《冉魏霸业》 第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燕人杀来了!跑啊!快跑呀!” 在一片地势开阔的原野上,一大群的穿着藤青色衣甲的将士,他们或者骑着高头大马,或者撒开脚丫子,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情景,疯了一般地四散而逃。 石闵见到这一幕,冷着脸让部下拿住了几个往己方队伍里飞奔过来的甲士。 “你们是谁的部众?如何跟吃了败仗一样溃逃?” 石闵在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上亮出了武器,一柄犀利的双刃矛,若是这些逃兵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将其就地正法! 一个逃兵可怜巴巴地磕头道:“我等是奋威将军张貉的部下!将军,我们就是吃了败仗才溃逃的!” 石闵还没发话,在他的身边的建节将军王平便厉声喝道:“胡说!燕军被我们包围在棘城,昼夜力战十数日终不能胜我们赵军这才撤退的,燕人怎会还有余力追击我军?” “是真的!”逃兵一脸惶恐地道,“燕军的铁骑太过厉害了,负责殿后的部队几乎是一触即溃。现在不止我部的士卒在溃逃,在后面的诸部将士都已经在逃散了!” “将军,请你让我们撤离吧!燕军的骑兵快杀到这里来了!” 石闵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们可看清楚敌军有多少兵马?” “不曾看见。”这个逃兵老老实实地道,“我们都是远远地望见了漫天的烟尘,还有大量溃逃的兵将这才往回跑的!黑压压的一大片,谁也不清楚燕军那里有多少兵马呀!” 闻言,石闵是一头的黑线,他算是弄明白了! 追击的燕军精骑并不多,但胜在迅捷、弓马娴熟。仓促之下,负责殿后的赵军兵马根本来不及阻止有效的防御,就被长驱直入,然后他们滚雪球一般地溃逃了! 铁骑之威力可见一斑。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旦被敌方的骑兵冲散了阵型,所部的主将又逃跑了,全军不溃败才是奇了怪了! 石闵摆了摆手道:“放他们逃命去吧!” “诺!”原本摁住了那些逃兵的步卒闻言,顿时轰然应诺,任由他们穿过自己的队伍,四散而逃。 看见前方还有大量作鸟兽散,狼狈而逃的赵军的将士,王平皱着眉头,上前询问石闵说道:“闵将军,从棘城追击出来的燕军骑卒必定全都是精锐,现在我军的后军、中军已经被鲜卑人的精骑一战而崩其士气了。大势已去,不如我们随着大部队后撤吧?” 后撤?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在大逃亡! 一个人两条腿的速度如何比得上战马四条腿的速度?一旦被敌方的精骑追击上了,必死无疑。 这是没的说的,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原野上,就是骑兵的天下,步卒在这种地势面对骑兵的冲击,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石闵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平,而瞥了一侧的车骑将军董匡一眼,询问道:“二叔,你怎么看?” 石闵的父亲石瞻有四个结拜兄弟,老大石瞻,老二董匡,老三卫峥,老四黄抽,老五王平,老四黄抽在十年前的蒲阪之战中与石瞻战死沙场。 石瞻骁猛多力,攻战无前,历位左积射将军、西华侯。 石瞻麾下有五万汉家儿郎,在其死后他的部众也被其他三个兄弟继承下来,只不过现在的汉军人数仅有三万,在羯赵的朝廷上的话语权并不高,大不如前了! 在战场上,石闵依旧称呼他父亲石瞻的三个义弟为“叔叔”,不过王平、董匡等人却不敢造次,在军中对石闵称之为“闵将军”,而不是棘奴,或者闵儿! 按道理说,一般称呼同等级或者是比自己要尊贵的人的时候,尊称的前面应该是他的姓氏。但王平、董匡他们却并没有称呼石闵为石将军或者是石闵将军,这是为何? 盖因石闵本来不姓石,而姓氏为冉,是为汉儿! 石闵的祖父是冉隆,父亲是冉瞻。《晋书》记载,“(石)勒破陈午于河内,获瞻,时年十二,命季龙(石虎)子之。” 冉瞻是为石虎的养子,改姓石,不过他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同样的,石闵能这么年纪轻轻地作为游击将军,领兵出征,除了他自身勇武,有了一定的统兵作战的能力之外,石闵还是后赵国主石虎的养孙,而且倍受石虎的宠爱。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汉人比较抱团,石虎无法将国内的汉军稀释掉,所以需要石闵成为与他父亲石瞻一般的灵魂人物,统率着后赵国内的诸多汉家儿郎继续给他效命! 董匡听见石闵的询问,暗自思衬了一下,叉手道:“闵将军,王平说的没错。现在漫山遍野都是我军的溃兵,仓促之下,以我们的兵力根本不能阻止什么有效的反击!闵将军,不如你带着兵马先行一步,我带一部一千人负责殿后。” “二叔、五叔,我认为我部不可撤退!”石闵掷地有声地道。 “为什么?”董匡沉声道,“闵将军,不要鲁莽行事!现在战场上的形势对于我们赵军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无力回天了,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王平也怕石闵犯傻,关键时刻掉链子,故而在一旁急声道:“闵将军,敌方全是清一色的鲜卑精骑,而我部在这里的兵马不过五千,虽然我部的步卒都是锐士,但是平原野战,步卒十倍于敌方的骑卒亦是难有胜算的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难以胜算,并不是毫无胜算!”石闵打手一挥道,“二叔、五叔,这五千的兵马都是我一手操练的,武器装备俱为上等。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不让他们打一场硬仗更待何时?” “小闵你糊涂啊!”王平气苦地道,“现在鲜卑人那里有多少精骑还不知道,万一敌军的兵力多于我军,对方又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呀!” 不料石闵却是目光坚定地道:“我意已决,五叔你不必多说了。” “我听闻在战国时代,赵国的名将马服君赵奢在他的成名战,阏与之战前夕说服了赵孝成王。其中最经典的一句话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而今这个地方虽然是平原,并非狭路,然对于我赵军来说便是狭路!” 董匡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也罢。我部的五千兵马多是步卒,敌军的铁骑一旦追击而至,免不了一个溃败的下场!咱们就博一把吧!” “谢谢你,二叔。” 王平哼了一声道:“小闵,早知道你会如此莽撞,我和你二叔就将各自的兵马带来了!不管怎样,今日我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护你周全!” 石闵心里若是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患难见真情! 石闵本来可以带着所部的骑兵逃窜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为的,便是建功立业,继承父亲石瞻留下的数万汉军! 死,倒不一定,石闵可是穿越者啊! “五叔,你立即往大王的前军那边跑一趟,请他派兵增援!” 石闵当然不可能那么莽撞的。即使敌方只有一千铁骑,在平原上想要依靠五千兵马阻挡之,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更何况慕容恪统率的那两千精骑,不过是作为先头部队,想要在第一时间击溃后撤的十余万赵军的。在那两千精骑的背后,至少有数万剽悍的鲜卑人紧随而至! 所以说,即便石闵能带着自己的五千锐士挡住了慕容恪的两千精骑,稍后就会被数不胜数的燕军围困、绞杀,石闵最后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是一个问题呢! 王平听见了石闵的吩咐,嘴巴撅起来,老大的不乐意地道:“不行!我哪儿都不去!大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我们没有能好好照看着你,如何对得起大哥的在天之灵?” 一听这话,石闵根本没法反驳,王平都不愿意听从他的吩咐,更不必说董匡了。 “李信!” “末将在!”从石闵的背后站出来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年轻的将领,向着石闵低头抱拳。 “你立即前往大王所在之处,告予大王。诸军溃逃,我石闵率五千兵马抵挡燕军的铁骑,死不旋踵,这正是一举围歼敌军之良机,请大王即刻派兵增援!” “诺!”李信领命而去。 看着前方还在四散而逃的赵军各部的将士,石闵面无表情地横起了自己手中的双刃矛,在炎炎的烈日之下,矛头闪烁着一种幽冷而嗜血的光辉。 “列阵!迎敌!” 四周只有铠甲碰撞发出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声响,并无杂音。在石闵背后的五千锐士迅速结成一个进退有据的方阵,从高处放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密集的程度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逃兵看着已经结成方阵的石闵部的将士,不由得毛骨悚然,站在那里半晌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害怕啊! 往往这种时候,最可怕的就是己方的将士放的冷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呐! 同室操戈向来就是很寻常的事情,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自己人对自己人的自相残杀更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不过过了老半晌,看见石闵部的将士没有放箭什么的,只是在那里摆开阵势。那些逃兵松了口气,绕开了他们的方阵,又继续往南面逃窜去了。 尽管是己方的将士,不过石闵可不相信这些家伙。残兵败将而已,还有什么战斗力? 更何况赵军的兵员成分极其复杂,羯人有之,氐人有之,汉人有之,反正就是各民族组成的“联军”! 这个军队的成分太过复杂了,盖因后赵的统治集团是为羯人,但是羯族的人口和男丁又过少,所以生活在兖州、青州、幽州、徐州、司隶等地的男丁自然而然地被拉了壮丁。 这样的军队是很难整合的! 第2章 天命之子 石闵是一个穿越者,不过属于魂穿的那一种,嘛,算是重生了吧! 反正石闵的这个重生,是打从娘胎里出来的。在他的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必记事以来,石闵一出生就能感受到身边的人的不寻常了! 石闵原来是后世的一个历史爱好者,虽然说他并不是什么历史学的专家,但是偶有攻读,华夏上下五千年,每一个阶段所发生的大事几乎他都了然于胸。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石闵自然很能yy,这不,在前世的时候他便在网上创作了几本历史军事小说。石闵很羡慕那些穿越到古代,招名将,收美女,然后一统江山的猪脚啊! 但当他真的穿越到这个五胡乱华的乱世里的时候,心里有的却不是那一种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庆幸,而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被上天选中,重生到这个乱世里有什么使命。 难道要跟小说里的猪脚那样,荣登九五,江山美人一锅煮吗? 石闵作为一个扑街的业余写手,自然写过一本关于五胡乱华的小说,猪脚就是武悼天王冉闵。 对于五胡乱华这段历史,石闵自然是一知半解的。 他所处的这个时代,就是五胡乱华这一时期最为剧烈的碰撞的时间点。 现在是晋成帝咸康四年,即公元338年,按照历史上的石闵的发展,十二年后,他将尽杀石氏后人,建立卫,后改称魏,然后再过两年,冉闵会被斩杀于龙城遏陉山(今辽宁辽阳一带)。 死时年仅三十,真是扑街!他老爹石瞻战死的时候亦是二十八岁,真是一对短命的父子! 石闵对于自己坎坷的命运颇为不忿,还好,自己是一个穿越者,上天让自己重生为武悼天王,想必也有为历史上的冉闵逆天改命的想法吧? 啧,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天命之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猪脚光环吗?! 话虽如此,石闵对于自己的命运还是不肯妥协的!但是好像又无法阻止一样。 跟历史上的冉闵差不多,石闵四岁死老爹石瞻,老娘王氏哀伤过度,随之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了他这么一个小家伙孤苦伶仃地活着。 然后,在前年,也就是石闵十四岁的时候,石虎赏识他的勇武,故而让石闵一步登天,封他做了北中郎将,徙为修成侯,现在又当上了游击将军! 更让石闵感到害怕又无可奈何的是,历史的轨迹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根本不足以在这个五胡乱华的世道里刮起一阵风暴呀。 譬如这一回的昌黎之战,起因是羯赵国主石虎,因为鲜卑燕王慕容皝没有会合后赵的军队攻击段辽,却独自占有掳获的民众和畜产,因而兴兵讨伐燕国。 慕容皝派儿子慕容恪率领二千骑兵追袭,后赵军大败,斩获首级三万多。后赵各路军队都弃甲溃逃,只有游击将军石闵带领的一支军队未遭创伤。 石闵最怕的就是这个!他现在带兵撤退的话肯定能跟历史上的一样,所部全身而退,但是这有何用? 别跟石闵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样的历史惯性实在是太巧合,太可怕了。石闵可不想跟历史上的武悼天王冉闵那样,兵败被杀,身死国灭! 所以这一回的昌黎之战,石闵要碰一碰运气,或者说是要赌一把! 逆天改命,正当其时! 战胜了慕容恪的两千精骑,那么石闵便是改命成功,以后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可以改变历史的轨迹。战败了,无非是一死了之。 或许,死了就能回到前世了吧?石闵望着远方的天穹,百般滋味儿一时之间涌上心头。 老天爷啊,你稀里糊涂地把我弄到这个乱世里来到底想干嘛?我是独生子啊! “燕军来了!” 听见这一道呼喝的时候,石闵也翘首看到了远处掀起的一大股烟尘。 马蹄纷乱,旌旗摇曳。 身穿黑色衣甲,全副武装的鲜卑人的骑士在战马上挥舞着弯刀、斩马剑或者是长矛,他们一边纵马驰骋,一边还肆意地砍杀了到处流窜的赵军将士,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怪叫。 这些家伙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更为可怕的是,这些魔鬼还不同于一般的游牧民族的骑士,他们令行禁止,杀人如麻! 鲜卑骑兵的前沿,一名穿着银亮的衣甲的年轻人看着挡在自己的两千精骑面前的敌军,不由得眉头一皱,挥了挥手,示意全军驻马。 这两千骑兵不愧是鲜卑人里面最为精锐的骑兵,平日里训练有素,令行禁止,故而看见了年轻人发出的指令之后,顿时勒住了缰绳,滚滚的烟尘随之戛然而止。 年轻人正是慕容恪,他面对着那已经摆开了迎敌的方阵,视死如归的赵军锐士,不由得心生狐疑:在这种情况下羯人怎么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而且仅凭这几千人的兵马,竟然妄想阻挡他们两千精骑的进击,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莫不是其中有诈? “封不疑!” “末将在!” “你领五百精骑冲击过去,本将为你掠阵!” “得令!” 封不疑接到慕容恪的军令之后,立即点起五百骑兵,在旌旗招展之下,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风驰电掣一般地冲向了五千赵军方阵那里。 慕容恪随之发号施令,他身先士卒地带着剩下的一千多的旌旗从左翼掩杀过去。若是敌方露出一个什么马脚,当可一战而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看着来势汹汹的鲜卑铁骑,石闵依旧镇定自若地骑在马背上,一脸冷肃。虽然他是一个穿越者,但是打娘胎里出来,耳濡目染之下,其性格已经跟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石闵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亦不是第一次杀人。 从担任北中郎将以来,石闵便到处征讨为祸一方的山贼草寇,不管是汉人、羯人、匈奴人他都杀过。在这个残酷的乱世里,可谓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了! 虽然身为同胞,但是在接到命令之后,石闵还是会矢志不渝地履行下去。因为,他没有资格跟石虎谈条件! 石闵就在方阵的前沿地带,他一挥手,方阵便迅速演化。 手持盾牌的盾牌手半蹲在地上,抓着盾牌手心里都在冒着汗液。 接着又有一队弓箭手开始张弓搭箭,床弩也被张开,在方阵里面的锐士亦是目光炯炯,盯着前方的敌人神态各异,不知道做何感想。 “放箭!” 等到鲜卑人的铁骑进入了有效的射程之内,顿时箭矢齐发,仰天抛射出去的利箭,宛如蝗虫一般掠过天际,黑压压的一大片。 “啊啊啊!……” 正在冲锋的燕军铁骑被这么一大波的箭矢落了下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噗嗤”的一声,利箭穿透了血肉,殷红的鲜血四溢。一个又一个的骑兵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不过他们冲击的势头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多冲在前面的鲜卑骑兵被射了一箭或者是几箭之后都倒地不起,胯下的战马被射了一箭亦是扑倒在地,哀鸣着被践踏而过! 他们没有被敌军的乱箭射杀,反而被自己人的铁蹄碾压死掉了! 床弩的威力更为强大,每射出一支弩箭,便是三四个鲜卑骑兵的血液四溅,他们的嘴里咕噜噜地冒着血泡,气绝身亡了。 慕容恪在左翼看着死伤的己方的铁骑,心里在滴血!打造这样的精骑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尽管鲜卑的战马很多,可是鲜卑人的天性桀骜不驯,很难形成统一的号令,使之令行禁止啊! “杀啊!” 瞬息之间,燕军的骑兵便飞驰而至,他们的胯下的战马的蹄子踢翻了挡着道的盾牌。战马上的骑兵的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意,他们抡起了弯刀,一刀下去,便是“噗嗤”的一声,劈砍在了敌人的脖颈上! 但是石闵可没有黔驴技穷! “长枪手出列!” 一排长枪手支起了手中的红缨枪,摆出架势,宛如一大片的钢针一般。这个时候的鲜卑骑兵已经刹不住冲击的势头了,他们的战马撒欢了似的飞舞进去,然后被刺出的长枪捅成了马蜂窝! “噗嗤嗤!……”人血和马血混合在一起,人的哀嚎和战马的嘶鸣亦随之连成了一片。 马在人在,马亡人亡! “该死!”看见封不疑统率的五百精骑几乎全军覆没,慕容恪骂了一句,然后带着兵马赶过去掠开赵军的阵脚,试图把封不疑和其残部救出来。 石闵见状,又是令旗一挥,又有两千锐士从慕容恪所统率的骑卒那里包抄了过去。 赵军所部只是两倍于鲜卑人,在这种地形里,自然不可能将鲜卑人围困得住的。不过四面包抄之下,赵军依然能对被包了饺子的鲜卑人造成极大的杀伤!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鲜卑人的勇士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慕容恪气苦,这一回真的是轻敌了! “随我杀出去!” 第3章 惺惺相惜 “贼将哪里走!” 石闵自然不能坐视鲜卑人的精骑就这样溜之大吉,使自己的战法功亏一篑的。 在看见了那一员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将之后,石闵便心头一跳,若是猜得不错的话,这厮便是慕容恪,日后就是自己的生死大敌! 现在把慕容恪斩杀在这里,我石闵不就就此逆天改命了吗?! 所以在看见慕容恪的那一刻,石闵便按耐不住心里的那一股子火气,催动胯下的赤马朱龙,挺起手中的双刃矛冲击出去,矛头直指慕容恪! 慕容恪亦是吓了一跳,连忙横起手里的穿云戟格挡了一下。 “呛啷”的一声,两马交错而过。 慕容恪被石闵的这一击震得虎口发麻,几欲出血。石闵得势不饶人,又挺起了双刃矛几个突刺、横扫,招招致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好几次都差点让慕容恪丧命了! 慕容恪吓得魂不附体,他情知自己不是石闵的对手,能勉强招架住十几个回合已经很好了。 可恼也!慕容恪心里惊慌,忙叫了几个骑卒过来格挡,然后自己夺路而去。 当石闵又一连砍杀了几个鲜卑人的骑兵之后,放眼望去,只见慕容恪已经带着兵马跑出了赵军的包围圈,正在那里与之对峙。 石闵当然不会犯傻,为了击杀一个慕容恪而以身犯险,冲入鲜卑人的队伍里的。 石闵虽然自恃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个人的勇武毕竟有限,历史上的冉闵兵败被杀,还不是他胯下的战马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突然暴毙了吗? 两军对峙了半晌。 对面的赵军没有什么动作,依旧是那一副如临大敌的方阵,而鲜卑人这边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只不过慕容恪的心里感到很疑惑。 “赵军为何没有撤退?” 身边的封不疑叉手道:“将军,对面的赵军按兵不动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们背后有援军,一个是他们在装腔作势,知道此时后撤反而会被我军的精骑袭杀,故而不敢后撤!” 慕容恪颔首道:“以我观之,这股赵军乃是劲旅,或许这只是石虎放出的一个诱饵!他们的背后必然有援兵,不然这几千人的赵军绝不敢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留下来阻挡我们的进击的!” “将军英明!”封不疑恭维道。 “羯赵军队已经退去,我军亦是斩获颇丰,战果斐然。封不疑,你马上去知会大王,让他鸣金收兵,以避免被赵军围歼的危险!” “诺!”封不疑随之领命而去。 一场大胜因这支异军突起而功亏一篑,老实说慕容恪真的很不甘心,不过他知道,他们燕国冒不起这个险! 慕容恪叹了口气,随之策马到两军对峙的中间的地带,挥着手里的马鞭道:“我是慕容恪!赵军的主将不知道可否出来一见?” 慕容恪邀约一会,石闵自然没理由拒绝。石闵亦是拍着黑风驹上前,与慕容恪相对而立,二人都彼此打量了一阵,都不由得心生感叹,真是天下英雄出我辈,英雄出少年啊! 石闵与慕容恪年纪相仿,后者仅仅比前者大一岁。他们却都已经是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了! 石闵抱拳道:“慕容将军,在下石闵,这厢有礼了!” “哦,姓石?将军可是羯赵皇族?” 当此时,天下曾经有两个赵国,一个是匈奴人刘曜所建立的前赵,因为承袭原来的匈奴汉国的缘故,又称之为“汉赵”。一个是羯人石勒建立的后赵,又称羯赵。 现如今天下人称呼前赵为“刘赵”、“西赵”,称呼后赵为“羯赵”、“东赵”,或者是“石赵”,以此区分。话说这两个赵国其实原来都是出自匈奴汉国,只不过汉国内乱不断,终于导致了国家的分裂。 而西赵已经灭亡,现在羯赵国已经基本上统一了黄河以北的地方。 慕容恪听闻石闵姓石,便联想到了羯赵皇族。这个不足为奇,石闵不过弱冠之年,便独掌一军,没有足够深厚的背景是绝无可能的,而在古代,这样的背景只能是皇族子弟! 好吧,其实石闵还真的算是羯赵的皇族子弟,毕竟他是赵国天王石虎的养孙,石虎给予他的待遇与一般的皇子皇孙没什么区别。 不过唯一让慕容恪感到奇怪的一点就是,石闵的长相酷似汉人,并没有羯人的特征啊! 相比黄种人占多数的匈奴,羯族具有明显的白种人特征。 羯人具有深目、高鼻、多须的特点。其族源有数说:一说为入塞匈奴19种中羌渠之后裔;或说西域胡占主要成分;或说即西域胡之一种;或说与小月氏有渊源关系。 反正就是杂zhong! 石闵闻言,淡淡的摇头道:“我是汉儿,非是羯人。” 姓石,勇武过人,小小年纪又独掌一军。想到石闵的这一些特点,慕容恪的脑海里随之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石闵将军与石瞻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 “原来是名将之后!”慕容恪感慨万千地道,“虎父无犬子。恪在辽东之时便久仰你的父亲石瞻的大名,恨不能相见,今日得见将军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寒暄了一阵,石闵便没有了继续与之交谈的兴趣,直言不讳地道:“慕容将军,你邀我出来一见,是为了给燕王的主力军的到来拖延时间吗?” “哈哈。”慕容恪豁然一笑道,“对于别人这种伎俩或许还行得通,只是对于将军这种将才就不管用了吧!你们赵国家底殷实,我们燕国万不及也,硬碰硬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干。” “石闵将军,今日一战,我本可以统率这两千精骑扩大战果的,没成想半路杀出了你这么一支异军,还能硬生生地在原野上阻挡了我军精骑的进击。” “你的勇武,你的统率能力恪深表佩服!唉,恪只唯恐赵国日后又出了你这么一位名将,我们燕国的崛起之日只怕无望矣!” 看着慕容恪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石闵不置可否,心里却是哼了一声,不屑得很。 若是换作历史上的石闵,在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有人这么变着法儿地恭维他,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可是重生的石闵却不以为然。史书上可是明明白白地记载着呢,魏昌之战,大魏皇帝冉闵与燕国大将军慕容恪交战,十战皆击败了对手。 慕容恪就用铁锁把战马连接起来,在善射的鲜卑士兵中挑选了五千名勇敢而不刚愎自用的人,列成方阵前进。 冉闵所乘的赤马名叫朱龙,日行千里,冉闵左持双刃矛,右执钩戟,顺风迎击,斩杀三百余名鲜卑兵。 顷刻间燕地骑兵蜂拥而至,重重包围住冉闵。 冉闵寡不敌众,跃马冲破重围向东逃跑,走了二十余里,马无缘无故地死去,冉闵被慕容恪擒获,与董闰、张温等一起被送到蓟城(今天津蓟县)。 冉闵之百战百胜,颇似项籍、孙策,与石氏余孽角逐,未必会遽败,而慕容氏加入这场与它本不相关的战争,挟其方兴之势,其气完,其力厚,是亦其所遭之不幸也。 历史上的冉闵便是刚愎自用的性格,这才败于魏昌,被慕容恪生擒然后斩于龙城遏陉山的。 石闵说道:“事在人为。慕容将军,老实说今日一战,若不是我执意留下来阻挡你统率的燕地精骑,可能我们赵国这一次真的要损失惨重,大败而回了。” “这么说将军的援兵已至?” “不错。”这个时候没必要隐瞒慕容恪了,而且看样子慕容恪已经做出了应对之策。 慕容恪叹了口气道:“今日得见将军真是三生有幸。似将军你这般年少有为的英雄人物,放眼天下都是凤毛麟角的啊!” “你不就是其中的一个吗?”石闵笑着道。 慕容恪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是极,是极!难怪今日一见将军便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原来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呀!将军,你我各为其主,来日少不得兵戎相见,还请珍重!” “慕容将军也是。请自珍重!他日兵戎相见,还请手下见真章!” “不不不!”慕容恪忙不迭地摆手道,“咱们还是阵仗上见真章吧!将军你的勇武冠绝天下,恪自愧不如也!” “告辞!” “告辞!” 看着慕容恪带着剩下的千余精骑往北面而奔,石闵情知其退兵,然则心里还是颇为感慨的。 人生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其实从性格这一方面来说,石闵和慕容恪是同一类人,他们一样是勇武过人,一样是城府极深,一样是谋略出众,他们注定会成为这个时代最闪耀的明星、枭雄。 不过很悲剧的事情就是,一个时代出现了太多太多的枭雄,尤其是旗鼓相当的枭雄。 曹孟德够厉害了吧?文韬武略,天下第一,他的文治武功连那些开国皇帝,诸如刘邦、李渊、朱元璋都比不上他的,可是曹操为什么就是不能一统江山呢? 无他,因为东汉末年群雄并起,袁绍、刘备、孙权等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他们跟曹孟德一般,都属于那个时代最为璀璨的明星! 若不是各为其主的话,石闵还真的想跟慕容恪交一个朋友,把酒言欢。 第4章 人中龙凤 昌黎之战,赵军围棘城而久攻不下,后来匈奴人(前赵残部)又犯境,来势汹汹,加上粮道被燕军的骑兵切断,赵军无可奈何,在赵主石虎的命令之下,十余万赵军开始陆续地撤退。 燕王慕容皝看见敌军大势已去,大喜过望,命令儿子慕容恪统率着精骑两千,一路由北而南,追击匆匆后撤的赵军。 由于赵军的成风过于复杂,羯人、汉人、匈奴人、氐人皆有之,故而互不统属,加上赵天王石虎先行一步,所以很难形成统一的号令。 慕容恪带着两千精骑奔袭十余里,斩杀近万赵军的将士,不料碰上了石闵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历史的长河中的小蝴蝶,被石闵统率的五千悍卒阻挡了南下追击的步伐,故而停止进军。 石闵率部南下,与赵国的主力大军在涿郡的督亢亭附近会合。当时撤退的赵军正在此地休整。 石闵与王平、董匡诸将一同进入中军大帐,在那里见到石虎,便不约而同地跪下道:”拜见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穿着华丽的衣甲的石虎当即站了起来,扶着石闵的胳膊笑道:“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棘奴!勇冠三军,不下于昔日之霍去病、吕布耳!” “棘城之战,慕容皝遣其子率精骑两千袭杀,诸军皆溃逃,唯棘奴一部顽抗到底,还逼退了追杀的燕军铁骑!依朕看,帐中诸将不过猪狗,只有朕的棘奴方才是人中龙凤!” 闻言,帐中的诸将有的一脸愧色低下头,而有的则是面不改色,不是脸皮太厚,便是听惯了石虎如此辱骂麾下的大将。 石虎又笑容满面地道:“棘奴(石闵小名),你今日立下如此功勋,不知道想要什么封赏?” “臣不敢求什么封赏!”石闵忙不迭地躬身道。 “嗨,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石虎摆了摆手道,“这样吧,朕赏赐你一万金!你父亲石瞻曾经当过左积射将军,现在你便继承他的位子和所有权势。” “王平、卫峥、董匡!” 石闵的三个叔叔闻言,当即跪了下来,口称:“臣在!” “你三人过去曾经是吾儿石瞻的部下,都各领一万军马。但是石瞻死后你们似乎没为朕立下过什么汗马功劳!这样吧,石闵乃是石瞻之子,据说你们还是石瞻的结拜兄弟?你们自即日起,便属石闵的部下,一定要跟当年服从石瞻一样服从石闵,知道了吗?” “诺!”三人轰然唱诺。 石闵又问道:“大王,不知道臣的麾下可以招募多少兵马?” “呵呵。”石虎莫名笑了一声,说道,“棘奴,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扩军?” 石闵闻言,立马作惶恐状地跪下道:“非是臣想要扩军!大王,如今我大赵国处四战之地,四面强敌环伺,若无强军,兵微将寡,臣想要为大王立下再多的汗马功劳,可能都有心而无力!” “好。”石虎颔首道,“你父亲石瞻当年所属之军队有五万人,你便扩军至五万吧!” “谢大王!” “哈哈!”石虎旋即兴高采烈地道,“此番班师回朝,朕心甚慰。命火头军生火造饭,朕要犒赏三军,为棘奴庆功!” “大王,臣想先一步回邺城。” 被石闵拂了颜面的石虎有些不悦,随即瞪着眼睛道,“回去这么早做甚?” “臣的妻子董氏即将临盆,可能现在孩子都生出来!这是臣的第一个孩子,故而想早点回去看看,请大王恩准!”石闵垂手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也罢,你先回邺城吧!” “谢大王!” 石闵并没有跟历史上的冉闵一般,在昌黎之战后向石虎检举蒲洪的威胁,让石虎除之而后快。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必去干? 石闵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武悼天王,石氏养息,固然让他有了活命的机会,还能得到那么多的权势,不过这一切石闵认为都是自己应得的! 山脚之下。 “闵儿,你这一回实在是不应该。大王能让你做左积射将军,统率我与你三叔、五叔的这三部军马,已经殊为不易,怎么还能欲求不满地想大王要求扩军呢?” 董匡、王平和卫峥三人都出到营寨之外给石闵送行。董匡想起了石闵方才在中军大帐里的言行举止,顿时摇摇头,苦口婆心地跟石闵说了一番。 石闵闻言,旋即淡淡的道:“大王的记性有时候可不太好。二叔,这一回我拿到了五万兵马的编制,还请你尽快在冀州、青州、并州等地招兵买马,越快越好,我总感觉,不久之后,我们赵国又会爆发一场大战,到时候我们凭借这五万锐士,当可建立更多的功业!” “闵儿,你现在可以说已经是位及人臣了。为大王建立更多的汗马功劳?跟你的父亲一样,你爹这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羯赵朝廷征战,临了,只得到一个西华侯的爵位!大王口口声声地说宠爱和器重你爹,但是他真的信任过你爹,信任过我们这些汉军,信任过我们这些汉家儿郎吗?” 旁边的卫峥忧心忡忡地道:“对于我们这些汉儿,大王都未曾真心信任过。现在我们汉人的地位,真的是如猪狗一般,沦为了下等人,即便是氐人、匈奴人在这羯赵里都比我们汉人的地位要高上不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董匡亦是叹了口气道:“五弟,你还是勿要发那么多的牢骚了。这些话绝不能被外人听到,不然让大王知道了我们私底下这么不满,肯定会以言获罪,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 “二哥!”卫峥哼了一声道,“大王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些年我们也没少给他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每一次,头功都让蒲洪、石遵这些人抢了去,我们连汤水都喝不到一口,仅仅是一点钱财的赏赐,如何甘心?” “不甘心你也得给我忍着!”董匡沉声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还好,现在我们的闵儿已经成长起来了,成为了一军大将,大王若是跟当年宠信大哥一样宠爱闵儿的话,我们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旁边的王平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二哥,我们并非是真的想在这羯赵建功立业,而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你看看这些年我们都干了一些什么?我们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地给大王效命,可是他还要求我们去征讨汉人!” “攻打那些坞堡的时候,看着羯人、氐人肆无忌惮的屠杀汉儿,我真的是……真的是!……” 卫峥说道:“谁不心如刀绞?可是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当年大哥还在世的时候,可以凭着自己的汗马功劳跟大王谈条件,征讨鲜卑、氐、匈奴这些人没问题,但是独独不能征讨汉人。可是大哥故去了,我们除了给大王卖命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这时,沉默了良久的石闵忽而道:“三位叔叔,请你们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建立更多的功勋,跟我爹一样,请求大王不要让我们这些汉军征讨汉人的。” “唉。”董匡摇摇头道,“真是难为你了。其实我们不是不想征讨汉人的军队,而是不想跟氐人、羯人这些人为虎作伥,每每跟这些异族出战,他们几乎都不留一个活口!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残杀殆尽,让我们如何下手?这便是这些年来我们汉军一直得不到大王的重用的缘故。” 卫峥又道:“闵儿,你现在是左积射将军,有上朝廷议的权力,但是你在朝中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惹恼了大王!大王是什么性格你是知道的,喜怒无常,当年你父亲石瞻因为军中之事没少受过大王的责罚,被禁足还是轻的,大哥的身上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鞭笞!” “侄儿记住了。”石闵向着三位叔叔叉手道。 “好了。便送到这里吧。二叔,募兵的事情你一定要尽快办妥,羯人、氐人的兵卒我们不要,既然我们是汉军,那么军中一定要都是汉儿!” “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石闵随即向着三个叔叔作了一揖,然后跨上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上,绝尘而去。 石闵现年十六,但是在去年便迎娶了董氏。 董氏名唤巧巧,比石闵小一岁,是他的二叔董匡的女儿,绕是董巧巧年纪这么小,石闵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与之行房事。 没办法,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传宗接代乃是古代人最重要的大事,即便石闵不愿意与董巧巧行房事,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叔父冉良逼着做了。 在石闵出征之前,董巧巧便身怀六甲,算算日子,孩子差不多该降生了! 第5章 喜当爹 “将军!生了!夫人生了!是一个小公子!” 在石闵刚刚下了赤马朱龙,踏入后院的时候,便听见了一道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是他的孩子呱呱落地了! 石闵喜不自禁,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回当父亲。 石闵随之上去抱过了接生的稳婆递过来的小婴儿,婴儿还很小,刚刚降生不过四五斤,尚在襁褓中的他不过石闵的大腿一般的大小,抱在石闵的怀里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哭啼着。 “呵呵!别哭了孩子。”石闵忙不迭地哄着婴儿,随即挥了挥手,说道:“赏!” 在门口的一众接生婆和婢女闻言,都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石闵随之一边哄着小婴儿,一般踏步走进了屋子里。 这时候屋子里的膻腥之气基本上已经散去。 屋中,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 这个女子生的颇为貌美,一袭白色的薄纱衣裳,枕着棉被,就让自己的后脑勺靠着床头。她不是别人,正是石闵的妻子董氏,董巧巧。 “巧巧,你辛苦了。” “快,闵哥儿,将孩子给妾身抱抱。”董巧巧的身子有些发虚,不过看见自己的丈夫跑着孩子进来,不由得出声探着手道。 石闵与董巧巧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故而董巧巧并没有跟其他寻常人家的夫妻那样,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夫君”,而是口称“闵哥儿”,这算是一种比较亲切的称谓。 石闵随后将小婴儿送到董巧巧的臂弯上,含笑道:“巧巧,你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真是劳苦功高。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 正在哄着孩子的董巧巧闻言,不由得白了石闵一眼,说道:“可不敢要你的赏赐哩!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生了一个儿子,这下子妾身的爹爹总不能一直埋怨妾身的肚子不争气了吧?” “哪有这么着急的事情!”石闵讪讪地道,“我俩成亲不过两年,这帮老不羞的就一直催着咱生孩子。好似我会真的发生什么不测一样!” 其实冉良、董匡他们催促石闵与董巧巧生孩子,并不是无的放矢的。 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每个人的寿命都普遍的短!人们的平均的寿命不过三十岁,能活到四十岁已经是上天庇佑,得天之幸的! 董巧巧忽而疑惑地道:“对了。闵哥儿,你不是在昌黎那里打仗吗?怎么突然跑回邺城来的?” “昌黎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嘿嘿,这一回我是心里挂念着你们母子,你临盆在即,故而我向大王请命,先行一步回到邺城来的!巧巧,昌黎之战我立下了大功,现在已经荣升左积射将军,你爹,还有三叔、五叔他们都成了我的部将了。”石闵不由得洋洋得意地道。 “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了。” 听到这话,董巧巧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闵哥儿,这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才能天下太平?你不知道,在你出征的那些日子里,妾身是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你有一个什么不测。你若是走了,叫妾身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怎么活呀?” 石闵闻言,不由得上前轻轻的抱着董巧巧的肩头,语带怜惜之意地道:“对不起巧巧。我有不得不征战的原因。” 现在兵荒马乱的世道,天下大乱,何得康宁? 董巧巧亦不是那一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生的聪慧,故而点了点头,枕在石闵的怀里说道:“妾身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功名利禄都重要。对了,闵哥儿,你给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字吧?” 石闵笑着道:“这个我早就想过的。是男儿的话便叫做‘明’,是女儿的话便叫做‘倩’。现在你生的是男儿,便叫做‘明’吧!” “石明……” “是冉明!”石闵打断了董巧巧的喃喃自语,说道,“这个孩子在人前可以叫做石明,但是在私底下,他就是冉明。” “嗯。” 明者,有亮、清楚、睿智之意,石闵替孩子取这个名字,其意不言而喻,便是希望日后孩子长大成人,能做一个明事理的睿智的人。 同时,石闵也在心里这么警醒自己:初心不改,矢志不渝。 董巧巧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可喜可贺。石闵心里很高兴,故而在第二天便出门去置办一些婴儿所需的用品。 邺城乃是羯赵的国都,其繁华自然是不必多说的。虽然这些年来兵荒马乱,战火连天,但是邺城作为一国的都城却一直是相安无事的。 羯赵地处中原,四战之地,但是羯赵的军事实力很强,即便是南方偌大的一个晋国都难以企及! 更不必说成国、凉国、代国和燕国这些弱小之国了。 而羯赵国自从在公元329年灭亡西赵之后,便基本上统一了黄河以北的大片疆土。 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除了南方的晋国,便属中原的赵国最有可能一统天下。 这个乱世持续了太久太久,自从西元280年灭东吴,晋国完成了大一统,成为了继秦、汉两个朝代以来的第三个大一统的王朝。 不过晋朝的国祚并不怎么长久,命运坎坷! 晋朝得国不正,乃是司马氏经过司马懿、司马师和司马昭,再加上司马炎这三代人的不懈努力,最终成功篡位,篡夺了曹魏的政权,改朝换代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说司马懿用光了后世子孙的智商,才会使得以后的晋朝皇帝好多弱智的,这个说法似乎有点道理,不过石闵对此不敢苟同。 司马氏的确是太缺德了,坐享其成。司马懿又够厉害,相继熬死了曹操、曹丕、曹睿这些能够制衡他的皇帝最后发动高平陵之变,一举篡权! 所以说能活得长久才是王道! 把比自己厉害的人都熬死了,自己才能成功上位! 不过,不管怎么说,晋王朝都结束了自汉末的黄巾之乱以来,中国长达半个世纪不止的乱世!算是功不可没。 绕是如此,晋王朝谋朝篡位的做法还是为人所诟病的。曹操打生打死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被篡夺了,可想而知许多人都是不服气的,世家大族那么多,以司马氏一己之力无法抗衡,怎么办? 于是司马炎便提出了以“孝”治国,而变更了以往的历朝历代以“忠”治国的传统。 晋王朝在开国之初还借着曹魏留下的底子,弄出来一个短暂的“太平盛世”。 但是盛世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那个繁华的外衣之下隐藏着无数的刀光剑影,随后晋王朝爆发了“八王之乱”,就将晋王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国力消耗一空,然后又是匈奴、氐、鲜卑、羯、羌等胡人相继入侵,最终导致晋室南渡。 诸如北方和中原的世家大族是可以南渡,投靠晋王朝的,但是似那一些无权无势的黎民百姓就惨了,惨遭屠戮,沦为“两脚羊”,惨得不能再惨! 晋王朝作为一个朝代,但是其过错太多,故而晋朝在历史上的存在感十分薄弱,后人都不愿意提及晋朝,因为在西晋末年五胡乱华的事件…… 第6章 救美 不管怎么说,当今天下,羯赵国的国力是最为强大的,即便是南方的那个庞然大物晋国都稍逊一筹! 据石闵所知,现在逐鹿中原的基本上有那么几个国家,几个势力。 羯赵、西赵(匈奴赵国)、晋国、凉国、成国、仇池、燕国、代国,这些国家统称为“五胡十六国”,不过有前后之分,譬如匈奴人建立的赵国叫做前赵,羯人建立的赵国叫做后赵,互相敌对! 这是国家,还有势力,这些势力基本上都是鲜卑人的。 鲜卑人绝对是当今的五胡当中最强的一个,有宇文部、慕容部和段部,当然还有拓跋部。 这其中慕容部和拓跋部已经建国,燕国与代国都是鲜卑人建立的国家。 鲜卑人韬光养晦,没有第一时间进军中原绝对是明智之举。这在日后的南北朝中就能看得出来。 且不说慕容部和段部,拓跋部建立魏国(史称北魏),统一北方。而后北魏王朝又分裂为东魏和西魏,又分别被北齐和北周所取代。 且不说北、东、西这先后的三个魏国,随后的北周便是鲜卑的宇文部建立的。然后杨坚上位,灭了北齐、南陈,建立了大一统的隋王朝,这个时候天下的大权又回到了汉人的手中。 不过隋王朝亦是短命,被唐朝取而代之! 这唐王朝其实是鲜卑人建立的! 李渊、李世民的身上是有着鲜卑人的血统的! 固然,经历了五胡乱华的乱世,除了南方一些偏僻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纯种的汉人,中原、北方那里几乎全都是胡汉混血的家伙,这算是促进了民族大融合了吧。 但是在汉人的传统观念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过不同于西方的血统论,汉人自古以来是文化论,认同文化你便是同类。所以在经过几百年的乱世之后,神州大地上基本上没有了鲜卑人、氐人、羯人、匈奴人等这些胡人的身影,因为他们已经加入了华夏这个大家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根据华夏源远流长的文化,占据中原的应当是中华正朔,不过赵国虽然占据了中原,国力又如此之强大,但是赵国乃是羯人建立的,故而现在世人都认可南方的晋国为中华正朔。 在经过一个街头的时候,石闵便忽而看见了一群人靠拢在一起,人声鼎沸的,不知道在干嘛。 好奇心作祟之下,石闵便探头探脑地进去瞧瞧。 是三个人高马大的羯人正在欺负一对汉家父女! 你要问石闵是怎么认得出那三个男人是羯人的?很简单,口音、服饰,还有特别醒目的相貌特征! “嘿!小娘子,跟我们去玩玩吧!” “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照顾你的!你放心,陪大爷们乐呵乐呵,保管你美滋滋的!” “别反抗,我在巡防营里可是认识人的!惹恼了大爷,小心你们母女性命不保!” 听见三个羯人这么有恃无恐,还伸手要摸向那个女子的脸蛋儿,在女子身边的小老头顿时站了出来,不过他没有那么硬气,还是佝偻着身子,一脸哀求地道:“三位,请你们放小老儿父女一马吧!我女儿还小,伺候不了你们呀!” “嘿!”其中一个面容粗狂的羯人瞪着眼睛道,“老家伙,别给脸不要脸!谁让你的闺女长得这么俊?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就别想走出这里!” “就是就是!” 一个羯人可能脾气比较暴躁,直接张开手推倒了那个小老头,然后一脸淫笑地搓着手,上去就想摸着那个美貌女子的身子揩油! 可是小老头哪里愿意自己的女儿被羯人这么糟践? 小老头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这个羯人的大腿,不忘翘首跟自己的闺女喊道:“莹儿!快跑!” “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那个羯人暴喝了一声,然后一把唾沫就吐在了小老头的头顶,招呼其他两个羯人道,“打!狠狠地打!” 然后三人就围着一个小老头在那里拳打脚踢的,好一顿毒打。 而那个小老头的闺女,叫做“莹儿”的女子当即捂着嘴,热泪盈眶,失声痛哭地道:“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可是那三个羯人压根儿就没有住手的意思,冲着小老头的后背的颈椎又是一顿猛踹。小老头一时喘不过气来,白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死活不知。 “我跟你们走!别打了!呜呜呜!……” 看见这个叫做莹儿的汉女屈服了,三个羯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露出了一脸的淫笑。 “嘿嘿,早点认命不就好了?非要逼着我们出手,何苦呢!何必呢!” “就是!若是真的将你爹打死了可不好,还要赔一头羊呢!” “赔个屁!我在巡防营里有人!直接说这个老东西是南方的晋国的细作,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赏金呢!” 围观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汉人,他们看着三个羯人将小老头打晕了过去,又准备欺负那个美貌的女子,欺男霸女。但是这些汉人都敢怒不敢言,更不必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谁敢在羯赵的国土上欺负羯人? 现在的赵国乃是羯人的天下,汉人沦为了下等人,即便是匈奴人、氐人、鲜卑人都比汉人的地位要高上不少!正如那个羯人刚刚说的一样,他杀死一个汉人,只需要赔偿一头羊或者是几只鸡鸭的价钱! 而一旦有人胆敢杀了一个羯人,或者是打伤打残了一个羯人,对方还是一个汉人的话就惨了,不说赔偿什么的,保管你人头落地! 你的父母妻儿可能都不得安生! 就算杀了你全家,你也只能认栽。 这不是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住手!” 看见那三个羯人又准备将魔爪伸向了那个汉女,石闵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那一把熊熊燃烧的无名业火,瞪着眼睛,如狼似虎地站了出来。 其中一个羯人,看见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竟然敢挺身而出,不由得狞笑着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竟敢来管大爷我们的好事?” 另外一个羯人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饥渴,伸着手就往莹儿的胸脯子那里摸了过去。石闵大怒,拔脚就上去攥住了那个羯人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捏,那个羯人便发出了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 “啊——” 石闵冷着脸道:“你想把你的狗爪子放哪儿?” “好小子,还敢动手?”剩下的两个羯人见状大怒,他们对视了一眼,旋即抢过了旁边的一个摊位上的油纸伞,就这样扑了上去。 石闵一把推开那个羯人,又让他挨了一下打。而后石闵二话不说,直接又伸手架住了一把劈下来的油纸伞,随后踹出了一脚,直接将那个羯人踹飞了两三米之远,倒在对面的杂物摊位上吐出了一口鲜血,惨叫不止。 剩下的两个羯人,全都被石闵一脚又一脚全都撂倒了! 石闵不想动手,他怕脏了自己的手! “好!”人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叫好喝彩的声音。 三下两下便打翻了三个牛高马大的羯人,看这架势,应当是一个练家子!还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汉! 可是人群里有的有识之士见到石闵打倒了这三个欺男霸女的羯人,都不由得担忧起来,议论纷纷。 “小郎君,你还是赶快跑吧!这些羯人可惹不得!” “对啊!刚刚我看见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跑掉了,应该是去跟巡防营的人通风报信的!等巡防营的人赶到,你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石闵向着人群里的人垂手道:”多谢大家的提醒。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羯人要找麻烦,尽管找我!” 石闵叹了口气,这时那个叫做“莹儿”的汉女忙不迭地抹着眼泪,上去搂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哭泣:“爹!爹!……” “姑娘,你没事吧?” 莹儿又在那里掉眼泪,看见石闵一副关切的模样,不由得抽噎了一声道:“多谢恩公。今日若不是恩公你出手搭救,可能奴家和爹爹都要遭遇不测了!” “不必客气。” 石闵上去给那个小老头试了试鼻息,还活着,又道:“姑娘,将你爹带到我的府上……” 这个时候,人群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放眼望去,只见一队衣甲鲜亮的兵士排开人群,让出了一条道来。 “不好!是巡防营的人赶到了!” 人群里的汉人都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忧心忡忡地看着石闵。 这个少年郎着实是武功了得,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对方又是手持武器,训练有素的巡防营的将士,还人多势众,这一打起来,只怕这个少年郎要被当场杀死,就地正法了! “是哪个汉儿在欺负我们羯人?” 人未到,话先到。 一个粗鼻子的将军便龙行虎步地沿着开出来的道,径直走入了人群当中。 第7章 诡计 “刘荣将军,别来无恙?” 对于这个巡防营的统领,石闵是认识的,有过数面之缘。毕竟石闵年幼的时候比较调皮,没少犯事在这个刘荣的手上!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石闵现在长大成人,还成了统率一军的左积射将军,再那么冒失的话,别人可饶恕不得。而且石闵以前干的那些事情其实是可大可小的,并没有这种汉儿与羯人之间冲突! 他现在又位高权重的,一旦被刘荣告到了石虎那里,难免不会引起后者的忌惮…… 刘荣下了马,见到石闵在那里向他行礼,不由得摆了摆手,嗤笑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邺城当街打人,打的还是我们羯人!原来是石闵将军呀!石闵,不知道你为何要对这三个羯人大打出手啊?” 那三个羯人见到巡防营的兵马赶到,顿时如蒙大赦,抢着在刘荣的面前告状。 “将军!这厮好生无礼!我们只不过是想请那个女子去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然后他就出现了,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我们一顿!” “是啊!将军,你一定要严惩他!这种人简直就是我们羯人的威胁!” “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汉儿!卑贱的汉人!竟然敢这么殴打我们羯人!简直是不可饶恕!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见到这三个羯人在那里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人群里的汉人是敢怒不敢言。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刘荣摆了摆手,示意三个羯人退下,而后又向着石闵趾高气昂地道:“石闵,当街殴打我们羯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该当何罪?!” “我无话可说。” 石闵出人意料地摇摇头,没有去辩驳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多的雄辩都强不过人家手里的权力。 “好!”刘荣狞笑了一声,暗道:正愁没法子治你的罪,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 “来人!给我将石闵拿下!” “且慢!”石闵清喝了一声,说道,“刘荣,你凭什么缉拿我?” “你当街殴打羯人,罪不可赦!”刘荣笑吟吟地道,“石闵将军,请吧。” 石闵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现在已经荣升左积射将军,是一军大将!刘荣,你想缉拿本将军的话,是不是应该过问一下大王?” “这……”刘荣愣住了,嗓子就跟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亦是为之戛然而止。 石闵又瞪了刘荣一眼,随后将那个小老头背上,牵着脸色红通通的莹儿姑娘的手离去了。 看着石闵渐行渐远的背影,刘荣不由得气炸了肺,旋即又冷静下来,看来这件事情还要找彭城公从长计议! 刘荣口中的彭城公,乃是当今大赵天王石虎的第九子,石遵。 在羯赵曾经有过两个皇帝,石勒、石弘。 石弘继位,石遵的父亲中山王石虎掌控朝政大权。八月,石弘任命石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总领朝廷大小政事。石虎大封诸子为王,石遵被封为齐王。 而后仅一年,石虎便废黜石弘,自立为居摄赵天王。咸康三年,即西元前337年正月,在去年的时候,石虎自称大赵天王,降封石遵为彭城公。 羯赵的情况就是如此的混乱! 没有皇帝,当然以石虎这个大赵天王为尊。所以石虎的自称是“朕”而不是“寡人”!当然了,石虎没有直接称帝也是有缘故的,就像慕容皝一般,国内有人不服气,一旦没有安抚住这些人心,一蹴而就的话就容易发生叛乱。 就像冉闵,历史上的冉闵谥号是“武悼天王”,又被称之为“平皇帝”。冉闵是称帝太快的那一种,在干掉了石鉴之后,便立即称帝! 冉魏帝国不过两年便烟消云散。 若是冉闵能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后韬光养晦,慢慢削弱各地的统兵大将的权力的话,或许可以长治久安,保持住冉魏帝国的国势,乃至于横扫群雄,一统天下! 石遵善于礼乐教化,燕公石斌善于军事统治,在石虎诸子中此二人最有希望成为太子。 刘荣随即去拜会彭城公石遵。 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石遵不由得蹙眉道:“你没事去招惹石闵这厮做甚?石闵因为在昌黎之战中立下大功,已经升迁为左积射将军,有上朝廷议之权,是朝廷命官!现在石闵风头正劲,乃是朝野上下炙手可热的人物。” “现如今父王对石闵的宠爱和器重,连孤都自愧不如。你还想去找他的麻烦?” 刘荣不甘心,又道:“殿下,正是因为大王对石闵这厮如此宠信,才更要找他的麻烦!” “此话怎讲?”石遵迟疑地道。 “殿下你想想,石闵不过区区一个汉儿,大王的养孙。可是这个汉儿却傲得很,屡屡与我们羯人过不去,对于一些王命还不甚服从!依我看,石闵的不臣之心久矣!若不趁机将石闵铲除掉,恐怕养虎为患啊!” “这……不至于吧。” 刘荣肃容道:“殿下,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现在石闵不过小小年纪,便已经成为了左积射将军,掌管五万兵马,假以时日,岂不是要成为我们大赵国的上将军?依着大王对于石闵的宠信,此事不无可能呀!” 闻言,石遵沉吟了半晌,又道:“刘荣,你看我们可否招揽石闵,为孤所用?” “不可能。”刘荣摇摇头道,“石闵这个人的性子卑职很了解!他太傲了!石闵是不会轻易投入殿下你的阵营的。” “可是要铲除石闵,恐怕不容易。他现如今深得父王的欢心,正饱受宠信呢!” 刘荣说道:“殿下,其实没必要将石闵杀死,只需要使其失势,不再受大王的宠信即可!” “你有何妙策?” “在来的路上卑职已经想好了。要治罪于石闵,使石闵失势,就必须要先令他失去大王的宠信!” 石遵闻言,微微颔首。 他的父王石虎是一个怎样的人,石遵自然很清楚,残暴嗜杀,荒淫无道,说的就是大赵天王石虎这种暴君。偏偏这个暴君手里有强兵,在军中还有着极高的威望,所以,即便是赵国里各地都在发生叛乱,叛乱不止,却都没能推翻石虎的统治! 喜怒无常,便是石虎的又一个缺点。 石虎好杀人,他可以因为一个宫婢不小心在身边打碎了一个花瓶,而烹杀了她。也可以因为什么烦心的事情,见人就杀。 反正是伴君如伴虎,石闵这么傲的人在朝堂上肯定是很难混下去的。 “别卖关子,快说。” 刘荣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四周,还是觉得不放心,故而在石遵耳边悄悄地说话:“殿下,我们可以……” 听罢,石遵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哈哈哈!好!此计甚妙!你立马吩咐人去做!” “诺!” 第8章 纳妾 石闵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悄然而至。 此时的石闵,正一脸沉思地坐在胡椅上。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胡椅。 古代华夏人的坐的传统方式是为“跪坐”,即跪坐在蒲团或者是一方草席上,又称之为对席而坐。后来大概在在唐王朝的时候,这种跪坐的方式被传到东方的某个小岛国上,便沿袭下去了。 而对于这种“跪坐”,随着胡椅和板凳的盛行,逐渐在华夏没落下去,直至于销声匿迹。 迄今为止,跪坐的方式还盛行于贵族之间。 这时,一个胡子发白的医者正在一侧的床榻边上,为那个石闵背回来的小老头在把脉,望闻问切。而莹儿姑娘正在一旁抹眼泪,虽然已经停止了哭泣,但是眼圈还是红通通的,好似一只小兔子。 良久,医者便起身道:“将军,此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很严重的外伤,伤及骨头,不过在下开几副药,让他内服外敷一两个月即可痊愈了。” “好。”石闵微微颔首道,“马六,带大夫下去开药。” 马六是石闵府上的管家,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听到这话,立即向大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一起下去抓药了。 这时,莹儿姑娘上前给石闵福了一礼,说道:“多谢恩公。今日若不是恩公出手相救,可能我们父女俩都要命丧黄泉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石闵摇了摇头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石闵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三个羯人如此欺负一对汉家父女,石闵对此绝不能视而不见,既然见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莹儿姑娘迟疑了一下,又道:“恩公,你……你是羯赵朝廷的将军吗?” “是的。我是赵国的左积射将军,石闵。” “姓石?恩公你是赵国的皇族子弟?” “非也。” 言多必失,石闵并不想在这个莹儿姑娘面前多透露一些自己的个人信息。几乎每一个知道他是赵国的大将,还姓石之后,都会询问一声他是不是羯赵皇族子弟,对此石闵早已见怪不怪。 石闵不太想说话,而莹儿姑娘似乎心里还有一点芥蒂,暗想身边的这个少年郎,小小年纪便是一个将军,连巡防营的人都不敢动他,即使不是羯赵皇族,也应当是羯赵的某一个贵族子弟,不然是不应该具有这般的权势的! 可是,看他的模样没有羯人那样醒目的特征,而且今日出手相救,分明是见不惯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莫非这个石闵是一个汉人?汉人将军? 石闵似乎有点忍受不了这种寂静,又似乎有事要忙,故而起身道:“莹儿姑娘,你爹只要身子骨调理得当,便没什么大碍。你安心让他在我的府上调理身体吧。我军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多谢恩公。”莹儿姑娘张了张嘴巴,似乎还想问一些什么事情,不过见到石闵已经转过身,渐行渐远便作罢了。 在一个走廊里,石闵碰见了刚刚想出来走走的妻子董巧巧。 “巧巧,你刚刚分娩不过半个月,还在坐月子可不能这么出来溜达呀!”石闵忙不迭地上去将董巧巧扶到一边的亭子里,颇为埋怨地道。 董巧巧闻言,白了石闵一眼,说道:“闵哥儿,妾身出来晒晒太阳还不行呀?在屋里躺了这么久,真是把妾身的整个人都憋坏了!” “闵哥儿,听说你中午的时候,往府里带回来一对父女,那女子生的是如花似玉的,漂亮得很。是不是真的?”董巧巧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石闵闻言,不由得讪笑了一声。 哪有你这么看人看事情的?关注点不在于那个负伤昏迷不醒的小老头身上,反而关注在人家姑娘是否美貌?! 石闵心里腹诽了两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生的貌美如花的。莹儿姑娘的脸上抹着淡淡的灰尘,看不清具体的样貌,不过面容姣好,应当是一个美人胚子。” “那你心动了吗?” “……” “说呀?” 石闵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巧巧,不是我说你,你老关注别人家姑娘漂亮不漂亮做甚?莹儿是一个苦命的姑娘,我又何必起什么色心,对她图谋不轨的呢?” 闻言,董巧巧盯着石闵的脸庞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的一声笑出来。 “嘻嘻,闵哥儿,你跟妾身解释那么多干嘛?解释就是掩饰,这可是你曾经说过的!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石闵汗颜地道:“巧巧,天地良心。我可没对人家姑娘起什么坏心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闵哥儿你看上了莹儿姑娘这怎么能说是坏心思呢?”董巧巧嫣然一笑道,“若是你对莹儿姑娘中意的话,便纳她为妾,我俩一起侍奉你可好?” “……” 石闵不知道董巧巧所说的是真是假,还以为是一个语言陷阱,故而一脸崩溃地道:“巧巧,哪有你这样的?女子不都是想要独自享有丈夫一个人的宠爱的吗?怎么你反倒将自己的丈夫往外推的!” “嘻嘻。闵哥儿,你可别胡思乱想!妾身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董巧巧撅着嘴道,“你想啊,你现在是左积射将军,一军大将,日后少不得要封侯拜将的!一个大将军、侯爷,只有一个妻子这样像话吗?传扬出去,被外人知道了可能不会认为我们夫妻是什么伉俪情深,而是诽谤妾身,说妾身是河东悍妇的呢!” “所以呀,妾身这段时间正准备给你张罗一门亲事。如果这个莹儿姑娘你瞧得上眼的话,不妨纳她为妾,我俩一起侍奉闵哥儿你。” “咳咳。”石闵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巧巧,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再说了!大军刚刚班师回朝,我要去军中处理一下军务。” “莹儿姑娘和她爹是一对苦命的父女,你一定要安排好人手照顾好他们。” “这个妾身晓得。”董巧巧又是黛眉一蹙地道,“不过闵哥儿,这纳妾之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你不必出面的,由妾身这个正妻为你张罗一下便可以大功告成的!” “……” “巧巧,我先走了。”石闵吓得落荒而逃。 看着石闵逃之夭夭的身影,董巧巧又不由得“噗嗤”地笑了出声,旋即起身,往莹儿姑娘父女所在的屋子走去。 初一见到那个脸上抹着淡淡的锅底灰,面容姣好,姿色很美的年轻女子,董巧巧便是打量了一阵。 嗯,年纪不过十五,是一个美人胚子。身材修长,穿着葛布衣裳,墨黑而有些油腻的秀发披散在背后,垂及双肩,三千青丝用一条布带绑着,整个人看上去很朴素。 只不过这个莹儿姑娘的脸上还有些许的泪痕,见董巧巧在打量着她,样子还颇为拘谨,有一点忸怩不安。 “我是石闵将军的夫人,董氏。”董巧巧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笑着道。 “夫人。”莹儿姑娘赶紧上前行礼。 董巧巧说道:“莹儿姑娘,不知道你们父女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石闵算是比较疏忽大意的一个人,将人家父女救回来,却连人家的籍贯和姓氏都不曾询问过。 莹儿姑娘躬身道:“回夫人的话。奴家姓崔,家父名唤崔皓,我们原本是幽州白马人士,奴家的爹是一个教书先生,开了一家私塾,以教书育人为生。后来大赵国与北方的鲜卑人爆发大战,官府征粮,我们又无粮可以上供,故而我爹娘还有奴家,一家三口想要到南方的建康去投奔亲戚。” “但是没奈何,在路上遭遇了强人的打劫,盘缠全被抢走了,奴家的娘也因此撒手人寰。奴家与爹爹无可奈何,只好流落邺城,以卖书和帮人家写信为生,想要赚取一些盘缠,不料碰上了那三个羯人,最后的事情夫人你是知道的。若不是将军出手相救,可能这邺城,又要多了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听罢,董巧巧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真是一个苦命的姑娘。莹儿,你们父女且放心在这里住下,在这里绝对没有人敢为难你们父女的。” “多谢夫人。”崔莹福了一礼道,“夫人和将军的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来世衔草结环,做牛做马,也要报的将军与夫人的活命之恩!” 董巧巧闻言,不由得笑吟吟地道:“不必你做牛做马什么的。莹儿,要不你下去梳洗打扮一下吧。我看你人长得这么标致,打扮这么朴素可不行。” “这……这如何使得?” “莹儿妹子,你不必与我客气,将军在临走前便已经叮嘱过我的。他让我好生照顾你们父女俩。” 董巧巧真是一个妙人儿,她对崔莹的称谓可以说是一时三变,一下“莹儿姑娘”,一下“莹儿”,一下“莹儿妹子”,这三个称谓的层层递进,无疑都在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使崔莹好感顿生。 崔莹听到这话,不由得一脸含羞带怯地道:“夫人,不知道将军是做什么的?” 对于石闵的来历,崔莹可是好奇得很,只不过石闵不怎么愿意透露,董巧巧亦是知书达礼,知道石闵的顾虑所在,不愿意在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子的面前袒露心迹和说出自己的身份。 董巧巧于是道:“将军是朝廷的左积射将军,当今大赵天王的养孙。不过请莹儿妹子你不必担心,将军的父亲是汉人,母亲亦是汉女,他是一个根正苗红的汉人,所以他是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不利的。” “诺。” 董巧巧能对崔莹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她日后的造化了。 若是崔莹真的成为了石闵的妾室,那么知道他的一切都不无不可。董巧巧与石闵这夫妻二人可还没有傻到直接在刚刚认识的人面前袒露心迹,点到为止即可。 第9章 议裁军 石闵一骑绝尘,很快就赶到了位于邺城漳河北岸的汉军大营。 羯赵国的军队是互不统属的,就跟三国时候的一般,只有皇帝的圣旨与虎符才能调动军队。这样一来,便形成了军中拉帮结派,各成山头的景象。 诸军并不属于军阀,他们这些做统兵大将的手里有军权但是没有地方的政权,故而无法自给自足,没有征收赋税的权力,出不起钱粮他们怎么打仗?更别说是起兵造反这种事情了。 当然了,现在羯赵国内,割据一方的军阀还是有的。 譬如蒲洪、姚仲戈这些人便属于地方的大军阀。他们听调不听宣,你要召集军队作战可以,但是传召他们进入都城可能就很有难度! 各地的军阀拥兵自重,大赵天王石虎不是没办法铲除掉他们,只不过代价太多了,故而石虎犹豫不决。 这个时代的统兵大将都不同于秦汉王朝,还有先秦时代的统兵大将。 在春秋战国时代,除了驻扎在边关和一些军事重镇,各国的军队都是驻扎在都城附近的。而那些驻军的将领都可以隔个几年换一次,用虎符和诏命调动军队,不怕他们起兵造反。 上将军一般都是掌管全国的兵权的。 而东汉末年的黄巾之乱以后,汉室的威望一落千丈,其权柄亦是一再被削弱,各地的军阀割据一方,渐渐演变成了军阀混战的局面。 国家之下有皇帝,皇帝之下有大军阀,大军阀之下还有小军阀,犬牙交错的关系,互不统属。 譬如当年的逍遥津之战。 此战公元215年,曹魏名将张辽以八百步卒逆袭孙权,以少胜多,打败孙权亲自率领的十万大军于逍遥津(合肥境内)。此战直接击溃了孙权亲自断后的后军,差一点生擒孙权! 孙权为什么拥兵十万,却败给了只有八百步卒的张辽? 无他,盖因孙军当中的部众互不统属,孙权无法统一号令! 就跟上一回羯赵与燕国的昌黎之战,历史上的昌黎之战,慕容恪仅仅靠着两千精骑,便一路追杀撤退的羯赵军队,斩首三万! 一支军纪不严明,号令不统一的军队你能指望他能打什么胜仗? 不过乌合之众!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都想保存实力,故而导致了人心不齐,摊上大事就想保存实力的情况。 石闵现如今被封为左积射将军,统率五万汉军,他的权力跟那些胡人部落的首领差不多,和一方的大军阀差不多,却又迥然不同。 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无法做到自给自足! 数万汉军,石闵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任命各级将领的权力,所有的军饷粮饷都是依靠朝廷发放的,自己的军队还驻扎在漳河北岸,想要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图谋发展,简直就是作死! “口令!” “万胜!” 石闵这一到营寨门口,便被守门的士卒询问口令。 大家都是认识石闵的,只不过这是军中的规矩,是汉军军纪严明的一种象征。 或许这种事情放在羯人、氐人和匈奴人的军队里那是不可思议的,但确确实实地发生在汉人的军队中! 石闵乃是汉军的主将,左积射将军,固然他是军中的大将,连这个外出的口令都是他不定时地命名的,但是石闵依旧得遵守这个规则。 上行下效,上梁不正必然下梁歪之。 “将军!” 守门的士卒依旧执戟而立,只不过在见到石闵的时候是低着头致意的。石闵也都一一回应,点头致意。 来到了中军大帐,不必击鼓聚将,刚刚班师回朝不久的王平、董匡、卫峥三人便接到部下的回禀,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议事。 四人坐下。 “大王的赏赐之物都发放下去了吗?”石闵询问道。 董匡回答道:“都下发到位了。根据每个将士的功劳下发的,普通的士卒都能得到五贯铜钱。此外,大王还犒赏三军,奖励不少的酒、布匹。” “太少了。”石闵摇摇头道。 石闵知道这五贯铜钱是什么概念,五贯等于五千文铜钱。现在赵国一斗米约为400文铜钱,这五贯铜钱的购买力不过15斗米! 一升米现在重1.25斤,10升米为一斗,一斗重12.5斤,等于6.25千克 中国古代计量方法极为精确,且为十进位制。即:一斗为十升,每升约重1.5公斤;一升为十合,每合重150克;一合为十勺,每勺重15克;一勺为十抄,每抄重1.5克;一抄为十作,每作重0.15克;一作为十厘,仅重0.015克(约一粒米)。 这样算下来,一升米现在重1.25斤,10升米为一斗,一斗重12.5斤,等于6.25千克。 粮食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在古代具有交易量大、流通面广、收支频繁等特点,如交租、纳税、买卖、易物、支付报酬,大都是以粮食作为折算。米斗是随着粮食生产而发展出来的用具,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上写道:“其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禀予民以大斗,行阴德于民。” 春秋时田釐子任齐国大夫,暗施仁惠于民众,收取赋税时是用小斗量,赐给百姓粮食则用大斗。 但是,这一时期各地的米斗,并没有统一的度量标准,米斗的大小容积因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小的区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秦代统一了度量衡,汉代又进一步制度化,十升为斗、十斗为石的标准才被固定下来。 而就石闵的推算,一个人一年能吃大概146斤米(折合为11.68斗米,不过十二斗)。 而这五贯的铜钱,就只够买12.5斗米,只够一个人一年吃的。但是你总不能一年到头都吃米吧? 而且哪个士卒家里没有老婆孩子的?别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这么一点报酬…… 下首的王平那个暴脾气,当即不满地嚷嚷道:“就是!太少了!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姚仲戈、蒲洪他们的军中的普通将士能发七八贯铜钱,而我们摊分下来不过五贯铜钱?据说这还是层层盘剥克扣下去发放的,中间不知道被贪墨了多少!” “大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打仗的时候都是我们汉军冲在最前面的!” “王平,你少说两句!”董匡瞪着眼睛道。 王平哼了一声道:“我这是在为我们汉军的儿郎们鸣不平!大家伙儿儿给朝廷出生入死,可是到头来就换得这么一点赏赐!打发叫花子不是?” 旁边的卫峥亦是附和道:“就是。二哥,这都快过年了,将士们打生打死都盼着过个好年呢!就这么一点微末的赏赐,都不够置办年货的!” 闻言,石闵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是啊。年关将至,咱们要让将士们过一个好年!这样吧,大王赏赐了我一万金,就拿出我的一万金分发给将士们吧,这样也能让众将士过一个好年了。” “这……” 王平咋咋呼呼地道:“闵儿,这可如何使得?你的赏赐是你的赏赐,怎能无故分发给将士们?” “我意已决,三叔你不必再说了。”石闵摇摇头道。 现如今汉军不过三万将士,石闵的赏赐是一万金,按照羯赵国的货币换算的话。一万金等于十万两白银,十万两白银又等于一千万贯铜钱。 每个将士都能得到三贯的铜钱,聊胜于无。反正是够他们寄回家,购买年货的了! 不过石虎对于石闵的宠信可见一斑。这出手阔绰得,一下子就是黄金万两! 董匡微微颔首道:“闵儿,我赞成你这么做。现在你刚刚成为我汉军的主将,还没有彻底在军中建立起自己的威望,相信你此举,一定能得到将士们的拥戴的。此为爱兵如子,名将之举也!” 石闵摆了摆手道:“我们还是来商量商量如何提高我们汉军的战斗力的事情吧。三位叔叔,侄儿有意裁撤军中的一部分老弱士卒,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不行!”王平当即不满地道,“闵儿,你的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万万不可!将士们跟着咱出生入死的,临了临了,还落得一个裁员的下场?岂不是让人心寒吗?” 卫峥亦是道:“是啊。闵儿,此事断不可为之!军中的那些老卒,他们是有好多都瞎了眼睛,缺胳膊少腿的,他们已经残疾了,但是他们胜在作战经验丰富。而且这些老卒好多都是当年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的老人了,他们跟着你爹戎马一生,你绝不能擅自将他们裁撤了,不然底下的将士们都会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的。” “这……”石闵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三叔、五叔,养着他们在军中也不是一个办法。他们当年跟着我爹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侄儿知道,但是我认为我们汉军的将士成分实在是太过臃肿了,老卒有之,新兵有之,连残疾的士兵都有,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若不处理掉的话,我们汉军如何能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 董匡、王平和卫峥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忧虑之色。 董匡叉手道:“闵儿,我知道你锐意进取,但是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可一蹴而就。不管怎么说,这些老卒都是军中的老人,你将他们全部裁撤掉的话,肯定会扰乱军心的!” “现在我们汉军需要的是稳定,而万万不可急于求成。若不能妥善安置被裁撤的老卒,恐怕使军中的将士离心离德!而且,闵儿,大王是给了你五万人的编制是没错,可是你还要求全都是汉家儿郎,这一时之间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闻言,石闵沉吟了半晌,又道:“也罢,此事暂时搁置。” 董匡等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石闵忽而道:“裁军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我不能因为一小撮的伤残老卒,而影响到全军的战斗力,这一点,我一定要先跟你们说好。” “诺! 第10章 圈套 “将军!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校急冲冲地跑进来。 “何事惊慌?” 小校在石闵面前单膝下跪道:“将军,昨日外出,回家探亲的十二名士卒他们都遭到了一伙贼人的打劫,不仅身上的铜钱都被抢光了,还一死四伤,剩下的十一名士卒都被贼人捆绑了起来。” “贼人声称士卒们杀死了他们的三个同伴,要求我们汉军给一个公道,不然午时一过,他们便杀掉这些士卒,以告慰死去的贼人的在天之灵!” 石闵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他不由得低声喝道:“贼人是什么来历?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们是……羯人!” “……” 石闵正在沉吟不语的时候,下首的王平顿时坐不住了,一拳砸在桌案上,愤愤不平地站起来道:“真是气煞我也!这帮狗娘养的羯人!我去杀了他们!” “且慢!” 董匡和卫峥忙不迭地上去拉住了王平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劝阻。 石闵没奈何,问清楚贼人交代的地点所在,便带着三个叔叔还有一队兵马赶了过去。 石闵总感觉这个事情有点不对劲。邺城乃是大赵天王的脚下,京畿所在,什么人胆敢如此胆大妄为擅杀军中士卒?行此掳掠之事? 即便是羯人,大赵国的国人,只怕都没这个胆子吧? 值得一提的是,后赵采用胡、汉分治政策,设置大单于统治各少数族人,又设置专门的官职管理胡人辞讼和出入,甚至强行规定称汉人为“赵人”,胡人为“国人”,并严禁呼羯为胡。 石闵等众军都赶到城郊一个小树林里。 潺潺流水,低矮而简陋的茅草屋边上,大概三十个羯人正在围着十一个一身是伤,有好几个都已经奄奄一息的汉军士卒。 这十一个汉军士卒伤痕累累的模样,已经被打伤打残,筋脉尽断,看上去已经残疾了,与废人无异! 看见这些士卒的模样,王平的那个暴脾气啊,刚刚下了马就拔出剑来咋咋呼呼地道:“老子杀了你们这帮狗贼!” “三弟!” “三哥!” 董匡和卫峥比较理性,赶紧上去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王平的胳膊,使之不能轻举妄动。 “二哥五弟,你们不要阻止我!这些士卒都是我的部下,今日遭受如此伤害,我若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岂不枉为他们的主将?!”王平气愤地瞪着眼睛道。 “你且稍安勿躁!”董匡蹙眉道,“让闵儿为他们做主。” 石闵随即摆了摆手,所带来的一百名汉卒便冲上去,拿着一杆又一杆的长枪将这些羯人包围起来。 石闵随之上去说道:“你们谁是头领?” 羯人里面,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男子嗤笑了一声道:“我们不是贼人,何来的头领之说?” “你们既然不是头领,那么为何要拦路抢劫?抢走我这十二个汉军将士身上的钱财?还将人杀死、打残,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死罪?”石闵沉声道。 “呵呵,死罪?”羯人不屑一顾地道,“我看要治一个死罪的是他们!你身为他们的主将,治下不严,亦是难辞其咎!你也要治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附近的羯人都七嘴八舌地在那里起哄。 “就是就是!他们不过是卑贱的汉儿,别说是抢了他们身上的财物,就算是杀了他们又如何?” “嘿嘿嘿,杀了他们不过就赔偿一只羊的价钱!谁让你的这些士卒这么不长眼?既然他们撞到了我们的手上,不乖乖就范就算了,竟然还敢反抗!真是不知死活!” “他们杀了我们三个同伴!嘿!好大的胆子大真是狗胆包天!我们可是羯人,大王曾经说过,每一个羯人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可是这一下子却死了三个!” “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公道!如若不然!我们就杀死剩下的这十一个汉兵,让他们血债血偿!” 看着这些羯人面目可憎的模样,石闵的脸色好似敷上了一层冰霜,愈加的冷漠。 他总感觉这是一个阴谋,是一个陷阱,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困着他,一动,就会被兜住,不动,那一张大网也会包围过来,然后一样会兜住他! 左右为难?大可不必! “呵,好一个血债血偿!”石闵嗤笑了一声,然后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利剑,指着那三十个羯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我便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给我杀了他们!” 围着三十个羯人的将士闻言,顿时轰然唱诺,然后拿着长枪就冲了过去,虎入羊群一般将这些胆大妄为的羯人就地格杀。 “你怎敢!……” “我们可是羯人啊!” 这些羯人一时之间都愣住了,看着如狼似虎地冲过来的汉军士卒,他们在被杀了几个人之后立马反应过来,然后拿着铁剑反抗起来,但是如何架得住这一百个训练有素,还大多是百战余生的悍卒的进攻? “啊啊啊!……” 鲜血,殷红的鲜血零零碎碎地撒了一地。 这一方池塘边上,到处都是残肢断骸,破碎的肢体纷纷扬扬。就连王平都气不过,亮出了手中的利剑,上去就砍杀了几个羯人。 这些羯人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平日里最瞧不起的汉人的手下! “等等!” 就在王平一脸淋漓的鲜血,还想要一剑往最后一个羯人的脸上劈下去,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羯人忽而大叫了一声,然后面目狰狞地道:“石闵!你不能杀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住手。” 石闵摆了摆手,示意王平退了下去。 “你认识我?” “你不能杀我!我……我是巡防营的大统领刘荣的儿子!魏尹曹豹是我的舅舅!你不能杀了我!不然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石闵!” 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这个羯人,石闵摇摇头。 后赵的都城本在襄国(今河北邢台),后迁都邺城改太守为魏尹。曹豹正是如今羯赵国的魏尹,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市长,位高权重,不遑多让。 杀还是不杀? 就在石闵犹豫不定的时候,从不远处忽而响起了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石闵转头望去,只见巡防营大统领刘荣,此时此刻带着几百人的甲士飞马而来,顷刻间,便来到了这一方池塘边上,将石闵所带来的将士团团围住。 刘荣下了马,看见这满地都是羯人的尸体,还有那些汉卒手中的长枪上的血迹,又看见自家的儿子刘苞被石闵“恐吓”着,不由得皱着眉头。 “好啊!石闵,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刘荣瞪着石闵,冷笑不止地道,“看来你还真的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大赵天王的眼皮子底下,你竟然敢私自残杀羯人?你为了这些卑贱的汉儿,残忍地杀害了三十多个国人,我一定要到大王的驾前告你一个御状,请大王赐你一个死罪!” 看见刘荣这么“及时”地出现,石闵顿时恍然大悟。 感情是刘荣这厮在设计陷害他! 不过石闵一点都不怕。 石闵随之云淡风轻地道:“刘将军,刘大统领,请你嘴下积点德,不要动不动就死罪死罪的。还有,我石闵杀的不是什么国人,而是贼人!” “你看清楚了,这些贼人的手上可是都握着剑刃的。此乃凶器!” 被石闵这么一怼,刘荣不由得气急败坏地道:“胡说八道!不管怎么说,石闵,你指使部下杀害了三十多个羯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事实胜于雄辩!” “我杀的是贼人。”石闵还是一口咬定。 “嗤!”刘荣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又往自己的儿子刘苞那边说道,“苞儿,你过来。过一会儿在大王驾前当面对质,诉说实情,一定要让我们的左积射将军百口莫辩!” “是。”刘苞点了点头,如蒙大赦,刚刚想跑过去,不料眼前的石闵却是挥出了一剑。 “唰!” 剑光一闪。 刘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 咽喉,在“簌簌”地喷洒着鲜血。 “苞儿!” 最终刘苞还是不甘心地倒在了血泊里,气绝身亡。 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工夫,别说是刘荣,即便是近在身边的董匡、卫峥等人都没反应过来,想要上去阻止都来不及了! 石闵还是一脸淡然地道:“刘统领,我说过的,我杀的是贼人。” “你!”刘荣忍住了心里悲愤的情绪,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狠声道,“好!很好!石闵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随后刘荣便带上了自己的儿子刘苞的尸体,与带来的巡防营的将士绝尘而去。 董匡见到这满地都是羯人的尸体,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闵儿,你怎么能如此意气用事?你杀了刘苞,便是将曹豹、刘荣他们这些羯赵贵族彻底得罪了!一口气杀了这么多的羯人,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势必会惹怒大王的!大王一旦降罪,这……” 王平亦是冷静了下来,低声道:“杀了便杀了。大王若是怪罪下来,闵儿你只管往我的身上推!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闻言,石闵心里是既感动又无奈,说道:“三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我的圈套!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 第11章 羯人 “二叔,你回去之后立即将外出的士卒召回来。同时三申五令,要求将士们这段时间都不得外出,以免遭致祸乱。” “诺。” 董匡又道:“闵儿,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杀了这么多的羯人,又杀死了刘荣的儿子刘苞,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荣现在肯定跑去宫里向大王告我的御状了。”石闵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马上进宫,向大王当面陈情。” “不行!”王平瞪着眼睛道,“刘荣有意诋毁你,大王肯定不会轻易饶恕你的。闵儿,你还有大好的前程,绝不能因此而毁于一旦!听三叔的,你将这件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石闵闻言,苦笑了一声道:“三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大王若是怪罪下来,唯你是问的话,你肯定难逃一死。我现在倍受大王的宠信,还是让我一人扛下这些罪责吧!最多是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不会要了命的。” “可是……” “王平。”董匡瞪了王平一眼,厉声道,“闵儿说的没错!拿你出去顶嘴你肯定要治一个死罪,只是……闵儿,在大王驾前当面对质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小心说话,切莫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惹恼了大王。” 石闵点头道:“我晓得。侄儿曾经在宫中待过几年,大王什么脾性,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看着石闵又要跨上自己的赤马朱龙,往宫里而去,向大王当面谢罪,在场的那十一个伤痕累累的士卒不由得在战友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将军!保重啊!” 石闵勒住了朱龙马的缰绳,又是回了一下头,挥了挥手道:“自当珍重!” 此一去,不亚于龙潭虎穴! …… 羯赵国的皇宫,号为建章宫。 建章宫的占地面积极大,在原本的曹魏王朝的皇宫的基础上建造起来的,乃是大赵天王石虎篡权夺位,迁都邺城之后,使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建造的一座巨型的宫殿! 在这座建章宫之下,不知道掩埋着多少汉人的皑皑白骨。 每当石闵走进这座建章宫的时候,都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兔死狐悲之感。 金碧辉煌,穷奢极侈的建章宫在其华丽的外衣之下,是令人作呕的膻腥,其中不知道做了多少残酷暴虐之事的大赵天王石虎就住在这里。 关于石虎干的那些事情,石闵通过别人,通过一些后世的文章还是略知一二的。 石虎在位期间,表现了其残暴的一面,因此被认为是五胡十六国中的暴君。 石虎生性残暴,杀人如麻。当上皇帝后,他为了进行西征和东征,征用了50万人制造武器,17万人制造战船。石虎听了一个僧人的胡言乱语后,便征发男女10多万人修筑园苑。大臣们反复劝谏,但石虎铁了心,命令点起蜡烛夜里继续干。 狂风裹着暴雨,吹灭了蜡烛,石虎又命令工匠们摸着黑干,导致几万人丧失生命。 太子石宣杀了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虎就把石宣骗进宫关起来。不久,石虎在邺城北部堆起干柴,让石宣的亲信把石宣拖到了干柴上面。 石虎又派人把石宣的手脚砍断,挖出眼睛和肠子,然后点燃了干柴,把石宣给活活烧死了。石虎还是觉得不解恨,又下令把石宣的妻子儿女通通杀掉,石宣9岁的小儿子也未能幸免。 公元349年,石虎病死。 大分裂时代的特征之一是,短命王国不断兴起,也不断覆亡。石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暴君的缘故,促使王国短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国短命的缘故,产生暴君? 公元三世纪七十年代,东吴末代皇帝孙皓的暴行,曾造成震撼,而石虎的暴行,要超过孙皓百倍。 不同的是,孙皓的暴行孙皓自己知道,而石虎的暴行石虎自己不知道,他像一头禽兽一样,靠本能活命,没有人告诉他人的价值,所以他的那些贵为帝王的儿子们,事实上不过一群小禽兽而已。 史书上一行一字,背后都有千万惨绝人寰的生离死别,不忍卒读! 石闵跟着一个内侍,低着头,慢慢的走进了石虎所在的常青殿。这个常青殿便是御书房,不是御书房却有御书房的效用,反正这位大赵天王是没有正儿八经地处理过什么政务的! “拜见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见到石虎,石闵压抑了一下自己内心久久难以平复的情绪,便是大礼参拜,向着石虎叩首。 就当是在跪拜死人! 刘荣果真就待在一旁,看来刚刚告完御状。 石虎睁着眼睛道:“起来吧。” 此时此刻,石虎的怀里还抱着两个美丽的女人,还很不安分地上下其手,逗的这两个女子是咯咯直笑,胜过百花齐放。 “谢大王!” 石闵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拘谨地站在那里。 石虎推开了旁边一个女子往自己嘴里送的黑葡萄,看着石闵沉声道:“石闵,事情刘荣已经跟朕说过了,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大王明鉴!”石闵垂手道,“臣杀的乃是抢劫部下,杀害以及扣押我军将士的贼人,并非是国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石虎暴怒不已,他一下子甩开了身上的两个美貌女子的缠绵,整个人如狂狮一般抓起了旁边的一个托盘就往石闵的身上扔了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啪嗒!” 那个托盘乃是玉制的,结结实实地砸在石闵的身上,啪嗒的一声,又落到地上碎掉了。 石闵躲都不敢躲,被那个托盘砸到身上生疼,他也没敢咋乎什么,而是闷哼了一声,表现得更为卑微、害怕的样子,继续忍气吞声。 石虎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宫殿! “你们都给朕退下。” 两个美女吓坏了,赶紧向着石虎福了一礼,而后往后门那边小跑出去。 “刘荣?” 刘荣忙不迭地跪下,而后又弯着腰退了出去。在路过石闵身边的时候,刘荣还不忘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你死定了! 等到整个宫殿之内都没有旁人,石虎这才平息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又瞪着眼睛道:“石闵,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昂?” “臣死罪!”石闵又跪下道。 “你是死罪!你罪该万死!万死难辞其咎!”石虎哼了一声道,“石闵,你曾在朕的身边待了数年之久,你应该是了解朕的脾气的。若是换作平时,换作他人,朕非得命人把你拉下去大卸八块不可!” “三十多个羯人被你杀害了,其中还有一个我们羯赵的贵族子弟,刘荣之子刘苞!你就是为了维护你麾下的那区区十几个汉人士兵干的吗?” 石闵沉默不语。 石虎又是冷声道:“朕若不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石闵,为什么你跟你的父亲一样这么不识好歹?你父亲石瞻是朕的养子,你是朕的养孙!你石闵是羯人不是汉人!你知道不知道?!回答我!” 不,我是汉人! 石闵在心里呐喊着,只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向着石虎磕头道:“我是……羯人。” “大点声!朕听不见!” “我是羯人!我石闵是羯人!” “好!” 石虎昂着头说道:“你也只能是羯人!石闵,你要知道我们羯人的性命金贵着呢。汉人都是野草,都是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太多太多,杀都杀不光!但是我们羯人就这么一点,而我们大赵国的根本便是羯人!若非朕考虑到国内的羯人实在是少,也不会让那些汉人、匈奴人和氐人栖息在我们大赵国的国土上。” “石闵,迟早有一天,朕会杀光国内不是羯人的贱民!” 只怕你活不到那一天!石闵在心中腹诽道。 “现在还有用得着这些汉人的地方,而我们羯人人丁稀薄,需要汉人帮着朕打天下,不然朕绝不想他们在我们羯人的地盘上苟延残喘的。石闵,你要记着,你要永远地给朕记着,你是一个羯人!朕记得汉人曾经说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此朕甚为认同,若是那一天朕发现你生出了什么异心,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臣,万万不敢!”石闵忙不迭地道。 “哼!你还说不敢?” 石虎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情朕不知道。当街救了一对汉家父女,还打伤了三个羯人,这个且不说,这一回你又纵容部下一口气杀掉了三十多个国人!连刘苞都是死在你的手下的。石闵,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一回石闵学聪明了,没敢顶嘴。 石虎又道:“不管出于什么缘故,你都不能如此任性妄为!我们大赵国羯人至上,不对你严加惩处,只怕难以服众。石闵,你说朕该怎么惩治你比较好?” “臣,听候大王发落!” “哼,你倒是会玩以退为进这一手。”石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又道,“为了给你长长记性,让你牢牢记住自己是一个羯人,朕要鞭笞你一百,罚你半年的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你可服气?” “臣心服口服!” “来人!” 殿外顿时跑进来两个金甲武士。 “将石闵给朕拖出去,鞭笞一百!” “诺!” 第12章 鞭笞 石闵随即被两个金甲武士拉了出去,摁在长板凳上,然后一个金甲武士手持一条遍布锥刺的鞭子,先是到一边去,一脸歉意地跟石闵叉手道:“石闵将军,得罪了。” “你只管打吧。” 石闵垂着脑袋,双手紧紧的抓住了那个板凳,身子还被两个金甲武士摁住了。那个金甲武士显然是认识石闵的,这是一个宫中的老人。 在数年前,石闵不过四五岁的时候,父亲石瞻战死沙场,母亲王氏又撒手人寰了,当时的石虎特别地喜爱石闵这个养孙,故而将石闵接到宫中自己扶养。 在八岁的时候这才送出宫,交由其叔父冉良扶养。 石闵幼时比较调皮,经常犯错,就会被石虎命人拉出去鞭笞,当时还是几岁大的孩子啊……幸好,宫中人人都知道石虎比较宠爱石闵,故而没有下死手,大家都手下留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是,现如今石闵已经长大成人,犯了错自然要严惩不贷的。他们这些做下人若是还敢徇私枉法的话,一旦被石虎知道,肯定人头落地! 石闵也没有让他们为难,只管打,反正小时候惨遭石虎的毒打不是一天两天,稍有不顺心的事情,挨打的就是他。早已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啪!啪!啪!……”鞭子抽在背上和屁股上的声音噼啪作响,听得让人牙酸。 石闵咬紧了牙关,虎目圆睁,额头上都不自觉地在簌簌的冒着冷汗。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不吭一声,双手紧紧的抓着板凳不放,而旁边的两个金甲武士亦是摁住他的身子,不让他乱动。 石虎对他的处罚是鞭笞一百,罚俸禄半年,还有禁足在家里,面壁思过三个月。这些都没什么,咬咬牙就过去了。 不过,这对于一般的王公大臣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严厉的一种处罚了。石虎这么做,其实是真的想平息众怒,给石闵开脱罪责! 不过石闵可不认为这是石虎宠信他的一种表现。 若不是石虎有用得着石闵的地方,看他骁勇善战,智计百出,还能使汉军附从的话,现在他石闵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不,按照这位大赵天王的脾性,可能都不会给他留一具全尸。说不定直接烹杀了,然后大卸八块,分给那些被杀害的羯人的家人吃掉! 挨完这一百的鞭笞,石闵已经是两眼昏花,站都站不起来了。他的后背和屁股上,殷红的血肉跟衣裳混杂到了一起,黏糊糊的分都分不开! 石闵随之被送回了自己的府上。 “将军!” 管家马六看着伤痕累累,都快晕过去的石闵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地将石闵让人抬了进来,同时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大夫去了。 董巧巧听说石闵被打得浑身是伤,都已经不省人事了,赶紧跑到了一侧的屋子里看看。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将军会被打成这样?”董巧巧抽泣地道。 马六刚刚找回来大夫,正给石闵望闻问切呢。 马六闻言,急声道:“夫人,此事说来话长。听说将军是因为开罪了大王才被鞭笞的,被抽打了一百鞭子呢!” 石闵是被打得屁股开花,后背上血肉模糊的。大夫赶紧给伤口敷了药,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夫人。” “大夫,我夫君没事吧?” “幸好将军平日里打熬了筋骨,气力很强,加上救治得比较及时,我相信过不了十日将军便能下床了。请夫人放心,这乃是些许的皮外伤,用不了一个月将军身上的伤势便可以痊愈的。” 听见了大夫的话,董巧巧还是在那里抹眼泪,抽噎不止。 这时,崔莹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赶紧跑过来探望石闵。 “将军这是?” 董巧巧摇摇头道:“真是造孽呀。将军是因为开罪了大王才被打成这样的。” “唉。” …… 漳河,汉军大营。 卫峥一脸焦虑地在那里踱步,不时地叹了口气,又在踱步。 旁边的王平见状,不由得嚷嚷道:“我说五弟,你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晃悠?转来转去的,看得我眼睛都晕了!” “三哥!”卫峥跺着脚道,“闵儿都入宫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莫不成遭遇了不测?被大王给……”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不要乱说!”王平不满地瞪着眼睛道,“闵儿吉人自有天相,他是不会有事的!闵儿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到做到,说能活着回来,就一定能活着回来的!” “我这不是担心吗?”卫峥道。 这时,在一侧的董匡摇了摇头道:“再多的担心都是了无用功的。三弟、五弟,咱们还是安心地等着吧。” “可是……”卫峥迟疑了一下,又道,“二哥,万一闵儿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被大王给处死了呢?” “他敢!” 王平嚯的站起身,愤愤不平地道:“石虎若是敢对闵儿下毒手,我们就反他娘的!” “三弟!不可胡言乱语!”董匡暴喝了一下道。 他又往旁边探头探脑了一阵,说道:“须知祸从口出啊。” 王平跺着脚道:“怕甚?大不了一死!闵儿是大哥唯一的孩子,现在大哥故去了,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兄弟五人结拜时候发下的誓言吗?”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王平虎目含泪地道:“大哥和四弟他们在当年的蒲阪之战中,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全都战死了!我绝不能看着闵儿就这样被处死!上天何其不公也!闵儿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骨肉至亲,难道你们能坐视闵儿就这样被处死吗?” 董匡闻言,沉声道:“三弟,你稍安勿躁。在闵儿的死讯还没有传出来之前,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给大家招致更多的麻烦,乃至于杀身之祸的!” 卫峥点了点头道:“二哥说得有道理。三哥,咱们还是先等等吧。仅仅依靠着我们这不到三万的兵马,可能连建章宫咱们都打不进去。” 就在三人都焦虑不已的时候,马六派来的下人终于赶到了军营里。 那个下人说道:“三位将军,我家将军说请你们这些天好好操练士卒,他已经平安无事了。” “那你家将军怎么不回营寨?”董匡松了口气,继而又狐疑地询问道。 “这……”那个下人回答道,“我家将军有要事要做。” “要事?是何事?” 王平是一个急性子,见到这个下人还在犹疑不定的样子,不由得上去揪着他的衣领,顿时提起了这个人的身子,昂首道:“快说!你家将军到底怎么样了?” “我说!我说!” 下人难受地咳嗽了一阵子,呼吸困难,见到三个将军都聚了过来,一副凶神恶煞,要打要杀的模样,不由得举起手来道:“我家将军现在有伤在身。根据宫里的人说,将军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大王,被大王鞭笞了一百,罚了半年的俸禄,还禁足三个月,要在家里面壁思过。” “好了,你退下吧!” “诺,诺!” 等到那个下人离去,董匡、王平和卫峥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定要找个由头去探望探望闵儿! 第13章 良药苦口 石闵在家养伤了数日,痊愈的速度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快。 幸亏石闵常年习武,打熬气力,又在早年不时地遭受虐待,被石虎命人所鞭笞,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如若不然,现在不是跟废人一样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就是已经死掉了。 “莹儿姑娘,夫人呢?” 这一日,石闵还是乖乖的趴在床榻上,不敢乱动,只不过今天给他喂药的不是董巧巧,而是相识了不过数日的崔莹。 崔莹面对着石闵的时候,似乎有些羞赫,她低着头,拿着勺子在那里搅拌着汤药,听到石闵的问话不由得香肩一颤,随之轻轻的道:“夫人说她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让奴家给将军你喂药。她还叮嘱过奴家的,让奴家一定要小心伺候你,一定要把药汤全喝光了。” “……” 石闵闻言,着实有些无语,颇为头疼。 董巧巧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她一个家庭主妇能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照顾他这个丈夫重要吗!转念一想,石闵便又若有所思起来。 或许,巧巧是真心想给自己再张罗一门亲事,纳妾。 石闵猜得没错,此时的董巧巧正蹲在墙角,悄悄的抠开一个竹窗的纸窟窿,伸着头往里面瞧了瞧。 管家马六路过了这里,刚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董巧巧身旁的贴身侍婢“嘘”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不再言语。 屋里,石闵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躲在窗口那里偷窥,看着崔莹又送来一勺子的汤药,不由得闭着眼睛张嘴喝了下去。 “唔,好苦……”石闵表示一脸的嫌弃。 还不如打一针来得痛快! 崔莹又往勺子里吹了几口气,又送来一勺汤药。石闵不由得眼皮子一跳,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莹儿姑娘,咱能不喝汤药了吗?要不你把这汤药拿出去倒了吧,倒在夜壶里也行,反正你不要让夫人知道就可以了。” “不行的!”崔莹忙不迭地摇摇头道,“夫人交代过的奴家的,让奴家一定要将这汤药全喝光了。奴家……奴家怎么能这样阳奉阴违?” “……” 闻言,石闵又硬着头皮道:“你放心吧。莹儿姑娘,夫人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心地很善良的,她不会因为你怠慢了这个事情而责罚你的。” “将军,请你不要让奴家为难了。奴家的爹爹说过,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能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 擦。石闵真的想把崔皓那个小老头抓起来破口大骂,你没事将你女儿教导得那么知书达礼干嘛? 没听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那好吧。”石闵无奈地耸拉着脑袋,然后一脸苦涩地探出手道,“把这碗汤药全给我。” “干……干嘛?可不许把它倒掉了。”崔莹小心翼翼地道。 石闵闻言,不由得瞪着眼睛道:“我有那么无赖吗?唉,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我一口气喝掉它吧。” “这碗药汤还很烫的。” “没事,我不怕烫。” 石闵随即接过了崔莹递过来的一碗苦涩的汤药,黑乎乎的汤水跟热翔一样。石闵幽怨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的直起腰身,闭上眼睛,刚刚把这碗“热翔”往嘴里一倒…… “呜哇!” “烫烫!……”石闵不由得大张着舌头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哈气。 靠,真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看着石闵在那里吐着舌头,跟哈巴狗一样不停地呵气,崔莹不由得“噗嗤”地一声,嫣然一笑,顿时令百花都黯然失色。 “瞧你,都说了这汤药还很烫的。” 石闵把还剩下半碗的汤药放到一边的矮桌上,终于缓过气来,咋舌道:“真特么的难喝。” 崔莹捂着小嘴笑道:“将军,没想到你一个昂藏八尺的男儿,英武的大将军,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还会怕喝药呢。” “这东西我最讨厌了。”石闵一个劲儿地摇着头道,“难喝死了,跟吃翔一样!” “翔?那是什么东西?很难吃的吗?”崔莹好奇地道。 石闵不由得摆了摆手道:“我没吃过不知道,只不过那东西看上去肯定不会有什么食欲的。” “来。将军,还是奴家来喂你喝药吧。” “哎,你饶了我吧。莹儿姑娘,这东西我真的喝不下去呀!”石闵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一下子趴到了枕头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不行哦。” 崔莹又轻轻的舀起了一勺子的汤药,轻轻的吹了几口气,说道:“良药苦口。不管怎么样将军你都要喝完这碗汤药,这样你才能尽快好起来。来,张嘴。” “啊。” 石闵跟小孩子一样,张着嘴又喝下了崔莹送过来的一勺子汤药,舌尖发苦,他不由得又舔了舔,想喝水的说。 石闵又抬起了头,静静的凝视着吹着一勺子汤药的崔莹。 崔莹已经改头换面了,之前邂逅她的时候,崔莹的脸上抹着些许的黑灰,面容姣好,但是看不出有多么惊艳。直到入了石闵的府邸,董巧巧又特别安排人手让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整个人都迥然不同了! 清纯唯美的脸蛋儿,精致的大眼睛,性感的眼睫毛好长好长,一身的汉服穿在身上,现出了两个不同于寻常同龄人的大小的胸脯子。崔莹长得真是漂亮,一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泛着好似鸡蛋清一般色泽,笑起来的时候还现出了两个小酒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石闵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发现崔莹长得跟后世的一个女明星有点相似。但是比她还要美上几分,简直是美的冒泡了。 舒畅?比舒畅还要美上的几分的女子呀! 石闵真是觉得自己大饱眼福了。 在前世的时候,舒畅就是他喜欢的女明星,平日里没少拿着她的美图yy,别多想,纯粹的喜爱,并没有亵渎之意的! “莹儿,你真美……”石闵发自肺腑地喃喃道。 这下子连“莹儿姑娘”都不叫了,直接称呼比较亲昵的“莹儿”。石闵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崔莹听到这话,不由得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声如蚊蝇地道:“将军,你好坏。” 嘿嘿,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石闵心里这般腹诽着,不过嘴上可没敢说出来。不然按照这个时代的女子的性格,不是羞涩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就是娇嗔了一声,不疑有他。 反正,现在不能表现得这么急色。 正所谓色令智昏! 给美人儿留下一个登徒浪子的印象就不太好了! “莹儿,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来的。” “那……到底有多美?” “很美很美。” “跟夫人比起来如何?” “……” 一听到这话,石闵不由得皱着眉头道:“你们女人怎么老喜欢攀比?反正呢,在我的心里,你们都各有千秋,没有谁比谁更美的。” 崔莹娇嗔了一声道:“将军,你可真是有够花心的。” “非也非也。本将军这不是花心,而是博爱!博爱知道吗?就是多情。” 崔莹又“噗嗤”地笑了出声道:“将军,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明明是花心,非要说得自己跟一个情种似的。” “我就是情种呀。”石闵腆着脸道。 “好了好了。别闹了将军,乖乖喝药。” “……” 没想到都这样了,还是没法逃过一劫。 石闵看着又送到嘴边的一勺子药汤,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了一下,又道:“且慢,莹儿你脸上有东西。” “哪儿呢?”崔莹一听见这话,忙不迭地把手往脸上摸了摸。 石闵笑着道:“你把脸伸过来,我帮你擦掉。” 崔莹闻言,很是乖巧听话地把自己的一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伸了过去。 “近点。对,再近点儿。” 崔莹看着近在咫尺的石闵的面颊,都能感受到他呼出了热气了。崔莹不由得脸色一红,快要滴出水一般,一颗小芳心是“扑通扑通”的直跳,小鹿乱撞。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碰到嘴了! 绕是崔莹知道石闵的坏心思,这个时候都不敢也不想乱动。 亲吧,让这个冤家亲吻了一下就过去了。崔莹心里这么想着,同时嘟着嘴,闭上了眼睛就探了过去。 就在两片唇瓣即将接触到一起的时候,忽而从外面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咳咳!” 崔莹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身子,往后面一看,原来是夫人董巧巧已经站在了门口,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 真是羞死人了! 此时此刻,崔莹真的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巧巧,你来了。” 看见是自家的夫人驾到,石闵不由得讪讪地笑了两声,跟偷了腥的猫被逮到一般,氛围颇为尴尬。 董巧巧似笑非笑地道:“哎呀呀,若不是妾身及时赶到,可能某人身上的伤势会因为某一种剧烈运动而加重了呢!” “巧巧,你莫要取笑我了。” 这时,待在一旁的崔莹终于忍不住了,将盛着汤药的瓷碗放下,而后低着头向董巧巧福了一礼道:“夫人,奴家告退了。” 然后不等石闵夫妻二人说什么,直接转过身,落荒而逃了。 看着崔莹跑路了,石闵不由得咋巴咋巴嘴巴,暗道:这小腰扭得,够性感。 第14章 为情所困 石闵旋即抬起头,便看见了一脸巧笑嫣然的董巧巧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巧巧。” “怎么样,闵哥儿,是不是有意纳妾?” “全凭巧巧你做主。” 董巧巧闻言,不由得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还让妾身做主呢。让你纳一个丑不拉几,年老色衰的女人妾你愿意吗?闵哥儿,你有伤在身,切莫做和想那些坏事情,刚刚若不是妾身及时赶到,你可能又得在床榻上多躺几天了。” “我有那么色迷心窍吗?”石闵讪讪地笑着道。 “你就是这么色迷心窍。之前还对妾身动手动脚来着。”董巧巧白了石闵一眼,说道,“不是妾身说你,闵哥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又要被絮絮叨叨地说教了。 石闵表示很无奈,不过没法子!董巧巧年纪与他相仿,但是心性似乎不是一般的成熟,经常会对石闵说教说教,敲打敲打的。 就跟他娘亲一样……好吧,石闵早年丧母,可能董巧巧认为他缺乏母爱,自己母爱泛滥了这才把自己又当妻子又当娘的,简称“娘妻”! 若是崔莹长得与女明星舒畅有几分相似,更美一些的话,那么董巧巧便长得与刘涛差不多,只不过看上去比较青涩、稚嫩一些,但是心里到底是腹黑的。 女人啊,都是感性的,都是心思细腻的。一般来说,石闵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都会找董巧巧一起商量一下,这已经成为了他这些年来的惯性了。 就在这时,屋外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让闵儿出来见我!” “二老爷息怒!我家将军正在军营里处理军务,不在府上,还请你过些日子再来。” “休要瞒我!你家将军受大王鞭笞的消息我已经知晓,此时他不在家养伤,还能跑到军营里去?” “二老爷。” 听见这熟悉的叫嚷声,石闵与董巧巧都对视了一眼,有点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个一身儒装,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便踏步进入这间屋子里。在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方二八的靓丽少女,和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少年郎。 管家马六一脸苦笑地跟了进来。 这三人都不是外人。 中年男子是石闵的叔父,爹爹石瞻的弟弟,冉良。少女是石闵的堂姐冉媛,少年则是石闵的堂弟冉恪。 看见这三人走进来,石闵不由得苦笑着道:“叔父,你怎么来了。” “哼!”冉良哼了一声道,“我如果不是得知你被大王鞭笞的消息还真不会到你的府上来。闵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惹恼大王的?” 石闵闻言,看了看附近的几个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随之,屋中只有石闵与冉良二人,再无闲杂人等。 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叔父,实不相瞒。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侄儿的圈套!” 闻言,冉良沉声道:“那你知道幕后主使是何人?” “不知道。”石闵摇了摇头道,“出头的是刘荣。刘荣是巡防营的大统领,顶头上司是魏尹曹豹,两人还是郎舅关系。但是我与曹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不应该设下这个圈套对付我啊。” 冉良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在这邺城之中,对你不利的人应该不多。可是谁又会对你不利呢?” 石闵忽而道:“叔父,你说会不会是大王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戏?他想借此来敲打敲打我。” “不会。”冉良摇摇头道,“大王想要敲打你的话没必要那么麻烦,还要设计陷害你。闵儿,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招惹到什么大人物了?” “没有啊。侄儿这些日子不是在家,便是往漳河大营跑,哪有什么空儿去招惹别人?就是那一日出手救了一个姑娘,但是伤的都是普通的羯人。就算我得罪了人,得罪的应该是刘荣,因为我已经好几次落了他的颜面!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说不定还在心里记恨呢。” “刘荣……”冉良喃喃自语了一下,又道,“刘荣的儿子刘苞现在死在你的手里,你们的梁子算是结大了。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你都要小心行事,切莫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像这一次一样,全然不顾大局!” “是。侄儿记住了。”石闵低着头道。 见状,冉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我知道自己说不住你的。闵儿,你的脾气跟你爹一个样,都属倔驴的!不过叔父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你在昌黎之战中大放异彩,一战成名,又得到了大王的赏识。这样一来必然招致许多人的忌恨!闵儿,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制啊!” 冉良说完,便是摇摇头站起来,离开了。 接着冉媛与冉恪两姐弟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看见石闵躺在床榻上的样子,都不由得上去说了一些体己话。 冉恪道:“哥,你是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的?” 石闵苦笑着,还没说话,在一侧的冉媛便道:“还能为什么?挨了大王的一百鞭子呗。” “大王凭什么打人!”冉恪不满地道,“哥,你这么厉害,勇武过人,咋不还手呢!” 冉媛闻言,不由得“噗嗤”的笑了出声道:“我的傻弟弟,大王就是大王,他想打人想杀人,谁敢反抗?” “太霸道了!”冉恪一脸不服气地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霸道才是大王。他这是在以权势压人。” “他霸道也不能打哥啊!太过分了!哥你还是他的养孙呢,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哥,你还好吧?” 石闵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再过两日,我就能下床了。恪弟,你的枪法学得如何?可有长进?” 一说到这个,冉恪便大为兴奋,说道:“当然有长进。哥,等你的伤势痊愈了,我们比划比划,我一定能在你的手下走上三十个回合的!” “好好好。” 石闵又跟冉恪说了一些话,然后冉恪便兴冲冲地跑回去练武去了。 石闵的这个堂弟,一向是以石闵为榜样的,堪称是一个小迷弟。反正从小到大他们没少切磋过武艺,不过冉恪再勇猛,还是没能在石闵的手下走上三十个回合的! 其实冉恪的武力值已经极高的,但是没成想石闵这么强悍,反正他俩较量了这么多次,冉恪都没有赢过一次! 等到冉恪离去,这屋子里就剩下石闵与冉媛二人,气氛稍微有些尴尬、微妙。 这个堂姐,似乎对他不仅仅是有姐弟之情,还有一些男女之间的暧昧…… 过了良久,石闵这才强颜欢笑道:“堂姐,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下。” “噢噢。” 冉媛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你好好养伤,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完,冉媛便落荒而逃。 看着冉媛跑出去的背影,石闵暗叹了一声作孽。 若不是有那一层堂姐弟的关系在,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话,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夫妻了。 石闵在心里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小时候是对冉媛这位堂姐起了爱慕之情的。两情相悦,奈何被这该死的血缘关系所束缚! 如果是表姐弟关系的话还好,还能成亲,但是堂姐弟,呃……怎么看都不能被世人所认同。 而在石闵与董巧巧成亲之后,冉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故而自己一个人黯然神伤,都十七岁了,还能出嫁,其实都是石闵害的! 为情所困也! 第15章 拉拢 是夜,天气微寒,月明星稀。 义阳公石鉴乃是大赵天王石虎的第三子,是除了燕公石斌之外,石虎诸子当中最能征惯战的一个。 故而他麾下的谋臣不少,最受信任的还是李松、张才二人。 现在羯赵国已经有太子石宣,然则石宣的性情与石虎一般暴虐,还有前太子石邃,父子三人相差无几,半斤八两,所以朝野上下很多人心里都不赞成石宣继位,所以都纷纷投到各自的阵营里,互相倾扎。 石虎、石邃、石宣到底有多么荒淫无道呢? 石虎虽然有了人数多达四万人的后宫,但还是不满足。 他经常在夜晚率领数百名骑兵迳直闯进某位大臣的家中,强行奸淫他的妻妾子女。甚至有时候看见长得好看的尼姑也不顾佛门净地,强行与他们交欢后,再将她们杀害。 老子如此,儿子比他更甚。石虎即位后,册立石邃为太子,这石邃别他老爸还荒淫。他常常在太子宫中挑选相貌娇美的姑娘,裸身与之**时,又忽然狰狞暴露,活活把她们斩首。 石虎把姬妾和牛羊肉一起烹煮食用,石邃也是这样但比他父亲更加别出心裁,那就是和大家一起开怀大嚼,并打赌看谁能吃出哪块是人肉哪块是牛羊肉。 现在的羯赵国的太子石宣亦是差不多。 父子都如此奸淫无道确实世间少有! 这一日,义阳公石鉴便将李松、张才二人聚在一间偏室内议事。 李松垂手道:“殿下,大王的寿诞将至,不知道你想送什么寿礼给大王?” 闻言,石鉴沉吟了一下,又道:“弥勒金佛一尊,玉如意一对。” 李松与张才面面相觑。 “这些寿礼太过平淡无奇了。只怕诸殿下送的寿礼比这个贵重的要多得多!” “那么你认为孤应该送什么好?” 李松摇摇头道:“这些寿礼,无非都是一些贵重稀罕的东西,大王的建章宫中不知凡几,只怕看都不看一眼。殿下,你认为除了能得到大王的欢心之外,还有什么才能让你被立为太子,顺利登基吗?” “这……请大人教孤。”石鉴急切地道。 “现在大王的诸子当中,石宣乃是太子,然则为人暴虐,不堪大任,这样的人即便将来继位了,在没有大王如今的威势之下只怕长久不了!而除了太子石宣,还有燕公石斌与彭城公石遵的呼声庄子朝野上下的最高!” 李松说道:“燕公擅于军事统兵,彭城公擅于礼乐教化。前者能得到军中大部分将领的支持,后者也可以得到朝中大部分朝臣的拥戴!这些优势正是殿下你所没有的!” “这……那孤如何能拥有这些优势?”石鉴迟疑地道。 李松听到这话,沉声道:“殿下,如今乃是乱世。古往今来,同室操戈的例子还少吗?远的不说,便说当年晋国的八王之乱,还有大王废杀石弘的事情!这些事例无不说明了夺嫡之凶险,如履薄冰。” “正所谓成王败寇。一旦彭城公和燕公成功登基,能容得下你们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吗?所以说,兵权,一定要将兵权拿到手里!” 石鉴摇了摇头道:“李大人,孤又何尝不想争取到更多的兵权?只是你知道的,父王对于军中之事一向是视作禁脔,谁碰谁死。在没有大的战事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休想统兵!” “殿下,你不一定非要统兵。” 闻言,石鉴若有所悟地道:“你想让孤拉拢军中的将领?” “正是。” “可是军中的将领早有派系。孤……人微言轻,只怕很难插足进去。” 李松作揖道:“军中的将领的确早已自成派系。不过殿下,现如今还有一位将军你可能忘记了,他的手中握着数万重兵,在关键时刻绝对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是说石闵?”石鉴醒悟过来道。 “正是。”李松微微颔首道,“石闵现在是左积射将军,统率三万汉军,而且大王还给了他五万人的编制,相信用不了多久,石闵便能统兵五万!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殿下你若是能争取到石闵的支持,将来在诸子夺嫡当中必将占尽优势!” “可是……”石鉴顿了一下,说道,“孤与石闵并没有什么交情。石闵这个人性子又犟,傲得很,看似无欲无求的一个人,如何能说服他加入我们的阵营中来?” “这个不难,咱们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李松含笑道,“石闵现在不是在家养伤,还被大王禁足三个月面壁思过了吗?殿下你正好去石闵的府上拉拉关系,然后向大王当面陈情,以寿诞之机请大王宽恕了石闵的罪过,使石闵能重获自由。这样一来,石闵感念殿下的恩情,岂不是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好!甚妙。” 石鉴很高兴地点了点头,不过又想到了什么,有些顾虑地道:“只不过去石闵的府上,孤该带什么东西去?要怎么说话?” “这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千万不能让石闵感觉到殿下你的功利心。故而殿下去探望石闵的时候只需要嘘寒问暖即可,不必表达出笼络之意。而你此行的目的是探病的,所以金银珠宝什么的都不要带!” 李松眯着眼睛道:“石闵这个人,肯散尽大王赏赐的一万金分发给麾下的将士,必然不在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殿下你若是带着金银财宝去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让石闵认为你是在侮辱他。” “那孤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探病吧?” “殿下可以带一些名贵的药材。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意即可。” “善!” 石鉴是一个比较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当即便命人备上一些人参、鹿茸,还有对于皮肉伤最管用的药材。第二日上了马车,便往石闵所在的府邸而去。 第16章 天伦之乐 这一日,石闵身上的伤势已经基本上痊愈。他的身体的恢复力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的! 就连诊治的黄大夫都啧啧称奇,说自己行医数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势,能在数日之内便痊愈的! 石闵闲来无事,又因为禁足不能外出,故而只能留在家里看书。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另一个兴趣。 高尔基不是曾经说过吗?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故而石闵经常是手不释卷,对于一些经典的书籍更是拜读了无数遍,又在上面做了标注,写下了自己的一些心得。 这不,石闵现在还捧着一本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孙子兵法》,跪坐在席子上阅读。 这时,马六小跑过来。 “将军,义阳公石鉴殿下来了。” “噢?” 石闵正在疑惑不已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便从亭台那一边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棘奴乃是孤的侄儿,何必通传?棘奴!” 石闵站了起来,迎面便见到龙行虎步地走过来的石鉴。 “石闵参见义阳公!”石闵作了一揖道。 石鉴的脸上还是豪爽的笑意,摆了摆手道:“哎,我们叔侄二人不必多礼。棘奴,你父亲是父王的养子,曾叫过孤三弟的!你便称呼孤三叔吧!” “不敢。殿下请坐。”石闵又向着一侧的管家马六说道,“马六,看茶。” “不必了。”石鉴挥了挥手道,“孤来这里探望你一下便走。” “棘奴,你身上的伤势都好利索了吧?” 石闵闻言,淡淡的点头道:“多谢殿下关心。我皮糙肉厚的,休养了两日便没什么大碍的。” “唉。”石鉴似乎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叔侄二人何必如此见外?不瞒你说。棘奴,当年你父亲石瞻在父王的诸子中与孤的关系最好,可惜他英年早逝,留下你一个人这么孤苦伶仃的。” “做叔父的没什么好送你的。棘奴,这些药材和补品就着两盒,剩下的是几匹锦缎和几张兽皮,马上年关了,送你一些缎子也好让府里的人做几身衣服,兽皮可御寒,你现在伤势还没完全康复,还是要保重身体的好。请你收下,也算是尽了孤的一份微薄的心意。” 石鉴随即挥了挥手,当即就有下人将一份礼盒摆到一侧的桌子上。 “多谢。”石闵还是云淡风轻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石闵不相信这个一向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义阳公殿下,这又是拉关系,又是送大礼的,会不有求于人? 石鉴见四下无人,就对石闵说道:“那一日的事情,孤已经听说了,虽然你的做法合情合理,但是未免有些过激,难怪父王生气责罚你。” “难道殿下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棘奴,你误解孤的意思了,那些被你杀死的羯族人,自然是该死的,只不过你这样自作主张处死那些人,未免让父王难堪。” 石鉴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孤并不赞成目前父王对待汉人采取的治理方案,毕竟羯族人丁单薄,赵国的子民之中,汉人也占了相当一部分,更何况汉人的文化,非我羯族可比。说到底,这天下可马上得之,却不可马上治之,论治国平天下,还是离不开汉人的才能。” “孤相信,只要我等坚持,以父王之圣明,假以时日定能废除对汉人的严苛刑法,取消对汉人的不公待遇。” 石闵闻言,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若果真能如此,历史上的羯人都不会亡族灭种了! 绕是如此,见到石鉴能对自己这么坦诚相待地说这些话,石闵还是一脸感动地道:“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看见那一日。” “棘奴,你心里还怨恨大王吗?” 听到这话,石闵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道:“不曾怨恨过。大王对我,对我父亲的养育之恩,如同再造,没齿难忘!即便大王当时处死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有你的这句话,相信父王一定会理解你的。”石鉴随即起身道,“好了。棘奴,孤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就先行告退了。” “我送送你。” “不必了。你有伤在身,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石鉴随后离去。 过了没多久,董巧巧便过来坐下。 “闵哥儿,义阳公来这儿是干嘛的?” “嘘寒问暖的。”石闵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礼品,闭上眼睛,说道,“这个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他问我心里是不是还怨恨大王,不知道是不是大王派他来试探一下我的。” …… 建章宫。 石虎正在与妃子嬉戏作一团,这时听见内侍过来说义阳公石鉴求见,不由得皱着眉头,穿上了衣服,披了一件外衣就这样衣衫不整地去到常青殿。 反正石虎是这样荒淫无度的君主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人尽皆知。石虎没必要掩饰什么,更不想掩饰! “石鉴,你觐见朕所为何事?” 石鉴忙不迭地垂手道:“父王,这不是您的寿诞将至了吗?儿臣特地从宫外找了几个手艺十分好的厨子,拱父王差遣。这几个厨子来自南方的晋国,据说做南方的一些小炒比较在行!想来别有一番风味,父王您一定会喜欢的。” “嗯。你倒是有心了。” 石虎微微颔首,又道:“只是你今天来觐见朕,不单单是为了这个事情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王明鉴!”石鉴真情流露地道,“世人皆慕天伦之乐。现在父王你的寿诞将至,几乎你所有的儿孙都济济一堂,在父王的膝下承欢,但是父王你不觉得缺了谁吗?” “谁?”石虎被石鉴的这一席话搞得一头雾水,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便是父王你的养孙,石瞻之子石闵!” “棘奴?” 石虎听到这个名字,余怒未消,不由得哼了一声道:“这样的养孙不要也罢!怎么,是棘奴找你求情来的吗?” 石鉴闻言,不由得苦笑着道:“父王,棘奴是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犟,性子孤傲,打死他都不肯服软认错的!” “那你来干什么?!”石虎没好气地道。 “父王,是这样的。儿臣自义阳赶来,听说了这个事情,儿臣认为棘奴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羯人本就人丁稀薄,他为了维护区区十几个汉人士卒,便大开杀戒,处死了三十多个羯人!这个事情是棘奴的不对,但是棘奴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 石鉴感叹了一声道:“父王,棘奴是你的养孙,他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他怎么样你不知道吗?儿臣听闻此事,便去棘奴的府上探望,他的确没有冒犯你的威严的意思。” “嗤,他是不敢冒犯朕。不过一下子杀掉了三十多个我们羯族的男丁,朕都不好跟族人交代!” “父王,相煎何太急?依儿臣看,棘奴其实心里已经知错了,但是他的脾气太傲,故而没有跟父王你服个软,认个错。” 闻言,石虎恍然大悟地道:“哦,感情你今天是专门给棘奴求情来的!” “你说说,棘奴是一个什么态度?” 石鉴道:“当时儿臣曾询问过棘奴,问他心里是否怨恨过父王。” “他是如何回答的?” “棘奴当即便道:我未曾怨恨过大王。大王对我父子二人有养育之恩,恩同再造,即使当时大王处死了我,亦无怨无悔!” 石鉴跪下道:“父王!棘奴能有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觉悟,说明他的心里是有父王你的,他是真心将父王你当做祖父一般对待的!现在你既然惩罚了他,鞭笞一百,为何不解除他的软禁,让棘奴参加你的寿宴,也好使父王你过一过这天伦之乐?” “当真?” “儿臣不敢欺瞒父王!” 闻言,石虎当即点了点头道:“棘奴能有这份觉悟是好的。也罢,你去告诉棘奴,他不必在家面壁思过了,寿宴那一日,朕要见到他的人影!” “谢父王!” 第17章 清河崔氏 石鉴随即出了建章宫,径直往石闵的府上跑,告诉了后者这个好消息。 石闵大喜过望,对于石鉴的态度亦是热切了不少,想杀鸡宰羊款待石鉴,不过后者却是退却了。 经此一事,石闵倒是心里恍然大悟。 感情石鉴跑来探望自己,还跑去建章宫跟石虎求情,就是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卖给他石闵一个人情! 不过石闵并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石鉴想要笼络自己无可厚非,毕竟现在他可是左积射将军,一军主将,统兵五万的大将! 又过了两日,石闵身上的伤势基本上已经痊愈,开始下地练拳,活络筋骨。 这些日子待在家里真是憋坏了石闵,他生来便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既然石虎已经解除了他的禁令,他可以自由活动了,现在身子又康复了,不妨到军营里瞧瞧。 石闵刚刚起了这个念头,还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被他搭救的那个小老头,崔莹的父亲崔皓求见。 “将军。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那一日若不是将军出手相救,可能小老儿和小女现在已经是塚中枯骨,或者是被野狗所食的孤魂野鬼了。”一见面,崔皓便对石闵千恩万谢的。 石闵摆了摆手道:“先生不必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是我应该做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平日里羯人或者是其他胡人欺负汉人的事情没少发生,石闵自己心里都清楚。但是他没碰上的话,便不会管那么多! 这虽然不是什么闲事,但是毕竟影响不太好,传到石虎的耳朵里,又免不了一顿的呵斥。 崔皓闻言,又向着石闵垂手道:“这些日子在府上叨扰多时了。将军,小老儿是来向你辞行的。” 崔皓可能是有去意久矣,只是因为石闵有伤在身,不便辞行。现在见到石闵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故而想过来辞行。 不过石闵心里是老大的不乐意,崔皓想走可以,但是女儿崔莹必须留下。可是这对父女现在是相依为命的,走了父亲崔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岂能舍得? “先生,你何故要离去?是在我的府上住的不顺心吗?” “非也。”崔皓害怕石闵误解了什么,故而忙不迭地说道,“实在是在将军的府上逗留太久了。这些日子承蒙您与尊夫人的关照,小老儿父女二人的生活都过得很顺坦,但是小老儿去意已决,请将军见谅。” 石闵闻言,不由得淡淡的摇头道:“不知道先生打算往何处而去?” “小老儿打算带着女儿去建康投奔亲戚。” “是远方亲戚吧?” 听见石闵这么问,崔皓不由得讪讪地道:“是的。是我们崔氏的族人。不过这关系往下几代,都不知道疏远了多少。” “先生可是出身清河崔氏?” “正是。”崔皓并没有隐瞒,而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是魏朝(曹魏)时的中尉崔琰的七世孙,属于旁支。到了小老儿的祖父那一代,已经家道中落,不过我们崔氏依旧以书香传家,故而小老儿以教书育人为生,那时候的日子勉强还算过得去。” 石闵点了点头道:“你们的来历我已经听说了。” 清河崔氏在春秋时乃齐国公卿之一,至西汉时居住在清河郡(今河北清河县和山东武城县、高唐县),东汉以后成为山东望族,其中崔琰曾投曹操门下。 南北朝时讲究士族门第,西晋时讲究士族门第,崔氏被列为一等大姓“崔卢王谢”之首。在北方,北魏把崔氏被列为一等大姓王崔卢李郑。至唐代开国有五姓七望之说,崔氏仍立其中! 这俗话说的话,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这些世家大族都是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的,祖祖辈辈里面所出的贤能可谓是多如过江之鲫,而且还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那一种! 不过也正是因为魏晋南北朝盛行的九品中正制,这才导致了这种世家盛行,垄断了人才的来源的局面。 在风头正劲的世家门阀的压制之下,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所以说这个时代,其实有许许多多的人才是被埋没的。 没有好的出身,你便是怀才不遇。 对于清河崔氏,石闵那是如雷贯耳的。只不过崔氏一族现在还没有那么出名。 东晋时期很多崔氏族人南迁。 崔氏家族并非全部南迁,只是崔业的八世孙崔密一支。崔密有二子:长子崔霸,次子崔琰。这一系大致从崔琰发迹,到北魏初年势力很盛。 清河崔氏后长仕北朝,其中崔浩历仕北魏道武、明元、太武帝三朝,官至司徒,参与军国大计,对促进北魏统一北方起了积极作用。后人称颂为“南北朝第一流军事谋略家”。 北朝隋唐时与博陵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为“七宗五姓”,或者是“五姓七望。 唐代崔氏仍然显赫,有23人做过宰相。 唐初官员修订《氏族志》,把崔氏列为第一,唐太宗知后大怒曰:“崔氏早已衰微,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下令改以皇室李氏第一,皇后氏族长孙氏第二,崔氏与其他山东士族列第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如此,崔氏仍为士族高门。 清河崔氏曾分出一支为博陵崔氏,也为隋唐著名士族之一。 到了后唐时期,科举取士的制度逐渐取代“九品中正制”,世族大家逐渐失去了皇权的庇护。 同时,随着晚唐国家的分裂和战乱,特别是黄巢大起义的打击下,整个魏晋以来形成的社会制度支离破碎,于是清河崔氏与其他士族的势力基本上也随之消亡。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清河崔氏的后人。 石闵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唉,先生,我听说现在很多清河崔氏出身的人都在赵国、西赵、代国做官的,你就没有别的门路吗?” 崔皓摇摇头道:“实在是没有门路。小老儿是想去建康投奔一下我曾祖父的那一支后人,据说他们在晋国做官,好几个人都已经担任了地方的郡守、县令之职。料想他们不会不念及这一份香火情,不收留我们父女二人的。” “先生,这邺城距离建康可是遥遥数千里!这个世道不太平,你从幽州一路南下到邺城的时候也经历过的。” 石闵一脸悲天悯人地道:“十室九空,饿孚遍地。这路上劫道的强人不知凡几,而且乱世杀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爆发一场战事,到时候肯定会殃及你们的。” 石闵倒没有撒谎。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易子而食还算是小的,路上遍布落草为寇的强盗,他们杀人不眨眼,可不管你是不是汉人,是不是同类,见人就杀,见人就抢! 没钱? 好办,劫色。 没色? 无碍,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残酷。不然在石虎这么暴虐的统治之下,不知道会出现多少的流民! 可是现如今的羯赵国,国内的黎民百姓敢跑路吗?他们不敢!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不是没有,但是寥寥无几,在更为混乱的北方几乎是不存在的! 强人拦路抢劫也罢,还有不时地发生的战争! 那些兵痞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反贼,是不是敌军,一样是见人就杀的! 他们杀了你,拿了你的首级去领赏。有的时候就连那些老弱妇孺都被这样杀良冒功了! 这个一点都不足为奇。 “这……” 崔皓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孤身一人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一死了之,但是他身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崔莹! 石闵见到崔皓迟疑的神色,不由得加把火地道:“而且就算你到了建康,被一样是清河崔氏出身的人收留又如何?寄人篱下,你们是会被当做仆役丫鬟使用的。到时候身不由己,可能你的女儿崔莹被那个王孙公子霸占了去,都无处申冤呐!” “将军,我……” 石闵毫不迟疑地沉声道:“先生,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好好考虑一下。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女儿崔莹着想!” “这不是太平的年月,与其让女儿跟着你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何不留下我的府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将军,小老儿……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好。” 把你女儿嫁给我就可以了。石闵在心里这般腹诽着,随之说道:“先生不必客气。你若是执意要走,不妨去问问莹儿姑娘的意见,若是她肯跟着你走,那么我无话可说。” “唉。”崔皓又叹了口气道,“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将军你的大恩大德。” 第18章 苛政猛于虎 “将军,不知道你可否需要幕僚?” 听见崔皓如此询问,石闵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说道:“难道先生有什么人选推荐吗?” 幕僚,类似于后世的私人顾问。 汉朝时统帅率军出征,有权自行招聘、选任文职僚属,设置府署,帮助处理军政事务,称为“开府”。 由于这类府署设于幄幕中,所以又叫“幕府”,而统帅左右的僚属,也因之被称为“幕僚”、“幕职”。 幕僚种类繁多,有相当于近代参谋长、统帅司令部工作的“长史”;有参议军机,帮助指挥军事行动的“参军”;有类似近代副官、秘书,管理文书及各类档案的“主簿”、“记室”,等等。 到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战乱频繁,四处皆为战区,各地都实行“军管”,地方长官由武官兼任,将军左右的僚属也就从单纯的军官转变为辅将军“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文武兼任官职了,且文职比重往往超过武职。 官员与其所属幕僚的关系大概相当于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当老板的自己花钱聘用私人,我做官,你做事;又因为你是我花钱雇来的,所以你做事,我放心,也成了“自家人”。 幕僚一般都有专门知识,甚至可能是“最新的知识”,在某个专业领域占有许多资料,了解许多情况,他们饱读专业经典,说起来头头是道,写起来洋洋洒洒,出谋划策,无所不能。 但是由于其角色的特殊性,地位的暧昧性决定了其进退荣辱都将取决于是否能取悦在朝者,由此他在进言时便会不言而喻地考虑自身的处境、前程之类。 要想做到直言无忌本已很难,加上每个人知识、见识、思想、眼光等的局限性,他们的建议、意见便有了许多的水份。 不过就石闵所知道的,魏晋南北朝时候的幕僚其实与臣属差不多,幕僚可以称呼自己的“老板”为“主公”的! 崔皓随之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将军,小老儿是想毛遂自荐。” “我早年在私塾里做教书匠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喜欢拜读一些古代的经典书籍,经史子集,百家经典,对于杂书这一类颇有涉猎,学术颇杂,且偶有心得。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小老儿想做你的幕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出一些建议。算是出谋划策了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崔皓不自觉的挺起了腰板,显然是颇为自信的。 其实以崔皓的这个年纪,加上其阅历和出身,能够博览群书,博古通今这一点石闵丝毫没有怀疑。但石闵怕的还是崔皓是一个书呆子,不知道变通,活灵活用! 要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若是放在春秋战国时代,百家争鸣,个个都是翘楚,大才多如狗,人才遍地走的盛况,石闵倒是不会在意什么。 可现如今乃是一个五胡乱华的乱世,堪称为华夏最黑暗的时代!那些读书人绝大多数都跑到南方的晋国去了,留在北方的寥寥无几。 不,不应该说是寥寥无几。而是说这些读书人是怀才不遇,或者是天生的傲骨,使他们不愿意向胡虏低头,在胡人的朝廷里当官! 更何况,最让石闵揪心的一点还是,这个时代对于整个华夏的变革是最大的。 一方面是民族大融合,一方面就是汉人改变了传统的儒学,糅合了佛学,释道合一! 这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但是石闵却是知道,从魏晋南北朝之后,汉人的骨气和血性已经大不如前了! 看看南方的那一些整天吸食五石散的达官贵人就知道,这个国家没得救了!这个民族……还有救。 闻言,石闵不由得眼前一亮地道:“先生,请坐。” 石闵随之将崔皓请到一侧的矮桌边上的席子坐下,盘腿而坐。 这就是汉人最为盛行的,坐而论道。 “先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当今的天下大势的?有没有如秦、汉、晋一般的大一统的可能性?” 一听到这话,崔皓便知道石闵是有意要考教自己,不过他丝毫不惧,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也。” 石闵道:“可是自永嘉之乱以来,我们华夏已经战乱了二十七年不止。而今晋室嬴弱,偏安一隅,虽屡屡北伐却未有成效!而今诸国林立,有我赵国、凉国、燕国、成国、仇池国、代国,塞外还有鲜卑人、吐谷浑虎视眈眈,窥视中原,这大一统,不知道在先生看来谁能做到?” 闻言,崔皓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将军,我崔皓乃一介凡夫俗子,非是神人。纵然是诸葛孔明在世,只怕都看不出来谁能完成这大一统的事业呀!” “倒是我冒昧了。”石闵讪讪地道。 “不过,在小老儿看来,当今天下,能有灭诸国而统天下,使海内归一的,当属你们的羯赵国和南方的晋国。” “愿闻其详。” 崔皓说道:“对于你们赵国的强大,将军应该略知一二,小老儿便不多说。南方的晋国,其实比起羯赵更有实力,更有名望,更有底蕴扫灭诸国,再一次使天下一统。然则晋国当中,君臣之间互相猜忌,门阀林立,党争不止,不断内耗,很难将自身的国力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石闵闻言,深表认同,又问道:“那么我们赵国呢?赵国有何缺陷?” “呵呵,这个将军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羯赵的缺陷显而易见。” 对于石闵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崔皓倒是没怎么感冒,接着道:“不外乎三个原因。其一,统兵大将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拥兵自重。诸如蒲洪、姚弋仲、刘显这般的人乃是一方军阀,他日一遇风云便化龙,自立一国!或许,在大赵天王驾崩后,没人压得住他们,他们就会纷纷自立,各自称王称帝。” 闻言,石闵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真大才也! 这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属于当局者,而石闵这个重生而来的家伙,熟知这一段历史,故而属于旁观者。但是没想到崔皓这个人不简单,眼光独到,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羯赵国的大势走向了! “其二,你们赵国虽然疆域广袤,人口众多,但是其中有羯人、汉人、匈奴人、氐人、鲜卑人等不同民族的人。古语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同民族的人肯定会有异心!尤其是现在的赵国乃是以羯人为主,羯人为国人,余者皆为下等人的情况下,尤甚之。” 崔皓侃侃而谈地道:“众所周知,羯人人丁稀薄,以不过数十万的人口如何压得住泱泱数百万的异族?所以大赵天王不得不任用各族的能人为官、为将,依着赵国目前的这种国策,久而必生祸乱!” “其三呢?” “其三,便是大赵天王的苛政。苛政猛于虎也!虽然现在有强悍的军队压制,但是各地的黎庶不满久矣,这一点从各地的老百姓不断起义当中就可见一斑。这样迟早会给赵国埋下亡国的祸根的。” 石闵闻言,微微颔首。 对于石虎的苛政他不仅耳闻还亲眼目睹过。 石虎骄奢淫逸、残暴好杀,比桀纣还过分 石虎喜欢大兴土木,在篡位后不久,即在国都襄国大规模营建太武殿,又在邺城营造东西两宫,等到咸康二年(336年)年底的时候,便全部竣工。 太武殿规模恢宏,台基高二丈八尺,周边全部是带有刻纹的华美石头。为保护自己的安全,石虎还在殿下建造暗室,并在其中部属500多名卫士,以防不测。 大殿建成后,东西长75步、南北宽65步。整个大殿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在宫内又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造金莲花覆盖在帐顶,真可谓珠帘玉壁,巧夺天工。 造就黄金屋,以储美娇娘。在大规模营建宫室的同时,石虎为满足兽欲,下令各地州牧郡守,从民间大肆征选年龄在13至20岁之间的美女入宫,人数多达三万余人。 各地方官为取悦暴君,竟把搜选秀女一事当做头号政治任务来抓,务求质量兼备,甚至不惜强抢高颜值的人妻充数,数量多达九千余人。 借着暴君石虎在民间征选秀女的机会,地方豪强乘机欺凌百姓,但凡发现百姓家中妻女貌美的,一定会威胁他们要么交人,要么掏钱免灾,结果害得很多人自杀身亡。 而此时,石虎之子石宣及其他宗室也在私下里征选秀女,总数量也将近有一万人。如此算来,石虎集团共从民间霸占了四万名美女! 关于石虎后宫佳丽的数量,在大将蒲洪(前秦皇帝苻坚祖父,蒲洪后改姓为苻)的奏表中,则是一个更令人震惊咋舌的数字:十万! 这个数字,虽然有夸张成分,但即使挤掉“水分”,至少也会在五万左右,无论如何,都是帝王届难以超越的神奇纪录! 当时蒲洪的奏表大概是:(石虎)盘于游田,耽于女德,三代之亡恒必由此。而忽为猎车千乘,养兽万里,夺人妻女,十万盈宫。 第19章 卑微的爱 这场大规模的强征秀女活动,给羯赵国造成严重的动乱。 就这些秀女的家人而言,在征调到邺城这段时间,被杀死的人妻之夫及因妻子被夺而自杀的男子,数量竟高达三千余人!这是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 荆州、扬州、徐州一带的百姓,因不堪其扰,几乎全部流散叛逃,当地官员因不能安抚百姓,被下狱处死的竟然有五十余人。 这庞大的后宫佳丽团,按照姿色和才艺被分成不同的级别,除少数美女经常能享受到石虎的“雨露”外,绝大多数则形同幽禁,整日在冷清寂寞中苦捱时光。 在原来的历史上,等到石虎死后,这些美女,除部分被继位之君“接手”、部分被遣散出宫外,大部分则在冉闵时代落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结局:被吃掉! 这些宫人之所以被吃掉,原因是当时冉魏的国都邺城被前燕军队围困许久,城中严重缺粮,冉闵父子为解决口粮问题,便下令杀死这些留在宫中的妇人,以充军粮。 就这样,这批宫人在苦捱多年后,非但没有迎来新生,反而陷入更悲惨的境地,实在是令人唏嘘。 历史上的冉闵真的是值得称道的民族英雄吗?石闵不清楚,亦是不予置评。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正是历史上的武悼天王冉闵。 关于冉闵是不是民族英雄的问题暂且搁置,就好似世人都有争议的“楚霸王是不是英雄”一般,项羽一个屠城狂都能被称之为英雄的话,那么商纣王、石虎都不能被称之为暴君了。 英雄,总会带着一些悲情色彩的。 而那一位武悼天王的身上似乎并不缺这种悲情色彩。不管他是怎样的人,至少他的做法都挽救了一个即将亡族灭种的民族,这一点不可否认。 关于“人吃人”这个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发生过,远的不说,当年曹操的军中缺粮的时候,还曾经以人肉为食,只不过曹操并非是那么残暴的。他是以死人身上的肉作为军粮的,而且大家当时都不知道。 “将军,不知道你的志向如何?”崔皓忽而问道。 “志当存高远。” “有多高?有多远?”崔皓这是打算刨根问底。 石闵迟疑了一下,便道:“封侯拜将。” “仅仅是这样吗?” 崔皓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又道:“不知道将军认为自己是羯人还是汉人?” “……” 闻言,石闵低着头思衬了半晌,终于沉声道:“崔先生,你似乎管的太宽了。” 崔皓摇摇头道:“将军不愿说便罢。” “先生,你有大才,我欲向大王举荐你,在朝为官,不知道先生你意下如何?” 崔皓听到这话,不假思索地道:“将军请见谅。我崔皓生是汉家的人,死是汉家的鬼,绝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于胡虏,在胡虏的朝廷里为虎作伥!抱歉,我不是针对你的将军。” 石闵闻言,略带赞赏之情地看着崔皓,说道:“先生不仅学富五车,眼界通达,看来还是一个有傲骨之人!闵甚为钦佩!” “将军过誉了。我只是不想临了临了,还要败坏祖宗的名声!” “……” 若是换作历史上的石闵,听见一个汉人这么大言不惭地跟他说话,这么咄咄逼人的话,早就拔剑杀死了对方。 但是石闵闻言,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惭愧之意。 他知道以崔皓的眼光,肯定能看得出自己暗藏在心中的志向,但是崔皓没有点破,石闵也没有开诚布公。 这不过是一番试探罢了。 …… 石闵准备去漳河边上的汉军大营住上一段时间。 没办法,作为一军之主将,应当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爱兵如子可不是说说而已,你不身体力行的话,怎么能让麾下的士卒信服? “将军,你这回要在大营住多久?” 董巧巧正在给已经穿戴好衣甲的石闵整理了领口,一边整理着,一边还不忘询问道。 值得一提的是,在人前的时候,董巧巧是不会称呼石闵为“闵哥儿”的。 石闵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最多半个月,至少十天。” “要这么久?” “嗯,我准备编练一支强军出来。若不是大王的寿诞将至,我可能一两个月都没法从大营里抽身出来的。”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董巧巧叮嘱了一句,又往旁边正在往包袱里塞东西的管家马六问道,“东西都收拾好没有?” “好了,夫人。” 石闵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收拾什么。我这不是去军营游玩的,带这么多东西像什么样子?我人到那里就可以了。” 石闵又将面前的董巧巧揽入了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巧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不能亏待崔皓父女俩啊。” “嗤,妾身像是那种人吗?”董巧巧娇嗔了一声道。 “咳咳,那我先走了。” 石闵本来还想询问一下崔莹人在何处的,不过看见董巧巧这副样子,便不敢再问,于是提上了自己的一柄青锋剑,就龙行虎步地往府邸的大门口而去。 当石闵绝尘而去的时候,崔莹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大门口的一侧。 崔莹望着夜色之下,石闵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站在那里发怔,目光凝视着那个方向,样子有些失魂落魄,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莹儿?” 陡然听见了董巧巧的声音,崔莹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往后面福了一礼道:“夫人。” 董巧巧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地道:“莹儿,你已经爱慕将军了是吗?” “这……奴家不敢。” 崔莹不敢袒露心迹,董巧巧倒是没有过于逼迫,而是转过身,望着石闵刚刚离去的方向,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将军可真是一味致命的毒药,让你们这些女子都对他如此的痴迷……” “莹儿,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来送送将军呢?还非要躲在一边偷窥?” “夫人。”崔莹苦涩地笑道,“奴家自知身份低微,实在不敢乞求将军的一点垂爱。” 爱得如此卑微? 董巧巧摇了摇头道:“你守规矩是好的。但是没必要如此苛求自己。莹儿,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便跟我一起侍奉将军吧。正好,我最近琢磨着给将军张罗一门亲事呢。” “奴家不敢,不敢的。” “……” 真是一个自卑的傻女人。 第20章 郑樱桃 石闵去到漳河大营,与叔叔董匡、王平和卫峥三人商议了一下组建一支强军的事情。 董匡疑惑地道:“不知道你打算编练的强军是怎样的?” “类似于汉末的陷阵营,不过有些不同。对于这支强军,编制是为一千人,一日三餐,顿顿管饱,每日必有一顿肉食。我准备从我们军中的三万多的士卒当中层层选拔,这一千人的强军,必须都是弓马娴熟,可步战可马战,以一当十,悍不畏死之士!” 陷阵营是东汉末期一支独特的部队,人数不多,但作战极为勇猛,它的指挥官是吕布手下的大将高顺。 人称高顺“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全军仅有七百余人,个个骁勇善战,装备配制精良。 陷阵营曾经击败过拥有关张的刘备,勇猛可见一斑! 石闵说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战国时的魏武卒。这支强军的士兵必须披上三层重甲(内外三层防护服或者就是重甲的别称)和铁盔,能开十二石之弩(一百二十市斤为一石),每人背五十只弩矢,拿着长矛或铁戟,腰带利剑,携带3天的作战粮草,半天能走一百多里。” “这……太苛刻了吧?”董匡咋舌道。 “难道我军三万多士卒里面都不能挑选出一千人有这样的作战能力吗?” “可以是可以。”董匡迟疑了一下,说道,“只不过要编练这么一支精兵,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财力物力!我们军中的粮饷和武器装备都是朝廷发放的,若是闵儿你执意要编练这么一支强军,应当过问一下大王。” 石闵点了点头道:“我马上动身前往建章宫觐见大王。” “二叔、三叔、五叔,现在春节将至,将士们都有家不能回,所以在训练之余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他们。我这一去必然能说服大王发放更多的军费,所以不必在意那些什么军费开支,所需的鸡、猪、羊、鸭等这些牲畜一定要多买一些,比往年要多买一倍。” 闻言,董匡不由得愣了一下,又道:“闵儿,你真的有把握说服大王给我们汉军增加更多的军费吗?” “这是必须的。”石闵信心十足地道。 旋即,石闵便动身,前往大赵天王石虎所在的建章宫。 石闵很厌恶这个建章宫,但是又不得不踏足这里。在经过通报之后,石闵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内侍步入建章宫的过道上,过了几个走道,几条御河,终于进入了石虎所在的后宫。 现在可是日上三竿了,但是石虎还没有起来处理政务,上朝什么的更是绝无可能,这个暴君的懒惰可见一斑。 不过这一切,石闵都管不着,他的目的是请求石虎给他们汉军增加军费,以便锻造强军。过去石瞻统兵的时候,没少跟石虎提过增加军费的事情,但是后者都置之不理,久而久之,这个事情便过去了。 在经过一条御河的时候,石闵便看见了在宫门口吵架的几个女人,好奇心作祟之下,石闵便站住了脚步。 因为他听见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 “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饶命啊!娘娘救我!” 在一片争吵声中,几个穿着宫装的女人聚在一起。 那个眉目含煞的女子看上去是女官打扮,而被两个内侍拉着的女子亦是一个女官,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争执。 看上去两个女官的地位应该相等,不过亦有区分,那就是她们宫中的主子的受宠的程度,将直接决定她们自身的地位。 有的时候,一个倍受冷落的妃子,其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受宠的嫔妃宫里的女官! 郑樱桃目前的地位便是如此。 郑樱桃看见两个气势汹汹的内侍架住了自己宫里的女官,要拉出去杖毙,不由得脸色惨白地道:“且慢!” “小玉,求求你放过她吧。这只是区区的一盒胭脂,没必要闹出人命呀!”郑樱桃向着那个眉目含煞的女官语带哀求之意地道。 而那个叫做小玉的女官则是一脸的不屑,哼了一声道:“郑妃娘娘,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胭脂!这胭脂乃是成国进贡而来,乃是大王赠送给我家王后娘娘的!成色极好的一盒胭脂,竟然叫这个贱婢打翻了!你说王后娘娘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这……” 看着郑樱桃迟疑了一下,被拉住的那个女官忙不迭地下跪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走得匆忙,没注意看路。饶命啊!” 郑樱桃叹了口气道:“小玉,你看不如这样。我去求见王后娘娘,请她饶了小翠一命,你看可以吗?” 小玉闻言,嗤笑了一声道:“郑妃娘娘,只怕你没那么大的面子!就算你去跟我家王后娘娘求情也是一样的。你应该听说过,平日里那些负责打扫的宫婢和内侍,他们不小心摔碎了宫里的花瓶什么的,一样是要被杖毙的!” “而且我家娘娘日理万机,恐怕没空搭理你。” “……” 这么不给面子?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被犬欺啊! 石闵可是知道这个郑樱桃是何许人也的。 郑樱桃乃是后赵武帝石虎第三任妻子,后被封为皇后。 郑樱桃是汉女,襄国(今河北邢台市)人,优伶出身,颇具美色,深得石虎宠爱。唐朝诗人李颀曾作《郑樱桃歌》,写郑樱桃以美艳而擅宠后宫故事,流传千古。 起初石虎娶将军郭荣之妹为妻,郑樱桃向石虎进谗,石虎遂杀郭氏。后来石虎又娶清河崔氏之女为妻,也遭郑樱桃构陷而被杀。 此后郑樱桃为石虎生下石邃、石遵二子。石虎受封魏王时,郑樱桃被立为魏王后。 咸康三年(337年)正月,石虎称大赵天王,立郑樱桃为天王皇后。 郑樱桃的皇后之位并没有太久,其子石邃素来荒淫无道,母亲郑樱桃派使者去谴责他,使者竟被杀死。 石虎听闻石邃有疾,派女官探视,女官亦被杀。 石虎大怒,在同年八月废杀石邃与其妻等二十六人,并废郑樱桃为东海太妃,离她成为皇后仅八个月而已。 郑樱桃无疑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郑樱桃害死了郭氏和崔氏,自身也是报应不爽,沦落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人情冷暖自知! 郑樱桃是魏晋南北朝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几个美女之一,但是为人善妒,欲独宠后宫而不得,最终落到了这么一个几乎被打入冷宫的下场。 当然了,据石闵知道的,郑樱桃后来还曾经出场过。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虎驾崩后,石世继位,而后又被石遵起兵篡位,作为母亲的郑樱桃自然被立为皇太后。 但是好运不长,本来石遵在起兵前说好的成功之后让冉闵(石闵)做皇太子的,谁成想只封了一个王,好在冉闵大权在握,直接废杀了石遵,立石鉴为帝,郑樱桃便是在那一场宫廷政变当中死于非命的! 根据石闵所知道的,现如今的王后乃是杜珠,太子石宣之母。 郑樱桃在石闵小的时候还曾经照顾过他的,故而看见郑樱桃被这么欺负,石闵便无法无动于衷。 “不要!” 见到两个内侍又拖走了小翠,郑樱桃惊呼了一声,又忙不迭地冲上去推搡了一下,但是叫做小玉的女官气极了,直接把郑樱桃推倒在了地上。 “住手!”石闵当即叫了出声。 两个拉着小翠的内侍顿时停了手,他们都是认识石闵的。 石闵上去将郑樱桃扶了起来。 那个叫做小玉的女官有些不明觉厉,瞪着眼睛喝道:“你是哪家的将军,敢管后宫之事?” 石闵冷声道:“你不认识我,看来是刚刚进宫的。我叫做石闵!” 这时,在小玉身边的一个内侍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悄悄话。 小玉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最终还是向着石闵福了一礼道:“见过将军。将军,这贱婢打翻了大王送给王后娘娘的胭脂,罪不可赦,这是后宫之事,请你不要插手。” 石闵说道:“我本来是想袖手旁观的。但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何以对郑妃娘娘如此无礼?不管怎么说,郑妃娘娘都是一个嫔妃,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女官!我想,若是大王知道了一个女官对自己的妃子都这么无礼,肯定不会轻易饶恕了你吧?” 石闵这是要告状! 小玉黑着脸,向着郑樱桃福了一礼道:“郑妃娘娘,刚才是奴婢失礼了。还请你见谅。” 郑樱桃忙不迭地道:“小玉,你饶了小翠一命可好?这毕竟只是一盒胭脂水粉,不值得闹出人命啊!” “这……”小玉迟疑了。 石闵闻言,又道:“我相信王后娘娘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人。不如这样,你让郑妃娘娘去王后的宫中求情,料想王后娘娘宅心仁厚,是不会为了一盒胭脂而打杀一个女官的,如何?” “这……好吧。” 小玉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 小翠算是逃过一劫了。若是郑樱桃直接去王后杜珠的宫中求情的话,铁定不成,但是现如今石闵插手进来,要管一管这个事情。 石闵是何许人也,大家都知道。他若是向大王告状的话,难免会败坏杜珠的名声,而且会显得她不够大度,不能母仪天下。 石虎一旦得知这个事情,那么对郑樱桃这么欺辱的小玉肯定是在劫难逃!依着石虎的暴虐脾气,哪怕是自己的一个冷落的妃子,都不许他人这么欺负的! 所以说,于情于理,王后杜珠都应该给石闵一个面子。 “棘奴,真是多谢你了。这回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郑樱桃似乎崴脚了,被小翠扶了着,同时向着石闵一个劲儿地感谢道。 石闵摇摇头道:“不必客气。后宫险恶,娘娘还是小心为上。我还有要事觐见大王,告辞了。” 看着石闵远去的背影,郑樱桃真的是感慨万千。 同时,在郑樱桃的心房里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念头,刚刚被石闵扶起来的时候,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的阳刚之气,真是……想了想,郑樱桃有些羞赫地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犯贱。 第21章 精兵 “大王!” 石虎并没有在专门处理政务的常青殿,或者是偏殿里接见石闵。而是选择了在后宫当中接见,显然是刚刚起床。 害得石闵在暖阁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这个时候的石虎,看上去睡眼惺忪的,不时地还打着哈欠,看样子刚刚从床榻上爬起来。石虎只披着一件狐裘,衣物不多,嗅一嗅空气里的气味儿,石闵便知道这厮肯定刚刚从女人身上爬起来的! 石虎在一间暖阁里召见了石闵。 石虎哈着气道:“棘奴,你这大冷天的不在被窝里睡觉。跑来觐见朕做甚?” 看着石虎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对石闵的态度还算好的。 若是换作平时,换了别人的话,石虎不是推辞说不在,便是对那个打搅他睡觉的家伙大加训斥,然后鞭笞一顿! 可是石虎知道石闵的性格,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若是觐见,必有要事。 “大王,臣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何事?” “臣欲组建一支类似于陷阵营的强兵,用于冲锋陷阵。但是组建这支强兵将耗费许多财力和物力,而军中的供给实在是不足,故而臣想请求大王批一笔军费下来。” 闻言,石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刚刚从被窝里起来,就被别人伸手要钱,任谁的心里都会不痛快的。 石虎说道:“你想打造这支强兵做甚?你们的汉军已经足够厉害了,没必要乱花钱去搞什么强军了吧?” “大王!”石闵垂手道,“古语云,兵贵精,不贵多。之前的昌黎之战您也是知道的,我赵军十余万人马后撤,而慕容恪不过只统率了两千精骑便一路追杀,斩首万余人!精兵之强可见一斑!” “大王你可以设想一下,每个精兵都能够以一当十,而他们所需的财力和物力不过是三五个普通士兵的额度。这样不是很划算吗?” 石虎暗自思衬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对于“精兵”的概念,石虎还是有的。 精兵,从字面上理解,那肯定是精锐士兵,也就是单兵能力和武器装备要比普通士兵高出一大截。 那么这个所谓的精兵到底“精”在哪呢? 在春秋以前,中国古代的战争以车战为主,士兵来源是贵族子弟(奴隶平民不能上战场),平时在家,遇有战事才集结上战场。 但进入战国时期,因为战争太频繁,规模越打越大,所以不论国人、野人,只要年龄符合,都要上战场。 但是兵多了并不意味着就强,因为这个时候的士兵说白了就是一帮平民聚在一块,不仅要消耗粮食,遇到胆小的见到敌军就往后缩,恐怕兵再多也会一哄而散。 所以各国就开始从士兵当中挑选那些年轻力壮又胆子大的,单独组建成一支作战部队,既减少了养兵成本,又能在面对对方的乌合之众时快速击溃对方,这就是最早的精兵概念。 比如秦赵长平之战时,白起就曾派出一支2.5万人的奇兵拦截赵军退路,硬生生的切断了45万赵军和后方的联系,足见其强悍。 后来到了三国时期,开始出现了世袭兵,而且主要针对那些民风彪悍的地区征兵,也就是把“精兵”产地化,像诸葛亮在平定南中后,就将少数民族士兵组成了“无当飞军”。 在古代农业社会,把军队完全变成职业化,脱离生产,显然不太现实,供养不起,所以历朝历代在延续寓兵于农做法的同时,还是会遴选一部分精兵出来,进行职业化训练,用来攻坚打硬仗。 比如吕布的陷阵营,东晋的北府兵,唐太宗的玄甲军,岳飞的背嵬军以及明朝的戚家军、天雄军、关宁铁骑等。 这些人不用忙于生产,平常主要的工作就是训练,而且装备往往是当时最先进的。 石虎不知道不知道精兵的强悍之处,但是石闵要在汉军当中组建一支强军,他还是心存顾虑的…… “棘奴,不知道你要打造的这支精兵有多少人马?需要多少钱财?” 这是石虎最为关心的问题。 石闵回答道:“大王,臣打造的这支精兵编制当为一千人。他们必须都是可以以一当十,悍不畏死的勇士,这支精兵的作用乃是用于冲锋陷阵,乃至于一战而崩其士气!至于需要多少钱财,这个……臣估算不出来。” 石虎听闻这才一千人的精兵,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精兵再强,人数那么少能有什么作用? “好。你便拿着朕的手诏去尚书台那里领军费吧!”石虎表现得很痛快。 “谢大王。” 石虎随即写了一份手诏,递给石闵,当他去尚书台找尚书令王衍签字,然后走几个过程,发放军费。 一切正如石闵所预料的那样。 刚刚起床的石虎,又听闻这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很是大方地给了一张没写数字的支票,至于这个“支票”上面的数字是多少,全在石闵的一念之间! 刚刚出了暖阁的石闵,径直往宫外走去,不过在路过一条御河的时候,又碰见了郑樱桃和她的贴身婢女小翠。 此时,小翠正搀扶着步履蹒跚的郑樱桃,慢慢地往宫里面走过去。 迎面就碰上了石闵。 “这是怎么了?” 石闵看见郑樱桃脸色惨白,呼吸也十分的困难,嘴唇发紫,似乎被冻伤了一般,还瑟瑟发抖着,香肩不由得一颤一颤的,故而向着小翠发问道。 “棘奴……”郑樱桃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呢! 小翠不由得一脸幽怨地道:“都是王后娘娘。娘娘带着奴婢去王后的宫中请罪,谁知道下人们说王后还没起来,我们是为了请罪的,所以没敢直接离开,就杵在外面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大冷天的,怎生受得了?” “王后真的是太不近人情了。故意刁难来的!” “好了。别说了小翠……”郑樱桃咬了咬嘴唇道,“不管怎么说,王后都已经原谅你了。” “娘娘!”小翠跺着脚,一脸的不忿。 石闵又看了看郑樱桃的腿,摇摇头道:“崴脚了?” “嗯。”郑樱桃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这么个大冷天的还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被冷风吹袭着,天上还飘下了点点的冰晶,可想而知,以郑樱桃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怎么受得了? 不过这一切石闵都管不着。 “好好照顾自己。”石闵说完了这句话,便拔步离去。 还是跟石虎后宫中的妃嫔撇开关系比较好。石闵幼年时曾经在宫里待了许久,被石虎扶养着,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看着石闵渐行渐远的背影,郑樱桃咬着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迷离,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第22章 破军营 这一整天,石闵都在邺城的各个府衙溜达,依靠着石虎这个大赵天王的手诏那可真的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很快,石闵便将军费的事情解决掉了。而且他一回狮子大开口,整整要了一百万两的军费!反正石虎给他的属于一张支票性质的手诏,不要白不要! 正好可以给麾下的将士补贴一些年货。 又跟董匡、王平和卫峥三人商议了一些训练精兵的事情,石闵当即击鼓,召集营寨里的三万多的士卒。 石闵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豪气顿生! 这些汉军的士卒们身穿藤青色的战衣,外套黑甲,头上戴着白缨的椭圆形战盔,手持长枪。他们身上的衣甲都不是鲜亮的,好多都是经过了历次的战斗中遗留下来的,乃至于血迹斑斑! 虽然衣甲看上去不咋地,但是汉军将士们的整体的军容还是可以的。 军容严谨,在偌大的校场上,三万多的士卒分成十个方阵排列有序地站着。整个校场,数万兵士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嘈杂的声音都没有出现,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天空中飘落的点点的雪花。 这在羯赵国的其他军队当中是不可想象的! 其实,羯赵国的军队大致上与游牧民族的部落都差不多,而石虎就相当于这个部族的可汗,号令所有的部族! 除了羯人,氐人、汉人、鲜卑人、羌人和匈奴人这些人的军马大多自成一体。 石虎可以号令他们,但绝不敢轻易将其打散,不然这些异族的军队一旦反抗起来,仅凭人丁稀薄的羯人根本抵抗不了! 这就是赵国当前最大的一个缺陷。 石虎不是没想整改过,但是有心无力,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石闵不过十六岁,便能统率一整支汉军的缘故! 因为石闵的父亲石瞻在汉军当中享有崇高的声望,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石虎也害怕将这些汉军打散了,他们会叛逃到南方的晋国去,故而只能选择石闵成为这支汉军的新的统帅。 石闵高声道:“将士们!我是你们的统帅石闵!今日我击鼓聚兵,不是为了介绍自己,不是为了给你们见一见我的庐山真面目的!” “现在还有两日,春节便到。这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我知道你们有家不能归,但是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们!军营,这里,即是你们的家!我,还有在这里的每一个袍泽都是你们的家人!” “春节将至,我没什么好送给你们的。但是吃的喝的绝对少不了你们的!抬上来!” 石闵说完这个话,当即便有一队士卒扛着一头又一头的猪过来,放到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坛又一坛的酒,一个个装满了鸡鸭的笼子就摆在那里。 石闵指着那些挣扎不已的牲畜,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用来犒劳你们的!但是你们具体每个人能分得多少,就要看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 闻言,在方阵里的士卒们都面面相觑,不过没有交头接耳,不然方阵里一旦出现什么嘈杂的声音,他们就会被连坐! 汉军的军法之严苛,在这个世道里着实罕见。 王平当即在校场上站了出来,鼓足嗓音高声道:“将士们!大将军有令,全军大演武!比试箭术、格斗、长跑、步战、马战、举重六个项目!每个士卒都必须参与任何一项,优异者将能分到一斤的猪肉或者是鸡肉、鸭肉!而表现普通者,则一起吃大锅肉!” “我补充一下。”石闵昂首道,“本次全军大演武,优异者只能有一千人!而这表现优异的一千人,将会成为我们军中的最精锐之士!我将组建一支精兵,号为‘破军营’!这个破军营将享受最优渥的待遇!” “破军营的编制只有一千人,由将军王平统率,战损即补。破军营的将士,必须是悍不畏死,敢战敢死之士!他们,将成为我驰骋疆场的尖刀!” “每个破军营的士卒,每日能吃半斤肉,每个月的军饷为五贯铜钱,甲胄最为坚固,战死者即有抚恤金一百两!”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士莫不为之动容! 每个月的军饷五百铜钱?那可是真的多,要知道,一个普通士兵的一个月的军饷不过是两贯铜钱,一贯为一千文,为两千文铜钱。 现在石闵所说的那个破军营的士卒的一个月的军饷竟然有五贯那么多?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两个月有余的了! 而且战死的抚恤金竟然有一百两那么多?呃,要知道,之前在汉军当中战死的士卒抚恤金不过十贯,在别的军队里,阵亡的士兵甚至连最基本的抚恤金都是没有的! 而且还能天天吃肉,还有半斤!这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对此,石闵还进行过推算的。 一只猪够一个人吃多久? 有三种情况。 其一,一个成年的人一天需要2000卡路里,一斤猪肉含4080卡路里。也就是说,一斤猪肉可以维持成年人吃2天! 一般一只成年猪220斤到250斤之间(不会养的更肥,因为超过这个重要猪吃得太多,和长的肉收益不够赔的),就算235斤,所以一只猪可以供一个人吃470天。 其二,以上是维持够吃就可以的热量计算,如果要干很重的体力活则需要热量翻倍,则粗略计算成235天,这还是纯吃猪肉的情况。 其三,若猪肉的摄入热量只是菜和米饭中所有食物的三分之一,则一只猪可以供不干体力活的人吃1410天。可以供干重体力活的人吃705天。 仅仅作为参考,那些想当然什么3个人吃一匹马一天就吃完的或者几天就吃完的。 如果是常饿肚子的人这么吃,瞬间就会猝死! 而石闵给予破军营的士卒的待遇则是第一种,每个人大概一天半斤肉食(猪肉)。这样一算,其实还是不可想象的,毕竟在这个乱世里,不是人人都能吃的上猪肉什么的! 有好多的家庭一年到头能沾荤腥的日子屈指可数! 看着将士们都是一脸热切的神色,石闵不由得高呼道:“将士们,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成为三十挑一的勇士?” “有!有!有!”群情激愤! 石闵发表了这一番鼓舞人心的演讲,顿时让全军将士的士气为之一振! 接下来,在营寨里开始进行大演武。 石闵走走看看,看着士卒们一个个矫健的身手,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些汉军将士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强的! 经过两日严格而激烈的角逐,最后剩下的一千人,便能成为破军营的悍卒! 而石闵也通过这个事情,在军中初次建立起了自身的威望。 第23章 崔皓归心 石虎寿诞当日,石闵便匆匆回到邺城的府邸。 这时候董巧巧早已备好了贺礼,无非是一些贵种的物品什么的。 而崔皓这个小老头听到石闵已经回府的消息,不知为何,屁颠屁颠地跑去见石闵,在书房议事。 “将军,我听说今天是大赵天王的寿辰,不知道将军你要给他进献什么礼物?”崔皓好奇地道。 对于崔皓的这个询问,石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家中并没有什么藏私,不过历年来大王还是赏赐了不少的东西。在礼单上,有玉如意一对,白玉观音一尊。仅此而已。” 崔皓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俗物。宫中积蓄甚多,想必大赵天王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石闵哑然失笑道:“我又不是非要讨好大王,何必弄那些别出心裁的玩意儿?” “将军,你不讨好大王,如何让大王放心于你?给予你更多的权力?” “这……” 崔皓说到点子上了,这个石闵无可辩驳,故而向着崔皓垂手道:“请先生教我。” “将军,小老儿敢肯定的是,在寿宴上,群臣和大王诸子必定会亮出许多稀罕的物件。但是那些寿礼可贵是可贵,但是为国君者,要什么没有?所以将军为了博取大赵天王的信任和欢心,为了打消他对你的疑虑,请一定要准备非同凡响的寿礼。最好是能让大赵天王怦然心动的寿礼!” “能让大王怦然心动的寿礼?” 这个石闵倒是没想过。 诚如崔皓所言,石虎拥有整个大赵国,物产丰富,无所不有! 这金银财宝什么的,还真不被石虎放在眼里。 能让石虎怦然心动的礼物,会是什么?石闵绞尽脑汁都猜不出来! 最终还是崔皓指点了一番,终于让石闵如梦初醒! 石闵俯首道:“先生大才!” “将军,这下子你能推心置腹地跟我说一说你的志向了吗?”崔皓捋须道。 石闵沉吟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先生,我的志向其实很简单,就是能保护我身边的人不受伤害即可。” “那么将军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吗?” “这……”石闵摇摇头道,“以我的权势,还不足以保护我身边的人吗?” 崔皓笑着道:“呵呵,将军,你不要忘了,你如今的权势是谁赋予的?是大赵天王!而大赵天王是一个怎样的人,想必将军你比谁都清楚!” “我听说,大赵天王经常在夜晚率领数百名骑兵迳直闯进某位大臣的家中,强行奸淫他的妻妾子女。甚至有时候看见长得好看的尼姑也不顾佛门净地,强行与他们交欢后,再将她们杀害!” “将军,请问一下,若是某一天,大赵天王带着数百骑兵闯进你的府里,将夫人……你将如何是好?” “这不可能!”石闵的脸色十分的阴沉,他掷地有声地道,“大王虽然好色如命,而且性情残暴,但是他不是那一种做事情不计后果的昏君。他知道什么人可以动,什么人不可以动!没必要如此色令智昏!” “这只是一个假设。”崔皓语重心长地道,“将军,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而你的命运,压根儿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小老儿看来,将军你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的这个想法,太可笑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因为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忘了吗将军,不久前你还曾经被大赵天王鞭笞一百,又罚了半年的俸禄!你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何谈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岂非妄言乎?” “……” 石闵闻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看来崔皓这厮是逼着他跟石虎对着干,最后起兵造反的! 不知道历史上的冉闵有没有将这个崔皓作为谋主,有没有如他现在这般,艰难地做着这种左右为难的抉择! 石闵能够明确地感受到,自从上一次他杀害了三十多个为虎作伥的羯人,便受到了石虎的冷落、猜忌,这实际上已经为他们将来的反目成仇埋下了祸根! 待在石虎的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伴君如伴虎。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是石虎这头猛虎连自己的儿子都干掉了! 如此喜怒无常,残酷暴虐的君主,老实说,石闵对于自己能不能混到他驾崩的那一天都没有丝毫的信心! “那么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只有改朝换代,你自己成为一国之君!” 闻言,石闵眼皮子一挑,他可万万没想到崔皓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慎言!” 石闵左顾右盼了一下,好在他的书房是十分寂静的,平日里除了他,便是董巧巧可以自由出入,还有一个负责打扫的下人会不时地进来打扫而已。 见到四下无人,石闵便道:“先生,你是来帮我还是来害我的?” “将军何出此言?” “我不过一个区区的左积射将军,有何能耐可以取而代之?” “呵呵,当年的汉高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亭长,都能成为开国之君,将军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以将军你的文治武功,当不下于曹孟德,而远超昔日之刘邦矣。” “可我是大王的养孙。先生,你这般怂恿我,就不怕我拿你到大王的面前邀功请赏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军若是这么做,便是我崔皓看走眼了。你不是一个雄主,而是一介匹夫而已!” 崔皓笑吟吟地道:“将军,你要知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石氏养息,成就了将军你如今这般的威势,将军何不加以利用?” “请先生指教!” “将军可还记得先祖的名讳?还记得自己的姓氏?还记得自己是汉人还是羯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石闵真的是不开诚布公,不袒露自己的心迹都不行了! 石闵说道:“我知道自己是汉人,知道自己姓冉,知道我的祖父是冉隆,父亲是冉瞻,祖上世代牙将!” “将军既然还记得这些,那么还要与石氏为虎作伥?现如今天下大乱,晋室偏安一隅,王业不兴,北方诸国皆是胡虏之国,难成气候!若是将军欲成大事的话,崔皓愿意效犬马之劳!”崔皓言辞恳切地道。 石闵闻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瞒先生你说。其实我心中对胡虏乃至于石虎的做法不满久矣,但是我人微言轻,实在是很难改变什么。这心里也不知道如何去规划,只能随波逐流!不知道先生能否指教一二?” 石闵这话说的是掏心掏肺的! 重生之后,亲眼目睹了羯人的所作所为,还有石虎的暴行,石闵真的是触目惊心! 但是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人微言轻,无权无势,实在是很难改变什么。即便石闵现在是一个左积射将军,手下三万多的汉军锐士,也不可能起兵反赵! 且不说那些汉卒会不会跟他一起造反,光是粮草军需这一条便要依赖于朝廷。没有粮草军需,连最基本的口粮都没有?士卒还怎么作战?! 所以石闵只能随波逐流,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的人一般,走一步看一步。 古语云,时势造英雄。但是同时,英雄也能造就时势! 但是他石闵没有这个能力啊! 崔皓露出了犹如狐狸一般的狡猾的笑意,他向着石闵躬身作揖道:“只要主公想,就一定能做得到!” 等等! 石闵愣了一下,说道:“先生,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主公!”崔皓又叫了一声,说道,“请主公不必叫我先生。崔皓字元亮,主公可以称呼我元亮!自即日起,元亮便是主公的谋士,愿为主公驱驰!” 这就收服了一个谋主? 石闵不由得感慨万千地道:“我冉闵何德何能,能得元亮你的辅佐啊。” “主公不必过谦。既然主公现在觉得前路迷茫,那么元亮便为你扫一扫前路的阴霾!” “愿闻其详!” 崔皓斟酌了一下语句,继而道:“主公现在要做的,便是蛰伏,韬光养晦。不过一定要争取到石虎的信任和器重。” “如何争取?” “眼下的寿诞便是一个契机。主公可以利用我刚刚交给你的寿礼讨好于石虎,这样一来,既能打消石虎当前对于你的一些猜忌,又可以让他更宠信你!” “这日后必定少不了战事。若是将军在大战中又立下战功的话,当可以向石虎谋求外放,然后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成为如蒲洪、姚仲戈那样的割据一方的军阀。” “善!”石闵正有此意。 “不知道若是要求外放,应该选择哪个地方比较好?” 崔皓闻言,摇摇头道:“这个主公你绝不能自己要求。不过眼下来看,最适合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雍州,一个是幽州。” 石闵微微颔首,他自然也有一定的战略眼光。 雍州地处西陲,远离羯赵国腹地,远离邺城,在那里天高皇帝远,他干什么若是石虎不是很重视的话都不会知道。 而且雍州属于成国、凉国、鲜卑人、代国这几个国家的大半包围之内,北方还有许多的游牧民族,他可以在没有石虎的圣旨之下便宜行事,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幽州呢,幽州与代国、燕国相接壤,这历来便是赵、代、燕三国的兵家必争之地。三国围绕着这个幽州都不知道爆发了多少次的大战,在这里石闵想要图谋发展,韬光养晦的话,就必须要将燕国打垮,然后进军其辽东地! 不过石闵并不看好幽州这个地方,毕竟偏居一隅不说,还挺荒凉的,想要逐鹿中原,除非是中原大乱。 第24章 水与土 建章宫。 由于是大赵天王石虎的寿辰,故而整个宫殿都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好一番盛世繁华的景象。 华灯初上,石闵便只身一人前往建章宫,在路上遇见了自己的叔父冉良,还有堂哥冉文。 冉良现如今是赵国的大司农,列卿之一。 大司农是汉朝廷管理国家财政的官职。秦及汉初,设治粟内使管理国家财政,汉景帝改治粟内使为大农令,武帝又改为大司农。 大司农下辖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丞,分别负责掌理粮食库藏,物资供应,物价调节,国库出纳,皇帝亲耕田等事务。此外盐铁专卖业务亦属大司农主管。 而石闵的堂兄冉文,年纪轻轻,亦是位高权重的一个。 冉文是御史台的属官之一,治书侍御史,可谓是前途无量。 石闵暗自寻思了一下,历史上的冉闵能成就如此之大,建立起了强盛一时的冉魏帝国,前期这两个人应该是功不可没。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青史留名?难道是早年被杀害了吗? 来到宫门口,冉文看着石闵背着一个包袱,仆从都没带,就这样两手空空的。 冉文不由得疑惑地道:“闵哥儿,你没给大王准备寿礼吗?” 石闵拍了拍手里的包袱,神神叨叨地道:“我的寿礼,就在这里。” “里面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石闵还卖了个关子。 等到钟声响起,群臣便按照官职和地位的高下,逐次排列好,然后亦步亦趋地进入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羯赵国的议政大殿,叫做太武殿,旧都襄国有一座,邺城这边亦有一座。 现在这座太武殿不是拿来议政,而是拿来大摆宴席的。 看着石虎红光满面,笑呵呵地坐在龙椅上,群臣都在三叩九拜之后,山呼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卿平身!” “谢大王!” 等到群臣都起身,石虎便挥了挥手道:“今日乃是朕的寿诞。这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不知道诸位都带了一些什么寿礼而来?” 太子石宣当即站出来,命人将一件狐裘大衣呈了上来。 石虎见到这只不过是一件狐裘,不由得蹙眉道:“太子,你给朕的寿礼就这个?” “父王。”石宣毕恭毕敬地道,“请您千万莫要小觑了这件狐裘!这狐裘不同于一般的狐裘,别的狐裘乃是以狐狸的皮毛制作的,但是儿臣的这一件狐裘,堪称为‘千狐腋裘’!” “噢,千狐腋裘?这其中有什么说道?”石虎不由得一脸好奇地道。 石宣站到了宫殿的中央,双手捧起了那一件所谓的“千狐腋裘”,说道:“众所周知,狐狸的腋毛最为柔软、细致,而我的这件狐裘,正是用一千只狐狸的腋毛制作而成的,故而称之为‘千狐腋裘’!” “父王,如今天气大寒,又逢父王你的寿诞,儿臣没有什么可以孝敬你的,故而以这件千狐腋裘作为寿礼。恭贺父王万寿无疆!” 用一千只狐狸的腋毛制作出来的千狐腋裘,那岂不是猎杀了整整一千只狐狸? 不过这间千狐腋裘着实好看,看上去质感极好,柔丝入滑,摸起来就跟在摩挲少女的肌肤一般。咳咳,不过它现在是属于大赵天王石虎的了,没有谁敢觊觎这个千狐腋裘! 石虎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太子真是有心了!” 老大石邃去年被石虎废杀,现在的太子乃是老二石宣,老三乃是义阳公石鉴。 这不,石鉴居次,见到太子退了下来,他便上前垂手道:“父王,儿臣的寿礼是三尺弥勒金佛一尊,玉如意一对!恭贺父王万寿无疆!” “嗯。” 见到石鉴送的寿礼如此之贵重,石虎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甚动容。 毕竟石虎宫中的珍奇不知凡几,别的不说,似这个什么金佛,什么玉如意的,他的府库里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这样的东西,与太子石宣刚刚拿出来的那一件“千狐腋裘”相比,相形见绌,根本不值一提。 接下来燕公石斌和彭城公石遵等大赵天王的诸子纷纷上去献上自己的寿礼,不过大多是一些贵重的东西,在石虎看来,压根儿就不起眼。 不过金银财宝嘛,还是多多益善的,毕竟再有钱的人都不会嫌弃自己的钱多的! 而在群臣的寿礼当中,似乎只有镇军将军张豺的寿礼让石虎眼前一亮的。 张豺的手里乃是一面屏风,这面屏风上有一个大大“寿”字,全是用珍珠编串而成的,做工精细,殊为不易。 而轮到石闵上去进献寿礼的时候,他却拿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包袱出来。 “棘奴,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石虎被勾起了好奇心。 “大王请看。” 石闵二话不说,当即打开了包袱,不过包袱里面还套着一个十分精致而古朴的盒子。 石虎眉头微蹙,而站在一侧的太子石宣一向是瞧不起汉人出身的石闵的,平日里看后者那么傲气,更是不爽,故而逮着机会便一脸嘲讽地道:“棘奴,你不是特地来消遣父王的吧?” 石闵没有说话,而是又打开了那个盒子,他从盒子里面捧出来了……一碗土壤和一碗清水? 群臣都大跌眼镜! 就连在上面仰着头在看的石虎都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家都擦亮了眼睛,又看了看,没错,石闵是左手拿着一碗土壤,右手拿着一碗清水的! “这……这就是你给朕的寿礼?” 石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冉良见状心里叫苦不迭,赶紧上去,拉着石闵的胳膊跪下,乞饶道:“大王恕罪!石闵年幼无知,不是有意要冒犯大王的!” 石宣见到石闵的寿礼竟然是一碗水和一碗土,如此敷衍了事……哦不,应该是连敷衍了事都算不上。 石宣不由得笑出了声,肆无忌惮地讽刺道:“真是好大胆子!群臣进献给大王的寿礼莫不是珍奇古玩,你石闵倒好,拿着这种东西作为寿礼!你是在藐视大王吗?” “就是就是!从古到今,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谁会拿着水和土作为礼物的!石闵真是狗胆包天!” “我听说石闵将军可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呀!莫不是他有将金钱变作粪土的能力?” “哈哈哈哈,这可是大不敬之罪!罪无可恕!” “石闵,难道你连一点金银财宝都拿不出来了吗?竟然拿着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敷衍大王,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石宣的追随者亦是挺身而出,一脸愤愤不平地大声喧哗着。 石闵的脸色不变,还是在那里从容不迫地跪着。 石虎当即怒不可遏,厉声道:“来人,将石闵给朕拖出去!腰斩!” 敌视石闵的大臣此时都一脸嘲笑地看着他,在那里奚落不止。而同情石闵的大臣则是暗自摇摇头,默不作声。 “且慢!” 两个殿前武士刚刚跑进来,石闵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忽而清喝了一声,然后将一碗水倒进了装着土壤的碗里,双手捧起了那个瓷碗。 石闵高声道:“大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水与土的寓意难道大王不知道吗?” 石虎愣了一下。 有意拉拢石闵的义阳公石鉴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石鉴站出来说道:“父王明鉴!棘奴进献给你的寿礼。这水与土,乃是代表的河与山,是为江山社稷!棘奴之心,是想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都送到父王你的手中啊!” 石虎闻言,当即拍案而起,一溜烟儿地跑到下面将石闵扶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 石虎一连说了三个好,笑的合不拢嘴地道:“棘奴甚为恭顺矣!以棘奴之能征惯战,当可为朕开疆拓土!当可为朕夺取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当可为朕将这普天之下的土地,给朕拱手送来!” “吾王圣明!”群臣皆跪拜下来山呼道。 石闵见到这个“寿礼”果然奏效,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手心都冒汗了。 第25章 两脚羊 对于石闵进献的“水”与“土”,石虎很是高兴,当即便拉着石闵的手上了陛台,赐坐在一侧。 群臣以及以太子石宣为首的诸子,都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石闵,恨不得取而代之! 奏乐。 群臣在席间推杯换盏,依次上来给石虎敬酒。石虎每每都是小酌一下,而群臣全都是一饮而尽的。 当然了,在大赵天王石虎的面前,大家都不敢放肆,故而都是很斯文地吃着东西,喝着小酒,不时地还跟身边的人聊聊天。 歌舞升平。 石虎放下了酒杯,又自顾自的抓起了一块牛肉在那里咀嚼着,狼吞虎咽,不失胡人的本色!忽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大块的牛肉,拿抹布擦了擦手。 “大王,怎么了?是牛肉不合你的胃口吗?”石闵不由得眼皮子一跳,出声询问道。 若是手底下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可想而知,以石虎的暴虐的脾气,绝对要拉下去腰斩的! 不过今天是石虎自己的寿辰,这大喜的日子,不应该见血光啊! 石虎眯着眼睛道:“确实没甚滋味儿。这牛肉太淡了,太熟了,吃起来一点嚼劲都没有。” 石闵看了看石虎盘子里的牛肉,那一大块的牛肉可以说是五分熟的。这上面还有干涸的血丝遍布,一口咬下去绝对能感到一股子的腥味儿! 这样的牛肉还没滋味儿?太淡了?又没有嚼劲? 开什么玩笑! 看样子石虎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胡人的本性乃是茹毛饮血。难不成他还想吃生的牛肉?以他的牙口咬的动吗? 石闵低着头道:“不如让人给大王换一份吧。” 石虎闻言,淡淡的摆了摆手道:“还能凑合。不过棘奴,你知道这世上比这牛肉、羊肉更好吃的肉是什么吗?” 石闵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驴肉吗?” 古语云,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这所有的肉类中应当是驴肉较为好吃的。而石闵也吃过驴肉火烧,故而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没成想,石虎却是摇摇头道:“非也!” “朕认为,这世上最好吃的,当属两脚羊的肉!” 闻言,石闵的瞳孔不由得猛地一缩,随即又低下了头,不让石虎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而石虎还在那里自顾自地道:“这‘羊肉’的滋味儿可是非同凡响的。而‘羊肉’当中,最好吃的莫过于汉人的妙龄少女与婴儿的肉!刚刚出世不久的婴儿,他们的肉质丝滑,口感极爽,最适合用烤全羊的方式烤着,或者是焖烧,再撒上一层香料,那可真的是人间极品!” “而汉人的妙龄少女的肉亦是非同凡响。她们不知道如何养的,其肌肤细腻,入口即化,口感舒适,最适合用熬汤的方式煮着,拌以佐料,或者是红烧其肉,那味道吃起来可真的是香甜可口,丝滑而不显得油腻。比那些什么红烧猪蹄吃起来味道好多了!” 说着,石虎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笑眯眯地道:“朕已经很久没吃过婴儿和妙龄少女的肉了。真是好怀念那种味道啊。” “……” 石闵沉默不语。 石闵的心里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屈辱、愤慨,此时此刻的石虎,在他的眼中便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禽兽! 不,应该是禽兽不如! 禽兽尚且不吃自己的同类,而这厮竟然十分乐衷于吃自己的同类。岂非禽兽不如? 石闵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齿,埋着头,同时袖子里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他的眼神凶光毕露,好似隐忍到了极点的恶狼,又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石闵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气之下,将石虎在这里活活打死! 石闵固然有对石虎一击必杀的能力,但是他不能,也不敢…… “棘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吃过人肉吧?不如改日,朕请你吃一顿如何?” 闻言,石闵的肩膀一颤,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直让他欲呕吐。 刚刚吃的东西似乎都要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喉咙,不要石闵还是生生的忍住了,将这股感觉压抑了下去。 石闵的喉结耸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将直达咽喉的东西又默默地吞了下去。 石闵这才抬起头,脸上一股子牵强的笑意,垂手道道:“多谢大王的好意。但是臣……臣只怕是无福消受。” 石虎听见了这话,顿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说道:“怎么会无福消受呢?棘奴,你要知道,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抢,但是朕给你的,你不能不接受!” “诺!” “棘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身子不舒服吗?” 石闵脸色苍白地道:“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一提及这个“吃”字,石闵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突突,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接下来,石虎又在那里大快朵颐地吃着大一大块血腥十足的牛肉,吃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透过眼角的余光,石闵还能看见他牙齿上出现的干涸的血渍。 在石闵的眼中,此时此刻的石虎无疑是一个恶魔,一个恶魔化成了人形在那里吃着人的肉! 石闵感到很反胃,几欲作呕,不过好几次都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跟幻灯片似的。 石闵这下子都不敢动筷子,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压抑着那一种异样的感觉,眼睛都不敢往盘子里的牛肉和羊肉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害怕自己吃了一口下去,或者是多看几眼,便会呕吐不止! 石闵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这是一个乱世,这是一个两脚羊的时代! 就石闵所知道的,两脚羊并不是指羊,而是一种比较血腥的场面。两脚羊就是指被当作食物吃的人,在古代的多处有记载,尤其是在战乱的古代,民不聊生,难以为计,人们只得将人烹之,食之! 两脚羊是指被当作食物吃的人! 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人是要吃饭的,而老百姓,却嚼着树皮,吃着草根和观音土,实在活不下去,就吃人。史书记载:“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赋,生计无遗,加之饥馑无食,民始采树皮叶,或捣叶为末,或煮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 “乃自相食”,就是吃人的意思。 吃人这种事,现在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但在中国历史上,只要是动乱和战争年代,人骨为柴、烹煮人肉的惨事,是时常发生的! 在清朝同治年间,仍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 五胡中的羯族,即现如今的赵国的羯人是历史上有名的“食人恶魔”,史书记载羯族行军作战从不携带粮草,专门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羯族叫做“双脚羊”,意思是用两只脚走路像绵羊一样被驱赶的奴隶和牲畜,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 到冉闵灭羯赵的时候,中原汉人大概只剩下400万,(西晋时大概2000万),冉闵解放邺都后一次解救被掠夺汉族少女就达20万。这些汉族女子是被羯族人当作“双脚羊”来饲养的家畜,随时随地被奸淫,也可能随时随地被宰杀烹食。 有五万多少女这时虽被解放,但也无家可归,被冉闵收留,后来冉闵被慕容鲜卑击败,邺城被占。这五万名少女又全部落入食人恶魔慕容鲜卑的手中,慕容鲜卑奸淫污辱,又把这五万名刚刚脱离羯族魔爪的可怜少女充作军粮,一个冬天就吃了个干净。 邺城城外这五万名少女的碎骨残骸堆成了小山,到了南北朝进,拓跋鲜卑的拓跋焘发动三十万大军进攻宋国,居然不带一点粮草,如果掠夺的食物不能解决需要的话,就只能是“掠人而食”了。 石闵不由得心生戚戚之感,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是同类被同类而食?这还是人吗? 这是什么世道! 在宴席散后,石闵与冉良、冉文父子走在一起,少不了一番埋怨。 今晚着实是无比的惊险,尽管最后是有惊无险,可是石闵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不过石闵进献给石虎的寿礼“水”与“土”显然是很成功的,不仅吸引人的眼球,而且又博得了石虎的欢心。 这一点从石虎在席间频频饮酒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冉家父子还是不由得给石闵捏了一把汗! “棘奴!” 在出了太武殿,刚刚到宫门口的时候,便听见了义阳公石鉴在后面叫唤。 冉良与冉文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告退。 石鉴上前笑着道:“棘奴,你进献给父王的寿礼可真是别出心裁啊!便是太子殿下的那一件什么千狐腋裘都相形见绌了。看父王的样子,怕是日后要更加的宠信于你了!” “殿下说笑了。”石闵谦虚了一下。 “棘奴,如今天色还早,不知可否到孤的府上小酌两杯?” “殿下的盛情难却。但是我身子不太舒服,改日,改日吧。” 石鉴借着灯光看了看石闵的脸色,果真有些病态的苍白。 石鉴不由得摇摇头道:“也罢。棘奴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你可是我们大赵国的将星!这天寒地冻的,孤明日便让人送一件保暖的狐裘到你的府上。” “多谢。” 这一回石闵并没有推辞,若是他还推辞的话,那便是不给面子了! 看着石闵渐行渐远的背影,石鉴又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一阵子,暗道:石闵,你是逃不出孤的手掌心的! 第26章 司空之子 话说在石虎的寿宴上,文武百官都是比较缩手缩脚的,没敢敞开肚皮去吃吃喝喝。石闵自然也不例外。 其余的大臣基本上都是事先填饱了肚子,然后去赴宴的。 但是石闵的话是从漳河大营赶回来,便是滴水未进的,好不容易等到寿宴开始,刚刚吃了一点东西,石虎又特么地说“两脚羊”的事情,还说得绘声绘色的! 故而石闵现在可以说是反胃想吐的状态,毫无食欲。 而董巧巧是一个持家有道的主妇,早已在府上备好了饭菜,就等着石闵回来呢。 “闵哥儿,你瞧瞧,今天可是妾身亲自下厨的。都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肴。有红烧排骨、麻辣梭子鱼、五花肉、苦瓜炒肉丝……” “呕!” 石闵干呕了一下。 董巧巧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拍了拍石闵的后背说道:“闵哥儿,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石闵摆了摆手,脸色惨白地道:“我没事。巧巧,这段时间我要吃素,不要荤食!呕……还有,这几天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及‘肉’或者‘荤’这两个字!呕!……” 石闵捂着自己的嘴,挥了挥手道:“等会儿你让下人熬一点粥送我屋里吧。我先回去歇息了。” 说完,石闵便夺路而逃。 真是太痛苦了! 石闵此刻深深地痛恨着石虎,痛恨着晋王朝,痛恨着这个混乱而残酷的时代,更痛恨着将自己带到这个乱世里来的老天爷! 如果仅仅是在后世的文章里看见这种惨绝人寰的历史事件,或许石闵只是愤慨一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现在这种事情就发生在他的身边,他想去阻止,却没有这个能力! 徒呼哀哉! …… 春节一过,位于漳河北岸的汉军大营,便进入了热火朝天的招兵的盛况。 石虎给予石闵麾下的汉军的编制是五万人马,石闵自然不会吃空饷的。不论身处哪一个乱世,有人有枪便是草头王! 在招兵处那里排着长龙一般的队伍。 石闵就提着剑,在一个瞭望塔上观望。 这个时代的汉家儿郎的身体素质着实不行,不是他们的根骨不够好,而是营养跟不上,属于后天不良的那一种。 曾几何时,中原国家一向是鄙夷四方的戎狄胡蛮等异族的。 对于匈奴、东胡、娄烦这些游牧民族,战国时候的华夏诸国都能吊打一遍。连最弱的燕国都能扫灭东胡,辟地千里! 当时的华夏人由于身体素质的强悍,再加上武器装备的优良故而可以以一敌五。而到了汉武帝的时候,即便是匈奴人学会了汉军的很多军备技巧,也要三个人才能抵上一个汉卒! 历史上一汉敌五胡的真相,难道汉人比匈奴人更能打? 汉帝国在军备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地位!大汉帝国西域副校尉陈汤曾经有过详细的论述。这位汉帝国名将,曾经阵斩匈奴郅支单于,并将其传首万里,留下“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名言的。 他如此说道:“以前胡人士兵五人才能抵上一个汉帝国士兵。因为胡人兵刃朴钝,弓箭质量不好。现在听说他们学得了很多汉帝国的军备技巧,但仍要三个人才能抵得上一个汉兵。” 不过,他口中的胡兵主要指的是西域诸国当中的乌孙国士兵。 那么,拥有着典范般的古典帝国军事体制,由钢铁武器装备起来的汉帝国军队,面对着“天之骄子”匈奴帝国军队之时,又将是一种什么状态呢? 晁错在他的《言兵事疏》一文中,对于汉军将士和匈奴战士的优劣做出过系统的总结与评论。 晁错首先肯定了,战马给匈奴帝国带来的军事优势。他说:匈奴的长处有三。 其一,攀山跨涧,汉朝的战马不如匈奴的战马。 其二,在崎岖的山路上,驰骋骑射,汉朝骑兵不如匈奴。 其三,风餐露宿,忍受饥渴,坚韧顽强,汉军不如匈奴。 汉帝国的长处有五。 其一,在平原上,汉军战车和突骑冲锋,就很容易能把匈奴打垮。 其二,汉军强弩的射程与威力,远超过匈奴的弓箭。 其三,使用强弩的汉军万箭齐发,匈奴的皮甲与木盾根本抵挡不住。 其四,汉军战士身穿铁铠,手持锋利的兵器,在弓弩的掩护下,排成阵列奋勇前进,匈奴的战士根本抵挡不住。 其五,当汉军战士在步下用长戟和刀剑近身格斗,匈奴根本不是对手。 晁错这段关于汉匈双方实力对比的论述,如神谕般地预言了李陵“横挑强胡”这一仗的战场态势。 汉帝国的前期反攻已经取得诸如卫青、霍去病那样的辉煌胜利。但由于牧人物资匮乏的天然属性,汉帝国并不能从胜利中得到多少实质性的补偿。 虽然汉帝国的财力依然可以支撑对于匈奴的远征,但是之前苦苦积累的马匹已经被严重消耗。因此汉帝国无法像之前那样保证全部战略方向上的战马供应。 这也是为什么李陵出塞千里,竟然没有骑兵掩护的原因。 说到李陵,石闵便不由得感慨这位大汉名将的命运何其之不幸。 浚稽山之战,李陵率五千步卒与八万匈奴人大战,最后因寡不敌众兵败投降。由于之后汉武帝误听信李陵替匈奴练兵的讹传,夷灭李陵三族,致使其彻底与汉朝断绝关系! 五千人对战八万人,还能坚持那么久,杀伤了数倍的敌军!可想而知当时的汉卒有多么强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正在感慨万千的时候,一个小校匆匆跑过来叉手道:“将军,王平将军请你过去一下。” “何事?” “他说有一个要入伍的年轻人,叫做文泰,是当朝司空文章的嫡长子!王平将军不知道要不要招收,想过问一下你的意见。” “司空之子?” 石闵愣住了。 什么情况?司空的嫡长子要来入伍?! 羯赵国的司空虽然权力不是很大,但是也有一定的地位,这司空之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参军? 值得一提的是,在羯赵国里权力最大的是大单于,而不是丞相。而羯赵国继承魏晋两朝的制度,施行三公九卿制,三公乃是太尉、司徒、司空。 由于十六国政权中有十三个是胡族建立的,这些政权在占据北方以后,大都摒弃本民族野蛮落后的统治方式,进而实行中原地区行之以久的封建制度。 而他们的官制受中原影响,基本沿用魏晋官制。 十六国时期多数政权为胡族贵族为主体,所以其中有一部分的政权实行了胡汉分治,即单于台制。羯赵国便是如此。 自先秦以来,胡族最高的统治者为大单于,大单于的任务是统辖胡族人民,如《晋书.石勒载记》所记:以大单于镇抚百蛮。 由于置大单于的政权以胡族贵族为主体,胡族人民是其基本群众和军队主要来源,所以大单于地位尤其重要。 当胡族皇帝以太子或亲属领大单于时,这个大单于实际上就是副王。 如石虎以其子石宣为大单于,石宣能羽葆、华盖、建天子旗帜。 又如石勒在位时先自谦大单于,即位皇帝后,便以子石宏为大单于,结果引发石虎不满。所以石虎争夺大单于,后来石勒死后,太子石弘立即拜石虎为丞相兼大单于,“总摄百揆”即总揽朝政,可以看出其地位显赫和重要。 虽然设置两套统治机制,进行胡汉分治,但实际上基本沿用的是魏晋官制,单于台制为辅助。如石勒采用的是九品官人法对士族进行评定、任用。 在这些胡人的国家里,汉人官吏所占的比例超过一半以上。汉族地主被广泛地任用于各个领域,甚至就连独挡一面的高级军事将领也不乏汉人。 第27章 羌人投军 石闵听闻当朝司空文章之子要参军,不由得大感诧异。 对于文章,同朝为官的石闵是印象深刻的。毕竟文章名义上还是汉人官吏的百官之首。 文章这个家伙堪称是政坛的“不倒翁”,历经石勒、石弘、石虎三朝,能成为三朝元老的大臣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同样,这个文章亦不例外。 文章如老狐狸一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擅于投机取巧,逢迎主上,很多人都认为他能有如今的都是因谄媚于石虎而获得,当然也有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文章足够狡猾,让人很难抓住他的把柄。 值得一提的是,文章一样是魏郡内黄人,跟石闵是老乡。 对于文章之子文泰参军的事情,石闵犹疑不定,不知道文泰是自作主张,还是受了文章的指使。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石闵就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坛一探这个老家伙的底了!谁知道他的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石闵当即在士兵的带路之下,走进了一座募兵的营帐。 在那里,上首便坐着王平,而底下则是站着一个相貌堂堂,看上去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 石闵站到王平的身边,打量了文泰几眼,便道:“你就是文泰?” “是的。”文泰昂着头,向着石闵垂手道,“将军想必便是汉军的主将石闵石将军吧?将军,请你让我加入你们的军队,可以吗?” “你能给本将一个心服的理由吗?” “建功立业!” 闻言,石闵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这算什么理由?文泰,你既然是司空之子,何必走投军这一条路?我听说文家亦是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的,你这样弃笔从戎,你父亲知道吗?” 文泰摇摇头道:“我已经在家中留了一封书信,想必我爹现在已经知晓这个事情了。” 石闵淡淡的道:“文泰,恕我不能招你入伍。” “为什么?将军可否也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听到这话,石闵不由得在心里腹诽着,你特么离家出走,跑到我这儿来投军,你父亲文章不找我麻烦才怪!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颔首道:“我们汉军是不养闲人的。文泰,不知道你都有些什么本事?” “禀将军,在下读过几年的兵书,略懂韬略,而且还自小习武,打熬气力,有一把子武力!将军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让人出来与我比试比试。” 看着文泰自信满满的模样,石闵倒是微微颔首,同样是习武之人的他早就看出来,文泰绝对是一个练家子。 石闵说道:“既然你想要投军,为什么非要到我的军中来?” 文泰似乎早就猜到了石闵会这么发问,故而不假思索地道:“将军,我听说了将军你的勇武,是故慕名而来。昌黎一战,十余万大军被击溃,只有将军你这一部独存,而且还战败了追击而来的鲜卑人的两千精骑!” “你是笃定了在我这里能经常打胜仗,可以更好地建功立业吗?” “是的!请将军成全!”文泰当即单膝下跪,向着石闵叉手道。 旁边的王平上去跟石闵耳语道:“闵儿,这小子的气力确实了得。刚刚在测试的时候,这小子一口气连续拉了十下铁胎硬弓,举起两百斤的石桩而毫不费力的样子,他的臂力应该不下于8石!” “这么厉害?”石闵不由得微微颔首。 王平又迟疑了一下道:“只是……文泰的父亲是当朝司空文章,文章老来得子,老文家就这一根独苗,恐怕文章是不会答应让他的儿子投军的。” 石闵摆了摆手道:“既然是一个能人,那么便不能拒之门外。” “文泰!”石闵叫了一声。 “在!” “自即日起,你便作为我的亲兵,随侍左右!” “这……” 看着文泰有些迟疑的模样,石闵淡然一笑道:“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不,属下很乐意!”文泰忙不迭地道。 生怕被石闵拒之门外! 石闵点了点头道:“你别以为作为我的亲兵是没有危险的。我告诉你,做我的亲兵更加危险!我本是一员虎将,冲锋陷阵的事情不会少,故而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会更多的!” “诺!” 文泰随之退下去。 石闵又拿过桌案上的账簿,看了几眼,垂询道:“今天都招了多少人?” “六百四十二人。” “这么少?”石闵咋舌道。 王平闻言,不由得苦笑着道:“将军,都是你录取的条件太过苛刻了。这每日来投军的人成千上万,不计其数,但是按照你的要求,能录取的都是青壮年,还要能举起三石(约180斤)的石桩,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石闵叹了口气道:“兵贵精,不贵多。虽然气力是可以后天打熬的,但是这些人都已经过了打熬气力最好的年纪,就算军中的伙食再好,可以供给他们训练,但是无甚大用。” “除了邺城,你们还可以到附近的邯郸、汤阴、朝歌等地去招募兵员。记住,我只要这个标准的士卒,达不到这个标准的,一概不要。” “诺!” 接下来,石闵又巡视了招兵处那里。 招兵处那里依旧是人山人海的,十分的热闹。 在这个乱世里,当兵打仗,想要出人头地的人不少,但仅仅是混吃等死,为了混一口饭的人更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毕竟,不管是哪个时代,没有关系的话你就是混到七老八十的,也别想得到晋升的机会!对比这些底层的庶民,石闵无疑是很幸运的。 石闵的起点极高,他是石瞻之子,大赵天王石虎的养孙,从一开始,他不过十四岁的时候便成为了北中郎将,徙封修成侯,然后通过剿灭一些流寇、山贼什么的,直接晋升为游击将军。 昌黎一战,石闵更是一战成名,被擢升为左积射将军,统率五万兵马的一军主将! 旁人当然很艳羡石闵。 似石闵这般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不胜枚举。石闵只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忽而,正在巡视的石闵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投军?大人,我很勇猛,很有力气的!别人敬而远之的大虫都被我活活打死过的!” “嚯,你还打死过老虎?”那个负责登记的军吏摇了摇头,一脸不信地道,“后生,你是长得孔武有力的,看上去有两把子力气,但是你说自己打死过老虎这太吹牛了吧?” “大人,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军吏嗤笑了一声道:“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劝你还是走吧。看清楚了,我们这里是汉军大营,我们招的是汉人出身的士卒。你一个羌人来这里瞎掺和什么?” 噢,羌人? 石闵无意中听到这个字眼,顿时来了兴致。 正如姚弋仲的羌人军中只招募羌人的壮丁,蒲洪的氐人军中只招募氐人的壮丁一般,石闵的汉人军中自然只招募汉人! 这是为了保证自己的部众不被他人染指。 石勒、石虎他们不是不想整合国内的军队,而是有心无力。因为大家的部众都是同族的人,容易齐心协力,同仇敌忾,而一旦上位者安插进一两个钉子进去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死掉! 久而久之,石虎都不敢触碰这些军中大将的底线。 第28章 六夷 石闵当即按着剑,在一队亲兵的开道之下,亦步亦趋地进入了那个招兵处。 军吏以及附近的士卒纷纷低着头致意道:“将军。” “嗯。”石闵微微颔首。 军中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缛节,故而在见到上司的时候仅仅是低头致意,而不必单膝跪下。 石闵又站住了脚步,眼睛往那个羌人身上看。 这个羌人的年纪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稚气未脱。脖颈之间围着一条绒毛巾,昂藏八尺,身材魁梧,他扎着羌人特有的发型,一身胡服,膀大腰圆,足踏蛮靴,可是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样子。 羌人少年见到在场的军士都称呼石闵为将军,不由得一脸激动地下跪道:“将军,请你让我投军吧!” “报上名来。”石闵径直说道。 “我叫长生,陈长生!” “你的羌人姓名呢?” “奴葛……” 石闵微微颔首,对于羌族的姓氏,石闵知道,“羌”通“姜”,所以古时候,姜姓算是羌人中较大的一个姓氏。 同时,古羌人中部落众多,如冉駹羌,烧当羌,白狗羌,党项羌,青衣羌,牦牛羌,白马羌,参狼羌等等,每个部落都有不同的姓氏,如奚薄氏部落中就有薄氏,党项羌中的拓拔氏。 “你是羌人哪个部落的?”石闵又问道。 “回将军,我是奚薄氏部落的!” 噢,烧当羌。 石闵又眯着眼睛道:“你为何来投军?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是汉军大营吗?我们只招募汉人出身的士卒,诸如氐人、羌人、羯人都一概不收。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请将军开恩!” 陈长生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急声道:“我其实不仅仅是羌人,我还是一个汉人。” “此话怎讲?” “我娘亲是汉女。我自幼在她的教导下,仰慕汉人的文化,故而不想做一个羌人,我想做一个汉人!” “哈哈哈哈!……” 闻言,石闵笑了,笑的很大声,笑的很放肆,甚至像是在嘲讽什么一般。 他们汉人在羯赵,在整个北方有什么地位吗? 这个时代,这个五胡乱华的时代,乃是汉人地位最低的时候,汉人根本就不能算人,完全就是能说话的动物而已! 那个被很多人认为是中国唯一奴隶出身的皇帝石勒,其实根本就不能算中国人。他和他的羯族,根本就是白种人,和蒙古人种没什么关系。而这位“胡皇”,曾创下一次就屠杀数十万汉人的“纪录”。 他还明文规定胡人劫掠汉族士人免罚,胡人有所需,可以任意索取一般汉人的东西! 而他的继任者石虎,就更厉害了。使五十万人造甲,十七万人造船,死亡超过三分之二;夺汉女五万入后宫肆意变态凌杀污辱之行,其间由于负妇义夫的反抗,死者不计其数。 后赵政权若不是有冉闵替天行道,汉人估计在北方就得绝了户! 羯人如此,那么似乎很友好的鲜卑人呢?那些慕容、拓跋和宇文呢?并不好到哪里去。 八王之乱时,鲜卑乘机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名汉族少女。回师途中一路上大肆奸淫,同时把这些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 走到河北易水时,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了。晋朝官员发现后,勒令鲜卑留下这八千名少女。鲜卑一时吃不掉,又不想放掉。于是将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于易水! 易水为之断流! 如果不是有冉闵、祖逖、谢安、刘裕这些伟大的汉人,一次次地将夷狄阻击于长江北岸,汉人的耻辱,将比崖山之战提前九百年! 五胡乱华中,“五胡”主要指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但事实上五胡是西晋末各乱华胡人的代表,数目远非五个,还有賨(音从)人(以上合称六夷),乌桓等。 而现如今汉人在羯赵国是一个什么地位呢? 晋国有“六夷”之称,赵国亦有“六夷”之称! 不同的是,晋国的六夷乃是羯人、氐人、羌人、鲜卑人、匈奴人和南蛮,而羯赵国的六夷乃是氐人、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晋人(汉人)和乌桓人。 而在赵国,羯人为国人,其余“六夷”皆为赵人,而汉人的地位实在是连氐人、羌人这些茹毛饮血的游牧民族都不如!汉人乃是下等人! “将军,你何故发笑?”陈长生疑惑地道。 石闵摇了摇头道:“呵呵,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你好好的羌人不做,做什么汉人?要知道在我们赵国,你们羌人的地位还比汉人高出半截呢!” 陈长生闻言,说道:“将军,且不说做羌人还是汉人,我想成为你们汉军的士卒!请将军成全!” “你回去吧。”石闵淡淡的道,“你是羌人,想投军的话应该找姚弋仲的羌军,而不是来我汉军这里。汉军不欢迎你,你有见过姚弋仲的军中有除了羌人以外的士卒吗?” “将军,我有非加入你们汉军不可的理由。” “说。” “我出生在一个贫苦的羌人家庭,以放牧为生。我的娘亲吕氏,是一个汉女,不管将军你相信不相信,反正我是一定要改头换面,做一个汉人的!” 陈长生掷地有声地道:“我娘病倒了,没钱医治。听闻将军在漳河募兵,故而赶来了这里,我听说汉军对待士卒极好,军饷极高,而且每个投军的士卒都能预支一笔一个月的军饷。所以我想过来投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陈长生见到石闵这一脸狐疑的神色,不由得叉手道:“将军,我所言句句属实。我父亲早丧,家中只有一个娘亲和一个胞弟!羌军那边是什么情况将军应该是知道的,他们没有军饷,最多只是一些赏赐,还有按月发放的牛肉、羊肉,这样如何给我的娘亲治病?如何补贴家用?” “想不到你还挺孝顺的。”石闵撇了撇嘴道。 “将军,请你收下我吧!”陈长生又磕头道。 闻言,石闵还是摇摇头道:“你的境遇很可怜,但是我不能给你破例。” “凡事都有例外呀!” “在我这里没有!”石闵沉声道,“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例子一破,便犹如堤坝缺了个口,顷刻间便会冲垮!所以我不能收下你。” “求求你了!将军!”陈长生似乎无计可施了,干脆一个劲儿地哀求,声泪俱下的样子着实可怜。 在附近的人瞅着一个八尺高的少年郎在那里泣不成声,都有些不忍,纷纷出声。 “将军,你就收下他吧!”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这个羌人少年虽然并非汉儿,但是身体里有一半是我们汉人的血液呀!” “是啊!将军,这个不算破例。而且在这里的都是汉人,实在没有别的异族人来投军的!你就收下他吧!” 听见这些嘈杂的声音,石闵沉吟了一下,又道:“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陈长生,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方才说自己曾经打死过一头老虎,想必甚是勇猛。若是你能在我的手下走上十个回合,我便让你投军,如何?” “多谢将军!”陈长生不由得喜极而泣地道。 石闵与陈长生二人走到一侧的空地上,这个时候许多人都闻风而至。 无论是什么年代,都不缺乏看热闹的人,都不缺乏好事者。这一点,从菜市口斩首的时候,往往人山人海的情况便可见一斑! 石闵抬着头道:“陈长生,你擅使什么兵器?” “这……”陈长生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是不由得摇摇头道,“回将军,我只是有两把子力气,没使用过什么武器的。” “噢,这么说你是徒手击杀猛虎的?” “正是。” 石闵闻言,不由得以略带赞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后探出一条胳膊,说道:“那我们便徒手格斗。你若是能在我的手下十招不败,我便让你投军。” “小心了将军!” “哈——” 听到这话,陈长生不由得如野兽一般嘶吼了一声,攥着沙包大的拳头冲了上去。石闵看了看他的步伐,杂乱无章,果真是只有匹夫之勇的家伙! “砰!”石闵直接一记胳膊排开了陈长生打过来的拳头,就着他的手肘,一记铁拳便捶在他的小腹上。 石闵还是保留了五分气力的,不过看着陈长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有些痛楚的模样,他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飞起一脚,直踹陈长生的心口而去! 陈长生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强的,这一下,当即架起了双手,拿着自己的胳膊硬生生地格挡住了石闵的这犀利的一脚。 石闵又借着陈长生架起的胳膊,旋身了一下,而后一连三拳都轰在了陈长生的手臂上,噼啪作响。 陈长生架着胳膊,好似躲在了乌龟壳里一般,任凭石闵如何攻击都不出来。只不过从那噼啪作响的声音里,还有陈长生脸上的痛楚的神色,可想而知石闵打出的拳头的气力有多大! 石闵可是天生神力之人,堪称是拥有霸王之勇的男人! 好小子! 石闵又飞起了一脚,这个时候陈长生的拳头突然打了出来,不过攻击点却是在石闵的肩上。石闵硬挨了这一下,跟没事人一样,一只手拉住了陈长生的手臂,而后弓着身子径直将陈长生整个人抬了起来。 “啪”的一声,陈长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闵一下子拽着两条胳膊摁到了地上! “好干净利落的动作!” “没想到我们的将军竟然如此勇武!” 在场的军士都不由得感慨出声。 “你接了我十一招。”石闵含笑道,“陈长生,你很好!以后你便留在我的身边做一个亲兵吧。军饷的事情我可以给你预支三个月的。” “多谢将军!”陈长生感激涕零地抱拳道。 刚刚石闵还是放水的。本来在第八招的时候,他就能一下子撂倒陈长生,但是石闵并没有那么做! 第29章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乏悍勇之士,但是如陈长生这般,天生神力,气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着实罕见,几乎是百万人中只有一个的几率! 若非是陈长生只有一把子气力,而毫无武艺,一点技巧都没有的话,石闵能不能那么快地击败他还很难说。 这是一个好苗子! 假以时日,多加栽培的话相信陈长生能够成为王平那样的绝世勇将,冲锋陷阵,当不在话下! 收服了陈长生,石闵又巡视到下一个招兵处,在那里,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 只不过石闵又看了一下那些登记入册的青壮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情况?都不必考核的吗? 瞧瞧那些三五成群的人,他们似乎彼此相熟的一般,在那里唠唠家常什么的。而这些人年纪最大的也有四十岁,最小的不过十四五岁,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看上去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石闵黑着脸询问负责招兵的军吏,指着那些入伍的人说道:“这就是你招的兵?为何不必经过考核?这其中可不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他们是青壮吗?他们能上战场厮杀吗?” “将军息怒。”军吏忙不迭地叉手道,“这些人都是军户出身。将军要招募兵员,又不够数,他们正好可以作为替补……” “我需要这种滥竽充数的士卒吗?宁缺毋滥!记住,给我宁缺毋滥的招兵!不要管是不是军户!”石闵瞪着眼睛道。 “诺!” “这些人都给我重新考核一遍!没通过的不许投军!” “诺!” 对于军户,石闵还是略有耳闻的。 军户的地位很低,虽然不是最底层,但也差不多。 军户是世袭的,也就是说军户的后代不想做军户都不行。有的人拼命打仗立功,就是想让后代脱离军户。 一有战争,就要征召军户从军,武器、盔甲、战马都是自备。基本上都是炮灰的角色。 没有战争时,军户和普通百姓一样,该上税上税,该出劳役出劳役,但是不是有地方官收集而是由军方派人收集。 三国时曹操屯田,就开始有军户了。 宋朝的军户要在脸上刺字的,怕军户逃跑,所以林冲、武松、宋江等军流都要刺配,人们也骂他们是“贼配军”。 历史上以明代的军户制最为出名。按照朱元璋的设想军户战时打仗,闲时屯田,且军户世袭,这样既保证了战时有足够的兵员,也很大程度缓解了国家财政的压力。 不能不说这个制度在明朝立国之初的百余年间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到了中后期,军田被卫所各级军官侵占,普通军户就成了给军官打工的佃户,地位也是极低。 这些军户完全变成了庄稼汉,根本没有什么战力。 现在虽然是一个乱世,但是军户的弊端依旧是在的。 战国时代全民皆兵,家家户户都是军户,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便大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习武,每个人都能打熬气力的,所以这些军户子弟一般上了战场都是炮灰的角色! 而石闵,不需要什么炮灰! 一切正如石闵所猜测的那样,这些军户的人压根儿就没什么战斗力。除了会使用武器,会一些格斗之外,老少皆有,身体素质实在是太不高。 很快,就有将近一半的人被刷了下去。 不过这期间,倒是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引起了石闵的注意。 “把他的户籍拿给我看一下。”石闵对那个负责登记的军吏说道。 军吏不敢怠慢,旋即查找了一下,将户籍递给了石闵。 石闵浏览了这不是很详细的户籍一眼。 花荣,父花弧,母卢氏,中山郡灵寿人,年十九,家中有二子一女,属长子。 这就跟身份证差不多的东西,不过石闵却看出了其中的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 “他有十九岁?”石闵指着那个身材娇小,面容看上去很是稚嫩的少年郎说道。 “卑职不知。”军吏尴尬地道,“或许是他长得太稚气了吧。” 石闵摇了摇头,上前又打量了这个少年郎一阵子。 少年郎的神态有些局促不安,似乎被石闵看得手心出汗,毛骨悚然一般。 这个少年郎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可能更小。 一袭宽大的葛布衣裳穿起来不太合身,如沐猴而冠,身材娇小,足踏布靴,头上还戴着一定胡帽。不过他的皮肤倒是挺白皙的,跟女孩子一般! 这样家伙放在后世肯定是小鲜肉一枚,当个娘炮都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男孩子长得那么秀气干嘛? 石闵的脸色颇为古怪,暗道:看来我真的是禁欲太久了,看个男人都能感到眉清目秀的! 长得如此俊俏,不去做鸭子真是可惜了! “将……将军。” 这个少年郎在石闵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颤巍巍地行了一礼。 石闵收回了打量的眼光,睥睨着他说道:“你叫花荣?” “是的将军。” “你真的有十九岁?” “是……是的。”花荣的脸色有些燥红,看上去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 “撒谎!” 石闵瞪着眼睛,低声喝道:“我看你的样貌不过十五岁!怎么可能已经十九岁了?说,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花荣吓得肝胆俱裂,啪嗒地一声跪到地上,说道:“将军,我真的是花荣!只不过生的比较稚嫩,我没撒谎的将军!” 石闵闻言,又斜视了花荣一眼。这个户籍应该不会造假,但是这个人是否便是花荣,这个不好说,毕竟这个年头,冒名顶替的人可不少。 尤其是投军这种事情,谁没事会想过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不管你是不是冒名顶替的。”石闵沉声道,“我不能要你!我的军队不能滥竽充数。不是什么人都能投军的!” “将军,我……我很厉害的!”花荣鼓起勇气道。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好,既然你说你很厉害,那你厉害在什么地方?” “我能在近两百步的地方射中麋鹿的眼睛!” “……” “吹牛!” 石闵着恼地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气!百步穿杨已经能算得上是神箭手了,你竟然还口出狂言说能在近两百步的地方射中麋鹿的眼睛,岂不是超神箭手?!” “将军,我真的能做到……”花荣一脸委屈地道,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真的是很迷人。 我不要这种娘炮当兵!石闵在心里很是崩溃地狂吼着,不过脸上还是冷淡的神情,说道:“好。既然你说你能够做到,那就试一试。若是你真的能够做到,我便让你投军,做我的亲兵!” “是!” 石闵随即命人在辕门之外插了一杆大戟,在戟刃的下面悬挂着一条肉肠,这肉偿不大,但足以考验弓箭手的箭术。 而这杆大戟,距离石闵与那个名叫花荣的少年郎相差一百五十步之远! 在这个距离,若是花荣能射中那个肉肠的话,那就算他真的是超神箭手,百万中无一的那一种! 对此,在场的军士和来投军的人都议论纷纷。 “你说他真的能射中吗?” “吹牛!那根肉肠这么小,而距离整整一百五十步!这怎么可能射中?” “据说汉末的吕温侯能射中!” “吕温侯是吕温侯!吕布何其厉害?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那武力和箭术可都不是盖的!可是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而且身材还那么小个,只怕能不能拉动铁胎硬弓还不好说!” 石闵则是笑了笑,说道:“花荣,别说本将军不给你机会。你若能在这里射中那根肉肠,你便能投军,成为我的亲兵!” “是!” 花荣叉手了一下,而后接过石闵递过来的铁胎硬弓,稍微带了带弓弦,摇摇头道:“将军,这个弓弩太轻了,怕是不太稳定。” “……” 观众那边炸锅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铁胎硬弓可是足足有两石之力的!他竟然说太轻了?” “怕不是在消遣将军的吧!” 石闵闻言,倒没有说什么,而是让人将自己的专用强弓,那一张八宝穿云弓拿过来,交到了花荣的手里。 花荣接过这一张八宝穿云弓又拉了两个满月,而后点了点头道:“好弓!” 听着花荣拉动八宝穿云弓所发出的“滋啦滋啦”让人牙酸的声音,石闵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这个家伙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要知道他这个八宝穿云弓有四石之力,寻常人拉都拉不动,更别说是一口气拉两个满月了! “喝!” 花荣旋即娇喝了一声,冲着那一支直竖在辕门那里的长戟之下的肉肠,弯弓、对准、提箭,三步动作一气呵成。 “咻”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出。 众人都凝神屏气地看着这一幕。 “嗖!”离弦之箭径直穿过了悬着肉肠的麻绳,肉肠坠落底下,而箭矢则余劲未消,径直洞穿了过去,直达三百步不止! “厉……厉害!” 在场的人都沸腾起来。 就连石闵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不过还是不悦地蹙眉道:“我命你射的是肉肠,你射那个麻绳干什么?” “将军……” “我不需要不服从将令的士兵!”石闵厉声道。 花荣又“啪嗒”一声,跪到地上,苦苦哀求道:“求你了将军,你就让我投军吧!不然我真的会活活饿死的!” 石闵睥睨了花荣一眼,最终还是“心软”了一下,说道:“好,那你日后便作为我的亲兵。照顾我在军中的生活起居吧!” “是!” “要称诺!” “诺!”花荣笑得合不拢嘴。 第30章 美人出浴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石闵都忙着募兵、练兵。 募兵是一个很有难度的事情,尤其是只要汉人,只要体格健壮,还要通过考核的青壮,老少一概不要。故而汉军要跑到别的地方去募兵,方圆千里之内,都是汉军的募兵范围。 对于刚刚征召的新兵,石闵亦是严格训练,从射箭、扎马步、急行军到徒手格斗、逐对厮杀,无论是步战还是马战都要娴熟。伙食还要跟得上,汉军的后勤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不过有了石闵得到的那一笔军费倒是无甚大碍。 …… “啊!好累!” 夕阳西下,花荣又撂倒了一个同样属于亲兵的人,然后听到长官说原地休息的时候,不由得舒展了一下腰身,感慨万千地道。 “谁说不是呢?” 文泰的嘴里叼着一根草,满头大汗地道:“这天天都这么训练好枯燥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仗。” “嗤!”花荣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文泰,你的心理还真是异于常人。别的士卒都希望没有战事,这样就不必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战场厮杀了!你倒好,还很想上去打仗。难道你不知道冲锋陷阵的话,我们很容易死掉的吗?” 文泰摇摇头道:“死?死有何惧?若是这么容易就战死沙场的话,说明你的气运不够!有的时候,气运也是一种本事。想曹孟德和刘备,他们几次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差点死掉了,可是有气运加身,最后不都是成为一代帝王,青史留名了吗?” “哎,我说文泰,你当兵的志向真的有这么远大?” 文泰昂首道:“大丈夫生于世,当提三尺剑,建不世之功!” “这句话有点熟悉,是谁说的?” “东吴的太史子义说的。” 花荣点了点头道:“文泰,你可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看你谈吐不凡,气质不俗的样子应该不是出身平民的吧?你为啥要来当兵?想出人头地的话,直接去当官不是更好吗?” “我想要成为如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物!” “……” 花荣看了文泰几眼,最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你厉害。” 随即花荣起身,往营寨的一侧而去。 “你去干嘛?” “洗澡。” 闻言,文泰不由得嘟囔了一声道:“三天两头的洗澡,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夜色如墨。 石闵又操劳了一日,弄得满身大汗的,他嗅了嗅身上的一股子汗臭味儿,实在是受不了,故而打算跑到后山的小河里去洗澡。 古代的人,都是不怎么注重洗澡的。 三五日洗一次很频繁,矫情,那是女人,贵族女子干的。在寻常人家,一个月洗一次已经很好,半年不洗澡的大有人在! 石闵提着一支火把,循着小路走到那个河畔上。 咦,怎么有灯光?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士兵们不都是就寝了吗?军中是实行宵禁的,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后山洗澡? 石闵瞪着眼睛,随即循着那个灯光的所在之地走了过去。在那里,他看见了毕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迷人的夜色之下,水声潺潺。 一个身影恍若游鱼一般在那里戏水,不时地钻进了水里,游弋了几下,又浮了上来。 而石闵所看见的,则是一个身影冒出了头,“扑通”的一声。 水花四溅之下,那是一个女孩子的脸,脸蛋儿。 在石闵的惊异的目光中,那个女子全身浸没在水里,不过胸脯子却露了出来,还能依稀看见一对小兔子上的两点嫣红。 女子的身材很娇小,小巧玲珑的,不过一张脸蛋儿却生的十分的精致,恍若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只不过看上去稚气未脱的模样,说是小萝莉吧,又成熟了一点,说是绝色女子吧,又稚嫩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美人胚子! 这个小美女就冒出了头,三千青丝倾泻在水面上,还不自觉的在那里搓着自己的秀发。在夜色的映照之下,更有着一种很朦胧的美感,美不胜收! 石闵直感觉自己毕生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当然了,这种朦胧的美感是很致命的。你瞧瞧《封神榜》中的商王帝辛见到女娲的雕像的时候就知道了,雕像是惟妙惟肖的,但毕竟只是雕像! 偏偏商纣王还作死地生出了亵渎之意! 这就是朦胧的美感! “啊——”小美人儿终于瞧见了石闵的身影,而为时已晚,因为她浑身上下已经被石闵一点不露地全部看光了! 小美人惊叫了一声,慌忙拿双手掩住了自己的胸脯子! 石闵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去,当了一个正人君子。 “你……你是什么人?”小美人语带羞恼之意地道。 “我是石闵。你又是何人?此乃军营重地,寻常人是不得擅闯的,违令者死!难道你不知道吗?” 小美人沉默了一下。 这时,石闵瞧见了放在一边的衣甲,若有所思。 “你……你是军中之人?” 石闵愣住了,是哪个王八蛋狗胆包天,敢在军营里窝藏女子?不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吗? “将军,请你先走开好吗?”小美人儿语带哀求地道。 石闵倒是有些怜惜了,毕竟刚刚吃了人家的豆腐,匆忙之下倒是没有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容,但是有些熟悉,会是谁呢? “我不会偷看的。”石闵义正词严地道。 “……” 那个小美人没办法,只好从小河里起来,窸窸窣窣地将自己的衣甲穿上。 “抬起头来。” 当小美人儿穿好衣甲,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站到石闵的面前的时候,石闵便清喝了一声,而后便看清楚这个女子的面容。 果不其然!花荣竟然是女子! 石闵不由得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女扮男装混进军营里!说,你是不是冒名顶替花荣进来的?” 少女“扑通”一声跪下,乞饶道:“将军息怒!我不是故意混到军营里的!” “从实招来!” “我家中有一个老父亲,一个胞兄和一个胞弟。今年光景不好,朝廷又加征了赋税,家中实在是没有余粮养活四个人口!将军,若是我还待在家里的话多半要贱卖到官绅人家去做奴婢,或者是卖给人家做小妾,要不然就要饿死了!” 小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地道:“但是我不想被贱卖,更不想被饿死!我想活着。所以听闻汉军募兵,我便顶替了胞兄花荣来这里投军!请将军不要赶我走,不然我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呜呜呜呜……” 看见这么一个娇俏的女孩子哭得这般稀里哗啦,肝肠寸断的,这个时候,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男人都要融化了。 石闵不由得蹙眉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花木兰。” “……” 我的天,花木兰不是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吗? 石闵倒是挺赏识花木兰的箭术的,不忍心拒之门外。 “我很想收下你。但是你一个女子,常年跟军中的男儿混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办法!”石闵沉吟了一声道,“不如这样,你日后便不要跟亲兵营的人住在一起了。” “你现在是我的亲兵,负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就在我的寝帐里住下,洗澡也不要跑到这里来。” “诺!” “还有,你不能暴露自己是女子的事情,不然连我都保不住你!” “诺!”花木兰一个劲儿地点头。 石闵挥了挥手道:“就这样吧。现在你便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搬到我的寝帐里住。” “诺!” …… 夜深了。 花木兰看着睡在对面的床榻上的石闵,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试探性地出声道:“将军……将军……” “干嘛?”石闵还没睡着呢。 “将军,你不会大半夜跑过来我这边吧?” “……” 石闵着恼地道:“想什么呢?别胡思乱想的,将军我是那样的人吗?” “将军,你之前在河边看我洗澡的样子,好像……有感觉。”花木兰涩声道。 “这你也看得出来?” “你的眼神冒绿光了。我爹说过,饿狼看见小羔羊就是这种眼神。以前还有几个登徒子对我这样‘有感觉’,不过都被我打跑了。” 石闵愣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将军,请你不要对我有什么坏主意。我在枕头下面藏了一把匕首,你如果敢过来强……侵犯我,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还是可以自杀的!咬舌自尽我都做得出来的!” “好好好。”石闵没好气地道,“快点睡吧。明天还有大把的训练等着你!” “诺。” 第31章 天下归心又如何 公元339年(咸康五年),晋国征西将军庾亮,有收复中原故土的想法,于是将豫州刺史之职授予辅国将军毛宝,让他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共守邾城。 又任命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进入沔中。 庾亮之弟庾翼任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守江陵。 任命武昌太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进入子午道。 又派偏师伐蜀,进入江阳,擒获成汉的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将他们押送京师。庾亮则率十万大军,据石城,为诸路大军的后援,故而向朝廷上疏请求北伐。 这个庾亮是何许人也? 庾亮,字元规。颍川鄢陵(今河南鄢陵北)人,乃是晋国的外戚、名士。 史载其姿容俊美,善谈玄理,又遵守礼法,为人严肃庄重。 晋元帝司马睿为镇东大将军时,被召任西曹掾,颇受器重。其妹庾文君为世子(司马绍)妃。庾亮先后任丞相参军、中书郎等职,封都亭侯。他在东宫侍讲,与司马绍结为布衣之交。 历任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中书监等职,王敦之乱平定后,辞封永昌县开国公。 明帝驾崩后,庾太后临朝,庾亮与王导等辅政,但政事实际都由庾亮决断。他执政后一反王导的宽和,依法断事,因而大失人心;因与南顿王司马宗等人的矛盾激化,庾亮最终将其党羽或杀或废。 后来庾亮不听群臣劝谏,执意征苏峻入京,最终造成了苏峻之乱。苏峻攻入京师后,庾亮逃奔温峤,与他共推陶侃为盟主,平定了动乱。 苏峻之乱平定后,庾亮外出任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陶侃逝世后,代其为征西将军,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 晋国都城,建康,皇宫台城。 皇帝司马衍看到庾亮的奏疏之后,当即召开大朝会,商议此事。 “诸位爱卿,征西将军庾亮欲北伐羯人,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此时的司马衍还很年轻,刚刚十九岁,还没加冠亲政,故而朝政都是王导等一些权臣把持的。 这样的大事,司马衍压根儿就不能自己裁决! 现如今晋国的朝堂上有两位权臣分庭抗礼,一个是王导,一个是郗鉴。 此时是王导辅政,皇帝司马衍年幼,局势艰难,只维持着大体的局面,顾不上细节,王导所委派的赵胤、贾宁等诸将,都不守法,众人为此感觉担忧不满。陶侃曾打算起兵废除王导,但郗鉴不同意,这才作罢。 到后来,庾亮又想废黜王导,于是写信给郗鉴,陈述王导的过错,并征求郗鉴的意见,郗鉴仍不同意,此事只好作罢。 历史上的东晋之所以屡屡北伐,而最终都功败垂成,最关键的一点还是权臣互相倾扎,各大豪门世家互相争权夺利的缘故。 闻言,王导还没有站出来说话,太尉郗鉴便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再次北伐!” “何以也?” “陛下,北伐的事情并没有准备充分。此时不宜北伐!庾亮大人认为羯胡伪帝石勒已死,石虎不成气候,这是谬论!石勒已经死了三年之久,而石虎现在又是号称大赵天王,国内诸军皆服,可以上下一心。” 郗鉴沉声道:“陛下,现在北伐中原,不亚于在石勒在世的时候北伐。之前祖士雅(祖逖)也曾经北伐中原,虽然一度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疆域,但是最后都功败垂成了!现在陛下认为朝廷的国力犹胜于祖逖北伐之时的国力吗?” 关于祖逖北伐的时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当时司马睿在江东立足未稳,无力北伐,但祖逖爱国之心也应该受到鼓励,于是他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拨给他可以供一千人食用的粮食,三千匹布,没有拨付铠甲兵器,让祖逖自行招募解决。于是祖逖率领部属一百余户(大都是强悍杰出勇士),北渡长江。 祖逖也是一个厉害人物,牛气冲天。 渡江之后,祖逖率众屯驻淮阳。在这里,他一面发动大家赶造兵器,一面招募士卒,扩大队伍。经过一番努力,祖逖在原来部曲乡勇的基础上又招募2000余人,组织起了一支新军。 随后祖逖又率军平定了豫州,进击兖州,为石虎所阻。祖逖通过“设伏兵、摆奇阵”等战法,大败石虎。石虎撤回襄国,留部将桃豹守蓬陂。 祖逖又败桃豹。 随后,石勒设在黄河以南的据点大都投降祖逖,留在北方的晋将李矩、郭默、赵固等人也都表示愿意听从祖逖指挥,黄河以南失地绝大部分为祖逖收复。 正当祖逖准备渡河北进,完成统一大业之时,司马派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黄河南北六州军事,以牵制祖逖北伐。 祖逖大失所望,忧愤成疾,于公元321年含恨去世。 祖逖北伐,功败垂成无疑是最让人遗憾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闻鸡起舞的故事说的便是祖逖。 太常蔡谟亦是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尉大人说得有道理。此时不是北伐最恰当的时候,石虎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庾亮不是祖逖,他不一定能够战胜如今更为强大的羯人!” “丞相大人,你怎么看?”司马衍又询问王导,显然是有些大失所望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王导垂手道:“陛下,我倒是赞成庾亮北伐!现在的羯赵国固然强大,但是我们晋国也很强大了。诸军经过数十年的厉兵秣马,早已不是元皇帝(司马睿)时候那般孱弱的了!” “现在的中原,人心思定。北方的汉人正等着我们北伐而驱逐胡虏,克复中原!若是朝廷迟迟没有出师北伐,只怕会让中原的汉人心寒,届时过了数十年,只怕国将不国,北方便是胡人的天下!” “现在不北伐,更待何时?” 太尉郗鉴反驳地道:“丞相大人,恕我不能认同你的意见!北地的汉人苦于胡虏的统治久矣,但是人心还是向着我们晋国朝廷的。现在诸事皆没有准备充分,仓促北伐的话,只怕会消耗这些年来朝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国力!这个责任你担负得起吗?” 王导闻言,据理力争地道:“太尉大人,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自永嘉之乱后整个中原便沦陷于胡人之手,而我晋室南渡,汉人是归心于我们晋室没错,但是长久的不作为岂能久矣?” “现如今,我听说各地的胡虏都在中原残害我们汉人!尤其是在羯赵国,我听闻汉人已经被杀的十室九空,不臣服即死!” “羯赵伪王石虎更是过分!其夺汉女五万入后宫肆意变态凌杀污辱之行,其间由于负妇义夫的反抗,死者不计其数!而且羯人还明文规定胡人劫掠汉族士人免罚,胡人有所需,可以任意索取一般汉人的东西!北地的汉儿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陛下!”王导痛心疾首地道,“古语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如今我晋室乃是天下归心,但是何以不得天下?正是因为忙于党争,不能一致对外的缘故!” “自我们晋室南渡以来都发生了多少次叛乱?华轶之乱、王敦之乱、苏峻之乱、郭默之乱等不下数十次大大小小的叛乱!这些叛乱无不都在消耗我们晋国的国力!” “孟子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我们晋室偏居一隅,王业何以不偏安?王业岂能偏安乎?顺势北伐,乃是顺天意,得民心之举!陛下,臣力主北伐!”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王导都能说出这些话,可想而知,他对于晋室腐败的政治是多么的深恶痛绝! 郗鉴沉默了一下,说道:“陛下,此时真的不是进军中原的大好时机!北伐之事,兹事体大,不可操之过急。当年的祖逖北伐,的确是势如破竹,一度收复过黄河以南的中原故土,但是仅此而已!” “祖逖北伐,过于急功近利,孤军深入,而背后又没有雄厚的国力作为支撑,故而祖逖当年的北伐失败了。现如今的羯赵国乃是今非昔比,变得更加的强大了,但是我们晋国朝廷似乎还在固步自封,除了人心刚刚安定之外,各方面几乎都是无法与羯赵国相提并论的!” “虽然中原的汉人心向我们晋室,大军一旦北伐的话,各地的汉儿都会纷纷响应,但是真的能收复中原故土吗?这是一场赌上国运的战争,请问陛下,请问丞相,请问朝堂上的泱泱诸公!我们朝廷赌得起吗?!” “这……”群臣都面面相觑,不敢站出来反驳。 王导对此,亦是沉默不语。 “诸卿意见如何?” 太常蔡谟垂手道:“陛下,臣赞成太尉大人的谏言!” “臣附议!” “臣附议!” …… 群臣纷纷站出来表示赞同。 司马衍叹了口气道:“善。既然大家都不赞成北伐,那么朕便回绝了庾亮的奏疏。” “陛下圣明!” 第32章 北伐 赵国邺城,漳河大营。 石闵召集部将董匡、王平和卫峥议事。 石闵忧心忡忡地道:“三位叔叔,我刚刚下朝。现在大王的圣旨已经颁发下来了,大王任命夔安为中坚将军大都督,节制诸军,率同我、石鉴、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兵众共五万人侵犯晋国的荆州和扬州的北部边境,另派二万骑兵进攻邾城!” “大王为什么想要南征?”董匡疑惑地道。 “据说晋国的征西将军庾亮庾元规有北伐而克复中原故土的想法。在年前,庾亮将豫州刺史之职授予辅国将军毛宝,让他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共守邾城。又任命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进入沔中。庾亮之弟庾翼任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守江陵。任命武昌太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进入子午道。” “庾亮又派偏师伐蜀,进入江阳,擒获成汉的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将他们押送京师。庾亮则率十万大军,据石城,为诸路大军的后援!对于庾亮的所作所为,大王深恶之,故而想要先发制人,派大军南征。” 王平闻言,不由得兴致勃勃地道:“闵儿,晋国真的是要北伐吗?” 石闵摇摇头道:“应该不会。现如今我大赵国的国势正如日中天,天下列国莫不望风披靡!而晋国偏安一隅,王业难兴,他们刚刚平定了叛乱不久,此时如何腾出手来北伐?” “可是我听闻南晋多精兵强将啊!” 石闵苦笑着道:“三叔,打仗可不仅仅是依靠精兵强将而已的。兵戈坚利,拥有精兵强将的军队固然能打一场乃至于几场的胜仗,但是不可能一直不败的!这是国战,非一两场战役所能扭转的。” 董匡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道:“不错。当年的祖逖北伐,声势浩大,中原的汉人莫不附从,几乎逼得石勒要逃出中原了!当时的晋军可是一度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城池土地,可惜功败垂成,晋室无心亦无力于北伐,最后祖逖是忧愤而死,让世人哀叹良多。” “祖逖之死的确可惜。”石闵点了点头道,“不过他的失败还是有道理的。一则晋室无力北伐,二则祖逖是孤军深入,过于急功近利了,这底子都没扎实,便试图挑战强大的敌人,如何使得?” 董匡随即起身道:“闵儿,既然大王已经下旨让我们汉军南征,我这便去召集兵马。” “嗯。” 等到王平、卫峥三人都相继离去,石闵便一个人待在主帐之中,沉默不语。良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南方的晋室屡屡北伐,却都功败垂成,是有着最根本的原因的。 历史上一共有三次声势浩大,而最具影响力的北伐。 一个是祖逖慷慨激昂的北伐大业,一个是桓温收复中原的多次努力,一个是刘裕无可匹敌的虎狼之师! 先说祖逖。 祖逖能够取得一定成果的北伐,同当时北方分裂的国际关系有关。 两个赵国的对峙态势,为祖逖创造了有利条件,甚至在祖逖进取中原之后,一度同赵王石勒缓和双边关系。 对比后来南朝刘宋的元嘉北伐,面对北方统一的中原大国北魏,则是南北大国对峙的态势,至少从对手实力层面,难度要比祖逖大很多。 除此之外,祖逖能取得这么大的成果,还有祖逖出色的军事能力和有效的怀柔策略的缘故。 祖逖为了能够在刚刚收服的中原失地站稳脚跟,先后拉拢中原各地的小股武装力量,这些势力大约类似于当地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拥有一定的财力和兵力。 祖逖出色的个人能力在“八王之乱”期间就有所体现。 祖逖为人好学坚忍,他与刘琨是挚友,在青年时期,二人结下了刘关张的情意。那时节晋武帝尚在世,不过他们已经看出了天下即将大乱! 史载:逖、琨并有英气,每语世事,或中宵起坐,相谓曰:“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与足下当相避于中原耳。” 这就是“闻基起舞”的由来。 北伐之所以失败,在朝廷的不支持,事实上也无力支持。 说到祖逖北伐的失败原因,不得不提及一下晋元帝司马睿这个人的性格, 在祖逖接连取得北伐胜利过程中,祖逖被司马睿猜忌会坐大,加上忧心“王与马,共天下”的王敦会逐渐威胁朝廷,最终郁郁而终。 王敦和朝廷的爱恨纠葛,不必赘言。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正是此类世家大族和朝廷的内耗,也正是东晋难以求得更大发展,只能选择折中和妥协,偏安江东的重要原因。 接着是桓温。 成功铲除成汉政权的桓温政治势力空前高涨,这也是东晋桓氏家族崛起的开始。 永和十年(354年),已经积聚了足够多的政治势力、军事势力的桓温开始了首次北伐,从襄阳进抵关中,眼见收复故都长安在即,关中的年长者都激动到痛哭不已! 史载:持牛酒迎温于路者十八九,耆老感泣曰:“不图今日复见官军!” 可见,身处异族统治的关中百姓对王师北定中原也是顾念宿遇,瞻望悢悢。但是事有不协,因为粮草短缺,桓温不得不退出关中。 此时有个小插曲,桓温和当时尚在隐居的名士王猛一见如故。不幸的是,王猛不愿随军到南方,桓温并没有意识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己失去的是张良、诸葛亮一样的天下奇才! 第三次北伐,桓温面对的是后燕慕容垂。慕容垂是桓温的劲敌,也是魏国拓跋珪、秦国苻坚的劲敌。 慕容垂本人,极善用兵,甚至在七十多岁还能击败魏国拓跋珪。 在小说《天龙八部》中他是慕容复的先人,慕容复矢志不渝“光复大燕”的愿望就是指的这一时期慕容氏所建立的多个燕国。 最后是刘裕。 刘裕所率领的军队是魏晋时代当之无愧的虎狼之师,他对内先后平定了孙恩、桓玄、卢循和刘毅的扰乱,稳定国家内部,自王敦之乱开始,这类割据势力同朝廷的对抗也是东晋王朝最为苦恼的问题之一。 每当皇帝自以为可以有所作为的时候,立即被大佬打回原形。 而刘裕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对外,他先后铲除了,燕国慕容超、秦国姚泓、蜀国谯纵,降服汉中仇池国。 这是前无古人的北伐成就,只有后来的皇觉寺重八小和尚可出其右。 刘裕是一个能够在命运的颠沛流离中不屈不挠的小强,名副其实的古今第三战神! “气吞万里如虎”,这是北宋词人辛弃疾对刘裕北伐的评价。 从这个层面来看,南方的经济实力如果能够集中在一起,足够有收复中原的实力。 此时的洛阳,已经沦陷一百多年,不知道晋军开进城中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刘裕仍然没能够完成彻底的北伐,中途回师的原因又是和朝廷的政治斗争有关,当时他的属臣刘穆之病故,刘裕担心朝廷内自己的势力遭受动摇,因此仓促班师。 归根结底,东晋多次北伐都功败垂成的缘故还是在于内乱! 在东晋统治的江南地区,北方士族随琅琊王司马睿“衣冠南渡”之后,对于南方本地士族来说,有点“鸠占鹊巢”的意味。 由于西晋的统治或许短暂,对江南地区缺乏有力的思想统治建设。 而刚刚远离故土的的北方大族要想恢复元气必然要占领江南经济,一块饼,巴掌大,你切一块,我少一块。 其实石闵一直觉得财富的争夺战和土地的争夺战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前者的残酷性并不亚于后者。 除了经济纠纷,南方士族对北方人的抵触还来自于,在东吴被晋王朝并吞后,南方大族被朝廷压制的时代背景。 当时在朝廷为官尤其是高官的,几乎没有南方的士族成员! 南方几个大姓士族:周、沈、和吴郡四姓朱、张、顾、陆。在三国时期吴国之中,几大姓氏已经多有位居高位者。 比如,东吴名将后兼任丞相的陆逊、丞相顾雍、以及朱桓、张温等。 由于皇权的衰落,内乱造成内耗,北伐更加艰难。 祖约之乱、王敦之乱、苏峻之乱、桓玄之乱甚至称帝桓楚,这些都是东晋割据势力造成的战乱。 不过东晋王朝的军事实力还是很强的。 后期的晋王朝的确具备对抗中原大国的实力,拥有收服中原的底气! 淝水之战前的秦国苻坚,刚刚降服前凉,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坚持不杀害几位亡国之君,并努力为己所用,比如后来威震天下的魏国拓跋珪、燕国慕容垂都是苻坚大帝的手下败将。 这一点颇有大汉民族的气度! 譬如曹丕代汉、司马昭降服刘禅、司马炎收服孙皓以及司马炎代魏都不加害亡国之君。 晋国面对近百万的秦军,依然有足够力量抵挡,甚至彻底击败秦军。 可见南方士族和北方朝廷团结在一起,是有足够击败北方外族的实力的。 之所以历次北伐不被南方士族支持,是因为他们对所谓的收复故土并没有任何兴趣,更不想因此承受兵马粮草等负担。 总而言之,现如今的晋室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持大军北伐! 第33章 望之不似人君 “上朝——” 翌日,石闵大清早地便去上朝。 大赵天王石虎亦是很罕见地召开大朝会,盖因兵者,国之大事也。虽然南征晋国一战,并非是大战,但是动辄七万雄兵,石虎还是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因此而惹恼晋人,搞得他们兴兵北伐的。 不过石虎有这种顾虑吗? 没有! 对于南方的晋国,石虎虽然不惧,但是也不敢轻易招惹的。绕是大赵国目前兵多将广,国势如日中天,石虎都不敢发动数十万人灭国之战! 在历史上,石虎曾经发动超过百万人的大军南征晋国,但是最后无疾而终。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下,谁都不敢挑战这个南方的庞然大物! 群臣进殿,见到石虎便是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山呼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大王!” 群臣看着殿内摆放的桌案和席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就坐。 石虎却是如沐春风地笑道:“我大赵国能成就如今之国势,诸公皆功不可没。故而朕今日在太武殿设宴,要好好的犒劳犒劳你们!就坐吧!” “谢大王!”群臣又山呼了一声,各自坐下。 “啪啪啪!”石虎拍了拍手,随即便有一群宫婢低着头,颤巍巍地端着一盘又一盘放着大块的肉的托盘进来。然后放到每个大臣的桌案上,一人一盘。 石虎旁边的太子石宣笑着道:“诸卿,这可是大王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食物。今日用来犒赏你们,足见大王对于你们这些臣子的宠爱之意啊!” 石虎喜欢吃的食物? 群臣不由得眼皮子一跳,作为汉人官员的首领,司空文章不由得站出来,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大王,这是什么肉?” “羊肉。”石虎昂着头说道,“两脚羊的肉!” “……” 群臣心下都骇然。 石虎又道:“诸卿,朕的盛情你们可不能推却。这‘羊肉’乃是朕昨日与太子忙活了一晚上才制作出来的,烹调不易,诸公可莫要浪费了!” 石虎的言下之意便是,不吃?那便是不给我石虎的面子?不给石虎的面子是什么下场? 多半要成为这盘中之肉! 石闵心下胆寒,但是没敢站起身反驳什么。 见到群臣都不动筷子,石宣不由得瞪着眼睛道:“都愣着干什么?吃啊!” “我……”石闵刚刚想站起来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义阳公石鉴拉住了衣袖。 石闵又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环视四周,看见群臣都已经在动筷子,有的胡人出身的大臣更是无所顾忌,纷纷拿着盘子里的“羊肉”在那里狼吞虎咽着,一点都不斯文! 世态炎凉!石闵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悲愤之感。 朝堂诸公,岂不是披着华丽的外衣的魔鬼?衣冠禽兽?! 可是现如今,我却与他们为伍! 直到这时,石闵才明白崔皓为何坚持不到羯赵国的朝廷里做官! 看着石闵没有动筷子,在上首的太子石宣不由得蹙眉道:“石闵,你为何不吃?莫不是嫌弃孤与大王做的‘羊肉’?” “不敢……” 石闵正要说什么,这个时候,位于席位最末是一个年轻大臣站了起来。 “大王,臣有话说!”年轻大臣疾声道。 “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石虎的记性可能真的不太好,或许是朝臣太多,不可计数,他无法一下子记得住这两三百个文武百官亦是有可能的。 那个大臣昂着头,朗声道:“臣门下侍郎王巨!” “大王,为妨大王铸成大错,臣不得不站出来劝谏大王!这是我作为臣子的职责!” 这个王巨想说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有这种想法,但是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果然还是血气方刚,不谙世事呀! “说!”石虎厉声道。 王巨当即掷地有声道:“大王,臣听闻‘为君者,将良将,友苍黎,任忠贤,归兴国’!不知道大王你做到了哪一点?韩非子曾经说过,下君者,用己之力;中君者,用人之能;上君者,用人之智!不知道大王自认为是下君,中君,还是上君?” “我观大王之面相,鹰视狼顾,不似人君,望之不似人君矣!” 王巨而暴脾气就跟火山喷发一般,指着石虎暴喝道:“暴君!你这个不仁不义的暴君!你谋朝篡位,弑杀先帝,有负明皇帝的重托!你滥用民力,草芥人命!你残害忠良,设此饕鬄之宴,与禽兽何异乎?人面兽心!不,你连禽兽都不如!” “禽兽尚且不食其同类,而你!……” “够了!”石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石虎拍案而起,指着王巨厉声道:“给朕将这个乱臣贼子拉下去!大卸八块!烹了他!” 王巨就这样挣扎着被殿前武士拖了出去,或许还愤愤不平的,嘴里还在破口大骂! 骂的好! 石闵在心里感慨着,他自问是不敢这么做的。 王巨骂倒是骂得痛快,但是无异于是在找死! 你以为你是魏征,陛台上坐的是李二皇帝?就算是李二,只怕都没有那么大度,没看见魏征死掉了,随后就被刨坟了吗? “乱臣贼子!……” 石虎气坏了,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 “是谁举荐他的?” 当即便有一个老迈的大臣颤巍巍地站出来。 “拉下去一块儿烹了!” 这厮的下场也很惨,尽管一个劲儿地在乞饶,可是石虎丝毫不为所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见石闵还没有动筷子,没有下嘴的意思,石虎不由得蹙眉道:“棘奴,怎么,你是嫌弃这‘羊肉’不好吃吗?” “没……没有。”石闵惊惧不已地摇摇头。 石虎随即冷声道:“今日在这朝堂上,谁不将这些‘羊肉’吃得干干净净的,就不要走了!这个王巨便是他们的下场!” “……” 群臣都噤若寒蝉,纷纷拿起盘子里的“羊肉”狼吞虎咽起来,就算是吃得再恶心,再难受,都要捏着鼻子吃下去! 石闵亦是伸出了筷子,夹住了一块“羊肉”,他知道石虎和石宣的眼睛都往自己这边看,故而没敢似那些朝臣一般闭着眼睛吃下去。 石闵张开了嘴巴,夹着肉块直接送进了肚子里,稍微咀嚼了几下都咽了进去,不知道什么滋味儿。石闵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他的咽喉一塞,想要呕吐出去。 可是石闵看见对面的司空文章可真是有够惨的,吃得泪流满面的,刚刚呕吐了出去,又被石虎叫人塞到了嘴里,又吃了下去! 老子就是吃翔都不愿意吃这种东西啊!石闵心里悲乎不已,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抗拒,一旦他不吃完盘子里的“羊肉”,便会跟王巨一个下场! “棘奴,这‘羊肉’好吃吗?”石虎笑吟吟地问道。 “好……好吃!” 随即,王巨与刚刚那位老大臣的尸体制作成的“羊肉”又被端了上来,一人一块,分食之。 “好吃那就多吃点!” 石虎摆了摆手道:“还记得朕曾经跟你说过的吗?这‘羊肉’当中,最好吃的莫过于汉人的妙龄少女与婴儿的肉!朕这个盘子里,乃是婴儿的肉……来人,分给棘奴一只‘羊腿’!” 石闵的心迅速冷静下来。 石虎这是在考验自己!若是自己敢皱一下每天,有忤逆之意,那便是有异心的举动,势必会被格杀的! 石闵不想死,他想活着! “谢大王!”石闵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垂手道。 然后,石闵坐了下来,看着那“羊腿”,心情很是复杂。 “咔嚓咔嚓!……”石闵心一横,就直接将羊腿放到嘴巴里狼吞虎咽起来。 石闵使劲儿地压制住肚子里反胃的感觉,低着头,似乎这“羊肉”乃是人间美味一般,他风卷残云地吃着“羊肉”,好几次想吐出来,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个还不算! 石闵知道石虎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自己,故而是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石虎看见自己此刻的悲愤的神情,一点异样的情绪都不敢露出来! 等到群臣都吃完了这些“羊肉”,石虎表示很欣慰。 石虎笑着道:“诸公自诩忠君爱国,朕看不过如此!朝堂上的这文武百官当中,依朕看,最忠君爱国的当属棘奴!” “你瞧瞧你们的吃相!” 等到石虎又对石闵大肆表彰了一番,石闵蓦然感觉到,附近有来自汉人大臣的异样的目光。如刀削一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石闵更是如坠冰窖里,浑身发冷! 石虎的这一招太狠了! 第34章 与狼共舞 散朝后,汉人大臣纷纷夺路而逃,爬上自己的马车呕吐不止。 似李农、文章这般的宿将亦是难忍,直接跑到一侧去拿衣服兜着吐了!而石闵的叔父和堂兄,冉良、冉文更是惨不忍睹,还没跑到马车上,就已经在那里大吐特吐,又忙不迭地拿衣服卷起来,给宫门口的青砖擦拭干净。 但是石闵没有,石闵出到宫门口,看上去还是很冷淡的模样,若无其事,便是骑上了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一路绝尘而去。 而在宫门口的城楼上,石虎与石宣父子二人看着石闵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面面相觑。 “宣儿,你观石闵此人可有异心?”石虎出声问道。 石宣摇摇头道:“应无异心。今日朝堂上,泱泱诸公都失态,唯有石闵一人一点事都没有,对于父王你又额外赏赐的‘羊腿’全吃了下去。这样的人,不是真的对父王你忠心耿耿,便是乱世之奸雄,心性之坚韧,不亚于当年之曹操!” “曹操……” 石虎沉吟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还是没有看出棘奴有没有异心?” “是的。” …… 石闵骑着赤马朱龙,一路前行,跑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看见四下无人,便蹲在灌木丛那里呕吐起来。 吐得稀里哗啦的!直把昨天吃的隔夜饭都吐光了! 然后石闵“扑通”的一声,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石闵又用自己的双手刨开了一个洞,将那些自己的呕吐物全埋了进去。 呜呼!痛哉! 石闵看见四下无人,便在这里嚎啕大哭起来,热泪盈眶。他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差点没哭出了血泪! 回到府上,石闵装作没事人一般将自己锁到屋子里,谁都不见。 “闵哥儿,你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出来吃点吧!” 董巧巧知道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故而只身一人端着一碗清粥,便在石闵锁着的屋外敲了敲门,愁眉不展的。 石闵不想董巧巧担忧自己,所以很快就爬起了床,开了门。 看着石闵一脸憔悴的样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董巧巧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闵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自从你昨日下了早朝,便跟丢了魂似的。” 石闵一屁股坐到了一侧的蒲团上,惨笑着道:“巧巧,你说我是一个人吗?” 董巧巧拿着玉手去抚摸了一下石闵的额头,摇摇头道:“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石闵拿着董巧巧的手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改口说道:“让元亮先生过来吧。我有事情想跟他商量一下。” 闻言,董巧巧不由得蹙眉道:“闵哥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据媛姐姐(冉媛)说,叔父和大堂哥他们现如今都跟丢了魂似的,也跟你一样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的!闵哥儿,你跟妾身说一说好不好?不要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听到这话,石闵愣了一下,问道:“我现在的状态你没跟冉媛和别人说过吧?” “没有。” 这就好。石闵心里叹了口气,现在他是谁都信不过! 董巧巧又道:“闵哥儿,你就跟妾身说说好不好?你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憋在心里会憋坏的!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妾身,还当妾身是你的妻子吗?” “我不想让你担心。”石闵摇摇头道。 “可是你这样妾身更担心!”董巧巧带着哭腔道,“你以为你这样妾身就不难过,不担心了吗?闵哥儿,妾身知道你有很多话,有很多委屈都憋在心里,但是请你让妾身这个做妻子的给你分担一点好吗?” “傻瓜……” 石闵不由得抱住了泫然哭泣的董巧巧的娇躯,下巴抵着她的头,说道:“这个事情其实没什么的。就是我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 “人……人肉?” “你都听说了?” 董巧巧点头道:“闵哥儿,现在整个邺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他们说……” “说什么了?” “他们说大王那一日还表扬过你。说群臣分‘羊肉’食之,诸公皆失态,唯闵哥儿你若无其事,这是忠君爱国的一种表现……” 石闵闻言,不由得惨笑了一下道:“这是石虎和石宣给我还有群臣设的一个套。主要针对的还是我!” “为什么?” 石闵说道:“大王是不会放心我们这样的汉人的统兵大将的。现如今赵国之内,众将之中只有我和李农的权势最大,掌控的兵力最多,这个不可不防!李农效忠于大王久矣。而大王一直都在试探我,怀疑我有异心……” “闵哥儿,你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情而心里感到歉疚的吗?”董巧巧歪着脑袋道。 石闵惨笑道:“我是人,不是禽兽。更不是禽兽不如的恶魔,我……呵呵,不过我现在已经与恶魔为伍了。” “巧巧,这样的我是不是很不堪?” “不。”董巧巧一脸坚定地摇摇头道,“闵哥儿,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你,但是妾身相信你!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你,但是妾身都不会背叛你!” “闵哥儿,你做的是对的。这是一个狼的时代,只有恶狼才能生存下去。” 石闵紧紧的攥着董巧巧的手说道:“对。这是一个狼的时代……” 等到石闵醒过来的时候,便让人去传召崔皓过来,二人在书房对席而坐。 石闵垂询道:“元亮,现如今大王意欲南征,以太尉夔安为大都督,率同我、石鉴、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兵众共五万人侵犯晋国的荆州和扬州的北部边境,另派二万骑兵进攻邾城!我应当如何行事?” “随机应变。” “那我将如何对付晋军?如何对待南方的汉人?” 崔皓摇摇头道:“主公,你不要试图阳奉阴违,不作为。昨日石虎在朝堂上对群臣的试探我也听说了,豺狼心性!他就是想看看你,看看群臣是不是真的忠心于他而已。” 还有这种试探的办法? 石闵哑然失笑,不过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然早在那天的大朝会上石闵便按耐不住,跳出来反对了。 崔皓又道:“主公,你生为汉人,但又是石虎的养孙,故而能够左右逢源,这便是你的优势所在。所以此番大军南征,你一定要身先士卒,不能有丝毫手软地对付晋军!” “那么汉人呢?” 对于积极地与晋军作战的这个事情,石闵很是赞同,毕竟他现在乃是汉军的大将,一举一动都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一旦被发现石闵有什么异心的举动,轻则贬斥,重则人头落地,尸骨无存! 而且,就算石闵不积极与晋军打仗,晋人只怕都不会给他面子的。 跪舔南方的士族,这种事情石闵还真是干不来! 崔皓闻言,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请主公一定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奉命行事!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打消石虎对你的顾虑,所以必须要隐忍,要一忍再忍。” “若是夔安让我纵兵劫掠荆州和扬州各地的汉人呢?” “忍!” “若是夔安让我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汉人呢?” “忍!” 闻言,石闵苦笑着道:“元亮,我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啊。” 崔皓坚定不移地道:“主公,请你一定要隐忍下去。百姓固然是无辜的。但是你现在根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是一点异议都不能提出来!” 石闵沉声道:“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羽翼丰满之时。” 崔皓不由得蹙眉道:“主公,如今我们的情况是寄人篱下。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主公你可以奉命行事,但是对于麾下的将士们的军纪一定要严明!” “我知道。” 石闵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知书达礼,不与茹毛饮血的禽兽为伍。现在既然石闵选择隐忍,就必须要隐忍到底! 但是原则可以没有,本心必须要坚持! 石虎这是逼着他失去晋室对他的招揽之心,让南方的汉人对他石闵失去拥戴之意,可是石闵绝不能真的与那些羯人、氐人、羌人的军队沆瀣一气,在南方干那些奸淫掳掠的事情,不然就真的是成了一丘之貉了! 与狼共舞,但是你又不是恶狼,偏偏还要伪装成狼的模样,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第35章 出征 出征的那一日,漳河大营那里是人山人海,围得一个水泄不通的。最后还是石闵派兵去维持秩序,这才开出了一条道来使这一万兵马可以离开大营,往南方开拔。 与其他军营的冷冷清清,寥寥无几的人在送行相比,汉军大营这边显然是热火朝天的。 除了一些分隔两地,距离较远的家人没有来探望之外,许多汉军将士们的亲戚朋友都到了这里,扶老携幼,盛况一时无两! 石闵骑在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上,望着将士们的家人在旁边拉着手,依依不舍地告别着,许多人都是热泪盈眶的。 父母亲对儿子的是喃喃的叮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什么的,而妻子对于丈夫的是一时的温存,小别胜新婚,可别真的死在战场上了!至于儿子对父亲的告别,那可真的是一个劲儿地哇哇大哭着,让人手足无措的。 倒是那些友人对于友人之间的告别很有意思。或许只是拥抱了一下,相视而笑,一个眼神似乎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呃,石闵心里感到很古怪,难怪古代盛行断袖之癖! “唉!……”石闵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打仗打仗,无论胜败与否,其实受伤害的都是黎民百姓! 这时,董巧巧带着一家子也赶出来跟石闵道别。 当将军的死亡率没那么高,但是也有风险。赵军此番固然是主动出击,占据了上风,但是依旧有兵败的可能性,而一旦兵败,依着石闵的性子是绝对不甘心的…… “将军。” 石闵在人群中看见了董巧巧这一帮子人的身影,不由得下了赤马朱龙,与他们依依不舍地道别。 这些人里,董巧巧、崔莹、崔皓、冉恪、冉媛他们都在。甚至是董平、卫辽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都聚在了一起,他们都是石闵的亲朋好友,董匡、王平和卫峥他们的家眷。 石闵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董巧巧直接说道:“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董巧巧又故意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崔莹,崔莹上前,拿出了一个平安符递给了石闵,然后低着头,脸色有些红润地道:“将军,这是奴家在白云观里给你求的平安符。听说很灵的,你一定要戴在脖子上,它会保护你平平安安的。” 石闵微微一笑,拿着这个平安符直接挂在了脖子上说道:“有你的关心,我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说……说什么傻话。”崔莹直接闹了一个大红脸。 旁边的董巧巧不由得一脸醋意大发地道:“将军,你这话妾身可不爱听了!那妾身的关心算什么?” “咳咳。巧巧,你的关心金钟罩铁布衫一样,保护我毫发无损的。”石闵不由得讪讪地道。 “这金钟罩铁布衫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神光。保证刀枪不入的那一种!” “噗嗤!”董巧巧不由得嫣然一笑,打了石闵一记粉拳说道,“妾身的关心若是有那么厉害,就天下无敌了,你又何必去打仗?贫嘴。” 石闵又瞅了瞅眼前的崔莹脸色红润,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快要滴出水的模样,煞是可爱。 石闵见到四下人多嘴杂的,不由得将脑袋放到崔莹的耳边,语带暧昧之意地道:“莹儿,你等着我。等我回来便娶你过门。” “将军……”崔莹刚刚褪下去的红润的脸色又一次浮现出来,跟火烧云一般。 “死相!”董巧巧翻了翻白眼。 离得这么近,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石闵又假意咳嗽了两声,无病呻吟。看来不能调戏得太过分,不然适得其反,惹得崔莹受不了,惹得娇妻大人不快就凉凉夜色了。 “巧巧,儿子让我抱抱。” 石闵接过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小石明见到父亲在逗弄自己,不由得“咯咯”直笑,全然不知父亲即将奔赴前线与敌军作战。 “明儿啊明儿,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爹会给你留下一份偌大的基业,让你可以不必跟爹一样活着……”石闵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哥!”冉恪叫了一声。 “哥,本来我是想投军的,可是我爹没让!”冉恪一脸苦恼地道,“他非要我等到十六岁再投军。哼,气煞我也,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哈哈。”石闵笑了出声,过去拍了拍冉恪的肩膀说道:“恪弟,不急。来日方长,下一回出征之时,我会帮你说服叔父,请他让你投军,可以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 “好!” 石闵又看了看冉恪身边的冉媛一眼。冉恪不是一个愣头青,粗中有细,便往一边走去。 “闵哥儿……” “嗯。”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知道。” 冉媛又低了一下头,耳根子有些绯红。但是冉媛还是鼓起勇气道:“闵哥儿,你能抱抱我吗?” “……”石闵有些犹疑不定。 这里人多嘴杂的,虽然叔父冉良不在,但是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堂姐,这……说不过去! 背后的董巧巧推了石闵一把。 石闵当即醒悟过来,管他什么流言蜚语,人生在世,应当及时行乐!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石闵随即将冉媛的娇躯揽入了怀里。冉媛的香肩耸动了一下,想要说一些什么,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堂姐,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但是,我心里是有你的,你知道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媛捂着自己的小嘴,失声痛哭道:“知道,堂姐都知道。若是还有来世,但愿你我不是堂姐弟……” 唉,悲哉! 石闵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贪婪了,明明已经有娇妻美妾,还非要来着自己的漂亮堂姐不肯放手!还纠缠不清的,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这若是放在后世,石闵便是一个妥妥的渣男…… “元亮!” “主公!” 石闵又跟崔皓作了一揖,相视而笑。 石闵旋即转过身,踏上了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看见军队几乎已经开出了人群,不由得打手一挥,高声喝道:“出发!” …… 赵国豫州,新蔡郡,新蔡城。 大都督夔安高居上首,而石闵、石鉴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及其部将都坐于两侧。 夔安是三朝元老,他的地位十分显赫! 夔安乃是跟随明皇帝石勒起兵的八骑和十八骑之一,石弘立,石虎专权,夔安以镇军将军领左仆射。而后石虎废石弘自立,夔安为侍中、太尉、守尚书令,后迁为太保,带领文武百官劝虎称帝。 夔安聪敏而才能卓越,十分贤明,不仅在行政事务上卓有见地,将羯赵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在军事指挥上也独树一帜。 这不,现在是建武五年(公元339年)农历8月,一切正如历史上的那般,夔安作为中坚将军大都督,率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等五将军领兵五万人攻击荆州、扬州北部,另派二万骑兵攻邾城。 而历史上的这一场大战最后是虎头蛇尾的结束的。 只不过如今的石闵并非历史上的那个石闵,这场大战的走向将会如何,谁都不得而知。 夔安在上首正襟危坐着,捋着胡须道:“诸位,想必你们对于大致上的形势都有所了解。南晋的征西将军,庾亮庾元规意欲伐我大赵国,只不过被晋廷驳回了。” “在年前,庾亮将豫州刺史之职授予辅国将军毛宝,让他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共守邾城,又任命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进入沔中。庾亮之弟庾翼任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守江陵。而庾亮自己则亲率大军十万,据石城而守之,以都督各路的兵事,窥视中原!” “现在大军已经出征,步骑七万,如何用兵,还需要咱们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张貉是羌人,以善战著名,是一员勇将。 或许是想拍马屁的缘故,或许真的是没辙,张貉听见夔安这么说,顿时站了出来道:“大都督,我们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依我看,晋国的军队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也!而我大赵国的各路兵马,连年征战,连战连捷,是为天下强兵也!” “此一战,以末将之间,当直接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邾城、沔南,然后夺了石城,紧逼江陵!这样一定可以打击晋国的锐气,使之不敢北顾!” 旁边的义阳公石鉴颔首道:“大都督,张貉将军说得有道理。此一战,大王的本意是想让我等打出我们大赵国的威风,杀一杀晋人的锐气,故而一定要势如破竹!” 连石鉴都这么说,夔安不好反驳,微微点头道:“好。大军出征,声势浩大,想必晋军目前已经探得我大军南征的消息,很有可能会派出增援的军队,故而此战应当速战速决!” “沔南、邾城是为敌军的军事重镇,不可不顾。石闵!” “末将在!”石闵当即站了出来。 “命你率所部一万兵马作为先锋,进攻沔南!” “诺!”石闵当即领命而去。 第36章 金德 晋国,石城。 征西将军庾亮正在与陶称、陈嚣、庾翼等诸将中军大帐议事。 庾亮将刚刚邾城方面又发过来的一份急报,忧心忡忡地道:“诸位,现在羯赵伐我晋国,来势汹汹。豫州刺史毛宝这些日子已经给我连发了三份求援的急报!几乎是每隔两日发一次的。现在数万赵军便进驻在新蔡,是否出兵援救邾城?” 诸将闻言,都面面相觑,各自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向足智多谋的南中郎将陶称站了起来,垂手道:“将军,攻伐我沔南、白石、邾城等扬州、豫州一带的赵军号称有十万人,但是未必属实。以我观之,羯赵也没有做好南征的充分准备,故而凭借这五六万的兵力,是根本不足以进取我晋国的!” “这个老夫知道。”庾亮蹙眉道,”但是,我现在忧虑的是,邾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的险要。邾城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以邾城为跳板,我晋军才好行北伐之事,而羯赵以邾城为踏板,也可以更好的南征我晋国!” “如若邾城失陷,则豫北难保,扬州北部一带也将深受其害!不过老夫目前还不清楚赵人是何意图。” “请将军切勿忧虑。”下首的陈嚣站出来说道,“在沔南、白石一带,还有我晋国的三万兵马,更别说邾城还驻扎着毛宝、樊峻的一万精兵了!邾城乃是固若金汤的!现在赵军刚刚来犯,我们便急不可耐地调兵遣将,恐怕白费气力。” “以末将之见,这一回羯赵应该还是来我们晋国打秋风的。” 闻言,庾亮终于点了点头道:“不错。邾城坚固,一时之间也失陷不了!我军便暂且驻扎于石城,静观其变!” …… 沔水以南的一片原野上。 将军石闵带着所部的一万兵马正在向前缓缓地推进着。 忽而,前方一队斥候飞骑而来。带队的小校穿过军队的阵形边上,便直接来到中军大纛那里,向着石闵单膝跪地道:“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发现敌军!其兵力不下于一万!” “打的是什么旗号?” “沔南将军蔡!” “蔡?”石闵愣了一下。 看来历史果真没有发生什么偏差。若是石闵所料不差的话,晋军的领兵者应该是蔡怀,而前方的晋军是送死来的! “李信!” “末将在!”李信忙不迭地站了出来。 石闵打手一挥道:“我部有三千骑卒,现在全都交由你统率!你立即出击,不求击溃,只需与之周旋即可!” “诺!”李信领命而去,随即点起了三千骑卒,然后一路绝尘而去。 “全军加快前进!” 与此同时,在沔水边上的万余人的晋军驻足不前。 晋军士卒的战衣和旌旗都是灰白的颜色,盖因晋承魏,是金德。 战国时期,阴阳家学说甚盛,各大战国的旗帜颜色与服饰主色都是极有讲究,有据而定的。讲究的依据就是该国的天赋德命。 阴阳家认为,任何一个王朝和邦国,都有一种上天赋予的德性,这种德性用五行来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德性。 黄帝政权是土德,就崇尚黄色,旗帜服饰皆为土黄。夏王朝是木德,崇尚青色。殷商王朝为金德,其兴起时有白银溢出大山的吉兆,是以崇尚白色。周王朝为火德,先祖得赤乌之符,自然便崇尚红色。 当时天下对这种五德循环说无不认可,立政立国之初,便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德性! 但是到了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各国的五行即天赋德命便越来越混乱。 不过古代五行本就是随机而改的,并不存在固定的说法。 譬如汉朝一般认为属火德,但汉初续秦为水德,汉武帝改土德,汉光武帝改火德,自此方为定数。 三国时魏是土德,晋承魏,是金德,自此五德始终尚未大乱。但此后南北朝就乱了,宋承晋为水德,齐为木德,梁为火德,陈为土德。北朝过于混乱,但隋文帝以隋朝承火德盖棺定论,唐朝承土德,但跨越魏晋直接承汉,就犹如汉跨越秦直接承周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国家的五行,承不是克不克的问题,还有承袭前朝正统的问题。 比如唐承土德,不是因为土克火,或者火克土。并非是这种克不克的关系,而是因为强盛的大汉,在他最强大的时候五德属土! 汉光武帝恢复汉朝,本来就不能克自家祖宗吧?所以改土德为火德,其实西汉从未属火德,所谓火德炎汉乃是东汉。 而羯赵国倒是也有一套天赋德命,是为木德,故而其服饰旗帜都是青色的。但是羯赵的体制实在是太过混乱了,各军有互不统属,故而,不是直属于皇帝麾下的军队,倒是不一定战衣和旌旗都是青色的! “将军,前方斥候来报!有赵人的三千骑卒正在火速往我们这边赶来!” 听见部将的汇报,正在战马上的蔡怀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道:“敌军只有三千人吗?” “应该不会。可能背后还有着大股的赵军!” 闻言,蔡怀沉吟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道:“此处乃是平原,有利于敌军的骑卒纵横驰骋,不便于我军作战!传令下去,全军后撤!退回沔南!” “诺!” 随着令旗一挥,整个晋军的队伍便开始调头,往南面的河岸开始后撤。 但是为时已晚,蔡怀没有与赵军交战的经验,故而并不知道他们的骑兵的推进速度有多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晋军开始后撤,不过半个时辰的时候,赵将李信便早已带着三千骑卒,从大老远地便迂回,直到前方,包抄了晋军的后退之路! 直到这时,蔡怀才捏了一把汗道:“怎么赵军的骑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对面的赵军骑卒已经开始结成了一个偌大的方阵,在距离晋军不足两百步的地方,还有一些赵军的游骑正在巡弋着,虎视眈眈。 一个部将叉手道:“将军,赵军并没有立即向我军发起进攻,想必只是前锋部队,其后面必然正有主力在火速往这边赶来!” 一听到此言,蔡怀当即脸色一沉,随即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遥指对面的赵军骑兵阵,高声喝道:“全军听令!重甲步卒推进!弓箭手跟进!给我杀!” “杀啊!” 随着蔡怀的一声令下,晋军的方阵那边顿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紧接着,无数身穿着厚重的铠甲的重甲步卒,开始排成几个队列,亦步亦趋地往赵军的骑卒那边靠拢。 在晋军的弓箭手还没抵达射程之内的时候,赵将李信便挥了挥手,随即赵军的骑卒便一哄而散。 不过他们却并不是在逃跑,而是围着这晋军的方阵,寻找其薄弱点,展开了流氓式的进攻。 “嗖嗖嗖!……” 赵军的骑卒这边,相继抛射了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全凭骑兵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然后纷乱地往对面的晋军士卒冲刺而去。赵军的骑卒都是弓马娴熟之人,没有一定的剑术,无法做到百步穿杨,那都是不能做一名骑兵使用的。 “啊啊啊!……”随着赵军发射的箭矢,晋军方阵这边顿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士卒们被利箭穿透了衣甲,嵌入肉里,一时之间血流如注。许多战马上的骑卒都倒在了血泊里,而步卒亦是为之乱作一团。 但是赵军却并没有趁机冲杀过去。 此时冲杀过去的话,以赵军的铁骑之威,又是在这种适合骑兵纵横驰骋的平原上,则必然能一击击溃晋军! 可是赵军却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石闵可是很清楚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敌军还没有完全溃逃的时候,铁骑若是冲杀过去,则必然人仰马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击败敌军! 此时此刻,蔡怀见到了己方的将士们乱作一团,不由得大为恼怒,随之下令自己的骑兵追击上去。 但是晋军到底是骑兵少,其弓马还没有一般的赵军将士娴熟,故而很快就败下阵来。 晋军的骑卒一旦追击,便被赵军一箭又一箭地射落,然后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噗嗤!” 利箭穿透了战马的马腿! “啾——”战马嘶鸣了一声。 而后战马的双腿便蓦地垂倒在地上,马上的骑兵也是整个人都砸到地上,被摔死的,被战马践踏而死的不在少数! 第37章 无赖的战术 还有这种战术? 蔡怀彻底懵了,征战十余年,蔡怀也算是一个沙场宿将。但是在他戎马的这些年里,都是在南方剿灭叛军的,还从未与北方的军队战斗过,故而他万万没想到,赵军的铁骑竟然如此强大! 而且,蔡怀拿赵军的这种无赖一般的战术根本没办法! 看看,这赵军的战术简直就跟遛弯、斗牛一般,晋军的骑卒和步兵刚刚追击上去,还没拿出武器来短兵相接,便已经被赵军骑卒的不时地放出的一箭给撂倒了! 赵军的骑卒人人都是弓马娴熟,这一点,是一向是以重甲步卒为主的晋军,无论如何都远远不及的! 尤其是赵军那无赖得让人抓狂的战术! 射了一箭便跑,射了一箭便跑,没办法短兵相接的晋军士卒,根本拿他们没办法。最多就是,有个别比较出众的晋军骑兵,他们可以在战马上弯弓射箭,然后还能射杀个别倒霉催的赵军骑兵。 干不过,真心干不过! 蔡怀把手中的利剑一横,又喝道:“全军撤退!往沔南撤退!” 打不过怎么办?逃吧! 得到撤退的命令的晋军士卒,顿时如蒙大赦。他们纷纷调转方向,开始往南面移动。 而蔡怀倒是布置得当,又安排了一名部将统率两千士卒断后。但是为时已晚! 赵军骑卒的移动速度根本不是晋军所能比拟的。故而晋军的方阵开始撤退的那一刻,在李信的统率之下,三千骑卒便长驱直入,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晋军的断后的队伍,他们顿时分成两段,而后又从晋军最薄弱的步卒方阵那里,开始抛射箭雨。 “啊啊啊!……”惨嚎之声不绝于耳。 对于晋军士卒来说,这些跑得飞快,射箭又贼准,百步穿杨的敌军骑卒根本就是他们命中的克星! 晋军士卒顿时一哄而散,撒开脚丫子开始往沔南那边狂奔! 赵军的铁骑是极为强大,极为犀利的。尤其是石闵麾下的铁骑,那更是羯赵国当中最强的劲旅! 没错,说起骑术,可能一直农耕的汉人,比不上一直是游牧的胡人。 但是石闵麾下的汉军骑卒都是经过十分严酷的训练的,训练有素,其中还不乏一些身经百战的老卒。后天的磨砺已经足够训练他们的作战能力了。 而且,众所周知,汉军的箭术一向是不差的,不说个个都能百步穿杨,但是在马背上放箭还是能做到的! 因为这个时候,马蹬和马蹄铁早已被发明出来了! 马蹄铁,又名马掌,顾名思义就是马脚上鞋子。马蹄铁的材料是低碳钢就是老百姓所说的普通铁(金属)。 铁的使用最早是在春秋战国时代,成熟于汉代! 那个时候中国的铁冶炼技术已经成熟,并有大量的应用在生产生活中,在秦国甚至以立法的形式来保障铁农具的使用与维护! 马蹬是现代骑马必备的一种工具,使用时拴于马上,骑马者的脚部悬挂处。马蹬最早见于《南齐书》的记载,唐朝以后被广泛应用。 秦汉之际,更加灵活机动的骑兵逐渐取代了战车。至唐朝,骑兵成为主战兵种,用于大规模作战。唐王朝正是凭借强大的骑兵一举击败东西突厥、薛延陀、高昌、吐谷浑等周边游牧民族,创造了农业民族大规模战胜游牧民族的战争奇迹。 马蹬大多使用铁制成,为的是使马蹬更牢固,不被脱落。匈奴人可能为最早使用马蹬的民族,西欧则至8世纪时法兰克墨洛温王朝灭亡时才有。 马蹬最大功能是可以解放双手,骑兵开始可以靠双脚控制平衡在马上冲、刺、劈、击,大大提升了骑兵战斗力,并可能依此击败欧洲人。 西晋时有单蹬,东晋16国时有双蹬。 但实际上马蹬确实应当成为匈奴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这之前,人对于马的操纵十分不便,一旦山路难走,双脚很难发力。 在马蹬发明之前,骑手必须至少一手扶鞍鞯,即使发箭也只能一发,很难换剪枝,只能使用单手兵刃和轻型兵刃,双手刀、锤、斧等兵刃根本不能使用,这一时期骑兵除速度占优外,其战斗力是远不如脚踏实地的步兵的,所以在骑兵到达目的地后,往往下马作战。 马蹬发明之后,加上长筒靴的普及,让骑手可以摆脱马匹对手的限制,大大增加了双手在骑行中的作用,可以双手持兵器弓箭,战斗力大大增强,而在同时,中原地区却没有普及马蹬,因此匈奴骑兵战斗力十分惊人,对中原地区造成巨大的威胁。 除开作战之外,马蹬的作用也很明显。在没有鞍镫的时代,人们需要骑跨于裸马的背上,仅靠抓住缰绳或马鬃并用腿夹紧马腹使自己在马匹飞驰的时候不致摔落。但这种方式是很不可靠的,危险且极容易疲劳。 东晋的骑兵制式装备已相当完备。而三国时期的曹军已经装备了马蹬,考虑到西晋仅延续了28年,虽然没有有力的出土文物,三国时期已经使用马蹬似乎是可以商榷的。 但历史上有这样一个事实,既曹军曾一日一夜追击败军500里,如果没有马蹬,大概骑兵们半路上就全都掉下来,也不用追赶了。 别小瞧马镫这个小玩意儿,西方的骑兵哪个时期可都是骑在光背马上的,稍微一撞就会掉下来,而并非像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具有做为主力使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故而中国历史上对马的使用并不落后,马蹬的使用就使骑兵控马和战斗能力大幅提高。 “杀啊!”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山边上,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蔡怀大惊失色,又有一个小校飞骑过来禀告道:“报——将军!大事不妙了!后方忽然出现赵军人马!漫山遍野!不可计数!” “撤!快撤!” 骤然碰上这种棘手的情况,蔡怀也慌了,随之纵马往沔南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这一大股突然出现的赵军,晋军士卒这边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士卒们纷纷丢盔卸甲,撒丫子就往己方的城池那边逃窜。 而石闵显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的。 晋军与这里的赵军都是汉人,本是同根生,但是他们现在各为其主,必须要以命相博! 给这些晋军放水什么的,对于石闵来说那根本就不可能!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杀——” 石闵随之勒住了赤马朱龙的缰绳,使之前蹄撅起,而后嘶鸣了一声。石闵就这样挥着自己的武器双刃矛,遥指对面正在溃逃的晋军将士,面容肃杀地高声道:“跟我杀!” “杀啊!” 跟随在石闵背后的赵军将士顿时嚎叫了一声,然后长驱直入,勇不可当地冲入已经乱作一团的晋军那里,短兵相接。 “噗嗤噗嗤!……”武器在绞着血肉的声音在响起,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胸腔。 石闵这一回带着的兵马当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刚刚入伍不过半年的新兵。他们训练有素,战斗力不弱,但是缺乏战场的磨砺显然是不行的,故而这一次对战晋军,便是一次绝佳的磨砺的机会! 以后,还会有更为惨重的大战,更为严酷的硬战在等着他们! 而用这种恃强凌弱的战况,无疑是磨练这些新兵的最好的办法。 第38章 沔南之战 石闵作为一名主将,同时又是一个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战神,自然是不可能躲在后面指挥的。 石闵骑着自己的赤马朱龙,手持双刃矛,便在一队亲卫的开路之下,悍然杀入了对面的晋军士卒当中,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石闵的亲卫队当中,有三个人是最为勇武的。一个是花荣(花木兰),一个是文泰,一个是陈长生,三人在战场上都表现得格外的勇猛! 这也难怪,石闵在挑选自己的亲卫的时候,往往是挑着最勇武的可塑之材的。石闵是将这些亲卫,作为未来的汉军骨干去栽培的! “噗嗤!” 花木兰不似一个女子,她手持一柄青锋剑,身先士卒,凡是她五步之内的敌人,全都被斩杀了。 鲜血,殷红的鲜血喷洒到花木兰白皙的脸上,但是她无动于衷,顾不上擦拭什么,仍旧在那里跟随着石闵冲杀。 而文泰便比较斯文了。 文泰不愧是一个练家子,拿着自己的一杆方天画戟,便是长驱直入,在距离石闵较远的地方厮杀。但凡是在他身边不过十步的敌人,统统被斩落于马下,好几个晋军的都尉都是被文泰击杀的! 而陈长生呢? 陈长生本是羌人出身,自身的血性充斥着他的胸腔,所以陈长生在这片战场上就跟如鱼得水一般。面对着丢盔卸甲的晋军士卒,他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更让石闵感到惊诧的是,这厮在厮杀的时候,竟然是红着眼睛的! 花木兰就这样紧紧的跟随在石闵的身边,似乎她知道,在石闵的身边是最为安全可靠的一般。不过,花木兰或许是认为,在他的身边有一种安全感吧! 就在这时,一个在花木兰附近的晋军都尉扑了过来。 而花木兰正在与两三个晋军士卒纠缠不清,故而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恰好石闵见到这一幕,故而纵马过去,直接一矛,挑飞了这个晋军的都尉。 “将军……”在又杀死了两个晋军士卒之后,见到石闵救了自己一命,花木兰不由得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石闵蹙眉道:“在战场上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注意四周的情况。” “是。” 对此,石闵倒是没有呵斥什么。 毕竟花木兰这次才刚刚上战场厮杀,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相信有了这初战的磨砺,花木兰将来能成长许多。 这时,石闵已经冲杀到了溃逃的晋军最前端的位置,他已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战衣,甲胄都比较精美的晋军大将! 穿得这么好看,想不知道这是一条大鱼都难! 石闵随之眼神一凝,便驱使胯下的赤马朱龙,一跃而起,又往蔡怀那边杀了过去。 “噗嗤!……” “啊啊!” 在石闵的前方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石闵的手下无一合之敌,凡是他所踏过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一个敌军将士的活路! 许多晋军士卒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便已经被斩杀当场,一命呜呼了! 蔡怀转过头,看到一名敌将正在带着自己的亲卫,势不可挡地追击过来。蔡怀吓得肝胆俱裂,连忙又拍马往沔南城的方向跑。 但是蔡怀胯下的战马,只不过是普通的良马,如何逃的过石闵的汗血宝马,赤马朱龙的追击? 石闵直接长驱直入,一人一马便往逃散的晋军将士那边冲杀了过去。而只是骑着普通的战马的亲卫根本追不上,只能往着石闵的背影,随之绝尘而去! 这一回的情况,并不似上次的昌黎之战。 在昌黎之战当中,石闵是不敢冲进鲜卑人的骑军那边的。因为他知道鲜卑的铁骑兵有多厉害,而慕容恪又能跟他打上十几个回合,故而一旦他石闵冲了进去,或许能杀掉慕容恪,但是自己也极有可能殒命当场! “昂——” 石闵发出了一声如野兽一般的嘶吼,随之,手中的双刃矛便旋转起来,就好似一台绞肉机,但凡是他附近不过三五步的敌人,统统被杀于马下,死状惨不忍睹! 其实,石闵打从心底是不想杀死蔡怀的,因为一旦蔡怀这个主将一死,晋军这边便是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等待他们的,是投降,然后是残酷的,惨绝人寰的…… “噗嗤——” 在蔡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石闵便已经单骑冲杀到了他的背后。 然后蔡怀吓了一跳,赶紧挥起手中的长剑招架。 但是在石闵的手下,他哪里能有什么招架之力? “呛啷——噗嗤!” 石闵奋力劈下了手中的双刃矛,带着力劈华山之势,直接往蔡怀的面门那边劈了下去。而蔡怀刚刚招架起来的长剑,则是因为双臂不给力,然后就顿时被石闵的双刃矛压倒了。 随着“噗嗤”的一声,双刃矛直接划过了蔡怀的面门,留下了一道如蜈蚣攀附一般的痕迹,最后一矛封喉。 蔡怀直接倒在了战马之下,当场暴毙!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快跑啊!” 附近的晋军将士见到这一幕,顿时面如土色,纷纷叫嚷着然后又跑路了。 这本来便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但是,放在这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更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扰乱军心! 看着四散而逃的晋军士卒,石闵驻足了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没有追杀过去,只是在那里横着双刃矛,沉默不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随着晋将蔡怀的战死,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除了一部分早就跑路的晋军士卒,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剩下的全都被杀死,和被俘虏了。 赵军开始打扫战场,他们将己方的阵亡的将士都挖了一个坑,然后掩埋下去。至于战死的晋军将士,那不是他们管的,或许将来晋军胜了,还有可能掩埋他们的尸体,不至于曝尸荒野。 而更多的案例,则是这些战败者的尸首根本没有人去收敛。最后他们的尸体只能是被路过的乌鸦、野狗、野兽,被这些山林中的豺狼虎豹给吃一个干干净净的! 这已经不是还遵循战争的礼仪的春秋战国时代了。在那个时代,大家还恪守着战争的礼仪,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死去的将士,都会被掩埋到一起。 但是现如今,人不如狗! 已经死掉的士卒显然没有了利用价值,被豺狼虎豹这些野兽叼走,沦为它们的嘴中之物,似乎是唯一的下场了! 看着不能被掩埋的晋军将士,花木兰和那些新兵有些不忍。 “将来……我们也会沦为这样的归宿吗?”花木兰一阵惘然地道。 旁边的文泰闻言,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这些战败的一方的将士,运气好点的话,或许还能就这样曝尸荒野,被黄沙土地所掩埋。但是运气差一点的,就会被这附近闻着血腥味儿的豺狼虎豹叼走,吃了。这就跟我们吃鸡鸭鱼肉一样,是很平淡无奇的一个事情!” “真是……太残酷了。”花木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战争本就残酷。”文泰望着那些四脚朝天的尸体,沉声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若是我们不想有这般的归宿,就必须要一直战胜下去。不过,我听说咱们汉军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放弃己方的将士的,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只要能抢得回来,便抢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咦,他们是在干什么?” 花木兰又转了一下身,便看见那一片双手抱头,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晋军降卒,不由得疑惑地出声道。 而此时,那里已经挖好了好几个偌大的坑洞! 看到这一幕,文泰沉默了下来,显然他是知情的。 王平驱马上前,向着石闵叉手道:“将军,战场已经打扫和清点完毕!敌将蔡怀被你亲手斩杀。晋军阵亡的将士有4523人,被俘者有3965人。我军阵亡的将士有893人,重伤(或为残疾)者28人,轻伤者不计!” “坑洞都挖好了吗?”石闵闭上眼睛道。 “挖好了。” “动手吧!”石闵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将军……” “动手!” 随着石闵打手一挥,王平便不忍地低下了头,而后又纵马走到那些坑洞的边上,望着那些精神萎靡,恍若斗败的公鸡一般的晋军降卒。 王平幽幽地叹了口气,随之挥了挥手道:“上!” 一些对此已经十分熟练,而又显得麻木不仁的赵军将士便冲了上去,将那将近四千人的晋军降卒围了起来,而后跟驱赶牛羊一般,驱使着他们进入坑洞!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不好!赵人这是要坑杀我们!” “跑啊!” 已经感到大事不妙的晋军降卒顿时乱作一团,他们嚎叫着,纷纷反抗,但是他们赤手空拳的,哪里打的过手持武器的敌人? “噗嗤!……” 而反抗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种! 第39章 人屠 马勒戈壁的,给你一个葬身之地还反抗?! 赵军的士卒顿时大怒,随之拿着武器扑了上去,直接将反抗还有蠢蠢欲动的晋军降卒斩杀当场。 而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已经心丧若死的晋军降卒都不由得耸拉着脑袋,开始一步一步地踏入了挖好的坑洞里,这里,将是他们的栖身之处,亦是通往鬼门关的入处! “将军……” 看着这些赵军将士的行为,花木兰心下不忍,想要站出去向石闵求饶。但是被旁边的文泰拉住了胳膊,只见文泰摇摇头,一副不要轻举妄动的模样。 花木兰默然。 石闵斜着眼睛,睥睨了花木兰,还有附近的一干新兵一眼,随后挥了挥手道:“全军将士,都集中于此一观!” 随着石闵的这一道军令,全军上下,莫不低着头,颤巍巍地往坑洞这边走来。 然后所有的赵军将士都排成了几个队列,都很不忍心的看这些被坑杀的晋军降卒一眼。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俗话说得好,兔死狐悲。更何况现在被这样处死的,还是他们的同类呢? 他们是军人,不是侩子手! 而那些老卒,则负责将一个又一个的晋军降卒赶到坑洞里面,准备掩埋起来。对此他们早已麻木,早已轻车熟路了! “啊啊啊!……” 反抗的晋军降卒依旧被斩杀当场,血流如注。 而那些已经知道了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命运的晋军降卒,则是一言不发,跑到了坑洞那里,人堆着人,不知道他们将来的尸骸能不能重见天日。或者说,能不能化作黄土地里的一点肥料…… 有不服气的晋军降卒当即叫骂出声! “杀千刀的赵人!我知道你们不是羯人不是氐人不是羌人这些胡人!但是你们为什么要为虎作伥!做他们的鹰犬,做他们的爪牙来杀害我们这些同胞!?”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可是汉人啊!都是汉儿!都是汉家的男儿!同室操戈本就可悲了!你们还要来屠杀我们这些降卒!”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饶了我们吧!我家里还有父母要奉养啊!” “呜呜呜呜!……俺的孩子还没出世!孩儿的第一眼俺都没见过!俺不想死!俺要回家!” “这是什么世道啊!” 一个胡络腮的晋将跪倒在地,仰天长啸了一声道:“老天爷!睁开你的眼睛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人心啊!……” 不理睬这些丑态百出的晋军降卒,石闵驱马上前,面对着赵军的方阵,他面容肃穆、冷酷,近乎不近人情地挥着马鞭,指着那些正在被活埋的晋军降卒。 石闵厉声喝道:“都抬起头来!都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 所有的赵军将士闻言,都颤巍巍地抬起了眼帘,观看晋军降卒被活埋坑杀的场面,有的新兵承受力比较差的,都吓得坏了。 石闵又道:“你们都给我记住这一幕!牢牢地记在脑海里,记在心上!这就是战争!不论同类,不论同胞,不论亲友!即便是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亲朋好友,你也要拿起武器与之厮杀!” “现在我们是胜利者,故而有处置这些战败者的权力!但是有朝一日,我们沦为战败者,也会有这样的下场!这,就是战争!” …… 赵军战营。 “报——”一个小校匆匆跑进了中军大帐,向着主位上的太尉夔安叉手道,“大都督,沔南捷报!左积射将军石闵在沔南一带大破晋军!杀将军蔡怀,两万余晋军(虚报),全军覆没!” “噢!” 夔安与诸将闻言,无一不激动地站了起来。 夔安瞪着眼睛道:“沔南大捷?” “是的。” “现在石闵将军身在何处?” “已经进抵沔南城下!” “好!”夔安有些手足无措地在那里踱步,暗自思衬了一下,又道,“可有降卒?” “近一万降卒,都被坑杀了。” 夔安的脸色一僵,而下首的李农不由得瞪大眼睛,哑然失笑道:“一万多的降卒?就……就这样被坑杀了?” “是的!” 闻言,夔安当即拍案道:“好!石闵将军干得漂亮!首战告捷!如此一来沔南城便无多少的守军,当可一战而下!李农!” “末将在!”李农当即站了出来。 “你部人马携带了许多攻城器械,你又擅于攻坚。你立即率所部人马,赶往沔南,立即攻下沔南城!” “诺!”李农随之领命而去。 “朱保!” “末将在!” “命你率一万精兵,进攻白石!” “诺!”朱保随之领命而去。 夔安又喝道:“张貉、李菟、石鉴!” “末将在!”三将当即站了出来,叉手回应道。 “以张貉为主将。你三人统率各部兵马,再加上我的两万骑兵,围攻邾城!限你们一个月之内攻克邾城!” “诺!” 等到张貉、李菟、石鉴三人领命而去,夔安便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陷入了沉思。 石闵的沔南一战,能赢得如此之迅速,首战告捷,这是大大地出乎夔安的意料的。不过夔安乃是沙场宿将,倒是还能反应过来,立即布置应对措施。 随着沔南之战的结束,得知消息的庾亮必然心下大乱,然后派兵过来增援。故而此战,必须要速战速决! 因为赵军此番出征南晋,只有七万兵马,虽然多是久经战阵的将士,但是在兵力上还是不及晋军的。而且晋军这是本土作战,占有地利与人和的优势,故而此战,必须要速战速决! 而远在石城的庾亮听闻沔南之败,顿时勃然变色,随之召集诸将,升帐议事。 庾亮环视了大帐的诸位将军一眼,沉声道:“诸位,现在邾城告急。老夫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将石闵在沔南击败我军,杀死将军蔡怀,我晋军前锋部队全军覆没,最后连降卒都被活埋了!现如今赵军已经大举进攻,沔南必然失陷,而沔南不保,则白石、邾城危矣!” 下首的南中郎将陶称闻言,顿时瞪着眼睛道:“这石闵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歹毒!连降卒都敢坑杀?” “陶称,你有所不知。”庾亮摇摇头道,“非是石闵歹毒,而是赵人一向如此。羯赵国多为胡人,他们茹毛饮血,杀人如麻,其军队更是从来都不留什么降卒的!除非是未战先怯,在没有交战前投降赵军,不然绝对没有活路。也是我军麻痹大意所致,现在我即将颁布一道军令,勒令全军上下的将士,不许向赵人投降!” “将军高见!” 这时,辅国将军陈嚣出声道:“将军,我听闻这石闵麾下的军队,都是汉儿,不知道是也不是?” “正是。”庾亮微微颔首道,“这石闵,原本是赵国名将石瞻之子!据说石瞻是石虎的养子,本是冉姓,石瞻骁猛多力,攻战无前,历位左积射将军、西华侯。石瞻原名冉瞻,祖上世代为牙将!” “而这个石闵亦不是池中之物。石闵少年成名,幼而果锐,石虎待之如所出之孙!据说石闵身长八尺,善谋策,勇力绝人,有万夫不当之勇。石闵曾拜建节将军,徙封修成侯,历位北中郎将、游击将军。而去年的昌黎之战,赵军撤退被两千鲜卑精骑追击,赵军诸部皆溃逃,唯独石闵这一军,竟然还能挡得住进击的燕军骑兵,由此功名大显。” “石闵因此一战,倍受石虎的宠信,现如今已经是左积射将军,麾下有五万兵马,全是清一色的汉人将士!” “都是汉儿?”听到这话,诸将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是庾亮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这才了解得那么多的。庾亮颔首道:“不错。羯赵国的各部军队,成分极为复杂,也正是因为有了石闵的这一支汉军的存在,北地的汉人力量才没有被削弱至极点。” “可石闵如此嗜杀,无异于胡人了!”陶称冷声道。 这一回庾亮倒是没有给石闵开拓,而是点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地的汉儿已经被胡人同化了许多!这也是老夫为什么力主北伐的缘故。若是照着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老夫可以预料到,不出五十年,不,应该是不出三十年,北方的汉儿都将不再认同我们这个晋室,不再认同自己是汉儿了!”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等不及也!”诸将都拜服道。 庾亮闻言,淡淡的摆了摆手道:“中原膻腥,这是我华夏的一场大浩劫。我等的使命,便是继往开来!如当年的祖逖将军一般,北伐!北伐!” “现在赵军已经大举进攻,形势刻不容缓。而我石城的兵马亦是无多了,老夫这就向行文,陛下请援!陈嚣!” “末将在!” “石城尚有五万守军,你即刻带三万人马前去支援邾城!一定要力保邾城不失!保住我北伐的跳板!” “诺!” 陈嚣随之领命而去。 第40章 重赏之下【除夕夜快乐!】 沔南城。 李农率军南下,与石闵合军一处,围攻沔南,不到一日,便攻克沔南城,城中负隅顽抗的军民都被屠戮一空,死者不下万人! 大都督夔安闻讯而至,将中军大纛设在沔南。 “哈哈哈哈!好!好啊!” 夔安人未到,笑声先到,从府衙里面便听见了他那爽朗而充斥着快意的笑声。 “大都督!” 石闵、李农等诸将都纷纷行了一礼。 夔安当即上前,扶着石闵的胳膊,老怀大慰地道:“好,好哇。真是后生可畏!青出于蓝胜于蓝!石闵将军,我大赵国有了你,真是国之大幸!这一战,本将要为你记首功!” “多谢大都督!”石闵垂手道。 “来,都坐下。” 夔安径直上了主位,坐下,随后又环视了四周一眼,摸着自己的花白的胡须,说道:“诸位,本将刚刚得到的消息。朱保在白石大败晋兵,杀死郑豹等五个敌将!现在白石城已经被攻克。而石城那边,晋军又引兵来犯,不过已经被朱保率军阻于白石,不得寸进。” “但是这天下,没有攻克不了的城池!邾城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故而晋军一定会增派更多的兵马北上增援的。切记,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灭亡晋国,不是为了攻城掠地,而是为了打击晋人的锐气,杀杀他们的威风!给他们长点记性!” 夔安眯着眼睛道:“现在我军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攻克邾城,占据这一座战略要地。” 石闵当即站出来道:“大都督,末将愿为前锋!” “好!”夔安站起来道,“石闵,你即刻率兵南下,与张貉一道进攻邾城!我这便继续南下,在白石一带阻击来援的晋军!” “诺!” …… “杀!杀啊!” 在邾城之下,喊杀声冲天而起。 身穿藤青色衣甲的赵军将士,冒着城头上的晋军的如蝗虫一般的箭雨,在那里攀爬城墙,顺着云梯爬了上去。 赵人悍勇,但是晋军也不是吃素着,他们倚仗着高大而坚固的城池,愣是屹然不动,在那里张弓搭箭,射死了一个又一个试图顺着云梯爬上城头的赵军将士。 喊杀声伴着不绝于耳的惨嚎,响彻云霄。 每一个赵军士卒爬上了城头,等待他们的都是敌人锋利的武器,他们都纷纷被长矛、长枪这些武器捅了一个血窟窿,成了筛子! 正在前线督军的张貉见到这些惨死的己方将士,不由得气极了,提着剑在那里,恨不得自己就这样冲上去! “报——将军,石闵将军带着所部的兵马驰援而至!” “噢,石闵来了。” 听闻援军赶到,张貉松了口气,随即下令鸣金收兵,全军撤回营寨。 张貉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专注于攻打邾城,故而消息闭塞,一见到石闵的面,便问道:“石闵将军,沔南已经攻克了吗?” “攻克了。现在大都督正带兵,在白石一带阻击各地赶来增援的晋军!大都督命我前来支援你部,勒令我等尽快攻克邾城。”石闵回答道。 闻言,张貉不由得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扶额道:“石闵将军,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几日,我奉命攻打邾城,已经围攻了四个昼夜,但愣是没能攻破这邾城!邾城不愧是号称豫州第一坚城,的确是易守难攻。而就我所知道的,此刻邾城之内,尚且有晋军的精兵一万,还有数千的城中男丁协助守城!” “真是可恶!这些该死的晋人!等老子破了这邾城,一定要大开杀戒!将那些助纣为虐的晋人,无论军民,都斩尽杀绝!” 听到张貉的这个抱怨的话,石闵的脸色不变。他知道张貉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而且,一般来说,似他们胡人,一旦碰上这种负隅顽抗的对手,在击溃之后,总是会将其一个不留,赶尽杀绝的! “张貉将军,不管怎样,我军一定要立即攻克邾城!现在我军四倍于城中的晋兵,之所以屡屡不能攻破,除了邾城城高池深之外,还有一定的士卒懈怠的因素。” 张貉听到这话,顿时大为不满地道:“何以懈怠?这几日我可是一直在前面督军的!我赵军的将士们奋勇杀敌,都已经死伤了不下五千人。” 石闵闻言,摇摇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这样一味地督促将士们攻城如何可行?不如这样,张貉将军你这便下一道军令,凡是能第一个攻上城头而不死者,或者官升三级,或者赏金千两!我相信如此一来,将士们必定个个奋勇争先,一往无前!” “好!” 石闵的这个奖赏的办法都是层出不穷的,不算什么妙策。只不过似张貉、李菟这般的胡人军队,都习惯于一味地拼杀,不求什么赏罚分明。 “还有……”石闵又道,“光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须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能激励士气,那只是一般的办法,除此之外,我认为我们还要改变一下战术。” “如何改变?” “邾城坚固,但并非是没有死穴的。明日,将军可以发号施令,从东门、南门,往邾城发动猛烈的进攻,我当率军从西门而攻,虽然以邾城守军当前的兵力不会守备不足,但是应付起来亦是非常吃力的。” “好!” 张貉说干就干,第二日便召集各部的军队,发号施令。 只见张貉提着长剑,遥指对面高大而坚固的邾城,厉声喝道:“将士们!前面将会成为晋人的坟墓!现在我命令,邾城破城之日!全军将士可以狂欢三日!所得之人财皆可据为己有!” “杀啊!”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张貉的这一道军令下达之后,所有的赵军将士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他们红着眼睛,悍不畏死地往邾城的城头那里攀爬,更多的士卒更是如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地冲击着邾城的城墙! 看到张貉的这种做法,石闵都没什么异议。 虽然他跟张貉说的奖赏之法,乃是第一个登上邾城的城头而不死者,可以官升三级,亦或是赏金千两。但这显然不能满足胡人的贪婪之心,还有他们与生俱来的一种莫名的凶性! 张貉的这种做法是无可厚非的,别说是他们这些胡人了,就算是在汉人的军队里,同室操戈,在面对一座坚城的时候,下达纵兵烧杀抢掠的命令的,不在少数。 第41章 溺毙【新年快乐!】 邾城,古为古邾子国邾城所在地,公元前1066年,武王伐纣,曹侠为武王“挟毂骖乘”因而有功,封国于邾,名邾子国,邾城由此而名。 战国末期,楚宣王灭邾,其地并入楚,名邾城。秦置邾邑,汉设邾县。 “杀!杀啊!……” 连绵不绝的喊杀声震彻云霄。 豫州刺史毛宝扶着城墙,望着如蚂蚁一般攀登而来的敌军,不由得蹙眉道:“赵军都已经围攻了我邾城四五个昼夜了!为何不显颓势?反而越战越勇?” 旁边的西阳太守樊峻叹了口气道:“敌军的增援部队已经赶到。据说,增援的赵军乃是石闵所部,此人可不是一个善茬,尤擅于战阵,而且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啊!” “报——” 就在这时,一个小校冲了过来,向着二人抱拳道:“将军,西门有赵军攻城!” “樊峻,你即刻带一千精兵去增援!这里有我挡着!” “诺!” 毛宝紧紧的皱着眉头,这兵力,真是越来越捉襟见肘了。虽然城中有军民协防,同仇敌忾,但是那些壮丁除了做一些搬运的工作,还真是什么都干不了! 毛宝又问了一下身边的一个部将,垂询道:“急报都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可是石城那边,虽然派出了援军,但是兵力不多,而且已经被赵军阻击于白石一带,现在庾亮大人正在石城调集重兵!” 又围攻了一个昼夜,赵军还是没能攻克邾城。 不过张貉没有气馁,他随即听从石闵的计策,号令诸军佯攻邾城,不时地以石鉴的兵马攻打东门,又让石闵率军冲上去,而后又撤下来,换上李菟的人马进攻南门! 邾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被赵军打了一个遍,有时候是佯攻,有时候是真的进攻,搞得城内的晋军是不胜其烦的。 不过更多的时候,赵军还是佯攻的。 他们往往都是攻了几阵,而后鸣金收兵,接着不到一个时辰,又换上了另外一支生力军去攻城。 现在,邾城之内的晋军是风声鹤唳。由于他们的兵力捉襟见肘,故而为了防止赵人真的攻城,毛宝不得已,只能将邾城的四面守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的。 但是这样一来,士兵们的积极性大为低落,而且被赵军骚扰得完全没了脾气。 一见到己方的将士如此,毛宝无可奈何,只能是将这些士卒分成三个部分,轮流守城。 而赵军一直在试探城内的守军的深浅,一碰上这种情况,石闵顿时明悟,随之请命,全军大举进攻! “跟我冲啊!” 看着邾城的城门口被冲车撞开,而后有大股的赵卒顺势冲了进去,石闵大喜,随即挥起了自己的双刃矛,站在距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高声呐喊着。 “杀啊!……” 石闵身先士卒,他麾下的将士自然都是悍不畏死的。 数千赵卒顿时嚎叫了一声,然后如恶狼一般,扑进了偌大的邾城之内。 一个小校灰头土脸地跑到毛宝的面前,叉手道:“报——将军!大事不妙了!西面已经被敌军攻克,现在大股的赵军正在冲入城中!” “什么?!” 一听到这话,毛宝的心都凉了半截。 邾城是一座军事要塞,人口并不多,城池的规模不算大。一旦高大而坚固的城池被攻克,可想而知,邾城是完全守不住的! 因为连巷战都做不到,怎么守住?! 毛宝当机立断,下令道:“全军立即撤退!撤!往汉水南岸的石城撤退!” 正在死守城池的晋卒闻言,顿时如蒙大赦,纷纷带上了武器和旌旗,直奔南面而逃。 城头无人把守,那些攻城的赵军将士自然奋勇直前,追着抱头鼠窜的晋卒冲杀过去。 而石闵早就料到晋军突围的话,肯定是往汉水南岸的石城退去,故而早就让张貉在那里布置了重兵。 兵败如山倒。 当毛宝、樊峻带着残兵败将准备渡江的时候,从不远处的芦苇荡里面,顿时竖起了赵军的旌旗,一面又一面头狼的青色旌旗! “完了!” 毛宝顿时面如土色,心里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赵军从来都不说什么“投降不杀”的话,反正在交战之后,他们对于自己的敌人都是赶尽杀绝的,就算你投降了,做多就是挖个坑洞掩埋你的尸首,仅此而已! “跑啊!” 见到从芦苇荡里钻出了这么多的敌军,晋军士卒吓得鸡飞狗跳起来,都崩溃地跑到了早就隐藏在这里的竹筏、木筏和一些小船。 而那些船只早就被动了手脚,当他们上去的时候筏子便散架了,“轰隆”的一声,许许多多的晋卒都摔在了水里。 烟波浩渺的汉水河上,无数的晋卒都在惊慌失措地张着双手双脚,拼命地游泳。但是这根本无济于事! 只见赵军那边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而后向河岸河中抛射箭矢。箭矢如蝗虫一般,形成了一股密集的箭雨,然后从天而降,射杀了一个又一个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的晋卒! 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毛宝倒是还有一些血性,见到己方的将士被射杀,溺毙者不计其数,一副凄惨的景象。 毛宝不由得满目悲伤,然后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遥指对面的赵军阵地,如疯狗一般嚎叫了一声,高声道:“将士们!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必死无疑!然大丈夫何惧一死?!死,我们也要死得重于泰山!” “跟我杀啊!” “杀啊!” 作为主将的毛宝都这般悍不畏死,更何况是其麾下的将士? 明知必死,但是就这样被赵军赶到河里溺毙,那是屈辱的,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 晋卒们在一时之间都如恶犬一般,发疯了似的扑向了赵军的阵地那边。 “垂死挣扎……” 对此,石闵倒是没有害怕,而是不疾不徐地下令弓箭手继续放箭,而后又是令旗一挥,盾牌手顿时在阵地的前沿架起了一堵“堡垒”一般的盾牌阵,生生的挡住了晋卒冲击的势头! 然后,作为此战的赵军主将,见到晋卒的士气为之一泄的那一刻,他抓住了战机,便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而后嚎叫了一声道:“儿郎们!随我冲锋!” “冲啊!杀!” 在无数勇武过人的赵军将士的冲击之下,以丧失了斗志的晋卒根本阻挡不了,都一个劲儿地被赶着,往汉水河中逃窜! 晋人大多是南方人,他们是习水性没错,但是汉水何其之宽广?他们又如何能凭借自己的体力游过去?! 所以,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葬身鱼腹! 战后,石闵乘着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勒住了缰绳,抬头遥望着远方的汉水北岸,怔怔的,一言不发。 此时,已经是傍晚,但是从天上投射下来的橘黄色的霞光,却映照着河水的颜色,带着斑驳的殷红的痕迹,是为血色! 在河中,还依稀漂浮了一些尸体。 跟在石闵身边的王平,有些沉默,最终还是决定上前叉手道:“将军,战后的统计情况已经出来了。此战,我赵军阵亡将士有5210人,重伤者不下两百,轻伤者不计。而晋军……全军覆没!连同晋国的豫州刺史毛宝,还有西阳太守樊峻在内,晋军战死者六千余人,溺毙者不可计数!无一生还!” “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邾城的方向忽而响起一阵哀嚎之声。 石闵转过头,往向了邾城,那里火光冲天,阵阵的硝烟弥漫,最终汇聚成了一道滚滚的浓烟。 是赵军开始屠城了! 石闵没有说什么,而是又转过身,挥了挥手道:“约束好我们自己的部众。有滥杀无辜者,杀无赦!” “诺!”王平随之领命而去。 第42章 花木兰 南征晋国的赵军各部,那些原本披坚执锐的将士都在邾城当中,肆无忌惮地残杀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 哀嚎、火光不止,直至最后没了声息。 而石闵决心不与这些胡作非为的胡人,同流合污,故而将自己的军队带到邾城之外的一个地方,安营扎寨,三申五令,约束自己的部众。 石闵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夕阳西下。 石闵的寝帐设在汉水的边上,湖光山色,尽入眼底。在这杀戮不休的战乱当中,倒是能获得一时的平静。 已经洗完衣服的花木兰端着木盆,回到了一侧的架子上晾了衣裳,而后又坐了下去。 花木兰静静的望着架子上,那十三块随着微风而吹动的木牌子发呆。 每个人想的出神,很认真的样子都是格外的有魅力的。不论男女,更何况是花木兰这样的女子? “木兰?”不知何时,石闵便走到了花木兰的身旁,坐下,见到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又不由得叫唤了一声。 “将军……” 花木兰有些忸怩不安的样子,似乎不想看见石闵的这张脸,故而将自己的头扭向了一边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有。” “还说没有。” 石闵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又走到架子的边上,翻着上面挂着的木牌子。这些木牌的上面,都是一些人的名字、籍贯、军职,属于军牌的一种。 若是想识别对方是不是己方的将士,是什么级别,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这木牌之上,便一目了然。 而这些木牌子,有的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虽然花木兰很想清洗掉这些血迹,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都是你认识的战友吗?”石闵迟疑了一下,又出声道。 “是的。”花木兰低着头,双肩微微抖动着,似乎是不想石闵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故而她将自己的脸都藏进了深深地阴霾当中,颤声道,“他们已经阵亡了。木兰从军大半年,也与他们相识了大半年。战友一场,虽然我不能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去家乡安葬,但是将他们的军牌挂在架子上,吊念,还是可以的。” 闻言,石闵的脸色一沉。 “哗啦!” 石闵竟然猛地将架子的绳子扯断,而后抢下了那一十三个木牌子,直接往河里丢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看到石闵的动作,花木兰愤怒极了,直接冲了过去,抢先几个还没有被石闵丢出去的木牌子,而后石闵反抗起来,二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够了!” 石闵虎吼了一声,仗着自己的气力大,直接攥住了花木兰挣扎的双手,迫使她张开手心,将那几个木牌子放下来。但是花木兰很倔强,瞪着眼睛,眼眶里蓄满了热泪,但是她只是在流泪,却并没有哭泣! 石闵还想再用力,迫使花木兰摊开双手,但是后者硬是抽噎了一声,而后张开了嘴巴,一口咬在了石闵的脖颈上! 生气的母暴龙究竟有多么可怕,石闵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 “嘶——”石闵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道,“松口。” “……”花木兰没有松口。 “你给我松口好不好?” 花木兰瞪着自己的美眸,热泪盈眶,但是她还是很倔强地摇摇头,没有松口。 石闵有些无奈,疼得抽着凉气道:“好好好。你松口,我这就把木牌子还给你!我还给你好了吧?” 直到这时,花木兰这才松开了口,而后瘫坐到了地上,揉着自己被石闵搞得酸痛的手腕。 趁着花木兰一个不留神,石闵直接抢过了地上剩下的几个木牌子,一溜烟儿地扔到了水里。 “你!” “坏人!……” 花木兰见到石闵把所有的木牌子都扔到了水里,真是气急了。瞪着石闵的眼神跟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般。 花木兰直接踹了石闵一脚,而后转过身,想要跳到水里去将木牌子都捡回来。 “别犯傻了!”石闵又从背后抱住了花木兰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悲愤欲绝的花木兰又蹬了石闵一脚,而后没说什么,直接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那里失声痛哭起来。 “嗷呜——”被踩了一脚的石闵不由得跳了起来,在那里倒吸凉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瞧见了哭着的花木兰,有些头疼地道,“木兰你……” “坏人!你欺负我!呜呜呜呜……”花木兰哭着哭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 那个模样真是让石闵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看着嚎啕大哭的花木兰,石闵原本是想道歉的,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收了回去。 石闵随之板着脸道:“木兰,你以为你这么做,你的那些死去的战友就会安息了吗?不,绝不可能!你这样只能令自己的心志不宁!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死难的战友吗?” “呜呜呜呜!……”花木兰没有理睬石闵,而是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抽泣着,泣不成声。 看着花木兰这泪流满面,可怜巴巴的模样,石闵的心一时之间不由得软了下来,但是又不禁摇摇头,蹲下来抱着花木兰,抱在怀里,轻声道:“好了。哭吧,哭一场就好了。” 花木兰闻言,果真枕在石闵的肩膀上,依偎着他的身躯,大声哭泣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花木兰的哭声渐渐地小了下来,石闵又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以后你可不要那么干了。你想要悼念你的战友,心是好的。但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去吊念,这样会让你消极下去,会让你精神不振的!” “木兰,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活泼、大方、开朗又可爱的花木兰吗?你把自己搞成这般活死人的模样,又何苦来哉?” “将军……”花木兰的哭声止住了,但是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哭腔,抽噎着道,“难道你见到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死掉了,甚至还死在了你的面前,你都不会感到悲伤吗?” “悲伤?” 石闵喃喃自语了一下,又道:“看到熟识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当然会感到悲伤。但这不是一个战士应有的情绪,尤其是在这种大战期间!战友死了,那是为你而死掉的!木兰,你要记住这一点,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而你要做的,不是像现在这样,哭得死去活来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花木兰又不由得潸然泪下地道,“但我还是忍不住会伤心难过!将军,若是有一天……有一天我死掉了,被杀死了,你……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 “会的。”石闵坚定不移地点头道。 “那你会不时地想起我吗?” 闻言,石闵倒是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你那么特别,我当然会想起你了。傻瓜,别想太多了。” “将军。” 花木兰忽而推开了石闵的怀抱,低着头,有些羞涩地扭着自己的衣裙,涩声道:“木兰不求别的。只是希望……希望如果有一天木兰真的战死沙场了,请你将我的骨灰带回家乡埋葬。还有……还有就是……” “……” 石闵愣了老半天,还是没听到花木兰说“还有就是”什么,故而不由得疑惑地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木兰怕孤单,怕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所以……木兰若是死掉了,还请将军可以记得,你的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女扮男装的亲卫,她的名字叫做花木兰……” 闻言,石闵不由得张了张嘴巴,似乎还想辩驳一些什么,但是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然后又搂着花木兰的娇躯,“嗯”了一声。 第43章 赫赫之功 石城府衙。 庾亮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看着府衙之内的众将,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唉,诸位,现在我石城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老夫刚刚得到的战报。” “陈嚣将军兵败白石,被迫退守竟陵,而赵将张貉已经攻下邾城,邾城战死者有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逃,渡江时溺水而死!我晋军于邾城驻扎的一万精兵,已经无一例外,全部殉难了!” “而现在夔安已经率军进据胡亭,侵犯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都投降了赵军。赵军之兵锋,已直逼我石城!” 众将闻言,不由得一片哗然。 南中郎将陶称起身,愤愤不平地道:“黄冲与郑进这两个狗贼,竟然胆敢投敌叛国?” 下首的庾翼一听到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陶称将军,你是有所不知啊。不怪黄冲与郑进二人太过贪生怕死,而是赵人实在是太过凶残了!” “我听邾城的一些生还者说,赵军在破城之后,便大开杀戒,大肆屠戮城中的黎民百姓!无论男女老幼,老弱妇孺,都已经遭了赵人的毒手!” “竟然如此残暴?”府衙中的诸将闻言,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以往他们在南方作战,平定各地的叛乱的时候,对付那些负隅顽抗的叛军,就算有一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将领,最多,只是下令全军可以洗劫一两日而已。 但是屠杀的命令他们可从来都没有下达过! 无论是晋国的官军,还是叛军,他们自始至终都有着一定的底线的。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做甚?就算那些平民百姓助纣为虐,也是法不责众的! 主位上的庾亮摇摇头道:“胡虏便是如此残暴。我军并没有与北方的赵军有过交战的经验,故而有所疏忽!黄冲与郑进二人投敌叛国已成事实,不管怎样,这件事情老夫一定秉公上奏陛下。” 庾亮若是将此事上奏给皇帝司马衍,那么黄冲与郑进的家眷,或者是九族之内的人都难逃一死! 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古往今来,投敌叛国的罪名,无异于谋反,犯上作乱,是一个上位者都无法容忍。不然没有了法度,天下皆反,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有何威信?何以治理国家?何以管治臣民? 或许黄冲与郑进的出发点是好的。 他们看见赵人如此残暴的行径,竟然将整个邾城都鸡犬不留,屠戮一空。他们心里惊惧,害怕自己治下的黎民百姓也遭受这般命运,故而投敌叛国,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陶称叹了口气道:“庾公,当务之急,还是先商议一下如何对付来势汹汹的赵军吧!末将不才,但有一腔热血,愿与石城共存亡!” “愿与石城共存亡!”众将都抱拳道。 “好!” 庾亮嚯地站了起来,红光满面地道:“有诸君此言,何惧赵人乎?陶称!” “末将在!” “命你带兵一万,驻扎石城五十里外的葫芦口!那里有着我大军的诸多粮秣,必可吸引赵军来攻!你的任务,便是死守葫芦口!等赵军诸部来攻,而后我各路大军起而攻之,当可一战而下!” “诺!” 陶称是一员勇将,悍不畏死。 接到这般的任务,陶称丝毫没有为之感到害怕,在叉手之后,便准备下去点兵。 “且慢!” 庾亮上前,双手紧紧的攥住了陶称的手,感触颇深地道:“陶称,此一战之胜败,皆系于你一人身上,万事,拜托了!” “请庾公放心!”陶称抱拳道,“陶称不惧一死,但求有朝一日,王师北定中原之时,诸公能来祭拜我,告知此事!陶称便死而无憾矣!” …… 石闵的汉军刚刚在邾城之外的汉水边上休整五日,便被夔安的一纸调令,立即带着兵马往胡亭那边赶了过去。 是夜,灯火阑珊。 夔安连夜召集诸将,升帐议事。 夔安高坐在主位上,神情严峻地道:“各位,现如今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我赵军乃是孤军,不可深入敌后!而根据老夫所掌握的消息,各地的晋军正在源源不断地赶往石城一带,虽然在兵力上,我赵军还是占着一点优势,但是不可长久。一旦石城一带聚集了大量的晋军,到时候便是他们反击之时!” “为此,此战,必须速战速决!最好能一鼓作气,攻下石城!” 诸将闻言,都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义阳公石鉴站起来说道:“大都督,末将遵从你的军令,刚刚从石城一带巡视回来。这石城乃是城高池深,固若金汤,其易守难攻之程度丝毫不亚于邾城,甚至犹胜之!” “而且据我所知,石城之内,兵力已经不下于两万。之前庾亮为北伐做准备,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需,故而城中亦是不缺粮,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石城,谈何容易?” 听到这话,夔安的眉头一皱,说道:“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么这便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石鉴又道:“大都督,此战的目的乃是为了挫败晋人北伐的锐气,使之不敢北顾!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石城这座坚城,可以另有它法!” “愿闻其详。” “大都督,据我了解,数日前,庾亮命晋国的南中郎将陶称,率军一万,驻扎于石城之外五十里处的葫芦口,修筑工事,挖掘堡垒。在葫芦口的晋军战营,不仅与石城互为犄角之势,而且在其战营之内,还囤积着大量的晋军的粮秣!若是想要迫使晋人放弃北伐的想法,破其葫芦口的营寨,而将其粮草付之一炬!末将相信,如此必然能一战成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夔安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这也是庾亮的诱敌之计啊!此为阳谋。庾亮知道我大军来犯,故意将所有的粮秣都囤积于葫芦口,使我赵军进攻。这样一来,他也能完全有这个时间去调兵遣将!真是好算计!” “这……”石鉴沉吟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大都督有何应对之策?”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阳谋,便是显而易见的计谋。你不想往敌人所设下的陷阱里面钻,但是形势所迫,故而不得不为之。” 石鉴诧异地道:“这么说,大都督你是要全力进攻葫芦口的晋军战营吗?” “不错。” 夔安心里也是没办法。不是他不想直接进攻石城,而是石城太过坚固,易守难攻,这一时半会儿地根本攻克不了! 而一旦不能在短时间内攻克石城,可想而知,从各地的晋军将会源源不断地赶来支援,直到最后,一战而下! 而庾亮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故而命陶称带着一万兵马进驻葫芦口,还在那里囤积了大量的粮秣。这不是引人上钩吗? 夔安是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的,但是他对此无计可施,就像一条快饿死的鱼儿,不吃这鱼钩上的鱼饵就会立即死掉!吃还是不吃? 还不如吃了吧,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说不定庾亮百密一疏,最后能让他们赵军反败为胜! 当然了,夔安也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撤军,但是,石虎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在这两个月里,赵军一直都在豫州与扬州的北部一带攻城掠地,相继攻克了沔南、白石、邾城等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城池,但是这个没什么,还不足以给予晋人沉重的一击! 夔安现在急需要一场大胜,来向石虎证明自己的能力! 而且,葫芦口这个位置很关键,就卡在胡亭与石城之间,若是想顺利取下石城,葫芦口便必须要攻克下来,拿在赵军的手里,不然夔安压根儿就放心不下。 夔安沉声道:“现在,我军必须要攻克葫芦口。只有将晋军筹划北伐的那些粮秣付之一炬,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击其锐气!毕其功于一役!诸位,不知道你们谁愿意领军去攻打葫芦口?” “末将愿意!”所有的将领除了石闵一人之外,都一时之间站了起来叉手道。 夔安微微颔首道:“士气可用。” 他又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将军的身影,最终落到了石闵的身上,因为在场的所有的赵军将领,就石闵一个人没有站起来。 故而夔安说道:“石闵将军,你可愿意领军攻克葫芦口?” “末将自当愿意。” “好!”夔安当即拍手叫好道,“这样吧。石闵将军你明日一早,趁着晋军立足未稳之际,当可统率步骑三万人进攻葫芦口。至于我,自当领兵屯驻在石城遥相呼应,为你抗拒支援的各路晋军!” “且慢!” 石闵刚刚想要领命,这个时候,在一侧的张貉却很是不满地站了出来,向着夔安垂手道:“大都督,此战还是让末将领军去进攻葫芦口吧!石闵将军这些日子连战连捷,几经大战,想必麾下的将士都已经疲乏不堪了!这正是末将所部的士卒锐不可当之时!” “……” 这个时候,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张貉是在抢功的。 也对,石闵这段时间真的是立下了太多的功勋! 打前锋的是他。石闵率军在沔南一战杀死晋将蔡怀,斩首两万有余(虚报,实则万余),还乘胜追击,随同夔安、李农攻克了沔南城,紧接着,又被夔安所倚重,到邾城去增援! 若不是石闵出谋划策,只怕邾城到现在还攻克不了!这又是一笔大功! 石闵连战连捷,立下的汗马功劳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赫赫战功怎能不让人眼红? 石闵自己亦是知道这一点的,故而在诸将都请命领军去进攻葫芦口的时候,沉默不语。 石闵垂手道:“大都督,张貉将军所言极是。我部人马虽然休整了数日,但还没能从大战当中缓过气来,我部许多新卒,还需要养精蓄锐才是!” 夔安点头道:“既然如此。此战还是张貉你领军出征吧!不过石闵、李农!” “末将在!”石闵与李农当即站了起来。 “你二人各率部众,与张貉一道步骑三万人,进攻葫芦口!此战主将,是为张貉!” “诺!” 第44章 全军出击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 赵军便埋锅造饭,吃了早饭之后,随即兵分两路。一路赵军由夔安亲自统率,绕过葫芦口,直下石城,准备在那里抵御来攻的各路晋军。 而另外一路赵军,则在张貉的统率之下,往葫芦口开拔。大军浩浩荡荡,很快就抵达了距离葫芦口的晋军战营,不过五百步的地方。 “铛铛铛!……” 见到赵军的旌旗在前方飘展,从体内的身影冒出了地平线的那一刻,便有在瞭望塔上的晋军士卒敲响了铜锣。 而这铜锣之声,即标志着战争的来临! 陶称衣不卸甲,提上了自己的三尺青锋剑,便拔脚出了自己的寝帐。而后便看见附近的晋卒都穿戴好盔甲,全副武装地集结起来,或者是直接往城寨那边跑了过去。 在晋军的战营之外,李农在战马上,看着那工事完整,壁垒森严的城寨,不由得望而兴叹道:“看样子,敌军是早有准备!这战营布置得如此严谨,若城池一般,只怕不好攻陷啊!” 晋军的战营,坐落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地带。一面环水,一面为悬崖峭壁,而峭壁之上还有着低矮的篱笆墙。其战营的正面,黄沙漫天,枯草一片,晋军为了表现出自己破釜沉舟的决心,竟然只在正门留了一座门口,其他的地方都是封闭的,无法强行突破! 而晋军的这个战营,看上去虽然不似邾城那边城高池深,其寨楼却也有四五丈之高。而中间,甚至还挖起了一道鸿沟,其间没有流水,但是架设了吊桥,只不过,此时那一座吊桥却是悬挂起来的。 也就是说,即便你有什么犀利的攻城器械都于事无补。 想要攻克这座战营,必须要用云梯攀爬上去,是为强攻! 石闵亦是蹙眉道:“这座战营只怕早就打造好了。晋人之未雨绸缪,着实不一般!” 但是,此时此刻作为主将的张貉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摆了摆手道:“不管敌军的战营有多么坚固!我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攻克下来!” 这时,从晋军的营寨那里,忽而冒起了一股滚滚的狼烟。顺着风向,那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不好!”李农指着天穹上的那一股狼烟,瞪着眼睛道,“晋人已经点燃了烽火狼烟!这必定是他们求援的信号!大都督那边只有两万兵马,想必是阻挡不了晋军多时的。” 张貉闻言,顿时“呛啷”的一声,抽出了手中的青锋剑,昂着头道:“废话少说!现在我命令,全军上下,不惜一切代价进攻敌军战营!” “张貉将军。”石闵当即叉手道,“我认为此时不应该进攻敌军的战营!且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光是晋军已经有了一定的防范这一点,便会令我军死伤惨重!须慎重!” “够了!” 张貉很不满,看着石闵愈发地不顺眼,竟然拿着剑就指在石闵的脖颈上,喝道:“石闵,这一战,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你若是贪生怕死,害怕自己的部众死伤太过惨重的话,大可以退兵而回!” 石闵听到这话,沉默了下来。 石闵最恨被别人拿剑指着脑袋! 而看着石闵被张貉拿剑几乎架在了脖颈上,石闵身边的将领,包括卫峥、王平、李信在内都十分的气愤,他们都已经把手按到了腰间的佩剑上,若是张貉胆敢轻举妄动的话,他们不惜血溅五步,也要砍下张貉的首级! 当然了,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张貉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因为,此时此刻,石闵背后的将士们都一脸愤愤不平地瞪着张貉! 而石闵则表现得很平静,很冷淡,仿佛将那一把指着自己的青锋剑视若未见一般,那一种眼神,那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让人打从心底,不寒而栗! 而张貉则是习惯于对属下这么颐指气使了,拔剑指着石闵亦是下意识的行为。但是随即张貉又觉得很不妥! 石闵到底是大赵天王石虎跟前的大红人,还是大都督夔安所倚重的大将,怎可轻易杀死?无论是权势还是能力,张貉都自愧不如石闵的。 于是张貉有些心虚,又收回了自己的青锋剑,咋咋呼呼地道:“石闵,不管你有什么异议!现在我是军队的主将,你只是副将,我的军令不容违抗!你若是胆敢贪生怕死,战前逃跑或者是抗命不遵的话,我一定杀了你,以儆效尤!” 而张貉压根儿就没有在意石闵是什么心情,见到他已经不敢有异议,又高举了手中的利剑,遥指前方的晋军战营,嚎叫了一声道:“全军听命!给我攻下敌军战营!杀光晋狗!我重重有赏!” “杀啊!” 随着张貉的一声令下,全军出动。当然了,石闵与李农的部众还在驻足不前,等待着自己的将军发号施令! 这便是羯赵国的军队目前的缺陷。 因为每支队伍的组成都不一样,故而,就算你是主将,在没有得到各部将领的认可之下,他们麾下的将士是不会遵从你的军命的! “石闵将军?”李农随即拍马上前,探询地看了石闵一眼。 这个时候,李农真怕石闵会一气之下,直接带兵回去。本来这个葫芦口的晋军战营便如此易守难攻,若是再少三分之一的兵力,想要攻克葫芦口,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内讧是最为可怕的,亲者痛,仇者快而已。 好在,石闵一向是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心思缜密,倒是没有跟一个愣头青一般,做事情不管不顾的。 石闵当即拔出了长剑,高指对面的晋军战营喝道:“全军出击!” “杀啊!” “跟我杀!” 李农亦是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部众冲了过去。 当然了,似张貉、石闵、李农这般的大将,可以身先士卒,但是冒着箭雨,以身犯险地去攻城那是绝无可能的。 故而在前进了两百步,在距离晋军战营不到三百步的地方便驻足下来。而他们各自的将士则是悍不畏死地往晋军战营那边冲击了过去。 攻坚战是极为惨烈的。 这不,只携带了云梯和冲车的赵军将士,冒着敌人如蝗虫一般的箭雨,一往无前地似潮水一样涌了过去。 但是一进入晋军士卒的射程之内,便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了一个七零八落,纷纷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噗嗤噗嗤!……” 利箭穿透了衣甲,嵌入了血肉之中。 “啊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 好不容易,将云梯架到了城寨上,赵卒们匍匐着身子,往上攀爬,但是被上面的晋卒又拿着长枪、长矛这些武器给捅了下去。 被直接捅死的还好,若是被捅到了还没咽气的,又摔了下去,摔成了肉饼。连带着底下的士卒都要遭殃! 第45章 抗命不遵 葫芦口的战况十分的惨烈。 无数的赵卒冒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冲了过去,前赴后继,但是绝大多数都倒在了前行的道路上。 即便有个别的赵卒,运气好一点能登上战营的城头上,却还是被几个晋卒一拥而上,身上捅了几个血窟窿,而后倒在血泊里,一命呜呼了! 看着如此惨烈的战况,似乎丝毫不能撼动这座坚固的晋军战营,张貉的心里很焦灼。 匹夫! 石闵心里暗骂了一声,不过脸上不动声色。 若是石闵为主将的话,一定不会这么急不可耐地进攻这座晋军战营的。 毫无疑义,张貉是想尽快攻克这座晋军战营,但是打仗不是那么打的!连对方是什么情况你都没摸清楚,直接让麾下的将士一拥而上,这不是在找死吗?这不是在送人头吗? 张貉这个羌人出身的家伙果真粗鄙,一点兵法都不懂。他还真以为,现在的情况,还跟以前一样两军交战,只需要一鼓作气就可以了! 攻城如此,对垒如此,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所以石闵很快就能断定,这厮绝对没有读过汉人的兵法,甚至是一点韬略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现在作为张貉的副将,一同进攻葫芦口的晋军战营的话,石闵还真的很想一剑砍了张貉,然后自己做主将。 但是,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比较好。毕竟没人喜欢不听军令,还以下犯上的人! 这个时候,石闵只能听之任之了。没办法,他敢肯定,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有什么谏言,张貉都不可能采纳的。 这时,张貉忽而高声道:“石闵、李农!” “末将在!” “敌军的战营坚固,从一面进攻恐怕不行!现在,我负责进攻其东面战营,石闵你率自己的部众,进攻其北面战营!李农你率自己的部众,进攻其南面战营!无论如何,在晋人的各路援军抵达之前,一定要攻克这座敌军战营!” “诺!” 石闵与李农随之领命而去。 其实,这座晋军战营的地理位置极好,但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座再牢固,看上去再密不透风的城池,总归会有一丝破绽的!就跟人无完人是一个道理。 葫芦口的晋军战营,呈现一个“葫芦”的形状。其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环水而流,还有一面则是被嶙峋的怪石包围着,其间还掺杂着部分的溪流。 只有一面,是接近平坦的陆地的! 看上去,想要攻克这座晋军战营,只有一条路,就是从正面进攻。 但是在石闵看来则不然。 晋军战营占地面积极广,而对方只有万余的兵马,何以面面俱到地守备?而且,现如今晋军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东面这一面,其他地方的守备必定薄弱,即使不薄弱,其士卒也必有懈怠之心。 看样子还需要考察一下这里的地形。 不过时间上已经不允许石闵考察葫芦口的地形了,因为,随着晋军战营这边的狼烟冒起,石城的晋军肯定会源源不断地赶来支援。 到时候以夔安那里的两万兵马,实在是阻挡不了多久的。 看着正在城寨上下,浴血奋战的己方将士,石闵在一座山丘上眺望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晋军战营的死穴何在? 良久,直到一队派出去的斥候赶回来,石闵这才回过神来,又听到斥候的回报,随即叫喊了一声。 “李信!” “末将在!” 石闵指着晋军战营背后的一片悬崖峭壁,说道:“你即刻领三千步卒,包括破军营在内,携带火油、松脂、硝石,绕到敌营背后的悬崖那里,跟着这个斥候走!在那里有一条隐蔽,直通山上的道路。届时你当冲入敌营,不过切勿恋战!在将火油和硝石全部倾倒在粮仓里后,立即杀出来!” “诺!” 石闵又喝道:“卫峥!” “末将在!” “你即刻领兵两千,同时绕到敌营的背后,但是你部的目的,是为了掩护李信所部,在悬崖峭壁之下佯攻敌军战营!等李信成功攻入敌营之后,你当率部杀进去,掩护李信所部人马杀出重围!” “诺!” 卫峥随即领命而去,点起两千兵马,便直奔晋军战营背后的一条悬崖峭壁而去。 说是悬崖峭壁,其实只不过,是一条颇为陡峭的山路,从那里进攻还是可以的,不过风险太高,对于晋军而言,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赵军还不如正面进攻呢! 值得一提的是,石闵这一回领兵出征,军中的大将只带走了卫峥、王平和李信三人,而只有一个董匡被留在了漳河大营驻守。 因为石闵知人善任,知道董匡是一个擅于防御的将领,但是进攻,他压根儿就不擅长。而且董匡在汉军当中的威望极高,由他镇守漳河大营,约束部下,石闵是一万个放心的。 这时,在一侧等了老半天的王平,见到卫峥还有李信都得了军令,各自带兵而去,反倒是没自己什么事情。 王平顿时就不乐意了,当即不满地道:“将军,末将请命出战!” “放心。你自有任务!” 石闵昂首道:“王平!” “末将在!” “命你带一千士卒,去附近的山林捡柴禾,凡是能燃烧的东西,易燃的东西,不管是干枯的树枝、干草还是木头、竹片统统捡到这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王平愣了一下,随即傻眼道:“不是……捡东西?将军,我……” “这些东西我自有用处!”石闵睥睨了王平一眼,沉声道,“快去!” “诺!” 对于石闵的这个军令,王平还是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过王平还是不敢违抗石闵的军令的,须知军令如山!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石闵命令他跳进去,王平亦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跳进去的! “石闵在搞什么鬼?” 当张貉听见手下的人报告说,石闵兵分三路,不由得大为不满! 两路绕到敌营背后去偷袭,这个还可以理解。但是去附近的山岭捡柴禾是什么意思? 敌军的营寨都还没攻破,就妄想冲进去点燃人家的粮仓了? 石闵哪儿来的自信?! 绕是如此,张貉只能是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阻止石闵的行为。 赵军各部的人马都是互不统属的,在战争中想要拧成一股绳谈何容易?石闵又不服从军令,只好听之任之,各自为战了。 不过张貉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到战事结束,不论胜败与否,都要到大都督夔安面前告石闵一状! 服从命令乃是军人的天职。 可是现在石闵竟然敢没有经过他张貉这个主将的许可之下,甚至是都没有通报一声的情况下,擅自行事! 即便最后真的能因此而攻破晋军战营,只怕石闵不仅捞不到半点的功劳,还会因此受到责罚! 想到这里,张貉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让张貉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已经被石闵算计了。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张貉这才如梦初醒! 第46章 箭在弦上 此时,在葫芦口的晋军战营,其背后的悬崖峭壁那里,一场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卫峥带着两千兵马,隔着高高的陡坡,在那里抛射着箭矢,但是没敢派人冲上去。地上已经躺了许多具尸体,都是赵军这一方的。 因为,每每有赵卒沿着这个陡坡冲上去的时候,都会被自山上丢下来的滚木砸到,碰到,然后整个人是七零八落的,直接滚下了山崖,摔成了肉饼! 死状好不凄惨! 此处的喊杀声不止,而卫峥在指挥士卒们佯攻的时候,还不忘观察上面的敌军战营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在一条鲜为人知的羊肠小道上,三千多名赵卒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不时地还会有几个赵卒摔倒了,然后直接坠入了深谷里,然后只能从山涧的回响声中,听见摔下去的士卒的惨叫声。 看样子是死翘翘了! 这悬崖峭壁,可谓是壁立千仞,摔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的。 迄今为止,赵军已经在这里摔死了十几个士兵。 李信亦是吓得满头大汗,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小心谨慎地在那里指挥着士卒开路。 他们手持刀剑,砍掉挡路的荆棘草丛和低矮的树枝,披荆斩棘,一路走走停停,缓缓的往山崖边上的晋军战营行进着。 或许,战营当中的晋军根本没想过,赵军竟然能找出这么一条羊肠小道。甚至是有这种胆色,不避艰险,硬是从下面的悬崖峭壁之下走了上来! 终于赶到了晋军战营的外围。 望着那并不算高大的篱笆墙,李信挥了挥手,随之便有几十个身手敏捷的赵卒站了出来。他们随之将铁钩子甩飞,挂到了上方的营寨垛口那里,而后在李信的手势的示意之下,全都沿着绳索,缓缓的踏着嶙峋的怪石,飞檐走壁,爬了上去。 李信挥了挥手中的青锋剑,低喝了一声道:“准备战斗。” 闻言,全军将士的气息顿时为之一滞。拿着旌旗的旗手佝偻着身子,准备在李信一声令下,发起进攻的时候,第一时间将这面旌旗举起来! 那几十个身手敏捷的赵卒果真不负众望,在爬上了城寨之后,瞥了一眼那几个正在附近巡弋的晋卒,一拥而上! “敌!……” “唰!“ 晋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眼前的敌人给割破了咽喉,随之血流如注,气绝身亡了! 剩下的几个晋卒都被如法炮制,他们甚至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一剑封喉,一命呜呼了。 随着城寨上的赵卒招了招手,李信松了口气,随之下令,全军顺着绳索爬上去,亦或是就着附近的岩石攀爬上去。 都一个不落地爬到了城寨上! “敌袭!” “铛铛铛!……” 当战营里的晋卒发现敌军突然进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如狼似虎的赵军将士,憋着一股气,随之竖起了自己的“头狼”青色旌旗,上书一个大大的“赵”字,而后无数的赵军将士呼号了一声,都猛地扑向了对面的晋军营地! “杀啊!” 听见了晋军战营里面的变化,还有那经久不绝的喊杀声,卫峥大喜过望。 果不其然,原本在城寨上阻击己方人马的晋卒被全部格杀,在城寨上随之竖起了赵军的旌旗! 卫峥指着城寨上头,嚎叫了一声道:“弟兄们!跟我杀啊!” “冲啊!” “杀——” 随着这五千赵卒突然杀入了晋军战营,整个战营都乱作一团。 以石闵麾下这些训练有素的赵军将士的能力,自然是可以击溃这些晋军的。但是死伤会十分惨重,故而石闵事先以后交代过李信与卫峥二人,不可恋战! 在杀败了晋军战营后方的敌人之后,李信与卫峥立马带着己方的士卒,直扑晋军储备粮秣的粮仓那里! “快!往这些粮仓浇上火油、松脂和硝石!” 在扑到了粮仓群那里之后,李信当即命令一部分人格挡来犯的晋卒,而后又自己带着人马去往粮仓浇上各种各样的火油、松脂与硝石等易燃物。 但是这个时候,情况忽而发生了转变! 只见一个翻开了粮袋的士卒,疾呼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将军!里面装的不是大米小麦!不是谷物!而是一些干草和泥沙!” “什么?!”李信愣住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闵交给李信的任务就是焚毁晋军的粮秣,现在情况有变。既然这座晋军战营里,并没有晋军储备的粮秣,那么必然是夔安给的情报出错了! 但是没办法,李信脸色一沉,随即道:“不管他!将松脂火油全部丢进去!” 将士们都照做了。 直到将所携带的松脂、火油和硝石全部扔到了粮仓里面去。李信这才挥着剑,带着自己的兵马叫上卫峥,一起往对面的晋军战营的大门口冲了过去。 而此时,因为这一股赵军的突然出现,整个晋军战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晋将陶称见状,大惊失色,随之提起自己的青锋剑,径直骑着马,往李信那一边杀了过去! “杀啊!” 两军交战,短兵相接。 “噗嗤!” 赵军将士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奋勇杀敌。 李信很勇猛,身先士卒,挥着一柄长剑,手下无一合之敌。 “贼将休走!” 陶称当即挺剑杀了过去,而李信浑然不惧,直接冲过去与之展开了生死搏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叮叮当当!……” 二人在战马上你来我往地杀了十几个回合,胜负未分。最终还是李信不愿意恋战,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陶称挺剑刺来,而后李信直接挥剑,挑开了陶称挥过来的青锋剑,然后拍马而去。 陶称气急之下,又杀死了几个赵军将士,但是于事无补。 此时此刻,袭营的赵军将士已经杀到了城寨的大门口那里,与组成了一道人墙的晋卒在那里展开了生死搏杀。但是他们哪里挡得住人多势众,士气高昂,又有大胜之势的赵卒? 于是,很快就被赵军将士突破了阵线,而后,不计其数的赵军将士直接杀到了城寨的大门口,缓缓的敞开了城寨的大门! 此时,正在外面指挥作战的张貉,见到原本坚不可摧的城寨大门被打开,不由得大喜过望。无数的赵军将士正在疯狂地往那个门口冲了过去。 而张貉刚想要呼喝自己以石闵、李农二人的部众,一起杀进去的时候,一队飞骑跑了过来。 “报——” 一个马上的小校滚鞍下马,向着张貉单膝跪地道:“将军!急报!大都督那边已经支持不住了!晋军李阳(竟陵太守)发兵抵抗,连同石城的晋军已经突破了我军的防线,直奔葫芦口这边而来!” “晋军有多少人?” “将近两万!” 张貉的眉头一皱,问道:“大都督有交代什么吗?” “晋军即将杀到!大都督交代,若是无法攻克晋军战营,可以退到胡亭!” 闻言,张貉掷地有声地道:“此时我军即将攻破敌军战营!成败在此一举!请你回去转告大都督!我将在焚毁晋军的所有粮秣之后赶到胡亭会师!” “诺!”小校领命而去。 而张貉狠了狠心,同时石闵与李农二人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 张貉当即挥剑,遥指对面的晋军战营,高声道:“全军将士!随我冲锋!” “杀啊!” 所有的赵军将士都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石闵却是找来了几个传令兵叮咛了一声,说道:“传令下去,我部将士不得恋战。只可在其战营外围厮杀,不可长驱直入!” “诺!”传令兵随之跑了出去。 而李农也在注意石闵这边的情况。 对于石闵这个人,李农一向是比较在意的,故而看见他传讯了几个传令兵,不由得心生疑惑。可是他又看见石闵拔出了手中的利剑,命令麾下的将士冲进去厮杀。 李农不敢怠慢,当即发号施令,己方的所有的将士也都长驱直入,杀入了对面的晋军战营。 第47章 乱世奸雄 葫芦口这边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 若是赵军不能尽快解决战事,就会被源源不断地赶来支援的晋军围困,然后绞杀一个干干净净! 张貉那个暴脾气,当即亮出了自己的丈八蛇矛,左右冲杀,但是他附近接近五步的敌人,统统被斩杀。殷红的鲜血,如漆如墨,浸染着他的战袍,张貉杀了一个酣畅淋漓! 就在这个时候,石闵还在城寨的边沿地带与晋卒厮杀。 一个传令兵从战营外面匆匆跑了进来道:“报——将军,敌军来袭!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一里!” “好!”石闵当即挥了挥手道,“亮起我的大纛!” 身后的旗手闻言,顿时憋足了起来,蹬着脚,高举着上书“左积射将军石”字样的大纛! 然后石闵催促着胯下的赤马朱龙,疾驰而去。见到石闵开始往战营外面跑路,所部的汉军将士都愣了一下,然后撒开脚丫子,跟着石闵的背影往外面跑。 而一些不明所以的赵卒,见到自家将军的大纛往外面而走,都以为是吃了败仗。大家都惊慌失措起来,赶紧在各自的长官的带领之下,跟着属于汉军的旌旗,一起绝尘而去。 见到石闵的大纛跑路了,厮杀正酣的李信不由得愣了一下,指着那一面大纛说道:“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 卫峥路过了这里,随即挥剑道:“将军有命!晋人的援军即将杀到,让我等尽快跑出去与他会合!” “好!” 李信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石闵的军令,他的大纛又是这种情况,自然不敢违背的。 于是乎,汉军这边的旌旗全部亮了出来,在这一面又一面的军旗的指引之下,原本正在那里厮杀的赵卒统统跟着己部的旌旗,逃之夭夭。 而一直在注意石闵这边的动向的李农,听到属下汇报,说石闵带着所部的兵马跑出去了,不由得勃然变色! 心生不妙的李农,从中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李农也不敢在此逗留,因为他知道,晋人的援军即将杀到,而以赵军当前的形势,固然能够突出重围,但是死伤一定十分的惨重! 而且葫芦口这个地势,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被人多势众的晋军围困,到时候他们插翅都难飞! 石闵很有可能考虑到了这一点,故而想要自己跑路,保存自己的实力的! 真是卑鄙!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被军法从事的吗?!李农在心里暗骂不已,不过形势危急,已经刻不容缓了。 李农当即挥着染血的青锋剑,高声道:“亮起我的大纛!咱们冲出去!” 而当石闵与李农这两路兵马都相继冲出去的时候,孤军奋战的张貉这才接到手下的急报,然后大惊失色! 张貉怒骂道:“这两个狗贼!杀千刀的狗贼!贪生怕死之徒!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请大都督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张貉心里很绝望,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卒围困过来。本来张貉也想带兵跑出去的,奈何敌军太多,一时之间他的军队已经被缠住了,根本无法抽身出去! 而这个时候,石闵与李农两部的兵马已经会合到一起。 李农急声道:“石闵将军,你何以突然撤兵?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令我军功败垂成的吗?而且,晋军即将杀到!张貉将军率部孤军深入,若是被敌军围困,岂非危矣?” 对于李农能够反应过来,然后带着所部的兵马脚底抹油地跑出来,倒是让石闵惊异了一下。 一听这话,石闵冷冷的扫了一眼喊杀声不断的晋军战营,而后慢条斯理地道:“李农将军,晋人的援军即将杀到,若是你不想全军覆没的话,还请避让一下吧!” “撤!” 在石闵的一声令下,所有的汉军将士都一哄而散,往一侧的山林那边冲了过去。然后都蹲了下来,跟打伏击一模一样。 见到石闵这么干,李农心里发苦。 李农自知,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比起被石闵坑的全军覆没,身首异处,如张貉一般的下场,他更愿意跑回去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 反正张貉已经死了,还全军覆没,谁能说明他们是抛弃了自己的战友跑路的? 看着远方突然席卷起来的滚滚烟尘,李农知道,这是大股的晋军杀来了!李农不敢怠慢,当即命令自己所部的兵马跟石闵的汉军一般,跑到一侧的山林里蹲下,静观其变。 驰援而来的晋卒足足有两万,声势浩大。 在竟陵太守李阳的统率之下,晋军将士带着一股所向披靡的锐气,悍然进入了那一座晋军战营,与里面的赵军将士展开生死搏杀。 看着敌人全部入瓮,石闵喜不自禁,顿时嘴角一勾,挥了挥手道:“给我上!” 王平早已准备就绪,饥渴难耐了。这一听见石闵的一声令下,顿时叫起了刚刚跟随自己去捡柴禾的一千士卒,带着他们将一捆又一捆的干柴,堆放在整个晋军战营的大门口,还有其附近的一些地方。 同时,石闵又命李信带上十几个骑卒,冲进了晋军战营里面去。 石闵这一系列的做法,让李农细思极恐! 李农不是一个蠢蛋,恰恰相反,他的一个聪明人! 石闵这一系列的举动,无不表明,他是想让张貉所部的赵军人马,与那数万晋军一起,在这个葫芦口葬身火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闵……你、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李农颤声道。 石闵闻言,睥睨了李农一眼,挥了挥手道:“李农,若是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以现在跑回去,在大都督面前告我石闵一状,治我的死罪也可以!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从你从这座晋军战营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咱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死,要么共享荣华富贵!” “……” 李农沉默了。 石闵说的没错,从他跑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与石闵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农可以到大都督夔安的面前告状,治石闵一个死罪,但是到时候石闵反咬一口,只怕贪生怕死的李农都落不到一个好! 百口莫辩啊! “你想要我怎么做?”李农低声道。 见到李农屈服了,石闵很满意,指向了晋军战营那里,说道:“你立即带着所部兵马,绕到敌营的背后去。我相信除了这里,只有那么一条出路!记住了,李农将军,不能留一个活口!” “知道了。” 李农当即点起了自己的将士,带着他们往晋军战营的后山那里跑了过去。 在临走前,李农还不忘记望了石闵的背影一眼,心里是毛骨悚然! 这样的一个家伙,不惜牺牲自己的袍泽,用来成全自己的赫赫之功,真是可怕!这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物,只怕世间少有! 石闵绝对是如曹操一般的,一个乱世奸雄! 做石闵这个家伙的袍泽真是有风险,似张貉都被阴死了。李农可不愿意做石闵的袍泽,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被石闵从背后捅刀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不瞑目啊。 想到这里,李农不寒而栗,这个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随即李农拍马而去! 石闵可不管李农是这么想的,若不是李农这厮反应够快的话,绝对跟张貉一个下场。 等到李信带着十几个赵卒骑马冲了出去,石闵便让人上去将门口的柴禾堆得高高的,密不透风,然后打手一挥道:“点火!” 顿时,一队赵卒冲上去,将手中的火把按到了那些干柴上,干柴烈火随之涌起了滚滚的浓烟。 而此时,正在晋军战营里面,厮杀正酣,一时之间抽不开身的张貉,忽而看见了附近的粮仓冒起了滚滚的大火,火焰随之吞噬了四周的帐篷,火花四射。 张貉不由得瞪着眼睛道:“怎么回事?是谁点的火?” 旁边的一个赵卒摸了一把还没被完全点燃的粮仓,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地道:“不……不好了!将军,是火油和松脂!” “什么?!” 话音未落,便听见“砰砰”的一声又一声的巨响! “啊啊啊!……” 正在厮杀,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卒与晋卒,他们在靠近粮草的地方,顿时被炸开了花。 硝石、松脂与火油还有其他的一些物质混合在一起,就跟火药一般,能够瞬间炸响!而附近的那些倒霉蛋都被炸到了,只不过没什么碎片,但是被炸到的话,火花会溅到他们的身上,火势迅速蔓延,然后让他们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火人”! 张貉到死都还没想明白,是谁将火油、松脂和硝石弄到这些粮仓上面的? 第48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晋军战营的火势迅速蔓延。 从粮仓到一顶顶帐篷,火光冲天。整个晋军战营,不,应该说是整个葫芦口都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许多被烧成了“火人”的倒霉蛋哀嚎着,倒在地上打滚,但是哪里能扑灭身上的火势?最终只能是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奄奄一息,被活生生地烧成了灰碳罢了! 整个晋军战营之内,无论是赵卒还是晋卒,都已经不分彼此,有的还在那里生死搏杀。但是更多的人已经被这股突然烧起来的大火吓到了,顿时一哄而散,四散而逃。 不同于慌不择路的普通士兵,张貉迅速冷静了下来,而后又带着自己所剩无多的十几个亲兵,一路直奔晋军战营的大门口而去。 此时的大门口是敞开着的,但是火势更大,已经焚烧了附近木制的城寨。 “有人出来了!” “放箭!” 在石闵的发号施令之下,那些早已等在那里的弓箭手顿时张弓搭箭,往大门口的火堆那里抛放了箭矢。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抛射了过去,顿时就射杀了一大片的人。 “等等!我是赵军啊!呃!……” “我们是自己人!是袍泽!” “别放箭!呃……” 石闵的汉军只听从他一人的命令,可不管你是赵卒还是晋卒,是袍泽还是自己人,反正他们发起狠来,连自己人都杀掉! 一个又一个的人,分不清是赵卒还是晋卒的家伙都倒在了血泊里,哀鸿遍野。 这时,火势已经小了不少。 一个声音忽而带着愤怒传了出来! “我是张貉!谁敢杀我!” 张貉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直接骑着战马,绝尘而出。 只见张貉从火堆里冲了出来,身上还沾着寂寥点点的火星。不过当他即将冲出来的那一刻,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羽翎箭便离弦而出。 “噗嗤!”血流如注。 张貉不可置信的看着穿透了自己的咽喉的利箭,嘴角翕动着,想要说话,却只是发出了“嗬嗬”的声响,而后又是一道血箭飙了出去。 张貉“呜哇”的一声,仰天长啸道:“石闵!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是回光返照了吗? 石闵不知道,不过随着他挥了挥手,顿时就有原本还在那里踌躇着,等待命令的弓箭手放出了箭矢,顿时万箭齐发,张貉的身上被射出了无数个血窟窿! 被射成了马蜂窝的张貉,很是不甘心地倒在了火堆里,至死都未曾瞑目!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憋屈地死掉的,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看着被大火燃烧着的张貉,石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暗道:想把我碎尸万段?不自量力。 与此同时,在晋军战营的后山那边。 那些沿着陡坡想要逃窜下去的晋卒或者是赵卒,都纷纷倒在了李农所部的人马的箭矢之下。 一轮又一轮如蝗虫一般的箭雨,从天而降,将冲出去,四散而逃的人全部射杀了。即使有一些人还是灰头土脸地跑出来,最后也被一一斩杀。 见到火势已经小了下去,几乎没了喊杀声,只有不绝于耳的哀嚎之声了。石闵当即挥起了自己手中的双刃矛,在坐骑赤马朱龙的马背上,高声道:“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现在,随我杀啊!” “杀啊!” 听见石闵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将士便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都争先恐后地往晋军战营那边冲了进去! 石闵又勒住了缰绳,挑飞了一个晋卒,厉声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杀啊!” 虽然同是赵卒,但是服饰上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这不,已经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汉军士卒,撒开脚丫子,冲到晋军战营里面,那是见人就杀。 已经饱受了大火的摧残的士卒,已经士气大泄,又无气力,就好似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听见石闵这边的喊杀声,在后山的李农亦是当仁不让,当即挥剑道:“兄弟们!给我杀死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杀啊!” 就这样,原本落荒而逃的晋卒又被堵了回去。 两面夹击之下,那些晋卒想要做俘虏都是不可能的。每当他们跪下来乞饶,哭爹喊娘的时候,等待他们的,都是赵卒那犀利而无情屠刀! 就算是张貉部下的那些残存的士卒,哪怕是一个劲儿地哀求,都于事无补,被冲进来的赵卒照杀不误! 这一战,从大清早,一直杀到日落西山。砍人直砍得赵军将士的手臂疲乏、酸软,甚至是他们手中的兵器都已经开了缺口。 …… 胡亭。 “回来了!大都督!棘奴与李农他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场大捷!” 就在夔安在府衙里踱步,心急如焚的时候,义阳公石鉴忽而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跟他大声道。 “当真?”夔安瞪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在他看来,石闵他们没有全军覆没,能平安归来已经是殊为不易了,竟然还能取得大捷?! 要知道,赶过去增援的晋军可是有整整两万人! 这些都是生力军来的,两面夹击之下,赵军如何匹敌?如何战而胜之? “是真的!”石鉴喜不自禁地道,“棘奴用火攻之计,使得晋军四万人(拿张貉的赵军首级充数),包括晋将陶称、李阳在内的人,全部葬身火海,无一生还!棘奴他们现在已经到城门口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夔安闻言,亦是大喜过望,当即骑上了一匹骏马,带着一队亲卫与诸将就这样绝尘而去。 到了城门口,夔安便见到了一个又一个“满载而归”的赵军将士。 这些赵卒的腰上、脖子上都挂着敌人的首级,甚至都装不下,有的直接拿着车子装载。他们一个个都昂首挺胸,兴高采烈的,好似斗胜的公鸡一般。 一见到石闵,夔安不由得张开了自己怀抱,感慨万千地道:“石闵将军!真乃天神也!” 石闵也跟夔安拥抱了一下,分享各自的喜悦。 随即,石闵又不由得跪倒在地上,一脸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叉手道:“大都督,末将不负你的厚望!但是张貉将军……张貉……” 石闵正故作吞吞吐吐之态的时候,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卒,便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跟黑炭一般的尸体抬了上来。 “这……这是张貉?” 夔安指着这具尸体,不由得愣住了。 石闵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正是!张貉将军为主将,却甘于身先士卒,以身犯险,没想到最终寡不敌众,力战而死!末将拼死,这才抢回了张貉将军的尸身!” “……” 李农看见石闵这般惺惺作态,还有后者的言辞,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张貉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石闵这个始作俑者,阴死了张貉的人,竟然还有脸说是他自己抢回了张貉的尸身,使之免于付之一炬的。 着实让人感到恶寒!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能要点脸不? 可是夔安不管这些,他只要看结果,不需要看什么过程! 夔安当即扶起了石闵,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道:“张貉之死,的确可惜。老夫自当厚葬于他!不过石闵将军,你此番立下赫赫之功!老夫一定要在大王的面前为你表功!” “多谢大都督。” 石闵又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对了。大都督,末将发现,其实葫芦口的晋军战营并没有囤积什么粮草,粮仓里面,都是泥沙或者是干草!” 闻言,夔安微微颔首道:“这个,的确是老夫疏忽了。虽然此战没能焚毁晋军的粮草,但是已经取得大胜!南征的战事已经可以结束了!晋军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折损了八万的兵马!如何还有能力北伐?” “哈哈哈哈!”夔安不由得酣畅淋漓地大笑道,“很好!石闵将军,你可真是我大赵国的战神也!这一回班师回朝,想必一定能倍受大王的器重。到时候,老夫还要拜托你多多提携咯!” “大都督过誉了。”石闵一副很谦卑的模样,垂手道,“末将还是一块璞玉,未成大器。还希望大都督日后多多栽培!末将必以师礼待之!” “好!好!” 夔安看着石闵的样子,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十分的满意。 第49章 解脱 而在距离石城并不远的云阳城。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之后,云阳城被攻破,守城将官与县令战死,八百士兵全部被杀,紧接着赵军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屠杀。 他们疯狂地抢夺粮食、钱财和妇女,百姓的房屋多半也被他们一把火烧掉,只要有人稍加反抗就被他们一脚踢倒在火里,再恶狠狠补上一刀……城里的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灰烟弥漫中烧焦皮肉的煳味浓烈得呛人,这座古城霎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 石闵骑着赤马朱龙,站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此时此刻,他麾下的赵卒都冲进了下面的村庄里,然后如土匪一般,极为粗暴地劫掠村民家的牲口、口粮,鸡鸭鹅牛,凡是能吃的东西统统被他们带上了,甚至是连玉米棒都没有放过! 一个赵卒还将一串大蒜挂在了脖子上,呼喝着前面的几个可怜巴巴的老百姓赶快走。 赵军将士的野蛮的行径也激起了一定的反抗,不过石闵之前已经三申五令过,不许杀人,只能掳掠,故而赵卒们最多只是将反抗者打伤了,然后丢到一边去,不管不顾。 当然了,他们最后肯定是逃不了一死的。 看着麾下的将士们如此粗暴的行为,石闵并没有加以制止。 他不是救世主,但是他很想拯救这些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可是石闵知道,现在他是有心无力,因为他一旦放过这些老百姓,等待他的,将是石虎的猜忌,还有无穷无尽的贬斥! 死道友不死贫道。 既然注定要抉择,那么石闵肯定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何谈拯救世界? 不过石闵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虽然三申五令过,麾下的将士们亦是对他的军令不敢违抗的,但是谁知道这些兵痞子会不会阳奉阴违?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偌大的队伍里,总会有那么几只臭虫。 这不,石闵当即带着一队亲卫,骑马往村庄里面跑了过去。 这已经是他们汉军第五次洗劫村庄了,故而满载而归。 石闵路过了那些恍若行尸走肉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无论是男女老幼,都一个个目光呆滞,脚步虚浮的,看上去没了一点精神气。而当石闵出现的时候,他们看着石闵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掩饰的仇恨! 石闵对此熟视无睹,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 在经过一条比较阴暗的巷子里的时候,石闵果真听到了一阵低喘的声音,还伴着惨绝人寰的嚎叫的女声! 这女声,还十分的稚嫩! 草泥马! 石闵心里暗骂了一声,不由得勒住了缰绳,下了马,直接往巷子里走去。 而当石闵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透着晦涩的阳光,依稀可见,两个穿着盔甲,下面却是光溜溜的赵卒,他们一人伏在一个幼女的身上,一人抱住了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妇,就这样,动作着。 那个少妇似乎快要死去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猩红的血液,双眼无神,瞳孔里尽是涣散。不过从她紧紧攥着的手掌来看,少妇还有着一丝的生气,但是生命的气息显然已经开始流逝了。 少妇已经命不久矣! 而从少妇光着的白皙的后背上,依稀可见,一道道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伤痕! 石闵又扫了那个幼女一眼,幼女此时此刻都没有停止哭泣,眼泪,稀里哗啦的眼泪伴着鼻涕流了出来,热泪盈眶。 幼女已经感到了撕裂一般的痛楚,下面已经都是血,但是伏在她身上的那个赵卒,似乎毫不怜惜,直接摧残了这个花骨朵,不到十岁的花骨朵! “将军!……”两个赵卒赶紧跪了下来。 石闵的脸色一沉,他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但是对这两个禽兽不如的士兵,他认为不必浪费这种唇舌! 那个幼女已经崩溃了,状若疯癫。 趁着石闵和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不注意的时候,幼女夺起了地上的一柄利剑,而后嚎叫了一声,直接往对面的那个赵卒头上劈了下去! “啊——” 崩溃的幼女嘶吼着,但是那利剑并没有劈下去,而是被眼疾手快的石闵一脚踢飞了。 几个赵卒赶紧冲了上去,摁住了还想要蠢蠢欲动的幼女。 “把他们给我拿下!”石闵指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赵卒,厉声道。 随即,便有几个士兵冲上去,直接拿下了那两个作奸犯科的赵卒。 “饶命啊将军!饶命!” 这两个赵卒还在乞饶,不过石闵已经不加以理睬了,而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将两名违法乱纪的赵卒押了下去。 旁边的花木兰不由得捂着嘴,热泪盈眶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情?!” 石闵沉默着没有解释,而他身边的文泰,则是跟花木兰低声道:“花荣,其实我们汉军这边已经算是收敛的了。你看石鉴、李菟、李农他们所部的士兵,那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 紧接着,石闵又看向那个挣扎不已的幼女,这个幼女还在反抗,但是被两个牛高马大的赵卒摁住了身子,实在是动弹不得。 石闵张了张嘴,想要道歉,但是随之又想到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又扫视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妇,少妇的身子颤抖着,显然已经快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少妇可能是回光返照了,眼神一阵恍惚,接着,又向着那个幼女那边探出了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一些什么,眼里尽是恋恋不舍的神色。 这个时候,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硬汉,都要被感化了! 当然,那些茹毛饮血的“两脚禽兽”除外。 “放开她。”最终,石闵还是心软了,挥了挥手,让两个赵卒放开了被摁住的那个幼女。 幼女哭叫了一声,然后扑到了自己的娘亲的身上,声嘶力竭地道:“娘!娘!……” 众人都不怎么忍心看到这一幕,都别过头。 直到那个少妇没了生气,幼女终于停止了哭泣,低着头,瞪着一双尽是仇恨的眼睛,看着石闵,似乎想要将他的面容牢牢地记住,然后报仇雪恨一般。 石闵对此却是无动于衷,挥了挥手道:“走吧。” 看石闵的样子,是想要这个幼女在这里自生自灭。不过作为部下的赵卒都不敢说什么,都低着头,亦步亦趋地出了这个小巷子。 “文泰!” “到!” 石闵随之招了招手,文泰便走上来,只听得石闵附耳道:“杀了她。” “……” “诺。”文泰随即拔出了剑,径直往巷子里走了进去。 花木兰见状,不由得瞪着眼睛道:“将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现在,闭嘴。” 石闵并不想解释什么,而是上了赤马朱龙的马背,绝尘而去。 那个幼女仇恨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且不说她日后能不能杀了石闵,就凭她小小年纪,就敢暴起杀人的那个样子,石闵就注定不能让这个幼女活在这世上! 想杀石闵的人很多,但是他们有这个本事的人微乎其微。 对于一切威胁自己的不稳定因素,石闵都必须要除掉。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了,让这个小女娃孤苦伶仃地活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与其让她就这样带着仇恨活下去,还有可能被丢在这里活活饿死,倒不如一剑杀了她,来得痛快一点! 让她解脱吧! 第50章 照杀不误 夜幕降临。 已经忙活了一整天的赵军将士又驱赶着为数众多的老百姓,在他们的背后,火光冲天,是那些屋舍被焚烧的景象。 从上往下望过去,只见一条巨大的红色火龙,吞噬着那一座毫无生气的村庄。满目,尽是残垣断壁,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还有倒塌的翻屋! 最终,都化作了一片灰尘,随风飘逝。 …… 翌日,在夔安准备集结各部的赵军,班师回朝的时候,石闵便命人敲响了集结兵马的战鼓声。 听到战鼓声的将士们自然不敢怠慢,纷纷穿上了盔甲,带上武器,行色匆匆地跑了出去,一起赶到临时搭建的营地的一片空地上集合起来。 石闵站在高台上,看着排列成六个方阵的赵军将士,面沉如水,看上去十分的严肃。 披坚执锐的赵卒们,不知道石闵为何在这大清早地集合队伍,不多没敢吭声,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等着石闵说话。 “把人都给我带上来!”石闵忽而呼喝了一声,随即,便有一队赵卒,押着十多个披头散发,看起来很是狼狈的人走进了空地上,就一排站在石闵所在的高台下面。 看着这十多个耸拉着脑袋的赵卒,石闵的脸色格外的阴沉。 他指着高台下的十多个赵卒,厉声道:“他们,都是违反了我下达的军令的军中的将士!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杀!杀!杀!”高台下的赵军将士都齐声呐喊起来。 这喊杀声冲破了云霄。就连在一侧围观的那些老百姓,都不由得噤若寒蝉。本来还乱哄哄的人群,这一刻却因为石闵要将这十多个赵卒军法从事,而变得安静起来。 石闵又道:“你们知道,他们违背了我下达的什么军令吗?我曾不止一次地下令过!对全军的将士们三申五令!命令你们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奸**女!你们的任务是迁走那些地方的老百姓,但是他们是怎么干的?” “对我的军令阳奉阴违!他们手上沾染了无辜的老百姓的血!他们奸淫了无辜的良家女子!这些,都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也是我们汉军的军法所不能容忍的!” 说到这里,石闵又扫视了高台下的十多个赵卒的身影,冷声道:“我知道,在你们之中,还有许多个奸淫掳掠者还没有被揪出来!他们这十三人比较倒霉,被我当场逮到了!我绝不会徇私枉法!但是你们那些做过这种事情的人,也没必要心存侥幸!” 石闵昂着头道:“现在,我数到十声!在这里做过奸**子,滥杀无辜的人,或者是知情者给我马上站出来!如若不然!被我查到而没有自己承认自己的罪行的,一律枭首,还有知情不报者同罪,一个伍之内的人,全部株连,斩首!” 石闵的这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羯赵国的军制基本上是混合了胡汉的。 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什,设十夫长。五十人为一曲,设都头。一百人设一渠,设百夫长。五百人为一都,设都尉。一千人为一部,设校尉,或者是设千夫长。五千人为一军,设将军(杂号将军),一万人设大将,或者是万夫长。 现在石闵竟然那么狠心,要株连无辜? 呃,好吧,其实算不得什么无辜的。毕竟作为一个伍的战友,他做了什么事情,你肯定知道,因为在战时,一个伍的战友是很少分开的,基本上衣食住行都会在一起,形影不离的。 而知情不报,自然是一种罪过! 石闵还没有开始点数,而是眯着眼睛道:“将士们!我知道你们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的,但也有极个别的将士,形同禽兽!那些干过奸淫良家妇女,滥杀无辜的事情的人,还有知情者最好马上站出来!你们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每一次收兵回营,都是有记录在案的!是好汉的,就给我站出来!” “一!”石闵转过身,马上开始喊数。 “二!”下面的赵军方阵开始乱了。 “三!”一个赵卒垂头丧气地站了出来。 “四!”三四个赵卒耸拉着脑袋,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站到了那个高台下面,不敢抬头,显然是羞愧难当。 “五!”更多的赵卒都站了出来。 “六!”原本还在心存侥幸的赵卒吓坏了,心里崩溃的他们,咬了咬牙,终于站了出去。 “七!” 此时,赵军的方阵那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动静,好似作奸犯科的家伙都已经跑出去了一般。 “八!” 踌躇了几下,几个赵卒顿时将自己身边的战友给推了出去,那个赵卒还想反抗,谁知道,立马便有几个石闵的亲卫过来将他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九!” 更多的赵卒被推了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一个人死,总比大家都死光光的好吧?人心隔肚皮,他们可不想给一个衣冠禽兽陪葬! “十!” 当石闵喊完十声的时候,便转过身,接着,又看到了高台下,人头攒动的景象。 这些干过奸淫良家妇女,滥杀无辜的赵卒有多少呢? 不少于一百!真是太可怕了! 石闵沉声道:“好!既然你们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还敢站出来,便说明你们是一条汉子!你们还有那么一点良心未泯!但认错,并不代表就会被原谅!如果认错就能得到原谅,那么杀人犯岂非都不用治罪了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全部斩首!” 顿时,便有一队赵卒扑了上去,摁住了那些已经铸成大错的赵卒,便准备拿着剑劈在他们的脖子上。 “且慢!” 忽而,一个赵卒心有不甘地挣扎起来,急声叫道。 石闵见状,不由得蹙眉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将军!我不服!我不甘心!” “说!” 那个赵卒不满地叫嚷着道:“将军,我知道我们违背了你下达的军令,被军法从事,斩首都是罪有应得的事情!但是法不责众,你怎么能因为我们杀死了几个晋人,奸淫了几个晋人的女子,便对我们痛下杀手呢?!” 闻言,石闵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法不责众,在我这里不管用!不说是你们这一百个人,即便是一千个将士!我也照杀不误!军法的尊严不容侵犯!” 那个赵卒又叫嚷起来。 “我们可都是为将军你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勇士啊!我们是有功之人!而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将军你这样将我们统统杀死,只是为了严肃军纪,真的值得吗?” “就是就是!将军,你这样会令多少将士心寒啊!” “我们杀的只不过是几个暴民!做的只不过是奸淫了几个晋人女子罢了!何必如此严惩?!” “将军!我们不服啊!你看看其他各部的将士,他们在汉水一带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们干的事情可比我们缺德多了!有不顺心的都杀人泄愤了!他们奸淫的女子更多!带着的女子里还有被烤着吃的!没有一个是不被奸淫的啊!” 一听这话,石闵顿时怒不可遏地道:“够了!其他各部是其他各部的,我管不着!但你们是我石闵的部下!他们是禽兽不如的胡虏,难道你们也是一样禽兽不如的人吗?你们是连禽兽都不如的狗东西吗?!” 石闵的这一声暴喝,真是吓破了那些喋喋不休,还想要争辩什么的赵卒。 石闵脸色阴沉地喝道:“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们谁没有父母妻儿?没有一家老小?若是有一天,一伙强盗冲进了你们的家里奸淫掳掠,杀了你们的父亲、儿子、兄弟,奸淫了你们的母亲、妻子、女儿、姐妹,你们会怎么想?你们会怎么样?” “不要跟我说什么这是战胜者的权力!从你们滥杀无辜,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开始,你们便不配为军人!从你们奸淫一个女子开始,你们便不配为一个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你们是想跟其他各部的赵军一样,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吗?是的话,就给我滚出去!我不需要这样的士卒!他们这么干,你们也学着这么干,难道他们吃屎,你们还要学着去吃屎吗?!” 闻言,那些被摁住的赵卒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忽而,一个颇有血性的赵卒昂着头道:“杀就杀吧!来一个痛快的!大丈夫何惧一死?来吧!不过碗大的疤痕,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对于这个赵卒,石闵倒是颇为欣赏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该杀的还是要杀的。这不,趁着自己说得这些赵卒无言以对的时候,石闵便打手一挥,顿时,一百多个刽子手举起了手中铮亮的利剑,一剑劈了下去! “唰”的一声,有的赵卒已经人头落地了,但是有的赵卒却是脖颈血流如注,惨嚎不已。 显然,是砍他的头颅的那把剑太钝了,不够锋利,或者是赵卒的脖颈的骨头实在是太硬了,砍不动。 不过一剑杀不死,砍不下他的首级,还有第二剑。 还有这人头滚滚的场面,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不由得低着头,有些悲戚,都在心中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而石闵的脸色不变。 至于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老百姓,则是想要拍手叫好,但又不敢,只能在那里干巴巴地看着,心里直呼痛快! 第51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 这一百多个赵卒人头落地,哀嚎声,伴着殷红而淋漓的鲜血,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乃至于,那些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的老百姓都不由得直犯恶心。 等到处决了这些违背军令的士卒,李信又上前,询问道:“将军,这些罪兵的尸首如何处置?” “都好生收敛吧。”石闵挥了挥手道。 不管怎么说,这些赵卒都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是连他们的尸首,都不能得到妥善的安置的话,只怕会令许多的将士心寒的。 等到那一百多个已经死去的赵卒的尸首被收敛起来,石闵又掷地有声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弟兄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都揣揣不安的。但是乱世,当用重典!我们汉军何以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自身的勇武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军纪之严明!” “今日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因为他们违背了我下达的军令!但是!” 石闵又沉声道:“养不教,父之过。那么教不严呢?乃是主将之过!有御下不严之罪!现在我宣布,行株连之法,全军上下,凡是部下在此伏诛者,百夫长以下,伍长以上的人,重责二十军棍!都尉以上,自我之下,包括我在内的将领,统统重则三十军棍!” “不可啊!将军!” 在高台上的诸将纷纷站出来劝说。 但是石闵心意已决,摆了摆手道:“行刑!” 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那些伍长、十夫长、百夫长,还有极少的都尉、校尉和杂号将军们都站了出来,一字排开,要被重则几十军棍! 石闵亦是够狠绝的,对自己都够狠。 “噼啪!噼啪!……” 包括石闵在内,李信、王平两名大将,还有三十多个低级将领都被摁在凳子上,被两名士卒伺候着,狠狠地打了二十军棍! 当然了,似石闵这般皮糙肉厚的高级将领,那是要重打三十军棍的。以儆效尤! 虽然现在是战争结束阶段,就这样惩治包括石闵在内的诸多将领,敌军来犯的话,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个时候,晋军又哪里有这个勇气来犯? 更何况,赵军现在都要班师回朝了。 在被重打三十军棍之后,石闵是疼得死去活来的,两三天都下不了床。 花木兰不由得揪心地给石闵敷衍,一边还嗔怪地道:“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是那些士卒犯的错,你这个大将军为什么要自己受罚?” “木兰,你不懂。”石闵摇摇头道,“我若不惩罚自己,便不能在军中树立起自己足够的威望!当一军之主将,就跟为人父一般,一定要恩威并施,若是麾下的将士们不能信服你,不能对你敬畏有加,那么到了打仗的时候,你就别奢望他们能坚决彻底地服从你的命令,战而胜之了!” “……” 当花木兰敷药完毕,石闵便挥了挥手道:“好了。早点歇息吧木兰,明天军队就要到新蔡那边,去与大军会合了。” “嗯。” 花木兰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可是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觉。又睁开眼睛,却看见石闵正在就着灯光,在那里阅读兵书,还看的津津有味的。 “将军……” “嗯?” “你说这个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怎么,木兰你想家了吗?”石闵疑惑地道。 “哪能不想家呀?但是想又能怎样。将军,打仗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我害怕。” 闻言,石闵不由得笑着摇摇头道:“害怕是正常的。这样吧,若是木兰你太想家了的话,直接退伍,我可以做主。” “不!”花木兰急声道,“才不要!木兰若是离开了军队,真的不知道做什么生计为好。那还不得活活饿死呀?” “呵呵,木兰你可以找一个男人嫁了啊。让你以后的丈夫照顾你,这不是很好吗?” “我……我才不要嫁人呢!”花木兰很是忸怩地道。 石闵听到这话,不由得蹙眉道:“木兰啊,不是我说你。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天天在军中与那些男儿厮混吧?这太不成体统了。”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木兰睡了。” 言罢,花木兰便直接平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故作入睡的模样。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石闵便被人拿担架抬着,大军出行,开始缓缓的往新蔡方向开拔。 回邺城的道路是极为漫长的。 赵军一路走走停停,石闵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是那么的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那些胡虏出身的士卒,不时地将那些被驱赶过来的汉女奸淫了,而后杀害,取其肉来烧烤,还吃得是津津有味的。 一路上,伴着烟尘而去的,是无数的皑皑的白骨! 这不是野兽的骨头,而是人的骨头! 过了数日,石闵已经能下了床榻,自由活动了。兴致勃勃的石闵便带着花木兰,踏上了距离酸枣城并不远的一座山峰上,眺望着远方大军推进的场面,浩浩荡荡。 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 这便如是! 看着石闵的兴致似乎还不错,花木兰便鼓起了勇气,张口问道:“将军,你为什么要给这些胡虏卖命呢?” “怎么,连木兰你都认为我是在给胡虏卖命吗?”石闵嗤笑了一声道。 “不是吗?”花木兰愣住了。 石闵闻言,不由得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将军何故发笑?” 石闵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笑容满面地道:“若是连木兰你都如此认为,那便太好了。” “木兰,你要知道,这不存在什么卖命不卖命的。无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我们这些当兵打仗的,或者是那些黎民百姓,凡是世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卖命!换言之,便是求生!只是为了活着!” “活着……”花木兰的嘴里喃喃自语着,若有所悟。 石闵又睥睨了花木兰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在葫芦口烧死了四万晋军和张貉的兵马的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花木兰摇摇头道,“将军你不止一次地跟木兰说过。打仗,是要死人的!既然他们拿起了武器做了你的敌人,便必须要做好被你杀死的准备。你也必须具备这样的觉悟!” 孺子可教也。 看着花木兰的面容,石闵淡淡的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第52章 凯旋 公元339年(赵建武五年)隆冬,赵军败晋军于石城,大破晋军,赵军又乘势裹挟汉水以东,沔南、沔阳、白石等地的晋国民众七千多户迁徙到幽州、冀州。 夔安带着赵军凯旋归来,石虎闻讯大喜过望,随之带着天子旌旗与仪仗队,文武百官一道出到城门口,对于大胜而回的将士们犒赏一番。 石虎跟夔安嘘寒问暖了一阵,又到石闵上去。 石虎当即喜笑颜开地道:“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朕的棘奴!棘奴,你当真是我大赵国的战神!你在南方的战事当中所立下的赫赫之功,朕全都知晓!说吧,你想要什么封赏?” “臣不敢求什么封赏。” 石闵立下了不世之功,但还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向着石虎垂手道:“大王,臣只是此番南征大军当中的一份子。若无太尉大人(夔安)的器重,若无南征大军的将士们的同心戮力,焉能有此大胜?” “嗨!”石虎摆了摆手道,“都有封赏!都有封赏!石闵听旨!” “臣左积射将军、修成侯石闵接旨!”石闵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石闵随同大军南征,杀晋将蔡怀,破晋军于沔南,又陷沔南城,再攻克邾城,继而大破晋军于石城,杀敌最多,屡立战功,功勋卓著!朕心甚慰!着石闵封武安侯,封于武安,另食邑一万户,赏金两万两!” “多谢大王!”石闵当即便拜了下来。 闻言,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石闵,真是一朝得道,平步青云啊! 石闵这一次南征,立下的战功绝对是最大的,就连大都督夔安都远不及。石虎厚赏于他,这个还能接受,但是这个封赏太大了吧? 封为武安侯且不说,石闵本来便是一个修成侯,不过他原本的这个修成侯只有那么一点俸禄,食邑都没有,故而算不得什么! 但是这个武安侯的分量就不一般了。 这可是有着一块封地的侯爷! 要知道,现在羯赵国施行的乃是“胡汉分治”,在根本上,还是带着浓重的分封制的色彩的。虽然各地的封君都没有建国,但是他们手里的权柄可不小,至少在他们各自的地盘上,他们还是土皇帝的存在! 但凡有封地的人,封地上的兵权、政权、赋税都归其所有,跟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差不多,只不过要定时向朝廷缴纳一定的赋税罢了。 而且,更让大家眼红的,还是这一次石虎的大手笔! 竟然一次性赏赐了石闵一万户的食邑!这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此后石闵将享受一万户百姓人家,数万男女老幼的供奉,即享有其税收。石闵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获得一大笔的钱!这就是抱着一座金山了! “棘奴,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说出来,朕无不允之!”石虎兴高采烈地问道。 闻言,石闵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暴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而是诚惶诚恐地道:“大王,臣不敢要求什么,只要大王你能好好地犒赏臣麾下的将士,还有南征的人马便足矣!” “善!” …… 石闵在觐见了石虎之后,便回到了漳河大营,安排了一些军务,随即又回到自己的府邸上。 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与董巧巧嘘寒问暖了一下,石闵又将自己的谋主崔皓叫到了书房里,商议一些事情。 “元亮,现在事情就是这样。石虎现在很器重我,但是又同时提防着我,他给了我这偌大的封赏,什么武安侯,什么封地,根本就是想将我永远都羁糜在邺城,不会给我外放的机会的。”石闵沉声道。 “主公,你是如何确定的?” “石虎的脾性我十分了解。他给的封赏越大,说明他很欣赏这个人,但是他是不会放心的!” 石闵摇摇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现在羯赵国内,以汉人居多,我又为汉军之主将,石虎岂能容忍我跑出去另立山头,与他分庭抗礼?” 闻言,崔皓叹了口气道:“既然无法求得外放的机会,看来灭赵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了。” “不。”石闵摆了摆手道,“在回来的路上,我便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噢?”崔皓愣住了。 看来他的这位主公,还真不是一般的明主。这个世上还有石闵不会的东西吗? 石闵眯着眼睛道:“元亮,最近义阳公石鉴频频向我抛出了示好的信号,似乎有意招揽于我,参与夺嫡之争。” “主公,你是说……扶持石鉴上位,然后行曹孟德之事?”崔皓颇为迟疑地问道。 “正是。” “只是,主公啊,此事千难万难!羯赵国的势力盘根错节,其混乱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年的东汉末年的群雄逐鹿。若非有石虎压制着,只怕羯赵国早就乱起来了。” “我知道。”石闵微微颔首道,“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当年曹孟德做不到的事情,我冉闵偏偏要一试!成则复我河山,败则身败名裂,何惧之有?” “主公高义!” 崔皓当即垂手道:“只不过,现在石虎诸子当中,情况十分的混乱,扑朔迷离。现在最为有力的夺嫡者,除了太子石宣,便是燕公石斌,彭城公石遵,至于义阳公石鉴,似乎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啊。” “此事暂且搁置。” 石闵忽而站了起来,向着崔皓行了一礼道:“元亮,我有一事,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见状,崔皓顿时受宠若惊地道:“主公有话但说无妨,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石闵笑着道:“元亮,不,岳父大人!我与莹儿已经私定了终身,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将莹儿许配给我?” “……” 崔皓闻言,愣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主公,只要莹儿愿意,我没什么好说的。” “多谢岳父大人!” 直到崔皓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情绪,看着既是自己的主公,又是自己的女婿的这个男人,不由得感慨万千。 真是不想给石闵卖命都难! “主公,我认为,欲助义阳公石鉴成就大事,便一定要先将石宣这个不受宠的太子铲除掉才行!” “如何铲除?” “主公可以先从石韬下手!” 闻言,石闵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与崔皓相视而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而不妙。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53章 围猎 在邺城附近的径山,此时此刻,人叫马嘶,喊声震天。 石闵骑着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一路长驱直入,见到一群在溪流边上飞快地奔跑的梅花鹿,便张弓搭箭。 “喀嚓嚓!” 石闵手上的硬弓,可不是一般的强弓,而是经过精炼之木锻造而成,弓弦又强劲的八宝穿云弓!这把强弓是石闵家传的宝弓,没有极大的气力,是无法拉动的。 “嗖——”利箭破空而出。 “噗嗤!” 石闵这大赵战神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箭术奇准,一箭便射中了后面那一头奔跑的梅花鹿的脖颈上。这梅花鹿哀鸣了一声,随之一把摔到了地上,流血汨汨! “好!”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不由得拍手叫好起来。 连带着附近正在张弓搭箭的贵族子弟都一阵喝彩。 石鉴与石闵一向关系很好,见到后者的表现如此出众,都没有忌妒什么,反而上前去,笑眯眯地道:“不愧是棘奴!棘奴,你的箭术之高,即便比较当年的李广、黄忠都不遑多让啊!” “义阳公谬赞了。”石闵还是很谦虚的模样。 “哈哈哈哈!好!”这个时候,大赵天王石虎也骑马跑了过来,喜形于色。 “大王(父王)!”众人都向石虎行了一礼。 “棘奴箭术超群!这打猎可是我们羯人的传统。过去我们羯人不论男女老幼,都是弓马娴熟,都是马背上出生的人,现在虽然咱们入主中原了,衣食无忧,但是老祖宗的传统还是不能落下的!” 石虎颇为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说道:“你们都要好好向棘奴学习!朕不求你们每一个都似棘奴这般勇武善战,但是其有一半的能力,朕便心满意足了!” “儿臣谨遵教诲。”石宣、石鉴、石遵等人都向着石虎垂手道。 说到石虎的这些儿子,其实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与石闵的年纪相仿,名义上是叔侄,但实质上跟同龄人都差不多。 最大的,是次子石宣。 石宣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只大了石闵(年仅十八)三岁而已。 “棘奴,你跟朕过来一下。” 石闵闻言,随即骑着赤马朱龙跟着石虎一路走到营地那里,就在四方台上各自坐下。 望着天边的青空之蓝,石虎眯着眼睛道:“棘奴,朕听闻你要纳一房妾室,是汉女?” “是的。”石闵不知道石虎为什么突然过问自己的家事,不过不敢隐瞒,当即点头称是。 闻言,石虎摆了摆手道:“棘奴,你是羯人,你的妻妾俱是汉女,这如何使得?故而今日,朕围猎于径山,叫你出来,是想为你择一门亲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多谢大王。美女者,为棘奴之所欲也!” “哈哈哈哈!好!”石虎酣畅淋漓地大笑道,“棘奴,朕就喜欢你这股子痛快劲儿!你没事不要学汉人的那些什么客套,有的没的,太不痛快了!那个儒家的圣人,孔子,对,孔子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 “食色性也。” “对!就是食色性也!”石虎当即拍手叫好道,“瞧瞧,连这个儒家的圣人都没那么道貌岸然!所以棘奴你也不必遮掩着什么。今日正好,朕让蒲洪、姚弋仲、刘宁、夔安他们都各自带了家眷来此围猎,你不妨从他们家的闺女里面挑选一番,若有中意的,但说无妨!” “这……” 见到石闵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石虎不由得蹙眉道:“怎么,难道棘奴你不想接受朕的好意吗?” “臣惶恐。”石闵抱拳道。 “好了,废话少说。”石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瞟了低着头的石闵一眼,说道,“朕将在径山围猎三日。棘奴,三日之内,你若挑选不出什么女子纳为妾室的,朕便为你做主!” “谢大王!”石闵目送着石虎的背影离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石虎到底想干嘛? 这时,忽而有一队宫中的龙腾卫士飞骑而来。 “不好了!大王!大事不妙了!” 石虎蹙眉道:“何事惊慌?” “刘贵妃与郑妃娘娘结伴打猎,未曾想碰上的一头大黑熊!好大的一头大黑熊!现在她们的队伍被困在了山涧里!黑熊已经咬死了十几个卫士!” 闻言,石虎怒不可遏地道:“好大的狗胆!来人!速速随朕赶去救援!” 随着石虎一声令下,附近的龙腾卫士,还有一些贵族子弟,包括石鉴、石宣、石斌等石虎的诸子在内的人都统统跟着石虎,赶去了两位妃嫔被围困的地方。 石闵听说了这个事情,本来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但是又转念一想,不上去救驾,凑凑热闹还真是不行。石虎这厮生性多疑,若是怀疑他别有用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石闵当即骑上了自己的赤马朱龙,跟随在大队伍的后面,一路绝尘而去。 大队伍快马加鞭,迅速赶到了刘月茹与郑樱桃被围困的地方。 只见在那里,十几个仅剩的龙腾卫士还在苦苦支撑着,但是面对着体形庞大,又天生神力的大黑熊,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这不,地上已经躺了二十多具尸体,都是那些宫中的龙腾卫士的! 这些龙腾卫士都是骁勇善战的羯人,或者是其他的胡虏,直接负责宫禁的安全。所以每一个龙腾卫士的战斗力都很强的,但即便是身为悍卒的他们,此时此刻,也被这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狗熊一再地虐杀! 还有十几个龙腾卫士在那里与大黑熊搏斗,不过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在山涧的一端,一个死角那里蹲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美妇人,正是石虎的妃子,刘月茹和郑樱桃。 两女所处的空间颇为狭小,而那些龙腾卫士只是在与大狗熊搏斗,并没有办法牵制,故而两女都不敢轻举妄动。想要跑出去的话,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一名龙腾卫士将手中的长枪一刺,刺到了这头大黑熊的身上,但是,他随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因为大狗熊是皮糙肉厚的,他的皮肉不知道比一般的铠甲坚固多少,堪称是刀枪不入的,故而这一击长枪的刺激,根本刺不进去! 这个龙腾卫士慌了,但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头大狗熊便吼叫了一声,然后一记熊掌拍了过去。 “啪!” 龙腾卫士挨了一下熊掌,整个头颅竟然被抛飞出去了! 血流如注,无头的尸体还抽搐了几下,紧接着便躺在了地上。 “啊——”两女见到如此残忍而血腥的场面,都不由得失声大叫了起来! 第54章 力战狗熊 石虎随之带着大队伍赶到了这里,见到形势危急,在场的龙腾卫士只剩下了六个,不由得心急如焚,当即命令那些士卒放箭! “放箭!” 那里还有几个龙腾卫士与大狗熊纠缠在一起,扭打在一起呢!如何放箭,这不是要让他们与大狗熊同归于尽吗? 不过石虎身边的龙腾卫士可管不了那么多,毕竟是王命,王命难违。那些龙腾卫士当即张弓搭箭,抛射出了一轮箭雨往大狗熊那边招呼。 “噗嗤嗤!……”一阵利箭嵌入肉里的声响。 只见那几个与大狗熊搏杀的龙腾卫士全部被射杀,被射成了马蜂窝,最后都倒在了血泊里,弥留之际,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个死不瞑目啊! 但是,这些普通的箭矢似乎对大狗熊不管用。乃至于什么样的物理攻击都对这头皮糙肉厚的大狗熊无效一般,大狗熊被好多的利箭射中,虽然没有出血什么的,但是也被擦破皮,有些疼痛! “吼——” 大黑熊发出了一声低吼,双手举着,仰头大吼了一声,然后红着眼睛,一路扑向了石虎所在的位置。 “护驾!” 附近的人赶紧冲了过去,不过是龙腾卫士,还是那些王公大臣带来的私兵,都全部涌了过去。现场是人头攒动,一片狼藉的,好不热闹。 看着这头大狗熊在那里挥舞着自己的熊掌,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地拍死了一个又一个护驾的人,石虎不由得头皮发麻,在心里不寒而栗! 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大狗熊,石虎不是没见过,但是这种体形的可谓是闻所未闻! 两丈那么高,就像一间移动的屋子,体格庞大且不说,还如此天生神力。看看狗熊的熊掌,每每拍一下,都能打死好几个龙腾卫士! 那些原本武艺高强的龙腾卫士,在大狗熊看来,不过是孱弱的小鸡仔,自己随手就能捏死一般! 头一回看见这么高大的狗熊,匆匆赶过来的石闵也懵了。 这头黑熊的头部又宽又圆,顶着两只圆圆的大耳朵,形状颇似米老鼠。它的眼睛比较小,但有彩色视觉,这样它们就能分辨出水果和坚果的不同了。 黑熊的口鼻又窄又长,呈淡棕色,下巴则呈白色。黑熊的毛虽不太长,头部两侧却长有长长的鬃毛,让它们的大脸更加宽大。黑熊以4只脚掌着地行走,属跖行类动物。 它的四肢粗壮有力,脚掌硕大,尤其是前掌。脚掌上生有五个长着尖利爪钩的脚趾,但它们的爪钩不能收回。另外,和其他熊科动物一样,这头黑熊的尾巴也很短。 按道理来说,黑熊体型比棕熊稍小,通常体长140至190厘米,体重80至200公斤! 但是现在这头大黑熊就不简单了! 其体长大概4米,小山一般,体重看上去也有足足600斤! 这黑熊的眉额处常有稀疏白毛,胸部由白色、淡黄色、赭色短毛形成“v”字形或“u”字形,部分黑熊胸斑较小,且多呈黄色和赭色。大狗熊的背部毛基灰黑,毛尖深黑,绒毛也呈灰黑色。 看着这头大狗熊,绕是石闵自诩是“万人敌”,也不敢轻易冲上去,与之殊死搏斗。 “杀啊!”见到大狗熊已经冲到了距离石虎不足十步的地方,在场的人都勃然变色,纷纷提着武器冲了上去。 石虎是很怕死的,这么多年骄奢淫逸的生活,早已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他还有大好的日子没有享受,故而不想死在这里。很快,石虎便骑着高头大马,跑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 “杀了它!杀了它!” 石虎拔出了三尺青锋剑,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谁能杀了这头大狗熊!朕即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一听到这话,更多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的人都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石闵对此毫不动容,但是也装腔作势地在外围溜达了一下,不时地还跑过去拿剑刺了刺这头大狗熊。 生命诚可贵,没必要为了石虎的这么一点封赏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啊!” 见到大狗熊已经被这么多人牵制住了,在山涧那边的刘月茹与郑樱桃二女都惊叫了一声,随即猫着腰,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但是还没等她们跑出去,那个大狗熊便反应过来,又吼叫了一声,而后发狂了一般张着两只熊掌,猛地扑向了刘月茹。 “啊——”两女都一脸崩溃地失声叫嚷起来,热泪盈眶。 刘月茹更是倒霉,因为那一只厚实而带着极大的力道的熊掌,带着一股风气,是直扑她的面门而来的!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刘月茹便要当场暴毙了!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在那里溜达的石闵终于反应过来。 看着这两个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香消玉殒还真是舍不得,于心不忍。而且他就在身旁,万一两女死掉了,石虎暴怒之下,怪罪下来,石闵可不想承担这份罪责! “昂——”石闵长啸了一声,而后跳下了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凌空一腿,便径直踹飞了那头大狗熊的熊掌。 “扑通”的一声,刘月茹与郑樱桃两女都摔在了地上,吓得魂不附体。 刚刚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还是被大狗熊拍成肉饼,死得惨不忍睹的那一种! “棘奴!”两女都惊叫了一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闵没法子,已经跳进来了就很难再跑出去了,故而他只好被动地拿着自己的双手,直接架住了大狗熊扑过来的两只熊掌。 “快逃!”石闵低声道。 “快!将她们救出来!”在远处的石虎见状,不由得心急如焚地向着在场的龙腾卫士吼道。 等到二女被救走,石闵还想抽身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不,硬着头皮的石闵只能吼叫了一声,而后发了狠,一拳又一拳地砸到这头大狗熊的身上,下巴、眼睛、肚子等部位都没少挨石闵的捶打。 但是这大狗熊不愧是皮糙肉厚的,石闵这么强力的拳头,却愣是没能打伤它一般。 但是大狗熊吃痛之下,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随即又将趴在自己身上的石闵摔了下来。 石闵一个鲤鱼打挺,在地上打滚了一下,便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狗熊的拍击,然后,他又奋起反抗,冲上去,蹲在地上,直接青筋直跳,面色涨红,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抱起了大狗熊的大腿! “昂!” 石闵煞气凛然的吼了一声,然后猛地一拽,大狗熊那偌大的整个身躯,便被放倒在地上,“轰隆”的一声,如惊雷炸响一般。 石闵得势不饶人,趁着大狗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一跃而起,径直扑到了大狗熊的肚皮上,照着它比较脆弱的肚皮一阵猛踹!猛捶! 要不怎么说石闵天生神力呢! 石闵的拳头的确比那些刀枪剑戟厉害多了,虽然犀利程度没有可比性,但在力道上绝对是相去甚远的!石闵的拳头恍若铁锤一般,一拳又一拳地砸到那一头大狗熊的肚皮上,砰砰作响。 大狗熊吃痛不下,不由得哀嚎不已,奋力地想要挣扎着,但是浑身酸痛的,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又被石闵攻击着,故而难以动弹! “棘奴真乃神人也!”在远处旁观的石虎,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拍手叫好道。 而大狗熊已经被激怒了,怒不可遏,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大狗熊长身而立,又直接扑倒了石闵。 但是石闵艺高人胆大,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已经想不到,除了打死眼前的这头大狗熊,还有什么出路了! 破釜沉舟!有死无生! “杀啊——” 石闵又是奋力的一击,以小博大,直接拿着自己的双手又架住了大狗熊的熊掌,而后他又顺势爬了上去,从背后勾住了大狗熊的脖颈。 “昂!”石闵低声嘶吼了一声,直接拽着大狗熊的脖颈,加大了气力,直接放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好厉害!这还是人所能够做到的吗?” “这可是体形极大的大狗熊啊!其力甚大!别的不说,光是这黑熊的体重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可是石闵将军竟然能将偌大的狗熊放倒在地!真是厉害!勇士也!天神也!” “这般天生神力,只怕石闵将军比之当年的项王、吕温侯都不遑多让了吧?!” “切,项籍与吕布算什么?他们可曾有过这般的神力?依我看,武安侯(石闵)之力,当不下千斤!” 不理睬这些旁观者的话语,石闵一门心思地在与这头大狗熊搏斗,殊死搏斗。 旁边这么多人围在边上,可是都不敢跑过来帮忙,石闵表示自己也很绝望。不过没办法,这个时候他们跑过来的话,只是碍手碍脚罢了,无济于事! “万胜!万胜!”在场的人都叫嚷起来。 看着石闵与大狗熊之间的殊死搏斗,的确是让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的。 而那些宫中的龙腾卫士则是一个劲儿地打气,高声道:“战神!战神!战神!……” “武安侯!武安侯!武安侯!……” 全场都在呐喊,这一阵的呐喊声响彻了云霄。 第55章 长平公主 石兰是大赵天王石虎的第四女,年方十七,待字闺中。 石兰封号为长平公主,生性泼辣,不爱红装爱武装,与别的女子不同的是,石兰的武艺还算是不错的,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的,学有所成。但是似琴棋书画这些贵族女子所必学的东西,石兰虽然有所涉猎,但是都不精通就是了。 石兰的这个年纪,早就该出嫁了,但是偏偏石兰的眼光极高,又没有合适的夫婿人选,而石虎对此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的! 这倒不是说石虎比较宠溺这个四女儿,而是子女们的婚事,石虎从来都不上心。 石兰此番也跟随石虎一起到径山围猎,郑樱桃先前还曾邀请过她,幸好石兰没有答应,不然肯定要跟刘月茹与郑樱桃一般,倒大霉了! 看着眼前这个与大狗熊搏斗的男人,石兰不由得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悍勇无敌的男人?!天呐,连大狗熊都不一定干得过他,那岂不是说,天底下的猛将们,都没有一个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吗? 真是一个英雄人物! 石兰愣住了,芳心暗许。不过她随即便听见了周围的呐喊声! 武安侯?武安侯不就是那个汉人小子吗?! 石兰与石闵年幼的时候,曾经有过数面之缘,这一看之下,果真见到了那个与大狗熊进行生死搏杀的男人,正是石闵。 石兰的心里随即涌现出一股鄙夷之情。 这个时候,场中的形势已经逆转,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殊死搏斗之后,石闵彻底占据了上风。 他扼守住了大狗熊的一只手,而后脚下一蹬,又踩住了它的另一只手,随即,石闵便欺身而上,直接放倒了这头大狗熊! 石闵还空出来的一只手,便直接攥拳,猛烈地挥拳,一拳又一拳地打击在这头大狗熊的面门上,砰砰作响! 大狗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眼珠子、嘴角、肚皮等部位都已经渗出了一些浓郁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皮毛。当然了,由于这是一头大黑熊,所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是看不出来的。 良久,大狗熊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终于歪着脑袋,死掉了。 “呼哧!呼哧!……” 石闵又打了几拳,见到大狗熊已经没了生气,便一屁股坐在了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如牛。 石虎见状,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驱马上前,大笑着道:“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棘奴!世间岂有敌手?棘奴真乃天神也!” “大王。” 石闵这一下子的松懈,真是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全身酸软的。 “还站的起来吗?”石虎下了马,问道。 石闵随之被石虎拉了起来。 “多谢大王!” 石虎笑眯眯地道:“棘奴,这一回你可是救了刘贵妃与郑妃的性命,劳苦功高!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大王赏赐臣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敢再求!而且棘奴为人臣,救两位娘娘,不过是臣的分内之事!” 看着石闵还是很谦卑的模样,石虎老大的不乐意,刚刚想要说什么,便听见身边的义阳公石鉴叫嚷起来。 “棘奴,你不必客气什么!这一回若不是你出手,不知道这里要死伤多少的人!而且棘奴你劳苦功高的,父王若是不加以赏赐,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 石闵还在迟疑,故作一番不知所措的模样。 石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即向石虎垂手道:“父王,依我看一定要重赏于棘奴!棘奴对你的耿耿忠心,日月可鉴!这九卿之位当中的卫尉不是一直空缺着的吗?不如父王你将卫尉之位封给棘奴!儿臣相信,有了棘奴这么一位天下第一勇士在守卫宫禁,宫禁之重地必然安全!绝不会有什么宵小作乱的!” “好!”石虎当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这卫尉之位的确很适合石闵。 石闵对他石虎忠心耿耿,又是武艺高强,堪称是天下第一勇士的人。有了石闵作为卫尉,戍卫宫禁,又能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待着,让他耳濡目染,岂不妙哉? 要知道,这个卫尉的职责可是至关重要的。 卫尉为秦置,掌率卫士守卫宫禁。汉沿置,秩中二千石,为九卿之一,有丞。景帝初改名为中大夫令。 隋以后改掌军器、仪仗等事。始皇时有卫尉竭。汉景帝时一度改名中大夫令,后又恢复旧名。新莽时改为大卫,东汉时仍称卫尉,卫尉即卫将军,官名。 “棘奴,朕要授予你卫尉之职,不知道你意下如何?”石虎又问了一声道。 对于石虎与石鉴的好意,石闵自然是心领神会的,当然不容拒绝。故而石闵当即道:“臣愿为大王效死!” “好!” 石虎又兴高采烈地拍了拍石闵的肩膀,说道:“走!朕要赐宴于你!” “来人!将所捕猎的猎物都杀了烧烤!朕要为棘奴庆贺!为大家压压惊!” “谢大王!”众人都表现的受宠若惊的模样。 好在,围猎的活动已经进行了大半天,大家打到的猎物都不在少数,故而足够一次篝火晚会所需的。 夕阳西下。 一些达官贵人还在石虎所在的四方台的附近,搭设了桌案,然后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起来。而那些不识礼仪,性格豪爽的胡虏大臣或者是将军们,则是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大大咧咧地说着话,谈天说地。 现场已经弄起了一些烤架,自然不必这些王公大臣自己动手的,自有专门的人会去烧烤。当然了,你若是喜欢,自己下场去烧烤,也不是不可以的。 “大王!臣敬你一杯!”石闵当即向石虎敬了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 石虎自然是很给面子的,直接拿起了就被,一饮而尽,随后大着舌头道:“好好好。棘奴,今日的围猎活动已经结束了,你可找到了什么中意的女子?” “这……” 石闵迟疑了一下,随即又道:“大王,请恕臣直言。臣现在已经有一妻子董氏,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妾室!臣并不却姑娘家伺候,所以,大王你的好意臣心领了,但是只怕无福消受啊!” “嗨!”石虎当即一脸的不悦之色,摆了摆手道,“朕还以为你是要说什么呢!你这不过是一些推诿之词!大丈夫三妻四妾的不是很正常吗?什么无福消受!朕看你棘奴勇猛得很,想必在床榻上的雄风亦是无人可挡的!” “只怕夜御七女都不在话下!” “咳咳。” 石闵闻言,差点没被这句话呛到。 “话虽如此。不过大王,臣的眼光实在是挑剔得很,找不到什么心仪的女子!” 见到石闵又如此推却,石虎的心里很不高兴,不过早已有了打算的他,当即说道:“好。棘奴,既然你说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中意的女子,那么朕便为你指一个!” “多谢大王。”这一回石闵没有,也不敢推却,直接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刘霸!” “小人在。” 石虎呼叫了一声,身边的一个老内侍当即躬身站了出来。 “你去将长平公主召过来。” “诺。” 长平公主是谁?石闵不清楚,被搞得一头雾水的。 石虎又笑着道:“来,棘奴,咱爷孙俩今天要好好喝上几杯!我们名义上虽然是君臣,但是在朕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朕的棘奴,朕的孙儿!” 石虎的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的,石闵不疑有他,硬着头皮又跟石虎喝了几杯酒。 第56章 赐婚 石闵与石虎二人推杯换盏了几次,一个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长相野性的少女便在刘霸的带路之下,走上了四方台。 “棘奴,这便是朕的四女儿,石兰!小时候你们应该见过面的吧?”石虎笑吟吟地道。 闻言,石闵又打量了石兰一阵子,点了点头道:“有过数面之缘。” 看着石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石闵看,石虎有些不悦地蹙眉道:“兰儿,还不快过来给棘奴见礼?真是没规没矩的。你母后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石虎这么一顿呵斥,的确是让石兰胆战心惊的,故而上前,给石闵福了一礼道:“石兰见过武安侯。” 石闵现在的头衔,有左积射将军、武安侯和卫尉,军中之人,自然称呼他为“将军”,的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则是可以称之为“武安侯”或者是“卫尉大人”。 一般来说,都是称呼武安侯的居多。 虽然石闵曾经是修成侯,但那是世袭父亲石瞻来的,故而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但这个武安侯可是实打实的,有着足够的分量! 石兰毕竟是公主,石闵不敢托大,当即起身作揖道:“长平公主不必多礼。” “兰儿,你到棘奴身边坐下吧。”石虎忽而道。 “……”石兰迟疑不已。 石虎见状,不由得沉声道:“怎么,父王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是。” 石兰还是不敢违背石虎的命令的,所以幽怨地瞪了石闵一眼,又慢腾腾地走到石闵的身边,坐下。 石闵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见到石闵与石兰这对男女坐在一起,石虎一脸很满意的模样,笑着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棘奴,你看石兰怎么样?可称心否?” 打从一开始,石闵便知道石虎有意撮合他与石兰,故而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石闵当即说道:“大王,长平公主姿容秀丽,气质不俗,又是天潢贵胄,知书达礼,自然是一位良配!但是臣称心归称心。若是让臣娶了长平公主,那是万万不可的!” “嗨!” 石虎闻言,不由得一脸晦气地摆了摆手道:“你称心即可!这妻妾嘛,当多多益善!棘奴,你虽然说是朕的养孙,但是亲如祖孙,你又是石瞻唯一的血脉,给你的父亲多多开枝散叶,那也是极好的嘛!” “大王。”石闵低着头道,“非是臣不愿意娶了长平公主,而是臣已经有了妻子董氏。长平公主乃是公主之尊,她是大王你的女儿,臣又是你的养孙,这……” “这岂不是更好吗?”石虎眯着眼睛道,“朕的女儿和养孙共结连理,岂不是亲上加亲?” “大王,臣已经有了妻室了,这公主若是再嫁过来,岂不是要屈居侍妾之位?如此,岂非是委屈了长平公主了吗?”石闵硬着头皮道。 闻言,石虎的脸色一沉,低声道:“棘奴,朕看你是真的不想娶朕的石兰!竟然如此推诿!你做朕的乘龙快婿有何不可?还推来推去的,你若是怕委屈了石兰,直接休掉了你现在的妻子董氏不就可以了吗?” “……” 石闵愣了一下,随即道:“大王息怒。臣与董氏伉俪情深,纳妾之事全凭拙荆决定。” “废话少说!”石虎黑着脸道,“棘奴,朕告诉你,你是非娶石兰不可的!” “父王!” 这时,在石闵一旁的石兰忽而站起来,愤愤不平地瞪着眼睛道:“既然武安侯无意娶女儿,便随他去吧!反正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大不了女儿以后都不嫁便是了!” “你给朕坐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石虎拍了一下桌案,怒道,“石兰,还反了你了。这婚姻大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能由你自己做主?” 石闵看着石兰脸色惨白地坐下,不由得站起来道:“大王息怒!” 见状,石虎冷哼了一声,说道:“棘奴,你今日倒是必须要给朕一个说法!朕的女儿,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的那个汉妻董氏?” “非是比不上。”石闵苦笑着道,“而是臣心有所属也!董氏与臣自幼便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其身份和样貌自然都是比不上公主的。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那么朕命令你,休掉董氏,让朕的石兰成为你的正妻,如何?” 来了! 石闵的心里一跳,故作惊惧地道:“大王,你还是杀了臣吧!若是让臣一纸休书,休掉董氏,董氏必然会寻短见的!董氏若死,臣不愿苟活于世。” “好一个情种!” 石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差点感动到朕了!不过棘奴,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嗯?!” “……” 石闵杵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时,一直在那里旁观的义阳公石鉴,看见石闵如此不识抬举,不由得站起身,呵斥了一声道:“棘奴!你怎么如此不识时务?董氏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汉女,如何比得上石兰?!父王如此抬举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还不快快认错,休了董氏,娶了石兰!” 石闵闻言,昂着头,面色坚毅,掷地有声地道:“大王,臣宁愿一死,也不要休掉董氏!糟糠之妻不可弃!大王你若是非要逼着臣休掉自己的妻子,那么臣愿意以死明志!” 听到这话,石虎不由得瞪大眼睛,暴喝了一声道:“石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威胁朕?!” “不敢。” “朕再问你一次。休不休董氏?” “臣,但求一死!” 看着石闵一脸决绝的模样,石虎当即气急败坏起来,拍案而起,整个人看着石闵的眼神充满了怒意,好似一头吃人的野兽。 “嗯?!” “……” 石闵与石虎的眼神对视着,丝毫不曾退却。 看着石闵这么犯傻的样子,石鉴不由得气极了。 在石鉴的印象当中,石闵并不是那么一个做事情冲动,而不考虑后果的人啊!区区一个汉女罢了,不仅是一个妻子嘛! 什么糟糠之妻不可弃,在石鉴看来都是屁话。 难道石闵不清楚,娶了长平公主石兰,作为正妻,他日后的前途将会无可限量吗?若是石虎以后登基称帝,石鉴敢保证,以石闵的才能和石虎对于他的宠信,石闵一定可以平步青云,最后封王拜相的! 石闵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想到石闵如此的权势,自己还要倚重于他,故而石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道:“父王,请你息怒。棘奴这不是有意冒犯于你的,他只是一时冲动……” “哈哈哈哈!” 石鉴的话还没说完,石虎便发出了一阵大笑的声音,响彻了四方,如龙吟虎啸一般嘹亮。 “好!好啊!不愧是朕的棘奴!” 石虎又说出他平日里最喜欢对石闵说的那句话,口头禅一般。 石虎看着石闵那坚毅的面容,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棘奴,你是好样的!人世间似你这般为情所困的男子又有多少?你与石兰绝对是良配。” “大王谬赞了。”看到自己赌对了,石闵不由得向着石虎垂手道。 石虎笑着说道:“棘奴,你能恪守自己的底线,不畏强权,对你妻子董氏的感情坚贞不渝,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你与董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这对祖孙一般的君臣呢!” “棘奴忠于朕也!” 一侧的义阳公石鉴闻言,赶紧站了出来打圆场道:“父王所言甚是。汉人的古语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在棘奴洁身自好,已经修身,又得大王赐婚,已经齐家,只待他日得蒙父王你的恩宠,治国平天下!” 石鉴这是怂恿石虎给石闵更大的权力。 不过石虎还是含笑道:“说得对!棘奴,朕不强求你休掉董氏,娶石兰为正妻。石兰过门之后,你大可以立其为平妻即可。” “棘奴,还不快谢恩?”石鉴催促着道。 石闵这一回得到了石虎的让步,没敢拒绝,只是颇为为难地道:“大王,臣能娶得长平公主作为正妻,不胜荣幸。但是长平公主乃是万金之躯,怎可委身于平妻之位?” 见到石闵服软了,石虎点了点头,随即又向着石兰垂询道:“石兰,你意下如何?” 闻言,心里一直是揣揣不安的石兰,压根儿就没办法反抗石虎的意志,故而只能点头道:“女儿愿意。” “好!” 石虎笑眯眯地道:“棘奴,下个月你不是要娶一门亲事了吗?朕看不如这样,好事成双,你便将两女一起娶进门吧!” “谢大王!”石闵当即拜谢道。 第57章 帐中密谈 石闵在宴席散去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帐,还能入睡,就着灯光在那里看书的时候,便看见义阳公石鉴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好似做贼心虚一般。 看到这一幕,石闵不由得笑着道:“殿下,你怎么来我这里还偷偷摸摸的?就那么担心被人知道吗?” “棘奴你是不知道啊。” 石鉴丝毫没有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石闵对面的席子上,盘腿坐下,而后拿起了水壶倒了一杯水,“咕噜噜”地一饮而尽,然后说道:“现在你可是父王跟前的大红人,我们大赵国少有的那么几位权柄赫赫的大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你呢。” “父王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我们诸子拉帮结派,拉拢朝中的文武大臣,但是孤知道,他心里必然是不怎么喜欢的。尤其是你,棘奴,父王他现在十分的看重你啊!” 闻言,石闵眯着眼睛道:“殿下深夜造访,只怕不是说这等事情的吧?” “真是凡事都瞒不过你。”石鉴瞟了石闵一样,问道,“棘奴,孤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何在之前拂了父王的面子,不愿休掉董氏,娶石兰为正妻?娶一个父王的女儿,对于你有多少的裨益,孤相信你应该是知道的。” “殿下,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利益就能衡量的。”石闵淡淡的道。 石鉴闻言,又打量了石闵几眼,不由得摇摇头道:“孤还是看不透你。不过好在,你已经完全得到了父王的信任,相信日后父王称帝了,棘奴你必然能够平步青云,封王拜相的!到时候,孤还要拜托你多多提携了!” “殿下不欲夺储乎?” 听到这话,石鉴的眼皮子一跳,随即又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害怕什么人听见这些话一般。 石闵不由得含笑道:“殿下又何必遮遮掩掩的。这里只有我的一队亲卫,戒备森严,不会有什么外人可以窃听的。而且,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殿下,其实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大王的掌握之中的,你以为大王不知道你拉拢了我,意欲夺储吗?” “父王知道?”石鉴愣住了。 “大王有一个直接听命于他的情报组织,名为‘悬镜司’,号称天罗地网,无孔不入。似殿下你这般掩耳盗铃的行事作风,大王想不知道你的意图都难。” “……” 石鉴拜服,说道:“请棘奴教我。” “殿下不必在意。夺储之事历代都有,大王想必是不甚在乎的。不过关于夺储,殿下可有自己的一番计划?” “这个……这倒没有。”石鉴讪讪地道。 蠢才! 石闵的心里很是不屑,不过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似你这般走一步算一步可不行。这天底下可没有什么掉馅饼的好事!殿下你是大王的第三子,大王立过两位太子,一则石邃,一则石宣。石邃不肖,阴谋弑父篡位,是为长子,石宣亦是暗藏大志,是为次子。” “殿下为大王第三子。按照宗法制,废长立幼,乃是取祸之道,而石宣若被废黜,顺位下来便是殿下你最为适合当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夺储,难道还要等到石宣被废黜的那一天吗?” “这……”石鉴迟疑不已。 石虎自篡位,称大赵天王以来,立过两个天王皇太子。第一个便是石邃。 石邃素来骁勇,石虎很宠爱他。 石邃自从总领百官之后,酒色过度,骄纵无道,荒淫残忍,有时去田猎游乐,鼓乐齐鸣地返回宫中,有时夜出到宫臣家中,奸淫他们的妻妾。他喜欢将美丽的姬妾装饰打扮起来,然后砍下头颅,洗去血迹,放在盘里,与宾客们互相传递观赏! 宫内有姿色的尼姑,石邃与其交欢,淫乱后再杀了她们,与牛羊肉和在一起煮着吃,并且把肉赏给左右的人共同品尝,想让他们知道人肉的滋味! 石邃的弟弟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都受到石虎的宠爱,石邃对他们恨之如仇敌。 石虎沉溺于酒色和宫内游逸,刑法失去常度,而且喜怒无常。石邃把他认为可呈报之事禀报给石虎,但石虎很生气,认为这种小事不需要呈报! 而一旦石邃不呈报,石虎便对他谴责斥骂、鞭打杖击,一月之中多次发生。石邃对此忿恨不已,曾经对左右说过,自己要效仿匈奴的冒顿单于那样的事情! 石虎曾经想弑父篡位。 在公元前337年的七月,石邃称病不理政事,带领五百多人准备杀死弟弟河间公石宣,但因醉酒便返回。其母郑樱桃听说此事,派人责问石邃,石邃大怒杀死来人。 其父石虎得知石邃有病,派自己亲近信任的女尚书前往察看,石邃又拔剑刺击她。 石虎发怒,于是拘捕李颜等人责问,李颜说出石邃曾想杀害石虎之事,石虎杀李颜等三十多人,把他幽禁东宫。 不久,石虎赦免其罪并召见他,石邃朝见时不谢罪,顷刻离去。石虎让人对他说应朝见其母郑樱桃,怎可急速离开。石邃头也不回,径直出宫。石虎勃然大怒,废石邃为庶人! 当夜,石虎杀死石邃与其妃张氏以及男女二十六人,合葬一口棺材内!并杀其同党二百多人,废郑樱桃为东海太妃。 石邃的下场可谓是前车之鉴,而石宣跟石邃的性格本来就是半斤八两,所以石鉴可想而知,石宣长此以往,也必然会跟石邃一般,行谋逆之事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鉴蹙眉道:“棘奴,你是说……石宣必反?” 闻言,石闵嗤之以鼻地道:“不是我挑拨是非,而是事实便是如此。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石邃素来骁勇,极受大王的宠爱,大王还经常对大臣们说‘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所以朕得以有今天。而朕岂有杀石邃的道理呢’!” “可最后是如何的?殿下应该心知肚明。石宣自为储君而那一日起,其所作所为与石邃何其之相似?所以不难看出,大王与太子,不可长久,其后必势成水火。” “那我该怎么做?请棘奴教我!”石鉴一个劲儿地求教道。 对此,石闵早已成竹在胸,说道:“现在殿下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等到石宣按耐不住,起兵造反的那一日。其二,便是迫使石宣被废黜,然后自己成为储君。不过我不得不告诉殿下你,等到石宣自己伏诛的那一日,只怕殿下你是没有被立为储君的机会的。” “为什么?”石鉴瞪着眼睛道。 “以我对大王的了解,他是极为忌讳这种谋逆之事的,因为大王现在的天子之位,便是犯上作乱,谋逆得来的!若是石邃、石宣相继被废黜,殿下你为大王的第三子,顺理成章的,应该是你继承太子之位,但是大王是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原因无他,因为现在的大王岁数已经不小了,自当疼爱幼子,而若是有石邃、石宣这两个谋逆的太子作为前车之鉴,想必大王是很忌惮的!所以即便石宣因为谋逆被弑杀,想必这个太子之位亦是轮不到殿下你来做。” “幼子?棘奴你是说石世?可是石世不过去年刚刚出生,现在还是一个婴孩,能得父王的宠爱?” 闻言,石闵不悦地道:“殿下可是不信我?” “信,我自然是信的。不然我也不会找棘奴你商议这种事情的。” 石鉴又讪讪地道:“可是棘奴。若是照你所说,连石宣伏诛之后,我都没有被立储的机会,如之奈何?” 直到现在,石鉴还不明白石闵话语中的意思,石闵真是倍感无语。自己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可是这位主儿却一点都不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自己还能怎样? “殿下应该暗聚自己的势力。现在朝野上下,除了太子石宣,便有三个最适合取而代之的人选。一个是燕公石斌,一个是彭城公石遵,还有一个,则是秦公石韬!” 石闵侃侃而谈地道:“其中石韬便不必多说了,乃是大王最宠爱的儿子。自去年起,石韬便被封为太尉,和太子石宣日省尚书奏事,专管刑赏。石韬虽然不是太子,却在朝野上下,党羽众多,石韬有着能与太子石宣分庭抗礼的能力!这样的人,石宣焉能不忌惮?大王的诸子焉能不忌惮?” 闻言,石鉴苦笑着道:“棘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我深夜造访,不是来找你分析当下的时局的,我是问一下你,下一步,我该如何是好?” “殿下需要做的,乃是韬光养晦,暗聚自己的势力。而今彭城公石遵、燕公石斌还有义阳公的殿下,你们三人手里都有一些兵权,至于太子石宣就不必多说了,东宫卫士便有数万,私底下笼络的大将更是不知凡几!所以殿下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掌握兵权!大王是如何上位的,殿下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知道了。”石鉴微微颔首道。 石闵又道:“若是殿下想要掌握更多的兵权,必须战事。” “何以有战?” “拓跋鲜卑桀骜,屡屡进犯我赵国的雁门、定襄、代郡等地,殿下不妨上奏大王,请求出兵征伐代国。一来可以建功立业,二来可以拉拢更多的军中大将?” “善!”石鉴当即拍手叫好道。 石闵见状,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作为一个外臣,不便在石虎的面前说什么征伐之事,但是石鉴便不一样了。 石鉴以为他石闵是手中的棋子,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棋子,石闵手里的棋子! 傻乎乎的石鉴,被石闵卖了还不知道! 第58章 不解风情 石闵亲自将义阳公石鉴送到外面。石鉴经过石闵的这一番教诲,顿时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已经拉拢了石闵一般。 石闵摇摇头,暗道一声竖子不足与谋,然后转过身,刚刚想要回到自己的寝帐中,却忽而听见了一声叫唤。 “武安侯。” 石闵闻言,便望了过去,只见在迷人的月色之下,一个披着黑袍的女子迎风站在那里。女子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石闵,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对此,石闵还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 “郑妃娘娘,夜已经深了,你缘何在此?”石闵见到对方乃是大赵天王石虎的妃子,不由得上前去,向着郑樱桃行了一礼道。 “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找我做甚? 石闵闻言,不由得满头黑线,但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摇摇头道:“娘娘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这便回去就寝了。” 郑樱桃似乎鼓起了勇气一般,揪着手道:“棘奴,我有一些事情想找你聊聊。你……就不打算请我入帐中说话吗?” “请。” 老实说,石闵不怎么清楚郑樱桃的来意。 郑樱桃乃是彭城公石遵的生母,在石闵还年幼的时候,曾经如同母亲一般照顾他,感情甚笃,亲密一些倒是没什么。 难道是石遵想要拉拢自己? 这个石闵倒是没想到,不过他并不介意左右逢源,为自己牟取更大的利益。 等到二人对席而坐,石闵作为主人,自当给郑樱桃沏了一杯茶。 茶香飘逸。 郑樱桃的眼睛自入帐之后,便一动不动地盯在石闵的身上,情意绵绵。 石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蹙眉道:”怎么。娘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 郑樱桃摇摇头道:“棘奴,你这些年的变化可真大啊。遥想你在宫中的那几年,那时候你父亲新丧,娘亲又撒手人寰了,故而大王宠爱你,将你接到宫中抚养,这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你已经从当年的那个调皮捣蛋,懵懂无知的少年郎,成长到今时今日的百战百胜,享誉天下的武安侯石闵了!你现在的名声,可是已经能与你的父亲石瞻相提并论了的。” “……”石闵默然。 “还记得吗?棘奴,小时候你很调皮的。你小的时候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形同母子,就连我的亲生儿子石遵,我都没有如此这般地照顾过他。” 石闵点了点头道:“这些棘奴都记得。娘娘待棘奴如亲子,棘奴亦是待娘娘如亲娘!我还记得,有一年,应该是我六岁的那一年,我爬上了树上掏鸟蛋,最后摔了下来,满身伤痕,还是娘娘你自己背着我,去叫的御医!” 闻言,郑樱桃拿着自己的一方丝帕,捂着小嘴,似哭似笑地道:“那一次我是急坏了,你当时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石闵笑着道:“娘娘你对棘奴的好,棘奴都记在心里。我最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情,还是那一次,大王还是魏王的时候,我调皮地将当时的魏王后郭氏的茶壶里撒尿,差点被活活打死。最后是娘娘你跑过来乞饶,最后才救了我。当时的我的确是年幼无知啊。” 石闵属于魂穿,但当时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石闵执念太深,所以一直属于懵懂无知的状态,直到被徙封修成侯的时候,石闵这才彻底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抹杀了原主人石闵的所有意识。 年幼的石闵如此轻狂,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闻言,郑樱桃不由得“噗嗤”的一笑,说道:“这件糗事你还记得啊?你那时的确是太调皮了。我都没少给你擦屁股。” “有一回你我同寝。棘奴你……你竟然还尿床了……” “咳咳。”石闵听说这个事情,不由得讪讪地道,“都是棘奴年幼无知。若是过去有什么冒犯娘娘你的地方,还请娘娘你多多担待了。” 郑樱桃听到这话,不由得一脸幽怨地道:“棘奴,你何以与我如此生分了?小时候你可是叫我阿娘的,不如,你现在也叫我阿娘吧。” “这……” 石闵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娘娘,请你见谅。小时候有大王的准许,棘奴是可以唤你阿娘,但是现如今棘奴长大成人了,有了这诸多的顾忌,只怕叫你阿娘,会有诸多的顾忌。” “唉。” 郑樱桃不由得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道:“遵而如此,你也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哪里。”石闵摇摇头道,“在棘奴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棘奴的阿娘。” “那你可愿意叫我一声阿娘?” “阿娘。” “哎。”郑樱桃似乎喜极而泣了,应了一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怎么擦都擦不完。 “娘娘你深夜造访,只是为了跟棘奴叙旧吗?” “我还想跟你道谢的。今日若不是你,可能我与刘贵妃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若是连娘娘你有危险,棘奴都袖手旁观的话,岂可为人子?” 看着眼前的石闵,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郑樱桃不由得唉声叹气地道:“唉,棘奴你如此,石遵也是如此。你俩转眼间便长大成人了,懂事了,但是功利心也越来越强了。物是人非,有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肯与为娘的说说心里话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闵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眯着眼睛道:“娘娘,是彭城公让你来笼络我的吗?” “的确是遵儿让我跟你笼络一下感情的。” 郑樱桃没有隐瞒,而是颔首道:“不过我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石遵贵为彭城公,在朝野上下都有一些名声,你棘奴现在也是一军大将,拜武安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若是石遵能得到棘奴你的帮助,自然是如虎添翼,可是不免会招致大王的猜忌。” “我不求你们能成就什么大事,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郑樱桃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故而有了一定的阅历,可以洞悉人心,在察言观色一道颇为专业。 其实在石闵看来,这个女人还是很有心计的,没有心计,她就不可能相继扳倒石虎之前的正妃,崔氏、郭氏,最后母凭子贵,一举成为魏王后,后来又当了几个月的羯赵国的天王皇后。 现在郑樱桃跟他说,自己不求自己的儿子石遵能够成就大事,石闵能相信吗? 在利欲熏心之下,什么东西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人的感情! 石闵当即说道:“既然如此。娘娘,你的来意棘奴已经知道了,夜深了,娘娘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请回去歇息吧。” “棘奴,你这是要赶我走吗?”郑樱桃俏脸惨白地道。 “不是。”石闵别过头,不再看郑樱桃泪眼汪汪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娘娘,棘奴已经乏了,要就寝了。” 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小男人。 郑樱桃轻咬了自己的薄唇,而后垂泪道:“我知道了。棘奴,再见。” 随后郑樱桃便站起身,扬长而去。 在郑樱桃走后,石闵便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莽汉,不解风情!恰恰相反,石闵能够感受到郑樱桃对于自己的那一种男女之情,但是这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比较好。 此事需要权衡利弊,若是有了郑樱桃这么一位不受宠的妃嫔在宫中,加上自己的运筹帷幄,让郑樱桃受宠,然后暗害石虎……未必不可! 第59章 天下大势 由于大赵天王石虎比较懒惰,沉湎于酒色,又不喜欢处理政务,故而当了一个甩手掌柜,凡事都交给太子石宣与秦公石韬去打理,而自己则在后宫当中嬉戏,每日酒池肉林,享受鱼水之欢,好不快活。 当然了,若是石虎真的当了一个甩手大掌柜,什么都不管的话,便是一个昏君,而不是暴君,他可能早就死于非命了。 在一些事情上,石虎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的。 譬如大朝会,石虎的大朝会比较少,几乎是每隔一个月召开一次。这让后来几乎每三天一次大朝会的朱元璋与雍正情何以堪?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石虎身边的内侍,中车府令刘霸站在陛台上,扯着公鸭嗓子在那里叫嚷道。 义阳公石鉴谨记石闵当晚的叮嘱,故而在第一时间,便站出来道:“父王,儿臣有事启奏!” “说。”石虎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样子是刚刚起床不久,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没一点精神气。 “拓跋鲜卑桀骜,屡屡进犯我赵国的雁门、定襄、代郡等地!儿臣听说自拓跋什翼犍继位后,便改元建国,自去年起,拓跋什翼犍设置百官,分掌众职。以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使百姓安居乐业!” 石鉴昂首道:“就在今年(340年)春天,拓跋什翼犍迁都于云中郡的盛乐宫(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南)。现如今的代国,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儿臣深以为虑!故而,想请父王派出大军,征讨代国!” 石虎愣住了,没有说话。 这时,被改封为司徒的夔安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义阳公此言差矣。拓跋鲜卑刚刚建国,百废待兴,而且其地处不毛之地,漠北一带俱是草原和荒漠,只能使之黎庶半农耕和半游牧,而且漠北一带俱是地广人稀!鲜卑人为胡虏,劫掠我赵国的代郡、定襄和雁门等郡亦是无可厚非的。” 闻言,石鉴嗤笑了一声道:“怎么,难道连司徒大人你都赞成鲜卑人劫掠我赵国的城池土地吗?拓跋鲜卑每每南下牧马,进犯我赵国,不知道要掠夺多少的人口、钱财和粮食,这些都是国家之根本,此消彼长!若是纵然鲜卑人如此胡作非为,蚕食我赵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如同当年的匈奴南侵,灭晋一般灭了我赵国吗?” “义阳公,你这话就有点危言耸听了!” 夔安淡淡的道:“我承认,不应该坐视代国之崛起而不顾。但是小小一个代国,人口不过数十万,兵马不过十余万的国家,能成什么气候?而且征伐代国,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义阳公,你要知道每一场战事,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代国地处漠北,数千里之荒野,土地辽阔,人烟稀少,就算攻灭了代国又能如何?想要治理代地,我们赵国都要耗费不少的代价,更何况鲜卑人以骑兵见长,骑卒剽悍,纵横驰骋,十分灵活,远不是我中原的步骑所能比拟的!拓跋鲜卑逐水草而居,来无影去无踪,连他们的主力大军都找不到,如何一战而下?” “……” 石鉴被辩驳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夔安又道:“而且,我赵国去年刚刚结束了南征之战。诸部兵马还需要休整一下,此时进攻代国着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这时,在龙椅上坐着的石虎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道:“夔安说的有道理。拓跋什翼犍曾经入质赵国,在我赵国生活过整整十年,对于他的为人朕还是挺了解的。这个人的确有不臣之心,但是中原不乱,代国始终难以有所作为!” “而且朕需要代国在北方牵制段辽与燕国,便暂且静观其变吧!” 石鉴一听这话,有些懵了,不知所措。 随即石鉴又将目光飘到了对面的石闵那里,其意不言而喻,便是他搞不定了,让石闵自己出马。 庸才! 见到石鉴就这样被夔安的三言两语给辩倒了,石闵有些无语,不过为了自己的篡赵大业,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着陛台上的石虎垂手道:“大王,臣不敢苟同夔安大人的说法!” 看见自己都一槌定音,说此事暂且搁置了,没成想石闵还站出来辩驳? 石虎心里微微不悦,但对方是武安侯石闵,他们赵国的支柱之一,故而石虎只好眯着眼睛道:“说说你的看法。” 石闵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便彻底吸引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的注意力。 石闵作揖道:“大王,其实夔安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小小一个代国,的确不足为虑!但是我们大赵国的志向,志向之远大,岂止在乎一个代国?大王还记得臣前年向您进献的水与土吗?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现在我大赵国,自从灭了西赵之后,便据有黄河以北的大片华夏故土!可以说,半壁江山已经尽在大王你的手中!但这只是半壁,并不完整。” 石闵侃侃而谈地道:“自秦灭六国,建立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之后,汉承秦,魏承汉,晋承魏,迄今已有五百多年之久!凡天下大势者,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今我赵国已经占据中原,拥有大片富庶的疆土,人口八百多万,带甲之士亦有五六十万之多。以大王之英明神武,以国家之政治清明,以将士之悍不畏死,何以不能振长策而驱宇内,合列国而一统天下?!” 石闵的这一席话说得洋洋洒洒的,可谓是说到了石虎的心头上,让他怦然心动的。 一统天下,天底下没有一个君主是不想这么个的。就像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一样。 不想成就大一统的丰功伟绩的乱世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的皇帝,至少不是一位英主! 而石虎,正是自诩为英主的那一种。 石闵又道:“大王,现在天下列国,唯我赵国为最强之国!便如同战国末期的秦国,如同三国时代的魏国,而今之形势,与当年战国末年的秦赵两强并立何其之相似?现在赵为秦,晋为赵,一南一北僵持不下。” “晋国时有北伐,我赵国也是时有南征!然则都无法灭其国,难道大王你不想在有生之年歼灭列国,一统天下,如秦始皇、汉高祖一般,成就千古一帝的名声吗?” 石闵的这些话,说的在场的群臣都没法辩驳。 石虎微微颔首道:“棘奴你继续说下去。” “大王,其实以我大赵国当前之国力,欲灭晋国,欲歼灭列国一统天下并不难!晋国有何可惧?不过是仗着有长江天险,加上江淮一线有襄阳、合肥、宛城等坚城坚不可摧,故而才偏居一隅,在南方苟延残喘而已!而今我大赵国本就国势强大,只因为没有一战而灭其国的把握,故而没能发动灭晋之战!” “但是我大赵国何以有足够的把握能灭晋?无他,唯歼灭北方列国,然后挟大胜之势,一举灭晋而已!” 在陛台旁边的太子石宣闻言,有些不爽,他一直是看石闵这个汉人出身的石虎养孙,很不顺眼的,故而看见石闵在朝堂上如此大放厥词,顿时老大的不乐意。 石宣当即沉声道:“石闵,你说得倒轻巧!伐战灭国之事,岂止是在于你的这只言片语之间?若是能这么容易地歼灭列国,我大赵国早已一统天下了!别的不说,光是前年的那一战,昌黎之战,我赵军十余万攻燕,最后还不是无功而返吗?” 一听到这话,石虎不由得眉头一皱。 昌黎之战对于他来说是不怎么光彩的,毕竟大赵国兴师动众,尽起大军十余万,水陆并进,征伐慕容鲜卑(燕国),最后竟然因为久攻不下,被迫撤退。 撤退之时,赵军又被慕容恪所统率的两千精骑趁势追击,差点全线崩溃! 最后若不是石闵带着所部兵马,力挽狂澜的话,只怕伐燕的赵军都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石闵闻言,掷地有声地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先易后难!而今我大赵国地处中原,如当年的汉朝、魏国一般,四面都是敌国。这样如何能成就一番帝业?而今难者,是为偏居一隅的南晋,易者,是为北方列国!其北方列国者,首当其冲的,便是凉国、代国和燕国!余者皆为胡虏!” “我们赵国倾国之力,自然不能一下子灭掉北方列国,但是区区一个代国,或者是一个凉国都不能灭亡吗?这是绝无可能的!想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我赵国与西赵势均力敌,但是先帝有莫大的魄力,一战而下其国,掠其地,终于成就了如今我大赵国的幅员辽阔的疆域!” “而天下之功者,最大的莫过于灭国之功绩!只要大王想战,就一定能胜!一定能灭其国!” 听到石闵在这里慷慨陈词,石虎微微颔首,又道:“棘奴之言,甚合朕心。” 石闵又道:“而且灭国之战,影响甚大!现在我羯赵国国内的势力错综复杂,大王欲成帝业,欲一统天下,就不得不先从灭国建功开始。大王,难道大王你不想称帝吗?” 第60章 兵法 称帝?石虎当然很想称帝,他也有这个实力。但是贸然称帝,只怕会得罪南晋,还有国内的一些军阀势力,故而石虎对于称帝还有着一定的顾忌。 “棘奴,如你所言。要灭国,先从哪一国下手?”石虎急不可耐地垂询道。 显然,石虎已经赞同石闵的意见了。 “仇池国、代国、凉国皆可!” “何以燕国不可?”石虎诧异地道。 “燕国势大。虽然燕国区区一个小国,但是背靠大海,又有铁骑之威,精兵强将甚多,不容小觑,此为难者,故而臣不敢提议先灭掉燕国。” “善!” 石虎又沉吟了一声道:“那不知道棘奴你认为,代国、凉国和仇池国哪个更好先一步灭掉?” “这个……便要看大王你自己的裁决了。”石闵含笑道。 这时,夔安站了出来道:“大王,臣以为代国可以先行排除。代国地处漠北,有一大片的荒漠与草原作为屏障,其虽然已经建造城池,但是逐水草而居的特性还在,故而来去如风,想要灭掉代国,只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最终得不偿失!” “好。”石虎微微颔首道,“那么不知道凉国如何?” 夔安当即道:“大王,臣不赞成征伐凉国。凉国自张轨起,经历张寔、张骏、张重华四代而治,其国势空前强大,其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而且凉国亦有兵马三十万,人口两百多万,只怕想要灭掉凉国,十分的艰难!” “难难难!灭国怎会不难?”石虎气急败坏地道。 “大王息怒。”夔安低着头道,“依臣之见,不如先灭掉仇池国!仇池国小国寡民,虽然地处偏僻,但亦是一国,取之亦有裨益。” “不可。”燕公石斌当即站出来道,“夔安大人的主张恕我不敢苟同!仇池国太小,太偏僻了,其不过一州之地,人口不过三十万,而且遍布山脉,山地难行,易守难攻的险峻之地不可计数!我军的将士很难通过仇池国之大山险阻,故而想要灭掉仇池国谈何容易?” “依我看,倒不如灭凉或者是灭代!” 闻言,石虎不由得沉吟了半晌,又看向了石闵,垂询道:“棘奴,你认为如何?” “大王,依我看,还是进攻代国和凉国吧。我们还不甚清楚目前各国的实力究竟如何,故而想要一探究竟,便必须要自己去尝试一番。” “善。” 对于石闵的这个谏言,石虎深表认同。 石虎终于一槌定音,道:“这样吧。今年八月,朕即派兵攻代,攻凉,早做打算!” “大王圣明!”群臣山呼道。 夔安问道:“不知道大王打算以何人为将攻代?以何人为将攻凉?又要用多少兵力?” 石虎闻言,想了想,随即道:“石斌!” “儿臣在!”燕公石斌当即站了出来。 “命你为征西大都督,统率李菟、桃豹、郭太、麻秋四位将军,步骑七万人进攻凉国。只为试探,为攻城掠地,一旦招致凉军反扑,当可据城而守!” “诺!” “石闵!”石虎又叫了一声。 “臣在!”石闵受宠若惊地站了出来。 “命你为征北大都督,统率李农、董匡、石鉴、朱保四位将军,步骑八万人进攻代国。此番你们攻代,务必捣破代国的盛乐宫,好好教训一下桀骜不驯的拓跋鲜卑人!” “诺!”被点到名的将军顿时轰然唱诺。 现在是公元340年的六月,八月这才开始往凉国和代国用兵,故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给即将出征的大军做准备。 石闵在下了大朝会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立即往漳河大营跑了一趟。 石闵的亲兵营,编制一直都是八百人,不多不少,少了就补充上去。而亲兵营的战斗力和军事素养,一直都是汉军当中最强的,战斗力与破军营不相上下。 为什么说石闵的亲兵营军事素养最高呢? 因为石闵一直将自己的亲兵营当做军中的骨干来培养。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募兵的时候,亲自挑选亲兵的缘故。 在石闵未来的设想当中,亲兵营的人将来都会成为军中的各级将领,骨干成员。而汉军的规模不可能一直都是五万,将来可能是十万,二十万,五十万,乃至于一百万! 所以每一段时间,石闵都会将自己的亲兵提拔到一些伍长、十夫长的位置上,让他们担任这种低级将领的职务,累积战功,一步步提升。 石闵可以保证,这种亲兵与自己同吃同住,自己还将兵法和一些武艺授予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岂能不感恩戴德,对他愈发的忠心耿耿? 石闵完全可以凭借亲兵营,将整个汉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石闵刚刚步入了军营里,便听见了这一阵的读书声,这是《孙子兵法》中,开头的那一段。 见到石闵走进来,在场的亲兵都站起身,向着他行了一礼道:“将军!” 石闵微微颔首,又走到了正中间的位置,环视了四周一眼,说道:“这孙子兵法,尔等可温习了多少遍?” 文泰现在是亲兵营的统领,闻言,当即回答道:“回禀将军,不下十遍!” “十遍了,也应当感悟了不少的道理。”石闵说道,“汝等要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兵法,不只是要倒背如流,死记硬背,更需要活灵活用,可以随机应变。” “故而,我不需要你们跟我一样,在这《孙子兵法》上做自己的注释,但是也要写一篇感悟出来。一日之后,我要你们每个人都交给我一篇一千字的《孙子兵法》的心得文章!不得抄袭,但可以借鉴。” 石闵又拿出了自己经常看的那一份《孙子兵法》的书籍,放到了对面的桌案上,说道:“这是我注释过的《孙子兵法》,你们都可以看一看。” “诺!”众亲兵轰然唱诺。 石闵又道:“过几日,我要考教你们的兵法、武艺,凡优异者一百人,我将提拔他们为伍长、十夫长、卒长和百人将,一切,都要按照你们的成绩来评定!” “谢将军!”众亲兵都露出了一脸期冀的神色。 石闵点了点头,又去到了中军大帐那一边,留下了足够的时间与空间,让这些亲兵温习一下必须的功课。 亲兵们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孙子兵法》,还有诸如《吴子》、《孙膑兵法》、《六韬》等各种各样的兵书。 第61章 雁门 翌日,石闵与崔莹睡眼惺忪地起了床,梳洗打扮一番后,便径直往大厅的餐桌那边走了过去。 而董巧巧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俩了,怀里还抱着不过两岁大的石明。 “爹,爹,抱抱。” 石明一见到石闵,便下了董巧巧的怀抱,伸出手,抬着小胳膊小腿地往石闵那一边冲了过去。但是石明冲的太急了,一不留神,便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明儿。” “哇!”石明哇的大哭出声,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 董巧巧赶紧上去抱起了石明,抚慰着道:“不哭不哭。只是抓了一个青蛙而已,没事的啊。” “来,孩子我抱抱。”石闵伸出手,接过了小石明抱在怀里,逗弄着孩子。 石闵跟久不见面的石明关系还是可以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巧巧,石兰呢?”石闵忽而问道。 闻言,董巧巧撇了撇嘴,说道:“你还说呢。昨儿个你去了莹儿的房里歇息,可是冷落佳人了。听说石兰公主很生气,独守空房,在那里发脾气!妾身已经让人去叫石兰一声了,只是没个好声气,被赶了回来。” 石闵蹙眉道:“不管她。公主脾气还是不要惯着她比较好。” “闵哥儿,你这样怠慢长平公主,不会引起大王的不满吧?” 石闵探出了一只手指,蹭蹭怀里的小石明的嘴角,听到这话,顿时老大的不乐意道:“不满便不满吧。石兰什么脾性我还是知道的,这不是一个善茬!而且受她母亲的熏陶,她很敌视汉人,对于我都很嫌弃,看不起!既然招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好吧。过一会儿妾身让厨房做一点吃的送过去。” 食不言寝不语。 公元340年八月初,石虎命燕公石斌为征西大都督,统率李菟、桃豹、郭太、麻秋四位将军,步骑七万人进攻凉国。同时,又命武安侯石闵为征北大都督,统率李农、李菟、石鉴、朱保四位将军,步骑八万人进攻代国! 这一次赵国出动了步骑十五万人,不过并不算是倾国之力。对于国家的军事力量,羯赵国还是有所保留的。 处四战之地,欲成大事,便不能固步自封,必须要开拓进取! 故而赵国是连年征战。前年攻燕,去年攻晋,今年又分兵攻代、攻凉,羯赵国的战事之频繁可见一斑。 不过正是因为赵国的战事如此频繁,才成其这偌大的疆域,使得四方诸国都畏之如虎。 石闵带着赵国的步骑八万大军,一路出邺城,过井陉关,跨越太行山,接着又辗转经过定襄、雁门两郡之城池要塞,终于在急行军十多日之后,抵达雁门一带的长城边上。 雁门山。 石闵骑着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遥望这座雄关之巍峨,不由得望而兴叹道:“这就是雁门山啊!” 旁边的李农回答道:“是啊。大都督,这可是古来有之的雄关!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的中原豪杰在此阻挡胡人之南下牧马。古语云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从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历代都把此地看作战略要地。赵武灵王、李牧、蒙恬等人都曾经出雁门山而北击胡虏!当年的白登之围,汉高祖曾经抵达平城抗击匈奴,只不过被诱之,三十万汉军困于平城白登山达七日之久!最后用重金财物贿赂了单于阏氏(匈奴王的妻子)才得以解脱。” “汉朝名将卫青、霍去病、李广等都曾驰骋在雁门古塞内外,多次大败匈奴,立下汗马功劳。这雁门关,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抗击北方胡虏的兵家必争之地啊!” 石闵微微颔首道:“是啊。若无这雁门要塞,不知道抗拒北方胡虏,我们中原人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见这雁门要塞‘遥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的安定局面’。” 闻言,李农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石闵一眼,随后点头道:“此番北击代国,有将军你的英明领导,有将士们的敢不从命,悍不畏死,当可一战而下,迫使鲜卑人北逃。” “或许吧。”石闵浅笑了一声道。 雁门山,古称勾注山,位于山阴县广武城南的咽喉要道上。这里群峰挺拔、地势险要。自建雁门关后,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它“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 相传每年春来,南雁北飞,口衔芦叶,飞到雁门盘旋半晌,直到叶落方可过关。故有“雁门山者,雁飞出其间”的说法。 雄关雁门,居“天下九塞”之首。 从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历代都把此地看作战略要地。赵置雁门郡,此后多以雁门为郡、道、县建制戍守。雁门关之称,始自唐初。因北方突厥崛起,屡有内犯,唐驻军于雁门山,于制高点铁裹门设关城,戍卒防守。 后经五代十国、宋、辽、金、元约四百余载。元朝设千户所,关城被毁。到明初又得以修建,这座要塞,直到近代才被弃之不顾。 “大都督你看!”李农忽而指向了前面的一片尘土飞扬的山坡上。 全军都开始戒备,但是石闵定睛一看,原来这急冲冲跑过来的,不是游牧的拓跋鲜卑人,而是一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 对于这些出现在雁门山附近的黎民百姓,石闵没有加以怀疑,因为他之前已经得到过情报,鲜卑人刚刚撤走不久,故而在塞外,有一些惨遭奸淫掳掠的老百姓不足为奇。 那些老百姓,一看见这来势汹汹,披坚执锐的大军,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纷纷跑到一侧的路边上,不敢阻挡大军的行进。 这一股老百姓大约有五百多人,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好不狼狈。 石闵见状,随即挥了挥手道:“李信!” “末将在!” “你带一千人的骑卒围上去!将这些流民都集中起来!” “诺!” 李信随之点起一千骑卒,飞骑而出,直接在战马上驱赶这些流离失所的老百姓。 很快,这五百多的老百姓就被集中到一个低洼的地方,被赵卒看守着,若有轻举妄动者,格杀勿论。 “饶命啊将军!将军,我们都是这一带的黎庶!因为鲜卑人南侵,霸占了我们的房屋土地,抢走了我们的钱财,这才被驱赶到这里的!” “我们是无意冒犯王师的!将军但有差遣,无不从命啊!” “鲜卑人嗜杀成性!我们愿意随从大军,杀回自己的家园啊!” 石闵随即驱马上前,指着一个胡子灰白,看上去还算有点精神气的小老头,垂询道:“你是哪里的人?” “回禀将军,老汉是焉然山一带的牧民。” 听到这小老头的口音,石闵还能分辨得出来,现在北方有一些游牧民族已经与汉人同化得差不多,但是口音和文化习俗上,还是略有差异的,尤其是他们还有着自己的方言。 很不巧,石闵是比较厉害的那一种人,他精通汉语、鲜卑语、羯语、羌语、氐语等几种语言,这不仅仅是他天赋异禀,还有身边生活的环境实在是胡汉杂居,形形色色的异族人不可计数的缘故。 石闵当即蹙眉道:“你是乌桓人?” “是的。”那个小老头一脸惊诧地道,“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石闵没必要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又道:“你可知道鲜卑人的统兵大将是何许人也?” “老汉不知。不过从他们那中军大纛的军旗来看,上书‘独孤’。” “独孤?”石闵愣住了。 李农随即上前,跟石闵附耳道:“大都督,这孤独者,应该是代国的上将军,独孤信。看来拓跋鲜卑人已经得知我赵军大举进攻,派出了独孤信来迎击的。” 石闵点了点头,又向着那个小老头垂询道:“你可看清楚了,那鲜卑人大概有多少兵马?” “漫山遍野的,老汉不知。” 石闵还想问问,鲜卑人的骑兵已经撤走多久了,不过料想这些被驱赶的流民是不会知道太多的,故而挥了挥手道:“发一些口粮给这些流民!” “全军休整半个时辰!准备战斗!” 第62章 水源 石闵紧接着又统率大军,直往代国的都城盛乐而去。 这一路上,石闵为了防止被鲜卑人的骑兵的突袭,不由得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和游骑,往四面八方巡弋而去。没办法,他们现在是孤军深入,一旦在这大草原上,被鲜卑人的骑兵突袭,到时候不说是必败无疑,至少死伤也会十分的惨重! 过了没多久,石闵又看见一股大概千人的牧民从西面而来,就在大军正面的河畔上,无精打采地走着走着。 石闵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农询问了向导,回答道:“大都督,这是距离班氏古城不远的地方,此河,名唤绿沱河。” “李信,你带人将那些牧民一样给我包围起来。” “诺。” 李信随之领命而去,点起一千骑卒,迅速就将这些带着牛羊马,拖家带口的牧民给包围起来了。 石闵拍马上去,望着瑟瑟发抖的牧民人群,高声道:“你们谁是主事人?” “将……将军,我是主事人。”一个胡络腮的中年人站出来道。 石闵闻言,不由得打量了他一阵子,只见这人昂藏九尺,膀大一圈,腰圆十围。这个中年人看上去头发乱糟糟的,只不过高鼻深目,肤色黯淡,看上去还有一些很明显的白种人的特征。 此人孔武有力,手上还拿着一口环首刀。 “你们是鲜卑人?” 中年人赶紧摆了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将军,我等之中,有羯人、汉人、乌桓人和氐人,我们都是被鲜卑人掳掠到这儿许多年了,但是思念故土甚久!听闻赵军杀到,而鲜卑人现在都已经望风而逃了,故而我们都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地往南面逃奔,都希望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借口,似乎无可挑剔。 石闵也实在无法从中挑出什么毛病! “放行!”石闵挥了挥手,让包围这些牧民的赵卒撤去。 “多谢将军!”那个中年男子拜谢了一声,随后呼喝牧民们,一起远行。 望着这些牧民的背影,石鉴忽而上前道:“大都督,你真的要放他们离去吗?” “不然呢?宁杀错,不放过?” 石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低声道:“大都督,现在我军孤军深入,只带了一些粮秣。正好,这些牧民的牛马羊可用之!” 闻言,石闵想了想,最终说道:“那你带三千骑卒冲上去,待他们走远之后,一个不留!” “诺!” …… 在距离平城不远的一处低洼地。 旌旗猎猎,人山人海。 鲜卑人的勇士们身穿皮甲,手持银月弯刀,戴着绒毛战盔,脚踏小蛮靴,一股剽悍的气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去。这些鲜卑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是单兵作战能力,打团战的时候,其反应能力还是远远不及赵军的。 代国虽然已经建国,刚刚学习汉人的制度,但是许多地方还没有彻底完善。 好多鲜卑人,迄今为止,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想要全面向汉人学习,变得更加强大起来,谈何容易? “报——”一个小校飞骑而来,见到中军大纛,便径直下马跪到地上,垂手道,“大将军,斥候来报,赵军刚刚过了班氏古城,渡过了绿沱河,现在往我们这边赶了过来!” “再探!” “诺!”小校随即飞骑而去。 在独孤信旁边的将军步六孤峰,不由得站出来道:“大将军,为什么我们不趁机突袭来犯的赵军呢?赵军只有步骑八万,我军亦有五万本部狼兵!我们鲜卑人有着地利与人和,何以不能一战而下之?” 闻言,独孤信摆了摆手道:“不可贸然出击。步六孤峰,你以为老夫不想一战成功吗?只是盛乐宫那边,大王与群臣,还有各部的首领正在争议,看看要不要迎击这一股来犯的赵军!” “有什么好争议的?”步六孤峰不满地道,“敌军犯境,不打回去这不是让他们得寸进尺吗?” 独孤信摇摇头道:“步六孤峰,你不懂。汉人的兵法当中,有那么一句很经典的话,叫做‘兵者,国之大事也’!这是国战。我代国刚刚建国不足两年,各种制度尚未完备,你别看各部都似乎被我们拓跋部统一了,但是依旧有不同的声音!” “大王之所以任用汉人,学习汉人的各种官制、军制,其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我们鲜卑人从一个部落联盟,成为国家形式的过渡!但是很不幸的,赵人没有给我们这个平稳过渡的机会。” 步六孤峰挠挠头道:“大将军,末将还是不甚了解。” “你不需要去了解。” 与此同时,已经渡过绿沱河的赵军正在休整。 天色已晚,石闵随之命令大军安营扎寨,同时擂鼓聚将,召集李农、石鉴、朱保等诸将升帐议事。 石闵指着挂在墙上的羊皮地图,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是绿沱河的河畔。接下来,我们想要直扑鲜卑人的都城盛乐的话,就必须要跨过一片荒漠。跨过荒漠,这水源便成为了我征北大军的又一个难题!我们必须要想方设法地解决掉这个难题,如若不然,盛乐的城头还没见到,我们赵军便不知道要被活活渴死多少的士卒了!” 李农闻言,站起身道:“将军,这水,可取自绿沱河。而且后方还有雁门、云中、定襄、代郡等几个郡正在为我军源源不断地输送粮草和水源!只要我军将这水源管理好,应该问题不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问题的关键便在这里。” 石闵蹙眉道:“我们并不知道从此地到盛乐需要多久的路程!其中,还会有鲜卑人不断派出的骑兵骚扰,一旦水源被切断,我军将陷入进退不得的尴尬局面。到时候这偌大的漠北草原,极有可能成为我八万赵军的葬身之地啊!” 李农是沙场宿将,经验丰富,他暗自思衬了一下,随即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先在绿沱河驻扎多日,搜集足够的水源,再等到后方的粮秣和水源输送到这里,再一起进军鲜卑人的老巢盛乐?” “不可!” 董匡这一回随军出征,但是他对此却有着不同的见解。 董匡叉手道:“大都督,末将以为,万万不可在绿沱河逗留太久!此番我赵军征北,鲜卑人想必是早已获悉,已经在调兵遣将了。这一点,从近日来不断有敌方的游骑和斥候在我大军的四周徘徊便可见一斑!” “常言道,兵贵神速!尤其是在这漠北的草原上,鲜卑人几乎都是骑兵,其行踪飘忽不定,我们无法寻找其主力进行大决战。这本来便是我军的一个巨大的缺陷!若是在绿沱河逗留太久,只怕鲜卑人可以从容应对,到时候他们调集了重兵,又故意坚壁清野,消耗我军的粮草和水源,如之奈何?”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石闵微微颔首道。 董匡又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派出一支精骑,带足数日的干粮和水源,抢先一步跨过荒漠,然后大军随后行进。” 李农蹙眉道:“这不是要分兵吗?大都督,我军只有步骑八万,粮草无多,若是被鲜卑人逮到我先锋的精骑,围攻之,如之奈何?而且荒漠茫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找到足够的粮秣与水源,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兵行险招。” 石闵眯着眼睛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还是水源的问题。我料想鲜卑人肯定知道我军的水源所在,然后加以切断。这样吧,我军只将水源分成三批,依次送入大军当中。” “李信!” “末将在!”李信当即站了出来。 “命你率精骑三千,带足五日的干粮和水源,每一日都要派出传令兵与主力大军联络。凡遇上鲜卑人的部落,可斩尽杀绝,取其水源与口粮,据为己有!切记,不可逗留太久。你们一旦碰上来围攻的鲜卑人的大股部队,一定要避战!” “诺!”李信当即领命而去。 石闵又道:“此番,我军要将水源分成三批,逐次送入漠北草原。李农!” “末将在!” “你负责水源和粮秣的事宜。我给你一万人马,但是押送水源和粮秣的队伍,必须要分成几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必须要做到掩人耳目,不可为鲜卑人切断我们的粮道和水道!” “诺!” 石闵的这个命令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第63章 杀机 夜色如墨。 在一片苍茫而沙漠上,朔风阵阵,风沙吹袭。 从远方眺望过去,依稀可见如星光一般的火焰,斑斑点点地坐落在星罗棋布的荒漠上。这是一支支的火把,将士们行走之间,铠甲的碰撞声“窸窸窣窣”作响。 不知道有多少披坚执锐的赵军将士,他们拿着长枪长矛直指穹苍,或者是拿着盾牌和铁剑在前面开路。而在队伍的中间,不可计数的封闭的马车在行进着。 李农借着火光,只看见前方一片夜色,无边的夜色好似一头巨兽,在张着大嘴巴,想要将他们这支队伍吞进无边无际的深渊一般。 “停下!原地休息!” 李农蹙着眉头,挥了挥手,随即让全军的将士都驻足下来,歇息片刻。 就在这时,忽而从不远处亮起了一片火光! 前面,后面,四面八方都涌现出了耀眼的火光! “敌袭!” 这个时候,本就是赶路许久的赵军将士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骤然碰上了敌袭,可想而知。 “杀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喊杀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无差别的,铺天盖地的箭雨由下而上地抛落出去。 “噗嗤嗤!……” “啊啊啊!……”中箭的赵卒纷纷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李农见状,亦是勃然变色,随即挥着手中的立即,高声道:“盾牌手结阵!不要慌!” 抛射了两阵箭雨之后,从不远处便响起了海啸一般的马蹄声。 马蹄声狂乱,紧接着,便是漫山遍野的敌骑呼啸而来。 赵军的盾牌手迅速结阵,往李农这里靠拢过来! 望着赵军已经形成的盾牌阵,这些鲜卑人的骑兵亦是很强悍,直接挥着斩马剑,飞扑了过去,用马蹄踩死了许多的赵卒。他们亦或是被盾牌掀翻在地,然后被乱刃绞杀而死。 而鲜卑人的目的,显然不是来消灭他们这股赵军的,故而在迫使赵军自保,收缩了防线之后,他们迅速扑了过去,拿着长枪长矛,捅破了装载着水源的车子。 看着这么多的水流在地上,李农的心里都在滴血! 远的地方他已经顾不上了,只好保存附近的水车。 绕是如此,如果他们这几千赵军被彻底消灭的话,这些水车可能都要被捣毁了! 李农叫来一名小校,急声道:“你赶紧去中军大纛那里!请求大都督支援!” “诺!” 小校当即率领一队赵卒,飞骑而去。 突围出去的斥候小队,又一路长驱直入,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赶到了赵军中军大纛所在的位置。 幸好石闵早有防备,将中军与后军之间的距离拉短,不然一旦负责押运粮秣和水源的后军被突袭,届时中军的主力部队将首尾不能兼顾! “报——”小校一见到石闵,当即滚鞍下马,叉手道,“大都督!后军遭到鲜卑的大股骑兵突袭!李农将军派我等请求增援!” 闻言,石闵勒住了缰绳,蹙眉道:“敌军有多少兵力?” “看不清楚!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火把!” 这时,在一侧是石鉴上前,说道:“大都督,事关我军的粮道和水源!事关重大!末将请求带五千骑兵赶去增援被围困的李农所部的兵马!” “大都督,还是要慎重考虑。”董匡眯着眼睛道,“现在敌在暗我在明!连敌军有多少兵力我们都搞不清楚。若是鲜卑人倾巢出动,有数万之多的骑兵,只怕石鉴将军赶过去支援的兵马都将有去无回啊!” 石闵闭上眼睛,暗自思衬了一下,随即说道:“已经来不及了。鲜卑人既然已经摸清楚了我军的粮道和水源所在,断然不可能没有后手!而且现在,想必是我军的水源已经被破坏殆尽了。突围之时,还想要将粮秣和水源带着恐怕不行!” “王平!” “末将在!“王平当即站了出来。 “你立刻带上一千破军营的军士,火速赶往李农所部兵马被围困的地方!切记,不可恋战!接应李农所部兵马突围之后立刻撤退!” “诺!”王平当即领命而去。 见到石闵拒绝了自己的请命,石鉴没有丝毫的不悦。 虽然石闵已经投靠了他石鉴,但是他们是合作关系,并不算上下级的关系。而且此去支援李农所部兵马,策应他们突围着实是凶险万分! 石鉴叉手道:“大都督,不知道我军现在是否要继续行军?” 闻言,石闵淡淡的摇头道:“我军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监视了。传令下去,全军就地安营扎寨!” 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赵军上下数万将士,顿时分出一部分人马负责戒备,而后又有更多的士卒开始在那里搭设帐篷,埋下鹿角,形成了一座颇为简陋的营地。 而另一方面,王平奉命带着赵军当中最为精锐的破军营,一路直奔被代军包围的李农所部的兵马那里赶过去。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之后,赵军丢下几千具尸体,随即杀出了一条血路,赶到营地这边与主力大军会合在一起。 一身是血,灰头土脸的李农跟着王平急冲冲地进了中军大帐,刚刚见到石闵的面,便羞愧难当地道:“大都督,末将有负你的重托!我军的粮秣与水源一无所得,死伤惨重。请你责罚!” “你说的哪里话?” 石闵摆了摆手道:“将军快快请起!此役之败,罪责不全在你。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过失,若非我疏忽了鲜卑人的侦测能力和突击能力,也不会有此一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李农不由得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大都督!末将不胜惶恐!请你让我戴罪立功!” 等到李农坐到一边去,石闵这才幽幽地道:“诸位,现在敌人来势汹汹,而我赵军的后背现在被切断了,我军的水源已经告罄。董匡,不知道我军的水源还能维持多久?” 董匡负责征北的赵军的一切水源和粮秣的调度,听到这话,当即站起来说道:“回禀大都督,我军的水源最多只能维持两日!” “才两日?” 石闵眉头一皱,他们赵军已经从绿沱河行军到这里,过了三四日。如此说来,这个时候,想要后撤断然不可! 而且鲜卑人的兵力要多于他们赵军,他们孤军深入,本来就有被全歼的风险。这一后撤,必然跟上一次的昌黎之战一般,被鲜卑人的骑兵追击过来。 两日的水源,根本不足以让赵军继续行军或者是后撤! 石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数万规模的大军,配备有辎重车队,骑兵,步兵,随军文官等等的“步骑车”混合军队,其一日行军不过八十里! 石闵又暗自思衬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诸位,方才我已经估算过了。此地,距离平城有两百六十多里,急行军也需要两日才能抵达平城,即便是劫掠附近的小部落亦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往后,不可,那么往前推进呢?” “此地,距离敌人的盛乐也有差不多三百里!没等到大军抵达盛乐城下,可能我们赵军自己都要渴死了。” 众将闻言,都面面相觑,低着头没什么主意。 石闵是一军主将,他的统率力和智谋都是当世屈指可数的,若是连他都无计可施,估计他们等不到鲜卑人的大军杀来,自己都全军崩溃了! 而石闵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这仓促之下,他还能如此镇静,从容应对,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了。而且这水源和粮草,可是全军将士的生命线! 现在生命线都被切断了,即便是在军中威望极高的石闵,都不敢担保会不会发生军中士卒哗变的事情。 石闵闭着眼睛,说道:“鲜卑人的主将是独孤信。他既然已经用兵切断了我军的水源和粮道,就不可能不知道我赵军的水源无多了!很快,便会有大股的鲜卑骑兵,可能是代国的主力大军往我们营地这边靠拢!” “董匡!” “末将在!”董匡当即站起身来。 “你即刻去安排人手,寻找一切可利用的沙石、木头等东西,建造工事!” “诺!” 石闵又扶额道:“当此危难之际,不可自乱阵脚。朱保!” “末将在!” “你即刻安排人马,去附近的一些地方游走,找寻水源!” “诺!”朱保当即领命而去。 第64章 老狐狸 距离盛乐不足一百五十里的一个绿洲。 “杀啊!” 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的赵军骑卒一往无前地在鲜卑人的营地上厮杀着。 这股赵军骑卒并不多,但是个个悍勇无比。而他们的对手,只有几百个猝不及防的鲜卑人,在赵军那强大的攻势之下,鲜卑人便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屠戮一空! “给我杀!一个不留!” 在火光中,李信挥着剑,暴喝了一声,随即虎入羊群一般,直接砍死了两个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 李信随即驱动战马,进了一间营帐,看着己方的两个士卒正在奸淫一个妇女,不由得眉头一皱,当即挥剑“唰唰”两声,将这两个赵卒砍死了。 “将军!”跟随在李信背后的赵卒都惶恐不已。 李信黑着脸道:“大都督有令!可以在代地烧杀,但是不许奸淫掳掠!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奇袭,牵制住敌人的一部分兵力!不是给你们自己痛快的!谁再敢违抗军令!杀无赦!”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些事情石闵不容许发生,而李信自然是遵从的。 他们汉军不许对自己的汉人同胞奸淫掳掠,但是对于这些胡人,完全可以大干一场,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他们现在是兵贵神速,让这些许管不住自己裤裆下面的士卒如此放肆,万一被敌军围困住了怎么办? 敌军数倍于他们,一旦被围困,在没有任何的增援部队的情况下,他们只会是全军覆没! 看着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鲜卑妇女,李信冷着脸,直接一剑砍了过去! “呃!……”鲜卑妇女捂着自己被割断的咽喉,那里还在汨汨地流着鲜血,血流如注。 最终,这个鲜卑妇女还是不甘心地咽气了。临死前,她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一侧的小婴儿,那是她的孩子。 李信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挥了挥手,顿时就有一个士卒冲上去,闭着眼睛,一剑砍死了那个还没满月的小婴儿! 李信又下令,将这个部落所有的活口,不过五百人集中到一起,然后被赵军骑卒的长枪和长矛指着,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吁!……” 李信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的缰绳,随后挥着剑,指着那些满脸恐惧的鲜卑人,大声道:“全部杀光!” 一听这话,顿时就有无数的赵军骑卒冲了上去,跟切菜一般,冲着这些手无寸铁的鲜卑人开始屠杀。 鲜卑人哀嚎着,反抗着,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但是都无济于事。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刚刚的战斗中,那些青壮已经被杀掉了。看着这些人仇恨的目光,李信还是心有余悸,这一张张的脸孔,都是那么的让人记忆深刻! 很快,几百个鲜卑人的老弱妇孺便都倒在了血泊里。 鲜血,被浸染在了白色的帐篷上,显得如此是妖娆! 一个鲜卑人的部落,又要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杀掉了。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滚鞍下马,向着李信叉手道:“报——将军,西面有敌军骑卒的踪影!” 李信闻言,颔首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即备好水源和干粮,准备撤离!” …… 土狼峰。 石闵正在营寨那里巡视,他望着营寨之外冒起的滚滚沙尘,不由得眉头一皱,久久不能释怀。 他们这七万多的赵军被围困在这个土狼峰已经有两日之久,粮草还凑合,就是水源已经维持不住了。而对面的鲜卑人的主将独孤信果真不是吃素的,在前夜切断了他们赵军的粮道和水源之后,当即派出了大股兵马,直接围困了这里的赵军将士! 每每石闵派出大军想要与之交战,鲜卑人总是来去如风,在这大漠之上纵横驰骋,直接拖住了来袭的赵军将士,故而出去的赵军将士是寸功未建不说,每每还被搞得灰头土脸的,死伤惨重。 赵军上上下下的将士们,现在已经被敌人搞得没脾气了,士气已经低落到了谷底,一蹶不振了! 石闵站在城寨之上,看着又是一身伤,耸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走回来的赵卒,不由得一拳砸到垛口上,叹了口气。 好在这一回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来回这么几次无功而返,石闵已经没脾气了。 李农还穿着残破的盔甲,低着头,走到石闵的面前叉手道:“大都督,末将……” 见状,石闵摇摇头道:“将军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大都督,这些鲜卑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的行踪飘忽不定,每当我军以为快要追上去的时候,鲜卑人总是又一溜烟儿跑掉了!跟兔子一样,迟迟不肯与我军激战!最后还是末将所部被杀败了几阵,这才退回来的。”李农一脸惭愧地道。 石鉴前不久刚刚率军出战,也吃过鲜卑人的打击,说道:“是啊。大都督,这些鲜卑人大大的狡猾!即便有机会全歼我部人马,他们都甘愿杀败,而不是全歼!” 闻言,石闵眯着眼睛道:“这个独孤信,可真是一个老狐狸。现在的情况,就好比一头受伤流血的老虎,被一头恶狼盯上了!以我观之,鲜卑人的兵力并不少于我军,鲜卑人完全有能力将我军击败。” “但是现在看来,独孤信的心思并不如此,他是想全歼我赵军于土狼峰!他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此时此刻,我赵军还有一战之力。所以说独孤信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轻松全歼我赵军的时机!” 石闵沉声道:“等到我军断了水源,无可战之力的时候,便是鲜卑人发动致命一击之时!” “大都督,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石鉴苦着脸道。 “朱保那边有消息了吗?”石闵垂询道。 董匡听到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前不久刚刚接到朱保将军的回报,附近百里之内,毫无水源!原本有的一些绿洲,那些水源也都被鲜卑人取走或者是污染了!朱保没办法,所部兵马又没有了水源,现在他们已经往大营这边赶回来了。” 真是一个阴险的老狐狸!石闵在心里暗骂不止。 第65章 为人将者 “轰隆隆!……” 从不远处的沙丘边上,骤然响起了一片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阵漫天飞舞的烟尘,似阴云,密布在这横无涯际的大漠之上! 独孤信立马在一座低矮的沙丘上,微微翘首,便已经看见了这股烟尘的前端高举着“赵”字的旌旗。 兴许是有探马来报,这支赵军的将领打手一挥,这股赵军骑卒便调转了马头,往左边绕了一个方向,直奔在土狼峰的赵军战营而去。 在一侧的将军步六孤峰见状,不由得蹙眉道:“大将军,末将观这股赵军骑卒不过三千,战而必能全歼之,何不出击?” “不要轻举妄动。” 独孤信捋须道:“这股赵军的动向,早已被我军所掌握。石闵派出这股赵军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水源的,然则,现如今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的水源不是被我军将士取走,便是尽数污染了,故而赵军只能是无功而返!” “等着吧!步六孤,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全歼赵军于土狼峰了!” 看着独孤信信誓旦旦的样子,步六孤峰不疑有他。 但是步六孤峰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叉手道:“大将军,刚刚有哨骑来报!赵军的先锋队已经越过狮子口,往东面遁逃,不知所踪。大王勒令我等尽快派出兵马去阻击这股长驱直入的敌军!这不过三日,我们便已经受到了大王从盛乐发过来的两道诏命了!可想而知,这股赵军的威胁是极大的。” 闻言,独孤信沉吟了一下,说道:“赵军的先锋队,不过数千兵马,虽然已经深入了我代国的腹地,但是构不成什么致命的威胁的。老夫这就拟一份奏牍,呈报于大王,请他静下心来!等到土狼峰的赵军主力被全部消灭,到时候区区的赵军几千骑兵,灭之,当易如反掌!” “可是……” 步六孤峰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大将军,现在盛乐王庭的兵力不多,精锐尽在我们土狼峰这里。末将听说,石闵派出去的赵军都是清一色的精骑,战斗力极强,虽然兵马不多,但是胜在精锐!” “这股赵军的精骑深入我代国腹地,不过六七日,便一连消灭了我代国的十多个小部落,被屠戮者不下一万!大王由此暴怒,但是赵军的几千精骑,其行踪飘忽不定,大王派出去的兵马实在是找不到其行踪啊!” 步六孤峰这么说,其目的就是想要告诉独孤信。这股赵军的精骑,已经成为了他们代国的心腹大患,成为了代王拓跋什翼犍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将这股赵军精骑全部消灭掉,不仅拓跋什翼犍寝食难安,就连鲜卑各个部落的首领们,贵族们,都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 毕竟谁都会担心,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敌人,会不会哪一天跑到属于自己的部落,大肆烧杀抢掠! “步六孤峰,你不必多说了。老夫心意已决!” 独孤信沉声道:“现在我军与敌人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只须三五日,缺粮少水的赵军将不战自溃!” 而此时,随着朱保所部的兵马无功而返,就好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军上上下下的将士们的士气都一下子跌落了谷底,一蹶不振! 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不复存在了,还有比这个让人更加绝望的事情吗? 对此,石闵亦是叹了口气,随后又带着一队亲卫开始沿着战营附近,比较潮湿、湿润的地方巡视。 经过石闵这几日的勘察,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几个地方的温度和湿度。 虽然重生之前的石闵是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毕业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历史爱好者,但是他的阅历可真不少。阅读一些杂文,也是石闵的兴趣爱好之一。 为人将者,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这一点,兵圣孙子早已点明出来。 孙子曰:……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这是作为一军之大将,所必须具备的五个条件。 将者,有勇将、儒将之别,而兵家又有四势,其一兵形势家,其二兵权谋家,其三兵阴阳家,其四兵技巧家。 而其中,又有集大成者,就是诸葛亮这般的风流人物。 现在石闵所统率的征北的赵军所面临的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是如何取得水源和足够的粮草。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在这大漠之中,水源又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人一日不喝水,便会焦虑不安,浑身难受,一个正常人若是一连三天都滴水未进的话,可想而知,这个人估计要凉凉了! 现在石闵碰上的问题,便是《孙子兵法》中的“天者”与“地者”。 口粮还能吃上数日,但是水源现在已经基本上断绝了,就连石闵自己,每天只能是舔着水壶里的一点水解解渴。 沙漠中无水情况下如何取水?对于这个问题,石闵依稀还记得,自己前世在电视上曾经见过一些节目播出过,在沙漠没水时有一种取水办法,具体的石闵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石闵还记得一点,绞尽脑汁,便只是想起来一些。 通过辨别大气中微量的水汽,可以寻觅几里以外的水源和草地。 四面高、中间低的掌心地,或三面高、中间或一面低呈簸箕形的地区,以及群山间的低洼地,很可能找到水源。 干涸的河床里,尤其是两山夹一沟的河床里常可找到水源。可选择河道转弯处外侧的最低处寻找,往下挖,直到发现湿沙子。 表面潮湿的沙子,表明那里是可挖浅水井的地方,由低洼处往下挖,再往下0.8~1.8米,即可见水。如果保持着潮湿,可继续下挖。 但是很显然,土狼峰这个地方显然不具备这些条件。 因为石闵已经试过了! 虽然说用这个办法,赵军已经取得了一些水源,但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赵军毕竟有差不多七万的兵马,人多嘴杂的,这一点水根本维系不了多久的。 “大都督,喝一点水吧。” 跟在石闵屁股后面的花木兰,见到石闵的嘴唇已经干裂,还不自觉地在那里舔着嘴唇,不由得心下一软,将悬挂在自己腰间的水壶拿了出来。 “不了。” 石闵摇摇头道:“你要是口渴的话,先喝一点吧。” “大都督你不喝,我也不喝。”花木兰倔强地道。 傻丫头。 石闵旋即接过了水壶,轻轻的抿了一口,终于感觉浑身舒适了一下,嘴唇都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干涩、龟裂了。 “呐,喝吧。”石闵将水壶递到了花木兰的手里。 “谢谢大都督!”花木兰笑了一下,而后拿着水壶就往嘴里倾斜了一下。 然后花木兰很快就将水壶放下了。 石闵黑着脸道:“你这些日子都是这么给我节约用水的?胡闹!让你喝你就喝!” 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石闵看见了,花木兰有些尴尬,但还是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液,摇摇头道:“我没事的大都督。这水壶里的水早已无多了,这是大都督你的水,我不能再喝了!” 石闵看了花木兰一眼,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十几个亲卫一眼,只见他们都瞧着这个水壶,不自觉地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这个时候,即便是用他们身上的血液,换取等同的水,想必他们都是很愿意的吧。 在这大漠之中,又无水喝的情况下。 水,无疑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之源!非金钱所能衡量的。 “唉!”石闵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倍感无奈。 花木兰有些凄惶无助地道:“大都督,再过几日,若是再找不到水源的话,大家可能都要渴死在这里,葬身大漠了。” “花荣,你怕死吗?”由于是在人前,故而石闵不好直接称呼花木兰的真名。 闻言,花木兰迟疑了一下,随后蹙眉道:“大都督,死有何惧?不过碗大的刀疤,但是被活生生的渴死在这里,实在是太悲剧了!依我看,不如让将士们美美的喝上水,饱餐一顿,然后与鲜卑人决一死战算了!” “我何尝不想与鲜卑人决一死战呢?” 石闵有些苦涩地笑道:“但是鲜卑人太狡猾了,他们的主将独孤信,更是奸诈无比,跟老狐狸一样。无论我军怎么出兵攻杀,他们都跑得远远的,在这荒漠之上,鲜卑人的骑兵来去如风,追都追不到,又何谈与之决一死战呢?” “……”花木兰沉默了。 第66章 峰回路转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雨点一般的马蹄声。 石闵翘首望去,只见义阳公石鉴正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卫往这边赶来。 “大都督!”石鉴行了一礼。 石闵挥了挥手道:“义阳公,你来此所为何事?” 石鉴似乎有什么隐秘的事情想要跟石闵单独聊聊,故而看了看附近的一些亲兵。石闵随之让自己的亲卫都退去。 “大都督,不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法子能战胜鲜卑人吗?” 石闵摇摇头道:“没有水源,实在是无以为继。” 石鉴叹了口气道:“大都督,现在事不可为。依我看,不如撤退吧。” “撤退?”石闵蹙眉道,“义阳公,你要知道,我军现在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大军退则必乱,乱则必败!” “我知道。”石鉴说道,“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现在我军被鲜卑人的大军所围困,水源和粮秣都无以为继了。这样下去,不出数日,则我军必全军覆没!” 石闵闻言,不由得眯着眼睛道:“可是义阳公,你要清楚,即便现在我军撤退,水源不足,即便敌人不追击,最后我们的将士都要全都渴死在这漠北的荒原上!” 听到这话,石鉴做贼心虚一般,看了看附近的几十个亲卫,而后跟石闵附耳道:“棘奴,如今事不可为。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去击败鲜卑人了,也不是想着如何去保存实力,保命要紧!” “若是连我们的性命都没有了,何谈大业?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军中还剩下一点水源,我算过的,足够一千人饮用五日!不如我们便趁机带着自己的亲信跑出这里!逃离这个鬼地方!” 石闵闻言,脸色一沉,说道:“义阳公,你这是逃兵的行为!若是被大王知道你我丢下这数万的将士于不顾,自己溜之大吉的话,回到邺城咱们焉有活路?岂非是罪及家人?罪及九族?”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不可!” 石闵还是义正词严地摆了摆手道:“这个事情你不必再说了!义阳公,再等两日,若是届时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请自便。” “唉!” 石鉴见自己劝不动石闵,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看着一侧的一棵仙人掌,石闵不由得灵机一动,他知道,许多沙漠植物含有大量水分。如仙人掌、未成熟的丝兰花、龙舌兰的花茎等都会含有较高的水分。桶状的仙人掌含有很高的水分,但挤出的水有点辛辣味,汁液似粘液般会很快变浓。 为了弄出其中的水分,也可咀嚼木髓,但不能咽下。随身带上若干这类植物的木髓,啜吮可以止渴。 想到这里,石闵便“唰”的一声,挥出了一剑,直接砍掉了这一棵半人高的仙人掌。 然后,石闵缓缓地蹲到了地上,将仙人掌的刺剃掉,而后放到嘴里吮吸了一下,又咬了一下,慢慢的咀嚼着。 过了好半晌,石闵“呸”的啐了一口,然后一脸嫌弃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怎么样?大都督,这东西能吃吗?能解渴吗?”石鉴歪着脑袋问道。 闻言,石闵点了点头道:“可以解渴。” 但是,石闵又旋即拍了拍战裙上的沙尘,眺望着这里为数不多的仙人掌、龙舌兰等植物,不由得蹙眉道:“可是这里的植物着实不多,含有水分的东西寥寥无几!我军还有七万之众,仅凭取这些植物的水分,只怕根本不够,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石鉴愁眉苦脸地道。 对此,石闵还是在那里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 他又忽而拿起了手中的利剑,准备放回自己的剑鞘中,但是从那利剑的剑身上,却是滴出了浓稠的黏液,绿色的仙人掌的黏液。 这黏液顺着剑身,便是如血液一般,缓缓的打落在干涸的沙漠之上。 “我想到了!”石闵不由得眼前一亮。 闻言,石鉴咋舌道:“你有何妙计?” “石鉴听令!” “末将在!”石鉴当即抱拳道。 “你即刻回营,吩咐全军上上下下所有的将士。让他们备好一只碗,锅碗瓢盆凡是能盛水的东西、器皿都可以!然后让他们在夜幕降临之时,在器皿上悬一柄剑刃,长枪、长矛都可以!第二天必有水可以饮用!” “诺!” 对于石闵的这个军令,石鉴有些不明觉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但是既然石闵的军令已经下达了,他便必须要遵从落实下去。 石闵博学多识,他依稀还记得,在相对潮湿的地面挖一大约宽90厘米、深45厘米的坑,坑底部中央放一集水器,坑面悬一条拉成弧形的塑料膜。光能升高坑内潮湿土壤和空气的温度,蒸发产生水汽,水汽与塑料膜接触遇冷凝结成水珠,下滑至器皿中。 现在赵军的条件虽然差了一点,不过想要在沙漠中取水,也不是不能做得到的! 石鉴回营之后,随即宣布了石闵下达的这个军令。 很快,将士们就将自己平日里用来喝水吃饭的锅碗瓢盆都一股脑儿地拿出来,放在大营的各个角落里,然后寻找一些树枝、木板什么的,作为支架,就这样架起了一柄兵器,其最尖锐的部位,自然是对着那些底下的锅碗瓢盆等器皿的。 夜幕降临。 沙漠的夜晚很冷很冷,朔风阵阵,冬意渐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多的赵军将士都一屁股坐在篝火堆边上,烤火取暖。 一个赵卒看着自己身边悬挂着的一把铁剑,还有其剑尖下面的陶碗,不由得搓了搓手,唉声叹气地道:“这遭瘟的天气啊!你们看看,这碗里还是一点水都没有。大都督不是特地来消遣咱们的吧?” “呸!瞎说什么?!” 旁边的一个赵卒不满地道:“大都督日理万机,哪有这闲工夫消遣咱们这些大头兵?” “哎,我说,就这样将剑悬在陶碗的上面,真的管用吗?听说这样做,能在第二天获得一碗水!真是不可思议!” 其中一个赵卒回答道:“说不定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一觉醒来,身边便能出现一碗水给我喝,岂非神人乎……” ”对啊!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可以点石成金!” 对于战营里面的将士们,对于自己的这种做法议论纷纷,石闵对此不动声色。 到了后半夜,寒风凛冽。 原本已经沉沉地睡过去的赵军将士,这么多人,自然不可避免地有人尿急。于是乎这个赵卒睁开眼睛,在睡眼惺忪之间,无意中看见了身边的陶碗上,竟然盛着满满的一碗水! “天……” 这个赵卒感到不可置信,随即又拿着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最终拿起了那碗水喝了一口! 真是久旱逢甘霖! “哈哈哈哈!”赵卒蓦地狂笑了起来,大声地道,“有水了!真的有水出来了!” 有些还能睡得多沉的赵卒闻言,都勃然变色,然后都不约而同地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又拿起了身边的陶碗,那盛满了水的陶碗! “出水了!快醒醒!真的出水了!”许多赵卒都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更有甚者,竟然都抱头痛哭了! 这个时候,石闵还在挑灯夜战,在中军大帐那里研究这那一张代国的羊皮地图。 一听到外面的动静,石闵原本紧紧的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大都督!”作为贴身亲卫的花木兰,这个时候兴冲冲地端着一碗水跑了进来。 “出水了!真的有水喝了!” “嗯。”石闵很淡定地笑了笑。 第67章 待宰的羔羊 又过了两日,鲜卑人开始集结起来,如黑云一般,密密麻麻地涌向了偌大的赵军战营的附近。 鲜卑人这才刚刚建国,虽然他们的主君早已被封为代王,但是其形式还是部落联盟的,故而拓跋什翼犍一时之间,也无法将整个拓跋鲜卑部全部融合起来。 所以说,鲜卑人已经建国,进一步学习先进的中原汉文化,可是其秉性和一些生活习俗仍旧没能改变。 鲜卑人的旌旗还是狼旗,青头狼旗,其衣甲更是简陋得很。 拓跋部的鲜卑兵卒,都是穿着绒毛皮甲,头戴毡帽,而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牛羊马之类的畜牧的膻腥味儿的。 “嗷呜!嗷呜!嗷呜!……” 一接近赵军的战营,似乎嗅到了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一般,在场的鲜卑人都学着狼或者是秃鹫的声音叫嚷起来,似群魔乱舞,不过气势雄浑,闻之即令人丧胆色变! 叫阵了好半晌,却不见对面的赵军战营有什么动静,独孤信随即挥起了自己的手臂,所有的鲜卑人的勇士的嚎叫声都戛然而止。 独孤信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赵军战营,只见这偌大的战营之中,了无生气。 战营的大门紧紧的闭着,几座瞭望塔上,还有着几个赵卒在那里无精打采地站岗,能站着的还好,有的赵卒已经蹲在了地上,拄着剑在那里打瞌睡,他们的嘴唇干裂,跟哈巴狗一样在哈着气。 从独孤信这个沙丘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见,此时此刻的赵军营地里,除了外围的城寨还有一些赵卒在那里把守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不见踪影,乃至于连巡逻的士卒都没有。 独孤信旁边的步六孤峰笑着道:“大将军,看样子赵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断水数日,现在他们肯定是渴死了不少的兵士!” 步六孤峰指着下面的赵军营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说道:“看看,赵军已经开始收尸了。请大将军给我一支五百人的精骑,冲杀过去,必能一战成功!” 步六孤峰的这个说辞,倒是没什么毛病。 独孤信对此亦是深以为然,于是道:“好!步六孤峰,老夫给你一千精骑!你只需要将营寨里的赵军赶出来,而后我自当派遣各部兵马围歼溃逃的赵军!” “诺!” 步六孤峰随即领命而去,点起一千精骑,便打着青头狼旗长驱直入。 “杀啊!” “嗷呜!嗷呜!……” 鲜卑人的骑士们摇晃着手中的斩马刀和长枪,一脸嗜血的红色,就这样如狼似虎地扑向了下面的赵军营寨! 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待宰的羔羊! “鲜卑人杀来了!” “敌人来袭!” “撤!快撤!” 不出所料的,一见到鲜卑人发起了进攻,早已“饥渴难耐”的赵军将士都惊慌失措起来,然后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往己方的营地那里四散而逃! 冲击的鲜卑人的一千精骑根本就没有遭到什么抵抗,直接撞开了赵军战营的大门,而后一举鱼贯而入,杀进了赵军战营。 领兵的步六孤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异常的,在他看来,已经断水日久的赵军将士,俨然已经丧失了胆气,根本不能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让步六孤峰感到诧异的是,在他们刚刚冲进了赵军战营不久,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竟然复活了,而且还生龙活虎地往那些帐篷里面跑。 “杀!” 步六孤峰心生不妙,不过既然已经冲杀进来了,断然没有后撤的可能性了。 随着步六孤峰的一声令下,跟着的鲜卑骑兵顿时冲进了附近的一顶又一顶的帐篷里。 “噗嗤!” “噗嗤嗤!……” 这是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只见一片又一片的血光亮起,而后,热乎乎的鲜血就这样喷洒在了洁白的帐篷上。 “杀啊!” 直到那一顶顶的帐篷里冲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赵卒的时候,步六孤峰这才反应过来。 中计了! “撤!快撤!” 步六孤峰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但是为时已晚! “喀嚓嚓!……”一阵令人牙酸的关门声。 只见,原本被鲜卑人撞开的大门,突然被冲出来的赵卒再一次关上了! 更为不妙的是,许多赵军骑卒忽而冲杀过来,在大门口那里迅速结阵,无数的长方形的盾牌伫立在那里,恍若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杀!杀!杀!” 原本看上去跟死狗一般的赵卒,此时此刻都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而在那些瞭望塔和城寨之上,已经被无数的赵卒所占据,他们在那里张弓搭箭,开始往人头攒动的鲜卑人的骑兵这边抛射着纷乱的箭雨! “放箭!” 随着石鉴的一声令下,那些箭雨便纷纷扬扬地落到鲜卑人的头上,已经拥挤在一起,在一个狭窄的空地上的鲜卑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无法及时调转马头! 他们就像一个个的活靶子,让赵军这边的弓箭手箭无虚发。 “啊啊啊!……” 中箭的鲜卑人顿时倒了下来,哀鸿遍野。 “卑鄙的赵人!”在沙丘上,看到这一幕的独孤信心里在滴血,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 但是,没等他下达撤退的命令,却忽而听见从背后响起的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糟糕,上当了! 独孤信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事不妙,他当机立断,喝道:“众军!随我撤退!” 仓促之下,遭遇这般不利的伏击战,可想而知,即便是在有利于鲜卑人的骑士作战的旷野上,也是无济于事的。 而且鲜卑人的成分极其复杂,一时之间根本无法传达军令! “冲!” “杀啊!” 早已埋伏在土狼峰附近的赵军将士顿时蹿了出来,看到四散而逃的鲜卑人就直接冲了过去,然后乱刃砍死。 石闵表现得极为勇武,以他为首,八百人的亲兵营都以一当十,形成了一股强烈的风暴! 他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碰到一个穿着皮甲的鲜卑人,二话不说,直接挥着武器砍了上去,杀出了一条血路。 从上往下望过去,只见在空旷的荒漠之上,淡黄的颜色的巨流,被一股更为汹涌澎湃的激流冲击着,从激流中,更是冲出了一道更为犀利的急流,如一柄利剑,直接分开了那一股巨流! 第68章 拓跋什翼犍 在战斗结束之后,赵军一如既往地不留一个俘虏,全都坑杀了。 看着在大坑里面哀嚎的鲜卑人,石闵若有所思,但绝不是在怜悯着什么。 当他们拿起武器与自己血战的时候,便必须要做好这样的觉悟。当然,做俘虏,投降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要在战前直接投降! 过了好一会儿,李农这才拿着一份战报上来。 “大都督,此战,我军一共阵亡将士5422人,重伤(致残)者不下六百人,轻伤者不计。而鲜卑人,共计被斩首三万有余!” 李农红光满面地道:“大都督,这真是十数年难得一见的捷报啊!” 对北方的鲜卑人,赵军能一战而歼敌如此之多,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捷报。 石闵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这时,又是一骑飞来。 “报——大都督,邺城急报!” 邺城? 石闵愣住了,随即接过了那个小校递过来的急报。 “是何事?”李农疑惑地道。 石闵将手中的急报看了一边,随即又递给了李农,眯着眼睛道:“西征凉国的军队战败了。败于三水,我赵国西征之军折损过半!” 看过了这份急报,李农顿时愣了一下,说道:“大王的意思是,让我们撤兵?” 闻言,石闵嘴唇一抿,轻声道:“大可不必。我这就拟一份奏牍,言明我征北之军已经败鲜卑人于土狼峰,斩首三万有余,即将兵临盛乐城下!也好询问大王,是否继续进击盛乐,一战而下!” “善!” 李农显得很兴奋。 不能怪他和石闵不厚道,而是羯赵国此番出二路大军,一路征西,一路征北,总有高下立判的时候。 现在征西之军被大败而回,而征北之军大获全胜,还将攻克敌国的都城!两相比较之下,征西之军自然是相形见绌的。 而大获全胜的征北之军,在凯旋归来的时候,石虎岂能不大加封赏? 代国,盛乐。 代王拓跋什翼犍高坐上位,扫视着颇为简陋的大殿上的群臣,随即沉声道:“诸位,前线败绩。我代军败于土狼峰,折损军马三万,现在大将军独孤信正在收拢溃兵,往盛乐这边赶回来!寡人欲再举兵数万,以击败来犯的赵军!” “不可!万万不可啊大王!” “有何不可?” 拓跋什翼犍的这话刚刚说出来,作为太尉的梁盖便站了出来,行了一下抱胸礼,说道:“大王,敌军势大,来势汹汹,现在他们又有土狼峰之大胜之势,携大胜之势而战,必气势如虹也!” “太尉大人又何必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拓跋什翼犍一副不悦的模样,说道:“赵军现如今固然是势如破竹,但毕竟只有七八万的兵马。我代国,数十万之民众,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如何不能战而胜之?” 闻言,梁盖不由得苦笑着道:“大王,我代国虽然号称有控弦之士二十余万,但是能真正对我鲜卑人心悦诚服,忠诚于我代国的部族又有几个?” “我代国境内,不乏汉人、匈奴人、乌桓人和丁零人等异族,可是他们表面上臣服于我代国,实际上仅仅是大势所趋!若是我军不败,则他们会锦上添花,倾囊相授,但是,现如今我军已经败于土狼峰了,如之奈何?” “那么依太尉大人你的意思,是让寡人投降,降赵吗?”拓跋什翼犍大为不满地道。 拓跋什翼犍早就对梁盖不爽了,若不是顾忌到他在拓跋鲜卑部的声望,还有其手中的兵力,梁盖可能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想当年,拓跋什翼犍的长兄拓跋翳槐继位,便派年仅九岁的拓跋什翼犍到后赵作人质,请求和好。随同拓跋什翼犍前往后赵的有五千多家,拓跋什翼犍在后赵一住便是十年! 建国元年(338年)十月,拓跋翳槐病危,临终前遗命诸部大人,一定要迎立拓跋什翼犍继位,社稷才可安定。 拓跋翳槐死后,梁盖等人认为旧主新丧,而拓跋什翼犍离国尚远,怕其到后会引起变乱,便准备重立新君。拓跋翳槐次弟拓跋屈,刚猛多诈,不如拓跋屈弟拓跋孤仁厚,便杀拓跋屈而立拓跋孤,拓跋孤不同意,亲自到后赵请拓跋什翼犍回国。 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畤城以北继位,时年十九岁,改元建国,并将一半国土分给拓跋孤。 因为梁盖这些人的缘故,拓跋什翼犍差点不能继承代王之位,你说他能不气吗? 梁盖沉默不语。 这时,从王位的左侧,忽而响起了有节奏的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 群臣寻声看了过去,只见从珠帘那里,钻出来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群臣山呼道。 拓跋什翼犍对于自己的母亲王氏还是颇为尊敬的,故而在第一时间,便站起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大王,老身听闻赵人败我代军于土狼峰,即将越过繁畤,直奔我盛乐而来,不知道是也不是?”王氏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的。”拓跋什翼犍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不知道大王你打算如何应对?” 闻言,拓跋什翼犍沉吟了一下,随即道:“回母后,儿臣想要再举兵,击败来犯的赵军。” “……” 王氏沉默了一下,又扫视了大殿上的群臣一眼,说道:“老身本来是一个妇道人家,按照中原的礼仪,汉人的那些规矩,不应该插手国家大事的。但如今国家有难,老身作为大王的母亲,不得不站出来说一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母后但说无妨。” “大王,不知道你认为,我们鲜卑临时征召而来的各部兵马,对战来势汹汹的赵军,能有几分胜算?”王氏反问道。 “这……我代军的兵力要多于赵军,而且多为骑兵,有利于原野上作战,有地利。如今,乃是秋冬交替之际,中原人都不擅于冬季作战,但我鲜卑的勇士们能适应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有天时。而且,现在是赵人来犯,我代国上上下下自当众志成城,有人和!” “《孙膑兵法·月战》说: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现在我代国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有,何以不能战而胜之?” 看着拓跋什翼犍这么踌躇满志,信誓旦旦的模样,王氏不由得一脸失望之色地摇摇头道:“大王,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令我代国的臣民失望了!” “母后你何出此言啊?”拓跋什翼犍愣着道。 “国家伐战之事,岂有这么简单的道理?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赵人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这些老身不是很懂,但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们代国,我们拓跋鲜卑,经不起这般的折腾了!” “光是土狼峰一战,我代国便折损了三万多的将士,其中我拓跋部的勇士便战死过半!我们拓跋鲜卑部,不过四五十万人!男丁死一个就少一个,能经得起这般的折腾吗?” 王氏不由得痛心疾首地道:“这是在用美玉在撞击石头!这是不值得的事情!即便你能再次举兵,击败了来犯的赵军又如何?赵国乃是中原之大国,七八百万的人口,随时能够动员百万人以上的大军!” “你能打败他们一次,能打败第二次,第三次吗?我们鲜卑人是消耗不过他们赵国的!而且我们鲜卑人的勇士,是死一个少一个,没有了这些勇士,你拿什么当这个代王?我们拓跋鲜卑部拿什么去震慑各部的宵小?” “母后说的有道理,儿臣受教了。”拓跋什翼犍一脸愧色地道。 这时,太尉梁盖垂手道:“太后所言甚是!臣听闻,此番赵军的统兵大将,乃是石闵!石闵是何许人也?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个能征善战之辈,是被石虎所倚重的大将。能在断水的困境之下,还能败我代军,此人的能力可见一斑!” “噢,是石闵?” 王氏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道:“对于此人,老身倒是略有耳闻。昌黎之战,赵军差点被打得大败,若非是石闵力挽狂澜,可能赵国现在都没有办法发动针对我代国的这场战事了。” “是的。” 梁盖颔首道:“石闵此人,当真是一个常胜将军!别的不说,就是去年的赵国征南之战,他便大放异彩,沔南之战,以少胜多,斩晋将蔡怀,杀晋军两万。接着邾城献策,迅速攻破东南坚城邾城,而后更是在葫芦口力挽狂澜,以火攻之计,杀死晋军四万人!” “这样的一位名将,想要战胜他,谈何容易?” 闻言,王氏点了点头道:“赵国能有这般的名将,倒真是石虎与赵国的福气,却是我们代国的大不幸啊!” 这时,拓跋什翼犍垂询道:“母后,既然不能与赵军再战,那么不知道我们要如何应付即将来袭的赵军呢?难道要跟梁盖说的那样,向赵人投降吗?” “不。”王氏摇摇头道,“不必如此。大王,难道你忘了我们鲜卑人的习性了吗?” “……” 拓跋什翼犍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后道:“母后,你是说,迁徙?” “不错。”王氏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大王,老身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大势所趋,强求不得!我鲜卑人本是马背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是我们的习性,没必要跟赵人死磕到底。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大王,你还记得老身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国家自从前代,以游牧为生。现在处于国事变乱之后,基业不稳固。如果筑城池居住,一旦敌寇前来,难以仓猝转移!大王你于是在建国二年取消了定都的计划,但是今年的春天,你便迁都于云中郡的盛乐宫。这才招致了赵军伐我代国。” 王氏闭上了眼睛,说道:“大王,我不是在指责你什么。现在大敌当前,唯一的对策,便是避而不战!等到赵军的粮草消耗干净了,又没有了补给,他们自然会退去的。” “好吧。” 第69章 秦牧 拓跋什翼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 正好,代国刚刚迁都盛乐宫不久,百废待兴,似什么中原的房屋宫殿还很少,所以拓跋鲜卑部的人倒是舍得丢下这些东西,然后带上赖以为生的牛、羊、马之类的畜牧,还有大量的帐篷,直接往北方遁去。 所以,当石闵带着六万多的赵军赶到盛乐宫的时候,原本在这里居住的鲜卑人早已不见踪影。 “哒哒哒!……”马蹄声敲击在简陋而污浊的青砖上。 石闵一如既往地右手拿着双刃矛,左手攥着缰绳,胯下是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就这样昂首挺立在那里,英姿勃发。 在他的背后,是一面上书“征北大都督石”字样的大纛,其后还跟着一支长龙一般的队伍。 旁边的李农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拓跋什翼犍倒真是一个识时务的家伙。我大军压境之下,他们鲜卑人明明还有反抗之力,可是他偏偏选择了遁逃!” 李农的这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在为了不能扩大战果而懊恼,还是在为了可以避免与鲜卑人的主力,再度大战而松了口气。 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 毕竟石虎交给石闵,还有其征北之军的任务是捣破代国的盛乐,教训一下鲜卑人,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很完美地完成了! 可以班师回朝了! “鲜卑人本是胡人。胡人的习性不就是逐水草而居吗?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不正是他们这些胡人的秉性吗?”石闵嗤笑了一声道。 看着眼前的这满目疮痍,李农不由得望而兴叹道:“没想到短短两年之内,鲜卑人就能在这盛乐建起这么一座城池,可真是不容易啊!可惜,现在已经被他们自己付之一炬了。” 在赵军面前的,是一片漆黑的废墟,残存的瓦砾,残垣断壁,其间还伴着阵阵袅袅的青烟。 石闵闻言,摇摇头道:“拓跋什翼犍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人。鲜卑人逐水草而居,然则漠北草原便是如此,每逢隆冬之际,牛羊凋敝,他们这些胡人都会南下牧马,掠夺更多的人口、财富和粮食,其中掳掠的工匠和汉人当中的有识之士不在少数!” “而拓跋什翼犍能一改胡人的秉性,建国定都,其野心是昭然若揭的。有了胡人与生俱来的剽悍,再加上中原汉儿的帮助和各种礼仪制度,这无疑是大大加强了他们拓跋鲜卑部的实力,故而拓跋什翼犍能在两年之内,建立起一个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胡人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的代国。” “代国可虑也。”李农颔首道。 可虑的不是代国,而是这屡杀不止的北方胡人!石闵在心里腹诽着,但是没有说出口。 北方的游牧民族,一向是中原的汉人王朝的生死大敌! 太过久远的鬼方且不说,自从秦军横扫天下,建立起大一统的大秦帝国之后,面对着北方愈发强大的匈奴,倒还能应付得来,但这仅仅是在建造起万里长城的基础上的。 有人说,秦始皇下令连接之前的燕、赵、秦三国的长城,建造起来的万里长城,是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入侵的。当然了,不乏这个缘故,但也有另外的一种说法。 另一说法,是秦始皇想将长城作为前哨站,储备大量的粮草军需,以便将来可以更好的侵略匈奴。 不管怎么说,在经历了楚汉争霸之后,华夏故土已经民生凋敝,将士们疲惫不堪,而北方的匈奴则是在冒顿的统率之下,彻底整合了北方的所有游牧民族,南下牧马。 当时的刘邦还跟匈奴人打了一仗,吃了一记白登之围的耻辱,由此开了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和亲的先河。 从白登之围开始,胡虏便成了汉人的心腹大患。 而北方的游牧民族,其草原霸主也在走马灯似的换着。 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满人……这一个个的游牧民族,都无时无刻地威胁着中原汉人王朝的安全。 中原王朝强大的时候,他们会臣服,便犹如历史上的汉唐盛世,而每当这些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候,好似历史上的宋末、明末,他们就会南下牧马,使中原汉土为之变色,为之膻腥! 那么,既然北方的游牧民族,是中原汉人王朝的死敌,中原王朝强大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趁机横扫漠北,终结这些游牧民族在漠北草原的势力呢? 无他,因为这些在马背上出生的游牧民族,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汉朝名将卫青、霍去病都曾经深入漠北草原,打击匈奴,但最后只是重创了匈奴人的实力,使之分裂,一部分归附,一部分被迫西逃而已。 这偌大的漠北草原,真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方!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就没少出兵横扫漠北的游牧民族,但都没能彻底地消灭胡人的势力。 胡人在马背上,逐水草而居,其行踪飘忽不定,来去如风,你让作为农耕文明的中原王朝的军队怎么追击?故而只能用长城防御的方式,将胡虏的势力牢牢地遏制在漠北,挡在万里长城之外了。 中原王朝不是没有彻底消灭掉胡虏的想法,但是代价太大了,得不偿失。 强如大汉,那个能喊出“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的时代,还是刘彻耗尽了自汉高祖刘邦以来,几代人积攒的国力,这才将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匈奴人彻底打残的! 漠北草原那么大,又如此的荒凉,堪称是不毛之地,治理这个地方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代价! 故而自秦汉以来,历代的中原王朝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那一向都是通过分化拉拢的做法,一手萝卜,一手大棒的使之不敢轻易南顾的。 “报——” 就在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向着石闵跪倒在地道:“大都督,我们抓到了一个人,是汉人!” “汉人?” 石闵愣住了,旋即挥了挥手道:“把人带过来!” “诺!” 小校领命而去,很快就将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带到了石闵的跟前。 这个年轻人虽然衣衫褴褛,似乞丐一般,但看上去器宇轩昂的,精神气很足,若是给他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必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石闵对于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最深有感触的,还是他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犀利的眼睛,恍若利剑一般,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足下何人?”石闵沉声道。 “故秦地之人,秦牧!” “你是汉人。”石闵饶有兴致地笑道,“我倒是很好奇,拓跋什翼犍这一回全部迁徙了盛乐的鲜卑部众,不留一个活物,你是怎么从鲜卑人的大队伍中逃离出来的?” “将军应该问,我是如何从鲜卑人的屠刀之下活下来的。” “噢,屠刀?”石闵愣住了。 这时,在一侧的小校叉手道:“回禀将军,当我们发现此人的时候,他的身边,尽是尸体,看装束,是汉人奴隶和一些鲜卑人士兵的尸体。” 石闵蹙眉道:“你敢杀胡人?” “自保而已。”秦牧淡淡地道。 “汝欲往何处?” “四海漂泊而已。” “当今天下大乱,四海鼎沸,你又能去哪里呢?!” 石闵看着侧脸过去的秦牧,打手一挥道:“我看你武艺非凡,非等闲之辈。不如跟随我吧!” “……” 第70章 功高震主 夜幕降临。 此时,已经是金秋十月,在南疆是秋风徐徐,凉气习人,但是在这浩瀚无垠的漠北草原,却已经如隆冬一般,寒风凛冽,冬霜悄然而至。 占据了代国原本的都城,盛乐之后,赵军便立即安营扎寨下来。 这盛乐作为一个国家的都城,实在是太过寒碜了,这种规模的城池,就连中原的一座中等城池都相去甚远。 鲜卑人还保留着胡虏应有的秉性,这个是无可辩驳的。即便拥有了不少的汉人工匠,以漠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想要打造一座真正的都城,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这盛乐,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城池,故而又被称之为盛乐宫。 现在石闵就将自己的寝帐,立在盛乐宫最中间的位置,代国原本的议政大殿的废墟之上。 秦牧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卒的衣甲,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颇有一番威武雄壮的大将军的风范。 石闵慧眼如炬,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不平凡之处。别的不说,他就敢断定,这厮绝对是一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人。 秦牧在一个亲卫的引路之下,亦步亦趋地走进了石闵的寝帐,他掀开了帘子,便见到石闵正席地而坐,在那里挑灯夜战,拿着毛笔书写着什么。 “大都督。”秦牧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闻言,石闵便是手中一顿,而后抬起头含笑道:“是秦牧来了。坐吧。” “谢大都督。” 秦牧作揖了一下,而后便跪坐到石闵对面的席子上。 石闵还在那里低着头,奋笔疾书,秦牧不好叨扰,故而眯着眼睛在那里打量着这一位羯赵国的将星。 过了好一会儿,石闵这才拿起了自己书写的一张纸,看了看,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秦牧,你不好奇我在写什么吗?” “该说的,大都督自然会告诉在下。不是吗?”秦牧泰然处之道。 “哈哈。你倒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有意思,很有意思!” 石闵赞赏地看了秦牧一眼,然后,又将自己手中的墨宝放到秦牧的眼前,说道:“你不妨看一看,念出来。” 听到这话,秦牧果真是接过这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小篆的纸张,瞧了一眼,却见其上写着密密麻麻,形体优美的字样,不由得微微颔首道:“没想到,大都督不仅能征惯战,勇武过人,就连这一手书法都写的如此刚劲挺拔,笔走龙蛇!仅是书法一道,大都督你便可傲笑天下矣。” “呵呵,我找你来,可不是让你鉴赏我的书法的。秦牧,你念一念,看一看我的这首词如何?” 秦牧随即张开了这张纸,仅仅是浏览了一下,便是哑然失笑,而后古怪地看了石闵一眼,终于憋足了气,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永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秦牧,何如?”石闵抬眼问道,他的眼睛,此刻就如一把刀子,死死地盯着秦牧的眼眸。 “……” 良久,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的秦牧,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墨宝,向着石闵垂手道:“大都督的这首诗,当真是令人百感交集,荡气回肠!” “非也。秦牧,这是词,不是诗。” “词是何物?”秦牧未曾听说过这种文体,故而有此疑惑。 “诗词诗词,诗是词,但词却不一定是诗。” “愿闻其详!” “这么说吧。词是一种抒情诗体,是配合音乐可以歌唱的乐府诗!” 闻言,秦牧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我自幼品读诗书,四书五经都有所涉猎,四言诗,五言诗,七言诗都知道,却还真没有听说过有这般被称之为‘词’的诗体。” “呵呵,你没听说过是正常的。”石闵笑眯眯地道,“因为这种诗体,是我无意中心有所感,创作出来的。自永嘉以来,歌者杂用胡夷里巷之曲!我邺城里有很多以演唱为生的优伶乐师,根据唱词和音乐拍节配合的需要,创作或改编出一些长短句参差的曲词。我只是加以改进而已。” “大都督大才!”秦牧作揖道,“以大都督你的才华,即便是当年,号称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曹植都要略逊一筹了。” “哈哈哈哈,你谬赞了。” 石闵摆了摆手道:“区区诗文,不过怡情之物,何足挂齿?” “唉,可惜可惜。”秦牧忽而一个劲儿地摇头道。 “何故叹气?” 秦牧睁着眼睛道:“在下之所以叹气,是因为心里惋惜。大都督的这首词,何等之雄壮,何等之低沉,何等之激昂,何等之发人深省,气盖山河?但让人惋惜的是,这首如此气盖山河的词却注定不能被世人传颂,要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你何出此言啊?我的词,何以不能被世人传颂?何以要被历史所埋没?”石闵的嘴角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但凡大都督你在赵国一日,在北地一日,这首词便不能出现。大都督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秦牧,好。哈哈,我真是没有看错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拍手叫好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心志,就应该知道如何抉择了吧?” “秦牧,拜见主公!” 秦牧当即纳头就拜! 他可不傻,石闵这么明目张胆地写出这么一首词,给他秦牧看,还不是想让他拜服吗?若是秦牧再不识时务的话,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还是一个问题。 “快快请起。”石闵随即将秦牧扶了起来。 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秦牧作揖道:“主公,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班师回朝,继续韬光养晦。” 闻言,秦牧嗤笑了一声道:“主公你是想学当年的司马仲达(司马懿)熬死曹操、曹丕、曹睿一般,熬死石虎吗?” “汝认为此不可否?”石闵蹙眉道。 “主公,恕我直言,你实在是太过谨小慎微了。” 秦牧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说道:“司马仲达者,乃是老谋深算之辈,我相信在文韬武略上,主公你比之司马懿是不遑多让的。但石虎是什么东西?一介胡虏,赳赳武夫,其固然不是头脑简单的武夫,但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暴之君,禽兽尚且不能比之万一。” “这样的人,不说其麾下的部众,就是他的亲生儿子,都不能对他效忠!” “但石虎势大,能摄服群雄,这是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石闵眯着眼睛道。 “不错。”秦牧说道,“主公,我认为你韬光养晦的对策是对的,但方式已经错了。” “秦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牧能洞悉人心,厚黑的石闵也有非同凡响的眼光,可以或多或少地看出,他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石闵淡淡的道:“成大事者,固然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然则石虎此獠,性格喜怒无常,我亦是忌惮不已!眼下我率军打击了鲜卑人,破其盛乐,使鲜卑人远遁,我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 “功高震主者,不可取也。昔日之白起、韩信莫不如是!回去之后,我自当羁糜自身,求取功名利禄,以搪塞石虎。” “主公大才!秦牧拜服!” 石闵含笑道:“我即便有大才,却难免百密一疏,日后还请你指点一二。秦牧,你就是我的张子房、郭奉孝。” 就在石闵与秦牧交谈甚欢之际,一个小校忽而站在寝帐外面,高声道:“报!大都督,急报!” 都三更半夜了,还有急报? 石闵没有多想,便让这个小校进来,拿过急报看了几眼,顿时面沉如水! “李信所部兵马被围困在小沙河了!” 第71章 绝处逢生 石闵得知李信所部,四千余兵马被鲜卑人围困在贺兰山以北的小沙河之后,当即击鼓聚将,升帐议事。 石闵没有废话,直接调兵遣将,弃了荒无人烟的盛乐,一路直奔小沙河而去。 他本可以放弃被围困的李信所部兵马,但是他不会这么干的。当然了,以石闵腹黑的性格,即便李信所部四千多的兵马,全部葬身于小沙河,他只会叹息一声,缅怀一下而已。 石闵之所以集中所有的兵力,直奔小沙河,救出被围困的四千多的赵军,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力大军已经深入漠北,进入了代国的腹地。这四面都没有多少的牛羊之类的畜牧可以就食,而他们赵军的粮秣早已告罄了。 为今之计,只有大肆劫掠鲜卑人更多的口粮,即他们的畜牧为食,这样才能解决粮草告罄的问题! 不然,他们大军一旦撤退,又不能及时得到粮秣的补充的话,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马。 赵军已经抵达了极北的苦寒之地,这个时候,南方还是天气微寒,可是在这偌大的北地,已经是天寒地冻,就连蛇都开始冬眠了。 挡在赵军面前的,是一片已经被冻结的河面,这是小沙河,但是这条河已经没有多少的流水了。 北风呼啸,冰晶凋零。 石闵望着眼前一片白皑皑的天地,驻马在那里,若有所思。 “报——”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 “大都督,李信将军所部兵马,被围困在了那一座土山上,缺衣少食,估计支持不了三日了。” “我知道了。”石闵微微颔首。 “报——” 这个小校刚刚退下去,又有一骑绝尘而来。 “大都督,在我军的右翼,有鲜卑骑兵在往后面抄袭!欲断我军之退路!” “多少兵马?” “不少于一万骑!” 石闵闻言,还是淡淡的挥了挥手,让这个小校退了下去。 现在大敌当前,他这个做大都督的绝不能表现出慌乱的模样。为人将者,需要的,便是这种临危不乱的姿态。 这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绕是石闵足够冷静,心脏足够强大,也不由得外表稳如老狗,内心慌的一匹! 李农驱马上前,向着石闵叉手道:“大都督,现在的形势对于我军极为不利,依我看,不如集中优势兵力,先一步打击掉意欲包抄我军后路的鲜卑骑兵,然后再突破小沙河,与鲜卑人的主力大军决一死战!” 闻言,石闵摇摇头道:“不可。现在我军上下已经缺衣少食,都开始吃战马了。能供给全军将士们的粮秣,不足三日所需,而且鲜卑人的骑兵来去如风,不是短时间内能消灭掉的。若不能尽快消灭这支鲜卑骑兵,粮草被消耗一空了,如之奈何?” “这……” 李农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不知道大都督你打算怎么做?” 石闵打手一挥,指着在小沙河对面的鲜卑人的营地,沉声道:“为今之计,只有似秦末巨鹿之战的楚军一般,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强渡小沙河!务必一战成功!” “可是……大都督,这太冒险了!” 旁边的石鉴急声道:“而且这小沙河虽然已经结冰了,但是并不牢固,其河面,可不允许我军强渡,可能将士们还没走到一半呢,都已经坠入河底了!”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石闵眉头一皱,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李农道:“石鉴将军,照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们撤军吗?” “这倒不是。” 石鉴可不是傻子,现在的形势对于他们赵军极为恶劣。想进一步,这小沙河却是轻易不能强渡,想退一步,又有鲜卑骑兵在后面虎视眈眈! 而且,可想而知的,若是赵军开始撤退,届时被那鲜卑人的骑兵一袭击,纠缠之下,势必会被鲜卑人的主力大军围攻,到时候,绝对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赵军现在的时局是进退维谷,进退两难,石闵的一个决定,都能导致他们赵军的生死存亡。 撤退?石鉴倒是想撤退啊。 即便被鲜卑骑兵追击,全军覆没了,他们这些高级将领能逃出生天的话,至少还有一条活路,但是一旦正面迎击鲜卑人的主力大军,便是生死难料了。 诸将都拿不出什么对策,都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石闵沉思了好一会儿,随即下了赤马朱龙,蹲了下来,而后望着那一片结冰的河面。 这河面如明镜一般,里面还有清水在潺潺流动。现在还是秋冬交替之际,纵然是北方,纵然是这极北的苦寒之地,却并没有说积雪三尺那么夸张,故而这河面看上去还是很薄的,甚至是一只脚踏上去都要坠落。 石闵忽而拿起了一颗石子,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随后扔到了河面上。 “扑通”的一声,石子应声而落。 “大都督,这河面果真是行不得啊!”李农叹了口气道。 石闵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石闵思考良久,可是都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无奈之下,只能命令全军将士在此处安营扎寨,生火取暖。 值得一提的是,赵军征北,其实是带着过冬的衣裳的。但是此时此刻,赵军长驱直入,中途被丢弃的物资不少,后续的军需补给又跟不上,故而除了外部的恶劣条件之外,对于赵军极为不利的一个劣势,便是缺衣少食! 食物,仅仅能供给大军支持三日,棉衣就更不必多说了,太少了,现在被冻坏冻死的将士不在少数! 看着石闵依旧驻足在河岸边上,花木兰有些心疼,想了想,最终还是跑回了石闵的寝帐,将一件狐裘拿过来给他披上。 “大都督,这里风大,都下雪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花木兰一脸关切地道。 闻言,石闵摇摇头道:“我还要想想办法,不然大军一直待在这里,裹足不前也不是一个办法。” “这一条结冰的小沙河啊,就像一条天堑,想要强渡过去谈何容易?”花木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请大都督你还是以身体为重,可别冻坏了!” “是啊。”在身边的文泰叉手道,“大都督,花荣说得有道理!大都督你是在思考对策,可以到寝帐那里烤火取暖,在寝帐里思考对策的。” 石闵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人的一队亲卫。现在他的亲兵营还剩下不足五百人,大统领还是文泰,本来在上一次的选拔之中,文泰完全可以脱颖而出,被外放出去,当一部司马的,但文泰却还是留了下来,给石闵当这个亲兵营的大统领。 见到石闵沉默,在场的亲卫都无可奈何,只能陪着自家的大都督在这小沙河吹风。 这时,花木兰望着明镜一般的河面,撇了撇嘴道:“若是这小沙河没有结冰就好了。不然架设浮桥,乃至于泅渡过去都可以的。” “是啊。” 石闵的嘴里呼出了一口霜气,望而兴叹道:“这真是天不佑我,就连老天爷都不眷顾我们赵军呀!” “大都督……” “等等。” 石闵忽而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询问花木兰道:“花荣,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看着石闵的这个模样,花木兰还以为他是“魔怔”了,不由得一愣,随即回答道:“大都督,我方才说,如果这条小沙河没有结冰的话,我们就可以架设浮桥,或者是泅渡过去了。” “对。浮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石闵一拍手掌,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走!咱们回营,击鼓聚将!” 第72章 强渡 夜深了。 一队又一队的赵卒拿着长枪,精神抖擞地在那里巡逻。更多的赵卒,则是聚拢在一起,生火取暖。 而在他们的前方,在小沙河的对面,火光连天,耀眼的火光,隔着芦苇荡,还有依稀可见的寂寥的星光。不同于来自中原的赵军将士,那些鲜卑人显然是很适应这种气候的。 一个瑟瑟发抖的赵卒,蹲在那里,搓着手道:“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人了。” 在那烤火取暖的赵卒当中,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士兵。 这个小士兵也一样蹲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柄长枪,他就这样哆嗦着,仰着头,向着一侧站着的,比较年长的赵卒问道:“三叔,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谁知道呢。” 年长的赵卒耸了耸肩膀,说道:“这战事一起,便是胜负难料。虽然说,眼下的形势对于我们赵军颇为不利,但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们便不能轻易言败!” “嘿!我说老王头,你还是省省吧!” 一个身材比较精壮,宽额头的赵卒嗤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赵军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怎么还有取胜的可能性?别说现在我军将士没办法强渡这小沙河了,即便能如履平地的过去了,又如何?那些鲜卑人是吃素的吗?” “是啊!是啊!” 一个羌人士卒起哄道:“鲜卑骑兵可是如狼似虎的。现在他们的主力大军便在对面,兵力还要优于我军!我军本是长途奔袭,劳师远征的,现在又遭遇了这般的困境,焉能有不败之理?” 见到这些异族士兵在唱衰,那个老王头顿时愤愤不平地道:“你们这些家伙懂什么?困境,才可求生!之前的土狼峰之战,我们赵军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局,几乎都要全军覆没了,可大都督不还是想出了对策,带着全军将士反败为胜,一举击败了看似强大的鲜卑人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宽额头的赵卒摇头晃脑地道,“我承认,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大都督的确很厉害,智勇双全,但现在这危局之下,焉能力挽狂澜?” “我可是听说了的。我军的粮秣最多只能维持两日所需了!我们这些当兵的,现如今可都是缺衣少食的,已经被冻死了不少人了。” 就在这时,那个稚气未脱的赵卒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忽而站起来,指着小沙河的岸边,惊疑不定地道:“咦!三叔!你们快看!他们是在干什么?” “是在砍苇子吗?” 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一队上百人的赵卒,正在小沙河沿岸的地方,举着火把,在那里砍掉了一片又一片的苇子。 又有一大群的赵卒在那里拿苇子编成了粗绳,拧在一起。 次日正午,天上出现了一丝太阳,小沙河的冰面消融了一些,乃至于出现了“流冰”的现象,许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但依旧有许多冰块在河面上漂浮不定的。 鲜卑大营中。 拓跋什翼犍按着宝剑,在一众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迎着凌冽的北方,登上了大营的瞭望塔,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是赵军战营。 见到对面的赵军没有丝毫动作,拓跋什翼犍不由得困惑不已。 拓跋什翼犍指着小沙河对面的赵军战营,垂询道:“赵军迟迟没有进攻,是何意?” 独孤信乃是代国的大将军,谋略过人,对于军事颇为擅长,既然拓跋什翼犍发问,他便责无旁贷的,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回答。 独孤信于是道:“回禀大王,赵军可能是在瞻前顾后!” “瞻前顾后?”拓跋什翼犍愣住了,随之晒笑道,“这可不像是石闵这般有名将之风的人,应有的风范啊。” 似乎,在拓跋什翼犍的心目中,石闵的形象应该是杀伐果断的。 “大王有所不知。”独孤信叉手道,“石闵就是再果决,此时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拓跋孤大人早已经带兵往赵军的后路抄袭而去。但石闵并没有派兵追击,可想而知,他是想在这小沙河与我军决一死战的!” “决战?不可能吧。”拓跋什翼犍摆了摆手道,“石闵凭什么有这种底气与我军决战?要知道,现在这里可是我们拓跋鲜卑各部的大本营,数十万人马皆横陈在此,别的不说,就是控弦之士,我鲜卑人都有不下十几万!” “而且,赵军能强渡这条小沙河吗?不见得吧?” “大王所言甚是。除非他们赵军都插上翅膀了,不然绝无可能强渡小沙河的!但是……” 独孤信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道:“大王啊,石闵本身就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男人。之前的土狼峰之战,老臣本以为赵军在水源断绝的情况下,已经无计可施了!谁成想,不知道石闵想出了什么法子,竟然变戏法一般,有如神助一般,竟然真的被他取得了水源。” 拓跋什翼犍微微颔首道:“石闵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恨不为寡人所有!独孤信,寡人看赵军现在孤军深入,其粮秣必然无多,或许已经撑不过三五日了。这几日,你只需督促好麾下的将士们,严防死守小沙河一线即可!寡人就不信了,这一回石闵还能够反败为胜!” “诺!” 这小沙河的河岸线极长,绵延数百里,故而石闵带着上万兵马,沿着小沙河一路游走,最终找了一块距离对面的鲜卑营地很远的地方,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 赵军在干什么呢? 只见,在石闵的指挥之下,赵卒们用苇子编成粗绳以阻挡流动的冰块,不久,分散的冰块即连在一起,但不很坚固。 “大都督,你这是在做甚?难道是想让将士们沿着这些苇子编成的粗绳,爬过去吗?”旁边的花木兰不解地道。 闻言,石闵摇了摇头道:“这个自然不成。粗绳虽然能阻挡流动的冰块,但并不牢固,而且这并不适用于我骑军强渡!秦牧,你知道我的用意何在吗?” 秦牧现在已经是石闵的一名亲兵,故而可以像花木兰一般,与石闵朝夕相处。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大都督你应该是想让冰和苇冻在一起,如同浮桥一般,好让大军强渡过去吧?”秦牧笑着道。 “知我者,秦牧也!” 石闵赞了一下,随即说道:“李农!” “末将在!” “你立即派兵,将搜集过来的苇子,全部散在冰面上!” “诺!”李农不明所以,但这是大都督石闵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 第73章 代王夜遁逃 三更半夜,雾霭深沉。 在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忽而亮起了一阵阵的火把。 石闵挥了挥手道:“上!”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所有赵军将士便亦步亦趋地开始渡河。 这里远离鲜卑人的营地,故而举起火把,接着火光行进是没毛病的。鲜卑人犯了一个寻常人都会有是通病,便是掉以轻心。 绕是如此,为了谨慎起见,石闵还是下令渡河的将士马蹄裹上麻布,动作小一点,鬼鬼祟祟的,最好不要发出什么大的响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六万多大军已经全部渡过小沙河。 他们的脚踩在结冰的河面上,井然有序地行进着。当然了,他们每走一步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石闵想出的这个办法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所有人,一个不落地,都安全地渡过小沙河了。 就在赵军悄悄渡过小沙河的时候,独孤信也按着腰间的佩剑,带着一队亲兵在河岸边上巡视。 望着对面的赵军战营,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火光都连着天际的景象,独孤信自己没看出什么异样,不由得向着旁边一直在监视的士卒垂询道:“对面的赵军战营,可有异样?” “还是老样子。大将军,您就放一万个心吧!除非赵军能插上翅膀,不然飞都飞不过来的!”鲜卑兵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好。”独孤信微微颔首道,“你们夜间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可掉以轻心,被赵人的斥候摸了过来。” “是!” 与此同时,在小沙河的岸上。 望着已经集结起来,排列得井然有序的赵军将士,石闵微微颔首,向着身边的李农问道:“将士们都已经渡河完毕了吗?” “是的。已经全部渡过小沙河了!” “好。” 石闵又环视了四周一眼,借着火光,他看着面前的将士们红通通的脸色,忽而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道:“现在!听我命令!全军上下!将除了武器装备之外的东西,全部丢弃!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全军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石闵这是要效仿当年的楚霸王,破釜沉舟啊! “文泰!” “诺!” 文泰听命,向着石闵叉手了一下,随即打手一挥道:“给我上!” 顿时,直属于石闵指挥的亲兵营,数百人鱼跃而出,开始过去逐个地搜查每个人的身上。 除了武器、铠甲,其余不相干的东西一律丢弃。 很快,一些诸如锅碗瓢盆,米粟谷物的东西,还有战马的干草,都被全部集中在一块空地上,浇上了火油。 石闵接过了花木兰递过来的一根火把,二话不说,直接丢到了浇满了火油的杂物上。顿时,场中亮起了冲天而起的火光。 强烈的火光,在这一片漆黑而冰冷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石闵望着眼前的赵军将士们,昂首道:“弟兄们!我大赵国的好儿郎们!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战,即死!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的,死得其所!” “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击败那里的鲜卑人!掠夺他们的口粮据为己有!告诉我!你们愿意追随我!杀鲜卑狗吗?!” “杀!杀!杀!……” “好!” 石闵也被这一幕激起了沸腾的热血,他旋即翻身上马,挥着手中的长剑,如孤狼一般,嚎叫了一声道:“给我杀啊!” “杀啊!” 惊闻营地内外响起的喊杀声,原本已经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的代王拓跋什翼犍不由得蓦然惊醒,而后怒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拓跋什翼犍是一个急性子,知道大事不妙,随即披上了一件狐裘,提上了架子上的一柄利剑,就这样大步流星地排开了寝帐的帘布,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急冲冲的小校。 “报!大王,大事不好了!赵军杀来了!” “什么?!” 拓跋什翼犍勃然变色,但是他显然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便指着小校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是谁让你谎报军情的!” “小人没……” “唰”的一声,这个小校的话音还没落下,刚刚开腔呢,就被拓跋什翼犍一剑割破了咽喉,血流如注,就这样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赵军是怎么强渡小沙河,杀到这里来的?难道还真的是插上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拓跋什翼犍没工夫寻思这些,因为独孤信已经拍马过来了。 “独孤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是赵军袭营了吗?” 独孤信苦笑着道:“是啊!快撤吧大王,我们已经顶不住了!” “怎么可能顶不住!你在撒谎!”拓跋什翼犍气急败坏地道,“敌军不过数万之众,而在这里,我代国有十数万的勇士!撤,你让寡人撤到哪里去?” “再不撤就真的来不及了!” 独孤信瞪着眼睛道:“大王啊,还请你大事为重!国家兴亡现在皆系于你一人身上!” “不!寡人不走!”拓跋什翼犍显然是很不甘心的,满心的愤恨,就连眼睛里都遍布了血丝。 拓跋什翼犍面目狰狞地道:“独孤信,你现在立刻给寡人召集所有部落的勇士,寡人要带着他们,与赵狗决一死战!” “……” “大王啊!”独孤信颓然失色地道,“再不撤就真的来不及了!赵人的攻势太过迅猛了,如狼似虎,现在我鲜卑各部的勇士,各路兵马早已乱作一团了!贺兰部、步六孤部、勿忸部等各部的大人们,已经带着各自的亲信逃命去了!现在的形势,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到处都是逃命,急于奔命的将士啊!” 听到这话,拓跋什翼犍不由得冷静了下来,还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是那一种鲁莽的人,不然也做不到代王之位,大权在握了。 “独孤信!” “老臣在!” 拓跋什翼犍抱着独孤信的手掌,声情并茂地道:“老将军,就由你负责断后吧!寡人不求你可以击败来袭的赵军,不过,你一定要力所能及,救出更多的同胞出来!拜托了!” “诺!” 拓跋什翼犍最终还是灰头土脸地走了,骑上了一匹骏马,在一众宿卫的开路之下,绝尘而去。 这一次的打击,对于拓跋鲜卑部,对于他们代国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 拓跋鲜卑部几代人,好不容易征服的各部的势力,在这一战之后都将土崩瓦解。到时候,漠北草原上,又少不了经过一番惨烈的角逐,而最终的胜利者,将和现在的鲜卑人一样,统治整个漠北草原! 拓跋什翼犍也是心里叫苦不迭的,对于石闵更是愤恨。 他几乎将代国所有的人口,都带到了这里,在小沙河沿岸驻扎下来,本以为可以一战而大破赵军,使之全军覆没,没成想,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第74章 野性 夜尽天明。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厮杀,赵军最终获得了胜利,斩获颇丰。 已经得胜的赵军将士,除了一部分负责戒备的士卒,都开始杀牛宰羊,准备一场丰盛的篝火晚会。 而那些作为战败者的鲜卑人,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敌寇,在自己的面前胡作非为,任意宰杀自己放养的畜牧,不敢吭声,都蹲在那里瑟瑟发抖。 妇女和小孩还好说,按照草原上的惯例,大获全胜的一方,是不会对失败的那一方赶尽杀绝的。 当然了,这是对于部落而言的。 反正,妇女是用来生育的工具,不会轻易杀死,高过车轮的小孩子,因为可能有了记忆的能力,故而必须杀掉! 其他的,诸如老人、青壮年,则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而这些鲜卑人,显然都知道主宰他们生死的人是谁! 这时,李农已经统计好战损的情况,故而拍马赶来,跟石闵汇报道:“大都督,此战的战损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 “如何?” “此战,我军阵亡将士一万三千多人,伤者不计,失踪的将士不计。敌军死者大概有四万人,被俘虏的鲜卑人各部的男女老幼,人数大约在十万左右!” 闻言,石闵还能淡然处之,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而旁边的石鉴却是喜不自禁,说道:“善!大都督,这一战可真是硕果累累啊!自从上一次灭亡西赵之战,我们赵国,已经好久没有取得如此的大胜了!这一回班师回朝,父王肯定会大大地封赏于你的!” “封赏非我意,但愿干戈平。”石闵叹了口气道。 “嗨,大都督你何必如此客气?仅此一战,朝堂上的列位将军,夔安、桃豹、石斌他们谁人能及?不及也!这一趟回去,说不定父王还会封你一个公爵呢!” 石鉴笑吟吟地垂手道:“大都督,我这可先跟你道贺了!” “呵呵,义阳公你可别折煞我了。”石闵还是谦虚地摆了摆手道。 这时,李农不由得出声问道:“大都督,你看,这些被俘虏的鲜卑人应该怎么处理?” “不若按照他们草原上的惯例,只留下妇人和小孩,其他的,都……”石鉴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石闵闻言,却是摇摇头道:“不了。我虽然不信佛,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我们已经拿下了鲜卑人的营地,得到了如此之多的物资,想必是可以妥善安置他们,回到中原去的。” “大都督说的是。”石鉴微微颔首道,“将这些鲜卑人都迁到南方去,料他们都无法惹是生非了!而且,这又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石鉴说的没错,能一下子给赵国充实那么多的人口,的确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要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人口可是最宝贵的资源! 没有人口,谁来给你交纳赋税?谁来给你当兵打仗?谁来给你服劳役? 石闵回去之后,说不定还真的能被封公!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份平定代北之乱的功劳,便足以使石闵跻身人臣,位比三公了! 赵军在休整了数日之后,在石闵的统率之下,便浩浩荡荡地往南方开拔。 已经躲在塞北舔舐伤口的鲜卑人,自然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背后偷袭什么的。 不说拓跋什翼犍想不想,即便是他很想,此时此刻都没有这个能力了。现在拓跋鲜卑部已经现了颓势,犹如一头受伤的老虎,在它的四周,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恶狼正在伺机而动! 在赵军撤退之后,可想而知,漠北草原将迎来一番新的角逐! 至少十年之内,北方的游牧民族是无法南下牧马的。 在回去的路上,不少的将士,不管是汉人、羌人、羯人、氐人、丁零人,形形色色的人都化身成了色中饿鬼,不时地冲进了关押着俘虏的战俘营地,拉出了那些妇女外出奸淫。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跟开无遮大会一般,真是好不快活! 若是中原的那些比较贞烈的汉女,遭受了如此的欺辱,说不定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直接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很可惜,这些鲜卑女子,在被侵犯之后,只是哭哭啼啼的,并没有做出什么轻生的举动。 对于自己麾下的将士们的所作所为,石闵听之任之,没有像上一次的伐晋之战一般,令行禁止,杀无赦。 看着在桌案边上看书,还看得津津有味的石闵,花木兰不由得赌气一般,撅着嘴道:“大都督,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啊?你不是说,禁止将士们对无辜的平民百姓烧杀淫掠的吗?现在你出去看看,外面,到处都是光着屁股的男男女女!臭不要脸的,他们一个个都……都在奸污那些鲜卑妇人!” “若是氐人、羌人这些胡人这么干就算了,咱管不着,可是现在我们汉人士兵都这么干了!大都督,你可是立过军法的,你不是三申五令过,严禁将士们对无辜的平民百姓烧杀淫掠的吗?现在将士们都这么干了,置你的军法于何地?!” 花木兰瞪着眼睛道:“这样一来,你立的军法,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了吗?” 石闵还在那里看书,一动不动的。 “大都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花木兰跳着脚道。 直到这时,石闵放下了手中的那本《左传》,摇摇头道:“我都听着呢。” “那你知道将士们这几天在外面都干什么吗?” “知道。” “那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的?” 听到这话,石闵当即转过身,招了招手道:“过来木兰。” “干什么?”花木兰对此狐疑不已,但是基于对石闵的信任,她还是慢腾腾地坐到了石闵的面前。 石闵随即将双手攀在花木兰的双肩上,四目相对,他目光如炬地道:“木兰,你了解一个男人的欲望吗?” “欲……欲望?”花木兰吓得一哆嗦。 当然了,石闵与花木兰都这么亲切了,自然是不可能感到害怕的,她仅仅是被石闵这么突兀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了而已。 “对,就是欲望!”石闵肃容道,“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欲望这种东西,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欲望,也可以说是野心、梦想,但每个人心底的欲望都不一样!” “你知道那些正在奸淫鲜卑的妇人,在代地奸淫掳掠的将士,你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吗?” 石闵的嗓音有些低沉,但这并不妨碍花木兰的理解。 “这……我不知道。” 石闵又拍了拍花木兰的双肩,轻轻的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对于我们男人而言,大丈夫生于世,有三种东西不可或缺,一是金钱,一是权势,一是女人!这三种东西对于男人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所以说,他们是抵制不了女人的诱惑力,这才……” “不错。孺子可教也。” 石闵松开了花木兰的双肩,说道:“当兵的就像是恶狼,这狼三年不知肉味儿,你说碰上了香饽饽,他们还不会丧失理智,一拥而上?没有谁是圣人,孔圣人还说过呢,‘食色性也’。” “这便是他们的欲望、需求。所以说他们管不住自己裤裆下面的那玩意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那些被欺辱的妇女不是很可怜吗?”花木兰迟疑地道。 “对,她们是很可怜,不过我不能也不想帮她们。”石闵耸了耸肩膀道。 “可是为什么啊?将军,你上次在云阳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此一时彼一时。而且境况完全不一样。” 石闵淡淡的道:“木兰,我希望你能明白。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固然能打胜仗,可以百战不殆,但是处于这种乱世,这种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更多的人还是桀骜不驯,悍不畏死的!” “我的军令,他们现在不敢违背,但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不想要他们仅仅是迫于我的威势,屈服于我,我需要的,是他们可以打从心底地爱戴我,拥护我,这些你能明白吗?” “这……”花木兰愣住了。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石闵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木兰,你只需要记住,一支军队,不仅要淬血,不仅要军令如山,他们的性格也要顽强不屈,充满野性和血性。而那种释放的方式,算是一种馈赠吧,也能温养将士们的野性。” “……” 第75章 魔鬼 征北的赵军已经撤回了雁门,进入赵国的境内,但石闵只是沿途补充了一些军需粮秣,不敢扰民,不敢稍加逗留。 别看石闵现在是赵国的名将,他的声望是如日中天的。但是石闵自己却知道,恃宠而骄,功高震主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更何况,石虎这个君主从来都没有推心置腹地信任过他。 看看后世的明朝名将蓝玉是怎么死的? 这厮也是胆大包天,仗着自己的赫赫之功,恃宠而骄,还干出了强纳元妃,攻打边关守军的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简直荒唐! 这一日,石闵正在巡视营地。 现在征北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但是石闵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一丝不苟,日常工作还是一个不落的。 “报!大都督!”这时,一个小校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何事惊慌?”石闵不悦地蹙眉道。 小校叉手道:“大都督,战俘营里起了冲突!起因是一名伍长,意欲侵犯一个鲜卑女子,最后被杀死了。这个鲜卑女子的来头似乎不简单,等我军的执法兵赶到,想要惩处此女的时候,战俘营里不少的鲜卑人都奋起反抗,不过已经被镇压下来了。” “反抗的鲜卑人如何处置,还请大都督明示!” 若是一般的主将,碰上这种事情,绝对是不闻不问,便对那些不知好歹的战俘格杀勿论的。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想怎么处置还不是我一个命令的事情吗? 不过石闵的性格便是如此,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滥杀无辜的,即便对方是胡虏,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下杀手的。 “带我去看看。” 闻言,这个小校随之在前面引路。 当石闵进入战俘营的时候,只见场面已经被赵军的执法队控制下来了。 成百上千的鲜卑战俘被迫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周围都是拿着武器指着他们的赵卒。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相信就会被这些手持长枪长矛,如狼似虎的赵卒格杀勿论的。 原本耀武扬威的鲜卑人,现在都已经在石闵的面前下跪,瑟瑟发抖。 而地上,已经躺了几十具尸体,绝大多数都是鲜卑人的,还有几具是赵卒的尸首。 “到底怎么回事?”石闵蹙眉道。 负责管理战俘的,是将军董匡,他一见到石闵过来,便上前叉手道:“大都督,是这些鲜卑人滋事在先。被当场格杀的鲜卑人有五十二人,不过在冲突中,我军也死了六名士卒!起因,却是因为一个鲜卑的贵族女子。” “人呢?” “带上来!” 随着董匡挥了挥手,一个踏着小蛮靴,一身胡服,长得颇为标致,却又显得很狼狈的鲜卑女子便被带了上来。 这个鲜卑女子看上去,活脱脱一头母豹子,一脸的桀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让男人很想要征服的野性的味道儿。 在见到石闵的那一刻,这个鲜卑女子没有低头服软,反而是昂着头,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甚至还娇叱了一声。 不过这个娇叱却是用的鲜卑语言,在场的赵军将士都没有谁能听得懂的。 “恶贼?不错,对于你们鲜卑人来说,我石闵就是恶贼。”石闵淡淡的道。 “你……你听得懂我说的什么?”鲜卑女子愣住了,瞪着自己的美眸,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石闵。 石闵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花木兰便站出来,炫耀一般地哼了一声道:“哼,你这个蛮婆子懂什么?我们大都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识的人物!对于汉语、羯语、氐语、鲜卑语等语言可是精通得很的!你说什么,我们大都督岂能不知道?” “若真是这样,看来我们鲜卑人败得真是不冤。”鲜卑女子螓首道。 “你是何人?” “我乃是鲜卑独孤部之女,代国大将军独孤信之次女,独孤伽罗!” 原来是独孤信的女儿,不过,独孤伽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作为一名历史爱好者,石闵可是知道后世的隋文帝的皇后,独孤皇后,也是叫做独孤伽罗的。而且巧合的是,独孤皇后同样是独孤部的嫡女,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独孤伽罗,便是后来的独孤皇后的祖先。 就是不知道,这个独孤伽罗,比之后世的那个作为隋朝皇后的独孤伽罗如何? “你怎敢杀我赵卒?”石闵又问道。 “因为他该死!” 独孤伽罗还没说话呢,在他的身后,忽然站起来一个魁梧非凡的大汉,面对着附近的赵卒的武器之所指,大汉昂着头,低喝了一声道:“伽罗小主,乃是我们独孤部的小主,是草原上的三朵金花之一,高贵而美丽,岂容这些卑贱的丘八染指?” 闻言,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一脸愤愤不平地等着这个大汉,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汉就地正法。 不过石闵却无甚在意一般,眯着眼睛道:“噢,高贵?卑贱?区区的战俘也配有高贵二字?我倒是孤陋寡闻了!你们现在可是我们赵军的阶下囚,不过鱼肉,不惧刀俎乎?”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大汉哼了一声道。 “叱罗那!” 听见独孤伽罗的这一声呵斥,名为叱罗那的大汉,这才收敛了一些。 看来这个独孤伽罗,在这些鲜卑人当中还是有一些声望的。 石闵忽而挑眉道:“别以为我不敢杀死你们。不过,就这样杀死你们,实在是太过便宜你们了!我听说,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活三天到五天。” “董匡!” “末将在!”董匡当即站了出来。 “看来这些鲜卑人是过得太过安逸了些,野狗毕竟是野狗,被逮住了还是野性难驯的。你即刻吩咐下去,让人制作一些绳子出来,捆住鲜卑男人的双手!隔离他们,五日之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予他们一粒米饭,一滴水!” “诺!” 对于石闵的命令,董匡自然是无不遵从的。至于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他倒是不甚在意! 怎么说呢? 这些鲜卑人现在已经是战俘了,还敢反抗,并且杀死了他们几个赵军士卒,不恼羞成怒,屠杀他们已经算很好了。 听到这话,对面的独孤伽罗吓得小脸煞白。 石闵则是含笑道:“我们赵人,没有这么多的余粮养自己原本的敌人。呵呵,五日之后,我相信能存活下来的鲜卑人,一定能与我们冰释前嫌的……” 魔鬼! 独孤伽罗在心里怒骂着,但是无可奈何,诚如石闵刚刚所说的那样,他们鲜卑人现如今已经是赵军的战俘了,作为战俘,就应该要有战俘应有的觉悟。 他们这些鲜卑战俘,没有资格跟石闵谈条件! 第76章 独孤伽罗 赵军又一路南下,出雁门,过阳曲,又渡过了黄河,一路向着赵国的都城邺城而去。 至于那些鲜卑人则是跟牛羊一般被驱赶着,那些老弱妇孺还好,至于青壮的男子,则是都被绳子捆绑在一起,站成了一排被驱赶着。 稍有不顺心的,或者是碰上跌倒,走的慢的鲜卑人,赵卒们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俘虏,是最没有人权的。 “大都督,这些鲜卑人已经接连三日没有进食过一滴水,一粒米饭了。已经饿死了好多人了,再这样下去,可能都撑不到五日的期限,这些鲜卑人就是被饿死大半了!”董匡驱马上前,指着被丢到一边去的鲜卑人的尸体说道。 说来,也是很残酷的事情。 但凡是饿得两眼昏花,走不动道的鲜卑人,生病的鲜卑人,几乎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赵军丢弃在行进的道路上,沦为这片土地的一捧黄土。 人口,尤其是男丁和妇女,的确是乱世当中不可或缺的资源。 但是连石虎都不甚在意这些人命,更何况是石闵呢? “二叔,你想给这些鲜卑人求情吗?”石闵睥睨了董匡一眼道。 闻言,董匡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仅仅是这样吗?二叔,你要知道,慈不掌兵,若是我们赵军战败了的话,相信下场,比现在的这些鲜卑人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闵儿,这些鲜卑人固然可恨,但他们现在已经战败了,沦为了我们赵军的战俘。如果这些鲜卑俘虏在路上便死了大半的话,你要如何向大王交代?” “……” 石闵沉默了一下,随之说道:“大王不会因此而苛责于我的。” 见状,董匡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向着石闵叉手道:“大都督,独孤伽罗想要见你一面。” “噢。” 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石闵挥了挥手道:“把她带过来。” 过了没多久,独孤伽罗便被带到了石闵的面前。 “独孤伽罗,见过大都督。”独孤伽罗向着石闵行了一礼,是他们草原上特有的抱胸礼。 “不必多礼。”石闵眯着眼睛道,“独孤伽罗,你此来找我,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 独孤伽罗的心里愤愤不平的,但是不敢表露出来,随之低着头,语气温和地道:“大都督,小女是来替我鲜卑的数万被俘虏的男丁求情的。” “呵,求情,你有那么大的面子吗?”石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或者说,你有这个资格吗?” 闻言,独孤伽罗的肺都气炸了,不过,这事关他们鲜卑数万男丁的生死,由不得她任性妄为。 独孤伽罗于是耐着性子道:“大都督,小女知道,小女能见到你的面,跟你说上话,这已经是荣幸之至的事情了。但小女心中有一语,不吐不快。” “你心里不快,关我什么事?憋着。” 又被石闵这么毒舌地怼了回来,独孤伽罗的脸色一黑,又道:“大都督,你能好好听一听小女说话吗?” “不能。” “……” 见到独孤伽罗气得浑身颤抖,石闵不由得蹙眉道:“独孤伽罗,你是什么来意,我一清二楚。但是我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这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你岂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 “大都督!” 独孤伽罗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怨愤的情绪,随之说道:“我知道大都督你说过的话,不会轻易收回的。但是,这事关我鲜卑数万男丁的生死,小女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数万同胞就这样被活生生地饿死在我的面前。” “你回去吧!”石闵摆了摆手道,“别说是你,独孤伽罗,就算是你们的代王来向我求情都没用!” “大都督,难道你就这么不通达人情?” “呵呵,我的人情是拿来对人的,对于豺狼虎豹,还需要讲究什么人情吗?” “你!” “独孤伽罗,趁我还没想杀你之前,我奉劝你速速离开。我这个人,信奉一条真理,便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的手上,沾了我赵军士卒的鲜血,我没杀了你已经很客气了。” “求你了。” 独孤伽罗忽而银牙一咬,直接向着石闵跪了下来,如同无助的小羊羔一般,俯首在地上,瑟瑟发抖着,那个模样可怜巴巴的。 这个时候,似乎是铁石心肠的硬汉,都要被她的这种姿态弄得心软了。 独孤伽罗好似觉得很屈辱一般,脸色煞白,双手紧紧的攥着,银牙咬着薄唇,都已经不自觉的渗出了斑驳的血液。 石闵是最见不得女人哭泣的,尤其是这种长得花容月貌的女子,以独孤伽罗的样貌,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要说石闵不对她怦然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独孤伽罗在他石闵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若是说石闵不为此心里一软,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石闵沉默不语,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旁边的董匡忽而出声道:“闵儿,不如你就答应独孤伽罗,放过那些鲜卑人吧。三天的不吃不喝,已经饿死了不下一万的鲜卑人!这样的惩罚已经十分严苛了。” “而且,将更多的鲜卑人带到邺城去,也能换取更大的功劳不是吗?” 石闵瞟了董匡一眼,没有直接开腔。 “独孤伽罗,我若是放过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闻言,独孤伽罗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衣角,低着头道:“小女现在已经沦为了阶下之囚,能给你什么好处?不过,如果大都督你不嫌弃的话,我……我愿意做牛做马,侍奉大都督。”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 石闵冷笑着道:“独孤伽罗,你是独孤部的小主,在独孤部应该有些名望吧?” 独孤伽罗不知道石闵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独孤伽罗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请大都督明示。” “你们鲜卑人都是马背上出生的人,擅于骑射。而骑术,正是我们中原人的短处!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个时辰的时间,你给我挑选出五千精壮而擅于骑射的鲜卑人。我将用他们为汉军,成立一支新的骑军。” “多谢大都督!”独孤伽罗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独孤伽罗的背影离去,董匡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石闵说道:“闵儿,我明白了。你压根儿就没想对这些鲜卑人赶尽杀绝,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充实军队?”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董匡听到这话,亦是眉头一皱,说道:“可是闵儿,你有把握驯服这些鲜卑人吗?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若是没有把握,我就不会干了。” 石闵淡笑了一下,又向着旁边一脸云淡风轻的秦牧问道:“秦牧,你可知道我的心中所想?” “大都督这么做,是想让大赵天王放心对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石闵与秦牧二人顿时相视而笑。 第77章 让步 到了傍晚的时候,独孤伽罗便从数万鲜卑男丁当中,挑选出五千人的精壮。于是派人去请石闵过来。 石闵在阵前走了几圈,扫视了一会儿,不由得眉头一皱。 “独孤伽罗,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小女不敢!”独孤伽罗忙不迭地俯首道。 不料,石闵指了指那些个已经被饿得老眼昏花,面黄肌瘦,看上去都无精打采,跟蔫了的黄瓜似的鲜卑人,嗤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你给我挑选出来的精壮?我需要的,是精兵!没错,他们这些人,看上去体格魁梧,都有两把子气力,但是孰优孰劣,我如何能够一探究竟呢?你若是拿一些老弱病残给我滥竽充数,又当如何?” 你自己不会长眼睛看嘛?! 独孤伽罗在心里疯狂吐槽着,但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绕是石闵如此过分,她都不能出言顶撞,不然性命难保。 “大都督,小女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他们都是我鲜卑的勇士!无一老弱病残!” 石闵冷笑道:“你的身家性命?独孤伽罗,你的身家性命,现在还捏在我的手里,能做什么担保?” 独孤伽罗闻言,那是被气坏了,但还是忍着没有反驳,而是沉住气道:“既然大都督不信小女,不知道你要如何才能确信,这五千人都是锐士呢?” “优胜劣汰。其实你让我确信很简单,我会管够这数万鲜卑人的晚餐、早餐,明日一早,便进行大演武!我将通过层层的比试,最终筛选出五千锐士,编入我赵军当中。” “遵命!” 等到石闵领着自己的一队亲兵远去,独孤伽罗还望着石闵离开的背影,在那里发怔,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叱罗那随之上前,跟独孤伽罗低声道:“小主,石闵这么干,到底是何意?” 听到这话,独孤伽罗不由得摇摇头道:“石闵之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摩。或许,他只是将我们鲜卑人的大演武,当做是行军路上的一种余兴节目,一种消遣罢了。” “小主,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我已经联络好人手,明日大演武,赵军必给予我们一些兵器,只要小主你能一声令下,我们鲜卑人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啊。” “不要冲动。”独孤伽罗挥了挥手道,“石闵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不会怕我们生乱。说不定他石闵还想找这么一个由头,将我们鲜卑人,杀一个干干净净的呢!” “唉,好吧。”叱罗那没奈何,只能叹了口气,静观其变了。 翌日一早,石闵便让人敲响了军中的牛皮大鼓,击鼓聚兵,同时将那些手无寸铁的鲜卑人都聚集到一个空地上。 面对着底下忐忑不安的鲜卑人,站在高台上的石闵按着剑,昂首挺立,高声道:“我是征北赵军的大都督,石闵!我召开这次大演武的目的,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不错,我想从你们之中,挑选出悍勇之士,编练一支五千人的新军!” “到我赵国腹地之后,等待你们的是什么命运,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当我大赵国的兵,当我石闵的兵,绝对比做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要好得多!现在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能不能取得这个资格,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听见石闵这么说,在高台下面的鲜卑人,都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石闵又道:“我知道,你们鲜卑人都是马背上出生的人,从出生开始,你们便是在与马、羊打交道!天下之善骑射者,无人出其右!故而,为了筛选出你们之中的锐士,层层选拔,优胜劣汰,我决定设立三场比试!” “其一骑射,其二相扑,其三马战!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们鲜卑人所擅长的!现在我宣布,大演武开始!” 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大演武正式开始。 为了警惕这些鲜卑人生乱,趁机逃跑,或者是滋事,石闵已经提前让人关闭了营寨的大门,同时派出了重兵,在此地,四面把守。 一旦发现有逃逸的鲜卑人,他们可以乱箭射杀! 这第一场比试,骑射,那自然是鲜卑人这些游牧民族所擅长的。 但这骑射,便是在战马上放箭,冲着百步之外的靶子射箭,射中者,才能进入下一场比试。 当然了,为了防止鲜卑人逃跑,石闵还特地让这些鲜卑人分成许多批,许多考场来考核。 鲜卑人的骑射果真是了得,不过其中也是良莠不齐的,有的骑术了得,有的射术了得,而骑射两者皆精通的,倒是大有人在。 绕是如此,最终鲜卑人还是被刷下去了至少一万人。 在石闵身边的秦牧,看到底下轰隆隆,如闷雷一般响起的马蹄声,伴着烟尘滚滚,不由得望而兴叹道:“鲜卑人的骑射工夫果真是了得!光是这份骑射的能力,我们汉人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时间,投入多少的精力和钱财,才能打造出这样的一支铁骑强军啊!” “鲜卑人的确是犹擅骑射,但他们只不过是单兵作战能力比较突出而已,大规模的团战,这些鲜卑人却是不值一提的。”石闵撇了撇嘴道。 “话虽如此,但是鲜卑人能有这份骁勇,还是不得不防啊!” 石闵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道:“鲜卑人再骁勇,也还是我们赵军的手下败将。而且秦牧啊,现在这支强军已经是我们的了,不是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大都督你倒真的是打了一个好的如意算盘。大都督,你可想好了,回去之后如何想大赵天王交代此事了吗?”秦牧淡淡的笑着道。 私自扩军,毕竟是一个犯禁的事情。 “我已经向大王禀告过了,也在日前得到了回复,大王是准许我将鲜卑人补充进来,重新编练一支新军的。” 听到这话,秦牧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相信大赵天王,应该会对大都督你放心不少啊。” “哈哈,知我者,秦牧也!”石闵拍手叫好道。 秦牧的确是比较清楚石闵的花花肠子的。 这一次,石闵之所以非要将鲜卑人招募到自己的汉军当中来,主要有两个重要的原因。 其一,不言而喻的,鲜卑人在骑射方面,的确要强于汉人骑卒,甚至连现在羯赵国内的羯人、氐人、羌人这些进入中原日久,已经被中原的花花世界迷了双眼的胡虏要好得多。 培养一名骑兵,所要付出的财力和物力都是不在少数的,更何况是想要打造一支强悍的骑军呢? 其二,便是如秦牧所言,石闵之所以非要将鲜卑人编入自己的军中,组建这支新的骑军,其寓意深远。 别的不说,过去的汉军,几乎是石瞻、石闵父子二人的囊中之物,除了他石闵,石虎这个做大王来了,都不一定能号令汉军的将士们。 石虎对此自然是深以为恨的,但不好表露出来,更何况除了石闵之外,国内还有姚弋仲、蒲洪、李农等手握重兵,位及人臣的大军阀们在那里虎视眈眈着。 石虎作为一个上位者,自然是很想要削弱各地军阀的势力的,而石闵,虽然名义上是左积射将军,统率的汉军还都驻扎在邺城的漳河大营,并没有自己的根据地,但是汉军里面,清一色的都是汉儿。 这就跟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的身边一般,石虎对于石闵的态度那是一个复杂,想杀又不情愿杀。 为什么呢? 因为石闵能干,在军中威望极高,现在在漠北草原,两战而大破鲜卑人,差点灭了代国!所以说,石闵的威望是随之水涨船高的,但随之而来的,可是石虎那无穷无尽的怀疑啊! 石虎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石闵有能力有威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可谓是文武双全,很完美的一个人!你很难从石闵的身上找出什么污点来! 这难道不可怕吗? 很可怕! 若是石闵就这样恃宠而骄的话,或许石虎没什么顾忌的,但偏偏找不出石闵有什么缺点,这就让人感到耐人寻味了。 故而,石虎一直想在石闵的身边安排人手,上一回,将石兰许配给他石闵,使二人成婚,便是有着警示石闵,监视石闵的意思在里面。 石闵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而改变汉军的体制,破格招募鲜卑人充入汉军当中,这就是跟石虎的一个让步! 一个上下一心的汉军,不是让人很畏惧吗? 第78章 古之恶来 第一场“骑射”的比试当中,被筛选出去的鲜卑人可不在少数。 在通过第一轮的比试之后,仅仅歇息半个时辰,第二场“相扑”的比试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在所有人当中,石闵倒是没少看出这些鲜卑人当中的佼佼者。 其中,那个叱罗那便是一个,至于另外一个,则是长相奇丑,双眼有铜铃那么大,颚骨凸起,长着一张“香蕉脸”的丑汉。 石闵问过别人,这厮叫做摩多,是一个混血儿,原本是在代国做奴隶的。 叱罗那和这个名为摩多的奴隶一样出色,在骑射方面摩多略逊一筹,但是对于相扑,他的对手,尽管是清一色的魁梧大汉,但都刚刚近身,就被撂倒在地上了。 这样的勇力,似乎丝毫不逊于自己啊! 经过骑射、相扑和马战三轮比试,最终能留下来的,只有五千人,不多不少。 “大都督,不知道你打算为这支新军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秦牧颇为好奇地问道。 “我已经想好了,便叫做狼骑兵吧!鲜卑狼骑!这将是一支来去如风,充满机动力的轻骑兵,将会成为我汉军征战天下的一把尖刀。” “狼骑兵吗?” 秦牧又道:“对于精骑之威,想必大都督是知之甚深的吧?” “那是自然。”石闵不由得感慨万千地道,“当年的昌黎之战,燕国趁我大军后撤,派出慕容恪率领两千精骑,差点将我们赵军击溃!精骑之威可见一斑。” “鲜卑人生性桀骜不驯,如脱缰的野马……不,他们应该比野马更加难以驯服。不知道大都督你打算派何人去操练这支狼骑兵?” “我将亲自操练。” “如此甚好。”秦牧淡淡的道,“只是大都督,你既然为一军之主将,便不能事必躬亲。你操练这支狼骑兵是可以,但是狼骑兵,始终是需要一个大统领的。不知道大都督你的心中是否有人选了呢?” “怎么,秦牧你要向我举荐谁吗?” “非也。” 闻言,石闵云淡风轻地笑着道:“不瞒你说。秦牧,我属意的是让叱罗那作为这支狼骑兵的统领,此人曾经在代国的独孤部,担任过千夫长,颇有声望,颇有资历,颇有勇武和才干!” 石闵让叱罗那来当这个狼骑兵的统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便是两晋时代的特性,就跟分封制一般,可以说是,我的部下的部下,不是我的部下! 石闵固然可以直接插手狼骑兵的军务,行使自己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是这些桀骜不驯的鲜卑人未必会服气,即便是对他石闵服气,不一定会对石闵调任过来的将军服气。 以胡治胡才是王道。 当然了,石闵既然敢于让叱罗那统领这些鲜卑人,统领狼骑兵,自然有把握使之臣服,使之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刃。 石闵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面排列有序,却还是不改胡人本性的鲜卑人,挥了挥手道:“肃静!” “肃静!”在高台附近的赵卒很是配合地喊了一声。 在场的鲜卑人,便是畏之如虎,如惊弓之鸟一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上面长身而立的石闵。 “恭喜你们,你们很幸运地,成为了我赵军当中的一员!我将赐给你们一个新的名字‘狼骑兵’!自即日起,你们的家人也将一同迁到邺城,我将禀奏大王,给予你们的家眷土地、耕具、房屋,还有一些金银细软!并且登记造册,直接成为我大赵国的黎民百姓。” “跟着我,你们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石闵朗声道:“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存在什么逃跑的侥幸心理。我赵国的军制是这样的,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百人为渠,一个士卒跑了,一个伍的全部斩首!一个伍的人跑了,一个什的人全部斩首!一个什的人跑了,一个曲的人全部斩首!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而且,这还会累及尔等在邺城的家人!” 石闵的这话一出,在场的五千鲜卑人顿时噤若寒蝉,看着石闵的眼神都是一阵变幻。好多原本心存侥幸心理的鲜卑人,此时此刻,再多的心思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叱罗那!”石闵叫了一声。 “属下在!”叱罗那不知道石闵为何点自己的名,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站了出来。 “群龙不可无首!你有这个能力,便让你做这个狼骑兵的大统领吧!” “谢大都督!” 还没等叱罗那高兴一下呢,石闵直接一盆冷水浇了上去,嗤笑了一声道:“叱罗那,你可别以为这个大统领好做!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内,我要见到一支令行禁止,弓马娴熟的狼骑兵!” “这……”叱罗那颇为迟疑。 “怎么,你做不到?” “末将遵命!”叱罗那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都散了吧!” 随着石闵挥了挥手,在场的赵卒,和那些刚刚被收编,正式成为赵军当中的一员的鲜卑人,都三五成群地离去了。 不过石闵又让人将那个丑汉摩多带了过来。 摩多不怎么识礼数,对着石闵只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都不说话。 石闵倒是不甚在意,而是眯着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 摩多没有答话,就跟哑巴一样。 在石闵身边的文泰见状,不由得上前呵斥了一声道:“呔,你这蛮汉子,好不识抬举!我们大都督问你话呢!” “哎。”石闵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随之又睥睨了跪在自己面前的摩多一眼,用鲜卑语说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俺……俺叫做摩多。”摩多迟疑了一下,便回答道。 “你是哪里人氏?” “回大都督的话,俺是朔方人。” “看你的模样,可不像是汉儿啊。”石闵意味深长地道。 摩多摇摇头道:“俺的身上有着汉人的血液。俺的父亲便是汉人!” “那你怎么会叫摩多这个名字呢?” “这是俺爹给俺取的鲜卑名字。俺本姓李。” “姓甚名谁?” “俺只有姓氏,没有名。因为俺本是在盛乐出生的,在俺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掳掠到盛乐了,故而俺只有姓氏,至于名字,便是摩多。” 闻言,石闵微微颔首道:“老实说,我很赏识你。是金子总会发光,英雄不应该被埋没!告诉我,你愿意做一个汉人吗?” “俺愿意!”摩多颇为激动地道,一张丑脸,看上去更加难看了。 “哈哈,好!” 石闵当即说道:“不过你一个汉人,用鲜卑人的名字的确有些不像话。做人,不应该数典忘祖!这样吧,我给你取一个名字,恶来,李恶来,古之恶来如何?” “李……李恶来?”恶来的嘴里念叨着自己的这个新的名字。 旁边的秦牧闻言,不由得笑着道:“恶来,还不快快拜谢大都督?恶来者,乃是以勇力而闻名,忠勇之至,昔日魏武帝曹操帐下的典韦,也有‘恶来’之名呀!” “谢大都督!”恶来当即叩拜下来。 “嗯。恶来,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为一小卒着实可惜!自即日起,你便为我亲兵营的一名百夫长,掌管一渠亲兵百人,如何?” 恶来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军职,不过想想手底下能有一百人可以指挥,亦是无限风光,便当即又拜了一下道:“谢大都督!” 第79章 捧杀 石闵带着征北的数万大军凯旋而归,如此之大胜,即便大赵天王石虎不出城十里相迎,也应该出城迎接的。 但是,让石闵与诸将士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出城相迎的队伍当中,竟然没有石虎的身影,大王若是身体抱恙,自然有太子相迎,可问题的关键是,太子石宣不屑与石闵打交道,故而人影都见不到,最后出城相迎的,竟然是作为太尉、秦公的石韬? 什么情况? 秦牧现在是石闵的亲信谋臣,见状,随即跟石闵低声道:“主公,事情有变。万事小心。” “晓得。” 石闵点了点头,接着驱马上前,隔着以石韬为首的群臣的迎接队伍不过十步左右,便下了马,秦公石韬随后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石闵见过太尉大人!” “哈哈哈哈!棘奴不必多礼!” 石韬很热切地扶着石闵的双臂,又打量了石闵一下子,微微颔首道:“嗯,比出征之前消瘦了一些,但显得更加的英武,雄姿英发啊!棘奴,你这北征一战,打得真是漂亮极了!自我们赵国灭了西赵之后,还从未有过如此之大胜!” “殿下过誉了。”石闵同样是笑脸相迎,说道,“鲜卑人不过土鸡瓦狗,只要寻得合适的战机,其实击败他们并不难的。” 闻言,石韬没有当即回话,而是左顾右盼了一下,随后跟石闵附耳道:“棘奴,父王要你在回城之后,立即去建章宫一趟。” 面君?石闵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棘奴知道了。殿下,只是不知道大王因何而单独召见我?” “父王没有明说。想来你取得如此之大胜,凯旋而归,父王的心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快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因为兰妹的事情……” 长平公主石兰?这个女人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石闵被弄得一头雾水的。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一脸感激地道:“多谢殿下告之于我。” “哈哈哈哈,棘奴你太客气了。你我二人本是叔侄,过去可能不怎么热切,但今后还请你到孤的府上走动走动啊!”石韬笑吟吟地道。 “好说好说。”石闵点头道,“过几日棘奴一定到殿下的府上拜访,若有叨扰之处,还请殿下多多包涵啊!” 又跟石韬寒暄了几句,石闵随之跨上了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二话不说,便向着建章宫,一路绝尘而去。 石闵进了建章宫,在经过通传之后,便在一名内侍的带路之下,亦步亦趋地进入御道,直接进入石虎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 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妃子们的欢声笑语,其余的宫婢和内侍一个没有,在这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一个如豺狼虎豹一般的身影,正襟危坐在那里。 “臣石闵,拜见大王!”石闵二话不说,向着坐在高位上的石虎便是大礼参拜。 石闵是重生而来的,在红旗下长大,一直被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所熏陶的石闵,自然不喜欢向他人下跪。 但是这种事情在古代却显得极为正常的! 天地君亲师,这些都是可以让你跪拜的对象,无一例外。 石闵如果不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话,学会跪拜,这还是入门级的。 “回来了。”石虎的嗓音显得很低沉,就像是一头豺狼的嘶吼一般,听上去颇为沙哑。 石闵没有答话,而是就这样跪在那里。 “起来吧。” “谢大王!”石闵随即躬身立在陛台下。 石虎以锐利的目光,宛如鹰眼一般锐利的目光在石闵的身上扫视着,好似一头雄鹰在凝视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而石闵,正是石虎眼中的猎物。 “棘奴,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没有出城相迎吗?” “臣愚钝,请大王明示!” “呵呵,棘奴你若是愚钝,那么天下便没有聪明人了!”石虎摆了摆手道,“朕实话跟你说吧。是石兰那丫头来跟朕告状的。” “你可真是一个好夫君!朕万万没想到,朕的女儿,长平公主石兰下嫁给你,你竟然会如此待她,委屈她。石兰都跟朕说了,你俩已经成亲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同房过?这成何体统!?” “臣惶恐!”石闵又跪下道。 “你没必要惶恐!棘奴,你告诉朕,石兰有哪点不好的?朕知道,她的性子的确是娇蛮了一些,但朕不相信,你这个战无不胜,连鲜卑人都可以驯服的无敌大将军,竟然会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驯服?”石虎的脸色阴晴不定。 听到“鲜卑人”这三个关键字,石闵顿时明悟,石虎何以如此训斥自己,无非是想借机敲打敲打一下自己罢了。 见到石闵沉默不语,石虎又道:“棘奴,你的妻子董氏、崔氏都已经有了身孕,这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这……”石闵还真不知道。 感情石兰这女人,是见到石闵的其他两个女人都有了身孕,而自己却连跟石闵同床共枕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一向是天之娇女的石兰如何受得了? 故而,石兰跑到宫里跟石虎告状还是情有可原的。 “此事暂且不提。” 石虎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说道:“棘奴,你征伐代国这一战,打得极好!我们大赵国自从灭了西赵之后,不知道多久没有取得如此之大胜了。说,这一回你想要什么封赏?” “全凭大王恩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来了又来了!”石虎一脸不悦地拂袖道,“棘奴,我看你也是一个杀伐果断,做事情雷厉风行的人,怎么在这些封赏之事上如此推诿?若是换了寻常的将领,还不知道怎样在朕的面前邀功请赏呢!朕看你啊,是读那些汉家诗书太多了,都学得跟那些酸腐不堪的儒生一般了。” 石闵闻言,讪讪地笑着。 石虎道:“棘奴,朕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你既然为朕,为国家立下此等不世之功,理应重重的封赏!朕便封你为常山郡公,武安依旧为你的封地,再增食邑三千户,赏赐一万五千两,哦,还有你的府邸实在是太过寒碜了,那还是你父亲石瞻在做西华侯时候修建的。” “这样吧,朕便再赐你一座郡公规格的府邸,择日竣工,即可入住。或者是棘奴你干脆在邺城当中,挑选一处奢华的府邸入住?” “这……大王,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你又推辞?” “大王,臣何德何能,得以受封郡公之爵?似夔安大人、李农大人他们为将多年,战功赫赫,不知道为大王,为我大赵国立下过多少的赫赫之功,却都没有封郡公之爵,我石闵怎敢后来居上,凭借伐代一战受此封爵?”石闵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闻言,石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怎可同日而语?不说棘奴你是朕的养孙、女婿,即使是你打的这征北一战,大破代国,拔其都城盛乐宫,杀敌数万人,都逼得拓跋鲜卑部北遁,望风披靡!” “此一战,便足以使拓跋鲜卑十年之内,再无余力南下牧马了。你这一战,便为我大赵国的北方边境,换来了十多年的和平!封为郡公而已,何以受之不得?” “大王明鉴。”石闵当即垂手道,“臣得大王之恩宠,自幼便世袭父亲之爵位(西华侯),徙封修成侯,拜北中郎将!而后又官拜左积射将军、卫尉,实爵武安侯,这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及人臣的显赫地位了!而且臣年不过十九,大王如此之恩遇,朝野上下未免会生出一些流言蜚语来……” “大王,人言可畏啊!” “哼,年纪轻轻又如何?若是朝堂诸公,有谁能跟棘奴你一般百战百胜,无往不利,封公拜相又有何妨?” 石闵摇摇头道:“还请大王切莫折煞我了。” “棘奴,征代之战,你的确打得很漂亮!有功,怎可不封赏?这都是你应得的!鲜卑人可不好打啊,以往我赵国对拓跋鲜卑之战,罕有胜绩,独你一人能大获全胜,几乎打得代国亡国!” 石虎沉声道:“朕若是不对你封赏自己应得的封赏,何以服众?” “臣,拜谢大王!”石闵最终一脸无奈地接受了。 石闵现在可是位及人臣了,卫尉、常山郡公,在原来的封地武安上,再增加三千户的食邑!如此之封赏,岂能不重? 但石虎这么做,以石闵的聪明才智,自然是不可能想不到的。 捧杀而已。 本来石闵就已经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大臣,这一下,更是被群臣所嫉恨!以后他石闵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或者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必然会被有心人检举!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第80章 自污其名 石闵出了建章宫,便骑上赤马朱龙,一路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夫妻见面,自然少不了一阵的缠绵。果真如石虎所说的那一般,董巧巧与崔莹都已经身怀六甲,圆鼓鼓的肚皮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中国古代的出征,可不同于西方的战争。在战争期间,家书抵万金,没有绝对紧急的事情,一般都很难将家书传到前线的将士手中的。 “嗯?石兰呢?”这个时候,石闵终于发现少了一人,正是自己的妻子石兰。 以石闵现在的身份,可以有三个妻子,古人云三妻四妾,这“三妻”,指的便是一个正妻,两个平妻,故而说起来,董巧巧、崔莹和石兰她们都是石闵的妻子。 “估计在生闷气呢。”董巧巧给石闵整理了一下衣领,柔声道,“闵哥儿,热水已经放好,午膳也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道你是要先沐浴更衣,还是先吃午膳呢?” “先沐浴吧。”石闵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甲,自己还很嫌弃地道,“这味道好难闻啊。” 旁边的崔莹笑眯眯地道:“这大军出征在外,又是在漠北草原这种缺水的地方的,夫君你能洗上澡才是奇了怪了。” 闻言,董巧巧攀在石闵胸膛上的玉手一顿,随之,一脸古怪地道:“闵哥儿,你该不会是自出征以来,便没有沐浴更衣过一次吧。” “……” 好吧,的确如此。 石闵讪讪地笑道:“好了好了,两位夫人怀有身孕,不好走动,你们先回屋歇息吧。我还有事情要跟元亮和秦牧他们商议商议。” “嗯。”董巧巧与崔莹她们都是知书达礼,聪慧过人的女子,自然知道石闵找来崔皓和秦牧这两个智者前来,必然是有正事要商量商量的。 在二女离开后,石闵随即大步流星地进入后院,到自己的那个颇为隐蔽的书房那里,而崔皓跟秦牧,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两位先生,你们都已经认识了吧?”石闵含笑道。 “主公,秦先生着实了得!”崔皓赞不绝口地道,“方才小老儿与秦先生相谈甚欢,发现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排兵布阵之道,更是深谙不已。秦先生几乎如诸葛武侯一般,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人物啊!” “呵呵,元亮先生过誉了。”秦牧作揖道,“秦牧跟元亮先生比,还差的远呢!先生擅于谋划,眼光独到,非秦牧所能及也。” “秦先生你的眼光亦是不差的呀!小老儿只是学术颇杂,加上年龄大了,阅历比你多一点罢了……” 石闵见到他俩又在互相吹捧,不由得有些好笑,出声道:“好了好了。两位先生,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大才之人!一个善谋,一个善断,正可谓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啊!” “来,元亮、秦牧,请坐。”石闵将秦牧与崔皓请到榻榻米上坐下,而后又为了表示尊重,亲手煮了一壶热茶。 “主公,可是有事不决?”崔皓疑惑地道。 “我心中确有一事感到困惑,犹豫不定。” “请讲。” “石虎今日敲打了我,但又对我大加封赏,封了常山郡公之爵,恩宠之重,朝中诸公无人可及。石虎这是在捧杀于我,但我却又不能不欣然接受。然则,如此之举,必然使我遭受群臣的敌视,冷眼相待,到时候我们想要做什么事情,就更是举步维艰了!” 石闵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的一言一行,都会被那些文武大臣监视起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啊!” “那不知道主公你打算怎么做?” 石闵不是信奉那种“拿来”主义的人,秦牧对此甚为了解,故而有此一问。 “元亮,你意下如何?”石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一侧摸着自己胡须的崔皓询问了一下。 崔皓眯着眼睛道:“主公何不低调一些?” “我已经无法低调了。”石闵长叹了一声道,“我倒是很想低调,但是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允许我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现在我这个新晋的卫尉、常山郡公,可真是树大招风啊。” “元亮,这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之奈何?” “这……主公,我看你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喔,元亮也有此意?”石闵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看样子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只不过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石闵又问道:“秦牧,你认为呢?” 秦牧笑着道:“既然已经无法低调了,便无须再小心翼翼地做些什么了。” “嗯。不错。”石闵微微颔首道,“现如今,我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如日中天,石虎看似宠信我,重用我,却也同时在提防着我。人无完人,若是我表现得太过完美,而毫无弱点,毫无软肋的话,石虎岂能对我放心用之?” “主公英明!” 崔皓垂手道:“看样子主公你的心中已有了对策。” “我欲自污其名……” 这时,在书房的一角,屏风那里忽而响起了一阵花瓶跌落的声音。 “哐当”的一声,顿时让石闵和秦牧、崔皓三人警觉起来。 “什么人?!”石闵蓦地往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道身影冲出了屏风,如一头身手敏捷的猎豹,冲刺而过,直往门外而去。 难道是石虎的探子?悬镜司的人?! 石闵猛然一惊,已经顾不得胡思乱想什么,便飞身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勇武过人,除了一身神力之外,其身手还是异于常人的敏捷的,故而在几息的工夫,他便鱼贯而出,在门口拦下了那个不速之客。 “石兰?”石闵愣住了。 没错,站在石闵面前的,即刚刚在书房那里偷听的人,正是石虎的女儿,长平公主石兰! 石兰的手腕已经被石闵抓住了,但是石兰好似不害怕一般,刁蛮公主的本性不改,直接一把甩开了石闵的手:“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石兰还想冲出去,不料又被石闵挡住了去路,后者直接将自己的身躯挡在那一道较为狭小的六角形拱门那里,任谁都出去不得。 而此时,秦牧与崔皓都出了书房,将石兰堵在了长廊那里。 石闵黑着脸道:“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得轻易踏足我的书房吗?难道马六他没告诉你?!” “哼,石闵,本公主奉劝你一句,不要欺人太甚!自欺欺人!”石兰咬牙切齿地道,“我本以为你只是桀骜了一声,没想到,你这反贼,乱臣贼子,竟然对我父王早有不臣之心!有种的,你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到父王的面前告你一状!” 石闵闻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随之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告状吗?” “来人!” 顿时就有两个负责看守书房的家丁冲了进来。管家马六同时闻讯而至。 “把石兰夫人给我关到自己的房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诺!” “马六。” “小人在!” “你即刻安排人手,将陪着石兰夫人一并嫁过来的仆人、丫鬟全部集中起来,严密监视。若有半点疏漏,你便不要来见我了!” “诺!” 秦牧与崔皓不由得面面相觑,眉宇间都颇有愁色。 最终,还是崔皓出声道:“主公,不知道你想要如何处置石兰夫人?” 如何处置? 杀之不可。石兰说到底,还是他石闵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大赵天王石虎的女儿,石兰如若突然在石闵的府中暴毙身亡,作为丈夫的石闵便难辞其咎! 这可不是罪责那么简单,生性多疑的石虎,必定会趁机派悬镜司的人调查石闵的府邸,到时候,即便找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最后石闵肯定是被石虎怀疑到底,很难再得到石虎的宠信了。 留之亦是不可。 石兰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又口口声声地说他石闵是乱臣贼子,看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石闵说不担心石兰跑到石虎的面前告状,但心里还是发怵的。毕竟谁都不知道,石虎这个喜怒无常的君主,在石兰告状之后,会不会心生狐疑,对石闵一如既往的宠信、重用。 “我自有办法。” 第81章 情报组织 石闵能有什么办法处置石兰呢? 石闵在沐浴更衣之后,吃了一顿饱饭,便径直往关押着石兰的屋子走去。在门口,俨然还有两个拿着提着剑的护院家丁在那里把守,至于附近,则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可以说是连一致苍蝇都别想飞出这个院落! “老爷!”见到石闵的身影,两个护院家丁便是顿首致意。 “嗯。可有异状?” “没有,一个时辰前,石兰夫人还在里面吵吵嚷嚷,打杂屋子里的东西,但是现在可能是累了,没了声响。” 石闵微微颔首,旋即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老实说,石闵这个做丈夫的,还真是有够不称职的。石兰过门已有四五个月,但是石闵却从未踏进过她的房门半步! 而石兰也好似不愿与石闵、董巧巧他们为伍一般,衣食住行都不过问,就连吃饭,都有着自己独立的小灶。 进了屋,果真看见石兰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你!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石兰显然还有嚷嚷的气力,一见到石闵进来,便没好气地咆哮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母豹子。 石闵接住了石兰扔过来的一个枕头,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叫我滚出去?石兰,你可要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家,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出去?” “哼。” 石兰自知不是石闵的对手,不管是武艺还是口舌,她都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相去甚远,故而转过头,闭上眼睛,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石闵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拿了一张板凳,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的看着刁蛮公主石兰。 过了许久,似乎受不了这种让人倍感压抑的安静,石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出声道:“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大秘密!你这个时候,应该害怕我跑到父王的面前去告状才对。” “这只是你个人的臆测。”石闵淡淡的道,“石兰,你真的以为,大王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对我严惩不贷吗?” 闻言,石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石闵,既然你认为,我不会对你构成什么威胁,为什么非要将我软禁于此?别的不说,光是你擅自拘禁我,限制本公主的人身自由这一条,便足以让你被父王呵斥,然后惩罚你。” 石闵伸出手,将石兰的身子转过来,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眸,说道:“你敢吗?或者说,你会这么做吗?石兰,大王是什么脾性,你我都很清楚。别忘了,当年的太子石邃是怎么死的。” “若是我犯了事,成了乱臣贼子,你以为你石兰作为我石闵的夫人,你能逃的了什么干系?造反,那可是一个株连九族的大罪呀……” “呵呵,这么说,石闵你果真有谋反之心?” “是的。” 看见石闵没有否认,甚至是开诚布公地承认了,石兰一阵惶恐,就连瞳孔都猛地一缩。 说真的,她还是很害怕石闵一时想不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杀死她的! “我……”石兰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所以说,石兰,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别想置身事外!” 听到这话,石兰反而笑了出声:“呵呵!石闵,说到底你还不是怕了吗?你别想我石兰会跟你同流合污!有种的,你就把我给杀了!” “你真的不怕死?” “你敢杀我吗?” 见状,石闵微微颔首,又站了起身,说道:“我懂了。石兰,好说歹说地想给你一个软的方式你不要,非要逼我来硬的!你可真是……犯贱呐!” “你……你想干嘛?”其实石兰的心里还是打怵的。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石闵露出了一张宛如恶魔一般的笑容,柔声细语地道,“你会品尝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你!” 石兰还想说什么,但是石闵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来人!” 随着石闵的叫唤,在门外把守的两个护院家丁顿时冲了进来。 “自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给石兰送一粒米饭,一滴水!” “诺!” 石兰被吓坏了,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石闵随之拂袖而去,临走前还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希望你好自为之!” 邺城,一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酒楼中。 一个喝得醉醺醺,脸色涨红的汉子大着舌头道:“哎哎哎,你们都听说了吗?石闵将军在漠北又击败了拓跋部的鲜卑人,破其都城盛乐宫,几乎灭了他们代国!” “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了好吗?” 另一个同伴拍着桌子道:“要不怎么说,石闵将军是咱们大赵国的战神呢?过去我们赵国没少发兵进攻鲜卑人,可是都无功而返。唯独石闵将军,以少胜多,两战俱胜,大破代军!据闻漠北草原上的鲜卑人,现在还忙于内乱呢!” 那汉子十分赞许地道:“鲜卑人算什么?依我看,咱们大赵国有石闵将军这么一位堪比韩、白的千古战神,那是迟早能横扫燕、代、凉、仇池等列国,一统天下的!” “嘿!” 在边上的一个青衣男子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李兄,你认为我们赵国能一统天下吗?” “如何不能?我们赵国本就是中原大国,如当年的强秦,三国鼎立之时的强魏一般,国力雄厚,何以不能如秦魏一般,扫灭列国,而一统江山?” 青衣男子闻言,左顾右盼了一下,而后又跟那汉子轻声道:“那你真心希望我赵国一统天下吗?李兄,你可别忘了,现在咱赵国当家的,是羯人……” 那汉子虽然看上去醉醺醺的,但还有几分清醒,故而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谈下去,而是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碗,大大咧咧地道:“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些,干!干了!” 而在酒楼二层的雅间上,隔着窗户,里面便坐着两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华衣男子。 “秦牧,你可知道,我今日带你来此,有何用意?”隔着窗台,扫视了下面的人头攒动,石闵淡淡的问道。 听到这话,秦牧咧嘴笑了笑,又张望了楼下一眼,说道:“主公,这酒肆、青楼等,但凡花天酒地之所,皆是消息灵通的地方呀。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主公你是想来这里听一听市井之语。”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石闵挥了挥手道,“这市井之语,又被称之为流言蜚语,但是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空穴来风的!毕竟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 “主公有事,尽管吩咐。”秦牧可不相信,石闵会无缘无故地将他请到这酒楼来,仅仅是为了饮酒,或者是听一听那些酒客的市井之语。 “秦牧,你可知道我赵国的悬镜司?” “略有耳闻。我素来听说,赵国的悬镜司,遍布全国,党羽众多,专门给大赵天王搜集情报,监察百官。” “你可看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 “自然。”秦牧颔首道,“悬镜司,本身便是一个情报组织。似前秦的黑冰台,汉末时的曹操,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侦查臣下的言行,设立的专门的特务机构,名为‘校事’,校事为曹操以及曹魏的皇帝充当耳目,负责监察百官与吏民。” “不过在我看来,主公,此为小道也。若无外患之忧,有一个专门的情报组织给皇帝监察百官倒是无妨,但现在是什么世道?乱世也!” “情报的作用极大,不容小觑。而大赵天王生性多疑,御下极严,他不思扩大悬镜司的规模,不思用悬镜司去打探敌国的情报,打入敌人的内部,反而处处与自己的臣民为难,这对于国家有何裨益?” “不错。”石闵表示很赞同。 秦牧又笑道:“主公,你莫不是想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自己创建一个类似黑冰台、校事一般的情报组织吧?” “然也。”石闵沉声道,“秦牧,实不相瞒,我欲有耳目,帮我张望于天下,不论是各国帝王将相,文武百官,还是群臣吏民之中,我都想要获取其中的情报!我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故而想要找你商量商量。” “主公,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想要创建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情报组织,耗费巨大,其中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只怕是主公你无法花销得起的。” “钱财的事情你不必担忧。” “噢,这么说,主公是有生财之道了吗?” 石闵闻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静静的凝视了秦牧的眼睛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秦牧,我现在贵为赵国的卫尉、常山郡公,一举一动都会被悬镜司的人所监视,背地里想要扳倒我的人不在少数,故而我想将这个事情交给你,请你帮我招募人手。” “这个不难。”秦牧淡淡的摇摇头道,“难的还是钱财。现如今连年天灾人祸,饿孚遍地,百姓易子而食,许多老百姓都无以为继,沦为了难民。我相信,若是钱能到位,什么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好。” “主公,不知道你打算为我们创建的这个情报组织,叫什么名字?” “便叫……暗部吧。” 第82章 暗部 石闵与秦牧又商量了许久,终于走出了酒楼,一路向着城西的难民营而去。 说是难民营,其实只是城外的一片区域,连郊区都算不上的地方。 这是一个最为混乱的地方,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其中更不乏地痞、恶霸,胡人、汉人,反正都是是逃难过来的。 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被饿死的有之,被打死的有之,被病死的有之! 他们能不能活着,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自身的气力。 所谓的难民营,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奴隶交易所”。反正在这里有许多人买卖人口,几乎都不需要人贩子的存在,因为每一个父母,都是人贩子! 当然了,父母的初衷还是好的。毕竟他们自己活不下去了,在这里受苦受难,但是他们并不想自己的儿女跟他们一样,在这里饱受摧残。 所以,每每有一些衣着华丽,气质非凡的达官贵人到这里的时候,总会有许多人围上来,推销着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儿女、兄弟。 他们是可怜的,石闵很想拯救这些难民脱离苦海,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就算将这些难民都收留了,又如何?天底下那么多难民,他收留得过来吗?又拿什么来养活他们? “大人,可怜可怜我吧!” 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不缺少叫花子,不过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难民、贫民,罕有的达官贵人都有下人护卫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至于达官贵人们,除非是良心发现的人,不然想要得到他们的施舍,比登天还难! 这不,石闵刚刚进入这里,便被一群灰头土脸的叫花子围了上来,还张着手中的破碗,想求得一些施舍。 “呃……”石闵与秦牧二人面面相觑,倒不是不知所措,而是颇为不适应。 随后,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那些面黄肌瘦的男子和妇人,都扶老携幼,看上去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大人,请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一粒米饭了!” “大人,你看看俺这女儿,可真是一个美人胚子。请你买了俺的女儿吧!她什么活儿都能干的,俺不求钱财,只要你能给俺的女儿活命的食物,让她能吃上饭就好了。” “不知道大人的家中可否缺少仆役?小人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这一下,更是让石闵不知道如何是好,想挤出去,但又怕磕着碰着,把人撞死了。 当然了,这些难民的性命是不值钱的,死便死了,石闵甚至都不需要赔付什么东西! “滚开!” 这时,从不远处的巷子里,响起了一声粗暴的厉喝。 石闵放眼望去,只见大冷天的,还穿着单薄而简陋的衣裳的汉子被人推倒在地,紧接着,那汉子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叫了一声,蹲了下来,想要将汉子给扶起来。 这似乎是一对父女。 而推人的,正是一个身穿黑衣,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大汉。这大汉的来历可能不简单,因为此处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大汉有七个,而他们都将一个身穿华贵衣裳的公子围在中间,阻止附近的难民靠拢过来。 那个大汉嗤笑了一声道:“哼!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你们这对父女还真是绝配!快点滚开!我们公子要你们这种残废做甚?” 这一回石闵倒是没有多管闲事,那对父女固然可怜,但是石闵能帮得了他们一时,能帮得了他们一世吗? 石闵与秦牧很快便走出了人群,径直往一处篱笆墙坐下。 秦牧道:“主公,我看将这些难民吸纳进暗部完全可以。这些难民已经没了生计,饿孚遍地,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便足以使其为我们卖命!但是组建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终究还是花销巨大。” “不知道主公你打算这个情报组织,即暗部的结构和职责为何?”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石闵眯着眼睛道,“暗部,当集侦察、暗杀于一体,暗部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暗卫,暗卫的职责是负责潜伏天下,卧底于列国朝野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各行各业当中,搜集情报。一个是天聋地哑,天聋地哑,顾名思义,便是以聋哑人为主体的机构。” “天聋地哑的职责是暗杀敌人,任何对于我不利的敌人,也可以充当死士,护卫在我的左右。你,明白吗?” “明白。” 秦牧十分的明白,不过是暗卫,还是天聋地哑,这个名为“暗部”的组织,其成员对于石闵绝对是死忠分子! 为什么石闵不要健健康康的人,反而要聋哑人呢? 众所周知,聋人不会听话,哑巴不会说话。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便会给你开启一扇窗! 这句话说的蛮有道理的。至少聋哑人在某些方面,还是异于常人的。 至少聋人不会听见什么秘密,哑巴不会说出什么话,不会多嘴。而且,像这种残疾人,他们往往对于自己的主人是十分忠心的! 石闵随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弹了弹顶上的紫金冠,说道:“那么一切便交给你了。秦牧,资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暗部的规模可以暂时不搞那么大,正好,石虎赏赐了我整整一万五千两黄金,这些财物,足以将暗部的情报网络,扩张整个赵国了。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回到自己的郡公府,刚刚放下自己身上的狐裘,便见到夫人董巧巧莲步轻移而来,黛眉微蹙,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巧巧,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石闵很关心呵护董巧巧,故而在第一时间,便将董巧巧拥入怀里,坐到了一侧的火盆边上,烤火取暖。 “闵哥儿,你要将石兰关到什么时候?这都第三日了,你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还不许别人送饭菜给她,这不是要将石兰活活饿死吗?” “你去看过她了?”石闵眉头一皱。 “没有。”董巧巧抚平了石闵皱起来的眉头,说道,“没有你的命令,妾身哪里敢自作主张?不过闵哥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石兰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夫人,都是大王的女儿,若是石兰无缘无故地死在了府上,你要怎么跟大王交代?” “已经第三天了,火候差不多了。” “噢,闵哥儿你这就要将石兰放出来吗?” 石闵挑眉道:“不放出来能怎样?杀了她吗?巧巧,石兰可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她知道了我的心思,知道我有不臣之心,虽然石兰到大王的面前告我一状,大王未必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是以大王的性格,难免会生出狐疑,对我更加的猜忌。” “然,石兰杀是不能杀的,不然大王追究下来,我难辞其咎。当然了,也不能关石兰太久,否则日子一长,大王也会发现此事,到时候我更是百口莫辩!” 闻言,董巧巧颔首道:“这么说,你将石兰关起来,一连两三日不给她吃喝,这都是为了消磨她的锐气吗?” “是啊。石兰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夫人,即使不能跟我一条心,也绝不能让她跟我对着干。” 第83章 酿酒 又跟董巧巧说了一些体己话,石闵便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随后又让一个婢女端着,到石兰所在的屋子外面等候。 石闵径直推开了房门,走到床榻边上。 此时此刻,石兰已经有气无力,跟一个慵懒的小猫咪一般,卷缩着娇躯,趴在了偌大的床榻上,无病呻吟,却是饥肠辘辘,肚子都不自觉地在咕咕叫着,完全不受控制。 “你……你这狠心的男人……”石兰气若游丝地道。 若不是距离够近,石闵可能都听不清楚石兰在说什么。 “怎么,知道错了吗?” “饶了我吧。夫君,我……我是真的知错了。”石兰表现得很柔顺。 “既然知错,那么你以后要怎么做?” “兰儿不敢对夫君有任何的忤逆之意了。夫君请放心,兰儿日后一定乖乖的,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夫君,兰儿快饿死了,给点东西我吃吧?” 这还差不多。 果然,食物还真是生灵最致命的天敌! 石闵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拍了拍手,早在外面等候的那个婢女,便将一碗肉粥给端了进来。 “下去吧。” “是。” 那个乖巧的婢女向着石闵福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又将房门关上了。 “我……”石兰干涩的唇角微微翕动,想要探出手,端起那一碗肉粥,却已经没了气力,连伸手的气力都没了。 石兰本想招呼石闵扶自己起身,或者是让他叫人伺候自己的。但是被关了两三日的禁闭,又被石闵饿了这么久,在石兰的心目中,石闵俨然成为了一个无恶不作,残暴不仁的恶魔! 你敢指使恶魔做什么吗?! 石闵却是明白石兰的意思,倒是没介意什么,随即将石兰给轻轻的扶了起来,没拿什么枕头垫着,而是直接让石兰的身子放到自己的胸膛上,抱着她的娇躯,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石兰眨巴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扫了石闵一眼,没有说话。 “来,张嘴。” “啊,唔。好烫……” “烫吗?”石闵愣了一下,随即又拿起了盛着肉粥的瓷碗掂量了一下,嗯,是有点烫。 石兰有些心虚,又瞥了石闵一眼,低下头道:“你……你干嘛突然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还对谁好?来,兰儿,再吃一口。张嘴。” 石闵又慢条斯理地给勺子上的肉粥吹了口气,凉了一下,又将勺子放到了石兰的嘴边。石兰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啊呜”的一口,吃了一口肉粥,却是已经热泪盈眶了。 “呃,怎么了?兰儿,是这肉粥太难吃了吗?你怎么哭了?” “不,不是的。”石兰抽噎着道,“这肉粥很好吃,我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那你怎么在哭泣?” “我是感动的,不行吗?” 看着石兰一副倔强的模样,石闵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行行行。来,我再喂你吃一口。” “啊呜。夫君,不能只是一口,我要你喂完这碗肉粥。” “好好,你不嫌弃就好。” “哼,瞧你,笨手笨脚的!帮我擦擦嘴。” 石闵有些无奈,真是找了一个姑奶奶回来伺候。不过为了自己的皇图霸业,石闵还是忍了,拿了一方丝帕,给石兰擦拭了被肉粥浸湿的唇角。 “你这不能怪我呀。兰儿,夫君我可是第一次干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以前我还没喂过谁吃饭呢!” “噢,这么说,兰儿还要感到荣幸了。” “那是!” “不过夫君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你……兰儿现在已经听话了,什么都听你的,但是你不要关着兰儿,饿着兰儿好不好?” “呵呵,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石闵又将一勺子的肉粥放到了石兰的嘴边,柔声细语地道,“我还要再委屈你几日。不过兰儿你放心,我不会再饿着你了,这几晚,我都会在你的房中歇息,到时候,就看看你如何伺候夫君我了。” “……” “你……你好坏喔!” 石兰闹了一个大红脸,娇羞不已。 摆平了石兰的事情,石闵甚是欣慰,又跑到自己的书房,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动作——搞钱! 乱世当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便是地盘、人口、钱财和粮食!而有了钱粮,一切就无须多虑了。 这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石闵正是碰上了这种颇为棘手的问题。不过他早已经想好,物以稀为贵,这越稀有的东西越有价值! 那么什么东西稀有呢? 自然是过去从未出现过,而自己又能从中牟取暴利的东西。 石闵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平日里在小说、贴吧和一些文章上可没少见。那些穿越者们,一个个到了古代都成了大发明家,火药、ak47他们都能发明出来,更不必说发电机、游标卡尺的。 可是火药、枪械、大炮什么的,石闵不会啊,他会都不敢发明出来,以免被石虎所猜忌。而发动机、游标卡尺什么的,这些东西都不挣钱! 石闵现在就很想挣钱! 整整一个中午,石闵都在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什么,随即命人去将夫人董巧巧叫到书房议事。 “巧巧,坐吧。” 董巧巧现在还身怀六甲呢,石闵倒是很体贴,上去将董巧巧扶到一侧的椅子上,让她坐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闵哥儿,你是有什么大事找妾身的吧?” “嗯。巧巧,是这样的。我跟秦牧商议过了,我们打算创建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但急需大量的资金。我现在很想搞钱啊……” 石闵对于董巧巧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董巧巧闻言,不由得捂嘴笑道:“闵哥儿,这可不像你,你以前可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石闵一脸苦色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盐油米贵。过去,以我一个人的俸禄养着这一大家子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如今,我必须要暗自蓄养自己的势力,韬光养晦,以备不时之需才行啊。” “那你想到用什么办法来搞钱了吗?闵哥儿。” “我刚刚想到一个发财的法子。”石闵扶着自己的下巴,轻轻的道,“巧巧,我打算收购一家酒楼,收购一家酒庄,然后自己酿酒,自己兜售。” “嘶。” 董巧巧倒吸了一口凉气,随之道:“闵哥儿,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酒楼的话,现如今是随处可见,没什么好稀奇的!但是这酒庄可不一般,酒庄的生意十分火爆,几乎就没有不挣钱的,但是其格局已经形成了,难以打破,闵哥儿你若是强势入主酿酒行业的话,没有出彩的地方,只怕很难有出头之日啊!” “就是因为有出彩的地方,我才敢搞这个酒庄啊。”石闵笑吟吟地道,“巧巧,你就等着瞧吧!我酿成的酒,绝对比其他酒庄出产的酒,香醇许多!这酒香可不怕巷子深。” “妾身知道了。闵哥儿,具体的事情还是交由妾身来操作吧。” “不。” 石闵有些心疼地上去抱着董巧巧的娇躯,手上还摸着她圆滚滚的肚皮,语气宠溺地道:“你现在都已经有了身孕,如何再去奔波劳碌?你夫君我可能没什么生意头脑,但是以我这郡公之尊,谁敢欺我?” 第84章 贾霸 搞定了盘下溧阳酒楼的事情,石闵又往已经被收购的酒庄而去。 负责这个事情的人乃是管家马六,现在董巧巧、崔莹她们已经身怀六甲,原本家里的那些生意都是交给她们打理的,但是二女现如今都是大肚婆了,石闵怎生舍得她们奔波劳碌的? “马六,酒庄的交接工作都做好了吗?”石闵巡视了一会儿酿酒的作坊,一边挑起了一个勺子,打了一勺酒液嗅了一下,一边向着身边跟着的马六问道。 “回禀老爷的话。都已经交接好了,为了收购这家酒庄,我们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五千两白银。” “什么?这么高的价码?” “老爷息怒。”马六又行了一礼,向四周看了看,见到没有谁在旁听,又凑到石闵的跟前耳语道,“老爷,按照您而吩咐。小的派人威胁了这家酒庄的原主人,那老家伙被这么一吓,果真是服软了!” “老爷,您可别看这家酒庄的规模不大,工匠只有那么三五十个,但他们都是老手,想要扩大规模的话,他们便是现成的师傅。而且,老爷啊,这家酒庄的利润实在是太吓人了,光是寻常的一个月,酒庄的利润便高达三千两!这还是扣除了人工费的!” “喔。那这家酒庄原来的估算价值是多少?” “大概是三万五千两!” 闻言,石闵吓了一跳,说道:“如此贱卖,酒庄的原主人必定不服。马六,你可查探清楚了,这家酒庄的原主人是何许人也?” “这……是小的疏忽了。” 石闵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气之下,拍了马六头顶的帽子一下,瞪着眼睛道:“蠢材!我不是叫你打听清楚了再下手的吗?这邺城乃是都城,皇亲国戚,世家子弟什么的那都是一抓一大把的!你可莫要得罪了什么咱们得罪不起的人!” 马六闻言,破有些委屈地道:“老爷,您可常山郡公,除了大王的诸子,那些皇亲国戚,勋贵子弟算得了什么?” “去。你给我打听清楚了,看看这个酒庄的原主人有没有什么背景!” “是!” 又在酒庄将一些事情交代清楚,石闵这才上了马车,朝着司虞中郎将贾霸的府上过去。 当然了,石闵本人是比较喜欢骑马的,毕竟是一个赳赳武夫,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石闵这么干也可以,可是太掉价了! 石闵现如今可是大赵国是卫尉,位居九卿之一,被封为常山郡公的男人!石闵如此之位高权重,还骑着马到处晃荡,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老爷,到了。”车上的马夫掀开了帘子,向着车里面正在假寐的石闵,轻轻的道。 “嗯。” 石闵微微颔首,随之在马夫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 似石闵这般的达官贵人,出行的时候不说是敲锣打鼓,千乘万骑什么的,但也是前呼后拥,风光得不行。但石闵偏偏表现得十分朴素,不喜奢华,在别人带足了家丁、丫鬟,跟成亲一般热闹的出行的时候,石闵却还是轻车简从的。 似这下马车吧。 别人家的大官那都是有专门的仆役跪在地上,弯着腰,如猪狗一般给大官踏着下了马车的。而石闵仅仅是需要搀扶一下,甚至是直接跳下马车的。 在石闵看来,真正的尊贵,不是要靠贬低别人继而抬高自己的行为的。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那么复杂,搞得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做甚? 石闵出行,自然不可能只带一个马夫的,这不,背后还跟着一队亲卫。似花木兰、文泰、陈长生、恶来他们都在后面跟着,一共是八个亲卫。 虽然敲门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还是不必石闵亲自出马的。 这不,刚刚下了马,恶来便屁颠屁颠地往人家的台阶上面跑,而后敲了敲门。 借着这会儿工夫,石闵特意地观察了一下,贾霸的这个府邸的规模。 嗯,在整个邺城都算是中下规模的府邸,贾霸的官职,不过一个小小的司虞中郎将,与自己这个卫尉、郡公大人相去甚远,但是这府邸的规模却不小,比自己的府邸都稍大一点,难怪石虎会多管闲事,一定要给石闵修建一座新的府邸了。 恶来敲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家丁跑出来开了门。 见到恶来这丑汉的面容,那家丁吓了一跳,随即身子贴在门板上,颤巍巍地道:“你……你们这是?” “噢,小兄弟你别害怕。” 石闵对于这等下人,还是表现得彬彬有礼的。 石闵说道:“这是我的亲卫,非强人也。” “你是何人?” “我是石闵。有事情想要拜访你家老爷,劳烦你通传一声。” “这……”这家仆一脸的为难之色,说道,“大人,我们家老爷可不是一般人能见的。” “嘿!” 一听这话,在旁边的陈长生那暴脾气,便是老大的不乐意,厉喝道:“我说你这小厮好生没有眼力见!连我家大人都未曾听说过吗?我家大人,乃是当朝卫尉!位居九卿,前不久还受封的常山郡公呢!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长生,不可无礼!” 一听说眼前这个华衣男子的身份,乃是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石闵,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仆顿时打了一个稽首,道:“大人且先稍等,小人这便进去通传老爷一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吧。” 等到这家仆离去,陈长生这才瓮声瓮气地道:“这贾霸好大的架子!不过一个区区的司虞中郎将,其家奴便敢如此倨傲?” “长生,休得无礼。” “将军,属下只是气不过。他贾霸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一个司虞中郎将,精于工匠的人,何敢如此?” “贾霸大人乃是赫赫有名的造车大匠,世上难得的能人,想必平日里浸淫于工匠一道,疏忽了对下人的管教了吧。现在我登门拜访,乃是有求于人……” 石闵的这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叫唤声。 “郡公大人!郡公大人!……”人未到,话先至。 石闵抬眼一看,果然见到从府邸里面冲出来一个满脸胡络腮,身躯魁梧,看上去豪气干云的大汉。这个大汉穿着一袭不怎么匹配的华服,看起来颇为别扭。 石闵与贾霸同朝为官,故而认识,虽然算不得什么朋友,但也算是一个熟人,点头之交而已。 “贾霸大人。”石闵行了一礼。 贾霸是羯人出身,虽然出身胡虏,但是一向是喜欢儒学的,所以他的“汉化”已经十分严重,除了肤色和眼睛,基本上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当中,看出了汉人的一些特征。 “郡公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贾霸躬身,向着石闵回了一礼。 “贾霸大人客气了。” “不知道郡公大人此番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此事说来话长。” “噢,倒是下官疏忽了。郡公大人,请进!” 石闵被贾霸请到了客厅当中,各自坐下。贾霸还亲自给石闵沏了一壶茶,并亲自满上。 “贾霸大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实不相瞒,此番造访贵府,乃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郡公大人不必客气,有事但说无妨。” 石闵随之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图纸,放到桌案上,指着图纸上面的图案,说道:“贾霸大人,我想请你帮我打造这样的一套器具出来。” 贾霸闻言,并没有直接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而是仔细地端详着石闵放在桌案上的那一份图纸,眉头微蹙。 过了半晌,贾霸这才颔首道:“郡公大人,若是下官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套酿酒的器具吧?” “正是。如何?贾霸大人你可以打造出来?” “有这么一份详细的图纸,想要打造出酒具来并不难。郡公大人,我贾霸浸淫工匠一道已经二十余年,所打造的东西不可计数,似这般酿酒的器具更是不少,但你这样的器具实在是没见过,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奥妙?”贾霸对此十分的好奇。 “哈哈哈哈,贾霸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非比寻常之处。” 石闵赞了贾霸一下,又道:“实不相瞒,我的这套酿酒的器具,所酿出来的酒的确不一般。至少听过蒸馏的方式,会使得这酒比一般的酒更为香醇、浓烈,让人回味无穷!” “好。若果真如此,到时候下官一定要品尝一下,郡公大人你用的这套新的器具所酿出来的酒!” 第85章 入股 石闵一心想要发财,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忙个不停的。 他将溧阳酒楼改名为“天上人间”,并且彻底翻修了一遍,改头换面。新的“天上人间”不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而是集娱乐、餐饮、住宿等于一身的高级会所。 天上人间总共有六层,第一层属于前台,只有一些普通的雅间。第二层便是足浴店,未来石闵会招收一些擅长穴位按摩的人,让他们在这里伺候客人。第三层乃是奢华的舞台和观众席,以便让那些达官贵人们欣赏天上人间的歌舞,或者是来自民间的那些多才多艺的人的才艺。 第四层便是住所,在石闵的设想当中,天上人间的住所将会十分完善,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一条龙服务。 第五层是贵宾级别的雅间,各种设施都十分齐全,还有姿色上佳的美女陪酒。 第六层则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在天上人间的第六层楼,你光是有钱还不能进去,还必须要有尊贵的身份。 当然了,为了提高天上人间第六层楼的逼格,石闵还特地吩咐下去,这第六层楼,每隔五日才能开一次,能有幸进去的,不能超过十人! 除了身份尊贵,地位显赫的大人物,似那些才高八斗的文人墨客,石闵还网开一面,只要能做出一篇优秀的诗文能入得了石闵的眼,即可免费进入天上人间的第六层,或者是能在天上人间消费一日,分文不取! 听见石闵的这个构想,秦牧不由得拍手叫绝地道:“妙极妙极了!主公,我敢相信,这个天上人间的招牌一旦亮出来,必定是大受欢迎!不说是那些达官贵人了,即便是那些平日里自诩清高的文人骚客,只怕都按耐不住,想要一睹这‘天上人间’的风采呀!” “哈哈,知我者,秦牧也。”石闵笑吟吟地道,“是人都会有猎奇心理!这此前从未有过的事物,你能不好奇吗?” “主公,我看,以这天上人间的消费都能让我们日进斗金了。” “不不不,这还远远不够。”石闵摇摇头道,“你会嫌自己的钱多吗?” “呃……可是主公,我昨日已经算过了,以库房的财物,若是还要打造这般规模的天上人间,可能不够您再开一家大的铺面了,甚至是酒庄的生意可能都无以为继。”秦牧苦着脸道。 闻言,石闵愣了一下,旋即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嗯……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现在看来,咱们只有去外面拉赞助了。” “拉赞助?” “对。现在我们没钱,但是我们可以拉别人入股啊!” “……” 秦牧有些讪讪地道:“主公,这入股又是什么意思?” 石闵知道自己蹦出了不少现代的词汇,却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挥了挥手道:“不说了。我这便启程,朝中,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夔安、李农、石鉴等人,还有我叔父他们都是很合适的人选。” “噢,主公这是要拉拢他们?” 听到这话,石闵笑着拍了拍秦牧的肩膀,说道:“秦牧啊秦牧,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错,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利益纽带来维系的话,还真是挺脆弱的。” 石闵说干就干,当即让人备了一辆马车,直接去到位于城南的冉府。 冉良现在是赵国的大司农,跟石闵这个卫尉一般,都是当朝九卿之一,但这只是官职,在地位上和权势上,冉良比之石闵是远远不及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石闵现如今都是赵国的常山郡公,手底下还掌管着五万的汉家兵马。 “叔父!” 一见到冉良,石闵便赶紧行了一礼。 “闵儿不必多礼,快坐吧。” “谢叔父!” 冉氏一族虽然世代牙将,并非是以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但是礼教森严,还分的清上下尊卑! 在外面,礼让三分的是冉良,但是在家中,石闵对于冉良,礼不可废! 冉良自顾自地在那里沏茶,石闵见状,心里灵机一动,暗道叔父是在试探自己,随即接过了冉良手上的茶壶,说道:“还是让侄儿来吧。” 冉良微微颔首道:“闵儿,我听说你自上一回征代归来,便一直忙个不停,在打理什么生意。现在有了闲暇,必是有事而来的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叔父。” 石闵作揖道:“叔父,侄儿在做一些大买卖,但是苦于资产拮据,无力发展,所以想过来请你入股。” “入股?” 冉良愣住了,显然,饱读诗书的他也不知道,这“入股”是什么意思。 “是的。叔父,实不相瞒。” 石闵看了看附近,见到四下无人,便道:“现今,石虎对我怀有戒心,我欲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石闵对于冉良是坦诚相待的,现在的石闵,乃是当朝卫尉,常山郡公,位高权重,手握五万大军。石闵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悬镜司的掌握之中,他干什么,石虎都能知道。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然已经不能小心谨慎地做事,何不高调一点? 现在,石闵捣鼓这些生意上的事情着实高调,但是他不怕别人知道。一个一身铜臭味儿的石闵,石虎还会有多忌惮? 此其一也。 其二,石闵还能做这些生意,从中牟取暴利。 其三,借着这些生意上的事情,石闵还能趁机拉拢朝中的文武百官,与他们建立起彼此的利益纽带,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石闵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完这些,冉良点了点头道:“闵儿,你的来意,叔父已经清楚了。你放心,我家中虽然无甚财产,但是为官多年积累下来的俸禄,还有一些生意上的收入,当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叔父!” 跟叔父冉良的一席对话,相谈甚欢,石闵随即起身,准备前往下一家拉赞助,但是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身影柱子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最后还向着他招了招手。 “小恪?” 原来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石闵的堂弟,冉恪。 “我说你小子,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嘛呢?” 冉恪拉着石闵的衣袖,又往四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哥,我姐有事找你,跟我来吧。” 第86章 前尘往事 一间别致的屋子里,梳妆台前,一个身段婀娜,美不胜收的女子正端坐在那里,捧着自己的脸蛋儿,发怔。 冉媛是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美人。 她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裙子上绣着灿若云霞的海棠花,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姿。发式亦简单,只挽着一枝金崐点珠桃花簪,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她娇柔丽色,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姐姐姐姐!我给你把哥带回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有些破坏气氛的叫喊声。 冉媛愣了一下,但是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冉恪就带着石闵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冉媛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小恪,你呀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嘿嘿嘿……”冉恪讪讪地在那里笑着。 “好了,你先出去吧。姐姐有些事情想跟闵哥儿单独谈谈。” “好。”冉恪果真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听到冉媛这么吩咐,便点了点头,随即又匆匆忙忙地往外面跑去。 屋子里,只留下石闵与冉媛这一男一女,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石闵忍受不了这般的沉寂,出声道:“那个……堂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冉媛捋了捋鬓角的发丝,颇为幽怨地看了石闵一眼,叹气道,“算一算,已经快有三个月又十五天了吧。” “呃……堂姐你记得还真清楚呢。” “闵哥儿,你可真是一个狠心的男人。我看你是避着堂姐的吧?” “哪有?” 石闵连忙摆了摆手道:“我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那你心中可有想起过我?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冉媛不自觉地嗔怪了一下。 “这个自然是有的。” 石闵低着头,嗫嚅了一声道:“但是……堂姐,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不是吗?我小时候说过要娶你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了。虽然……虽然我那时的确是真心的,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事,现在请你不要介怀了好吗?” “堂姐知道。”冉媛拂了拂自己的衣袖,转过头,面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不敢再直视石闵。 “闵哥儿,堂姐都知道。你现如今仅仅是妻妾,便有四个,还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堂姐我这蒲柳之姿,必然已经入不得你的眼了吧?” “堂姐你说的哪里话?”石闵感觉心头上挨了重重的一记铁锤,随即,他又真情流露地道,“在我的心目中,堂姐你一样是我冉闵最重要的人。可是……你是我的堂姐啊!” “闵哥儿,我已经不敢奢求什么了。你走吧。” 冉媛的香肩一阵抖动,似乎是因为寒气逼人,打了个冷颤一般。这柔弱而又惹人怜爱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不已。 这一刻,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硬汉,看到这一幕,只怕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拥抱她吧。 这个时候,石闵好似听见了冉媛的心声:你就这么在乎世俗的眼光吗? 石闵都扪心自问了一下,奈何冉媛久久不曾回头,石闵有心想上去拥抱冉媛,却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又想劝慰冉媛一下,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石闵似棒槌一般杵在那里,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石闵这才说道:“堂姐,我……我先走了。” “去吧。” 在石闵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冉媛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忍住了,没有抽噎,但是声音中已经很明显的带着哭腔了。 许久,听见了门关上的声响,冉媛终于忍受不住了,晶莹的泪水扑簌簌的划落下来,泣不成声…… 而冉恪这个傻小子一直都蹲在墙角,竖起耳朵在偷听。石闵甚至都已经站到他的身边了,都未曾察觉。 “小恪。”石闵拍了拍冉恪的肩膀。 “啊!” 冉恪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道:“哥,我我我……我可没有在偷听啊,没有。” “小恪,你姐姐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石闵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固然,他作为一位大将军,统御兵事,能文能武,但是不依靠这一份细腻的心思,他又如何能得到石虎的宠信,坐到现如今这个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的位置上的呢? 从进屋开始,石闵便已经隐隐感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氛围。 过去,石闵与冉媛的关系虽然颇为尴尬,有时候甚至是说不上几句话,便匆匆告辞,但冉媛绝对没有现在这般伤感的模样! 这一点,由不得石闵不疑惑! 闻言,冉恪愣了一下,随后又低着头,沉吟了半晌。 “哥,小弟实话告诉你吧。再过半个月,姐姐就要嫁给太子石宣,成为石宣的侧妃了。” “什么?!” 石闵的瞳孔猛地一缩,最后不由自主地抓着冉恪的衣领,狠声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咳咳……哥你轻点。这…这都是两天前的事情。” 看见自己真的抓疼了冉恪,石闵这才松开手,蹙眉道:“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哥,在三日前,我与姐姐去郊游,没成想碰见了太子石宣。石宣那厮见我姐姐生的貌美,便欲霸占,派了属下过去欲强抢我姐,我在场如何能容忍?便出手教训了一顿。这第二日,兴许是石宣这鸟人在大王面前请婚了吧,大王于是下旨,将姐姐许配给石宣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 看着冉恪愤愤不平的模样,其中的因果关系,石闵已经若有所悟。 石闵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冉媛所在的屋子,想要迈开步进去,但是又有所顾忌,终究是没能成行。 在去夔安的府邸的路上,石闵闭上眼睛,回忆起了那一段前尘往事。 在那一棵散发着春日的烂漫的桃花树下。 一男一女,两个年纪相仿的孩童就坐在那里玩泥土,过家家。 女孩子说:“闵哥儿,这一回咱们来成亲怎么样?我看隔壁家新郎新娘成亲的样子好幸福呀!长大了我们也要这样!” “好呀好呀!”男孩子笑嘻嘻地道,“那我做新郎官,你做新娘子!” “唔……好的。” 女孩子摸着自己粉嘟嘟的下巴,眼睛滴溜滴溜地转悠了一下,看了看这里,又望了望那里。 “闵哥儿,你不觉得缺了什么吗?” “什么呀?”懵懂无知的男孩子歪着脑袋问道。 这时,女孩子一拍巴掌,灵机一动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少了证婚人!还有高堂!” “证婚人?高堂?” 石闵固然是魂穿来的,但是这个时候,身体的意识还很模糊,基本上跟一般的孩童没有两样。 “是呀。这证婚人便是见证咱俩成亲的人,高堂,就是我们的父母啊!” “可是……堂姐,咱们上哪儿去找证婚人和高堂啊?” 闻言,小冉媛指了指旁边的那一棵桃树,说道:“喏,闵哥儿,让这棵桃树做我们的证婚人和高堂好不好?” “好啊好啊。” 这个时候,石闵还是冉媛的跟屁虫,基本上冉媛说什么,石闵都会照做无疑的。 “一拜天地!” 两个小家伙有模有样地学着那些成亲的男女,对着桃树磕了头,心怀虔诚。 “二拜高堂!” 面对着那一棵偌大的桃树,在桃花烂漫之下,花香四溢之中,一对新郎新娘握着手,又是一拜。 “夫妻交拜!” 石闵与冉媛相视一眼,最后面对着彼此,俯首拜了下来。 “礼成!” 成为了“夫妻”的石闵和冉媛都躺在了草地上,默默无语,似乎谁都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就这样,我们成了夫妻了。夫君……” 石闵就这样沉浸在前尘往事中,难以自拔。 “将军,将军……”花木兰一直在马车外面叫唤。 “何事?”石闵这才反应过来。 “到夔安大人的府邸了。” “噢……” 石闵下了马车,看见他的异状,花木兰不由得愣了一下,说道:“将军,你的眼睛,是哭了吗?” 石闵闻言,便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摇摇头道:“没有。刚刚是沙子进了眼睛罢了。” 第87章 物以稀为贵 石闵这几日一直在走访,走访朝中各个文武大臣的府邸,不管是熟识的,还是之前没什么瓜葛的官员,他都一一登门拜访,去拉赞助。 石闵可是当朝卫尉,常山郡公,只要不是敌对,或者是对他抱有恶意的人想必都不敢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都会或多或少地拿出一些财物,给石闵投资的。 这样一来,一个由利益纽带而形成的集团便出现了,而且日益庞大,日益坚固。 “哈哈哈哈!好!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这一日,在石闵的客厅里,忽而响起了一阵充满爽朗之气的大笑声。 看见石闵欣喜若狂的模样,在场的董巧巧、崔莹、石兰和独孤伽罗四女都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不知道石闵在发什么疯。 “闵哥儿,你何故发笑?”董巧巧有些揪心地询问道。 对于石闵与冉媛的这段孽缘,董巧巧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据说冉媛准备出嫁了,还是嫁给石闵的大对头石宣。 董巧巧还真的有点担心,石闵会不会犯傻,一气之下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石闵又给杯子满上,酒壶放到董巧巧的面前,说道:“来,巧巧你们都尝尝。这真是美酒啊!” 董巧巧闻言,随即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放到嘴边尝了一口,顿时脸色红润起来了。 “咳咳……闵哥儿,这是什么酒啊?味道好香醇,好烈的酒啊!” “烈酒?” 一听闻是烈酒,好饮酒的独孤伽罗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胃中的馋虫跟猫抓一般,当即抢过了放在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嗯……咳咳!”独孤伽罗本是鲜卑女子,生性豪爽,故而对于这杯子里的酒水乃是一饮而尽的。 没成想,这还真的是烈酒,而且不是一般的烈酒! 这烈酒一如喉咙,就跟火烧一般,让人感到回味无穷的同时,霞飞双颊,整个耳根子、脖子都变得红润起来,独孤伽罗这个时候的模样,真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伽罗,怎么样?感觉如何?” 独孤伽罗咳嗽了几下,红着脸说道:“这的确是上等的烈酒。我独孤伽罗自小饮酒,什么样的烈酒没喝过?但这酒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好酒,真是好酒啊!” 听见独孤伽罗这么说,石兰当即道:“我也来尝一尝。” 董巧巧若有所悟地问道:“闵哥儿,这就是我们酒庄酿出来的酒吗?” “不错。” 石闵颔首道:“经过蒸馏的酒,味道更为香醇、可口,我已经让酒庄酿出了三款不同的酒,一则茅台酒,二则红高粱,三则女儿红,这三种酒根据其难度和材料,其价格也将不一样。” “女儿红为一般的酒,但是价格不低,一两酒二两银子。红高粱为烈酒,一两要五两银子。至于茅台酒可是非达官贵人不能饮之的,没有十两银子一两酒,绝对不卖!” 闻言,董巧巧不由得瞠目结舌地道:“闵哥儿,这……这,会不会太贵了?市面上都未曾有过这么贵的酒,这能卖得出去吗?” “哈哈哈哈。巧巧,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石闵笑眯眯地道,“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我的这三种酒,茅台酒、红高粱和女儿红都是卖给那些家财万贯的达官贵人的,他们那些人,什么没见识过?这酒啊,是卖得越贵越好,越贵,不是更能体现其非同凡响,与众不同吗?” “夫君,高!高啊!”石兰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叹地道。 “以后咱们就是躺着都能挣钱了。”崔莹附和地道。 忽而,石闵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便垂询道:“对了。巧巧,咱们的丝绸生意那边如何?” “说到这个,妾身就不得不佩服你的头脑了。”董巧巧拍手叫绝地道,“你发明出来的那个叫做‘胸罩’的东西,销路极好的。别的先不说,闵哥儿,妾身根据你的吩咐,频频到各个文武的府上作客,与他们的妻妾会晤,还免费赠送了几件内衣。” “这销路便彻底打开了。现在这邺城之中,谁不知道我们家的内衣是极舒适的,物美价廉的呢?” “这就好。”石闵微微颔首道,“不过这销路不能仅仅在邺城,我已经想好了,待资金全部到位,便在整个赵国,乃至于大江南北都出售我们的内衣内裤,大赚一笔!” 就在这时,管家马六匆匆跑了进来。 “何事?” “老爷,是宫里来人了。大王有要事召见你。” “好,我这便起身。” 看见石闵这才吃了一点饭,便被石虎召见,董巧巧有些不悦地蹙眉道:“大王这个时候召见你,有何要事呢?” “不是太重要的事情的话,大王是不会轻易召见我的。看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呀。” 董巧巧听到这话,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道:“闵哥儿,不会又要对外作战了吧?” “极有可能。” 石闵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对于五胡乱华这段历史还是有所了解,毕竟,他曾经当个网络写手,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对于石虎此人,还有他的生平事迹都略有耳闻。 现在已经是公元341年(晋咸康七年)开春,历史的轨迹,从昌黎之战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原本的历史上,没有石闵的教唆,石虎都不会兵分两路,对代国和凉国进行试探性地进攻。而去年,即公元340年,石虎做的事情应该是,写信给成汉国主李寿,想和他联军南犯,约定平分江南之地。 九月,石虎下令让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民众五个男丁中选取三个,四个中选取两个,连同邺城旧有军队,足足五十万人,准备舟船一万艘,由黄河通往大海,运送谷物一千一百万斛到乐安城。 石虎命人把辽西、北平、渔阳的一万多户民众迁徙到兖州、豫州、雍州、洛州。从幽州以东到白狼,大举屯田。 把百姓的马匹全部收缴上来,敢于私自藏匿马匹不交出的人处以腰斩之刑,共得马匹四万多匹。石虎同时在宛阳举行盛大阅兵式,准备用来进攻前燕国。 历史的轨迹兜了一圈,但又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了。 第88章 悦绾 “臣石闵,拜见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入了宫,一见到石虎的面,石闵便是大礼参拜,一丝不苟地山呼了一下。 石虎召见臣下的地方依旧是常青殿。 此时,除了石闵,太子石宣、太尉石韬、太保夔安,这三位重臣已经赫然在列,除此之外,司徒申钟与中谒者令申扁这对倍受石虎宠信的父子,自然是一并在此议事的。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大赵天王石虎的心腹干将,朝中巨头的存在! 要说石虎父子都是奇葩,作为上位者,他们不是沉湎于酒色之中,便是喜好酣饮和打猎,把权力都外放出去了。 这样一来,即便羯赵国拥有一统天下的势力,却苦于没有强权的人物,终不能使四海归一!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石虎任用秦公石韬为太尉,石韬和太子石宣两人按日轮换省视、裁决尚书的奏事,可以独自决定赏赐或刑罚,不再向石虎禀报。 司徒申钟劝谏,石虎不听。 中谒者令申扁因为聪明慧悟,能言善辩而被石虎宠爱,石宣也与他关系亲昵,让他典掌机密。石虎既然不过问政事,而石宣,石韬又都喜好酣饮和打猎,因此官员的升免、人员的生杀都由申扁决断,从九卿以下对他都望风而拜。 “棘奴,就差你一个了。快坐吧。” “谢大王!” 石闵又行了一礼,而后恭恭敬敬地坐到了中谒者令申扁的下首。申扁跟石闵算是熟人,点头之交,之前石闵捣鼓的生意他已经入股,故而关系还算是好的,所以互相点头,致意。 石虎看到人都到齐了,随即拿出了一份书信,说道:“这是朕写给李寿的书信,邀他联军南犯,约定平分江南之地。然,这厮或许是被南方的晋军打怕了,故作推诿之词!” “不知道大王欲作何打算?”夔安乃是当年的从龙之臣,三朝元老,故而在第一时间便站出来发问道。 “呵呵,朕之意不在于南,而在于北也。棘奴去年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深得朕心!不错,欲一统天下,需先易后难,先北而后南!” 石虎又拿起了一份奏折,说道:“这是朕刚刚接到的战报,朕已经任命抚军将军李农为使持节,监辽西、北平诸军事,征东将军,营州牧,镇守令支。而李农率领士众三万人,会同征北大将军张举进攻燕国的凡城!” “但是,这燕国还真是不乏悍勇之人,不缺骁将!燕将悦绾乃以微弱的兵力,身先士卒,使我赵军进攻十多天,不能取胜,不得已而撤军。现在鲜卑人又再度南犯我赵国辽西之地,朕已经下令了,将辽西的老百姓全部迁徙到冀州以南的地方安置。” 对于这个悦绾,石闵还是知之甚少,但是也知道此人的一些传奇经历的。 悦绾,乃是燕国名将,据史料记载,悦绾在前燕主慕容儁时任将军,曾率三万军与石琨等破冉闵军,后迁尚书右仆射。 慕容儁光寿二年(358),并州壁垒百余降于燕,以绾为安西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并州刺史以抚之。后来又迁尚书左仆射。 上疏议宜罢断诸荫户,尽还郡县。从之,令主其事,出户二十余万,举朝怨之,太宰慕容评大不平,寻暗杀之。一说病卒。 这是一位比较传奇的名将,能文能武,上马能打仗,下马还能治国安民,可谓是全才!可惜,天妒英才,这个悦绾的下场似乎不太好! 关于凡城之战,石闵还是知道一些的。 话说赵军大举进攻燕国的凡城,前燕王慕容任用卢城主悦绾为御难将军,调拨士兵一千人,让他守卫凡城。 等到后赵军队到达凡城,将吏们都十分恐慌,想弃城而逃。悦绾说:“我们受命抵御敌寇,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况且据城坚守,一人可以抵挡百人,胆敢妄言惑众的人斩首!”大家这才安定,悦绾身先士卒,亲身承受流矢飞石。 张举等人进攻十多天,不能取胜,于是退军。石虎因为辽西迫近燕国边境,多次遭到攻袭,所以把民众全部迁徙到冀州以南。 石虎将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又道:“当今天下,为朕之所虑者,只有晋国和燕国。晋国势大,而燕国又为后顾之忧,若不将燕国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歼灭掉,我赵国只怕是很难倾国之力,大举南征了!” “大王所言极是。”夔安先是恭维了一下,又道,“大王,照您这么说,是意欲兴兵灭燕?” “正是。” 石虎眯着眼睛道:“慕容鲜卑屡屡南侵,攻袭我赵国边关,北平、辽西和辽东一带的百姓深受其害。燕国固然看起来不成气候,但始终是朕的一块心病!” “燕地多悍勇之士,他们当中,不乏茹毛饮血,孔武有力的野蛮人。再加上这一代的燕国能人太多,慕容恪且不说,现在又多了一个悦绾!燕国虽然是一个民不过百万的弱国,但是其全民皆兵,如恶狼一般窥视中原!我赵国一旦暗弱,到时候积重难返,鲜卑人南下牧马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夔安颔首道:“大王考虑的是。但是大王,想要灭一个燕国,何其之难也?燕国地贫,穷山恶水之地,其土壤不适合种庄稼,故而鲜卑人往往都是以渔猎为生,养成了一种野蛮人的性格。燕国者,地广人稀,其国土南北纵横一千余里,城池甚少,却是甚为坚固,这都是他们吸收了汉人工匠的缘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王,您可要考虑清楚,发动灭燕之战的话,耗费巨大,而且不一定能真的灭掉燕国,极有可能得不偿失的。” 司徒申钟亦是老成谋国,当即站出来附和道:“是啊!大王,夔安大人所言甚是!鲜卑人所在的地方,都是不毛之地,即便捣破了他们的国都,灭了燕国又能如何?十几年后,他们又将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呀!” 听到这话,石虎面露不悦之色,但是考虑到夔安与申钟的老成持重,公忠体国,石虎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朕心里都很清楚。但燕国现在日益强大,朕听闻他们一直在进攻北方的蛮族,拓土数百里,无往不利!” “鲜卑人的铁骑之犀利,想必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大赵国的军队当中,有几支骑军能比拟他们燕国的精骑?” “这……”在场的群臣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夔安还不死心,又道:“大王,请听老臣一言!欲灭燕国,无粮而不利,无马而不利!燕国的土地适合战马的纵横驰骋,而且燕人多骑兵,在没有占据绝对的骑兵优势的情况下,欲灭燕国,何其之难?而且燕国贫瘠,燕军乃以兽肉为食,但我军将士久居中原,水土不服且不说,这粮秣从何而来?” “大王若是执意要灭燕,没有二十万大军不可成行。但是二十万的兵马,每日人吃马嚼的,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粮草!这些,只怕我们大赵国现在还是承受不起的呀!” 石虎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么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棘手的问题。一个是战马,一个是粮秣,没错吧?” “是的。” 闻言,石虎大大咧咧得挥手道:“夔安,你说的这些问题,在朕这里都不是事儿!没有战马,可以从民间征召,没有粮秣,也可以从民间征收!想我偌大一个赵国,地大物博的,要什么没有?” 闻言,夔安不得不痛心疾首地道:“大王,请三思呀!我大赵国连年征战,狼烟四起,这民生本就凋敝,民不聊生,此时若是再加征战马和粮秣,将这些东西都摊分到各家各户的话,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啊!” “乱子?” 这时,在一侧旁听的太子石宣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夔安大人,你说的乱子应该是各地的那些贱民的叛乱吧?呵呵,对此,本宫只能对大人你说,多虑了!自我朝建立以来,各地的叛乱便是屡禁不止,不说是我赵国,即便是晋国、成国这些国家,他们的叛乱又何曾停止过?” “对于这些忤逆的贱民就不应该惯着他们!朝廷拿着他们的赋税和粮食那都是去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既然国家庇护了他们,保证了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们这些贱民就不应该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心意吗?” “这……”夔安刚刚还想要反驳一些什么。 石虎已经在点头道:“不错。太子说得对!如此一来,正好让那些早对我朝有不臣之心的贱民掉出来,然后再出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石宣又道:“父王英明!父王,臣窃以为,最不该纵容的便是那些汉人!汉人比较勤劳、刻苦能干,就跟黄牛一般,他们每一年地里所出产的农作物,都要比其他民族的老百姓多得多!这一回,以儿臣之见,当加征对于汉人的劳役和赋税!” “正所谓,饱暖思**。没有了这么多的钱粮,想必那些汉人都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善!” 第89章 天聋地哑 夔安见到石虎与石宣这对父子的丑恶嘴脸,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又道:“大王,灭燕,非一时之功也。老臣认为,大王应该效仿当年的魏武帝曹操,行屯田之事,以便养战!” “善!”石虎微微颔首道,“辽西、北平、渔阳的共有一万多户百姓,便将他们全部迁徙到兖州、豫州、雍州、洛州。从幽州以东到白狼,大举屯田!韬儿,由你负责此事的调度!” “儿臣遵旨!” 看见石虎将此事交给秦公石韬负责,石闵心下摇摇头,看来这一回的屯田之事多半要有不少的波折,迁徙期间,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又要有多少的皑皑白骨倒在迁徙的道路上! 夔安又道:“大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进攻燕国?” “自朕上位以来,几度伐燕,却几乎都无功而返,盖因燕赵边境一带,燕国的险峻关隘太多,又有精兵强将驻守于此。故而,朕决定此番伐燕,当从水路进攻燕国,出其不意,最好是能一战而下!” 石虎似乎是想得太美了,夔安犹豫了一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大王,老臣不能不提醒你。我大赵国固然地大物博,无所不有,但是这战船却是极少,而且年久失修,有些战船已经不能够下海了。便是大王你再从民间征调船只,只怕那些普通的船只是无法在大海上航行的!” “……” 石虎笑着道:“哈哈哈哈,夔安你多虑了。这个朕早就想好了对策!我大赵国的能工巧匠甚多,又不缺乏人力和物力,战船这种东西有何困难?造出来即可!” “……”这回轮到夔安无语了。 “朕欲征发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民众。五个男丁中选取三个,四个中选取两个,连同邺城旧有军队,可有数十万人,令他们准备舟船一万艘,由黄河通往大海,先行一步将粮秣运送到乐安城。而后又从海路进军,朕就不相信了,数十万大军水陆并进,他小小一个燕国焉能抵挡?” “父王英明!”石宣和石韬都一脸恭维地道。 “石宣,此事便交由你负责。” “儿臣遵旨!” 民力如此滥用,不把整个国家搞垮才怪! 石闵心下暗自摇头,却不想站出来辩驳什么。因为他知道,石虎决定好的事情,谁都不能忤逆! “棘奴!”石虎又叫了一声。 “臣在!” “你便负责把各地百姓的马匹全部收缴上来,敢于私自藏匿马匹不交出的人处以腰斩之刑!” “臣遵旨!” 石虎对石闵的器重可见一斑。灭燕之战的准备工作,他将屯田之事交给自己宠爱的秦公石韬,造船、征粮和运粮之事交给太子石宣,这收缴马匹之事又交给了石闵。 可见,在石虎的心目中,石闵已经成为了他的“宠儿”! …… 这一日,风和日丽。 石闵在秦牧与崔皓的陪同下,同乘一辆马车,向着邺城之外,一片较为隐蔽的山林当中驶去。 当然了,石闵自然是没有什么闲工夫来这里踏春的! 下了马车,便来到一个山麓之下。 寻着之前所做的标记,秦牧带着石闵、崔皓二人亦步亦趋地进入了一片深山老林当中,似乎是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先的那个位置。 在一个貌似是熊洞的洞穴门口,秦牧拿出了一支笛子吹了一阵子,悠扬的笛声便响了起来,在这原本十分静谧的山林当中,显得分外地嘹亮。 “口令!”洞内忽而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大风起兮。” 听到这么一声口令,洞穴之内的人这才匆匆跑了出来。 这两个身穿黑衣,手持利剑的大汉鱼贯而出,见到秦牧的当面,便叉手道:“首领大人!” “嗯……” 秦牧微微颔首,随即介绍石闵和崔皓道:“这是主公,这是崔皓大人。” “见过主公!见过崔皓大人!” “咱们进去吧。” 这些虚礼石闵是不甚在意的,当即在两个黑衣人的带路之下,跟着他们慢慢的走进洞穴里面。 这个洞穴,果真是别有洞天! 整个山岭似乎已经被掏空了一般,恍若地宫,其中遍布石室,与迷宫无异。若是第一次进来,没有熟路的人带路的话,极有可能会在这里迷路的。 石闵将这座藏兵洞巡视了一遍,十分满意。 到歇息的时候,秦牧与石闵对席而坐,垂手道:“主公,根据您的吩咐,这半年来,我招收了许多流离失所的人,老弱妇孺都有,大概有万人之多!” “万人?”石闵傻眼了。 在旁边的崔皓更是瞪着眼睛道:“不是……秦牧,你招收那么多的人手,咱们养得起吗?” “自然是养得起的。”秦牧笑着道,“元亮先生有所不知,这些在乱世里颠沛流离的人,最希望的,还是能拥有一个家!能吃上一个饱饭,能有活下去的机会!现在这些他们都有了,主公对他们有活命之恩,他们焉能不投桃报李?” 闻言,崔皓颇为疑惑地道:“可是你招收那么多老弱妇孺干嘛?咱这里饭菜管够,但又不是施舍的,总不能让他们白吃白喝吧?” “自然不会。元亮先生,实话告诉你吧,这些老弱妇孺的作用可不小!在我们暗部里面的人,不论是暗卫还是天聋地哑,都是有亲属关系的人在这里的。一旦发生了什么不测,暗部的探子或者是刺客被发现了,被抓住了,有他们唯一的亲眷在此,想必咱们暗部的探子和刺客都不敢泄露什么对于主公不利的消息吧?” “善!”崔皓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秦牧,你考虑得真是周到!小老儿服了!” 石闵又环视了四周一眼,说道:“秦牧,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在此的暗部,应该是不超过两千人吧?” “是的。很多人已经通过测试,被外放出去了!” “如何外放的?” “我们会采取单线联系的方式,为了保险起见,外放的暗部都会被记录在案,以备不时之需。” “你做得很好。”石闵赞许地道。 秦牧作揖道:“主公,有八百名天聋地哑已经训练好了,随时可以成为你的死士,向你誓死效忠!” “足够忠心吗?” 闻言,秦牧的嘴角泛出了一丝冷笑,说道:“这个请主公放心,那些不够坚定的天聋地哑已经被剔除了。这八百个经过特殊训练的天聋地哑,不论是对您的忠心,还是其武艺,和悍不畏死的气概,都是无可挑剔的!现在,即便是主公你让他们去杀自己的父母妻儿,他们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好!干得漂亮!” 第90章 鬼部队 聋哑人其实就是残疾人,当然,这是生理上的缺陷。 在古代中国,聋哑人是不受什么歧视的。 在一些世家大族当中,没少将一个身体健全的人弄聋弄哑,然后作为死士或者是护卫的存在。哑巴不会说话,聋子不会听话,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聋哑人?其实都是人为导致的。 不过还别说,将聋哑人作为死士部队还是很好的。 据石闵所知道的,便有中国的聋哑军团史之一:南朝刘宋王朝的鬼部队。 南朝刘宋王朝湘东王刘彧杀死了千夫所指的侄儿——前废帝刘子业,篡位登上皇位,史称宋明帝。 刘彧因性格极端内向、古怪,在皇族中声望特低,很被人瞧不起。前废帝刘子业因刘彧身体肥硕,戏称他为“猪王”。 且说风水轮流转,如今这“猪王”一般的人物竟当上了皇帝,试问天下谁人能服?所以刘彧刚爬上皇帝宝座,屁股还没坐热,刘宋王朝的诸王和握有重兵的大臣就纷纷起兵反抗朝廷。 宋明帝见“四方逆命”,慌了手脚。好在,与刘彧结成统一战线的建安王刘休仁和国舅王彧(后王因与帝讳同而以字“景文”为名),两人率领朝廷军队拼死抵抗来自东西南北的各路叛军,才使宋明帝得以苟延残喘。在刘休仁和王彧与叛军作殊死搏斗的日子里,朝不保夕的刘整天身上都装着一葫芦毒酒,随时准备“殉国”。 就在宋明帝的“王师”渐显败相,叛军蜂拥而至,江山即将再度易主之际,突然有一支“鬼部队”横空出世。 这支“鬼部队”由已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苏峻指挥。 部队有三千多人,将士都身穿东晋军服,个个面如锅底,往往在夜间向叛军发起攻击。“鬼部队”在冲锋陷阵时每人都从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个个刀枪不入,使人不由想起传说中的“森森阴兵”。 别看这支“鬼部队”只有区区三千之众,但其战斗力却天下无敌。 所以自“鬼部队”参战以来,战必克,攻必胜,很快就协助“王师”扫灭各路叛军,宋明帝也因此坐稳了皇位。 这“鬼部队”自然是传说的,但哑兵营却是真实存在的。 宋明帝最后还表彰了苏峻,为苏峻建了座规模宏大的“苏大将军庙”。 苏峻是何许人也? 此人乃东晋名将,曾在历阳(今安徽和县)拥兵自重。 公元328年春,他与祖约起兵反晋,打败了独揽朝纲的庾亮,挥师杀入京师建康(今南京)。这年九月,东晋名将温峤、陶侃率部将苏峻击败并杀死。 既然苏峻在一百多年前就已成泉下之鬼,那么他是如何在阴间招集旧部杀入阳间的呢?这件怪事还得从王智借“阴兵”说起。 且说当天下烽烟四起,宋明帝朝不保夕之时,突然有人向王献出一张《藏宝图》。通过这张《藏宝图》可以得知,早在一百三十多年前,东晋叛将苏峻为了夺天下,准备组建一支具备超强战斗力的特种部队——“哑兵营”,为此,他秘密筹措了“哑兵营”所有的装备。 后因温峤、陶侃等部迅速击败苏峻,导致苏峻拟成立“哑兵营”的计划胎死腹中。苏峻在兵败身亡之前,将“哑兵营”的所有装备都秘藏在位于建康青龙山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企图卷土重来时再取用这批装备。 后来苏峻死于非命,这张标有秘藏“哑兵营”装备的《藏宝图》便由苏峻的亲兵百夫长丰杰符秘藏了下来,现在向王彧献《藏宝图》的正是丰杰符的五世孙丰天昌。正被战事搞得焦头烂额的王彧喜获《藏宝图》后,立马将这件机密大事面奏宋明帝。 颇有城府的宋明帝立即向王彧面授机宜,很快就根据《藏宝图》寻找到苏峻秘藏的“哑兵营”的全部装备,并用这批因保存完好、仍可沿用的东晋军事装备组建了一支亘古未有的“鬼部队”。 宋明帝坐稳江山后,怕“鬼部队”之事外泄,有损帝王尊严,又设计将“鬼部队”全体官兵全部淹死。 除掉“鬼部队”后,宋明帝不但未能高枕无忧,反而多了个心病,他夜夜都梦见有无数冤魂向他索命,原本健康的身体很快就百病缠身。 行将就木的宋明帝怕自己死后,执掌大权的刘休仁和王彧篡夺继位皇帝的江山,故在赐死刘休仁后,又下旨赐死王。因王彧在临终前用唇语将“鬼部队”之事告知刎颈之交覃文远,所以宋明帝借“鬼”打天下的故事也就在民间悄悄流传开来。 宋明帝虽然心机深沉,但是世上没有透风的墙,这件事最终也露出了冰山一角,鬼神之说纯属虚构。 这就是“鬼部队”的传说。 石闵的心中也想组建这么一支“鬼部队”,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石虎想不知道都难! 石闵又跟秦牧、崔皓说了石虎为灭燕做准备的事情,最后叹了口气道:“秦牧、元亮,不知道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这是劳民伤财,滥用民力的事情,不是一个君主应该做的。”崔皓痛心疾首地道。 “咱们只能在这里发发牢骚而已。”秦牧倒是表现得很豁达。 石闵说道:“石虎本就不恤民力,此番灭燕,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便是我们汉儿。石虎欲弱我汉人之心一如既往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崔皓叹气道:“主公,我汉家儿郎,现在不过寥寥数百万,长此以往,若是石虎每每对外征战,都要如此劳民伤财的话,不出二十年,我敢担保,北地汉人将不足百万!” “百万?”秦牧摇摇头道,“元亮先生你想多了。照石虎这么干的话,到时候中原大地遍地是胡儿,哪还有我汉人的安身立命之地?” “石虎亡我汉人之心不死!”崔皓沉声道,“主公,看来我们必须要有一些作为了。” “主公切不可轻举妄动。”秦牧作揖道,“主公,石虎之所以让你负责收缴各地百姓家中的马匹,除了真的器重你之外,不无试探之意!现在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主公你,稍微行差踏错,极有可能万劫不复啊!” “秦牧你说的有道理。”石闵颔首道。 崔皓又道:“主公,石虎这般不恤民力,大兴土木,横征暴敛,只怕会弄得天怒人怨,各地都会兴起叛乱的。到时候,只怕又少不了一番血战啊!” “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石闵忧心忡忡地道,“我们汉儿不求别的,在这乱世之中只求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现在石虎这么干,已经是将他们逼到了绝路,各地有血性的老百姓不揭竿而起是不可能的呀!” “纵然如此,主公又有何办法?” 秦牧说道:“主公,现在看来,我们的计划必须要提前进行了。石鉴此人,志大才疏,可以拥立,现在石虎诸子当中,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当属太子石宣和秦公石韬,但是有了主公你的全力襄助,想必要拥立石鉴,不难。” “这个我晓得。” 石闵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冷光,说道:“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 第91章 祸起萧墙 话说,那女子行刺太子石宣之后,便逃之夭夭。 但是转瞬之间,她又如何能完全脱身?这不,四个身手敏捷的东宫卫士追击过去,很快就将那个女子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哼!臭娘们!逃啊,你倒是逃啊!” “你竟然胆敢残害太子!我们活不成了,你也别想好过!” “乖乖束手就擒吧!把我们伺候好了,做一个风流鬼,最后咱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的!” 四个东宫卫士自恃武艺高强,见到这女子已经没了退路,不由得狞笑着,步步紧逼。看样子,即便这女子誓死不从,他们都要霸王硬上弓,奸淫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出了这般的事情,太子石宣是饶不了他们的,为了罪不及妻儿,他们这些东宫卫士首当其冲,必须要死,乃至于五马分尸!最后连尸体会不会被拉去喂狗都不知道。 但是,让几个东宫卫士倍感惊奇的是,已经没有退路,大敌当前的女子,此时此刻,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惧色! 难道她不怕死? “呵,死到临头的是你们!”女子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 闻言,四个东宫卫士都愣了一下,随后,一抹寒光刺破长空。 ”噗嗤”的一声,一个东宫卫士应声倒地,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洒而出,死不瞑目。 “什么人!?”剩下的三个东宫卫士都震惊不已,迅速回过头来。 只见一个黑夜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拔起了插在那个死状凄惨的东宫卫士身上的长剑,而后气贯长虹,又一挥剑,杀死了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东宫卫士。 剩下的两个东宫卫士都惊悚不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地挥剑劈了过去。 但是为时已晚,蒙着面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架住了二人砍下来的利剑,而后飞出一脚,直接将一个东宫卫士踹了出去,摔了一个七荤八素的。 至于另外一个东宫卫士,则是被黑衣人一剑封喉,割断了咽喉,直接气绝身亡了。 最后一个东宫卫士见状,满脸惊惧,随即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去。但是黑衣人哪里容得这条漏网之鱼? “噗嗤!” 血如泉涌,只见东宫卫士瞪大眼睛,浑身抽搐了一下,便仰面倒下了地,一命呜呼。 解决了追击而来的东宫卫士,黑衣人又检查了一下,见到四名东宫卫士果真已经气绝身亡,无一活口,这才扯下了遮住了脸的黑色面巾,露出了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孔。 正是大赵国的卫尉、常山郡公石闵! “伽罗,你还好吧?” 看着迎上来的女子,石闵颇为关切地问了一句。 这倒是让独孤伽罗挺诧异的。 “我没事的。” 石闵又扫视了地上的几具尸体,蹙眉道:“石宣如何了?” “夫君,按照你的吩咐,我乔装改扮,在大街上吸引了太子石宣的主意,以色诱之,然后断其命根。石宣的那玩意儿已经被我拿匕首切掉了。” 看见独孤伽罗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话,绕是伤不在吾身,石闵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有种裤裆一凉的赶脚! “没被发现吧?” “请夫君放心,我是根据你的吩咐,乔装改扮过的!除非是很熟悉我的人,不然寻常人见了这般模样的我,必然认不出我就是独孤伽罗。” 石闵看了看独孤伽罗现如今的模样,果真是非同凡响,这易容之术还真是神奇,原本看起来野性十足,妖娆动人的独孤伽罗,此时此刻看上去却跟一个楚楚可怜,身段婀娜的江南女子一般,惹人怜爱。 …… 与此同时,被断了命根子的石宣,被赶来的一众东宫卫士抬了回去。 石宣经过大夫的敷药、包扎以后,依旧是疼得要死要活的,寝殿之内,染血的绷带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四下里都回荡着石宣那凄惨如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在这个医疗水平极差的年代,破伤风都有可能死人,更别说是身上少了个零件什么的。 绕是如此,石宣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至少能挺得住,活了下来,只不过少了裤裆下面那玩意儿的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不是一个男人…… “太子殿下。”看着满头大汗,浑身还在颤抖着的石宣,匆匆赶来的杨坯、牟成、赵生三人都不由得吓了一跳,纷纷作揖。 杨坯、牟成和赵生三人都是石宣的亲信宦官,属于勇士的一种,有什么事情,一般石宣都会找他们来商量的。这三人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可谓是太子石宣的得力干将。 石宣的脸依旧跟抹了锅底一般黑溜溜的,没有说话。 赵生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这是?” 他们三人被匆匆召来,不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丢了那玩意儿是一个很耻辱的事情,石宣更是羞于启齿。 “今日,孤在别苑遭到了刺杀!”石宣沉声道。 “什么?刺杀?!” 这话一出,赵生等三人都大惊失色。 “殿下,可曾逮到刺客?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邺城这天子脚下,行刺于我大赵国的太子?” 石宣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很是艰难地打了一个冷颤,最终狠声道:“孤死了,对谁的裨益最大?” “这……” 杨坯、牟成、赵生三人闻言,都面面相觑,随之,赵生又道:“殿下是怀疑……秦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除了他还能是谁?” 杨坯愣了一下,随后道:“不会吧?殿下,不管怎么说,秦公都是您的胞弟,您又贵为储君,他又怎敢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行刺你呢?” “呵呵,有何不敢?” 石宣嗤笑了一声道:“石韬与孤时有冲突,他又受石虎的宠爱,官封太尉,权柄甚大,在朝中上下又党羽众多,几乎已经与孤这个太子分庭抗礼了!这且不说,石韬此獠,又深受石虎的宠信!”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石虎在立孤为太子之后颇为后悔,欲改立石韬为太子,但是鉴于废长立幼的诸多教训,石虎这才犹豫不决。孤还记得,此前孤有一次违逆了他的旨意,石虎竟然说出了‘悔不立石韬’之语!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石虎的心目中,孤不如石韬这厮!” “石韬不死,孤这储君之位,便一日不得安稳!” 听到这话,赵生问道:“殿下意欲何为?” “孤要石韬死!” “这……殿下,石韬毕竟是秦公,又贵为太尉,还深得大王的宠爱。石韬若是死了,大王追究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哼,孤不仅要石韬死,石虎也要死!” “……” 看来石宣已经疯了,不仅要杀弟,还想弑父! 石宣恶狠狠地道:“先下手为强!你们若是能杀了他,孤便将石韬的封邑都赏赐给你们。石韬死了,石虎必定去奔丧,届时我们当见机行事,弑杀石虎!孤如若成了大赵国的天王,你们就是从龙之臣,孤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石韬与石宣的冲突由来已久,最严重的一次,还是石韬官拜太尉之后,在自己的太尉府里造了一座宫殿,起名“宣光殿”,大梁长九丈。石宣见了大怒,命人杀了工匠,把大梁截断。石韬知道了,命人把大梁造十丈。 从那个时候起,石宣便已经对石韬起了杀心。 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谨慎。 赵生颇为迟疑地道:“殿下,此事关重大,必须从长计议啊。” “还叫孤从长计议?昂?现在石韬已经要置孤于死地了!再从长计议,孤的这颗脑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掉了!” 赵生闻言,暗自思衬了一下,随之说道:“殿下,若是你执意要杀死石韬,并无不可。我听闻这几日石韬一直都在东明观饮宴,其随从甚众,僚属不少,然则其夜宿于佛精舍,据我所知,东明观的佛精舍有一猕猴梯,可从上而下佛精舍,届时可杀之也。” “好!” 第92章 宵禁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在一片死寂的大街上,骨碌碌的声音蓦地响起,似从地狱发出的,属于恶鬼的呼号。 一辆马车穿梭而出那浓重的雾色当中,径直来到一座府邸外面。 “将军,到了。”赶车的马夫,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苗条,看上去颇为瘦弱的年轻人。 此时此刻,借着府邸前的灯笼的光,年轻人伸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布,而在马车上,正端坐着一名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一袭墨黑色的长袍,腰挂玉佩,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青年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双肩平阔,以紫金冠束起了一绺黑发,刘海细长,却恰到好处地没有遮盖住眼帘,在黯淡的光华之下,青年人的一双眼眸,如鹰目一般犀利,透着一股子不可琢磨的神秘感,让人望而生畏。 而这个青年人不是别人,正是羯赵国的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石闵! 石闵此行,只带了花木兰一人,并没有别的随从。 石闵随之下了马车,环视了四周一眼,见到四下无人,又是抬头一望,只见,在两座雄浑的石狮子的拱卫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映入了眼帘。 其上牌匾,书“义阳公府”四字。 不错,石闵正是连夜拜访义阳公石鉴的。 “木兰,你不必随我入内。且先留在这里等我出来吧。” 闻言,花木兰有些揪心地看着附近的夜色,四下都很寂静,只有枝头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叫得让人心烦意乱,毛骨悚然的。 “将……将军,我害怕。” 石闵扫了花木兰一眼,最终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罢了,你随我一同进去吧。” 花木兰随后紧紧地跟在石闵的背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似乎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跟在石闵的身边,能让她感到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石闵敲了敲门,过了好半晌,这才有一个家仆过来开了门缝。 透着细小的门缝,这厮张望了一眼。 过去石闵没少登门拜访石鉴,故而这家仆是认得石闵的。 “是……是卫尉大人啊。大人,不知道您连夜拜访,所为何事?” “我有要事告知义阳公,麻烦你去通传一声。” “诺。大人请进。” 古代的城池都是实行“宵禁”的,尤其是邺城的宵禁更为严苛。 羯赵国承袭汉制,明文规定,每天晚上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每天早上五更三点后,就擂响四百下“开门鼓”。 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 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逻者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街道上除了更夫和巡逻的官兵都没什么人的。古代的娱乐活动比较少,士大夫还有歌舞,至于那些平民百姓只能闷头睡大街,当然了,晚上作奸犯科的宵小除外。 而宵禁的作用,便是杜绝宵小滋事。 这宵禁对于石闵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开始,形同虚设,故而石闵能够靠着自己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毕竟谁都没有宋朝的包拯那般铁面无私,为了捍卫国法的尊严,而置自己的乌纱帽不顾,非要跟石闵这个卫尉作对。 夜深了,石鉴本来已经就寝,还召了一个姬妾睡得正香,没成想被下人给吵醒了。 绕是如此,听闻石闵连夜来访,石鉴便知道事情不简单,赶紧穿上衣服,连鞋子都好好穿就出到书房去见石闵。 “棘奴。” “殿下。” 二人互相见礼,又各自坐下。 石鉴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棘奴,你连夜来见孤,不知道有何要事?” “殿下,实不相瞒,我确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于你,让你决断。此事,关乎殿下你能不能一举夺嫡,取石宣而代之!” “当真?” 石闵这一席话,顿时勾起了石鉴莫大的兴趣,连本来还有的睡意,都在一时之间消散一空。 石闵见状,不由得肃容道:“殿下,你且听我说……” “等等。” 石鉴瞟了一眼在石闵背后的花木兰,其意不言而喻。 石闵却是道:“她是我的亲信,不必规避。” 既然石闵都这么说,石鉴便不好说什么。 石闵又道:“殿下,你可知道社稷将危矣?” 石鉴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过虑了吧?棘奴,社稷何以危矣?” “殿下,你可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自石鉴进门开始,他便搞不清楚石闵的来意,一头雾水。这下子听石闵这么说,石鉴更是愣了一下,随后道:“孤的确不知,还请明言。” “今日石宣在自己的别苑遇刺。” “果真如此?” 石鉴喜形于色地道:“石宣可是死了?” 看样子,石鉴对于石宣遇刺的事情是喜闻乐见的。也难怪,最是无情帝王家! 生于帝王家,亲情淡漠,权力高于一切。 石宣若是被杀死,石鉴自然是拍手称快的。毕竟在石虎的诸子当中,最有希望取代石宣,成为储君的就那么几个,石韬、石遵、石鉴和石斌四人,其中石韬深得石虎的宠爱,在朝中又是党羽众多,故而赢面极大,石鉴次之,因为他是石虎的第三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废长立幼,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说,石宣之死,对于石鉴来说,是大有裨益的。 可石闵还是很“残忍”地摇摇头,打破了石鉴心中的幻想。 “石宣还活着。” 一听这话,石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耸拉着脑袋道:“太子遇刺,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不过与我何干?” “那么殿下可知道是谁行刺了石宣?” “这……” 石鉴迟疑了一下,说道:“石韬?” 石宣出事,别人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是石韬干的。看来石宣与石韬这两兄弟之间的不和,其中龌蹉,早已人尽皆知了。 石闵沉声道:“殿下,不管是谁干的。当下天赐良机,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此话怎讲?” “东宫的中车府令赵生,与我是老相识。赵生乃是石宣的心腹宦官,据他所说,石宣在遇刺之后,断定是石韬派人所为,故而欲先下手为强,杀石韬以绝后患。随后,石宣还打算在石韬的丧礼上,弑杀大王,君临天下!” “凶竖怎敢?” 石鉴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说道:“他这是要犯上作乱吗?岂不知石邃的前车之鉴乎?棘奴,那孤应该怎么做?是要去阻止石宣杀死石韬吗?” 听到这话,石闵都想翻一翻白眼,好好的鄙夷一下这个志大才疏的义阳公。 果真是一个草包,还阻止石宣杀掉石韬,难道他不知道这二人都是他自己的死对头吗? 不过这样也好,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显然更容易控制一些。 石闵随即沉声道:“切不可如此作为。殿下,时不待我,现在想要去阻止石宣派人去刺杀石韬已经不可能了,说不定,石韬现今已经成了一具死尸!而现在殿下你需要做的,便是静候石韬的死讯。” “石韬一死,殿下当立即去奔丧,随后向大王告发石宣所为之事,劝阻大王勿去奔丧。” 石鉴犹豫不决地道:“可是……棘奴,父王不会怀疑到孤的头上吧?” “这个请殿下放心。石宣为人骄纵,行事张扬,刺杀之事做得又有如此之多的纰漏,经不起查探!以大王的英明神武,必然能识破石宣的险恶用心,届时,殿下你只需要让大王看到你的赤子之心即可。” “善。” 第93章 幕后黑手 甘露殿。 甘露殿乃是石虎时常宣淫之地,除了偶尔会羊车望幸一般,跑去临幸某个妃子,喜新厌旧的石虎,还很喜欢大被同眠。 这不,一大清早的,精虫上脑的石虎便又拉来了几个漂亮的妃子,连同附近的几个宫婢在那里追逐打闹。 石虎精赤着上身,张牙舞爪地抱住了一个美人儿就亲了上去,正准备将这美人儿就地正法呢,忽而在殿外响起了宦官刘霸的叫声。 “大王!大王!……” 这一阵急促的叫喊声让石虎愣了一下,按照他的脾性,谁敢在这种时候大煞风景地喊住他,打搅他的“好事”? 必然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然借刘霸十个胆都不敢触石虎的霉头! “进来!” 刘霸随即屁滚尿流地推门而入,都没见到石虎的面,便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 “大……大王,大事不妙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何事?!” 刘霸把头磕在地板上,声泪俱下地道:“大王,刚刚得到的消息。秦公……秦公薨了!” “秦公?” 石虎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当即瞪着眼睛道:“你是说,韬儿,石韬……朕的韬儿死了?!” “是的!大王,是太尉府上的亲兵来禀告的!昨晚秦公在东明观与僚属饮宴,于佛精舍酣睡之际遇刺,当场身亡!而且刺客歹毒,秦公是被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的!” “什么?!” 听到这话的石虎眼前一片恍惚,原本抱着美人儿的手臂一松,脑袋一歪,就这样晕厥了过去。 “大王!大王!……” 附近的妃子和宫婢见状,都急忙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卫尉府,雅舍。 就在石虎晕厥,导致宫中一片混乱的时候,石闵正在雅舍与自己的首席谋士秦牧对弈。 这座卫尉府乃是石虎赏赐给他的,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一番,占地极广,富丽堂皇,放眼整个邺城,都是除了建章宫之外少有的豪华建筑。 而石闵所在的这座雅舍,更是无比的精致,说是山清水秀都不为过。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养眼,比较陶冶情操的住处。 石闵与秦牧对席而坐,舍内便是榻榻米,隔着一个门板,放眼望去,满目都是亭台楼阁,假山水榭。 在雅舍之外,便是一方池塘,树木葱茏,鲜花遍地,绿草如茵,郁郁葱葱,鱼儿还在池塘里欢快地嬉戏,跳来跳去的,好不快活。 在二人对弈之时,一个身材健壮,面容刚毅的青年人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间雅舍,如移动的宝塔一般,站到了石闵的身后,对石闵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青年人微微颔首,随后又跟鬼影子一般,隐入了雅舍的黑暗之处。 看着这个青年人干净利落的动作,其言行举止,秦牧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主公,这位,便是你提拔的天聋地哑的统领,荆展吧?” “是他。” “主公的天聋地哑,其成员莫不是或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之人,俱为死士。这个荆展必然如主公一般,精通手语,不知主公可放心否?” “秦牧啊秦牧,我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这人,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既然荆展有过人之处,又能效忠于我,那么何尝不可重用他?更何况,他的父母和一胞弟都在我的府上当差,我何必太过杞人忧天了呢?” 石闵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荆展此人,是为石闵府上的家生奴,在石瞻在世的时候,石瞻便收留过许多可怜人,荆展的父母和胞弟便在其中。 当然了,这世上不乏薄情寡义之人,光是挟持其家人,威逼利诱或许对于那种人并不管用。 秦牧又不禁笑着道:“主公,我听闻你近日常往陶邕陶景升那里跑。这道士可是出了名的醉心于歪门邪道,一门心思地研究一些毒物,主公你想必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吧?” 闻言,石闵不由得蹙眉道:“秦牧,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太过聪明可不好。” “道理,秦牧自然晓得。”秦牧淡淡的笑道,“不过主公,我相信你有容人的雅量。依靠药物去控制他人可能能得一时之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主公,你难道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就如此不自信吗?” “我又何尝不知呢。”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然则,秦牧,现在我之如大树,树大招风。除了容身之所,别的我什么都不能给予他们!乱世当用重典,我们谁都不敢保证,下一刻,那些人会不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而背叛我。” 听到这话,秦牧微微颔首,又道:“主公,你如今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些棋子似乎已经如你所愿,在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了。” “这下一步,不知道主公如何打算?” 石闵抿嘴一笑道:“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秦牧,你说石虎与石宣这对父子,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这还不是主公你说了算吗?” “哈哈。我还没自大到那种地步!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玩弄权术,搞这种阴谋诡计,却不得不为之。” 秦牧一脸恭维地道:“主公只是不屑为之。这古往今来,如主公一般,允文允武,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还能借力打力,将一国之君主与太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又能有几人?便是曹孟德与司马懿,比之主公都远不及也。” “秦牧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会溜须拍马了?” “主公确有能力,牧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石闵闻言,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雅舍之外的池塘里,凝视着那些在水中欢快的跃动的模样,石闵颇为出神。 良久,石闵这才收回了自己意味深长的目光,说道:“秦牧,你猜石虎得知了石韬的死讯,会如何作为?” “不外乎两点,一则立即奔丧,一则派人查探,找出凶手。不过依我看,石虎并非是那种会气昏了头的人,故而前者不尽然,若是为后者,只怕石宣危矣,这大赵国的江山社稷,亦将危矣!” 秦牧含笑道:“不过,这不正是主公你想要见到的吗?” “呵呵,但愿石宣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再做一把幕后推手的。” “看来主公是胸有成竹了。” 石闵又将一黑子落到棋盘上,正好围住了秦牧所持有的白子。 石宣做梦都想不到,这幕后黑手,竟然是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石闵。而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若不是几日后,冉媛便要嫁给石宣,或许他石宣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第94章 吊唁 太尉府。 此时的太尉府一片愁云惨淡,满目缟素,府门、过道、殿堂、阁楼这些地方都挂上了哀悼的白练,出入的都是绑着白色布带,赶来奔丧的文武百官。 石韬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整个邺城,贵为秦公、太尉的石韬固然没什么人缘,但是其生前位高权重,又是大赵天王石虎的爱子,他的薨逝,自然会让邺城里的大臣们都跑过来吊唁,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一日,石闵自然是不会缺席的。 在翌日,接到太尉府上发出的讣告之后,石闵穿着一身缟(白色细绢)衾,亦步亦趋地踏入了灵堂,在那里默哀了一会儿,随之又走到一边去,接受石韬的妻儿的拜谢。 值得一提的是,石闵还得到了一份让他嫌弃不已的礼物——一件衣裳。 其实这些都是有规矩的,这是属于丧礼的规矩。 死者家属要哭尸于室,对前来吊唁的人跪拜答谢并迎送如礼。吊唁者则要携带赠送死者的衣被,叫做致襚。 石闵是第一次来吊唁别人,故而感到很好奇,又扫视了附近一阵子。 只见在堂前西阶用竹竿挑起明旌,上书“秦公石讳韬之柩”。明旌用细长的帛条制成,长短视死者的身分而有不同的等级,而石韬生前身份尊贵,故而有九尺之长。 而在灵堂的正中间,石韬的灵柩已经摆在那里,其上的桌案上,香火鼎盛,还有一尊牌位放在那里,不管石韬生前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其丧礼也不过如此。 这时,李农见着石闵的面,在行礼,向石韬的灵位表示默哀,又接受了石韬的正妃的答礼之后,他便慢慢的走向了石闵这边,挨着石闵低头站着。 “卫尉大人,许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自然是要比李将军你好许多的。”石闵不便说笑,此时又不便寒暄过甚,遂淡淡的道,“将军刚从令支回来,一路鞍马劳顿,甚为辛苦。比起将军,我还算是一介清闲的散人。” 李农又扫视了附近一眼,见到这里没有谁注意到他们,便低声道:“卫尉大人,你可知道是谁杀害了秦公吗?” “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据我所知,当晚在刺杀秦公之后,凶手便逃之夭夭,了无音讯了。怎么,难道李将军你知道凶手是何人?” “实不相瞒。我今日在市井之中,便听说了不少的流言蜚语,许多升斗小民都言及秦公遇难之事,却是众口一词,矛头直指太子……” “噢,这么说,连将军你都认为,指使刺客杀害秦公的,便是太子殿下?” 李农闻言,连忙矢口否认道:“这个我可不敢乱说。只不过现在因为秦公被刺杀身亡身亡之事,整个邺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大王闻讯之后便昏厥过去了。” “谣言止于智者。李农将军,还请慎言、慎行。” “这个在下自当知道。不过卫尉大人,这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许多事情虽是流言,却并不会仅仅是空穴来风的。” 李农嘀嘀咕咕地道:“若此事果真是太子所为,只怕事情不会简单。” 石闵听到这话,只是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李农又扫视了附近的一众前来吊唁的大臣们一眼,只见这些人神态各异,但言行举止似乎都跟他们差不多,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在那里三五成群地说着悄悄话,窃窃私语。 想来,这些文武百官都从中嗅出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 值得一提的是,前来吊唁石韬的,除了石韬生前的亲信,太子石宣的党羽都已经到来不少,但凡是朝野上下有些名望的人,不论是否有官身,不论是否收到了讣告,为了巴结这里的权贵,他们都会或多或少出席石韬的丧礼。 李农随之又道:“卫尉大人,你瞧,这里心怀鬼胎者可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叫喊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场中之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无一例外地看向了正堂的入口之处。 只见一队衣甲鲜亮的东宫卫士,手持长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鱼贯而入,分别守卫两侧,还将太子的团龙旌旗竖在这里,正好掩住了挂在西堂的石韬的明旌。 看上去,这些家伙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这里找麻烦的! 这且不说,太子石宣还在一众臣属与东宫卫士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石宣并没有来吊唁的觉悟,衣冠楚楚,头上并没有如同前来吊唁的人一般,戴着缟素,而是穿着一身比较艳丽的红袍子,头戴长冠,神采飞扬,似乎对石韬这个死去的胞弟一点哀伤之意都没有。 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论身份之尊贵,地位之显赫,权势之强大仅次于皇帝,故而在场的谁都不敢,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制止石宣的所作所为。 即便是石韬的那些披麻戴孝的妻儿,对于这般模样的石宣,只能是怒目而视,敢怒不敢言。 石宣扫视了整个灵堂一番,似乎是在找寻谁的身影,过了一会儿便笑道:“呵呵,看来是孤来得晚了。怎么,父王还没来奔丧吗?” 石韬的正妃郭氏站了出来,哭哭啼啼地道:“回禀太子,父王据说因为臣妾夫君遇难,哀伤过度,昏迷了过去,迄今不知道有没有苏醒呢。” “噢,原来如此。” 石宣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又道:“弟妹切勿难过。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石韬福薄,投了一个好人家,生于帝王家,这本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是他石韬命薄啊!命比纸薄!” “不过他的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当个太尉,做过王公,风光无限。” 这是宽慰之语,还是嘲讽之言? 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杀死石韬的幕后主使,正是石宣! 看着石宣这么飞扬跋扈,无所顾忌的模样,石闵不由得暗自摇摇头,果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似石宣这般的家伙,且不说烂泥扶不上墙,便是诸葛亮、刘伯温从旁辅佐,只怕很难保住他石宣的一条命,更别说是成就什么皇图霸业了! 这还没东窗事发呢,就跑出来“耀武扬威”,好似怕别人不知道石韬是他杀的一般。 石闵表示,见过愚蠢的,没见过这么愚蠢之人。 石宣以为没人制得住他了吗?以为他已经胜券在握,即将君临天下了吗?!连这点心性,这点城府都没有,成何体统? 绕是如此,在场的心向石韬的人还是敢怒不敢言。 郭氏对于石宣的嘲讽之语,只能忍气吞声,自己抹着眼泪说道:“太子怜悯。我夫君英年早逝,确是福泽不够深厚,不及殿下之万一。” “哈哈,还是弟妹你有自知之明。孤相信,若是石韬生前能有弟妹你这般的自知之明,也不至于惨死东明观!啧啧啧,孤可是听闻,石韬的死状极惨,不仅四肢被砍断,双眼被刺烂,还被刺客开膛破肚了对吗?” 石宣的言语中不无挑衅、嘲弄之意地道:“真不知道石韬是得罪了什么仇家,竟惨遭如此毒手!” 郭氏闻言,双肩不由得一阵耸动,又忍住了,没有放声大哭,而是抽噎了起来。 石宣又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道:“弟妹啊,孤看你亦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石韬福薄,留下你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无人照料,想必以后必然是度日维艰,依我看,不如日后便由孤替石韬照顾你们孤儿寡母的吧!哈哈,想必石韬的在天之灵,对此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郭氏一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这话说得着实过分,欺人太甚! 似燕公石斌这般的暴躁性子,见不惯这种事情,平日里又看石宣不爽,故而第一时间便站出来怒道:“石宣!汝休要在此放肆!你真当你干的那些事情大家都不清楚吗?你不仅残害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还要霸占自己的弟妹,你还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哟,孤当是谁呢,这不是前些日子刚刚被父王鞭笞过的燕公吗?”石宣又是一脸嘲弄的笑意。 第95章 乞活军 作为石虎的儿子,石宣、石斌、石鉴等人都没少被鞭笞、禁足过,乃至于被石虎拳打脚踢的次数都不少。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但石宣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就让石斌气恼不已! 石斌气得浑身直哆嗦。 刚刚想怼回去几句,没成想石宣这厮又不依不饶地扫了石斌与郭氏一眼,不禁啧啧称奇地道:“石斌,你在咱们十几个兄弟当中,与石韬的关系一向最好。没想到传闻是真的,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了吧?哈哈,你跟石韬时常易妻妾而寝之,看来传闻非虚也!” “你还是很有眼光的!” 石宣盯着披麻戴孝的郭氏看了一下,一脸玩味地笑着道:“啧,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穿着孝服的弟妹果真是俊俏无比,我见犹怜啊!” “石宣!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六弟尸骨未寒,你便起了要霸占六弟的妻妾的念头,六弟的在天之灵岂能饶你?” “哈哈,石斌,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充好人,你打的什么算盘,孤还不清楚吗?咱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石斌终于按耐不住心中蹭蹭直冒的怒火,又有些心虚地看了郭氏一眼,冲石宣瞪着眼睛喝道:“觊觎弟妹美色的,分明是你!与我何干?你今日是来吊唁六弟的,还是来羞辱我等的?” 看着石斌和郭氏的异样,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而且这个事情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不说是人尽皆知,但是流言蜚语早已满天飞了。 于是场中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看到眼前的这一出闹剧,有的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石虎诸子的脾性,几乎与石虎如出一辙。禽兽的儿子还是禽兽! 家族乱伦算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他们还干过!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更荒唐的事情,但是,丝毫不顾礼义廉耻,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石虎一族的人,根本就不管这些! 交换自己的妻妾,与自己的兄弟交配算什么?他们没有霸占自己的姑母姐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呵呵,孤自然是来吊唁石韬的。” 看着一脸羞愧难当的郭氏,石宣又不屑地瞥了欲言又止的石斌一眼,直接大踏步地越过二人,走到了灵堂的正中央,那个专门悼念的位置。 然则,石宣压根儿就不是来吊唁石韬的! 只见石宣顿了顿,又扫视了前面的灵位、棺椁、缟素一眼,直接旁若无人地走到棺椁那里。 看到石宣这副模样,似石闵、李农这般有先见之明的人,已经猜到石宣想干嘛了。 人之已死,还要亵渎人家的尸体,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的尸体,何苦来哉? 这是有多大的仇怨?! 但石宣干的事情还是让人大跌眼镜!只见石宣探出手,想将手放到棺椁之中,盖着石韬尸体的寿被上。 “且慢!” 这时,在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厉喝之声。 一个看上去孔武有力,满脸胡络腮的大汉站了出来,愤愤不平地指着石宣道:“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做甚?!” “你是?” 石宣愣了一下,显然这是一个熟面孔,但一时之间,石宣记不起他是何许人也。 在一侧跟随的赵生过去附耳说了几句。 石宣这才嘲弄地笑着道:“哟,孤当是谁呢!原来是记事参军郑靖郑大人!怎么,郑大人,难道孤做什么,还需要过问你吗?” “你!”郑靖指着石宣的手臂直哆嗦。 石宣二话不说,挑衅地瞪了郑靖一眼,又反手掀开了盖在石韬身上的寿被!随意地扫了几眼,见到石韬支离破碎,却已经被摆的整整齐齐的尸体,石宣不禁“呵呵”一笑! “凶竖安敢如此!?”郑靖、尹武平日里受石韬的恩惠,被引为亲信的几个大臣彻底怒了。 主辱臣死,石韬尽管人品不咋地,但是他人已经死了,用屁股想都知道,作为石韬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太子石宣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但是石宣早有准备,在郑靖、尹武等人冲将上来的时候,一众东宫卫士便扑了过去,直接将这些图谋不轨的大臣摁在地上,听候发落。 石宣打手一挥道:“大将军记事参军郑靖、尹武等人蓄意谋反,最不容赦!来人,将他们统统打入死牢,孤要彻查此事!” 言罢,石宣当即仰天哈哈大笑着,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 这时谁都不敢阻挡石宣的离开的步伐,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胆敢如此作为的话,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郑靖、尹武。 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前来吊唁的大臣都纷纷告辞,跟逃避瘟疫一般,匆匆离去。 现在石韬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瘟疫! 一旦被打上石韬的标签,被石宣这个已经丧心病狂的家伙认定是石韬的亲信、党羽的话,谁都不敢保证石宣这厮,又会干出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石韬已死,其影响力也将随着他的死而烟消云散。不管石韬生前权势有多大,多么受石虎的宠爱,但毕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凡是以前与石韬来往密切的大臣,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只能想着如何去巴结太子石宣,抱住他的大腿! 而那些根本就是石韬的党羽的大臣,呜呼哀哉,他们只能赶紧回去,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椁,该干嘛干嘛,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自然知道兹事体大,看来石宣已经在摊牌了,后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呵,有意思。 石闵在心中窃喜不已,看来石宣的反心毕露,这样一来,不必他继续推波助澜了。 “卫尉大人!” 石闵告辞之后,正准备上马车,却忽而听见了背后的一个叫喊声。 回头一看,果真是还没结束他们之前那段对话的李农。 “李将军可还有事?” “方便我上车一叙吗?” “请。” 石闵自然不会拒绝李农的示好。若是说到石闵与李农二人,关系可真是颇为复杂的,别看他们同朝为官,又都是汉人,在羯赵国已经都算是位及人臣,手握重兵的大人物,但是来往并不算太密切。 自从上一次南征之战,不,应该说是葫芦口之战结束以后,石闵的所作所为给予了李农极大的震撼,这才使得后者印象深刻。 话说,此前的石闵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在朝中不拉帮结派,上朝之时亦是寡言少语,三缄其口,除非是石虎垂询,不然石闵是不可能轻易开口的。 为什么说石闵与李农的关系很复杂呢? 其一,李农是乞活军出身,石闵的父亲石瞻,还有其祖父冉隆都是乞活军出身,所以说他们的出身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似他们这般乞活军出身的汉儿,一般都被那些胡人瞧不起,可谓是“同病相怜”! 其二,按照辈分,李农长石闵一辈,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被李农抱过。李农大石闵十几岁,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最后乞活军被分化了,李农与石瞻二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其三,同样是乞活军出身的汉人,但石瞻坚持了自己的原则,虽然委身于羯赵国,做了石虎的义子,还改了自己的姓氏,但其麾下的都是清一色的汉人子弟,实打实的乞活军的兵马。 可是李农及其父亲,当时为了更大的权势,选择与石瞻一系的乞活军分道扬镳。 李农一系的乞活军,其实部众最多,但已经分散于羯赵国各部的兵马当中,基本上被稀释掉了,而李农的本部兵马,其实胡汉比例各占一半,好多都是听调不听宣的。 但是这架不住李农在乞活军当中的声望。 当然了,李农父子背信弃义的行为,固然为人所不耻,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毕竟乞活军当时只是为了在乱世当中存活下来,混一口饭吃的! 当时石勒原本要解散各地的乞活军,可是李农父子不忍这些汉家儿郎继续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猪狗都不如的生活,答应了石勒所开出的条件,将乞活军解散,但是都分散到各地的守军当中,负责戍卫城池。 据石闵所知,各地的乞活军,不下二十万,可能更多,而这些原本的乞活军,跟李农这厮,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第96章 静观其变 乞活,顾名思义,乱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也,其悲壮凄惨情形可见一斑。 乞活军的基本成分是汉族流亡农民,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此前的身份并非农民,而是原并州官吏、士大夫、士兵,但是一方面他们在流民中所占的比例较小,另一方面当他们加入到流民行列后,实际上已失去了先前的身份地位,脱离了原来的组织系统,并参与农业生产,也成为流亡农民的一部分。 乞活军和其它流民集团相似,世代蕃衍,首领多由同一宗族承袭。 当年羯赵统治中原时期,乞活军迫于形势,为求活命自保,也曾一度被迫暂时与羯赵妥协,但是其民族反抗斗争一直未熄灭过,一有机会就起来反抗胡人的残暴统治,陈留的乞活帅陈午临终时,还告诫部众不要归附胡人。 《晋书》记载,“勒破陈午于河内,获瞻,时年十二,命季龙子之。”冉瞻即石闵的父亲。 向羯赵朝廷妥协的乞活军有许多支,但现如今仅存的,只有石闵与李农这两支,其余的不是已经被彻底解散,沦为黎庶,便是归附了石闵和李农所部,成为其将士。 “李将军,不知你眼下找我,所为何事?”石闵显然不想客套太多,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明其来意。 李农摆了摆手道:“卫尉大人,你不必太客套了,客套过了头,便是生分了。我与你父亲石瞻,乃是故人,你的祖父冉隆当年还曾叫过我一声侄儿呢。” 看见石闵颇为讶异的神色,李农怕他误会,又急忙道:“噢,请不必介怀,我没有托大之意。” “怎么,李将军今日来找我,仅仅是为了叙叙旧吗?”石闵哑然失笑道。 “非也非也。” 李农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与你父亲有些误会,但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值一提。卫尉大人,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你又是故人之后,实在不应该太过生分。若是卫尉大人不介意的话,请称呼我的表字伯益。” 闻言,石闵又颇为诧异地看了李农一眼。 据石闵了解,李农固然算不得一个死脑筋,但是他自幼饱受儒家的忠君爱国的思想的熏陶,平日里对于石虎那是忠心耿耿的,叫干嘛干嘛,绝无二话的那一种。 真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 而在历史上,石虎诸子自相残杀之时,冉闵奋起反抗,推翻羯赵国的残暴统治的时候,自然拉拢了李农,也得到了属于李农一系的乞活军的支持。 但李农完全是被石闵所胁迫的! 当然了,心里是不是自愿的这很难说,毕竟在之后,李农便被冉闵干掉了。 现如今李农竟然主动向他示好?!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人家这么给面子,总不能打脸吧? 石闵于是颔首道:“伯益,我已经行加冠礼,有了表字,字永曾,你日后便称呼我永曾可好?” “善!” 关于石闵的称谓极多,但能称呼他小名“棘奴”的,只有几个长辈,还有石虎诸子,李农显然是不够格的。而古代社会是极其讲求礼仪的,总不能让人家直呼其名吧? 这样一来,便有了表字的存在。 石闵固然有官身,有贵族头衔,但是这样的称谓显得太过生分,又一板一眼的,又不方便李农向他石闵示好,故而直接称呼石闵的表字,是再合适不过的。 李农又道:“永曾,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请讲。” “方才在灵堂里,太子的所作所为想必你是有目共睹的。太子平日里固然专横跋扈,不可一世,但是方才在秦公的丧礼上,他竟然干如此胡作非为,亵渎秦公的尸首且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言语侮辱秦公,拿下了秦公的一干亲信党羽!似无所顾忌一般,难道太子就不怕大王严惩于他吗?” 看着李农颇为严峻的神色,石闵淡淡的道:“你说对了,石宣现如今,已经是无所顾忌了。” “噢,看样子,永曾你似乎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为人知?不不不,伯益你太高看我了,也太低估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的张扬的程度了!就在今早,我接到了部下的禀告,说是太子殿下派出自己的亲信到处拉拢军中的将领,许以重利。甚至是东宫的方向,都有各部兵马开始集结的动静!” “这……你是说,太子要谋反?武力夺权?”李农不由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石闵微微一笑道:“伯益,若是你不信的话,现在可以找来你麾下的任何一个部将,我相信你能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子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谁给他的勇气,能让他干出如此疯狂之事?” 事到如今,李农已经基本确信石韬是石宣所杀的。 “石宣已经别无选择了。”石闵摇摇头道,“一旦被大王察觉,石韬是他杀的,你认为以大王的脾性,会放过石宣吗?” 自然不会!要知道,当年前太子石邃谋逆,直接被石虎诓进建章宫,残忍地杀害了。现在的事情几乎是如出一辙,石宣不仅杀害了他石虎的爱子,还意图谋逆,弑父篡位,残暴的石虎岂能容忍?! 闻言,李农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永曾,你认为我们该如何行事?” “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永曾,只怕照着这般的形势发展下去,我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都是无法置身事外的。且不说我等隔岸观火,大王诛杀石宣,平叛之后,会不会问罪于咱们,光是石宣那十几万的东宫卫士便足以让人不容小觑!” 李农沉声道:“石宣如此谋逆之行为,的确是操之过急,准备不足,但是凭借十余万的东宫卫士,还有不知道他能笼络到的各部兵马,他依旧有一搏之力!若是万一……石宣成功篡位,而我等又毫无作为,如之奈何?” “如此一来,你所说的静观其变,不就成了坐以待毙了吗?” 听到这话,石闵不由得浅笑道:“怎么,你有转投石宣的阵营的想法?” “这倒不是。” 李农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不管怎么说,社稷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迂腐! 石闵心中直接给了李农两个字的评语,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伯益,我劝你还是熄了那份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你是想助大王平叛,还是帮石宣篡位,先动兵,你便输了。” “永曾,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可否与我坦言?” “静观其变。” “……” 第97章 悬镜司 常青殿。 已经幽幽转醒的石虎,确认了爱子石韬的死讯之后,并没有立即动身去太尉府奔丧。石虎能从当年的一介武夫,成为现在的大赵天王,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自身强横的武力和运气,实际上,石虎在权谋一道亦是十分精通。 不然石虎当初也不可能在先帝石勒驾崩之后,拥立了太子石弘,又废黜之。石虎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眼光独到。 从石韬之死当中,石虎已经嗅出了一股危险而非比寻常的味道。 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死他的爱子石韬? 石虎一时之间心中是千回百转,脑海中闪现了许多人的身影,其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太子石宣! 只有石宣的可能性最大! 而石虎放权久矣,朝野上下,石宣与石韬的党羽众多,二者又分庭抗礼,互相对立,这便是石虎的帝王之术,帝王之术,在于制衡,石虎深得其中的精髓。 现在石韬已死,大有裨益的不就是太子石宣吗?更何况,二者还时有冲突,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石虎又不是很确信,故而将在宫中踌躇,自己一个人独处,等候宫外传回来消息。 就在这时,宦官刘霸忽而小跑进来道:“大王,散骑常侍赵揽赵大人求见。” 赵揽?他在这个时候求见,有何要事? “宣!” 赵揽随之在刘霸的引路之下,亦步亦趋地进入常青殿,他将脑袋缩在宽袖里,如乌龟一般,却难以掩饰自身惊惶的神情。 赵揽这个散骑常侍权位不小,散骑为皇帝侍从,与中常侍性质相同。曹魏初年,并散骑、中常侍为一,故称散骑常侍,以士人任职。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资深者称祭酒散骑常侍。 而羯赵国沿袭魏晋的官制,故而赵揽这个散骑常侍亦是作为皇帝的顾问的存在。 而赵揽是一个能干的人,担任过朝廷的太史令、散骑常侍。 赵揽以耿直善辩著称,为言官,他作为太史令时曾因以“岁星正当燕国的分野,出师必然无功。”劝阻石虎伐燕,使石虎发怒,惨遭鞭击。 之后赵揽这个太史令也被革职,但石虎高居上位已久,倒是有些识人之明,知人善任。然而作为一个君主,能知错改错,但就是不能认错,所以很快就将赵揽提拔到散骑常侍的位置上,让他敢言直谏,畅所欲言。 “赵揽,你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石虎还以为赵揽又是来“打小报告”的,故而不甚在意。 没想到,赵揽的一席话,却是让他又惊又怒。 “大王,宫中有变,请早做准备!” “宫中有变?” 石虎闻言,不由得为之蹙眉道:“你是如何得知宫中有变的?” “昨夜,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暗弱,忽明忽暗,似有倾覆之状。臣斗胆以龟甲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宫中有变,似有贼人谋逆!臣不胜惶恐,故而入宫而来,当面与大王陈情此事!” 石虎一向是不信命的主儿,然则,星象之说毕竟诡异莫测,不可不信。再加上石韬新丧,矛头直指太子石宣,而此番赵揽又跟自己言及宫中有变,实在是由不得石虎不加以怀疑。 “赵揽,你口中所说的谋逆者,是何人?” “这个……臣不知。” “不对。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石虎睥睨了赵揽一眼,又道,“赵揽,你素来与石韬交好,现今石韬死于非命,你何故不去奔丧?其中是另有隐情?” 闻言,赵揽苦笑着道:“大王明察。关于秦公之死,市井之中已有流言,莫不是言及杀害秦公之凶手。” “说的是何许人?” “乃是太子殿下。” “那你相信是太子所为吗?” 赵揽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臣不敢确信。太子与秦公,乃是一母同胞,平日里固然不和,时有冲突,然则血浓于水,太子又怎会下得了如此毒手?” 那可不一定!石虎已经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挥了挥手道:“赵揽,你且退下。” “诺!” 赵揽刚刚下退下,便见到宦官刘霸又匆匆跑了进来,说是义阳公石鉴求见。这一下,可真是令石虎疑窦丛生! 赵揽、石鉴他们接二连三地觐见他,必然都是为了石韬之死一事,但是石韬之死,其中所牵涉到的因素极多,厉害极大。 杀死石韬的幕后黑手是何许人也,这个很是耐人寻味。 若是石韬死于仇家之手,或者是被敌国派来的刺客杀死的,这倒罢了,毕竟抓不到人,石虎也奈他们不得。 而如果杀死石韬的幕后黑手,是太子石宣的话,可想而知,以石虎对于石宣的了解,后者胆敢杀死石韬,便胆敢杀死他石虎! 石韬的丧礼,便成了一个陷阱…… 好在石虎不蠢,没有直接去自投罗网。 石鉴很快就被带了进去。 “石鉴,你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父王,儿臣刚刚去吊唁了六弟。” “嗯?” “父王你没有去参加六弟的丧礼是对的。太子派兵将整个太尉府围了起来,他出席了六弟的丧礼,然则其行为举止甚是唏嘘,除了出言不逊之外,太子还掀开六弟的寿被,呵呵一笑,而后扬长而去。随后他又将原来六弟在朝中的亲信,郑靖、尹武等一干大臣抓了起来,治了他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现在已经下了天牢,择日问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凶竖安敢如此?!” 石虎闻言,不由得瞪着眼睛道:“石宣果真图谋不轨?” “父王息怒!” 石鉴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父王,石宣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六弟就是被石宣所杀的!对此儿臣固然没有证据,但是他要谋逆的行为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卫尉石闵,素来与儿臣交好,石闵告于儿臣,东宫各臣僚向军中将领们贿赂的事情。” “儿臣不敢稍加隐瞒。随后又得知石宣秘密调动了十余万的东宫卫士,还在城内城外调集了大量的兵马,祸起萧墙,父王若是不信,但可派人去查探一下原来东宫的兵马所在何地。” 听到这话,石虎已经基本上确定,石宣是要谋逆的了。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这……” “退下!” “诺!” 在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石虎面前,石鉴都战战兢兢的,更何况,现在的石虎就跟一头要吃人的猛虎一般呢? 石鉴把脑袋一缩,跟乌龟一样,行礼之后,便退出了常青殿。 在石鉴离开后不久,石虎又眯了一下眼睛,忽而开口道:“你出来吧。” 在陛台的背后,忽而走出来一个身手敏捷,似乎来去如风的身影。这身影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似黑夜中蓦然出现的魔鬼,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幽阴深邃的气息,让人不可琢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羯赵国最强大的情报机构悬镜司的大统领,史科。 做情报的人,一向是寡言少语的,这个史科自然也不例外。 “史科,你的情报没错。石韬之死,的确是石宣的计策,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朕的阴谋。” 史科没有答话。 在史科的字典里,似乎只有“服从”二字。 石虎哑然一笑,又道:“你去吧。严密监视石宣一党及其亲眷,凡涉谋逆者,杀而不赦!” “诺!” 史科又将自己的身影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98章 举事 东宫。 宦官刘霸奉命宣石宣进宫,故而石宣早已摆起香案,准备跪接圣旨。 看着这忙前忙后的东宫一干内侍、臣属,刘霸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殿下,不必忙活了。咱家这回带来的不是大王的圣旨,而是口谕也。” 石宣闻言,心里是老大的不爽。 按照他往日的脾性,若是有人胆敢如此戏耍于他,早就被大卸八块,尸体丢到漳河去喂鱼了! 绕是如此,石宣的这口气还是不得不憋下,毕竟刘霸终究是石虎跟前的大红人,亲信宦官,杀之不可,犹如打草惊蛇,这样一来可能会使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的。 石宣的伤势还没好,不过伤在“人中”,大腿内侧,倒是歇息了一日就能起床走动了。然而,想想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不能再享受男欢女爱的乐趣,石宣又不禁恼怒异常! “请宣读。”石宣还是表现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不必太严肃。”刘霸尽量以自己平和的语气,轻声道,“太子殿下,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因为秦公之死,哀伤过度,昏迷了过去,迄今还不省人事。据御医诊断,皇后娘娘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 “殿下你与秦公同为娘娘的爱子,现如今娘娘昏迷不醒,正需要你在她的身旁呼唤、照抚。” 闻言,石宣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是我父王的意思?” “正是大王的口谕,小的不敢欺瞒。” 石宣一时之间不能决断,只好挥了挥手道:“孤知道了。刘霸,你先行一步,孤还有要事需要交代给下人,随后就到。” “这……殿下,大王是要你我同行。” “那你便稍候片刻!” “诺。” 见到石宣脸色不善,刘霸的心里都在打鼓,不由得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在支走刘霸之后,石宣当即走到后堂,在那里,他的三个亲信宦官,杨坯、牟成和赵生三人久候多时。 看着一脸阴沉之色的石宣进入后堂,一言不发,赵生等三人都面面相觑。 “赵生,果真不出你所料!现今石虎已经起了疑心。他不去出席石韬的丧礼,又派刘霸召孤入宫,真是好一番算计!若是没有你的提醒,孤现在都已经跟着刘霸这厮入宫了!” 赵生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说道:“殿下,不知道你意欲何为?” “孤已经别无选择了。石虎起了疑心,必不饶孤!孤将举大事,一切可安排妥当?” 牟成回道:“殿下,梁犊(东宫高力护卫都督)已经带着十三万东宫卫士集结在临漳一带,距离邺城不足十里,而城中,我们又收买了巡防营的不少将领,再加上原来的东宫卫士,可里应外合,使梁犊带着大军从启夏、朱明、原载三门而入,直取建章宫!” “戍卫邺城附近的各部兵马,有何意向?” “诸军当中,或多或少都有被我们收买的。然则没有主将的命令,那些军中的将领依旧不敢轻易动弹。” “为何?” 听到这话,牟成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殿下,诸军都有各自的战营,这没有主将的命令,兵马出了战营,如何可行?故而要收买,还当从主将开始收买,只有笼络到他们的人心,才大事可期!” “邺城附近,独立一军的不多,有孤、石闵、李农、石斌、石韬、夔安、麻秋七军而已,现在石韬已死,他的部众已经尽数为孤所有。其余人呢?” 赵生回答道:“麻秋已经表示从龙,只要殿下你起事,他即刻附从。夔安还在犹豫不决,李农严词拒绝,至于石闵、石斌二人平日里深受石虎的器重,又与殿下交恶,故而没有笼络。” “这么说,邺城七军,孤只得其中三军的支持?” “这便足够了。” 赵生说道:“殿下,你要知道,光我东宫卫士,便有十余万之众,可抵两军。而且诸军只是意向不明,一旦殿下你率军攻破了建章宫,又杀死了石虎,想必诸军必然锦上添花,拥立殿下你登基的!” “但愿如此。”石宣叹了口气道。 “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以小人之愚见,殿下当立即命梁犊所部兵马进军,攻击建章宫,如若不然,夜长梦多,一旦石虎察觉到其中的猫腻,反应过来,届时他完全可以坐镇宫中,调度各军镇压我等。殿下,三思啊!” 看着赵生三人苦口婆心的模样,石宣深受感动,说道:“卿不负孤,孤必不负卿也。” “赵生,你说的没错,现在孤的确要当机立断。赵生!” “小人在!” “你即刻前往临漳,告之梁犊,让他即刻进兵,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不得有误!” “诺!” 赵生当即领命而去。石宣又肃容道:“杨坯!” “小人在!” “孤不奉诏入宫,时间一久,石虎必生疑惑,你即刻领一部死士,堵在各军战营的必经之路,碰上宫中出来信使或者是传旨的宦官,格杀勿论!” “诺!” 杨坯又离去了。 石宣又道:“牟成!” “小人在!” “你即刻悄悄回宫,联络我们在宫中潜伏的内侍,一旦起事,孤要你带着他们里应外合,帮助大军开了建章宫的宫门!” “诺!” …… 话说赵生一路出得东宫,还没走远,在一处较为僻静的民居那里,他令随从稍等片刻,自己则是只身一人进入了一间较为简陋的屋舍当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那里,有一个刀疤脸的男子等着他。 “阁下,遵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提醒了太子,又怂恿他尽快起事。不知道我的一家老小可还好?”赵生一脸急切地道。 “自然无事。” 赵生固然是一个宦官,一个阉人,但他是在长大成人,并且娶妻生子之后再阉割,而后入宫的,故而有自己的一家老小。 赵生不似一般的宦官,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所以有这种羁绊的赵生难免会被人家威胁,譬如现在。 “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的妻儿老小?” 那男子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待事成之后,你自然能见到你的一家老小。我可以保证,在此之前,他们是毫发无损的!” “不行!我怎么相信你们?”赵生气急败坏地道。 “你信与不信,已无大碍。赵大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如若不然,你只能在阴曹地府见到你的妻儿老小了!” 看着男子阴恻恻的脸色,赵生不禁捏了一把汗,又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信守承诺?现在你们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现在我想要见我的家眷一面,这都不行?” “事成之后即可。” “事成之后?”赵生哼了一声道,“你口中所言的事,乃是谋逆之事!凶险万分,倘若太子失败了呢?” “这个请你放心。赵大人,我们会尽量帮助石宣成事的。至于成败与否,我们都将保证你与你的亲眷的生命安全!” “但愿如此。” 第99章 父辈的旗帜 漳河,汉军战营。 离开了太尉府之后,石闵没有回府,而是乘车去到漳河大营。 此时,石闵正在与秦牧一道研究邺城以及建章宫的地形图,几经探讨之下,他们草拟出了几份行之有效的方案。 这时,一名小校忽而跑了进来,在石闵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 石闵随之挥了挥手,小校退下。 秦牧见状,不由得含笑道:“主公,石宣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是的。石宣已经别无选择了,他若是入了宫,便会落得一个当年石邃的下场!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石宣可没有这个魄力。主公,你肯定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吧?” 石闵眯着眼睛道:“我只是给了石宣一线生机,但愿他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 “这一下,大赵国必将被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搞得天翻地覆。可是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主公你呢。” “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若是石宣不杀石韬,石虎又不会对石宣起杀心的话,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来人!将董匡、王平、卫辽、李信、张温、周成六位将军请到中军大帐议事!” “诺!”在大帐之外的花木兰闻言,顿时轰然唱诺,随后领了一队亲卫,各自去请诸位将军。 石闵的第一人亲兵营大统领,乃是文泰,文泰已经被外放出去,现在屡立战功,做了一名骁骑校尉。而花木兰则是以资历、武艺见长,代替了文泰的位置,成为亲兵营的大统领。 石闵没有立即击鼓聚将,还是有所顾忌的。 他不会莽撞到,在大乱还没有发生之前,便击鼓聚将,击鼓举兵。 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 石虎生性多疑,一旦石闵在政变之前起兵,极有可能遭到石虎的猜忌,乃至于被归纳为叛党的一员,被处以极刑。即便石闵起兵是打着平叛的旗号,但这于礼不合。 而石闵此番并没有击鼓聚将,只不过召集了六位军中的心腹将领,仅此而已。 整个汉军当中,所有的将士固然都对石闵心服口服,唯命是从。 但是毕竟人心隔肚皮,石闵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汉军里面,有没有混进悬镜司的探子。 过了没多久,董匡、王平等六位将军便亦步亦趋地赶到中军大帐,在见礼之后,各自坐下。 石闵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各位,想必太子的事情你们已经十分清楚了吧?” 董匡回答道:“这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昨日,东宫宦官,太子的心腹赵生找我,告之太子将要举篡逆之事,欲令我等附从!但是被我严词拒绝了。” “是的。”王平附和道,“赵生也曾笼络过我。许以高官厚禄,但也被我推辞了。” 在场的诸将都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无一不是推辞了石宣抛出的橄榄枝。 过了半晌,董匡这才疑惑地道:“将军,难道太子已经发动政变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现在,在临漳一带的东宫禁军已经开始移动,开始往我邺城的方向移动!” “这么说,石宣果真有谋逆之意?”董匡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石闵不无嘲讽地道:“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行事,还真是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一般。” 董匡又问道:“不知道将军你打算如何行事?” 在场的人,都是石闵的一干心腹。似董匡、王平、卫辽等六位将军,他们都是乞活军出身,或者跟石闵一般,其父辈是乞活军,到了他们这一代,却还是会子承父业,高举父辈的旗帜的。 所以说,对于这些将军,石闵完全可以推心置腹。 而无论石闵想要干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去服从!此时此刻,即便石闵命令他们起兵攻打建章宫,只怕这些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秦牧,还是你来说吧。” 石闵端坐在主位上,挥了挥手,示意在一侧席地而坐的秦牧发言。 秦牧很有军事才干,如世之张良、郭嘉,堪称是石闵的左膀右臂,故而在石闵的举荐之下,秦牧正式成为汉军一部的录事参军,秩比一千五百石,算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当然了,这个录事参军相当于后世的参谋长,并无实权。 “列位将军,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石宣的篡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以备不时之需,还请诸位在回去之后,召集各自的部众,枕戈待旦。” 王平是一个急性子,立即嚷嚷道:“秦大人,你但讲无妨。凡是将军所命,我等无不从之!” “好。列位将军,我已经与主公商量过了,做出了如下之部署。一旦叛军攻城,王平将军你便率领所部破军营一千兵马直取建章宫,你部不必与叛军直接交战,只需逗留在仁寿门一带即可!” “遵命!” “董匡将军留守战营,随时接应撤出邺城的兵马,并且收拢住各部的溃兵!” “诺!” “卫辽、周成二位将军当率所部兵马,据守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相机行事!” “诺!” “李信、张温二位将军率所部兵马随同主公一道入宫勤王!” “遵命!” 秦牧说完之后,石闵便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将都行了一礼,随后各自退去。 此时,距离漳河大营不远的一片山林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匹快马风驰电挚地自官道穿过,进入了人烟稀少的地带。马上的骑士都是衣甲鲜亮,头戴鹦冠,腰悬阔剑,马鞍上挂着鼓鼓的箭囊的龙腾卫士。 龙腾卫士,与汉朝的羽林军一般,都是属于国之羽翼,宫廷禁军的存在,其职责乃是戍卫宫禁,维护君主的生命安全。 按道理说,龙腾卫士应该是属于卫尉石闵统领的,但是石闵这个卫尉诸事烦扰,故而只是挂着卫尉的头衔,做一个九卿,却并没有真正地干过什么戍卫宫禁的工作。 石虎一手打造的龙腾卫士,其战斗力不可谓不强悍。 众所周知,龙腾卫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士,很多,都是从底层提拔上来的悍卒。而且大多是羯人,对于石虎唯命是从,忠心耿耿。 现在这两位鲜衣怒马的龙腾卫士,出宫所为何事? 只见这两名龙腾卫士的背后都插着一面代表皇家徽章的令旗,与招牌一般,迎风猎猎。 这一面令旗的作用可是非同一般的,至少闲人见了这面令旗必须躲避,生人勿近。如若不然,挨上一鞭子还是轻的,误了大事,重则被乱刀砍死! “嗖嗖!” 忽而从暗处射出了两支羽翎箭,一着不慎,其中一个龙腾卫士“啊”的惨嚎了一声,中箭坠马。 “什么人!” 另一个龙腾卫士不由得勃然变色,赶紧勒住了缰绳,拔出了腰间悬挂的一口阔剑,准备战斗。 这时,从官道两侧的参天大树上,骤然有七八个黑衣人借着绳索,从上到下,自树杈上一跃下来。 黑衣人那是人狠话不多,直接打了一个手势,几个黑衣人顿时一拥而上。 “叮叮当当!……” “啾——” 龙腾卫士骑着的高头大马,其马腿被砍翻了,这个龙腾卫士整个人也摔了下来。 毕竟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这个龙腾卫士的战斗力还是十分强悍的,只见他一个翻滚,避开了一阵乱刃,却是无从反击,很快就被格杀了。 更惨的还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情况,那八个黑衣人又上了补了几刀,将两名龙腾卫士给乱刃分尸了! 第100章 叛乱 建章宫。 石虎正面沉如水地在陛台前踱步,来回踱步,在一侧的石鉴、石斌、石遵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那里低着头,默不作声。 义阳公石鉴、燕公石斌与彭城公石遵三人手里都有一些兵马,又为石虎之子,在确定了谋逆之事与他们三人无关之后,石虎当即召他们三人进宫,共商大计。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如坐针毡,揣揣不安的石虎。从小到大,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他们的这位父王应该是威武霸道,不可一世的,似乎没什么事情能使石虎为之动容的。 在派出刘霸召太子石宣的两个时辰之后,没见人影,石虎便感到大事不妙,当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遂派出几十个龙腾卫士,或者鲜衣怒马,或者乔装改扮的龙腾卫士,令他们前往邺城附近的各部驻军,召兵马入城。 但现在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石闵呢?夔安呢?李农呢?还有他们各自的部众呢?一个都没有! 会这样,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石虎派出去的龙腾卫士半路被截杀,旨意无法传达。 其二,便是各部兵马已经被太子石宣所收买。他石虎现如今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石虎基本上已经确定,石宣要发动的这场政变,并不是蓄谋已久的。既然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性,便是出去传旨的龙腾卫士遭遇了伏击,已经尽数丧命了。 “大王!大王!……” 就在这时,殿外忽而响起了一阵的叫嚷声。 石虎回头望去,只见两个龙腾卫士架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布衣男子,慌慌张张地往大殿这边冲了进来。 石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出声喝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嘴角还残留着血液,遍体鳞伤的布衣男子正是乔装改扮过的龙腾卫士。这名龙腾卫士憋着一股气,在二人的搀扶之下,急声道:“大王,我们遭到了埋伏!与我一道出去的龙腾卫士,尽数战死,无一幸免于难!” 闻言,石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随之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诺!” 待没有了闲杂人等,石斌这才上前说道:“父王,看样子石宣真有篡逆之心,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了。既然分几路派遣出去的龙腾卫士都被伏杀,想必在宫中,或者是在父王你的身边,必然有石宣的探子!如若不然,石宣绝不能这般迅速又准确地击杀你派出去传旨的龙腾卫士的!” 石虎沉声道:“凶竖安敢如此!看来朕欲提前召各部兵马进城勤王,已经不大可能。石斌、石鉴、石遵,你们三人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儿臣有兵马五万!然则俱驻扎在漳河大营,一时之间无法入宫。叛军若是猛然攻城,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赶得及。” “无论如何。石斌,你立即动身,朕配给你五百龙腾卫士,再给你一道旨意和虎符,直接赶去漳河大营!天黑之前,你务必要将大军开进城内!起兵勤王!” “诺!” 有这五百龙腾卫士的护卫,石斌心下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不管石宣派出多少的刺客截杀,石斌都无所畏惧了。 龙腾卫士的战斗力有多强,石斌还是很清楚的,不说以一当十,但是一支上万人的正规军,只怕都无法阻挡这五百龙腾卫士的突围! “石遵、石鉴,你们呢?你们现在还能拿出多少人马?” 石遵一脸讪讪地道:“父王,你忘了吗?儿臣现如今在夔安大人麾下,如要调兵遣将,还需要过问夔安大人。” “你现在就去找夔安!” 石虎一副暴戾恣睢的模样道:“带上朕的旨意和虎符!朕还将赐你一柄尚方宝剑,若是夔安不从,或者是附逆,你当可斩其首级,统领其军!” “诺!” “石鉴,你呢?” “父王,儿臣手中无甚兵马,不过儿臣现在城卫军任职,为副统领,仓促之间,又得到父王你的授意的话,应该能聚集起一万多的兵马!” “那你快去!城卫军现在是魏尹曹豹管着,你不必过问他,有多少兵马,你就拉出多少兵马来!” “儿臣遵命!” 老实说,石虎现在对谁都不信任,对什么事情都抱着狐疑之心,生性多疑的他并没有万全之策,但凡事必须要面面俱到方可。 石虎不会轻易孤注一掷的! “史科!” “臣在!”从陛台一侧的柱子上闪出来一道身影,正是悬镜司的大统领,史科。 “邺城附近七军当中,谁已投靠石宣?” “这个……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秦公石韬的旧部,因为秦公之死而群龙无首,其部众已经被石宣所收买。我们悬镜司潜伏在麻秋身边的间者回报,麻秋已经明确表示会帮助石宣谋逆,昨夜,麻秋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至于李农、石闵和夔安三军,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暂时未有异动。” 在邺城附近驻扎的七支军队,有石宣的东宫卫士,已故秦公石韬所部,燕公石斌所部,常山郡公石闵所部,抚军将军李农所部,太保夔安所部,龙骧将军麻秋所部,一共七部军马,其兵力不下于五十万! 当然了,说是邺城附近的驻军,其实并不全部驻扎在邺城,且不说难以调度,光是巨额的粮饷便足够邺城一地受的。 “这么说,目前为止,七军当中,石宣已经得到东宫卫士、石韬部、麻秋部三部兵马的支持?” “正是。”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石虎沉声道,“诸军当中,除了石闵所部兵马尚且能上下一心,皆是汉人之外,其余者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李农、石斌、夔安三人未必能全部收拢其部众,朕看他们麾下的将军不少人已经被石宣所收买,或者是在作壁上观了。” “大王你的意思是?” “石闵有兵马五万,又无反心,朕要你即刻前往漳河大营,传旨于石闵,命他率领所部兵马入城勤王!有石闵所部的五万汉军严防死守,当可使我邺城不失,使我建章宫得保!” “诺!” 第101章 命如草芥 已是傍晚,在邺城南面的启夏、朱明、原载三门,此时还是人嚷马嘶的一片光景。 不过已经是出城的人少,进城的人多。 似那些两手空空的人可以直接进去,但是赶着马车拉货,亦或是背着包袱,提着东西的老百姓则是要在被盘查之后,交纳一些过路费才能进城。 这时,忽而从远处响起了一阵阵颇为密集的马蹄声。铁蹄声“轰隆隆”地响起,似闷雷在天穹之上炸响。 这声音近了,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大地在震颤。 “救命啊!” 继而又从那里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呼救之声。 城门口的众人正惊诧莫名之际,只见许多衣衫褴褛,作平民打扮的人急冲冲地跑过来,撒开脚丫子,逃命一般。 不过他们的确是在逃命! 从城头上眺望过去,只见满目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攒动。 穿着藤青色战甲,手持斩马剑的将士,一手抓着缰绳,风驰电挚地往城墙这边靠拢过来,他们晃着手中的武器,“嗷呜”地怪叫着,看上去就跟一股滔天巨浪一样,顷刻间,便将散落在城墙前的老百姓吞噬殆尽! “唰”的一声脆响,血光划过,一颗偌大的头颅伴着鲜血,仰天抛飞起来。 一柄犀利的斩马剑划破,无头的尸体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还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而那颗抛飞出去的人头,则跟皮球一般,骨碌碌地落到了地上。这个无辜的男子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毫无征兆,这样突兀地死去,死于非命! “咔嚓!” 人被杀死了且不说,这一些突然出现的骑兵就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飞快地穿过,其战马的铁蹄,更是毫不留情地践踏着被杀死的老百姓的头颅与尸体! 整个脑袋,在铁蹄的踩踏之下,好似西瓜一般,脑浆子,白花花的脑浆子伴着淋漓的鲜血流了一地,血如泉涌! “轰隆隆!……” 这些骑兵很是残忍,如蝗虫一般,但凡是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不留下一个活口! 且看这个妇人被一剑封喉,身体还被战马昂着头撞飞,整个身体变得支离破碎的。这还不止,最终还有一大片的骑兵纵马驰骋而过,妇人那柔弱的身子骨,跟风中的浮萍一般,转瞬间被撕成了粉碎! 有一对父子,父亲还想挡在孩子的面前抵挡一下,但是那些骑兵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很快,这个父亲便倒在了屠刀之下,印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幕的,是那个胡人骑兵的狰狞的面孔,还有被胡人的铁蹄活生生地践踏而死的孩子!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此刻,邺城,这一座古城古都之外,竟然成了人间炼狱! 无数的老百姓发疯了一般,撒开脚丫子便往城里跑。原本排着长龙的队伍,这一刻彻底失控,失去了秩序,大家都为了活命而相互践踏,与城中的官兵展开了推搡、搏斗! “该死的!” 匆匆赶来的守将见到这一幕,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守将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着那些发疯了一般想要挤进城里的老百姓,怒吼道:“将这些贱民给我杀掉!杀掉!关城门!” 对于上司的命令,大家都是不敢忤逆的,毕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在这个人不如狗,命如草芥的世道里,奢望当兵的人当中有善良之辈,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看来,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即便他们是自己的同胞,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快放我们进去!” “你们干什么!别推我啊!” 城门口那里挤作了一团,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时,原本天天杵在城门口,跟一座座活雕塑一般的守城士兵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噗嗤嗤!……” “呃!啊!……” 无数根长矛,无数把利剑朝着拥挤的人群刺去,而在城头上,那些衣甲鲜亮的守兵竟然还张弓搭箭,将乱箭射向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啊啊啊!……” 城下的老百姓惨叫着,无论老弱妇孺,还是青壮的男子,这一刻都遭受到了各种武器的无情的攻击! 在城门口的位置,有无数的戟矛剑刃之类的武器横出来,好似刀山火海一般,组成了一道要命的墙壁,使得众人不敢近身过去。而在城头上,乱箭发射,每放一箭,都能收割掉一条人命! “天杀的官兵啊!你们不将兵器对着敌人,对着那些乱军,反而杀害自己的黎民百姓!你们会遭报应的!” “我们跟他们拼了!” “冲!冲啊!” 被杀红了眼的老百姓奋起反抗,抄起手边趁手的东西,亦或是赤手空拳地往城门里面的那道“危险墙”冲击过去。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现在这些人面临的困境,乃是进退两难,前有守城官兵的阻击,后有突然出现的乱军的屠戮,前有虎后有狼,这一刻,被夹在中间的老百姓们,真的是别无选择! 本来还想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冲进城内的叛军将士,这时看见这一幕,都不由得勒住了缰绳,站成了一排,又摆出了一字长蛇阵,挡住了往两边冲击的人群。 这就好比几多浪花,在两股汹涌澎湃而又巨大的洪流面前,根本蹦哒不了多久,不值一提。 很快,这些暴民就全部被淹没,城头之下,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尸横遍野! 但是城下城下的将士,对此却都熟视无睹,漠不关心。 守将扶着女墙,瞭望了一下,低声喝道:“这是谁的军马?” 看样子不似是敌国的军队,因为那些乱军身上所穿戴的衣甲跟他们穿得差不多,大同小异,标准的制式衣甲,就连旌旗都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是有谁想造反? 现在看来,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他们是东宫卫士!是太子的兵马!”一个眼尖的部将高声道。 “太子的东宫卫士?” 守将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南面的夏、朱明、原载全部被关了起来,但是城下的叛军人多势众,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看着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难道太子要起兵造反!? 就在这时,城下的叛军方阵当中,忽然纵马而出一名魁梧不凡的将领。 “城上守将何人?请站出来答话!” “我是南部尉陈仓!阁下又是何许人也?引军围我邺城意欲何为?!”守将陈仓厉声道。 “某乃是东宫高力护卫都督梁犊!陈大人,我是奉旨入城勤王的!请你打开城门!” “勤王?梁犊将军,恕我孤陋寡闻,城内无乱事,大王何以召集勤王之师?你说你是奉旨入城勤王,那么不知道圣旨何在?” 看见这个陈仓这么难缠,梁犊不由得眉头一皱。 跟在梁犊身后的将军季布见状,不由得恼怒地道:“大都督,跟他说那么多做甚?太子在信中言道,城卫军当中有我们的人接应,可以里应外合!我们直接引兵攻城不行吗?!” “不可鲁莽。” 梁犊向着自己的一名亲卫招了招手道:“将某的圣旨递上去。” 亲卫闻言,从身边的包袱里找出了一道圣旨,以示郑重,还让城头上的守军放下了一个竹筐,然后将圣旨放了进去。 难道城内还真的是发生了叛乱? 陈仓的心里犹疑不定,拿起了竹筐那道圣旨,正准备打开来看,未曾想,从不远处的城中的那一条林荫大道上,纵马而来一名龙腾卫士,举着手中的令箭高呼道:“大王有命!封锁城门!封锁城门!” “什么?!” 陈仓还没反应过来,便忽而眼前一亮,只听见“噗嗤嗤”的一阵闷响,一抹血光划过。 “啊!……”陈仓长大了嘴巴,瞪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胸膛,却是见到自己的心脏要害之处,胸口上插着一支羽翎箭。 羽翎箭已经穿胸而过,带起了一片鲜血与肉沫! 在城下,梁犊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一张铁胎硬弓,打手一挥,顿时,身边的一众神箭手就一起放箭。 “噗嗤嗤!……” 城头上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他们的南部尉大人陈仓身上插满了羽箭,被万箭穿心而死! 梁犊随之抽出了手中的利剑,“呛啷”的一声,昂首指着对面的城头高声道:“给我杀!” “杀啊!” 守将已死,城头上的守军在一时之间群龙无首,都阵脚自乱了。 第102章 勤王之师 漳河大营,汉军中军大帐。 “你说你是大王的特使,可有凭证?”石闵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道。 这个男人穿着一袭极为低调的风衣,其貌不扬,五短身材,放在人群里极不起眼,存在感很低。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样貌,才会使石闵倍感疑惑。 这个人的来历不简单。 这男人随之从腰后掏出了一个布带,布带裹着一件东西,似乎是卷轴。 “有圣旨在此。”男人的嗓音极其嘶哑,如夜枭啼叫一般,听上去有些刺耳。 石闵结果了布带,拆开一看,果真是一道圣旨。 “这……大王命我率军入城勤王?”看圣旨上的字迹,的确是石虎写的没错,而且玉玺根本造假不得。 看着石闵一副凝重的样子,男人不疑有他,当即说道:“是的。郡公大人,石宣谋逆,将兴兵而攻邺城,今都城告急,建章宫告急,请郡公大人尽快起兵勤王!” “我知道了。我即刻起兵,请特使回去告诉大王,有我石闵在,必不能使逆贼猖獗!” “下官告退!” “秦牧,你送一送特使大人。” 等秦牧与那个特使走后,石闵独自一人留在中军大帐那里,思虑了一下,三缄其口。 过了良久,秦牧这才亦步亦趋地走进来,见到石闵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秦牧不由得出声道:“主公,现在形势万分危急,我们是否马上起兵入城勤王?” “不急。” 石闵起身,在主位那里踱步了一下,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叛军现在已经入城了。但我还在迟疑,有一个问题我久久不能决断。” 秦牧闻言,会心的一笑道:“主公可是在迟疑,是否尽全力助石虎平叛?” “是的。” 秦牧还是知晓石闵的心思的。助石虎平叛是肯定的,毕竟现在石闵还势穷,羽翼未丰,还需要依附在石虎的麾下韬光养晦。 石闵蹙眉道:“兹事体大,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石宣此番政变,于我而言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原本我只是想伤了石宣,嫁祸给石韬,接着石宣杀了石韬,借此逼反石宣,而后出兵平叛。凡此种种,都在我的谋划之内!” “然则,现如今转念一想,如此过于循规蹈矩,即便我是平定石宣之乱的大功臣,料想最后石虎予我封赏不会太多。而我现在需要获得更大的权势!” “秦牧啊,你说,我若是不尽力剿灭叛军,还促使叛军破了建章宫,将会如何?” 看样子,石闵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秦牧听到这话,当即作揖道:“主公明鉴!若是叛军破了邺城,又攻入建章宫的话,我们可以救石虎于危难之中,假意抵抗一番,随之撤退。如此一来,失了都城,失了王宫的石虎便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而他能倚重和信任的,便只有主公你和咱们汉军了!” “呵呵,知我者,秦牧也。” 石闵拍手叫好道:“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错,失了都城,失了建章宫,出逃在外的石虎必将威信扫地,羯赵朝廷的权威也必将一落千丈!届时整个赵国,便如同汉末一般,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我之前顾虑的,便是这一点。若是诸侯纷争,群雄逐鹿,我能否效仿当年的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固然能效仿。主公,你的雄才伟略,便是曹孟德都远不及也,说不定你能比他做得更好!” 石闵摆了摆手道:“你还是不必太恭维我了。秦牧,既然石宣已经起兵,那么我们也不能闲着!按照原计划行事。” “来人!击鼓聚兵!” “咚咚咚!……” 石闵向来都是一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人,这不,在决定了一切事宜之后,他当即击鼓聚兵,将汉军大营当中的整整五万兵马全部聚集到偌大的广场上。 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除了一些巡逻的士卒,在经过了日常的操练之后,许多将士都已经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憩了一番,有的甚至还在河边洗衣服。 但是一听见这代表着集结的鼓声,不管是在干什么的士兵,都无一例外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自己的营帐,穿上衣甲,拿起武器,便直奔聚兵的广场。 汉军的集结速度是极快,这有赖于汉人的服从性,还有汉军的严苛的军法,若是误了太久,挨一顿军棍是少不了的。 石闵就这样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渐渐集结起来的将士。 过了没多久,原本沸沸扬扬的广场便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似乎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耳边回响着四面的旌旗迎风招展的声音,呼呼作响,对于能够在突发状况之下,如此迅速而行之有效地集结起来的部队,石闵感到很满意。 这在整个大赵国都是罕见的,放眼天下,不说是绝无仅有,却也是首屈一指的! 整整五万人的兵马,在击鼓之后,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全部全副武装地集结起来,试问,天底下有那一支军队能办得到?! 看着底下排列有序,衣甲鲜亮的汉军将士,石闵一时之间亦是心潮澎湃,不由得振臂一呼道:“将士们!弟兄们!大战将起!我刚刚得到大王的圣旨!太子石宣将行谋逆之事!他的叛军已经在攻打邺城!现在大王命我等入城勤王!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做?!” “杀!杀!杀!”在场的将士都憋足了一股气,涨红着脸大声喊杀。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即便是方圆几里之外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遁走。 石闵又道:“勤王之事,非同小可!尔等都必须遵从各自长官的命令!有不从军令者,杀!有滋事扰民者,杀!有战而溃者,杀!” …… 与此同时,邺城南面的启夏、朱明、原载三门,已经是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的景象。 “杀啊!” 原本正在城门口抵御的守军,忽而出现了叛逆者。 这些叛逆者将早已藏好的红布带系上,绑在了手臂上,而后挥剑杀死了自己的袍泽! 偌大的城门被缓缓的推开。 见到这一幕,梁犊喜不自禁,挥剑道:“将士们!跟我冲啊!” “杀啊!” 第103章 急报 常青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寻常的这个时候,石虎已经在一边欣赏歌舞,一边亵玩自己的妃嫔宫婢,然则,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叛军已经进抵邺城。在石虎沉静的面容之下,实则隐藏着一颗焦灼的心。 石虎在连续下了几道圣旨之后,又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枕着龙椅,望着悬挂在大殿中央的玉女图,精神恍惚,模样有些萎靡。 事情的发展真是超乎了石虎的想象,绕是他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心脏足够强大,但是此情此景,面对叛军,面对石宣突然发动的这场政变,能不能平安度过,有惊无险地度过,老实说,石虎的心里真的是没底! “刘霸!刘霸!……”石虎忽而叫嚷了两声,半晌都没见人溜进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刘霸已经死在了东宫。 “李猪儿!” “奴才在!” 石虎的这一声叫唤,顿时让一直在殿外守候的宦官李猪儿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石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李猪儿,却没有了什么高高在上的感觉,满心的空虚。 “石闵那边可有消息?” “刚刚史科大人回报,说卫尉大人已经起兵,勤王之师即将杀到!请大王放心。” “史科人呢?” “大王,您忘了吗?史科大人遵照您的吩咐,又拿着圣旨前往夔安大人那里,让夔安大人起兵勤王。” “噢。”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叫声。 “报!急报!” 石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有急报的话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飞奔进来的龙腾卫士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道:“大王,大事不妙了!前不久宫高力护卫都督梁犊带着十余万东宫卫士悍然攻城,守军当中,又有逆贼襄助,里应外合,叛军已经攻破了南面的城门,现在正直奔我建章宫而来!” “什么?!” 闻言,石虎嚯地站起身,面沉如水地道:“刘荣的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立即命巡防营上下的将士去阻击!” “大王……”这名龙腾卫士满脸苦笑地道,“叛军刚刚兵临城下,刘荣将军便带着巡防营一万余人赶去增援,没成想启夏、朱明、原载三门失陷太快,巡防营官兵的战力又十分差劲,刚与叛军一交战,便全线溃败!刘荣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混账!都是饭桶!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石虎怒斥道:“城卫军那边呢?石鉴人呢?” “大王,城卫军那边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义阳公本想聚兵作战,没成想兵力尚未完全集结,叛军已经杀到!现在义阳公正在一面统兵阻击,一面节节败退,收拢溃兵,正在往建章宫这边赶来!” 看来邺城之内的兵马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石虎眯着眼睛,脑子飞速地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石虎又道:“李猪儿。” “奴才在!” “你即刻传朕的命令。传令下去,集结宫中所有的龙腾卫士、宿卫,甚至是一众内侍,让他们都拿起武器,上城门抵挡叛军的进攻!” “诺!” 与此同时,仁寿门一带。 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正在接手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王平带着自己的一千人的破军营直奔建章宫。 石闵站在瞭望塔上,放眼望去,只见整个邺城已经不复往日一片寂静无声的景象,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嚎声,还有火光冲天,还有忙于奔命的人。 在这里,就跟炼狱一般,法制已经被践踏在脚下,荡然无存。整个邺城已经失控了,不仅是叛军杀官军,官军杀叛军,还有叛军杀平民,官军杀平民的情况。 更有甚者,那些宵小也会出来作祟,若仅仅是鸡鸣狗盗这还罢了,最可怕的,还是那一种谋财害命的人! “战斗已经开始了。”石闵喃喃自语道。 这时,花木兰亲自带人抓了两个逃兵,押到石闵的面前。 “你是谁的部众?可知道城内的情况?” “回禀将军,小人是巡防营的士兵,刘荣大统领麾下。现在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小的只知道叛军人多势众,即便是不穿着东宫卫士的衣甲的,胳膊上绑着红布带的,也是叛军的一员!我们已经分不清敌我了!” 看着这名惊慌失措的士卒,石闵倒是没有过于为难他。 “你是巡防营的人,既然如此,你可知道叛军是否已经攻到建章宫?” “这个小人不知。我们巡防营刚一与叛军交战,便全被击溃了!现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我们正打算逃出去呢!” 石闵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 在一侧的花木兰问道:“将军,我们是否立即进兵?” “不急。”石闵淡淡的道,“我已经命王平的破军营去打头阵,等一会儿,破军营那边会源源不断地将前方的战报传送过来的。” …… 同一时刻,在接到石虎的圣旨之后,夔安当即前往漳河大营,击鼓聚将,击鼓聚兵。 “列位将军,现在形势万分危急!石宣谋逆,大王命我军立即入城勤王……” “且慢!” 这时,坐在下首的将军朱保站起身,一脸讶异地道:“将军,太子谋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等怎会不知情?” “别说你们,就是老夫先前亦是始料未及!”夔安哼了一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现在大王有旨,召集诸部兵马入城勤王,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尔等当统率各自的部众,随我一同入城。” “这……”朱保一脸迟疑地道,“将军,非是我等不愿服从你的军令,而是入城勤王之事,非同小可。一着不慎,极有可能会引发祸乱的啊!” “这个老夫如何不晓得?怎么,朱保,难道你想抗旨?抗命?” “不敢。” 朱保连忙摆手道:“末将愿追随将军!” “好!诸将听令!尔等各自回营,召集自己的部众,立刻将所有兵马集结起来,随我一同入城勤王!” “遵命!” 众将轰然唱诺,随之转过身,想要出得中军大帐,未曾想,他们刚刚掀开帘子,便看见中军大帐之外,几排披坚执锐的士卒,正横着长矛指着他们! “夔……夔公,汝这是何意?”有一头雾水的将领出声道。 “发生了何事?” 夔安亦是不明所以,离开了自己的帅位,径直出得牙帐,见到这些全副武装的陌生的面孔,夔安不由得厉声道:“这是谁的兵马?!” 中军大帐附近,按道理来说,都是夔安的亲兵营的士卒才对,可是放眼四顾,哪里还有他夔安的亲兵? “噗嗤!……”一柄利剑穿胸而过,带出了满腔的热血。 “你!”猝不及防之下,夔安瞪着眼睛,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挥剑刺了自己的朱保。 朱保冷笑道:“夔安老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汝已经老眼昏花,站错了队!” 又是“唰”的一声,朱保二话不说,抽出了插在夔安胸口上的利剑,直接一剑封喉,杀了夔安。 帐中牛烛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朱保并没有收剑回鞘,而是任凭剑刃上属于夔安的血滴落在地上。众将看到这一幕,都噤若寒蝉。 “诸位,夔安老贼不识好歹,今已伏诛。尔等若是不愿与他一般,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愿从将军差遣!”众将都叉手道。 第104章 狗咬狗一嘴毛 建章宫。 在一片大气磅礴的宫城之外,人头攒动,许多穿着青衣黑甲,披坚执锐的士卒沿着大街,逐步向着宫城的外围推进。 原本高大而坚固,奢华而亮丽的建章宫,第一次迎来战火的侵袭! 石虎此前估计做梦都没想到,攻打建章宫的,竟然是石宣的叛军! 作为一个君主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被叛军围攻了王宫。可想而知,不论石虎此番如何雷厉风行地平定叛乱,手段如何之残暴,都不能遏制住各地的叛乱,还有国内各路军阀心中升起的觊觎之心。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今日一战,不论胜败,石虎的威望必将遭受严重的打击。 看着来势汹汹的叛军,宫城上面的龙腾卫士,还有被拉了壮丁,充当炮灰的太监们,都不由得慌乱了起来,乱作一团。 好不容易在各自的将领的喝令之下,安抚住了情绪,可是看着下面人头攒动,如蚂蚁一般在下面涌来的叛军将士,他们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之情。 石虎到底曾经是沙场宿将,这些年固然沉溺于温柔乡当中,难以自拔,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但是悍勇之气尚在。 在叛军围了建章宫之后,石虎当即穿上了自己的黄金甲,手执一柄天子剑,就这样亦步亦趋地站上了宫城的城头! “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自己的大王亲自登上了城头,这一刻,不论是龙腾卫士,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太监都心下平静了不少,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万岁? 在宫城下面的石宣听到这一阵喊声,不由得愣了一下。 难道是石虎亲临险地,欲在此鼓舞士气,死守建章宫待援吗? 这还真是石虎的性格。看来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石虎这厮的勇气和魄力了。 不过石宣知道,石虎此时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当此生死存亡,性命攸关之际,石虎若是还躲在深宫里不见踪影,守城的将士们见不到自己为之效忠的人,这人心可能都散了。 而一旦石虎站到前线,亲自鼓舞士气这便截然不同。 至少将士们都知道,自己的君主要与自己生死与共! “石宣呢?让石宣出来见朕!” 石虎的这一声咋呼,隔着老远,石宣听得不大清楚。 还是一名东宫卫士飞骑而来,说道:“殿下,大王想要见你一面!” “啪”的一声,石宣直接一鞭子抽在了这个倒霉催的东宫卫士的脸上。 石宣脸色阴沉地道:“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现在我才是大王!要尊称朕为大王或者是陛下!” “是!大王!”这名东宫卫士挨了一鞭笞,却不敢顶嘴。 听闻石虎要见自己,石宣早有准备。石虎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石宣也想拖延时间,让早已埋伏在宫里的内侍尽快动手,也好里应外合,以最小的代价,迅速攻占建章宫! 于是石宣驱马上前,在方阵的前沿地带溜达了一圈,又让几个东宫卫士出去丈量了一下距离之后,便站在敌军的射程之外,距离宫城差不多两百步的地方。 “呵呵!石宣,汝还是如此贪生怕死!”在宫城上面的石虎见状,不无讥讽地喊道。 闻言,石宣丝毫不为之着恼,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还很是惬意地吹了一个口哨,高声道:“是的!朕现在很怕死!石虎,朕的性命现在金贵着呢!朕劝你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朕现在有二十余万大军在手,顷刻间,便可攻下这座建章宫!” “石虎!你若是识时务的话,赶快束手就擒!朕念在你是朕的生父的份上,往日之事可以不与你追究!但你必须逊位于朕!”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石虎怒极而笑,手指着在下面趾高气昂的石宣,喝道,“石宣,朕还没死呢!你现在就这样急匆匆地自称为‘朕’,真的好吗?!” “在朕的眼里,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石宣冷声道:“朕本不欲做得如此之决绝,这都是你逼我的!石虎,你不该对我如此刻薄寡恩!” 闻言,石虎暴怒不已地道:“朕后悔,朕现在很后悔当初怎么会立你这个孽畜为储君!若是早点将石韬立为太子,也不会招致今日之祸事了!” “嘿嘿!石虎,你现如今后悔为时已晚了!……” 与此同时,在仁寿门一带。 石闵的军队还在裹足不前,石闵自己则是站在瞭望塔上,放眼四顾,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报——”这时,一名小校飞骑而来。 “将军,叛军已经包围建章宫!现在大王正在与逆贼石宣会晤!” “再探!” “诺!” 看着石闵不为所动的样子,在一侧的花木兰不由得疑惑地道:“将军,咱们还不出兵吗?” “不急。时机未到。” “时机?将军你在等的是什么时机?” 旁边的秦牧笑眯眯地道:“花荣,汝还是不必过问太多。现在集结在建章宫附近的叛军有二十几万之多,又士气高昂,我军若是贸然进击,固然能一举杀入建章宫,但是死伤亦会十分惨重的!所以说主公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量。” 石闵闻言,不禁老脸一红。 秦牧口中,所谓的石闵自己的考量,无非就是想要让石虎与石宣这对父子狗咬狗,一嘴毛,等到叛军的士气有所下降,石虎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自己再杀进去捡便宜罢了。 这种做法极其卑劣,但那又如何? “咦,将军你看!那是谁的部众?是叛军吗?” 在夜色之中,骤然亮起了许多的火把,从上往下看过去,只见一片灯光璀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走动之间,武器铠甲的碰撞之声,汇集而成的一道“轰隆隆”的声音,恍若闷雷在天边响起。 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似乎是看到了这支军队的旌旗,对面的军队当中忽而飞出了一骑,插着白旗,这小校高呼道:“不要放箭!我们是抚军将军李农的部下!” “李农?” 第105章 丧心病狂 石虎与石宣在宫城上下谈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百无聊赖。 过了很久,石宣都没有看见宫内有什么动静,这己方的兵马都已经人困马乏了,再不发号施令,进攻建章宫,实在是太打击己方兵马的士气了! 石虎似乎察觉到了石宣的异样,会心的一笑,说道:”怎么,石宣你是有些不耐烦了吗?呵呵,你如此焦虑的模样,可有什么不安之事?” “哈哈哈哈!”石宣故作豪气地大笑了几声,嚷道,“朕现在稳操胜券!何以有不安之心?石虎,朕看应该不安是你吧?这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尚未有一支军队入城勤王,难道你就不感到焦虑,不感到不安吗?” 石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焦虑不安,那是弱者该有的情绪!而朕是强者!石宣,朕想你是在等宫中有逆贼接应你们吧?哈哈,朕不妨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拿过来。” 闻言,在一侧的李猪儿递上了一颗偌大的头颅。石虎二话没说,直接将这颗头颅丢了下去,正好丢在桥头上,头颅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到了石宣的马蹄之下。 石虎淡淡的道:“没想到吧?你埋伏在朕身边的间者,别以为朕不知道!郝昭此獠罪大恶极,朕待他不薄,可惜他竟然私底下与你暗通曲款,欲带着几百名亲信给你开了宫门,迎你的叛军入内!呵呵,现在郝昭已经伏诛!” “石宣,朕的这颗大好头颅便在这里!” 石虎指着自己的脖颈说道:“或许有一日,谁能砍下朕的这颗项上人头!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见状,石宣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 “恶贼!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出言不逊!破建章宫之时,朕一定要将你车裂!让你落得一个如石韬一般的下场!”能对自己的生身父亲说出这番话,石宣之叛逆可想而知,便是禽兽亦自愧弗如也。 “来人……!”石宣正准备下令攻城。 这个时候,石虎忽而道:“且慢!” “呵呵,怎么?石虎你怕了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方才与朕聊了那么多的废话,都是在拖延时间!你等的勤王之师或许会来,但朕现在手中有精兵强将二十余万!何足惧哉?” 看着石宣肆无忌惮的模样,石虎倒是一点都没有慌乱,而是指着一侧的城角,说道:“石宣,你看那边。” 这时,在石虎的授意之下,两个衣甲鲜亮的龙腾卫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登上了城头。 “母后!” 见到这个妇人,石宣不由得一阵错愕。 “石宣!”石虎郑重其事地道,“你与你母后的丑事朕都知道!朕不在乎!现在你母后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儿,若是你还有半点良心的话,赶快命你的叛军放下武器!对于过去的一切,朕都可以既往不咎!包括你现在发动的叛乱!你还是东宫太子,国之储君!” “哈哈!”石宣红着眼睛,笑得十分癫狂地道,“石虎!你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吗?当年石邃是怎么死的,我迄今还记忆犹新呢!石虎,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当中必须要有一人倒下!” 石宣的确不好糊弄! 石虎现在扬言,只要他石宣命令叛军放下武器,停止政变,石虎就会既往不咎,饶恕他以往所犯下的一切过错,这可能吗? 石宣已经别无选择了。 以石虎残暴的个性,可想而知,已经触犯了他的逆鳞的石宣,一旦自废武功,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更何况,石宣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别无选择了。即便他命令叛军的将士们放下武器,向石虎投降,叛军会听从他的命令吗? 不可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就真的不在乎杜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吗?”石虎沉声道。 这时,杜珠很是配合,这位杜皇后泪流满面地道:“宣儿,救我!救我!” 石虎已经丧心病狂了,同样的,石宣已经丧心病狂了! 石宣见状,不禁咬牙切齿,随之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石宣高声道:“母后!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石虎!朕要你不得好死!” 闻言,石虎的脸孔迅速冷酷下来,指着杜珠喝道:“把她给朕丢下去!” “这……大王。”两个摁着杜珠的龙腾卫士都面面相觑,不敢乱动。 “你们没听见朕的话吗?丢下去!” 石虎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 两个龙腾卫士最终还是将杜珠放在了垛口处,直接跟抛石头一般,将杜珠杜皇后整个人丢了下去! “母后——” 石宣犹如杜鹃啼血一般惨叫了一声。 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整整五丈高的宫城,直接摔下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跟西瓜一般,杜珠的整个身体变得支离破碎,暴毙而亡! 石宣还能依稀看见,一大股殷红的鲜血,从杜珠的尸体之下,缓缓地溢了出来。杜珠的尸体,就跟烂泥一般,惨不忍睹! “禽兽!石虎!你这个禽兽!我必食汝肉!寝汝皮——” 宫城之间,回荡着石宣那激愤而杀气腾腾的叫喊声。 杜珠估计是历史上死的最惨的皇后,竟然是被活活摔死的! “给我杀!” …… “叛军已经开始围攻建章宫了!” 再一次接到战报的石闵微微颔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李农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之下,亦步亦趋地往石闵这边走来,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 一见到石闵的面,李农就劈头盖脸地道:“卫尉大人,你为何在此按兵不动?” “李将军,你这是……?难道你部已经跟叛军交战过了吗?”石闵不由得蹙眉道。 李农此时的样子的确颇为狼狈,一身藤青色的战衣沾染了鲜血,衣衫凌乱,风尘仆仆。看上去确实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的模样。 李农闻言,不禁讪笑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 说来话长,李农刚刚接到石虎的圣旨,便立即动身前往大营击鼓聚兵,没成想麾下出了几个叛将,直接带着自己的兵马杀出了营寨,李农是在带兵阻击了一阵,耽搁住了,不然早已赶到建章宫勤王了。 其余各部的情况大致上如此,除了汉军一部之外,被石宣所贿赂的将领,继而起兵附逆的不在少数。 “卫尉大人,你为何在此按兵不动?现在叛军已经在围攻建章宫了,若是建章宫有失,大王有失,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石闵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李将军,我这也是无可奈何啊。叛军人多势众,有数十万之众!我麾下兵马不过五万,如何能战而胜之?只怕连建章宫都不一定能闯进去。李将军,你此番带来了多少兵马?” “不多,只有三万余。” “何以如此之少?” “你是有所不知。我军中出了几名叛将,我是好不容易将其镇压了,这才匆匆赶来的。” 李农叉手道:“卫尉大人,你通晓战阵,战无不胜,是我大赵国的战神。我部的这三四万兵马,便全部交由你来指挥吧!” “那我旧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农又道:“卫尉大人,叛军已经围攻建章宫,形势危如累卵,何不当即发兵?” “好!” 石闵这一回倒是没有推辞,而是立即道:“王平、叱罗那!” “末将在!”王平与叱罗那二人赶紧站了出来。 “你二人率各自的破军营、玄甲骑兵于前方开道,大军随后就到!” “诺!” 看到石闵这般发号施令,李农松了口气。李农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石闵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现在诸军当中,最有希望平叛的,便是石闵的这一部汉军。若是连石闵都打算隔岸观火,坐视叛军围攻建章宫,而不管不顾的话,那么大赵国估计是没救了! 少了石虎的羯赵国,必将陷入军阀混战,四分五裂的局面。 而这样的局面,是李农万万不想看到的。 在李农带兵走后,李农不知道的是,石闵又悄悄地对麾下的将士下了一道命令,便是在建章宫一带游弋一番,消耗叛军的士气,而不必急于长驱直入,进入建章宫与石虎会合。 第106章 一波未平 羯赵国的都城,邺城现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 随着太子石宣的叛乱,牵一发而动全身,石虎万万没想到,仓促之间,石宣竟然能笼络到那么多的兵力发起政变! 城卫军、巡防营这些战斗力较为差劲的军队且不说,驻扎在邺城附近的七部军马当中,包括东宫卫士在内,旧石韬部,旧夔安部,麻秋部,整整四部兵马已经成为叛军,在石宣的旗号之下,向建章宫发起进攻。 其中,李农、石斌的部众里面不乏叛军,一时之间,叛军竟然有三四十万之众! 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许多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好多人甚至都四散而逃,或者是在城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石遵、石鉴已经率残部退入建章宫,可是建章宫的兵力依旧是捉襟见肘,勉强能抵御叛军的围攻,但是抵挡不住多久的。 “石闵和石斌他们的援军何时到来?”石虎不止一次地向左右垂询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杀啊!” 建章宫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绑着红布带,披坚执锐的叛军士兵沿着云梯往上攀爬,却往往被乱箭射杀,或者是被上面摔下来的石头、滚木砸到,暴毙身亡。 叛军仓促之间,并没有携带什么像样的攻城器械。 原本在石宣的计划中,由郝昭率兵打开宫门接应,里应外合的。可是郝昭已经伏诛,叛军想要攻下建章宫,只能是埋头苦干,用人海战术围攻建章宫了。 “父王你看!” 顺着义阳公石鉴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原本黑压压的一大片,挤的密不透风的叛军方阵方阵,忽而起了一阵骚动。 这不是叛军在内讧,而是受到了后方敌军的来袭而变得慌乱,又开始在各自的将领的指挥之下,开始排兵布阵,变幻阵形。 “是石斌!是石斌的兵马!”石虎疾呼道,“将士们!咱们的援军赶到了!” 只见,在乱军的旌旗当中,摇曳着“燕公石斌”的字样的旌旗,迎风招展。 大家原本都是赵军,衣服与铠甲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现如今各为其主,故而叛军在胳膊上绑了红布带,以示区分。 石斌一骑当先,手里拿着一杆方天画戟左右冲杀,在附近的亲卫的掩护之下,石斌表现得异常的勇猛,在他的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哈!”石斌厉喝了一声,直接挥着大戟一个横扫,将挡在前面的三个叛军士卒拍飞。 又一刺,直接挑飞了左侧的一个敌人。 但是叛军的数量实在太多,杀都杀到手软,敌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看到这一幕,石虎当即沉声道:“你们谁愿出去接应石斌?” “儿臣愿往!” “末将愿往!”石遵、石鉴,还有在场的桃豹、郭太等将军都异口同声地道。 “石遵,你去。朕给你精兵三千,还有八百名龙腾卫士,务必将石斌及其部众接应进来!” “诺!” 石遵当即领命而去,点起军队,开了宫门,直接鱼贯而出,闯进了如洪流一般人山人海的敌阵当中。 宫门前的地方极为空旷,足以容纳十万人,故而在这个地方展开搏杀,如旷野一般,十分适合骑兵的纵横驰骋。 在折损了数千名士卒之后,石斌所部兵马终于在石遵军的掩护之下,仓惶退入建章宫。 看着石斌身上的衣甲都已染血,气喘吁吁的模样,石虎蹙眉道:“石斌,你此番带来了多少援军?” “父王,不足两万。” “何以如此之少?” “儿臣去到大营之时,麾下的部将郭荣、李嗣等六人都已附逆,他们率部叛出了大营,现在就在叛军当中!儿臣的这两万多的兵马,还是沿途收拢了一些溃兵,这才能入城勤王的。” “可恨!”石虎咬牙切齿地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石斌无法约束自己麾下的将士,早在成军之前,是石虎故意打散各部的编制,使各部兵马相互制衡,防止军中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的。 没想到,自己当年种下的因,现在却都尝到苦果了。 “父王,现在我们要如何行事?”石斌问道。 “叛军势大,但毕竟不能长久。李农、石闵和夔安他们的部众呢?为何到现在他们的兵马还没赶到?” 石斌闻言,不禁苦笑着道:“父王,夔安老将军的援兵已经指望不上了。儿臣这一路赶来,也曾收拢过夔安麾下的将士,据他们所说,朱保已经附逆,杀害了夔安老将军,现在夔安所部兵马差不多都已经附逆,就在叛军当中助纣为虐了!” “夔安……凶竖怎敢!?”石虎气急败坏地道。 石斌又道:“父王,如此不可不深思熟虑。夔安所部兵马已经附逆,再加上原来的东宫卫士,石韬部和麻秋部的兵马,邺城附近七军当中,叛军已有其四,还有各部当中出现的逆贼,其兵力当超过四十万!父王,现在我们大势已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 “父王,现在咱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则固守待援,等待石闵与李农的援军赶到,消耗叛军的斗志,迫使其弃暗投明,或者奇迹出现,我军能以少胜多,击败叛军!一则退走他处,召集全国各路兵马,起兵勤王!” “朕要等石闵!” …… 看着石斌所部兵马已经杀入建章宫,石宣不由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召集诸将。 叛军对于建章宫的围攻并未停止,这一时半会儿的,叛军固然人多势众,有三四十万之多,但是同样不能攻下堡垒一般的建章宫。 “石斌的兵马已经进入建章宫了。”石宣沉声道,“列位将军,我军有数十万之众,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建章宫吗?我军已经围攻建章宫将近半个时辰,时不待我,若是我们不能尽快拿下建章宫,杀死石虎的话,咱们会有什么下场,尔等都应该知晓!” 在场的将领都是明白人,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一旦建章宫久攻不下,时日一长,各地的军阀,似蒲洪、姚弋仲和石苞这些人必然闻风而动。 这些人手中的兵马不下十万,一旦对他们群起而攻之,叛军将难以抵挡。 更何况,石宣这是仓促起事的,各部之间并不协调,军令也无法得到行之有效地实施。没看见石宣发动政变之后,邺城之中到处都是溃兵吗? 人心不齐,如何成事? 而一旦事败,反派的诸位将领便是死路一条。依着石虎的性格,附逆的士卒或许还能活下来,发配边疆,但是伍长以上的人,绝无生路。 “大王,你有话直说。我等必遵从你的号令!”梁犊当即表态道。 “愿从大王号令!”众将随之附和道。 “好!” 石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敌军当中,可虑者唯石闵所部兵马。石闵此人,百战百胜,有勇有谋,其麾下的汉军更是令行禁止,唯命是从,十分悍勇!而汉军大营在东面,朕刚刚得到的消息,石闵所部已经进兵至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麻秋!” “末将在!” “朕命你率所部兵马,再给你一万东宫卫士,请务必将石闵阻击在朱雀街以西的地方,不能使其攻至建章宫!” “诺!” 石宣又道:“众将听令!建章宫有神武、襄国、定阳、耀威等八门,皆是易守难攻之地,朕命尔等组织敢死队,以三千人为一队,昼夜不息地攻击建章宫之八门!尔等将领,亦要亲临战线,督军作战!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诺!” 第107章 悠哉悠哉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自从城中响起喊杀声之后,城中的老百姓便足不出户,紧闭房门,有胆子大的才敢仰着头观望一下,看看热闹。 在朱雀街的大道上,麻秋率领六万多的兵马长驱直入,原本宽敞的街道,此时此刻却是人山人海,火把连成了一片,犹如冲天的火龙,醒目而璀璨,照亮了整个黑夜。 城内的老百姓不明觉厉,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什么人?!” 两军狭路相逢。 看见对面的将士胳膊上绑着的红布带,或者是脖子上系着的红领巾,石闵这边的将士高呼道:“是叛军!杀!” “杀啊!” 两军将士一见面,便如同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在显得十分狭小的接到上短兵相接,殊死搏斗。 “怎么回事?”石闵看见前方的队伍响起的喊杀声,不由得蹙眉道。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回报道:“将军!我们遭遇了敌军!” “是谁的兵马?” “他们的大纛上书镇军将军麻!” “是麻秋的兵马。”石闵颔首道,“看样子麻秋所部兵马是专门来阻击我军的。” 在石闵身边的李农闻言,不由得出声道:“卫尉大人,现在我等应该如何是好?” “麻秋此人你我都略知一二,此人勇夫而已,麾下兵马亦是良莠不齐,不堪一击。然则朱雀街过于狭小,不方便大军作战。” 石闵当即说道:“传令下去,命破军营、玄甲骑兵绕到敌军的背后去,展开突袭。中军变前军,精锐步卒全部推上去!” “诺!” 石闵能想到的事情,麻秋自然也能想到。麻秋固然的一介武夫,四肢发达,但是头脑并不算简单。至少久经战阵的他,早已在疆场上增添了自身的经验,作为一个沙场宿将,麻秋不可能不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 但是朱雀街对于这十数万规模的兵马而言,毕竟太过狭窄,故而麻秋当即下令,全军化整为零,分散在朱雀街的各个街头巷尾,展开巷战。 过了没多久,石闵便看出了叛军阻击的薄弱点。 “李农!” “末将在!” “你立即率所部兵马,绕过朱雀街,直取乘风路,我率部在这里帮你牵制叛军!” “诺!” 李农不疑有他,当即召集了自己的三万多的兵马,从朱雀街开始了一个半包围式的迂回,而后长驱直入,扫荡了沿路阻击的叛军之后,就是一路畅通无阻,大军直奔建章宫而去。 看来这火候还不够啊。 依着汉军的强悍战力,石闵大可以集中所部兵马的精锐力量,突破叛军的封锁线,一举击溃叛军,直奔建章宫的。 但是石闵并不愿这么做,他的军队赶到晚一点,叛军的胜算就多一点,石虎的心情就会焦灼一点。 体会到绝望的感觉吗?没错,石闵就是想要让石虎体会一下绝望的感觉! 就跟溺水的人,骤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溺水的石虎被石闵所救,他能不对石闵感恩戴德吗? “秦牧。” “属下在。” “不知道家中是一个什么情况,走,咱们回去瞧瞧。” “诺。” 秦牧还是笑吟吟的样子,在一侧的花木兰却是不明所以,愣了一下,问道:“将军,现在我军将士正在同叛军激战,你这么悠哉,真的好吗?” “都打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吧?传令,子时过后,全军后撤至仁寿门,埋锅造饭。” “……” 石闵说走就走,在将一切都部署完毕之后,石闵随即带着自己的八百亲兵营直奔卫尉府。 现在邺城城内的状况如此之混乱,如饕鬄盛宴一般,各种宵小在城中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此番动乱,不仅是政变引起的内战,还有礼崩乐坏的恶棍们带来的破坏。 一路上,石闵碰上了不少三五成群,拉帮结伙的歹人在奸**女,或者是破门而入,去抢劫别人的钱财,谋财害命的。但是石闵一时之间管不了那么多,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路直奔自己的卫尉府而去。 石闵在朝野上下的名望都极高,卫尉府又建造得如此金碧辉煌,朝野上下的有识之士,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石闵的府邸在哪儿的。这就造成了,一旦石宣意识到石闵对他的威胁,会不会出兵攻打卫尉府,拿他的妻儿作为要挟? 百密一疏啊! 石闵在府上固然也有许多精兵把守,而且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但是双拳不敌四手,寡不敌众,万一石宣派了重兵赶来围攻,到时候情况就很危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石闵府上的家丁,绝大多数都是从军中裁撤下来的残疾的老卒。这些人经验丰富,但是常年征战在外,又没有成家立业,或者是没有生计的老卒,这些人都被石闵安排到了府上,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养老之处。 在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迎面便本来四五个衣带鲜血,灰头土脸的汉子。在夜色当中看不清面容,石闵极其八百亲卫还当他们是出来奸淫掳掠,谋财害命的歹人呢。 本不想管那么多,但是那几个汉子见到军马冲过来,竟然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吁——” 石闵勒住了缰绳,顿住坐骑赤马朱龙,扬着自己手中的双刃矛厉声道:“尔等是何人?休要挡住我的去路!” “将军!我是赵存啊!赵存!” “赵存?” 接着火把的火光,石闵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府上的护院队的头目之一,赵存。而赵存身边跟着的,都是几个缺胳膊少腿,或者是瞎了眼睛的老人。 当然了,说是老人其实不算老,不过都在五十岁左右,在这个死亡率极高的年代,这已经算是老者了。 “赵存你何故在此?”见到赵存等人似乎经历过了一场厮杀,又如此行色匆匆的模样,石闵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看来府上果真是出事了。 “将军!大事不妙了!大概一个时辰前,一股叛军围攻我卫尉府,夫人差我等告于将军,请你派兵救援!” “什么?!” 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即现代的两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依靠府上的守备兵力,能不能扛得住! “全军出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卫尉府!” “驾!” 石闵呼喝了一声,旋即一骑当先,如雷霆一般往卫尉府的方向冲击而去。 第108章 一波又起 此时此刻,卫尉府已经被叛军破门而入。 “杀啊!” 一名叛军都尉挥舞着手中染血的利剑,面目狰狞地道:“弟兄们,除了石闵的妻儿,尽可杀光!” 听到这话,随从的叛军士兵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这些叛军将士如狼似虎,口中都发出了古怪的嚎叫声,几个健步,便摁住了那些还在垂死挣扎,拼命抵抗的家丁,当场格杀。 石闵府上的家丁,固然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但是许多都已经年老体衰,又身患残疾,故而不敌冲进来的叛军将士。 原本建造得无比奢华,富丽堂皇的卫尉府,此时被叛军一闯入,就跟老鼠碰上了奶酪,盗贼进了黄金屋一般,两眼放光。 眼冒绿光的叛军将士冲进了卫尉府,庭院之内,一片狼藉,尸体横陈,血流遍地。 “抢啊!” 看到屋中的各种值钱的物件,冲进来的士卒都被利欲熏心,纷纷扑过去争抢,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现场一片混乱。 在这个纷乱的世道,在没有严苛的军纪的约束之下,兵与匪都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土匪绝大多数都是被活生生地逼出来的,而兵则是贪心不足,得过且过,他们的奸淫掳掠同样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在这个无常的乱世当中,底层的人们都朝不保夕,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要抢!不要抢!” 看到这一幕,叛军都尉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挥着手中的鞭子,跟对待牛马一般,将鞭子恶狠狠地抽在士兵的脊背上。 但人性都是贪婪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很快,石闵府上的金银玉器,还有什么值钱的古画、首饰什么的都被搜刮一空。 石闵不愧是做生意的,家中如此富丽堂皇,资财甚多,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冲进了卫尉府,叛军又直扑后院。 而在后院的一条长廊上,还有那条颇为巨大的拱桥上,面对着蝗虫一般射过来的箭雨,叛军士兵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又一个个地倒下了。 不一会儿,整座拱桥和整个长廊都遍布了尸体,尸体枕籍在一起,足足有半人高! “没箭了!” 管家马六扫视了一眼,看着已经两手空空的家丁,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都拿起武器!” 闻言,在场的家丁都将兵器拿了起来,或者是长剑,或者是长枪,或者是长矛,甚至连府上的厨子都拿起了菜刀,马夫都拿起了扁担。 见到箭雨停止,对面的叛军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情况,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却还是试探性地猫着腰,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整个卫尉府已经沦为了人间炼狱,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婢女,被色急的叛军士兵扒了衣裳,几个人围在一起,凌辱了这个婢女。 看着直扑过来的叛军士兵,马六肃容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爷一家于我等有大恩大德,咱们的一家老小在老爷的庇护下,才能在这个乱世中吃上一口饱饭,存活下来!现在大难临头,敌人就在前面!他们想要杀死我们的主母,我们主公的妻儿!你们说咱该怎么做?” “杀!杀!杀!” 在场的,无论是百战余生的老卒,还是平日里打杂的家仆,这一刻都跟军中的锐士一般,顷刻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声势,震天动地! 原本冲到了拱桥上的叛军士兵为之一滞,都面面相觑。 “给我杀!”叛军都尉挥剑怒吼了一声。 “冲啊!” “杀!” 叛军将士踏着自己的战友的尸体,披坚执锐,带着一股子暴虐之气冲杀了过去。而卫尉府的家丁这边亦是悍不畏死,他们穿着简单的服饰,与一般的平民百姓无异,然则这一刻他们所爆发出来的气势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狭小的长廊上,汉白玉砌成的拱桥上,两方人马展开了激烈的殊死搏斗。 家丁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叛军将士的前行之路,每一刻,都会有十几个家丁倒下,而在他们即将气绝身亡的那一刻,他们都会奋不顾身地抱住前方的敌人,将之扑倒在河中。 叛军将士被家丁们爆发出来的血性震撼到了,不过他们毕竟是经过血战的士卒,故而在惊愕了一下之后,又开始了人海战术,疯狂地收割着直扑过来的家丁的性命。 此时,在一间屋子里,几个女人抱着孩子聚在一起,相拥而泣。 “别哭别哭。明儿别哭了。”董巧巧怀里抱着仅仅三岁大的石明,坐在蒲团上,哄着哭泣的孩子。 在一侧,崔莹亦是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那里哄着,是一个男婴,名唤石智。石闵现在已有二子,一名石明,一名石智。 而石兰现在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然依着她的脾性,早就拿起武器去跟叛军厮杀了。在场的石闵的妻妾当中,只有独孤伽罗一女尚未有所出。 独孤伽罗出身鲜卑,又是独孤部的小主,将门虎女,独孤伽罗的武艺自然是超群的,以一当十都不在话下。但是她的任务并非是出去厮杀,而是尽力保护石闵的几个妻儿。 “伽罗,外面的情况如何?”董巧巧还是挺有主母的风范的,在哄孩子的同时,还不忘记惦念外面的战事。 闻言,独孤伽罗不由得摇摇头道:“情况不容乐观。马六刚刚派人过来言道,叛军已经攻入我卫尉府,直逼后院而来。现在马六正带着府上的家仆和一些身强力壮的妇人在过道上阻击。但是我料想,面对训练有素,又披坚执锐的叛军将士,他们是阻挡不了多久的!” “夫人,现在当务之急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 “逃?怎么逃?”大着肚子的石兰听到这话,不由得柳眉倒竖地道,“现在我们卫尉府已经被叛军包围,如铁桶一般,怎生逃得出去?伽罗妹子你有武艺在身,在一众家丁的掩护之下或许能逃出生天,但是似我这般怀着身孕,似夫人和莹姐姐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有石明和石智,如何能逃的出去?” 独孤伽罗亦是没辙,故而沉默不语。 董巧巧又问道:“派出去传信的人去了多久?” “有两三个时辰了。”独孤伽罗回答道。 “邺城不小,现在城内的情况又是如此混乱。夫人,想要等着夫君带人来救援怕是来不及了!”石兰不由得自怨自艾地道。 忽而,原本低头沉吟的董巧巧抬起了头,看着独孤伽罗的眼睛,说道:“伽罗,我们已经无甚活命的希望了。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武艺,应该可以全身而退的。” “夫人……” 董巧巧又对崔莹道:“莹妹妹,你将智儿交给伽罗吧。再带上一个婴孩应该没多大的事儿。希望伽罗你能跟当年长坂坡的赵云一般,带着石智冲杀出去。” “夫人万万不可!” 崔莹抽噎地道:“要带,也应该带上石明!石明是夫君的嫡长子,理当如此的……” 崔莹随之泣不成声。 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莹妹妹,你不必多说了。石明和石智都是闵哥儿的骨血,无论谁能逃出生天都是一样的。石智这孩子刚刚出生不久,还没满岁呢,伽罗带上他行动应该能轻便一些的。” “那丽华呢?” 丽华是董巧巧所出的女婴,比石智大一个月,但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 董巧巧咬了咬牙,说道:“丽华是女孩儿,比不得石智。伽罗,石智便托付给你了!见到闵哥儿,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这一辈子我董巧巧是他的妻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绝不贪生怕死,给他的脸上抹黑的!” 看着董巧巧一脸决绝的神色,独孤伽罗以及附近的人都不由得对这个女子肃然起敬。 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着董巧巧不会苟活于世,一旦叛军冲进来,她将在杀死自己的儿女之后,挥剑自刎! “夫人,我……” 独孤伽罗还想要说一些什么,董巧巧直接挥手道:“快走!” 最终,独孤伽罗还是将石智放在后背上,拿锦衣绑着,提上了一柄青锋剑,踏步而去。 “娘,娘亲……”可怜的小石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哭泣的董巧巧,不由得探出了一双粉嫩的小手,嘴里还喊着“娘”。 “孩子,娘亲对不住你。呜呜呜!……” 董巧巧终于忍受不住,一把将石明抱在了怀里,大声地哭泣了起来,眼泪都扑簌扑簌地滴落,染湿了衣襟。 随着董巧巧的哭泣,屋子里的妇道人家再也不能自已,纷纷抱头痛哭。董巧巧攥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若是叛军闯了进来,她便杀了酣睡过去的丽华,再亲手掐死怀中的小石明,然后再自刎…… 第109章 战神之名 关键时刻,石闵带兵赶到,看着已经被重重包围的卫尉府,石闵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迅速冷静下来,发号施令。 “花荣!” “末将在!“花木兰当即跃马而出。 “你率三百亲卫把守府门,阻击围攻过来的叛军!其余的人随我一道冲杀进去!” “杀啊!” 形势一再变化,石闵率着八百亲兵骤然来袭。这八百亲兵乃是石闵一手调教出来的,自身的武艺和胆识全都是百里挑一,故而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勇猛异常。 原本围着府门的叛军将士一见到这来袭敌军,猝不及防,便很快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抱头鼠窜起来。 “噗嗤嗤!……” 石闵左右冲杀,仗着双刃矛的犀利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在石闵的手下压根儿就没有一合之敌,而石闵又是一个武力值爆表的猛将,自然身先士卒,一骑当先,很快就破了府门,一跃而入。 亲兵营的五百亲卫都跟随在石闵的背后,如虎狼一般砍杀阻击的叛军。 一进入府中的庭院,便不适合战马的纵横驰骋,故而石闵等人都下了马,以步战长驱直入,杀出了一条血路。 “是石闵!是常山郡公石闵!” “他就是我们大赵国的战神,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石闵吗?果然好厉害!” “这根本不是人所应该拥有的武力啊!” 看到石闵的厮杀之姿的叛军将士都大受震撼。 平日里石闵的威名赫赫,便可使敌人闻风丧胆。而叛军当中,不乏曾经见识过石闵的厉害之处的将士,故而在见到石闵的那一刻,他们都面如死灰,自认为大势已去了。 石闵看见卫尉府被叛军攻破,一时之间也是慌了神,心急火燎,故而全身上下的起来都爆发出来。 石闵整个人就跟一台绞肉机,凡是靠近他的身体一丈以内的敌人,统统被杀死。周围,都是淋漓的鲜血,都是横飞的肉沫,都是毫无生气的尸首。 对于勇猛异常的石闵及其亲兵营,叛军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一路杀到拱桥和长廊那里,见到对面的叛军的骚动,原本已经万念俱灰,抱着必死的决心的马六,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呼道:“弟兄们!是援军!是咱们的援军赶到了!” 犹如在黑暗之中骤然见到了一丝曙光,在场的家丁们不由得欣喜若狂起来,全身上下似乎又涌现出了一股强大的动力,促使他们再度振奋士气,与敌人又一次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战斗。 “杀啊!” 石闵冲刺的速度极快,又以极快的身法穿入敌军当中,左一刺,右一扫,疾若雷霆,力大势沉。石闵并不打算与敌人纠缠,故而每一招都极快又极狠,招招致命。 “啊啊啊啊!……”整个花园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双刃矛如黑蛇出洞一般,诡异而凶猛,洞穿胸甲不在话下。但是石闵显然不会用如此费力的杀人之术,只见他每一次挥舞着手中的双刃矛,都带走了一条性命,或者割断咽喉,或者拍飞了敌人,使其吐血倒地而死。 这时还背负着石智的独孤伽罗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赞叹道:“真乃天神也!” 石闵犹如魔神降世,很快就以一己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寻常的将领,他们可以仗着自身的武艺高强,又有犀利的武器,坚固的盔甲,神骏的战马,在左右亲卫的掩护之下才能杀入敌阵,破阵杀敌。 但是石闵不一样,他的武力值放眼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至少在现如今的整个华夏大地上,还从未出现过如石闵一般强横的男人。 石闵带着五百亲卫速战速决,攻势迅猛而凌厉,叛军固然人多势众,但是一时之间被两面夹击,又久闻石闵之赫赫威名,此时见到后者果真如此厉害,都不由得抱头鼠窜,望风披靡。 “逃啊!”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么一声叫嚷,那些原本还如狼似虎的叛军将士顿时一哄而散,四散而逃。 “战神!战神!战神!……”看着已经全线崩溃的叛军将士,在场的亲卫和一干家丁都欢呼起来。 在屋内,董巧巧众女都不明觉厉,把门关上之后,她们便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连那叫喊声都听不清楚。 “外面在叫嚷什么?”董巧巧发问道。 “听不清楚。”石兰摇摇头道。 董巧巧又仔细地聆听了一阵,却是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嗫嚅地道:“外面的杀声,停止了……”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杀声停止代表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战斗不结束,杀声是不会停止的。现在那原本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已经骤然一窒,说明什么? 马六等一众家仆已经全部战死,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石兰的小脸一片煞白,哆哆嗦嗦地道:“夫人,我……我们真的要……” “我们是闵哥儿的女人,是他的妻妾,不可被他人玷污。”董巧巧目带冷光地扫了崔莹、石兰一眼,说道,“你们如果没有自杀的勇气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 “这……不必了夫人。” 董巧巧此时的眼神着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石兰敢保证,若是自己不敢自杀殉情的话,董巧巧绝对不介意帮她一把的。 这就是汉女与胡女的区别,汉女较为柔顺,服从性强,但是性格比较贞烈,汉家礼教森严,董巧巧自幼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之下,在失贞面前,自然不会甘愿屈服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胡女呢? 胡女的性子比较桀骜不驯,如同草原上的野马,而草原上的部落之间的厮杀,往往是杀死成年的男丁,只留下妇女和幼小的孩童,妇孺就跟战利品一般,跟着谁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不存在什么贞操之类的东西。 “来了。”石兰依稀听见了门外响起的声音,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众女又探头探脑地听了一下,这声音由远及近,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除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之外,还有行走之间,铠甲的交击之音。 铠甲? 众女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没错,她们府上的家丁是不穿戴盔甲的,全都是短衣,或者是武士服,而穿戴盔甲的,无一不是军中的士卒。 这么说马六他们已经被斩尽杀绝,现在叛军已经扑过来了。 果然,董巧巧抬头一看,便见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屋外又有交错的人影在晃动。 最终一个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到了大门口,推开门。 藏在门边的石兰一听见这动静,顿时支起了手中的朴刀,在门被敞开的那一刻,石兰手起刀落,朴刀直冲那人的脑袋上砍了过去。 “噗”的一声闷响,那人直接攥住了石兰的手腕,捏得后者生疼。 “放开我!……”石兰叫嚷着,恍若暴怒的母狮子,使劲儿地挣扎着。 “是我。”石闵哭笑不得地放开了石兰的手腕说道。 “夫……夫君?” 一见到石闵的脸,石兰顿时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下子扑到了石闵的怀里,哭了一个泪眼朦胧,梨花带雨。 “乖。别哭了,有我在,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这时,秦牧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秦牧,情况如何?” “叛军已经被杀退,这里安全了。” 石闵微微颔首,好在他早有准备。在听说了自己的卫尉府被叛军围攻之后,石闵料想叛军的兵力不会太少,故而又命令秦牧去调来一支万人的兵马,直接将府外的叛军歼灭掉了。 第110章 见好就收 在安慰了自己的几个妻儿之后,石闵又将秦牧、崔皓召集到书房议事。 石闵道:“邺城不是久留之地。现在叛军势大,石宣已经占据了上风,我军固然可能一战而溃其士气,乃至于战而胜之,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惨胜!所以,我欲择一地,作为临时都城,规劝石虎移驾,却是不知道哪个地方比较好?” 闻言,崔皓捋着微微泛白的胡子,颔首道:“主公,你的做法是极对的。石虎与石宣父子相残,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又是一场莫大的机遇!主公若是率军予石虎平叛,可能只是一点封赏而已,但若是劝石虎迁都,将可最大限度地降低石虎的威望,削弱羯赵国的国势。” “主公,若要迁都,属下以为,当以襄国作为首选。襄国是羯赵国的旧都,是除了邺城之外,羯人集中居住的第二大区域,在那里石虎及其从者可以更好地调兵遣将,趁机夺回邺城,平定石宣之乱!” “秦牧,你认为呢?” “呵呵,这个主公心中不是早有了主意了吗?主公,不知道你想要石宣的叛乱乱得如何之大?” “自然是越大越好,我们也好从中浑水摸鱼。”石闵肃容道,“明日一早,我便集结军马击溃麻秋之叛军,而后长驱直入,进了建章宫。到时候我不介意再添一把柴火,让这反叛之火烧的更猛烈些。” “崔皓。” “属下在。” “邺城不可久留。我要你在城内先行布置一千暗卫,待日后王师杀到邺城举事,里应外合。” “诺!” “还有。让天聋地哑的人乔装改扮成流民之后,保护夫人她们北上襄国!我的全部资财可以暂时埋到地窖里,记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属下知道了。” 崔皓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石闵的资财如此之多,所动用的人手不能太少,但是如何让知道藏宝的地点的人越少呢?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建章宫之外的厮杀进行了整整一夜,从未停歇过,外面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的尸体,石虎待在常青殿内亦是如坐针毡,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觉。 翌日一早,眼睛里遍布血丝的石虎便将一众将领召集过来。 “石闵呢?石闵的兵马还没突破敌人的阻击,杀到建章宫下吗?” “还未见有何消息。”石斌叹了口气道,“父王,现在将希望寄于石闵一身已经了无用功!叛军昼夜围攻我建章宫,从未中断过攻势,我们防守的将士亦是死伤惨重,疲惫不堪。外面的叛军有数十万之众,数倍之敌也,长此以往,这般消耗下去,只怕叛军早晚都得破门而入!” “那你说该怎么办?向叛军投降吗?”石虎脸色一沉,神情极度不悦、憋屈地道。 “自然不可。父王,现如今叛军势大,困守建章宫已经无济于事,即便石闵的援军赶到,只怕都无法力挽狂澜了!儿臣并非在危言耸听,请父王明鉴!与其困守建章宫,倒不如趁着士气可用之际,一鼓作气杀出去。” “然后呢?”石虎黑着脸道。 “然后……”石斌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石虎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其后果?石斌,国内诸军不服者甚众,在朕势大如日中天之时他们只能蛰伏,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之举,但是朕这么一出逃,岂非是威信扫地?你这样置朕的脸面于何地,置我大赵国的权威于何地?” “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看着石斌苦口婆心的样子,石虎却并不领情。 “此事休要再提!现在我军固守建章宫未必是死路一条!此前,朕已经将讨贼的诏书分发出去,召集各路勤王之师。建章宫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军又有数万之众,何以不能坚持到勤王之师的增援?更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之士气若涨潮之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石虎信誓旦旦地道:“冠军大将军蒲洪驻军枋头,姚弋仲驻军清河郡的滠头,二人的部众距离邺城不过数日的路程,难道连数日我们都抵抗不了吗?” 看来石虎是铁了心地要固守建章宫待援了。 “报——”这时,一个龙腾卫士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何事?” “禀告大王,常山郡公已经带兵赶来增援,现在援军已经杀到建章宫下!就在神武门附近与叛军厮杀!” 闻言,石虎不由得大喜过望地道:“好好!是朕的棘奴来了!尔等,你们谁愿率兵接应石闵所部兵马?” “末将愿往!” “好。石斌,你麾下的长耳兵步战勇猛,朕再给你精兵三千,立即出去将石闵及其部众接应进来!” “诺!” 此时此刻,石闵果真在神武门前与叛军殊死搏斗。 石闵胯下一匹赤马朱龙,手持双刃矛,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石闵如此悍勇,他麾下的将士自然都不是吃素的。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在大纛的指引之下,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在浩渺若海洋般的敌阵中穿梭自如,就跟搅屎棍一般,排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叛军。 叛军已经首尾不能相顾,甚至是连攻城都不能再进行了,因为石闵麾下有一支五千人的玄甲骑兵,擅于骑射,每每攀上云梯的叛军将士都会被射杀下来,死状惨不忍睹。 战场的形势一片混乱,甚至汉军一部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石虎已经登上了宫门的城楼上,看见石闵左右冲杀的英姿,还有汉军的锐不可当之势,石虎不由得拍手叫好道:“不愧是朕的棘奴!哈哈哈哈!有棘奴在,何愁叛乱不平!何愁天下不定!” 石虎夸赞石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在场的将领都习以为常,有谄媚者更是连连附和。 这时,建章宫的宫门被骤然打开,石斌带着麾下的长耳兵,还有精兵三千,计五千人长驱直入,突入了敌阵,与石闵的汉军一道同叛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叛军的将士们轮番攻打建章宫,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又被突袭,急于奔命,更是应接不暇,很快胜利的天平就倒向了官军这一边。 “大王,鸣金收兵吧!”在石宣身旁的梁犊急声道。 “这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朕就不信了!朕有数十万之众,何惧他石闵的区区数万人?上!东宫卫士全部冲上去!”石宣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时叛军的反击已经显得苍白无力了。 原本叛军的各部便互不统属,其麾下的士卒更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将士的士气早已在连夜攻击建章宫之时已经被消耗殆尽,哪里还经得起汉军这迅猛犹如雷雨一般的攻势? 石闵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是他们汉军直接往石宣的中军大纛那里冲杀过去,一战而溃其精锐的话,只怕叛军就会全线崩溃,四散而逃了。 但这并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故而石闵见好就收,随即挥起了自己的双刃矛,又挑飞了一名敌人之后,高声道:“诸军!随我入宫!” 石闵麾下的汉军向来都是令行禁止的,这不,在石闵的呼喝之下,他的大纛随之往神武门的方向迁移过去。 第111章 北狩 石闵带兵杀入建章宫后,随即得到了石虎的接见。 一见面,石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棘奴,汝此番带了多少兵马前来勤王?可有退敌之策?” “大王,臣率兵与叛军鏖战了一宿,方才清点一下兵力,已经不足三万人,麾下兵马早已被打散了。至于退敌之策,现在看来,只有固守建章宫,以待勤王之师赶到了!” 闻言,石虎不禁颓然坐到了位置上,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如此了。棘奴,从现在开始,建章宫的一切防务都交由你负责,相信在你的指挥之下,一定能坚持到各地的勤王之师赶来增援的!” “遵命!” 建章宫里现有的正规军至少八万人,依靠高大而坚固的宫城想要阻击叛军的围攻并不难,只是现在人心不齐,各部兵马又是良莠不齐,号令无法得到统一的情况。 石闵这个时候临危受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石闵随之走到一侧的宫室当中,召见了秦牧、卫辽、王平三人。 “现在的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叛军围攻建章宫,久攻不下,而我建章宫固然兵力不少,但是宫中的粮草紧缺,时日一久,恐怕只有杀人取粮了。”石闵的眼睛一眯。 以他的能力,再加上各部兵马拼死抵抗的话,至少能保建章宫半年不失,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各地的勤王之师纷纷赶到。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半年了,就石闵所估计的,宫中的粮秣已经支持不了半个月,半个月一过,石虎必定杀死宫中的婢女,以其肉为军粮。 王平不解地道:“那我们应该如何行事?是劝说石虎放弃建章宫,出走襄国吗?可是将军,当此危急时刻,又有一搏之力的情况下,石虎是绝不会置自身以及羯赵朝廷的威望于不顾,狼狈而逃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石虎不愿意,我们就逼着他不得不为之!” “请将军明示!” “三叔,你这样。今夜子时,你带上五百锐士,换上叛军的装束,攻袭神武门!趁乱之时,你便打开神武门引叛军入宫!” “诺!” 夜色如墨。 建章宫宫城上下的战斗依旧不止,叛军分了十几个梯队,每一梯队都超过万人以上,在发了疯似的进攻建章宫。 每个梯队的战斗不过一个时辰,又换上了另一个梯队,另一支生力军。所以建章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到处都是死尸横陈,血流成河,这一幕似乎连天上的月亮都看不过去,故而躲在了阴云当中。 “杀啊!” 喊杀声依旧不绝于耳,从宫城上面,不断有焦油、擂石、滚木,还有铺天盖地的箭雨冲击下来,宫城之下的叛军将士就跟蝼蚁一般,顺着云梯攀附上去,却只能得到一个头破血流的结果。 与此同时,王平带着乔装改扮过的五百锐士,披坚执锐,趁着城内的官军在抵抗叛军一波又一波凶残的攻势的时候,突然杀出。 “噗嗤!”长矛直接穿透了胸甲,一股殷红的血液如喷泉一般溅起。 “杀啊!”王平虎吼了一声,随之身先士卒,直奔宫门口。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正在城头上的官军将士。 原本防守神武门的石斌见状,不由得疾呼道:“怎么回事?” “报——将军,大事不妙了!宫中突然杀出数百人,已经打开了宫门!好多叛军都已经争相冲进来了!” “什么?!”石斌闻言,顿时勃然变色,又喝道,“来人!给我去堵住宫门口!不能让叛军入宫!” 这个时候,石斌还想要亡羊补牢,已经为时已晚。这不,无数的叛军将士憋着一股气,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宫中,在神武门之内外,尸横遍地,一片狼藉。 石宣听闻神武门已经被攻破,不禁大喜过望,当即亲率东宫卫士,直接往神武门这里冲了进去。各部兵马围着一座神武门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随后,石虎便得到了神武门失守的消息,惊慌失措之下,他都没问神武门是如何被叛军攻破的。 “不!不走!朕不走!” 李农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王可以暂时北狩襄国,引四方之军勤王!此时叛军势大,不可力敌,似蒲洪、姚弋仲等人麾下皆有十数万之军,大王登高一呼,举国上下可尽皆响应也!” “是啊是啊!”义阳公石鉴亦是道,“父王,李农将军所言极是。此时困守建章宫,已经是死路一条!现在叛军已经攻入了宫中,他们人多势众,又士气高涨,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请父王为了我大赵国之大计,暂时北狩!” “请大王为我赵国计,暂时北狩!”在场的大臣和将领们都异口同声地高呼道。 “石闵呢?朕要见石闵!”关键时刻,石虎还是想要听一听石闵的谏言。 没过多久,一身甲胄都已经染血,衣衫凌乱的石闵便大步流星地进入常青殿。 “棘奴,汝认为建章宫还能守得住吗?”石虎十分关切地问道。 “大王,恕臣直言,现在叛军已经破宫而入,源源不断地往宫中奔来,我军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闻言,石虎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唉,没想到,朕竟然会被石宣此獠逼迫至此!罢了,朕便暂时北狩。石闵!” “臣在!” “你即刻整合各部兵马,留下断后之军。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闲杂人等都不要带上!” “诺!” 在一处宫殿内。 “小翠,外面情形如何?”看着匆匆跑进来的宫婢,郑樱桃不由得出声问道。 “娘娘,大事不妙了!叛军已经破了神武门,杀进了宫中,奴婢刚刚瞧见,常山郡公大人已经在集结各部兵马,似乎要撤离建章宫了!” “这么说,大王已经决定北狩了吗?” “应该是这样的。” “那怎么本宫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郑樱桃愣了一下,随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是了。大王之天性本就如此,本宫竟然到现在还在奢望!” “娘娘,咱们还是快逃吧!叛军即将杀到后宫来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逃?我们能往哪里逃?大王不在乎本宫的死活,本宫的孩儿石遵又与本宫不和,本宫孤身一人,又能逃到哪儿去?” “郡公大人!娘娘,咱们可以投奔常山郡公的!” “对,对。我们去投奔棘奴!”郑樱桃的眼睛里散发出了一种名为期冀的神采。 第112章 出逃 郑樱桃最终在宫中的一条过道上,找到了石闵。当郑樱桃站在石闵的面前时,后者还有些不知所措呢。 由于人多嘴杂的,不便说话,故而郑樱桃把石闵拉到了一边的假山那里。 “娘娘,你这是做甚?” “棘奴,求你救救我俩!”郑樱桃与小翠一道扑通地一声便跪下了,石闵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搀扶起来。 “娘娘,难道大王没有安排人手庇护汝等后宫妃嫔安全出宫吗?” 郑樱桃有些悲戚地摇摇头道:“大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棘奴,我料想叛军入宫,必定是鸡犬不留,似我等后宫之妃嫔婢女,无非是惨遭奸淫的下场,更有甚者,还有可能会被充当军粮,为人食之!棘奴,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求你救救我们吧。” “娘娘,汝乃彭城公之母,去投奔彭城公的话,难道彭城公还不接纳你们吗?” “石遵与他的父亲一个脾性,生性凉薄,平日里又不与我和善,哪儿来的情分?” 闻言,石闵倒是不忍推辞了。只是石闵打量了一下郑樱桃身上的装束,还是如此的花枝招展。 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娘娘,你若是执意要随我的大军后撤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要换一身装束。便换上士卒的盔甲如何?” “但凭棘奴之意。” 形势危急,石闵立即找来了两件干净的士卒的衣甲,让郑樱桃与小翠换上,混入军中。 此时,叛军已经杀入了建章宫,直扑后宫而来。 叛军的成分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个时候,兵与匪其实都是相差无几的。在杀入后宫的那一刻,叛军的士卒便撒开脚丫子,在宫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唰!”血光四溅,一个叛军士卒狰狞地笑着,挥剑杀死了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内侍,而后又踏过他的尸体,直接摁到了一名姿色还算可以的宫婢,便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裳,在一片尖锐而又满带惊慌的叫声当中,凌辱了这个宫婢。 “噗嗤——”淋漓的鲜血溅到门窗上,溅出了一朵妖娆的血花。 一些怀里抱着包袱,作鸟兽散的太监或者是宫婢很快就被包围在了一条长廊上,手无寸铁的他们,被迅速斩杀当场。 “砰!”一队叛军将士粗暴地踹开了漆红的门,而后便看见了宫室当中放置的金银玉器,还有一些名贵的首饰。 叛军将士们顿时两眼放光,如恶狼一般扑上去争抢起来,甚至是大打出手,杀死了刚刚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 “你们干什么?放开本宫!本宫可是大王的妃子!” 原本高高在上的,大赵天王的妃子,此时如同外面的那些惨遭凌辱的宫婢一般,被十几个叛军将士摁住了,如被剥干净的羔羊,被这些凶神恶煞的人轮番凌辱。 男的杀光,女的留下来奸淫! 宫中的形势已经完全失控。 石宣骑马进入宫中,看见这一幕幕,不由得气急败坏地道:“可恶!汝等还不快点约束各自的兵马!若是放跑了石虎!朕饶不了你们!” 在一侧的梁犊苦笑着道:“大王,乱世兵如匪。大家当兵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及时行乐吗?法不责众,这时候就是我们将刀剑架在这些乱兵的脖子上,只怕都无法阻止这种势头了。” “混账!” 石宣怒骂了一声,又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杀死石虎者,赏万金!封万户侯!全军将士,在事成之后,重重有赏!邺城之内,可以诸事不忌,狂欢三日!” 有了石宣的这席话,在场的叛军将士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狼嚎起来,随之撒开脚丫子,去追杀那些正在逃窜的官军。 官军大纛这边。 石虎听着背后还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不由得吓得一哆嗦,又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掀开了帘子,对一侧骑马的石闵垂询道:“棘奴,现在形势如何?叛军还在追杀吗?” 石虎对于赵国诸军兵马是一个什么脾性,显然是了如指掌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人,这凡夫俗子就没有不贪婪,没有不利欲熏心的。即便是那些隐居山林的隐士,或者是和尚、道士,你也只能说他们是淡泊名利,而不是一点贪欲都没有。 石虎正是抓住了叛军各部兵士的这个脾性,出逃之时没有带上任何贵重物品,似那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后宫佳丽什么的,他是一个都不带上,就指望着凭借这些东西能够阻拦一下叛军追杀的步伐呢! 石闵闻言,当即说道:“大王,现在叛军已经尾随而至,李农将军正在率部断后!不过叛军太多,很有可能已经分成几部截杀我军!” 就在这时,从出逃的官军的左翼,忽而响起一阵冲破云霄的叫喊声。 “大王有命!杀死石虎者!可赏万金!封万户侯!” “大王有命!杀死石虎者!可赏万金!封万户侯!” 这些声音不绝于耳。 石虎听得是浑身发抖,直冒冷汗。 “这个孽障!” 石闵又道:“大王,依我看,现在想要直接杀出重围,恐怕难以成行。不如兵分三路,三路兵马皆有假扮大王之人,以此吸引叛军围攻,如何?” “好!全凭你做主了!”这时石虎已经心乱如麻,没了主意,一听石闵的这个建议,顿时觉得不错,便当即同意了。 “石斌!” “末将在!”石斌当即站了出来。 “你即刻从军中择出一名身材样貌与大王大同小异之人,换上龙袍,同时率两万兵马,自启夏门杀出!” “诺!” “李信!” “末将在!” “你立刻去禀告李农,让他也从军中找出一人假扮大王,自东明门杀出!数日后,三军当会师于襄国!” “诺!” 整个邺城,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如人间炼狱一般,喊杀声,尖叫声,怒骂声,惨叫声,马蹄声连成了一片,奏效了一曲让人闻之潸然泪下,肝肠寸断的乱世之音。 官军在石闵的指挥之下,兵分三路,一路往东明门杀出,一路往启夏门杀出,一路往仁寿门杀出。石宣听闻官军兵分三路,顿时大为震怒,自己随之命令梁犊、麻秋、朱保三人各自领军追击出去。 因为谁都弄不明白石虎在哪一路官军当中,故而一鼓作气,追击之下,叛军还是一无所得,最后追杀了十余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军们往北方逃散了。 第113章 人间炼狱 邯郸。 数万官军在石闵的带领之下,狼狈逃窜,中途出现了许多的溃兵。唯独汉军一部,因为石闵平日里教导有方,军纪严明,故而没有出现一名逃兵! 眼看着叛军尾随而至,石闵又亲自断后,击退了来犯的叛军之后,随即北上与石虎所在的一部官军会合。 石虎赶到了邯郸城郊之外的一座破庙当中,已经逃奔了一天一夜,石虎又饥又渴,真的是忍耐不住了,所以这才歇息下来,命令诸将士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赵军的成分可是极其复杂的,除了汉军一部,其余的胡人部众皆是如土匪一般无恶不作的。石虎这么一道命令下去,已经是风餐露宿的赵军将士再也忍受不住,纷纷往邯郸附近的村镇赶去,烧杀抢掠,食人以充饥。 “救命啊!” 乱世人命贱如狗,一文不值。 在石虎的纵容之下,许多赵军士卒都冲进了村庄里,肆无忌惮地杀人越货,抢走了老百姓家里仅存的口粮,鸡、鸭、狗、牛之类的牲畜更是统统带走,一个不留! “你不能拿走俺家的这点粮食啊!这是老汉家唯一的余粮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抱住了那名赵卒的大腿,跪下来,潸然泪下,苦苦地哀求着。 “老东西!快点滚开!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那赵卒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晃着手中铮亮的阔剑,使劲儿地踹着脚,一脚又一脚地踢在这老汉的背上。 可是老汉的执念极深,愣是生生的忍住了这一脚又一脚的猛踹,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哭泣之声震天动地。 “放开啊!” “老天爷呀!这是什么世道!你们是兵还是土匪啊!土匪都没你们这么残暴!” 被纠缠久了,这赵卒亦是很不耐烦,直接挥动了手中的阔剑,“噗嗤”的一声,砍在了那老汉的背上,那老汉吃痛之下,还闷哼了一声,不过却是生生的忍住了。 赵卒的大腿已经被死死地抱住了,很难挣脱,他又看着对面走过来两个同伴,吼了一声道:“你俩在那里看什么好戏?快过来帮我拉开这个老东西!” 赵卒的两个同伴,一个肩上扛着一麻袋的粮食,一个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脖子上挂着烧干的腊肉,此时看见这赵卒如此狼狈的模样,都对视了一眼,随后冲上去一左一右地将那老汉拉开。 “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兵!俺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老汉被架了起来,但是怒火攻心之下,又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嘶吼着,就像是一头不屈的老狼。 但,仅此而已。 “去死吧老家伙!” 赵卒狞笑着,挥动了手中的长剑,直接“唰”的一声,就跟切西瓜一般,砍下了老汉的脖颈,不过不知道是这赵卒的气力不够,还是这剑太钝了,不够犀利,或者是老汉的脖子够硬,反正这一砍之下,老汉还没咽气,还有半截脑袋挂在肩膀上。 淅淅沥沥的喷血之声让这三名赵卒看着很是兴奋,他们红着眼睛,好似厉鬼一般狂笑着,似乎是在做一种好玩的游戏一般。 老汉又凭着满腔热血,挣扎了几下,随后便如同被宰杀的公鸡一般,整个人的身躯都蔫了下去,便是一命呜呼了。 似这般的场景,在邯郸附近的村镇当中重复地上演着。 “放开我娘子!” 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人,在冲进家里,看见自己的妻子被两个赵卒摁在床榻上,剥光了衣裳,被他人所凌辱的时候,这个青年人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燃烧的熊熊之火,虎吼了一声,抄起身边的一根扁担冲了上去。 “砰!” “啊!” 扁担砸在了正在欺辱妇人的那个赵卒的后脑勺上,赵卒被打懵了,后脑勺都溢出了许多鲜血。而他的同伴迅速反应过来,抄起了身边的长矛,往青年人的胸口插了过去。 “夫君小心!” 青年人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戳了一个透心凉。 “夫君——”妇人发出了杜鹃啼血一般的惨叫声。 而在一处低矮又简洁的草屋之中。 一个比较剽悍的妇人直接抄起了柴刀,砍死了一名赵卒,又发疯了一般,抢回了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于事无补,因为剩下的三个赵卒已经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三柄犀利的长矛。 “噗嗤嗤!” “呃!” 妇人最后一刻都在保护着怀里的孩子。 “娘!呜哇!……” 不过三四岁大的孩童,在目睹了母亲被别人杀死之后,顿时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那妇人跪了下来,用身子死死地将孩童裹在了自己的怀里。妇人的嘴角还在溢血,却是微微翕动了几下,似乎还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因为那几个禽兽一般的赵卒又抽出了腰间的短剑,直接将她的头颅给砍下来了。 一名大胡子的赵卒还意犹未尽地拿着染着的短剑,舔了一下剑上的血液,似乎还津津有味地道:“嘿嘿,这女人真够味道的,可惜就这么死了!” “你可以趁热搞一下啊!”同伴的赵卒怂恿道。 “对啊。”大胡子赵卒露出了一种痴汉的神情,淫笑着道,“奸尸的感觉我还没体验过呢。今日正好试一试!” 另一名赵卒直接抢走了妇人怀中的孩童,看着哭泣不止的孩童,他说道:“你可赶紧的。这妇人的肉滑腻而不失口感,孩童的肉嫩滑可口,你完事之后,可记得切下这女人的肉带上!嗯,胸肉和腰肉是最好的,便切下这几个部位的好!也好让咱兄弟几个开开荤!” “妙极了妙极了。”大胡子赵卒拍手称快起来。 看着怀里抱着的哭泣的孩童,似乎还想要咬自己一口,那赵卒不由得眉头一皱道:“这小杂种太哭闹了!就这么带着回去可不好!” “不然你想怎么做?可别直接杀了,血放不干,凝滞在肉里可不好吃了。” 那赵卒二话不说,直接抄起了手中的短剑,将孩童摁在了屋外的栏杆上,跟杀鸡一般,直接割断了这孩童的咽喉,将他整个人吊起来,将血放干了。 孩童临死之前还挣扎了几下,似乎还对这人世间有着些许的留恋。 第114章 殉难 就在匪兵肆无忌惮地屠戮村庄,对这个原本一片祥和的村庄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杀戮的时候,一大股青衣黑甲,披坚执锐的赵卒又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是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还有打着的旌旗显然与这一股毫无军纪的赵卒是不一样的。 从高处眺望下去,一览无余的便是那一大片如黑色洪流一般的人头,似蚂蚁搬家一样,几里之内,络绎不绝。 不过可以看见的是,这些赵军将士都是从南方赶来的,而且他们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衣甲凌乱,一脸疲态,却毫无溃兵应有的模样。 村口那里已经进入了一股赵军,其中军大纛之上,上书“大赵常山郡公石”。 石闵骑着胯下的赤马朱龙,手持一柄铮亮的双刃矛,就这样在一众赵卒的簇拥之下,气势汹汹地涌向了乱军这边。 只见对面的乱军士兵手拿肩扛的,无不是民脂民膏。 这破旧的村庄没什么金银财宝,但是在这纷乱的世道里,口粮无疑是比任何东西都弥足珍贵的,所以这些乱军士兵的手上、肩膀上,都拿着一袋又一袋的米粟谷物,或者是一笼、一袋的鸡鸭鹅,乃至于连看门的田园犬都被打死了,然后被挂在了肩膀上。 光是这些人的口粮倒是无所谓,平日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石闵或许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但是这些乱军士兵的手中,竟然还拿着禽兽的“口粮”! 只见已经被割的如猪肉一般的人肉被乱军士兵手提肩扛着,还未流干的血滴落到了地上,汇聚成了一条细小的溪流。 真是触目惊心! 而聚居在此地的,无疑都是汉人。 看到此情此景,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不由得怒火中烧,眼神散发出去的气息就跟要吃人一般。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这些残暴而毫无人性的乱军碎尸万段! “给我围起来!”石闵随之打手一挥,一队赵卒顿时冲了出去,步骑配合,很快就将这一条街道上的乱军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捉我们?!” “别误会!咱们可不是叛军呀!” 目不识丁的士卒根本不知道那一面中军大纛上写的是什么,反正看那名大纛之下的青年将军十分雄姿英发,他麾下的将士都如狼似虎,看上去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种就是了。 被包围起来的乱军士兵感到惊惧不已,一阵骚动之下,纷纷叫嚷起来,希望能逃脱出去。 石闵一点都不理睬这些乱军士兵,又往对面扫视了一下,冷着脸道:“我是常山郡公石闵!汝等谁是所部最高将领?” 在场的乱军士兵一听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大赵战神,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石闵,顿时吓了一跳,又看他要存心找茬,都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在队伍中间的一个中年将领的身上。 那个中年将领眼看着无法逃避,便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排开了前面的士卒,走到石闵的面前叉手道:“郡公大人,末将是抚军将军李农麾下的别部司马,郑安平。” 李农的部众? 石闵的心中一凛,又道:“汝是汉人,何以纵兵在此劫掠汉民?劫掠也罢,你还滥杀无辜,这个时候,只怕整个村庄,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人都已经被汝等屠戮一空了吧?” 听说石闵果真要管这等闲事,郑安平顿时觉得心窝子一凉,在石闵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之下,郑安平不由自主地退却了两步,吓得扑通的一声,跪下道:“将军饶命!将军,末将承认对这村子烧杀抢掠之事,的确是末将所部兵马所为。但我北逃的赵军各部,上上下下又有哪一部不在干这个事情呢?” “将军,大军匆匆出逃,护驾襄国,实在没有带任何的淄重粮秣,掠民之口粮为己所有,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而且此事,大王已然知晓!” 果然是石虎纵容的!石闵的心里很是失望,又很是痛心疾首。 他真的很想冲这个郑安平吐上一口唾沫,然后怒怼:他们胡人是禽兽,难道你也是禽兽?你连自己的汉人同胞都杀,难道连禽兽都不如吗? 但这么怒怼,这是浪费唇舌,石闵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挥了挥手道:“全部格杀!” “且慢!” 一听见石闵竟然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不禁郑安平慌了神,就连他身后的乱军士兵都是一阵骚动,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反抗。 “郡公大人,你不能这么做!” “有何不可?” 郑安平满头大汗地道:“我们都是大王之军,吾等又是抚军将军李农的麾下,互不统属,所以你没有任何权力处决我们!” “呵呵。郑安平,汝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受命于大王,都督三军,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是杀了汝等这一两百的散兵游勇,即便是杀了李农,大王于我何加焉?” “万万不可呀!”郑安平赶紧磕了头,声泪俱下地道,“郡公大人,现在国家乃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你擅自杀害我们,大王一定会怪罪下来的!即便郡公大人你能担得起这份罪责,李农将军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郑安平已经是带着哀求的语气,不过又有一些威胁的意味,不过石闵果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冷笑了一声道:“汝等在此全部殉难,又有谁能知晓?” “就地格杀!” 石闵这一声令下,早已按耐不住的汉军士卒顿时一哄而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向了与自己身穿一样的衣甲的赵卒。 “逃啊!” 乱军士兵们早已没有了斗志,哪里是这些刚刚击退了叛军的骄兵悍将们的对手?很快,在抵挡不住,出现了一个逃兵之后,第二个,第三个逃兵相继出现。 可惜汉军这里的将士们连弓弩都懒得发射,直接扑了上去,就跟猫摁住老鼠一般,将这些原本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乱军士兵一个个地斩杀。 看着这些乱军士兵已经被斩杀殆尽,在一侧的秦牧随之驱马上前,对石闵叹了口气道:“主公,汝这又是何苦呢?诚如郑安平方才所言,你管得了此处,又哪里能管的住各处的乱军之所为?只怕,此时此刻,邯郸附近的村镇已经化作了焦土,而那些乱军已经将自己的‘战利品’给带回了营地里。” “眼不见心静。秦牧,既然我看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主公,依我看,吾等不如推迟行军吧?” “何必顾忌甚多?” 石闵蹙眉道:“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第115章 众叛亲离 邯郸的城郊外,一处破庙已经成了石虎的临时行宫,故而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身穿青衣黑甲,体格健壮的赵卒,或者是宫中出来的龙腾卫士。 这个时候,石闵已经带着兵马赶到了破庙之外,在安顿了麾下的将士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飞骑赶至破庙。 石闵这一路走来,看见的无不是袅袅的炊烟,还有一些苦中作乐的赵卒们的欢声笑语。至于为何会有这等炊烟,为何会有这些原本溃不成军的赵卒的欢声笑语,不言而喻。 因为除了汉军之外,各部兵马已经搜刮到了许多的民脂民膏,口粮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架起的大锅或者是烤架上,放置的大块的肉,似乎不是牲畜的肉!而是同类的肉! 石闵面无表情地进入破庙,一见到石虎,他便单膝跪下道:“臣石闵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噢,是棘奴来了。坐,快坐!” 瞧见石闵的身影,石虎还是颇为欣慰的,当即让人搬了一张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胡椅,放到石闵的面前,请他坐下。 “谢大王,不过臣还是喜欢跪坐。” 被石闵这么推辞,石虎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还是笑容满面地道:“哈哈,随你。棘奴,汝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正好,朕这里有下面的人献上的婴孩之肉,甚是鲜美,非烤乳猪和鲤鱼所能比之,不若棘奴你也来品尝品尝?” 石虎刚刚的确是在进食,石闵扫视了一番,只见在这破庙之内,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龙腾卫士,寸步不离地跟随在石虎的附近。 而这座破庙实在是寒碜得很,都不知道破败了多少的年月,风吹雨打的,早已破旧不堪。 破庙中央的一尊泥塑的佛像,其上的漆油早已掉落,连脸都缺了半边,佛像的身上还张罗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恍若轻纱一般,遮住了佛像所特有的慧眼。 石虎已经很久没有在这艰苦的环境之下待过了,不过还能勉强适应。只见他搬了几张胡椅、板凳,中间还摆了一张桌案,上面还有煮熟的食物,至于石虎刚刚要分享给石闵的肉,已经被切成了一块一块的东西,颜色焦红、细嫩,真的是色泽剔透,如烤乳猪一般,让人看上去很有食欲。 不过石闵这一看之下,都不禁有些反胃。 石闵又推辞道:“多谢大王的美意,但臣在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 “棘奴,汝三番两次地推辞朕的恩遇,所为者何?”石虎又随之脸色一沉,似乎石闵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便会下令将石闵就地正法一般。 说真的,放在过去,石虎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都会随意地鞭笞他人,不管对象是石闵,还是他的儿子石斌、石宣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被他鞭笞过。 而若是放在以前,石闵敢如此三番两次地推辞他石虎的恩遇的话,早就被拉出去一顿鞭笞了。可是现如今,石虎却是不敢这么做的! 同样的,石虎在以这种方式试探石闵,石闵又何尝不是以这种方式去试探石虎呢?两人都在试探一下彼此的底线,也好早做准备。 至于石闵为什么胆敢几次退却石虎的好意,而不怕责罚,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石虎现在已经落难,窘迫不堪,几乎是众叛亲离的地步。他还剩下一些什么呢?龙腾卫士?现在的龙腾卫士不过几百人,连保护他石虎的周全可能都做不到,又何谈平定叛军,恢复他的统治? 而李农、石斌、桃豹等这些人则是生出了异心,这一点石虎从他们各自进献的东西当中,还有前不久他们各自的态度当中便可见一斑。 石虎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一个不慎,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对于石闵,石虎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权术一道,石虎自认为做得极好,但现在他的所谓的帝王心术已经统统派不上用场了! 护驾的几部兵马当中,多的有数万,少的有几千。而石闵的兵力是诸军当中最多的,据石虎所掌握到的情报,石闵并没有带着自己的五万汉军全部入城,而是留了一部分抢占仁寿门,以为策应,同时又在漳河大营与仁寿门一带收拢了溃兵。 别人的兵马是越打越少,但石闵的兵马却是越打越多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力挽狂澜,一战而击退追击的叛军的直接原因。 现在石闵手中所掌控的兵力,应该不下于七万。这还是保守估计的,因为石闵所部的汉军已经被打散,还分散在各地尚未集结起来,而一直跟随着石闵的,只有他麾下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两万锐士。 绕是如此,石闵现在还是不敢轻易冒犯石虎的,故而在这么一敲打之后,石闵当即作揖道:“大王,臣别无他意,只是前不久刚刚厮杀,身体不适。” 石闵这么一表态之后,石虎的心里舒坦了不少,又道:“棘奴,朕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你了,即便石斌、石遵和石鉴朕都信不过了。” “臣惶恐!” 石虎闻言,摆了摆手道:“朕是想跟你说一些体己话的。棘奴,汝为何能这么快就击退了追击的叛军?” 石虎先是说信任石闵,又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当真是口是心非,狐疑得很。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骤然从显赫而不可一世的大赵天王,沦为丧家之犬,相信石虎是打从心底还是无法接受的,担惊受怕亦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大王,此一者叛军之准备不够充分,仓促追击,其将领贪功冒进,中了臣的伏击而已。一者臣已经收拢了溃兵,士气稍稍振作,而叛军上下追击时久,早已疲惫不堪,故而臣能率军一鼓作气,击溃来犯之叛军!” 闻言,石虎不由得两眼放光地道:“那棘奴是否能现在率军打回邺城?” “这……大王,这恐怕不行。”石闵苦笑着道,“叛军新败,逆贼石宣唯恐我军反攻,必巩固邺城之城防,加紧募兵操练。邺城易守难攻,固若金汤,非以十数万之锐士,完善之攻城器械,再加上士气之高涨,耗时数月而不可下之。但这些我军现在都不具备,如之奈何?” 听到这话,石虎亦是认为自己是操之过急,强人所难了。 没错,邺城的城防工事实在是太过坚固,别的不说,光是那高达四五丈的城墙,对于攻城一方而言,便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更何况,当此时官军已经败北,仓惶出逃,什么攻城器械都没有且不说,肚子都没法填饱。诸军将士都是士气一蹶不振的,这样的兵马如何能打胜仗? “那么棘奴,对此汝有何看法?” “大王,臣以为,我等应该还是进军襄国,以为根据,厉兵秣马,再由大王发布讨贼檄文,声讨石宣的累累罪行,号召全国之军讨伐之。如此,当可毕其功于一役,将大王迎回邺城,君临天下!” “善!” 石闵又眉头一皱道:“大王,这破庙如何是尊驾能待的地方?虽然我等要赶赴襄国,但并不急于一时,大王可以到邯郸的府衙歇息一番,以便大军休整呀!” “不可。”石虎摇摇头道,“邯郸守军已经叛变,城门紧闭,朕虽有大军,却奈何邯郸之叛军不得呀。” 第116章 梦中好杀人 夜幕降临,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这偌大的营地。 军中实行宵禁,各部兵马固然有许多军纪败坏之人,但是白天鞍马劳顿,奔波了整整一天,是个人都会疲惫不堪的,所以除了巡逻的队伍还在走动之外,其余的赵军将士已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睡得跟死猪一般。 “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陡然听见这么嘈杂的呼喊声,整个大营都炸锅了。不知道的士卒还以为是敌军来袭,纷纷提上了身边的武器,站了起来,左顾右盼,更有甚者,已经作鸟兽散,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 出逃仓促,行军途中并没有带上多少的帐篷,故而许多士兵都是风餐露宿的。 “怎么回事?”石闵还没入睡,于是掀开了寝帐的帘布,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他麾下的汉军将士还是军纪严明的,骤然碰上这种突发事件也没有炸营,而是在各自的将领的安抚之下,开始往石闵的寝帐这边靠拢。 这时,一队龙腾卫士抬着两具尸体经过,脸上尽是兔死狐悲之色。 石闵拦住了一个龙腾卫士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有刺客行刺了大王?” “不是的。”这个龙腾卫士不敢隐瞒,当即一脸悲戚之色地道,“大王从睡梦中惊醒,大呼有刺客,于是我等龙腾卫士便冲进去护驾。未曾想大王不由分说便杀了我两名龙腾卫士,现在大王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闻言,石闵当即醒悟过来。 感情是生性多疑的石虎做了噩梦,似乎患上了一种名为“迫害妄想症”的疾病,神经衰竭,极度缺乏安全感之下,石虎可谓是六亲不认,连自己身边的亲兵,龙腾卫士都干掉了两个。 真是天助我也! 原本石闵便以为石虎遭逢大变,一定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风声鹤唳的,但是没想到竟然神经到了这种程度,看样子现在除了他自个儿,石虎谁都信不过的。 这样的家伙,哪一天在睡梦中被自己身边的龙腾卫士杀死了,可能都不足为奇。 石闵刚刚回到寝帐坐下,无法入睡,便拿起了一本《左传》温习一下。这时,秦牧掀开了帘布,领着一名五大三粗,胡络腮的将军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主公,汝要找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秦牧指着这个胡络腮的大汉将军说道,“这是镇军将军桃豹麾下的虎贲中郎将,孟达孟将军。” “孟达见过郡公大人!”孟达向着石闵行了一礼。 “孟达,汝可知道,吾找汝前来,所为何事?” “郡公大人,方才秦牧秦大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嘱咐过末将,末将已经知道应该如何行事。末将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但是一家老小,还希望郡公大人能照顾一番,不枉末将今日为郡公大人之效死!” “汝且放心。”石闵声情并茂地道,“汝之妻儿吾自当养之,汝勿虑之。” “多谢大人!” “好了。孟达,你下去召集部众准备吧。切记,卯时举事,不可误了时辰,误了大事!” “诺!”孟达轰然唱诺之后,便告退了。 孟达深目、高鼻、多须,看上去便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羯人。说真的,将这种事情交给一个羯人去干,石闵心里还是不怎么安心的。 “秦牧,这个孟达你是从何处找来的?是一个羯人吧?” “主公,这本是一名败将,其麾下亦有散兵游勇不下三千人。是董匡将军在漳河收拢的一部溃兵,原本隶属于桃豹所部。这个孟达确是羯人,能征惯战,不过前不久旧伤复发,又染上了疟疾,想来已经没有多少可活的时日,是我许以其死后风光大葬,以诸侯之礼葬之,并赏赐黄金一万两,善待其家人的条件,这才使孟达转投主公的阵营,助主公成就大事的。” “这个孟达信得过吗?”石闵还是有着些许狐疑的。 秦牧闻言,不禁笑着摇摇头道:“主公,不过能不能相信这个孟达,我们只有任其行事,顺其自然了。现在孟达即便到石虎的面前检举主公你,只怕掉脑袋的人会是他,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孟达不是傻子,这一点我也已经与他说过的。” “若此番果真能成事,我当可一举获得石虎的宠信,又能借机铲除掉桃豹这个羯人中的最后一位名将,当真是一箭双雕呀!” 这样感慨着,石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说道:“秦牧,孟达的这股溃兵是被我二叔(董匡)收拢的,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吧?” “如今诸军已乱,统属不一,即便石虎想要凭借悬镜司获取任何的情报,只怕都了无用功。而且,主公难道想留下活口吗?” 秦牧这么一说,石闵便明悟过来。 卯时,天色微明。 就在许多赵军将士还没睡醒的时候,一队几千人的乱军又悄悄的往石虎所在的破庙那里靠拢。 “什么人?!”原本坐在火堆旁边,撑着长枪睡觉的龙腾卫士蓦然惊醒,但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便被一支羽翎箭射穿了咽喉。 “杀啊!” “跟我冲啊!” 从隐蔽的林间骤然冲出来许多乱军士兵,他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撒开脚丫子杀向了破庙这里,许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龙腾卫士,便被杀死在了地上。 破庙之外,死尸横陈,血流成河。 不过龙腾卫士倒是挺精锐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在将破庙门口围了一个方阵之后,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活生生地挡住了乱军士兵的去路。 “发生了何事?!”此时石虎又惊醒过来,还条件反射一般地抓起了身边的一柄宝剑,不过及时醒悟,没有杀人。 一个龙腾卫士匆匆跑进来,哭丧着脸道:“大王!大事不妙了,有大股乱军杀向了这里!” “是叛军吗?” “小的也不清楚!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吾等是抵挡不住多久的,请大王快快逃命去吧!” 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石虎比谁都更为珍惜自己的性命,故而在听说龙腾卫士寡不敌众,乱军即将冲进破庙的时候,石虎当即在一众龙腾卫士的掩护之下,骑上了战马,一溜烟儿地往北面遁去。 而在场的龙腾卫士不过三四百,固然兵戈坚利,兵精将勇,但是在几千人的乱军的冲杀之下,龙腾卫士如何能抵挡得住?所以很快,这些龙腾卫士便被斩杀当场,无一幸免。 又骤然听见了喊杀声,破庙附近的驻军纷纷被惊醒,不过他们第一时间不是拿起武器抵抗,而是连自己随身的武器都顾不上了,直接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第117章 弑君 枯藤,老树,昏鸦。 黎明时分,曙光刚刚嘹亮了天穹,天色泛白之际,在一片阴惨惨的丛林当中忽而窜出数骑,紧接着,又在数骑的背后窜出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骑卒。 “站住!” “别跑!” “将军有命!杀死石虎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看来孟达麾下的士卒已经被他忽悠过了。 石虎勃然变色之下,又夹紧了麾下的战马,前胸贴后背地伏在马背上,做一个缩头乌龟之状,可是任凭他如何抽打胯下的战马,那战马只是一味地在那里嘶鸣、惨叫,却不能有任何的加速。 战马只是普通的马儿,不是他平日里骑过的汗血宝马。 “噗嗤!”又是几支乱箭射来,石虎身边一个倒霉催的龙腾卫士中箭倒地。 看着身边的一个又一个龙腾卫士被射杀,石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如果现在是大白天的话,一定可以看见石虎那惨白的脸色,还有如风烛残年一般的老人的颓然之色。谁能够想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大赵天王石虎,竟然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啾——”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从前方响起。 在石虎狼狈不堪地逃命的时候,一不注意,就被前方的一彪军马给挡住了去路。 紧接着,又是“噗嗤”的一声,石虎身侧的一名龙腾卫士惨遭长枪的刺杀,血如泉涌,直接被掀飞到了地上,五脏六腑都被摔得支离破碎的。 举目四顾之下,石虎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现在他身边的龙腾卫士只有三人,而对方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起来,人多势众,黑压压的一片,不知凡几。 剩下的三个龙腾卫士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直接被两柄长戈撂倒在地上,而后被凶残的乱军士兵给乱刃分尸了。 石虎见逃跑无望,自己又被几个乱军士兵粗暴地拉下了战马,不禁万念俱灰。 “汝等是谁的部众?谁是最高主将?请站出来,饶朕不死,朕……朕一定不忘今日这不杀之恩,重重地封赏!” 石虎已经被吓怕了,吓破了胆,这一连几日的纷乱,金戈铁马,还有不停地逃命。绕是石虎曾经指点江山,统领过千军万马,经历过无数的尸山血海,可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怕死。 更何况,这么多年的骄奢淫逸的生活,石虎早已抛却了自己最初的血性,石虎想活着,他不想死! 孟达随即排开一众士卒的身影,驱马上前,看着狼狈不堪的石虎,他冷笑着道:“嗤!没想到石虎汝也有今日!不妨告诉你,让你死也死一个明明白白的。” “吾乃镇军将军桃豹麾下大将,孟达!石虎,某家将军已经弃暗投明,投奔了今上石宣。汝若是识趣的话还是乖乖授首,如若不然,生擒了汝押回邺城之日,必当被大王五马分尸,化作碾粉不得好死!” 孟达这么一说,石虎也相信,依着石宣那残暴不仁,六亲不认的禽兽心性,一旦逮住了他一定会将他车裂,然后还不一定能泄了石宣的心头之恨,最后还极有可能会被石宣烧成了骨灰,被他人所践踏,永世不得超生! 事实上,石虎很了解石宣的心性,正如石宣很了解石虎的心性一般。 这一对仇家一般的父子心里都很清楚,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便是不死不休。无论是谁最后倒下,其结果一定是悲惨无比的。 历史上的石宣还没开始谋反,刚刚起了这个念头,便被石虎诈骗入宫,然后死状无比之凄惨。 若是没有穿越者石闵的存在,还有他的先知先觉,他的暗箱操作的话,石虎完全可以避免这场政变,有惊无险地避过这次的“石宣之乱”!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宣因不满其父石虎较宠爱石韬而要除掉石韬。 不久之后,两兄弟经常发生冲突,石宣于是把石韬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石宣并计划在石韬的丧礼上弑父,以夺去皇位。石虎得知爱儿石韬死了,昏迷了好一段时间,他本想出席儿子的丧礼,幸而大臣的提醒,没有出席丧礼。 后来,石虎得到知情人的报告,得知皇太子石宣杀了石韬。 愤恕到极点的石虎下令用铁环穿透石宣两额锁著,又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般。石虎用舌头舐著杀石韬的剑上的血,发出了震动宫殿的哀声。于是下令在邺城城北埋起柴堆,上面设置了木竿、竿上安装了辘轳将他纹起来。并让石韬生前最宠的宦官,郝稚和刘霸二人拽着石宣的舌和头发,沿着梯子把石宣拉上柴堆,之后用辘轳把他纹起来,再用回一模一样的方法向石宣施刑。 当石宣已奄奄一息时在柴堆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了灰烬。 这还未能平熄石虎的怒火,再下令把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又将石宣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石虎与石宣是父子仇恨的典型。 石虎苦苦地哀求道:“孟达将军,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朕?朕想你保证,等朕迎回邺城,重登大宝之后,便予你裂土封侯,世袭罔替,子子孙孙受用不尽也!将军若是不信的话,朕可以立一份字据为证!一定履行今日之许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哈哈!石虎,汝不必向我许诺什么,我孟达也不稀罕!” 孟达顿时一脸的不屑,对于现在的石虎的鄙夷之色愈重。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石虎,为了活命,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受待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的武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孟达冷哼了一声道:“石虎,我又何必要你的空口白话的许诺?汝现在除了自己,还剩下什么?你已经一无所有了!而拿着你的脑袋,拿着你的尸体,我不但可以获得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封侯荫子,还能凭借着这件泼天之功,得到今上的器重,从此平步青云!” “也罢。”石虎幽幽地叹了口气,面如死灰地道,“既然汝执意要杀朕,便不必假借他人之手。朕乃天子,天子之血,不可溅于人手,否则触怒了上苍,是为不祥也!” 事到如今,没想到石虎还如此嘴硬,冥顽不灵地自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之人,孟达不禁嗤笑了一声。按理说,孟达是羯人,石虎又是他们羯人的首领,于情于理孟达都应该不会背叛他的。 但是这天底下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谈不来的价码! 石虎已经落难,孟达自然不会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 “汝自尽吧!”孟达二话不说,直接丢给了石虎一柄长剑。 手中攥着这柄陌生的利剑,石虎的手臂都在颤抖。然而,他已经乞饶过了,眼前的这股乱军,还有这个叫做孟达的逆贼显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与其被生擒到石宣的面前,五马分尸不得好死,倒不如自己了解,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于是石虎的心一狠,双手捧起了剑,仰天长啸道:“长生天呀!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朕要回归你的怀抱了!” 就在这时,从四面八方忽而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第118章 有漏洞 “杀啊!” 这喊杀声极为突兀,而又无比之迅猛,放眼望去,只见四面的兵将带着排山倒海之势,飞一般地向着乱军这边冲杀过来。 在外围的乱军士兵来不及反应,在短兵相接了一下之后,便一哄而散,撒开脚丫子逃命去了。但是这些突然出现的赵军显然不想放过他们,不知凡几的赵卒一拥而上,便将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乱军士兵全部就地正法。 孟达见状,脸上不喜不悲,随即抽出了手中的三尺青锋剑,呼喝了一下,催动胯下的战马杀向了敌军的中军大纛那一边。 混乱之下,两军将士都没有顾得上救或者是杀石虎,石虎就这样愣在了那里,还没反应过来。 而赵军的中军大纛那里的人,正是石闵。 “能向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勇士,大赵战神石闵一战!我孟达死而无憾!”孟达如怒龙一般咆哮了一声。 “好,我这就成全你。”石闵随即横出了手中的武器双刃矛,夹紧马腹,全神贯注地冲了上去。 “杀啊!” 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孟达显得十分的可怕,他的身材魁梧,勇武过人,放眼整个天下,亦是排得上号的猛将。这一刻,孟达红着眼睛,如飞蛾扑火一般,毫无畏惧之色地杀向了石闵。 “呛啷”的一声,双刃矛与青锋剑交击了一下,石闵的动作极为迅速,力道又十分的刚猛。孟达堪堪架住了双刃矛,却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动作,就被石闵挥着的双刃矛宛如毒蛇一般盘根而上。 “噗嗤!”鲜血四溅,妖娆而又淋漓。 孟达还在下意识地攥着手里的青锋剑,脖颈上的血却不自觉地喷洒而出,他的嘴角还微微翕动着,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最终,孟达还是闭上了双眼,颓然坠马而死。 见到主将授首,在场的乱军士兵纷纷举起武器投降,但是石闵打手一挥道:“全部诛杀!” 这一下,投降不杀已经成了乱军们奢望的事情。 整个凌晨,这片山林中都响起了此起彼伏,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声。 在乱军惨遭屠戮的时候,石闵匆匆赶到石虎的面前,下马垂手道:“臣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 石虎还是一副狼狈如落难者的模样,灰头土脸的,不过此时看见石闵,他亦是老怀大慰地道:“汝何罪之有啊?棘奴,今日要不是你,朕已经惨死这座荒山野岭了!” 石虎回到了破庙中,随即击鼓聚将,把军中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都聚集到破庙。 看着庙中众将惊慌不定的神色,石虎冷哼了一声,说道:“今日若不是棘奴,朕已然惨死在乱军的屠刀之下!首级可能还要在被带往邺城的途中!朕且问汝等,乱军谋逆,攻袭朕的时候汝等在哪里?何以只有棘奴一人出兵相救?” “父王息怒!” “大王息怒!” 燕公石斌随之站出来道:“乱军暴动之时,整个大营都炸营了,将士们乱作一团,儿臣是在整合部众。一时不察,故而没能及时救驾!请父王恕罪!” “汝等亦是如此吗?”石虎环视了一周,看着诸将的模样,厉声问道。 “请大王恕罪!” 在场的众将都表现得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在装腔作势。 谁是忠臣,谁是乱臣贼子,石虎已经判断不出来了。毕竟人心隔肚皮,想要窥视一个人的心思,除非石虎会读心术。 石虎的目光在犹疑之间,忽而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桃豹!汝可知罪?” 咋一听石虎的话锋直指自己,桃豹吓了一跳,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的。绕是如此,桃豹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语带颤抖之音地道:“大王,臣……臣不知所犯何罪?” “哼!棘奴,你来与他说!”石虎冷哼了一声道。 石闵早有准备,当即站了出来说道:“桃豹,孟达可是汝之部将?” 桃豹想了想,随即点头道:“是的。孟达乃是末将麾下的虎贲中郎将,难道是他犯下了什么罪过?” “嗤,桃豹,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石闵眯着眼睛道,“难道此事你会不知?实话告诉你吧,此番乱军袭杀大王,领军者就是孟达!而且他还口口声声地说,你已经附逆。正是你指使孟达谋杀大王,欲以大王的尸首换取你的高官厚禄!” “我没有!” “你还在狡辩!” 桃豹已经被吓破胆了,顿时扑通的一声,朝着石虎跪拜下来,带着哭腔道:“大王!臣没有啊!臣绝无谋逆之心!臣对大王你的忠心日月可鉴!难道大王你忘了吗?臣已经追随大王二十余年了,已经位及人臣了,又何必背叛大王,以大王的尸首去向逆贼石宣换取什么高官厚禄呢?此事一定是另有隐情的!还请大王明察!” 此言一出,石虎的心中都有些不忍,有些困惑。 桃豹毕竟是追随过他二十几年的老人,他们曾经不是兄弟,却情同手足。 在石虎还没有投奔到石勒的麾下的时候,便已经结识了桃豹,在多年前,桃豹还曾经救过他一命,石虎亦是投桃报李,在祖逖北伐使,桃豹军大败而回的时候,跟石勒求情,这才保住了桃豹的一条命。 石虎与桃豹有着深厚的情谊,固然,在石虎成为了大赵天王之后,他俩之间的情谊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可若是说桃豹会背叛他,石虎是怎么都不能接受,不愿意相信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撒谎!”石闵为免事情节外生枝,又厉声道,“桃豹,汝心里的想法谁人能知?现在大王已经落难,石宣已经政变成功,可能现在都在邺城黄袍加身,登基称帝了。你这个时候将大王的尸身——这份大礼送过去,岂不是更能让石宣给你加官进爵,乃至于裂土封王都不在话下吗?” “石闵!” 桃豹亦是一个暴脾气,一再被石闵挑衅,咄咄逼人,桃豹再也忍受不住,蓦地站起来,虎目一瞪道:“汝口口声声说我已经叛变,又无证据,便在大王的面前诋毁于我!汝究竟是何居心?我看你才是大王身边的奸细!说不定你背地里已经投靠了石宣!助纣为虐!” “哼,桃豹,汝休要在此饶舌,信口雌黄!”石闵向着石虎打了一个稽首,又瞪了桃豹一眼,狠声道,“孟达已经供认不讳,便是汝指使他起兵谋害大王的!……” “我没有!”桃豹如恶狼一般,龇牙咧嘴着道,“石闵!汝这是在污蔑!污蔑!你这是在血口喷人!大王!大王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言罢,桃豹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石虎亦是迟疑不已。 石闵又道:“桃豹,我劝你还是快快认罪!大王仁慈,又念你以往的劳苦功高,想必会饶你一命的。” “我没有!”桃豹还是死鸭子嘴硬地道,“石闵,汝一直在说孟达这个人证,请问孟达人呢?” “孟达……已经死了。” 有漏洞!桃豹的心里松了口气,说道:“那么孟达麾下的兵将呢?” “这些乱军无一幸免,全都死于战乱。” “哈!也就是说,现在是死无对证了!”桃豹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至极,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去的太快,桃豹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石虎又是一脸阴沉地看着石闵,低声道:“棘奴,汝还有何话可说?” 这个事情是石闵自己挑起来的,若是他不能弄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是污蔑桃豹这个忠心的老臣,对此,容不得石虎不起疑心。 而一旦石闵污蔑桃豹的事情落实,那么石闵是何居心,石虎就不得不仔细想想了。 第119章 车裂 看着石虎阴沉的脸色,石闵一点都不慌乱,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一般。 只见石闵颇为惋惜地瞧了桃豹一眼,摇摇头道:“唉,桃豹,吾本想给你一个机会,使你改过自新,让大王能够饶你一命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将人证和物证都带上来!” 随着石闵的这一声厉喝,顿时就有一队赵卒冲进了这座破庙里。 只见这一队赵卒还押着三名精神萎靡,衣甲破烂不堪的赵卒。而带队的,正是石闵的亲信文泰,文泰低着头,将一封书信递到了石闵的手中。 看到这一幕,桃豹的心一沉,整个身子似乎坠入冰窖一般,冷得要死。 “这是?” 看着石闵交到自己手上的书信,石虎的眉头一皱,显得疑惑不已。 石闵道:“大王,这是臣刚刚命人从桃豹的寝帐中搜出的书信。桃豹的笔迹和印章,大王应该很熟悉。” 石虎微微颔首,接着扫了一眼这封信,信封上便有一行隶书字,写着“吾王亲启”。 石虎随之撕开了信封瞧了瞧,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真是越看越心惊! “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大忠臣!桃豹你真是好样的!”石虎直接将这封信摔到了跪在下面的桃豹的身上,怒目圆睁着,显然是气得不行。 一看石虎这副模样,桃豹便是胆战心惊起来,随即颤巍巍地捡起了这封信看了看,顿时一脸死灰。 “大王!臣是被冤枉的!”桃豹跪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石虎的大腿,声泪俱下地道,“大王,臣是冤枉的呀!臣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这一定是石闵在栽赃!他是要陷害我!请大王一定要明察呀!” “砰”的一声,石虎一脸嫌恶地踢开了桃豹的身子,拂袖道:“汝的笔迹朕还认不出来吗?桃豹,朕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为了区区的武兴公,封地都襄,你竟然要谋害朕!朕悔不该当年在先帝的面前保你一条狗命!朕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重用你这么一个包藏祸心,表里不一的狗东西!” “呵,也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桃豹,既然汝这么想死,朕便成全你!” “饶命啊大王!”桃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 这时,燕公石斌站出来说道:“父王,此事可能另有隐情啊!桃豹对父王你的忠心大家都知道,与逆贼石宣有什么书信往来,可能以前是有的,但是石宣已经谋逆,桃豹又怎么会去附逆呢?而且,书信笔迹之事,完全可以作伪的!” 对,没错,书信笔迹这种事情的确是可以作伪的。 事实上,栽赃桃豹的不是别人,正是石闵! 没办法,桃豹这厮在军中的声望极高,过去仅次于太保夔安,现在石闵要是想在军中独揽大权,必须除掉桃豹以及其他的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如此才能更好地将军队攥在自己的手里。 这且不说,桃豹对于石虎的确是忠心耿耿的。正因如此,石闵知道桃豹一定不会背叛石虎,这才想方设法地要杀死他,以绝后患! 而书信,是石闵凭空捏造的,印玺是他命人偷来盖上的,至于字迹,则是由秦牧这个博学多才的家伙照着桃豹过去的字迹仿写的。 所以说,现在石斌这么怀疑,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还请来了人证!” 石闵指了一下那三名被带进破庙之后,一直是畏畏缩缩的模样的赵卒,说道:“这是桃豹军中的士卒,有军牌为证。他们可以为我们诉说,事变当晚,桃豹在军中干了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先说。”石闵指了其中一个赵卒道。 那个赵卒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被点到之后,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禀将军,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大概是子时,我部主将桃豹将军悄悄地集结了兵马,当时人喊马嘶的,一片混乱,故而小的也没听清楚桃豹将军在说什么。” “你说。”石闵又指了另一个赵卒道。 “将军,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孟达起兵叛乱之后,整个大营,各部兵马都炸营了,乱作一团,但是桃豹将军似乎早有准备一样,早已分配好了各级将领安顿士卒,随后又将咱们集结起来。当时的情况真是太混乱了,所以小的也不清楚桃豹将军训话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说。”石闵指了第三个赵卒道。 这个赵卒低着头道:“禀告将军,小的当时站在方阵的前列,故而听到了桃豹将军在说什么。” “他说了什么?” “没有!”桃豹面如死灰地站了起来,就像一头狰狞的恶兽一般,龇牙咧嘴地道,“你们都是在血口喷人!当时到处都是乱兵!我亦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重新收拢溃兵的!我压根儿就没时间去集结军队!更没有训话!” “你闭嘴!”石闵横了一眼桃豹,又向着那个赵卒道,“你继续说。” “是。当时桃豹将军集结兵马,声称逆贼石宣已经许诺,只要他取下大王的首级,他就能被封为武兴公,封地都襄一郡。而我等附从者,皆重重有赏……” “够了!”石虎越听越是愤怒,原本在前两个赵卒声称自己不明所以的时候,石虎的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桃豹这个自己的老战友不会背叛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心中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之后,石虎终于怒不可遏地道:“来人!将桃豹拖出去斩了!” “饶命啊大王!大王,我是冤枉的!”事到如今,桃豹已经是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伸着双手,恍若溺水之下即将窒息死去的人一般,大声喊冤叫屈。 桃豹不认怂还好,这一认怂,石虎便厉声道:“给朕将桃豹拖出去!五马分尸!尸首都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桃豹还在乞饶,但是已经闻讯而至的士卒可不会心软,直接将桃豹整个人拖着出去。看到桃豹如此凄惨的下场,在场的将领都不由得三缄其口,噤若寒蝉。 而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那变态的兽欲,石虎又道:“汝等都随朕出去瞧瞧,背叛朕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石虎随之大踏步地走出去,众将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了一下,接着又低着头,沉默不语地跟随在石虎的身后走出了破庙。 当众人都走出了破庙的时候,“叛逆者”桃豹已经被五匹马套着的绳索,被分别栓住了脖颈,双手双脚。桃豹在挣扎着,涨红了脸还在那里喊冤叫屈。 五马分尸,又被称之为车裂,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酷刑,用五匹马或牛拉扯裂人的头和四肢,拉扯的是活人。 “行刑!” 随着石虎暴喝了一声,战马上的士卒顿时拍了马鞭,战马嘶鸣,随之撒开蹄子开始往前狂奔,而那拴着桃豹的脖颈和四肢的绳索随之纷飞,渐渐拉扯着。 “喝——” 桃豹毕竟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勇武过人,这气力自然是异于常人的大,但是他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后世的李存孝一般,气力能够大过五匹战马的拉力。 “啊!” 过了没多久,桃豹只是挣扎了一下,随后就被马儿拉扯了双手,两只手臂随之抛飞了出去,鲜血淋漓,而他的那一颗偌大的头颅就如同皮球一般,高高地抛向了空中,还带着妖娆的血花。 “骨碌碌”的一阵响动,是头颅滚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接着桃豹的另一条腿被扯断了,就跟被锯断的木头一般。 其实根据物体受力原则,当拉扯一块物体时,只能把它分成两块。当五匹马拉扯时,人体最薄弱的环节易撕裂。 因此,两只上肢和头部会先被扯掉,剩下的就是两只腿和躯干了。当一条腿扯掉时,另一条腿就和躯干在一起,就无法分离了。 桃豹死得很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首异处,那一颗偌大的头颅,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桃豹那愤愤不平的眼神,是在直视石闵的! 看到这一幕,若是说石闵不害怕的话,那是假的。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桃豹之死,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石虎声色俱厉地道。 石虎这么说,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杀鸡儆猴而已。 众人见到桃豹那惨不忍睹的死状,都不免在心中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不管怎么说,桃豹都是曾经跟随过石虎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感情甚笃,可是石虎说杀就杀了,还是五马分尸,抛尸荒野,任凭山中的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吃掉的那一种。 要是说众人不为之心寒,不为之战栗,那是绝无可能的。 将众人的表情一览无余地收入眼底,石虎又道:“石闵听封!” “臣在!” 石闵心中早有计较,内心稳如老狗,外表却是慌的一匹地站了出来。 “朕封你为内外诸军大都督,节制各部,凡我大赵之兵马,必由你发号施令!” “这……大王,这如何使得?”石闵顿时一脸诚惶诚恐地道。 所谓的内外诸军大都督,即节制全国之兵马,不过是临时的,功成之后,石虎肯定是要收回石闵的这个兵权的。其实这个大都督,相当于天下兵马大元帅,权力甚至更大,因为连石虎这个当君主的都要仰人鼻息。 “棘奴不可推辞!”石虎一脸欣慰地道,“这是你应得的。若非你出手相救,朕早已成为了乱臣贼子的剑下之鬼,焉能活着?今国中诸将,唯你石闵一人能力挽狂澜也!” 看见石闵还在那里迟疑,义阳公石鉴顿时站出来说道:“是啊!棘奴,大都督之位,舍你其谁?” “谢主隆恩!”石闵坦然接受了。 没成想石虎又来了这么一句,似乎十分的感慨,说道:“棘奴,若是汝生我朕之亲子,或者亲孙,朕必无忧矣!朕的这些儿子,比较棘奴你不过猪狗而已。生子当如石永曾,此言当不虚也。” “臣惶恐!” 石虎的这么一句话,顿时挑起了在场的石斌、石遵等石虎诸子的反感,都对石闵有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敌意。就连一向与石闵为善的石鉴,听到这话,亦是心中腻味不已。 “哈哈。”石虎笑了一声道,“诸位,尔等谁与石宣有过书信往来,或者是已经背叛了朕,欲取朕之项上人头,以取悦石宣的?请站出来,开诚布公,朕一定饶你们不死。” “臣等惶恐!”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这一刻,即便是心里有鬼,果真想拿着石虎的首级,去讨好石宣这个新主子的人都不敢出声。 石虎的脾性他们很清楚,这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前一刻还跟你笑眯眯的,下一刻可是要吃人的! “既然汝等都不主动坦白,便是没有了。石闵!” “臣在!” 石虎肃容道:“朕予你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责你排查军中所有的细作,上至主将,下到士卒,凡有异常者,你皆可自作主张,杀之而不奏!” “诺!” 见状,众将的心中都在打鼓。 第120章 襄国 在处死了桃豹之后,石虎又命诸军启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襄国。 襄国,即后世的邢台市,又被称之为卧牛城,是此时长江以北最大的城池。 公元312年七月,羯族人石勒在中丘(今内邱)人张宾的建议下,进据襄国,几年中,消灭北方割据势力,统一了北方。 晋大兴二年(319年)石勒自称大单于、赵王,定都襄国,史称后赵。统治地区包括后来的河北、山西、河南、山东、陕西以及江苏、安徽、甘肃、辽宁部分地区。 后赵建国,以襄国为京都,设天下为三州二十四郡,石勒修建襄国城,城墙可卧牛,故称卧牛城,建平城四周有四个子城拱卫,以年号称做建平大城,石勒引达活泉水周流城内,城开四门,以北苑作为襄国大市。 襄国城经十八年建造完工。石勒于建平城内修建建德宫,豪华无比,石勒是羯人,称皇帝又称单于,故建德宫兼汉族皇宫风格和北方游牧民族风格,当时的后赵京都襄国人口达70万,是北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堪为名城。 后赵襄国城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巍峨壮观的宫殿群所焕发出的帝王气概。 石勒在襄国城所建的建德宫的主要建筑有正阳门、端门、建德殿、建德后殿、征文殿、单于庭、单于台、东堂、西阁、后六宫、百尺楼、崇训宫、社稷坛,宗庙、挈壶署、藏冰室等,建德宫四门南曰正阳门、东曰永昌门,西曰永丰门、北曰止车门,襄国城内建有太学,还有宣文、宣教、崇儒、崇教等十余所小学,石勒还在襄国城西起明堂、辟雍、灵台,又立桑梓苑和籍田,此外,石勒还在襄国近畿建造了水上离宫——澧水宫(在今南和)等。 石勒在永丰小城内建设了永丰仓,即为太仓。 石勒死后,石虎自居摄赵王,在襄国城内建设了观省台(又名观雀台),并起造太武殿,太武殿的地基高二丈八尺,东西七十五步,以彩色的碎石头做成,下面有密室,里边安置五百卫士。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珠帘、玉壁,全用金银玉珠。穷极技巧。 又在显阳殿后造了灵风台九殿,选数万美女充斥其间。太武殿西,石虎建设了昆华殿,阁上辄开大窗,皆施以绛纱幌。 襄国(邢台市桥东区),319年后赵石勒都此。335年石虎迁都邺。 历史上,公元349年冉闵灭石氏,350年石虎子石祗复称帝于襄国,352年为冉闵所破。 襄国为后赵国都共十八年,历石勒、石弘、石虎、石祗等帝,冉闵灭后赵时,刘显也曾在襄国称帝。 “襄国,我石虎又回来了。”又看见襄国那巍峨的城墙,在战车上的石虎不由得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自从石虎迁都邺城之后,襄国的人气渐渐稀少,不过这才几年的时间,襄国作为长江之北第一大城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的。迄今为止,襄国至少还有五十万的人口。 现在是公元341年(后赵建武七年)七月初,石虎迁都于邺城不过六年,所以石虎在襄国的影响力还在。在十余万的赵军进抵襄国城郊之后,便有襄国当地的郡守、县令以及一干官吏都带着军民出来迎接,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在安顿了军队之后,石虎直接带兵进驻建德宫,同时还将石闵单独召进太武殿。 “大王!” “棘奴,坐吧。” 等到石闵坐下,原本眯着眼睛在打盹的石虎说道:“棘奴,你打算如何平定叛乱,收复邺城?” “大王,眼下石宣谋逆,附从者甚众,以我军当前之兵力,现有之士气,是绝无可能平定叛乱的。故而,臣请大王发布讨贼檄文,召举国之军讨伐石宣!” 石虎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棘奴,汝还是跟朕说实话吧。朕虽然落寞了,虎落平阳,却还没昏了头,这双眼睛还是看得清楚当下的局势的!朝廷式微,连都城都被叛军夺取了,举国之兵马,似蒲洪、姚弋仲、刘显等人暗地里必然对于我大赵国的神器起了觊觎之心!”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想当年朝廷有数十万的大军,可以威服四方,震慑宵小。但是现在,朝廷的数十万大军或死或降或逃,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了,现在是什么跳梁小丑都敢跳出来,如汉末诸侯混战一般,纷纷割据一方了。” 石闵又沉声道:“大王,朝廷还有十数万的军队,各地也还有乡勇戍卒,只要大王你一声令下,臣相信必然是从者云集!至于蒲洪、姚弋仲等人,居心叵测,但是大王的虎威犹在,他们又怎敢作乱?” 听到这话,石虎不由得摆了摆手道:“棘奴,汝不必再安慰朕了。身处乱世,谁的兵力多,谁的势力强,谁便是主子!石宣现在麾下有数十万之众,又据有邺城,附从之郡县甚多,现如今,据朕刚刚得到的消息,我大赵冀州、并州、豫州、兖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徐州、凉州及荆州和幽州十二州中,已有兖州、豫州、徐州和司州的部分郡县附逆。” “石宣不是傻子,他不会坐以待毙的。现在的他,忙着在各地招兵买马,兵力扩张得极为迅速。” “如此说来,石宣的叛乱已经成了燎原之势?”石闵表现得很惊讶。 “不错。”石虎叹了口气道,“前日,石宣已经在邺城登基称帝,改元大业!棘奴啊,朕知道你厉害,但是叛军势大,如若朝廷的实力不够强大,何以平定叛乱?何以镇压四方群雄?即便蒲洪、姚弋仲他们能够响应朕的讨贼檄文,举兵伐石宣,只怕事成之后,四方群雄便会视朝廷于无物,视朕于无物,开始逐鹿天下。” “故而朝廷必须要厉兵秣马!” “请大王明示!” “朕予你一道圣旨。你当竭尽全力,到司州、冀州、幽州和青州等地招募兵员,操练士卒,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一支新军。” “大王,不知道这新军需要多大的规模?” “多多益善。” 石闵又问道:“大王不委派一位监军,与臣一道募兵、练兵吗?” “没必要,朕信任你。棘奴,万事拜托你了。” “大王!”石闵顿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大王厚恩,臣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石虎微微颔首道:“棘奴,还有这讨贼檄文的事情,朕知汝不仅勇武过人,文采亦是十分了得,不如这檄文便由你写吧。” “诺!” 第121章 讨贼檄文 早在叛乱开始之前,石闵便已经在襄国找好了一处府邸,予家眷住下。 只不过初到襄国,石闵又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一举一动都会明里暗里地暴露在他人的监视之下,故而石闵不便直接去到安置家眷的那一座府邸,便在襄国原来的西华侯府安顿下来。 西华侯府是他的父亲石瞻留下的遗产,这里闲置了,却时常有人打理,故而也能住人。石闵便在此办公。 “主公,汝在做甚?”行色匆匆的秦牧一走进来,便看见石闵在正堂里奋笔疾书,似乎是在撰写着什么文书。 “噢,是秦牧来了。”一看见秦牧的身影,石闵又拿着毛笔润色了几下,随之将桌案上的一份文稿递给秦牧,说道,“汝有大才,博学多识,帮吾看看这份讨贼檄文写得如何?” 秦牧随即看了看檄文,微微颔首,真是越看眼睛越有神采。过了一会儿,秦牧便不由得念着道:“朕以大义布告天下:逆贼石宣,欺天罔地,杀弟而欲弑父;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祸国篡位;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朕受于天命,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叛逆,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窒,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啪啪啪!”秦牧不由得拍手叫绝道:“妙!妙啊!主公,汝这一手檄文,简单明了,言简意骇,想必各镇诸侯闻之,皆会应者云集的!” 闻言,石闵摆了摆手道:“檄文写得再好,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石虎的圣旨早已传到了各镇诸侯那里,若是他们早早地起兵响应的话,或许现在咱们就能出兵邺城,早日平定石宣之乱了。” “主公是真的想帮石虎早日平定叛乱吗?”秦牧笑眯眯地道。 “哈哈,我再想也没用!石虎现在是患得患失,顾虑甚多,只怕当下所有的诸侯之军齐聚襄国,他都未必真的会直接进兵邺城的。” “石虎有这个顾虑是正常的。毕竟谁都不敢保证,各镇诸侯,鱼龙混杂,孰忠孰奸!而朝廷之军着实不多不强矣。” 石闵和秦牧都看得很明白。别说是石虎这种疑心病这么重的君主,换作一般人,只怕都是顾虑重重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同石虎的后院起火,而他的家仆都是一些不可靠的家伙,他们原先都是地痞流氓,土匪山贼之类的人,靠着这些人救火,你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见财起意,抢了你的金银财宝,或者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直接杀了你,杀人越货。 汉末的诸侯讨董之战便是前车之鉴。 说到底,石闵的这一张讨贼檄文,不过是一纸空文,诸侯们多半会遵从,然后起兵讨伐石宣的。但是谁都不能保证这些诸侯会不会如汉末群雄一般,趁势崛起,而后割据一方,让整个中原陷入一片战乱之中。 “当此时,石虎能用者只有主公你一人,不知道石虎给了主公怎样的便利?” 闻言,石闵含笑道:“石宣在已经附逆的兖州、豫州、徐州和司州等部分州郡开始募集士卒,厉兵秣马,石虎亦是惶恐不已。故而命我在各地招兵买马,操练新军。” “主公你心里是如何盘算的呢?” “呵呵。” 石闵与秦牧相视而笑,都明白其中之意。 “秦牧,我看你方才行色匆匆的,似有要事。” “哦,是这样的。” 被石闵这么一提醒,秦牧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 “主公,适才我带队去巡视襄国的城防,发现安置在城郊的军士并不安分,许多将士都已经入城扰民。由于事发匆促,官府来不及安置各将领、朝臣的住处,故而那些将士都已经在滋扰民居,但凡府邸奢华者,皆有粗鄙的人觊觎。” 石闵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道:“你是让我出面管管这些事情?” “这……是的。”秦牧的神色有些讪讪。 “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秦牧,跟我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的确不像是秦牧的作风。一般来说,那些军中的将领滋扰地方,强抢民女什么的,石闵都是不管不问的,反正不是自己麾下的兵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别看石虎现在给了石闵一个内外诸军大都督的头衔,可以节制各部兵马,但这仅仅是头衔,诸将会不会不服气,这就不得而知了。 秦牧叹了口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主公。主公,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家姐把我拉扯大的,后来家姐嫁给了襄国黄氏,做了黄氏黄韶的侧室,我曾经寄居于黄府,游学之时,亦是黄韶予我资助。此所谓之大恩大德。” “适才我欲拜访黄府,未曾想黄府已经被乱军滋扰。我人微言轻的,乱军又识不得我,故而属下斗胆,想请主公出面,帮属下摆平此事。” 听到这话,石闵笑着道:“小事一桩。就是不知道这是谁麾下的兵马?觊觎黄府者何人?” “燕公石斌。” “是他……” 一听说觊觎黄府的人,是燕公石斌,石闵的眉头不由得一蹙。 看着石闵有些为难的模样,秦牧不由得起身,跪拜下来道:“主公!我秦牧自打生来便没有求过任何人,今日……今日……” “秦牧,汝这是做甚?”石闵赶紧将秦牧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地说道,“你放心。秦牧,你我名为主臣,实为兄弟也!你的事情,便是我石闵的事情。” “主公……”秦牧不禁为之感激涕零。 秦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绕是他聪明绝顶,智计百出,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的。跟石斌硬碰硬,他秦牧和黄府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石闵不一样,石闵是石虎的养孙,又是大赵国的大都督,石虎最为仰仗的人。与燕公石斌对抗,石闵可以一点都不怂的! 石闵直接打手一挥道:“花荣(花木兰)!亲兵营随我出去!” 第122章 惹不起 黄府。 在府邸的门口已经乱作一团,护院的家丁纷纷提着剑,在管家的带领之下站出府外,视死如归地组成了一堵人墙。乱军敢从这里冲进府里,必须要先踏过他们的尸体! 不得不说,对于这些几百个家丁,黄家的人还是管教得极好的。 乱世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流民。官府无法妥善地安置流民,这些流民就会被豪门大族选中,然后进了府上看家护院,当然了,这些仅限于身强体壮的。 作为交易,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会赏赐给他们一顿饱饭,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在外面,死了还能有一张草席卷着,还不至于被扔到乱葬岗。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 眼前的乱军想要夺取他们的栖身之所,抢走他们的饭碗,这些家丁能答应吗?逼急了他们还会造反,更不必说有自家老爷的支持了。 在黄府外面围观的老百姓是越来越多的,这些好事者只是站的远远的,在那里指手画脚,却不敢近前来,因为谁都不敢保证,等一下两方人马展开激战的话,会不会殃及池鱼,将他们都杀死了。 带着这股赵军的,是燕公石斌麾下的折冲校尉石澄,虽然一样是姓石的,但这个石澄跟大赵天王石虎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过他是出身燕公府的,算是石斌的家将,倍受宠信的那一种。 作为石斌的心腹,石澄在受命替燕公石斌在襄国城内找一处看到过眼的府邸,自然是不敢含糊的,很快他就带着麾下的两百兵马赶到了黄府。 没成想,正要说“征用”黄府,就被黄府的人打了出去,这一下石澄可是恼羞成怒了,带着人就将黄府的大门口堵住,同时派人去给燕公石斌传信。 请石斌派遣更多的兵马过来,要将黄府上上下下以谋逆罪论处! 跟在石澄身边的一名都尉见状,不由得瞟了一眼石澄,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末将看这黄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不如咱们另寻他处吧。” “啪”的一声,石澄直接一巴掌扇在这个都尉的脸上,声色俱厉地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啊,黄家不是好惹的,难道咱们就是好惹的吗?咱们燕公殿下就是好惹的吗?我就不信了!今日还治不了这一个小小的黄家!” “让开!让开!” “是官差来了!” 人群里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这时,人群里原本拥挤不堪的老百姓被排开,一队体格健壮,拿着水火棍,腰悬阔剑的官差摆开架势,在他们的簇拥之下,一名肥头大耳,穿着官服,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骑着马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大胖子官员还摆起了自己的官威,不过这些兵痞子显然都不吃他的这一套。石澄更是对他不屑地扫了一眼,问道:“汝是何人?” 这个大胖子显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很会做人,一瞧眼前的这位将军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着恼,因为似这样的家伙,一般是来头很大的,而自己根本惹不起。 “本官乃是巨鹿郡的郡丞,范统。汝等是何人的部众?汝又是何人?怎敢在此滋扰民居?” 范统知道对方来头很大,自己多半都是惹不起的,但是没办法,他跟黄家的老爷黄韵是亲戚关系,平日里又没少受过黄韵的恩惠,故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哼!狗官!说出老子的来头怕吓破你的狗胆!” 石澄有些仇恨官吏,所以直接鄙夷地瞧了范统一眼,高声道:“我乃燕公石斌麾下的折冲校尉石澄!奉吾殿下之命,前来征用黄府作办公之处,没成想黄府的人却抗拒不从!范大人,本将劝你莫要管这闲事,不然我家殿下追究下来,保管汝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听这对方的来头是燕公石斌,范统顿时怂了。 别看范统是一个郡丞,但是权力真心不大,在整个襄国的地盘上,有司州的刺史、主簿、内史等等一众地方的封疆大吏,别的不说,平日里就有一个太守和郡尉压在他的头上。 现在更惨,自从石虎率军入驻襄国之后,襄国城内更是鱼龙混杂,什么位高权重的公爷、侯爷那是一抓一大把的。不仅是这些公侯他范统开罪不起,就算是一些手下有兵的将领,他范统都得礼让三分的。 现在对方的来头竟然是燕公石斌! 得嘞,这件事情咱管不了。黄兄汝自求多福吧!范统顿时退到一边,沉默了下来。 此时,在黄府的正堂,黄家的一大家子人都齐聚在此。 那个年过四旬,蓄着长须的中年人焦急地在正堂踱步。而他的身边,则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人,这些都是他的妻儿老小。 忽而,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口中呼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何事?郡丞大人来了没有?”黄韶的眼中闪出了一丝神采,急声问道。 “没用的,郡丞大人没用的。”家仆气喘吁吁地道,“适才郡丞大人带人赶到,但是听说了乱军是燕公石斌麾下的人,便不在理睬。” “难道还真是燕公麾下的兵马?”在一侧的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问道。 闻言,黄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燕公石斌麾下的兵将没错。现在大王已经入驻襄国,从邺城的文武百官也会随同的,燕公此时就在襄国,试问哪个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冒用燕公的名头行此乖张之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闻言,美妇人不由得垂泪道:“老爷,难道咱们就这么让出府邸予燕公吗?这燕公好生霸道,他在襄国原先就有一座章武王王府的,何必强抢我黄家的府邸?燕公这么做,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燕公石斌其人,向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不说是父亲这样没有官身的豪商,纵然是朝中的大臣,还有驻守边关的守将,就没有不惧怕石斌的!”黄韶的嫡长子黄聪愤愤不平地道。 “老爷,咱们该如何是好?”方才那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即黄韶的正妻李氏问道。 “唉。”黄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燕公为的仅仅是咱们的府邸,送予他这都没什么。老夫怕的是,他要府邸,更要人!” 李氏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道:“老爷,汝何出此言?” 黄韶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份名刺和书信,说道:“这是昨日,燕公府上的人送来的名刺和书信,说燕公石斌仰慕婵儿之美貌,请为侧妃。老夫本已经婉言谢绝的,但是没想到现在石斌便已经派人要征用我们黄府,我看他征用府邸是假,强抢民女是真的!” 在李氏旁边的一个美貌女子闻言,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攥着自己的粉拳头,在那里如坠冰窖,浑身发颤。 李氏赶紧抱着这个可怜的女子,垂泪道:“老爷,你可要想想办法。燕公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是略有耳闻的!妾身听说他与大王还有大王的诸子一个脾性,都喜欢亵玩美女,亵玩之后,或者赐予部下轮着亵玩,或者烹杀食之,下场惨不忍睹。” “咱们的婵儿可不能这样呀!” “我又如何忍心如何甘心自己的女儿受这份苦?遭这份罪?”黄韶气得跺脚地道,“现在连范统都帮不了咱们家。整个赵国上上下下,又有谁肯为了我们黄家而开罪石斌?” 这时,李氏忽而想起了什么,对下首的一个年不过三十,生的妩媚动人,天生丽质的美妇人说道:“秦婉,汝的弟弟不是说有办法救救咱们家的吗?他现在人在何处?” “秦牧?”黄韶反应过来,随之又摇摇头道,“秦牧确是一个身负大才之人,老夫没看错人。只是他现今为人幕僚,即便被恩主信重,只怕他的恩主亦是大不过石斌的,纵然能与石斌相抗衡,只怕秦牧的恩主想必也不可能为了我们一个不相干的黄家,去开罪石斌的!” 秦婉闻言,有些沉默,随之又说道:“老爷、夫人,我相信子进(秦牧字),子进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说有办法解决,就一定是有办法解决的。” “唉,但愿如此吧。” 第123章 狗拿耗子 一阵嘀嗒嘀嗒的纷乱的马蹄声响起,众人侧目望了过去,只见身穿华美的衣甲的燕公石斌,带着许多衣甲鲜亮的赵卒悍然冲了进来。但凡是挡路的老百姓,统统被前方开道的赵卒拿鞭子抽打,活生生地打出了一条血路,一条大道。 “吁——” 石斌在黄府的门口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石澄当即一脸谄媚地上前唱着,所部的士卒亦是高呼“殿下千岁”。 郡丞范统自然不可避免地上前见礼,不过石斌却是鸟都不鸟他,扫了一眼门口站成一排的黄府的家丁。 石斌不由得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石澄,汝是如何办事的?” “殿下息怒!” 石澄忙不迭地道:“殿下,这黄府的人俱是刁民!抗拒殿下的征用之命不说,还派出了他们的护院家丁携兵械欲反抗!小的没奈何,只能等殿下你来再做主张了。” “哼!没用的东西!” 石斌冷哼了一声,随即“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喝道:“当此大乱之世,孤征辟办公之所竟敢抗拒,实属大逆不道!孤怀疑黄府上下已经附逆,为逆贼石宣一党!给我冲进去!有反抗者杀无赦!” “冲!” “杀呀!” 石斌为人张扬跋扈,无所顾忌,一听说黄府的人抗拒让出府邸,顿时一怒,直接将其以谋逆罪论处。石斌直接挥着宝剑杀了进去,而挡在府门口的家丁都不敢阻挡,因为阻挡的人都被石斌一剑杀死了。 主将如此飞扬跋扈,他麾下的自然都是骄兵悍将,很快,这些赵军将士便在石斌的带领之下,直接闯入了黄府,往正堂那里杀了过去。 范统见状,顿时吓得脸都绿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是唯恐石斌一怒之下真的将黄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部斩尽杀绝,范统赶紧带着人,一溜烟儿地跟了进去。 石斌带着麾下的兵将,很快就将黄府上上下下的人团团围住。 石斌提着染血的宝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略带轻蔑地扫视了这些人一眼,厉声道:“汝等谁是黄韶?” “在下便是。”黄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随即站了出来。 “黄韶,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不知。” “孤接到情报,说你黄韶暗中勾结逆贼石宣,图谋不轨!孤特来拿你一家老小,你可有辩解之言?”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韶倒是表现得临危不乱的。 “你是想说孤在污蔑你吗?” “不敢。” “那你可服气?” “不服气,又能如何?” “你知道就好。” 石斌微微颔首,又提着剑,目不转睛地盯着躲在李氏怀里的两个靓丽少女,一脸邪色:“这位,想必就是名满襄国的大婵和小婵吧?啧啧啧,果真是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模样!很好。” “咦,这位是?” 石斌又瞧见了旁边的一名妩媚动人的美少妇,跟在一侧的狗腿子石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石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黄韶的妾室。嘿嘿,没想到啊黄韶,你这个老小子倒是艳福不浅!黄韶,孤今日就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孤就是奔着你的两个女儿来的!现在还要再加上你的妾室秦氏!把这三个女人交出来,孤便既往不咎,饶你黄府上下几十口人不死!” 闻言,黄韶真是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拿着剑在石斌的身上捅出几个血窟窿来。 世界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现在石斌如此狂悖,不仅想抢走他的两个心爱的女儿,甚至是连他的妾室都要掳走!黄韶作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够容忍?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黄氏一族算不得什么显赫的门阀,不是书香门第,但是几代人的财富积累下来,俨然使得黄韶成了襄国城的首富,富可敌国。只可惜,在这个乱世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财产,其实这也是一种罪过。 看着黄韶阴晴不定的脸色,石斌心下笃定,直接再加一把火道:“黄韶,孤可以向你保证。孤娶了秦氏和你的两个女儿大婵小婵之后,一定向大王举荐你的儿子,使他步入仕途,乃至于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当真是不在话下!” 黄韶相信石斌有这个能力,但是牺牲秦氏和大婵小婵的终身幸福,乃至于三女的性命,如此作践,只是为了换取一场富贵,逃过这一场灭门的大祸,真的好吗? “老爷!”旁边的李氏哭哭啼啼地道,“婉儿妹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妾室,月婵和玉婵都是咱俩的心头肉啊!你怎舍得……怎舍得……” “黄韶,你可要想清楚了!”石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道,“要么灭门,要么交人,你自己选择!” 就在黄韶左右为难之际,在府门口,正堂外边,忽而响起了一个爽朗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本都督倒是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赵天王的眼皮子底下强抢民女,喊打喊杀的!” 这一阵叫喊声刚刚响起,便有一队赵卒架起长枪,与石斌带来的兵将对峙起来。 在那一队赵卒的开道之下,一个蓄着短须,昂藏九尺,气度不凡的青年人大踏步地走进了正堂。而陪在这个青年人身边的人,黄韶认识,正是他的小舅子秦牧秦子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闵?” 看见来人,石斌的眉头一皱,动作都有些迟疑起来。 “哦?这不是燕公殿下吗?燕公殿下,你不在城外的大营好好呆着,不知跑进城里做甚?”石闵故作一脸奇怪的模样。 石斌的脸色一沉:“石闵,孤告诉你,今天这事儿跟你无关!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狗拿耗子?”石闵抿着嘴笑道,“这么说,燕公殿下是承认自己是耗子了吗?” “你!” “噗嗤!”在李氏怀里的大婵黄月婵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出声,同时目泛异彩地看着石闵,真是越看越顺眼。 石斌一时之间不禁恼羞成怒,厉声道:“石闵!孤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以往你为了那些汉人的事情,屡屡与我羯人作对,这已经引起了大王极大的不满!现在我只是要处置一个叛党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哼!”石斌不屑地哼了一声,“石闵,你莫要以为你现在是大王钦封的内外诸军大都督,就觉得很了不起,觉得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告诉你,在孤的眼里,在大王的眼中,你和你的父亲石瞻一般,都是一条狗,一条对于大王还有利用价值的狗!” “……”石闵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么多年的隐忍,石闵认为自己的性格已经磨砺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地步,但是没想到,石斌的这一席话,就能让自己勃然变色了! 石闵自己都知道,自己和父亲石瞻在石虎和石虎诸子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条狗,一条比较凶猛的狗而已。但是这些话,石斌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真是伤人! 石闵缓了缓自己的脸色,又道:“石斌,汝休要饶舌!你既然认我是内外诸军大都督,就应该知道,大王赐给了我一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我已经颁布过军令,明令禁止各部军队入城。可是你身为大王的儿子,不思以身作则,反倒是以身试法,调动自己的部众入城扰民不说,还要强抢民女,滥杀无辜,我岂能容你?” “你想怎么样?”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石斌一点都不怕石闵,所以表现得很硬气。 “来人!将石斌给我拿下!” “孤看谁敢!” 石斌怒喝了一声,不过石闵带的是自己的亲兵营,没有就这样停手,而石斌麾下的兵将亦是挡了过去,纷纷亮出武器,现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唰”的一声,石闵抽出了石虎赐给他的那一柄尚方宝剑。 石斌被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急声道:“且慢!” “你还有何话可说?” “石闵,得饶人处且饶人。据孤所知,这黄府与你毫无瓜葛,你为何非要管这闲事,与孤作对?” “黄韶,是我的幕僚秦子进的姐夫。” “就为了一个幕僚?”石斌愣住了。 “不!” 就在这时,石闵刚刚想承认的时候,在一侧的秦牧忽而站出来,说道:“其实月婵小姐,是我家主公未过门的妾室。燕公殿下,你说这事,我家主公该不该管管?” 石斌听到这话,眼皮子不由得一跳。 真是邪门了,强抢民女还抢到石闵的头上了? “是真的吗?”石斌一脸狐疑地看向了一侧的黄韶。 黄韶看到了秦牧的眼神示意,人老成精的他顿时反应过来,回答道:“是的。燕公殿下,不久前,在下已经将小女月婵,许配给了常山郡公,只是此事没有声明,可能有一些让殿下误解的地方吧。” “哼哼,好,好得很。” 石斌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扫视了黄韶以及他的一家老小一眼,又瞥了石闵一眼,说道:“石闵,你是好样的。孤告诉你,孤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好自为之!撤!” 第124章 攀高枝 石斌带着自己的兵将出了黄府,在回去的路上,他是越想越气。 石闵在石斌的眼中,就像一条狗,现在的石闵对大赵天王石虎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如若不然,石虎是不会让他做内外诸军大都督,节制诸军,执掌大赵国的兵权的。 可是他石斌是谁呀?石虎之子,赵国的燕公殿下,石斌自身又是擅于统兵作战,给赵国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的人!现在因为三个女人,跟石闵撕破脸皮了,还落了下风,石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真是气煞我也!” 石斌转过身,又一脸愤怒地踹倒了后边跟着的石澄,几记鞭子恶狠狠地抽了上去,“噼啪”作响。 “你这个狗东西!石闵与黄府有瓜葛,大婵是石闵这个杂碎未过门的妾室这件事情你为何不先禀告孤?你差点坏了孤的大事你知道吗?!” 石斌气不过,又踹了石澄几脚。 石闵好歹名义上还是赵国的大都督,可以节制他石斌以及麾下的兵将的人,现在把石闵这样得罪,石闵日后焉能不给他小鞋穿? 别看石斌表面上一副瞧不起石闵的模样,但是在面对石闵拔剑的时候,石斌其实心里是在打怵、发虚的。这个时候石闵拿着石虎赐给他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砍了石斌,石虎最多只是训斥石闵一番,不痛不痒的惩罚一下,但是石斌就必死无疑了! 而这事搬到石虎面前,说到底还是石斌理亏的! 毕竟石斌是在欺负石闵的老丈人,还要抢走他未过门的妾室,就算被杀死了,这不是咎由自取的吗? 石澄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却不敢反抗,连惨叫都不敢,只是在那里哼哧了几下,随后唯唯诺诺地道:“殿下,此事奴才也不知情呀!奴才找到黄府的时候,也曾打探过大婵小婵二位小娘子的情况,没听说过大婵已经被许配给了石闵。而且,此前石闵并没有与黄府有过任何的交集的呀!” 闻言,石斌的脸色一沉:“此事有些蹊跷。石闵很有可能是被他的幕僚秦子进拉出来当挡箭牌的!不管怎样,石澄,孤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些天你要密切注意黄府上上下下的动静,发现任何异常,都必须跟孤禀告!” “是!奴才晓得。” 黄府。 黄韶在石斌一行人离开后,不由得上前对石闵作揖道:“多谢大都督搭救!今日若无大都督仗义执言,赶走了燕公石斌,只怕我黄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要死于非命了!大都督,请受小老儿一拜!” 看着黄韶果真要跪拜的模样,石闵上前去,一把扶住了黄韶,摇摇头道:“黄老爷不必多礼。说到底,此事还是石斌的不对,我作为大赵国的内外诸军大都督,无法管理石斌,无法行之有效地管理各部军士,亦有失职之过!更何况这个事情本就是子进委托我的,黄老爷你要感谢的话,应该要好好感谢你的小舅子。” “这是自然,自然。” 黄韶看着秦牧,微微颔首,捋须道:“子进,我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能得恩主如此信重,将来,必定是前程似锦,无可限量呀!” “黄老爷说的哪里话。我视子进如手足兄弟,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这时,在一侧的李氏上前道:“老爷,今日大都督难得到咱们的府上,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经过李氏这么一提醒,黄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哦,哈哈!倒是小老儿疏忽了!来人,设宴!将我珍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今日我好好款待大都督以及各位军爷,要与大都督一醉方休才好呀!” “不必了。” 石闵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改日,改日吧。” “既然大都督公务在身,那小老儿就不能叨扰了。改日小老儿一定备上薄礼和美酒,登门拜访,到时候希望大都督务必赏光啊。” “善。告辞了。” 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石闵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站在李氏身边,正在一脸娇羞地看着自己的黄月婵。 被石闵这么一扫视,黄月婵就跟触电一般,香肩微微抖动了一下,小鹿乱撞似的,又忙不迭地低下了头,害羞极了。 看到石闵与黄月婵暗送秋波的模样,黄韶若有所思。 “大都督,小老儿送送你吧。” “有劳了。”这一回石闵倒是没有推辞。 在回去的路上,看见秦牧骑在马背上,低头思索的模样,石闵不禁笑着出声道:“秦牧,你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主公,你认为黄府的大婵小婵如何?” 石闵不知道秦牧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皆为绝色美人。” “是的。”秦牧抿嘴一笑道,“大婵小婵艳名远播,名满襄国,实属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不知主公可有纳妾之意?” 石闵淡淡的摇头道:“美则美矣,但是漂亮的女人我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的。这天底下,美女何其之多也,若是我都要娶了她们,岂非要落得一个****的下场?” “哈哈,主公你可真是幽默。”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秦牧。” “主公,这送上门的美味儿,焉有不吃之理?依我看,黄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你也认为黄韶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我?” “不错。现在就看主公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了。” 石闵闻言,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会儿。 “秦牧,这就是你方才在面对石斌的时候,非要说黄韶已经将大婵许配给我的缘由吧?” “以主公的聪明才智,还想不到吗?主公,这是我的过失,请你责罚。” “哈哈哈哈!秦牧你言重了。你不仅送给了我一个绝色美人儿,还给了我一座金山银山,你哪里是有过啊?你对我石闵有大功。” 对于秦牧心里的如意算盘,石闵自然是晓得的。 在面对燕公石斌的时候,石闵若是仅仅为了他秦牧出头,可能效果不太好,甚至会加剧石闵与石斌二人的矛盾。 但是换个说法,黄月婵是石闵未过门的妾室,黄韶就是石闵的老丈人,现在石斌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将黄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以谋逆罪论处,要抢走他未过门的妾室,抢走他石闵的女人,石闵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石斌理亏,而不是他石闵理亏! 而且,石闵之所以说秦牧不仅送给了他一个绝色美人儿,还给了他一座金山银山,其实是不无道理的。 黄月婵是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娶了她做妾室,石闵乐意得很。更何况,黄韶还是襄国城的首富,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有了黄家的钱财作为财政,石闵可以干很多想干的事情! 更何况黄韶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今天的事情一定会流传出去的,黄月婵是石闵未过门的妾室,前者日后想嫁人,这几乎是难比登天的事情。 石闵位高权重,又深得大赵天王石虎的信重,相信黄韶也很乐意攀上石闵这一根高枝的。 第125章 二十一路诸侯 朕以大义布告天下: 逆贼石宣,欺天罔地,杀弟而欲弑父;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祸国篡位; 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 朕受于天命,今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叛逆,剿戮群凶。 望兴义师,共泄公愤; 扶持王窒,拯救黎民。 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很快,石闵所书写的一篇讨贼檄文,便通过布告的方式,张贴于赵国境内,各个城池镇邑,大街小巷,还有国内诸多手握重兵的将领那里。 枋头。 龙骧将军蒲洪已经接到了襄国发出的檄文,以及大赵天王石虎的圣旨。蒲洪随即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蒲雄、蒲健传召过来,一同商议勤王之事。 看过了檄文,一向谋略过人的蒲健不禁笑着道:“这篇檄文,出自常山郡公石闵的手笔。没想到,咱们的这位大赵国的战神,不仅文韬武略,远胜常人,就连这文采,亦是世间罕有匹敌者呀!” 闻言,蒲洪微微颔首道:“石闵的才情确实了得,不过健儿,为父找你来,不是让你赞扬石闵的才情的。现在石闵已经护着大王逃到襄国去了,大王的檄文和圣旨已到,依你们看,为父应不应该奉旨行事,出兵讨伐石宣?” 蒲健回答道:“父亲,孩儿认为,应当出兵讨伐石宣的叛军!” “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大家都找到,但是想从中渔利,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石虎和石宣都不是蠢货,他们的麾下不乏有远见卓识的人!现在大王和石宣的圣旨都到了枋头,父亲这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了吗?其实这大可不必。” 蒲健侃侃而谈地道:“若是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石虎兵败逃亡,石宣得势,咱们可以帮助弱势的一方,争取挟天子以令诸侯,如当年的曹孟德一般,则大事可期。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石宣谋逆,以下犯上,且成功攻下了邺城,登基称帝,号‘大赵天王’。而石虎没死,在石闵等人的保护之下,逃亡到襄国,与邺城的朝廷分庭抗礼。这样一来,整个大赵国就有两位国主!这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二日岂可同天?” “所以邺城朝廷与襄国朝廷之间必有一场生死大战!这场大战将决定日后的赵国谁是主人,赵国又将何去何从!” 蒲洪点了点头:“那健儿,依你看,现在石虎和石宣,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自然是以石虎为首的襄国朝廷。” “你为何如此确定?”蒲洪十分不解地道,“要知道,现在石宣的麾下有数十万之众。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大赵十二州中,已有兖州、豫州、徐州和司州的部分郡县改旗易帜,承认了邺城朝廷,和石宣这位大赵天王的既有事实。现如今,中原以及南方各州郡都已经望风披靡,倒向了石宣一方。” “父亲,兵力多、地盘大,并不代表实力一定强。”蒲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石宣的强势,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石虎积威日久,现在还有一定的威望,各州郡只是迫于无奈才归附石宣一方的,他日襄国朝廷出兵南下,讨伐石宣的话,中原已经南方的各州郡势必反水。” “而且,父亲,兵贵精,不贵多也。石宣现在号称麾下有80万之众,但是他真的有那么多的兵马吗?只怕是连那些地方的守军、衙役都算上了吧?这且不说,石宣手底下的兵将,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好多士兵都是被拉了壮丁,被迫入伍的,而且连衣甲和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如何打仗?” 闻言,蒲洪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健儿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怎么知道石虎的赢面更大一些?” “父亲,这是肯定的。” 蒲健回答道:“石虎现在表面上看,似乎处于劣势,其实襄国朝廷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了!现在襄国的军队不过十余万,看起来远远少于邺城朝廷的军队,可是其都是战兵,都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战兵!而且统率这个军队的人还是名将石闵。” “这是一点。另外,石虎在国内还有一定的威望,众所周知,襄国是大赵国的旧都,羯人最多的地方。石虎逃亡到襄国,他自身在襄国就有很深厚的根基,在那里,他完全可以聚集勤王之师,招募兵员,讨伐石宣!” “可是……”蒲洪又不禁迟疑了一下道,“健儿,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不是出兵帮助弱势的一方,讨伐强势的一方吗?既然现在你认为襄国朝廷更为强势,为何还劝说为父去帮助襄国朝廷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父亲,襄国朝廷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一点,从石闵率军断后,还能以少胜多,击败追击的叛军这个事情中便可见一斑!乌合之众,终究是乌合之众。即使我们帮助弱势的邺城朝廷,只怕都无法逆转形势!与其坐山观虎斗,什么都得不到,最后还换来石虎的恶意,倒不如认清大势,锦上添花,帮助石虎平定石宣之乱!” “为父知道了。” “父亲,你没有接受邺城朝廷的任命吧?” “呵呵,石宣倒是挺大方的。为了拉拢我,封了我一个清河公的爵位,还将整个清河郡都作为我的封地。本来为父是很动心的,可是现在听见健儿你这么说,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就好。父亲应该严辞拒绝石宣的任命,并且去信一封,责难石宣之篡逆之事,与他划清界限!” “好。” 襄国。 “棘奴,各镇将军中,都有谁响应了讨贼檄文?”此时此刻,石虎高坐在陛台上,询问下面站着都石闵。 石闵作揖道:“各镇将军中,响应讨贼檄文的,有蒲洪、姚弋仲、王伏都、刘征、刘显、曹伏驹等二十一人。” “二十一路诸侯?” “是的。” “棘奴,你可知道这些人没有附逆,不去投靠兵多将广的逆贼石宣,这是为何?” “这一定是大王你的威望所至,诸侯焉有附逆的道理?” “呵呵,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滑头了?这可不像你啊,棘奴。” “大王,这人是会变的。” 石虎颔首道:“对。你说的对,人是会变的。不知道棘奴你能否一直对朕忠心耿耿的呢?” “大王,臣对大王你的忠心日月可鉴!” “至少你现在还是忠心的。”石虎意味深长地道。 “大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讨伐逆贼石宣?” “先在襄国大会诸侯。” “诺。” 第126章 弹劾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响起。 石闵击鼓聚将,将麾下的五十多个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都聚集到中军大帐那里。 此时,石闵的势力已成,麾下谋臣不多,但是战将如云,士卒如雨。董匡、王平、卫峥、文泰、李信、花荣(花木兰)、李恶来、陈长生等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大将,还有叱罗那、王泰、董润、张温、周成、张遇这些人,忠心是不敢保证的,因为他们都是半路被石闵收服的溃军将领。 “诸位,眼下三十天的时间过去了,大王命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招募并且操练士卒,我给了你们一个月。不知情况如何?汝等都各自招募得多少兵卒?”石闵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着,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模样,不怒自威。 王平第一个起身道:“大都督,末将与王泰将军一道前往青州募兵,一个月内,共招募士卒12500人!” 一万两千多人?石闵不由得愣住了。 在下首的卫峥笑着道:“王平将军,你何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募一万多人的?该不会是拿一些老弱病残来滥竽充数吧?” 众将闻言,都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你说的是什么猪话?”王平不满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大半个青州都被旱灾侵袭了。饿殍遍地,值此灾年,老百姓们能混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我可是完全按照军中选拔的标准,来招募士卒的。” 石闵微微颔首,又让卫峥、李信、文泰等人说出自己在这一个月内招募了多少的士卒。 经过石闵前前后后的核算,这一个月来,他们汉军招募的士卒大概96500多人,不到十万,不过再加上汉军原有的八万多的将士的话,距离二十万之军的兵马还差不到哪儿去。 “董匡!” “末将在!” “剩余的二万士卒的招募,由你全权负责!一个月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招募到二万名体格健壮,能通过入伍考核的新兵!” “遵命!” 又到了划分兵员的时候,石闵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公无私,并没有偏向于自己的心腹大将们。 这一回的募兵,是石虎授意的,虽然石虎表面上很信赖他石闵,并没有派出监军或者是其他人与他一起负责募兵和练兵的事情,但是石闵不敢马虎。 其实石闵的汉军,早在接纳了叱罗那的鲜卑骑兵之后,其成分早已不是单纯的汉家儿郎。为了让石虎对他更放心一些,石闵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不,在此番募兵一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羯人、氐人、鲜卑人、匈奴人和丁零人等胡人。汉人的比例依旧很大,不过并不全都是。 汉人农耕,胡人游牧的道理石闵还是知道的,所以在分配兵力的时候,一般都汉人都是步卒,在李信、卫峥、王平等这些汉军将领的麾下。而似那些胡人,则分配到王泰、叱罗那等这些胡人将领的麾下。 眼下,石闵的军中,汉军与胡军已经是泾渭分明,不过胡人的比例依旧很小,因为其部族迥异,故而八竿子打不着,训练起来亦是颇为不易的。 刚刚分配完各部的兵力配置,石闵还没退去众将,就有一个赵卒小跑过来,在石闵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 石闵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好,你们都退下吧!” 众将都纷纷向石闵行礼,随后都亦步亦趋地离开了中军大帐,只留下了董匡、卫峥和王平三人。 “大都督,发生了何事?”董匡出声询问道。 石闵摆了摆手:“二叔,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叫我闵儿吧。在军中咱们是上下级,可是平日里,咱们还是叔侄关系,切莫生分了。” “好。闵儿,发生了何事?” “是宫中来人,召我入宫的。” “这个时候,大王召见你,必有大事啊!” “我立即动身。募兵和练兵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石闵出了营寨,又一路往建德宫纵马驰骋而去。 一进入太武殿,石闵便看见自己最不想见的两个人,一个是燕公石斌,一个是彭城公石遵。二者虽然不是一丘之貉,但是在一起密谋,狼狈为奸的话,石闵的心里总是不怎么踏实的。 看着石斌那让人恶心的三角眼,石闵的眉毛一跳,就知道这厮必定又是来告状,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状要告? “石遵、石斌,你俩都退下吧。”石虎显然是很给石闵的面子的,挥了挥手,命令石遵与石斌二人退下。 “父王……”石斌还想说一些什么,直接被石虎怒斥了一声“退下”,吓破胆了,连忙跟着石遵一溜烟儿地夺门而出。 “大王,不知你此番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棘奴,你可知道方才石斌和石遵来朕这里作甚?” “不知二位殿下,是不是在状告臣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石虎笑着摇摇头道。 “其实臣还有一些不解的地方。燕公与臣有些过节,燕公欲公报私仇,状告微臣,这倒是没什么。可是臣自问与彭城公并无嫌隙,同朝为官的时候,臣与彭城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在政见上也没有太大的分歧,不知道彭城公又是为何状告于微臣呢?” “哈哈哈哈。”石虎眯着眼睛道,“棘奴,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天不仅是石遵和石斌,诸如李菟、郭嗣、蒋干他们都已经上了奏章弹劾你。不过这些都被朕压下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他们弹劾微臣什么?” “他们弹劾你拥兵自重。” 看着石虎似笑非笑的模样,石闵当即肃容道:“臣绝不敢拥兵自重!” “朕知道。朕给棘奴你的旨意,募兵是多多益善。你本可往自己的军中多招募一些汉人,也可自行招募三十万、五十万的兵力,可是你只是扩军十万而已!这些,都足以证明,棘奴你对朕的忠心了。” “多谢大王信重!臣愿肝脑涂地,以报效大王之恩遇!” “棘奴,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的在军中操练士卒,其余的事情可以一概不管。朕已经预料到,与石宣的叛军大战之日,不远了。” “臣遵旨!” 石虎又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棘奴,你若是朕的亲生儿子该有多好?朕的这些儿子,能力平庸,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跟你比起来,他们连猪狗都不如!” “大王过誉了,臣愧不敢当!” “放手去干吧!棘奴,打下了邺城,消灭了叛军之后,朕让你做太子,继承朕的基业。” “大王!”石闵吓得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一脸诚惶诚恐地道,“大王,臣对你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臣绝无谋逆之心啊!” 石虎闻言,不禁脸色一沉,说道:“你这么紧张作甚?棘奴,朕对你是绝对的信任!朕说的都是真的,朕可以推心置腹地跟你说,朕百年之后,你石闵就是大赵国的主人了!” “臣愿为大王效死!”石闵低着头,完全不敢将自己此刻的神色显露出来。 第127章 逆推 被石虎这么一顿敲打,石闵以后行事要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没办法,摊上这么一位喜怒无常,又残忍嗜杀的暴君,真是不活得提心吊胆的都不可能! 石闵的心里就在犯嘀咕,以石虎这厮的残暴,便是历史上的qin始皇、sui炀帝、zhu元璋和shang纣王只怕都大大的不如吧? 这些暴君们都知道自己干的事情很缺德,很残暴,可是都有一定的目的性的,譬如sui炀帝开通大运河,三征高句丽;qin始皇修建万里长城,南征百越;zhu元璋杀贪官污吏,为民除害;shang纣王穷兵黩武,开辟东夷。 但是石虎却是彻头彻尾的残暴! 石虎不知道自己很残暴,却还依旧认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 做石虎的臣子,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石闵都害怕哪天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挂在自己的肩上! 估摸着,与他有一样的想法的人是很多的。 别看石虎给石闵画的这个饼很美好,亲口许诺他,等攻下邺城,平定了石宣之乱后,就会立他为储君,将来做大赵国的主人。 这可能吗?即使石虎想怎么干,只怕他的几个儿子,以及那些手握重兵的诸侯们是绝对不赞同的。 石闵依稀还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上,石遵为了拉拢石闵,在起兵的时候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当时的石遵也说过打下了邺城,自己当了皇帝,就会立石闵为太子,可惜最后石遵反悔了,还想干掉石闵。 石闵不得已,只好先下手为强,杀死了石遵,开创了短暂的冉魏王朝。 而在当时,若是没有石遵的母亲郑樱桃的通风报信,估计石闵会落得东汉末年的大将军何进一个下场,就是被诓骗进宫,然后乱刃加身,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石闵还在往宫外走的时候,经过一条御道,便看见了一个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的宫婢。 事实上,这个宫婢石闵是认识的,因为在出逃的时候,这个叫做小翠的宫婢一直跟随在郑樱桃的身边,不离不弃。 “小翠?” 小翠看见四下无人,便过去跟石闵行了一礼道:“大都督,请随奴婢来。我家娘娘有事情想要同大都督商议一下。” 有事商议?自己跟郑樱桃这么一位后宫的妃嫔有什么事情好商议的?这一下,石闵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绕是如此,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石闵最终还是选择去看望一下郑樱桃。 郑樱桃毕竟在他年幼的时候很照顾他,如生母一般。石闵不是那一种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只是腹诽了一下,便不假思索地跟着小翠离去了。 进了郑樱桃所在的寝殿,却是没有见到郑樱桃的人影,石闵不好在这里观望,所以全程都是低着头,或者目视前方的。 “小翠,郑妃娘娘呢?”石闵不由得一脸狐疑之色。 小翠一脸歉意地道:“请大都督在此稍等。娘娘正在里面沐浴,很快就会出来的。” 石闵随即起身道:“既然娘娘不方便,石闵这便告辞。小翠,烦劳你……” 石闵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甜美而又充满了慵懒意味的声音,便从一侧的屏风中传了出来。 “怎么,大都督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我这儿多待吗?我有那么惹你厌烦吗?”郑樱桃一副幽怨的模样,从屏风那里站了出来。 此时郑樱桃的样子真的是十分诱人的,秀色可餐。 刚刚出浴的郑樱桃,一头墨黑的秀发微微卷曲着,湿漉漉的,脸泛红光,白皙而细腻的肌肤,透着一种柔和的光泽,看上去好似皎洁的月光一般,却又多了一层人间烟火,多了一层妩媚的味道。 郑樱桃已经是四十好几的大龄妇人,可是却保养得非常好,驻颜有术,看上去就跟三十岁的美妇人一般,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那个模样,那一张细腻的脸蛋儿,仿佛能掐出水一样,活色生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一口吃了下去! 石闵亦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所以在刹那间见到这么一幅动人的美人出浴图,眼睛都看呆了! 更要命的是,郑樱桃用她的那一双独一无二的如水一般都眼眸,向他散发着幽怨的目光,好似在抛媚眼一般! 这就不说了,让石闵倍感尴尬的是,在经过他眼前的时候,郑樱桃还若有若无地拉低了自己身上穿的那一条丝裙,石闵的眼光一扫,胸前的沟壑便一览无余,尽入眼底。 那奶白的颜色,那凸出的玉峰,乃至于两颗紫葡萄都是若隐若现的,搞得石闵的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石闵没有流鼻血,不过裤裆下面却是竖起了旗杆,对郑樱桃这一刻的绝代风华表示了自己的敬意。还好还好,石闵很庆幸古人穿的衣裳都很宽大,若是跟现代人一样穿着紧身的牛仔裤的话,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等等,说不定郑樱桃是故意“惹火”自己的…… 郑樱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到了石闵的对面,一身薄如蝉翼的丝裙,实在遮掩不住她那凹凸有致的傲人的娇躯,至少石闵抬头看的话,可以清晰可见,郑樱桃的那两坨巨大的雪峰上的紫色的葡萄。 就跟篮球一样!搞得石闵是心猿意马,就跟未经人事的初哥儿一般,心里直犯嘀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了,石闵不是初哥儿,但他的的确确是第一次碰上这种阵仗的! 真是作孽啊!我才不是人妻控!那肮脏的思想,快滚出我的身体!石闵的心里表示很崩溃。 “棘奴,你在想什么呢?”郑樱桃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还故意拿着玉手在石闵的面前晃了晃,一脸挑逗的神色,就连语气都是那么的撩人心弦! “额……” 直到这时,石闵这才如梦初醒,为了抗拒郑樱桃的“媚功”,他狠狠地在暗地里拿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自觉地苦笑道:“是这样的。娘娘,我适才在寻思着,娘娘你特地找我商议的会是什么事情呢?” “怎么,棘奴,难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找你过来了吗?” “这……”石闵不由得一脸为难地道,“娘娘,男女有别,你是大王的爱妃,宫中又是人多嘴杂的,万一被有心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传到了大王的耳朵里,对你对我都十分不利呀。” “棘奴,其实我找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郑樱桃又换了一种语气,很稀疏平常的语气,就跟家里人在唠嗑一般。 石闵还是颇为不适应,连连摆手道:“娘娘,如果你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棘奴这便告辞了。棘奴公务在身,他日若有空,一定过来看看娘娘,好好聊聊天。” “又是推诿之词啊,棘奴。” 郑樱桃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大忙人,便是日理万机的皇帝都没你忙的。可是你总不能连这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吧?” “娘娘,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石闵不怎么喜欢跟女人拐弯抹角的。 “小翠,沏茶。” “娘娘我……这……” “坐下。”郑樱桃看见石闵又站了起来,不禁急了,过去就将石闵按到了椅子上。 嗅着郑樱桃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异香,石闵不由得有些晕眩,捂着头,顺势就倒在了郑樱桃的怀里。 “娘娘,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郑樱桃随即脱去了身上唯一的遮羞物,那一条薄如蝉翼的纱裙就被扔到了一边,然后郑樱桃又跪坐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地褪去了石闵身上的外衣、腰带、牛犊裤子…… 第128章 美人如玉 石闵正在紧锣密鼓地操练新兵的时候,黃韶没少派人去他的府上套近乎。但因为石闵不在家,衣食住行都在军营的原因,黃韶没办法,只好找来了秦牧,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乎,秦牧又代为转达黃韶的话,大致上的意思就是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想要与石闵谈一谈。 众所周知,石闵已经把家中的酒楼、酒窖、丝绸等生意都交给了夫人董巧巧打理,黃韶若果真是想谈生意的话,大可以找董巧巧谈。 可是黃韶现在这么拐弯抹角地找石闵,可见此“生意”非彼“生意”! 石闵想了想,觉得可行,毕竟赚了一个美娇妻的同时,又能得到黃韶这么一位大财主的鼎力支持,想想都很划算。 随即,石闵备上了一份厚礼,拜访黄府,在与黃韶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又被一个婢女引路,到了后宅的一处花园里。 “铮!咚!……” 还没近前,刚刚步入了这个花园,石闵便听见了一阵清脆而又灵动的琴声。 那个引路的婢女福了一礼,随后退下。 石闵放眼望去,只见一名身材婀娜多姿,背影曼妙的女子背对着自己,而那个女子,手下抚琴,一张古木雕刻的古色古香的琴摆在桌案上,一道道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拨动出去,扣人心弦。 石闵生怕打破这难得的一幕,生怕打破这悠扬而悦耳的琴声,故而蹑手蹑脚地近前,闭上了眼睛,细细地体会这琴声中被倾注的感情。 指尖流淌出声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似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玉手轻佻,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奏着,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跑去,壮怀激烈…… 石闵出身将门,但却并不是一个赳赳武夫,先秦时代所传承下来的传统还在。武将世家出身的石闵,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锻炼,不仅是习武,学习文韬武略,学习排兵布阵之道,就连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能落下。 对于琴艺,石闵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弹奏不出这般好听而动人的琴声而已。 这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载着人的心灵驶回音乐深处,寻找精神的玫瑰。 一曲毕。 石闵还没回过神来,就只见大婵睁着美丽的眼眸看着自己:“大都督?” “噢。抱歉大婵小姐,是石闵失礼了。”石闵还是表现得彬彬有礼的模样。 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的女人喜欢小鲜肉,唇红齿白,貌比潘安的男子固然受人喜欢,但是风度翩翩,高大魁梧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的男人,显然更受到这些古代女子的追捧! 没办法,这是一个乱世,连自己都男人都无法保护你,估计没什么活路了! 黄月婵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十八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石闵赞叹地道:“大婵小姐,你方才弹奏的琴声实在是太好听了,我一时之间入了迷,不能自已,还请你多多包涵。” “大都督谬赞了。坐吧。” “谢小姐。” 黄月婵低着头,有些羞赫地道:“大都督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婵儿妹妹。” “噢啊,好,婵儿妹妹,那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大都督,事情婵儿已经听父亲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婵儿必遵之。” “婵儿妹妹,你会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其实婵儿还有些庆幸呢。婵儿在第一眼看见大都督的时候,其实已经芳心暗许了。这世上,又有谁如大都督你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能嫁给你,是婵儿这一生的幸运。” 这么直接?石闵倒是小觑了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开放程度,难怪,大婵小婵不过二八年华,便艳名远播,黄府的门槛都被媒婆和送彩礼的人踏破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是敢爱敢恨的,就算是忸怩一些的女子,面对心爱的男子的时候,亦会坦诚相待的。 石闵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怕你觉得委屈。婵儿妹妹,请你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会备足了彩礼,以平妻的规格迎娶你过门的。” “大都督不必如此。”黄月婵摇了摇头说道,“大都督,你听过凤求凰吗?” “这……没有。凤求凰这首曲子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不,其实它还有残篇,现在的凤求凰,是我修改过的,若是大都督不嫌弃的话,婵儿想给你弹奏一曲凤求凰。” “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这一个上午,石闵都在聆听黄月婵所弹奏的曲子,偶尔交流一下音律上的事情,倒是不会太无聊。 黄月婵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蔡文姬一般的才女。能娶到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倒是不失为一种幸事。 石闵享受了这一刻难得的安详,不过他终究是很忙的,在黄府用过午膳之后,石闵便回到军营,继续操练士卒的事情。 会盟诸侯,讨伐石宣的叛军的日子越来越近,石闵一直都没敢离开军营,吃住都是与将士们一起的,同甘共苦,这使得他赢得了许多将士的拥戴。 公元342年开春,蒲洪、姚弋仲、刘显、王伏都等二十一路诸侯奉旨讨贼,会盟于襄国的观雀台。 各路诸侯所带的兵马大不一样,多的三万,少的几千多,加起来都超过了三十万之巨。再加上原来石闵麾下的二十万大军,还有其他,诸如石斌、石鉴、石遵、李农等人的部众,聚集于襄国的兵力,多达六十万! 趁着这灾荒之年,各地的军阀们都在招兵买马,能拥有这么多的兵力,其实是不足为奇的。 不过,联军的兵马这么多,却不可能全部出动的,这一切还需要石虎自己的调度。 而那二十一路诸侯,其实除了姚弋仲、蒲洪、刘显等这些原本就拥兵自重的各族军阀之外,各地的刺史、郡守都有,只不过他们的兵力有限,比不上本就拥兵十几万的大军阀而已。 现在,整个大赵国的人口不过一千八百多万,当兵打仗的却有那么多人,不得不说,乱世的残酷性,几乎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胡人们害怕汉人得势,又自恃自己的铁骑厉害,故而很少征召汉人入伍的。 第129章 延津之战 公元前342年二月初,石虎会盟二十一路诸侯于襄国的观雀台,饮宴过后,颁布讨伐逆贼石宣的诏书,诏书中列举石宣的十大罪状,罄竹难书,诸侯皆愤慨。 石虎拜石闵为大司马、讨贼大都督,节制诸军,负责平定叛乱之事。 二十一路诸侯近三十万之军,再加上石闵原有的部众和其他将领的兵马,接近六十万,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和防止一些突发状况,石虎留下了其中的二十万之众,只给四十万人马石闵,后者欣然接受。 二月四日,石闵率军出击,与石宣亲率的叛军在延津遭遇,双方隔着一条延水进行大战。 “杀啊!”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号称“八十万”兵马的叛军处于防守的劣势,而仅仅只有四十万军队的官军却处于上风,属于进攻的一方。 官军的将士们在己方的投石机、床弩、箭雨等杀伤力极强的重武器的掩护之下,通过搭设浮桥,或者撑船的方式渡河作战。 为了击退来犯的官军,叛军那边严阵以待,修筑了壁垒,放射火箭,焚毁了浮桥、船只。整个河面,一片火海,被火箭烧到的官军将士们哀嚎着,钻到了水底,被活活地淹死。 交战了一日,官军未能强渡延水,在丢下了近万具尸体之后,官军随之鸣金收兵。 石闵击鼓聚将。 “诸位,强渡延水,我军必损失惨重。对面的叛军已经在沿岸建造壁垒,搭设工事,严阵以待,还好事前,我已经命人打探过延水之深浅,在延水一角有一个浅滩,兵马可直接渡河!今日一战,叛军必心存侥幸心理,认为我军不会夜袭,也不能确定我军会从何处夜袭。故而这个时候发动夜袭,是为最好之战机也。” 这时,姚弋仲站出来道:“请大都督下令,末将无从遵从!” “好!姚弋仲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精锐步骑五万,抢先渡过延水,占据险要之地,拖住敌军!” “诺!” 石闵又道:“其余诸军,在大战打响之后,当从沿岸发动渡河作战!使叛军首尾不能相顾!” “遵命!” 子时,姚弋仲率领的五万精锐步骑便举起火把,趁机渡过延水。对面负责防守的叛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官军所破,彻底登陆,叛军大败,纷纷四散而逃。 官军的铁骑是得势不饶人的,在姚弋仲的号令之下,数万骑卒挥着嗜血的斩马剑,肆无忌惮地屠戮着到处逃窜的叛军将士。这些叛军将士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战斗力,好多都是刚刚拿起武器,没有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的新兵蛋子。 这些新兵能打顺风仗,壮大声势,但是碰上逆风的战事,便一击即溃,溃败之势是无可挽回的。 “姚弋仲那里已经渡河了!”看见对岸亮起的火龙一般的火光,石闵心下大定。 接下来,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官军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对对岸的叛军发动了强大的攻势。 仓促之间的袭击,叛军根本反应过来,就算将领们反应过来了,想要发号施令,但是碰上了一面倒的屠杀的士卒们根本不听使唤,丢盔卸甲,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不到半个时辰,石闵便率着军队全部渡河,乘胜追击,冲击对面的叛军大营。 “撤!快撤!”石宣自知大势已去,不敢再在这里驻足了,于是慌乱之下,便带着数百骑狼狈地往南方逃去。 这个时候,正规军与杂牌军的战力就凸显出来了。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几十万的官军长驱直入,一路追杀溃逃的叛军将士,但凡是没有跪下来投降的,甚至是晚了一步,统统被赶尽杀绝。乃至于一些已经跪地求饶的,碰上了残忍嗜血的胡人骑兵,都会被砍掉了项上人头,死状凄惨。 石闵打手一挥道:“传令下去!投降不杀!” “大都督有令!投降不杀!” “大都督有令!投降不杀!”石闵的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一些杀得兴起的胡人骑兵,碍于石闵立下的严酷的军法,都没敢再动手随便杀死降卒。 石闵之治军,有多么的铁面无私,大家没看见过也听说过,没必要为了一时之快,把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经过了一夜的追杀,叛军伏尸数十里,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蒲洪不由得捋须笑着道:“哈哈哈哈!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想我蒲洪戎马半生,打了几十年的仗,却从未打过如此顺利的仗!兵锋所至,势如破竹啊!” “是啊。”在一侧的姚弋仲微微颔首道,“叛军号称有八十万人马,其实不过四五十万的老弱病残,不堪一击。这还有赖于大都督你的战术得当,用兵如神啊!大军还没开进延水,大都督便找好了从延水渡河作战的位置,岂非料事如神乎?” “大都督用兵如神,末将拜服!”在场的将领都无不向石闵行了一礼,表示心悦诚服。 石闵摆了摆手道:“这一战的胜利,大家都是有汗马功劳的,非我石闵一人之功也。” 说真的,对于能打赢这场延津之战,石闵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对于自己能对叛军战而胜之是深信不疑的。 别的不说,叛军里面真正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士卒不多,绝大多数还是刚刚被拉了壮丁,被迫参战的老百姓。 能击败这些乌合之众,石闵的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成就感。 没错,延津之战的规模很大,参战的兵力达到七十万以上,但是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的。 石闵麾下的军队,一半以上都是经过大战的老卒、锐士,战斗力十分的强悍,故而能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日之内大破叛军,这一点都不足为奇。 而且在战前,石闵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早已命人打探好襄国到邺城一些地方,极有可能爆发大战的位置。诸如一些偏僻的小道,一些浅滩,石闵都了如指掌,叛军拿什么跟他斗? 这时,姚弋仲起身道:“大都督,眼下的延津之战,我军毙敌八万余,但仍有二十余万的降卒该作何处理?” 闻言,众将都面面相觑。 按照赵军以前的惯例,对于降卒一般都是杀掉的。可是在大战的时候,石闵曾经说过“投降不杀”,这可不好反悔,不然就跟当年的白起坑杀几十万的赵军降卒一般。 石闵对此早有了计较,于是挥了挥手道:“此战,是为平叛之战,只诛首恶,附逆者皆可宽大处理。这些士卒只是被逆贼石宣挟持的普通百姓,并非是真心想附逆的,本都督当上奏大王,请求宽大处理。” “这……” 姚弋仲又道:“大都督,这恐怕不好。二十余万的降卒不方便管理,而且军中的粮秣所剩无多,眼下摆在咱们面前的,还有邯郸、武安、邺城等易守难攻的城池,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攻城掠地,直取邺城!若是战事僵持下去,对我军是极为不利的呀。” 石闵沉声道:“此事我会亲自向大王陈情的。二十余万的降卒背后,是二十余万个家庭,怎能说杀就杀?此番的平叛之战,本就是在内耗我大赵国的国力,将他们全杀了,日后朝廷拿什么扫灭列国,一统天下?” 第130章 只诛首恶 在延津之战的捷报传来的同时,石闵的一本奏牍随之摆到了石虎的桌案上,供其阅览。 首战告捷,即大败了叛军,几乎将叛军主力消灭殆尽了,石虎不由得大喜过望,但是石闵从前线传回来的奏牍,却让石虎的眉头一皱,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不过,这到底是石闵的请求,又是为了国家的根本而考虑的,石虎不敢马虎,便将自己最为信任的谋臣申钟和申扁这对夫子召进宫里,共商此事! 申扁听说了石闵的请求,在向石虎恭贺战胜之喜后,又道:“大王,臣以为大都督所考虑的事情不无道理。延津一战,降卒多达二十余万,若是全部杀死,只怕会失去天下人的心。这且不说,此战,为平叛之战,本身就是我大赵国的国力进行的内耗,内耗愈发严重,国力就会衰退!” “申钟,你认为呢?”石虎沉吟了一下,又将目光放到了在一侧低头不语的申钟的身上。 申钟回答道:“大王,申扁说的没错。经过先帝与大王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中原的人口这才有所恢复,稍有起色,若是大王执意要杀死这二十余万的降卒,只怕国内不知会出现多少的寡妇,多少的儿女没了父亲,如此民心必乱。大王若欲扫灭列国,建立秦始皇、汉高祖一般的统一的伟业,无有青壮作为兵源是不可以的!” “所以,臣亦请大王为了我大赵国的百年大计,为了统一之大业,对降卒宽大处理。只诛首恶,在战后释放这些降卒,使之卸甲归田,或者戴罪立功,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申钟口中的“先帝”,便是石勒。 其实,羯赵国有两位“先帝”,石勒与其子石弘,后者在位四年,不过是石虎手中的傀儡皇帝,不值一提。 所以石弘一直都被世人所忽略,存在感极低。 石勒初起时,往往对攻下的坞壁垒征收义谷,有时也以掠夺方式获取军粮。约在313年始采用租调剥削方式。 石勒下令州郡检查户口,征收田租户调,规定户赀出帛二匹、租谷二斛。 称赵王后,石勒较留意于农业生产,常遣使者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故当石虎统治之初,租入殷广,邺都的中仓每年有百万斛的租谷输入,沿水次诸仓也储积了不少粮食。 羯赵国采用胡、汉分治政策,设置大单于统治各少数族人,又设置专门的官职管理胡人辞讼和出入,甚至强行规定称汉人为“赵人”,胡人为“国人”,并严禁呼羯为胡。 石勒、石虎均沿用刘汉的徙民办法,将被征服地区的各族人民迁往其统治中心襄国、邺及其周围地区,以便控制。对人民的统治,除以州、郡行政系统管理外,同时存有以军事组织形式管理并占有人口的制度。 得益于石勒的一些政策,赵国的黎庶虽然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好歹能活下去,人口有了一定的增长,较之于三国时期人口多上许多,不过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羯人和羌人,汉人占了各族中的绝大部分。 现在的石虎还没意识到汉人对于羯赵朝廷的危害性,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有意“苦役晋人”,严重地破坏了农业生产,使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激化,起义不断发生。 石虎摆了摆手道:“朕又何尝不知?可是申扁申钟,你二人可知道,朝廷当前的心腹大患乃是石宣的叛军,一日不拿下邺城,一日不杀死石宣,一日不能平定叛乱,朕心难安,国内的动乱就不会停止。” “而现在,石闵虽然率军在延津大破叛军,几乎歼灭了叛军的主力,但是叛军在邯郸、武安一带布置了重兵,仗着城高池深,叛军必定负隅顽抗!我军若无多余的粮秣,只怕是无以为继,不能早日平定叛乱啊。” 闻言,申扁颔首道:“大王是在担心我军受挫,不能早日平定叛乱?” “不错。在战前,朕已经征集了许多的粮秣,可是再养上这二十余万的降卒的话,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而且,这些降卒人心未附,难以管理,若是就地遣散了他们,又回到叛军的阵营里,继续为虎作伥,阻挡王师又待如何?而要管理这么多的降卒,不抽出一些兵力看押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又如何能保证我军可以势如破竹,一举拿下邺城,平定叛乱呢?” 听到这话,申钟与申扁父子二人面面相觑,随后,还是申扁站出来道:“大王,既然对降卒争取宽大处理的事情是大都督提出来的,何不让大都督自行解决?” “此话怎讲?” “当前的要务,便是平定石宣之乱。请大王让大都督立下军令状,保证能在三个月之内捣破邺城,杀死石宣,平定叛乱!否则这二十余万的降卒便养不得,只有尽数杀之了。” “善!” 石虎的密信很快就送到了石闵的手里。 三个月之内平定叛乱,真的能做到吗?老实说,石闵的心里没底,不过为了留下这二十余万的降卒,石闵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饿着肚子,走投无路的人是很可怕的,偏偏那些降卒中,有着不少都是汉人! 为了保住汉家的元气,不至于将来受制于胡人,沦落到无兵可用的地步,石闵只好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立下军令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若是三个月内,石闵不能长驱直入,攻破邺城,取下逆贼石宣的首级,平定叛乱,便提头来见! 绕是如此,石闵不是那种喜欢吃亏的人,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这不,为了震慑和管理这些降卒,石闵在延津设立了战俘营,如圈禁鸡犬一般,把二十几万的降卒都关到了战俘营里。 同时,石闵还打算杀鸡儆猴,将降卒们集中起来,并且把叛军中百夫长以上级别的将领都揪出来,跪在这些降卒的面前,来一个杀一儆百。 石闵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高台,俯瞰着底下形形色色,满是惶恐的神情的叛军降卒。 以往赵国的军队是怎么对待战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又有目共睹的,赵军对待战俘,一般都是格杀勿论的。先秦时代,列国之间的征战还讲究战争礼节,无论胜败,都会将各自的俘虏和降卒进行交换,或者是出钱赎买。 而秦汉以后,彻底礼崩乐坏,大家为了取胜,为了打击敌方的根本而不择手段,其中屠杀就是一种必要的手段。 尤其是这个五胡乱华的乱世,列国都信奉丛林法则,将弱肉强食,奉为圭臬! 因此每每攻下一座城池,军队都会大开杀戒,屠戮手无寸铁的黎庶,抢走妇女,作为生育的工具和食物。原本的中原大地,俱是膻腥,如草原上的部落混战一般,毫无规则! 而对于战败的一方来说,降卒和战俘是不一样的。 降卒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投降的,战俘则是在战斗中被俘虏的。性质不一样,所能得到的待遇不同,不过嗜杀的赵军可不管是战俘还是降卒,想杀就杀。 好在石闵的名声还算是不错的,在一贯嗜杀的赵国将领中,算是最“良善”的名将。这一回石闵能使得这么多的叛军将士投降,除了叛军确实是走投无路之外,石闵不会滥杀无辜亦成了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眼下这降卒这么多,只怕石闵自己都做不了主! 石闵看着底下的叛军将士,肃容道:“列位,我是大王钦封的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石闵!延津之战,已经过去三日,想必你们对于自身的命运会如何,都是揣揣不安的吧?我之所以迟迟不能给你们一个答复,是因为这个事情,我无法自己做主!二十几万的降卒,是杀是留?” “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的生死存亡,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已经向大王请命,想留下你们的性命,戴罪立功!上天有好生之德,谁不是娘生爹养的?谁不想好好地活着?但是活着,活下去,必须要有资本!” “我石闵自问已经是对你们仁至义尽了!眼下乃是饥荒之年,粮秣无多,留下你们,如何管理?是留是放?我石闵已经向大王保证过了,让你们活着,但前提是,三个月内,必须攻下邺城,平定石宣之乱,不然我石闵便要人头落地了!” “看到这些人了吗?” 石闵指着跪成了两排,大概有五百人的衣甲凌乱,精神萎靡的叛军将领。 “他们是叛军中都尉级别以上的将领!此战,我军只诛首恶,对于一般的附逆士卒可以宽大处理!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胁迫的壮丁!在此之前,你们或者是在田间地头耕作的农民,或者是在闹市里吆喝的小贩,或者是渔夫、游侠,你们打从心底不愿附逆。” “所以大王愿意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同时,希望你们能服从我的管理,有违抗者,一律军法从事!” 随后,石闵打手一挥,丢了一枚令箭下去。 “枭!” “噗嗤嗤!……”在高台下跪成了两排的叛军将领顿时被砍去了脑袋,好多人因为刀钝,没砍得利索,又被砍了一回,就跟杀鸡一般,血流如注,血淋淋的场景不仅让人战栗,还让人反胃得很。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降卒不无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紧接着,石闵又针对这二十余万的降卒进行了明确的规划。 被胁迫的降卒,或者是负伤的降卒都被留在延津,按照保甲制度被严格控制起来。 石闵创造出的保甲制度可谓是别出心裁的。 原本的保甲制度是若干家编作一甲,若干甲编作一保。保设保长,甲设甲长。以便统治者对人民实行层层管制。 保甲制的实质是通过联保连坐法将全国变成大囚笼。联保就是各户之间联合作保,共具保结,互相担保不做通共之事,就是一家有“罪”,九家举发,若不举发,十家连带坐罪。 而现在,为了行之有效地管理这么多的降卒,又不至于将他们监禁起来,过多地浪费兵力,石闵决定使用保甲制度来进行管理。 换言之,以个人为一单位,十人为甲,设甲长,十甲为一保,设保长。 一甲之内,一人犯罪(逃跑),同一甲的九个人全部株连,没有检举亦要被株连杀死。一保之内,跑的人超过十人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为了尽快结束战事,使用炮灰,石闵还征调了降卒中训练有素,或者是久经战阵的人,使他们戴罪立功。 第131章 邯郸 “杀啊!” 邯郸城下,士气高昂的官军将士正在架着云梯,悍不畏死地登上城头,与叛军展开生死搏杀。 邯郸,这一座千古名城又迎来了残酷的战火! “邯郸”之名,最早出现于古本《竹书纪年》。 据石闵所知,邯郸的地名源于邯郸山,在邯郸的东城下,有一座山,名叫邯山,单,是山脉的尽头,邯山至此而尽,因此得名邯单,因为城廓从邑,故单旁加邑(阝)而成为邯郸。 邯郸二字作为地名,三千年沿用不改,是华夏地名文化的一个特例。 传说上古时期人类始祖女娲就在邯郸古中皇山抟土造人、炼石补天。8000多年前,新石器早期的磁山先民就在这里繁衍、休养生息,开启了农业文明的新纪元。 邯郸的城邑,肇起于商殷。在商代早期建都于邢(今邢台),后迁都于殷(今安阳)的数百年间,邯郸均为畿辅之地。 古本《竹书纪年》中,就有商末殷纣王在邯郸建“离宫别馆”的记载。至迟在殷纣王时期邯郸一名就已经出现,证实邯郸古城距今已有3100多年的建城历史。 邯郸之域在西周时属于卫国,春秋时为晋地,当时邯郸已是闻名遐迩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比较发达的著名城邑。 晋定公十二年(公元前500年),晋国正卿赵鞅(赵简子)已将邯郸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从此,邯郸便成了赵氏的世袭领地。战国时,赵敬侯元年(公元前386年)将赵都自中牟(今河南鹤壁西)迁徙到邯郸,邯郸作为赵国的都城,历经八代王侯,延续了158年的繁华。 特别是一代英主赵武灵王,开改革之先河,实行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富国强兵,国势大盛,雄踞战国七强之列,使赵国成为可与强秦抗衡的国家之一。 秦始皇十九年(公元前228年)秦军破邯郸,赵王迁降秦,邯郸属秦国,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灭赵国。次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将全国分为三十六郡,邯郸是邯郸郡的首府。 汉高祖四年(公元前203年)立张耳为赵王,都城仍设邯郸。 九年,刘邦封其爱子如意为赵王,并重建邯郸宫城,富丽堂皇的温明殿即建于此时。一直到西汉后期,邯郸城有“富冠海内,天下名都”之称,是除国都长安之外,与洛阳、临淄、成都、宛(南阳)齐享全国五大都会盛名,从战国到东汉,邯郸兴盛长达500年之久。 东汉末叶,豪强并起,割据混战,邯郸罹难兵燹灾祸,开始走向衰落。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汉献帝册封曹操为魏国公,于邺城建都。在经济上实施屯田安民,大兴水利,营建魏都,开修道路。 魏都的营建,以中轴为对称法则著称于世,并修建了铜雀、金凤、冰井三台。西晋左思所作《魏都赋》,正是描写邺城此时的繁华景象。 邺城的兴起导致黄河以北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南移,邯郸此时沦为一般的县城,隶属于魏郡。 三国魏黄初二年(公元221年)邯郸属广平郡,东晋后又改属魏郡。 代之而勃兴的魏都邺城继而先后为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的国都,前后历时364年,对于后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冲啊!” 邯郸城下,喊杀声震天动地,震耳欲聋。 石闵亲自督战,指挥赵军将士们奋不顾身地冲击着邯郸城。 “嗖嗖嗖!……”经过了这么一番混战,无论是官军还是叛军的弓箭手,都在各自放箭,射杀敌人。 “啊!”且看一个倒霉的官军士兵被射瞎了眼,捂着流血汨汨的眼睛在那里哀嚎着,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还有几个赵卒扑了上去,最后被一阵乱箭射穿了衣甲,纷纷溅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娆的血花,倒在了血泊里,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官军作为进攻城池的一方,比较负隅顽抗的叛军,伤亡自然是要大的多的。 叛军据城而守之,使用擂石、滚木、油锅水、箭矢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居高临下地打退了官军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 “嗷呜!”正在攀爬云梯的官军士卒被油锅水泼到,顿时惨嚎了一声,浑身湿淋淋的一片且不说,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还连累了后面的几个战友摔了下去。 “砰!” 至于被滚木或者是擂石砸到的官军士卒,下场亦是惨不忍睹。被重物砸到,顿时头破血流,身子都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还没等官军士卒爬上去呢,就有一些叛军将士挥着长矛长枪刺伤了他们,这又杀伤了许多的官军士卒。 好不容易爬上了城头,又被城头上的叛军将士一窝蜂地围了过来,武力不济,或者是倒霉透了的官军士卒就被刺了透心凉,然后被刺成了刺猬一般,乱刃分尸。 城门口那里,官军士卒们推着冲车,在那里猛烈地冲撞着偌大而结实的城门,城门几乎是摇摇欲坠的,但是城门里面,还有不少的叛军将士用自己的身躯挡着,硬是顶住了冲车的撞击。 打这种攻坚战,消耗太大,石闵是最不想打攻坚战的,奈何叛军已经不敢出城野战了。 又打了一日,随着官军鸣金收兵,邯郸攻防战便宣告了一段落。 夜幕降临。 石闵将自己的几个心腹大将,王平、文泰、李信、陈长生、恶来、花木兰六人都聚集到中军大帐,商议大事。 值得一提的是,董匡和卫峥被留在了襄国,整顿襄国的军务。毕竟石虎是不怎么放心石闵一个人带几十万大军的,将妻儿留在襄国的同时,他的一些亲信也必须驻防襄国,以备不时之需! 王平首先说道:“大都督,这邯郸城可真是有够坚固的!我军几十万人马围城打了两日,愣是不能撼动这座邯郸城一下,早知如此,当初大军过邯郸的时候,就应该先攻下这座城池啊!” 当时石闵又何尝不想拿下邯郸? 可是那时的赵军仍在护驾,出逃襄国,后面还有追兵,邯郸乃是河北的一座重要的军事重镇,居于襄国与邺城之中,地理位置十分险要,拿下邯郸,就是逼着石宣狗急跳墙,集合优势兵力来攻,若是早日决战的话,石闵岂有机会扩军?岂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 故而,石闵摆了摆手道:“邯郸城易守难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眼下,据我所知,邯郸的守将是梁犊、麻秋,是咱们的老相识了。邯郸守军应有十万左右,粮秣不少,可能石宣自己都没有把握打赢延津之战,所以早就在邯郸巩固了城防工事,囤积了粮秣。” “现在石宣已经回到了邺城,继续调兵遣将。若是我们不能早日攻下邯郸,继续南下的话,三个月之内,只怕是无法平定叛乱的。” 闻言,众将都默然无语。 石闵又道:“现在我军兵多将广,没必要对着一座邯郸城死缠烂打的。所以我决定分兵南下,攻下武安,以切断邺城与邯郸的联系,同时能将武安作为进攻邺城的前哨站,早日平定石宣之乱。” “大都督,末将愿意领兵攻下武安!”众将纷纷请命。 攻下武安,将成为这场平叛之战的关键的一步,石闵不敢马虎,所以没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李菟、李农、姚弋仲等这些不是一条心的将领。 石闵扫视了六位将军一眼,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李信的身上。 “李信!” “末将在!” “你明日一早,便率我汉军之步骑三万人,长途奔袭,务必尽快拿下武安!” “诺!”李信欣然受命。 “花荣(花木兰)、文泰!” “末将在!” “你二人随同李信出战!” “遵命!” 文泰很乐意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但是花木兰的黛眉一蹙,明显是有些不乐意的。 第132章 断袖之癖 夜深了,在石闵的寝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一番景象。 石闵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睡前阅读一下书籍,诸如兵法、诗赋、古籍、史书等书籍他都看过不止一次,读得滚瓜烂熟的。石闵比较喜欢看一些杂书,涉猎的范围极广,不过能增广见闻,倒是远胜于一般的儒生。 开卷有益,在乎心灵。 此时的石闵拿着书本在翻看,心思却不在书里面的内容上。 他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自石闵派独孤伽罗刺杀石宣开始,这盘棋就已经开始了。 石闵以赵国为棋盘,以所有的赵国君臣、军民为棋子,乃至于石虎、石宣都被他玩弄于鼓掌间,这一手笔不可谓不大。 绕是如此,从石虎出逃到襄国开始,棋局的走向都不受控制了。 人心难测,人不可能真的成为棋子。所以世事的变化,已经超乎了石闵的臆测。 延津之战,官军大胜,俘虏了二十余万的叛军将士,但是这也给石闵带来了许多的困扰! 虽然说,这些降卒中,汉人不多,却也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汉卒,其余的都是羯人、鲜卑人、匈奴人等胡人,但是石闵并不想让这么多的汉人给他们陪葬。 上天有好生之德,石闵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不会草菅人命,可是杀了这二十几万的降卒,他将背负“人屠”、刽子手的骂名,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中。 留下这些降卒,襄国朝廷养不起,战事还要进行下去的话,石闵就要想方设法地在三个月内结束平叛之事,不然他真的是性命难保。 当然了,如果真的无法在三个月内平定叛乱,石闵是绝不会坐以待毙,自刎谢罪的。 他石虎可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君主! 石闵已经想好了,若是真的不能在三个月内平定叛乱,石虎又要自己自刎,或者是撤换自己,拿掉自己手里的兵权的话,自己便顺势而起,反手一击,拿下襄国,自己称王称霸。 实质上石闵此时已经有了称王称霸的资本。 不说他麾下有二十万之众,就是那些降卒都是可以利用的。 没错,石闵已经在降卒里散播了传言,是他石闵用自己的脑袋换得了他们的性命。现在石虎要卸磨杀驴了,杀了石闵,下一步不是要杀死他们这些降卒吗? 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这些降卒岂能不奋起反抗? 有了这么多的兵力,石闵不相信自己拿不下襄国,杀不了石虎!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石闵势必要向偏居一隅的东晋朝廷低头,向晋室称臣,以换取自己在中原的立锥之地。而这,就是石闵不乐意见到的事情! 石闵的野心极大,救下那二十余万的降卒,除了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负罪感之外,更多的,还是想换取老百姓的拥戴,博得一个好名声。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拥有强军固然重要,但是好的名声也能让石闵受益匪浅。 毕竟,没有一个好的名声,没有仁义之名,石闵何以得到臣民的拥戴,何以招贤纳士,不战而屈人之兵? “大都督。” 外面忽而响起一阵轻轻的呼唤声。 “是木兰吗?进来吧。” 花木兰用的是假名花荣,女扮男装,只有石闵知道这个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小白脸”,其实是一个女子。在军中,人人都知道石闵的亲兵营的大统领是花荣,字木兰。 花木兰原来是在巡夜的,见到石闵的寝帐还是灯火通明,知道他可能还没睡觉,所以这才找了过来的。 “坐吧。”看着还是一身戎装,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木兰,石闵指着对面的一个蒲团,让花木兰坐下。 “是。” “木兰,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明日一早,你就要随同李信他们南下攻打武安了,还是早点睡吧。” “那大都督你为何还不歇息呢?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闻言,石闵的神色一僵,便变了脸色道:“哈哈。我能有什么心事?现在我军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邯郸和武安,一切尽在掌握中。” “大都督不愿说就罢了。大都督,你的心事我不能帮你解决,但是木兰还是想帮你分担一些的。” “傻丫头。”石闵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不是一直在帮我分担吗?” “那你这回为什么派我出战?木兰不想离开你,大都督你让长生做了亲兵营的大统领,以后我是不是都要独自领军,不能再时时跟随你,看到你了?”花木兰的眼圈一红,似乎快要落泪了。 “唉!” 石闵长叹了一声,随即坐到了花木兰的身边,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石闵何尝不知道花木兰对于自己的爱慕之情? 可是生逢乱世,终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 花木兰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无论是勇武还是谋略,以及统兵作战的能力,丝毫不逊于李信、文泰等人,若是石闵娶了花木兰,可能才是害了她。 这个时代,固然没有似宋朝以后的那般,强迫女子裹脚,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轻视女人,但是让一个女人统兵作战,想想都觉得太胡闹了。 “木兰,这些年你待在我的帐下,听我悉心教导,耳濡目染之下,你早已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你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木兰,你就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是太屈才了,太埋没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都督,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花木兰的眼睛又是一红,如小兔子一般,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好好的安慰她。 石闵摇摇头道:“木兰,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但我不能因此而害了你。你对我石闵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这又能如何?我能娶了你吗?” 花木兰哭哭啼啼地顺势倒在了石闵的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胸口,吸了吸琼鼻,泪湿衣襟。 “大都督,我愿意……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木兰做奴做婢都愿意的!大都督,你可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木兰的阿爹,就属大都督你对木兰最好了,木兰舍不得离开你呀。” 闻言,石闵轻轻的抓着花木兰的素手,叹息了一声道:“唉,木兰,你以为嫁给我,做了我石闵的一房妾室是幸福的吗?在军中,咱们好歹还能时常见面。我已经是可想而知的,日后的战事必将更加的频繁,我必将很少有时间能回家的。而木兰你若是嫁给了我,必须要独守空房,每日过着百无聊赖的贵妇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石闵可是很了解花木兰的脾性的,这个巾帼英雄不同于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在出嫁之后,出嫁从夫,总是会待在家里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而花木兰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本身就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这骤然过上了贵妇人的生活,如董巧巧、石兰、崔莹、独孤伽罗她们一样,独守空房,花木兰能忍受得住吗? 要知道,石闵的这四个妻妾都有自己的事情干的。 董巧巧负责打理家族的生意,待人接物;石兰喜好打猎,会不时地跑出去与一些胡人贵妇到郊外狩猎;崔莹也有一定的商业头脑,故而石闵将酒窖的生意,酒窖作坊交给了崔莹管理,并让她协助董巧巧打理家族的生意。 至于独孤伽罗,这是一个擅于耍弄阴谋诡计的人,石闵让她在各地开设青楼、窑子、酒肆等花天酒地的场所,负责收集情报,以独孤伽罗的能力和心性,倒是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的。 而花木兰不一样,除了打仗,除了杀人,她似乎什么都不会干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花木兰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打理生意的事情,待人接物的事情,花木兰都是做不来的。 “大都督,我今晚想躺在你的怀里歇息,可以吗?” 看着花木兰近乎哀求的神色,石闵不忍拒绝,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夜色无边,已经是子时,看见花木兰还没从寝帐中出来,负责守夜的亲卫们不由得愣住了。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咱们的大统领还没出来?” 其中一个亲卫面露猥琐的神色,笑着道:“嘿嘿嘿,该不会是大都督和大统领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累了,都休息了吧?” “去,瞎说什么?咱们大都督是那种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咱们大都督虽然为人正直,乃当世的伟男子,但是架不住大都督心大,可以男女通吃呀!你瞧瞧,咱们的大统领生的如此的细皮嫩肉的,那模样俊俏得就跟女子一样!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了!说不定咱们大都督也瞧上了她呢。” “不可能。大都督岂会有断袖之癖?” “那你说大统领怎么这么久还没从里面出来?” “这……说不定大统领还在向大都督汇报军情呢。” “胡扯!大统领是咱们亲兵营的大统领,居于中军,能有什么有利的情报?我赌一两银子,大都督有断袖之癖,而且已经在和咱们大统领有过鱼水之欢了。” 石闵与花木兰入睡的时候,还不知道帐外的亲兵在调侃他们! 第133章 破武安 翌日一早,李信便带着三万精锐步骑出发,长驱百余里,南下进击武安城。 正所谓“兵贵神速”,这支步骑的任务乃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地拿下武安,好达到切断邯郸与邺城之间的联系,占据武安,作为之后攻打邺城的桥头堡。 这支官军的速度极快,李信在进军的同时,还不忘往武安派出斥候侦察。最后得到的消息,让李信不由得眉头一皱。 “文泰、花荣,我方才得到斥候来报。说是武安那里已经四门紧闭,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武安的守军应有万余,守将不是别人,正是奋威将军朱保!” 闻言,文泰与花木兰的神色都变得十分严峻。 文泰叉手道:“将军,素闻朱保此人骁勇善战,善攻而不善守,此时末将愿率一部精锐,扮作邯郸叛军之溃兵,混入城中,当可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武安!” “不。”李信摆了摆手道,“文泰,朱保固然是一员勇将,但是不乏谋略。他怎么可能冒着城池陷落的危险让溃兵进城?” “不知将军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用疲敌之策。这样,将我军三万人分作六队,一队五千人,间隔半个时辰,佯装进攻一次武安城。武安城颇大,我军可分兵进攻,而叛军不能分兵防守也。如此一来,不管城内的叛军分兵或者不分兵,我军都有机可乘!” “善!”文泰与花木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李信的这个计策可行。 武安城,是自古以来河北的一座军事重镇,坐控井陉,北达襄国、邯郸,南通邺城,属于羯赵国魏郡的县城。 本来在赵国覆灭,秦朝建立以后,武安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军事重镇的作用,此后的几个朝代,对武安有所修缮,不过武安却已经沦为一个不起眼的县城。但是石宣叛乱之后,便又重新加固了武安的城防工事,所以此时的武安,实质上也起到了军事屏障的作用,其易守难攻的程度,不下于邯郸。 一万多的守军,守住一座武安城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李信的这种战术很无赖,以武安守军的兵力根本就是捉襟见肘的。 接下来,文泰首先率领五千骑兵赶到武安城下。 “杀啊!”下了马,官军并没有按部就班地安营扎寨,而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对武安城发动了进攻。 “铛铛铛!……”挂在武安四面城楼上的铜锣响起,这铜锣声代表着敌军来犯。 骤然听见这喊杀声和铜锣声,原本正在吃早餐的朱保勃然变色,找来了一名亲兵,听说是官军来犯,他连忙穿戴好衣甲,拿上一柄环首刀就骑上了战马,往城头那里跑过去。 “杀啊!冲!” 这些官军的动作十分的古怪,别看他们下了马,拿起了云梯往城墙这边冲,但是每每接近城墙,进入了守军的射程之内的时候,总是会随着令旗撤了回去。 这一来二去的,守城的叛军将士抛射了几轮箭矢,但是射杀的敌人却寥寥无几! “停止放箭!” 朱保的眉头一皱,这些官军似乎只是在佯攻啊。 闹腾了一会儿,官军果真如潮水一般退去。 朱保以为官军是在装腔作势,遂不以为意,又回到了自己的府衙,继续吃早餐。 刚刚吃完早餐,就又听见了铜锣声和喊杀声,朱保气坏了,但是又怕这回官军是真的在进攻,故而他又拿起了环首刀,跑上了城头上。 这一回官军是真的在进攻城池的。 在花木兰的统率之下,五千官军步卒如黑云压城似的,撒开脚丫子往城墙那边冲了过去。 官军士卒们架起云梯,开始往城头上攀爬,仅有几个官军爬上了城头,与那里的叛军将士短兵相接。不过,没多久官军又开始鸣金收兵了,只抛下了不足一百具的尸体。 对于官军的这种做法,朱保真是一头雾水的。 朱保身边的一个部将道:“将军,这可能是敌军的疲敌之策,意在骚扰我军,在我军将士疲惫不堪之时,再一举攻城的策略!” “如何破解?” “可以将兵将们分成两批或者三批,轮流守城。” 闻言,朱保摆了摆手道:“你的这个主意谈何容易?我武安城的守军本就不多,再分兵守城的话,只怕更为敌军所趁!” 朱保没有听信这个部将的提议,这一下可因而吃了苦头。 官军先后五次佯攻武安城,间隔为半个时辰,或者猛烈或者装腔作势,没折损多少的兵马,却将城内的叛军将士折腾得够呛的。 看着守城的将士们疲惫不堪的模样,朱保无可奈何,只好将兵力分作两批,同时派人去城内强行征召青壮,命他们协助守城。 等到第六回的攻城战告一段落后,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接到回报说城头上的叛军兵力有所减少,于是李信微微颔首道:“是时候了。传令下去,全军进行最后的休整,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击!”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再一次在武安城外响起。 这已经是官军的第七次进攻了,守城的叛军将士表示很麻木,但是在各自的都尉的呼喝之下,他们又不得不拿起了武器,跑到城头上应战。 这一回应该还是佯攻吧!这是很多叛军将士心中的想法。 李信可不管叛军在想什么,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挥剑道:“进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啊!” 武安城内外,已经是尸横遍野,血迹斑斑。还没有经过任何打扫的战场,又一次迎来了血雨腥风! 在李信的一声令下,卯足了劲的官军红着眼睛,争先恐后地往城墙那边扑了过去。 这支官军是长途奔袭的,除了必要的云梯之外,诸如投石机、床弩、霹雳车之类的攻城器械都没带,所以要攻下武安这座坚城,必须要用人命去填! 放眼望去,武安城下,好似一股巨大的黑色洪流冲击而来。 身穿青衣黑甲的官军士卒们撒开脚丫子狂奔,迎着城头上的叛军的铺天盖地的箭雨,他们呼号着,奋不顾身地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 “敌军又攻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保气得把茶杯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但是不管朱保怎么生气,城外的官军是没有闲着的。 这还有完没完啊?都连续打了一天,进攻了整整七次了! 官军带着一往无前之势,迅速攻上了城头,越来越多的官军士卒上了城头,与叛军进行了生死搏杀。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叛军将士,这一下可是猝不及防,当朱保气冲冲地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口已经被冲进来的官军士卒打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如狼似虎的官军将士! “逃啊!” 兵败如山倒。 叛军们顿时作鸟兽散,朱保眼见大势已去,赶紧领着自己的一队亲兵想要杀出重围,不料被文泰所部兵马迎面撞上了! “受死吧!”文泰认得朱保,见这厮慌慌张张地想要逃跑,遂挺起一杆长枪,直刺过去。 朱保慌忙挥着手中的环首刀招架了几下,左劈又砍,“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过后,文泰逮住了一个空隙,挥着长枪,一下子就挑飞了朱保的环首刀,然后欺身而上,一枪在朱保的心口上戳了一个窟窿,顿时血流如注! “朱保已死!” 随着朱保的死去,群龙无首的叛军将士顿时跪倒在地上,扔了武器,向官军投降了。 第134章 献降 “好,好啊。” 正在与秦牧对弈围棋的石闵,接到了武安方面的捷报之后,顿时喜不自禁,点了点头道:“哈哈!我果真没有看错人!攻下武安,李信他们只用了一日!” 秦牧作揖道:“主公,眼下武安已下,切断邯郸与邺城之间的联系的战略目的已经做到,不知主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闻言,石闵不由得眯着眼睛道:“攻克邯郸,并不是最主要的。邯郸只不过是咱们平叛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暂时打不下,可以绕开嘛!” “噢,如此说来,主公是打算放弃进攻邯郸,南下攻打邺城吗?” “不错。”石闵微微颔首道,“这几天,咱们对邯郸城围而不攻,将士们一直在养精蓄锐,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军目前还有三四十万之众,兵多将广,围一座邯郸城是绰绰有余的。秦牧,我准备起步骑二十万,南下攻打邺城,争取早日拿下邺城,平定石宣之乱!你认为如何?” “甚妙。不过主公,石虎那边,你可能还要给他一个交代。” “此话怎讲?” “邯郸守军,多为原来的东宫卫士,是叛军中的精锐之师,训练有素,战力不俗。主公不妨试着派出使者,劝说梁犊、麻秋二人归降,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梁犊和麻秋二人甚是狡猾,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劝说他们开城献降,不知要开出什么条件?” 秦牧道:“主公,条件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现在石宣大势已去,梁犊和麻秋再为石宣卖命已经是很不现实的事情了!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梁犊、麻秋都是识时务的人,若是非要等到邺城城破之日,石宣授首之时,只怕他们守着邯郸这么一座孤城已经没了意义,也没了谈判的资格。所以劝说他们二人归降,现在正当其时!” “石虎那边呢?”石闵对此还是颇为迟疑的。 秦牧又道:“石虎那边,主公可以晓之以理。随着石宣作乱,中央军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反而坐大了地方各部胡族兵马,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场叛乱,其实是赵国的内耗,受益者是各路诸侯,石虎和他的羯赵朝廷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石虎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的。” “赵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好在,眼下的形势还没有恶化到那个地步!石虎若是不想重现当年东汉末年,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局面,势必会接纳据守邯郸的叛军的。” “我知道了。” 秦牧说的有道理。 现在的形势,便如同汉末、唐末一般,藩镇割据,群雄并起。 没办法,经过这一场石宣之乱,原本百战不殆的赵国强兵已经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诸如夔安、朱保等这些沙场宿将都纷纷陨落,忠于石虎,又有强悍的战斗力的军队所剩无几。 朝廷的军队进行大换血,新兵远远多于老卒,这样是无法摄服四方诸侯的。 羯赵国建立不过二十多年,根基不是很深,唯一能保证这个国家繁荣昌盛的,就是其自身强横无比的武力。 而这个武力已经衰落,四方群雄,诸如蒲洪、姚弋仲、刘显等这些诸侯都趁机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势力,对此石虎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敢下旨呵斥什么。 过去,朝廷的军队有七八十万,绝大多数还都是百战余生,训练有素的强兵,而现在经过了这么一场动乱,这些军队早已是不成样子,新兵占据三分之二以上,何以震慑宵小? 接到石闵的谏言之后,石虎随即找来了申扁和申***商此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终,石虎还是决定采纳石闵的谏言,将劝降的事情全权交给石闵处理。 攻下武安之后,石闵随之挥师南下,过武安,渡过漳河,将邺城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得到了石虎的授权,石闵便派人去信一封,邀请梁犊、麻秋二人在城下会晤。 官军这边,为了震慑城内的守军,摆开阵势。 官军摆的是一个方阵。 方阵是古代军队作战时采用的一种队形,是把参战部队(车、步、骑兵等)按照作战要求排列的阵式。一般按古代军队的编制,以伍或队为基础,组成包括中军、左拒(矩)、右拒(矩)在内,形成方形或长方形。 根据作战规模的不同,能大能小,大方阵可达万人以上;按照不同的作战情况,内容有多有少,有分有合,“分如掣电,合如乌云”。聚散率然,变化多端。 可以说方阵是古代一种适应各种情况的用兵方法,所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石闵只身一人走到城下,摆了三张蒲团,一张桌案,和一壶烧开的酒水。 城头上,见到这一幕的梁犊和麻秋松了口气,随即开了城门,出去与石闵一会。 “梁犊将军、麻秋将军,请坐。”石闵一伸手,就请梁犊和麻秋坐下,尽显主人家的气度。 形势比人强,梁犊和麻秋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各自落座。石闵很是客气地斟了三碗热酒,自己喝了一口。 “请!” “谢大都督。”梁犊和麻秋各自喝了酒,心下稍安。 石闵云淡风轻地道:“二位,现在的形势你们想必看清楚了吧?交战不过半个月,你们叛军便屡屡败北,损兵折将,毫无还手之力。现如今,我军已经攻下武安,包围了邺城,旦夕可下之!邯郸固然坚固,又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但邯郸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了,负隅顽抗,依靠着邯郸的城高池深,不知道贵军能抵抗多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城内的粮秣总会有吃光的一天。据我所知,邯郸的粮草是支持不了三个月的吧?梁犊将军、麻秋将军,我石闵是真诚地希望你们能深明大义,率领军队,弃暗投明,开城献降的。” “我已经上奏大王,请他宽恕你们的谋逆之罪。大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闻言,梁犊和麻秋不由得大眼瞪小眼,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梁犊出声询问道:“大都督,大王虽说已经宽恕了我们的罪行,但是不知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俩?如何处置我俩的部众?” “大王可以既往不咎,让你们官复原职。至于附逆的将士们,即现在的邯郸守军,我可以做主,裁撤掉老弱伤残者,保留精锐。” 梁犊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都督,你是想打散我俩的部众的编制,也好大王秋后算账吧?” “梁犊将军果真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石闵很是坦然地点头道,“不错。二位将军,大王虽然已经宽恕了你们犯下的罪行,但是仍心有芥蒂,他是不可能允许你俩还保有自己的军队,有作乱之力的。” 梁犊的脸色一沉,身边的麻秋的三角眼亦是吓得滴溜滴溜地直转。 梁犊沉声道:“大都督,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你口口声声说,大王已经宽恕了我们的罪行,从轻发落,让我与麻秋官复原职,但是又架空了我们,让我们没有了自己的兵马,没有了自保之力,岂不是笑话?日后大王要算清旧帐,卸磨杀驴了,岂不是一纸诏书就能让我和麻秋五马分尸?” “梁犊,过分的是你们!大王已经对你们很宽容了。”石闵勃然变色道,“大王只是不想自家的兵马内耗过甚,流血牺牲,不然对于叛逆者,依着大王的脾性,绝对是格杀勿论的!” “二位将军,你们已经失去了大王的信任。从你们率领麾下之军跟着逆贼石宣造反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这一点!我石闵可以毫不客气地跟你们二位说,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眼下你们的大势已去,不出一两个月,石宣授首,叛乱就会终止。深陷重围的你们又能做的了什么?” “是。你们现在还据守邯郸这座坚城,麾下仍有八九万的兵力,但是你们还能据守邯郸多久?你们麾下已经出现逃兵了吧?总有一天,你们会不战自溃的。或者是到了邯郸城破的那一日,二位将军还有与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格,还有与大王谈判的本钱吗?没有。” 石闵沉声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犊、麻秋,你们二人都是一时之人杰,都曾经为大赵国的万世之基,立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你们现在附逆了,但大王还能饶恕你们的罪过,倘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真的要顽抗到底的话,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梁犊和麻秋一时语塞。 麻秋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大都督不仅勇武过人,文采斐然,深谙韬略,就连这口舌之道都如此犀利!麻秋甘拜下风。不过大都督,恕我直言,我不能信任大王的为人!石虎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你我都很清楚。石虎比虎狼还要恶毒十倍,一百倍不止!” “其人也,喜怒无常,暴虐成性,以杀人为乐。我与梁犊麾下的兵马,便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现在大都督要我们将这些兵马交出来,岂不是要了我们的性命吗?我与梁犊不敢奢求什么,但是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保住身家性命!” 梁犊亦是赞同地道:“是啊。大都督,我们亦有为难之处的!若是你能请求石虎,让我与麻秋继续统率自己的军队,编制不被打散的话,我们立即带着兵马开城献降!” “事关重大,请让我与襄国方面通融一下。” “大都督请自便。” 第135章 笑里藏刀 为了令邯郸的叛军开城献降,石闵邀梁犊、麻秋二人出城会晤,结果却是差强人意的。 梁犊和麻秋对于石虎都极不信任,害怕自己归降之后,失了兵权,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对于二人提出的保留兵权,不打散其部众的编制的请求,石闵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再次上书石虎,请他裁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石闵请求石虎接纳叛军的归降,看似是为了羯赵国所考虑,为了石虎所考虑,其实归根结底,只要操作得当的话,石闵未尝不能从中牟利。譬如……拉拢梁犊、麻秋二人,增加自己的势力。 在会晤过后,石闵又在邯郸城下大摆宴席,摆了十桌的饭菜,同时,又将六十车的酒送到城内,邀请梁犊、麻秋等叛军将领赴宴的同时,还不忘犒劳城内的士卒。 梁犊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开城门,放那些押送酒水的官军将士进城。 进城的官军将士大概有三百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并不携带任何的武器。 绕是如此,为了安全起见,梁犊还是命令城内的叛军将士打起精神,派一支千人的军队全副武装地排列在城门口,耀武扬威一般,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可以立即反应过来,阻击这些进城的官军将士,然后关门打狗。 运送酒水的官军的队伍,其带队的是石闵麾下,亲兵营的新任大统领陈长生。石闵派陈长生这么个心腹进城,不是为了夺门而入,就是果真带着绝对的善意的。 “梁犊将军,在下陈长生,现任大都督的亲兵营大统领。奉我家大都督之命,某送来美酒六十车,用以慰问城内的将士们。” 陈长生本是羌人出身,不过跟在石闵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的,早已变得知书达礼起来,不说是一名儒将,却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了。 梁犊回礼道:“陈将军,替我回去转达一下对大都督的谢意。” 陈长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信函,递给了梁犊,说道:“梁将军,这是我家大都督的亲笔信。他邀请您今夜戌时,在城下一会。我家大都督欲摆上美酒佳肴十桌,邀请城内外的将军们赴宴。请将军务必赏光。” 闻言,梁犊与麻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好。我知道了,请将军回去转告大都督,就是戍时,梁犊一定到城下赴宴。” 在交接了那整整六十车的美酒之后,陈长生果真带着一同进城的官军将士离去了,梁犊和麻秋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是害怕,这是石闵的一个计策,譬如说运送酒车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城门的。别看这些官军将士们手里没什么武器,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谁都不敢保证,他们的武器是不是藏在了车子上。 若是果真如此,仓促之下,叛军这里防不胜防,难保邯郸城不会就这样失陷啊! 等到陈长生的部队离去,麻秋不由得一脸凝重地询问道:“梁犊将军,你今夜果真要去城下赴宴?” “不然呢?” “这有可能是石闵的诡计呀!”麻秋摇摇头道,“石闵这个人,我与他共事多年,并肩作战了不知多少次。对于石闵的为人我可是颇为清楚的!外界传言,石闵乃是大赵国的诸将中,最‘良善’之人,但是殊不知,石闵狡猾得跟老狐狸一般,这只是他披上的一件外衣而已!别的不说,光是在邾城之战时,为何张貉的部众全军覆没,而随同的石闵、李农的部众独存?” “这不是很蹊跷吗?而那一战是为火攻,水火无情,由此可见,石闵之心性,绝对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现在石闵打着招抚的幌子,又是给我军送酒,又是在城外设宴款待我们这些将领,他安的能是什么好心?” 梁犊闻言,不禁脸色一沉:“麻秋,你也认为石闵可能是笑里藏刀,先麻痹我军的戒备,伺机偷袭?” “这个可能性极大!”麻秋的三角眼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梁将军,适才进城的敌军没有趁机突袭,可能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冒险一试。石闵打着慰问的旗号,派人送过来的那些酒水里,可能有问题!而他又在城外设宴,要款待我们这些军中的将领,这一行径更是耐人寻味!说不定,石闵是想趁着这个时机,一举杀害我们这些将领,然后使守军群龙无首,或者是在酒里下毒,毒杀饮酒的士卒,然后他们就能趁机发动攻势了!”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啊。”梁犊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仅仅是你个人的猜测,不是吗?我能感受到,石闵这一回确实是带着善意而来的,很有招抚我们的诚意。” “你怎么就知道石闵他没有恶意呢?” 梁犊摆了摆手道:“不管石闵是有善意还是有恶意,不管他在城外设的宴,是不是鸿门宴我都要去赴宴!咱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邺城朝廷撑不了多久了,邯郸已经沦为一座孤城,内外交困,迟早被敌军所破!与其到时候毫无价值地死去,倒不如趁着咱们还有一定的本钱的时候,为自己和手底下的弟兄们牟取一些利益呢,最起码咱们还能活下去不是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这若是万一石闵趁乱攻城呢?且不说他遣人送来的酒水有没有问题,咱们这些军中大将倘若都去城外赴宴了,城内便是群龙无首,敌军一旦袭杀过来,我守军如何抵抗?到时候还不是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吗?” “这样吧。”梁犊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一回,我自己带着一些将领去赴宴,一探究竟。麻秋,你留守城内,约束将士们不得饮酒,加强戒备,若是在子时过后,我还能活着回来,说明石闵对我们全然没有恶意。若是敌军攻城了,你也可以带兵抵抗!” “好。” 让麻秋留守在邯郸城内,完全可以使石闵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代,礼崩乐坏,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荡然无存了,有的人甚至连禽兽都不如(虎狼尚且不吃同类的肉,可是一些人饥饿交迫之下,乃至于在找个乐子,换换口味的情况下,都把人当做“两脚羊”吃了)! 更何况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呢? 两军交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石闵即便是耍诈,趁机杀害了他们那些赴宴的将领,然后攻下邯郸城,作为胜利者,世人只会赞颂他,而不会说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耍了阴谋诡计什么的。 为了确定石闵的诚意,梁犊又派了几个士卒去试着喝了石闵送来的酒水,在发现没问题之后,便稍微放心下来。 到了戍时,梁犊便带着一队将领去城外赴宴。 第136章 结拜 “梁将军!” “让大都督久等了。” “哈哈!哪里哪里,将军准时得很。” 戍时,石闵早已在邯郸城下,不足一里的地方摆下宴席,一时之间,原本的战场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起来,好不热闹。 梁犊亦是如约而至,随从的叛军将士并不多,士卒五百,将领不过三十人,还大多是都尉及以上的将领。 石闵在见礼之后,便若有若无地扫视着梁犊这些人:“咦,梁将军,麻秋将军没来吗?” “麻秋将军身体抱恙,不能饮酒,怕搅了大都督和大家伙的雅兴,故而没来。” 这个推诿之词十分的蹩脚,石闵要真是信了,那才叫傻了吧唧的。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没有点破梁犊的这个借口,微微颔首道:“既然麻秋将军身体不便,那就算了。来,梁将军,各位将军请入座。” 看见石闵既没有坚持要麻秋出城,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梁犊不由得松了口气。 按理说,在作战的时候是不允许饮酒的,但这是非常时期。石闵为了笼络和劝降邯郸城内的守军,特意请石虎批准,从襄国拉来的美酒佳肴,用以慰问邯郸城的叛军将士。 有美酒佳肴,却没有美人歌舞。 俗话说得好,色是刮骨刀,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这仗还没结束呢,将士们便进入了温柔乡中,全无战心,这可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只是要了美酒佳肴而已。 不过,为了助酒兴,石闵还是派了一些将士上场舞剑、摔跤、比武什么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等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脸色微醺的时候,石闵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看着下首的梁犊说道:“梁将军,襄国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对于你们开出的条件,大王在朝议之后,决定予以考虑,梁将军你与麻秋将军二人能及时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开城献降,大王便对于你们过去谋逆的行径,既往不咎,使你二人官复原职,你二人麾下的将士亦可酌情处理,是升是贬,亦由你等自己做主。” “这……却是不知道大王打算让我与麻秋将军统率多少兵马?我二人原本的部众,其编制是否会打散?”梁犊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编制不会打散,你们依旧能统率自己的旧部。只不过,大王将你二人各自的部队限制为三万步骑,也就是说,归降的军队必须裁撤老弱。” “才三万?”梁犊的脸色一沉。 见状,石闵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梁将军,这已经是我石闵能为你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了。三万步骑不少了,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你梁犊曾经是统率十几万东宫卫士的高力督,然岂不知此理?只要训练有素,武器装备和士气都足够强,三万人,未必不能抵得上十万大军!” “大都督,此事还可以再商榷一下吗?”梁犊颇为纠结地道。 “你还想如何?”石闵的眉头一皱,显得很不高兴。 梁犊摇摇头道:“大都督,我梁犊已经不求官复原职了。我曾经是东宫的高力督,然则没有东宫太子,要我这高力督何用?而且石宣一死,后继的太子未必会信任我梁犊,所以说我不想官复原职。劳烦大都督再上书大王,将我梁犊调到边关去戍守,我一定尽忠职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边关?不知梁将军打算去哪一处?” “陇西、朔方、扶风、广陵等地皆可,全凭大都督举荐,全凭大王裁断!” 石闵果真又向石虎上了奏疏,将梁犊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作为一个丧家之犬,还敢如此放肆地提出这些条件,这要是放在以前,大动肝火的石虎早就命人不惜一切代价猛攻邯郸城,然后取下梁犊和麻秋这两个逆贼的狗头祭旗了! 奈何,现在石虎的威望大不如前,朝廷的军力亦是今非昔比了。 现在军中,石闵几乎是一家独大,没有任何一个将军能与之抗衡。为了制衡石闵,石虎只能想方设法地削弱石闵的兵权,或者是加强其他将军的兵力,与之抗衡了。 得到石虎的圣旨之后,石闵心下大定,又找来秦牧商议了一下,随后请梁犊、麻秋二人出城一会。 石闵这回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二位将军,大王的圣旨已经下达了。只要你二人开城献降,协助朝廷大军平叛,在叛乱平定之后,梁犊将军即可被封为西乡亭侯,食邑一千户,同时,加封梁犊将军为镇军将军,统兵三万,镇守朔方!麻秋将军亦会被封为寿亭侯,食邑一千户,同时,加封为督亢将军,统兵三万,镇守督亢。” 梁犊与麻秋都被封侯,亭侯。 其实,以他们二人往日的功绩,完全有封侯的资格,只是石闵比较吝啬,他们二人又总是在别人的麾下听命行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故而苦劳大于功劳,一直没被封侯! 大赵国的爵位有王、公、侯、伯、子、男六等,不过在石虎自称为“大赵天王”之后,便都降了一等,似石闵这般立下了赫赫之功的战神,只是一个常山郡公而已。 王一等且不说,公一等有三级,分别是县公、郡公、国公,侯一级又有四等,分别是亭侯、乡侯、县侯、郡侯、国侯(又名单字侯)。至于其他的伯、子、男的爵位都很少,因为这三等几乎都是世袭而来的,除了一个头衔,连食邑都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我观二位将军的脸色不太好看?难道是对大王的封赏有所不满?” 石闵瞧见梁犊和麻秋二人脸上的阴霾,不由得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唉!”麻秋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大都督,实不相瞒,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我与梁犊将军已经无所求了。但是镇守边关,附近强敌环伺,说不定哪一日,大王见我二人对他没了利用价值,不需要我二人为他效命的时候,卸磨杀驴,又待如何?” “是啊。” 梁犊亦是一脸沉重之色,说道:“大都督,这古往今来,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还少吗?大王现在只是需要我们这些人来稳定时局,他日风头一变,不由我二人不心有戚戚啊。” “那你们想怎么做?”石闵表示十分的好奇。 梁犊拍着胸脯道:“若是大都督不嫌弃的话,我二人愿与大都督结拜为兄弟,尊大都督为兄长!如当年的桃园三结义一般,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这句话真是说得人热血沸腾的,石闵脑子一热的话,说不定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石闵的脑子毕竟很灵活,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梁犊和麻秋虽然已经归附,接受了朝廷的招抚,但是相关的手续还没下来。而且,他二人毕竟是是叛将,至少曾经是叛将,此时石闵与他们结拜,故而能笼络人心,但是石虎必定起疑心! 这个事情,还需要好好的权衡利弊啊。 “对!”麻秋跟娶了媳妇一般,兴高采烈地道,“大都督,我麻秋活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服,就服你!我虽然虚长大都督你十几岁,但是大都督的能力更为出色,你更适合做大哥!大都督,我愿与你、梁犊结拜为兄弟!” 石闵闻言,眼珠子又滴溜滴溜地转了起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善!” “只是为大哥,我石闵当真是愧不敢当啊。” “嗨!”梁犊拍了拍石闵的肩膀道,“做大哥有何不可?你现在位高权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除了大王,在咱们大赵国,有谁的权势大过你的?大都督,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对极对极!”麻秋拍了拍手道,“弱者服从强者,这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请你不要推辞了!” “事不宜迟,咱们便设坛结拜吧!” 很快,在梁犊和麻秋二人的怂恿之下,石闵便半推半就地与他们结拜了。 石闵三人在十几万将士的瞩目之下,登上了一个简单的祭坛,焚香祷告之后,便在面前摆了三碗酒,跪在蒲团上。 石闵首先拿了一把匕首,割破了一根手指头,将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酒碗里,然后递给了梁犊,梁犊与麻秋都如法炮制,都割破了手指头,将血滴到了酒碗里。 这个年头,关公的地位还没那么高,故而拜把子就跟结盟一般,大家都是对皇天后土立誓的。 这样,三个酒碗里都沾了石闵、梁犊、麻秋三人的鲜血,交融在一起,意指义结金兰,血浓于水。 三人异口同声地道:“我石闵(梁犊、麻秋)在此立誓,皇天后土为证!我三人自即日起,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石闵在喊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老大的不乐意的。他自己的年纪比梁犊和麻秋二人还要小那么十几岁的,还“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呢,说不定他们二人嗝屁了,石闵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呢! 绕是如此,为了拉拢这两个已经对石虎生了异心,又没主心骨的二五仔,石闵只能是硬着头皮,与梁犊和麻秋二人结拜了。 言罢,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将酒碗双手捧起,郑重其事地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石闵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梁犊和麻秋二人都对石闵拜道:“大哥!” 按照事先说好的,石闵为大哥,梁犊是老二,麻秋是老三。 石闵顿时意气风发地道:“好好。哈哈,二弟三弟,我兄弟三人同心协力,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呢?” “我等愿为大哥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37章 会师 会跟梁犊和麻秋二人结拜为兄弟,这是石闵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原来的历史上,梁犊、麻秋可都是反骨仔,养不熟的白眼狼,与“三姓家奴”吕布一般桀骜不驯的人物。不过,这个时代的所有将领,几乎都有万不得已的事情,反叛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更别说改旗易帜,自立山头了。 别的不说,后来从后赵分裂出去的国家,就有冉魏、前秦、后秦,还有后来的石祗所立的襄国朝廷(还是赵国皇帝),冉魏是冉闵建立的,前秦是蒲洪的儿子建立的,后秦是姚弋仲第二十四子姚苌建立的。 可想而知,历史上的羯赵国是多么混乱的形势。而现在,失去了一定的威望的石虎,坐大的地方诸侯,羯赵国这艘大船已经渐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面临了分崩离析的危险了! 梁犊和麻秋虽然都干过谋反之事,反复无常,但是比历史上的冉闵还好一些。冉闵本是石虎的养孙,却先后弑杀石遵、石鉴,异姓改元,冉闵一生有几个姓,石、李、冉、染,如果说吕布是“三姓家奴”的话,冉闵差不多就是“四姓家奴”了。 不过吕布还没改姓,冉闵却是真的屡屡改姓,反复无常之至,让人汗颜。 而历史上的冉闵与麻秋、梁犊都有一些交集,或者同事,或者君臣,或者对手,不一而足。 麻秋其实是一位名将,其名气丝毫不弱于夔安、李农、蒲洪这些人,甚至比较石闵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麻秋是羯人,出道很早,他初为将军,征战四方,第一次统兵作战是在咸和八年(公元333年),麻秋讨伐氐族蒲洪,败之,蒲洪率二万户投降石虎。 接着,麻秋又与将军郭太率领二万轻骑兵追袭段辽,在密云山抓获段辽的母亲、妻子,斩首三千人。段辽单骑逃往险要之地,派其子段乞特真向后赵奉呈上表、献上名马。 不过麻秋后来又在接受段辽的投降中,被前燕慕容恪的部队和段辽的军队伏击,大败,被暴怒的石虎革除了官职和爵位。 其实麻秋早就被封侯的,还是一个县侯,只不过因为上一次的战败,被打落了谷底。好在当时的石虎还是知道麻秋的能力的,又让他治军了,没成想这厮竟然跟着石宣造反了。 其实石闵不知道的是,后来的麻秋战绩非凡。 除了征战凉国之外,麻秋还参与了石氏的内乱。 永和六年(350年)正月,麻秋和王朗从长安奔赴洛阳。麻秋按照当时把持朝政的武德王冉闵书信中的命令,杀死王朗部队中的数千名胡人。王朗投奔襄国。 麻秋率领兵众要返回邺城。苻洪(蒲洪)派儿子龙骧将军苻雄迎头攻击,俘获麻秋,任命他为军师将军。 麻秋这厮一生大起大落,最后还是作死的。 已经博得蒲洪的信任的麻秋,在一次宴会中,下毒害死了蒲洪,想要趁机夺取蒲洪的兵众,最后却被蒲健干掉了。 再说梁犊,梁犊这个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拿的出手的战绩不多,但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梁犊是赵国的东宫高力护卫都督,还领导了一次轰动天下的戍卒起义。 在原来的历史上,建武十五年(公元349年),后赵太子石宣被国君石虎所杀,其东宫卫士万余人也被谪戍凉州,途中受尽虐待。行至雍城(今陕西风翔南)时,他率戍卒举行起义,自称晋征东大将军。 起义军手持大斧,攻郡县,杀官吏,秦雍戍卒纷起响应,到达长安,众已十万。击败后赵乐平王石苞,东出潼关,又败李农、张贺度等的步骑十万新安(今河南渑池东)、洛阳,声势甚盛。 后赵倾全国兵力,以燕王石斌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姚弋仲、苻洪等军阻遏起义军东进。他在荥阳(今属河南)战败被杀。 所以说石闵的这两个结拜兄弟都不是一般的人,至少比石斌、石遵、刘显这些人强多了。 在解决了邯郸的事情之后,石闵的军队又在邯郸休整了两日,随后他尽起步骑二十五万(包括邯郸守军,事发突然,梁犊和麻秋的部众暂时没有裁撤),南下进攻邺城,与这段时间一直在围攻邺城的官军会合。 一时之间,邺城之外,超过四十五万的官军聚集到一起,连营数十里而不绝,声势震天动地! “李农将军,请你汇报一下这半个月来,邺城的战况吧。”石闵是赵国的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有着节制诸军的权力,相当于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存在,故而他来到邺城战营的时候,便做了上位。 李农当即出列道:“大都督,我军已经围攻了邺城十几个昼夜,奈何邺城坚固,逆贼石宣又强征城内的青壮协防,我军将士曾三次破城而入,却都被打退回来了。” “还有什么情况吗?” 李农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说道:“这是我们截获的石宣的亲笔信,上面还有他的印玺。” 接过了书信一看,石闵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石宣要向晋国称臣?” “是的。”李农一脸凝重地道,“叛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走投无路之下,石宣只有逃亡,或者是向晋国搬救兵了。只是……大都督,这石宣的亲笔信有好几封,我军只是截获了其中两封信,其余的应该已经到了建康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石闵闻言,不由得勃然变色。 东晋王朝的皇帝和大臣们,其实打从心底还是想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原的。不然,也不会有祖逖北伐、桓温北伐和刘裕北伐的这些事情了! 历史上,东晋王朝所接纳的中原叛将可不少。若不是南方的士族不给力,不想支持东晋王朝恢复中原的话,趁着中原的几次内乱,东晋王朝可能早已入主中原,一统天下了。 石闵的脸色一沉:“诸位,看来邺城的战事和石宣之乱,必须尽快结束了!” 人心难测,别看羯赵国现在兵多将广,势力比石宣之乱前还要大,但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真正忠于石虎,真正为朝廷效力的军队没有多少,就连石闵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一旦东晋王朝见有机可乘,北伐的机会又来了,举兵来犯的话,只需精兵十万,人人自危的赵国诸军多半是要分崩离析的。 不是说赵国这么多的兵力,还打不过远道而来,兵力又少的晋军,而是大家都不想过多的消耗自身的实力。 石闵又问道:“这几天,邯郸已经归降的消息,没有传到邺城吧?” “没有。”李农摇摇头道,“我二十万之众围攻邺城,不说如铁桶一般,但外面的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所以石宣绝不可能得知邯郸已经不攻自破的消息的。” “好。” 石闵又将目光放到了梁犊的身上,说道:“二弟,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到了。” 第138章 布局 邺城上下,硝烟弥漫,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血腥味儿,混杂着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人作呕。 放眼望去,整个邺城的城墙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坑坑洼洼的城墙,镶嵌着几块巨石,镶嵌着几根弩箭,镶嵌着几杆犀利的长枪。原本厚实的青砖打造而成的城墙断裂开来,乃至于出现了一两个口子,又被一些杂物堆积着,勉强又建造了一堵城墙。 殷红的血液,已经干涸的显眼的血液沾在城墙上,垛口、女墙、过道上都横陈着几具尸体,有的是叛军将士的,有的是冲上来的官军将士的。 无论是城头上还是城外,都有许多的甲士在清扫战场,把弩箭、长枪、长矛、硬弓之类的武器搜集起来,同时把战友的尸体抬出去焚烧,或者安葬,以避免出现瘟疫的状况。 当然了,还有一些倒霉催的死者,其尸体被直接丢在了乱葬岗里,最终不是化作了一堆白骨,就是被经过的豺狼虎豹吃得精光。 邺城的城头上,那一面染血的鲜艳的旗帜迎风招展着,却不再神气,不再张牙舞爪,反而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即将死去。 “敌军又开始进攻了!”随着瞭望塔上的一个士卒的喊话,顿时,四面的代表战斗的铜锣声响起,嘹亮了整个邺城。 那些原本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麻木的叛军将士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耸拉着脑袋,拿起了武器就探头探脑地往向了底下的战场。 只见,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一大股黑色的洪流。 打扫战场的工作还没结束,不过官军显然已经顾不上收敛己方将士的尸首了。站在城头上,放眼望去,只见那些官军将士们排列有序,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势浩大地往城墙这边靠拢过来。 李农一如既往地在中军大纛的位置发号施令,在排兵布阵完毕之后,他便又挥着手中的利剑,遥指城头道:“攻城!” “杀啊!” “冲!” 步卒们随着李农的一声令下,纷纷攥着武器,撒开脚丫子冲着邺城的城墙而去。 原本一条偌大的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弓箭、擂石、滚木等东西堵塞,为之断流,故而这些冲过去的步卒可以轻而易举地架着云梯,顺势爬上城头。 掩护这些冲锋的步卒的,是一窝蜂的箭雨,投石机、床弩都一齐发射,完全压制住城头上的叛军的火力,但凡是有冒头的叛军将士,多半都要被打死打伤,惨不忍睹。 这是一场十分残酷的攻防战! 爬上了城头的官军士卒悍不畏死,一头扎进了人堆里面,左右冲杀,最后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嗖嗖嗖!……”一阵乱箭发射,城头上在居高临下地抛射着箭矢的弓箭手便应声倒地,歪着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概进攻了邺城半个时辰,忽而,从远处的官军方阵的背后杀出来一支声势浩大,震天动地的铁骑部队。 此时,防守正阳门的叛军将领是苏亥,苏亥见到有一股兵马正在冲杀官军的后方阵营,不由得大喜过望。 “这是何人的部队?” “看样子,应该是自邯郸方向而来的。”苏亥身边的一个部将哑然失笑道,“将军,你看那面旌旗,却是打着大都督(梁犊)的旗号!你说邯郸是不是失陷了?” “绝不可能。”苏亥斩钉截铁地道,“邯郸城高池深,又有十万之众,米粟谷物堆积如山!这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邯郸就失守了?是石闵真有神人庇护,还是来犯的敌军有如此强悍?” 不管苏亥相信与否,梁犊已经率着部队长驱直入,冲破了官军的几个方阵。 为了显得真实一些,官军都是真刀真枪地干的,好多人都还真以为对方是叛军。 衣甲染血的梁犊,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到了城门口,随即握着一柄环首刀,遥指城头上的苏亥道:“我是梁犊!请速速打开城门!” 苏亥不禁探出了脑袋,见到确实是梁犊,勃然变色道:“大都督,你为何到邺城来了?难道邯郸已经失守了吗?” “是苏亥啊!苏亥,快点打开城门!石闵卑鄙,勾结了邯郸城内的一些将士起了内讧,里应外合,邯郸城已经陷落了!我现在带着数万残兵败将赶到邺城了!快点打开城门!” “这……”看见梁犊惊慌失措,又一身是血的模样,不似作伪,不过谨慎起见,苏亥还是派人去禀告石宣一声。 梁犊心里不耐烦,顿时哼了一声道:“苏亥!你这是做甚?快开城门!敌军的主力已经赶过来了,再这样下去,你想让我的部众就在邺城之外,就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全军覆没吗?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闻言,苏亥一脸为难地道:“大都督,非是末将不愿打开城门,而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手段!你的部众里可能混着一些敌人!请容我派人去禀告大王,让大王裁决!” 这一下就尴尬了。 现在,在邺城外面厮杀的都是官军,都是真刀真枪地厮杀的。每一刻,都会有许多将士流血牺牲,可这还换不来苏亥的信任。 “将军,现在如何是好?”梁犊身边的一名部将垂询道。 “苏亥这个杀千刀的!”梁犊一脸煞气地道,“当年还是我提拔他的,不然他苏亥焉能有今日?不管了,传令下去,全军强攻邺城!” “杀啊!” 诈城的计划败露,梁犊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命令全军发起进攻。 又经过了一日的攻防战,邺城的城头数次易主,险些被破城而入,官军将士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势如破竹,与叛军进行了惨烈的巷战,短兵相接,但都被源源不断地赶过来的叛军打退回去了。 得知诈城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石闵并不沮丧。 其实,早在去年出逃到襄国的时候,不,或者是说,在石宣之乱前,石闵已经布局好了。 第139章 美人与美酒 夜幕降临。 在中车府令的府邸,已经不复往日灯火通明的景象,一如颓废的老人一般,萧瑟、空寂,只有秋风卷起落叶的声音在沙沙作响。 忽然,一个黑影窜进了这座府里。黑影不从正门而入,却似盗贼一样翻墙进去的。这若是放在平日里,中车府令赵生大人的府邸,还有一些卫兵在把守,但是大敌当前,在石宣的命令之下,邺城里面所有的青壮几乎都被抽调一空了,更别说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卫兵了。 黑影摸着夜色,一溜烟儿地进了赵生所在的寝室里。 “你是何人?”赵生吓了一跳,连忙踉踉跄跄地从床榻上爬起来,点上了灯。 这个不速之客似乎没有杀害他的意思,任由他掌灯。 “我是大都督石闵的人。” “石闵?”赵生愣了一下,随后沉声道,“石闵派你来所为何事?” 说起石宣之乱,其实赵生在其中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的。若是按照历史上的发展趋势,石宣刚刚动了政变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调兵遣将,就已经被石虎诓骗进宫,而后惨死了。 可是石闵早有预谋,所以先一步绑架了赵生的妻儿老***迫他向石宣进言,这才酿成了席卷整个赵国的“石宣之乱”! 那个黑衣人低着头道:“大人与我家主公是老相识了。这是我家主公给你的信。” 赵生将信将疑地接过了书信,打开来看了看,不禁眉头一皱。 与此同时,石闵与秦牧正在对弈围棋。 “主公,依你看,赵生真的会听从你的吩咐吗?”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石闵摇摇头道,“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邺城早晚都会被攻破的。赵生是一个聪明人,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石宣固然待他赵生不薄,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主公,若是打下了邺城,石宣授首,这场历时近一年的叛乱就会终止,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我平定了叛乱,居首功,其后石虎必对我加官进爵。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秦牧微微一笑道:“潜龙在渊。今主公为赵国之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为武将之首,麾下有二十万之众,可谓是赵国最大的一股军力!但只是眼下,一旦石宣之乱被平定了,石虎必容不得主公你掌握着这么多的兵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分化、拉拢你手底下的部将的。”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石闵不由得蹙眉道,“我麾下的二十万兵马,鱼龙混杂,以汉人为主,六夷皆有。还有不少的部将心怀叵测,若是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未必不能再次见风使舵,转投石虎的怀抱。”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对?” “有两个办法。其一是设法外放,远离邺城;但眼下我位高权重,甚得石虎的信重,他必不容我离开他的掌控。其二,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石虎,可挟否?” 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便是石虎,石闵能挟持他号令诸侯吗? 石闵眯着眼睛道:“不妨换一个天子。” …… 翌日,官军还在围着邺城进行猛攻的时候,赵生随之进入建章宫,面见石宣。 此时的石宣,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整日宿醉,逃避现实。 “混账东西!把她给朕拉下去!烹了!做成红烧肉!” 赵生一来,就见到勃然大怒的石宣,下令将一个颇为貌美的宫娥拖出去。这个宫娥似乎是惹到了石宣,伺候不到位,浑身上下不着一缕,光着身子白条条的被拖了出去。任由她怎么哀求,怎么哭泣,石宣依旧不为所动。 赵生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低眉顺眼的站到了一侧。 脸色微醺的石宣见到赵生,不禁皱着眉头道:“赵生,你此番入宫见朕,有何要事?” “大王,奴才知道大王近日来心情不佳,所以特意从民间找来了两个貌美的胡姬,希望可以让大王消遣一下。” “哦?胡姬?”石宣顿时来了兴致,“在哪儿?快让她们进来!” 赵生拍了拍手,顿时,就有两个轻纱遮着脸,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衣裳的金发女子缓缓走进来。 她们随之被命令取下遮着脸的纱巾。 左边的那个女子,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她在微笑,而眼珠却无比淡漠。 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而她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一袭希腊式的淡蓝色雪纺长裙,颈部一串珍珠项链,她的头发很长,美丽地卷曲着如海藻般散在腰间。她没有过多地修饰,也没有像其它舞姬一样施很多脂粉,只是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衬得她肤如凝脂,眼若晨星。 右边的那个女子,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白得仿佛透明,微微反光,就象天使的翅膀,却一点也不暴露。 裙子的下摆是由低到高的弧线,优雅的微蓬起来,露出女子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裙角最慢星星点点的钻石,恍如无数美丽的晨露。女子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肩膀上。 她的额头带着一个额饰,细碎的白金链使微卷的长发看起来纯洁秀丽,眉心垂着一颗钻石,美丽异常,光彩夺目,那光芒仿佛是活的,如同月亮般让人惊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女子的眼睛淡静如海。居然没有被眉心的钻石夺取丝毫光彩,她美得就像异域传说中的公主,神秘而纯洁,令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脚下,只为博她淡淡一笑。 看见这两个绝色美人儿,绕是石宣阅人无数,对于男女之道有着许多经验了,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但是这样的绝色,他还真没尝过! 别看羯人属于小月氏,是白种人,但绝对不同于眼前的这两个金发碧眼,充满异域风情的绝色美女。 值得一提的是,羯族人原来居于中亚(大概是今阿富汗一带),曾经是匈奴人的奴隶,后来入主中原,属典型的蒙古人种与欧罗巴人种混合类型。 骤然见到这两个年轻貌美的白种美女,石宣流了一哈啦子的口水,心里却是索然无味的。上一次被那个女刺客(独孤伽罗)袭击之后,石宣失去了命根子,已经心理bian态了。 “快!过来坐。”石宣不能人道了,但是好色的本能还在,不能真枪实弹地干,过过手瘾还是可以的。 两个白种美女对视了一眼,随后莲步轻移,坐到了石宣的两侧,被后者一左一右地抱了个满怀。 赵生笑吟吟地道:“大王,你对这两位美人儿可还满意?” “哈哈!满意!满意得很!”石宣淫笑着,显得一副荒淫无度的模样。 对于女色,石宣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毕竟从生理上来说,他已经是一个阉人。但石宣现如今可是大赵国的天王啊,一国之君(虽然是伪政权),怎可对美女不感兴趣?这岂不是让人起疑他性情大变了? 所以,在登基之后,石宣还在自己治下的地方,广招美女,充实后宫,以达到自己变态的需求!不能人道了,就亵玩,然后烹了吃掉! 赵生道:“大王,您左边的这个叫做海洛伊丝,右边的那个叫做朱蒂。她们都是三个月前,奴才花了大价钱,从西方的商旅手里买来的女奴。她们还是处子之身呢!原想着再训练一下她们伺候人的工夫的,但是秀色可餐,这样的美味儿大王若不能早点品尝,真是奴才的罪过了。” “哈哈!还是赵生你懂事!” 石宣表面上很满意,其实心里气苦。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石宣早就性急地扑了上去,将这两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就地正法了。但是石宣早已失去了那种冲动了,但凡是有不长眼的,摸到了他的下面,石宣就会让人将她拉下去烹了。 “嗯?赵生,你怎么还不下去?”石宣有些不耐烦了。 赵生又道:“大王,奴才除了要献这两个女奴之外,还想将葡萄酒进献给您。” “噢?葡萄酒?” 石宣摇摇头道:“这葡萄酒朕又不是没喝过,有什么稀奇的?” “不一样,不一样。”赵生忙不迭地道,“这葡萄酒的酿造方法不一样。西域人酿造葡萄酒,做工粗糙,流程简易,每每酿好了葡萄酒就出售一空了。这酒嘛,自然是储藏得越久越好了。大王,奴才与那西方的商旅买了两瓶葡萄美酒,据说珍藏了二十二年,甚是香醇、可口,奴才不敢独自品尝,所以想献给大王,聊表心意!” “好!哈哈!赵生你可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随着赵生拍了拍手,顿时又有一个内侍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置着两瓶葡萄酒。 “给朕满上!” 石宣没有多想,直接叫赵生把酒满上,然后细细地尝了一口。 “嗯,不错,确实是美酒,与一般的葡萄酒是非同凡响啊!” 石宣本身就是好酒之人,这一尝到了甜头,便不由自主地多喝了几杯,终于喝得头大脚轻,精神恍惚了。 “嗝~”石宣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四周,大着舌头道,“赵生啊,朕怎么感觉眼前一片黑乎乎的,天……天黑了吗?” 话一说完,石宣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140章 多疑 迷晕了石宣之后,赵生又命人将他捆绑起来,接着又派自己的亲信,打着石宣的旗号去传召牟成、苏亥等叛军将领入宫。 赵生为建章宫的中车府令,即后宫的内侍大总管,除了伪帝石宣之外,可谓是位高权重,一手遮天。赵生本人又深得石宣的信重,所以他在石宣起事之后,担任了中车府令一职,一直利用职务的便利去笼络人心,这一次正好派上用场了。 赵生算是想明白了,跟着石宣这个既残暴,又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的主子是没有前途的,说不定哪天就被五马分尸,家眷也跟着身首异处了。 想想石闵的手段,赵生还真是不寒而栗。 这一场石宣之乱,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都是石闵这个野心家捣鼓出来的阴谋! 当然了,就算他赵生现在跑去跟石虎举报石闵的这一番布局,乃至于宣扬出去,相信也是没人会相信一个叛徒说的话的。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坦然接受吧! 现在改弦更张,弃暗投明,还为时不晚。 等到一众手握重兵的叛军将领入宫,赵生先一步在大殿的左右,埋伏三百名刀斧手,这才吩咐内侍宣他们进来。 苏亥等人什么阵仗没见过?那三百名刀斧手的气息,以及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根本骗不过他们。 绕是如此,面君是不能携带武器的,即便是带着武器,想必要从这三百名刀斧手,还有这戒备森严的宫禁中杀出去,只怕很难,难比登天。 “赵生大人,大王人呢?”牟成一见到赵生站在陛台上,却不见石宣的人影,不由得蹙眉道。 赵生随之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内侍抬着不省人事的石宣坐到了主位上。 “这……” 见状,诸将的心中都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生道:“诸位,你们没看错。我已经将石宣捆绑起来了,我准备将石宣这厮交给城外的王师处置,开城献降。” “赵生!你可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之事?”牟成勃然变色道。 “我自然知道。”赵生表现得十分淡定,“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勤王之师已经兵临城下,邺城指日可破,再负隅顽抗下去,咱们大家伙儿只有死路一条了。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为石宣卖命,为他的狼子野心卖命,值得吗?” “石宣这厮,残暴不仁,丧尽天良,弑弟篡位,不顾伦理,与母私通,还欲弑君杀父,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何止数十万?别的不说,我与牟成、杨坯三人本是他石宣的亲信,为他效命多年,但是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杨坯因为在延津之战战败后私自逃回来,被杀死了,至今他的尸首还挂在菜市口,发霉、发臭!” “牟成,你也一样,我和你都曾经被石宣毒打过!他石宣压根儿就没把咱们当成是个人!稍有不顺心的地方,轻则谩骂,重则一顿鞭笞毒打!诸位,你们想一想,这样的君主值得你们效忠吗?值得你们去为他卖命吗?” 闻言,在场的叛军将领都不由得沉默起来。 苏亥出声道:“赵生,我们将石宣交出去,开城献降,朝廷能饶恕我们的罪过吗?” “会的。”赵生拿出了一封信,即石闵的亲笔信传递下去,说道,“这是大都督石闵昨晚交给我的书信。他已经向我保证,一定劝说大王,宽恕我们的罪行,你们现在洗心革面的话,还可以官复原职,或者从头再来。”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毕竟将石宣叫出去,开城献降的话,城外的军队能接受吗?万一他们不接受,或者是临时变卦了,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己往火坑里跳? 苏亥又皱着眉头道:“这个事情石闵能做主?” “石闵不能,但是大王可以。石闵已经向大王禀奏过了,也得到了批准。” “这……此事当真?”苏亥将信将疑地道,“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请将军放心。石闵的承诺完全可以相信!诸位可曾听说过石闵有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吗?没有!” 赵生信誓旦旦地道:“各位,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城内还有一些石宣的心腹,一旦他们得到了消息,未必不会赶来解救石宣。” 听到这话,苏亥微微颔首道:“赵生大人说的没错。事不宜迟。关于石闵的为人,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不说是做事光明磊落,一诺千金,但至少不会背信弃义,轻易失信于人!我已经听说了,大都督石闵,与梁犊、麻秋三人结拜成了兄弟,邯郸之军亦是归附了王师,未曾受到伤害。昨日我还与梁犊所率的兵士交战过,这足以说明大王确实是没有斩尽杀绝的想法的。” “对!”赵生深以为然地道,“在战前,朝廷的军队已经宣告,平叛之战,只诛首恶。事实上官军也是这么做的。” 经过了一番讨论,在场的这些叛军将领们终于一拍即合,决定送上石宣,开城献降。 很快,这些叛军将领就带着自己的心腹登上了城头,而后又派人喊话,声称要找大都督石闵一会。 得到消息的石闵会心一笑,决定击鼓聚兵,摆开架势,做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进攻的态势。 赵生探头探脑地站了出来,望着城下那宛如阴云密布,气势雄浑的官军的方阵,不由得脑袋一缩,硬是壮着胆子喊道:“来者可是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常山郡公石闵大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正是石闵!”石闵回了一句。 说起来还真是尴尬,石闵与赵生神交已久,但只见过他的字迹和印章,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故而听声音和看人都认不出是石闵本人。 于是赵生又将目光放到了苏亥的身上。 “确实是石闵本人。”苏亥点了点头。 苏亥曾经在石闵麾下当过都尉,在石闵还是北中郎将的时候,他与石闵一起征剿过山贼来着,只是后来苏亥被编入了东宫卫士里面。值得一提的是,苏亥是一个汉人,乞活军出身的汉人。 赵生听说真的是石闵,便稳定了自己的心神,挺起胸来,喊话道:“大都督,我是赵生!逆贼石宣已经被我等擒拿了,此刻就在这里!大都督,赵生斗胆一问,若是我等将石宣交给你们发落,开城献降,你是否能代表大王宽恕我们这些人的罪过?” “这是自然的!”石闵昂着头道,“赵生,此时归降,还为时不晚!大王的圣旨不日就到!你们都会如梁犊、麻秋这些原来的叛军将领一样,被赦免,官复原职!你们的部众也可以逃过一劫!” 赵生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虽然说兵不厌诈,但是赵生相信,似石闵这般胸怀大志,野心勃勃的家伙是不敢也不想在这样万众瞩目之中,失信于人的。 “来人!开城门!” “喀嚓嚓!……”原本紧闭着的城门顿时被敞开了。 “大都督,请入城吧!” 石闵的眼神有些闪烁,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事到如今,他能耍诈,石宣未必就不能耍诈,万一这是石宣他们的一个计谋呢? 万一石闵上当的话,入了城,被关起门来,到时候少不了万箭穿心之苦,暴毙身亡啊! “赵生,我如何能相信石宣真的已经被你们擒拿住了?” 赵生一听这话,不禁气苦。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生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随后,石宣就被抬着放到了城头上。赵生揪着石宣的头发,指着他的鼻子道:“大都督,石宣已经被擒拿住了!请看!” “看不清楚啊。”在石闵身边的秦牧不禁皱着眉头道,“主公,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这……”石闵很不确信。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这么久,石闵能活着,还混得风生水起的,他早就将自己心性磨砺得跟老狐狸一般了。 但是老狐狸,在狡猾的同时,还会多疑。毕竟小心谨慎无大错,怕的就是阴沟里翻船了。 这时,在一侧的文泰出列道:“大都督,让末将先一步进城吧!” 石闵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文泰先行,发现无异常后,我再入城。” 过了一会儿,文泰就点起兵马,领着一队赵卒入城。 石闵又在城外观望了一阵,见到探马来报,一切正常的时候,石闵这才放下心来,挥了挥手,带着军队缓缓的步入邺城。 第141章 约法三章 进了邺城之后,石闵并没有下令全军入城,而是命将军们约束好自己的部众,只带了本部的八万人马进去。 邺城毕竟是羯赵国的都城,上一回的政变,已经对邺城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可想而知,若是石闵放城外的几十万官军进城的话,凭着这些胡人胡作非为,泯灭人性的天性,势必不管不顾地在邺城里烧杀抢掠,进行“狂欢”活动的。 到时候,就是石闵想管都管不了。 而对于石闵的这一决定,蒲洪、姚弋仲等人都颇为不满。不过石闵乃是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有着节制诸军的权力,自身所拥有的兵马可不少,所以众将都是对此敢怒不敢言的。 石闵刚刚入城,赵生、牟成、苏亥等叛军将领都赶紧过来迎接,石闵与他们寒暄了一阵,并不急于收缴叛军将士的武器,而是与他们一道在邺城的街头上,夸官似的巡游起来。 至于石宣,则是被石闵派人关进了囚笼里,等候石虎的发落。 “这邺城可比以前萧条多了。”石闵坐在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上,扫视了四周的景象,这一路走来,不说是满目疮痍,但是大街小巷却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乞丐、流民和恶徒。 似石闵看见的,在一条巷子里,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妇人,还在给怀里的小婴儿喂奶。在这附近,还有抢了馒头就跑的少年。 原本繁华的邺城,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石闵唏嘘不已。 “大都督说的是。”赵生低眉顺眼地道,“石宣谋逆,不搞民生,不为黎庶着想,反而处处盘剥,邺城之民,以及南方的豫州、徐州、兖州等各州郡的百姓都深受其害也!大家都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这一回大都督带着王师杀到邺城,平定了叛乱,即将处决石宣,真是大快人心之举啊!” 闻言,石闵似笑非笑地道:“赵生大人,据我所知,石宣可是你的主子呀。他做了大赵天王,你们这些心腹跟着水涨船高,这样不是很好吗?” 似乎是觉得这么诋毁自己的前主子不好,赵生不由得讪讪地笑着道:“大都督,这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且石宣此人,刻薄寡恩,常酗酒打人为乐,小人的心中早有了不满!大都督此番不仅救了这邺城的军民,救了南方各州郡的黎庶们,更解救了我赵生呀!” “小人对大都督真是钦佩极了!过去,小人常听闻世人说到,大都督幼而果锐,勇力绝人,不仅生的威风凛凛,俊逸不凡,就连文韬武略,在这世间也是数一数二的呀!小人在以前还对此有所怀疑,心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可是今日一见,却是彻底地改变了小人心里的想法呀!” 赵生一脸恭维地道:“大都督相貌之俊美,依我看便是当年的宋玉、潘安、子都、宋文公之流,那些赫赫有名的美男子都远不如也。大都督智谋之出众,便是名动华夏的司马仲达(司马懿)、诸葛孔明、张子房、郭奉孝等谋士都稍逊一筹也。大都督作战之能力,乃可以与韩、白比肩!就是在世孙武都不遑多让!大都督文采之出色,只怕才高八斗的曹植都在您的面前,黯然神伤呀!” “哈哈哈!赵生大人谬赞了,谬赞了!”没有人不喜欢听恭维自己,赞美自己的话,石闵是一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听见赵生这么吹捧自己,石闵倒是没有飘飘然的感觉,不过心里很舒服就是了。 这个赵生倒真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难怪在石宣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的,石宣这艘大船破落了,又想攀上石闵这艘船。 在一侧的秦牧笑吟吟地道:“赵生大人亦是饱读诗书的人。这说话都是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的,大人做一个中车府令真是屈才了,依我看以赵生大人的才能,应该做鸿胪寺卿才对啊!” “这位大人莫要取笑我了。”赵生有些尴尬地道,“我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可担任不了如此要职!” 石闵摆了摆手道:“要的,要的。邺城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多亏了你的作为。赵生大人,邺城一战,你当居首功,本都督一定在大王面前给你多多美言几句,不说还担任着中车府令的职务,但是飞黄腾达一定是少不了的。” “那就有劳大都督了。” 这时,秦牧又在石闵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石闵忽而道:“赵生大人,可能要委屈一下将士们了。” 赵生顿时心领神会,找来苏亥、牟成等一些将领,让他们命令自己的部众放下武器,集中到指定的地方去驻扎。 石闵又道:“文泰、李信!” “末将在!” “你们二人各率一万兵马,以一什为一作战单位,维持邺城的秩序。但凡是碰上趁火打劫的恶徒,能羁押的就羁押,不能羁押的便处死!咱们要颁布安民告示,与邺城的军民约法三章,杀人、伤人及盗者抵罪。” “诺!” 见到石闵这么干,赵生又忍不住媚笑着道:“大都督真是爱民如子之人。大都督爱民之甚,治军之严谨,只怕放眼天下,是无人出其右的呀!” 赵生说的是大实话。 当此乱世,慈不掌兵,以胡人为主的军队更是如此。胡人,本身残暴不仁,戾气十足,谁管过老百姓的死活? 别的不说,就是大赵国的各路军队,在打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往往要狂欢一日或者三日,任由麾下的将士们进行惨绝人寰的奸淫掳掠,乃至于屠城,都是他们经常干的事情。 能约束好自己的部众,军纪严明,这本身已经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石闵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不想邺城被破坏得太厉害而已。邺城,是我大赵国的国都,破坏过甚,战后要重建的话,不知要花费多少的时间,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啊。” 搞建筑工程,大兴土木,一定是劳民伤财的事情,而这一向是石虎最乐衷于干的事情。 到时候遭殃的肯定是汉人。 石闵不是一个烂好人,更没有自诩为救世主,可是汉人被劳役过甚,死伤过甚的话,汉族的元气必然大伤。本来北方的汉人就够少的了,再经过石虎这么一折腾,估计累得半死,到时候石闵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了。 石虎曾经对他说过,打下邺城,平定了石宣之乱,就会让石闵做太子。 但这话能信吗?反正石闵是不信的! 石闵能信的,只有自己麾下的部众,这些人,才是自己的力量所在,才是自己的信心所在! 第142章 做太子否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一次回到邺城,再一次回到建章宫,再一次在崇政殿接受群臣的朝拜,石虎一时之间,不禁心潮澎湃,身着冕服的他,打手一挥,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 “平身!” “谢大王!”群臣在山呼之后,便不约而同地起身,各自站好。 石虎肃容道:“诸卿,此番朕能重回邺城,能平定叛乱,扫除群凶,大家都功不可没!石宣之乱,历时一年,其中之凶险,朕心有戚戚也。石闵、李农、蒲洪、姚弋仲汝等皆是居功至伟,朕要好好的封赏你们!” “李农!” “臣在!” “朕封你为山阳公,拜骠骑大将军,食邑八千户,赐绫罗绸缎一千匹,赏白银五千两!” “谢主隆恩!”李农赶紧拜谢。 赵国用的还是秦汉以来的“三公九卿制”,将领方面,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 大将军(大司马)位在三公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在三公下。 前、后、左、右将军,位在九卿下,不常置。 此外,似蒲洪、姚弋仲等人是地方的军阀,被授予的乃是杂号将军的封号,绕是如此,他们的地位是不低的。 石虎又道:“蒲洪!” “臣在!” “朕封你为清河郡公,拜前将军,食邑五千户,赐绫罗绸缎一千匹,赏白银五千两!” “谢主隆恩!”蒲洪跪拜下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能被封为郡公,增加几千户的食邑,蒲洪已经心满意足了。 “姚弋仲!” “臣在!” “朕封你为衡山郡公,拜后将军,食邑五千户,赐绫罗绸缎一千匹,赏白银五千两!” “谢主隆恩!” 接下来,石虎又对石祗、石斌、石鉴、石遵、梁犊、麻秋、刘显、王伏都等将领一一进行了封赏。像石斌、石鉴这样的儿子,石虎赏赐了财帛、食邑,加了一个将军封号,而麻秋、梁犊这些原来的叛军将领,都被封为亭侯,食邑一千户,赏赐的绫罗绸缎和钱财都不少。 而刘显、王伏都这样的势力较小的地方诸侯,石虎只是封了一个侯,增加食邑,赏赐金银财宝什么的。 对于会盟的二十一路诸侯,朝中的大将、诸子,石虎都一一进行了封赏,至于剩下的一些无名小卒,自然会有这些将领犒赏他们的。 这论功行赏,最后便到了石闵的头上了。 众人都在心中猜测,石虎会怎么封赏石闵? 石闵现如今,已经是大赵国的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常山郡公,内外诸军大都督是作战时的职务,随时可能撤销,但是这大司马已经是武将之首,位及人臣,对于职务石虎已经对石闵封无可封的。 爵位呢?还可以,毕竟石闵现在只是常山郡公,更进一步的话,还能被封为国公。 石虎露出了一张诡异的笑容,说道:“大都督石闵,当居首功。石闵听封!” 石闵当即出列,喊道:“臣在!” “你是朕的养孙,朕对你一向视如己出。棘奴,你没辜负朕对你的期望,朕也没有看错你,你是我大赵国当之无愧的战神,你是朕的福将!你是上天赐予朕,赐予我大赵国的无双战神!” 石虎郑重其事地道:“棘奴,朕现在便兑现当初给你的承诺!朕曾经跟你说过,打下邺城,平定了叛乱,朕就让你做太子!现在,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石闵一脸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 与他一同跪拜下来的,还有冉良、赵揽、石斌、石遵这些大臣和石虎的儿子们。他们都被石虎的这一言行举止吓到了,不禁勃然变色。 这自古以来,哪有帝王不将储君之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传给与自己毫无血脉关系的养孙养子的?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皇帝是傀儡皇帝,没有实权的皇帝。但石虎可是实打实的君主,威望极高,国内谁人敢忤逆他的意志行事? 群臣想了想,觉得石虎这是玩笑之语。 “有何不可?” 听见群臣,包括石闵本人在内都口称“不可”,石虎的脸色一沉:“朕生的这些儿子,一个个都如同豚犬(猪狗)一般愚钝,还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大赵国的万世之基交到他们的手上,朕如何能放心?如何能对得起那些为我大赵国的创立和开疆拓土流血牺牲的人?如何对得起先帝?” “此番的石宣之乱,让朕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最可靠的人不是朕的亲子,而是朕的养孙,棘奴!你们别一个都苦大仇深的样子!” 石虎的阴冷得恍如毒蛇一般的眼光,逐一扫视着石斌、石遵、石鉴和石祗等诸子。石虎哼了一声道:“朕养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狗崽子!朕相信棘奴的能力,有他在,大赵国繁荣昌盛,扫灭晋、凉、成、燕、仇池等国不再是一个空谈!你们若是自问在能力上可以胜过棘奴的,不妨站出来!” 闻言,石遵、石斌等人都跪在地上,俯首面面相觑,不敢说话,都是噤若寒蝉的样子。 石闵连忙出声道:“大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嗯?棘奴,这太子之位,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做了储君,你将来就能坐到朕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成为九五至尊!成为我大赵国的主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王,多谢你的美意,但是臣实在是受之有愧!” “你说,是何缘由?”石虎不禁挑了挑眉道。 “储君之位固然尊贵、显赫,但却不是臣做得了的。”石闵低着头道,“臣是大王你的养孙,便一辈子都是你的养孙!但,养孙毕竟是养孙,比不得血脉相连的儿子。” “这些都是你的推诿之词!借口!” 石虎有些不耐烦地道:“朕一言九鼎,朕说过的话,如覆水不可收回。朕既然当时承诺过你,便要兑现!” 石虎似乎执意要立石闵为储君。 不过,不管石虎是真心还是假意,石闵打从心底都无法接受。 试问这普天之下,有谁能拒绝成为九五至尊的这份诱惑? 不论石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成为储君,对于现在的石闵而言,乃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何以也? 其一,一旦石闵成为太子,他所处的位置会变得十分尴尬。其一举一动被各国的间谍,各方势力密切关注不说,似石鉴、石斌、石遵、石祗这些石虎的儿子们,必定与他交恶,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他石闵。 其二,打个比方,石虎是真心想要立石闵为太子的。 这样一来,在石虎百年之后,石闵会登基,继承羯赵国的基业。但是这样一来,与石闵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石闵想做一个复兴华夏的开国之君,而不是继承一个由残暴的羯人开创的胡人王朝! 且不说中原的汉人会对石闵生出异心,不好收服,便是数典忘祖,认贼作父这种行径就已经让石闵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就算石闵日后改弦更张,在石虎百年之后改国号,又声称自己是汉人,恐怕这种行径还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认贼作父,做过羯赵国的太子这个事情,将会成为他石闵这一生所无法磨灭的污点。 第143章 让位 “大王,臣何德何能,敢窃居储君之位?”石闵一面在心里想着应对之策,一面言辞恳求地道,“请大王为我大赵国的江山社稷,切勿一时冲动,立臣为储君!臣,当不得啊!” “朕说你当得便当得!” 石虎不禁吹胡子瞪眼地道:“棘奴,你心中是否有所顾忌?在场诸公,谁人不服的,不妨站出来!” 石虎这么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谁敢站出去摸老虎的屁股?不要命了吗?! 看着群臣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石虎很满意,石闵暗自思衬了一下,终于脑海里灵光一闪,躬身道:“大王,臣不敢窃居储君之位,实乃真心,实乃有不得已之缘由啊!” “说。今天若是你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棘奴,就休怪朕不讲情面,治罪于你了!” 石闵道:“大王,请听臣一言。自古以来,按照宗法制,储君之位,向来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何来养孙、养子为储之说?若大王无子嗣,这还尚可,但是大王膝下有子嗣十几人,孙儿更是不可计数,子嗣众多,难道大王的儿孙里就没有一个杰出的吗?” “大王,你若是执意要立臣为储君,将来继承大赵国的万世之基,必生祸患。如春秋时代的宋国,自宣公起,因其废太子而立弟,国以不宁者十世!如宋宣公,如吴王余祭,皆以授受之不经,酿成隐祸。这些都是十分惨痛的教训啊!请大王明鉴!” 怎么又扯到宋宣公和吴王余祭的身上了? 只识弯弓射大雕,不喜欢读书的石虎很是不解。 石闵垂手道:“大王,宋宣公为宋国的国君,爱其弟公子和,更甚于爱其子太子与夷,并且宋宣公在临终前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了公子和,即宋穆公。由此造成了宋国十世的祸乱!” 要说这春秋时代的宋国,可是多灾多难的。 在君位的传承问题上,宋国的国君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至于直到宋国灭亡,因为兄终弟及的继承关系,屡屡不止。 宋宣公病逝后,子和继位,是为宋穆公。宋穆公临终前,又念及旧情,决定传位给宋宣公的儿子与夷,两个儿子公子冯和左师勃驱逐出宋国,让他们到郑国居住。 与夷继位,是为宋殇公。 “殇”这个谥号,很是不好,从这一点上来看,与夷果真是命运多桀的。 宋殇公十年(公元前710年),太宰华督杀害宋殇公,而从郑国迎回公子冯拥立为君,是为宋庄公。因此当时君子认为,一定要遵守把君位传给儿子的法度,宋国的祸乱,就是宋宣公造成的。 宋庄公还好,前半生颠沛流离,至少没死的很惨。但是他的儿子宋闵公子捷就惨了,死得很憋屈。 宋闵公在位时,多次与鲁国交战。 宋闵公八年,鲁败宋于乘丘(山东巨野),擒宋大夫南宫长万。次年,宋国报复去年乘丘之役,再攻鲁国,战于鄑邑(山东曲阜南),宋军又败。 南宫万后来被释回,有一回宋闵公和南宫万一起去打猎,双方起了争执,宋闵公取笑他:“吾初敬君,今君乃鲁国囚犯,吾不再敬君矣。”南宫长万既愧且怒。 宋闵公十年(前682年),南宫长万趁下棋时杀子捷于蒙泽,立子游为君,诸公子借曹国军队反击,杀子游,立子捷弟子御说,是为桓公。不久南宫长万奔陈国,宋人贿赂陈国,“使妇人饮之醇酒,以革裹之,归宋。”,被杀,“宋人醢万也”。 宋闵公是死得真惨,还死得憋屈。谁知道南宫长万心眼儿这么小? 宋国的第18任国君是子游,宋前废公,最后被起事的宋闵公的公子们杀害。接下来的是御说,宋桓公。 宋桓公倒是稳稳当当地过了一生,在位期间没有什么内乱,多次参加诸侯盟会,曾出兵援救郑国、邢国,安定周王室。宋桓公就是大名鼎鼎的仁义霸主宋襄公的老爹! 说起宋襄公,其“半渡不击”的事迹可谓是广为流传的。 宋襄公兹甫就是宋国的第20任国君,他的事迹不必赘言。 后来的是宋成公王臣,在位十七年,遭了不少罪,城濮之战就是他在位期间发生的。 公元前620年,宋成公去世,其弟子御杀了宋成公的太子和大司马公孙固,自立为宋国国君,史称宋后废公。之后,宋国人又杀了宋后废公,立宋成公的小儿子杵臼为宋国国君,是为宋昭公。 又来了又来了!还是弟弟弑兄篡位的戏码,不过往往都会被拨乱反正。 接着还有。 宋昭公死得挺惨的,估计还死不瞑目。 公元前611年,宋昭公庶弟公子鲍联合其嫡祖母王姬杀害宋昭公,公子鲍于是继位,是为宋文公。 又是弑兄篡位的戏码! 宋文公病逝后,其子宋共公子瑕继位,属于宋国的噩梦一般的“兄终弟及”的轮回又来了! 宋共公死后,世袭司马荡泽(宋襄公弟公子荡的曾孙)作乱,杀死太子肥。荡氏被华元诛灭,荡泽被杀,族人逃到楚国。 于是,立共公小儿子成,是为宋平公! 这也算是弑兄篡位的一种,不过是族兄族弟的关系。 接下来是宋元公,宋元公在位期间爆发过内乱,不过被平定了。 随后是宋景公,景公没有子嗣,所以立了侄孙子德为储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德为宋国第二十九任君主,宋元公曾孙,公子褍秦之孙,公孙周之子,宋景公之养子。宋景公无子,以公孙周之子继之。 子德就是宋后昭公! 这个子德不简单,在位65年,古往今来有多少君主能一决高下? 子德之后,宋悼公立。这厮估计是被俘虏杀害的,故而谥号“悼”。 然后其子宋休公子田立。子田后,昏庸的宋桓侯子辟兵上位了。 弑兄篡位的戏码再次上演! 这一期间,发生了戴氏取宋的事件。 戴氏取宋,亦作戴氏代宋,是指战国中期宋国的权臣、宋戴公在400多年后的后人子剔成废掉宋桓侯而自立的事件。 宋戴公的后人以“戴”为氏,所以这件事被称为“戴氏取宋”。 由于子剔成是宋戴公的后人,所以在《史记》未写被篡夺君位,但这事件却有在《竹书纪年》记载。 子剔成后,又是弑兄篡位的戏码,始作俑者便是“射天鞭地”的宋王偃(详见《桀宋》,作者君的另一本小说,以此人为猪脚)! 至于吴王余祭的事情,则是广为流传的,只不过形象上比自诩为礼仪之邦,源远流长的宋国好太多了。 吴王寿梦有四个杰出的儿子,都颇有上古君子之风。 长子诸樊、次子余祭、三子余昧、四子季札。 寿梦挂了之后,长子诸樊继位。 吴王诸樊在攻打楚国附庸国巢国时,中箭身亡,时年48岁。值得一提的是,诸樊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战死沙场的王国元首。 吴王诸樊死后,遗命将王位传给次弟余祭,想依次相传,定要将国家交给季札才罢休,以满足父亲吴王寿梦的遗愿,并褒奖季札的节义。 继位的是余祭,吴国称王以来的第三位王。 余祭死得挺惨的,最后被一个越国的俘虏杀死了。 按照遗命,其弟余昧继位。 前527年,夷昧去世,欲传弟季札,不受,遂传子僚,即吴王僚。 石虎摸着胡子,作思索之状道:“那吴王余祭又是为何?” “吴国,其祖先是周朝的泰伯,曾经被孔子赞美为‘至德’之人。泰伯本是周朝王位继承人,但父亲太王,有意传位给幼子季历以及孙子昌。于是泰伯就主动把王位让了出来,自己则以采药为名,逃到荒芜的荆蛮之地,建立了吴国!” 石闵侃侃而谈道:“数代后,寿梦继承了吴国王位。他的四个儿子当中,以四子季札最有德行,所以寿梦一直有意要传位给他。季札的兄长也都特别疼爱他,认为季札的德行才干,最足以继承王位,所以都争相拥戴他即位。但是季札不肯受位,坚持把王位让给哥哥。” 闻言,石虎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一个有德行的国家,有德行的兄弟。兄谦弟恭,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 “是的。大王,事实上正是如此。”石闵作揖道,“寿梦之后,其子诸樊、余祭、余昧皆为吴王,本来余昧在去世前,想将吴国交付给季札的。” “噢?那季札接受了吗?”石虎倍感兴趣。 “没有。” 石闵摇了摇头道:“季札乃是上古圣贤也。哥哥诸樊觉得自己的德能,远在季札之下,一心想把持国的重任托付给他,但被季札婉言谢绝了。” “季札言道:曹国之人想拥立贤能的子臧为国君,来取代无德的曹王,但被子臧所拒绝。为了坚守臣民应有的忠义,并打消国人拥立的念头,子臧离开曹国,奔走到了宋,使曹国的君主,仍然得以在位执政。子臧谦恭无争的美德,被人们赞美为能守节的盛德之人。前贤的殷鉴历历在心,国君的尊位,哪里是我季札所希求的呢?虽然我无德,但祈求追比贤圣,则是念念在心啊。” “季札的厚德感动了吴国之人,他们如同众星拱月般,一心想要拥戴季札为王。不得已之下,季札退隐于山水之间,成日躬耕劳作,以表明他坚定的志节,才彻底打消了吴人的这个念头。” 石虎闻言,不禁瞠目结舌地道:“这世上当真有对君主之位不屑一顾的人?” “大王,季札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臣虽然不敢自比季札,但是心向往之!兄终弟及,尚且是取祸之道,更何况大王如今要放着诸公子不立,立臣这个养孙为储君呢?所以,此事还请大王慎重!” 第144章 开府仪同三司 说真的,在诸多的上古先贤中,石闵最敬佩的,还属这个淡泊名利,避让王位的季札。 孔子曾经说过:“泰伯(季札的祖先吴太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司马迁赞美季札是一位“见微而知清浊”的仁德之人。 贤者的谦恭礼让、非凡气宇和远见卓知,一直在中国历史的长空中,闪耀不绝。 在这个“季札让国”历史故事的背后,还有一个溯源主题余韵不尽。中原地区与句吴一带的人们,都是同祖共宗的兄弟。在古老的中国大地上,千百年来,人们本就同根同源,同体相依! 石闵让位的这一说辞并不算牵强附会的,毕竟他还引经据典,扯出了季札这么一位旷古烁今的圣贤出来。 义阳公石鉴赶紧站出来道:“父王,棘奴所言极是。关于季札的事情,儿臣亦是略知一二!吴王诸樊一直到过世之前,都还念念不忘弟弟季札。他留下遗训,让后人将王位依次传给几位弟弟,这样最终就能传到幼弟季札的手里,以满先王寿梦生前的遗愿。继位的吴王夷昧临终前,要把王位传给季札,但被季札再一次拒绝了。为了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他再度归隐而去!” “季札为上古圣贤,三让王位,传为千古佳话。大都督如今更是高风亮节,不为储君之位所迷惑,其忠诚之心,日月可鉴!为让位,季札几度归隐,不问世事,而今父王若是非要让大都督做太子,为国之储君,大都督又效仿季札之举,归隐山林的话,岂不是令我大赵国丧失了一位百战百胜的战神吗?” 石闵垂手道:“请大王收回成命!储君之位,当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臣何德何能,敢于窃居储君之位?大王的诸子中,不乏有德行者,不乏有能力者,只要大王从诸子中择出一位储君,臣必如同周公旦、诸葛亮一般,似侍奉大王一般侍奉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群臣顺势山呼道:“请大王收回成命!” 显而易见的,朝堂上的诸多文武,没有一个是赞同石虎立石闵为储君的。 大家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似石斌、石鉴、石遵这些人不甘失败,将自己的江山社稷拱手让给外人;似蒲洪、姚弋仲、刘显等地方军阀则是不甘寂寞,石虎诸子是一个什么德行,他们都心知肚明,将来不管是石遵继位也好,石斌继位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还有着逐鹿天下,反客为主的可能性。 而一旦石闵上位,以他的强硬的作风和铁血的手段,难保不会削弱各地的藩镇,彻底整合赵国国内的各部势力。 至于冉良、赵揽、申扁、申钟这些人,实质上并不支持石闵成为大赵国的储君的。诚如石闵所言,这是取祸之道,说不定石宣之乱刚刚平定了,又来一个“石斌之乱”、“石遵之乱”什么的。 石虎颇为迟疑地想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道:“唉,我赵国有棘奴,其国无患矣!” “既然棘奴你执意要避让储君之位,也罢,朕便成全你。但是你在这次的平叛之战中,居功至伟,不可不封赏!石闵听封!” “臣在!” “朕封你为魏公,封地内黄(今河南内黄西北),开府仪同三司。同时,自即日起,朕改大司马为大将军,作为全国最高的军事主官,凡军务必由大将军府所出!石闵为大将军,赐衮冕之服,虎贲三百!” “臣,谢主隆恩!”这一回,石闵倒是没有推辞。再这么推辞下去,不仅会惹得石虎不悦,说不定连自己现在的权势都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危险。 做不了太子,做一个魏公也好。 要知道,自从石虎改了皇帝的尊号,自称“大赵天王”之后,其余石斌、石遵、石鉴、石宣这些人的王号统统没了,被降了一级,被封为公爵。 实质上,石闵的这个魏公,与魏王是大同小异的。 若是石虎将来更进一步,称帝了,石闵还有机会得到王的尊号的。 石虎将石闵封在了魏郡的内黄,其实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其一,石闵自己就是魏郡内黄人,封了这个地方,算是衣锦还乡,满足了石闵自身的虚荣心。 其二,魏郡其实是属于天子脚下,邺城归于魏郡管辖,设置魏尹,石闵只是得了一块小小的封地,不足挂齿。更为关键的,还是石闵被限制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 石闵原来的身份是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常山郡公。现在更进一步,成为了魏公,拜大将军,其实这个大将军与大司马是一样的,都是赵国现在的最高军事主官。至于那个所谓的“内外诸军大都督”,是临时挂的头衔,不在战时就会撤销的。 别看石虎这回没有如其余的有功的将领一般,赏赐给石闵什么食邑、财帛,但开府仪同三司,还有赐衮冕之服,虎贲三百,这已经是无上的殊荣了! 先说开府仪同三司。 开府仪同三司,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种高级官位,隋唐至元文散官的最高官阶。 三司即三公(司空、司马、司徒)。 东汉以后,三公虽不掌具体政务,却仍为皇帝高级顾问。但三公名额少,不能满足需求,因而产生了与之相比拟的荣誉虚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殇帝延平元年(106),车骑将军邓骘的仪同三司为仪同三司之始,其比拟三公均仅限于班位与礼仪,不具有开府辟僚属之权。 西晋时,开府与仪同三司连称较多,逐渐通用,发展为官号。两汉以来,比拟三公的荣誉虚衔都必须有本官,及其成为官号,仍借本官自重。西晋三司不必指实职。 东晋南朝,开府仪同三司是虚号,渐不为人所重。 北魏开府与仪同三司分别为两个官号。前者单指开府辟官,不必同于诸公;后者单指礼仪同于诸公,不得开府辟官。兼任二者,意义便略同于东晋南朝,唯辟官少于诸公。北齐设开府仪同三司和仪同三司。 北周分置上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上仪同三司、仪同三司等散官号,以酬勋劳。隋初沿袭。炀帝留开府仪同三司,余均罢废。唐、宋、元因之,开府仪同三司一直是一品文散官,至明代罢废。 清代称出任外省督、抚者为开府,但与魏晋南北朝开府辟召僚佐已非同义。 能得到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力,石闵实际上已经具备了封赏自己麾下的亲信的权力。若是他要封赏秦牧、崔皓这些人,只需要跟石虎打一个报告,不必经过他的批准。 而衮冕之服、虎贲三百又是什么呢? 这是九锡之礼中的两种。 九锡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赏赐形式上的意义远大于使用价值。 皇权最盛的汉武帝,就首先议论过“九锡”之礼。后来曹操接受过汉献帝所赐予的“九锡”,具体是:衣服,朱户,纳陛,车马,乐则,弓矢等。 能得到如此之重的封赏,群臣都不由得对石闵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不过大家倒是心服口服,毕竟谁都做不到石闵干的事情。 第145章 父子仇恨 “来人!将孽畜石宣押上来!” 随着石虎打手一挥,声音传出了崇政殿外,早就在午门外面候着的宿卫,顿时迈开步子,搀扶着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的石宣,登上了御阶,径直进入了崇政殿。 此时的石宣,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的面貌枯槁,双眼呆滞、无神,恍若活死人一般,他身着囚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封赏了有功之臣,接下来,石虎便将惩处罪大恶极的石宣了。 虎毒不食子,但是石虎可不是那种人。石虎的心肠,比猛虎还要恶毒! 杀子的事情,石虎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前太子石邃不仅酗酒好色,而且还是个情性极为残暴的禽兽。 在宫中,石邃经常让宫女先梳洗打扮,然后再将其头割下,分块分段地烹食。吃腻了,就命人从庵里掠来美貌的尼姑,供己淫乐后,再将其洗净、杀死,然后与猪羊肉合起来煮熟与属下分而食之。 后石邃因有反意被父王石虎察知,石虎于是遣人杀了石邃,并诛其一家男女26人葬在同一口棺材里。 羯赵国的太子,似乎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职业! 石虎毕生信奉游牧民族的强者为尊,漠视人世间一切道德法则,他的叔父石勒提携他,重用他,让他从一个胡人盲流一步步走到国家首席重臣,军方首席大将的高位。他却因石勒不肯传位于他,而是立自己儿子为储君,便公然扬言等石勒一死,便杀尽其子孙。 ——事实上他确实”言出必诺“了。 石虎废杀石勒的儿子石弘,夺取皇位时,甚至连“禅让”的表面仪式都不屑走。 因此,当石虎年老之后,想靠父子之情、君臣之义来约束自己的这些狼性十足的崽子,岂不是天方夜谭么? 而且他们父子皆终日不理朝政,沉溺于酒色淫乐之中,醉生梦死,长日喝得昏昏欲醉,长期酗酒造成的慢性酒精中毒,也进一步损伤了其行事理性,做出许多不可理喻,注定在史书中遗臭万年的暴行。 石邃便是因为自己是太子,石虎却同样宠信石宣,又借着酒性对自己动辄斥骂、鞭打,便同样耍酒疯扬言要学弑父自立的匈奴冒顿单于,先杀石宣,再杀石虎,夺取皇位,反而被石虎先下手为强,杀尽他的儿孙一门共二十六口。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宣继任太子后,又因为另一个兄弟石韬同样深受石虎宠信,也同样深怀不满,计划要先杀石韬,再杀石虎,夺取皇位。 结果石宣在暗杀掉石韬后,反被石虎囚禁,更以酷刑相待:石虎命人先以铁环穿透石宣的下巴颏并上锁,让他惨叫之声响彻宫室,再命人断石宣手足,挖石宣双目,刺穿石宣肚肠,而后活活将石宣烧死,并将其尸灰撒于城门大路。石宣的妻儿九人也一同被处死。 在杀他们前,石虎更行为艺术地表演了一番慈祖心肠:抱着石宣几岁的小儿子痛哭,连腰带都被小孩扯断,却始终不肯当真赦免他。 以石虎素来的残暴,若不是他本心要致这个小孙子于死地,杜绝后患,难道他手下那些大臣竟真敢违逆他,竟当着他的抢走小儿处死? 当石虎决定立幼子石世为储君,更做了一番恨不得刮心剖腹,诉说苦衷的表演后,却无意吐露真言:正因为他自己的皇位便是篡夺而来,因此他视储君位置上的儿子为最大潜藏威胁,所以最终立一个十岁小儿,是预计自己已经活不到他长成来争权之日了。 所以,石虎才会一边立石邃为太子,一边宠爱石宣并授予偌大权柄,让他和太子相制衡;等到石邃一死,石宣继任太子又成了新的威胁,所以他才要一边宠爱石韬并授予偌大权柄,让他和新太子相抗衡。 本质上,石邃、石宣、石韬以及他们的妻儿,都是被石虎这明眼人一看便知的粗糙“帝王心术”给坑死的。 石虎对石宣之所以做了一番毫不顾惜父子情分的虐杀,也是希望吓阻其余成年儿子们的勃勃野心,只是石虎虽然如此煞费苦心,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孙却不能洞悉他的用意。在他死后又迅速掀起了新一轮又一轮的刀光血影,也让汉人大将冉闵趁势而起,掌握了国家实权,敲响了羯赵这个中国史上前所未有的反人类政权的丧钟。 “石宣,汝可知罪?”石虎的脸色一沉。 石宣被搀扶着,被迫屈膝跪到了地上,但是他依旧不发一言,低着头,披头散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说话?”石虎嗤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任你说破天,朕都不会宽恕你的!你这个孽障!朕当年就应该在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一脚把你踹死!” 石宣低着头,但是恍若野兽一般嘶哑的声音响起:“石虎,杀了我吧。我自知今日难逃一死,车裂、腰斩、凌迟都随便你,给我一个痛快的。” “呵呵!就这么想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石虎沉声道:“来人,动刑!” 没想到石虎竟然要在这个商议国家大事的崇政殿,当着群臣的面前对石宣动用酷刑! 可是石虎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 两个宿卫闻言,顿时一左一右地上前架住了石宣的胳膊。随即,又有一个内侍提着一条锋利的铁环进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虎眯着眼睛道:“石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杀害你的弟弟石韬的吗?” 石宣沉默。 “动手!” 那个内侍提着铁环,又让另外两个宿卫张开了石宣的嘴巴,拽住了他的脸。内侍眼疾手快地使用铁环,径直穿透了石宣的左侧的脸颊。 “啊!”石宣虽然一开始表现得很硬气,誓死不屈的模样,但是那淋漓尽致的疼痛感袭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铁环每穿透一分,嵌入血肉里,石宣那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就会愈发的嘹亮、高亢。 这血淋淋的一幕,彻底地震撼了众人。 不过还是每人敢或者是想上前去给石宣求情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怪不得旁人。 石虎这么干,估计也是想杀鸡儆猴,以此来震慑住对他怀有不臣之心的人。 当铁环穿过了石宣的两额的时候,石宣疼得差点没昏迷过去。 石虎又命人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般。 石虎用舌头舐着杀石韬的剑上的血,发出了震动宫殿的哀声。 于是,石虎又下令在邺城城北埋起柴堆,上面设置了木竿、竿上安装了辘轳将他纹起来。并让石韬生前最宠的宦官,郝稚和刘霸二人拽着石宣的舌和头发,沿着梯子把石宣拉上柴堆,之后用辘轳把他纹起来,再用回一模一样的方法向石宣施刑。当石宣已奄奄一息时在柴堆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了灰烬。 这还未能平熄石虎的怒火,再下令把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又将石宣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第146章 征凉 下了大朝会,石闵在接受了群臣的道贺之后,随即回到自己的府中,一一谢绝了他们的攀谈、邀请。 现在还属于敏感时期,任何人都可能被冠上“叛党”的帽子。石闵可不想自己刚刚加官进爵,就因为拉帮结派的事情,被石虎盯上。 不过,石闵谢绝了群臣的恭贺、邀请,闭门不见任何人,却是让义阳公石鉴进到府里一见了。 “真是太可怕了。” 亲眼目睹石宣惨死的情景,绕是石鉴经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杀人无数,可是都不由得心有余悸。 与石鉴对席而坐的石闵,倒是显得很淡定。 “殿下只要不犯石邃、石宣那样的滔天大罪,不去触犯大王的逆鳞,便无须感到害怕。” 石鉴摇摇头道:“孤只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棘奴,上午的大朝会上,父王要立你为储君,你为何非要推辞?” “殿下认为大王是真心让我做太子吗?” “这……”石鉴颇为迟疑,“父王的心思难以揣摩。想来,他平日里待你视如己出,对你的恩遇,比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还要好上许多,父王他这么看重你,未必没有将你作为接班人的打算呀。” “殿下这么认为,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大王是什么脾性,你我都心知肚明!他这么做,未必没有试探我的意思。” “那棘奴你何不顺水推舟?” “我自问不能胜任储君之位。” “棘奴何出此言?以你的能力、权柄和威望,朝中无人可及,父王又是如此的器重你,除了你谁还更有资格成为储君?” 石闵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殿下此言差矣。我为储君,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大王这么多的儿子,其中不乏如殿下这般有勇有谋,有着远见卓识之人,而且我若为储君,让蒲洪、姚弋仲、石斌、石遵等这些人做何感想?我虽是大王的养孙,又承蒙大王的厚爱,但毕竟是外人一个,外人能做得了储君,各地诸侯岂能甘心?诸皇子岂能甘心?”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石鉴微微颔首。 “棘奴,依你看,这眼下的储君之位,父王属意何人?” 这应该是石鉴此行的目的。石闵心里暗自摇头,说道:“大王应该还没考虑好。按照宗法制,立嫡、立长、立贤,今大王没有皇后(天王皇后),是以诸子皆为嫡子。贤者,我观大王诸子,如殿下、石斌、石遵、石祗等人皆为一时之人杰,能力出众,不分上下。而长者,长子石邃、次子石宣都已经相继被杀,殿下为大王之三子,夺嫡的可能性极大。” “你也这么认为吗?” 石闵眯着眼睛道:“殿下,恕我直言,大王立殿下你为太子的可能性大,这可能性却又是微乎其微的。” “此话怎讲?” “石邃、石宣、石韬,他们都曾经深得大王的宠爱,但这些似乎只是表面现象,大王有自己的用意。石邃和石宣为大王之长子、次子,都先后当过太子,都先后谋反,欲弑父篡位,所以他们都死的很惨。” 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枪打出头鸟。殿下,请听我一言,现在做太子未必是一件好事。而且,经历了石邃、石宣二人的先后的叛乱,大王对于立储之事势必慎之又慎。古来有之的宗法制,立嫡、立贤、立长,大王可能都不会从中选择的。” “为何?” “殿下,你知道大王现在多少岁了吗?” “这……父王如今应该是四十有八了。” 石闵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大王已经将要到知天命,年过半百的岁数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 “殿下,你需要深刻地知道一点——谋逆,是大王的逆鳞。大王立过的两个太子,石邃和石宣都先后因为篡逆之事惨死,大王对此必定十分的忌惮!眼下,包括殿下在内,燕公石斌、彭城公石遵等诸皇子中,都手握重兵,在朝中有着自己的派系和支持者,势力不小,但这些都是大王最为忌惮的。” “石邃、石宣因何叛乱?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有这个野心,同样的,已经成年的诸皇子中,都有着自己的势力,一旦你们其中一个皇子上位,都将成为大王最大的威胁,说是眼中钉肉中刺都不为过。” 听到这话,石鉴吓了一跳道:“棘奴,照你这么说,那父王岂不是压根儿就没有立储的想法了?” “这倒不是。”石闵摇了摇头道,“储君,乃是国之根本。大王现在虽然春秋鼎盛,但是难保有一天会殡天的。” 石闵来自后世,对于这段历史知道一些。记忆中,在石宣之乱后,石虎立了不过十岁大的石世为太子,就是想着等石世长大成人了,自己应该嗝屁了。 但是,让石虎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撒手人寰得太快了,他这一死,便有奸臣拥立石世,控制朝中的大权,然后石遵伙同冉闵等人起兵,篡夺了皇位。 “棘奴,那孤应该如何是好?” “韬光养晦。” “具体的呢?” “趁着国本未定,殿下需要做的,便是低调一些。眼下储君未立,势必会引起诸子夺嫡,而这便是大王最忌惮的事情,可想而知的,日后石斌、石遵、石祗等皇子一定会在朝中大肆拉帮结派,笼络人心的。但殿下千万不要干这种事情。当此乱世,只有兵马才是王道!” 石鉴随即起身,心悦诚服地向石闵作揖道:“棘奴,请你教我。” “殿下,只有战功才会让大王对你另眼相看。我大赵国的四面,有晋、燕、代、仇池、成、凉六国,西北还有一个吐谷浑,能真正威胁到我赵国,让大王欲除之而后快的,是晋、燕二国,其次是凉国,诸如代、仇池、成三国和吐谷浑都不足为虑。” “然晋、燕势大,欲灭之非倾国之力不可。以我大赵国眼下的实力,短时间内国力无法恢复,所以攻灭晋燕,非一时之功。那么剩下的就是一个凉国。” “棘奴你是要孤请战,出征凉国?” “是的。我将请求大王,让梁犊、麻秋随从殿下,出征凉国。” “可凉国不是那么好打的吧?” 凉国的确不好打,尤其是凉国还有一个名将谢艾! 第147章 孝与悌 石闵荣升魏公,又是大赵国的大将军,位高权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事情可喜可贺。 但石闵显得很低调,不似那些获得了一点封赏,便沾沾自喜,呼朋唤友,在家中张灯结彩地饮宴的人。石闵在那一日的封赏之后,便在家中待了几日,他的大将军府是门庭若市,上至三公,下到在野的名士都带着名刺拜访他。 对此,石闵倒是没有拒绝。 他很想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了。而且这个时候的他,不管怎么低调,他的言行举止都必将为石虎,以及列国的君臣各方势力所知。 一连五日,石闵都在接待拜访的客人,朝堂上有点话语权的大臣都来过,除了石斌与他不对付之外,诸如石鉴、石祗、石遵等人都来拜访,乃至于蒲洪、姚弋仲这些地方诸侯都送来了贺礼,就算不亲自登门拜访,都要捎上一些贺礼,派自己的子侄和兄弟来跟石闵打好关系。 又送走了一波客人,石闵倍感疲乏,此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石闵的妻儿都纷纷落座。 “嗯?明儿呢?”石闵没看见石明的身影,不由得向身边的董巧巧询问了一下。 此时的石闵,有妻妾五人,儿女四个,正妻董巧巧,平妻石兰、崔莹,妾室独孤伽罗、黄月婵,黄月婵刚刚过门不久。此外,石闵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石明四岁半,次子石智只有两岁,长女石丽华与少子石操则是刚满一周岁。 “夫君,明儿还在书房里写字呢。妾身已经让人去叫明儿过来吃饭了。” 闻言,石闵不由得眉头一皱道:“写字?你教明儿读书识字了吗?” 说起来也惭愧,石闵常年征战在外,或者是经常待在军营里,吃住都与将士们一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石闵待在家里的不过五十天。 不是石闵不关心不在乎自己的妻儿,而是诸事烦扰,实在脱不开身。 董巧巧含笑道:“是呀。夫君,咱们的明儿打小就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妾身专门给他请了一个先生。前不久先生还夸明儿早慧呢。” 石闵摇摇头道:“现在就读书识字,还是为时过早了。我本来是打算明年,再请一个先生教明儿读书识字的。巧巧,你让明儿这么早就开始读书识字,并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合理地安排时间,需要劳逸结合。死念书,死记硬背是没用的,更何况咱们的明儿还小,不要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这些妾身晓得的。” 过了没多久,小石明便迈着小碎步,昂着小脑袋,如风度翩翩的君子一般走了过来。这倒是让石闵诧异不已,要知道以往的小石明可是不失活泼的,他平日里走路,不说是横冲直撞的,但总是冒冒失失,一溜烟儿地跑来跑去的。 “父亲大人。”小石明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弓着身,便恭恭敬敬地石闵行了一礼,还是有模有样的。 石闵随之招了招手:“明儿过来。” 石明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石闵很亲切地把他抱在了怀里,让他坐着自己的腿部。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字帖。” “字帖?是你写的字吗?拿过来我看看。” 接过了字帖,石闵便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字帖,其实就是简单的涂鸦,不会如后世的学生一般,还可以照葫芦画瓢,一撇一捺地写字出来。 石闵瞧着字帖上的十二个字,不禁微微颔首,这十二个字,分别是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 小石明读书识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不过大致上还能看得出来,不过四五岁大的孩童,能写出这么一手字,已经妖孽得不行了。 似石闵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掏鸟蛋呢!当然了,那是后世的石闵,今生的石闵四五岁大的时候,其实也被父亲石瞻逼着学习,不过不是学文,而是习武,一些简单的字当时的石闵是会写,也能识得的。 石闵倍感兴趣地道:“明儿,这字帖上的十二个字,是你自己写的,还是先生让你写的。” “是先生给孩儿布置的。” “这样啊,那先生有没有告诉你其中的含义?” 小石明的手指点到了唇角上,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有。” “那你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不能。” 小石明摇摇头道:“不过父亲,孩儿知道孝、悌的含义。” “你说说看。说得好,父亲便奖励你一套新衣裳。” “我不要衣裳,衣裳够多了。父亲,孩儿要吃冰糖葫芦。” 看着小石明一脸不依的模样,石闵不由得有些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哭笑不得地道:“好好好。看你这样,糖葫芦吃多了可是会蛀牙的哦。” “说吧。孝、悌二者的含义为何?” “嗯。父亲,孩儿先说‘孝’,孝的含义有三种,第一种是尊祖敬宗。施孝(尽孝)的方式主要是祭祀,在宗庙通过奉献供品祭祀祖先,尽孝的对象是死去的人!我们府中供奉着祖先的灵位,逢年过节的,父亲大人都不忘带着我们去祭拜祖父、曾祖父和高祖父,这就是‘孝’的一种。” “不错。”石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第二种‘孝’的方式,就是传宗接代。昨日先生跟孩儿讲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祖先是我辈的生命之所生,因此,崇拜祖先就是把祖先的生命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还有呢?” “这第三种‘孝’的方式,就是孝顺父母,孝敬父母。被生育的人一定要对生育自己的人有所亏欠,并且一定要顺从、孝顺、赡养生育自己的人,这是一个人的安身立命之本。” 闻言,石闵笑着道:“很好。看来‘孝’之一道,你已经知道了不少。那么‘悌’又是何含义?” “悌是怜爱的意思,作为兄长的哥哥爱护尚是幼小的弟弟,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哈哈!极好极好。”石闵拍了拍手道,“看来你都知道孝悌的含义。那么明儿,你可知道其余几个字的含义?你的先生有没有教过你?” “没有。”石明摇了摇头道,“先生只是着重地讲了孝悌二字,其它的只是一语带过,孩儿试图追问过,先生说,现在的我学好孝悌即可,多的,则是要等孩儿自己长大成人,经历多了就知道,先生就会教教我了。” 石闵微微颔首道:“你的这个先生,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儒生,不仅知道因材施教,对你循循善诱,还教你这些道理,改日我一定要好好问候他。” 听到这话,在一侧的董巧巧不由得捂嘴笑道:“倒不必这么麻烦。夫君,妾身给明儿请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崔皓崔夫子。” “哈哈。原来是元亮,嗯,元亮此前当过私塾先生,教过许多学生,由他给明儿传道授业,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夫君,这日后,你的孩儿都让元亮先生教育可好?” “这恐怕不行。”石闵淡淡的道,“元亮是一个有大才的人,怎可耽于师业?巧巧,你便再找几个先生吧,最好是给明儿安排一个课程表,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自由活动,都要合理地安排好。我石闵的儿子,不能是一个书呆子。” 第148章 查抄东宫 “刘大人,让你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呀!” 这一日,石闵与刘霸奉石虎之命,赶到原来的东宫,查抄逆贼石宣的财产。 刘霸是中车府令,石虎的心腹,石闵又是石虎跟前的大红人,由他们二位查抄石宣的财产,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刘霸见到石闵骑着赤马朱龙,带了一队衣甲鲜亮的亲兵赶来,顿时喜笑颜开,脸上好似开花了一般说道:“没有的事儿。大将军,杂家也是刚来的。” 石闵现在是魏公、大将军,别人对他的称呼可以说“魏公殿下”、“大将军”。 刘霸显然是大清早的就已经带人过来抄家的,这好多宫中的宿卫和身强力壮的内侍都在忙前忙后地搬东西了。 与刘霸见礼之后,石闵便又跟他寒暄了一番,随后一同进入东宫。 此番,石闵是查抄东宫的正使,副使是刘霸,故而石闵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队亲兵。 忙活了一个上午,东宫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搬到了空地上,但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古玩字画,金银珠宝,首饰、玉器什么的还在搬运和查点。 看着庭院里陈列的东西,有着许许多多价值连城的东西,石闵不由得感慨万千地道:“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就东宫里面的每一件物事,都足以一个普通人生活半辈子的了。” “就这些还是最次的呢。” 刘霸笑吟吟地道:“就杂家适才看见的。大将军,这东宫里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数不胜数的,别的不说,那北海九龙璧、四羊方尊、铜奔马、随侯鼎等,可都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稀罕物件!还有商朝的冠冕,《尉缭子》的孤本,曹孟德的几首诗,几篇赋和檄文的手稿,还有秦汉以来,各个文人墨客的字画,东宫都收藏了不少。这些可都是稀罕的东西呀。” 这个时代,古董还远没有后世的那么有价值,但是这些名人的书稿,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文物还是十分的有价值的。 闻言,石闵不由得啧啧称奇道:“想那石宣,为王、为公、为太子不过十余年,敛财之甚,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啊。不知道他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又收受了多少贪官污吏的贿赂,这才能有这份家私呀!” “呵呵,大将军有所不知。过去石宣十分乐衷于敛财之事,抄没之事,每当朝廷要查抄哪个大臣的府邸的时候,石宣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似当年的石邃谋逆,被诛杀之后,便是石宣去查抄的,据说他当时上缴国库的石邃之家资,不过十之二三,由此可见石宣此獠贪墨之甚!” 不过今天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石宣被别人抄没家产了!石闵在心中暗自腹诽着,不胜唏嘘。 “嗯,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刘霸回答道:“还有许多东西,尚在统计和估值。大将军,忙活了一个上午,想必您也累了吧?不如咱们去后院用午膳怎样?” “走。” 石闵与刘霸一同前往后院,在经过一道拱门的时候,石闵忽然看见,有十几个宿卫正在那里砍伐树木,打捞池塘里的锦鳞,更有甚者,连屏风都不放过,直接搬到了前院。 “刘大人,他们这是做甚?”石闵感到很古怪,按理说,他们是来抄家的,只是查抄石宣的家产而已,没必要连这些家具和活物都弄走吧? 这是搬家? 刘霸笑着回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大王已经下诏,要拆了这座东宫,改为猪圈。” “何以至此?” “大王认为此东宫乃是不祥的建筑。石邃、石宣为太子,都曾入主此东宫,先后谋逆,说明此地有不祥之气,所以为了镇压此气,大王决定拆了这东宫,改建为猪圈。这偌大的东宫,富丽堂皇的,值钱的东西可不少,一把火烧了不是很可惜吗?所以我这才让人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值钱的物事都不要留下。” “你倒是有心了。” 忽而,石闵又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自拱门的另一侧响起。 疑惑之下,石闵走了过去,只见在一片空地上,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几百个年轻的女子被一队宿卫控制起来。这些被控制的人里,哭哭啼啼的可不少,而且大多都是衣衫凌乱,脸色惨白的模样,显然已经被糟蹋过了。 “她们这是?” “大将军,这是原来东宫的婢女。” 石宣之乱,被株连的人很多,当时的石虎,在将石宣残忍地杀害之后,又把他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而原本的东宫的婢女,这些都是可怜的女子,好多人已经趁乱逃了出去,只剩下这些无依无靠的婢女,来不及逃出去的婢女。 “她们会有什么下场?”石闵多嘴问了一句。 “她们会被卖到教坊司里,充当官妓。” 当官妓?那可是千人骑万人胯的下场,估摸着几年过去,没几个人能活下来的。 石闵摇摇头道:“刘霸大人,我能买下她们吗?正好,我的大将军府正在扩建,府上人手不够。”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大将军只要跟教坊司的人打一声招呼就好了。” 吃过了午餐,石闵又与刘霸一同巡视,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东宫的一片校场上。 这时,负责去翻箱倒柜,找寻东宫的各种名贵东西的花木兰便赶了过来,同时还捎上了三件让石闵眼前一亮的东西。 “这是?” 花木兰一脸激动之色地道:“大将军,你看,这是鱼肠剑。” 翻开了盘子上的红布,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柄犀利而闪着幽冷的光泽的短刃。这短刃身上的纹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满刃花纹毕露,就宛如鱼肠一般。 其实不光是鱼肠,剑纹还可以像龟文、像高山、像流波、像芙蓉…… 石闵拿起了这柄短刃,朝着身前的空气挥了挥,又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顺着剑刃放下去,只见头发碰到了剑刃,随之断为两截! 石闵不由得点点头道:“果真是一把好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鱼肠剑了!” 听到这话,刘霸亦是十分动容道:“这鱼肠剑可是稀世珍宝啊。” “不错。” 石闵说道:“刘大人,鱼肠剑可是大有来历的。鱼肠剑为勇绝之剑,上古十大名剑之一,据说春秋时代,专诸刺吴王僚,便是将此剑藏于鱼腹中,随后杀死了吴王僚!” 民间有一种说法,认为鱼肠剑之得名,就是由于它小巧得能够藏身于鱼腹之中。 一种可能是鱼肠剑的剑身细长柔韧,能够沿鱼口插入,在鱼的胃肠中曲折弯转,而抽出时则恢复原形,钢韧无比,熠熠生光。 另一种可能是鱼肠剑为诸多名剑中十分小巧的一枚,如短刃,如匕首。 听说专诸当年刺杀吴王僚的时候,鱼肠剑已经出鞘(鱼腹),它稳稳地依偎在专诸的手中,疾速向前,两把训练有素的铁戈从面前交叉拦住,鱼肠剑从缝隙中穿了出去,依然疾进。 面前有三层狻猊铠甲。第一层穿透,第二层穿透,穿透第三层时,鱼肠剑发现自己已变成了断剑。 剑断,然而杀气未断! 鱼肠剑依旧向前! 飞鹰将大殿击碎的时候,鱼肠剑也挺进了王僚的心脏! “如此说来,这还是一柄不祥之剑?”刘霸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 “是的。鱼肠剑名动千古,为勇绝之剑,但又是一柄不祥的古剑。鱼肠剑既成,善于相剑的薛烛被请来为它看相,薛烛的相剑本领犹如通灵一般,他感受到了鱼肠剑中所蕴藏的信息,因此回答道: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原来这把剑生就是逆理悖序的,是用来弑君杀父的!后来越国进献宝物给吴国,这柄剑因此由越而入吴。相传吴王阖闾,也就是公子光,曾得到过这五口宝剑其中的三口,即胜邪(盘郢)、鱼肠和湛泸。当年就是公子光将鱼肠剑交给专诸,让他刺杀吴王僚的。” 刘霸闻言,不禁谄媚地笑着道:“大将军果真是博学多识,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哈哈,刘大人谬赞了。木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有的有的。” 花木兰颇为激动地道:“石宣生前亦是一个尚武之人,不知道他从何处搜集来这么多的宝物!大将军请看,除了鱼肠剑,这里还有另一把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龙渊剑——诚信高洁之剑。还有当年吕温侯使用过的方天画戟,还有一件软猬甲!还有其它的一些武器,这里末将便不一一赘言了。” 第149章 贪墨 石闵一一见识过了鱼肠剑、龙渊剑、方天画戟,不过他最为看重,最为眼热的,还是那一件堪称是古代的“防弹衣”的金丝软甲! 所谓金丝软甲是指用细金属丝编织的背心,穿在身上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其实际上相当于欧洲的锁子甲的迷你版! 用金属丝编织成甲胄,这在古代非常困难,所以其价格极其昂贵,价格不低于同重量的白银,质量特别好的不亚于同重量的黄金。 所以金丝软甲根本没有普及使用的可能性。 金丝软甲和锁子甲一样,对刀一类的挥砍类武器很有效,可以阻止刀砍入肢体,利用增大接触面的方式把刀的力道化为比较轻微的钝伤。不过这个作用是有一个限度的,对于斧头等重型挥砍类武器效用非常有限,这类武器可以直接把金丝软甲砍断。 但是因为编织的网眼较为稀疏,弓箭、长矛等穿刺性武器很容易集中力道对某一狭小的点造成巨大的压强,进而破坏甲胄。所以金丝软甲对于穿刺性武器的作用很是有限。 对于钝器,金丝软甲更是几乎完全没有防御能力。不过幸好,中国古代由于重型铠甲并不流行,所以钝器武器也不多,对于钝器武器防御的要求也不迫切。 金丝软甲的缺点很多。由于古代的金属加工技术的限制,金属丝比较粗而且编织的也比较粗糙,这导致金丝软甲的重量不轻。又由于软甲是软性的,其重量不能均匀承担,受力完全在穿着者两个肩膀上,很容易造成穿着者的肩部疲劳。在战场上肩部疲劳意味着挥不动武器,这是致命的。 而一般的刚性铠甲比如说板甲,虽然重量还要超过软甲,但是通过腰部的腰带、髋部的下束甲等部位分担了重量,反而比软甲穿起来不容易累。 综合以上,金丝软甲是一种重而且昂贵但是效果有限的甲胄。一般只用于重要人物在重要场合穿着防止刺杀,或者如皇帝亲征等出现在战场上但是绝对不需要进行战斗的人才穿。 而防弹衣正好相反。现代防弹衣使用复合材料,尤其是陶瓷对来袭的子弹进行动量衰减,以起到使子弹杀伤力减小乃至完全失效的效果。 防弹衣的造价不贵,主要是防御穿刺性武器如子弹,对钝器的防御力也比较好,但是刀剑之类的挥砍类武器会对防弹衣的结构造成一定伤害,因此反而是刀剑对防弹衣最有效。 看着石闵对这些神兵利器都垂涎三尺的模样,刘霸的心里一合算,顿时有了主意。 “大将军,汝为国征战,为大王效命,出生入死,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征战危险,无神兵利器不足以轻松杀敌,无金丝软甲这般的护甲不足以放心驰骋于战场上!大将军,正所谓宝剑赠英雄,依我看,这什么方天画戟、金丝软甲、鱼肠剑这些神兵利器都应该归大将军你所有,只有在大将军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们最大的作用呀!” 听到这话,石闵摆了摆手道:“刘霸大人,我石闵虽自恃劳苦功高,但却不敢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啊。凡东宫查抄之物,都应该尽归国库,尽为大王所有,尽为朝廷所有,我石闵岂敢贪墨?” “大将军此言差矣。”见到石闵拒绝的意味不是很重,隐隐有心动的意思,刘霸便顺竿往上爬,说道,“大将军,这些东西放在国库里,放着也是放着,就好比一颗夜明珠藏在锦囊里,不能示人,不能展现出自己光芒万丈的模样,岂非暴殄天物?” “今日大将军碰上了这些神兵利器,便是缘分。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分,既然大将军与这些神兵利器有缘,何不接受它们,让它们找到自己应有的归宿?” 这话让石闵听得脸红,不过蛮中听的。 石闵又不禁一脸为难地道:“可是……大王那边?” “请大将军放心。今日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不多,而且都是你我的亲信,料想大王知道了此事,亦会不加追究的。毕竟大王如此赏识和器重大将军你,都愿意将大将军作为储君,又何必吝惜几件区区的神兵利器呢?” “刘大人说得有理。”石闵便坦然接受了。 到了傍晚,东宫那庞大的家资还没完全统计出来,不过,就一些贵重的金银细软,已经被清点得差不多了。 看着账簿上的数额,石闵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不说别的金银财宝,不折合这些,光是真金白银,整个东宫的藏私便有足足白银八千二百一十六万五千四百二十两!还有黄金,可是整整三百多万两啊! 这何止是富可敌国!简直是比国家还要富裕的! 要知道,整个大赵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三千万两,石宣的这财产,可抵得上赵国三四年的财政收入了! 这还没算东宫里的其他的奇珍异宝! 若是折合起来,只怕石宣的财产,可以抵得上整个赵国五六年的财政收入了! “这整个东宫,就是一座宝藏啊!”石闵感慨万千地道。 “大将军,没想到石宣这个恶贼竟然如此贪污腐败,他的东宫的财产,比国库都要多得多啊。” 石闵勉强地笑了笑道:“有了石宣的这笔遗产,国库将十分的充裕了。” 闻言,刘霸又不禁伸着脑袋,左顾右盼了一下,又对石闵小声地道:“大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大将军可听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请讲,闵洗耳恭听。” “大将军,石宣此獠,藏私如此之多,不为人知也。杂家深知大将军一向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但是钱财这东西,不能没有,而且多多益善。大将军贵为魏公,声名显赫,需要钱财打理的地方更多,大将军何不……” 还没等刘霸说完,石闵便是眼皮子一跳,向着四周东张西望了一下,最后摇摇头道:“刘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请大将军放心,杂家现在是悬镜司的指挥使,悬镜司的探子不在这附近,这杂家是知道的。大将军,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生财之道,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将军的酒楼生意、酒窖生意和丝绸生意遍及大江南北,想必扩张规模很需要钱财的吧?请大将军放心,这事情大王觉得察觉不到的。” 石闵闻言,暗自思衬了一下,又道:“刘大人,不知道要取多少?” 刘霸说的没错,现在的石闵很需要钱财去暗自扩充自己的势力,不说是自己的那些丝绸、酒楼、酒窖等生意,便是石闵的暗部,其人员亦有数万,遍及大江南北,林林总总的,这些人大多不需要养着,可以自力更生,但是暗部里还有许多的杀手,这些人要训练,要好好的训练。 而有了这一笔钱财,石闵还能干很多自己想干的事情,假如将来起事了,要跟四方群雄打仗,这银子是必须要花出去的。 刘霸心情颤抖地道:“就取出一半吧?” “什么?一半?” 石闵吓坏了:“刘大人,你不是疯了吧?这一半也有白银四千万两,黄金一百多万两啊!这若是被别人查到头上了,咱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嘘!”刘霸摇了摇头道,“大将军,请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这账本上还有这么大的数额,大王心里绝对不会有所怀疑的。不说八千多万两白银了,就是一千万两的银子,都足以让大王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 “大将军,事不宜迟啊。” “好。”石闵其实压根儿就没想拒绝。 “刘大人,那怎么如何分成?” “大将军,你七我三。” “这如何使得?不说五五分成,至少六四吧?” “呵呵,大将军,杂家能分得三成,已经很满足了。” “多谢大人成全。”石闵郑重其事地向着刘霸行了一礼。 刘霸微微颔首道:“大将军,杂家是一个阉人,别看杂家在人前是风光无限的,其实说到底,还是大王的一个奴才。这杂家分得的三成,便暂时寄存在大将军你那儿吧,相信大将军一定能用到的,是吗?” 果然! 石闵猜得没错,刘霸是故意在帮自己的。 石闵又壮着胆子道:“刘大人,我忽然觉得只取一半,似乎不妥。不如就上缴国库一千多万两银子,剩下的七千万尽为你我所得如何?” “……” 没想到石闵不贪污则已,一贪污就惊人,惊世骇俗! 第150章 流民 石闵与刘霸秘密改了查抄东宫的账簿,贪墨白银七千万两,黄金一百万两,至于剩下的一千二百一十六万五千四百二十两白银,以及二百多万两的金子,还有不可计数的珍贵字画,金银玉器,奇珍异宝什么的,都统统上缴国库。 有刘霸打掩护,相信石虎是察觉不到什么的。 不过,让石闵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刘霸执意“三七分成”,石闵七成,刘霸三成,而且刘霸碍于自己身处宫中,服侍于石虎左右,未免露出马脚,竟然分文不取,将所有的贪污之款项,全部交给了石闵自己处理! 石闵觉得很古怪,于是命荆展去搜集关于刘霸的情报。 “如何?” 荆展低着头回道:“主公,这是刘霸的详细信息。” 石闵接过了一份卷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刘霸的生辰、籍贯、父母姓氏,还有其早年的一些经历等,却并无异常。 石闵依稀还记得,在自己年幼,待在宫中被石虎扶养的时候,是刘霸照顾自己的。难道是他念及这份旧情? 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在这个乱世中,人心难测。刘霸胆敢伙同甚至是教唆石闵贪墨这么多的赃款,居心何在? 别看刘霸现在是中车府令,深得石虎的信重,不仅统领后宫的所有内侍和宫婢,还管着悬镜司,可是这个事情一旦被石虎察觉,刘霸一定是死路一条的。 偏偏刘霸还是一个阉人,贪这么多的钱财,还都交给了石闵自行处理,他图的是什么? 想不通,石闵便不在去想。 翌日,到了上早朝的时候,石虎接受了群臣的朝拜,随之刘霸站出来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是废话来的,现在叛乱刚刚平息,各地动乱未止,不说乱成一锅粥,却也是百废待兴,朝廷要解决的事情十分的多。 不过,“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一句话,算是召开大朝会的开场白了。 大司农冉良当即出列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说!” “大王,灾荒席卷了我大赵国的青州、兖州、徐州三州十二郡之地,在过去的一年中,据不完全统计,受灾的黎庶多达百万,饿死者十数万,各郡各县,饿孚遍地,十室九空,死者相枕籍!各家各户,易子而食,颠沛流离者不知凡几!眼下旱情尚未得到控制,臣请大王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同时派出得力的大臣去负责其中之调度!” 闻言,石虎愣了一下,随后又道:“灾情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是的。”冉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大王,此前朝廷忙于平叛,无力赈灾,现在叛乱已经被平定,正是调集粮食去赈济青、兖、徐三州之地的灾民的时候啊!” “朕知道了。冉良,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但凡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再向朕上奏。” “臣遵旨!” 等到冉良退下,石鉴又出列道:“父王,儿臣有事启奏!” “说!” “父王,儿臣请征伐西凉!” “什么?!” 闻言,不仅是石虎傻眼了,就连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这石宣之乱刚刚平定,百废待兴呢,石鉴竟然还敢怂恿石虎去打仗?他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虽说,过去的大赵国是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无岁不战。但那已经是过去式的,现在的大赵国经历了石宣之乱,朝廷已经无以为继! 打仗需要什么?需要钱粮啊! 这钱粮从何处而来? 钱,朝廷是有的,但是粮草呢? 官军在石闵的统率之下,平定叛乱的速度极快,但也动辄数十万的兵力,消耗巨大,现在又要调集粮秣去赈灾了,还要去攻伐西北的凉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不,没等群臣跳出来反对,石虎便沉声道:“石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兵者,国之大事也!怎可轻易开战?今叛乱刚刚平息,国力不济,欲西征凉国,谈何容易?又于我赵国有何裨益?” “父王!儿臣以为,这未尝不可一战啊!” 石鉴照着石闵交给他的话,慷慨激昂地道:“如今国内的战火适才平息,按理说,的确不该再起刀兵!但是不起刀兵,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扬我国威也!” “此话怎讲?” “父王啊,石宣之乱,对我赵国所造成的伤害是极大的,天下列国都十分关注这一动乱。据悉,在邺城城破之前,石宣还曾派出许多信使,到晋国的建康去称臣求援!当时的晋帝召开了大朝会,与群臣商议此事,晋臣赞同出兵接纳石宣以及南方的兖州、徐州等地者甚多,晋国甚至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了!” “幸亏咱们的大将军兵贵神速,又有父王的天威所至,官军这才得以迅速拿下了邺城,粉碎了其阴谋。” 石虎眯着眼睛道:“这能说明什么?” “父王,请你想一想,偏居一隅的晋国尚且如此,难道附近的成国、燕国、代国和凉国就对中原没有觊觎之心吗?倘若事情有变,邺城的叛军负隅顽抗,坚持到了晋国的援军赶到,届时只怕天下列国都会想要进军中原,来分一杯羹的呀!” “这不能成为你征凉的理由。” “父王,征凉之事,还与赈济青、兖、徐三州之灾民的事情密切相关。” “哦?”石虎来了兴致,“说说你的看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王,今东南旱情严重,饿孚遍地,各郡各县都充斥着大量的难民,若是不严加控制,只怕会酿起民变。那么如何控制?自古以来,黎庶但凡是能活下去,都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造反,如秦末的陈胜吴广之乱,汉末的黄巾之乱,他们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去造朝廷的反的!” “而造反的中坚力量,就是青壮!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官军从青州、兖州和徐州都招募了许多兵员,但情况依然得不到控制,受到灾荒侵袭的三州之地,流民遍地,若是他们得不到妥善的安置,铤而走险是不可避免的。” 听到这话,石虎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继续招募受灾的青、兖、徐三州的青壮入伍?” “不错。” 石鉴颔首道:“父王,流民如洪水猛兽,近日来,大量的流民出现在中原地区,为汉人的坞堡和富贵人家收纳,壮大了他们的势力,乃为乞活军,或者落草为寇,各郡各县都深受其害。如今,若是可以再征辟西凉,可以动辄数万精锐,再遣民夫十余万,不说能灭西凉,至少迫使其与晋国断交,转而向我赵国俯首称臣都未尝不可啊!” 这个主意,是石闵给石鉴出的。 旱情实在是太严重了,老百姓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只怕又会酿成一起剧烈的农民起义! 石闵的这个法子还是按照后来的宋朝的厢军想出来的。 后来的宋朝,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不断,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不得不铤而走险,对此,宋朝廷采取的办法就是对农民起义较为严重的地方,采取安抚的政策,即招募其青壮入厢军、乡兵。 没了青壮,没了兵源,老百姓怎么造反? 不得不说,宋朝的这个法子真是阴险而行之有效的。 而赵国若是趁此时机,出征凉国的话,还能转移一下国内的注意力,压制民变。 第151章 气运之说 割据于西北一隅的凉国,一向是石虎的心腹大患。 凉国始于张轨。公元301年,凉州大姓汉族人张轨被晋朝封为凉州刺史,313年封西平公,课农桑、立学校,多所建树。又铸五铢钱,全境通行。 后张轨死,其子张寔袭位。西晋灭亡后,仍然拒守凉州,使用司马邺的建兴年号,成为割据政权。直到320年,张茂改元永元,前凉遂彻底成为独立政权! 值得一提的是,张氏世守凉州效仿窦融,向东晋俯首称臣,但其名为晋臣,私下却亦向汉赵、后赵称臣。可见张氏凉州实则独立(或者讲至少是半独立)的割据政权,而并非东晋实际掌控的地方势力,史称“前凉”。 凉国的军事力量还是十分强大的。 凉国政权已经历张轨、张寔、张茂、张骏四世而治,先后打退了刘曜、石虎的进攻,又西越流沙,攻打龟兹,西城诸国先后归附。然后击败了伊吾戊己校尉赵贞,在其地设立高昌郡,控制了从陇西到西域的广大地区。 到张骏时,凉国达于极盛,境内分置凉、沙、河三州,设西域长史于海头,在今吐鲁番地区设置高昌郡,统治范围包括甘肃、宁夏西部以及新疆大部,史载其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 张氏一族可谓是首鼠两端之极,曾先后接受过晋王朝、汉赵(前赵)、后赵的册封,譬如现在凉国的当家人张骏,东晋朝廷拜张骏为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 前赵帝刘曜又派使者拜张骏为凉州牧、凉王。此外,石勒还曾拜张骏为凉州牧、镇西大将军、凉王。 张氏凉国名义上归附于他国,沦为附庸,但实质上是一个独立的政权。 对于这种军事上的事情,石虎还是要过问一下大将军石闵的意见的。 “棘奴,你认为呢?” 石闵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此时出兵征辟西凉,正当其时!西凉张氏,桀骜不驯,早有不臣之心,其曾先后接受过晋国、西赵(前赵)和我大赵国的册封,然早已自立一国,境内用的是自己的年号!” “今凉王张骏,有谋略,能磨砺节操改正过失,勤于政务,统领文武官员,全都能发挥他们的才智,远近之人称颂,号称为积贤君!自从张轨到凉州后,正值天下大乱,各处征伐,军队从来没有安宁的时候。到张骏时,境内逐渐平定。” “早年,张骏又派其部将杨宣率军越过沙漠,征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诸国都降服。鄯善王元孟贡献女子,号称美人,建宾遐观让她居住。焉耆前部、于阗王都派使者贡献地方特产。张骏在河中得到一块玉玺,上面有‘执万国,建无极’的字样。自可见其野心!” 石闵肃容道:“大王,我赵国先后数次进攻过凉国,都无功而返,何以也?非是统兵的将领谋略不足,非是将士们不够悍勇,非是咱们的兵戈不够犀利,非是咱们的粮秣不够充足,乃是时局所限,而凉国又自强也!” 张骏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而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当时张骏全部占有了陇西之地,兵马强盛,虽向东晋称臣,但不使用东晋历法。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只是名称略有区别。 又分出州西部边境的三个郡设置沙州,东部边境六个郡设置河州。二府的官僚无不称臣。又在姑臧城南修筑城池,盖谦光殿,用五彩描绘,用金玉装饰,用尽了珍奇巧技。 在殿的四面各盖一座殿,东面的叫宜阳青殿,春季三个月居住,礼服器物都依照东方之色;南面的叫朱阳赤殿,夏季三个月居住;西面的叫政刑白殿,秋季三个月居住;北面的叫玄武黑殿,冬季三个月居住。 殿旁都有当值内官的公署,全都与各方之色相同。 到他晚年,就随意游玩居住,不再依照四季分别居住。 张骏在位期间,积极笼络南方的晋王朝,表面上谨守人臣之节,效忠晋朝王室。秉政期间,勤劳政事,册立世子,极力扩张版图,夺取河南地区,尽有陇西之地,割据一方。 凉国有这么一位君主,着实让人忧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石虎眯着眼睛道:“诚如棘奴所言,凉国可虑。然,此番进击西凉,该以何人为将?该出动多少步骑?多少民夫?多少粮秣?如何进军?请草拟出一个章程来。” “遵旨。”这是石闵自己的事情。 下了大朝会,石虎又回到常青殿,正准备午睡的时候,便听见内侍进来说僧人吴进求见。 石虎虽然残暴,但却笃信佛教,对僧人格外尊重,他统治期间,汉人百姓为躲避繁重的兵役徭役,往往出家为僧。而这个僧人吴进便是其中的一位。 朝野上下都知道,石虎最信重的两个僧人,一个是吴进,一个是佛图澄。 吴进的知名度不高,但佛图澄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得道高僧! 佛图澄是西域人,本姓帛氏。少年时出家学道,能背诵经文数百万言,善解文义。虽然没有读汉地儒学史书,而与诸位学者高士辩论质疑,全能符合理义,没有人能难倒他。 他自说,曾两次到罽宾国学法,受诲名师。西域的人都称说他已经得道。在晋怀帝永嘉四年(310年)来到洛阳,志弘大法。 传闻中,佛图澄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用麻油掺合胭脂,涂在手掌中,千里之外的事物,全部显现于手掌之中,就如面对一样。不仅他能看到,也能使持戒治斋的人看到。他听见塔铃之声就能断定事情的凶吉,没有一次不灵验的。他本来想在洛阳建寺弘法,但此时正逢刘曜叛乱,帝京动乱。 因此,佛图澄在洛阳建寺弘法的大志没有实现。于是他隐居山林草野之地,以观世态的变化。 后来佛图澄来到襄国(今邢台市),奔投石勒部下,出谋画策,辅助石勒称帝,建立赵国。石勒登位后,对佛图澄十分崇敬。有事必先问佛图澄,而后才发令行动。石勒死后,石虎废除其子石弘,自称天王,对佛图澄更加敬奉。 佛图澄在赵国弘扬佛法,推行道化,所经州郡,建立佛寺,有八百九十三所。追随他的弟子,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多达万人,而且门徒中高僧辈出。 这个吴进,能与佛图澄这样的得道高僧一样,受到石虎的信赖,想必也有非同一般的本事。 “大王,贫僧这厢有礼了!”吴进有模有样地跟石虎行了一礼。 石虎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大师,坐吧。” “谢大王。” “大师,不知你今日而来,所为何事?” “大王,贫僧是为了您的江山社稷,羯赵国的江山社稷而来。” “此话怎讲?”石虎一脸的疑窦。 “难道大王还不清楚吗?历年来,国家征战,无论是内战,还是外战,灭段辽、攻燕、征凉、伐晋、辟代,乃至于前不久的平叛之战,其中所消耗着,莫非六夷与我羯人。” 吴进亦是够无耻的,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贫苦出身的汉人,但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佛图澄为师,精通佛法,又深得石虎的喜爱。 对于吴进的话,石虎颇为看重。 绕是如此,吴进的三观尽毁了,毕竟身体里流着汉人的血液,他却口口声声地称自己是“羯人”! 这样的人与汉奸有何区别? 五胡六夷,其中五胡指的是匈奴、鲜卑、羯、氐、羌。六夷在古时候指的是东夷、西南夷、西羌、西域、南匈奴、乌桓鲜卑,后泛指外族。 而此时,羯赵国的国人是羯人,六夷则是晋人(汉人)、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羌人、丁零人。 “国家征伐,所用者多为匈奴人、鲜卑人、羯人、氐人和羌人,汉人虽有,比例也不少,但是其中消耗不成正比也!大王啊,我国人不多,人丁稀薄,不过数十万众,远比匈奴人、鲜卑人少的多,何况是晋人?” “我大赵国有一千八百多万的子民,晋人占了一半以上!晋人擅于耕作,生产稳定,人口不断增长,这是不利于我赵国的事情啊。” 闻言,石虎的脸色一沉,说道:“朕亦是这么想的。” “大王,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 “朕明白了。” 第152章 暴行 公元342年盛夏,大赵天王石虎以石鉴为征西将军,梁犊、麻秋为左右副将,率步骑八万,民夫十五万人西征凉国。 “可恨!天杀的吴进!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一日,原本在家中静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石闵,忽而接到了暗部的奏报,顿时勃然大怒。 在一侧的董巧巧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么生气的石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石闵英明果决,有谋略,文武全才,他自知愤怒会冲昏了头脑,所以在一般的时候,他都是很淡定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就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所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 这在过去,即便是深陷重围,或者是被石虎鞭笞、苛责,石闵都是冷着脸的模样,不会跟现在这样怒气冲冲的。 “闵哥儿,发生了何事,值得你如此动怒?” 石闵冷哼了一声,道:“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昨日,僧人吴进向石虎进言说,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石虎听信了吴进的话,让尚书张群征发附近各郡的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运土到邺城以北,修筑华林苑及漫长的围墙,占地方圆数十里!” “征发这么多的劳役,劳民伤财且不说,竟然还圈占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那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将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啊!” 石闵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确实不是做作的。 董巧巧叹了口气道:“唉,闵哥儿,气大伤身,还是想开一点吧。石虎暴虐成性,一向以奴役和残杀他人为乐,他没有更过分地对各地的汉人进行屠戮,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他敢?”石闵瞪着眼睛道,“我汉家儿郎众多,岂是他斩得尽,杀得绝的?石虎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估计日后还会更加的过分。” “闵哥儿你打算怎么做?” “石虎我暂时奈何不了,但是这个吴进着实可恨!身为汉儿,却有一颗胡人之心,崇胡媚外,吃里爬外,我容不得他。” 随即,石闵又将荆展叫来,让他派遣几个身手一流,武艺高强的刺客去刺杀僧人吴进。 翌日,到了大朝会上,群臣都纷纷上书,请求暂停华林苑的建造。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乱,百姓凋敝。 赵揽首先出列道:“大王,臣昨晚夜观星像,发现天象错乱,紫微星暗弱,四方星斗忽明忽暗,不知是为何意!臣翻阅了一些古籍,根据其记载,发现在秦末、汉末之际,都曾有此星象,其晦暗不明的现象,乃是因为百姓凋敝,无有生机,这是大乱的征兆啊!” 石璞亦是附和地道:“大王,天象错乱,又为大乱之兆,为我大赵国的千秋万代之计,不可不察啊!臣听说,只有贤明的君主才会轻徭薄赋,改善民生,而残暴的君主只会滥用民力,穷兵黩武!昔日汉文帝、汉景帝励精图治,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终于开创了文景之治,其时汉朝的国库据说连串着五铢钱的绳子都烂了断了。” “而残暴的君主莫过于秦始皇嬴政。嬴政扫灭六国,建立大一统的秦王朝,却不恤民力,南征百越,北击匈奴,修建直道、驰道,连接原来的秦、赵、燕三国的绵延万里的长城,又兴建阿房宫、骊山皇陵,嬴政的所作所为,耗尽了秦帝国的国力。” 闻言,石虎的脸色一沉,道:“石璞,你是在说朕是嬴政一样的暴君吗?” “臣不敢。” 石璞是石勒的兄弟,又长石虎一辈,在朝野上下威望极高。 现在的石璞官居中常侍、太师、衡山公,不说位高权重,但话语权还是很大的,其门生故吏遍及朝中地方,似申扁、冉文、张群等大臣都曾经得到过石璞的提携,至少石虎都不敢轻易动他。 石虎不禁勃然大怒,冷声道:“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朕不妨告诉你们!即使宫苑和围墙早晨建成,而朕晚上就死去,也死无遗憾。” 石虎此言一出,算是彻底堵住了群臣上书的道路。 “张群!” “臣在!”张群连滚带爬地出列了。 “华林苑的工程必须尽早完成!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王,这恐怕需要一些时日。若是要尽早竣工,除非再多征发一些劳役。”张群战战兢兢地道。 “还要征发劳役?”石虎一脸不悦地道,“十六万人还不够吗?哼,劳役们一定有人在偷懒!传朕旨意,修建华林苑的劳役点上烛火,夜不停工!朕不问过程,只要一个结果!” “臣,遵旨!” …… “石虎这是疯了!瞧瞧,这是人干的事情吗?这分明是让人去送死的啊!” 这一夜,暴雨如注,天上下着瓢泼大雨,石闵随即将秦牧、崔皓、董匡、王平、卫峥五人召集到府中议事。 王平的脾气最为暴躁,对于石虎的所作所为早就心怀不满的他,在这些自己人的面前,不禁大发牢骚,恨不能活活的吃了石虎! 董匡见状,随即叹了口气道:“唉,三弟稍安勿躁。石虎这个事情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但是他想干的事情,没人阻拦得住!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乱,百姓凋敝,不也被石虎一一驳回了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暴君不死还有天理吗?”王平愤愤不平地道,“早知如此,当初在石宣的叛军围攻建章宫的时候,闵儿你就不应该带兵去救他的!石虎根本就是一个祸害!” “群臣上书,非但没有改变石虎的想法,反而是让他变本加厉了!让劳役们点燃烛火,昼夜不休地干活,这不是想把人活活累死吗?现在天降暴风大雨,不知要死掉多少劳役呀!而且,石虎所征发的劳役,都是汉人!都是咱们汉人呀!” 董匡咬着牙道:“三弟,你心中悲愤,我们都理解,我们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光悲愤有何用处?咱们必须得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 “闵儿,你心里有何计较?” 董匡相信石闵不会平白无故地召集他们过来的。 石闵眯着眼睛道:“二叔、三叔、五叔,此番我召你们过来,是为了让你们以大事为重,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石虎听信了僧人吴进的话,认为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汉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咱们汉人的气势!” “我估摸着石虎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约束好军中的将士,不得外出,同时切断军中与外界的书信往来。” 这……”众人闻言,都不禁面面相觑。 “都听明白了吗?”石闵沉声道。 “诺!” 这时,秦牧忽而道:“主公,我听闻这一个月来,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十六只,白鹿七头,石虎命令司虞张曷柱调驯它们,用来驾芝盖车,举行盛大朝会时陈列在殿堂庭院?” “是的。” 秦牧又道:“而且石虎还命令燕公石斌和彭城公石遵二人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这说明了什么?” 闻言,石闵低着头,沉吟不语。 在一侧的王平又咋咋呼呼地道:“哼!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石虎派出石遵和石斌这两个小畜生外出祈福也便罢了,竟然还动辄数十万大军,他们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 “这不是皇帝应该有的待遇吗?更让人可恨的是,石遵和石斌这两个杀才干的真不是人干的事情!他们胡人喜好打猎,随便圈地,每到一个地方都举行狩猎活动,这倒罢了,他们还擅自羞辱随行的文武官员,乃至于随行的士卒都是死伤不可计数的。这样的人与禽兽有何区别?他们根本就是在草菅人命!” 王平的这番话说出来,顿时引起了在场的人的共鸣。 不知道石虎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是他那恶心人的“帝王心术”。 在义阳公石鉴出征凉国之后,朝堂上的大臣许多都倒向了石鉴的一方,认为其最有可能成为太子。这引起了石遵、石斌、石祗等石虎诸子的强烈不满,而这恰恰是石虎想要看到的。 第153章 天王之尊号 石虎的帝王心术,即制衡之法在石闵看来真的很恶心,又让人无比的糟心。 石虎一篡位,便立长子石邃为太子,后来石邃图谋不轨,被石虎弑杀,此前的石邃还是深得石虎的喜爱的,不过在立石邃为储君之后,石虎又变了心思,改宠爱次子石宣了。 石邃死,石虎又立了石宣为太子,然后又变了心思,喜爱石韬,给了后者莫大的权势,可以比肩储君的权势,结果活生生的酿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石宣和石韬都惨死。 现在石虎又玩这么一出,他不立太子,也没有表露出要立储的端倪,更没有偏爱于任何一位皇子的意思。 让石鉴出征凉国,获得更大的权势,这招致了石虎诸子的眼红。 结果石虎又在玩制衡,先后派出石斌、石遵去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 先说燕公石斌吧,石斌在上个月就被石虎派出去,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 石斌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十六路军队的十八万士卒从金明门出发。 石闵依稀还记得,石虎从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笑着说:“我家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朕只管去抱儿子逗孙子,终日享受天伦之乐吧。” 燕公石斌每到一地停留,就让人们结成漫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官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石斌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射击,石斌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 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三州十五郡,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石虎又命令石遵继石斌之后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斌一模一样。 石虎这么瞎折腾,完全是想要消耗汉人的气运啊! 石虎以及其诸子的暴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王平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闵儿,我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些天人共愤的事情都是石虎和他的儿子们干出来的!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一群畜牲!不,他们连畜牲都不如啊!这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因修建华林苑,为石遵、石斌之出巡而死的军民,不下六万啊!长此以往,我汉人岂有活路?” 在一侧的卫峥亦是昂着头道:“不错!闵儿,五叔平生没有求过任何人,但这一次,算五叔求你了!动手吧!现在忠于石氏父子的军队不多,石氏父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弄得民心尽失,百姓怨声载道,这正是天赐的良机啊!” 王平道:“闵儿,你五叔说的没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现在作为赵国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有整整二十万的兵马听从你的号令,只要你站出来登高一呼,又可挟从李农他们的部众,一举拿下邺城,绞杀石氏父子的胡人军队当不在话下!” “然后呢?”石闵蹙眉道。 “然后?” 闻言,王平与卫峥都面面相觑,这个他们倒是没怎么想过,他们现在只想弄死石氏父子。 石氏父子这回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石闵的部众,多为汉人,随从石遵、石斌出巡的队伍中,有不少都是石闵的部众,可是这些人一回来都是非死即伤的,作为他们的将军,王平和卫峥自然是气愤不已的。 再加上,石虎所征发的劳役、民夫都是他们汉人,汉人的青壮!再这么搞下去,不知道他们要死上多少人,石虎才会甘心啊! “我来替你们说吧。”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三叔、五叔,按照你们的这种做法。我现在起兵的话,可以一战而下邺城,擒杀石氏父子,诛灭城内的胡人军队,但是接下来呢?我们汉军将成为一支孤军。” “二十万的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即便再加上李农以及其他的乞活军的部众,我汉军有数十万之众,但是起兵弑杀石虎,必遭四方诸侯打着平叛的旗号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孤军奋战,能顶住四方诸侯的攻势,我们就能绝地求生,中心开花,在中原有一个立锥之地,若顶不住四方诸侯的攻势,便是死路一条。另一条路,则是在起兵诛杀石氏父子之后,请求南方的晋室接纳。” 宁为鸡首,不做牛尾! 王平当即咋咋呼呼地道:“闵儿何须有这诸多的顾忌?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杀了石虎父子之后,我们便拥立你为皇帝,再不受这鸟气了,岂不快哉?” “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石闵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这就是上位者与纯粹的武夫的区别! 石闵的三叔王平是一个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什么样的事情他总是能简单化,这样的人,不能统筹兼顾,眼光不足,做一个听指挥的大将可以,却万万不可独掌一军,免得误了大事。 “可是……” “王平!坐下!”看见王平如此莽撞,董匡连忙呵斥了一声,王平这才收敛了一下,自己坐下了。 石闵又将目光放到了崔皓和秦牧的身上,垂询道:“元亮、秦牧,你们是什么想法?” “主公,属下认为,不妨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这句话说得好,却是没卵用的。 崔皓本身就是萧何、荀彧一般管后勤,能精打细算,统筹全局的人,出谋划策,不是他所擅长的。所以石闵的目光便落到了秦牧的身上,适才秦牧的发问,显然说明了后者已经是成竹在胸的。 秦牧回答道:“主公,不知道你认为石虎此番派出石斌、石遵二人先后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与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白鹿有何关联?” 石闵闻言,想了想道:“祥瑞?” “然也。” “搞出这种祥瑞,石虎是想更进一步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在尊号上,皇帝比王尊贵。如羯赵国,其开国之君石勒称帝,继位的傀儡石弘称帝,但石虎篡位之后,却是自降一级,改称“大赵天王”,这是为何? 十六国时期,在皇帝尊号上有一较奇特的历史现象,即十六国政权中的君主(大多数为胡人,也有汉人君主)多以“天王”作为其头衔。 为什么“天王”这一称号在这—时期被使用,此称号代表着怎样一种帝王传统呢? 先说石勒,石勒在石虎以及麾下将吏的请求下,自称赵王。石勒灭刘曜后,石虎等人奉皇帝玺绶请上皇帝称号。石勒在其固请之下称赵天王、行皇帝事。同年九月,又在群臣“以名位不正,宜即尊号”的奏请下正式即帝位。改年号为建平。 石勒死后,石虎废勒子弘掌握政权。群臣劝其称尊号,他对曰:“朕闻道合乾坤者称皇,德协人神者称帝,皇帝之号非所敢闯,且可称居摄赵天王,以副天人之望。 石虎自称不敢僭越皇帝之尊号,一开始自称居摄赵天王,在篡位后,他又自称大赵天王。 而在原来的历史上,直到349年,石虎才去天王之号,改称皇帝。 后来的前秦开国之君苻健一开始一方面奉表东晋,另—方面又接受石祗(石虎之幼子)之封爵。接着他公开背叛东晋王朝,自称天王、大单于,年号皇始。 第二年正月。在苻雄等人“宜依汉晋,兼皇王之美,不可过自谦冲,同赵之初号“的奏请下,称皇帝。357年,苻坚继承皇帝位,自称大秦天王,改年号永兴。 此后的后秦、后凉、后燕、北燕、夏都曾经有过“天王”的尊号,多为自去皇帝之尊号,改称天王的。 五胡十六国政权中共有13位君主称过“天王”称号。 这一时期的天王称号大多与佛教有关。佛教在五胡十六国时代的北方急速的发展十六国中最早提倡佛教的是后赵的石勒、石虎。为了寻求政治统治的理论依据,后赵选择了对佛教的支持。 思想上的贫乏与软弱始终困扰着石勒等胡族统治者,他们不可能创立—个新的思想体系来抗衡儒家学说。于是他们努力寻求新的精神支柱,终于发现了佛教,将它改造成可资利用的思想工具。 石勒是十六围时期第—位重视佛教的帝王,他将佛教与政治紧密地结合起来。他所称的天王也就与佛教有密切的关系。而后赵政权中佛教的流传又与中亚龟兹的佛图澄有极大关系。 前秦是继后赵之后北方佛教最为兴盛的时期,统治者符坚笃信佛教。当时佛教传播的代表人物是佛图澄的弟子道安。前秦的苻坚、后凉的吕光称天王都与佛教有关系。 西晋末年,北方胡族纷纷南下,在中原地区建立了许多政权。而其中前秦政权还曾统—北方。 广大汉族人民受以汉人政权为正统的观念之影响,对胡人政权进行了强烈抵制。 为了消除民族隔阂,淡化晋民正统王朝的政治观念,十六国统治者在政治、文化上极力同汉民协调起来,树立起正统王朝的旗帜,努力使自己的统治呈现出正统色彩。 这种做法在国号、年号的使用上都有体现,在皇帝尊号的使用上也能体现出统治者的这种目的。 十六国时期,帝王称号出现的这种颇多君主不称帝而称“天王”的特殊现象,采用此称号的目的是借“佛是戎神”来神化自己的统治,更深层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政权披上合法的外衣,涂上正统的色彩,从而吸附更多的胡汉民众。 第154章 曹孟德之事 石闵摇摇头道:“石虎想更进一步,自称皇帝不难。我怕的是他志不在此,更进一步,可喜可贺,但是依着他喜好打猎,营建宫室,现在又故意奴役汉人的做法,我实在是担心,石虎会不会接着称帝的时机,更加虐待我们汉家儿郎啊。” 闻言,在场的五人都三缄其口。 秦牧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主公,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石虎爱营建宫室,昔日鹳雀台崩圮,便杀死典匠少府任汪,又让人重修,规模比原先扩大一倍!他篡位之初,又迁都于邺城,兴建建章宫,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营建东、西二宫。如今又故意奴役汉人,建造华林苑的宫室和围墙,只怕他一旦称帝,奴役更甚。” 说起太武殿,众人更是连连叹息,摇头不止。 在石虎还没篡位的时候,石虎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营建东、西二宫,仅用了一个月,便全部竣工! 太武殿台基高二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用有纹理的石块砌成。殿基下挖掘地下宫室,安置卫士五百人。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 宫殿内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造金莲花复盖在帐顶。 石虎又在显阳殿后面建造九座宫殿,挑选士民的女儿安置在殿内,佩戴珠玉、身穿绫罗绸缎的有一万多人,教她们占星气,马上及马下的射术。又设置女太史,各种杂术、技巧,都与外边男子相同。 石虎又让女骑兵一千人充当车驾的侍从,都戴着紫纶头巾,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手执羽仪,鸣奏军乐,跟随自己游巡宴饮。 那时赵国发生严重旱灾,金子一斤只能买粟二斗,百姓嗷嗷待哺,但石虎却用兵不止,各种徭役繁重。石虎让牙门张弥把洛阳的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运到邺,用四轮缠辋车运载,车辙间距四尺,深二尺。 运载中有一口钟沉于黄河,为此招募三百名谙熟水性的人潜入黄河,用竹质的大绳捆扎,然后用一百头牛牵引起重滑车,这才把钟拉出水面,又建造可以载重万斛的大船运送。 东西运到邺,石虎大为喜悦,为此赦免两年的刑罚,赐给百官谷物丝帛,民众赐爵位一级。 石虎又采用尚方令解飞的意见,在邺的南面将石块抛入黄河,用以建造凌空架设的高桥,工程耗费几千万,桥最终没有建成,从事劳役的人饥饿难忍,这才停工。又让官吏带领民众上山入水,采橡实、捕鱼作为辅助食物,但又被权豪抢夺,民众毫无所得。 后赵左校令成公段在杠竿末稍安装庭燎照明,高十多丈,上盘放置烛燎,下盘安置人,后赵王石虎试用后很喜欢。 咸康三年(337年)正月庚辰日,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员五百多人进上皇帝尊号,上盘庭燎用油浇到下盘,死亡二十多人。大赵天王石虎为此厌恶,腰斩成公段。 石闵很想干掉石虎,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候! 王平又怂恿道:“闵儿,这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应当机立断,瞻前顾后何以成就大事?你如今手握重兵,威加海内,只要你起事,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呢?”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石闵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秦牧作揖道:“主公,三思呀。按照王平将军所说的做法,起兵诛杀石氏父子,固然大快人心,但是其后被遭致四方诸侯群起而攻之,主公如何抵挡?” “秦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王平哼了一声道,“不是我王平吹嘘!诸如蒲洪、姚弋仲、刘显、孙伏都等这些人的兵马,大多是散兵游勇,即使有不少的强兵,也不堪与我汉军一战!” “那不知将军想过没有,起兵诛杀石虎,主公将背负弑君的罪名!说到底,主公毕竟是石虎的养孙,连自己的主君、养祖父都能弑杀的人,试问如何赢得天下人的心?而且,现在天下大势尚不清明,四方诸侯势力都很强,蒲洪、姚弋仲等人麾下都有十数万之众,一旦主公起事,他们可以趁机招募更多的兵力!”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石虎的暴行吗?”王平怒气冲冲地道,“怕这怕那的,成何体统?我已经受够了石虎和那些羯人大爷的鸟气了!” “王平将军,稍安勿躁。诛杀石氏父子之事,还需要等。”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等到石虎将我们汉人斩尽杀绝了,咱们才能奋起反抗吗?” 石闵沉声道:“三叔,秦牧说的没错,现在的确不是一个起事的好时机。而且,我们还没做好相应的准备。” 这时,董匡出声道:“闵儿,你想怎么做?你说吧,咱们都听你的。” “二叔、三叔、五叔,这段时间,你们回去之后一定要约束好部众,不许外出,同时切断军中与外界的所有个人的联系。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咱们扬眉吐气的日子不远了,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要好好的操练士卒,我们的新兵到时候一定要能派上用场。” “诺!” 等到董匡、王平、卫峥三人相继离去,石闵这才收回了目光,又看着自己的两个谋主。 “秦牧,说真的,我也是等得不耐烦了。”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石虎如此胡作非为,我迟早要他不得好死。但这一切都需要妥善的安排。” “主公打算怎么做?” “石虎不死,我心难安。但是又如何做到既杀了石虎,又能让我掌握大权,也不至于使得局势恶化,令我被四方诸侯群起而攻之呢?” “主公是想效仿曹孟德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 “唯有如此。” 在这个时候,石闵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女人,一个让他食髓知味,颇为入迷的绝色熟妇。 第155章 老毒物 “请问,陶邕陶景升在家吗?” 翌日,天刚放晴,阳光明媚的时候,石闵便穿着一身便服,以及乔装改扮过的陈长生和花木兰出门。石闵做一官绅子弟的打扮,看上去风度翩翩的,让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石闵不是第一回到的这里,但此时接待他的,已经不是上一回的少年仆人了,而是一个生面孔,一样是不过弱冠之年的仆役。 这是邺城东的郊外,住在这里的,大多是难民和贫民,不过这一处院落倒是挺大的,占地十几顷,装饰朴素、低调,一点都不起眼。 “在的。请问您是?” “你去跟陶邕通报,说是闵哥儿拜见就好。” “请贵客稍等,容小人通禀。” 随后,这个仆役便匆匆往里面走去。石闵倒是不急,也没责怪这个仆役不开眼,都不请自己进去坐一下,沏一杯茶什么的。 花木兰的好奇心很强,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发问道:“公子,这陶邕是何人?值得你登门拜访?” 石闵现在可是赵国的大将军、魏公,还开府仪同三司,可谓是位高权重,位及人臣,以他的权势,想要见什么人的话,完全可以让人代劳,何必自己跑一趟? 当然了,石闵若是为了表示尊重,亲自登门拜访诸如李农、蒲洪、姚弋仲、石鉴等这些达官贵人的话,这倒是没什么,但是他现在跑到郊外的贫民窟里,这里面可有贵人? 难道有一位不可多得的贤才在此隐居? 大隐于市,小隐于林,这个可说不准。 石闵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抿着嘴笑道:“我是有求于人。陶邕是一个炼丹师,我找他是想求取‘灵丹妙药’的。” 花木兰闻言,一脸不解地摇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哪有炼丹师住这种地方的。” 炼丹师是一个让人崇敬的职业,没有一点本事,是不能被称之为炼丹师的。现在,虽说朝廷尊崇佛教,但是土生土长的道教影响力还在,这丹药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经过炼丹师的手里炼出的丹药,不说长生不老,百毒不侵,但是也能做到延年益寿,增强体质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石闵等人便被邀请进去。 石闵步入了一间宽敞,而不失明亮简洁的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四张蒲团,做榻榻米,窗户那里,还摆着一面屏风! 胡椅虽然已经传入了中原,但是本土的汉人还是喜欢跪坐、盘坐,这已经是一种传统了。 陶邕已经在那里等着他,还沏上了一壶热茶。 陶邕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庸,长髯,脸色红润,身子有些发福,丢在人群里都毫不起眼的那一种。 看上去是这样,不过石闵却知道,陶邕的岁数可不小,至少已经年过半百了。 陶邕用异样的眼光扫了跟在石闵身后的陈长生和花木兰一眼,石闵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出去。 等到陈长生与花木兰离开,去到屋外站岗的时候,石闵这才落座。 “老毒物,好久不见了。” 石闵对陶邕似乎不甚尊敬,且二人十分的熟络了,不然他也不可能直接称呼陶邕为“老毒物”,而不是“先生”了。 “呵呵,是有一年多没见了。”陶邕的嗓音有些嘶哑、低沉,不过大致上还是听得出来的。 陶邕笑眯眯地道:“说吧,棘奴,你此来想要什么样的丹药?” 棘奴是石闵的小名,陶邕能这么称呼他,足见其关系非同一般。 事实上也正如此,据石闵所知,陶邕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可怜人,与寻常的乱世人差不多,那一年上党长子发生了旱情,饿孚遍地,又恰好碰上了乱兵,陶邕的父亲被活活饿死,母亲被鲜卑人掳走,不知去向,估计是死定了。 陶邕成了孤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随后他加入了乞活军,还成了石闵的祖父冉隆的部众,在那里,他拜了一个老道士为师,不过陶邕学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 陶邕对胡人极为憎恶,所以在石闵的父亲石瞻归附羯赵之后,便脱离了汉军一部,隐居在此,不过其与石闵一家的联系却从未中断过。 陶邕之炼丹,除了延年益寿,驻颜、袪毒的功效,更多的还是炼制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石闵当时为了控制住暗部的高层,还曾经向陶邕求取过毒药。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手段! 石闵生性多疑,对谁都不能推心置腹,完全信任,譬如他创立的暗部,其下包括暗卫、天聋地哑,还有大量的情报人员,这一旦被发现,他石闵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石闵便收养了暗部的一些重要人物的家眷,作为人质,但这还远远不够,毕竟也有一些人性泯灭的家伙,是不顾亲眷的死活的。 故而石闵向陶邕要了一味毒药,若是定时不能得到解药,就会疼痛难忍,最终暴毙身亡。 石闵颔首道:“老毒物,我还是要毒药。一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让人察觉不到是中毒而死的。” “我有这种毒药。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取药。” 石闵稍坐了一会儿,在那里喝茶,陶邕便带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过来。 “这是三尸脑神丹,瓶子里有三颗,分三次服用,一个月一次,最好不要中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中断了会怎么样?” “中断了也能死人,但是死期不明。我曾经在三个仆役身上实验过,我让他们中的一个服用了一颗三尸脑神丹,他半年后死了,另一个服用了两颗,到第三个月没服用的,活了四个月也死了。最后一个,每个月都服用一颗三尸脑神丹,这才死了的。” “不会露出中毒的迹象吧?” “这个你放心。”陶邕信誓旦旦地道,“服用三尸脑神丹而死的人,就跟正常死亡一般,医者是查不出其死因的,最后只能归咎于突发性疾病。” “这就好。” 陶邕不会去问石闵拿这种慢性毒药去干什么坏事。就像石闵从不过问,他每次来的时候,所见到的仆役为何都是生面孔一样。 这个陶邕,可不是一个善茬! “要多少钱?” “一颗,一千两银子。” “我说老毒物,你这就过分了吧?一颗一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石闵颇为不满,贪墨了石宣的遗产之后,石闵可谓是财大气粗,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挥霍无度啊! 陶邕嗤笑了一声道:“棘奴,别跟我说这点小钱你出不起!我也不容易,为了找寻炼制丹药的材料,我花了多少的时间,多少的钱财,多少的心血,又走遍多少的地方才炼制而成的?别的不说,就是这三尸脑神丹我也没多少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若不要的话,便还给我!” 说着,陶邕就要伸手去抢。 石闵连忙摆了摆手道:“哈哈!开玩笑的。老毒物,三千两就三千两。” 出门的时候,花木兰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竟然是一块骨头! “这……这是?” 这可不像是动物的骨头啊! 石闵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个老毒物,也太不注意了。木兰,你知道陶邕为什么要搬到这种地方来炼丹了吧?”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 石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陶邕的丹药,一向是有价无市的,寻常的时候,你就是想找到他,只怕行踪飘忽不定的陶邕,不是那么轻易找到的,因为陶邕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周游各地,寻找炼制丹药的材料。 而陶邕所炼制的丹药都是死贵死贵,他明明可以借此住进邺城的一座豪宅里,娇妻美妾成群,仆人成百上千这些都不是事,但是他偏偏蜗居在这里,是何缘由? 就是因为这个贫民窟太乱了,鱼龙混杂的,属于魏尹管都不想管的地方啊! 在这里消失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石闵登门拜访,为何接待他的都是生面孔的仆役? 因为此前的仆役都被陶邕拿去试药了! 石闵他们脚底下踩的,估摸着就是他们的尸骨了! 第156章 盗墓 赵军西征凉国的战事并不顺利,可谓是一波三折。 义阳公石鉴率军八万,民夫十五万人进攻凉国。 他先是派麻秋和将军孙伏都攻打凉国的金城。金城太守张冲准备投降后赵,凉国人心十分震惊恐惧。 凉王张骏闻讯,急忙出动境内全部兵力抵御赵国大军。张骏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张骏采纳凉州司马张耽的建议,派中坚将军谢艾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攻打麻秋。谢艾进军与赵军交战,大败赵军,斩首五千多人! 不久,麻秋攻克金城。金城县令车济不肯投降,自杀而死。麻秋攻打大夏,西凉护军梁式拘捕太守宋晏,举城投降以响应麻秋。麻秋派遣宋晏带着书信去劝诱宛戍都尉宋矩前来投降。宋矩说:“作为人主的臣下,既然不能成就功业,只有为气节而死了。” 于是,宋矩先把妻儿杀掉,然后自刎而死! 麻秋认为这些人都是义士,便为他们收尸安葬。 七月,麻秋攻打凉国的枹罕。晋昌太守郎坦认为枹罕城大难以防守,打算放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说:“放弃外城,就会动摇众心,大事也就完了。”宁戎校尉张琚听从张悛的话,固守城池。 麻秋率领八万兵众将护城河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城中的士兵顽强抵抗,麻秋的兵众死伤数万。 石鉴又派将领刘浑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与麻秋会合。郎坦痛恨张悛不采纳自己的意见,让军士李嘉悄悄地带领一千多赵军登上城墙。张琚督促众将领奋力战斗,杀死了二百多人,赵军这才后退。 张琚焚烧赵军进攻的器械,麻秋退守大夏。 随后,石虎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石鉴的后继部队。 西凉将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赵军投降。 张骏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谢艾乘着轻车,戴着白色便帽,击鼓前进。 石鉴远远望见,愤怒地说:“谢艾是年轻书生,如此穿着,这是轻视我。”于是就命令装备黑色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跟随在谢艾周围的人大为惊忧。 有人劝谢艾应该骑马作战,谢艾不听,下车坐在交椅上,指挥部署,赵军以为有伏兵,因害怕不敢再前进。 谢艾别将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赵军的后路,后赵军兵退,谢艾乘势进攻,大败赵军,斩杀后赵将领杜勋、汲鱼及其兵众一万三千多人,石鉴单身匹马逃奔大夏。 听闻临河之战的战报,石虎在朝堂上勃然大怒。 “石鉴、麻秋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啊!竟然被谢艾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书生给接连击败!他们这个样子,还像是咱们大赵国的将军吗?分明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废物!” “大王息怒!”群臣都山呼道。 石闵闻言,当即出列道:“大王,此事亦无怪义阳公他们。凉国能人辈出,慷慨悲歌之士不知凡几,秦汉以来士人的风骨尚存凉地也!” 彭城公石遵附和道:“父王,大将军说的没错。在凉地,咱们一向所向披靡的赵军遭到了最顽强的抵抗!如金城县令车济不肯投降,自杀而死;如宋矩将妻儿杀掉,自刎而死!他们都是有气节之人,而有气节之国人,是难以征服的。更何况西凉亦是连年征战,其将士多为久经战阵,训练有素之人,战斗力强悍,又有谢艾这般的儒将,只怕想要征服凉国,迫使张氏称臣并不容易啊!” “哼!朕不信邪!”石虎瞪着眼睛道,“既然八万人马征服不了凉国,那就十八万,二十八万!朕就不信,区区一个凉国,还能抗拒王师?” 看石虎这个样子,是还想要战争继续下去了。 石闵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大王,再战凉国,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今国库空虚,财帛米粟无多矣,臣请大王班师回朝,养精蓄锐,以待日后再度征凉!” “棘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让朕就这么认输吗?”石虎说这话的模样,就像一个急了眼的赌徒。 石闵作揖道:“大王,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凉人的抵抗如此顽强,欲下其地,欲掠其城,欲夺其民,欲服其国,非一时之功也。而战事一旦僵持下去,对于我赵国则是十分不利的。” “那你是何意?嗯?”石虎眯着眼睛道,“昔日朕依靠部分的军队平定了九州,如今朕坐拥九州的兵力,却奈何不了一个凉国,受困于罕,是何道理?棘奴,你说国库钱粮无多,这好办。” “昔日曹孟德曾设置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用,解了当时曹军的燃眉之急。朕以为善,故而朕欲重置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然后,用这些钱财去列国各地购买粮秣,作为军资,同时这些钱也可用以修建工事所用!你们不是一直说,朕搞的那些工程,都是劳民伤财的吗?既然如此,朕就不花自己的钱财!” “……” 群臣都被石虎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石虎占据了十州的地域,聚集收敛金帛,以及外国所进献的珍异宝物,府库里的财物,不可胜数,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现在还想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这是何等的荒唐?! 司空文章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声色俱厉地道:“大王!三思呀!挖先人祖坟,掠夺其殉葬的财宝,是伤风败俗,有悖于纲常伦理的事情啊!大王为我大赵国之君,何以如此行事?” “大王三思!”群臣都下跪。 不料石虎却嗤笑了一声,不甚在乎地道:“先人?哼,那是汉家的先人!自古以来,在这片九州大地上不知有多少的王公贵族的墓葬,里面的金银财宝不可计数,这些东西放在墓室里,放着也是放着,能让朕用了,还用在了正确的地方,这是他们的荣幸!” 文章声泪俱下地道:“大王,盗墓之事,是要弄得天怒人怨的!民间盗墓之风屡禁不止,本已严重,现在大王又这么干,执意发掘历代帝王的陵墓,只怕会让天下人心寒,会让盗墓之风再度盛行起来的!大王三思呀!” “混账!”石虎怒道,“那是过去的历代帝王孝敬朕的!何来盗墓之说?汝等不必再说,朕意已决!有谁再敢对此事提出异议,朕定斩不赦!” 群臣听到这话,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起来。 第157章 征西 “棘奴,朕予你兵马五万,粮草淄重无数,代石鉴为征凉之主将,你可否战而胜之?”石虎又将目光放在了石闵的身上。 石闵是大赵国的战神,百战百胜,戎马以来,从无败绩。击燕、掳晋、破代、平叛,声名鹊起,所以石虎对于石闵抱着极大的信心,石闵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了。 石虎相信,只要石闵战,就一定能胜! 石闵出列道:“臣,不敢战乎?” 石闵还没有自大到保证能战胜,但是他表示自己不缺乏一战的勇气! 石闵面对的,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西凉名将谢艾。这个谢艾,作为儒将,屡屡击败麻秋、石鉴、孙伏都等这些赵国的常胜将军,能力是可见一斑的,至少比之号称“五胡十六国第一名将”的慕容恪,都逊色不了多少。 “好!”石虎十分满意地笑道,“棘奴!朕自始至终都相信,作为我大赵国的战神,只要棘奴你战,就一定能胜!钱粮的事情你不必忧虑,朕会妥善安排的。” “三日后,朕要你点起本部的军马五万,朕再让张贺度配合你,予兵马二万,起兵征凉!” “遵旨!” 张贺度是羯人名将,之前是赵国的征北将军,节制北方各郡县的军事,深得石虎的信重。可惜前不久发生的一个事情,让张贺度与石斌闹得很不愉快。 话说燕公石斌督察北边州郡,也喜欢打猎,经常佩挂城门的钥匙出入。征北将军张贺度经常规谏他,石斌发怒,羞辱张贺度。 石虎听说后,让主书礼仪持符节监察石斌。石斌杀死礼仪,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调集护卫人员驰马禀报石虎。石虎派尚书张离率骑兵追赶石斌,打了他三百鞭,解除官职归家,并诛杀他的亲信十多人。 石虎又道:“文章!” 司空文章出列道:“臣在!” “挖掘前代陵墓的事情就交给你办理!要什么朕都给你,但若是被朕发现你消极怠工,或者有抗旨不遵的情况,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 石虎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 文章低着头,似乎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语气里透着悲怆的意味道:“臣,遵旨!” 石虎又道:“诸卿,朕听闻秦朝有阿房宫,被誉为‘天下第一宫’,占地极广,富丽堂皇。光是一个阿房宫的主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对此,朕心向往之。” 一听说石虎对阿房宫心向往之,群臣都吓了一跳。 侍中石璞赶紧站出来道:“大王,秦有阿房宫,我赵国亦有建章宫啊!阿房宫的前殿如此,我赵国的太武殿亦是毫不逊色的!其规模虽不足,但是奢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石虎摆了摆手道:“朕要的就是规模!朕自问自己的功绩不差嬴政,嬴政能享受的宫殿,嬴政能享受的待遇,何以朕无法享受?朕认为建章宫的规模还是太小了,宫室台观不够多,不够大!所以朕还想再征劳役,修建台观!” “大王,如此滥用民力,恐会天怒人怨啊!”石璞苦口婆心地劝道。 “天怒人怨?呵呵,你严重了!石璞,朕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大赵国好,但朕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时候,彭城公石遵忽而站出来,说道:“父王,儿臣认为父王你坐拥九州,富有天下,享受这样的待遇是应该的!上个月,儿臣奉旨西巡,到洛阳、长安等地为国家祈求福祉,偶得上天之意念!” “我大赵国何以不能清平乱世,一统天下,战乱不止?上天说是因为王气不足!而何以镇压王气?如长安、洛阳,都是王气极盛之地,数朝之古都!这些王气所在之地,往往能诞生真龙天子!是故,儿臣建议大王在长安、洛阳二处兴建宫室,树天子旌旗,以积蓄我大赵国的王气,镇压属于异端的王气!” 石遵的这番话说的很漂亮。 “善!” 没等群臣跳出来反对,石虎便点头了。 看样子这个事情,估计是石虎指使石遵这么干的,父子俩在唱双簧呢! 石虎含笑道:“石遵。” “儿臣在!” “兴建台观,还有长安、洛阳二处的宫室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但有所求,朕无不允。” “遵旨!”石遵大喜过望,大兴土木的事情,可有好多的油水可以捞啊! 群臣听闻石虎这又是兴建台观,又是兴建洛阳、长安二处的宫殿,还要挖了前代的陵墓,取其金银珠宝为己有,增兵征凉,继续穷兵黩武,滥用民力的未竟之事业,群臣不由得心都凉了! 石闵的手心里都捏着汗,原本打算将三尸脑神丹交给郑樱桃,让郑樱桃毒杀石虎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 三日后,石闵奉命率军七万出征,兵贵神速,石闵并不想在行军的路上耽搁太多的时间。 在石闵的请求下,石虎随即征召了大舟万艘,运送兵力、粮秣和一些短时间内所需的淄重。石闵所率之军,将出邺城,过漳河,直入黄河,然后一路西行,经过漫长的黄河之河道,抵达陇西。 在登船的时候,石闵所见的,无不是面黄肌瘦,饿得只剩皮包骨的老百姓。 望着眼前寸草不生,民不聊生的景象,石闵冷着脸,站在那里不发一眼。 “大将军,该登船了。”在一侧的陈长生提醒了一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闵长叹了一声,随即负着手,静静的登上了大舟的甲板。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行军,石闵所率的赵军终于抵达陇西,石闵在枹罕聚集军队,石鉴、麻秋、梁犊、石宁、宋秦、孙伏都、张贺度等十几位将军以及石闵的本部兵马,加起来近十五万! “大将军!”诸将见礼之后,随即按照职务或者爵位之高低分座次坐下。 石闵环视四周一眼,微微颔首道:“诸位,具体的战况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义阳公,就由你来汇报一下吧!” 石鉴随即起身道:“大将军、列位将军,我于五月初挥师征凉,迄今亦有四个多月,先后占领了凉地的金城郡、广武郡的一部分,与凉军战于金城、大夏、枹罕、临河等地,互有胜负,降我赵军者不可计数,然临河之战,凉将谢艾败我王师,杜勋、汲鱼二位将军身死,使西征大业受阻也。” 石闵道:“西凉兵寡,而我赵军是兵多将广,是以征凉之战,不必有诸多顾忌。我赵国的战略目的为占据河陇,一统北方,这是大势所趋。” “故而此战,不以歼敌为最终目的,以攻城掠地为主。” “诸位请看。”石闵拿起了一根马鞭,指在背后的羊皮地图上,掷地有声地道,“我赵军几十万兵众现在都驻扎在黄河以南,只占领了凉国的金城郡、广武郡的一部分,大王对此深表不满。今我赵国兴师动众,为求者是为北方一统,即拿下河陇之地!” 河陇,指的是河西和陇右(相当今甘肃省西部地区,大致包括今敦煌、嘉峪关、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等地),这自古以来便是华夏的固有领土。 凉国有三州,凉州、河州、沙州。 张骏分武威、武兴、西平、张掖、酒泉、建康、西海、西郡、湟河、晋兴、广武合十一郡为凉州,兴晋、金城、武始、南安、永晋、大夏、武成、汉中为河州,敦煌、晋昌、高昌、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郡三营为沙州。 石闵想要完成石虎统一北方的野望,就必须要拿下凉州,以及河州的一部分,其余的地方其实都是化外之地,属于西域。 石闵又道:“此一战,我军必须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不求灭了张氏凉国,擒杀张骏,至少也要将张氏凉国的势力打出玉门关去!” “请大将军下令!”众将都起身道。 “麻秋!”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步骑二万,攻略广武郡!十日之后,本将必须要看到光武郡的令居、枝阳、永登这三个城池上,都挂上了我大赵国的旌旗!” “诺!”广武郡只有三个城池,守军不多,城墙又低矮不堪一击,虽然广武郡被建造了许多壁垒,但麻秋擅于攻坚,又手握二万兵马,故而在十日之内拿下这三个城池并不难。 石闵又道:“梁犊!”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步骑五万,攻略晋兴郡!” “诺!” 命梁犊率军进攻晋兴郡,但石闵可没什么时间限定。 要知道,晋兴郡可是凉国的一个大郡,有十几个县城那么多,坚固的城池不在少数。即便给石闵自己五万兵马,他都不敢保证在半个月内打下晋兴郡! 石闵给自己的两个结拜兄弟都安排了任务,自然又不能亏待石虎的两个儿子,石鉴与石宁了。 石闵沉声道:“石鉴、石宁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军三万,攻西平郡,十日之后,必须全部拿下西平的西都、临羌、长宁、安夷四县!” “诺!” 第158章 一身是胆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十五万赵军四面出击,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迅速拿下西凉的晋兴、广武、西平三郡,兵锋直逼曲柳。 张骏闻讯,大为震恐,忙命将军牛旋进驻曲柳抵御。 曲柳。 “杀啊!” 无数身穿青衣黑甲的赵卒拿着武器,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城池那一边。 曲柳城,乃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城墙高五丈,城郭绵延不断,曲曲折折,好似被狗啃了几口。 曲柳的城墙是拿夯土和青砖打造而成的,再加上大敌来犯,守城的凉军建造了许多的城防工事,战备完善,赵军想要拿下这座曲柳城,看样子不碰得头破血流是不可能的! 绕是如此,赵军的攻城器械十分的完善,这都有赖于石闵的要求,和石虎为了一统北方的野心,不遗余力地支持! 如若不然,赵军想要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攻下西凉的三郡近乎二十座城池谈何容易? “放箭!” “嗖嗖嗖!……” 守城的凉军准备得十分的充分,每当有大批的赵军将士顺着云梯,攀爬上来的时候,总会被一阵乱箭射杀。 当然了,经过了那么久的惨烈厮杀,早有许多的赵卒都爬上了城头,只不过被严阵以待的凉军士卒干掉就是了。 石闵是一员勇将,他知道为人帅者,最忌讳的就是以身犯险,但是不当前线去,只是在上面指挥那些将军们的话,他又不会很放心。 石闵只想尽快结束征凉的战事,因为现在石虎干的那些事情,都是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可以预见的,每一日,都有许许多多无辜的汉民,在羯赵朝廷的残酷的奴役和剥削之下惨死! 别的不说了,就石闵所知道的,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 石虎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 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竞相谋取私利,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 石虎想干什么,石闵很清楚,他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去消耗他们汉人的元气! 此时此刻,石闵就待在楼车里面,观看着曲柳攻防战的战况。 巢车又名楼车,主要作为古代攻城的战略性武器存在,是一种专供观察敌情用的了望车,车底部装有轮子,可以推动,车上用坚木竖起两根长柱,柱子顶端设一辘轳轴(滑车),用绳索系一小板屋于辘轳上,板屋高9尺,方4尺,四面开有12个了望孔,外面蒙有生牛皮,以防敌人矢石破坏。 屋内可容纳两人,通过辘轳车升高数丈,攻城时可观察城内敌兵情况。 而赵军的楼车,是经过石闵的改进的。 其实,早在春秋时代,楼车便已经出现了。 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战时,楚共王曾在太宰伯州犁的陪同下,亲自登上巢车察看敌情。23年王莽军围攻昆阳时,造高10余丈的大型巢车,用来观察城内守军动态,称为云车。 而经过石闵改造的楼车,其实是直到宋代才出现的“望楼车”! 这种车以坚木为竿,高8丈,顶端置板层,方阔5尺,内容纳一入执白旗了望敌人动静,用简单的旗语同下面的将士通报敌情。 将旗卷起表示无敌人,开旗则敌人来;旗竿平伸则敌人近,旗竿垂直则敌到;敌人退却将旗竿慢慢举起,敌人已退走又将旗卷起。 望楼车,车底有轮可来回推动;竖杆上有脚踏橛,可供哨兵上下攀登;竖杆旁用粗绳索斜拉固定;望楼本身下装转轴,可四面旋转观察。这种望楼车比巢车高大,观察视野开阔。 在石闵身边的文泰,见到己方攻城的将士如此之大,不由得蹙眉道:“大将军,曲柳城坚固,守军的抵抗意志又如此之强,只怕不是那么轻易拿下的。攻城掠地,不应急于一时,今天色已晚,士卒疲弊,末将请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闻言,石闵摆了摆手道:“时不待我。凡战者,莫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赵军之攻坚战先例,莫不是昼夜进击,而久攻不下者,往往败退。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剩下攻城器械都到了吗?” “木幔、轒轀车、壕桥等攻城器械皆已到位!” “好!” 石闵又转过身,郑重其事地问道:“文泰,你怕死吗?” “死有何惧?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我文泰不说不怕死,但是只要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又何惜这百八十斤的呢?” “好!文泰,你真是我的赵子龙,一身是胆!” 石闵肃容道:“文泰听命!” “末将在!” “我要你挑选出八百名锐士,作为敢死队攻城!拿不下曲柳城,你们就不能回头!” “诺!” 文泰果真一身是胆,在受命之后,便立即挑选出八百名身强力壮,披坚执锐,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死士。 石闵知道他们此行是九死一生,故而临行前,还是送了他们一程,将他们聚在一个空地上,让人给他们斟满了一碗酒,同时,又将八千两银子分发下去,一人十两! 接过了酒碗,接过了银子的锐士们都一脸肃穆地看向了高坡上的石闵。 石闵接过了一碗酒,掷地有声地道:“将士们!曲柳为坚城,为武威之门户,拿下曲柳,便可俯瞰姑臧!兵贵神速,早一日拿下曲柳,就能极大的减少我军的伤亡!你们的任务是艰巨的!” “这十两银子是你们的安家费,后续的还有抚恤金和一些封赏,拿不到封赏,光荣捐躯的勇士,我石闵将禀明大王,抚恤金从优!我将为你们擂鼓助威!诸位,你们安心的去吧!” “干!” “干——” 喝过了一碗酒,石闵与这八百锐士同时摔碎了酒碗,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酒液,随后,那八百锐士就跟是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化身为狂战士,全身都仿佛充满了力量。 他们都提上了一柄环首刀,红着眼睛,狼嚎着往曲柳的城墙那边冲击过去。 第159章 士为知己者死 残阳如血。 在曲柳城上下的厮杀并没有因为日落西山,而变得平静下来,反而是愈演愈烈。这让曲柳的守将牛旋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经过了白天这一整天的厮杀,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的将士,身心都已经疲弊才是,但城外的赵军的攻势为何变得更猛了呢? 即使赵军兵多将广,生力军很多,但这已经是傍晚了,你不鸣金收兵,回家吃饭,还想昼夜不休地打下去吗? 当然了,昼夜不休地围攻一座城池,赵军是经常干这事儿的。 毕竟,这早已不是恪守战争礼仪的上古先秦时代了!这不仅仅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还是一个道德沦丧,人性泯灭的时代,这个时代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恶狼!想要活下去,你也只能成为狼,能吃人的狼!能把人当做羊吃掉的狼! 绕是如此,牛旋虽然听说过赵军喜欢对一座坚城,昼夜不休地围攻,但是久攻不下,士气必然受挫,大受打击。 似先前赵燕两国之间的昌黎之战、凡城之战,赵军作为进攻的一方,都曾对棘城、凡城围攻十多个昼夜,但是都攻不下来。牛旋自问现在的形势差不多,曲柳城的坚固应该不下于棘城、凡城,兵力甚至还要多于当时的燕军,故而燕军能扛得住赵军十多天的猛攻,为什么他们凉人不行?! 只是牛旋没想到的是,这一回赵军的主将,不是石虎,不是李农,而是石闵! 见到赵军还在攻城,攻势虽猛,但是丝毫不能撼动得了曲柳城,牛旋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哈!想那石闵,不过一个匹夫竖子,认贼作父的小人!号称赵国战神,百战百胜,在我看来不过如此!石闵能取得这偌大的名声,一定是打了几个顺风顺水的仗,碰上了一些酒囊饭袋的敌将敌军,然后被赵人鼓吹出来的!徒有其名而已!” 在一侧的别将杨康(确有其人)闻言,不由得苦笑道:“将军,切莫轻敌大意。” “石闵其人,历任赵国的北中郎将、游击将军、左积射将军、大司马、大将军,这不过五六年的时间,石闵便拜为大将军,为赵国的武将之首,其累积战功升迁之快,自古少有!石闵若没有过人的能力,石虎焉能让他高居魏公、大将军的高位?” 宁戎校尉张琚亦是道:“将军,杨康将军所言极是。据末将了解,石闵这个人不简单!他是石虎的养孙、石瞻之子,幼而勇武,谋略过人,少年时其名声便已在邺城打响。至拜北中郎将,扫灭贼寇,速度最快,而伤亡最小!” “石闵升任游击将军,燕赵昌黎之战,赵军败退,死伤颇为惨重,唯石闵一部独存,且以一部之力击退了鲜卑人的两千精骑!接着,石闵又战于江左,大破晋军,杀将军蔡怀、陶称、李阳,斩首数万。随后石闵攻代,三战三胜,大破代军,逼得代王拓跋什翼犍不得不率部北遁!直到后来,也就是赵国的石宣之乱,石闵连数十万之众,在三个月之内,便平定叛乱!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呢?” 听到这话,牛旋一脸不满地道:“杨康、张琚,你二人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石闵之前那么强悍,都是因为他没碰上我,没碰上咱们凉军,没见识过咱们大凉的军队的厉害!现在一战,我们一定要杀一杀他的锐气,让这个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匹夫竖子看看,咱们大凉强军的厉害!” “……”杨康、张琚深感无语。 张琚叹了口气道:“将军,不管怎么样,面对石闵这个强劲的对手,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赵军连年征战,武器装备十分精良,其将士多为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所以战斗力很强。但凉军亦是毫不逊色的,凉军偏居西隅,但常年同西域的胡人、汉赵、羯赵、吐谷浑的军队作战,其国内又时而又不安分的胡人作乱,故而凉国亦是岁岁有战,精兵强将不在少数! 所以此战,两军的战斗力是毫无悬念的。 不同的是,赵军兵多将广,为攻城的一方,而凉军少一点,为防守的一方。绕是如此,凉国还是占了地利与人和的。 这一战,张骏接受了裴恒、张耽等大臣的谏言,要打持久战,将入侵的赵军拖在凉地,故而各地的凉军都是坚壁清野,少有出战的。而凉国想这么干,不代表石闵想这么干啊! 兵贵神速! 石闵最擅长的就是闪击战和歼灭战! 石闵不想在凉国耽误太多的时间,一来这场战事会极大地消耗赵国的元气,尤其是他们汉家父老的元气! 要知道,此一战的中流砥柱实实在在的是汉人,出征的十五万赵军当中,近一半都是石闵的部众,这是石闵自己要求的,因为他要统兵作战,麾下的兵将必须无条件的服从,而其他人的部众则让石闵不是很放心。 此外,石闵还有借此练兵的想法,毕竟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士卒,才能真正意义上地被称之为悍卒! 这且不说,为了此战的胜利,石虎还前前后后地征发了二十多万的民夫,大量的民间物资,冀州、并州、雍州各地的老百姓都纷纷节衣缩食,被迫交出了自己的口粮。 这一些数据都是触目惊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来,石虎还在中原胡作非为,所做下的暴行罄竹难书。石闵必须尽快班师回朝,进行自己弑君篡位的计划,以改变汉人的命运! 每在凉国拖延一日,中原的汉族同胞就会死伤无数,这些都不是石闵想要看见的! 而在城下,此时石闵已经发出了一番慷慨激昂,又自信十足的话! “我要一日之内,拿下曲柳!” “杀啊!” 在石闵的令旗挥动之下,赵军又发起了一次如潮水一般的攻势! 那八百锐士,将在其余赵军各部的掩护之下,趁机爬上曲柳的城头,斩将夺旗! 赵军的攻城器械是十分精良和完善的。 云梯、冲车、撞车、楼车、投石机、木幔等攻城器械同时启动,轰隆隆地开向了曲柳城。 投石机抛射出去的擂石砸到了曲柳的城墙上,顿时凹陷下去几个深坑,坑坑洼洼的,震撼了一片城墙。 冲车抵达了城门口,开始了对偌大的城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不过在城门的里面,还有许多的凉军士卒在拥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了城门,所以冲车轻易撼动不得。 至于云梯,早已架上了曲柳的城头,许多赵军将士都顺着云梯爬了上去。 石闵又打手一挥道:“文泰!出击!” “我将带头冲锋!”文泰厉喝了一声,随即带着八百锐士冲了出去。 不过,这八百锐士虽说是死士,但就这么冲上去跟送死是差不多的。石闵不傻,这些锐士的性命金贵着呢,不能随便死掉的,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为了挡住城上的敌军的箭雨,锐士们纷纷将身子躲进了木幔和轒轀车里面。 这木幔和轒轀车可是十分有效的防御性的攻城器械。 木幔,是古代一种装有木板作掩护的攻城车。 木幔是古人在攻城在对付守城方类似箭石等投掷物时想出的办法,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用草、布、木、皮等各种材料造出一大块东西,挑起悬挂在城墙外,就能对抛射物进行缓冲。 《宋书·武帝纪上》:“张纲治攻具成,设诸奇巧,飞楼木幔之属,莫不毕备。” 这种器械可以挡住矢石,掩护士兵攻城。 轒轀车的作用与木幔差不多,不过攻击性更强。 轒轀(fenyun)车,为四轮无底木车,上蒙牛皮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卒抵近城墙进行攻击,但无法直接破坏城墙。一车可藏十人左右。 为增加行车的安定性,石闵在该器具路轮又增加成为六个,车长为一丈五尺(4.7公尺),高八尺(2.504公尺)。 在木幔和轒轀车的掩护之下,那八百锐士迅速进抵城墙那里,顺着云梯攀爬上去! “咚咚咚!……”石闵换下了擂鼓的鼓手,亲自上阵,一下又一下地敲响了战鼓。 沉闷而有力的牛皮战鼓的声音瞬间响彻了四野! 士为知己者死! 在城头上厮杀之际,文泰听见了这一阵鼓声,不由得红着眼睛道:“弟兄们!是大将军在为咱们擂鼓助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报效大将军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 “杀啊!” 文泰所率的锐士极为厉害,几乎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狠角色,被砍了几刀,刺了几枪还没气绝身亡,仍然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砍杀了敌人,伤痕累累之后,这才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里! 看着直奔自己这边来的赵军精锐,牛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八卦宣化斧,虎吼了一声,就想要冲上去,可惜被身边的张琚和杨康二位将军拦住了。 “将军稍安勿躁!”张琚亦是一员猛将。 “看我如何取其首级!” “杀啊!” 第160章 一命换一命 凉国之兵将,多继承了上古汉人的遗风,剽悍而又不失儒雅,气节十足。 张氏凉国,心系晋室,自张轨为凉州刺史以来,历经三世,数十年的时间,许多逃出中原的汉人除了衣冠南渡之外,西凉便是另一个最理想的去处。 凉地自古以来民风剽悍,胡人杂居,有汉人、鲜卑人、氐人、卢水胡、高昌人、龟兹人等肤色各异,文化迥异的各族人聚集在一起,形形色色的凉人,却是以汉人为主,崇尚华夏。 别的不说,就是此番赵军的大举进攻,金城县令车济不肯投降,自杀而死;宛戍都尉宋矩先把妻儿斩尽杀绝,又自刎而死。 光是这些事情就足以说明,汉人的气节仍在! 而张琚亦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枹罕之战,宁戎校尉张琚听从张悛的话,固守城池。 麻秋率领八万兵众将护城河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城中的士兵顽强抵抗,麻秋的兵众死伤数万。 石鉴又派将领刘浑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与麻秋会合。郎坦痛恨张悛不采纳自己的意见,让军士李嘉悄悄地带领一千多赵军登上城墙。张琚督促众将领奋力战斗,杀死了二百多人,赵军这才后退。 张琚又焚烧赵军进攻的器械,麻秋退守大夏。 这说明张琚不仅是勇将,还是一名谋略过人的智将,至少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 而牛旋不一样,牛旋不说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却是很喜欢用暴力说话的,属于那一种能动手尽量不逼逼的家伙!偏偏这厮还被张骏任命为曲柳的主将。 无奈之下,为了避免牛旋以身犯险,张琚只好硬着头皮,率领所部的亲兵,迎击冲过来的赵军锐士。 “来的好!” 文泰不想恋战,他的目的是要斩将夺旗的,杀不了牛旋无伤大雅,但至少也要重创城头上的守军,拖延时间,让更多的赵军将士爬上城头! 这就跟一个天平,赵军轻而凉军重,一旦天平上多了许多的赵军将士,那么这个胜利的天平就会向赵军这边倾斜了! 文泰挺出了一把环首刀,他们作为死士部队的,可是一人一把环首刀。虽说攻守之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但环首刀作为近战武器,可以让战斗的锐士抱着必死之心,全无顾忌的厮杀,至少临死前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一命换一命! 而张琚是用剑的,他出身汉人,是凉王张骏的堂弟,自幼学的是儒学,但君子六艺不曾忘却,除了文韬武略,战阵之术之外,张琚的武功是丝毫不逊色于当世二流战将的! 呃,好吧,张琚的确是一个二流战将,不过他一个人能打几十个军士,百人敌的战斗力,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铛!” 刀与剑的碰撞之后,闪现出一阵璀璨的火花。 说时迟那时快。 张琚迅速抖动手腕,耍了几个剑花,长剑握在手里,宛如游龙一般点、撩、刺、横、扫、劈、砍,动作十分的迅速而凌厉,充满了杀机,若不是文泰的反应速度够快的话,可能已经被一剑封喉了。 文泰自幼习武,武力值自然是很强的。 与张琚不同的是,张琚是先学文最后习武,而文泰是先习武后学文的,虽然都是文武双全,但文泰在武道上更胜一筹! 在大战了三十几个回合之后,张琚的劣势便凸显出来。 附近的赵军精锐和张琚的亲兵都在厮杀,为了腾出地方,给二位将军决斗,他们都防着对方插手进去。 文泰的武力值已经接近了当世一流武将的行列,如果说张琚的武力值只有70的话,那么文泰的武力值就有八十以上! 文泰看准了一个空隙,卖了一个破绽,当张琚又挺剑刺来的时候,他便挥着环首刀,打飞了张琚手里的剑,然后呼喝道:“拿下!” 文泰的环首刀已经架到了张琚的脖颈上,张琚还被踹倒在地上,轻易动弹不得。 很快,就有两个赵卒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拿住了张琚。 看见张琚战败,他的亲兵一时之间都不知所措,很快就落了下风,而附近的凉军士卒都吓懵了。 牛旋提起了手中的武器,八卦宣化斧,想要上去交战,但是文泰已经趁着城头上的凉军大乱之际,逮住了一个空隙,带着剩下的几百赵军锐士,长驱直入,直奔城下,直接将源源不断地冲上来的凉军士卒,在过道上打了下去。 石闵在击鼓台上看见不断有己方的将士登上了城头,且杀出了一条血路,不禁大喜过望,拔出了手中的利剑,高声道:“全军出击!” “杀啊!” “咚咚咚!……”剧烈而纷乱的战鼓声再度响起。 牛旋左右冲杀,相继砍翻了挡路的几个赵卒,但是这根本于事无补。 越来越多的赵军将士冲上了城头,最终,凉赵两军短兵相接,以精锐开道的赵军迅速冲到了城门口,杀死了那里的敌人,然后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赵军将士进来。 牛旋厮杀正酣,却被别将杨康拦住了。 “将军!大事不妙了!城门已破,赵军进城了!” “什么?!” 直到这时,牛旋才反应过来,不过一柱香的工夫,成千上万的赵军便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曲柳城中,穿过大街小巷,有的直扑府衙,有的则是冲着守军悍然发起了冲击! “将军,大势已去,咱们赶紧撤吧!” 闻言,牛旋迅速冷静下来,他自恃武力高强,一般很少动脑筋,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傻瓜! 当此乱局,己方的军队已然倾颓,再战下去,估计只有被全歼的份儿了。自刎而死,固然悲壮,气节十足,但眼下他们凉军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保存实力,等待与赵军再战的时机,这才是牛旋应该做的! “撤,咱们往哪儿撤?” “枹罕!将军,枹罕与姑臧可为掎角之势,夹击赵军,且枹罕城高池深,在那里咱们能有效地牵制赵军!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好!就往枹罕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军的攻势实在是太凶残了,有一些攻城器械,其性能要远优于列国,是牛旋等人从未见过的。 一日之内,坚城曲柳便沦陷,牛旋为守将,责无旁贷。但牛旋也是一个聪明人,在败走枹罕之后,他便上书张骏,请求增援,同时还在书涵中陈情了曲柳城为何沦陷如此之快的原因。 曲柳之战,赵军伤亡四千余人(阵亡超过三千人),凉军阵亡者不过五千,被俘三千多将士。 一日之内,伤亡如此之大,亦是少见的。这都是因为石闵求胜心切,想要尽快打下曲柳城的缘故。本来凉军的死伤不应该这么大的,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兵多将广,又如狼似虎的赵军,强行突围之下,难保不会阵亡。 第161章 坚壁清野 曲柳城陷落的消息传回姑臧,引起了凉国朝野上下的一片震恐。 早知道赵军厉害,兵戈犀利;石闵厉害,百战不殆;但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 曲柳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又有二万兵马驻守,粮秣可以维持三个月所需,曲柳城的守军可谓是兵精粮足。只要安排得当的话,哪怕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都能守得了十天半月的。 可是谁成想,围攻曲柳城的赵军不过八万,却能在一日之内攻陷曲柳城! 凉王张骏闻讯,立即召开大朝会。 “诸卿,曲柳城陷落的消息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曲柳,乃是我凉国之门户,东南重镇,失之,则武威郡完全暴露在敌军的兵锋之下!现如今赵军已经攻陷我凉国的广武、西平和晋兴三个郡,吾东南一角,只有仓松一地可为缓冲。然则仓松之地,一马平川,未有任何的山川险阻,城池壁垒,赵军一旦通过仓松,便可直抵姑臧,兵临城下了!” 现在的形势于凉国而言是十分危急的。 凉国历经张轨、张寔、张茂、张骏四世而治,从未碰上过这么棘手的问题,这么严峻的形势。 如今凉国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坐以待毙,调兵遣将,等到赵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坚壁清野,固守姑臧。 要么主动出击,与来势汹汹的赵军硬碰硬地干一仗。 要么不战自退,将姑臧和整个武威郡都丢给赵军,然后张骏将迁都于西域,凭借那里的关隘险阻,死死地拖住进击的赵军,伺机而动。 征南将军裴恒闻言,当即站出来说道:“王上,赵军势大,无可阻挡!赵国据有中原广袤富庶之地,步卒强悍,人口众多,又有河套地区与河南地等肥沃的牧场,战马肥膘,其善骑射者尤甚,故而与赵军野战,我凉国绝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裴恒,汝是何意?”张骏蹙眉道。 裴恒现在可是一个败军之将,怎敢言勇? 上一回,张骏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一时之间,这个法子还是奏效的,但广武郡毕竟只有令居、枝阳、永登这三个城池,虽巩固工事,修筑壁垒,奈何攻略广武郡的麻秋是能征惯战之辈,又有虎狼之师,故而在十天之内,广武的三个县城便全部失陷,裴恒本人也灰溜溜地跑回了姑臧。 不过,张骏到底是会用人,他知道广武郡全境陷落的事情,不应该怪在裴恒的头上的,毕竟后者手中的兵马不多,敌军又是如此的强悍,士气高涨。 “王上,赵军来势汹汹,与之正面决战,非明智之举。是以,臣请王上坐镇姑臧,调兵遣将,坚壁清野,巩固姑臧的工事,发动附近的军民,搜集粮秣,于姑臧死守!姑臧,距离赵国的本土甚远,赵军背后虽有几十万的民夫作为支持,但是长此以往,不出一个月,姑臧城久攻不下,则赵军士气一泄,届时便是我凉国大军反败为胜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凉王张骏微微颔首,群臣中也有不少赞许,继而站出来附和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坚守不战,谋而后动,最后反败为胜的战例比比皆是。 打仗,兵精粮足固然重要,但是士气也是打胜仗的一个重要因素,一旦赵军在姑臧城下消耗太久,久攻不下,必然士气大衰,到时候就是凉军绝地反击的时候了。 太常傅颖又出列道:“王上,臣以为不妥。姑臧城的工事与曲柳城大同小异,一样是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但现在曲柳城被赵军一日而下,难保姑臧城不会如此啊!” 傅颖这话一出,又让群臣频频点头。 重兵把守,易守难攻的曲柳城都被赵军一日之内拿下了,难保姑臧城不会这样啊! “太常大人此言大谬!”裴恒瞪着眼睛道,“姑臧城的城防工事,固然与曲柳城无甚不同,但是姑臧的军民甚众,只要将姑臧以及附近的武威各县的十余万军民都发动起来,坚壁清野,赵军如何破之?” “裴将军,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傅颖亦是一个沙场宿将,以武将入文职的那一种,对于战事自然有话事权的。 傅颖又道:“坚壁清野,你说的好听。赵将石闵,以闪击战著称,擅于突袭,只怕赵军不会给你这个坚壁清野,调兵遣将的机会!” “那不知太常大人有何高见?” “我建议王上退守西郡,暂避其锋芒,同时遗弃东南各郡县,坚壁清野,分散赵军之兵力,随后逐个击破!趁机收复失地!” 闻言,裴恒厉喝道:“不战自退,岂有此理?!姑臧,乃我凉国之都城,岂能轻易放弃?” “够了!” 这时,凉王张骏站起身,怒容满面地拔出了王座背后挂着的宝剑,“呛啷”的一声,把桌案砍下了一个角。 “谁敢再提弃走姑臧之事,孤王定斩不饶!” “王上息怒!”群臣山呼道。 张骏哼了一声道:“赵军势大,这倒不假,但孤王何惧之有?孤王自称王以来,夺取河南之地,威服西域,尽得陇西,昔日强大的匈奴人都不能使孤王臣服!今赵军犯我,兵锋直逼姑臧,姑臧失,则武威郡不保,武威郡不保,则河陇之地不保!” “石虎狼子野心,几次三番进攻我凉国,其目的就是为了攻占河陇,一统北方。孤王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诸卿,孤王欲尽起姑臧六万之军,与来犯之赵军决一死战!” 听到这话,群臣皆惶恐。 谢艾赶紧跳出来劝道:“王上,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 “王上,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上乃是万金之躯,身系我凉国之兴衰存亡,切不可以身犯险!” 侍中索遐亦是出列道:“谢艾大人言之有理!王上,这自古以来,并非没有一国之君,御驾亲征的例子,但那都是在国家社稷危亡之时,或者是灭国之战的时候。今我凉国还未到国破家亡的时候,王上麾下,谋臣如云,战将如雨,又何须王上自己御驾亲征呢?” 谢艾又道:“王上,臣愿率兵出征,抵抗赵军!”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162章 使持节 张骏对于谢艾是十分看重的。 谢艾是儒生出身,文武兼备,初为主簿。 石虎派遣大将石鉴、麻秋、梁犊、孙伏都等率军攻打凉国,企图并吞河陇,一统北方。石鉴接连攻克武街、金城,兵锋直指凉国都城姑臧。面对强敌,张骏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大司马张耽向张骏举荐谢艾,说谢艾文武兼备,又懂得战略,如果让他担任军事统帅,必定能击败赵军。 张骏于是召见谢艾,询问他抵御赵军的办法,谢艾请求给他七千兵众,一定能击败赵军。张骏非常高兴,任命谢艾为中坚将军,配给他步兵、骑兵五千人,让他去攻打麻秋。 谢艾带领军队出振武,夜里有两只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谢艾说:“玩六博棋时,得到饰有猫头鹰图案棋子的人获胜。如今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这是战胜敌人的征兆。” 于是谢艾就进军与赵军交战,大败赵军,斩首五千多人。 张骏封谢艾为福禄伯。 之后,赵军再度反攻。 石鉴率军西征,围攻凉国的战略要地枹罕。石虎又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石鉴的后继部队。 凉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后赵投降。张骏又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 谢艾乘坐轻便的小马车,戴着白色便帽,击鼓前进。石鉴远远望见,认为谢艾不过是一个年轻书生,竟如此轻视于他,遂大怒,就命令装备黑色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跟随在谢艾周围的兵众大为惊忧。 左战帅李伟劝谢艾应该骑马作战,谢艾不听,下车以后,坐在交椅上,指挥部署,赵军以为有伏兵,因害怕不敢再前进。别将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赵军的后路,赵军兵退,谢艾乘势进攻,于是大败赵军,斩杀赵军将领杜勋、汲鱼,俘虏斩杀的有兵众一万三千多人,麻秋单身匹马逃奔大夏。 谢艾因功升任为太府左长史,进封福禄县伯,食邑五千户,赐帛八千匹。 谢艾两度以少胜多,击败来势汹汹的赵军,不可谓不厉害。 “好!”张骏沉声道,“谢艾,你需要多少兵马?” “五万!” 谢艾说出了一个让张骏和群臣都难以接受的数字! 要知道,整个凉国的总兵力,大致上是不超过二十万的,不少兵马还要驻守边关,没法调遣,许多兵力还都因为赵军的频频进攻,继而分散于各地了。 而现在姑臧城内,凉军只有六万多的兵马,谢艾这一下狮子大开口,要求五万的兵力,这如何使得? 张骏知道,谢艾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他要这么多的兵力,必有其缘由。 “谢艾,你要这么多的兵力,是何道理?”张骏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王上,你是要彻底击退赵军的来犯,还是仅仅想要保姑臧和武威郡不失?” “自然是彻底击退赵军的来犯!” 谢艾颔首道:“王上若只是想保姑臧和武威郡不失,只需给臣两三万的兵力,但如果王上要求臣彻底击退赵军的来犯,必须要有五万以上的兵力。” “为何?” “因为赵军的中坚力量,是石闵以及他麾下的汉军!” “……” “石闵当真如此可怕?” “名声这个东西,非是子虚乌有。羯赵国能征惯战之良将众多,人才济济,似蒲洪、姚弋仲、麻秋等胡人宿将,成名已久,为何会被石闵这么一个晚生小辈后来居上,被公认为赵国之战神?” “想那石闵,年纪轻轻,便已经拜为大将军,高居魏公,在赵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败燕、掳晋、破代,平定石宣之乱,在这一系列的战争中,他都大放异彩,今曲柳之战,一日之内,便下我凉国坚城曲柳,可见其能力!” “而且其麾下的汉军,军纪严明,战力强悍,又有数万之众,由石闵指挥这支虎狼之师,天下罕有敌手。臣不敢夸大,也不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但事实便是如此,没有五万之军,臣不敢保证能战而胜之!” “这……”张骏一脸为难之色。 谢艾的能力和为人张骏是知道的,他没必要夸夸其谈,为了得到更多的兵马欺瞒张骏。 而石闵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天下。 在原来的历史上,面对赵军的大举进攻,张重华(张骏之子),只给了谢艾、索遐二万步骑,谢艾还是能击败十余万的后赵军。 但现在凉国面对的是石闵以及他麾下的汉军,对于汉军的战斗力和石闵的能力,谢艾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毕竟一日之内,攻克坚城曲柳,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事情! 群臣都三缄其口,不敢说话。 谢艾好歹还能保证击退来犯之敌,可是他们对此都无计可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去硬刚,去触张骏的霉头了。 最终,张骏还是叹了口气道:“好!谢艾,你要五万兵马,孤王就给你五万兵马!” “谢艾听封!” “臣在!” “孤王命你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率军五万,出征曲柳!” “谢主隆恩!”谢艾当即领旨谢恩。 “索遐听封!” “臣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孤王命你为军正将军,协助谢艾统兵作战!” “臣遵命!” 张骏当此国家危难之际,选择了毫无保留地相信谢艾。此时,凉国的兵力是捉襟见肘的。 姑臧城内的兵马不过六万多,张骏却还是抽出了五万兵力给谢艾指挥,还给了他使持节的权力,这份恩遇不可谓不大! 使持节是什么? 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三种节的权限分别开始明确。东晋南北朝均承其制。 “节”是中国古代常用的信物﹐因用途不同而种类繁多。封建帝王所遣使者规定持“旌节”﹐使命完成后归还。 西汉旌节简称节﹐“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持节者是钦差﹐权力极大。朝廷命将﹐以节为信﹐以指挥军队。也用于其它使命﹐如汲黯持节发河内仓粟以赈贫民﹐苏武持节出使匈奴﹐等等。 东汉中叶以后﹐由于地方不宁﹐军事屡兴﹐皇帝欲增强中央的控制﹐遂令在地方都督诸军的将领加节。 汉末三国﹐都督的节因所加方式不同而分为使持节﹑持节﹑假节三种。 但假节与持节﹐假节与使持节有时也混用。孰轻孰重﹐难以分辨。因为都督与节使性质相同﹐当时都督权重﹐加节的权就较难体现。 只有在加节而非都督的情况下﹐才能体现节的权威。 如辛毗为大将军司马懿军师﹑使持节﹐“六军皆肃﹐准毗节度﹐莫敢犯违”。司马懿欲出战﹐被辛毗杖节制止。 至于曹爽为使持节都督青徐诸军事﹐治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与徐州刺史邹歧争屋﹐引节欲斩邹歧﹐在三国为仅见﹐却开晋制之先声。 就在谢艾调兵遣将的时候,张骏接到了牛旋的上书,不由得勃然大怒。 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张骏不好杀了牛旋,所以只能命他戴罪立功,同时又改杨康为东线凉军的主将,牛旋为副将,假节,配合谢艾的军队伺机而动,夹击赵军。 第163章 整肃军纪 曲柳。 曲柳因一条曲柳河得名,坐落在星罗棋布的陇右之地,为凉地之咽喉、屏障,其军事意义仅次于枹罕。 因为赵军的大举进攻,杀到了曲柳城下,曲柳的居民纷纷拖家带口,出走他乡,但也有许多人故土难离,选择留在曲柳,紧闭家门,足不出户。 谁都没有想到曲柳城会那么快就陷落了,仅仅一日,这一座被打造得似乎固若金汤的曲柳城便失守了。城内的黎民百姓甚至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也来不及逃跑。 在曲柳的百姓看来,有两万兵力驻守的曲柳城,任凭赵军有十余万的兵马都奈何不得。而一旦战事陷入了僵局,就是赵军乏力,凉军反败为胜的时候了。 但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 赵军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打下了曲柳城! 闻讯的老百姓都想逃命,赵军可是凶名赫赫的,不必凉国朝廷的渲染、抹黑。赵军的将士惯于在打下一座城池之后,大肆烧杀淫略,草菅人命的事迹比比皆是! 臭名昭著的赵军这一回打下了曲柳城,岂不是也要这么干? 别的不说,这事情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除了主动投降的城池之外,在凉地,其余负隅顽抗的城池,统统被屠城了,当地的百姓都被残害得十室九空,尸体枕籍数百里! 在曲柳城内,还有不少从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人呢! 但,让曲柳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赵军攻下曲柳城之后,并没有进行烧杀抢掠的暴行,而是张贴了安民告示,与民秋毫无犯! 大概过了一两日,见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老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 在城门口那里,血迹未干,却有许多老百姓围在那里,人头攒动的,听一名赵军的都尉宣读安民告示。 “各位,这是我们赵国的大将军石讳闵的安民告示!其意为:闵为赵国大将军、魏公石闵,今曲柳已下,干戈平息,闵不欲生灵涂炭,伤及无辜,特发次安民告示,告之于众。” “胡汉一家,居于河陇。闵奉王命,尊天道,兴师伐凉,主持正义,诛灭群凶;王意定河陇,使北方归一,威服四邻;张氏凉国,僭越不臣,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凡助纣为虐者,即为叛逆,或灭满门,或株连三族,皆由闵一人而定。” “闵告之于民,伐无道,诛暴凉,凡凉地之境内,有告发叛逆,或自动归附者,皆有封赏。至于其民,可各安其业,闵军秋毫无犯,百姓亦可监督!” “曲柳人即赵人。闵与列位约法三章,凡盗、杀人或伤者抵罪,军民无一例外。” 石闵的这篇安民告示已经张贴在曲柳,乃至于赵军所占领的所有河陇郡县的城门口,乃至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不过,这个年头,读书人毕竟很少,石闵的这片安民告示固然是半白不白的,但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升斗小民还真是不怎么理解。 “将军,请问大将军这是何意?” 闻言,那个都尉趾高气昂地道:“这都不清楚?你们且听着。我们大将军说了,这回大军出征,是为正义之师,其目的是为了结束张氏在凉地的残暴统治,一统北方的!所以,我赵军将与民秋毫无犯!若有赵军的士卒在所占城池之内,擅自烧杀抢掠,你们可以检举,这自然会有执法队的人惩处他们的!” “这……将军,果真如此?”在场的老百姓都是半信半疑的。 “自然是真的。” 那个都尉哼了一声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在城东的菜市口,将要有二百多名的违反了军令,擅自在城破之后,犯下烧杀淫掠的暴行的将士要被斩首示众了!我们的大将军可是言出必行的,有违抗军命者,定斩不饶!” “嚯!”现场一片哗然。 “还有!”都尉又道,“大将军还说了,我赵军所辖之地,凡有背地里资助伪凉政权的,或灭满门,或株连三族!有检举的人,还有主动归附的,可以得到一定的封赏!大家可以踊跃检举,告发那些乱臣贼子!” 石闵已经高居魏公,拜大将军,权势显赫,不是使持节,权力却更甚于使持节!跟握着一柄尚方宝剑差不多。 过去,石闵一直跟随别人出战,没有持节的权力,所以只能被动地遵从主将的命令。在别的军队肆意屠城的时候,石闵只能约束自己的汉军将士,甚至杀掉了不少立下汗马功劳,却管不住自己的将士! 这都是无奈之举。 一个军纪败坏的汉军,还是汉军吗? 当然了,在进攻代地的时候,为了激发将士们的血性,让他们变得和群狼一般凶猛,石闵允许了将士们进行烧杀淫掠。毕竟军令的控制是有限的,没有鲜血温养,太过压抑麾下的将士们的情绪的话,迟早会爆发出什么乱子的。 一支只会烧杀抢掠的强大军队,能打胜仗,却无法长久。 石虎现在的夙愿是收复河陇,统一北方。为了完成石虎的这个夙愿,就必须要制止赵军的一些暴行! 凉地民风剽悍,腰佩利剑的游侠和士子比比皆是,就连一些扛着锄头的农夫,都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在被逼到活不下去的时候,难保他们不会奋起反抗,帮助凉军反击他们赵军。 关于这些事情,石闵都已经一一列举出来,给石虎上了一份奏疏。 石闵知道,弹劾他的奏章,已经如雪花一般飞向了石虎的桌案上。虽说天高皇帝远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石闵毕竟是石虎的臣子,一旦罢黜他的圣旨下来,石闵只能乖乖地遵旨了。 这段时间,石闵一口气杀了上千个违反军令,擅自在凉地进行烧杀抢掠的赵军,无论汉卒还是胡卒,无一例外,犯了军纪,定斩不赦! 反正谁来劝阻都没用! 似中书监石宁,新兴公石祗这两个与石虎有着血缘关系,一个石虎之堂弟,一个石虎之子的人求情或者威胁都没用。 触犯军法,御下不严的赵军将士,不是被贬,就是被杀! 石闵如此铁面无私,油盐不进的,顿时令身在凉地的赵军,为之一肃! 第164章 世家门阀 赵军攻占河陇,一统北方之势,似乎已经不可阻挡了。 凉地的世家大族,譬如贾氏、段氏、董氏、韩氏、马氏、阎氏、崔氏、李氏等,自古以来便盘踞在西北,或者是自永嘉之乱后迁到西北的名门望族都纷纷派出自己的嫡系子弟,亦或是其家主亲自前往,拜见石闵,以表诚心归附之意。 对于这些首鼠两端的世家大族,接纳他们并无不可。 有那么一句古语,只有千年的世族,没有千年的王朝!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这些世家大族都有着无比深厚的底蕴,通过十几代,或者几十代人的积累,其势力盘根错节,遍及天下,甚至你都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分支旁系有多少! 而世家,多为官宦,他们与上古先秦时代的贵族不同。 上古时代的贵族,与魏晋以来的门阀世家还是有一定的相似的,不过本质上又有所迥异。 门阀不世袭实际上世袭,是世代都有人做官,然后掌握大量土地。 贵族是世袭,掌握大量土地,然后世代都有人做官。 土地兼并,是门阀世族的一个重要特征。 简而言之,你一无所有,通过造反、科举、拍马屁成为贵族,贵族的特点是他的土地是统治者分封的,对自己的土地拥有一定的统治权和主权。贵族拥有封号或头衔,以个人为代表。 门阀则是一个团体,一个以血缘或社会交际为纽带组成的群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一群人在战斗,他们可以没有封号,但是他们有资源和社会性。 譬如石闵,祖上世代为牙将,小门小户,直到父亲石瞻拜左积射将军之后,这才发迹的。二世的积累,不算世族门阀,只能算是“暴发户”式的贵族,毕竟石家没有那个传承,没有那个底蕴。 又譬如凉州马氏,马氏一族出过几个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盘踞凉州多年,历代家族子弟都有不少人在朝中或者是地方任职,属于最典型的世家门阀。 诸如东汉的伏波将军马援、马腾,三国时的蜀汉将军马超都是属于凉州的马氏一族。 魏晋以来的世家,渐渐强大,乃至于有左右时局,操控天下大势的能力。别的不说,光是三国的时候,南阳诸葛家,魏蜀吴三足鼎立,都有诸葛家的人担任高官。 得益于曹魏的九品中正制,晋朝继承下来,由于其得国不正,更多的还是依赖于各个门阀世家的鼎力支持,所以晋朝给了世家门阀生存的土壤。 可以这么说,没有世家门阀的支持,朝廷是无法维系下去的。 “请诸位放心。你们的善意本将一定传达给大王,本将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各安其位,安分守己,不再资助伪凉朝廷,助纣为虐,大王可以既往不咎!”石闵开诚布公地道。 以阎忠为代表的世家大族的人纷纷表示自己不会附逆。 阎忠垂手道:“大将军,朝廷意在平定河陇,扫灭张凉,一统北方,我阎氏不才,愿效绵薄之力。阎氏将捐献白银三十万两,五铢钱一百万,作为军费,同时还将六千石的粮秣无偿送给朝廷的大军!希望大将军能笑纳!” 闻言,石闵大喜过望,说道:“哈哈哈!好!阎氏的好意,本将心领了!本将一定上书大王,替大人和你们阎氏美言几句!” “有劳大将军了!” 阎忠这么上道,着实是意外之喜。 在场的凉州大族的代表,见到阎忠第一个吃了螃蟹,也不甘示弱,纷纷捐出钱粮,多则五六千石,少则一千石,不一而足。他们都希望能讨得新主子的欢心。 对此,石闵也投桃报李,邀请各个世家门阀派出自己的子弟,投效军中,诸如一些没什么危险的参军、校书郎、主簿之位,虚位以待。 石闵现在可是魏公、大将军,能跟随在他的身边,有能力的人想必一定会被器重的,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但又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这本来就是合则两利的“双赢”的事情,就好比凉王张骏与西北的门阀世家的关系一样,石闵也在打造着一张大网,一张笼罩着凉地的利益纽带的大网。 石闵想要上位,就离不开这些世家门阀的鼎力支持! 送走了这些世家大族的代表之后,石闵又接见了凉地的胡人代表。 这些胡人包括卢水胡、羌人、鲜卑人、匈奴人等游牧民族。西凉一带,自古以来是以羌人最多,只可惜五胡相继入主中原之后,羌人的势力随之分散,活动范围遍及华夏大地的北部,即黄河以北的地带。 所以说,原本属于汉人、羌人的势力范围的西凉,现在是鱼龙混杂,主要以汉人为主,其余胡族皆混居在一起,彼此竞争。 这些胡族当中,以卢水胡的势力最为强大,卢水胡自汉末以来一直活跃在华夏西北的游牧民族,族源复杂,既有匈奴、月氏的成分,又在民族演进中吸收了羯族、氐羌乃至汉族等部族,因而兼具白种人和黄种人的特征,其核心成分被认为是源自商代的卢方。 在这些前来拜见的胡人中,石闵多看了一眼的,是吕婆楼、沮渠安达以及秃发援。 凉州之地,若是石闵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的凉州曾经跌宕起伏地先后出现过五个政权,分别是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和西凉。 其中的前凉是张氏建立的,后凉则是眼前的这个吕婆楼的儿子吕光建立的。 值得一提的是,吕光是略阳氐族人,但胡汉混血,吕光家族是西汉皇后吕雉的族人(故吕光家族是汉族和氐族融合的结晶),同前秦国主苻坚是同族、同乡。 吕光的父亲是前秦开国重臣吕婆楼。 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趋势的话,吕婆楼以后会投效到蒲洪的麾下,然后一步一步,成为前秦的司隶校尉、尚书、太尉。 而秃发援和沮渠安达二人,则分别是北凉和南凉两个王朝的建立者的祖先。 至于西凉,则是一个纯正的汉人建立的,据说是李广后裔李暠建立的。 还有一个北凉,说是汉人段业建立的,这个说法无法考证,不过段氏一族的代表石闵见过的。 段氏发迹于段颎一代,段颎是东汉末年的名将,平定了几十年的羌族叛乱,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羌族部落来打大汉王朝的主意。 可惜就像没了匈奴,来了羌族一样,没有了羌族,其他如鲜卑等民族大举进入中原,五胡乱华爆发,这是从东汉末年,经历了三国时代,到了晋朝才发生的事,而东汉时期,作为消灭了整个羌族叛乱的绝对功臣,段颎,最后却死在了京城的监狱里,罪名就是宦官同党。 凉地的情况十分混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石闵都不敢保证能解决得了这些棘手的问题。 第165章 世家门阀 对于这些胡人,石闵就没那么客气了。 “见过大将军!”这些胡人代表,并没有与石闵一一见礼。 事实上,凉地的胡人势力错综复杂,同一民族的尚且分了十几个乃至于几十个部落,他们都派出了代表,向石闵表示诚意,能得到石闵的接见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还想给石闵留下一点什么深刻的印象,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凉地的胡人势力中,羌人的势力差得很,坐于末尾,势力最大的,便是卢水胡,以沮渠部为主,氐人以吕氏为主,鲜卑人以秃发部为主,这三大胡人势力不容小觑,也是石闵需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请坐。”石闵随意地摆了摆手,坦然接受胡人代表的抱胸礼。 等到他们都各自落座了,看着济济一堂的胡人,石闵眯着眼睛道:“列位,本将知道你们的来意。正如安民告示所言,我赵军为王师,正义之师,为的是结束战乱,平定西凉之边患而来!为此,我赵军与民秋毫无犯,大家只需要和往日一般过日子就行。” “不过,我有言在先,过去的事情,我石闵和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但从此刻起,凡是敢于资助伪凉政权的,一经查实,轻则灭满门,抄没家产,重则株连三族,至于似汝等这般的部落,首领一脉,三族之内斩尽杀绝,余者男子为奴,女子为娼!” 石闵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顿时吓得在场的胡人代表是一愣一愣的。 吕婆楼当即起身道:“请大将军放心,赵军为王师。我吕氏世居凉地,受张氏之暴政久矣,今王师东来,将诛灭群凶,主持公道,凉地之民无不拍手称快矣!” 石闵闻言,又睥睨了吕婆楼一眼,说道:“吕氏果真深明大义。不过本将听闻,你们吕氏有不少人在姑臧当官,有几个还高居要职,不知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吕婆楼吓了一跳,当即叉手道:“大将军明鉴!此前天意不明,我吕氏又受困于张氏的强权,正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恰好我吕氏出了几个杰出的子弟,被张氏征辟了,若大将军对此不满的话,敝人可以劝说家主,让家主修书一封,撤回在姑臧乃至于在伪凉政权辖地内任职的所有吕氏子弟!” “如此甚好。”石闵没有拒绝,又深深地看了吕婆楼一眼,随后面带笑容地道,“不知道足下怎么称呼?” “敝人吕婆楼。” “你们吕氏原本出自汉太后吕雉一脉,是略阳人吧?” “敝族不才,确实与吕太后有些渊源,但这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吕婆楼承认了自己出自略阳吕氏,但世居凉地,早已与氐人融合了,自己是汉人还是氐人,对于他们来说不大重要,随便怎样都可以。 西北的民族融合是最迅速的,也是历时最久、最彻底的。彻底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大家都搞不明白自己的祖上是谁比较好! 这还得益于张氏凉国所作出的贡献。 前凉(张氏凉国),一个汉族张氏所建的西北王朝,存活时间比较短暂,也没有统一过北方。但她的历史贡献不应该被人忽视,这是一个值得后人敬仰的王朝。 她在汉民族生存发展史上,应该被浓墨重彩地书写。 因为,在一个汉人遭遇异族屠杀、几近灭族亡种的年代,她坚守西北、不屈不挠,东拒强邦,控制西域,成为北方汉族唯一的避难所,贡献远超冉闵! 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政权,以蝴蝶效应之力,改变了汉族的命运。 五胡乱华时期,北方最强的汉族政权当属“前凉”(汉族张氏),立国62年,在百年乱世中,大部分时间是北方唯一的汉族政权。 汉族冉闵所建的冉魏,仅存2年;汉族李暠所建的西凉,也仅存21年。前凉在十六国中享国最久,是前秦统一北方过程中最后灭掉的一个国。 五胡乱华时期,北方汉人遭遇异族屠杀,几近灭族亡种。而当时北方唯一的避难地,只有汉族所建的“前凉”。史载,当时中原和关中地区,数百万汉人流入凉州避难。 前凉积极安置,在姑臧西北置武兴郡,又分西平郡(今青海西宁市)界置晋兴郡以收容流民。《晋书·张轨传》称,中原士人都认为“天下方乱,避难之国唯凉土耳”! 值得一提的是,前凉经略西域,对西域发展的贡献巨大。 前凉东拒强邦,先后与前赵、后赵发生过战争,多次击败刘曜、石虎的进攻。 前凉控制地域远超冉魏、西凉,盛时疆域覆盖今甘肃、新疆及内蒙古、青海各一部分。史载其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 在偌大的凉国疆域之内,各种不同的肤色的人,各种不同的服饰的人,各种不同的语言的人,各种不同民族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繁衍生息。是凉国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安静的外在环境,给了各民族融合的生存土壤。 “卢水胡沮渠部,鲜卑秃发部的代表何在?” 闻言,沮渠安达和秃发援当即站了出来。 “小人在!” “本将听闻你们沮渠部和秃发部与伪凉政权来往甚为密切,甚至你们的首领都已经接受了伪凉的册封?在历次的战斗中,本将曾不止一次地接到过奏报,说是凉军中,有不少骁勇善战的胡人骑兵,想必其中有不少你们秃发部和沮渠部的勇士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用这么平淡的口吻,说着这种诛心之言,不仅是当事人秃发援和沮渠安达吓坏了,就连在座的胡人代表都是脸红心跳,生怕左右两侧,突然冲出什么刀斧手,将他们这些人碎尸万段了! 赵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可是十分的深入人心的! “不敢!不敢!”秃发援与沮渠安达口称不敢,一脸的苦色。 沮渠安达又道:“大将军,我们派出部落的勇士去攻击王师,非是首领愿意的,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们的族人都在伪凉政权的治下,祈求活路,受其盘剥,只能忍气吞声!助纣为虐!请大将军宽恕我们的罪过!” “呵呵!” 石闵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你知道因为你的这个不得已而为之,害得我赵军死伤了多少兵将吗?你们秃发部和沮渠部此前为伪凉政权之鹰犬,杀我赵卒无数,这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本将可以既往不咎,但,汝等尚需弥补,将功补过!” “请大将军明示!”在场的胡人代表都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 石闵又道:“你们回去之后,立刻告诉你们各自的首领,让他们撤回自己部落的勇士,然后按照五丁抽三的比例,派出勇士,助我赵军平定河陇,消灭伪凉政权!届时,你们不仅能戴罪立功,本将还可以上奏大王,赐给你们一块水草肥美,适合游牧的领地!” “谢大将军!”秃发援和沮渠安达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好似想冲上去跪舔石闵一样。 至于他们的心里做何感想,这就不是石闵要知道的。 “其他的部落也一样。”石闵沉声道,“自即日起,凉地之内,所有部落为示臣服,都必须挂上我赵国的旌旗!在不久之后,本将会发动大军,在凉地进行大扫荡,所有部落势力都一视同仁!在凉军中,还有你们部落的勇士的,必须尽快撤回,这才能换得一面旌旗!违者,格杀勿论!” 石闵这血淋淋的话语,再一次震撼了人心,让人不禁心惊胆战的。 第166章 刽子手 石闵为了拉拢凉州的世家大族,还有胡人部族的势力,采取怀柔政策,大肆收纳世家与胡族的杰出子弟进入军中,或者担任文职,或者担任武职,按其能力而定。 但都不是十分重要的职务,至少在没能体现其能力之前,石闵是不敢轻易重用的! 相对的,石闵得到的回报不少。 西北的段氏、马氏、阎氏等门阀世家都捐出了不少的钱粮,作为军费,资助赵军继续在凉地作战。而诸如卢水胡,秃发部、沮渠部等胡人部族则是纷纷出动部落的勇士,五丁抽三,即五个男丁中抽取三个人加入赵军的队伍里,一同对付凉军。 无论是世家还是胡族,都是首鼠两端的,这个石闵十分的清楚。 现在赵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兵锋直指凉国的都城姑臧,但是凉军的主力还在,这些世家和胡族虽然派出了代表与石闵投诚,表示善意,但是不代表他们真的会全心全意地支持石闵。 在那些进入军中的人里,石闵看重了吕婆楼与阎沙,将二人加入自己的幕僚团里,封随军参军和录事参军,为随军军师秦牧的左右手。 在送走了这些胡人代表之后,秦牧又跑进来,求见石闵。 “主公只凭三言两语,一些手段就得到了河陇的世家门阀与胡人部族的支持,使其对张氏倒戈相向,想必西征的战事一定能马到成功啊。”秦牧笑着道。 闻言,石闵云淡风轻地道:“秦牧,这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石闵如果天真到,相信凭着自己的只言片语,还有大兵压境的压力,就能逼迫凉地的门阀和胡族对自己俯首称臣的话,石闵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了! 秦牧收敛了笑意,道:“不知主公作何打算?” “我已经得到消息,张骏已经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索遐为军正将军,凉国出步骑五万人,正调兵遣将,准备往曲柳而来。” “张骏这是要破釜沉舟吗?” 石闵摆了摆手道:“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个地步。此前,我对门阀和胡族的承诺,还有他们答应的那些事情都是虚的,能否成真,这就要看此战之胜负如何了。” “主公是在担心此一战难以取胜?” “未战先胆怯,岂是为将之道?”石闵摇摇头道,“但对于谢艾这个人,我还真是没有必胜之把握。” 听到这话,秦牧微微颔首道:“谢艾倒是一名儒将,两度以少胜多,败我赵军,斩首近二万,不容小觑。但如今主公坐拥精兵数万,士气高昂,武器锐利,又何惧一个区区的谢艾?” 话是这么说,但石闵的心里还是没底的。 谢艾的能力,应该与慕容恪差不多,与这么一位强劲的儒将对战,石闵的心里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秦牧,你说的对。或许是我多虑了吧,你此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主公,前日你派我去劝降张琚,可是这厮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似乎一心求死,属下现在有一个计策,可使张琚臣服,为我所用,但此事还需要你的批准。” 秦牧又在石闵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下。 石闵哭笑不得地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你尽管放开手去干吧,张琚是一位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将军,似这样的人,我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人得到。” “诺!” 有石闵这么一句话,秦牧便放心了。 石闵麾下,良将无数,人才济济的,不缺一个张琚。但是人才嘛,还是多多益善的,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他去投效自己的敌人,给自己增添那许多的麻烦不是? 很快,原本以为石闵将要亲自出马,来劝降自己的张琚就被押上了囚车,与那些死囚一起赶赴刑场。 死囚们有十二个,排成了一列,脑袋摁在木墩上,旁边只有一名刽子手在磨刀。 看这模样,刽子手是要一个一个地砍头了! 这是最吓人的! 这一十二个死囚,有的与张琚一般,是张氏政权的死忠分子,有的则是当地的贪官污吏,杀了这些人,只能让赵军赢得更多的民心,让在场的黎民百姓拍手称快! “午时已到!” 监斩官秦牧当即取出了桌案上的令箭,往下一丢! “斩!” “噗嗤”的一声,一颗偌大的脑袋便骨碌碌地落到了地上。 “咔嚓!” 又是一颗脑袋。 “噗嗤!” 又是一个人头落地。 “噗!” “啊——” 这一回,磨得铮亮的鬼头刀却没能一下砍掉那人的脖子,那人惨嚎了一声,痛苦极了。 刽子手一连砍了三刀,这才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众所周知的,刽子手一辈子都不会换刀的,有的刽子手甚至都不会磨刀! 其实刽子手这个行业是一个冷门,人们都不愿意当刽子手是因为怕折了自己的阳寿。大多数的刽子手都是家境贫寒的人,因为做刽子手挣的钱多,所以他们选择了这条路。 还有的就是因为自己天生就胆大不信邪,他们就喜欢惩奸除恶,所以就愿意走这条路。 但是刽子手并不是真正的全部都是五大三粗的,那些都是电视剧里的刽子手,真正的刽子都是普通人,当然也不排除有长得壮实的。 但是关于刽子手的刀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行刑的刀必须磨的锋利一点,这样受刑的人会减轻点的痛苦,一般刽子手会在行刑的时候喝一大口酒,一半自己喝下去用来壮胆,一半喷在刀上用来排除晦气,他们总是在犯人不注意的时候行刑,这样他们就会少一些痛苦,其实刽子手也不想看到人们痛苦死去。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有的刽子手从来不磨刀,因为他们如果把刀磨的锋利一点再去行刑的话,那他们就会觉得他们杀死这些犯人的帮凶了。 连他们自己都不想磨刀更不用说磨刀匠了,他们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都怕沾了晦气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不管是哪种说法,做刽子手这个行当的人也是需要很大胆量的,而且一般都在正午时候斩首,因为那个时候阳气最重,即便是这样,他们回到家都会跨火盆,拍拍身体来去去晦气。 一个刽子手,砍人的脑袋,即便他手里的鬼头刀再怎么犀利,只怕到了最后,没了气力的刽子手砍人的时候,还是要多砍上几刀,让死囚多遭罪的! 而很不巧的,张琚就是最后一个要挨刀的! 在第十个死囚惨死的时候,张琚终于忍受不住了,彻底崩溃。 “降了!我降了!” 第167章 剑指枹罕 三日后,石闵率八万赵军与姑臧而来的五万凉军在曲柳河一线对峙。 无论是石闵,还是谢艾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之间的对决,二人的实力不分伯仲,但一旦谁出了一个破绽,胜负即分! 就在赵凉两军对峙于曲柳河的时候,沙阜那里又传来了赵军战败的消息。 石闵正在中军大帐聚集诸将议事,忽而跑进来一名小校,单膝跪地道:“报——大将军,沙阜急报!昨日东南方向忽然出现一股凉军,是自枹罕而出的杨康率军出击,攻刘宁部,斩首二千余人,目前刘宁将军已经率部后撤,驻扎金城!” 凉军动了? 听到这话,诸将还以为石闵会勃然大怒,最不济也要怒骂刘宁,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是没成想,接到沙阜之败的消息,石闵却是喜笑颜开,似乎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大将军疯了吗?! “哈哈哈哈!好,好呀!” 石鉴吓了一跳,连忙拉了拉石闵的手臂道:“大将军,你不是魔怔了吧?” “不。我是真的高兴。” “为何?” 诸将都表示很不解。 石闵走到摆在中间的羊皮地图上,指着曲柳河道:“诸位请看,现在我军受阻于曲柳河一线。谢艾在对岸建造壁垒,引军不战,我军欲渡河不可成行,战事已经有僵持下去的危险了。但是现在杨康出枹罕,进而攻击沙阜,正好打破了这个僵局!” 这两千的死难的赵军将士,死得其所,死得很有价值啊! “此话怎讲?”石鉴一脸不解地道。 “你们看。”石闵指着羊皮地图上的几个地点,眯着眼睛道,“这盘棋彻底活了!杨康想必是没有经过谢艾的同意,擅自行事的。义阳公,我问你,咱们此战的目的为何?” “攻取河陇之地,统一北方。” “不错。” 石闵颔首道:“想要攻取河陇,枹罕便是必取之地!枹罕驻扎着上万凉军,易守难攻,上一回义阳公率领八万兵众将枹罕的护城河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死伤数万人,但仍不能拿下枹罕!但这一回不一样了。” 听说石闵意欲攻取枹罕,众将不禁频频点头。 上一回石鉴带着八万大军,攻打枹罕,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死伤了数万兵将,却还是铩羽而归——张琚焚烧赵军进攻的器械,石鉴无奈之下,只能率军退守大夏。 石闵为什么说这一回不一样了呢? 其一,上一回驻守枹罕的将军是宁戎校尉张琚,此人文武兼备,又有超过一万的精兵强将,众志成城,兵精粮足,想要打下枹罕这座坚城还真不容易。 其二,枹罕的防务已经空虚,原本枹罕城的大部分精锐已经被张琚带到曲柳,剩下的老弱病残,不足为虑。 之前牛旋率残军败走枹罕,石闵当时心存顾虑,不敢率军进击枹罕,免得落得一个与石鉴的下场,磕得头破血流的,什么都得不到就尴尬了。 而现在张骏已经撤了牛旋的职务,改任杨康为枹罕主将。 要说也怪刘宁倒霉,刘宁的部队驻扎在沙阜,沙阜的城墙低矮,除了一堵墙几乎什么能防备的工事都没有。本来刘宁认为自己的赵军如此势大,凉军必定不敢出战,主动出击的。 可是杨康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攻击了沙阜,逼得刘宁不得不弃守沙阜,败走金城! 石闵指了指枹罕的位置,语气坚定地道:“枹罕,我拿定了!” “曲柳咱们不要了。传令给孙伏都、梁犊,让他们率步骑二万人与麻秋的军队会合,打着我的旗号,长驱直入,渡过黄河,屯军长最!” “诺!”传令兵立即跑出了中军大帐。 “给我大造撤退的声势!” “诺!” 石闵又给众将一一安排了任务。 等到诸将都一一退去,石闵这才又在羊皮地图上端详了一阵子,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要步步推进为好。” 与此同时,谢艾也接到了杨康率军在沙阜击败刘宁所部的赵军,并且斩首两千多人的消息。 好不容易取得一次大捷,这本该是凉军诸将弹冠相庆的事情,但是谢艾始终是愁眉不展的,眉头紧锁着,思虑甚多。 唉!杨康糊涂啊! “报——” 过了没多久,便有一名小校闯进了中军大帐。 “何事?” “大都督,前方探马来报,对岸的赵军已经在收敛营帐、旌旗、鹿角、粮秣等行军物事,同时击鼓聚兵,排兵布阵,有撤退之状!” “赵军要撤?” 这一下,帐中众将都无一例外地愣住了。 这仗还没打呢,敌军就要撤退了? 谢艾还在沉思,这时,别将张瑁出声道:“大都督,现在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把地图拿过来。” 谢艾接过了地图,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蹙眉道:“是枹罕还是沙阜?” 谢艾猜不透石闵的战略意图何在,到底是沙阜还是枹罕? 赵军的真正目的是要攻取哪里? 换位思考一下,若谢艾是石闵,要扩大战果,乘胜追击的话,只有拿下枹罕或者沙阜这两个地方,二者取其一,赵军都是受益匪浅的。 在杨康打破僵局的情况下,石闵所率的赵军主力南下,攻打沙阜,即可歼灭杨康所部的万余凉军。一旦连沙阜的凉军都全军覆没了,对于此时一败再败的凉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届时凉军的士气将跌落谷底! 而石闵,又是最擅长打这种歼灭战的人! 而攻取枹罕,对于赵军的战略意义更大。 枹罕这个地方,一向是赵国的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枹罕地处河陇的中心地带,黄河两岸的南北交界之处,拿下枹罕,赵军就能全据黄河以南的所有疆土,彻底拿下整个河西与陇右的一部分,战略意义不可谓不大! 枹罕固然是军事重镇,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攻不破的壁垒、城池! 一旦赵军攻下了枹罕,形势将对凉国极大的不利,到时候凉军想要反败为胜,收复失地,难度将大大地增加,可能将至此失去河西与陇右的一部分地方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阻止赵军的主力南下! “来人!击鼓聚兵!” 第168章 被动 谢艾摸不清楚石闵的战略意图何在,但形势危急,谢艾当机立断,迅速击鼓聚兵,同时派出别将张瑁率领三千步骑渡过曲柳河,作为前头部队,打探一下对岸的虚实。 为将者,不谨慎可不行。 万一赵军是佯装撤退的,等着原本处于守势的凉军渡河作战,主动出击的话,届时凉军陷入了赵军的伏击圈里,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一个问题。 此为,谢艾击鼓聚兵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张瑁率军先一步渡河作战,可以打探敌军的虚实。 烈日的照耀之下,原本只是一片肃杀之气,并未交战的曲柳河两岸,赵军与凉军都在迅速列队,击鼓聚兵,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军即将进行大决战。 从高处放眼望去,只见赵军的战营已经被拆掉,只留下一些不必要的淄重,赵卒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此时此刻,石闵已经带着军队南下,一部分赵军在接到命令后,也自曲柳城而出,数万赵军,浩浩荡荡地往南方开拔。 而张瑁奉命渡河作战,当他赶到曲柳河对面的赵军营地的时候,只见其营地空无一人。 谨慎起见,张瑁又派出几队斥候去打探方圆几里的情况,又让人回去给谢艾报信。 “报!将军,附近已经没了赵军的踪影!” “将军,南方三里处发现赵军的淄重队伍!” 闻言,张瑁问了一句:“有多少人马?” “不过五百人!” 张瑁想了想,说道:“牛霸,你带着步卒留守在此,等着与大都督的主力会合,我将率领一千骑卒去截下这支赵军的淄重队伍!” “诺!” “出发!” “轰隆隆!……”一千凉军精骑,宛如一股奔流不息的潮水,转瞬间便离开了曲柳河,继而往赵军的淄重队伍追击而去。 当谢艾带着凉军主力渡过曲柳河,与牛霸所率的两千多的步卒会合的时候,知道张瑁已经带兵去追击赵军的淄重队伍,不禁勃然变色! “张瑁糊涂啊!” 淄重队伍,一定是石闵用来引诱他们凉军上钩的饵食! 哪个军队在撤退的时候,不留下断后的部队的?莫说是打了胜仗的军队,现在凉军和赵军都未交战,势均力敌的,赵军这么主动后撤,等于是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破绽,再不留下断后的部队,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石闵乃是沙场宿将,熟读兵书,深谙排兵布阵之道,百战百胜的人物,岂能不知此理? 适才张瑁在率军渡过曲柳河之后,还派出斥候打探附近的情况,这没错,很谨慎,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么短的时间内,近八万人的赵军能全部撤走吗? 所以谢艾断定,张瑁如此急功冒进,势必要中赵军的伏击的! “大都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部将牛霸询问道。 “跟上张瑁的部队!全军抛弃淄重,轻装上阵,以步卒为前军,骑兵从两翼,步步推进!” “诺!” 谢艾猜得没错,石闵已经在曲柳河附近的一个山谷里,布下了重兵伏击,同时,还有大量的赵军自附近的险峻之地包抄过来,想要一口气吃掉进入伏击圈的赵军。 “不好!中计了!” 追上了赵军的淄重队伍,这才刚刚厮杀了一下,在山道的附近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赵军士卒的身影,紧接着,是万箭齐发,擂石、滚木、火油、松脂等东西都哗啦啦地倾泻而来。 “撤!快撤!” “杀啊!” 张瑁见到这副阵仗,一时之间惊慌失措,急命随从的骑兵们赶紧撤出去,但是为时已晚。 “啊!” 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且看那个凉军士卒,被两支利箭射中,一支插到了眼睛上,一支插到了胸口,那个凉军士卒大喊大叫着,捂着流血汨汨的眼睛滚到了地上,最后还被作鸟兽散,四处乱跑的战马的马蹄践踏而死! 还有更惨的凉军将士,就是被松脂、火油浇灌到的,身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硝烟弥漫,一股子肉香味儿四溢,那个凉军士卒成为了一个“火人”,哀嚎着,摔到了地上,被烧成了黑炭的人都不在少数的! 至于那些被擂石砸到的,头破血流,摔到了地上还是轻的,有的甚至脑袋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死得好惨。 而那些战马则是受了惊吓,撒开马蹄,四处乱奔。 谢艾率军增援,但已经来不及了。 石闵布下的口袋阵已成,打着赵军旌旗的将士们从四面八方杀来,声势震天,浩浩荡荡,直吓得刚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们瑟瑟发抖。 谢艾得知张瑁部被伏击之后,本欲派出一支精骑去解救的,奈何有哨骑来报,说有大股的赵军袭杀而来。 现在该如何是好? 增援张瑁的部队已经无济于事了,凉军主力尚且有被歼灭的危险。与赵军正面野战,兵力有三万之差,过去谢艾一点都不怂。 奈何,谢艾的对手是石闵和他麾下的汉军! “撤!” 听到这话,牛霸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都督,张瑁所部兵马还在山谷里呢。” “我知道。” “何不与赵军决一死战?” “你有几分胜算?” 牛霸拍着胸脯子道:“末将愿死战!” “死?牛霸,你要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战胜的希望,视死如归的你果真英勇,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直接冲上去与赵军一战,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 谢艾打手一挥道:“撤!往曲柳城的方向撤退!牛霸!” “末将在!” “你便率一千步骑在章山负责策应张瑁所部兵马,若事不可为,便立即撤回曲柳城!” “诺!” 谢艾还真是有够谨慎的!换作石闵,早就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带兵上去大干一场了。 由于谢艾的谨慎,赵军前前后后歼敌不过二千人,最后还让张瑁所率的一千精骑跑了一百多人。 虽说斩获不大,但石闵到底是扳回一局了。 眼下凉军已经渡过曲柳河,兵不血刃地收复了曲柳城,还在巩固工事。石闵不愿意在这里拖延太久,又唯恐自己撤军的时候,被凉军从后路袭击,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之下,石闵终于在三日后再度带兵南下。 谢艾本想率军追击的,但是他忽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原本在金城、大夏的梁犊、孙伏都忽而率军西进,步骑二万人与麻秋所部兵马会合,长驱直入,渡过黄河,现在已经屯军长最! 更要命的是,长最那里的赵军打着石闵的旗号! 石闵是什么时候跑到长最去的?为何他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大都督,赵军已经跑光了!” 当谢艾派去的张瑁回来报信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赵军营地已经空无一人的消息。 谢艾有些头疼,在那里踱步了一下,稍微放松了一下心神,渐渐沉思。 长最,那可是凉国的腹地,距离都城姑臧不太远,不过二百里,一马平川的,依靠赵军的突击能力,两三日之内,兵临姑臧城下并不难! “石闵这是在布疑兵阵啊!” “大都督,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谢艾表示很无奈。 现在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姑臧的守军并不多,且多是不堪一击的老弱,能真正打仗的不过几千人! 把五万凉军交到谢艾的手中,这需要张骏莫大的魄力。但现在敌军都要兵临城下了,张骏还能坐的住?就算他能坐的住,姑臧的门阀世家们能坐视不管吗? 明明知道石闵的战略目的不是沙阜,就是枹罕,但谢艾却不能直接往赵军的主力那边去。 真是被动! 第169章 河州 枹罕,属河州晋兴郡,州、郡均治枹罕。 相传河州是大禹治水的极地。据《尚书.禹贡》记载,大禹治水,“导河自积石,至龙门,入于沧海。” 河州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 而枹罕作为西陲边关,河陇之地的战略要地,曾几度易属地,战国时秦国灭罕羌侯,置县。 一开始河州属于陇西郡,接着又改属金城郡,几经变幻,直到张骏分凉州地置河州,河州之名自此始。 石闵率军八万南下,很快就抵达晋兴郡,兵锋直逼枹罕。 石闵击鼓聚将,将将领们都召集在中军大帐议事。 “列位,我已经得到消息,曲柳的凉军主力已经往长最的方向行进了。” 这个消息并不出人意料。 事实上,麻秋、梁犊、孙伏都三人率领的兵马,屯军长最,威胁凉国的都城姑臧,就是为了吸引凉军主力的。不论胜败,石闵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在得知赵军屯军长最,领兵的还是石闵之后,姑臧城是吓得鸡飞狗跳,一片阴霾,愁云惨淡的。 石闵的赫赫凶名谁都知道,有如此战神,如此强军,仅凭姑臧城的万余老弱,焉能抵挡? 张骏很想鼎力支持谢艾,奈何城内的门阀世家都不允许,再加上张骏也很害怕赵军会突然兵临城下,故而张骏一面命人巩固城防工事,一面下诏,令谢艾率军回来。 少了谢艾这么一个心腹大患,石闵已经可以大显身手了! 石闵又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枹罕距离沙阜并不远,仅百余里,急行军的话,杨康所部的万余凉军,一两日便可回援枹罕。诸位,兵贵神速,若是让杨康的兵马回到枹罕的话,届时咱们想要打下枹罕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将军是想出兵截击杨康所部兵马?”石鉴询问道。 “不错。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石闵用自己的手指在这张羊皮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沉声道,“现在我军距离枹罕甚远,距离枹罕和沙阜的距离是一样的,即便全军急行军,亦是需要大概两日的路程。所以我想抽出一支精骑,两千人的精骑,一人三马,快马加鞭,先一步赶在杨康所部兵马的前面,截击他!” “大将军!末将愿往!”诸将纷纷请战。 石闵微微颔首,又在帐中的几十名将领中扫视了一下,最终定格在李信的身上。 李信的能力石闵是很清楚的,此人最擅长的便是突袭战,骑兵作战。 …… 十一月,已经隆冬的时节,北地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原本杂草丛生的道路,都已经被积雪覆盖,点点冰晶,从天空中飘落,伴着呼呼的冷风,一股子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杨康在得知赵军南下进攻枹罕之后,当机立断,率领自己的万余凉军赶往枹罕,而在距离枹罕城不过五十里的一处旷野上,他的部队遭到了赵军铁骑的袭击。 “杀啊!” 漫山遍野的赵军铁骑,黑压压的一大片,在这片白皑皑的雪地上,十分的显眼。 赵军穿的都是青衣黑甲,腰挎战刀,手里还举着一柄长枪,所骑的战马配备了锁子铠甲,面罩鳞甲,刀枪不能轻易穿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这些战马的鳞甲都是临时换上的。 看着这股钢铁巨流冲击而来,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真是让人头皮发麻的! 当然了,李信鉴于自己兵少,此战的目的又为截击,拖延时间,故而虚晃了一枪,也没有直接进击行进的凉军队伍,只是在河边的林地里,等着凉军进入伏击圈后,远远的一通乱箭射过去。 “噗嗤嗤!……” 箭矢穿透了衣甲,嵌入了肉里。 许多凉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杀了。身穿白衣白甲的凉军士卒,在被箭矢射中的时候,胸口绽放出了一朵妖娆的雪花,然后突兀地倒在了雪地上,四肢抽搐着,气绝身亡。 惨叫声此起彼伏,猝然遭到了伏击,凉军的阵脚乱了一下,随后又在各自的都尉的呼喝之下,迅速结阵。 幸好对面的赵军铁骑只是在那里摇旗呐喊,虚张声势,没有发动攻击。 对于这股突然出现的赵军铁骑,凉军在稳住了阵脚之后,便派出一支骑兵去追击。李信的令旗一挥,赵军铁骑便且战且退,一边射箭,一边往后撤。 在杨康身边的牛旋出声道:“看样子,这应该是赵军的先头部队,其兵力不多。” “他们这是来送死的。” “不!” 杨康摆了摆手道:“仅仅千余的铁骑,赵军焉敢袭击我军?” “将军的意思是?” “停止追击!这一定是赵军的先头部队,只是来骚扰我军的。传令下去,前军变后军,步步推进!” 过了没多久,凉军便行进到了一个叫做浮云岭的地方。 “凉军来了!” 放眼望去,只见许多赵卒都下了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树枝、稻草、秸秆等杂物,制作了一个又一个简陋的稻草人,就摆成了一个方阵,大概数千人的模样。 此番,赵军带来了不少旌旗,都随便挂上了。 当杨康率军赶到浮云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冷风呼啸,北地苍茫,四面的土地都已经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远远地望过去,在浮云岭那唯一通行的宽敞的大道上,依稀可见赵军的千军万马! 杨康十分不解地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赵军出现在这里?事先为何没有一点消息?” 在场的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李信又一骑绝尘,出了己方的方阵,来到两军阵前叫阵。 “西凉鼠辈!我是你爷爷李信!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李信这么嚣张,顿时让对面的凉军将士愤怒起来。 牛旋是一个暴脾气,又自恃勇武,故而没经过杨康的批准,便大嚷了一声道:“哇呀呀!小儿休狂!你爷爷牛旋来也!” “牛旋!回来!”杨康见到牛旋已经飞骑而出了,不禁一阵气恼! 阵前斗将,战胜了,除了能激励一下将士们的士气之外,别无用处。这若是战败了,己方不仅要折损一员战将,对于这士气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啊! 现在敌情不明,贸然出击,万一中计了如何是好? 第170章 兵贵神速 牛旋使的是一柄八卦宣化斧,重达二百斤,但牛旋却使用自如,一横一扫,浑然不吃力的模样,其气力可见一斑。 李信的武器就逊色不少了,仅仅是一柄普通的长枪。 二人在斗将一开始,两军的战鼓声便响彻云霄。 “匹夫!拿命来!” 李信虚晃一枪,被牛旋格挡之后,又是一阵花枪,橫、扫、点、劈,各种各样的动作都凌厉地施展出来,让人猝不及防,眼花缭乱的。 李信的枪法十分了得,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 牛旋手握着八卦宣化斧,格挡的动作便有些迟钝了,一时之间便落了下风。 “喝——” 李信暴喝了一声,一下拉起了缰绳,使胯下的战马一跃而起,随后又是挥着手中的长枪,划过了一道长虹,电光火石之间,便直接往牛旋的脑袋上劈去! 牛旋吓了一跳,来不及格挡,不过在偏过头之后,长枪的枪头就顺势劈了下去,径直劈到了战马的腹部! “啾——”那战马哀鸣了一声,随后双蹄前倾,一股剧痛袭来,便横倒在了一侧。 也是牛旋的反应够快的,在战马快倒地的时候,顺势俯下身子,左臂着地,然后他又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李信胯下那战马的马腿上。 “啾——” 战马在吃痛之下,哀鸣了一声,随后就扑倒在地。 李信的身子随之翻滚在地上,牛旋又是一斧头抡了过去。 “去死吧!” 还是李信的动作快一些,他手中的长枪有八尺长,一捅过去,长短距离便相形见绌了。 “噗嗤!” 长枪刺出,宛如苍龙出海一般,一抹血光划过,就见到牛旋的脖颈上多了一道妖娆的口子,嘴巴还“咕噜噜”地冒着血泡。 “我……我不甘心……不!……” 脑袋一歪,牛旋便咽气了。 “万胜!万胜!万胜!……” 枪挑敌将,一击必杀。 当牛旋被击杀的那一刻,战场上赵凉两军的士气便是天差地别了。 “牛旋误我!”杨康气得抓狂。 在两军阵前的李信,随即割下了牛旋的首级,接过部下牵来的战马坐上去,长枪挑着牛旋的头颅,骑着马在那里来回地显摆着,耀武扬威。 “西凉的鼠辈!可还有人出来敢与我一战?!” 李信这么喊话,在场的凉军将领都怂了。 牛旋的武力值他们都是知道的,就连猛将牛旋都死在李信的枪下,可想而知,他们上去斗将也是死路一条。 见到自己的将军们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杨康不禁气苦。 杨康身边的一个部将道:“将军,李信此人末将曾听说过。据闻,其乃石闵麾下的战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啊!”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万人敌?! 杨康的脸色一沉,不过他知道这厮这么说,是不想上去送死。 那部将又道:“将军,今天色已晚,不便死战。对面的赵军少说也有万人,最少八千,不宜久战。我军日夜兼程,赶赴枹罕,而士卒疲弊,今士气又不振,应当养精蓄锐,才可一战啊!” 杨康寻思了一下,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以杨康观之,对面的赵军少说也有万人,而骑卒又多,以逸待劳,想要硬碰硬的话,只怕凉军很难取胜,即便战而胜之,亦是惨胜,到时候他拿什么去跟赵军的主力死磕?拿什么去防守枹罕? 此一战,需要巧胜。 杨康早就盘算过了,赵军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枹罕甚远,即便是急行军,也要两日的路程!在这个时间内,足够他消灭这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敌军了。 “撤!” 随着杨康打手一挥,原本已经行军近百里,疲惫不堪的凉军将士们不由得松了口气,都如同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赵军又在那里摇旗呐喊了一阵,并不追击。 李信更是如释重负。 经过前面的一场袭杀,李信所率的精骑不过两千人,这个时候,面对上万凉军的冲击,不说一触即溃,但赵军必然顶不住,然后兵败如山倒的! …… 同一时刻,石闵正在率领赵军的前军快速行进。 “快!再加把劲儿!” 石闵骑在赤马朱龙上,挥着手中的利剑,指使附近的将士们加快脚步,踏着厚厚的积雪,步履维艰地前行着。 兵贵神速。 现在的情况是,每拖延一刻,前方的赵军精骑就会多一分危险,尽快抵达枹罕,赵军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而为了完成急行军的目的,石闵又采取了非同一般的战法,兵行险招。 八万兵马,想要全部南下,在两日之内抵达枹罕,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石闵当机立断,在派出李信率领二千精骑出击之后,又自己带着一万名身体素质较好,训练有素的汉军精锐,让他们抛下淄重,放弃所有的重武器,都只自行携带了半日的干粮、水,穿上轻甲,背负长枪、利剑,便投入了不要命的行军路程上。 冷风萧瑟,雪花纷飞。 转眼间,天色已经泛黑,繁星点点。 在人说话的时候,都能喷出一口霜气,可想而知,这天气有多么严寒了。在这个冰天雪地里,这些赵军将士只是穿了单薄的棉衣,勉强可以御寒,以他们的体能,还有现在急行军的状态倒是冻不着他们。 这个时候,文泰忽而骑马飞奔过来,跑到石闵的面前道:“大将军,将士们都太疲惫了。这一日咱们行军百里,未曾好好的休息过,现在,此地名为野狐岭,距离枹罕城不足百里了,就算咱们急行军,日夜兼程,只怕也是明日才能赶到枹罕啊!将士们快顶不住了!” 闻言,石闵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迟一点,让杨康所部兵马与枹罕的凉军会合在一起,到时候我们想要拿下枹罕,不知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知能否如愿以偿地打下枹罕城呀!”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附近的一名士卒忽而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上。 四周的人慌慌张张地将他扶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文泰咬牙切齿地道:“大将军,如此急行军不知道会累死咱们多少的锐士啊!仅这一日,咱们非战斗减员的士卒,多达三百人,直接死掉的有差不多百人啊!他们没有战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却是这么窝囊地累死了!死不得其所啊!” “不能休息!” 石闵似乎很铁石心肠的模样,斩钉截铁地道:“这样吧。过了野狐岭,我让将士们休息半个时辰。” “多谢大将军!” 文泰真是感激涕零。 这些精锐,都是汉军士卒,还大多是文泰一手操练出来的,看着他们这么难受,死了这么多人,文泰的心里真是不好受! 第171章 共存亡 “停止进军!” 在距离枹罕城不过六十里的时候,石闵随即打手一挥,命令所率的一万赵军将士停止行进。 此时,天蒙蒙亮,寒气逼人。 为了保持将士们足够的战斗力,养精蓄锐,在碰上敌军后能迅速投入战斗,石闵只能腾出一点时间让他们休憩一会儿,然后减缓行军的速度。 若是一般的统兵大将,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往往会派出斥候打探方圆几里的情况,但石闵更为谨慎,他会擅于运用斥候,去打探方圆十余里的情况,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所以浮云岭那里的情况,早就被石闵掌握到了。 杨康做梦都没想到,赵军的行军速度会如此之快,不过一两日的时间,便行军百余里,这若是清一色的铁骑,一人双马的那一种倒还罢了,可是石闵所率的赵军可都是步骑配合的。 在浮云岭的前沿地带,万余凉军在那里简单地安营扎寨下来。 杨康所部兵马回援枹罕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匆促,故而抛弃了一些不必要的淄重,还是携带了棉被、帐篷之类的东西,用来安营扎寨的。 只不过,鉴于枹罕城近在咫尺,所以杨康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就仅仅是派了一部分的兵马轮值,防守对面浮云岭的赵军而已,其余的将士皆可睡觉,养精蓄锐,以便明日进行大战。 值得一提的是,在浮云岭扎下营寨之后,杨康便派人给枹罕去信一封,请求枹罕的护军中郎将李逵(确有其人),让他带兵出来,一起夹击浮云岭的赵军,以此有备无患。 但是,让杨康和他麾下的凉军士卒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营寨的后方,连最简单的阑珊都没有的地方,一股赵军趁着蒙蒙的雾色摸了过来。 “噗嗤!……” “杀啊!” 火把迅速点燃,好多还在打瞌睡站岗的凉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斩杀当场。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骑兵率先发起进攻。 花木兰统率着千余铁骑,一路冲杀进去,在凉军的营地上排着一字长蛇阵,见人就杀。似那些围在火堆旁边,烤火取暖,已经进入了梦乡的凉军士卒都蓦然惊醒,然后还来不及拿起身边的武器,就已经被杀掉了。 “发生了何事?!”杨康惊醒过来,提起了一柄三尺青锋剑,鱼贯而出,抓住了一个逃窜的士卒询问。 “是赵军!赵军袭营了!” 杨康望着西面,心里正纳闷呢,这赵军不是应该在东面的吗?什么时候绕过了这偌大的浮云岭,跑到他们的背后去了?! “是赵国的大将军石闵亲率的大军啊!” 一听说石闵的名字,凉军的将士们便吓破了胆,毕竟他们都有跟石闵的汉军交战的经历,真是惨不忍睹。 兵败如山倒。 杨康还想率部突围出去,但是他骤然发现,自己的营地上的部众已经乱作一团,沦为了被屠宰的牲口一般,毫无还手之力。无奈之下,杨康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兵营,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单骑突围。 此役赵军斩首四千,余者皆降! 翌日,石闵率军兵临枹罕城下,枹罕护军李逵自知大势已去,便率城中的七千余兵众归降。 自黄河以南,羌族、氐族、鲜卑族等胡人全部归附赵国,消息一经传出,天下震动。 十二月,谢艾进军攻打长最,大破赵军,斩首八千,麻秋、梁犊、孙伏都等人都率军撤回金城。 石闵节制诸军,又从卢水胡、鲜卑、氐族、匈奴、羌人里征召了二万骑兵,组建了一支新军,然后又布防各地,暂时进入守势,同时调兵遣将,准备出动步骑十万人大举进攻凉国的都城姑臧。 公元343年二月,冰雪消融,石闵便开始进军凉国腹地,欲一举攻下姑臧。 …… 姑臧,凉王宫。 张骏召开大朝会,召集群臣议事。不过要商议什么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原本凉赵两国的战事,因为严冬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两三个月未曾交战,但这实际上是因为凉军与赵军互有胜负,赵军要消化刚刚占领的城池土地的缘故。 取得枹罕之后,赵国便全据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河西、陇右尽为赵国所有。赵国的原计划本来就是攻取河陇之地的,但事到如今,石虎的野望更大。 石虎要统一北方,势必要扫除西凉这个在他的统一大业的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赵军在整军备战之后,在第二年的开春,便着手进行下一阶段的战事——灭凉! “诸卿,现在国难当头。赵军自金城、大夏,精锐尽出,石闵于曲柳誓师,连十万之众,伐我凉国!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张骏肃容道:“孤王欲调集各地之兵,会于姑臧,与赵军决一死战!誓与姑臧城共存亡!” 这一回张骏没想着御驾亲征,反而想在姑臧城下与赵军一战。张骏为人刚烈,史载其“幼而奇伟,卓越不羁”,不干一仗就跑,不是他张骏的作风。 张骏现在表现出了自己强大的决心和魄力,让朝堂上的大臣不禁为之动容! 有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臣子! 张骏如此有气节,他手下的大臣自然没几个是孬种的! 凉国有着偌大的疆域,现在只是被赵军侵占了冰山一角而已,若是张骏放弃姑臧,放弃武威郡的话,退守西域,他未尝没有苟延残喘,乃至于日后反击,收复失地的能力和机会。 但是张骏并不想这么干。 索遐出列道:“王上,臣愿随王上,与姑臧城共存亡!” “臣愿随王上,与姑臧城共存亡!”群臣皆山呼道。 不管他们是否真心,这份情,张骏心领了。 这时,谢艾道:“王上,赵军来势汹汹,只怕凭借仓松、骊靬等城池想要阻挡赵军的步伐,绝无可能。” “谢艾,汝有何想法?” “当此时,我凉国上下应该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大家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不可有所保留!但调兵遣将,尚需时日,此前我凉国虽已做好大战的准备,可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石闵所率之军,皆为赵军之精锐,战力强悍,不容小觑。为此,臣请王上抽调玉门关、阳关、酒泉、张掖等地的兵力,同时加征青壮,协助守城、运粮,方可有备无患地御敌!” “善!” 张骏颔首道:“谢艾,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吧。” “臣遵命!” 谢艾又道:“王上,当前赵军势如破竹,若一时抵达姑臧城下,只怕更是气势如虹,其军心不可不虑。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臣请王上在仓松、骊轩二城各布置万余兵力,阻击赵军,以为我凉国之调兵遣将,争取到有效的时间和空间,同时还能挫败赵军的锐气。” “善!” 张骏表示很赞同。 第172章 离间计 “诸卿谁愿率军进驻仓松?谁愿率军进驻骊轩?” 张骏这么一问,诸将纷纷请战。 张骏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凉国的将领很多,良将不少,但是能依靠万余兵马,负隅顽抗石闵所率的赵军精锐的,估计不多,能不能撑一两天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上回的曲柳城,守军两万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的,却被石闵的赵军生生地一日而下! 这时,在武将一列中,站的靠中间的一名年轻将军站了出来。 “王上,臣愿率军进驻仓松,抵御赵军的入侵!” 张骏定睛一看,此人他知道,这是索遐的侄子,索超。在朝堂上排的上号的文武百官,张骏都知道其底细。 索超是出身武将世家的,累世战功,传到他这一代还有祖辈的余荫。不过索超可不是那一种只会混吃等死的纨瓠子弟,他早年便从军,数年之间,便从一个小小的都虞侯,成为殿前羽林郎将,其能力是可见一斑的。 而索超随侍于张骏之左右,对于其能力,张骏心知肚明。 而在去年的时候,索超便被拜为护军将军,镇守阳关,这才刚刚率军赶到姑臧不久。 “索超,汝有何倚仗?” 要知道,仓松乃是防守赵军的第一道防线,是首战告捷,还是初战失利,对于凉国至关重要。 索超叉手道:“王上,臣深谙骑兵作战之法!臣有一连环马之战术,为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寻常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显得威风凛凛。然我这连环马,却有实用之处。” “请娓娓道来。”张骏一脸好奇地道。 “臣镇守阳关,教三千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这三千人的连环马在旷野作战,势不可挡!臣曾经征辟过赀虏、月氏、羌人几个反叛的部落,用此连环马,所向披靡,可谓是无人可挡也!” “好!” 张骏点了点头道:“不过索超,镇守仓松城,不可马虎。若是你这连环马战术不奏效,只怕适得其反,赵军半日内便可攻破仓松城啊!” 索超信誓旦旦地道:“王上若不信,臣可以在宫中的校场上演练一番!” “好!” 索超能有这么大的信心,张骏便心下稍安。 这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壁垒,没有攻不破的城池、要塞,故而张骏并没有大意到认为依靠这些城池就能挡住赵军前行的步伐,只是希望能阻击一下,给凉军创造一些比较有利的条件而已。 张骏随后决定,将索超作为仓松城的守将,又命谢艾镇守骊轩。 在退朝之后,谢艾又求见张骏,得到了张骏的接见。 刚刚坐下,谢艾便道:“王上,臣冒昧问一句,此一战,不知王上的心里有几分胜算?” 闻言,张骏暗自思衬了一下,就坦然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谢艾,与赵军一战,孤王的心里亦是没底。但,战是一定要战的!我凉国之基业,起于孤王的祖父,三代人四世而治,迄今已有数十年,这份大好的基业岂可拱手让人?” “这且不说,自永嘉之乱以来,中原膻腥,胡戎侵华,我汉家之衣冠或南渡,或西进,汉人深受其害也。除了偏居一隅的晋室,我凉地便为汉儿的最后一处栖身之所!孤王不才,然敢为天下先!” “赵国为羯人之国,我张氏倘若消亡,则凉地尽失,北地列国,汉人之国仅我凉国。凉国一亡,则凉地之汉民,便又如同中原之汉民一般,任人宰割。” 谢艾微微颔首,张骏还是有一定的大局观,堪称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的。 其实,张骏已经别无选择了。眼下的形势他只能死守姑臧,死守这一片在北地能容得下汉人栖身的地方。 张骏若是放弃姑臧,放弃武威郡,退守西域的话,则张氏三代人所作出的不懈努力,都将荡然无存了! 西域的情况十分的复杂,多民族混居,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以往张骏还能凭借强大的军力镇压这些势力,西域各地虽时有叛乱,但都无伤大雅,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的。 而一旦张骏退守西域,将自己固有的疆土都丢弃了,张氏在西域便没有了多少的立足之地,到时候鱼龙混杂的西域将会风起云涌,张骏和凉国的势力能不能保存下来,还很难说。 其实他们汉人,打从心底是不愿附从胡虏的。 诚如张骏适才所说的,赵国,为羯人之国,石虎为桀纣之君,不折不扣的暴君! 现在石虎干的都是劳民伤财,消耗汉人元气的事情,一旦凉国失陷,这一片汉人最后的根据地都没有了的话,估计北地的汉人都会如同无根的浮萍,身世浮沉,最后被胡人同化了都说不定! “王上,若战事失利,姑臧城破,又当如何?” 谢艾这话明显有着唱衰张骏,唱衰凉国的意思,当此困局,未战先胆怯,凭着这一条,张骏完全可以将谢艾治罪。 不过张骏到底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昏君、暴君,张骏很清楚,谢艾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孤王当与姑臧城共存亡。” 听见张骏这么掷地有声的话语,谢艾摇了摇头,脸上并无赞许之色。 “王上,谁都可以与姑臧城共存亡,唯独王上不可。凉国为汉之遗脉,承华夏之气运,不容有失。今王上于凉国,威加四方,国内皆服,有王上在,即使姑臧城破,我凉国还有从头再来的能力,若王上不在了,试问谁又能力挽狂澜,保住我汉人在北地的最后一点根基呢?” 闻言,张骏不由得蹙眉道:“谢艾,你是让孤王出逃吗?” “非也。”谢艾摇摇头道,“只是国难当头,凡事不可不一一考虑周到。王上抱着死志万万不可,破釜沉舟之心是属于将士们的,不属于为君者的!” “谢艾,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臣有一言,请王上静听。当前与赵之一战,胜算不大,这一年来的历次战役中,我凉国折损了无数精锐,丢城失地,而赵军却是越战越勇,势不可挡。赵国坐拥中原十州之地,带甲百万,黎庶何止千万,其国力远胜于我凉国!” “今石闵尽起精锐十万,挟大胜之势攻来,以我凉国疲弊之军,不可一战。所以,臣为王上谋划好了退敌之策。” “请贤卿教我。” “王上,欲退强敌,并非只有兵事一道,用计更甚。何计?离间计也!” 第173章 人红是非多 谢艾道:“王上,伐战之胜,不如计谋之胜。其计也,离间。昔日秦昭襄王受范睢之蛊惑,赐死白起,使秦失一擎天巨柱;赵幽缪王中离间计,听信谗言,杀害李牧,罢免司马尚,终使赵国失去了李牧这个最后的定海神针,敲响了赵国的丧钟!” “是故,臣以为天底下最犀利的武器,是为谗言,为离间之计。” “卿欲对石虎、石闵用以离间计?” “不错。” 谢艾微微颔首道:“用计离间石闵与石虎,使二人反目成仇,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石闵为汉人,父亲石瞻、祖父冉隆都曾经是乞活军的将领,祖上世代牙将,而臣听闻,石闵胸怀大志,不服胡人欺辱汉儿,故常被石虎鞭笞、责难,所以石闵必定怀恨在心,而石虎心怀忌惮。” “如今石闵拜大将军,高居魏公,在赵国之显赫一时无两!王上,要知道石虎诸子尚且是郡公,而石闵却为一字国公,这不是耐人寻味吗?据说石虎在平定石宣之乱后,要将大功臣石闵立为储君,后者推辞了,这足以说明,石闵与石虎已经貌合神离了。” “谢艾,你打算怎么做?” “此情此景,何其之相似也。王上,你可知道战国时的武安君白起是怎么死的?” “是被秦王嬴稷赐死的。”这个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张骏不说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是通晓经史子集的他,对于这些典故和历史人物还是略知一二的。 白起是战国时期秦国秦昭王手下的大将,曾经为秦昭王征战四方,威名远播,他最后被秦昭王下令自刎而死。 白起生于楚国,长于秦国。秦惠文王在继位后,决定向统一天下的方向努力,制定了陆续攻占各国的战略,秦国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为武器,急需有才能的将才,秦惠文王继续推行商鞅变法的国策,提拔平民为官,白起就在这个机会下进入军队。 秦昭襄王时期,白起在上任后的第二年就采取了避实击虚、先弱后强的战法,取得了伊阙之战的胜利,斩杀了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使韩魏两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这位将领一鼓作气,在次年又为秦国拿下了魏国六十一座城,秦昭王对白起视若珍宝,将其封为大良造。 秦国意在消灭各国自己称霸,在打击了韩魏两国之后,楚国主动示好,但还是没有逃脱被灭的命运。在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秦王派白起领兵夺去了楚国大部分的领地,将楚国的国都变成了自己的一个郡。立下赫赫战功的白起被进封为武安君。 后来白起率军攻打韩国,一路攻到了韩国上党地区,这时候白起已经斩杀了韩国士卒二十余万。韩国为了祸水东引,将韩国国土送给了赵国。赵国收下了土地并派大将廉颇驻守长平,抵御秦军。 在长平之战中赵国国力不支,派出了急功近利的赵括代替了廉颇,想要快点结束战争,但是赵括兵败,赵国四十余万士兵成了俘虏。白起为了避免日后这些赵军形成隐患,就趁夜坑杀了这四十余万人。 赵国这么多人命葬送在白起手中,赵国人对其恨之入骨,所以后来秦王命令白起攻打赵国邯郸的时候白起称病不起,邯郸的战事不顺,秦王迁怒,命令白起带病上路。 白起走到杜邮的时候秦王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 白起的死因其实不难琢磨,不外乎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 当然了,当时的狡兔没死,但是秦昭襄王却把白起这个走狗烹了却是为何? 因为他怕后继之君驾驭不住白起这个大杀器,正如越王勾践杀文种,刘邦怕刘盈驾驭不了韩信、彭越、英布这些人一样,刘邦用了许多方法,将这些诸侯王一一消灭了。 白起之死的直接原因,便是赵国的离间计,还有应侯范睢的谗言。 谢艾认为,白起之死,并不存在狡兔死走狗烹的问题。白起死的时候,东方六国都在,而且赵国首都邯郸也尚未被攻克(邯郸保卫战还重挫秦军),可以说赵国、楚国这些强劲的对手都在,不存在兔死狗烹的问题,因为兔子还远远没有死。 白起之死,个人感觉就是一桩冤案,名将不得善终的典型,主要的责任人应该是范雎和秦昭襄王。 一般认为,白起悲剧始于将相失和。 其实,白起和范雎很早就有梁子,后来对于战略的分歧使得两者之间矛盾日益恶化。白起的发迹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魏冉的举荐,魏冉是秦国的外戚,是宣太后的亲戚,秦武王举重意外死亡,没有子嗣而兄弟争位,权势极大的魏冉此时出面,立秦昭襄王为秦王,并因此权倾朝野。 此后,秦昭襄王任用范雎为相,范雎最大的功绩之一就是帮助秦昭襄王剪除了魏冉,罢免了其的官位,令其前往关外的封地。 相当于范雎在政治斗争中损害了白起的恩人,这为日后两人失和埋下伏笔。长平之战后,白起主张乘胜进攻邯郸,灭赵国。 赵国派苏代见范雎,劝说他上奏秦王暂缓进攻,原因是一旦白起破赵、灭三晋,功劳将远远在范雎之上,位列三公之后,由于两人不和,很有可能对范雎不利。 范雎于是劝说秦昭襄王进行修整,于是灭赵良机被错过,白起开始和范雎关系进一步恶化。之后,攻赵受阻的时候,白起不肯受命,接到强制命令后,不情愿地带兵出征,走到半路的时候,范雎劝秦昭襄王,认为白起心有不甘,久必生变,于是促使了白起的自杀。 秦昭襄王在这个冤案过程中负有更加不可推卸的责任。 首先,听信了范雎的主张,使得赵国在长平之战后获得喘息的时机,导致自己错过了灭赵继而统一六国的机会。 其次,邯郸一战损兵折将后,白起对于秦昭襄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而失败表示嘲讽,被秦昭襄王知道后非常生气,严重影响了君臣关系。这是秦昭襄王的问题,明明就是战略失误,被白起指出反倒恼羞成怒。 此后,还有一个星象的说法,说天象中有”太白食昴“的星象,昴星宿的分野是赵国,太白星是将军星,意味着有天兵助赵,秦昭襄王开始猜忌。 后来,令白起前往邯郸指挥,白起死活不受命,秦昭襄王的猜忌更加严重了,强令白起出师后,又得知白起非常不情愿前往,加上范雎的话,最终赐死了白起。 据记载,秦昭襄王也很后悔。 其实,白起不赴任是明智的选择,因为长平之战后,白起成为赵国人民的公敌,如果由白起指挥邯郸之战,只会引起赵国上下同仇敌忾,抵御秦军,可能对于秦军是最不利的情况,然而秦昭襄王确不解其意(白起也没有明言),冤杀白起,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这不是主要原因,此案应该算是冤案,但是白起个人还是有一些问题没有处理得很好,毕竟如此功勋卓著的大将,若是谨小慎微还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第一,和范雎的关系。 从史书上看,白起从未挽回过自己和范雎的关系,即使在双方关系尚未完全恶化之前,这是不明智的,将领领兵在外而得罪在皇帝身边的文臣之首,后果不言自明。 第二,缺乏基本政治素质,比如在邯郸之战秦军战败后,君主正是苦恼、尴尬、无颜面对自己的时候嘲讽君主的失误,只会令君主恼羞成怒。 第三,缺乏基本的政治敏感性,知道白起临死前,还非常不解“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白起自以为军功卓著不会被杀,但是正是功劳大的人才会更加危险,而他自己确没有自知,这也是促成悲剧的原因之一。 但是,对于一员驰骋沙场的大将而言,能够百战百胜已属难得,至于政治思维这些都是奢求,然而驾驭将才是君主的本职工作,所以说这个冤案的责任必须由范雎和秦昭襄王承担。 谢艾坦然道:“王上,现在石闵就是羯赵国的白起!” “那何人为范睢?” “赵国侍中申钟、中谒者令申扁,乃至于燕公石斌皆可为范睢。” “如何运作?” “申扁、申钟父子有宠于石虎,皆受其器重,臣听闻,赵国九卿以下,望尘而拜。唯侍中郑系、王谦、常侍卢谌、崔约等十余人,与之分庭抗礼。而石斌是石虎之子,有成为储君之可能。此三人者,倍受石虎信重,皆可为范睢。然则,王上,臣认为申钟可以忽略。” “为何?” “申钟为侍中,石虎不理朝政,大兴土木,百役俱兴,申钟曾屡加劝谏,石虎均不纳。这足以说明申钟的为人。申钟其人,刚正不阿,公忠体国,断不会在此时陷害石闵的。” “这么说,我们要笼络的是申扁和石斌?” “正是。” 正所谓人红是非多,石闵这般的年纪轻轻,便高居魏公,拜大将军,岂能不让申扁、石斌这些同龄人眼红? 第174章 受辱 仓松城。 石闵统率军马十万,便气势汹汹地直扑这座城池。 赵军欲攻打姑臧,其中的仓松、骊轩两座城池便首当其冲,无可避免一战。 赵军固然可以绕过这些城池,直接去攻打姑臧,但是这样做的风险极高。城池久攻不下绕道而行有可能被包围。绕道而行有可能是孤军深入,城池还是敌人的,绕道而行不就变成腹背受敌了吗,敌人来个双面夹击或者反包围,这就是自找死路! 古时最惨烈的莫过于攻城战,于是攻城之战都是能避就避的。 绕城风险大,一个是路途遥远,敌军可以花时间了解军情做出反包围的策略,另一个是经济,攻下一个特别重要的城市,战略意义堪比攻下其它不重要的城市数倍,战线不拉长,好管理,进退自如,不被动,集中一点打好补给,省钱。 绕过城池相当于切断了自己的补给线。如果打仗的时候绕过城池,抛开浪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不说,战线首先拉长了吧,你的补给供应也就没有保障了吧。 即使是这些你都没有问题,那么那绕过的那些城池时不时的骚扰你一下,断你的后路,你又该怎么办呢? 当然了,古往今来,绕过城池进攻的例子也不少。 比如说北方少数民族南下劫掠时,就是绕过城池。那么为什么北方游牧民族能绕过城池呢?这是因为他们都是骑兵,机动能力强,而且就地补给,所以不怕被守军抓住。 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也需要比较快速的离开,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攻下城池,一旦守军反应过来的话,将城池连成网就行防御,关门打狗的话,这些骑兵也会凶多吉少。 “这里就是仓松城了。”石闵抬头眺望着远处的仓松城的城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现在身处一个山坡上,坐在马背上。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 “报!大将军,敌军出城迎战了!” “什么?” 诸将闻言都勃然变色,就连一向面不改色的石闵,此刻都不禁有些动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好端端的,凉军突然出城迎战干嘛?难道凉军的主力在此?可就算如此,张骏有何把握能战而胜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石闵深知此理,故而在战前已经做了一番情报工作,据他所知,现在姑臧及其附近的兵力不超过六万,且多为疲弊之士,何以战? “凉军的主将是何人?” “护军将军索超!” “索超……”石闵并不认识此人,想来应该是凉国诸将中的后起之秀。 “大将军,现在我等应该如何是好?”石鉴出声问道。 “让悬镜司的人去搜集一下索超此人的情报。” 石闵打手一挥道:“传令下去,全军将仓松城团团围住,破军营、玄甲骑兵以及诸军精锐三万人,随我一同到东阳门与敌军一战。” 这个时候,石闵可不缺乏一战的勇气。谨小慎微固然没错,但是太过谨小慎微就是胆怯了。 很快,石闵就带着三万人马在仓松城的东阳门摆开架势,全军分作六个方阵,一个方阵五千人,左右协调,步骑搭配。 赵军惯用的战阵,就是骑卒在前,盾牌手紧随其后,接着才是步卒,各种各样的长枪手、武士、刀斧手等都一一站立,宛如苍松一般伫立在那里,除了“咚咚咚”的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整个战场上无一丝杂音。 旌旗飘飘,长枪如林。 看着赵军如此严整的阵型,索超丝毫不怂,直接提着一柄大戟拍马而出。 “赵国大将军石闵可在此?” 石闵并不答话,也不派人回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文泰。 文泰心领神会,随即拍马出阵,挥着手中的百鸟朝凤枪道:“呔!匹那贼子!我家大将军何等之尊贵,岂是你这无名之辈,黄口小儿想见就见的?!” 闻言,索超不禁大怒! “哼!他石闵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恕我直言!石闵,你这数典忘祖,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索超将自己会的辱骂之词,都一股脑儿地喷薄出来。 “想你祖上,世代牙将,为汉人之将!你的祖父冉隆何等英豪,乞活军之名威震天下!没成想到了你父亲石瞻的那一辈,便认贼作父,将自己的杀父仇人当做了亲爹一般侍奉!还为其卖命!石闵!你与你的父亲石瞻一般卑鄙无耻,不忠不孝,不信不义!” “为羯人卖命,杀害汉儿是为不忠!认石虎做父,弃祖宗之灵位于不顾,是为不孝!擅杀降卒是为不信!纵兵对地方手无寸铁之民,烧杀抢掠,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信不义之徒,你有何颜面生于世上?!” 闻言,在石闵身边的各位将领不禁为之色变。 这话骂的,就连他们都为石闵感到无尽的愤怒。若是换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骂成这么一个狗血喷头的模样的话,绝对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个索超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石闵毕竟是石闵。 石闵的心里很生气,十分的愤恨,但又无可奈何,因为索超的话语,句句都如同犀利的银针一般,刺在他石闵的心头上! 还好石闵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暂时忍气吞声。别看石闵一脸的云淡风轻,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见他抓着缰绳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都是被气得! 本来想羞辱索超一番的,没想到反倒自己被他羞辱了! 正所谓,主辱臣死。 索超如此羞辱、奚落石闵,文泰亦是十分愤怒,挺出一杆百鸟朝凤枪道:“匹那贼子!休要饶舌!看你爷爷文泰如何拿你!” 说着,文泰便挺枪拍马冲了出去。 “来的好!” 斗将索超是一点都不怂的,毕竟他当年还做过张骏宫中的羽林郎将,没有两把刷子,还当不了这个类似于贴身保镖的职务! 当年索超能脱颖而出,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其勇武过人! “铛!” 索超使的是一把乌金长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过却显得更为犀利。当枪与矛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便产生出了剧烈的火花。 “叮叮当当!……” 第一个回合之后,索超与文泰又调转马头,同一时刻冲向了对方。 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交击,二人都是勇武善战之辈,善使长武器,于枪一道都颇有造诣。 大概过了十个回合,文泰虚晃一枪,卖了一个破绽,不料索超根本没上当,照着他的面门,一阵猛戳。 第175章 惜才 文泰与索超在两军阵前,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乌金长矛力大势沉,百鸟朝凤枪疾如闪电,势若奔雷,二人是矛与枪又交击了一下,随即又一拍战马,拉开了距离。 “驾!” “受死吧!” 索超双腿一夹马腹,右手攥着一柄犀利的乌金长矛,就这样宛如闪电一般冲刺了出去。文泰浑然不惧,挺枪拍马而上。 “叮叮当当!”二人循着阵前一顿交击,战马飞跃,矛枪劈砍,好不激烈。 “这索超的武力果真了得!可有万夫不当之勇也!”石闵出声称赞道。 索超适才羞辱了他,但石闵不以为意。石闵深知文泰的武艺如何,虽不如自己,可是斩将夺旗,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事情,文泰还是能办到的! 现在索超和文泰大战数十回合而不分胜负,索超的武力值可想而知了,的确值得石闵称赞的。 索超与文泰战了五十个回合左右,文泰的气力便隐隐有些不济。不是文泰的气力小,而是索超太猛了,每一次挥动乌金长矛,都如同毒蛇出动一般,令文泰防不胜防。 即使文泰抵挡了索超的这一击,下一刻,又会被索超的横扫拍到。 终于,趁着文泰体力渐渐不支,动作减缓的时候,索超翻身而下,侧着头,挥了一下乌金长矛,径直划开了一道长虹。 “噗嗤嗤!……” 文泰胯下的战马一声嘶鸣,文泰没奈何,在格挡了两下后,便虚晃了一枪,赶紧往本阵跑了回去。 “吼吼吼!……”凉军的方阵那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呐喊声,凉军将士们都欢呼雀跃,摇旗呐喊起来,似乎获得了一场大捷! 文泰已经败逃了,未免被赵军的弓箭手射箭,索超没有追击。 索超看着落荒而逃的文泰,横着手中的乌金长矛,咧着嘴嘲笑道:“哈哈哈哈!我当赵国的战将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赵国的弱者们,想打赢你爷爷索超,回家多喝几年奶吧!” “哈哈哈哈!……”凉军方阵那边适时地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家伙,还真是有够毒舌的!石闵对这个索超起了浓郁的兴趣。 “大将军,末将……末将……”文泰一脸自责地回到石闵的身边,便要请罪。 石闵摆了摆手道:“文泰,技不如人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诺。”石闵这话说得很直接,不过文泰只能心虚地接受了。 在两军阵前的索超又叫嚷起来:“石闵!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勇士吗?快点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这家伙,真是有够狂妄自大的。 石闵摇了摇头,随之拍着坐骑赤马朱龙上去,横着手中的双刃矛,说道:“三百回合?索超,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能在我石闵手下走上三十个回合的人屈指可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哼!吹牛!” “石闵!看招!”索超双腿一夹马腹,挺起手中的乌金长矛鱼贯而出。 阵前斗将,石闵是一点都不怂的,谁教他勇冠三军,放眼天下,罕有敌手呢? 阵前斗将最常见于演义中,事实上,两军作战,真正靠斗将取胜的少之又少。 “铛!”一阵清脆的武器交击之声。 好大的气力!刚刚一碰撞,索超的心里便有些后悔,他没想到石闵的气力如此之大,看来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的。 但石闵可不仅仅是力气大而已,他的冉家枪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叮叮当当!” 石闵双腿夹着马腹,一双手释放出来,横、扫、点、撩、刺疾如闪电,势若雷霆。 不过二十个回合,索超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呛啷!” 索超挥着乌金长矛做最后的突刺,想要一招置石闵于死地,没成想石闵直接放开了手里的双刃矛,偏过脑袋,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双刃矛的把柄,飞起一脚。 “啊!” 当索超坠马,刚刚抬起头的那一刻,双刃矛的矛头便径直指在了他的脖颈上。 “吼吼吼!……万胜!万胜!”自家的大将军如此勇武,擒住了敌将,这让背后的赵军方阵一阵轰动,纷纷欢呼起来。 “拿下!” 主将被擒,凉军那边还有副将,故而凉军见状不妙,迅速撤回了仓松城内,紧闭大门。石闵倒是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打手一挥,鸣金收兵。 索超随即被五花大绑,押到了赵军的中军大帐那里。 “放开我!放开我!”索超还在挣扎着,那两个摁着他的士卒还想要逼迫他下跪,却跟拽着一头牛一般,怎么都无法。 石闵挥了挥手,示意两个赵卒退下。 “索超,你可服气?” “爷爷不服!” 在石闵一侧的秦牧闻言,不禁笑着道:“你有何不服的?我们大将军可是在战阵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你的。” 索超还是昂着头,哼了一声道:“个人的勇武能算什么?石闵,有种你就将爷爷放回去,我有一战法,你若破得,我便心服口服!” 在一侧的文泰嗤笑了一声道:“索超,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世上,岂有纵虎归山的道理?大将军,依我看,不如将索超先关押起来,待战后再做处置!” 听到这话,索超昂着头说道:“要杀要剐,我索超悉听尊便!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 石闵的惜才之心顿起。 “索超,你所说的战法,是何战法?” “无可奉告!石闵,你若是肯放我回去,明日自见分晓!” 石闵云淡风轻地道:“好。索超,本将敬你是一条好汉,就不为难你。不过,本将爱你之才,欲为己用,这样吧,本将可以放你回去,但是明日一战,你用你引以为傲的战法,若是败了,你便与仓松城一道归降于我。如何?” “哼,此战法为我之倚仗,若被你所破,则仓松城朝不保夕,我索超也会心服口服。” “好!痛快!” 石闵走下了帅位,下去与索超道:“咱们击掌为誓!” “啪”的一声,石闵与索超击掌为誓,随后,石闵便命人给索超松绑,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大营去。 对于石闵的行为,众将都十分的不解。 石鉴出声道:“大将军,你为何要放虎归山?” “虎?山?不,索超或许是猛虎,但仓松城不是山。本将虽无相面之术,却也能看得出来,索超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仓松城,何乐而不为呢?” 石闵惜才,索超勇武,谋略过人,是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石闵如何不想收为己用? 第176章 铁甲连环马 翌日,赵军围城,索超便带着兵马出城迎战。 摆在赵军面前的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阵型。石闵定睛一看,只见凉军的前阵大概有三千骑卒,这三千军马作一列排着,每三十匹战马作一连,用铁环连锁起来。 这三千铁骑,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重装骑兵。 这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寻常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显得威风凛凛 如何破之? 索超随即驱马跑出了己方的方阵,横着自己的乌金长矛呼喝道:“石闵,汝可识得此战法?” “这是连环马!” 闻言,索超不禁心脏一颤。连这种连环马的战法石闵都识得?不是在吹嘘吧? “哼!识得又如何?识得破不得!石闵,今日我保管叫你之军,有来无回!” “好大的口气!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驾。” 石闵与索超各回本阵。 “秦牧,你可使得索超摆下的这个阵法?” 闻言,秦牧眯着眼睛,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未曾见过,不曾使得。不过主公,这天下无不破之阵,属下观此阵法,稀疏平常,然则凉军数千骑,三十战马连环,冲击起来,恐怕威力非凡。但这需要绝对的配合,三十匹连环的战马中,一人或一马负伤或战死,则一条线上的将士都要遭殃。” 只要射倒一匹,其他马就会受影响! 石闵微微颔首道:“这个本将看出来了。但是凉军的这三千战骑,人披铠,马戴甲具,欲破其一人只怕极难。铠甲坚固,非神兵利器,非床弩硬弓不可破之!” “不。主公,我看这连环马,重装骑兵,有一破绽。” “是何破绽?” “马腿。” 经过秦牧的提点,石闵这才回忆起来。 在《水浒传》中,呼延灼用铁甲连环马进攻梁山泊一节,铁甲连环马的威力确实很大,但最后却被徐宁的钩镰枪所破! 钩镰枪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用以抵御马队的冲突。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枪头上尖锐,其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 枪杆长六尺,粗圆径为四寸,以木制成,杆尾有铁鐏,长四寸。钩鎌枪的枪头和普通长枪一样,以刺为主来杀伤敌人,倒想手柄测的倒钩则用来砍杀敌人,并可钩住开机把敌人拉倒在地。钩虽然起到辅助杀敌效果,但是也具有防止枪尖刺入过深的作用。 钩镰枪是步战所用的武器,但对于骑兵却有奇效。 钩镰枪又称“麻扎刀”,就是将镰刀用麻绳绑扎在长枪上。用于步兵战斗,是古代兵车战法中的一种兵器。其形制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专门用于对付敌人骑兵。 当骑兵突入阵中,阵中士兵可使用钩镰枪,迫使敌骑不得在己方阵中乱窜。因为钩镰枪可以在地上横割马腿,从而迫使敌军落马,创造战机! 而就石闵所知道,岳飞跟兀术在郾城展开决战。兀术指挥铁塔兵和拐子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过来。 岳飞指挥一批使用钩镰枪的士兵应战。钩镰枪带有一个钩子和一个弯镰,先用钩子把敌人的铁盔甲勾下来,然后用弯镰割掉他的脑袋。又出动一批刀斧手,遇到拐子马,专砍马腿。 但铁塔兵、拐子马和铁甲连环马显然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过其弱点都是马腿。 “主公打算怎么做?” 石闵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了。 “文泰!” “末将在!” “点起一千使钩镰枪的士卒,钩镰枪套上结实的绳索,站于前阵,待敌之铁骑距离本阵百步之时,抛射钩镰枪,待其入钩镰枪阵,即拉动绳索,破其马腿!” “诺!” 石闵又道:“麻秋!” “末将在!” “你率三千刀斧手,立于枪手背后,待敌军大乱,立即冲杀上去!切记,刀斧手专砍其马腿!” “诺!” “李信、石鉴!” “你二人各率骑军五千人,分别从敌阵之左翼、右翼伺机,待敌军一败,即从左右冲杀,不必截住敌军溃兵,全力冲入城内!” “诺!” “同时传令下去,各处城门军队,皆准备攻城!狼烟一起,全军出击!” “遵命!”诸将轰然唱诺。 索超那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到这时,石闵这才派了一名小校过去告知,赵军已经准备妥当,准备接招了。 索超对于自己的铁甲连环马是相当的有自信。 他镇守阳关的时候,便依靠这三千铁骑横扫西域的叛军,威慑各个胡人部落的。西域的胡虏,对于他这铁甲连环马,可谓是闻风丧胆,一听到他索超的名字,小儿都不敢啼哭! 当然了,让索超万万没想到的是,石闵不是那些胡人将领,他麾下的汉军,更不是只擅于弯弓射雕,不识战阵之法的胡兵。 战斗一开始,随着凉军沉闷的战鼓声,索超的令旗一挥,已经排列好的三千铁甲骑兵顿时运动起来。为了保持动作的一致,他们的动作不敢太大,三十骑的连环马,有序地踏出了方阵。 这就是连环马的一大弊端。 人马俱披重装铠甲,武装到了牙齿,但是战马要负担的太重,故而冲刺力下降,体力大大的消耗,打不了持久战,机动性大大下降。 这训练有素的铁甲骑兵,运动起来就跟装甲车一样,看起来倒是挺吓人的! “吼!吼!吼!……” 为了针对这冲击而来的三千铁甲骑兵,赵军的方阵开始迅速演变。 原先的弓箭手往后撤,骑卒往两边跑,步卒则是顶替上去。 文泰奉命率领一千名手持钩镰枪的步卒,横在阵前,这一千枪手分作三列,手里的钩镰枪都套着结实的绳索。 而麻秋也在同时带着三千刀斧手紧随其后,等着敌军大败之际,趁机冲杀过去。 古代的军队都是多兵种协同作战的。现代或者近代军队,有着海陆空三军之分,古代也有三军,即前军、中军和后军,而兵种则大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兵种大致上有水师、步卒、骑卒,而步卒的兵种繁多,刀斧手、长枪手、弓箭手、“特种兵”(精锐)等,军中都有专门的训练。 而其中,刀斧手是除了精锐外,最为勇猛的一支。 刀斧手又被称之为刽子手,一种是刑场上杀人的,另一种是军中的刀斧手。 军中的刀斧手大多是死士,战力强悍,胆子够大,敢用短武器去跟敌军的长武器死磕,没有一定的胆量和本领还真是不敢上的! 第177章 一诺千金 同一时刻,已经得到命令的李信和石鉴都各自率领五千人的骑卒,从两军的左右两翼杀出去。 这么大规模的动作,索超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兵微将寡,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去牵制这万余敌骑,故而只能沉住气,让守城的将士加强戒备。 还有仓松城的另外三面城门,索超已经先后受到急报,赵军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只待石闵一声令下,所有赵军便立即发起进攻! 对此严峻的态势,若是说索超的心中没有担忧是不可能的。别看索超看上去像是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武夫,但着实外粗内细,有大将之风,不然张骏不会如此器重他,石闵不会对于索超的辱骂不以为意,还想收为己用的。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 索超已经骑虎难下,别无选择了。 若是他的三千铁甲连环马,能在此大破赵军的话,这显然是一场屠杀!赵军的骑兵还能跑路,可是那些只有两条腿的步卒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这三千铁甲骑兵移动的速度很慢,从高处俯瞰下去,如乌龟在爬行一般,不过声势浩大,马蹄踏在地面上,宛如雷霆万钧。 石闵坐在马背上,在中军大纛那里静静的观战。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在阵前的那一千名手持钩镰枪的士卒中,嗓门大的几个都尉都喊出声,目测距离,以便如军令中的一般,在敌军攻到一百步的时候,抛射钩镰枪! “一百步!” “发射!” “嗖嗖嗖!……”在文泰的一声令下,一千名枪手向前跑了几步,宛如一个整体一般,同一时刻将手中的钩镰枪抛射出去! 这个动作,他们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夺夺夺!……”钩镰枪径直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为将者,必须要会兵家五事。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此一战,石闵其实考虑到了其中的“天”、“地”。 现在是春季,阴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钩镰枪可以轻而易举的插在地面上。若是换作秋冬时节,石闵可不敢保证赵军的钩镰枪能不能插到地面上。 按理说,以军士投掷标枪,多为杀敌,可是赵军此番投掷钩镰枪,却是为时过早,所以都插到了地面上,而凉军的铁甲连环马还没杀到呢。 “杀啊!” 凉军的铁甲连环马尚未停止冲击的势头,而在后面观战的索超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妙了! 果不其然,当铁甲连环马冲到插满了钩镰枪的地面上的时候,文泰随即打手一挥:“拉!” “噗嗤嗤!……” 钩镰枪的钩子是极为犀利的,距离又不是太远,故而在文泰的号令之下,一千名手持钩镰枪的赵卒同时拉动手里的绳索,顿时,插在地面上的钩镰枪被猛地一拽,一道又一道的血光飘洒。 血雨腥风! 铁甲骑兵唯一的弱点——马腿被割断,一只腿都抛飞了出去,即便还能承受住这巨大的拉力的,其马腿亦是不堪重负。 战马在吃痛之下,不禁嘶鸣了一声,随即扑倒在了地面上。 “啾——” 随着战马的扑倒,马背上的铁甲兵同时摔在地上,被战友的马蹄所践踏,踩成了肉酱。 这个场面是蔚为壮观的! 所谓坚不可摧的铁甲连环马,就此被破! 石闵见状,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点燃狼烟!” 狼烟,作为信号弹的作用,一旦点燃狼烟,赵军各部就会按照原计划进行作战。 一股滚滚的狼烟从中军大纛那里飘起,顺着风向,笔直地向上,随后各处的狼烟同时点燃,使得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能看得见! 大事不妙!索超吓了一跳,随即打手一挥道:“撤!快撤!” 凉军想撤退,但为时已晚! 石闵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啊!”麻秋手持一柄环首刀,号令三千刀斧手猛冲过去。 挡在前阵的长枪手,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随即向后撤。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按照石闵的吩咐,麻秋带着三千刀斧手一拥而上,趁着凉军的铁甲连环马大乱之际,挥着环首刀或者战斧,砍断了敌军没有护甲的马腿,然后绞杀马背上的敌人。 这三千铁甲骑兵看来是救不得了。索超带着剩下的兵马,想要撤回城去,不料城门口已经被机动力极强的赵军铁骑堵住了。 现场的形势一片混乱! “天亡我也!”看着源源不断地冲进城的赵军将士,索超一脸的绝望、悲怆,真的想拔剑自刎。 仓松城的城防工事,终究是太过薄弱了,其主力又被石闵所破,故而在赵军铁骑冲进城的那一刻,守军被杀的丢盔卸甲,纷纷跪下来投降! 仓松一战,赵军歼敌四千余,余者皆降,而赵军自身的损失不过两千,真是一场大捷! 众将都纷纷向石闵道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将军,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七千多的凉军战俘?”在一侧的石鉴不禁出声询问道。 “先关押起来,战后再作处置。” 闻言,石鉴不由得一脸纠结地道:“大将军,这不符合我们赵军的作风啊!换作平日,换作别人,敢于负隅顽抗,令我军付出伤亡代价的敌军,都要被屠戮一空的。我知道大将军慈悲,不忍残害生命,但大将军若是开此先河,日后又有谁会惧怕我赵军?” “义阳公,打仗,不一定是要威慑的。”石闵摇摇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是好,可是滥杀无辜,杀害战俘,即便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但这有何用?虎狼之师是打出来的,不是吓出来的!” “大将军教训的是。” 石鉴虽然贵为义阳公,又是石虎的儿子,身份尊贵,但远不及石闵在石虎心目中的地位。 而且石闵现在乃是魏公、大将军,无论是官职还是地位都在他石鉴之上!石闵与石鉴只是合作关系,所以石闵完全有资格教训他。 “不过。”石鉴又道,“大将军,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大军征凉以来,得益于大将军的不杀之恩,我军所俘虏之敌兵,已经多达二万人!这还不算主动归附的敌军!大将军,这么多的战俘,若是处置不当,只怕终究是一个隐患啊。而且,要养这么多的战俘,需要消耗许多粮秣……” “粮秣的事情不必担忧。”可以让凉地的世家大族出钱粮!这是石闵心中的如意算盘。 这时,石鉴还要多嘴,一名小校突然跑进来道:“报!大将军,索超带到!” “好!请进来!” 接下来索超便是五花大绑地被押进来。 见状,石闵一脸不悦地上去给索超松绑,道:“汝等怎能这般对待索超将军呢?大家日后可都是袍泽了,切莫生了嫌隙!” “大将军。”索超侧过头,似乎有些无颜面对他。 石闵拍了拍索超的肩膀道:“索超,你还有什么顾虑?在战前咱们可是说好的,只要我能破得你的战法,就是那个铁甲连环马,你便与仓松城一道归降于我。现在你被生擒了,仓松城也被拿下了,难道你还不服吗?” “不,我索超岂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索超一脸激动地道,“大将军的用兵之法,出神入化,索超拜服!索超一诺千金,但……” “你有话,但说无妨。” “大将军,我知道你还要继续征西,进攻姑臧,但是我索超生为凉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愿背弃凉国。今日一战,索超已经心服口服,但要我对自己的母国倒戈相向,索超自问做不到。” “那你是何意?” “请大将军见谅。”索超倒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道,“索超愿留在战俘营。请大将军给我一道敕令,即在对凉国的所有战事中,索超不能出战!” 石闵暗自思衬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好。索超,你能有这份心,足见你是一个忠义之人!本将准你所请!” 第178章 骊轩 攻下仓松城之后,石闵就地驻扎两日,补充兵员和军需淄重,又挥师西进,兵临骊轩城下。 “骊轩城的守将是何人?兵力几何?” “回禀大将军,都已经打探清楚了。骊轩的守将是谢艾,兵马多达二万。此前,凉军已经在骊轩囤积了许多粮秣,但是时间仓促,凉军的运粮队伍已经被我军截断,故而骊轩城内的粮食,大概可以维持城内军民三五个月的!” 闻言,石闵微微颔首,说道:“看来凉军准备得很完善啊。” 旁边的秦牧回答道:“主公,不见得完善。” “噢?” “去年在我军积极备战,养精蓄锐的时候,凉国也在调集钱粮和兵马,粮秣早已囤积于骊轩,说不定张骏还想亲征,在骊轩和我们干一仗。然,事发突然,若是给凉国半个月的时间,或者说仓松城能在我赵军的围攻之下,坚持半个月的话,则凉军之准备可谓完善。” “但是主公且看,这骊轩的城防工事不过修建了大半,连粮秣都未曾调集完毕,被我军截断。由此可见,凉军这是仓促为之。” 石闵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秦牧,谢艾此人谋略过人,擅于统筹全局,伐战之道,当不下于诸葛孔明、司马仲达,我对此人深以为虑也。” “主公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谢艾虽两度大胜我赵军,但那是没碰上主公你,今主公手握重兵,挟大胜之势而来,谢艾区区一个文弱书生,何惧之有?” 石闵不置可否,不过也虚心地接受了。 同处一个时代,谢艾是一个传奇名将,但是他石闵丝毫不差!石闵骄人的战绩,可是比谢艾要多得多的。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在骊轩的城外响起,旷野之上,一片萧瑟,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经过补充的赵军又有十万兵马,石闵将这些人全部放到旷野上,将骊轩城的四面团团围住,水泄不通的,一只苍蝇都休想逃走。 十万赵军分作二十个方阵,盾牌手手持长方形的盾牌,踏着稳健而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汹汹地涌向了骊轩的城墙。在盾牌手的背后,是手持长枪的步卒,接着是刀斧手,或者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武士。 骑兵分散在方阵的两侧,高举旌旗,迎风猎猎。 在赵军的方阵里面,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都在涌动着。 冲车、楼车、云梯、投石机等攻城器械都迅速迫向骊轩城。 骊轩,据说是古罗马的别名。 汉语中“骊轩”的发音来自拉丁语“legion”,是罗马军团的意思。 《汉书·陈汤传》记载,汉代名将陈汤在讨伐郅支匈奴的战争中曾有与奇妙的敌人作战的经验,那就是以密集队形作战、带有红或金色毛发、青蓝眼睛的重装步兵团。 这是一支奇特的军队,以步兵百余人组成“夹门鱼鳞阵”、“盾牌方阵”,使用土城外加固“重木”的防御方式,这些战法是罗马军队的独用战术,俗称“乌龟阵”。 本来匈奴即为骑马民族,且全军皆为轻装骑兵,说到步兵的话,则是由匈奴将支配下的绿洲都市居民或是俘虏所集结编成。 因此,陈汤也不免为这特异不同的战斗法所苦。但结果,陈汤还是将之追讨降伏,并于祁连山附近兴筑骊轩城,让他们居住于其中,负责汉帝国的边境警备工作。 石闵“呛啷”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高声呐喊道:“进攻!” 四方楼车上的传令兵都打着旗语,发号施令。 “杀啊!”犹如蚂蚁搬家一般,密密麻麻的赵军步卒都撒开脚丫子,争先恐后地往骊轩城墙冲击。 “放!“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几百架投石机都一时刻抛射巨石。 “轰隆隆!……”巨石砸到城墙上,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土墙凹下去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但是城墙毕竟是城墙,不是那么轻易撼动的! 赵军用的这种投石机,可以说是人力抛石机。 人力抛石机通常称为炮,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 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炮梢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七个炮梢装在一个炮架过,需250人施放。 但这种人力抛石机经过不断的改进,实质上已经减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 “放箭!” 城头上,凉军的弓箭手们在各自的都尉的指挥下,奋力张弓搭箭,乱箭射杀城下的敌人。而城下的赵军弓箭手也在往上面放箭,只不过一直被压制着,没奈何,赵军只好推进楼车,勉勉强强能与城头上的凉军对射。 “噗嗤!” “啊!” 城上城下,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战况愈渐惨烈,战鼓声不绝。 妖娆的血花散落一地,身着白色战衣的凉军与身着青色战衣的赵军混在在一起,短兵相接。但是能爬上城头,与凉军一战的赵卒着实不多。 打从战斗一开始,作为主将的谢艾便登上城头,指挥作战。 谢艾不同于一般的将领,他站在城头上,并不拔剑,并不呼喝,而是一个人穿梭在城墙的过道上,他经过哪一个位置,哪一个位置的凉军将士便倍感激励,奋力杀敌。 见到此情此景,秦牧不由得感慨道:“主公,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如此褒贬谢艾了。看来此人主公你并没有高估!谢艾真乃智将也!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其人所过之处,吾观敌军士卒,将用心而兵用命,悍不畏死!可见谢艾其人治军亦是十分厉害的呀!” “谢艾厉害,恨不能为我所用!”石闵叹了口气,但是言语之中并无沮丧。 “主公,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骊轩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不如先鸣金收兵吧!” “好。” 接下来的几日,赵军又对骊轩城进行了昼夜不休的围攻,可是都没能撼动骊轩城!不是骊轩城太坚固了,而是里面的凉军太能打了! 第179章 回回炮 看着又被打得灰头土脸,继而不得不鸣金收兵的赵军将士,石闵站在瞭望塔上,神色十分的凝重。 征凉的战事眼看着已经进入了拉锯,持久战,赵国不是打不起,石闵不是打不了,而是这持久战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石闵不愿看到的。 石虎现如今丧心病狂,他为了削弱汉家的气运,大量奴役汉人,兴建宫室,大造林园,穷奢极侈!这且不说,为了征凉之战,他还前前后后,调动了至少三十万以上的民夫!里面全是汉儿! 可想而知的,每个月,至少有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青壮不堪重负,倒在了运送粮草淄重的路上,或者是死于劳役,活活累死的人不知凡几。 必须要尽快结束征凉之战!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进攻!” “诺!” 不得已,在想出应对之策前,石闵只能暂停对骊轩城的攻势,对其围而不攻。 随后,石闵又将随军的工匠和一些力士都聚集到一起。 石闵想干嘛呢? 回回炮!没错,石闵想要打造回回炮! 虽然前世的石闵并不是理科生,但是学过历史,通读文理的他,对于回回炮这个冷兵器时代制作工艺巅峰的投石机并不陌生! 抛石机的原理是一个杠杆,杠杆的一头放置炮弹,另一头由人用绳索用力拉拽,将人力的能量通过杠杆转化给弹体。 这种炮的变种就非常多,《武经总要》中记载了十几种不同式样的炮,有单梢炮、双梢炮、五梢炮、七梢炮、虎蹲炮、柱腹炮、旋风炮、合炮、卧车炮、车行炮、行炮车等。 这些炮的区分只在于用途和能力的不同,最重的是七梢炮,据说由两百多人同时在一头拽绳索将自身能量传递给炮弹。可以抛射九十至一百斤重的石弹,威力很大。 这些不同的炮和炮弹只要经过统一设计生产,射程和威力均可固定,会大大提升军队的作战能力。 而回回炮则是在杠杆加速——重系后又进一步,利用了重力势能通过杠杆向炮弹体传递。即在杠杆的另一头安置了非常沉重的配重,比如一大框石子或是一大块铁。 在发射炮弹的时候先将该配重提起,将人力或畜力以重力势能的方式存储在配重中,再猛地落下,配重存储的重力势能借助杠杆传递给炮弹,这样的炮弹便更加威力绝伦,据说回回炮能发射150斤的石弹,能把城墙左砸出洞来,这种东西是古代战争攻守城冷兵器发展到巅峰的形态。 “轰隆隆!……”经过改进的投石机,即回回炮果然威力非凡。 三日之后,已经被打造出来的回回炮初次实验,便砸毁了一面与骊轩城的城墙厚度差不多的墙! “好!好!哈哈哈!”石闵笑得合不拢嘴。 在场的将领纷纷道贺,弹冠相庆。 有此攻城利器,何愁不能踏平骊轩城?! 数日之内,赵军便调集了能利用到的人力物力,打造了上百架回回炮。 与此同时,远在建康的东晋朝廷正在商议赵国西征之事。 现在东晋朝廷的当家人是司马岳,至于原来的晋帝司马衍已经在去年驾崩了。 司马衍在西堂驾崩,享年二十二岁,谥号成皇帝,庙号显宗,葬于兴平陵(今江苏省江宁县鸡笼山)。 值得一提的是,自晋室南渡以来,晋帝普遍寿命不长,英年早逝者甚多。 晋元帝司马睿在位六年,驾崩时年仅47岁;晋明帝司马绍在位四年,驾崩时年仅27岁。至于先帝司马衍,当国18年,不过他五岁便继位,驾崩的时候年仅22岁! 正所谓主少国疑,朝政更迭,东晋司马氏多为幼子继位,故而权臣众多。 东晋第四位皇帝,字世同,晋明帝司马绍次子,晋成帝司马衍同母弟,母明穆皇后庾文君。 司马岳在其兄晋成帝继位后,受封吴王。后改封琅邪王,历任散骑常侍、骠骑将军、侍中、司徒。 咸康八年(342年),晋成帝病重,在掌权的庾冰等人建议下,舍弃二子,立弟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同年,晋成帝去世,司马岳继位。 此时的司马岳正处居丧期间不能多言,委托庾冰、何充处理政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面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司马岳,群臣皆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这时,站在陛台一侧的内侍出来尖声叫嚷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庾冰第一个站了出来。 庾冰,字季坚,颍川鄢陵(今河南鄢陵)人,丞相军谘祭酒庾琛之子、征西将军庾亮之弟。 初为王导司徒府长史,迁吴国内史,平定苏峻之乱,丞相王导死后,庾冰拜中书监、扬州刺史,内朝掌权,进号左将军,促成晋成帝传位于弟弟司马岳,以巩固庾氏势力。 司马岳即位后,拜庾冰为车骑将军,出镇江州刺史,假节、镇守武昌。 司马岳能“兄终弟及”,当上皇帝,庾冰可谓是功不可没的。 咸康八年(342年)五月,晋成帝身体不适。 六月初五日,晋成帝病情加重。 当时,晋成帝的两个儿子司马丕和司马奕年幼,尚在襁褓之中。晋成帝的舅舅庾冰因为自己兄弟执掌朝政已久,怕皇帝换代之后,自己与皇帝亲属之间的关系愈加疏远,因而受到他人的离间,常常劝说晋成帝国家外有强敌,应当册立年纪大的君王,并请求让晋成帝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晋成帝同意,于是下诏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 随后,晋成帝命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中书监庾冰、中书令何充、尚书令诸葛恢一并接受遗诏辅佐司马岳。 “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司马成与司马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母为庾冰之妹,故而庾冰是皇帝的舅舅,司马岳非常敬重他。 “陛下,凉州急报!” 庾冰肃容道:“自咸康八年入秋以来,羯赵接连对凉州发动攻势,都被凉州军一一化解。然则,此番石虎兴师动众,以石闵为大将,前前后后动员了二三十万的军队,数十万民夫,意在占据河陇,一统北方!” “如今赵国已有十州之势,占据中原膏腴之地,带甲百万,子民亿兆!以其国势天下无一国可匹敌,倘若赵国攻灭凉州,全据河陇,以及玉门关以外的西域之地,其国势必将更上一层楼!届时羯赵强大,恐有席卷天下之势啊!” 闻言,司马岳眉头一皱道:“庾中书,你的意思是,出兵增援凉州吗?” 凉州与晋国中间隔着一个偌大的赵国,万里迢迢,鞭长莫及也。 庾冰当即道:“陛下,今赵国为攻灭凉州,占据河陇,可谓是倾国之力!其国中空虚也,臣奏请陛下,派出一支劲旅,北伐羯赵,以便赵国首尾不能兼顾,以便石虎撤回征凉的赵军!” “出师北伐?这……”司马岳有些迟疑。 司马岳登基不过一年,威望还不是很高,虽不是什么傀儡皇帝,但是大权旁落,似出师北伐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一人能够决定的。 若是司马岳能一人乾纲独断,也不必召开大朝会,来征询列位臣工的意见了。 事实上,自晋室南渡以来,晋帝们从未拥有过属于皇帝,属于九五之尊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没办法,就连东晋的第一帝,晋元帝司马睿都是被江东的世家大族们拥立的,没有这些门阀的鼎力支持,晋室在江东连一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为何晋室的几次北伐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是晋国的军队不够强大,不是兵不够勇,将不够良,而是晋国缺乏最基本的凝聚力! 掌握晋室大权的,是南方的门阀世族,他们一方面想要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势,一方面又想获得更多的权势。 所以说,南方的士族不支持北伐,崇尚偏居一隅。因为他们很清楚,晋室一旦恢复中原,整个国家的重心就会北归,到时候他们手中的权柄势必会被削弱。 晋国的北府军何其之强大? 在原来的历史上,淝水之战,八万晋军大战八十万前秦军队,最后大破之,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诸卿意下如何?” 司马岳在征询群臣的意见。 会稽王司马昱首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为之!” “石虎狂妄自大,自诩国力强势,而目空一切!赵国刚刚平定了石宣之乱,战火适才平息,石虎的暴政却是愈演愈烈!据臣了解,自石宣之乱后,石虎便大兴土木,兴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造林苑,扩建建章宫之台观四十四座,劳役万千青壮,北地之汉人皆苦不堪言,苦盼王师北伐,收复失地,也好回归我汉家之怀抱,不复胡虏之膻腥!” “而今赵国西征,倾国之兵,国内防务空虚,各镇诸侯拥兵自重者甚多。若是此时我晋国出数万精兵北伐,必可一战成功,克复中原!再不济,亦能使石虎放弃灭凉之事,使凉州无虞!” 第180章 司马勋 中书令何充急忙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司马岳对于北伐之事已经颇为心动,此时看见何充跳出来反对,他不禁眉头一皱,暗暗不爽。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也!出师北伐,若无充分之准备,恐怕功败垂成!而今赵国的主力军队虽在凉州,石虎亦是因其暴行,而致使其民心尽失,北地汉儿皆心向我晋室。然则赵国仍有余力,我晋军若是仓促出师,只怕会损兵折将,空耗钱粮,而一无所得啊!” “何大人此言差矣!” 庾冰哼了一声道:“此时种种条件皆有利于我晋国,万千汉家黎庶,都在期盼王师,将他们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似何大人这般瞻前顾后,我晋国何时才能驱逐鞑虏,克复中原?” 何充冷笑着道:“庾大人,你这话亦是有失偏颇!中原久经战乱,赵军兵强马壮,恐不是我南兵所能敌之。数年前,赵军南征,我晋军败得何其之惨烈,想必诸公都是有目共睹的吧?非是我何充不愿朝廷的大军能驱逐鞑虏,克服中原,收复我汉家之失地,而是兵者,凶也,我们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公图利乎?” “伐战者不为利,为何?” “北伐一战,即使我晋军不能克复中原,驱逐胡虏,亦可趁机收复黄河以南之失地,拯救万千黎庶!此不为邀天之幸,此不为千古奇功乎?” “哈!”何充瞪着眼睛道,“庾公此言大谬!昔日祖逖北伐,差点打到邺城,将整个黄河以南的大片疆土都收复了,但是为何守不住?换言之,即使此番北伐,我晋军可以长驱直入,攻城掠地,百战百胜,但是咱们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以守住这偌大的疆土,可以守住这成百上千座城邑吗?不,不能!” “与其白费兵马和粮秣,倒不如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何充,我晋室南渡,迄今已有三十余年,静观其变三十余年啊!只观其变而不加以行动,错失良机,你何充阻止北伐,阻止王师克复中原,你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庾公言重了。” 何充道:“天理昭昭!此时北伐,实乃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我何充坚决不同意,你们这般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 “迂腐!” 庾冰吹胡子瞪眼地道:“北伐之事,事关国家社稷,事关我晋室之兴衰存亡,岂容你一言敝之?再说了,即便无法克复中原,收复失地,咱们亦能迫使石虎放弃灭凉之计划,撤军南下!” “呵呵!庾公,说到底,你还是想救凉?不知道你收受了张骏多少的金银财宝,让你这么为他,为他的凉国求援?” “何充,你这话何意?” 何充嗤笑了一声道:“张骏的狼子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张骏先后接受过我晋室、羯赵、匈奴赵的册封,为我晋室之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且为匈奴伪帝刘曜拜为凉州牧、凉王;又接受石虎册封的凉州牧、凉公、太子少保。其设立世子,建造宫殿,更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闻言,司马岳点了点头道:“对此,朕亦是略有耳闻。朕听说,张骏此前全据河陇之地,兵强马壮,虽向我晋室称臣,仍接受我晋室之册封,但不使用晋之历法。其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只是名称略有区别。又分出州西部边境的三个郡设置沙州,东部边境六个郡设置河州。二府的官僚无不称臣!” “是的!” 何充立即顺竿往上爬,说道:“凉州已经自成一国,名义上是我晋室之属地,张骏名为晋臣,实则早已在凉地称孤道寡,其目中无人之态,无异于乱臣贼子!” 庾冰反驳地道:“陛下,张骏如此作为的确为人不耻,但也有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想那张氏,自张轨为凉州刺史以来,四世而治,开疆拓土,扬我汉家之天威,其功昭昭,其臣下未尝没有自立之心!” “张骏虽已在凉州称孤道寡,然则臣服之心不改也!其称王之后,仍年年遣使入朝,拜吾皇,称万岁,故而其忠心虽可虑,但至少名义上凉州还是属于我晋室的疆土啊!” 张骏不知道多少次派遣了使者入朝。 当初,建兴年间,敦煌计吏耿访到长安,不久遇上贼军,没法返回,奔往汉中,于是东渡过江,在太兴二年到京都,屡次上书,说本州不知道复兴了,宜派遣使者前往,自己请求当向导。 当时晋国不断发生内乱,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还没有实施。 到此时,才任耿访守治书御史,拜张骏为镇西大将军,校尉、刺史、公的封号如旧,挑选西方人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备给他。 耿访在梁州停留了七年,因为驿路不通,把他召回。 耿访把诏书交给贾陵,扮作商人。到了长安,不敢再前进了,咸和八年才到达凉州。 张骏受诏,派部曲督王丰等答谢,并送贾陵返回,上疏称臣,却不使用新颁布的历法,还是称建兴二十一年。 咸和九年(334年),又派耿访随同王丰等持印信拜授张骏为大将军。从此后每年使命不断。 后来张骏派参军麹护上疏说:“东方西方隔离不通,经过了许多年,向来承蒙圣德,心系本朝。而江、吴音讯全无,余波不能波及,虽然努力地长途跋涉,但是同盟者不同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奉诏之日,悲喜交加。蒙被天恩照耀,褒奖推崇辉煌优渥,任臣为大将军、都督陕西雍、秦、凉州诸军事。美好的恩宠炫赫,万里感戴,嘉美的任命显赫而来,心怀惶恐。” “臣想陛下天生卓越超绝自幼聪慧,继承晋室,遭遇不幸,漂泊迁幸到吴、楚,宗庙有《黍离》之诗的悲哀,陵墓有被毁弃的伤痛,普天之下嗟叹,凡有气息之人都悲伤。” “臣管辖治理一个地区,有刑杀的职责,远方偏僻民俗粗野,辖地遍及秦、陇。石勒、李雄死后,人心盼望反正,认为石虎、李期的命运只能维持一两天,可是他们篡夺继承凶逆之人,凶狠残毒有年头了。东方西方相隔遥远,声援不相及,于是使得桃虫乱飞,四夷嚣张……” 最终,经过一场激烈的辩论之后,五位辅政大臣,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中书监庾冰都表示赞成出师北伐,中书令何充反对,尚书令诸葛恢左右顾言它,算是弃权。 皇帝司马岳无疑是幸运的,武陵王和会稽王是他的叔叔,都渴望建功立业,克复中原。而庾冰是北方人,一向为南方的士族所排挤,他自然很想朝廷能够驱逐胡虏,恢复汉家河山的。 “王叔、庾中书,不知道你们认为此番北伐,该以何人为将,出兵多少?” 庾冰与司马昱等人面面相觑,最终,司马昱出声道:“陛下,臣以为司马伟长可为领兵大将。” “司马伟长?”司马岳愣住了。 司马岳显然不怎么知道司马伟长这个人。 司马昱道:“陛下,司马伟长就是司马勋,与我等乃是同宗。司马勋,字伟长,河内温县(今河南温县)人,其曾为匈奴赵国将领令狐泥的养子,自称是晋宣帝司马懿之弟曹魏大长秋司马恂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司马遂曾孙,略阳太守司马瓘之子。” 呃,这世系够长的,搞得司马岳是稀里糊涂的。 说起来,司马岳这才想起司马勋这个人。咸和六年(331年),司马勋返回建康,拜谒者仆射、梁州刺史。 “司马勋果真有领兵作战之能力?”司马岳表示很怀疑。 司马昱的心思,其实司马岳是知道的。自从晋室南渡,晋皇室的势力十分衰微,权臣横行,莫说政事,就是兵力能听从皇帝调遣的都没多少,皇帝就跟傀儡一般,虽谈不上任人摆布,但是没什么实权。 司马岳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要先掌握兵权,有自己的心腹大将。 “司马勋早年在匈奴人那里,便为骁骑校尉,为刘氏赵国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久经战阵,深谙兵法。其为梁州刺史,便屡屡出兵剿贼,保得一方安宁。以此人为将,陛下大可放心。再说了,此番北伐,只是令石虎放弃灭凉的想法,而不是真的要收复失地,故而以司马勋的能力,扰赵国之边境,是绰绰有余的。” “善!” 第181章 破城 “轰隆隆!……” 赵军打造的上百架回回炮一起发射,重达150斤的巨石,能抛射三四百米,霎那间,便砸在了骊轩的城墙上,顿时砸出了几个大窟窿! 夯土打造的城墙,虽厚,却始终不太坚固,不比中原的青石条砖打造的城墙! 若是青石条砖打造的城墙,或许以现在回回炮的威力,石闵不敢保证一定能砸破,但是面对骊轩城的夯土的城墙,回回炮一定能摧毁! 回回炮的威力震撼了守城的凉军将士! 很快,骊轩的城墙便被砸出了几个大的缺口。 石闵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坐在赤马朱龙的马背上,高声道:“给我杀!” “杀啊!” 整整十万赵军将士,将骊轩城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只苍蝇都休想从里面飞出去! 石闵又道:“传令下去,投降不杀。活捉谢艾!活捉谢艾者,赐爵二级,赏金千两!” 石闵的军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噗嗤!……” 沿着骊轩的城墙的缺口,无数的赵卒如蚂蚁一般涌了进去,蜂拥而至。 凉赵两军的将士短兵相接,奈何凉军兵微将寡,抵挡不住,更多的赵军争先恐后地奔入骊轩城内,但凡是没有丢掉武器,蹲下来投降的,他们就会斩尽杀绝。 石闵的军令是毋庸置疑的,军令如山,没有人胆敢违抗!违抗石闵的军令的人,早已经见了阎王,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大都督!咱们快撤吧!”在谢艾身边的张瑁挥剑砍死了一名扑上来的赵卒,征袍染血,却是一脸慌张地向着一侧的谢艾急声道。 谢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撤?咱们能往哪儿撤?如今这四下都是赵军。” “大都督,末将护卫你杀出去!咱们撤回姑臧!” 恰好在这时,赵军蜂拥而至,同时铺天盖地的叫喊声响起。 “大将军有令!活捉谢艾者,赐爵二级!赏千金!” 闻言,谢艾苦笑着道:“石闵还真是抬举我,没想到我谢艾有朝一日,一介臭皮囊都能那么值钱。” “大都督……” 谢艾摆了摆手道:“此时杀,是杀不出去的。” 看着不断倒在自己眼前的凉军士卒,谢艾沉声道:“赵军的战斗力太强悍了,又是兵多将广的,只怕咱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大都督,你的意思是?” 战后,赵军开始清扫战场,统计敌我两军的伤亡情况。 此前赵军在骊轩城下死磕几日,所以伤亡颇重,但是在城破之后,赵军大发神威,上演了一场饕鬄盛宴,歼敌不少,斩获颇丰,故而凉军的伤亡情况要严重一些。 算上伤员,凉军被俘虏了一万四千多人,至于骊轩城内的黎庶,赵军还是遵循石闵颁发的“约法三章”的规则,张贴安民告示,与民秋毫无犯。 石闵不伤及无辜的行为,着实为他赢得了极好的名声,至少赵军所攻占的城池,不会再有无辜的老百姓惨死。 “主公,俘虏还是太多了啊。”在一侧的秦牧摇摇头道。 “你想说什么?”石闵眯着眼睛。 “主公,大王虽然已经默许了你在凉地的所作所为,各部将军对于你的军令都莫不遵从,令行禁止,但是他们毕竟是口服心不服,长此以往,只怕士卒们都会有些怨言啊。” 石闵摆了摆手道:“有怨言是正常的。我不怕他们有什么怨言。” 不约法三章,对军队的纪律三申五令,难道还要重现此前赵军的那些歪风邪气? 要知道,除了石闵本部的兵马,其余赵军各部将士,皆是凶悍之辈,多为胡虏。 他们这些人,天性凶残,暴戾恣睢,让他们克制住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滥杀无辜,不奸淫掳掠,不发泄一下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还真是比一刀子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石闵总不能任由他们在凉地烧杀抢掠,胡作非为吧? 石闵不要求各部的赵军都能如同他本部的兵将一般,令行禁止,可以暂时禁欲,可是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若是打代国,打燕国,或者是征伐别的胡人部落这倒罢了,毕竟死的是胡人,石闵不心疼。即便其中死上一些汉人,石闵都可以视而不见。 但是这凉地,绝大多数可都是汉人,若是放任这些赵军烧杀抢掠,是无法获得当地的民心的。 只是打草谷的话,石闵没那么多顾忌,可是要彻底占领这些地方啊。 “主公,战俘过多了,不知道你将如何处置他们?” “先用保甲制度管理,等战后再作处置。” “对了。”石闵又问道,“可曾活捉谢艾?” “这个……没有。” “没有凉军的残兵杀出重围吧?” “有那么一些残兵杀出去了。” 闻言,石闵眉头一皱,道:“谢艾这个人,我要定了。传令下去,集中所有战俘,给我找出谢艾!” “诺!” 没想到石闵对于谢艾那么重视。 最终,做普通士卒打扮,混在战俘里面的谢艾被揪出来,送到了石闵的面前。 石闵给谢艾松了绑,并请他坐下,亲自沏了一壶热茶。 “士元(谢艾字),你都这样了,还那么威风,落落大方的,真大丈夫也。”看着谢艾正襟危坐,就跟会客一般,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的模样,石闵微笑着,一副钦佩的样子。 “大将军这是在嘲讽在下吗?”谢艾毫不客气地拿起了桌案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大将军,现在艾已经是你的阶下囚了,要杀要剐,谢艾任凭处置。”谢艾俨然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模样。 石闵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士元,你既然知道本将不会杀你,又何必说出这种话呢?” “在下是败军之将,生死皆在大将军的一念之间,不敢奢望其他。大将军,谢艾宁死不降,还请大将军莫要白费口舌了,或者给我一个痛快的,或者放我回去。” “哈哈,你虽是儒生,却亦有常人所没有的骨气和血性。我佩服你,谢艾。” “多谢。” 石闵点头道:“士元,我既然请你到这儿来喝茶,就不会放你回去,也不会杀你。” “那大将军意欲何为?艾有言在先,士可杀不可辱,我谢艾虽为败军之将,却不可折辱于胡虏,大将军若是非要逼我投降,做羯赵朝廷的官,大可不必。” 石闵摆了摆手道:“士元多虑了。我不会逼你的,我一向惜才,士元有大才,何必折身于西凉?张骏和西凉给不了你这只鸿鹄飞舞的空间,我石闵可以。” “呵呵,说来说去,大将军还不是想要谢艾变节吗?” “不。你误会了。”石闵又道,“士元,你可知道天下大势?” “谢艾不敢妄谈天命。不过我却知晓,胡虏,绝无长久之国运,令尊与你都为羯赵,为石虎立下汗马功劳,今大将军身居高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份殊荣在赵国,无人可及也。” 谢艾眯着眼睛道:“大将军的祖上,世代为牙将,俱为汉将,何以到令尊这一代便变节了?男儿生于世,当手提三尺剑,建不世之功,这没错。但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大将军屈身折于胡虏膝下,认贼作父,你的心里真的快乐吗?” 谢艾的这番话,可谓是戳到了石闵的痛脚。 石闵摇摇头道:“谢艾,你莫要激我。” 石闵与谢艾在帐中谈了许久,谈的什么事情,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到出营帐的时候,石闵亲自将谢艾送出去。 谢艾既没有被放回去,也没有被杀害,石闵命人在城中找一处宅子将他安置下来,严密监视。 第182章 卧龙城 攻下骊轩城之后,赵军没有继续在骊轩停留,而是长驱直入,迅速包围了偌大的姑臧城。 姑臧原名盖臧,为匈奴所筑,后音讹为姑臧。城呈龙形,故又名“卧龙城”。 西汉建姑臧县,隶武威郡。东汉时为武威郡治所。 由于汉、羌、匈奴多种民族杂居,又地处中西交通要道,使它很快成为河西富邑。 三国曹魏时置凉州,以姑臧为治所,这是姑臧为凉州州治之始。 西晋永宁元年(301),张轨为凉州刺史,设州治于姑臧。西晋亡,即为前凉都城,于原城之外增筑四城,人文荟萃,经济繁盛。 “吼吼吼!……”此时姑臧城下,响起了一片如惊涛拍岸,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 无数身穿青衣黑甲的赵军将士,井然有序地站立在那里,旌旗招展,人头攒动,枪矛如林,身影似海。 赵军摆出了十几个标准的方阵。 战车在前,盾牌阵紧随其后,铁骑游弋在方阵的两侧,步卒居中,随着令旗的挥动,他们有条不紊地走动起来,恍若一个整体。 张骏一手扶着垛口,站在谯楼的一角,望见这番惊天动地的景象,不禁勃然变色。跟随在张骏身边的,大多是穿着甲胄的将领,还有几个足智多谋的大臣。 即使不想承认,但亲眼所见,张骏都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起来。赵军的军容果真是威武雄壮,带着一股横扫天下之势,宛如苍龙混世一般,动辄得咎,而能够号令这支军队的石闵,应当是更为可怕的家伙。 自石闵率领赵军征西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知道歼灭了多少的凉军将士,攻克了多少凉国的城池土地,现在赵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打到他张骏的眼皮子底下了。 可是,姑臧现在能拿出的兵力少之又少,不足四万!这仗怎么打? 张骏叹了口气道:“诸位,现在赵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将要如何应对?” 闻言,索遐出来道:“王上,此前大都督谢艾已经有言在先,如若仓松、骊轩二城失守,赵军兵临姑臧城下,王上当连同臣民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誓死捍卫姑臧城。” “孤王自然要跟姑臧城共存亡!”张骏一拳砸到垛口上,一脸的坚定之色,又道,“临行前,谢士元的确留下了应对之策,但不知是否可行?” “值得一试。”索遐苦笑着道,“王上,除此之外,咱们还有别的对策吗?” 张骏的脸色一沉:“孤王已经下诏,发动了城内的所有军民,自孤王以下,都必须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人出人!誓与姑臧城共存亡!孤王决定,从此刻起,将在正阳门择一处临时行辕,与守城之将士同在!” “王上,万万不可啊!” 张骏听到这话,顿时打手一挥道:“汝等不必再说了。孤王心意已决!” 城下。 赵军中军大纛处。 石鉴飞骑而来:“大将军,为何不下令攻城?” 石闵闻言,又望了不远处的姑臧的城墙一眼,说道:“姑臧城坚固,强攻,只怕适得其反,伤亡太大。” “大将军,打仗攻城哪有不死伤的?”石鉴摇摇头道,“而且我军有回回炮,回回炮乃是攻城利器,无坚不摧也。这姑臧城虽比骊轩城坚固不少,不过回回炮轮番打击的话,未尝不能在数日之内拿下姑臧城啊!” 石闵道:“我所谓之坚固,非城墙之坚固,而是人心之坚固!义阳公,你且看此时姑臧的城头上,除了衣甲鲜亮的士卒之外,也有布衣打扮的青壮在搬运擂石、滚木,这说明张骏已经调动了姑臧城内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同仇敌忾,要与姑臧城共存亡了。” “大将军,这有何惧?”在一侧的中书监石宁出声道,“似这些草芥一般的贱民,贪生怕死也。只要大将军你下发一道军令,就说严禁姑臧之黎庶协助伪凉之军守城,违者,城破之后,株连三族。如此一来,姑臧的百姓必人人惊惧,不敢为虎作伥了。” “荒唐!” 石闵呵斥了一声道:“此举恐怕会适得其反。世人皆知我赵军暴虐,城破之时必屠城,现在经过本将约法三章之举,好不容易使凉地之民对我赵军有所改观,下发这样的军令,不是将姑臧的军民,不是将凉地的军民都推到了咱们的对立面去了吗?” “是末将疏忽了。” 石鉴又问道:“大将军,不知是否攻城?” 石闵想了想,最后道:“先出一万兵马攻城,试探一下姑臧城之究竟!” “遵命!” 石鉴随之领命而去,点起兵马,大张旗鼓地往姑臧城那里冲杀过去。 这过程和结果,果真不出石闵所料。 姑臧城是青石条砖打造的城墙,异常坚固,回回炮发射出去的巨石,只能将其城墙砸得坑坑洼洼,摇摇欲坠的,并不能打破。 而姑臧的军民已经同仇敌忾,在张骏的号召之下,赵军这一发动攻势,就跟捅了马蜂窝一般,那些好不容易跨过了护城河,架起云梯爬上去的赵卒,身上都被戳了几个血窟窿,然后面目全非,死的很惨。 张骏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姑臧的城防工事,还有诸如箭矢、擂石、滚木之类的东西十分的充足,粮秣和兵力更是不缺多少。 除非赵军能攻破姑臧的城墙,不然妄想拿下姑臧,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石闵见到不能撼动姑臧城分毫,未免伤亡惨重,便打手一挥,鸣金收兵。 回到战营的时候,石闵便接到了一个消息。 随后,石闵便将秦牧找来议事。 “秦牧,你看一下,这是暗部刚刚传来的消息。” 石闵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秦牧。 秦牧浏览一遍,不禁眉头一皱道:“石虎将要下旨让咱们撤军?” “不错。” 石闵点了点头道:“不久前,申扁与石斌向石虎进言,恶意中伤我。石虎必受其影响。而且,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南方的晋国已经出师北伐!” “晋国以司马勋为将,率军五万人,攻克我赵国的长城戍,在悬钩设置营垒,离长安仅有二百里。这样一来,石虎想命我班师回朝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第183章 虎符 对于西征,石虎的本意不是灭凉,而是占领河陇,统一黄河两岸而已。 现如今,石闵统率赵军长驱直入,步步蚕食,终于攻占了黄河以南的河西与陇右一带,可以说石闵已经完成了占领河陇之地的战略目的。 赵军更进一步,兵临姑臧城下,有灭凉之大势。既然石虎担心石闵功高震主,灭凉之事便不了了之了。 石闵甚至还巴不得尽快结束西征的战事,着手自己未完成的谋朝篡位的大业呢…… 公元343年夏初,石闵率军包围凉国都城姑臧,久攻不下,于是石闵受命于石虎,派出使者与张骏和谈。 姑臧城递出降表,签订城下之盟。 凉国废止,张骏接受赵国的册封,被拜为凉公、凉州牧、西域大都护、征西将军,世袭罔替。同时,赵军将撤出姑臧,将仓松、曲柳、骊轩等城池归还张骏,以曲柳河为界,曲柳河以南为赵国的势力范围,曲柳河以北为张骏所代表的凉州的势力范围。 张骏接受了赵国的册封,赵国便完成了形式上的北方一统。 绕是如此,张氏在凉州以及西域的势力根深蒂固,虽已归附赵国,对于当地的文武却有任免之权,相当于一个独立王国的存在。 可以说,张骏能够随时改旗易帜,再立凉国! 邺城,建章宫。 阳光明媚,万里晴空。 这一日,石闵率大军赶回了邺城,受到邺城民众的夹道欢迎。当然了,这些只是表面功夫,事实上有多少民众期望赵军能够战而胜之的,还是一个未知数。 更多的民众,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毕竟,不论赵军是打了胜仗还是吃了败仗,他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该服劳役的服劳役,该纳税的纳税,该妻离子散的妻离子散,该家破人亡的家破人亡……… 十余万赵军凯旋归来,不可能一股脑儿地入城,且不说劳师动众,单凭石虎的心思便难以琢磨。 石邃、石宣等人都阴谋叛乱,起兵造反,要说石虎对石闵一点都不忌惮,那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石闵接到了一封圣旨,随即点起本部兵马一万人,进入城内,其余各部将士统统归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石闵又率军进入建章宫,在建章宫那偌大的广场上,接受群臣的庆贺,以及大赵天王石虎的封赏。 这个广场,位于建章宫的议政殿的外面,占地极广,一望无际。广场的四周宫殿林立,甲士横陈,旌旗飘飘,好一派肃杀之气。 石闵带着一万兵马到此,遂通过偌大的过道上,接受群臣和龙腾卫士们的注目礼,随后举手一抬,跟在背后的军队顿时为之一顿。 石闵下了马,一手拄着剑,走动之间,铠甲碰撞的声响“窸窸窣窣”的,龙行虎步的石闵,沿着高高的陛台而上。 从广场抵达议政殿的台阶足足有九十五级,这象征着九五至尊,而这陛台之上,有御道三条,中间这一条御道是皇帝归朝时走的,很少会走,旁边两条御道,则是群臣在进行大朝会的时候走的。 石闵走的是中间这一条御道,这是石虎给他的荣幸。 此时此刻,石虎就坐在殿门口的龙椅上,前面摆着一张桌案。 石闵走到跟前,撩起战裙便跪下:“臣石闵,拜见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虎微微颔首。 石闵随之从怀中掏出了半只虎符,递给了一侧的内侍。 “大王,臣幸不辱使命,邀天之幸,凭王之功,征凉有成,得胜还朝!” “好!” “平身!” 直到这时,石闵才站了起来。 石虎将这半只虎符与桌案上的半只虎符合在一起,二者毫无缝隙。 虎符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合并使用,持符者即获得调兵遣将权。 现在石闵凯旋归来了,自然要将虎符交换石虎。 “谢大王!” 石虎又含笑道:“棘奴不愧为我大赵国之战神,战必胜,攻必克,半年之内便横扫河陇,几欲灭凉!刘霸,宣旨!” 在石虎身边的刘霸顿时打开了手里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石闵,克凉有功,收复河陇,功在社稷,特赐食邑万户,赏金五千两,加封其子冉明为骑都尉,赏赐弓矢、车马。” “臣,谢主隆恩!”石闵拜谢。 群臣对于石虎对于石闵的这份厚赏真是既羡慕又忌妒,不过更多的有识之士,却是连连摇头。 石虎此举,已经无异于捧杀了! 此前石闵已经官拜大将军,封魏公,封地内黄县,且得到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力,九锡之礼中的衣服和虎贲石虎已经赏赐给他了。 要知道,石虎号称大赵天王,他的亲生儿子不过郡公,似义阳公石鉴,彭城公石遵什么的,不外如是。可以说赵国最尊贵的封号是“天王”,而位及人臣的石闵被封为魏公,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还是大将军,已经封无可封了。 这一回石闵功高震主,既然不能让他更上一层楼,封他什么,便封他的嫡长子做骑都尉,连带着弓矢、车马都给他。 弓矢,彤弓矢百,玄弓矢千。指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 车马,指金车大辂(lu车辕上用来挽车的横木),和兵车戎辂;玄牡二驷,即黑马八匹。其德可行者赐以车马。 古代皇帝对于臣子的最高礼遇的九锡,石闵已经得到车马、弓矢、虎贲和衣服四个,还有乐县、朱户、纳陛、斧钺、秬鬯五个没得到。 接受石虎的册封和群臣的拜贺之后,石闵随之被宣召到偏殿,得到石虎的接见。 “大王。” “坐吧。” 石闵坐下。 石虎又道:“棘奴,你可知道朕为何在你围攻姑臧之际,宣你回朝,合议张骏,致使灭凉之机错失吗?” “臣不解,请大王明示。”这个时候装傻充愣最好不过。 “南方的晋国,派出司马勋为将,号称十万大军,实则五万兵众过上庸,越秦岭,攻我赵国之关中,距离长安不过二百里。朕深以为虑也!我赵军之所有精兵强将,俱在凉地作战,一时之间无法抽出多余的兵马抵御晋军。” “臣明白了。” 石闵当即垂手道:“大王,臣愿再率兵出战!” “不。”石虎摆了摆手道,“你出征在外已久,想必是身心俱疲了。此一战,便让石遵领兵,麻秋为副将吧。” “诺。” 第184章 鸩虎 回到邺城之后,石闵显得更加的低调,闭门谢客,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不会出门的。 与此同时,石虎以彭城公石遵为大将,率领麻秋、梁犊、石鉴三位将军,步骑七万人抵御北伐的司马勋的晋军。司马勋手下兵力不足,几经交战,由于害怕赵国的精锐骑兵,司马勋不敢继续前进。 十月,司马勋放弃悬钩,回到梁州。 赵建武九年(343),贝丘人李弘顺应民心的怨恚,自称姓名与谶言相符,聚集党羽,设置百官,事发后被杀,连坐获罪的有几千家。 接到这个消息的石闵,眉头不由得紧紧地拧了起来。 这段时间,石闵一直在补充兵员,操练士卒,将本部人马的军力维持在二十万左右,其中,汉军占五分之四,其余胡骑甚多。 “这个李弘顺,真是死有余辜。”秦牧摇摇头道。 “国将生乱,必有妖孽。”石闵眯着眼睛,“若无石虎的暴行,只怕李弘顺起义,是得不到那么多的黎庶的响应的。” “徒添伤亡而已。” 这一回的李弘顺起义,其缘由众所周知。 咸康八年(342年)十二月,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 石虎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 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竞相谋取私利,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 李弘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揭竿而起的。 不过,在这个大争之世里,农民起义想要获得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 秦牧随即抱拳道:“主公,时机已经成熟了。石虎的种种暴行,已经失去了民心,朝野上下,不服者甚众!而今主公坐拥二十万精兵,又得麻秋、梁犊、李农等实权大将的拥戴,只要主公振臂一呼,必可取而代之!” 闻言,石闵的眉头一皱:“不,还不是时候。” “主公还欲等到何时?十年?二十年?” “再等一个月。” “一个月?”秦牧愣住了。 石闵为何如此有把握? “石虎暴毙之时,便是我夺权之日。” 石闵自老毒物陶邕那里得到了三尸脑神丹,这三尸脑神丹可是无色无味的毒药,分三次服用,一个月一次,不可中断。石闵的秘密情人郑樱桃又得到了石虎的宠幸,于是对其下药,算起来,石虎已经服用两颗三尸脑神丹,命不久矣…… “石虎若死,不知主公将以何人即位?” “石鉴或者石遵。” …… 建章宫。 鼎炉飘散的檀香袅袅,云里雾里一般。在这偌大的宫室里,除了几个低眉顺眼的太监和宫婢,并无他人! 哦,床榻上,还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咳嗽不止的男人,正是石虎。 这时,宦官刘霸匆匆跑进来。 “大王,彭城公已经到殿外侯着了。” “让他进来。” “诺。” 过了一会儿,甲胄在身的石遵便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进入宫室。 等到石遵到石虎的跟前的时候,后者挥了挥手,附近的宫婢和内侍纷纷退下。这偌大的宫室里,只剩下这父子二人。 “父王。” “遵儿,你可知道朕将你从长安急召回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 石遵确实不知其底细,不过料想石虎这副模样是活不了多久的,多半是要交代后事。依着石虎这一年来对自己的倚重,说不定自己有望做储君…… “石遵,朕能信得过你吗?” 石虎问出这句话,石遵赶紧跪下:“父王,儿臣对父王之忠心,日月可鉴!父王若有命令,但言,儿臣必无不遵命!” “好!” 石虎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份密诏,递到石遵的手里。 “父王,这是?” “遗诏。” “遗诏?这……”石遵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父王何出此言?父王你春秋鼎盛,此番染病,不过小恙,想来不久便会康复的。” 闻言,石虎摆了摆手道:“朕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石遵,你老实跟父王交代,对于储君之位,汝是否有觊觎之心?” “有。” 石虎淡然一笑:“甚好。遵儿,父王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然不定身后事,始终不得安心!父王的十几个儿子里,原本当属你与石斌,最合朕之心意。石邃石宣先后为太子,都叛乱,朕由此在立储之事上心灰意懒。” “然,国无储君,即国本不定。朕的几个成年的王子中,杰出者莫过于你、石斌和石鉴,然则石斌勇猛有余,无有谋略,石鉴虽有谋略,但魄力不足。唯独你石遵,能文能武,有为父之风!” “父王!” “石遵,唯此乱世,汝欲何以用人?” “儿臣会继承父王你的事业,有能者用之。” “片面之词。”石虎摇摇头道,“石闵……你如何用之?” “这……”石遵一时之间迟疑起来。 石虎沉声道:“石闵,鸩虎也。父王用石闵,尚且忌惮,你认为自己能驾驭得了他吗?” “儿臣没底。” “这就对了。”石虎叹了口气道,“石闵有能力,为我大赵国之战神,擎天巨柱,然则其人也,心性叵测,似有向汉之心,终为外人!” “父王欲杀之?” “不。”石虎摆了摆手道,“石闵现在不能杀。今天下未定,国内混乱,诸侯势大,尚需石闵征伐,然其终究势大,朕恐养虎为患也。” “父王打算怎么做?” “外放他。燕代两国这段时间不怎么安分,朕想使石闵出任征北大将军,镇守蓟城,都督幽州、并州诸军事。” “征北大将军?”石遵哑然失笑道,“父王,这不是贬黜石闵吗?石闵现如今官拜大将军,武将之首,无罪之下,岂能甘愿外放蓟城,做一征北将军?” “他不愿便不愿。” “父王此话何意?” “石闵鸩虎也,野性难驯。若不能用之,为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 “父王是说,若石闵不遵旨,出镇幽并,父王便用计杀他?” “不错。” “可石闵麾下有二十万虎狼之师,都驻扎在漳河大营啊!” “朕自有主张。” 第185章 改元称帝 暮色苍茫。 大将军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石闵接过密函一观,不禁勃然变色,随后稳住了心神,向着来者叉手道:“请替本公向刘大人转达谢意。” “告辞。”那人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石闵又派人将秦牧、崔皓找来书房议事,将那一份刚刚得到的密函,递给二人阅览。 看过密函,崔皓不禁蹙眉道:“主公这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宫里的。” 只此一句,崔皓便不再多问。 秦牧道:“主公,若此事属实,真是棘手。石虎这是逼着你造反啊。” 石闵摇摇头道:“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一步。石遵已经接受石虎的遗诏,似有被立储之意。” “必定是石虎不敢在生前立储。有石邃、石宣这两个前车之鉴,石虎心存忌惮也。” 听了崔皓的话,一侧的秦牧赞同地道:“石虎或感大限将至,这才决意秘密立储的。石遵现在深受石虎信重,一旦新君即位,主公便成了尾大不掉之势,石虎不敢轻易下杀手,故而想到这个法子贬黜主公,待日后石遵登基,或许将提拔主公,施恩于主公。” “要知道,主公现在高居魏公,官拜大将军,已经是封无可封了。” 崔皓捋须道:“可是石虎怎么会选择石遵继位呢?石虎诸子中,石斌、石鉴、石苞的能力都不差,何以他偏偏选中了石遵?” “石斌鲁莽,又与主公有嫌隙,难堪大任;石鉴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惜朝野皆知,石鉴向来与主公走的近,石虎恐石鉴为主公所制也;至于石苞,一向不受石虎宠爱。这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彭城公石遵,即位再好不过了。” 秦牧又道:“主公,你将如何接招?” “只能随机应变。” 石闵又与秦牧、崔皓二人商议了半晌,便出得书房,却得到下人的通报。说是王平、卫峥二人求见。 石闵又在书房沏茶,请二人进来。 一见面,王平便急不可耐地道:“闵儿,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 “我与你五叔方才得到石虎的圣旨。石虎命我为镇东将军,与卫峥一道率领步骑五万人进驻青州,扫清青州诸郡县的民乱。” 闻言,石闵与秦牧二人皆面面相觑。 石虎终于出招了! 石虎的这道圣旨,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要知道,石虎与王平、卫峥他们的关系,就好似分封制里面,皇帝与诸侯底下的卿大夫一般——我的臣子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 自古以来,将军们便有着自己所属的部众,不是私兵,却并非君主能调动的。私兵是自己养着的,军队是国家养着的,但是其军队却并不一定效忠自己的国家,效忠自己的君主! 这种情况在这个混乱的两晋时代更甚! 王平蹙眉道:“闵儿,石虎如此作为,实在不由得咱们不担心啊。他未经你的同意,便私自下旨,于理不合。” “石虎已经决定对我动手了。”石闵表现得很是云淡风轻。 “你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 数日后,石闵便亲自送走了五万汉军,为其壮行。对于石虎的圣旨,石闵没有任何异议! 尽管很不合理! 青州的民乱并不严重,饥寒交迫的黎庶们揭竿而起,在这个乱世里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来说,本地的守军足以平乱。杀鸡焉用牛刀? 翌日,大朝会上。 “父王,儿臣有事启奏!”彭城公石遵第一个站出来。 “讲。”此时的石虎已经病入膏肓,不过他还能强打精神,撑着自己疲软的身子举行大朝会。 “如今我大赵国已经收复河陇,统一北方!父王坐拥十州富庶之地,尽得中原,真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也!” 石遵侃侃而谈:“儿臣听闻,皇,古为上天,光明之意,因给予万物生机谓之皇!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皇为上,帝为下,古人的皇帝意指天地,而皇帝一词则是告诉人们,天地是万物之主!” “天王之尊号,已经不能显示父王之尊贵!南方晋室,何德何能,敢于窃居九五至尊,皇帝之号?皇帝者,当有能者居之,有德者居之!如今父王御极于天下,万民臣服,列国叩首,四方宾服,儿臣斗胆,敢请父王去天王之号,改元称帝!” 听到这话,群臣皆噤若寒蝉。 石虎实质上,已经可以说是九五至尊。本来石虎便是一国之君,称大赵天王什么的,始终落了下乘,只有皇帝这个尊号,才能显示出他的尊贵,提高赵国的国格! 看着群臣都在陛台下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石虎的神色颇为不悦。 过了没多久,石斌、石鉴、石苞、申钟、张贺度、张豺、张豹等人纷纷反应过来,跪在地上。 “臣等请大王去天王尊号,更进一步,改元称帝!” 朝堂上,哗啦啦地跪下一大片人。 不过,还有一些朝臣是站着的,没有表态的,譬如石闵。 “棘奴,汝对此有何看法?” 石闵回答道:“大王称帝,正当其时也!昔日大王初当国,曾言道道合乾坤者称皇,德协人神者称帝,皇帝之号非所敢闯,且可称居摄赵天王,以副天人之望。臣想来颇有道理。然则今时不同往日,大王威服天下,列国宾服,已合乾坤,大王敬天法祖,使民有所依,已德协人神!” “故而,臣请大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改元称帝!” 其余的大臣都纷纷跪下,请求石虎改元称帝! 石虎假意推辞了一番,随后道:“善。朕自即日起,便改称皇帝!不日,便召开御极大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道。 这时,石遵又道:“父皇,如今四海尚未归一,我赵国之外,尚有晋、燕、代、成、仇池等国不服王化,父皇这一称帝,想必列国必有所动作!儿臣以为,父王必须做好妥善的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石遵,汝有何对策?” “凉、成、仇池三国不足为虑,然晋国始终为大患!儿臣请父王派军南下,驻防襄樊,其军,须是精兵强将者最佳!” “可有合适的统兵人选?” 石遵垂手道:“回父皇,儿臣举荐一人。大将军麾下,中军司马李信,久经战阵,勇猛无敌,且文韬武略,纵观诸军亦是罕有比肩者!是以儿臣举荐李信,担任征南将军,率兵五万,驻防襄樊。” 石虎与石遵父子,这是要将石闵麾下的汉军肢解啊! 石虎又扫视了在下面低着头的石闵,垂询道:“棘奴,你意下如何?” “臣无异议。” “好。拟旨,大将李信,加封镇南将军,寿亭侯,即日点兵点将,发兵五万,进驻襄樊!” 第186章 卸磨杀驴 “主公,李信将军求见。” 石闵正在悠然自得地喂鱼,站在水池边上,隔着护栏将手里的饵食一点一点地抛给水中的鱼儿争吃。只不过,他这般的兴致,却还是被管家马六给打搅了。 石闵很低调,闭门谢客已久,有的王公贵族想要求见,都需要递上名刺,然后得到石闵的点头,这才能“预约”成功。 但,李信毕竟是石闵的亲信,又即将出征,所以马六这个时候跑过来禀告,虽大煞风景,却也合情合理。 “带他进来。” “诺。” 过了一会儿,李信便被带到石闵的跟前。 “大将军。” “不必多礼。” 石闵将饵食放到一侧,随后走向旁边的凉亭,李信低着头,跟在其后。 二人进入凉亭,就着蒲团对席而坐。 “李信,兵马粮秣,都已清点妥当否?” “回禀大将军,都已清点妥当。” “何时出兵?” “请大将军示下。” 石闵摆了摆手道:“明日即出兵。” “何以如此之急?”李信疑惑了。 “夜长梦多。” “大将军,属下不解。大王先是遣我汉军本部五万兵马进驻青州,名为扫灭乱军,实则大可不必也。现在,大王又不经大将军你的意愿,擅自下旨,点属下为将,又统兵五万南下襄樊!大王意欲何为,这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大将军就不怕……” “不怕什么?” “大将军,大王此举为人君之大忌也。眼下四海未平,战事四起,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大将军攻必胜,战必克,无往不利。大王本应重用大将军的,何以这般咄咄逼人?我等军中将领,皆为大将军鸣不平!” “有何不平?” “大将军战功赫赫,为他石虎,为这个羯赵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石虎为何当此时卸磨杀驴?他分化大将军的兵力,我汉军二十万之众,一半尽去,石虎之心,路人皆知啊!无非是狡兔死走狗烹!” 李信叉手道:“大将军,属下已经秘密与几个心腹商议过了。石虎天性凉薄,且民心尽丧,大将军手握重兵,在朝野上下极具威望,当此时,大将军如若振臂一呼,诛暴君而靖天下,复汉家而匡社稷,则四海响应,各地军民,有识之士必当一呼百应!” “不可。” “大将军何故坐以待毙?” 石闵摇摇头道:“李信,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此事不可再提,也不能为外人所晓。” “大将军心中仍有顾虑?” “……” 石闵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时机未到。” “请大将军示下。” “石虎重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也。石虎为此做了许多准备,称帝是其一,分化我之兵力是其二,其三者,我已获悉,不久前石虎相继派出了信使,似有密诏交给蒲洪、姚弋仲、刘显等地方诸侯,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石虎此举,便是为了防着我。若是我此时起事,侥幸成功,亦是难免战祸,石宣便是我的前车之鉴。” “是属下疏忽了。请大将军责罚!”李信低着头,一脸羞愧难当的神色。 不知者不罪。 “大将军,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近日,宫中的人常入我军营走动,据属下的亲信汇报,是石虎许以高官厚禄,大力拉拢我汉军中的胡人将领,或者是非大将军嫡系一部的将领,已经有一些人见利忘义,私底下投靠了石虎。大将军,不知属下该如何是好?” “这个事情我早已知晓,你且按兵不动,不要打草惊蛇。” “诺。” “你来的正好。”石闵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一份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已经起了异心。李信,你率军进驻襄樊之后,切记,没有我的命令,无论邺城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我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轻举妄动。” “诺。” “我一旦起事,你即刻诛杀名单上的这些人,一个不留。然后率军北上。” “属下遵命!” 石闵又站了起来,说道:“李信,我相信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你我袍泽之情,不是兄弟,却胜似手足!一切,就都交付给你了,你好自为之!” “属下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是主公而非大将军! 送走李信之后,石闵又穿了一身常服,带着作随从打扮的花木兰,出得府门,进入了一条闹市中。 邺城依旧显得很繁华、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一点都看不出在一两年前,邺城曾经发生叛乱,战火纷飞。 逛街逛累了,石闵便带着花木兰进入一家酒肆,随便叫了两壶酒,几碟小菜坐下。 酒肆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粗鄙的汉子,佩剑的游侠,过往的商旅,游学的士子,形形色色的人都聚集到一起,服饰华贵者没有,这是一家普通的酒肆,达官贵人们是不屑进入这里的。 绕是如此,聚集到这里喝酒的人,依旧能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喝了酒,便大着舌头,开始谈天论地,乃至于抨击时政,发泄自己对于朝廷的不满! 这倒还是一个言论自由的时代,只要不直言不讳地辱骂石虎,还被人检举的话,你就没事。 “大……公子,你怎么会想到到这儿来呢?”花木兰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很不理解。 “木兰,那照你这么说,我就只能去酒楼、雅舍那些地方去花天酒地吗?”石闵微微一笑。 “那倒不是。只是这里人声嘈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我还怕公子不适应哩!” “这有什么?人多好啊,人多证明这里消息流通快。” “市井之言公子也在意?” “哈哈哈哈,市井之言,非一家之言也,有的时候市井之言更值得相信。木兰,你可不要小觑了这些不起眼的酒肆,这些酒肆,往往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啊。” “公子想要打探什么消息?” “体察民情罢了。” 石闵正在跟花木兰聊天的时候,酒肆里忽而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叫嚷声。 “砰!” 距离石闵这一桌不远的另一个桌子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大着舌头道:“嗨!俺真是为大将军鸣不平!格老子的!大将军为朝廷击燕、征晋、破代、平叛、服凉,收复河陇,战功赫赫。没想到大王竟然听信小人谗言,冷落大将军!照俺说,那些大王身边的乱臣贼子都应该杀光!” “对!” 四周的人纷纷附和。 “这位大哥说得在理!西征一战,大将军本已率军进抵姑臧城下,即将破凉国,擒拿张骏的,奈何朝中有奸佞在大王耳边煽风点火,污蔑大将军!” “没错!”一个青衣士子附和道,“诸位可听说过战国时的武安君白起之事?” “略有耳闻啊!据说白起为秦将,为秦国歼灭关东六国上百万的军队,战功赫赫,没想到在长平之战结束后,白起请命攻下邯郸灭赵,为范睢进谗言,此事便无疾而终。没过几年,白起便自刎于杜邮!一代名将,竟然如此枉死!真是可悲可叹啊!” 那个青衣士子道:“正是此理!此时的大将军与白起何其之相似也!列位,我赵国大将军乃不世出之名将,应运而生的名将也!眼下天下未定,大将军便遭受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此必为有奸佞在大王的耳边进谗言啊!” “谁说不是呢?”黑汉子的脸上微醺,瞪着眼睛道,“俺听说大王下旨,未经大将军的意愿,便先后调走了大将军麾下的两支军队,十万大军啊!大王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嘘!慎言!” 第187章 千里无鸡鸣 酒足饭饱之后,石闵便准备结账,带着花木兰离开这家酒肆,没成想,半道上却生了一些周折。 “站住!不许走!” 回头一看,一名酒肆的小厮气急之下,抓住了一个酒客的手腕。 “放手!”那酒客亦是一脸不悦,眉目含煞。 “嘿!我说你这人,没钱还敢进酒肆喝酒吃肉?莫不是来消遣咱的?!” 酒客闻言,直接甩开了那小厮的手,怒道:“本……我且把酒菜钱与你赊账,明日便还!你怎地还不依不饶?” “我信你不过?小子,我告诉你,今日你交不出这酒钱,我便将你扣这儿!想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说着,那小厮便招呼两个帮手过来,拿着擀面杖就要将这酒客擒拿下来。 “你好生无礼!”那酒客倒是一个斯文人,生的清秀,此时此刻见到这副情景,气急败坏,却是涨红了脸,没爆粗口。 “住手!” 关键时刻,石闵站了出来。 石闵不是好事者,不想多管闲事,但他却不想被这么一件小事情,破坏了心情。石闵可以说是财大气粗的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事儿! 那小厮见到石闵的打扮,不敢得罪,忙低眉顺眼:“这位大爷,不知您有何贵干?” “这人的酒菜钱我付了。” “谢谢爷!” 把那人的酒菜钱付了,石闵与花木兰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了酒肆。 那酒客连忙追了上去:“仁兄且慢!” 石闵站住脚。 那人上前行礼道:“适才多谢仁兄解围。若不是仁兄慷慨解囊,在下可能都无法脱困了。” “不必如此。”石闵打量了这个年轻人几眼。 这个年轻人皮肤白皙,面貌姣好、清秀,眉目间一股子狐媚之气,长发束起,作侠客打扮,腰间还挂着一柄剑,脚踏小蛮靴,腰束锦带,当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呃……石闵扫了一眼这年轻人的喉咙和胸脯,果然,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 石闵道:“小兄弟,我看你的衣着气质,不似普通人,何以连酒钱都付不起?” 闻言,那个年轻人颇为尴尬:“此事一言难尽。我初来邺城,见得难民乞讨,便施舍了一些财物,没成想被贼子浑水摸鱼,连身上仅有的一点银两都偷走了。” 石闵微微一笑:“小兄弟倒真是一个善人。” “仁兄,在下姓庾,单字一个文,不知仁兄如何称呼?” “冉闵。” “冉大哥,小弟这厢有礼了。” “庾小弟是一个游侠?” “正是。” “呵呵,这年头,游侠可不易啊。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好诗好诗!”庾文赞道,“冉大哥的这首诗,真是道尽了古往今来的侠客们的侠义之风!有诗一首,夫复何求?” “庾小弟过奖了。”石闵又打量了庾文几眼,直把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方才笑着道,“庾小弟若是不介意的话,与我一游邺城如何?” “也好,也好。小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请大哥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 石闵换了常服,本是想体察民情的,这一下与这位“庾小弟”结伴而行,并无不可。 于是乎,三人循着大街小巷而走,看惯邺城之浮华,同时,也没有忽略了阳光照射不到的昏暗的角落——若是太阳还在的话。 “公子!可怜可怜我吧!……” 石闵三人进入的这个地方,比城郊的贫民窟还要“穷酸”! 不,这已经不能用穷酸二字形容的,毕竟贫民还能自力更生,在这个乱世里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但是在这里的难民却是过着饥肠辘辘,朝不保夕的日子。 石闵他们一进来,就被一群衣衫褴褛,浑身臭烘烘的难民围住了。 庾文的心里不忍,将头侧过去:“冉大哥,不知你身上可带有钱两?” 石闵微微颔首:“有一些。” “可否借一点给小弟?改日便奉还。” 石闵摆了摆手道:“庾小弟,你是想接济这些难民吧?恕我直言,你能接济得了一时,你能接济得了一世吗?这并非长久之计。更何况,全天下的灾民、难民何其之多也,岂是你一人能接济得来的?” “可是……如此情景,让我于心何忍?” “庾小弟有悲天悯人之心,此足矣。然则这里那么多的难民,你能接济得了几个?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正说着话,忽然有一队衙役闯进了人群里。 为首的捕头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道:“混账!是谁让你们在此乞讨的?来人啊!都赶出城去!” 说着,十几个手持水火棍,膀大腰圆的衙役便一拥而上,将那些蹲在墙角的难民统统往外面赶。 庾文张了张嘴,想要喝止,却忽而想起这是何地,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故而踌躇。 到了下午,石闵便与庾文、花木兰一道前往华林苑,满目尽是华林苑的繁华,还有那繁华之下的皑皑白骨。 站在高坡上,庾文望而兴叹道:“冉大哥,实不相瞒,过去小弟居于建康,深居简出,涉世未深,而今外出游历,方知民间疾苦也!在我晋国境内还好,虽仍有饱受盘剥之黎庶,但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是我这一进入赵国境内,所见所闻,莫不是城邑乡里,十室九空,易子而食,果真如当年曹孟德所作之《蒿里行》一般,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庾小弟是南方士族出身?” 庾文向着石闵行了一礼:“冉大哥,与君相处一日,庾文受益良多。冉大哥有大才,又有气吞万里,倾覆乾坤之志,如此处江湖之远实在可惜!以冉大哥你的才能,岂能明珠暗投?冉大哥到南方去,入仕晋廷,封侯拜将,扶我汉家社稷,高官厚禄,岂不妙哉?” “冉闵志不在此!” “冉大哥有何志向?可否告知?” 石闵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封侯非我意,但愿干戈平。庾小弟,依你之见,当今列国,哪一国可一统天下,平息这长久的战乱?” “自当是晋国!”庾文的语气斩钉截铁。 “不然。”石闵摇了摇头。 “晋国,气数未尽,然则早已如同一艘破船,行将朽木矣!” “愿闻其详!”庾文柳眉倒竖,显然有些不服气。 “这乱世因何而起?” “乃胡人作乱。” “非也。庾小弟此言,未免有失偏颇。”石闵摇着头道,“五胡乱华,首在八王之乱,根在三国时代。东汉末年,自黄巾之乱起,华夏大地的战乱便从未平息过,天下三分,终于归晋一统,然则这长达八十余年的战乱,人口锐减,汉家儿郎更是十不存一!” “当那时,晋室本应该继续推行魏武帝曹操的与民休养的政策,励精图治,但晋室偏偏与之相悖!” “晋室乃于窃国也,得国不正。其开国皇帝司马炎本就不是什么明君雄主,三国归一,晋得一统,晋室本该痛定思痛,勤勉于朝政,抚恤百姓的,但是晋国上至皇帝,下至贵族都在做甚?” “司马炎不但不以身作则,反而开奢靡之风,大肆填充后宫,宫娥岂止万人?其羊车望幸之举,闵忝以为耻!正所谓上行下效,自司马炎以下,晋室的王公大臣何其之奢靡,这里闵就不一一赘言了。” 晋朝的存在感,实在是华夏古代的所有的大一统的朝代里最弱的一个! 尤其是西晋! 西晋这个继承了曹魏政权,建立在篡位基础上的大一统国家仅仅存在了五十一年的时间,除了开国皇帝司马炎以外其他的几代皇帝全部都是昏庸无能的主,而且西晋从司马炎开始就已经展现奢靡之风,而且是越发展越盛。 司马炎其实本来就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帝王,他在建立了西晋之后本来就没有想要继续攻打东吴,还是王濬苦苦哀求这才很不情愿的灭掉了东吴。 由此可见,什么样的帝王造就什么样的朝代,西晋从建立以来就从来没有什么开疆扩土的事迹,而且作为乱世之中建立的朝代,上位者不但没有痛定思痛,勤勉于朝政,抚恤百姓,反而将奢靡之风发扬光大。 武帝司马炎在刚建朝之初就开始疯狂扩充自己的后宫,一直到后来宫女的数量达到了上万人之多,不知道怎么选择的司马炎就找来了一辆羊拉的车,羊车在哪儿个屋子停下,他就在哪个宫女那里过夜! 皇帝都已经这样奢靡了,他手底下的大臣自然也不遑多让,驸马王济喜欢骑马,于是买下了一个马场,他在马场周围挖了一个壕沟,然后用铜钱铺满,他称这为“金沟”,他喜欢吃猪肉,但是只吃小猪肉,而且这种小猪还必须是人乳喂养长大的,再用人乳蒸熟,他称这为“人乳猪”。 不仅仅只有他喜欢吃,大臣何曾也是一个好吃之人他一天就得吃掉一万钱的食物,他的儿子比他更厉害,是他的两倍还要多。 最能体现西晋奢靡之风的一件事就是石崇和王恺之间的事情了,说石崇的父亲因为伐吴所以建立了功勋,他就子承父业在荆州当了一个小地主,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搜刮民脂民膏了,城里搜刮的差不多了他就派士兵去抢往来的客商。 后来被调到了幽州以后,更是建了一个“别墅”,堪比皇宫,而且里面还住进去几百个美女。 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富,于是石崇就在自己的家里开宴会,邀请士族子弟前来赴宴。其他人都十分羡慕,唯独有一个人对此心生嫉妒,他就是王恺。 作为当朝皇帝的舅舅,王恺的身家自然也是不菲,他就给石崇下了一个挑战书,他们俩来比一比谁更富有,石崇知道以后立马答应,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王恺先是命令下人用糖浆刷锅,石崇知道了以后用白蜡烧火做饭。 王恺又用最珍贵的丝绸做了一个长达四十里的走廊,石崇再次压他一头,做了一个五十里的。 王恺用御赐的香椒涂在墙上,石崇则用了更加昂贵的赤石脂。 一连三次王恺全都输了,居然哭着鼻子就去找司马炎了。 司马炎听了以后也觉的很好玩,于是就决定帮自己舅舅一把,他将宫里珍藏的一颗量尺高的珊瑚树拿出来让他跟石崇斗,本以为这次王恺赢定了,谁知道石崇当场敲碎了这棵珊瑚树,拿出了数十颗比王凯带来的还要高的出来,众人纷纷拜服。 第188章 王与马,共天下 在这样的奢靡风气下,整个朝代都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晋朝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不铸造新货币的朝代,刚开始用曹魏时期的五铢钱,到了东晋就开始用东吴的旧货币。 而且国家不铸币,但是有人私下里铸币,结果就导致当时的集市上流通着很多不同种类的货币,后来黄金越来越少,白银的价值就升上来了,于是晋朝开始用白银作为货币使用,所以后世电视剧上面看到的银子其实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 晋朝的奢靡风气让这个刚刚建立了没多久的朝代很快就烂到了根,结果西晋仅仅只有五十年的历史,还赶不上疆域比他更小的东晋,人家至少还坚持了一百年呢。 石闵掷地有声地道:“造成现在这个乱世的,根在三国,首在八王之乱,最后才导致了五胡乱华这一事件!本就不堪重负的汉家,经过晋室这么一折腾,过去历朝历代打下的底子早就被消耗一空了,八王之乱,汉家人口再度锐减,胡人内附,终于造成了现如今华夏膻腥,汉家衣冠南渡的局面。” “冉大哥之言,字字珠玑,真知灼见,庾文拜服!”庾文又一脸诚挚地跟石闵行了一礼。 “诚如冉大哥所言,晋室失德,故而丧失华夏神器,然中原沦丧,礼崩乐坏,汉儿哭嚎!当此乱世,凡我汉家儿郎,都应该众志成城,与汉贼胡虏势不两立!华夏之正朔仍在晋室,晋室失德,但不失威望,似冉大哥这般的好儿郎,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更应该报效我汉家朝廷,为收复中原,还复旧都,尽自己的一份心力才是啊!” “呵呵!” 石闵一脸不屑地冷笑道:“庾小弟,这些话你还是拿去忽悠那些‘愤青’吧!晋室若真有收复中原失地,复我汉家河山之宏望,敝人力薄,但未必不可倾囊相助,但是晋室真有此宏望?有此夙愿?不,没有!” “冉大哥何出此言?”庾文被说得急红了眼,“我晋室若无此夙愿,怎会三番五次地进行北伐?” “哈哈!可笑!可笑至极!晋室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久矣!就像你说的,南方的晋国三番五次地进行北伐,可是结果呢?除了第一次祖逖北伐,差一点收复中原失地,随后的几次北伐,无不是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中原的汉儿都在期盼王师北上,收复失地,将他们解救出胡虏的魔掌中,可是晋室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失望透顶!难道晋室没有收复中原,还于旧都的能力吗?不,晋室有,但是晋室偏偏做不到!至于其中缘由,想必不用我细说了吧。” 石闵何以说晋室有能力收复中原,一统天下,却偏偏做不到?其中“王与马,共天下”便可以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王与马,共天下”是说东晋时期琅琊王氏家族与当时皇室力量势均力效,甚至还有过之,当时百姓称之为“王与马,共天下”,琅琊王氏进入极盛时期。 司马睿从东渡到登基,主要依赖了北方大族王导、王敦兄弟的大力支持。 在此期间,王导位高权重,联合南北士族,运筹帷幄,纵横捭阖,政令己出。王敦则总掌兵权,专任征伐,后来又坐镇荆州,控制建康。王氏兄弟权倾内外,司马睿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登基大典那天,皇帝司马睿突然拉住大臣王导同升御床,一同接受群臣的朝贺,表示愿与王氏共有天下的意向。但天无二日,王导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说:“太阳岂能与万物同辉,君臣名分是有区别的”,晋元帝才没有勉强他。但司马睿对王导始终十分尊敬,称王导为“仲父”。 历元、明、成三朝,王导的地位一直十分崇高。成帝给王导的手诏总是用“惶恐言”、“顿首言”、“敬白”之类的语言,他还亲自驾临王导的府邸,礼敬王导的妻子。 王导每次上朝,晋元帝都要起立相迎。所以“王与马,共天下“的典故有着实际的历史含意,反映了东晋门阀政治的特殊背景。 庾文听到这话,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冉大哥,我诚挚邀请你入仕晋廷。中原汉民真的是太苦太苦了。” “庾小弟,打住。我冉闵不是圣人,其才能更不可比管仲、乐毅,当此时,只怕有如张子房、孙武这般才干的人入仕晋廷,没有根基,也会被埋没的吧。更何况我冉闵不过一介草民,无人举荐,岂能入得了庙堂?” 庾文咬了咬牙,最终道:“冉大哥,实不相瞒,我乃颖川庾氏子弟。只要冉大哥你愿意,小弟可以向叔父庾冰保举你!” “庾冰?晋国的车骑将军庾冰是你的叔父?” “是的。” “……”石闵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庾小弟,你这么直言不讳地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不怕遇险吗?” “庾文相信冉大哥不是那种人。” 这小妞,真是偏执得可以!石闵有些无语。 颍川庾氏在汉魏六朝是一个功勋卓著的家族,对东晋门阀政治的形成奠定坚实的基础,同时又是东晋四大文艺世家之一。 颍川庾氏在东晋一朝文学家辈出,创作成就显著。但其家族地位和文学成就在南朝急遽衰落,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形成巨大反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东晋在其一百多年的国祚里,有三大士族轮流把控朝政,分别是颖川庾氏、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 颍川庾氏兴起于魏晋之间,司马睿建立东晋王朝之前,庾亮的妹妹便嫁给司马睿之子司马绍。 随后庾氏便以外戚的身份起家,随后平定了苏峻、温峤等人的叛乱,不断打击政治上的对手,削弱皇权,庾氏几乎与琅琊王氏分庭抗礼,不过仅此而已。 颖川庾氏的巅峰正当其时! 咸康五年(公元339年)七月,王导病死,庾亮弟庾冰任中书监执政,“以舅氏当朝,权侔人主”。次年正月,庾亮亦病死,庾冰弟庾翼代领其职,庾氏兄弟内外呼应,东晋政权全部掌握在庾氏手中。 不过庾氏能风光的也就这几年了。 就石闵所知道的,建元二年,庾冰和庾翼两兄弟先后去世,颍川庾氏后继乏人,庾氏作为执政家族的地位不久便由谯国桓氏取代。 石闵最终还是摇摇头道:“庾小弟,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入仕晋廷。” “为何?”庾文表示十分不解。 “恕我直言,晋室若还是维持现状,维持君臣离散,权臣大于皇帝的这个现状的话,永远只能固步自封,而妄谈收复中原,一统天下,绝无可能。” 庾文知道石闵说的话不无道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冉大哥你愿意自己的这一身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吗?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有大才,何以埋没?” “时候不早了。庾小弟,此事休要再提,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望着石闵渐行渐远的背影,庾文不忍跺了跺脚,喊道:“哎!冉大哥,我就落脚在同福客栈!有空记得来找我!” “一定!”石闵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第189章 出镇 公元343年七月,即赵建武九年,石虎在建章宫祭天称帝,举行盛大的称帝典礼,不改年号,称“皇帝”。 这一次的称帝典礼十分的潦草,但场面不小,好多边远地方的封疆大吏,或者是将领们都来不及赶回邺城,只能奉上祝语和一些礼物,高呼万岁。 石虎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想在临死前过一把“皇帝瘾”,这也是人之常情! 称帝后,羯赵朝廷一切照旧,官员不任免,勋爵不变。诸如石闵、石鉴、石遵等人都没有被封赏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石虎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石虎称帝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因为石虎是被刘霸搀扶着上的龙椅。 此时的石虎,早已是病入膏肓,且看他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微颤,浑身都在哆嗦着,不自觉地在那里战栗,气若游丝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禁觉得他会不会在下一刻便翘辫子,一命呜呼了。 “平身……” “谢吾皇!” 刘霸随之站出来,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时,申钟出列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讲。” “日前,建康派使者向东与燕王慕容皝相约,向西与凉州牧张骏相约,不日将举行北伐,攻我大赵!汝南太守戴开已经率领数千人向晋军投降了!” “什么?!”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这张骏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刚刚放过了他,撤军姑臧,不曾想他又私底下苟合晋人,行叛乱之举!” “若晋、燕、凉三家果真合军,只怕声势不小,而且其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分别进击的话,只怕想要打退他们的进攻,殊为不易啊!”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石虎慢慢的闭上眼睛,又道:“棘奴,对此,你有何看法?” 闻言,石闵垂手道:“陛下,此事果真属实亦是不难解决。晋、凉、燕三家互不接壤,相隔数千里,中间隔着我一个大赵国,以我大赵国之强军,完全可以逐个击破!” “而且,凉州经过战乱,元气大伤,想来已经没有进取之力;晋室欲北伐,声势浩大,然则不足为虑也,李信率军五万屯于襄樊一带,进驻宛城,纵然晋国倾国之力来袭,想必也能阻挡一时,等我援军赶到的。” “至于燕国……有强兵,然则底蕴不足,况且我大赵国的幽州防线十分坚固,陛下不必担心。” 历史上的东晋组织过许多次北伐,但都是无疾而终,不了了之的。 在这诸多的北伐中,庾氏北伐颇为耀眼! 庾亮与庾翼两兄弟都曾经进行过北伐。 公元339年(咸康五年),当时石勒刚死,庾亮有收复中原故土的想法,于是将豫州刺史之职授予辅国将军毛宝,让他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共守邾城。又任命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进入沔中。 庾亮之弟庾翼任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守江陵。任命武昌太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进入子午道。又派偏师伐蜀,进入江阳,擒获成汉的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将他们押送京师。 庾亮则率十万大军,据石城,为诸路大军的后援,于是向朝廷上疏请求北伐,成帝让群臣商议此事。 当时王导和庾亮的想法相同,而郗鉴认为物质准备不充分,不可贸然行事,太常蔡谟也认为石虎不是庾亮能够对付的,此事便作罢。正值后赵大军进犯邾城,毛宝向庾亮求援,庾亮认为邾城城池坚固,没有及时派兵。 同年九月,邾城失陷,毛宝、樊峻投水而死。当时庾亮还在上疏想移镇石城,听说邾城失陷,这才作罢。 庾亮向成帝谢罪,请求自贬三级,降为安西将军。朝廷下诏让他恢复原职。 不久,又拜他为司空,其余官职依旧,庾亮推辞不受,一年后忧慨而卒。 庾氏兄弟执着于北伐,收复汉家河山,这是值得称道的。 庾翼之北伐便在今年。 按照原来的历史走向,庾翼以攻灭胡虏、收复蜀地为己任,派使者向东与燕王慕容皝相约,向西与凉州牧张骏相约,商定日期大举行动。 群臣大多认为此事难以施行,只有庾冰的意见与庾翼相同,而桓温、谯王司马无忌也都赞成庾翼的想法。 公元343年(建元元年)七月,后赵汝南太守戴开率数千人向庾翼投降。 同月初八,康帝下诏让朝廷论议北伐之事。庾翼想全数出动自己所统领的士卒北伐,上表推荐桓宣为都督司、雍、梁三州及荆州四郡诸军事及梁州刺史,前赴丹水;任命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率军入临淮。同时出动自己统领的六州中的奴仆及车牛驴马,使得百姓都叹息怨恨。 庾翼想移镇襄阳,怕朝廷不许,便上表称移镇安陆。 康帝和朝臣都派使者晓谕制止他,车骑将军参军孙绰也写信劝阻庾翼,但庾翼都不听。便违诏向北行进,到达夏口后,又上表请求镇守襄阳。庾翼当时拥有兵众四万人,康帝最终下诏加授他都督征讨诸军事。车骑将军庾冰镇守武昌,作为庾翼的后援。 庾翼率军抵达襄阳,召集自己的僚佐,陈列旌旗与铠甲,亲授弓箭,说:“我这次出征,就像这次射箭一样。”三起三叠,士卒都注视着他,士气高涨。 朝廷进拜庾翼为征西将军,领南蛮校尉。 当时后赵骑兵五六百人出樊城,庾翼派冠军将军曹据率军追击,在挠沟北将其击破,后赵军死伤近半,曹据缴获战马百匹。 庾翼安抚自荒远地区前来的人,竭尽招纳贤士的事宜,建立客馆,设立典宾参军。又命梁州刺史桓宣在丹水与后赵将领李罴交战,被李罴击败。庾翼贬桓宣为建威将军,桓宣为此惭愧气愤,不久后便去世。 庾翼让长子庾方之出任义城太守,代统桓宣的部众。又命征西司马应诞为龙骧将军、襄阳太守,征西参军司马勋任建威将军、梁州刺史,戍守在西城。 这时,彭城公石遵趁机站出来道:“父皇,幽州的要塞固然坚固,但这天下委实没有攻不破的壁垒!幽州兵少,而鲜卑人强健,若是在晋人北伐之时,鲜卑人南下牧马,儿臣唯恐辽西和幽州有失啊!” “彭城公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作为石虎跟前的大红人,申扁随即出列道,“陛下,幽州、辽西不容有失!况且,适逢陛下登极之时,燕人挑衅如斯,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岂非让这些野蛮人认为我大赵国无能人乎?无强军乎?” “申扁大人所言极是。” 石遵与申扁这一唱一和的,跟唱双簧一般:“当此时,儿臣请陛下派出强军进驻辽西,威慑鲜卑人,或者干脆出兵伐燕,打击一下慕容皝的嚣张气焰!” “臣附议!” “臣附议!……”许多大臣都纷纷赞同。 “棘奴,你认为呢?”石虎再一次询问石闵的意见。 石闵回答道:“陛下,我大赵连年征战,士卒疲弊,思乡心切,再动辄大战,唯恐不妥。所以,臣以为对燕国,可以威慑,但不必大动干戈。” “何以威慑?” “这……”石闵正在迟疑的时候。 石遵又跳出来道:“陛下,大将军可为威慑!” “何解?” “大将军为我大赵国之战神,连百万之师,战必胜,攻必克,无往而不利!有大将军坐镇幽州,如中天悬剑,一柄利剑架在慕容皝的脖子上,岂容燕国宵小作祟?” 石虎似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善。棘奴,你可愿出镇辽西?” “但陛下之命,臣无不遵之!” “好!” 石虎眯着眼睛道:“拟旨。加封石闵为征北将军,内外诸军大都督,持节,节制幽、并、辽西诸军事。择日起兵五万,出镇令支!” “臣,遵旨!” 第190章 周公恐惧流言日 石虎终究还是对石闵下手了,不过不是痛下杀手,而是将他外调,出镇令支。 对于石虎的这一纸调令,石闵并不意外。 借此机会,石虎分化了石闵的汉军势力,二十万石闵本部的汉军被分成四个部分,一部进驻青州,一部进驻襄樊,一部留守邺城,一部则要随石闵北上,进驻令支。 石虎自知时日无多,他一旦驾崩,后继之君无法驾驭得了石闵这头猛虎,养虎遗患。可惜的是石闵这头猛虎已经长成,石虎想要铲除石闵的势力,至少会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他人。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削弱石闵的势力,伺机除掉石闵。 石闵很明白石虎的这番“良苦用心”,故而在散朝之后,便去到漳河大营发布号令,调集粮草军需,随时准备出兵北上。 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石闵定于七月十三,即明日出征,却在这个时候,石虎又派人宣他入宫。 得知这个消息,崔皓和秦牧都十分焦虑。 “主公,还请慎重起见!石虎已经濒死,此刻他又视主公你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倘若石虎一个想不开,埋伏刀斧手于左右,主公危矣!”崔皓急声道。 “是啊。主公,如此宫变比比皆是,汉末的大将军何进,便被十常侍诓骗进宫,随后绞杀!不可不防啊主公。”秦牧随之附和。 但是石闵固执己见:“你们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石虎倘若果真要杀我,就不必大费周章地分化我的本部兵马,此时入宫,可能又是一番试探。” “主公……”秦牧沉声道,“事到如今,主公安能以身犯险?石虎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只是为了麻痹主公,一旦石虎起了杀心,主公何以自处?主公一死,汉军便群龙无首,这不是正遂了石虎父子的心意吗?” 闻言,石闵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秦牧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如今的石虎已经病入膏肓,真可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完全可以破罐子破摔。 但石闵输不起,他的命只有一条,那二十万的汉军将士只效忠于他一人。 一旦他石闵被诛杀于建章宫,后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还驻扎在漳河大营的汉军愤而起事,攻入邺城,攻入建章宫,但终究会被四方的赵军消灭,就连青州和襄樊一带的两支汉军都无法幸免于难。 还有一个,则是在石闵被诛杀后,石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下旨,恩威并施,迅速瓦解汉军的势力,绞杀汉军中石闵的死忠分子,算是和平解决这一事端。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 石闵必须要赌一把,赌上自己的性命! “元亮、秦牧,我有一事要拜托你们。”石闵忽而肃容道。 “请主公示下。” “我此番入宫,一旦丧命,你二人便护我妻小周全,或者南下晋国,或者去往他处,隐姓埋名。” “主公。”崔皓和秦牧不禁动容。 “还有,我这便拟一份手书。一旦我丧命,便让漳河大营,还有襄樊、青州的汉军全部归降,不得反抗。” “诺!” 最终,石闵还是出了家门,赶往建章宫而去。 常青殿。 “咳咳!……是棘奴来了吗?” “是。陛下,棘奴来了。” 当石闵再次见到石虎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情景。 重病缠身的石虎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瘦得跟皮包骨似的,面容枯槁,眼神呆滞、混浊,手臂都在打着摆子,咳嗽不止,额头上还包着一条丝巾。 “棘奴,你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石闵随即走过去,跪到石虎的面前。 石虎打量了他一阵子,忽而轻声笑道:“棘奴啊,朕果真没有看错你,也没有看错石瞻。你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了不起的盖世英雄,都是朕有力的左膀右臂!只可惜,石瞻没有你的气运,不然上阵父子兵,你父子二人必为王翦、王贲一般成为千古佳话的。” 石瞻的运气的确不怎么好。 石瞻早年成名,从军入伍,其祖先是汉朝黎阳(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骑都督,世代为牙门将。到石闵的祖父冉隆这一代已经没落,不过冉氏加入了乞活军,成为其中流砥柱,势力非同一般。 冉瞻自幼习武,11岁时就已统率起族人与胡人作战,熟于骑马,多力、善射,勇而无惧。十二岁时,被石虎收为养子,遂改名为石瞻。 冉瞻在任乞活陈午部将期间,其曾率族人从魏地(今属河南)过江奔东晋,要求晋室出兵北伐,未果北返;但这次南行却接受了东晋“建节将军”的封号;河内之战时,面对匈奴、羯胡的攻城大军,相传其于两军阵前,射杀刺死敌军多人,阵前观战的石勒大惊,勒奇之,赞曰:“此儿勇健可嘉”,后被俘。 石瞻对于羯赵国还是有汗马功劳的。 公元324年,勒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败晋将军刘长,遂寇兰陵,又败彭城内史刘续。东莞太守竺珍、东海太守萧诞以郡叛降于勒。刘遐退保泗口。 勒征徐、扬州兵,会石瞻于下邳, 晋太宁三年(公元325年),晋都尉鲁潜叛,以许昌降于勒。夏,四月,石瞻攻陷晋兖州刺史檀斌于邹山,斌死之。 晋咸和元年(公元326年),十二月,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瞻于邾,陷之。龙骧将军王国叛,以南郡降于勒。济岷太守刘等杀下邳内史夏侯嘉,以下邳叛,叛降于后赵,晋彭城内史刘续复据兰陵、石城,石瞻攻陷之。 晋咸和三年(328),七月,后赵中山公石虎率士众四万人从轵关西进,攻击前赵的河东,有五十多个县应从,石虎于是进攻蒲阪。 前赵主刘曜派河间王刘述调遣氐族、羌族士众屯驻在秦州,防备张骏和杨难敌,自己率领中外精锐的水、陆各军救援蒲阪,从卫关北渡黄河。石虎畏惧,率军退走,刘曜追击。 八月,在高候追上石虎,与石虎交战,石虎大败,石瞻被杀,尸体枕籍达二百多里,刘曜缴获的军资上亿。石虎逃奔朝歌。 “陛下谬赞了。”石闵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棘奴,你老实告诉朕,你是想做周公,还是想做王莽?” 石虎读过一些汉家史书,故而知道王莽与周公的典故。 一个谋朝篡位,遗臭万年的佞臣,一个天下归心,流芳百世的忠臣,二者相形见绌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第191章 血书 周公旦与王莽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又有着关键的不同点。 正如白居易在诗中说的一般: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周公这样的大忠臣也有被流言中伤,被大家怀疑的时候;王莽这样的乱臣贼子也有装模作样,收买人心而被大家称赞的时候。 假使这两人当初就死去了,一生的真假又有谁知道呢? 诗文虽短,却涉及到了两个历史人物,周公与王莽。先说说周公,周公,姓姬,名旦,是西周周武王姬发的弟弟。有圣德,辅其兄武王伐商,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武王病逝,周公见太子成王年幼,暂代帝位。 当时的人都传言:周公一定会篡位!因为大家都以己度人,认为谁不愿意当一方诸侯,主持一方朝政呢。 但事实是:等到成王长大后,周公将王位还给了成王,并没有贪恋王权。可是如果周公在把王位还给侄子之前就死了,谁还能知道他后来会还政呢。 再说说王莽,王莽字巨君,是西汉汉平帝的舅舅,为人奸诈,常有篡汉之意。恐人心不服,于是尊礼贤士,假行公道,虚张功业。天下郡县称莽功德者,不计其数。 莽知人心归己,于是自立为君。改国号为“新”,直至汉光武帝刘秀起兵复汉,被诛。 假如王莽在篡位之前就死了,不就是一个完名全节的贤宰相,垂之史册?这不是把恶人当做好人了么? “臣,愿做周公!”石闵十分干净利落地回答。 废话,当着石虎的面,不说自己是大忠臣,还表明自己是王莽这种谋朝篡位的大奸臣么? 石虎又咳嗽了一阵子,面色苍白:“好好好。棘奴,你为周公,那么何人为成王好?” “这……”石闵有些迟疑。 “棘奴,你但讲无妨。朕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大限将至,依你看,朕的这些个儿子当中,有谁堪当大任?” 石虎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疑惑、期盼。 有的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石鉴如何?” “石鉴?此子有勇有谋,但魄力不足,做一统兵大将,或者谋国大臣足矣,但是为人君者,不可。” “燕公石斌呢?” “石斌,怒形于色,脾气暴躁,不过莽夫耳。朕不喜之为君。” “那么,只有彭城公石遵了。” “石遵?棘奴,你是认真的吗?” 闻言,石闵便知道石虎意属何人。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宣被诛杀后,石虎立的是还在蹒跚学步的幼子石世为储君。当时的石虎春秋鼎盛,似乎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所以不必太多顾忌,他完全可以自己培养一个继承人。 石虎那个时候所担心的,就是这些已经成年的儿子们如石邃、石宣一般造反! 立一个小孩子石世,完全威胁不到他。 只是,令石虎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死的太快了! 石虎死的时候,石世还小,权臣临朝,于是石遵和石闵起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干掉了张豹等人,杀了石世,篡夺皇位。 而现在,情况大有不同,石虎不立储君,他现在又是大限将至,把一个国家托付给懵懂无知的小儿,这不是找死吗?所以,石虎只能从已经成年的儿子中,选出一个储君,这个人就是石遵! “彭城公,有陛下之风,文治武功,陛下诸子中无人出其右。而且彭城公在军中,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势力,彭城公继位,臣必辅佐之,如辅佐陛下一般辅佐新皇!” “如此甚好。” 随即,石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棘奴,若是你为朕的儿孙,亲生儿孙,那该有多好?有你在,有你为君,我大赵定能横扫列国,一统天下啊!” 石闵垂手道:“陛下,只要新皇能对臣推心置腹,臣定能不负所望。” “好好好。” 石虎一连说了三个“好”,又抓住了石闵的手掌,说道:“棘奴,你且听着,如若石遵可辅佐,你便辅佐,如若不能辅佐,你可取而代之。” “陛下!这……臣万万不敢啊!”石闵诚惶诚恐地道。 “有何不敢的?” 石虎眯着眼睛道:“棘奴,朕……时日无多了,朕担心的事情很多,不知你可否为朕排忧解难。” “陛下但讲无妨。” “刘霸。”石虎叫了一声。 刘霸随之从后门而入,端着放着一张白纸的托盘进来。 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白纸,石闵愣了一下:“陛下……” “棘奴,非是朕不信你,而是朕信不起。朕……要你在这张纸上写,书写:我石闵此生,永不叛石赵!违者,天人共戮!” 古人可是很重视自己的誓言的,尤其是白纸黑字写着的。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过这对于石闵来说,毫无压力,他是后世来的,誓言、承诺什么的,完全可以跟放屁一样! 但,这里没有笔墨啊! 想了想,石闵还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一字一句地在白纸上写着。 这是血书! 看着石闵呈上的血书,石虎点了点头,又侧过身去,道:“好了。棘奴,朕累了,你且退下吧。明日你还要率军出发呢。” “诺。” 石闵退下。 石虎睁开眼睛,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 随之,从两侧走出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刀斧手,这都是忠心于石虎的龙腾卫士。一旦石闵有异心,不写这份血书,则他休想活着走出常青殿! 出了常青殿,石闵的后背的衣襟都是湿的! 偌大一个宫殿,藏下十几个人并不难,但是气息却难以隐匿!石闵可想而知,倘若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让石虎满意的话,自己今夜就要葬身于建章宫了! 即使以石闵的勇力,能悍然杀死这十几个刀斧手,但是在外面的龙腾卫士呢?几千人啊!石闵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凭着血肉之躯闯出去! 看样子,石虎对自己果真起了杀心。 “大将军。” 走过一个拐角处,石闵便看见郑樱桃的贴身侍婢小翠在叫自己。 第192章 弑君 芙蓉帐中,颠鸾倒凤。 云雨过后,郑樱桃便躺在了石闵的怀里,如慵懒的猫咪一般卷缩着娇躯,在石闵的胸口上画着圈圈。 “棘奴,你这个负心郎可是好一段时日未曾来找我了。是不是在宫外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郑樱桃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幽怨,恍若闺中怨妇一般,好吧,她的确是闺中怨妇! 石闵抓住了郑樱桃那调皮捣蛋的玉手,笑眯眯地道:“哪里的话?我岂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娘娘你可不要胡思乱想,这外面的美人儿,又有几个有你这般风情万种的呢?” “又来了又来了。”郑樱桃不依地道,“不是说好叫我的小名的吗?还娘娘,都把我叫老了!说,棘奴,你是不是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没有,绝对没有。” 石闵一脸温柔地抚摸着郑樱桃那娇俏的脸蛋儿:“你看上去就跟二十几岁的女子差不多模样,怎能说是老呢?谁说你老的,我就跟谁急。” “噗嗤!逗你的啦!讨厌。” 还在撒娇的时候,郑樱桃忽而道:“对了,棘奴,你明日便要出发了是吗?” “嗯。皇命不可违,石虎的虎威犹在,我不能抗命。” “真是难为你了。棘奴,石虎此番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试探而已。娘娘,告诉你一件喜事。” “喜从何来?” “据我猜测,石虎极有可能立下密诏,立你的儿子石遵为储君。可能再过不久,你就要成为太后了。” “……” 过了半晌,愣了好久的郑樱桃这才摇摇头道:“这算哪门子喜事?石遵向来与我不和,他即位,我做太后都没什么,但这非我所愿。棘奴,我现在最想的,就是石虎快点死掉,然后,我才能跟你长相厮守啊。什么荣华富贵,我郑樱桃都不想要了。” “唉,真是难为你了……” 话分两头,石闵这边这不过与郑樱桃如胶似漆地缠绵悱恻,而石虎那里则是收起了血书,派人去交给石遵,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心血来潮。 “来人,摆驾郑妃的寝宫。” 郑樱桃为东海太妃,她曾经贵为赵国的天王皇后,母仪天下,但是被其生子石邃牵扯,被贬为太妃,几乎打入冷宫。 郑樱桃新近得宠,是在石宣之乱爆发后,靠着石闵资助的财帛,郑樱桃收买了许多宫里人,终于创造了机会,再度获得石虎的宠爱,封为贵妃。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不如是。 这个时候,石虎想起了郑樱桃亦是不足为奇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郑樱桃是石虎的第二任正妻,糟糠之妻的那一种。 在去郑樱桃的寝宫的路上,石虎想了很多,忽而想起,自己好像是在宠幸郑樱桃之后,身子骨便一天不如一天的。 这俗话说得好,色是刮骨刀。 但是这刮骨刀也未免太锋利了一些。石虎阅女无数,也曾夜御数女,却未曾这般虚弱过,几乎濒死,难道是他老了吗? 石虎起了疑心。 他的身子骨每况愈下,药石难治,寻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都无计可施。 “陛下驾到!”随侍的宦官刘霸尖声唱着。 听到这一叫声,还在床榻上卧着的石闵和郑樱桃都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震颤不已。 靠,被捉奸在床了? “怎么办,怎么办。”郑樱桃一时之间慌了神。 石闵迅速冷静下来,握着郑樱桃发凉的素手:“娘娘,冷静一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言罢,石闵循着宫殿一侧的屏风,抱着衣物拔步走过去。 “吱呀——”石虎推开了门,随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去。 郑樱桃胡乱披上了一件睡衣,发丝凌乱,还来不及打扮,颇为狼狈。 “陛下。”郑樱桃慌忙低着头,给石虎福了一礼。 石虎直接坐到床榻边上,看着郑樱桃忽而红润,忽而苍白的脸色,不禁有些狐疑:“爱妃,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陛下,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只是偶感风寒,无恙的。” 郑樱桃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石虎又发现了异样:“不对,爱妃你的模样着实有些古怪。嗯?你的肚兜,怎么在地上?” 直到这时,郑樱桃才发现自己的大红肚兜被撕破了扔在了地上,适才事发突然,石闵和郑樱桃慌忙之下,都来不及左顾右盼,所以遗留了这件物事。 “哦哦,陛下,是不小心落在这儿的吧。”郑樱桃慌忙捡起了肚兜。 见状,石虎的疑心更甚! 石虎扫视着四周,这座寝宫极大,但是摆设不多,能藏下人的地方,只有床榻底下,屏风、衣柜,还有各个柱子后面。 石虎嚯地起身,就开始在寝宫里找寻起来。 “陛……陛下你在找什么?”郑樱桃不禁又担心受怕起来。 石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终于,石虎来到了那个屏风的跟前,踏步就要过去。 “陛下等等。” “嗯?爱妃你有何话说?” “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不急。” 石虎又咳嗽了一阵,抬着腿,缓缓地往那个屏风里面走去。 电光火石之间,郑樱桃吓得手脚冰凉,愣住了。 若是被石虎发现她与石闵的奸情,后果不堪设想。郑樱桃自问死不足惜,但是石闵不能死!她爱极了自己的这个情郎…… 就在石虎走进去,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健而有力的大手便如蛟龙出海一般,一霎那掐到了石虎的脖颈上! “呃!……”石虎猝然,失声惨叫了一下。 “你!……棘奴!”石虎气极了! 石虎不是傻瓜,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想不明白,自己是被石闵这个杂碎戴绿帽子了! 石虎被掐着脖子,双手不自觉地握着石闵的手腕,却颓然无力,根本就挣脱不得。冷着脸的石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石虎整个人提了起来,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 “石虎,怎么样,没想到吧?” “石……闵!你!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石虎蹬着腿,气喘吁吁地咒骂着,不过他很快就喘不过气来了。 “放开朕,放开……我。” “求我啊。” “你!” 事发突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石闵没办法,只好先下手为强。 “咔嚓!” 一片惊雷响起,外面骤然一亮,银白的闪电耀眼的光映在石闵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狰狞。 这雷声可算是及时,这个时候,无论石虎怎么叫喊,外面的宫婢和太监只怕都听不见的。 石虎就是砧板上的肉! “饶……饶命啊!”石虎终于害怕了,他喘不过气来,被掐着脖子,面色酱紫,额角青筋凸起,几乎快要死了。 “你去死吧。” 第193章 矫诏 电闪雷鸣。 瓢泼大雨终究还是下了。 石闵将石虎活活掐死,后者死状凄惨,翻着白眼,面容狰狞,看上去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这白幽幽的闪电映射之下,让人看了小心肝都不禁吓一跳,至少郑樱桃看见了,那是一个肝胆俱裂啊! “棘奴,石虎……石虎死了,咱们该怎么办?”郑樱桃一时之间慌了神,不知所措,还好石闵在她的身边,算是让她找到了一个主心骨,吓坏了之后,不至于惊恐万状。 石闵迅速冷静下来,真是手心手背都是汗! 刚刚的一幕,何其之惊险!如果不是他下手够快,被石虎及时叫嚷出声的话,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石闵自己了! 现在,如何是好? 起兵造反? 似乎,只有起兵这一条路可走了。虽然石闵以及他麾下的汉军没有万全的准备,但是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这个时候,凭着石闵的个人威望,反戈一击,攻入邺城,打下建章宫,这完全不成问题,但是之后呢? 事情还是棘手得很! “娘娘,你先冷静一下。” 石闵脸色一沉:“事情已经发生了。但,你必须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石虎……是自然死亡的……” “嗯……嗯!”这个时候,郑樱桃只能选择相信石闵。 “很好。这些日子,可能会起一些动乱,娘娘,你保重。” “……” 石闵这是要离开了。 入夜时分,石闵便换上了内侍的装束,混在人群里,悄无声息地离开建章宫。 郑樱桃无奈之下,按照石闵的吩咐,把石虎的尸体放到了床榻上,整理了一下,做出一副石虎是自然死亡的状态。 郑樱桃吓坏了,直到第二天清晨,这才大叫了一声。 “陛下!驾崩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刘皇后赶紧跑过来。 “怎么回事?”刘皇后亲眼目睹了石虎的死状,不禁勃然变色。 郑樱桃哭哭啼啼地抹眼泪:“皇后娘娘,昨日陛下临幸臣妾,未曾想臣妾醒过来,陛下已经殡天了。乞饶啊娘娘。”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刘皇后又道:“刘霸,关于陛下突然殡天之事,还有何人知道?” “这……” “知道风声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不得让任何的风声从宫里走漏出去!” “诺!” 刘皇后当机立断,决定秘不发丧。 刘皇后的出身可不简单,她是齐公石世之母,本是前赵昭文帝刘曜幼女,受封安定公主。出身皇族的她,自然深谙权谋之术。 这个时候,完全处于劣势的石世母子,没有兵马拥戴的石世母子,想要在没有石虎的庇护下活下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石世年幼,不谙世事,但这并不代表刘皇后什么都不懂! 一旦石虎暴毙的消息走漏出去,他的几个手握重兵的儿子一定是蠢蠢欲动,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更是会群起而攻之,互相征伐,最后的羯赵国,必将是分崩离析的局面! 当此时,刘皇后能相信的人,只有同样是匈奴人出身,曾为前赵旧臣的张豺、张豹等人。 于是,刘皇后立即将二人秘密召入宫内。 “二位,陛下……于昨夜驾崩了。” “什么?!”当刘皇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豺和张豹对视了一眼,不禁后背发凉,震撼极了。 “娘娘,这是真的吗?”张豺二人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刘皇后点头道:“本宫已经封锁了消息,陛下的遗体,现在就安放在常青殿。” “娘娘欲何为?” “张豺、张豹,你二人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更是本宫的心腹。现在陛下殡天了,留下本宫和齐公这孤儿寡母的,何以自处?陛下诸子皆不是好相与之人,故而本宫欲让你们立齐公为新皇!” “这……”张豺与张豹不禁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张豺低声道:“娘娘,非是我二人不愿拥立齐公,而是齐公年幼,主少国疑。更何况陛下诸子,手握重兵者有彭城公、义阳公和燕公等人,其虎视眈眈,非我势单力薄的二人所能比拟的啊!” “张豺,陛下已死,临终前陛下已经留下遗诏,立齐公石世为新皇。当此时,陛下殡天的消息外面无人知晓,此事尚有可为。” “……” 刘皇后咬了咬牙:“张豺、张豹,本宫可以向你们承诺,石世登基之后,即封你张豺为丞相,总揽国政,张豹为大司马,节制内外诸军事。乃以公爵,甚至裂土封王!” 刘皇后的这份承诺,不可谓不动人! 张豺与张豹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冒出的绿光。 “娘娘,此事大有可为。”张豺沉声道,“我兄弟二人手里的兵马不多,而今邺城内外驻扎的军队还有二十余万,诸军不听节制,不听调度,但有皇命在,想必他们都不敢造次。” “你打算怎么做?” “邺城的异己军队必须调走。臣听闻庾翼率军北伐,进攻襄樊、宛城,扬州告急,娘娘可以草拟一份圣旨,盖上陛下之玉玺,命令彭城公石遵,率领李农、石鉴、李菟、王朗、孙伏都等人的军队南下,南征晋国。” “这……矫诏?如此圣旨,石遵焉能不起疑心?”刘皇后有些犹豫。 “彭城公起疑归起疑,却绝不敢造次!这一点,还请娘娘放心。” “那石斌呢?” “石斌?娘娘,石斌其人,忝为心腹大患,待石遵率军南下之后,娘娘完全可以用陛下的名义,召石斌入宫,杀之。” “杀了他?”刘皇后有些迟疑。 “皇后娘娘,石斌必须杀死。石斌一死,他麾下的兵马便群龙无首,我们也好趁机接收其部众,壮大效忠于齐公的势力。” “好。还有石闵呢?石闵贵为魏公、大将军,其影响力不容小觑啊。” 张豺想了想,最终说道:“娘娘,石闵此人必须要安抚住。这样,待齐公登基之后,娘娘便进封石闵为魏王,录事尚书,封于幽州,没有诏命不得入京。还有义阳公和彭城公二人,娘娘都应该大力拉拢,其可为左右丞相,共同辅政。” “好!” 第194章 石斌伏诛 亲手掐死石虎之后,石闵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到漳河大营,于翌日击鼓聚兵,全军五万人开始往北方行军。 石闵离开了,但是他的耳目一直在注视着邺城的一切动向。 石虎死后的第二日,彭城公石遵便接到了一道诏书,命他为大都督,节制扬州、徐州、豫州、荆州四州诸军事,即日起,统率大军十五万人南下讨伐晋国。 于是石遵又将自己的心腹王鸾、孟准二人召来议事。 “殿下,此事有些蹊跷。”王鸾蹙眉道。 孟准道:“何止是有些蹊跷?简直匪夷所思!南方的庾翼北伐,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事,且不说原本的江淮防线足以抵挡,襄樊一带,还驻扎着李信的五万兵马呢!陛下欲南征,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莫不是陛下真的要倾国之兵,捣破建康,灭了晋国?” “是啊。孤正有此困惑,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父皇应该是要先过问一下孤的建议的,可是这诏命突如其来,孤何以适从?” “殿下打算怎么做?” “孤欲入宫面圣,当面与父皇详谈。” “好。” 石遵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于是他径直出了家门,往建章宫而去。到了宫门口,想要求见石虎,却被石虎的一道口谕挡了回去。 身子不适,暂不见人? 这是何道理? 石遵从中嗅出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 “王鸾、孟准,依我看,父皇可能已经驾崩了。” “什么?!”听着石遵这平静的话语,王鸾与孟准都不禁勃然变色。 “殿下,你是如何得知的?” “以孤对父皇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草率行事之人。南征晋国,又动辄数十万大军,非同小可,父皇岂能不找人商议?岂能不过问孤,不过问石闵?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未尝没有宵小作祟啊。” 王鸾有些迟疑:“可是殿下,仅凭此便说陛下已经殡天,未免也太轻率了。” “孤知道,这个事情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父皇早已经是重病缠身,药石难治,一时病逝亦是在所难免的。若父皇果真病逝,或者被他人禁锢,这给孤的诏书,必是矫诏。” “那……咱们不从矫诏,与申扁、申钟、石璞等重臣联名上书,要求觐见陛下?” “万万不可。”石遵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王鸾的这一提议。 在石虎的十几个儿子中,石斌最为勇武,石鉴惯战,而石遵的头脑最好,文徳之强朝野上下是有目共睹的。石遵的智谋,并不逊色于眼前的王鸾和孟准。 石遵说道:“现在父皇生死未卜,若是孤贸然行事,反而会打草惊蛇。现在不论父皇是生是死,咱们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遵旨而行。” “可是……” 石遵摆了摆手道:“乱世之中,无兵强马壮,不足以称王。现在宫里的叛逆者,为了支走孤,委任征南大都督,统率十余万大军,这便是孤的机遇。如此一来,无论邺城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了这支军队,孤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殿下,李农、王朗、李菟、梁犊等人可不是咱们一系的,一旦邺城有变,殿下能保证他们会加入咱们的阵营中吗?”王鸾表示十分怀疑。 石遵摇摇头道:“能不能拉拢这些将领加入咱们的阵营,还要看孤给出的利益够不够大,能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其次的。若是孤能争取到一个人的支持,便可稳操胜券。” “殿下是说大将军?” “不错。石闵的意向至关重要,他在军中有着足够的威望,其麾下又有二十万之众,精兵强将,战必胜,攻必克。有了石闵的加盟,便是天王老子,只怕都阻挡不了孤登基称帝了!” …… 两日后,在宫里连番令箭的催促之下,石遵终于整合各部兵马,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南方开拔。只不过,与石闵率领的军队一般,南征的赵军行军的速度很慢,很慢。 “这天,是要变了!”接到了石遵率军南下的消息,石闵负手而立,遥望着远方繁星点点的夜空,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燕公石斌接到了石虎的口谕,请他赶紧入宫。 “杨环,父皇这个时候召见孤,不知所为何事?”石斌还是有些疑惑的,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模样,性格鲁莽、暴躁,但是在关键的事情上可不会犯糊涂。 这是很敏感的时期,石虎随时都可能驾崩,而这一事件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借题发挥的话,石斌多半都在劫难逃的。 杨环收了石斌的贿赂,眯着眼睛,脸上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殿下这可算是问对了人。最近陛下对彭城公有些不满,奴婢时常在陛下的身边听他说起殿下。陛下身体欠安,而宫中宿卫大统领一职还空缺呢,陛下说了,想要殿下搬到宫里,陪伴左右,同时担任建章宫的宿卫大统领一职。” “原来如此。多谢提醒。” 父皇这是要重用我,还有可能要立自己为储君啊!石斌早就盼着这天了,听到这话,当即困惑一消,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便径直入宫。 满怀期冀的石斌没有多想,骑了一匹骏马,带上三五个护卫便出门。 进了建章宫之后,石斌便察觉到异样之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建章宫,石斌不知道轻车熟路地逛过多少次,面见石虎的时候也有那么几条路线,但是眼前的这个杨环所带的路,明显有着极大的不同。 石斌起了疑心:“杨环,这不是去常青殿和御书房吗?此非捷径也,你想带孤去哪里?” “殿下见谅。陛下召你入宫,并不是在常青殿或者御书房接见你的。” “那是何处?” “阎罗殿!” “什么?!”石斌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这个时候,从宫道的两侧骤然出现许多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走动之间,盔甲碰撞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嘹亮! 有埋伏! 石斌吃了一惊,但想逃跑为时已晚! 这是一条宽敞的宫道,可容下三四辆战车并行而过,但是此时此刻,两侧的道路已经被挤满了人,人头攒动。满目,尽是身着黑色战衣,黑色战甲,头戴雉羽战盔的龙腾卫士。 石斌见状,一下子慌了神,眦目欲裂! “杨环!汝敢害我!?” 石斌探手想要擒拿杨环,未曾想杨环闪身一躲,直接指着石斌高声道:“陛下口谕!燕公石斌,图谋造反,铁证如山!就地正法!” “杀啊!” 龙腾卫士是最忠于石虎的军队,杨环假传石虎口谕,没有人怀疑他,故而在石斌百口莫辩之下,在场的几百名龙腾卫士一拥而上,挥着长枪大戟杀了上去。 石斌固然勇武,但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咬死象。石斌仗着一身的勇力和血气,悍然杀伤上百个龙腾卫士之后,便被割了脑袋。 第195章 起兵 纸终究包不住火。 石斌被杀后,刘皇后当即矫诏,命令张豺等齐公石世一系的将领闯入城郊战营,接受燕公石斌的兵马,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经过一番血腥的屠杀,残酷的镇压,在稳住邺城时局之后,在公元343年7月19日,年仅五岁的石世登基,大封群臣。 石世年幼,刘皇后遂垂帘听政,张豺、张豹等人为辅国大臣,张豺被封为太保、录事尚书、辅国大将军,张豹被封为车骑大将军、执金吾,共辅朝政。 为了安抚人心,刘皇后第一时间便颁布了册封的诏书。 加封石遵为彭城王,左丞相;加封石鉴为义阳王,右丞相;加封石闵为魏王,太常;加封石宁为乐安王,中书监。似石虎诸子皆有封赏。 “内乱终于爆发了。”接到石斌被诛杀,石世登基的消息,石闵大喜过望,好长时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喜色。 石闵所率的五万汉军从开拔到现在,已经有六七日,却是行军缓慢,那么多天,才赶到常山郡的高奴一带,还就此驻扎下来,按兵不动。 石闵等的,就是这个天赐良机! “主公,不知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秦牧笑着道,“如今张豺、张豹、刘荣等人拥立石世登基,新君年幼,刘氏主政,朝局混乱矣。张豺杀害了石斌,并接收其兵众,然则邺城内外,不服者必然更众!此时此刻,属下相信,只要主公振臂一呼,行那曹孟德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拨乱反正不是难事!” 石闵坐在主位上,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眼下,我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回邺城,拨乱反正,拥立石遵登基;一条,就是接受石世的册封,回到邺城,为他鼎力相助,四处平叛。” 闻言,崔皓与秦牧面面相觑。 “主公慎重。”崔皓道,“属下认为,接受石世的册封比较稳妥一些。不论如何,石世已经抢先一步登基,又有张豺、张豹等人的拥护,有着大义的名分,而且石世年幼,依靠主公你的威望和能力,想来石世比较石虎的其他儿子,更适合做一个傀儡。” 石闵不置可否:“秦牧,你怎么看?” “主公,元亮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属下却有不同的见解。” “但说无妨。” “石世年幼,固然容易掌控,但正因如此,掌控幼主,挟天子以令诸侯,恐落人口实。石世虽然已经继位,但是根基不稳,比较石虎诸子其实是弱势的一方,主公一旦选择拥立石世,短时间内,各地诸侯固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时日一久,诸侯们难免不会生出异心。” 秦牧沉声道:“主公啊,当年的曹孟德处四战之地,挟天子以令诸侯,相继消灭陶谦、袁绍、袁术、马腾等诸侯的势力,穷极一生都未能一统天下,难道主公要步曹操的后尘么?” “子进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崔皓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时局可不似汉末三国,主公更不是曹孟德!主公有重兵,又有足够的威望,十年之内,消灭蒲洪、姚弋仲、石宁等地方诸侯势力,想必不成问题。” “十年?五年能做到的事情何须十年之久?”秦牧说出的话还真是让人一惊。 “秦牧,你是想让我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响应石遵,杀回邺城吗?” “不错。” 秦牧掷地有声地道:“主公,当此时,石斌被杀,石虎诸子中,最有人望最有实力继承皇位的,只有石遵一人!石遵继位,主公一样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不过操作起来更为费劲儿,但是我相信以主公的能力,石遵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听到这话,石闵没说什么,崔皓却是不禁蹙眉道:“子进,诚如你所言,石遵继位,固然能更快地稳定时局。但石遵可不比石世,石遵是一个实力派,在朝中党羽不少,军中更有数万兵马,石遵继位,置主公于何地?” “这……就是看主公如何操作了。” 石闵想了想,最终道:“石世小儿,不成气候,等石遵的书信一到,我便起兵响应,杀回邺城!” 石斌伏诛,其麾下的兵马大多为张豺接受,但仍有一部分不服的,则是占据上白,与张豺的军队交战。 7月20日,张豺率军包围上白城,久攻不下。 而石遵行军至河内,得知石虎驾崩,石世登基的消息,便屯兵河内。 姚弋仲、蒲洪、董匡和武卫将军王鸾等将领纷纷进言:“殿下年长而且德才兼备,先帝也曾有意让殿下当继承人。正是因为他晚年昏然迷惑,才被张豺所欺误。” “如今女主当朝,奸臣独揽朝政,上白那里双方相持不下,京师的守卫力量空虚,殿下如果声讨张豺的罪行,击鼓进军对他进行讨伐,有谁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而迎接殿下呢!” 石遵认为有道理,于是整合军队十五万人马,自李城发兵,浩浩荡荡地往邺城进发。 同时,石遵给石闵送去一道书信,请他主持正义,与他一起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石闵的支持让石遵吃了一记定心丸! 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石遵会合。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十分害怕,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返回。 荡阴。 荡阴集结了石遵、石闵、蒲洪、姚弋仲、刘显、梁犊等十八路诸侯,整整二十五万的军队! 战营连数十里,绵延不绝。 石遵随即登台祭天,设置一座偌大的四方台,邀请诸侯上台,盟誓并商讨清君侧的事情。 石遵尊重石闵,故而没有设置主次之位。 “诸公!现今刘氏乱国,张豺、张豹等佞臣,狼子野心,欲倾覆我赵国江山社稷,其心可诛!遵每每想至此,都不由得痛心疾首。” 石遵喝了一碗酒,愤愤不平地道,“今我等举义兵,相聚于荡阴,向着邺城进发,便是为了清君侧,拨乱反正!石遵幸甚至哉,能与列位共襄大事!” “来!诸公,干一碗!” “干!” 又是一碗酒下肚。 这时,梁犊幽幽地站了起来,垂手道:“彭城公、列位,而今我等讨伐叛逆,诛灭群凶,正可谓是顺天意承民心。但是,群龙不可无首,在此我梁犊希望列位能尽快选出一位盟主出来,带领我们杀回邺城,诛杀佞臣,匡扶社稷!” “正是此理!”诸侯都纷纷响应。 石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色。他石遵应诸侯之请,起兵清君侧,这盟主之位他不做得谁做得?石闵吗? 梁犊又道:“诸公,我认为,大将军久经战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小数十仗,未尝一败!我相信在大将军的统率之下,盟军一定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攻下邺城,消灭叛乱的!” “我同意!”麻秋当即起身附议。 席间,蒲洪与姚弋仲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 其余刘显、刘国、石鉴、孙伏都等人都表示赞同。 “不知彭城公意下如何?”梁犊又去询问石遵的意见。 石遵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大将军做盟主,孤自是心服口服的,想必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且慢!” 第196章 三牲祭天 石闵起身道:“多谢诸公的美意。但石闵不敢居盟主之位!” “大将军,你都做不得盟主,在场的谁能坐得?” “是啊!大将军还请不要推辞!叛贼还在邺城作乱,民众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大将军在,联军便能早一日攻下邺城,黎民百姓就能早一日脱离苦海啊!” “大将军不可推辞啊!” 诸侯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拥戴石闵做盟主。 石闵笑着道:“诸公的美意,石闵心领了。但是这盟主之位,石闵却坐不得!” “大将军何出此言?” “有彭城公在此,石闵岂敢窃居盟主之位?彭城公德才兼备,先帝在位时便对彭城公宠爱有加,几欲册封为储君,而今诸侯起义兵,欲行拨乱反正之事,舍彭城公其谁?” 听到石闵这么说,石遵松了口气,却还是不得不起身,一脸感慨地道:“大将军大义,明公如此,真让石遵汗颜!” 石闵向着石遵抱拳道:“殿下,石闵不才,愿为前锋大将。这盟主之位,非殿下莫属!” 闻言,在场的诸侯又纷纷改了口风,请石遵做盟主。 石遵又假意推辞了两下,随即欣然接受。 确立盟主之位后,诸侯们便登台祭天,宣誓为盟。 诸侯们歃血为盟,三牲祭天,由石遵带头,在祭台上宣读祭文,然后宣读讨伐叛逆的檄文,随后又取下牲畜的血,与诸侯们一起抹在嘴唇上,宣誓结盟。 所谓的三牲祭天,三牲有大小之分,大三牲指羊、猪和牛,牛代表勤奋,羊代表祥和,猪代表富足,后来也称鸡、鱼、猪为三牲。小三牲指鸡、鸭、鱼。 古代用于祭祀的肉食动物叫“牺牲”,指马、牛、羊、鸡、犬、豕等牲畜,后世称“六畜”。六畜中最常用的是牛羊豕三牲。鱼兔野味也用于祭祀,但不属“牺牲”之列。 牛、羊、豕三种牲畜作为祭品叫三牲。祭神时,三种牲畜放在一个食器(牢)中献祭叫“太牢”,不是三牲俱备称“少牢”。后太牢专指牛,少牢专指羊。太牢或三牲是最丰盛的祭品,一般用于祭天地、宗庙等。 确定盟主之位,结盟之后,诸侯们便分主次坐下,商讨如何向邺城进军的事情。 石遵当了盟主,第一时间便让石闵做了副盟主。 “诸公,眼下我等应该如何向邺城进军?各军又该如何分配?” 听到石遵的话,诸侯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梁犊起身道:“盟主,依我之见,不妨直接向邺城进军!邺城距离荡阴不过二百里,其间城池几座,刻日便下。而今我联军二十余万,声势浩大,邺城的乱军不过十余万,又多为叛贼裹挟之兵马,不足为虑!我相信,只要联军一至,被裹挟的军队一定会倒戈相向的!” “梁犊将军说的有道理!”姚弋仲说道,“盟主,末将愿带兵打头阵!” 诸侯们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差不多与梁犊一般,都认为乱军没什么威胁,只要布置得当,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攻下邺城,诛灭叛逆并不难。 “大将军,你意下如何?”石遵又询问了石闵的意见。 在场的将领,石闵的实力最强,威望最高,二十五万大军,他石闵一人的兵力,差不多就有十万! 石闵闻言,当即起身道:“盟主,我赞同梁犊将军的建议。如今我军兵多将广,无论是在兵力、士气上,乱军远不如我军。我联军为正义之师,必胜无疑,现在想来,邺城之内,早已是人心惶惶!” “不错。”石遵点了点头道,“大将军,不知道我们该如何进兵?” “战之一道,兵贵神速。现在邺城的乱臣贼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我请盟主派出一支精兵,数万人的精兵连夜赶到邺城,然后其余诸军,分攻附近各个城邑,最后包围邺城,如此大事可定!” “好!”石遵一槌定音! 石遵现在可是对石闵言听计从的,没办法,石闵的势力太过强盛,无论石遵做什么,都将被他石闵压一头。与其给自己找不痛快,给石闵使绊子,还不如礼让三分,将属于盟主的权力都交给石闵。 “请大将军点将。” 石遵此言一出,诸侯们的脸色都十分古怪,不过都没说什么。 石闵愣了一下,随后道:“还是盟主点将吧。” “大将军切勿推辞。论起兵事,便是十个石遵,都不如大将军你一个人啊!” “盟主谬赞了。” 石遵站起身,向着石闵行了一礼道:“请大将军点将!” “请大将军点将!”诸侯们都纷纷应和。 “好。那石闵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闵也不矫情,直接上了高台,打手一挥:“众将听令!” “在!” “石遵!” “末将在!”石遵口称“末将”,样子很谦卑。 “你留守荡阴大营,统筹全局。” “遵命!” 石闵又道:“麻秋!” “末将在!” “你为粮草官,负责联军的粮草调度之事。” “遵命!” “梁犊!” “末将在!” “你为前锋大将,立刻点起精兵三万,长驱直入,不必顾忌沿途城池,进击邺城。” “遵命!” “其余诸将,明日卯时,击鼓聚兵,攻打荡阴附近城池,直通邺城!” “遵命!” 石闵的点将,干净利落,一点都不马虎。 到了晚上,石遵悄悄地来到石闵的营帐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殿下?” “棘奴,来,咱们坐下说话。” 石闵与石遵二人随之对席而坐。 石遵感慨万千地道:“棘奴啊,今日多亏有你,不然孤可在诸侯的面前下不来台了。” “殿下言重了。盟主之位,棘奴认为还是殿下比较适合坐。” “棘奴,你可知道孤为何深夜来找你?” “还请殿下明示。” 石遵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道圣旨,递给石闵阅览。 “这是……先帝的遗诏?” “正是。” 石闵放下了这道圣旨,脸色一变:“原来先帝属意殿下继位的。” “棘奴,孤给你看这份遗诏,没有别的意思。先帝在位时,石邃、石宣二子大逆不道,先后叛乱,先帝唯恐如此,所以在临终前留下遗诏,立孤为新皇。” “殿下何不在众人面前拿出这份遗诏?” 闻言,石遵苦笑着道:“这份遗诏的分量可大可小啊。棘奴,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帝的影响力有限。乱世,当兵强马壮者为尊!有没有这份遗诏,其实结果都一样,若是棘奴你现在想称帝,试问又有谁能阻止得了你?” “殿下言重了。棘奴惶恐!” “棘奴,孤此来是向你征询一下你的意见的。” “殿下请讲。” “你有无称帝之心?” 听到这话,石闵不禁勃然变色:“殿下,这是在折煞棘奴!我何德何能,岂敢窃居帝位?先帝在位时,曾有意立我为储君,我都不敢接受,何况是现在这般形势?” 这就好。 石遵松了口气,不过心里半信半疑:“棘奴,孤可以向你许诺,攻下邺城之后,你我共同辅政,你做魏王、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我做丞相、大单于,甚至有可能的话,你可更进一步,荣登九五。” “九五之尊,岂是我石闵敢觊觎的?还请殿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棘奴,那你掏心窝子地跟孤说,你认为石世与孤,谁更适合为帝?为这大赵国的主人?” 石闵毫不迟疑地回答道:“眼下这时局,主少国疑,朝野纷乱,自然是殿下你为新皇最好不过。既然有先帝的遗诏在此,又有张豺一党谋逆,闵世受皇恩,正是报效社稷,报效先帝的时候!石闵,愿意拥护殿下!” “好!棘奴,有你这句话,孤便安心了。”石遵果真松了口气。 第197章 众叛亲离 “放箭!” “杀啊!……”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刺眼的黄光夹杂着一抹惊心的绯红,一如那战场数万人的赤血,妖娆,而又美艳。 兵刃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血肆无忌惮的流淌。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梁犊为联军的前锋大将,奉命率领精兵三万,长驱直入,直扑邺城。这一路杀来,梁犊所部兵马畅通无阻,赶至邺城郊外不过三十里之地,遭遇一股数千人的乱军,于是战斗爆发,这股撞到枪口上的乱军被迅速歼灭。 与此同时,经过两日的厮杀,联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势如破竹地攻克武安、黎阳、繁阳、内黄等城池,彻底封锁住邺城。 邺城,一个较为隐蔽的密室中。 “石璞大人,现如今联军已经攻下邺城附近的各个城邑,整个魏郡,几乎沦丧!我等何去何从,还请老大人示下啊!” “是啊老大人,你是我羯人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只要你一声令下,就是让咱们赴汤蹈火,咱都不皱一下眉头啊!” 这个密室中,有着十几个身着华衣之人,大多高鼻深目,胡络腮,有着十分明显的羯人特征。 这里的人,无不是身份尊贵的羯人贵族,现在国内发生动乱,邺城危如累卵。他们这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便不得不找到现在在羯人的心目中,话语权最高的石璞做主。 两鬓斑白的石璞闻言,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石璞便道:“眼下的战况真有那么危急吗?” 在一侧的张离叉手道:“老大人这几日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有所不知。日前,梁犊率数万精兵直扑我邺城,现已抵达邺城郊外的涴溪沙,大造声势,弄得朝野上下是人心惶惶的。” “张豺那里有何动作?” “呵呵!”张离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咱们的这位新任的太保,还在仓促调兵遣将,拉拢各部的将领。张豺准备集结五万多的兵马,前去阻击梁犊的军队。” “军中的将士可有怨言?” “如何能没有怨言?”张离哼了一声道,“齐公石世之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安能服众?甚至,昨日我巡视军营的时候,还听见麾下的士卒在议论:彭城公前来奔丧,我们应当去迎接他,不为张豺守城了!” “老大人,这是军心所向,亦是民心所向啊!” 闻言,石璞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时局多变。看样子,咱们只能另立新君,拥戴彭城公为新皇了。” “老大人何出此言?”在一侧的申扁有些不满地道,“齐公已经登基,为我赵国之九五,其登基乃有先帝遗命(矫诏)。现在先帝尸骨未寒,难道我们便要放弃先帝在世时立下的储君,改立他人为君吗?这何其之大逆不道?” 听到这话,张离瞪着眼睛道:“申扁大人,先帝何其之英明,又怎会在此纷乱时局,立一个黄口小儿,还在蹒跚学步的稚子为新皇呢?这必是矫诏?诸位,别忘了燕公石斌是怎么被杀的。刘氏篡逆,矫诏杀人,即便矫诏另立新君又有何妨?” “此言差矣!” 申扁寸步不让:“不管怎么说,齐公已经称帝,怎可让彭城公行此谋逆之事?清君侧?说的好听,还不是在造反?列位啊,新皇年幼,正是需要咱们辅佐的时候,我们当此时局,更应该扶持新皇才是!想那石遵,何等心性,又是何等威风?他一继位,我等这些前朝旧臣,安能有一席之地?” “哼!申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公心何在?众所周知,彭城公的文韬武略在先帝诸子中俱是一绝,有君如此,夫复何求?你怎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罔顾国家社稷之兴衰存亡?” “张离!你!……” “好了!” 见到张离与申扁二人还要争吵,作为东道主的石璞眉头一皱,说道:“事发突然。现在的形势,想必大家都很清楚。张豺一党已经无力回天,诸侯们支持的是彭城公,不是新皇,更不是张豺!” “吾等世受皇恩,不可在此时忘恩负义!” “老大人高见!”众人拜服道。 “嗯……”石璞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通知各大将领,还有各个家族的家主,让他们秘密调集兵马,随时准备接应联军进入邺城,早日结束这场不必要的骚乱。” “老大人。”张离又道,“请各家族的私兵为我打掩护,明日一早,我便率领两千龙腾卫士杀出宫外,杀出城外,以此接应彭城公的军队。” “好!从龙之功,大功也!” …… 翌日。 “弟兄们,咱们不要附逆了!彭城公兴师动众而来,已经兵临城下!彭城公是来奔丧的,咱们快点出去迎接他吧!” “好!羯族的儿郎们,随我冲出去!” 自梁犊率军抵达邺城之外,不足三十里之地的涴溪沙以后,邺城之内人心惶惶,军中更是一片暗流涌动! 张豺,此前不过一个戎昭将军,真正的部众区区数千人,焉能掌握大势?邺城里的兵马,绝大多数还是效忠于羯赵国,效忠于石氏的羯人军队。 城内的羯人在接到联军前锋部队杀到的消息之后,便纷纷翻越城墙,做了逃兵。 “报!大都督,大事不好了!昨夜又有几百羯人士卒逃出城去了!” 听见那个小校的汇报,张豺的眉头一皱,呵斥道:“混账!为何不阻止他们?为何到现在才禀告?” “大都督,如今人心浮动,各城各处皆有逃散之兵,实在无力维持啊!” “传令下去,敢有叛逃者,无论身份,格杀勿论!” “遵命!” 这个小校刚刚退下,又有一个小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都督,大事不好了!” “说!” “郎中令张离率宫中的龙腾卫士二千人杀出宫禁,已经冲破数道关卡,直扑正阳门!” “什么?!”一时之间,张豺不禁勃然变色,气得吐血,却没得办法。 众叛亲离,这一下真是众叛亲离啊! 第198章 黄钺 七月二十五日,十余万诸侯联军终于抵达邺城之下,战旗猎猎,声势震天动地,让人为之一滞。 在石闵的建议之下,作为联军的盟主的石遵,并没有马上下令攻城,而是按兵不动,每日在城下操练,以此给予城中的乱军极大的震慑和压迫感。 垂帘听政的刘氏十分恐惧,于是将张豺召到宫中。 刘氏一脸悲痛地哭道:“先帝尸骨未寒,棺椁尚未入土,而祸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今新皇年幼,只有依靠将军你了!将军你打算怎么做?” “太后,臣不胜惶恐。” 张豺低着头,一副颓然的模样:“现在我们大势已去。诸侯的军队已经相继攻克内黄、黎阳、阴安、武安等魏郡的诸多城池,包围我邺城,勤王的诏书无法颁发,国内诸侯大抵上支持彭城公,邺城已无外援矣。” “现如今,邺城之内,朝野上下更是人心惶惶。有不少羯人士卒翻越城墙逃跑,臣杀了不少逃兵,但仍无法制止这个事情!就在昨日,郎中令张离甚至还率领龙腾卫士两千人冲破关卡,准备迎接彭城公,事到如今,臣也无计可施了。” 闻言,刘氏的哭声更大:“将军啊,早知如此,这皇位还不如让给彭城公去坐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无法反悔。” “将军,哀家想给彭城公加封更为显赫的官位,这样能安抚得住他吗?” 张豺叹了口气道:“只好如此了。眼下军中人心离散,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反抗,终究难逃败亡一途!新皇毕竟已经继位,时局混乱,臣料想彭城公再桀骜,亦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篡位的。给了彭城公足够的权势,想必他会就此罢手。只是要委屈太后和陛下,韬光养晦了。” “这倒无妨。” 这个时候,张豺也十分惊慌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满口称是。 老实说,张豺很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贪图权位,配合刘氏,行那篡逆之事。 乱世之中,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仅有一个大义的名分何用?汉献帝为曹氏之傀儡,石弘为石虎之傀儡,前者还好,后者却不得善终。 没有权势,没有兵力,何以称皇称帝? 刘氏止住了哭声,又道:“我们只能向石遵妥协了。我这便下发诏令,任命石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并给予他以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 又增加汝南郡、新蔡郡、颍川郡、陈郡、广陵郡等十个郡作为他的食邑。如何?” “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张豺冷静了一下,又道:“但是太后,咱们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逢迎彭城公固然是好,但是大将军石闵却不容忽视!大将军原本就是武将之首,太后你这样将军政大权都交给彭城公,让大将军做何感想?” “你认为应当如何对彭城公和大将军进行封赏?” “我们必须要拉拢大将军,让他跟彭城公分庭抗礼。二者如二虎,保持均衡之势,则能保住陛下的皇位,也能保我们不死啊。” “将军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大将军,果真有能力跟彭城公分庭抗礼吗?”刘氏有些迟疑。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张豺无奈地说道:“太后有所不知。先帝在位之时,重用大将军,大将军早已位及人臣,麾下有二十万之众,权势滔天,可谓是皇帝之下第一人!这次诸侯会盟的盟主虽是彭城公,但还是大将军相让的,若非如此,彭城公能不能当盟主,还很难说。而且,这数十万的联军里,近一半的军队都对大将军唯命是从,可见其威势。” “石闵可信乎?” “石闵如狼,石遵似虎,皆不可信,皆可利用。” “好。” 刘氏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我这边下发诏令,任命石遵为左丞相,兼领大司马、大单于、录事尚书,赐给他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同时将南方十个郡作为他的食邑。同时,任命石闵为右丞相,兼领大将军、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尚书令,赐给他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同时将北方十个郡作为他的食邑。并且,进封石遵为秦王,石闵为魏王,共同辅政,如何?” “如此,甚好!” 石遵和石闵所获的权势可谓滔天!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持黄钺便了不得! 黄钺,以黄金为饰的斧。古代为帝王所专用,或特赐给专主征伐的重臣。《书·牧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 钺为古代兵器,青铜制,斧形,圆刃或平刃,安装木柄,用以砍斫,行于夏代及西周。 在电视剧《封神英雄榜》中周武王姬发使用过这件武器,只有帝王之相的人才可以使用它! 翌日,石遵率军抵达安阳亭,张豺十分害怕,于是带着诏令出来迎接。 等到张豺将诏书宣读完毕,石遵笑了笑,说道:“新皇倒是看得起孤王!哈哈哈,自即日起,孤便是秦王!” “秦王万岁!秦王万岁!……” 石遵又瞥向了一侧不动声色的石闵,挽着他的手臂道:“棘奴……不,魏王,你我自即日起,便可称孤道寡!千岁?万岁?” “魏王万岁!魏王万岁!……” 安阳亭之外,随行的十万甲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声呐喊着,欢呼雀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将逆贼张豺给孤绑起来!打入监牢!” 石遵的脸色一变,便让人将张豺拘捕了。 “魏王,你看孤应该如何处置张豺?又应该如何对待新皇和刘后?”石遵又询问石闵的意见。 石闵摇摇头道:“大局已定。秦王欲何为,便何为。” “有你这句话,孤心下大定。” 石遵笑着道:“张豺和刘后简直自不量力,妄图分化你我二人,可笑!可笑至极!秦王,孤王欲杀张豺,灭其三族,至于朝中附逆之臣,自首者可既往不咎,官复原职,刘氏和石世,孤王可留其性命,但,这皇位,孤王坐定了!” 跟历史上的情况如出一辙,已经掌握大势的石遵,在拘捕张豺之后,便率军浩浩荡荡地进入邺城,恍若凯旋归来一般。 公元343年七月二十八日,石遵身穿铠甲,炫耀武力,从凤阳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前殿,捶胸顿足,宣泄悲哀,然后退至东阁。在平乐的集市上杀了张豺,还灭了他的三族。 石遵又假称刘氏的命令:“陛下年幼,之所以立他为新皇,那是先帝个人的情义所致。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应当以石遵为继位人。” 石遵再三假托辞让,群臣诚心相劝,于是石遵在太武前殿即皇帝位,大赦死刑以下的囚犯,并解除了对上白的包围。 七月二十九日,石遵封石世为谯王,食邑一万户,不以对待臣子的礼仪对待他,废黜刘氏为太妃。 过了没多久,石遵便将他们全都杀死。 石遵尊母亲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立燕公石斌的儿子石衍为皇太子。 以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魏王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辅佐朝政。 石遵之所以册封石斌的儿子石衍为太子,不是他没有儿子,而是石遵想要拉拢石斌的势力,故而为之。 至于石闵,似乎被明升暗降了。石闵被封为魏王,官拜大都督、辅国大将军、录事尚书,这大将军却让石琨做了,不过石闵仍为武将之首。 赵国的官制十分混乱,大将军、大司马、大都督都可以算作武将之首,不过大都督应该是权势最大的,毕竟有着督中外诸军的权力,可谓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第199章 疑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万岁,这是石遵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以皇帝之尊,接受百官朝拜! 权力,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东西!如美人,如美酒,让人心向往之! “平身!” “谢陛下!” 中车府令刘霸站了出来,尖声叫道:“群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霸可谓是五朝元老了,历经石勒、石弘、石虎、石世、石遵五朝而不倒,皆被委以重任,一直担任着内侍总管、中车府令,掌控着赵国的情报机构悬镜司,其能力可见一斑。 当然了,在朝堂上的五朝元老,四朝元老可不少,至于三朝元老就更多了。 这还得益于羯赵国的政权更迭极快,篡逆之事屡屡发生! 石勒是赵国的开国之君,善终;石弘是石勒的儿子,傀儡皇帝,最后不得好死;石虎是暴君,名义上是病死的,实质上被石闵活活掐死,不得善终;至于石世,也是一个倒霉蛋,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就被赶下台,然后被杀。 至于现在的新皇石遵,下场便不得而知。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继位,不是新皇一系,不得赏识的大臣自然落寞。而能一直长盛不衰的,极为罕见,刘霸算是一个。 “陛下!臣有事启奏!”大朝会上,第一个站出来的,还是德高望重的尚书令石璞。 “老尚书请讲。”对于石璞,石遵还是给予了极高的待遇,十分敬重。 石璞闻言,扑通的一声跪到地上,声泪俱下地道:“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奏!先帝的棺椁放置在常青殿已有二十几日!未曾入土!老臣恳请陛下,让先帝的棺椁入土为安!” “……” 这就尴尬了! 石遵自登基那一日起,便忙个不停,没成想自己的父皇石虎的棺椁还没下葬! 可想而知,在这个盛夏时节,又没有什么保护措施,石虎的尸体一定是臭烘烘的,臭不可闻!可能连其骨肉都烂透了! 这不禁让人想起春秋时的齐桓公之死! 齐桓公一生霸气冲霄,威震一世,谁能想到晚年的时候齐桓公竟会如此凄凉,甚至沦落到被人囚禁活活饿死的地步,那么齐桓公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又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呢? 齐桓公前半生可以说是英明神武,但是就像绝大部分前半生丰功伟绩,到了晚年却晚节不保的帝王一样,齐桓公到了晚年也要干出点让人惊叹的事情来。 晚年时候的齐桓公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英明神武,开始变得昏聩无能,而且随着管仲的身死,一大批老臣也相继去世,齐国上下竟然短时间内没有了丞相的人才,于是奸邪小人开始趁机作乱,易牙、竖刁等人受到了齐桓公的重用。 这些人和齐桓公的感情其实也不差,其中易牙和齐桓公的交情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据说当时齐桓公一次无意间跟易牙说到自己这一生什么美食都吃过了,但是唯一没有吃过的就是婴儿肉,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无心之谈。 但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易牙把这话记下了,回家之后把自己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给清蒸了送给了齐桓公,这也让齐桓公更加信任他,但试想这么一个为了自己取悦君王能够杀死自己儿子的人怎么能够算得上是忠臣呢。 果然后来齐桓公老了,管仲等人去世以后,易牙和其他的一些奸臣联合起来把齐桓公“请”到了一个小房子里,监禁着他,而他的儿子们都忙着争夺君位根本没工夫管他,所以曾经叱咤风云的齐桓公竟然在这么一个小黑屋里面活活饿死了。 更让人哑然失笑的是,齐桓公重病,五公子(公子无亏、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各率党羽争位。 冬十月七日,齐桓公病死。五公子互相攻打对方,齐国一片混乱。桓公尸体在床上放了六十七天,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 十二月十四日,新立的齐君无亏才把桓公收敛! 整整两个多月!齐桓公的尸体都没人收敛! “这是朕疏忽了。”石遵叹了口气道,“朕即刻拟旨,在华林苑附近建造帝陵,让父皇入土为安。” “陛下,老臣以为不可。” “有何不可?” 石遵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看向石璞,真是一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 这说要尽快安葬父皇的是你,说不可的又是你?意欲何为? 石璞手持板芴道:“陛下,请听老臣细说。先帝在位时,屡屡对外作战,不恤民力,大力营造宫室林苑,挖掘前朝帝陵,弄得天怒人怨。老臣所言,非是诽谤先帝!老臣听说,当年曹魏武帝有疑塚七十二,武帝与先帝类似,故而此安葬之法可效仿之。” 古人对于尸身的重视,如同出生一般。 所谓葬礼! 诸葛亮巧施妙计,曹操72疑冢…… 据《方舆纪要》记载,曹操下葬当天,邺城城门全部打开,七十二具棺材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抬出,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墓地进发,葬入事先备好的墓室内。于是,世人都分不清哪座是真坟,哪座是迷惑人的假坟。 据民间流传说,曹操死后,过了几十年,司马家的人夺得了曹魏的天下。与曹操有宿仇的大臣们联合起来,四处寻找曹操的真坟,想把他拉出来粉身碎骨,以雪前耻。 可是这些人挖遍了这七十二座坟冢,也没找到真正的曹操尸体。最后无奈,只好发出告示,谁只要能找出曹操的真墓,就许以宰相之职。 告示贴出去了,很久也没人也应召。是啊,当官的都没辙,平头老百姓就更找不到了。就在这些人差不多要放弃寻找的时候,一个花白老头自称有办法找到曹操的真墓。官员们将信将疑,跟着老头来到了离京城不远的洛水河边上。只见老头指着一处土丘,说“就在这里了”。 官员们马上下令开挖,从河堤旁凿穴,一直深入到洛水河床底下,果真找到了曹操的尸体。里面陪葬的金银财宝被一扫而空,曹操的尸体也被抬出,剁碎扔河中喂了鱼。待官员们再找原先的老头时,发现早已消失不见了,如神仙般无踪影。 当然,这只是民间传说,不足为信。 当然了,石虎与曹操一样缺德,都干过盗墓的事情。 当年曹操设置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用来盗墓,盗窃历朝历代的王公贵族的陵墓,弄得天怒人怨。曹操自己都害怕自己死后,陵墓被别人刨了! “老大人所言在理。”石遵点了点头道,“此事便交给老大人负责。” “老臣遵旨!” 第200章 谥号与庙号 设置疑塚,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石虎生前干了许多缺德的事情,仇怨颇深,难以化解,万一哪天有不怕死的人刨开石虎的陵墓,鞭尸、挫骨扬灰什么的,那他石遵的罪过就大了! 这时,中谒者申扁又出列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讲。” “先帝和谯王都未曾上谥号和庙号!臣请陛下与群臣商讨先帝谥号之事!” 闻言,石遵的脸色一沉:“申扁啊,先帝有谥号,有庙号,朕觉得完全在理。但是谯王何德何能,有皇帝之谥号?” “陛下,谯王毕竟曾经当过皇帝,有谥号,亦是理所应当啊!” 当过一天皇帝,便是皇帝!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即便石遵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那么诸卿以为,应当给先帝和谯王上什么样的谥号?先说谯王。” 谯王,便是石世,两日前被石遵杀死的倒霉孩子。 这庙号和谥号有何区别? 先说谥号。 谥号是对死去的帝妃、诸侯、大臣以及其它地位很高的人,按其生平事迹进行评定后,给予或褒或贬或同情的称号,帝王的谥号由礼官议上,臣下的谥号则由朝廷赐予,谥号诞生于西周早期。 庙号是华夏古代帝王死后在太庙里立宣奉祀时追尊的名号,一般认为,庙号起源于商朝。 庙号常用”祖”字和“宗”字,开国皇帝一般被称为“太祖“或“高祖”,继任的皇帝一般称为“宗”! 庙号始于西汉,止于清朝,是封建皇帝死后,在太庙立室奉祀时的名号。如宋朝赵匡胤称太祖,其后的赵光义称太宗。 也有个别朝代前几个皇帝皆称祖,如明朝朱元璋称太祖,其子朱棣称成祖。清朝福临(顺治)称世祖,玄烨(康熙)称圣祖。 但是在隋以前,并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有庙号,因为按照典制,只有文治武功和德行卓著者方可入庙奉祀。唐以后,每个皇帝才都有了庙号。 自西汉到隋唐的皇帝多称谥号,自唐朝到元朝的皇帝多称庙号,文人和大臣可以用谥号,但是不能用庙号。 谥号的选定根据谥法,谥法规定了一些具有固定涵义的字,供确定谥号时选择。这些字大致分为下列几类: 上谥,即表扬类的谥号,如:“文”,表示具有“经纬天地”的才能或“道德博厚”、“勤学好问”的品德;“康”表示“安乐抚民”;“平”表示“布纲治纪”。 下谥,即批评类的谥号,如:“炀”表示“好内远礼”,“厉”表示“暴慢无亲”、“杀戮无辜”,“荒”表示“好乐怠政”、“外内从乱”、“幽”表示“壅遏不通”、“灵”表示“乱而不损”等。 下谥之恶谥:如厉、野、夸、躁、伐、荒、炀、戾、刺。 平谥,多为同情类的谥号,如:“愍”表示“在国遭忧”,“在国逢难”;“怀”表示“慈仁短折”;“思”表示同情。 上述三类谥号,一般属于官谥。 私谥:是有名望的学者、士大夫死后,由其亲戚、门生、故吏为之议定的谥号。 庙号的选字并不参照谥法,但是也有褒贬之意,大致有以下几种: 太祖、高祖开国立业。 太宗、圣祖发扬光大。 世宗有守成令主的美誉,但也指世系传承发生偏移。 仁宗、圣宗、孝宗、睿宗等皆乃明君贤主。 世祖是中兴之主。 哲宗、兴宗、成宗是守成之君。 宪宗、宣宗功业不足、有功有过。 宁宗过于懦弱。 德宗遭遇动乱被迫逃亡。 高宗由盛转衰。 玄宗、真宗、理宗、道宗等好玄虚。 文宗文弱无能。 武宗偏好武力。 度宗、定宗仅是过渡君主,影响不大。 穆宗、光宗在位时间短且作为少。 熹宗昏庸腐朽。 哀宗、思宗则应用于较为悲情的亡国之君。 谥号是后人根据死者生前事迹评定的一种称号,有褒贬之意。所谓“谥者,行之迹”,“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 谥号有帝王之谥,由礼官议上;有臣属之谥,由朝廷赐与。 还有称谥,是门徒弟子或是乡里、亲朋为其师友上的谥号。 帝王将相之谥在西周时即已出现。 秦时曾一度废除,汉代恢复,直至清末。 私谥可能始于东汉,或谓春秋时期已有。 民国以后,称谥在一段时间内仍存在。谥法有固定用字,如慈惠爱民曰文,克定祸乱曰武,主义行德曰元等,这是美谥;杀戮无辜曰厉,去礼远众曰炀,好祭鬼怪曰灵等,这是恶谥;还有表示同情的哀、愍、怀等。 一般人的谥号多用两字,如岳飞谥曰武穆,海瑞谥曰忠介。 另外孙权的谥号是“大皇帝”,比较特殊。 申扁道:“陛下,臣以为谯王的谥号可为‘愍’。赵愍帝!” “不可。” 石遵的眉头一皱,有些怒气:“对于谥号,朕还是略知一二的。愍表示在国遭忧,在国逢难!谯王固然如此,但朕以为不妥。” 一个平谥都不给? 这时,石闵不禁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谯王已经遭到废黜,非以皇帝之尊而亡,故而不必上谥号,上代称即可。至于谥号,可上王之谥号。” “此话何解?”石遵表示一头雾水。 石闵道:“可给谯王上少帝的代称,王的谥号。可谓之赵少帝、谯愍王!少帝只是代称,不是谥号。天子见黜者,汉魏已后,谓之少帝!如汉朝的四个少帝,少帝刘恭、少帝刘弘、少帝刘懿和少帝刘辨。还有曹魏少帝曹芳。此皆有史为证,可为参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魏王果真博学多才,学富五车,朕叹服。”石遵感慨万千地道。 做少帝的都是倒霉蛋,汉朝的四个少帝都不得善终,小小年纪就嗝屁了。最后一个少帝曹芳还好,曹芳在曹睿病逝后继位,随后被司马氏废黜,废为齐王,改立高贵乡公曹髦为帝。 司马炎代魏称帝后,改封曹芳为邵陵县公。274年,曹芳病逝,谥号为厉公。 “嗯,这个可以。” 对此,石遵没有异议。 少帝这个谥号,应该是最适合石世的。毕竟抢了小弟的皇位,还杀了他,石遵的良心有些过不去。 “那先帝的谥号和庙号呢?”在石遵的心目中,石虎完全有资格进入太庙,拥有庙号。 作为石虎生前最为宠信的大臣,申扁又一次跳出来:“陛下,臣以为先帝之谥号可为‘武’!庙号‘太祖’!” 赵武帝?赵太祖?这可是崇高的谥号和庙号! 刚彊直理曰武。刚无欲,强不屈。怀忠恕,正曲直。 威彊敌德曰武。与有德者敌。克定祸乱曰武。以兵征,故能定。刑民克服曰武。法以正民,能使服。夸志多穷曰武。大志行兵,多所穷极。 此前,能有武帝之谥号的,有汉武帝刘彻、魏武帝曹操、晋武帝司马炎、成汉武帝李雄。 刘彻在位五十四年,北驱匈奴,收复失地,征辟南越,收服西域,建立了西汉王朝最伟大的功业之一。 曹操执政期间,代表中小地主集团的利益,锐意革新;抑制豪强势力的发展,打击拥汉反曹派;主张唯才是举,重用有真才实干的文人武士;调整赋税,恢复盐铁官营;兴修水利,组织军民屯田。增加粮食,发展经济;重视教育,移风易俗。 曹操亲自参加并指挥了大小近50次战役,既打硬仗恶仗,又打智仗巧仗,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司马炎是西晋的开国之君,还灭了东吴,结束了分裂长达半个世纪的三国时代。 这三人有资格上武帝的谥号。至于李雄,则是中规中矩,配不上武帝的谥号。 还有太祖的庙号。 太祖作为帝王庙号使用,多为创基立业者,常见于开国皇帝,也有为其先人追授者。 庙号是皇帝于庙中被供奉时所称呼的名号,起源于重视祭祀与敬拜的商朝。最初并不是所有君王都有庙号,一般君王死后会建筑专属的家庙祭祀,但在几代之后就必须毁去原庙,而于太庙合并祭祀。 华夏历史上第一个被谥为太祖的君主是商太祖成汤。 “何以也?” 申扁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先帝在位虽不过六年,但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修我兵戈,开疆拓土,有目共睹。对北方,我赵国消灭段辽,征辟辽西,力挫燕代,长驱漠北数千里;对南方,我赵国数次击退晋军的来犯,夺下数城,消灭晋军数万,大涨大赵之威势;对西方,我赵国更是收复河陇,进击凉地,沙州、河州尽为我赵国所得,并迫使张骏称臣!先帝短短数年之间,便已经基本上平定北方!” “如此武力,焉能不谓之‘武’?!” “善!”石遵点了点头,这个是不容置疑的。 石虎虽然私德有亏,又是暴政,但是他打下的疆土可不少,至少在整体上,赵国还是天下第一强国。 这时,司空文章有了不同的见解:“申扁大人,正所谓威彊敌德曰武。与有德者敌。克定祸乱曰武。以兵征,故能定!以先帝之武功,谓之武帝,臣等无异议,但是这太祖恐怕不妥!太祖之庙号,应为创基立业者,我大赵国的开国之君为高祖皇帝(石勒),按理说,先帝之庙号应为高宗或者是太宗!而不是太祖!” “文章大人,你这话请恕我不能苟同!” 申扁怒道:“先帝何等英明神武,他创下的基业难道就少吗?……” 群臣们在朝堂上争论了许久,几乎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石遵有些不耐烦,于是拍板,定石虎的谥号为“武”,庙号“太祖”,曰“赵太祖武皇帝”! 第201章 招贤纳士 石遵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便让人收敛先帝石虎的尸身,确定石虎和石世的谥号、庙号。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和群臣商讨,登基之初,诸事烦扰,这是必然的。好在石遵算是石虎诸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个,文治武功,皆不下于其父,他比较石虎还较为温和一些,没那么残暴。 确定了石虎的谥号和庙号之后,作为大都督的石闵又出列,说道:“陛下,南方有战报传来。镇南将军李信,在宛城大破晋军,杀晋将桓宣、曹据,俘虏晋将三名,歼敌万余!晋军目前已经从襄樊地区退去!南方之患已去,臣请陛下找回李信及其兵众,稳定时局。” 石闵的谏言,容不得石遵不重视。 “好。” 石遵很给石闵的面子,又道:“朕听闻王平、卫峥二人也已经平定青州的民乱,立下大功。有功,不可不赏。李信加封宛城侯,冠军将军,食邑一千户;王平加封黎阳侯,戎昭将军,食邑八百户;卫峥加封即墨侯,平戎将军,食邑八百户。余者各部,按功绩封赏。李、卫、王三人之部众,即日进京,不得有误。” “陛下圣明!” 众所周知,李信、王平、卫峥三人都是石闵的亲信,麾下之大将,石遵如此封赏,还让他们班师回朝,无疑是增加了石闵的势力。 不过石遵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方面,他忌惮于石闵如今的威势,另一方面,石遵刚刚登基,根基不稳,祸乱刚刚平定,不服者甚众,石遵还需要仰仗石闵给他排忧解难。 这个大朝会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君臣都饥肠辘辘,这才作罢。 还有许多政事尚未解决呢。 石遵刚刚下了朝,坐回御书房,还没来得及用午膳,便听见内侍进来禀告,魏王石闵求见。 “宣。” 石遵放下筷子,并且让人加了一副碗筷。 “陛下。”石闵向石遵行了一礼,并不是跪拜之礼,而是简单的作揖。 “魏王来了。坐,与朕一道用膳吧。” “谢陛下。” 石闵随之坐到石遵的对面去,神态并不拘谨,也不显得倨傲,而是不卑不亢,云淡风轻。 石遵随手切了一块羊腿上的肉,咬在嘴里咀嚼,一边吃着一边询问道:“魏王,这才刚下朝你便来见朕,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在大朝会上说吧?” “陛下明鉴。” 石闵微微颔首道:“陛下,臣确定有一些事情,想要与陛下商讨一下,也需要得到陛下的首肯。” “请讲。” “陛下认为,我大赵国现在的军力,足够强盛吗?”石闵问出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石遵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魏王,汝何出此言?我大赵的军力若不强盛,何以谓之强盛?天下列国,诸如晋、燕、代、凉、成汉、仇池,莫不敢直视我大赵之兵锋也!不是朕吹嘘啊,当此时,除了晋、燕之外,我大赵若是真的想灭一国,绝对手到擒来!” “陛下此言大谬!” 石闵摇摇头道:“陛下,诚如你所言,我大赵国的军力的确强盛。但,这是大赵的军力强盛,不是陛下的军力强盛!” “……” 石遵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道:“魏王此言……何意?” “王即国家。自古以来,国君便是江山社稷,照这说法,陛下便是我大赵国,但为何臣还要说大赵的军力强盛,却并非是陛下的军力强盛呢?” “陛下,臣此言绝无二意。臣想说的是,经过连年的战乱,朝廷的几次内耗,朝廷的军力已经被极大的削弱,反而坐大了各个地方诸侯的势力,诸如姚弋仲、蒲洪、石冲、石苞等人,麾下莫不是有十余万之众,坐镇一方,横征暴敛,隐隐有不服朝廷,自成一国之势!这,也是适才臣为何在朝堂上谏言陛下,将王平、李信等人的部众班师回朝的缘故。” 闻言,石遵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事实上,石遵不是傻瓜,他很聪明,头脑很灵光。 作为一个上位者,石遵怎能看不出其中的险恶? 无论是石闵,还是蒲洪、姚弋仲他们,石遵都信不过! 但是,帝王心术,御人之道,首在均衡。若是臣子们都和和气气的,便是臣权大于君权,大权旁落,这是石遵最不愿意看见的。 石遵之所以同意石闵召回李信、王平他们的部众,就是想要仰仗石闵的势力,与地方诸侯进行对抗,达到威慑的效果。 “魏王欲何为?” “陛下,臣想请你下一道诏令,对各部兵马进行整编,精兵简政。我大赵这些年来屡屡征战,穷兵黩武,兵马扩充了一倍不止,而朝廷的财政早已不堪重负。军中的兵员良莠不齐,而且党派林立,泾渭分明,这不利于陛下调兵遣将。” “精兵简政?” 石遵的眉头一皱:“魏王,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是如此做?其中凶险,不亚于如履薄冰啊。” “陛下,臣已经盘算过了。当前,朝廷的各部兵马,大概有五十万之众!屯于各地,或者就近驻扎于邺城,而这些兵马,良莠不齐,老少皆有,战力有些低下。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五十万兵马,朝廷养得起,但不能纵容下去了。” “臣恳请陛下下达裁军的诏令,裁撤二十万的军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二十万?!” 石遵吓了一跳! “魏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二十万的军队啊!朝廷若是只有三十万的军队,何以震慑诸侯,何以扫灭列国,一统天下?” “陛下。”石闵沉声道,“此事,必须由朝廷牵头。朝廷开了这个口子,便可以命令各地诸侯,按照一定的比例裁撤兵马,举国上下,精兵简政,如此一来,陛下可以趁此机会,削弱地方诸侯的势力,彻底掌控兵权。” “不可。”石遵断然拒绝道,“此事,魏王休要再提。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我大赵便有可能万劫不复!而且现在时局混乱,怎可随意裁军?” 石遵可不是傻子,赵国的形势如此混乱,下达这么一道“裁军”的诏令,岂不是便宜了石闵?而且,这样一来,作为发起者的石遵必然被各地诸侯记恨,说不定又要引发几场叛乱呢! 石闵对此无所谓,反正只是试探一下石遵而已。 石闵垂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请讲。” “国之强盛,首在人才。过去我大赵国重武,征战频频,而民力枯竭,府库空虚也。为何民乱屡禁不止?盖因黎庶已经被逼上绝路,已经活不下去了。治国,治理地方都需要人才,所以臣恳请陛下,颁布招贤令,设立招贤馆,便如同当年的曹魏武帝一般,招贤纳士,不问出身,不论高门还是寒门,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可入仕,皆可有用武之地。” “这……好,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石遵想了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谢陛下。” 事实上,自石勒开国以来,羯赵国从未真正重视过人才。 石勒还算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且不说其残暴的一面,在用人这一方面,石勒还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的。 石勒重视教育,在段部鲜卑和乌桓都相继归附支持自己,王浚势弱,领下司州、冀州等地安定,人民开始缴纳租税时,在当地设立太学,以明经善书的官吏作文学掾,选了部下子弟三百人接受教育。 后来,石勒又在襄国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训等十多间小学,选了部下和豪族子弟入学。石勒更曾亲临学校,考核学生对经典意义的理解,成绩好的就获奖赏。 石勒称赵王后,命支雄和王阳为门臣祭酒,专掌胡人诉讼,命张离、刘谟等人为门生主书,专掌胡人出入,且禁制胡人欺侮汉人,以胡人为国人。另又迁徙三百家士族到襄国,置崇仁里让他们聚居,又置公族大夫统领,实行胡汉分治。 石勒亦重视修史工作,命任播、崔濬为史学祭酒,又命记室佐明楷、程阴、徐机撰写《上党国记》,中太夫傅彪、贾蒲、江轨撰写《大将军起居注》,参军石泰、石同、石谦、孔隆撰写《大单于志》。称帝后又擢升五个太学生为佐著作郎,记录时事。 石勒又行考试机制,初建五品,由张宾领选举事。后又定九品,命左右执法郎典定士族,并且副任选举职能。又令僚佐及州郡每年都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后来更以王波为记室参军,典定九流,始立秀、考试经的制度。又于称帝后命各郡国设立学官,每郡都置博士祭酒二人,学生一百五十人,经三次考试后才毕业入仕。 在政治上,石勒还求贤纳谏。 建平二年(331年)三月,石勒将营建邺宫,准备迁都于此,而廷尉续咸上书切谏,石勒怒,欲杀之。徐光力救,劝勒不可因直言而杀列卿,石勒叹息说:“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岂不识此言之忠乎,向戏之耳。”虽然石勒停建邺宫是暂时的,但他还是赐予续咸绢百匹、稻百斛,以为奖赏。 并且,借此机会下令与公卿百寮,每岁推荐贤良方正、直言秀异、至孝廉等各一人,所考试的答策为上第者拜官为议郎,中第者为中郎,下第者为郎中。并令“其举人得递相荐引,广招贤之路”。 石勒的招揽人才,重用贤能,可说是经常的和一贯的。他早期就成立了君子营,从实践中认识张宾确有出人之才,于是就重用他,并且用而不疑。 第202章 稷下学宫 “此外,臣还想奏请陛下,设置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石遵愣住了。 “是的。陛下,光有招贤令、招贤馆可能还不足以使得朝廷招揽天下贤才!但是有这稷下学宫,必可使大赵之人才储备更胜往昔,乃至于用之不竭也!” “愿闻其详。” “陛下,稷下学宫,效仿于战国时齐国的稷下学宫。齐桓公田午立稷下之宫,设大夫之号,招致贤人尊宠之……” “这个典故朕知道。”石遵读过四书五经,涉猎过史籍,“当时,由于田氏代齐的时间还不久,新生的封建政权有待巩固,而人才又十分匮乏。于是桓公田午继承齐国尊贤纳士的优良传统,在齐都临淄的稷门附近建起了巍峨的学宫,设大夫之号,招揽天下贤士。这时的稷下学宫尚属初创阶段。只是到了齐威王、宣王之际,随着齐国国势的强盛,才得以充分发展达到鼎盛阶段!” “不错。”石闵赞赏地看了石遵一眼,说道,“齐威王当政,在邹忌等人的辅佐下,采取革新政治、整顿吏治、发展生产、繁荣经济、选贤任能、广开言路,扩建稷下学宫等一系列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措施,终于使齐最强于诸侯,稷下学宫也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新阶段。” “陛下啊,齐宣王在位的时候,综合国力迅速壮大。齐宣王在位期间,借助强大的经济军事实力,一心想称霸中原,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为此,他像其父辈那样广招天下贤士而尊宠之,大办稷下学宫。为稷下学者提供优厚的物质与政治待遇,‘开第康庄之衢’,修起高门大屋,政治上,授之上大夫之号,享受大夫的政治地位和政治待遇。” “勉其著书立说,展开学术争鸣,鼓励他们参政、议政的热情和积极性,吸纳他们有关治国的建议和看法。因此,吸引了众多的天下贤士汇集于稷下。” 《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说:“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次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是以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 这即是说,继齐威王时稷下学兴盛之后,齐宣王时再度兴盛起来,而达到鼎盛时期。 这种盛况,既是齐国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的产物,也是当权者重贤用士,思想开放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石遵点了点头,不禁喜形于色:“如此甚好。魏王,这稷下学宫一旦设立,天下贤才必定进入稷下学宫,尽入我赵国也!” “陛下!”石闵一脸恭维地道,“到时候,陛下肯定是被世人传颂,人人交口称赞的贤君明主!” “好!魏王,建造稷下学宫,招贤纳士的事情便交由你处理,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谢陛下!” …… 正阳门,城门口。 此时此刻,城门边上贴着一张告示,白纸黑字,边上还有几个负责维持秩序,手持长枪的甲士,一个识字又大嗓门的军官在那里喊话。 “诸位且听着!……” 城门口顿时就有许多人过来观看,不管是游学的士子,吆喝的贩夫走卒,闲来无事的升斗小民,还是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都人头攒动地挤到那里,去看看朝廷颁布了什么新的政令。 “陛下诏令: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 “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变得而用之。” 有大字不识一个,目不识丁的小民摸着脑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求贤令!” 旁边的一个士子道:“朝廷颁布求贤令了。” 这求贤令,翻译过来就是:自古以来开国和中兴的君主,哪有不是得到有才能的人和他共同治理国家的呢?当他们得到人才的时候,往往不出里巷,这难道是偶尔侥幸碰到的吗? 不! 只是执政的人去认真访求罢了!当今天下还未平定,这是特别要访求人才的最迫切的时刻。“孟公绰做赵、魏两家的家臣才力有余,却不能胜任像滕、薛那样小国的大夫。”如果一定要所谓廉士方可使用,那么齐桓公怎能称霸当世! 现在天下难道没有身穿粗衣而怀揣真才干像姜子牙那样在渭水边钓鱼的人吗? 又难道没有像陈平那样蒙受“盗嫂受金”污名还未遇到魏无知的人吗? 你们要帮助我发现那些地位低下而被埋没的人才,只要有才能就推荐出来,让我们能够任用他们。 此时此刻,邺城的各个城门口都已经张贴了求贤令,剩下的,已经广而告之,正在往赵国的四方奔袭而去。这求贤令便如同一张大网,相信很快就能张贴在赵国的各个大小城邑,乃至于乡里之间。 现在的石闵,与庾文结伴而行。 庾文看见这求贤令,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这好端端的,赵皇为何求贤呢?” “人才嘛,多多益善。人才对于国家而言,那是不可或缺的,赵国多猛将,最缺乏的,就是能够治国安邦的人才,甚至是治理地方的人才都很少。庾小弟,赵国这天,是要变了。” 庾文叹了口气道:“确实是要变天了。原本以赵国的军力,可谓是天下无敌,眼下又有这求贤令,可想而知,天下许多贤才闻之,必将争先恐后地涌入赵国,涌入邺城。天下的贤才何其多也,其中怀才不遇者更多。这个事情若是被赵国办成了,只怕这天下,迟早要落入羯人之手啊。” 石闵微微颔首:“自魏晋以来,所推崇的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导致国家的人才大量流失,现在朝廷此举,确有开一先河之魄力,相信再过不久,那些怀才不遇的人才就会进入邺城了。” “庾小弟,我听说招贤馆已经开始招贤纳士,稷下学宫还在建造阶段,你我何不去一试?” 不曾想,庾文断然拒绝道:“庾文宁死,不可折身事胡虏。” 第203章 王猛 “大王,侍中徐统求见。” 这一日,石闵正在府衙内批阅奏牍,便听见花木兰小跑进来禀告。 哦?徐统? “请进来。” “诺。” 石闵与徐统同朝为官,对于此人,石闵还是颇为敬重的。徐统官至侍中,为人谦和,擅于中庸之道,是典型的黄老学术的代表人物,其门生故吏可不少。 石闵作为汉人在羯赵国的领军人物,赵廷之内的汉臣,他自然一个个都认得。这个徐统,与石闵没什么交情,但是与人为善,终究不是什么坏事。 侍中,秦始置,是列侯以下至郎中的加官,没有定员,为丞相之史,以其往来东厢奏事,故谓之侍中;西汉时又为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西汉武帝以降,地位渐高,等级直超过侍郎;魏晋以后,侍中往往成为事实上的宰相;唐宋该职得以沿置以至元;元以后废止。 所以说这个徐统的官职和权力可不小,与宰相都大同小异的。 石闵随即起身相迎:“徐大人,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 “哈哈哈,魏王客气了。” “徐大人,请坐。来人,看茶。” 石闵随之与徐统对席而坐。 “徐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难道没事就不能到魏王你这儿讨一杯茶水喝吗?”徐统眯着眼睛笑道。 “徐大人说的哪里话?您老能来,使孤王这里蓬荜生辉,没事,咱们可以常走动嘛。”石闵一点都不倨傲。 徐统微微颔首道:“魏王,实不相瞒,今日老朽前来,还真是有一事要禀告给你的。” “请讲。” “魏王最近受陛下之命,负责招贤馆、稷下学宫的事情,想必是忙得很吧?” “能为招贤纳士而忙活,孤王幸甚至哉。” “魏王果真爱贤也,看来老夫这一趟没有白走。” “噢?难道徐大人此来,是有贤士举荐?” 石闵愣住了,徐统可是堂堂的侍中大人,举荐贤才,直接上书石遵就可以了,甚至,在他徐统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安排几个小官还是可以的。 难不成,徐统要举荐的人很厉害?还要授予极高的权位? 石闵猜得没错。 徐统说道:“是的。魏王,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老朽作为侍中,为国举荐贤才,责无旁贷。前两日,老朽在宴会上见一人,甚奇之,此子之象,贵不可言,而观其言行举止,落落大方,谈吐不凡,非以人中龙凤,国士无双不能誉之。” “能得到老大人如此高的评价,其人必是有真才实学的!”石闵当即眼前一亮,“此人是谁?现在身在何处?” “此人名唤王猛,原籍晋国北海郡剧县(今山东潍坊寿光东南)人,后移家我赵国魏郡。” “王猛?!”石闵傻眼了。 “怎么,魏王认识此人?” “不,不认识。”石闵摇摇头道,“请老大人继续说。” 徐统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魏王啊,不是老朽胡说,而是此子之相,当真是老朽从未见过的。这个王景略,不过弱冠之年,为人谨严庄重,深沉刚毅,胸怀大志,气度非凡。他与鸡毛蒜皮的琐细之事绝缘,更不屑于同尘垢秕糠打交道,因而经常遭到那些浅薄浮华子弟的白眼和耻笑。王猛却悠然自得,我行我素!” “他游学到邺城,老朽观其不凡,故而召请他为功曹(郡守或县令的总务长官,掌人事并得参与政务)。不料王猛遁而不应。” 徐统忧心忡忡地道:“魏王,此子有大才,若不能为国所用,恐为祸患啊。” “老大人,孤王知道了。老大人素有识人之明,这一点孤王还是知道的。这样吧,孤王随后会派出人手去搜寻这个王景略,请老大人放心。” “如此,那就拜托魏王了。” 王猛,终于出现了吗? 石闵的心情有些激动,难以平复。 王猛是谁啊?那可是十六国第一名相,可以比肩商鞅,被称作“功盖诸葛第一人”的牛掰人物! 在原来的历史上,王猛辅佐苻坚扫平群雄,统一北方,被称作“功盖诸葛第一人”。王猛为政着重以法治国,赏善罚恶,故此虽如强德等权贵犯罪亦敢于处以极刑,而有贤才的人王猛亦会加以提拔。而其本人亦着重善恶,小恩必还,亦睚眦必报,故当时有人以此去批评他。 现在,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偏差,彻底崩坏了。 不过对于王猛这个人,石闵是志在必得的。如果得不到,便毁掉他! 让石闵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的王猛,此时此刻正在一家客栈里,与他的谋臣秦牧聊天。 “师兄,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 秦牧看着眼前的这个英俊魁伟、雄姿勃勃的青年,不禁微微颔首,说道:“我过得很好。景略,你呢?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如何?” “师兄,我已经开始游学了,历时一年多,师父亦是漂泊不定,了无音讯的。此来邺城,没想到能见到师兄你,真是太好了。师兄,你这是……入仕了吗?” 看着秦牧的衣着打扮,王猛不禁有些疑惑。 秦牧偏重于武略,自小习武,学习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道,所以早在出师前,秦牧便是一副游侠的打扮,仗剑而行,不曾想几年后这一见面,秦牧已经改头换面。 依稀白衣,腰挂玉佩,风度翩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士族的公子哥呢! 秦牧笑着道:“我早年便入仕了。” 王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讥讽的话。换作一般一腔热血的汉家学子,羞于与胡虏为伍的话,可能早就出声讥讽了。 但是王猛没有。 在这个乱世中,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无论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都是这般的道理。他们这些人学的的本领,若是没有用武之地,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至于民族概念,他们不是没有,只是较为淡薄。 王猛生于剧县,晋国治下,却还是跑到羯人统治的赵国来,不就是为了谋一条生路,也好出人头地吗? “师兄现居何职?” ”大都督府一长史。” 长史,其执掌事务不一,但多为幕僚性质的官员,亦称为别驾。 长史最早设于汉代,当时丞相和将军幕府皆设有长史官,相当于现在的秘书长或幕僚长,将军下的长史亦可领军作战,称作将兵长史,(著名的班超即是将兵长史),除此之外,边地的郡亦设长史,为太守的佐官。 其后魏晋南北朝时州郡官员底下多设长史。唐代州刺史下亦设立长史官,名为刺史佐官,却无实职。亦称为别驾;但大都督府的长史则地位较高,甚至会充任节度使。 明清时代的长史设于亲王、公主等府中,执管府中之政令。 大都督府的长史? 王猛愣住了。 这个长史应该秩比二千石,地位高于一般郡守,相当于三品大员的存在啊!毕竟石闵这个大都督,可是武将之首,秦牧作为他的长史,其尊宠可见一斑! “师兄竟然是魏王驾下的长史。” 第204章 内忧 “难怪……”王猛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地道,“魏王年纪轻轻,便霸绝天下,短短数年之间,击燕、伐晋、破代、征凉,扫灭石宣、石世之乱,无往而不利,战功赫赫,想必师兄你在其中出了不少谋略吧?” “景略,汝此言差矣。” 秦牧笑着道:“吾多谋略,然则我家大王更多奇策也。即便没有我秦牧,魏王想要立下这诸多的功勋,亦是不难。” “愿闻其详。” “吾是在魏王伐代之时遇得明公的。我依稀还记得,魏王那时对我说的话:当今天下大乱,四海鼎沸,你又能去哪里呢?我看你武艺非凡,非等闲之辈。不如跟随我吧!就这样,我投效军旅,成为了魏王的幕僚。” “魏王当真有如此魅力?值得师兄追随吗?” “哈哈。景略,还记得在出师之前,为兄对你说过的话吗?秦牧这一生,非明主不侍奉!当今天下,堪称明主者又有几人?苍茫大地,谁主浮沉?魏王懂我,用我,信我,待我若手足,若我秦牧为商君,魏王便是秦孝公;若我秦牧为张子房,魏王便是汉高祖;若我秦牧为郭嘉,魏王便是曹孟德;若我秦牧为诸葛孔明,魏王便是刘玄德!” 秦牧掷地有声地道:“景略,魏王身上有着许多吸引人的地方。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普天之下,若是连魏王都不能复我汉家社稷,一统天下,百年之内,便无一人可以!” 闻言,王猛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师兄,没想到你对魏王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吾虽游学,但自问对于天下大势还是略知一二的。魏王,固然为雄主,但是其心志如何,其治国之能力如何,还有待考究。这且不说,北方除了西凉一隅,余者皆为胡人国家,汉家当兴,五胡焉能不群起而攻之?” “固所愿耳。” 秦牧云淡风轻地道:“景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三五年之内,北方必有大变,而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猛心下了然。 看来三五年之内,羯赵国就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就是以石闵为首的汉人势力强势崛起,建立起又一个称霸北方,傲视天下的汉人国度。 “师弟,我诚心邀请你,投效于魏王的麾下吧。魏王乃明主,如今的形势,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普天之下,举目四顾,除了魏王,谁人可主华夏神器?” 秦牧肃容道:“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不论是治国安邦,还是统兵作战,或者是运筹帷幄,你都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而且,你的思维异于常人,重于刑名,通法释义,正是魏王所渴求的天下大才,正是时代所渴求的救世主!景略,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王猛不禁有些意动,但是心中还有一些顾虑。 “师弟啊,你还在犹豫什么?” 过了良久,王猛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师兄,多谢你的美意。奈何小弟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师兄啊,你自幼入师门,学习纵横之道,但我只是半路出家,虽常年来手不释卷,孜孜不倦,但仍觉得自身有不足之处。现在入仕,恐才能不足以肩负重任,而且小弟自有鸿鹄之志,现在魏王只怕还给不了我施展的余地!” 秦牧蹙眉道:“你还想隐居?” “是的。我准备继续隐居于西岳华山,有朝一日,魏王能给小弟一个用武之地,小弟便会出山。至于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听到这话,秦牧没说什么。 华山,是秦牧与王猛的师门所在之地,许多高人名士隐居的地方。 回去之后,秦牧便跟石闵说了此事,没能挽留住王猛这位大才,秦牧深表遗憾。 没成想秦牧与王猛竟然师出同门,石闵不由得有些感慨。招揽王猛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石闵却不急于一时。 石闵很清楚,现在的他还不能给王猛施展本领的地方,王猛为政着重以法治国,赏善罚恶,是一位商鞅一般的法家人物,非丞相之位,不足以有其用武之地。 原本石闵还寻思着,得不到王猛便毁掉他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历史上的王猛,可是直到苻坚拜访,这才出山的,此前一直窝在华山钻研学问,打磨自身。 石闵礼贤下士,虽求王猛而不得,但三顾茅庐,只怕王猛都不肯出山(王猛自己说现在他的才能还不足以治国安邦,富国强兵,而且石闵给不了他王猛施展的余地)。 于是,石闵又差人,等王猛抵达西岳华山之后,送去美酒十坛,各类书籍,包括四书五经,先秦诸子百家之经典、孤本在内的书籍,装了整整五车,统统送给王猛。 石闵如此礼贤下士,一时之间,声名远扬。许多人都纷纷投效到石闵的府中,做了他的门客。 …… 幽州,蓟城。 月明星稀。 沛王府中,此时灯火通明,在恍若殿堂的客厅之内,更是坐着几十个人,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等到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沛王石冲便挥了挥手,支使陪侍的姬女和舞姬、乐师下去,随后便道:“列位,在场的都是我幽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达官显贵,今日,孤王要跟你们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众人都凝神屏气,等待石冲发言。 “石遵谋逆,犯上作乱,杀害少帝自立为帝的消息,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 石冲脸色一沉:“石世是秉承先帝的旨意继位的,石遵专横地把他废黜并杀掉,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孤王决定起义兵,传檄于四方,讨伐专横跋扈,大逆不道的石遵,你们愿意追随孤王吗?” 幽州,是赵国的北大门,负责戍卫燕、代两国之交界,各处要塞,都驻扎重兵。 原本幽州是征北将军张贺度都督军事的,但是,后来燕公石斌巡视到幽州,燕公石斌督察北边州郡,他喜欢打猎,经常佩挂城门的钥匙出入。 征北将军张贺度经常规谏他,石斌发怒,羞辱张贺度。 石虎听说后,让主书礼仪持符节监察石斌。石斌杀死礼仪,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调集护卫人员驰马禀报石虎。石虎派尚书张离率骑兵追赶石斌,打了他三百鞭,解除官职归家,并诛杀他的亲信十多人。 当时的张贺度也被解职,于是石冲当了镇北将军,驻防蓟城,算是一位权力不小的诸侯。 听到石冲的话,在场的官员都面面相觑,没一个敢说话的。 石冲又道:“孤王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但是石遵之举,太寒人心,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如此虎狼之君,怎么值得大家追随?怎么值得大家效命呢?” 众人都在心里腹诽,论起残暴,你石冲好不到哪儿去!石虎诸子,无一不是横征暴敛,草菅人命的! 绕是如此,众人觉得这是扳倒石遵,然后从龙上位的大好时机。 将领陈暹起身道:“大王,彭城王谋逆,天理难容。如今起兵,正是顺天意,承民心之举,臣下不才,愿率部众五千人投效大王麾下!解国家倒悬之急!” 关于石遵谋逆天理难容,历史上还有那么一件趣闻轶事。 石遵继位的第七日,狂风拔起树木,雷声大作,天降冰雹,大如盂钵。太武殿、晖华殿失火,诸门观阁荡然无存,其中乘舆服饰及御用物品大半被烧,火焰冲天,钟鼎乐器等都化为灰烬,大火燃烧了一个多月才熄灭。 雨血流遍邺城。 “好!”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宁北将军沭坚又道:“大王,算我一个!” 随后,在场的文武大员都纷纷起身,表示愿意出人出钱,对于石冲起兵勤王,拨乱反正的事情鼎力支持。 “好!” 石冲很激动,拍案而起,言道:“孤王的檄文已经拟好!命令内外严加戒备,孤王要亲自出征去讨伐他!” 第205章 阵战 八月十五日,石遵登基不过十五日,沛王、太保石冲便在幽州起兵,战火又起。 石冲留下宁北将军沭坚守卫幽州,自己率领五万士兵自蓟城南下,并将讨伐石遵的檄文传递到燕、赵之地。 石冲每到一地,人们都云集而来,等到抵达常山,兵众已有十多万! 不得不说,石虎诸子相残,还是很有看头的。此前的石邃欲弑父,石宣杀弟弟石韬,还犯上作乱,想要弑杀君父石虎,这两个都翻车了。 直到现在,石遵起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明目张胆地将年幼的新皇石世赶下台,自立为帝,过了没多久还杀了石世及其母刘氏,这是为人诟病的事情。 现如今,沛王石冲抓住了这个把柄,愤而起兵,倒是得到了不少好事者的支持! 天下已经乱成一锅粥,各地大大小小的诸侯都在见风使舵,哪里起事,他们便去哪里搞事情。 邺城,建章宫。 “该死的石冲!糊涂!蠢才!” 刚刚登基的皇帝石遵怒气冲冲地骂着石冲,把桌案上的奏折都横扫一空,但是都难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恍若一头发狂的公牛,两只鼻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气得不行。 “陛下息怒!”在座的,便是石遵的心腹谋臣,孟准、王鸾和王璩三人。 “你们让朕如何息怒?”石遵余怒未消地道,“石冲这个蠢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帝信任他,将守卫幽州的大任托付给他,可是他是怎么做的?本应该守备鲜卑人的兵马,本应该进击鲜卑人的兵马,现在都成了叛军,都来造反了!” “朕自问待他不薄啊!封了他做沛王、太保,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陛台下的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石遵终于缓过气来,又道:“你们都说说看,石冲起兵造反,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石遵真的是气不过,造反的怎么都是自家的兄弟?石虎诸子中,掌握兵权的可不少,在朝中的还好说,被外放出去的,便是一方诸侯,山高皇帝远,石遵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石遵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起兵造反的,是他的兄弟! 最有谋略的王鸾出声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命大都督石闵出兵,率领精锐士卒讨伐石冲。石冲的军队正在苑乡驻扎,会盟诸侯,附逆的军队已经有十余万,不容小觑。为了避免形势再一次恶化,必须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叛乱。” 闻言,石遵冷静下来,又道:“非要以暴制暴不可吗?” “陛下,叛逆,毕竟是叛逆。造反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怎可徇私包庇?” 石遵叹了口气道:“朕与石冲乃是兄弟,他麾下的军队又多为我羯人的勇士,自相残杀,伤的是我羯人的元气,是我赵国的元气啊。朕于心何忍?” “陛下有何主张?” “此事,必须要有稳妥的准备,最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朕打算下达一道大赦的诏书,只要石冲能够悬崖勒马,朕可以既往不咎,封他做征北将军、太保,幽州的渔阳、广宁、上谷、燕郡、范阳五郡可以作为他的封地,其余附逆者,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这是不是对沛王太过放纵了?” 石遵摇摇头道:“朕很了解,朕的这位王兄的性格。石冲为人贪婪,优柔寡断,做事情他总是瞻前顾后的,朕予重利,他一定会怦然心动的。” “可是……陛下,当此时局,难保沛王不会被手下的人蒙蔽,不会被更大的利益所蒙蔽啊。” 王鸾口中的“更大的利益”指的是什么,石遵很清楚。 但石遵肃容道:“朕知道。所以朕决定恩威并施,一面向石冲派遣使者,劝说他弃暗投明,一面命令石闵、李农迅速出兵!有我大赵战神在,朕何惧之有?” …… 苑乡。 与石遵实行大赦的诏书一道传达到这里的,还有石闵、李农率领精锐士卒十万人,已经出漳河大营,浩浩荡荡地北上的消息。 石冲甚为惶恐:“列位,石遵与石世都是孤王的弟弟,死去的已无法复生,为什么还要再互相残杀呢!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吗?孤王欲返回蓟城,诸位以为如何?” 石冲这是怂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部将陈暹当即道:“大王,彭城王石遵杀君夺位,自立为帝,罪大恶极!虽然君主您要挥旗北返,但我还将继续南进,等到平定京师,擒获了彭城王,然后再来恭迎您的大驾!” “我等都愿追随陈将军!”众将都轰然唱诺。 他们可不傻,谁知道这是不是石遵的缓兵之策?万一他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岂不是要被石遵逐个击破? 见状,石冲还有一些犹豫,便道:“好!诸公襄助孤王之情,孤王无以为报,生擒石遵之日,孤王一定重重地奖赏你们。” 石遵和李农率领的赵军迅速杀到,为了打消石冲的顾虑,部将们都请命,主动出击。于是官军与叛军交战于平棘。 平棘,官军战营。 “秦牧啊,依你看,此仗咱们应该怎么打?”石闵与秦牧对席而坐,正在询问自己的长史大人战法。 秦牧眯着眼睛道:“大王,你与石冲曾同朝为官,想必有过交际,不知这个石冲是什么样的人?” “石冲的为人?”石闵的眼皮子翻了翻,不禁撇嘴道,“此人志大才疏,优柔寡断,性情之暴虐不下其父,不得军心、民心,其母出身羯人贵族,这才使他得到了石虎的一点重视,得以担任镇北将军的职务。” “这么说,石冲是一个庸才?” “呵呵,说庸才还是抬举他的。”石闵一脸不屑地道,“不是孤王小觑石冲,而是他石冲着实是蠢货一个,酒囊饭袋!莫说石遵让我出兵十万人,便是五万兵马,孤王都有信心战而胜之!” 秦牧笑着道:“臣明白了。大王,看来此战必胜。” “话虽如此,但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尽量减少伤亡,孤王哪能不乐意?” “大王,若石冲果真是这样的愚蠢,这样的无能,不如直接下一道战书给他,邀他明日一早,跟我们光明正大地来一场决战!” “阵战?”石闵愣住了。 “秦牧啊,这阵战可是伤亡最高的战法。” “若表面阵战,实为断其粮秣,断其后路呢?” “你是说,平棘城?” “哈哈!知我者,莫过于大王也!” 第206章 平棘之战 “陈暹,石闵下了战书,邀孤王明日一早,在黄河之滨决一死战。你认为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接到石闵的战书后,石冲随即将陈暹找来议事。 “大王可知道官渡之战?” “官渡之战?”石冲愣住了。 “是的。当年的官渡之战,曹操军与袁绍军相持于官渡(今河南中牟东北),在此展开战略决战。曹操奇袭袁军在乌巢的粮仓(今河南封丘西),继而击溃袁军主力。曹操以两万左右的兵力,出奇制胜,击破袁军十万!贵在奇胜!现在石闵如此,可能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石冲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陈暹,你的意思是说,石闵邀战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奇袭我军在平棘城的粮仓吗?” “大王,石闵的邀战不一定是假的,但是其目的必在平棘城!” “那孤王要不要应战?” “应,大王必须要应战。平棘城既是我军的后方根据地,又是全军之粮秣所在地,不容有失。大王,此一战,如若操作得当,咱们未必不能将计就计,趁机大破石闵的军队啊!” “愿闻其详。” “我军,现在大概有十四万兵马,远多于石闵军。明日一早,大王可率十万兵马到黄河之滨,与石闵军决战,不求击溃,但是一定要拖住敌军的步伐。剩余的军队,二万人留守平棘城,二万人秘密进驻平棘城外的石门山,待敌军的奇兵杀到平棘城,可里应外合,歼灭石闵军的这股奇兵,得一大捷!” “好!” 将计就计,果真妙计! 翌日,石冲军与石闵军同时擂鼓进军,赶到黄河之滨排兵布阵,剑拔弩张,都准备大干一场。 两军摆开方阵,互相嘶吼、示威、呐喊,旌旗猎猎,金戈铁马。 石闵军摆开二十个大的方阵,浩浩荡荡,声威震天。 方阵是古代军队作战时采用的一种队形,是把参战部队(车、步、骑兵等)按照作战要求排列的阵式。 一般按古代军队的编制,以伍或队为基础,组成包括中军、左拒(矩)、右拒(矩)在内,形成方形或长方形。根据作战规模的不同,能大能小,大方阵可达万人以上;按照不同的作战情况,内容有多有少,有分有合,“分如掣电,合如乌云”。聚散率然,变化多端。 可以说方阵是古代一种适应各种情况的用兵方法,所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等到两军都排兵布阵完毕,石闵这才派出一员小校到两军阵前喊话。 “沛王何在?我家大都督请沛王阵前一会!” 闻言,正在战马上坐着的石冲,不禁与身边的陈暹对视一眼。 “石冲,看来你猜的没错。石闵这是在拖延时间。” 陈暹笑了笑:“大王尽管去与魏王阵前一会。平棘城那里已经布置妥当,除非敌军十倍于我,不然一时半会,他们绝拿不下平棘城的。” “好。” 说着,石冲勒住缰绳,就要拍马冲出去,却被陈暹喝止:“大王且慢!” “嗯?” “大王,兵不厌诈,两军阵前,若是石闵暴起,欲擒住大王,只怕依靠这十几个卫士无法抵挡。请大王带上精兵二百到两军阵前一会。” “……” “好吧。”小心无大错,石冲固然是一个酒囊饭袋,但是他还听得进谏言。 而且石闵号称“天下第一勇士”,勇冠三军,若是他突然暴起,擒下石冲,只怕身边的这十几个卫士都无法挡住。 看着对面“轰隆隆”地冲过来二百名叛军锐士,李农不由得有些担忧:“魏王,石冲带了这么多卫兵保驾护航,依我看,不如你也带上百名精兵去赴会吧。” 石闵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不必。” 石闵自恃武艺高强,他仗着一杆双刃矛,胯下又有汗血宝马,赤马朱龙,可以说他完全可以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即便不敌,石闵足以全身而退。 石闵带着十几名亲兵,便奔着两军阵前而去。 在两军阵前设下一张矮桌,两个蒲团,一壶好酒,两只酒碗,石闵与石冲便对席而坐。 这是古老的战争礼仪,只不过自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代以来,已经罕有人去遵守这种礼仪。 “仁义”的宋襄公可是一个前车之鉴,墨守成规对于兵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兵不厌诈! 中国古代战争只有在春秋以前才会下战书约战,击败对手后一般会释放俘虏。到了春秋后期,这种战争历礼节就渐渐消亡了,各国在战争中都是无所不用其及。 尤以战国时期战乱频频,战争以消灭敌国为目的,最为暴乱。如秦白起于伊阙之战杀韩魏联军24万人,于长平之战坑杀赵军45万人。在这样暴虐的情况下,战场规则被完全抛弃。 为威吓敌方,常常坑杀敌军俘虏,或将阵亡敌军首级砍下堆成“京观”,甚至屠杀平民。 此后由于儒学“仁”的思想影响,直到唐代,大规模屠杀俘虏的记载方才少有耳闻(最后一次屠杀10万人以上的记载是唐薛仁贵“三箭平天山”后将放下武器投降的10万西突厥军尽数坑杀)。 总而言之,中国古代战争可以说是极不讲规矩,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中国古代一项不那么文明的交战惯例是:战胜的一方将战败一方阵亡者的尸体堆积在大路两侧,覆土夯实,形成一个个大金字塔形的土堆,号为“京观”或“武军”,用以夸耀武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扫视了石冲身后的二百锐士,笑眯眯地道:“沛王,汝何以如此胆怯?两军阵前,主将相会,或只身一人,或随从二三人,或十数人,沛王现在带精锐二百,难道是信不过孤王?” “哈哈!魏王说笑了。”石冲摇摇头道,“面对猛虎,岂能不小心翼翼?” “沛王,你可知道孤王为何在此战中,还邀你阵前一会?” “不知。还请魏王明示。” “陛下仁慈,不忍手足相残,自相残杀。故而在出征前,陛下还告知于孤王,再次劝告于沛王!沛王,此时此刻,孤王的背后有雄兵十万!” 石闵霸气侧漏地摊开手,指着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大声道:“你若是弃暗投明,还来得及!陛下说了,只要沛王你现在回头,还是沛王,加封太保、征北将军,戍卫幽州,广宁、上谷、渔阳、燕郡和范阳五郡,便可以作为你的封地!” “沛王,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闻言,石冲咬了咬牙,喝道:“石闵!要好好考虑清楚的人是你!在孤王的身后,有精兵强将二十余万!你若是现在命令自己的军队放下武器,归附于孤王,还来得及,孤王定保你不失富贵!” “呵呵。看来沛王你是不掉棺材不落泪了!” “魏王,孤王好言相劝。卿本佳人,奈何助纣为虐?石遵杀弟弑君,不仁不义,天人共愤!你跟着他是没有好下场的!想想吧,先帝在世的时候,待你不薄,让你做了大将军,位及人臣,可是你现在却拥戴石遵这个乱臣贼子?别忘了,先帝立下的遗诏,石世才是后继之君啊!” 第207章 黄河之滨 就在赵国的官军与叛军在黄河之滨摆开架势,准备轰轰烈烈地干一仗的时候,官军的一支奇兵已经渡过黄河的支流,连夜潜入石门山,直扑平棘城。 陈暹猜得没错,官军的确出了一支奇兵,准备奇袭平棘城,其目的便是为了焚毁叛军囤积在平棘城的粮秣,断其后路。 当然了,这是不是官军的战略目的还很难说。 所谓奇兵,便是出奇制胜。若是带的兵马太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踪,便不能称之为“奇”,故而石闵派出的这支奇兵有五千人,主将便是李信。 此时此刻,李信正带着五千精锐藏身在石门山的丛林里,隔着十余里之外,便是眺望可见的平棘城的城墙。 这时,正在耐心等待的李信,等来了一名小校:“将军,大事不好了。平棘城的守军根本不是只有四千人,而是足足两万有余的兵力!而且,在这石门山上还有一座叛军的战营,观其旌旗和声势,不下二三万的兵马!” “好,我知道了。” 李信的眉头一皱,随即便舒展开来。 好在自己没有贸然出击,石闵交给他的命令虽然是奇袭平棘城,焚毁叛军的粮草,但是给了他随机应变的权力,若是碰到埋伏,或者是感觉不妥,李信可以自行终止这场行动。 “李信将军。” 这时,李信刚刚进入一座临时搭建的行辕里,坐下主位,便看见一侧的帘门内,走出一个士卒打扮的青年人。 此人李信认识,正是军师祭酒,魏王府上的长史秦牧! “秦大人?你怎会在此?”李信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秦牧一脸神秘莫测的笑意:“将军,我事先预料到此番奇袭平棘城的军事行动,可能会出现一些差池。现在看来,果真不假,咱们的军营里,必有间谍在给叛军通风报信!” “大人果真神机妙算!” 李信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又道:“秦大人,只是现如今平棘城与石门山的叛军已成掎角之势,即便咱们有内应在平棘城,只怕也难以攻破平棘城,焚毁叛军粮仓啊。” 秦牧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无妨。此前我与大王商议过了,若奇袭平棘城的计划败露,还有一计。” “……” 黄河之滨。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谈了一会儿之后,石冲便有些不耐烦,起身告辞。石闵却出奇地没有劝阻,似乎其目的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擂鼓!进军!” 回到本阵,石冲便打手一挥,下令全军擂鼓出击。 当然了,黄河之滨的平原固然广袤,适合大规模作战,但是十几万大军一拥而上那是不可能的。随着石冲的一声令下,背后的十万叛军将士顿时沸腾起来,战鼓声四起,嘹亮了天穹。 在对面偌大的官军方阵中,有着许多朝气蓬勃的脸庞,李小乙便是其中的一个。 这一战,是李小乙的初战。 李小乙是魏军内黄人,说起来与当今的魏王石闵还是老乡,当然了,魏王的身份何其之尊贵,又怎会与寒门出身的李小乙有什么瓜葛,叙什么桑椹之情呢? 李小乙与诸多的汉家儿郎一样,都十分崇拜自己的统帅石闵! 强者,天生就是让人崇拜,让人敬仰! 李小乙是一个新兵蛋子,刚刚投身军旅不过三个月,操练三个月,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战场,果真险恶,虽然厮杀还没有展开,但是那沉闷的气氛已经让人感到窒息。 正值八月末,天气微凉,秋高气爽,李小乙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长枪,从枪杆上透着一种炙热的感觉,弄得李小乙手心发热、出汗,脸上都不自觉地渗出了汗渍,不知道是紧张、害怕,还是在渴望着什么,或者是天气还有点热吧,反正他的背后都渗出了汗液,有些发凉。 “小乙,不要紧张。”在李小乙的身边,一个手持利剑的精壮士卒宽慰了一声。 “是。” 这人是李小乙的伍长,姓韩,人们都称呼他韩伍长。 “初次上战场,紧张、害怕这种情绪是在所难免的,我见过的袍泽里,被吓尿的都有!哈哈哈哈!所以,这没什么羞耻的。” 排兵布阵的时候,是不允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方阵里也是不能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的。 但李小乙他们所在的部队,是预备役,若是前方没有出现太大的压力,不需要补充兵员的话,那么他们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石闵的目的。 每一次战争,石闵都会带上许多新兵,以此来补充军中的新鲜血液。老兵,精兵强将们都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没有经过血与火的磨砺,如何能打硬仗? “伍长,前方已经开始交战了吗?”李小乙问道。 “是啊。已经短兵相接了。”伍长的表情有些凝重,“不过想来,是轮不到我们上战场了。这一回有大都督亲自出马,精兵强将无数,更有玄甲骑兵、破军营这两大精锐在此,绕是叛军有几十万人马,大都督带着我汉军精锐,亦能战而胜之!” 李小乙不禁两眼放光:“是号称‘汉军第一精锐’的破军营吗?伍长,听说里面的勇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每个人都有着至少百夫长级别的待遇啊!” “哈哈哈。”伍长拍了拍李小乙的肩膀,说道,“不错。破军营的锐士待遇极好,冲锋陷阵的机会很多,但是其选拔极度严苛,不管减员与否,破军营的规模一直维持在一千人!二十万汉军里面,只出一千的破军营锐士!也就是说,二百里挑一!当初我也想进入破军营,奈何实力不济啊!” 此时此刻,官军与叛军已经展开了如火如荼的大战。 黄河之滨的平原固然广袤,但是一时半会儿的,经不起几十万人在这里混战。 叛军率先发起进攻,出精骑五千人,自前阵杀出,这种精骑配合不怎会,因为是各诸侯联军的缘故,来不及磨合,所以各自为战,只待号令一出,便撒开马蹄,向着前方的官军方阵奔驰而去。 石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抬起了手。 “咔咔!……”一阵令人感到牙酸的声音,在前阵的盾牌手,同一时间压上,把手中的长方形盾牌砸到地上,宛如一堵厚实的墙壁,巍然屹立在那里。 “吼!”紧接着,长枪手压上,把手里的长枪压在盾牌上。至于背后的长矛手,则是高举三四米长的长矛,从上往下俯瞰,只见官军的前沿地带,一片长矛如海,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青幽幽的一片! 第208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在黄河之滨响起,响彻云霄,震彻四野! 这已经不知道是赵军的第几次内战,自相残杀的内战!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各自的将领的号令之下,叛军与官军短兵相接,首先发起进攻的是叛军。叛军以五千骑兵横冲直撞,携一股一往无前之势,宛如海啸一般往官军的方阵冲击而去。 “轰隆隆!……”当马蹄踏在盾牌上的时候,发出了一阵阵的巨响,恍若惊涛拍岸。 “啊!嗷呜!”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纷乱的马蹄打在盾牌阵上,不是人仰马翻,就是盾牌被压垮,然后马上的骑士一记突刺,带走了持盾敌人的性命! “冲啊!” “跟我杀!” 天下没有打不破的壁垒。再坚固的盾牌阵也抵不住骑卒强大的冲劲。绕是如此,这阵前的第一道防线,盾牌阵已经减缓了叛军骑军进击的势头! 官军这里,在石闵的发号施令之下,开始撤开盾牌阵,放这五千骑卒进来。 同时,石闵令旗一挥! “索超、文泰!” “末将在!”跟在石闵身边的索超、文泰二将顿时应声而出。 “你二人各率骑兵二千,从左右两翼,迂回包抄敌阵之两侧,只许骚扰,不得恋战!” “诺!” 二将轰然唱诺,随后各自点起二千骑兵,策马奔腾,从官军的两侧杀出,扑向敌军方阵的两翼。 来的好! 石冲虽是酒囊饭袋,但是其麾下也有能征惯战,深谙谋略之人,陈暹便是其中一个。 陈暹道:“大王,敌军两翼旌旗煽动,烟尘滚滚,似有骑卒运动!慎重起见,请大王派出重甲步卒护佑我军方阵之两翼!” “好!” 随着石冲一声令下,叛军派出重甲步卒五千人,分别往军阵的两翼走动。 与此同时,叛军的五千骑卒已经杀入官军飞方阵当中,似乎想从中撕开一个口子,好对官军分割包围。 石闵不慌不忙,官军的战阵再次变化,呈现一个倒三角形。但凡是冲入官军方阵的敌兵,不是被割了马腿,摔得人仰马翻,就是被活生生的拉到地上,然后乱刃分尸! 骑兵对于步兵的优势在于其机动力,宽阔的平原是他们的主场,在这里,骑兵的优势明显大于步兵。但是石闵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任凭这五千敌军骑兵冲入自己的军阵,然后整个方阵都开始变化,步卒配合盾牌手、武士,骑兵游走,挡住了骑卒的势头。 “去死吧!” 一个马上的叛军骑兵挥着长枪,杀死了一名盾牌手,但是随后,一名一手持圆盾,一手拿着长剑的官军武士便挥剑而来,一剑封喉,杀死了敌人。 “噗嗤!” 鲜血淋漓! 从高处俯瞰下去,这五千骑卒陷入了层层包围,以他们的突击力,根本无法突破官军的方阵。而官军的方阵,早在叛军杀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分散开来,叛军的力量开始一点一点的消耗,最终如石沉大海,没了声息。 而文泰和索超所率的二千骑兵,受到了叛军重甲步卒的顽强抵抗。官军骑军没敢硬碰硬,只是在那里弯弓射箭。 眼看着叛军已经陷入了劣势,但石冲并没有着急,因为他还留有后手! “报——” 官军的中军大纛那里,一名小校飞骑而来。 “大都督!大事不妙了!我军后方,突然出现数千叛军精骑!” 闻言,石闵的眉头一皱,但是稳如老狗,一点都不慌张。 众所周知的,打仗的时候石闵比任何人都要谨慎。 许多统兵大将,在战争中,一般的统兵大将会派出斥候在军队的方圆十余里之内侦察,但是石闵就不一样,他大力培养斥候部队,所以他所率的军队,连方圆三十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能打探得到。 “叛军距离我军战阵还有多远?” “已经不足十里了!” “什么?”石闵终于动容了。 “斥候部队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敌军到了十里之内才有消息传来?”石闵非常不满。 小校一脸愧色:“大都督,我军派出去的斥候被敌军逐一猎杀,要不是有精锐的斥候拼死杀出重围,回来报信,可能到现在咱们都不能得知后方叛军的动向!”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石闵当机立断:“李农!” “末将在!”李农当即站出来。 “你坐镇中军大纛,指挥全军作战!” “遵命!” “且慢!” 这时,在一侧的董匡忽然出声。 “嗯?” 董匡叉手道:“大都督可是要亲自统军迎战将来的叛军?” “不错。”石闵并没有隐瞒。 “不可。” “有何不可?” 董匡义正词严的道:“大都督乃万金之躯,又是我军主帅,岂可为了逞匹夫之勇,抛弃全军,以身犯险?” 听到这话,石闵有些不悦地蹙眉道:“叛军来势汹汹,我军战阵后方大多是新兵,战力不强,一旦被叛军精骑冲击,成溃败之势,后果将不堪设想!” 全线崩溃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石闵的忧虑不无道理。 后方突然出现的数千敌军战骑,必是精锐,而官军方阵后面的将士,绝大多数还是刚刚上战场,还没经过血与火的磨砺,骤然碰上那冲击力极强的叛军精骑,只怕会溃不成军! 而后军溃不成军,所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这会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连带着中军、前军都会猝不及防,然后惨遭分割包围!官军就此一败涂地都不是不可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想想历史上的淝水之战,八十万大军又如何?兵马太多了,反而难以应对突发状况。 石闵有所忧虑,所以打算亲自出战,率领最精锐的破军营杀出去,硬刚这即将冲来的叛军精骑。 不料,李农也有不同的见解:“大都督,董将军说的有道理。冲锋陷阵的事情自有麾下的将士去做,大都督贵为一军主帅,理应坐镇中军,岂不闻项籍、孙策之事乎?” 项籍?孙策? 董匡又道:“是啊。大都督,项籍、孙策号称万人敌,自身更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匹夫之勇,何以敌万人?大都督是想做项籍还是刘邦?” 楚霸王与汉高祖,孰优孰劣? 撇开人品不说,石闵当然更愿意做作为成功者的刘邦。 项羽和刘邦算得上是妇孺皆知的人物了。 在后人对项羽和刘邦的评价中,很多人把项羽定位为英雄,而把刘邦看成一个混混,然而正是这个混混却把英雄人物项羽打败了。 说项羽是一位英雄一点也不为过,他27岁时就已经是一位锐不可挡的霸主了。 在消灭秦国的战争中,项羽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攻定陶”,“拔襄阳”,“斩李由”,“杀宋义”,“诸将皆慑服”,东救齐地,西破章邯,而在巨鹿一战中,更是置生死不顾,破釜沉舟身先士卒,取得关键性胜利,“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气概可谓雄伟英武,声势如日中天。 《史记》中记载说,项羽“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而刘邦也确实是个混混,年轻时不太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下地劳动,常被父亲训斥为“无赖”。 后人对项羽和刘邦的成败分析的观点有很多,对他们二人性格的评价也很多。 很多人认为项羽目光短浅、自满自得足勇少智、缺乏宽宏大量的国君气质,认为刘邦则狡黠、油滑,工于心计,善于吸引他人为己所用。项羽和刘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呢。 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自我。在项羽的心中,他一直都把自己看作英雄,他也一直以英雄的气概来要求自己。 项羽出生在楚国一个贵族家庭中,小时候一定听了很多楚国大将们的英雄事迹,而他本人也“力能扛鼎,才气过人”,又是名将后羿,可以说项羽在很小的时候就把自己作为英雄人物的。长大后,他又取得了那么大的战功,有那么多人敬畏,因此英雄的形象在他内心深处就更加根深蒂固了。 他排斥才华过人的韩信,因为韩信受过胯下之辱。 他欣赏敌对的樊哙,因为樊哙忠勇豪爽,他认为樊哙是个壮士。 这两个例子说明英雄在他的心中多么重要。但他内心的英雄,只是武力上的英雄,而不是智勇双全的英雄。 因为在项羽的内心中,他早已把自己定位成英雄,于是他不爱学习,也不喜欢总结自己,他的才华只停留在带兵打仗的层次上。而且,他放纵自己的情感,凭自己的喜好奖罚部下,凭自己的喜好杀人。 他没有把心思放在国家的管理上,没有把心思放在招揽人才上。 项羽的人生一直都很顺,似乎没受过什么挫折。当他经历人生中的挫折时,就是乌江兵败,而他处理这次挫折的方法却是采用了自刎。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很悲的结局,但项羽却死得很有英雄气概。 也许在项羽的内心深处,他的英雄形象是不能受损的,他不会象韩信那样能忍受胯下之辱,也不会象刘邦那样鸿门宴上请罪,他认为自己的失败,是“天之亡我”,是上天要他灭亡。 刘邦是个草根,是个混混。 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他一定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他在与人打道的过程中,也一定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刘邦似乎没有什么经典的故事,印象深刻的有斩白蛇、鸿门宴和不拿一钱,却以名义上的“贺万钱”进谒吕公,并得到吕公的女儿做媳妇。 从这几个故事中,看出刘邦的魄力,看出刘邦是个心理承受力强的人,而且不感情用事。 性格决定命运,项羽和刘邦的故事更加说明了这点。 最终,石闵还是被董匡说服了。 “叱罗那!” “末将在!” “你即刻率五千骑兵,绕开方阵,直扑我军后方,阻击叛军精骑!” “遵命!” 骑兵冲锋的势头是很迅猛的,石闵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打算速战速决了! 在叱罗那点起自己的五千胡汉并存的玄甲骑兵的时候,石闵又拔出手中的立即,高声道:“破军营何在!” “在!”背后武装到牙齿的一千破军营的将士轰然唱诺。 “随我冲阵!” “全军出击!” “杀啊——” 第209章 破军 官军的后军将军是王平。 王平,原乞活军的老人,石闵的父亲石瞻的结拜兄弟,现在官拜护军将军,虞城侯,位高权重,他是石闵麾下的头号猛将,勇武过人,在军中罕有敌手。 此番平定石冲的叛乱,王平作为后军将军随军出征。王平麾下的兵马多不是精锐,新兵一半以上,还有一些负责押送粮草淄重的士卒,战力不强,官军号称精锐十万人,其实有许多士卒谈不上精锐,不是弱旅已经很好的了。 “啊!你们看!是王平将军!”后军的将士们看见王平的身影,不由得一阵惊呼。 十万人马,不可能一下子摆在一个战场上的,黄河之滨很大,可以分散布置不少的兵力,故而官军的前军、中军与后军都隔着一定的距离。 李小乙也一脸崇敬地望着被众将士簇拥着的王平。 王平环视四周,看着附近的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容,不禁有些痛心。但王平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骤然碰上如此强劲的敌人,对于这些还没经过血与火的磨砺的新兵来说,或许有些残酷,可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将士们!后方的斥候来报,说叛军的数千精骑已经绕到我军背后,准备突袭!前军和中军距离我们这里尚有二三里(古时候的二里相当于现代的一公里),一时之间无法驰援!不过大都督已经派出了援军!我们的任务,就是阻击这股突袭的叛军精骑,等待援军赶到,将这股叛军精骑歼灭!” 王平高举手中的长矛,厉声道:“告诉我!你们能做到吗?!” “杀!杀!杀!……”王平毕竟是沙场宿将,身经百战,在第一时间,他就引爆了后军将士们的战心,斗志昂扬! 王平随之拽着手里的缰绳,调转马头:“列阵!” 后军的将士们操练过无数次,排兵布阵,故而动作十分的娴熟。很快,一个严密,似乎密不透风的大阵摆了出来。 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居中,步卒随后,只有几百人的骑兵游弋在方阵的两翼,虎视眈眈。 战机稍纵即逝。在后军列阵迎敌的时候,石闵一声令下,全军出击,数万赵军在他的号令之下,带着一股一往无前之势,滚雪球一般轰隆隆地冲向了叛军方阵那里! 胜败在此一举了! “放箭!”看见官军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叛军这里连忙阻止起应对措施。 叛军当中,有一部分是石冲从幽州带来的北方军团的精兵,但是绝大多数还是驻守各地的郡兵。这些郡兵大多是训练有素,但是上过战场的却很少。 绕是如此,拉弓放箭的训练他们还是没落下的。 不一会儿,几队弓箭手站出来,站成一条笔直的队列,然后张弓搭箭,箭头朝天,随着将领的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宛如蝗虫一般的流矢划破长空,在半空中呈现一个密集的大网,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 “噗嗤嗤!……” 在冲锋的时候,盾牌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列阵的时候,盾牌手们聚集到一起,可以使得整个方阵犹如乌龟壳一般,坚不可摧。 这就好比“鸡蛋”的原理。 “啊!嗷呜!……” 惨叫声连绵不绝。 持盾的武士,或者是反应能力够快,或者是够幸运,或者是动作够敏捷的士卒,才能幸存下来,倒霉一点的只能被射成刺猬,气绝身亡了! “噗嗤!”一个官军的士卒猝然,被一支羽翎箭射中眼珠子,他哀嚎了一声,跌落马下,然后被自己的战友踩成了肉泥! 战场上,践踏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是不可避免的。 石闵胯下赤马朱龙,手持一杆双刃矛,宛如魔神降世一般,冲锋在前,只有破军营的将士们紧随其后,为他掠阵。 “唰!唰唰唰!……”石闵的动作十分迅速,十分凌厉,每挥动一次双刃矛,都能收割一两个敌人的性命。 他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没得感情,杀人如麻! “吁——”石闵勒住了缰绳,左手拽起坐骑赤马朱龙的头颅,使其前蹄跃起,脚后跟着地,鬃毛纷飞。 石闵一挥手中的双刃矛,遥指叛军的中军大纛那里:“将士们!随我冲阵!杀啊!” “杀啊!”石闵麾下的将士受到激励,纷纷追随在石闵的背后,奋勇杀敌。 石闵自己则如同霸王附体一般,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擒贼先擒王! “传令下去!不论生死,擒杀石冲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石闵的军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 “大都督有命!不论生死,擒杀石冲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这一道军令更是让官军的将士们倍感激励,他们几乎是红着眼睛在杀敌的! 看着战场上的形势骤然一变,石冲不禁傻眼了。 “陈……陈暹,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要不鸣金收兵吧?”石冲又打起了退堂鼓。 陈暹闻言,心中哀怨,真是恨铁不成钢! “大王,万万不可啊!敌军的冲势迅猛,全军出击,此时我军一退,必将溃不成军,一败涂地的啊!” 陈暹此刻心里真的是十分崩溃的,他知道石冲很废柴,但是没想到废柴到这个地步!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想想石斌,还有石遵、石鉴他们带兵打仗的本领,同样是石虎的儿子,他石冲的这些兄弟如此能征惯战,怎么偏偏到了石冲这里,就是一个酒囊饭袋? 石虎基因里,好的基因石冲没有被遗传到,反倒是残暴、好色、贪生怕死的一部分基因一个没落下! 石虎是知道石冲的能力和性格的,所以派了陈暹来辅佐他。 还好,石冲虽然说一个饭桶,但耳根子软,还能听得进谏言。 “可是陈暹,你看,石闵这个狗贼现在已经率军朝着孤王这里冲杀过来了!石闵的勇武你我是知道,他手底下的破军营、亲兵营更是如狼似虎,势不可挡!如之奈何?” “大王……” “陈暹,孤王要你统兵在此拒敌,孤王将先行一步,在平棘城等你。” “……” 陈暹看着眼前一副不容置疑的石冲,又看了看来势汹汹的石闵,左右为难。 “陈暹,万事拜托了!” 撂下这句话,石冲便扬长而去。 被当成了弃子的陈暹有些绝望,但是自家主公如此,如之奈何?然而,让陈暹万万没想到的是,石冲这个主子做得很绝! 第210章 行走的军校 “大都督你看!石冲跑了!” 石闵正在酣畅淋漓地厮杀,忽而听见陈长生的叫喊声,不禁伸着脑袋,往叛军的中军大纛那里望过去。 果然,大纛还没撤走,但是穿着骚包而醒目的黄金战甲的石冲却赫然往后退去! 石冲这是要跑路啊! 本来嘛,石闵还不指望斩将夺旗,一举杀了石冲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事情大有可为! 战场的形势要为之逆转了! “不管石冲了!直奔叛军中军大纛!” “杀啊!” 在两军厮杀的战场上,主帅被杀或者是被生擒,亦或是临阵脱逃,会给一方的将士们极大的打击,战心尽失。 眼下叛军就面临着这般困境! 让陈暹万念俱灰的是,石冲自己逃跑便罢了,还将最精锐的北方军团的士兵全部撤走,一个不留! 至于其他赶来会盟的诸侯的军队,见到形势不对,连石冲这个盟主都逃跑了。 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沛王跑了!沛王跑了!” 于是乎,诸侯联军瞬间土崩瓦解,四散而逃。 石闵统率着大军一路追杀,从黄河之滨一路追杀到平棘的地界,叛军伏尸数十里,尸体枕籍,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黄河之滨的一侧,叛军的数千精骑也开始与官军的万余后军展开厮杀。 李小乙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长枪,额头直冒冷汗,但是他把心弦绷紧了,目视前方。 只见,在前方的旷野之上,陡然出现一大片的烟尘,滚滚的烟尘四起。 一抹黑色出现在地平线上! 近了,真的近了! 当叛军的骑兵部队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许多新兵都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嗷呜!嗷呜!嗷呜——” 这些叛军的骑兵,犹如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勇士一般,没有专门配备的制式武器,只有五花八门,诸如弯刀、斩马剑、马枪、战斧之类的兵器应有尽有。 叛军精骑坐在马背上,欢呼雀跃似的摇晃着手里的武器,旌旗扇动,是绑在旗杆上的绒毛在迎风猎猎。 他们就像一群狼,嘴里发出了狼嚎,眼冒绿光,眼睛里满是贪婪、嗜杀的色彩。 实质上,这些被冠以“精骑”名号的士兵,却是不折不扣的胡人!他们是被幽州军团招募过来的草原勇士,骑射功夫一流,杀人如麻!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只是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举盾!”王平缓缓地举起手。 盾牌手们更进一步,举着盾牌逼近前阵。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更近了! “放箭!” 在叛军的骑兵进入射程之后,随着王平的一声令下,官军方阵那里瞬间射出一阵箭雨,宛如蝗虫一般砸到叛军骑兵那里。 “噗嗤嗤!……” 叛军被射的人仰马翻,死了一大片,但是势头不减,依旧一往无前的往对面的敌阵冲了过去。 很快,就有叛军的骑兵冲到官军方阵的前沿。 “唰!” “砰!” 马蹄砸到盾牌上,差点压垮了盾牌,不过这些叛军的精骑到底厉害,杀人无数,神经强大,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或者是压倒官军士兵的盾牌,然后一刀砍过去,砍了对方的脑袋,或者是纵马一跃,直接跳到敌阵,然后大杀四方! 这些叛军精骑就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开始屠戮这里的官军将士。 官军的兵力多于叛军一倍有余,奈何实力不济啊! “喝——”李小乙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敌人,二话不说,挥着长枪就冲了上去,对着敌人的小肚子就是一刺。 这个动作李小乙训练了无数次,奈何对方不是吃素的,直接避开了,然后挥了手里的弯刀,直取李小乙的咽喉! 李小乙愣住了,傻眼了,在弯刀劈砍过来的那一刻,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让开!” 旁边的韩伍长急叫了一声,然后一脚踹开了李小乙,让他险而又险地避开敌人的那一刀,随后韩伍长蹲下身子,一剑砍到对方战马的马腿那里! “啾——”吃痛之下,那战马嘶鸣了一声,然后双腿前倾,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个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骑士瞬间反应过来,不顾后背撕裂一般的疼痛,攥紧弯刀,就与韩伍长开始拼杀。 毕竟是老兵,还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这个叛军的骑兵深谙骑术,故而在摔下战马的那一刻,他就避免了被重伤的情况,换作一般人,早就被摔得七荤八素,然后被附近的敌人乱刃分尸了。 “铛铛铛……!”这个骑兵与韩伍长短兵相接,杀得正酣。 “傻小子!快过来!”韩伍长趁机招架住那个敌人的弯刀,朝着李小乙叫了一声。 在战场上发呆可是找死的行为! 李小乙也回过神来,攥着手里的长枪戳在那个骑兵的后背上! “噗嗤!”鲜血,浓郁而充满腥味儿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杀人了?我杀人了? 这是李小乙的第一次杀人,不过他并没有发愣! 韩伍长一脚踹开了那个骑兵,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又上去补了一剑。 “傻小子,干得不错!” 韩伍长又带着李小乙他们继续往下一个目标杀过去。 五人为伍,十人为什,这个编制的存在不无道理。 五个人为一个作战单位,协同作战,可以有效地对敌人造成重创。 “杀啊!” 这股叛军骑兵十分厉害,能征惯战,几乎各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李小乙所见,几乎每死伤三四个己方的士兵,才能杀掉一个叛军的骑兵! 这个伤亡比例实在太过悬殊了! 还好,关键时刻,叱罗那统率的五千玄甲骑兵终于赶到! 随着玄甲骑兵的增援,这片战场的形势已经一面倒,胜利的天平倒向了官军这里! “是玄甲骑兵!玄甲骑兵来增援了!” 李小乙看着来增援的玄甲骑兵,内心十分的激动! 玄甲骑兵,是汉军的三大精锐之一! 汉军三大精锐,包括石闵的亲兵营,编制八百人,归石闵亲自统率,任何人都无权调动,其大统领是陈长生。 值得一提的是,石闵的亲兵营,就像是一座“行走的军校”,从亲兵营里走出去的士兵,都至少能担任百夫长的军职,还属于石闵亲信的存在! 还有破军营,编制一千人,属于古代的特种兵,上马能骑战,下马能步战,穿戴重甲,武器装备都是最精良的,战斗力堪称是汉军当中最强的。 最后就是这个玄甲骑兵,编制五千人,原本由清一色的鲜卑人组成,后来经过战斗减员,汉人、羯人、氐人等都进去,骑射之术很强,待遇优渥,名震天下。 汉军三大精锐,无不是每个汉军将士都渴望能进去的地方。 看到玄甲骑兵杀来,叛军精骑顿时崩溃,纷纷往后面撤退。但是为时已晚,叛军骑兵撤退的速度很快,可是玄甲骑兵的追击速度更快! 官军的后军将士们几乎都是步卒,无法有效追击,两条腿的毕竟追不上四条腿的,所以只能望着玄甲骑兵追击敌人的背影,吃了一嘴的烟尘。 第211章 气节 陈暹望着包围过来的官军,不禁心丧若死! 沛王石冲关键时刻掉链子,看见形势不对就带着自己的幽州军团先一步撤出战场。而没有了石冲的这面大旗,原本气势汹汹的叛军是兵败如山倒,士气一泻千里! 想想看,这个诸侯联军本来就是石冲拉扯起来的,现在连石冲这个做盟主的都跑路了,贪生怕死,其他诸侯焉能给他卖命? 随着石冲的幽州军败退,各路诸侯的军队亦是四散而逃,望风披靡。 陈暹此时披头散发,血染征袍,手里的长剑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敌人的鲜血,身上也不知道被砍了多少伤口,流血汨汨,陈暹杀得手都发麻了。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百来个忠肝义胆的亲兵在拼死抵抗。 战至最后一人! 最后一滴鲜血! 也绝不投降! 在这个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的时代,能有如此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人,难能可贵。 石闵驱马上前,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汝是何人,何以死战?” “沛王石冲帐下,平戎将军陈暹!” “陈暹,归降吧。此时弃暗投明,孤王可以饶你不死!” “恕难从命。” 石闵摇了摇头:“孤王实在是想不明白。石冲这种货色有何魅力,值得你为他这般卖命?值得你誓死追随?” “魏王,陈暹虽是一个粗人,却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沛王于某有知遇之恩,今日某败于魏王手下,心服口服。”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石闵叹了口气道,“陈暹,孤王欣赏你的勇气,敬佩你的气节,只要你愿意归降,在孤王的帐下效力,孤王保你荣华富贵,受之不尽。” “魏王切勿赘言,暹但求一死,马革裹尸!” 这句话,算是把陈暹自己的求生之路彻底堵死了! 石闵不由得心里倍感遗憾。 陈暹的确是明珠暗投了,这般有气节、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物,竟然成了反贼,偏偏自己还招安不得! 石闵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了。去年的征凉一战,石闵战败凉军,俘虏了谢艾,本想将这位流芳千古的“儒将”招揽到自己的麾下的,奈何奈何。 我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由此,石闵不禁感慨了一句:“如此英才,恨不能为我所用!” 石闵现在终于理解当年曹操失去关羽时候的心情了。曹操给了关羽极为优渥的待遇,封侯拜将,甚至还把赤兔马送给了他,就差没把自己的老婆双手奉上了! 奈何奈何,曹老板的一片痴心终究是喂了狗。 关羽这厮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后还是弃曹老板而去,过五关斩六将,回到了刘备的身边。 如此智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了他! “上!” 随着石闵一声令下,包围了叛军残部的官军将士都一拥而上。 “跟我杀啊!”陈暹亦是血性男儿,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提着手里的长剑率先杀出去。 “杀啊!”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强将手下无弱兵!陈暹麾下的士卒纷纷冲了出去,紧随其后。 但他们的这种行为,无疑是自杀式的,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勇气可嘉,不过纯粹是找死! 陈暹的亲兵是很勇武的,几乎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但是他们选错了对手。车轮战能最大限度地消耗他们的体力,然而石闵却不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更舍不得付出较大的代价去歼灭这股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敌人。 他们的对手,是破军营和石闵的亲兵营! “唰唰!” “噗嗤嗤!……” 不一会儿,陈暹的一百来个亲兵便拼杀殆尽,人人染血,人人负伤。 见到这些人的惨状,石闵心里不忍,人心都是肉做的,石闵看上去虽然一副铁石心肠的硬汉模样,但是眼见此情此景,都不禁感慨万千。 “陈暹,投降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现在随你一起找死的弟兄们着想。他们还有妻儿,还有老小,你让他们这么随你赴死,你于心何忍?” 陈暹扫视了仅存的十几个亲兵的模样,不由得潸然泪下。 “弟兄们,是我陈暹对不起你们,今生欠你们的,来世我做牛做马来偿还!” 这时,一个一脸鲜血的亲兵昂着头说道:“将军,请不要说这种话!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横竖都是一个死!俺们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对!大不了一死!”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听见亲兵们这么说,陈暹是愈发的不忍,终于转过头,向着石闵恳求道:“魏王,他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所有的杀孽,我陈暹一人承担!” “将军!” 言罢,陈暹直接将剑架到了脖颈上,一抹,便是“唰”的一声,血溅五步! 看着陈暹倒下的身影,石闵伸了伸手,嘴唇翕动,终究没说什么。 “大都督,这些敌兵该怎么处置?” 这时,站在一侧的陈长生出声问道。 “都带下去安置吧。” 石闵挥了挥手,但是那些敌兵却并未放下手中的武器。 “弟兄们,陈将军待我们如手足,如父母,今日他死了,我们也绝不能苟活!”说着,一个满脸胡渣的叛军士兵便挥剑自刎。 又有一个亲兵悲怆地道:“说得对!将军!在阴曹地府等着咱们弟兄!” “唰唰唰!……” 在场的十几个叛军士兵,全都自杀了。 “唉!” 石闵长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厚葬他们。” “诺!” 义士,古往今来都是值得敬重的。 虽然是敌人,但石闵同样敬重他们。 这时,文泰上前来:“大都督,很难想象,叛军当中竟有如此壮士!这陈暹治兵的能力倒是十分了得,他自刎了,部下竟然都愿意一同赴死!” 石闵微微颔首:“这让孤王想起了秦末汉初时,田横五百壮士的事情。” “田横五百壮士?”陈长生颇为不解。 陈长生家境贫寒,没读过书,可谓是目不识丁,好在他在亲兵营的时候,有过扫盲,故而也认得字,知道一些典故。 在一侧的文泰笑着道:“这是一个关于气节的故事。秦末群雄四起,逐鹿中原,田横一家亦是在旧齐地起事反抗暴秦,后来汉高祖扫灭群雄,一统天下,听说田横很得人心,甚为忧虑,便下诏令田横归降。” “当时的田横率五百残兵败将逃到了一座孤岛上,为了保住这些弟兄,他毅然决然的向长安出发,但到了离京城30里的地方,田横便自刎而死,嘱部下取他的头去见汉高祖。” “汉高祖感喟不已,乃以王礼葬田横,并封其两部下为都尉。但两部下在埋葬田横时,也自杀在田横的墓穴中。汉高祖又派人去招降岛上的五百壮士,但在听说田横自刎后,五百壮士便蹈海追随田横而死。” 陈长生闻言,不禁咋舌道:“真乃义士也!此情,可昭日月,可表史册,万世传唱啊!” “哈哈哈哈!长生,没想到你也会咬文嚼字了。”石闵笑眯眯地道,“很好,多读点书,肚子里有点墨水,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诺。” 石闵又看着这片已经被血液浸染,一片干涸的战场,有些感伤。 气节?愚忠?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踞上游。 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这是清代龚自珍的一首咏史诗,虽名“咏史”,实则讥讽当时的政治黑暗,痛斥东南地区一批庸俗鄙劣、祸国殃民的所谓名流人物,其忧国忧民的情怀,展现淋漓尽致。 这个典故,石闵知道。 田横系齐王后裔,秦汉时期狄县(今高青县)人。陈胜、吴广起义反秦后,四方豪杰纷纷响应,田横一家也成为反抗暴秦的主力之一。 汉高祖消灭群雄,统一天下后,田横与五百壮士仍困守在一个孤岛上(现名田横岛),汉高祖听说田横守信节义甚得人心,担心日后为患,便下诏令说,如田横投降大可封王,小可封侯;如不降,便派兵灭之。 田横为保护岛上五百人生命,便带了两个部下向京城进发。但到了离京城30里的地方,田横便自刎而死,嘱部下取他的头去见汉高祖。 司马迁感叹道:“田横之高节,宾客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圣,余因而列焉。不无善画者,莫能图,何哉?” 两千多年后,有一位杰出的油画家,把司马迁的遗憾变成了现实,他就是徐悲鸿先生。 他要突出孟子“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崇高气节,来弘扬华夏民族历史上传统的“士”的气节。 华夏民族是一个崇尚气节的民族。 五百士之事,司马迁之文,龚自珍之诗,徐悲鸿之画,深刻地展现了华夏民族的可贵气节,均可为华夏民族之拱璧,值得后人广为称颂。 ”大都督!捷报!” 第212章 狼子野心 石冲率军撤出黄河之滨的战场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平棘城赶去。 不料,仓惶撤离战场的叛军,在平棘附近的平林山遭到官军的伏击。 石冲的尿性和能力的可想而知的! 骤然遭遇两侧杀出的官军精兵,本就人心惶惶的叛军顿时溃不成军,一败涂地。混战之中,石冲本想带着自己的亲兵杀出重围的,奈何时运不济,最终石冲被生擒,其叛军或死或降。 平棘之战,便以这样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此战,官军一共斩首三万有余,俘虏六万人,反叛的沛王石冲被生擒,一干叛军或者被俘,或者战死,或者投降。由于石闵这一回打的的大规模的歼灭战,故而官军的死伤也不小。 “把石冲带进来。” 收拾战场之后,石闵便率军进驻平棘城。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叛军主力被大破于黄河之滨,主帅石冲又被生擒,群龙无首,又毫无获胜的希望的情况下,投降,无疑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活路! 众所周知,赵军一惯是心狠手辣的。对于负隅顽抗,让己方的军队遭受巨大损失的敌人,他们会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野战,即全部坑杀;攻城战,则鸡犬不留,烧杀抢掠! 虽然石闵不推崇这些,没干过屠城的事情,但是他会不会约束手底下的将士干这种事情,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赵军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的平棘城,所有叛军,除了逃出去的,都已经全部向官军投降了。 而在处理了这些事情之后,石冲便作为阶下囚,被带到石闵的面前。 石冲昂着头,还是很有风度的被押了进来。 “跪下!”那两个负责羁押石冲,膀大腰圆的士卒见到石冲不跪下,顿时大怒,踢了石冲的腿,摁着他,就逼着他跪下。 被迫下跪的石冲倍感屈辱:“石闵!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现在就杀了孤!给孤王一个痛快的!” 闻言,石闵不禁嗤笑了一声:”石冲,你好大的威风!都这样了,还这么不可一世!士?你也配称之为士?在你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石冲沉默不语。 “石闵,成王败寇。现在是我石冲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放心,你是必死无疑的。石冲,不过在你死前,孤王还想问你要一道手令。” 闻言,石冲终于知道石闵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你想兵不血刃地拿下幽州?” “不错。”石闵说道,“此番叛乱,起于幽州,必将有许多无辜的人牵连其中。我大赵国经历几番战乱,民生凋敝,国力衰微,幽州多精兵也,又为边疆,阻挡燕国鲜卑人南下之重要防区,不可不重视。” “哼,石闵,别做梦了。”石冲嗤之以鼻地道,“你以为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孤王就会将这唯一的倚仗拱手相让,自毁长城吗?” “呵呵。石冲,做梦的的你!自毁长城?你还有长城?此番你被生擒,势必要被带回邺城,回到邺城,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 石冲又沉默了。 石冲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虽然没有别的本事,经常被人看不起,但他可不是一个傻瓜! 石遵这才刚刚称帝,石冲这个兄长便立即起兵造反,石遵的里子面子都没了,如何能宽恕他? 谋逆,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石冲兵败,焉有活路? “你想怎样?难道仅仅是想要保住我大赵国的元气吗?” “是的。” “嗤!”石冲表示不屑一顾,“你以为孤王会相信吗?石闵,你虽贵为魏王,权势仅次于皇帝,不!呵呵,或许现如今,石遵的权势,除了一个虚有其表的皇帝的名头,只怕都远不如你吧?” “此话怎讲?” “石闵,你别在孤王的面前装傻充愣了。”石冲冷笑着道,“你早已有不臣之心!先帝在世的时候,你便数次袒护汉人,居心何在,想必不用孤王赘言了吧?” “石冲,看来孤王的确有些低估你了。过去,孤王认为你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饭桶,今日一看,你还是有些识人之明的。不过那又如何?你将是死人,都自身难保了,又能管得了什么?” 石冲愣了一下:“你说得对。石闵,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应该弄死你,以除后患!” 我的狼子野心,不早就昭然若揭了吗? “石冲,你说的话,孤王不反驳。孤王现在只想最大限度地降低大赵的内耗,更快地平定叛乱,仅此而已。” 石闵就是这么一个态度,石冲能写一道手令,让幽州各郡县的人归降,让叛军全部归降固然是好,但事不可为,石闵只会遗憾。 “好,不过……你要答应孤王一个条件。” “说。” “孤王的长子不能死。” “这个孤不能答应你。” “……” 最终,石冲还是屈服了。作为阶下囚的他,已经没有资本跟石闵谈条件了。 轰轰烈烈的平棘之战,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场天下瞩目的战事,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告终。 平棘之战虽然结束,但是战事还没终结,幽州、并州、冀州、青州等地,还有附逆的军队尚未解决。石冲造反,纠集十余万兵众,各路诸侯附逆,石闵正好可以把他们一一铲除。 但,随着平棘之战的结束,官军大获全胜,叛军的主力已经被消灭,石闵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作战下去。 造反的诸侯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必死无疑,至少诛三族),而在这个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的时代,似谢艾、陈暹这样有气节,忠于主君的臣子少之又少,所以真正负隅顽抗的人不会太多。 相信不必费多大的气力,朝廷的檄文一到,军队还没到呢,那些原本附逆的郡县就会望风披靡,乖乖的开城献降了。 石冲在写了一道手令,命幽州归附之后,便被押回邺城。石闵随即班师回朝,慎重起见,这一回他只带了三万人马,其余的兵众则是继续北上,平定叛乱,同时替代原本的北方军团,镇守幽州各处要塞,严防鲜卑人南下牧马。 得知石闵班师回朝的消息,石遵便带着群臣,出城十里相迎,可谓是给足了石闵的面子。 要知道,让一国之君出城相迎的,自羯赵国立国以来,还是头一遭。不过想来,这不会是最后一遭的! 石闵的赫赫之功,早已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如何封赏石闵,石遵还要在心里掂量掂量,封赏过重,则是会极大地削弱皇权,增强石闵的权势,封赏过轻,则是会让石闵心生不满,难以服众。 所以石遵想了想,还是折中一下。 第213章 各怀心思 公元344年正月,赵国邺城,十里长亭之外。 此时,登基不过两个月的石遵,正带着群臣,还有自己的仪仗龙腾卫士在此地驻足。石遵还好一些,有自己的六御车驾,可以躲在车驾里取暖,但是却苦了随同群臣! 群臣对此是敢怒不敢言的,毕竟石遵是皇帝,脾气虽然比先帝石虎好上一些,但是他依旧继承了石虎的残暴的基因,喜怒无常,若是敢惹恼了他,掉脑袋都不是开玩笑的。 “冉大人,我看啊,这大赵的天是要变了。”司空文章紧挨着大司农冉良,低声道,“这一回魏王凯旋回朝,平定了石冲之乱,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封赏魏王啊。” “嘘。司空大人,慎言啊。” 司空,位列三公,大司农是九卿之一,文章的权位明显是高于冉良的,但文章却不得不巴结冉良。 要知道,冉良可是石闵的亲叔叔,这一人得道,岂不鸡犬升天?更何况,石闵现如今的权势如此之大,难保日后不会如同魏武帝曹操一般,改朝换代,取缔羯赵,建立起一个汉人的帝国! 文章虽然在羯赵的朝廷里当官,位居三公,但是他是一个汉人,本质上就被当政的羯人所排斥! 可以这么说,在羯赵的朝廷里,汉人的官,要比羯人,乃至于其他胡人的官要低三等的! 永嘉之乱迄今不过几十年,胡人入华夏,华夏膻腥。但是这些野蛮的胡虏哪里懂得治国?哪里懂得治人?只要他们一日不选择汉化,北地的汉人就永远不可能认同这些胡虏! 看到冉良如此谨小慎微,文章不禁哑然失笑:“冉大人,我大赵国的庙堂上,汉人文官职权最高者,便是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这里虽是人多眼杂的,但你我同朝为官,有此话题岂是他人能窃听,能揣测的?” 冉良摇摇头道:“司空大人,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魏王并未向老夫表露过什么心迹,故而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来试探老夫了。” 文章听到这话,讪笑道:“好吧。冉大人,老夫知道你与魏王都是谨慎之人。不过十五元宵之日,老夫想邀请你与魏王,到老夫府上一会,共度佳节。” “我会只会魏王的。”冉良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作为封疆大吏,一方诸侯的蒲洪也与姚弋仲攀谈起来。 蒲洪忧心忡忡地道:“襄平公,眼下石闵此子一朝得势,本已是滔天的权势,只怕现在消灭了石冲的叛军,得胜还朝,其气焰会更加不可一世啊。” 闻言,姚弋仲只是抬了抬眼皮子,闭目养神一样,打了一个寒颤:“广世(蒲洪字)兄何以如此忧虑?魏王屡战屡胜,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还有陛下的信重。广世兄所言入我耳即可,切勿让有心人知晓。” “呵呵,襄平公莫不是怕了石闵?石闵现如今的威势虽如日中天,朝野上下,无人可及,但其功高震主,难免不会有韩、白之事啊。” 蒲洪口中所说的韩、白之事,便是典型的狡兔死走狗烹的案例。 当然了,其实也不尽然。 白起在长平之战后,为秦昭王猜忌,被赐死杜邮。 但当时的六国未灭,不过以当时秦国独霸天下的威势,还有长平之战后的战国格局,山东六国,说灭,便灭了。 还有韩信,韩信在垓下之战,刘邦建立了汉王朝之后,便失去了其作用(或许刘邦认为,在项羽死后,各路诸侯已经无法阻挡自己进行大一统的步伐)。 韩信功高震主,从原先的齐王,改封楚王,最后是淮阴侯。韩信的下场可谓是很悲催的,吕后与相国萧何合谋,将其骗入长乐宫中,斩于钟室,夷其三族。 同样的,韩信被“烹”的时候,狡兔还没死完。 至少彭越、英布这些异姓王还奋起反抗。 听到蒲洪说的话,姚弋仲的脸色一沉:“西平郡公(蒲洪爵位),汝此话何意?” “哈哈,襄平公不必挂怀。本公只是有些感慨,魏王的功勋如此之大,本已是位及人臣,封无可封的地步了,不知道待会儿,陛下要如何封赏他?” “这就你我所能左右的了。西平郡公,你又何必在此杞人忧天呢?” “襄平公,本公是不是杞人忧天,你心里应该清楚。若石闵是韩、白还好,我就怕石闵有曹孟德、司马懿之心啊……倘若他真有不臣之心,你我又何以自处?” 姚弋仲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 “自我大赵国立国以来,拥兵自重的封疆大吏,比比皆是,你我二人俱是其中之一。我观石闵此人没有容人的器量,他绝不会容忍,在自己的统治下,还有听调不听宣的割据势力的。” 蒲洪叹了口气道:“襄平公,眼下的形势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啊。自先帝驾崩以后,天下再无人可钳制石闵,当今陛下,名为天子,实为傀儡也!石闵掌兵二三十万,内外诸军,听从他号令的不在少数,在朝中更有许多大臣向他靠拢,现在石闵若是想取而羯赵代之,岂非易如反掌?” “西平郡公,慎言。” “襄平公,我本以为你是一个不畏强权的英雄,没想到你跟朝中的那些庸臣一般,只会趋炎附势,毫无节操!” 蒲洪的这话音着实够大的,引来了附近不少大臣的目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蒲洪,你不要再说了。”姚弋仲冷着脸道,“老夫念及与你的旧情,今日的事情,权当你没说过。只要魏王还是大赵的臣子,当国的还是石氏,我姚弋仲便会不疑有他,全心全意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希望你也如此。” 言罢,姚弋仲随即走到一边去,不再理睬蒲洪。 蒲洪见状,不禁心里一阵怨毒,暗骂:这姚弋仲还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食古不化!朽木不可雕也! 难怪蒲洪会这么愤愤不平了,按照他原先计划好的,他与姚弋仲作为羯赵国的两大诸侯势力,若是联起手来,何惧石闵一人? 打不过还能跑回去,再打不过还可以依附晋国啊! 但蒲洪万万没想到的是,姚弋仲竟然如此愚蠢!对赵国这艘早已破落,即将四分五裂的大船还抱有希望! 说起来,蒲洪与姚弋仲的经历颇为相似,权位亦是不相上下的。 蒲洪是氐人的势力代表,姚弋仲则是羌人的势力代表。 蒲洪,略阳临渭(甘肃秦安陇城)人,氐族,部落小帅蒲怀归之子,前秦景明帝苻健之父,十六国时期前秦政权奠基者。 蒲洪好施舍,多机变有谋略,勇猛威武,善于骑射,先后归附前赵、后赵(羯赵)。 而姚弋仲,在西晋末年,率部东徙榆眉(今陕西千阳东),有众数万。先后投靠前赵、后赵。 石虎时,公元333年姚弋仲率部属迁发达地区清河的滠头(今河北枣强县),被任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蒲洪与姚弋仲的经历与成就都大同小异,在原来的历史上,他们的儿子,都称帝,追封他们为“太祖”。 不过,这其中唯一不同的是,蒲洪比较狡猾,早有不臣之心,而姚弋仲则是相对来说比较忠于石氏政权的。 姚弋仲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之前,石虎废后赵文帝石弘自立为帝,姚弋仲称病不来朝贺,经石虎不断召见才至,并态度严肃的对石虎说,您是辅佐之臣,为何反而夺权? 石虎因为姚弋仲的刚正不阿而不责怪他,于是迁任他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历史上,永和五年(349年),高力督梁犊与其部众兵变,声势浩大,并在荥阳击败了石虎派往讨伐的李农。 石虎当时大为恐惧,并召姚弋仲与燕王石斌讨伐梁犊。姚弋仲率其部众八千余人轻骑至首都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当时石虎已重病,不能马上接见,只先赏赐姚弋仲酒食。 姚弋仲怒而不食,说:“召我击贼,岂来觅食邪!我不知上存亡,若一见,虽死无恨。”石虎接见后加授姚弋仲使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赐铠马。 随后姚弋仲就不辞而出,策马南奔,大破叛军,斩杀梁犊!因功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进封西平郡公。 而在石虎去世后,太子石世继位,而征梁犊归来的姚弋仲、蒲洪等人亦于此时回军,并与彭城王石遵相遇于李城(今河南温县),并共同劝说石遵起兵夺位。石遵随后起兵,不久就杀石世继位,并让冉闵掌有兵权。然而不久冉闵就废杀石遵,立石鉴为帝,掌握朝政。 新兴王石祗于是与姚弋仲及蒲洪连兵,移檄讨伐冉闵。 随后冉闵杀石鉴并诛杀石氏宗室,姚弋仲就率众讨伐冉闵,移兵至混桥。 不久石祗于襄国即位为帝,以姚弋仲为右丞相,封亲赵王,并殊有礼待。 永和七年(351年),冉闵围攻襄国,姚弋仲命其子姚襄率兵救援石祗,并配合后赵太尉张举的行动,遣使向前燕求援。最终在汝阴王石琨、姚襄、前燕三军以及襄国守军夹击之下,围城的冉闵兵败,败退邺城。 虽然姚襄取胜,但因为没有应姚弋仲在出发前所要求的擒得冉闵,遭姚弋仲以杖打一百责罚。 随着石祗被杀,后赵灭亡。 姚弋仲在患病时向诸子说:“石氏厚待我,我本来想尽力帮助他们。而今天石氏已经灭了,中原无主;我死了以后,你们要尽快归降晋室,并固守臣节,不要做不义的事呀!” 于是遣使向东晋投降,获授使持节、六夷大都督、都督江淮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单于,封高陵郡公。 永和八年(352年),姚弋仲去世,享年七十三岁。 其五子姚襄续统其众。姚襄后为苻生所败,姚弋仲的灵柩为其所获,苻生以王礼葬姚弋仲于天水冀县。 后来,姚弋仲第二十四子姚苌称后秦帝时,追谥姚弋仲为景元皇帝,庙号始祖,其墓称为高陵。 第214章 重头戏 终于,石遵带着群臣在邺城郊外的十里长亭等候一个时辰,他们可算是看见石闵的大纛了! 石遵当即下了车驾,整一整衣冠,打手一挥,沉闷的号角的声音“呜呜”地响起,经久不绝。 石闵到此,看见这个阵仗,也挥了挥手,背后的军队肃容驻足,不再向前。石闵自己,则是继续驱马上前,在距离石遵不过三十步的地方,下了马,然后按着剑,亦步亦趋地走过去!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了! 过去,凯旋归来的统兵大将,就算得到石虎的接见,也是在建章宫接见的,更何况是石遵这个皇帝,亲自带着群臣出城十里相迎呢?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啊! “臣石闵,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闵并没有对石遵大礼参拜,而是上前低着头,弓着身,行了一记抱拳礼而已,跪都不跪! 石遵对此,面上不以为意,还是笑眯眯地道:“魏王不必多礼!”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平棘之战,臣率军斩首三万多,俘虏六万人,生擒反贼石冲!等候陛下发落!” “好!好啊!”石遵一个劲儿地点头,“魏王辛苦了!朕有魏王这般的不败战神,大赵有魏王这般的不败战神!实在是国之大幸!魏王,朕已经在宫中设宴,要为你与诸将接风洗尘!” “谢陛下!” 石遵绝口不提封赏的事情,石闵也不提及,跟着石遵到了车驾边上! “陛下!”石闵连忙松开石遵拉着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 “臣不敢与君同乘一驾!” “哈哈哈哈!魏王有何不敢?朕正好有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下,魏王,上车吧。” 盛情难却,最后石闵还真的跟石遵上了属于天子的车驾。 “……”群臣见状,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诸如申扁、申钟、石璞这样忠于石氏,忠于朝廷的大臣是愁容满面,而像文章、冉良这样的汉人大臣,则是心里暗喜。 石遵这是在试探石闵,而石闵却之不恭,无疑是释放出了一个关键的信号! 这大赵的天,的确要变了! 上了六御车驾之后,石闵有些不自在,但随之适应下来,便开口道:“陛下,不知你有何事要与臣商量?” 车驾缓慢地行走,群臣与龙腾卫士尾随,石闵所带回来的大军,则是回到漳河大营,准备休整,然后狂饮一番,搞一个庆功宴,犒劳大家。 石遵叹了口气,随之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奏牍。 “这是关中来的奏报。石苞驾下的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联名上书,检举石苞,说他谋划率领关中兵众攻打邺城。魏王,不知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闻言,石闵的眉头一皱:“乐平王果真要造反?” “多半如此。石苞与石冲是一个德性,他们见朕起兵,夺了石世的皇位,杀了石世,心中必然不服!唉,魏王,眼下我大赵国可真是多事之秋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不知道我赵国还能经得起多少回这样的折腾!” “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打算派出一名御史,带着朕的亲笔信去诘问石苞。现在石冲之乱已经平息,就算石苞果真有反心,只怕都要偃旗息鼓!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吧。” 石闵闻言,不禁摇摇头道:“陛下,只怕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噢?魏王对此有何看法?” “乐平王镇守长安,节制关中兵马,臣唯恐有尾大不掉之势。而且雍州乃是战略要地,北接漠北,西邻凉州、吐谷浑,南面便是晋国的梁州,关中更与仇池国、成国接壤,坐拥崤函之险,倘若有一枭雄居此地,难免不能成事!” “石苞?枭雄?”石遵嗤笑了一声,“魏王,石苞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这厮生性贪婪但无谋略,朕只怕他被人哄骗了,还不自知,最后连我大赵国的雍州、秦州都弄丢了!” “希望乐平王能好自为之吧。” 言罢,石遵又道:“不过陛下,先帝诸子中,外放的石冲已反,石苞又有不臣之心,长此以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朕亦有忧虑。” 石遵道:“魏王,这回朕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可否顺势夺了石苞的兵权,将他召回邺城?” “可以。”石闵又询问道,“但关中之地,事关重大,不知道陛下打算让谁代替乐平王,镇守关中?” “蒲洪如何?先帝临终前,曾遗命蒲洪镇守关中。” 在石遵看来,让蒲洪镇守关中还是不错的,毕竟蒲洪这个氐人,出自三秦大地,以前就是在关中生活的,现在回归关中,必然如鱼得水,将关中守得稳稳当当的。 但石遵还是要过问石闵的意见。 石闵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陛下,臣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陛下,苻洪是杰出的人才,如今让他镇守关中,我恐怕秦州、雍州之地就不再会归赵国所有了。让苻洪镇守关中虽然是先帝临终前的指令,然而如今陛下登位,自然应当改变谋略。” 闻言,石遵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允了。 石闵早就想坑蒲洪一把了,这个两面三刀的二五仔,若是让他占据关中,坐拥秦州、雍州,只怕这些地方都不会被他吐出来的。连带着石闵辛辛苦苦打下的凉国的几个郡,河陇之地只怕都要被蒲洪连骨头带皮全吞下去啊! “魏王,还有一件事。” “何事?” “便是关于你与众将士的封赏的问题。” “陛下,臣可以不要封赏,但是将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这才打胜的仗,请陛下一定要着重封赏、抚恤他们。在这里,臣替众将士谢过陛下了!” “嗨!你说的哪里话?有功岂能不赏?” 石遵有些不乐意:“不过关于你麾下的将军们,这个朕却不知道如何封赏。这样吧,你写一份奏牍,表其战功、资历、能力,朕将点评优劣,一一为其封赏。” “多谢陛下!” 这才是重头戏! 石闵记得,历史上似乎也有这么一出的。 话说石遵在李城起兵时,对冉闵说:“努力吧!事情成功后,让你做太子。” 后来石遵却立石衍为皇太子,冉闵颇感失望,自认为功高一时,企图专擅朝政,但石遵不听他的。 冉闵历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四夷和中原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害怕他。眼下他既然做了都督,总揽内外兵权,便安抚手下的将士,奏请让他们全都出任殿中员外将军,封爵关外侯。 石遵对于冉闵的所做所为不加怀疑,反而对这些人题记姓名,品评善恶,加以贬抑,于是众将士都怨恨愤怒。 这便是石遵的死因! 历史,从来都不怕重蹈覆辙的。 第215章 戍边 石遵对石闵可谓是十分礼遇的。 石遵不仅带着群臣,冒着寒风细雪出城十里相迎,而且在建章宫大摆宴席,为石闵诸将接风洗尘。 石遵何以有如今的地位,何以当上大赵国的皇帝,全赖石闵当时不遗余力地支持。投桃报李,石遵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当然了,这在别人看来却是大大的不应该。 “来!众位爱卿,与朕一道敬魏王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石遵率先举杯,再让随侍的宫婢把大家的酒杯满上。 “干杯!” 石闵一饮而尽。 “好!哈哈!刘霸,宣旨!” 正戏来了! 刘霸拿出一份圣旨,站到陛台前,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魏王闵,平叛有功,昭国之威,吊天伐罪。即日起,加封石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录事尚书,总揽国政,悉以兵事!” “另,加九锡,赐黄钺,专主征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并赐上党郡、武乡郡、巨鹿郡、中丘郡、常山郡五郡于魏王封地!加封魏王长子石明为长信侯,赏金万两,食邑五千户!钦此!” “……” 群臣闻言,莫不为之动容! 整整五郡的地方给石闵做封地,这可不比九锡、黄钺这些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有了这五郡作为资本,日后石闵就算是起兵,只怕都势不可挡!这五个郡处于并州、司州,距离邺城不是太远,隔壁就是魏郡,依靠石闵的军势,想要打下邺城可谓是轻而易举啊! 当然了,这五个郡实在是羯人聚集最多的地方,石闵想要收服他们,还要花费许多脑筋和时间的。 石遵对于石闵的礼遇,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了,石遵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石虎当国的时候,石闵便已经位及人臣,封魏公、大将军、内外诸军大都督,还加了九锡中的几项。随后石虎暴毙,石世上位,石遵起兵,又是石闵放弃了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助石遵登基的。 没法子,石闵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除了赐给他更多的封地,加封他的儿子,石遵别无他法。然而,将羯人聚集最多的河内五个郡赐给石闵作为封地,石遵还是别有用心的。 “臣,谢主隆恩!”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石闵坦然守之! 过去,若是石虎的封赏,石闵无不推三阻四的,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但是现在这么快就接受了,无疑在释放一个非同凡响的信号! 群臣还想提出异议,石遵又摆了摆手,旁边的刘霸便又拿出一份圣旨。 众人还以为是封赏平叛诸将的圣旨,不曾想,刘霸一开口,就震住了群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叛事宜,前后皆由魏王闵一人全权负责。悉有功之将,酌情升降,着魏王奏表,考三军将士,内外诸军,无论高低,上表于朕,悉评优劣,逐一能力、资历、战功,各司其职,各得其所。钦此!” “……” 这一道圣旨出来,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石遵虽是统兵作战过的大将,知道军中一些人的能力,但是不会全知道,内外诸军,即朝廷和各地方的大将,让石闵自己一一品评优劣,保举其位,这不是让军中成了石闵的一言堂吗? 呃,好吧,石闵的兵力最多最强,实质上已经有这种资格,但是石遵这么做,就不害怕完全沦为他手里的傀儡吗? 闻言的诸将,除了石闵一系的,无不惊惶,人人自危。 不管他们怎么反对,木已成舟,石遵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 “臣遵旨!”石闵又领旨谢恩。 翌日,石遵便召开大朝会,主要是商讨如何发落石冲和各路叛军。 石璞资格够老,首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应当赐死石冲。谋逆之罪,当诛九族,但石冲是陛下你的亲哥哥,天潢贵胄,故而不便株连太甚!石冲本人,最不容赦,但他能及时醒悟,下一道手令命幽州各郡县和叛军归降,可补一过!所以,老臣认为,可以赐一杯毒酒。” “不可!” 申扁对此有着不同的见解:“谋逆之罪,当处极刑!何以法外开恩?今吾皇新立,石冲便起兵造反,开了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先河,若是惩处过轻,试问天下人作何感想?” “法不容情!陛下,臣请处石冲车裂之刑,满门抄斩。至于附逆的叛军,为了起到震慑作用,请陛下秉承先帝的遗风,除之而后快!” 闻言,群臣都有些不寒而栗! 对石冲车裂,满门抄斩便罢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杀害已经成为战俘,或者是投降的叛军将士,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曾几何时,石勒、石虎都干过不少屠杀手无寸铁的战俘,乃至于滥杀无辜,连那些随从的世家大族都要灭族。 申扁的这个提议,着实让人勃然变色! 石遵想了想,似乎有些纠结,随即将目光放到石闵的身上:“魏王,你意下如何?“ 老实说,石闵很想保存羯赵国的元气,以便自己日后谋朝篡位了,不至于接手一个烂摊子。 但石冲麾下的,是什么样的军队,石闵心知肚明。 幽州军,里面掺杂着羯人、汉人、氐人、鲜卑人、羌人,不一而足。这个杂牌军很强大,以铁骑见长,与石闵一手打造的汉军都有一战之力。 这是羯赵国的元气,羯赵国的根基,却并不是石闵的元气和根基啊! 在石闵的计划中,他是要打造一个汉人为主,胡人为辅的大一统王朝的。 有幽州军的存在,石闵日后取缔羯赵国的统治,将难上加难。至少,石闵会面对历史上的冉闵一般的窘境! 冉闵建立魏国之后,处四战之地,几乎是天下皆反的局面。这可不是石闵愿意看到的。 但,劝谏石遵屠杀那些叛军降卒,似乎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陛下,臣以为,可以酌情处理。” 石闵肃容道:“石冲毕竟犯了谋逆大罪,不可饶恕,为以儆效尤,必须赐死石冲。石冲毕竟是皇室中人,是陛下你的亲哥哥,所以臣以为应当从轻发落,与其家人一同处以斩首之刑即可。” “善!” 石闵说出的这个提议,石遵与群臣都很赞同。 石遵又问道:“那你带回来的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呢?如何处置他们?” “这……”石闵面露为难的神色。 “魏王但讲无妨。” “诺。陛下,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法不责众,但是叛军毕竟是叛军!吾皇新立,便有叛军作乱,为杀鸡儆猴,臣亦请陛下从重处置这些叛军!” “从重?怎么一个重法?” “可发配边疆,戍边。” 石闵说了一个折中的谏言,并不蛊惑石遵杀害这些叛军降卒。要知道,名声对于石闵这么一个上位者可是很重要,没有一个好的名声,声名狼藉的人,你还指望别人投奔你? 第216章 诛心 石闵可是知道的,历史上石冲在战败后,于元氏县被生擒,带回邺城。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石遵将石冲赐死,并活埋他手下的士卒三万多人! 石闵相信,就算没有自己的推波助澜,石冲和他麾下的叛军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对于乱臣贼子,羯人出身的石氏父子都不会心慈手软。虽然石遵生于汉地,受过儒家文化的熏陶,但是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羯人! 草原上的那种习俗,那种赶尽杀绝的习俗自然是深入人心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作为石遵的拥戴者,王鸾当即出列道:“陛下,臣不敢苟同。魏王所提谏言,未免太过妇人之仁!” “王鸾,你有何见解?” “陛下,对于石冲的处置,臣无异议。但是他麾下的叛军却不能宽恕!当年石宣之乱,是因为牵连甚广,附逆的军队太多,不好株连,所以从轻发落!但那是事急从权!” 王鸾沉声道:“当此时,陛下方才登基,应该震慑宵小!杀鸡儆猴!石冲谋逆,附逆者亦是罪不容赦,臣请诛杀被俘的六万叛军降卒!以昭陛下之圣明,以昭我大赵国之神器,神圣不可侵犯!” “臣附议!” “臣附议!……”许多大臣都站出来附议。 看来石遵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诛杀附逆的叛军将士了。 被反驳的石闵还没说什么呢,石璞便跳出来,吹胡子瞪眼地道:“不可!陛下,王鸾此乃诛心之言,断不可取!” “哼哼,不知司徒大人有何高见?” 石璞见不惯王鸾这般趾高气昂的模样,怒道:“王鸾,你可知道适才自己在说什么?那可是六万条人命啊!人命关天!岂能草菅?” 闻言,王鸾一脸的淡定,还有点想笑! 石璞作为五朝元老,历石勒、石弘、石虎、石世、石遵五朝,早年干的便是草菅人命的事情。当然了,石璞干的事情在他们羯人眼里,那是天经地义的。 石璞早年随从石勒,南征北战,死在他手底下的敌人、降卒、草民不知凡几,估计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现在他石璞这么一说,还“草菅人命”?这不是可笑吗? 贻笑大方! “司徒大人此言差矣!”王鸾丝毫不给面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杀,何以敬国法?不杀,何以震慑宵小?” “王鸾!” 石璞怒不可遏:“你一再鼓动陛下诛杀那六万降卒,究竟是何居心?即便他们附逆,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震慑宵小,若是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何惧宵小?叛逆,当诛首恶而已!”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司徒大人,若是我在别人的鼓动之下,奸淫了你的妻女,杀了你的嫡子,你会无动于衷,你会放过我吗?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王鸾反唇相讥,而且这嘴巴不是一般的毒! “你!”石璞气坏了,须发皆张,恨不得冲上去杀了王鸾! “够了!” 关键时刻,还是石遵站了出来。 石璞与王鸾二人各执一词,互相吵架,把这朝堂当做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石遵到底还是有些威望的,他这一拍案而起,群臣顿时肃然。 其实,石璞说的没错,那些附逆的叛军将士不应该落到一个被诛杀的下场,毕竟法不责众。一下子杀害这么多的叛军,还真是闻所未闻,古往今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 古代的将军造反,为什么会有麾下兵众的誓死追随?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建立了中央集权分封制,意味着中国就正式成为了封建王朝,这在当时来讲,是有利于社会发展的进步,对周边各国甚至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从这一点上来看,秦始皇被称为千古一帝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封建王朝在唐朝达到顶峰,此后就开始走向下坡路,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 封建王朝的兴衰,各个朝代的更迭,通常都是伴随着起义和战争。掌权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势必会对起义者或者造反者采取严厉的镇压措施,那些将军手底下的士兵为何会誓死追随呢?难道他们不怕皇帝将他们诛九族吗? 中国古代出现过很多将军,其中也不乏骁勇善战的武将,比如卫青、白起和霍去病等。而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他原本就是一个武将,通过黄袍加身成为的皇帝。 因此,他在宋朝初期就极力打压武将,提倡文学,对武将极为忌惮,将所有兵权全部收归己有。 而古代武将的权力可以说是非常大的,尤其是拥有数十万人的将军,手握重权,在打江山时期可以勇猛无敌,可是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武将的作用就仅仅限于卫戍疆边,一般会被分发到边疆之上。待朝代没落后,这些长期被无视的武将就会领兵进军都城,成为一方霸主,而董卓就是历史上最显著的例子。 那古代武将造反,为何手下的士兵都会跟随呢?他们不怕皇帝吗? 其实,根本原因在于古代的戍兵制度。皇帝虽然是天下最高的统治者,一切兵马尽归皇帝所有,但是很多时候,这些士兵压根就没见过皇帝,他们最亲近最经常见到的人,是他们最直接的上司,而不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 从士兵招募,到日常训练,起居饮食,再到军饷发放,士兵们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将军,他们对于皇帝,只是表面上的恭敬,心里实际上佩服的是将军。最重要的一点,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能够救他们性命的,也是他们的将军,这种出生入死的情感,远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能比拟的。 自儒家思想成为正统思想以来,尽忠是所有士兵的天职,对于将军的命令,一直都是遵从。无论是取敌人性命,还是随着将军起义,在他们心中,可能只是一道军令,至于政治,他们想不到那么深远,也不会去想。 所以,刘邦为何要杀那些帮他打下基业的武将?朱元璋为何要屠尽那些骁勇善战的武将?因为在皇帝的眼中,军中士兵一定是听那些将领的,绝不会听自己的,将他们杀了,威胁皇权的顾虑自然就没了。 在石闵看来,古代士兵往往会亲近自己的将军,皇帝高高在上,对于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而且一旦造反成功,自己还能加官进爵,何乐而不为呢? 石璞还是很不甘心:“陛下,三思啊!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四方群雄不甘寂寞,天下燎燎,陛下若有气吞山河之心,必不可少此雄兵!被俘的叛军当中,至少有一两万的羯人!” “陛下啊!我羯人人丁稀薄,不过数十万人,不足百万,能统治这广袤的北方大地已经殊为不易,陛下若想牢牢地握住神器,就不能少了我们羯人的誓死拥戴啊!” 这,就是石璞的目的! 石璞本就是一个老狐狸,不然也不能成为五朝元老,从石勒的那一代起,石璞便一直身居高位,饱受器重,是朝中罕见的不倒翁! 此番他之所以强烈谏言,反对石遵杀害六万降卒,无非是为了保住叛军中的一两万羯人将士。 他们羯人不容易啊,从一开始,石勒的时候羯人不过几十万,经过这些年的繁衍,人口还是不足百万,男丁就更少了。几乎是死一个少一个! 这种情况下,石遵若是想要维持自己的统治,维持他们羯人在北方的统治,就必须要想方设法地繁衍羯人的人口,最大限度地保存羯人的元气,消耗他族的元气才是啊! 之前石虎这么费尽心思地奴役汉人,压迫汉人为何?因为汉人实在是太多了!杀不尽,屠不绝! 他们害怕汉人再次翻身,成了这神州大地的主人啊! 第217章 勾心斗角 其实石璞说的这些,石遵又何尝不知道? 只不过石璞万万没想到,石遵的心里,早就对石冲和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宣判了死刑!石遵是铁了心的,想要杀掉那六万多的降卒,包括其中那一两万的羯人。 既然已经背叛了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石璞也不好好想想,王鸾可是石遵的心腹,天子近臣的存在。没有石遵的授意,王鸾岂敢在朝堂上如此放肆,执意进言,请求石遵杀死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 “魏王,你认为如何?”石遵又再一次询问石闵。 石闵可不是傻子,在这个当口,石遵将皮球踢给自己,还不是想要找一个背锅的人,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于是,石闵低眉顺眼地道:“全凭陛下裁决?臣还是以为,杀降不吉,有违天道,有失人和,故而恳求陛下,发配叛军降卒戍边即可。” “……” 石遵有些为难了。原本他早就跟王鸾、孟准他们商量好的,打算将降卒全部杀害,以儆效尤,但这个问题,他还想推给石闵。 石闵的能量和威望太大太高,石遵根本驾驭不住,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废黜他,所以只能尽可能地示弱,也好找一个时机,一举除掉石闵。 而搞臭石闵的名声,便是第一步。 “众卿以为如何?”石遵还是不敢乾纲独断的,毕竟他得国不正,属于弑弟篡位的性质,朝中不服者甚多。 石遵固然可以一言决之,杀害那六万多的降卒,但是这样一来,石遵势必又将背上暴君的名声。这可不是石遵想要看见的。 当然了,他们石氏的人,从来都不怕声名狼藉。羯人出身的石虎,与其父一般,坚信实力至上,强权至上! 没看见石勒这么残暴的人,还能获得一大批汉族士族的追随,得到大才张宾的全力襄助吗?没看见石虎这么灭绝人性的家伙,还可以得到各族将军的追随,开疆拓土,无往不利吗? 所以说,仁义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但石遵现在不敢这么做,或者说,他还不敢如此放肆! 别的不说,他现在的权势,远不及叔祖父石勒,远不及父亲石虎! 石闵,这个让他如鲠在喉的男人,此刻还如此低调,一点狐狸尾巴都不露出来! 石遵想除掉石闵,都无从下手。 群臣都很聪明,不敢有任何异议:“全凭陛下裁决!” 没得办法了。 石遵心里叹了口气:“传旨。逆贼石冲,罪无可恕,满门抄斩!附逆将士,着巡防营迁移城西郊外,全部处死!” “诺!”刘霸领旨。 石璞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但终究没敢站出来。 心寒啊! 石遵此举,着实让人心寒!这一刻,无论是汉人大臣,还是朝中的胡人大臣,包括羯人在内,无不心寒!恐惧! 六万人,说杀就杀?! 别的不说,这六万人曾经戍守边境,为他石氏出生入死的,现在一道圣旨,就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忍,太过灭绝人性了吧? 但是木已成舟,石遵的圣旨已下,想要让他收回成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且慢!” 关键时刻,石闵终于站出来。 “魏王,你还有何话说?” 石闵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 “首恶当诛,附逆的叛军也不能放过。但是六万多的降卒,就这么屠杀,必使我大赵伤筋动骨!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杀了那六万降卒,固然可以整肃陛下的威望,整肃朝纲,整肃国法,但是这代价太大了。” 这圣旨都下了,你让朕收回成命?石遵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石闵又道:“陛下,叛军当中,能征惯战的老卒不少,臣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保存一半精悍之士。至于另一半,可杀之,以儆效尤!” “……”石遵的脸色有些阴沉。 石闵这是要跟他对着干啊! 不过,眼下石闵势大,石遵还不敢与他正面交锋,一不小心逼反了石闵,石遵现在拥有的权势不仅会鸡飞蛋打,就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石遵已经下了圣旨,现在只因为石闵的三言两语,便收回成命,这不是在打脸吗? 皇帝,本就是一言九鼎的,失了言,石遵何以自处?别人还如何信任他这个皇帝? “陛下,臣以为魏王所言极是!”文章巴不得落石遵的脸面,给石闵涨涨威风呢,立马跳出来,“自古以来,叛乱,都是当诛首恶,不株连叛军的。陛下开此先河,不可谓不可,然则此事可以酌情处理。” “如何酌情?” “为人君者,必须恩威并施。陛下现在杀了石冲,满门抄斩,还要诛杀附逆的数万降卒,威是有了,却少了恩。” “噢,这个恩,便是魏王适才所言的,杀一半,留一半吧?” “不错。” 文章叹了口气道:“陛下,依臣之见,叛军中应有亲疏远近之别。幽州各部将士,不知实情者甚众,不少人应该是被裹挟而来的,这完全可以逐一排斥,着亲逆贼石冲这一半杀之,远逆贼石冲这一半留之。” “……”石遵陷入了沉思。 “陛下!”石璞又咋呼道,“万万不可啊!只要参与了叛乱,何有远近亲疏之别?既然他们已经全部参与了叛乱,成了叛军,便应该全部处死!” “……”石遵又懵逼了。 刚刚,石璞这个老东西不是还劝谏自己不能滥杀无辜,要放过那六万多的叛军将士们,现在怎么还鼓动自己处死他们? 这老家伙性子转变这么快? 想了想,石遵这才回过味儿来。 石璞想要保住的,是叛军当中那一两万的羯人士卒,其他的叛军,死多少石璞压根儿就不在乎。 本来木已成舟,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石闵的进言,又生了周折。石璞显然是不甘心啊,亲近石冲的将士,不就是那一两万的羯人士卒吗? 既然死,就一起死吧!陪葬! 但石遵显然不打算采纳石璞的谏言,自己已经落了面子,若是再与石闵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魏王,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石遵真的心累了,这般勾心斗角的事情,他还真撑不住!他宁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也不愿在这朝堂上多待片刻! “退朝!” 第218章 司马昭之心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董巧巧正在给石闵整理着装。每逢石闵出门,都是董巧巧给他梳妆打扮,换上一身衣裳或者战甲的。 虽然石闵的地位水涨船高,但他从不曾忘记自己的糟糠之妻。石闵是魏王,董巧巧便是魏王后! “闵哥儿,你这么晚了,是要打哪儿去?”董巧巧关切地询问了一声。 “司空文章的府邸。” 石闵换上的是一袭正装,便是他的王袍蟒带。今日是元宵佳节,他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与妻儿渡过,不过石闵到底是个大忙人,元宵节都不能在家里过夜了。 “司空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吗?” “嗯。”石闵点了点头,“文大人可是朝中的汉人老臣,几朝勋贵。适逢元宵佳节,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会邀请朝中的汉家诸公,共谋大事。” “大事?” “不错。”对于这些事情,石闵并不避讳董巧巧。 他的这个王后,可是一位贤内助,帮他稳住后宅的同时,在政治上还会有自己的一些建议。石闵自问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自己不如董巧巧,毕竟女子总是心思细腻的。 平日里,石闵为了避讳,不结交群臣,但是董巧巧却代为出面,收受贿赂,结交群臣的夫人。有这层关系在,石闵完全可以放心。 “闵哥儿,你真的要行那改朝换代之事吗?” 董巧巧没有直言不讳地说“篡逆”,而是比较冠冕堂皇的“改朝换代”。 石闵微微一笑:“不可以吗?” “唉,闵哥儿,不是不可以,也不是妾身认为你不可以。而是这改朝换代之事,着实千难万难!远的不说,近的就有石宣、石冲的前车之鉴。妾身很担忧。” 看着董巧巧蹙着黛眉,忧心忡忡的模样,石闵不禁有些心疼,却还是转过身,伸出手去抚平了董巧巧皱着的眉毛,说道:“不要蹙眉。巧巧,我不喜欢你蹙眉的样子。经常蹙眉,可是会脸上长皱纹变老的哦。” “噗嗤!”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围,骤然被石闵这么一打诨,董巧巧不禁笑了出声,一记粉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娇嗔道,“你真是讨厌死了。又在打趣妾身!” 石闵忽而肃容道:“巧巧,石宣和石冲不过是失败者,还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失败者,你觉得我石闵是那种人吗?” 闻言,董巧巧嘴角噙着一丝温暖的笑意,依偎在石闵的怀里:“不,你是活曹操,才不是什么失败者,你会成功的。” “……” 石闵的脸色有些古怪:“巧巧,曹操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啊。” “哼哼,貌似你这个魏王,与曹操那个魏王相比之下,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噢?你都听到了一些什么风声?”石闵有些疑惑。 “还不是你前两天在朝堂上的威势?连皇帝的风头都盖过了,市井之中,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的。” “他们都怎么说?” 董巧巧说道:“市井流言,汉家当兴,胡虏无百年之国运。他们背地里,都把你称作我们汉家的救世主呢!尤其是你那日在朝堂上的言行举止,皇帝处处落了下风,他们都说你啊,就跟昔日的魏武帝曹操一样,皇帝便是献帝刘协,更有人断言,说我的闵哥儿,将来会驱逐鞑虏,复我汉家河山的!” 听到这话,石闵不禁眉头一皱:“老百姓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这还是妾身出去置办一些货物,滞留酒楼时无意间听到的。这……不是很好吗?” “这种言论,实在是诛心之言。”石闵摇摇头道,“不是说不好,而是会让我有如履薄冰之险。我的权势皆来自石遵的信任,来自手中的兵权。现在石遵表面敬我,实则心怀鬼胎,我能倚重的,便是手里这二十余万的雄兵!” “终究是根基不稳啊。” 有兵权,而没有足够的政权,这便是石闵的劣势。而没有政权,就没有群臣的拥戴,就没有万民仰德,天下归心的根基,这样的石闵,就跟历史上的项羽、冉闵一样,只有败亡一途! 项羽为什么打不败刘邦? 不是项羽不厉害,不是他的士卒不够勇敢,更不是他的兵众不多,而是他没有巩固自己的基业! 其实,历史上项羽就有好几次击败刘邦,杀死刘邦的机会。 巨鹿之战后,项羽挟大胜之势,兵锋直指关中。 而当时的刘邦已经攻入函谷关内,占领咸阳,但是他麾下的兵马只有十万,而当时项羽却拥有整整四十万的军队(诸侯联军),项羽兵精,当时只要他想,就能一战干掉背信弃义的刘邦(当时刘邦与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但刘邦却趁着项羽进行巨鹿之战的时候,从上郡杀入关中)。 当然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有些妇人之仁的项羽并没有挥军干掉刘邦。 刘邦是识时务的,没有太过贪恋咸阳的繁华,与老秦人约法三章,赢得民心之后,便驻军灞上。 这是项羽错失的,第一次杀掉刘邦的良机。 第二次,便是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结果出了项伯这么一个二五仔,导致范增的智谋功败垂成。项羽自己又不想杀害刘邦,被后者尿遁了! 第三次,便是在彭城之战时,项羽以三万铁骑,杀败六十八万诸侯联军,把不可一世的刘邦打回了原形。但项羽还是没能搞死刘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项羽与刘邦的差距在哪里?显而易见啊! 项羽失败一次,就一败涂地了,仅垓下之战,他便失去了再战的魄力和勇气,乌江自刎了。而刘邦呢,可谓是百折不挠,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还真让他翻身了! 刘邦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 但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内在的情况更加发人深省。 项羽为何败一次就亡了?而刘邦却是屡败屡战,最终战胜? 答案自然不是天亡项羽,而是在于二者的根基深浅! 楚汉战争进行了四年,从一开始,项羽便陷入了战争的泥沼中,无法自拔,主力深陷齐地,接着又跟刘邦的汉军展开拉锯战。这一切都是项羽自己作的。 当然了,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就是刘邦。刘邦与项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前者老奸巨滑不要脸,后者不可一世爱面子,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 在咸阳完成了十八路诸侯的分封之后,项羽不听劝阻,要衣锦还乡,放弃了四塞之地、王霸之基的关中,转而回到富庶却易攻难守的淮泗。 而刘邦呢,则是趁着项羽四面开战的时候,在汉中(巴蜀)搞发展,韬光养晦,直到合适的时候,项羽无暇顾及西面的时候,趁机暗渡陈仓! 这就是区别! 最重要的,还是关于人心的把控。 刘邦够大方,能得到诸侯的拥戴,有着足够的民心基础! 就跟刘邦自己说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位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项羽四面开战,耗费兵力的时候,刘邦却抓紧时间搞发展,巩固自己的根基,岂能不胜? 项羽的楚军是死一个少一个,无兵可用,而刘邦的兵却是越大越多。 何以也? 无非两点,民心、根基! 而这两点,恰恰是项羽不具备的。 也是此时石闵所缺少的。 “闵哥儿,你打算怎么做?”董巧巧颇为好奇。 石闵笑了笑:“我本来还想继续韬光养晦下去,可是现在听巧巧你这么说,我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也。” 董巧巧忽而道:“噢,妾身记起来了。这个典故出自裴松之注引《汉晋春秋》: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原话是魏帝曹髦说的。” “嗯。”石闵点头道,“这话用来形容我此时的处境,正当其时也。” “闵哥儿你是你自己,不是什么司马昭。” “对,我不做什么司马昭,也不做什么曹孟德,我就是我自己!” 第219章 心迹 想通了这一些,石闵茅塞顿开,继而动身,前往司空文章的府邸。 文章的府邸距离他的王府并不远,走路都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入夜之后,邺城便实行宵禁,但那只是对于一般人的,对于石闵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压根儿就构不成任何的约束。 隔着马车的窗口,望着大街上一片黯淡无光的景象,石闵摇摇头。 宵禁,行于乱世,但总归不太好! 石闵有心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而似邺城这般的国都,在他的设想中,应该是灯火通明,直到天亮的“不夜城”! 到了文章的府邸,早有文章的儿子文宣等候在那里。 “魏王驾到!” 随同的文宣唱了一声,原本已经坐到席间的宾主顿时站了起来。 “参见大王!” 众人都向石闵行礼,低眉顺眼,表示谦卑。 石闵虚扶了一下:“诸位不必多礼,入座吧。” “魏王,请。”文章很是乖巧懂事,下了主位,伸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要将石闵请到主位上。 石闵这回没有客气,实质上以他现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没必要跟谁客气了。至于文章如此懂事,还是让他刮目相看的。 “那孤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闵做到主位,安然入座。 他扫了下面的众人一阵子,入目的几乎都是朝堂上的熟面孔,包括他麾下的将领,王平、董匡、李信等人都在其位,而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属于汉人! 话不多说,随着文章拍了拍手,从外面顿时跑进来十几个舞姬,门口进来一队乐师,歌舞升平,琴瑟和鸣,好一番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象。 歌舞助兴,众人开始推杯换盏,不时地会敬石闵一杯。石闵则是来者不拒,一一痛饮,当然了,对方是一饮而尽的,石闵则是意思了一下,没必要喝得自己酩酊大醉的。 当菜过五味,酒过三巡的时候,文章终于起身:“魏王,下官与诸公都有一事不解,欲相询于魏王!” “请讲。” 石闵眯着眼睛,知道正戏来了。 “不知魏王欲做曹孟德,还是周公旦?” “曹孟德如何?周公旦又如何?” “魏王,若是你想做曹孟德,文章与在座的诸公当倾力襄助,至死不渝;若魏王只是想做周公旦,那么请当文章今夜没有说过这番话。” “哈哈哈。”石闵笑了笑,“没想到司空大人这个饱学之士,还是快人快语的。既然如此,孤便直言不讳地告诉诸公!孤王不做曹孟德,也不做周公旦,孤要做的,便是自己!” “请示下。”文章颇为不解。 石闵道:“自永嘉之乱以来,五胡乱华,神器更易,中原膻腥!我汉家衣冠南渡,在北地留下的汉儿苟延残喘,每日活在胡人的阴影中,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孤王每念及此,都不禁痛心疾首!” “想我华夏,自三皇五帝以来何曾遭过这般劫难?君不君,臣不臣,道德沦丧,纲常全无。尤其是那石勒、石虎,包括所有的皇族,一概石氏子弟在内,都是吃人的两脚禽兽!他们,将我们汉人当成了什么?两脚羊!” “诸公!民族有危难,生灵有倒悬之急!承蒙诸公不弃,石闵甘愿做汉家先驱,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言罢,石闵便一揖到底,态度虔恳而霸气凛然! 这一刻,在场的每个人无不为之动容。 文章首先高呼道:“愿追随魏王,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石闵向他们坦露自己的心迹,他们自当投桃报李,报之忠诚。石闵要想彻底架空石遵,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就必须要笼络住这些汉人大臣,然后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最后一举改朝换代! “好!” 石闵打手一挥,坐下:“来,诸公,为我们共同的复汉大业,干杯!” “干!” 又是一饮而尽。 文章询问道:“魏王,不知道你现在打算如何行事?吾等都将唯您马首是瞻!” 想了想,石闵说道:“恢复中华之事,不可操之过急。现如今,孤已经掌握了朝中的兵权,朝廷诸军大部在孤的麾下,但这还远远不够!大司农,还记得孤前不久,让你与诸位大臣一起上书石遵,请他封孤王为丞相的事情吗?” “记得。”冉良是石闵的叔父,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如此非同寻常的场合,自然不好以叔侄相称。 “孤欲兴汉复华,驱逐胡虏,掌握兵权,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总揽国政,彻底架空石遵,让他彻底沦为孤王的掌上之物。” “可有具体的计划?”文章出声询问道。 “自然是有的……”石闵并不想多说,毕竟人多嘴杂的。 这时,一个司空府上的仆役小跑过来,在文章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儿。 文章顿时起身道:“魏王,是李农拜访。” “深夜拜访?你没邀请他吗?” “不曾。”文章摇摇头,李农虽和他们一样是汉人,但李农显然更为亲近羯赵,可谓是汉皮羯骨,大家都很瞧不起他。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李农便被带进来,一见到坐在上首的石闵,李农的脸上并没有异色。 “魏王、司空大人,李农不请自到,不会打搅了诸位的雅兴吧?” “哈哈。哪里,来人,为李将军添一席,上酒肉!” “多谢魏王。” 随着李农坐下,众人的面色有些古怪,都在喝着闷酒,或者窃窃私语,绝口不提篡逆之事。 宴席,很快就散了。 文章与众人亲自将石闵送出府门口,石闵正想上马车呢,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叫声。 “魏王!” 石闵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踏步而来的李农,脸色有些疑惑。 “魏王,在下有些话想与你说说,不知能否与魏王同乘一车?” “自然可以。请。” 上了马车,车里的檀香袅袅,石闵又沏了一壶茶,给自己与李农满上一杯,便闭上眼睛,没有言语。 李农似乎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氛围,于是开口道:“魏王,农斗胆问一句,今夜之宴,是文司空自己捣鼓的,还是魏王的主张?” “是文章邀请的孤。”石闵直言不讳。 李农又道:“魏王可知,此乃祸事?” “是何祸事?” “唉,魏王,你应该是知道的。为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臣下拉帮结派,尤其是魏王你!魏王,你现如今已经贵为诸侯王,位及人臣,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陛下甚至还将中原的五个郡给你做了封地,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石闵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孤王没有不满。” “没有不满,为何纠集群臣私会?你可知道,这些人里不乏陛下的密探,你们的言行举止,早就落入了悬镜司的眼底!” “那又如何?” “呃!……” 听见石闵这么无所谓的话语,李农为之一滞,却无言以对。 过了很久,李农这才低声道:“魏王欲反?” “孤王若不反,天理难容。” “你!魏王,石氏待你与你父亲不薄啊,你就是这么报答先帝的?” 石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李农,若是你只是想跟孤王说这些的话,请回吧。” 李农的脸色十分阴沉:“魏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固然手握重兵,又得到朝中的汉人大臣的支持,但是石氏毕竟拥有大义的名分,你倘若此时起兵,依着当今陛下的性格,必不愿就此妥协,你们最终会拼得一个鱼死网破的啊!” “谁跟你说孤王要在此时起兵的?” “呃,那你今夜会群臣,所为何事?” 石闵说道:“孤王如今乃是大赵的丞相,你说为何事?” 第220章 改革 公元344年,大赵皇帝石遵,拜石闵为丞相,总领百官,主持朝政,内外诸官吏之任免职权,皆归石闵统筹。 石闵为此,在朝中进行了一些改革,与人事调动,推行新政。 由于大赵继承的是魏晋以来的官制,故而石闵保持原有的三公九卿制和九品中正制不变,但是人员必须调动! 在中央,石闵改革中央官制,裁撤一些不必要的虚衔,简化三公九卿制。原来的朝中有整整“八公”,即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它们是为了尊崇士族望重之人的荣宠性虚衔。 但这样大大降低了中央的行政效率,所以被石闵上书,请石遵裁撤了。 人事调动方面,石闵自然是丞相、录尚书事,总揽国政;石璞为太宰,管理皇家事务;李农为大司马,总管兵马;冉良为中书监,管理中书省,令仍掌管草拟诏令、策划国政,位尊权重。 文章为司徒,掌民事;申扁为光禄大夫,掌顾问应对;申钟为司空,专管水利、土木工程建设。 石闵改革的三公九卿制,“三公”,为中书监、司徒、大司马,丞相高高在上。九卿,是为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郎中令、大司农、少府。 九卿为中二千石之官,多进三公,各有署曹掾史,随事为员。 石宁为太常,掌宗庙礼仪;文泰为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李信为卫尉,掌宫门卫屯兵;石琨为太仆,掌舆马;王朗为光禄勋,掌诸归义蛮夷;秦牧为大鸿胪,主管邦交;崔皓为廷尉,掌刑辟(本来崔皓是不愿意出仕的,不过被石闵直接任命了);冉文为大司农,官吏农事;梁犊为少府,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共养。 这一下,汉人大臣全面主政。 石闵能够一下子进行改革,还得益于这个纷乱的时代。 自西晋至南朝,或设丞相,或设司徒,废置不一,但若要总揽朝政大权,必须加有“录尚书事”的头衔才行,否则只是赠官,并无实权。 朝廷又有“八公”,即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它们是为了尊崇士族望重之人的荣宠性虚衔。此外又有“位从公”。 凡骠骑、车骑等将军及光禄大夫等,若有“开府仪同三司”的头衔,都属于位从公。这时期,中书省的中书监、令仍掌管草拟诏令、策划国政,位尊权重。 由于中书省权势日重,对皇权专制的威胁渐大,于是晋时将侍中寺改为门下省,并且扩大其长官侍中的权力,使它参予朝政,“备切问近对,拾遗补阙”,以此来限制中书省的权力,互相箝制。 此时尚书台作为执行机构,其组织愈加完备,分工也更为细密了。 在朝廷不设“录尚书事”时,则以尚书令为尚书台长官,与中书令、侍中共同参预朝政。其下有左右仆射等官。西晋时,尚书台曾设置吏部、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等六大曹,以后又有一些增减,至东晋时成为吏部、祠部、五兵、左民、度支五大曹,每曹各设尚书为其长官。西晋时又置小曹三十余,设尚书郎二十余人,分曹主事;东晋以后逐渐省并,以三、四个小曹为一部,或五部、或六部不定。 南朝时,改尚书台为尚书省。 总之,这一时期是三省开始形成和进一步发展完善的时代。在这一过程中,它们之间的权限、分工也是逐渐趋于严密的。 由于三省权力的扩大,原秦汉以来的九卿职权多被侵夺,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九卿的职权已有很大变化,有的只徒具虚名,有的则从中央执行机构一落而成为某一方面的具体服务机构了。 譬如光禄勋原是皇帝的侍从武官长,握有兵权,西晋时称光禄卿,只有空名了,以至“不复居禁中,又无复三署郎,唯外宫朝会,则以名到焉。”北齐时光禄卿成了安排筵席的衙门了。 这且不说,军中石闵也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革。 大司马李农之下,设置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董匡为骠骑将军,王平为车骑将军,用此来制衡李农。 除此之外,朝廷的军队进行精简化,原有的六十余万兵马,经过裁撤,只能留下三十二万人。 …… 建章宫,常青殿。 “皇兄!请恕臣弟直言!你若是再不阻止石闵,我们石氏,我们大赵国的江山社稷便完了!” 石琨、石宁与石鉴三人跑到石遵的跟前哭诉。 “石闵简直是狗胆包天!皇兄你为何如此纵容他?”石琨一脸不满,“现在朝中尽是汉臣!三公九卿,几乎都是石闵一系的人,石闵想干嘛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啊!皇兄,当此时,请你下诏诛杀石闵,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石宁亦是急声道:“陛下,琨王兄所言极是。石闵的狼子野心,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父皇在世的时候尚且能压得住他,现在父皇撒手人寰了,还有何人能驾驭得了他?我们这几个你的心腹,尚且被边缘化,沦为了有名无实的官员,他日等石闵巩固了自己的根基,焉能放过你我兄弟?焉能不行那篡逆之事?” 闻言,石遵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朕很清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陛下,既然你知道,你清楚,又为何如此宽纵石闵?殊不知养虎遗患?” 石遵苦笑着道:“你们以为朕不知养虎遗患之理?你们没坐到朕的这个位置上,看不出其中凶险啊。” “陛下有何顾虑?请示下。” “石闵有雄兵二十余万,经过他的这番改革、裁撤、精简,可能中央的三十二万军队,已经被他全部握在手中了。如之奈何?” 石琨的眉头一皱:“皇兄,臣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先下手为强。石闵仅仅是掌握了兵权,便如此狂悖,大逆不道,倘若他日后得到朝中大臣的拥戴,彻底架空了皇兄你,便为时已晚了。现在,皇兄还有一搏之力,大不了发出诏令,召集勤王之师入京勤王!消灭石闵!” 石遵又沉默了。 “石琨,你说的这些,朕不是没想过,但,实在太不现实了。” “为何?” 石遵叹了口气道:“石闵何其厉害,他麾下的汉军又是何其强大,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勤王之师赶到,与石闵大战,胜负几何?况且,似蒲洪、孙伏都这样的家伙,值得信任吗?” “陛下!” 石宁一抹脖子:“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石闵诓骗入宫,杀之。” “……” 石遵的心绪很乱,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 把石闵诓骗进宫,然后杀掉,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比比皆是。似鳌拜、董卓这般的权臣,下场都是被诓骗入宫,然后乱刃分尸的。当然了,还有一个韩信,下场分外凄惨。 但这样的分险极大! 董卓被杀死的时候,那是王允他们破罐子破摔,就想干死董卓。鳌拜被杀死的时候呢,还好,大清的情况是混乱了一些,但是大体上还算稳定,而且鳌拜这个权臣实质上能量不是太大,至少做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石闵已经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手遮天!得到群臣的拥戴,麾下精兵强将无数,而皇室力微,石遵暗弱,他以前的部将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归附的归附,实在是没什么可信之人了。 直到现在,石遵这才发现,感情自己当皇帝的几个月里,石闵便一直在谋划如何架空自己了。石遵原先的部将,都在战场上消耗一空,至于嫡系部队,则是不知去向了,估计早就被打散了编制,或者是死得差不多了! “此事……还需静观其变。” 石遵还是犹豫了。 平时的一些大事,他还可以有魄力地去决定,但是,关于石闵的事情,就容不得马虎! 逼急了石闵,不但他石遵可能人头落地,就连整个羯赵国都将不复存在啊! 送走了石琨和石宁,石遵留下了之前一直是沉默不语的石鉴。 “石鉴,朕有一事想问你。” “请讲。” “石闵的反心已现,朕若欲杀之,该用何种方法?” “石闵悍勇,非人力所能敌之。若是陛下果真要杀死他,请派出壮士数百,如张豺诛杀石斌一般,诛杀石闵。” “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石鉴闻言,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下,便道:“无不从命。” 第221章 兵变前夕 魏王府。 “主公,适才宫里的人来报,说石琨、石宁、石鉴觐见石遵,似有不轨之举。” 秦牧在书房里见到石闵,便呈上一张纸条。石闵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放到一边去,点火烧了。 “主公以为此事不足为虑?” “不到万不得已,石遵绝不敢弑杀孤王。况且,咱们有石鉴作为内应,石遵的身边,宫里的内侍与宫婢多少被孤收买的?他的一举一动,孤王都能知晓,如此他何以成事?石遵是一个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是没有必要铤而走险的时候,他绝不会行此险事。” 石闵自问,还是比较了解石遵的。 石遵能当上皇帝,全是他石闵的功劳。没有石闵全力支持,石遵焉能安然坐于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若是石闵死了,且不说他麾下的几十万汉军不会善罢甘休,就连各地虎视眈眈的诸侯,只怕都将群起而攻之。石遵无法收买石闵麾下的将领,何以阻挡?没法儿阻挡啊! 石遵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朝中,还有一些亲近石氏的大臣,在不遗余力地支持石遵,但都是少部分的,而且都没有掌握实权。不然石遵怎么会乖乖就范,封石闵做丞相不说,还连石闵的任何请求都无不应允呢? 别的不说,现在朝廷的三公九卿里面,九个都是他们汉人,都是石闵的亲信,这比例就显而易见了。 更何况,宫里宫外尽是石闵的人,卫尉与郎中令都是掌握宫禁军队的大臣,他们都是石闵的亲信大将。这段时间,石闵不遗余力地裁撤军队,表面上很正常,实则都在排除异己,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或者是宫中,都被石闵换上了自己的人。 对此,石遵是敢怒不敢言。 石虎的儿子不止他石遵一个,若是惹得石闵不满意,后者大可以换一个上位,做完全的傀儡皇帝! 所以说,此事,容不得石遵不慎重! 秦牧苦笑道:“主公,石遵未必就没有这样的胆子。主公你现在推行新政,力行改革,朝中、军中、宫中都被主公进行简化,庸者下而能者上,远者下退而近者进,石遵不是傻子,他看的明白。若是主公的新政成功的话,石遵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皇帝了,他焉能甘心?” “你是说……石遵可能会铤而走险?” 秦牧瞟了一眼砚台上的灰烬,说道:“宫里人的密报,不会有误,但是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石遵故意放出的信号?是不是石遵用来麻痹主公你的信号呢?” “……” 石闵沉思了一下。对于秦牧的话,石闵还是放在心上的,有些事情,石闵会考虑不周,这还需要秦牧这些谋士指正出来。 毕竟,石遵这个人别的本事或许差了点,但就是胆子够大! “孤王或许可以去询问石鉴。” “石鉴,他值得信任吗?” 闻言,石闵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石鉴素有称帝之野心。当年他本有资格做储君的,奈何石虎看不上,现在机会来了,石遵死了,有孤王的支持,他承继大统,有何不可?” “主公英明。” 秦牧这才恭维了一句,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是董巧巧来了。 “夫君,义阳王石鉴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书房实在隐蔽,又是戒备森严之地,平日里只有董巧巧进来打扫。没有石闵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轻易入内。 董巧巧本是心思细腻的女子,分的清轻重缓急,故而在这个时候来到书房,告知石闵石鉴求见的消息,必是有些大事。 石闵随即让人在偏堂沏茶,摒退左右,这才让石鉴入座。 “不知义阳王此来,所为何事?” “棘奴,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有一件关乎你的性命的大事啊!” 石闵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石鉴却并非如此,神色有些惊惶不定。 “噢?愿闻其详。” “棘奴,你可知石遵已经有意要加害于你?” “陛下要加害我?”石闵故作咋舌的样子,显然有些不信。 石鉴苦笑着道:“棘奴,你可别不相信。石遵已经疯了!今日一早,我与石宁、石琨一道觐见石遵,本来我是不想去,可是想到这二人对你向来不满,知道他们可能会使坏,这才跟着去。” “未曾想,石琨与石宁都教唆石遵,要他加害于你。最后,石遵还留下了我,要我秘密出兵关闭宫禁。” “他打算怎么做?”石闵的神色有些凝重。 “明晚,石遵便会打着为皇后张氏贺寿的名号,作一‘千岁宴’,邀请群臣及其夫人入宫。石遵命令我,到时候率领所部兵马,执他的手令秘密换防。然后兵围建章宫,诛杀不臣。” “……” 石闵的眉头一皱:“你想遵旨?” 石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棘奴,我不避艰险到你这儿来,将此事告知于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劝你早做打算,或者推辞不赴宴,或者起兵清君侧。” 清君侧?只怕石闵清君侧的话,便宜的只会是石鉴。 一旦石闵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势必不能留下石遵的,毕竟这是造反的行为,石遵与石闵的君臣关系宣告破裂。除了石闵废黜石遵,自立为帝之外,只有再扶持一位石虎之子继位,而这个人,舍石鉴其谁? 但石闵可不傻,他已经起兵清君侧一次过了。去年他起兵,联合天下诸侯,扶持石遵为帝,这实质上已经是一种悖主的行为。 假如这个事情,石闵再来一次,只怕刚刚安稳下来的大赵国,又将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中。这可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 不去赴宴呢? 这倒是可以,但,眼下这是石遵为他设下的一个局,试探他的一个局。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石闵蓦地起身:“我知道了。义阳王,我还有事要做。你且回去,对于石遵的旨意,遵照便是,到时候咱们相机行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石闵这么说,石鉴不禁暗喜,垂手道:“棘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将跟随你。” 石闵不由得暗自摇头。 连石鉴都这样向着他,已经孤立无援的石遵,谈何兵变? 第222章 千岁宴 “大王,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好。孤王知道了。” 看着李信渐行渐远的背影,石闵陷入了沉思。 马车上,石闵的身边,坐着一位绝色佳人,正是石闵的夫人董巧巧。 看着石闵有些异样的神色,董巧巧蕙质兰心,便出声关切地问了一句:“闵哥儿,是否将要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石闵摇摇头,说道,“巧巧,宫中有变,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有石闵这句话,董巧巧便放心了。不该问的,她不会多问。 随行石闵的兵士不过二百,都作仪仗,不过在到宫门口的时候,他们都被留在那里,不得入内。 石闵下了车驾,挽着董巧巧的手臂,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时地还与路过的大臣打招呼。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很平静。 “魏王。”李农携夫人上前,给石闵行了一礼。 “大司马。”石闵与董巧巧点头致意。 “魏王,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吗?” “有何古怪?”石闵一脸讶然。 李农沉声道:“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给皇后娘娘举办千岁宴?还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千岁宴?” 石闵闻言,面不改色:“说不定陛下与皇后感情甚笃。今天又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呢?” 李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便听见石闵已经摆了摆手:“大司马,与孤王一道走吧。” 最终,李农还是叹了口气,不知所言。 李农的神色颇为复杂,宫中有变的事情他是知道一点的。不是石遵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而是石遵私底下找过他,想要找他出兵,扳倒石闵,可是李农并没有同意。 为何没有同意,李农自己都说不清楚。 石闵为丞相,执天下之牛耳,实际上已经架空了石遵,但是对于这位高权重的大司马,石闵没有封给自己的亲信,反而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外人,李农表示很懵逼。 但,这是提携之恩,李农没齿难忘! 眼下石遵与石闵起了冲突,已经到了刀兵相见,不可调和的地步。李农被夹在中间着实很为难! 一方面,李农感激石闵对自己的提携之恩,又对于自己和石闵的出身感同身受,大家都出自乞活军,只不过是因为理念的不同而分道扬镳而已。当然了,这是李农与石闵的上一辈的恩怨,与石闵并无实际瓜葛。 一方面,李农又十分感念先帝石虎的提拔。 要知道,当年李农在乞活军中地位并不高,可是被石虎相中,这二十多年来,李农一直跟随着石虎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若是没有石虎,便没有他李农的今日。 李农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又是一个自幼被儒家文化所熏陶的儒将,故而他现在很纠结。 对于石闵与石遵的争端,李农打算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隔岸观火。 不过,就李农现在看来,石遵是斗不过石闵的,他们二人的心智和势力真乃是天差地别! 看石闵现在的样子,显然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而在这一次的宫变中,如若石闵胜出,结果不外乎两个。 其一,石闵杀死石遵,自立为帝,或者拥立另外的石虎之子登基。 其二,石闵不杀石遵,但彻底将石遵变为掌上之物。从此以后,只怕石遵都将成为只能给石闵盖玉玺的傀儡皇帝。 显然,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进了皇后张氏所在的仁寿殿,群臣便行跪拜之礼,先呼万岁,再喊千岁。 “平身。” “谢陛下!” 等到群臣入座,石遵这才宣布千岁宴开始。石遵挥了挥手,顿时一队几十人的舞姬跑进来,伴随着礼乐的声音翩翩起舞。 席间,群臣都在推杯换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石闵也在一侧与董巧巧说着悄悄话,泰然自若,坐等石遵出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如漆似墨。 似乎是喝得差不多了,石遵挥手,命舞姬们退下。 “众位爱卿,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剑姬’之名?”石遵忽而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 石琨起身道:回陛下,臣等有所耳闻。据说这剑姬,乃琅琊榜上有名的当世十大美女之一!善于使剑,一柄墨渊剑使得出神入化!其是青州菏泽人,在当地颇有名气,是一个响当当的侠女!” “不错不错。臣也略有所闻!” 申扁附和道:“剑姬莫轻舞,少而任侠,轻纱遮面,却不知其师出何门何派,两年前被琅琊阁收录到琅琊榜上。据臣所知,其嫉恶如仇,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杀了不少我们赵国的官吏!” 还有一句话申扁没敢说出来:莫轻舞杀的都是赵国的贪官污吏! 石闵骤然听见这些话,有些困惑:“这琅琊榜是什么?” “闵哥儿,这个妾身倒是知道一些。” 董巧巧说道:“据闻,这琅琊榜为琅琊阁所立,是一个江湖中收录天下杰出人物的榜单。其榜单会每十年更易一次,杰出者榜上有名,稍逊者则名落孙山。琅琊榜上,收录的名册应该有当世的三大战神,四大美男子,十大才子,十大美女,十大巨侠,十二名臣等。” “……”石闵的脸色有些古怪。 “巧巧,这琅琊阁又是什么组织?何以能搞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名单。” “这就是闵哥儿你孤陋寡闻了。”董巧巧笑着道,“不过你平日里不是治军就是打仗,不是读书就是练武,没听说过琅琊榜和琅琊阁也不足为奇。” “这琅琊阁,初建于东吴孙权年间,迄今已有一百多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就妾身所知道的,琅琊阁有着巨大的能量,不仅能影响大江南北的江湖,还能影响晋国的庙堂!不过琅琊阁向来神秘,没有人知道其阁主是何人,只知道琅琊阁能号令江湖上的诸多帮派,甚至于列国的朝堂和天下各地,都不乏他们的人。” “……” 石闵有些感慨:“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组织?” “闵哥儿,其实你在琅琊榜上,也是榜上有名的。” “噢?不知道是三大战神,还是四大美男子?”石闵有些自恋。 董巧巧“噗嗤”地笑了出声:“自然是三大战神了。” “呃,好吧。那三大战神,除了我还有谁?” “除了你,还有燕国的慕容恪,晋国的桓温。” 慕容恪?桓温? 石闵想了想,慕容恪与桓温打仗的确有一套,但是其眼下的战绩却绝对无法与自己比拟的。 迄今为止,慕容恪的事迹仅仅流传于河北与漠北,桓温的事迹仅仅流传于江南,不像石闵这样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石闵的威名,可谓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桓温是东汉大儒桓荣之后。 桓温的高祖(或高伯祖、高叔祖)是三国时期在嘉平之狱中被司马氏诛杀的曹魏大司农桓范。 谯国龙亢桓氏沦为刑家,在西晋并非高门望族。桓彝南渡后交结名士,跻身江左八达之列,并“志在立功“,曾与明帝密谋平定王敦之乱,使得家族地位有所上升。桓温是桓彝长子,未满周岁时便得到名士温峤的赞赏,因此以“温“为名。 咸和三年(328年),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谋划。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 三年后,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 桓温为人豪爽,姿貌伟岸,风度不凡,后娶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男。咸康元年(335年),桓温出任琅琊内史(相当于太守)。后加辅国将军。 两年前,朝廷以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让他率部据守临淮(今江苏盱眙),协助荆州刺史庾翼北伐。同年十月,桓温升任徐州刺史,并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他与庾翼交好,曾相约一同匡济天下。 永和元年(345年),庾翼病逝,临终前请求让儿子庾爰之接掌荆州,但辅政的侍中何充却推荐桓温。丹杨尹刘惔认为桓温确有奇才,但亦有野心,不能让其掌握荆州形胜之地。 他建议会稽王司马昱自领荆州,但司马昱却不肯采纳。 同年八月,桓温升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并领护南蛮校尉,掌握了长江上游的兵权。 若是石闵所料不差的话,明年,就该是桓温伐成汉,大放异彩的时候,但现在,桓温显然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还有慕容恪。 慕容恪是慕容皝的第四个儿子,其母高氏不被宠爱,所以一直不为父亲慕容皝所注意。直到慕容恪十五岁时,其父每次和他对话,都能说出经世之理,得到了慕容皝的看好,遂把军队交给了他。 当年石虎以燕军违约独攻段部鲜卑,得胜。又以劫掠而归为由,发兵数十万北伐,围困大棘城(今辽宁义县)。燕赵两军相持十余日,赵军不能克,遂后退。慕容皝派慕容恪率2000骑兵于清晨出城追杀。 若非石闵力挽狂澜,只怕结果会如同历史上的一般——石虎见城内师出,大惊,弃甲溃逃。慕容恪乘胜追击,大败后赵军,斩获三万余级。 随后,段部鲜卑首领段辽遣使向赵国请降,中途反悔,又遣使请降于前燕,并与燕国合谋设伏,欲消灭赵军。时大赵天王石虎已派征东将军麻秋、司马阳裕等率兵3万前去受降。 燕王慕容皝自统大军前往迎段辽,派慕容恪带精骑7000埋伏于密云山。慕容恪大败麻秋于三藏口(今河北承德),赵军死亡大半,麻秋步行逃脱,司马阳裕被俘。 接着,慕容恪又攻高句丽。 燕王慕容皝以慕容恪为渡辽将军,镇守平郭。燕国自从慕容翰逃亡,慕容仁被杀后,无人能镇守辽东。慕容恪行至平郭,抚旧怀新,屡破高句丽兵,高句丽畏之,不敢再入燕境。 第223章 女侠 建元二年(344年)二月,慕容皝亲自带兵攻宇文逸豆归,以建威将军慕容翰(于咸康六年回到燕国)为前锋将军,刘佩为副将,命慕容恪与慕容军、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等率兵分三路并进。最终大破宇文军,燕军乘胜追击,攻克宇文氏都城紫蒙川(今辽宁朝阳西北)。 宇文逸豆归败逃,死于漠北,宇文氏从此散亡。 在今年,慕容皝将令慕容恪攻打高句丽。慕容恪攻拔南苏(今辽宁抚顺市东苏子河与浑河合流处),派兵留守。 第二年正月,慕容皝派慕容恪与世子慕容儁、慕容军、慕舆根及1.7万骑兵袭击扶余国。慕容儁坐镇中军指挥,而慕容恪则统帅诸军冒矢石进击,攻克扶余,俘扶余国王玄及部落5万余口而还。 这,就是桓温与慕容恪的全部事迹! 从这些事迹中可以看得出,慕容恪可以跟石闵相提并论,但也稍逊一筹,至于桓温还差得远呢! 当然了,慕容恪与桓温都是十分厉害的统帅,石闵都不敢说自己在等同的条件下,能战胜他们! “那,十大美女又是何许人?”石闵有些好奇了。 闻言,董巧巧有些嗔怪地瞟了石闵一眼,然后把纤纤玉手放在石闵的腰间,一百八十度旋转。 “嘶!巧巧,疼啊。” “哼!当着妾身的面说别的女人,你倒是好意思!” “嘿嘿,好奇,好奇。” 董巧巧娇嗔了一下:“闵哥儿,这十大美女个个都是人比花娇的。据我所知,十大美女亦是才女,每一个都有出彩的地方,这莫轻舞便是其中的一个,还有庾文君、梁红玉、独孤伽罗……她们在不同的领域,都有着不输于任何男子的本领。” “等等。伽罗也在其中?” “哼。你才知道啊。”董巧巧撇了撇嘴道,“伽罗这妮子可是低调得很,她的桂冠可多着呢。不仅是琅琊榜上榜上有名的美女,还是他们漠北草原上的三朵金花呢!” 听到这话,石闵便知道他的这个娇妻吃醋了,于是不由分说就把她抱在怀里,笑着道:“巧巧,不管她们多美,不管她们多么艳名远播,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最美的那个。” “还算你会说话。” 见到气氛被炒得差不多了,石遵拍了拍手:“诸公,肃静。”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诸公,你们可是有眼福了。朕为了置办好皇后的千岁宴,特地请来了莫轻舞莫姑娘,来千岁宴上舞一曲!” “好!彩!” 石闵微微眯着眼睛,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石遵的喊话,又是一队舞姬冲了进来,只不过她们穿着金丝羽裳,手里捏着的可不是匹练,而是白花花的三尺青锋剑! 礼乐声响起,琴瑟和鸣。 红色的帷幕落下,原本早就放置在那里的舞台跃出了一个人影,正是莫轻舞! 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 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琴声,玉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轻轻旋转,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女子那抹青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 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机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随机扯出水袖,勾上房梁,绕着大殿如天仙般的环绕在青色的剑光中,只在一瞬,瞅准宫人手中的剑鞘,水袖扯下,作一飞仙之状,随即把手中的青剑甩出,正中剑鞘。 水袖与青色的身影一同落下。 “好!” “彩!” 群臣无不拍手叫好。 若得此女,夫复何求?石闵一时之间不禁入了迷,与殿内的群臣一般,眼中都冒出了如饿狼一般的绿光,幽幽绿光! 但莫轻舞的动作并未就此打住。 还在迷醉她嫣然笑靥的那一刹,衣袂已经随她曼妙的身姿翩翾。她仿佛就似是月殿飘落的素女,轻盈清新。 足尖轻轻一点,完美的旋转后,水袖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抹,就像是要拨开绵绵的云彩。在层层叠叠的裙尾纷纷垂下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谁知她的裙角此时又悄悄扬起,不是风,轻巧的步伐却更甚风吹! 她的每一个动作,带给人的并不是窒息的压迫,而是沁透心底的震撼! 此时此刻,石闵不禁想到了一首唐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忽而,莫轻舞的手速急转,耍了一个花剑,青色的身影宛若惊鸿般扑向了石闵。 电光火石之间,石闵的瞳孔中映射出了莫轻舞的身影,由远及近,由小见大! “唰!”石闵微微侧过头,那剑锋便掠过了他的鬓角,削下了一缕发丝! 好险! 一招不能得手,莫轻舞又是急速出招,挥剑突刺,手中的墨渊宝剑若寒霜一般,点点纷乱,直刺石闵的面门。 石闵毫不慌乱,一一闪避! “有刺客!” “快点抓刺客!” “拿下!” 直到这时,四周的大臣与侍卫反应过来,纷纷叫嚷着抓刺客。然后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几十名侍卫,不由分说,便将莫轻舞擒拿下来。 让人倍感惊诧的是,原本手持宝剑的侠女,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任凭侍卫们将她拿下。 “带下去!打入死牢!”石遵挥了挥手,侍卫们便将莫轻舞带了下去。 望着惊魂未定的大臣们,石遵表现得十分的淡定,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224章 宫变 “魏王,让你受惊了。宫中竟然混入了刺客!还在千岁宴上行刺我大赵国的魏王,简直是岂有此理!对于此事,朕一定彻查到底!” 石遵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在为石闵遇刺而感到愤愤不平,还是在为了石闵竟然没被刺死而愤愤不平…… 石闵不卑不亢地垂手道:“多谢陛下!” “好了。” 石遵又和颜悦色地举杯道:“来诸卿,一起为魏王压压惊,干杯!” “干杯!” 群臣对于杯中的酒水又是一饮而尽。 石遵又道:“魏王,朕能有今日,大赵国能有今日,全靠魏王你的不辞劳苦,四处征战!来,这一杯,朕敬你!” 石遵这是在恭维、讨好石闵啊! “陛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嘴里说着不敢当,石闵的身体却十分的诚实,端起了酒杯,回敬石遵。 不料石遵忽而道:“且慢。” “魏王,朕与你同饮。朕这里,有御酒一壶,便赏赐给你!来人,给魏王满上。” “……” 群臣见状,心中莫名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事情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石遵,要对石闵下手了! 群臣都将目光放到了石闵的身上,且看他如何应对。 这一壶酒中可能有剧毒。 石闵喝了酒,暴毙而亡的话,他麾下的几十万军队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今天是石闵的末日,来年也将是石遵的忌日了! 若是石闵不喝这杯酒,今日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宫。 要知道,石闵虽然当了丞相,力行改革,朝中、军中、宫中都换上了他的亲信,但是底层的士卒依旧是忠于石遵的。石闵还来不及大换血,所以他今日喝与不喝这杯酒,似乎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就在众人认为石闵会拒绝喝这杯酒,暴起发难的时候,石闵却端起了盛满酒液的杯子。 “魏王……”石闵一系的大臣都傻眼了,想要上去阻拦,石闵却是挥了挥手,让他们稍安勿躁。 “臣,敬陛下一杯。” 最终,石闵还是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 宫门口。 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下,从远处的街道火光四起,是一大股披坚执锐,气势汹汹的赵军将士正在涌向宫门口。附近的居民见到这副阵仗,害怕极了,纷纷关上家门,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作为邺城的居民,天子脚下,他们并不怕敌国的军队打到邺城。因为邺城在赵国的腹地,而赵国是天下第一强国,自立国以来还未曾有哪个国家的军队可以打到这里。 但是,赵国多叛乱,每一次叛乱,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邺城人! “快!跟上!” 石鉴挥着手中的利剑,骑在高头大马上呼喝着。 没错,此番他遵奉石遵的密旨,率领麾下的八千兵众围攻建章宫,斩杀佞臣。 宫里的人,无论是宿卫、宫婢还是内侍石遵都已经不信任了,他很怀疑其中大部分人已经被石闵收买,或者是早成了石闵的人!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这个时候,建章宫的神武门会亮起火把为号。 而此时此刻,神武门的城楼上,就站着一名膀大腰圆,满脸胡络腮,高鼻深目的武将。观其面貌,是羯人没错。 尔朱荣,生于上党武乡,羯人贵族,早年便投身军旅,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尔朱荣现在是宫中宿卫的一名偏将,卫尉麾下,手握数千宿卫,管制南门各门,算上一位实权派。 石闵现在正排除异己,大肆在朝野上下安插自己的亲信,宫中也不例外。尔朱荣相信,照这种情况下去的话,总有一天,自己会被踢出宿卫,跑到外军中担任一个校尉的。 这可不是尔朱荣想要看到的。常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根本就不愿意离开建章宫,不愿意离开邺城。 还好,在这种关键时刻,皇帝石遵终于不甘寂寞,要对石闵下手了。 石遵为此拉拢了不少的将领,他尔朱荣便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照尔朱荣看来,事情哪有这么麻烦?直接跟当年诛杀燕公石斌一般,将石闵诓骗入宫,然后就地正法就好了。 宫里虽然有不少的宿卫都是石闵的人,就连掌握宫禁安全的郎中令和卫尉都是他石闵的亲信大将,但此事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就不怕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尔朱荣可谓是石遵的得力干将,早年他在石遵的麾下,南征北战,凭借着自身的勇武,倒是深得石遵的器重。 这不,石遵登基称帝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尔朱荣也当上了郎中令,可惜这个情况,被杀千刀的石闵改变了。尔朱荣不甘心啊,他麾下的数千宿卫,可都是清一色的羯人子弟,都是对石遵忠心耿耿的羯人子弟! 尔朱荣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前几日军改的时候,各军都被打散了编制,重新整合,几乎是胡汉混杂在一起的,但是他的这支部队偏偏被保存下来。 石闵就不怕他们生事吗? 时间一到,尔朱荣便命令麾下的将士亮起火把,宫门打开。 “开城门!” 石鉴见到宫门口大开,不疑有它,带着所部八千兵众冲向了宫门口。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三五成群的羯人宿卫的队伍里,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一些生面孔。这些生面孔没有羯人的面貌特征,他们沉默不语,其貌不扬,但是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没人看得清楚,而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也没有谁会去注意这些人。 石鉴的兵马近了,更近了,终于有部分人马冲入了宫城之中。 忽而,一阵乱箭射出! “噗嗤嗤!……”猝不及防的乱军顿时被射倒了十余人,血花飘飞。 石鉴懵了,尔朱荣也懵逼了! “弟兄们!随我诛杀逆贼!”不知道从哪儿发出的叫嚷声,尔朱荣所在的队伍里便冲出去许多人,似乎还有被裹挟的! 短兵相接,宿卫与石鉴带来的乱军展开了激烈的生死搏杀。 乱军们被激怒了,平白无故遭到袭击不说,原本以为是自己人的宿卫竟然还倒戈一击,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要上!不要上啊!”尔朱荣和石鉴都慌了手脚,赶紧命部下约束士兵。 但这实质的情况却是,大家都敌我不分。 古代的士兵会跟随将领造反,无非是谋一条出路,好出人头地。此时大家的精神都紧绷着,那一阵乱箭就跟点燃了火药库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定是有预谋的! “鉴王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看着厮杀的宿卫和己方部众,石琨懵逼了。 石鉴苦笑着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情况有变,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这一定是石闵早就准备好的。石鉴心里暗叹了一下,心道:石遵啊石遵,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石闵太厉害了,你根本就斗不过人家! 第225章 倒行逆施 石闵喝下了石遵给他准备好的毒酒,却是半点事都没有。 石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旧跟身边的董巧巧有说有笑的。 老实说,董巧巧真是给石闵捏了一把汗。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很厉害,智计超群,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石遵意图加害石闵,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先是莫轻舞的刺杀,又是毒酒,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石闵给了董巧巧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喝着石遵刚刚赐给他的“毒酒”,喝得有滋有味的。 “皇后!” 等了老半天,不见石闵毒发身亡,石遵心里便有些狐疑,是毒酒被调包了,还是药性太久? 不曾想,没过了多久,在石遵身边的皇后张氏便蓦地吐出一口嫣红的血,然后面色惨白地软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鼻子、眼睛、嘴巴都溢出了血液! 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啊! 石遵悲愤交加,上去抱住了张皇后的身子,不,应该是已经开始发凉的尸体。 群臣见状,都吓了一跳! “是谁?到底是谁?!”石遵眦目欲裂,红着眼睛咆哮着,但是扫射的目光中,无疑是放在石闵的身上的。 石闵还故作惶恐的模样,与董巧巧一道跪在地上,在场的人也都纷纷跪在地上,惊恐万状。 自作孽不可活! 石遵满腔怒火、怨愤,哀嚎了半天,他这才颤巍巍地起身,环视四周,说道:“皇后中毒,究竟是何人所为?啊!来人,将在座的大臣都拘押起来!拿下!” “……” “给朕拿下!” 石遵怒吼着,可是四周的宿卫没有一个动身的,就连石虎一手打造出来的龙腾卫士,此时此刻,都是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石遵的命令。 一时之间,石遵的手脚冰凉。 这些人,不是被石闵收买,便是被他胁迫了吧? 等等,这个时候,石鉴他们不是应该已经带着兵马杀到建章宫,杀到这里来了吗? 石遵忽而想起了这个事情,却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走动之间,战甲的碰撞声响起。 李信、文泰与石鉴大步流星地步入大殿。 李信跪下道:“魏王、陛下,臣幸不辱使命,已经镇压了逆贼石琨、石宁和尔朱荣的兵变,手刃尔朱荣!尔朱荣所部人马,全部诛杀!” 随后,李信便甩出了一颗偌大的人头,扔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模样。 众人一看,不禁头皮发麻,尔朱荣瞪大眼睛,面目狰狞,显然是死得很惨,心有不甘啊。 而石鉴又拿出了两颗头颅,深深的吸了口气:“陛下,臣有罪!臣有失察之罪!石琨、石宁两个逆贼借我兵马,与尔朱荣一道行篡逆之事,臣及时发觉,亲自斩杀二贼!” 石鉴这是在为自己洗刷罪名,颠倒黑白啊! 带头起兵的分明就是他,造反的也大多是他的兵众,可是此时此刻,石鉴的求生欲很强。为了活命,他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无所不用其极的! 杀了两个亲兄弟算什么,他还将此事都嫁祸给他人! “好,好啊。”石遵耸拉着脑袋,神色失魂落魄。 这时,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的石闵站起身:“陛下,今夜发生了许多事情。臣遇刺,皇后被毒杀,还有石宁、石琨、尔朱荣等人的叛乱,牵连甚广,为我大赵国的江山社稷着想,臣请旨彻查此事!一定要将不法之徒统统绳之以法,不走漏任何一个逆贼!” “好。此事便交给魏王去办了。” 石遵苦涩地笑了笑:“都回去吧。” 然后,石遵转过身,“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就这样昏死过去了。 “陛下!陛下!……”四周顿时乱作一团。 石闵知道,打从这个时候起,石遵便被他彻底架空,完完全全地沦为一个傀儡皇帝! 对于石遵的这么一个下场,石闵没有任何的怜悯,按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对于石闵来说,君要臣死,臣……立刻起兵造反! 接下来的几日,石闵便开始肆无忌惮的举起屠刀,排除异己。 对于亲近石遵一系的大臣,石闵大力打击,罗织罪状,轻者剥夺官职、爵位,一撸到底,重者满门抄斩,夷灭三族! 似石璞、申扁、申钟这些人都没能逃跑,至于石遵的铁杆亲信王鸾与孟准,下场更为凄惨。 石璞是气不过,当日在大朝会上训斥石闵:“石闵!你这个悖主之贼!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当年若是没有先帝的重用,你焉能有今日?先帝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你当年器重的功臣!他要篡夺我们石氏的江山社稷!要灭我羯人的种啊!” 石璞真是年纪大了,还如此血气方刚。 不过他这样,纯属找死! 石闵沉声道:“老太宰是得了失心疯了!在庙堂上都胡言乱语的,来人,将老太宰带下去。在他的失心疯没好之前,禁止他出门、会客!” “诺!” 石闵一声令下,便有两个殿外武士冲进来,要带走石璞。 不料石璞也是一个暴脾气,直接甩开了两个殿外武士的手,如野兽一般低吼了一声:“石闵!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乱命,倒行逆施,祸国殃民!你会不得好死的!老夫就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你不得好死!” 言罢,石璞便一头撞在不远处的蟠龙柱子上,鲜血喷洒了一地,好不凄惨! 自始至终,石闵都在冷眼旁观,群臣也都在冷眼旁观。有些还有点良心的大臣都是暗自摇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石闵看着这悲壮的一幕,甚至还有点想笑! “魏王,老太宰……还有气儿。” 听见殿前武士的汇报,石闵嗤笑了一声:“还有气儿?老太宰分明是死了!诸卿,你们说是不是?” “是!” “魏王说得没错!老太宰已经死了!哪里还有气儿?” “没气儿了,他已经死了!” 群臣七嘴八舌地赞同着石闵无异于“指鹿为马”的话。 石闵又抬起头,看着高坐在陛台上,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石遵:“陛下,老太宰已经死了,你说是吗?” “是。”石遵冷冷地说出了一句。 闻言,石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都听见了吗?老太宰已经死了!把老太宰的尸体带下去,就地掩埋,就埋在城西郊吧!随便找一块地儿埋了!” “诺!” 你好狠! 对于石闵的这般行为,石遵是气不过,但是有心阻止,无力回天! 第226章 大赦天下 大朝会上,石闵当着石遵与群臣的面说道:“陛下,三日前,臣遇刺一案,张皇后被毒害一案,还有石宁、石琨、尔朱荣等人谋逆一案,现在已经水落石出。” “臣请旨。” 石闵堂而皇之地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诏书,念道:“右武卫大将军王鸾,侍中孟准,参与谋逆案,其下涉案者二十六人,臣请陛下夷灭王鸾、孟准二人三族,以儆效尤!” “陛下!臣……臣冤枉啊!”这一下,王鸾与孟准慌了神,纷纷喊冤叫屈。 石闵可不管那么多,大手一挥道:“来人!带下去,打入死牢!” 随即便有几个殿前武士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摁住孟准二人,宛如死狗一般拽了出去。 “陛下!臣冤枉啊!这都是石闵的栽赃陷害!” “咱们可都是听命行事都啊陛下!” 石遵的面色十分惨白,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石遵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石闵又就着诏书念道:“另,光禄大夫申扁,内史申钟,参与毒杀张皇后一案,证据确凿。臣请陛下诛灭其三族,以儆效尤!” 闻言,申钟与申扁父子打了一个激灵,被吓得崩溃了,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 他们知道,自己完了,申家完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石闵现在是铁了心的要铲除石遵在朝中的势力,铁了心的要铲除朝中的羯人势力,随便罗织一个罪状,石遵又贪生怕死,跟个应声虫一样,他们焉能不死? 石闵现在不是天子,却胜似天子啊! 紧接着,每一个被石闵念到名字的大臣都被带了下去,打入死牢。 朝中,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大臣遭到罢官,或者是满门抄斩。 做完这个事情,石闵便退了下去,就在群臣以为石闵要消停一会儿的时候,石闵一系的司徒文章站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国家几经战乱,严重内耗,先帝在位时,穷兵黩武,不恤民力,大肆营造宫殿、台观,为一己私欲而不顾天下苍生。致使我大赵人心离散,叛乱四起,黎民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如今百姓骨肉分离,民有倒悬之急!” ”陛下既有励精图治之心,振兴社稷之志,一统天下之意,应当体恤民力,劝课农桑,恢复发展,以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 石遵沉默了一下:“卿有何治国良策,但说无妨。” “治国,首在民生。民众苦于劳役,苦于苛政赋税,应当轻徭薄赋。臣,恳请陛下停止修建上林苑,洛阳与长安二处宫室,同时废止天下所有的劳役,三年内,不再征发任何劳役!” 这明显是石闵指使的!他不好出面,便让文章充当急先锋! “魏王,你……意下如何?”石遵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询问了石闵。 石闵说道:“陛下登基不久,本应该大赦天下。上天有好生之德,劳役本是极为消耗元气的事情,除非不得已而为之。仅仅是为了享受而征发劳役,太过荒谬!所以,臣赞成司徒大人的谏言,请陛下恩准。” “好。”石遵便点头同意。 石闵又道:“此外,陛下,劳役艰苦,应当抚恤。如今国库并不拮据(得益于石虎挖掘前朝的陵墓),所以臣认为,可以发放每人五贯钱,作为他们回家路上的盘缠和这些年他们的工钱,以彰显陛下之大义,朝廷之厚恩!至于死难于劳役中的人,更应该给予抚恤,予其家属抚恤!” 闻言,石遵颔首道:“全凭魏王做主。” “谢陛下!” …… 上林苑。 上林苑并未竣工,与之一起开工的还有武皇帝石虎的陵墓。 这里,依旧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劳役们来来回回地搬运着木头、石块,和着浆水,顶着凌冽的寒风,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那里劳作。若是有偷懒的,或者是那些不堪重负倒下去的劳役,就会被监工的士兵抽上几鞭子,怒骂几句。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黄义便是这万千劳役中的一员! 黄义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徐州彭城人,家境贫寒,家中尚有老母、妻子,与呱呱坠地不久的儿子,他在三个月前,被征发到上林苑劳作。 参与劳役的人能活着回去已经是不容易,若是回去之后还能健健康康的,更是少的可怜!这繁重的劳役极为消耗体力,被活活累死的都有,而回去之后,若不能进补,等待他们的估计是英年早逝了! 黄义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啪!”一鞭子抽打在黄义的后背上,火辣辣的疼! 刚刚失神的黄义愣了一下,接着就对那个抽打自己的士卒怒目而视! “瞪什么瞪!说你呢!不像今天没饭吃的话就快点干活!” “啪啪!”又是两鞭子的抽打。 黄义这暴脾气,一腔怒火简直是忍无可忍,上去抓住了那士卒的鞭子,就要动粗! 不料,路过的一个半大的老头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小老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娘希匹的!你还敢反抗!”那士卒恼羞成怒,又是几记鞭子抽打在黄义的身上,这还不解气,又将他踹倒在地上,踩了几脚! 黄义都生生的受了! 就在这时,身边的一个面带菜色,瘦骨如柴的汉子倒下了,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旁边的士卒吓了一跳,上去试了试鼻口:“还活着,还有气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监工的一名什长被带到这里,那什长趾高气昂的模样,抠着鼻屎,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抬到乱葬岗去吧!咱这儿也没有大夫!” 言罢,那个可怜的汉子就这样被抬到了乱葬岗去。 午餐时分,劳役们纷纷过去排队,端着一只只破碗打饭打菜。与其说是打饭,倒不如说是打粥。 黄义看着自己的碗里,只有那个几根菜叶子漂浮着,粥稀得很,一口咕噜下去估计就没有了! 这时,从上林苑的门口骤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一队上百人的甲士冲了进来。 “快点!集中工地里的所有劳役!本将要当着他们的面宣读圣旨!” 带头的是卫尉李信,他飞身下了马,直接对工地的负责人交代了这么一句,然后便登上高台。 所有的劳役都是一头雾水的,不明觉厉,不过在士兵们的驱赶之下,他们纷纷吃了粥,就连没打到粥的劳役都无可奈何地被赶了过去,如同鸡鸭一般拥挤在一起。 没吃过粥的劳役满脸怨愤地看着李信,似乎是想听他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李信打开圣旨,一板一眼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继大统,应大赦天下。先帝滥用民力,屡屡建造宫室园林,朕不能苟同。故,大赦劳役,令天下三年之内不得征发劳役!各地停止修建宫室园林,为抚恤劳役,每个劳役应发放盘缠与工钱五贯,死难者十贯!择其立即回乡!钦此!” “……” 人群里先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忽而爆发出了强烈的喧哗声,一片嘈杂! “真的假的!陛下竟然会恩赦我们?还发放回家的盘缠和工钱?那可是五贯钱啊!每人五贯钱!” “哈哈!你掐一下我!看看我疼不疼!” “啊!疼的!没错!没错了!咱们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咱们终于能回家了!终于能不过这每日辛苦劳作的苦役了!” “回家!回家!” 黄义亦是热泪盈眶,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哭了,哭红了眼睛。不过在场的劳役都感同身受,喜极而泣的人都不在少数! 许多人甚至还跪在地上,高呼:“陛下万岁!大赵国万岁!万万岁啊!” 等到劳役们都安静下来,李信又喊道:“诸位,你们能得到恩赦,这都是魏王的功劳!若无魏王,绝无汝等脱离苦海之日!” 听到这话,在场的劳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魏王,这魏王是何人?”显然,这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劳役。 黄义道:“对于魏王,俺还是略有所闻的。这是咱们汉家的英雄!魏王出自乞活军,魏王的父亲冉瞻大人曾经是河内乞活军的一个校尉!据说,魏王已经凭着赫赫战功身居高位,被拜为丞相!石氏子弟都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贪婪、残暴,喜欢奢侈,根本就不把咱们汉人当成人看!” “依俺看,一定是魏王控制住了石遵,让他释放咱们回家的!” “魏王万岁!” “万岁!魏王万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的,反正大家最后都是这么喊的。 李信对此表示很满意,随后便让这些劳役排好队,将国库里带来的钱财逐一发放给他们。 第227章 多事之秋 热闹的不仅是上林苑的十余万劳役,远在长安、洛阳二处建造宫室的几十万劳役同样是感同身受,喜极而泣! 赵国的所有的劳役都感谢一个人——魏王石闵! 若无魏王,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脱离苦海,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乱葬岗中的一具枯骨! 魏王的大恩大德,他们永生难忘! 魏王府,金光殿中。 这座金光殿,是一座并不怎么金碧辉煌,却尽显磅礴气势的大殿。这是石闵与群臣的议政殿,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石闵终于将朝中的反对势力铲除得干干净净的,留下的也没有墙头草,都是自己人。 所以说,这里显然是一个朝廷,石遵已经完全沦为了傀儡皇帝,毫无实权,只能盖玉玺,甚至连管着玉玺的内侍都是石闵的人。 现在议政,都不必在朝堂上议了,因为石遵就是一个傀儡! “诸位,现在各地的劳役都在返乡回家的路上了。释放劳役都事情,咱们已经办成了,接下来咱们应该做什么?”石闵开始询问众臣。 群臣纷纷对视了一眼。 崔皓垂手道:“大王,臣以为,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赢得民心。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无扎实的民众基础,咱们接下来推行的每一道政令,实施起来都会有不少的困难!而一旦有了扎实的民心基础,大王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戴的话,则事半功倍,凡政令所出,民皆服从。” “噢,廷尉大人有何高见?” “大王,咱们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为大王你赚取更多的民心?前不久大王请旨释放各地的劳役之举,便已经为大王你赚取了许多民心,民心在于大王,天下何不唾手可得?但是臣以为这还不够!” 崔皓肃容道:“大王大赦天下,应该将影响扩大!臣为廷尉,梳理历年来的案件之时,着实发现了不少的冤假错案!有些甚至是无中生有的!所以,臣请大王组织一些人手,前往各地明察暗访,同时针对现在牢狱中的囚犯之案件,重新审理,一一给其判刑。若是情节较轻的,可以量刑,酌情处理。” “好。” 石闵点了点头:“崔皓,这个事情就交给你,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遵命!” 这时,一名殿前武士跑了进来,给石闵呈上一份奏报。看了奏报,石闵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诸位,眼下真是多事之秋。扬州刺史王浃以淮南投降晋国!而晋国西中郎将陈逵进兵占据寿春,晋国派出征北将军褚裒率军北伐,已经抵达下邳!” “什么?!”群臣闻言,无不为之变色! 石闵又淡淡的道:“还有一件事情。镇守长安的乐平王石苞图谋不轨,谋划率领关中兵众攻打邺城,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竭力劝谏,石苞大怒,杀了石光等一百多人!孤王当时与陛下商议,本想稳住石苞,不料情况有变,石苞生性贪婪但无谋略,雍州豪门之士都知道他一事无成,于是就一起派人把石苞想攻打邺城的事情,禀报晋国的梁州刺史司马勋。” “根据孤王的线报,司马勋已经率领兵众讨伐石苞,司马勋率兵出骆谷,攻克了我大赵的长城戍,在悬钩设置营垒,离长安二百余里。他派治中刘焕攻打长安,杀了京兆太守刘秀离,又攻克贺城。三辅地区的豪杰之士大多都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以响应司马勋。” “此时,司马勋共有三十多座营垒,五万兵众。石苞不得已放弃了攻打邺城的图谋,派他的部将程卯、姚国等统领士兵抵抗司马勋。同时上书,请朝廷增派援兵。” 群臣听到这话,都是吓了一跳。 晋国如此大张旗鼓的北伐,还是两线出战,只怕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晋国是要动真格的了! 要知道,若是过去强大的赵国,或许无惧于晋国的倾国之兵,但是眼下赵国几经战乱,早已是疲惫不堪,何以大战? “不知道魏王打算怎么做?”大司马李农询问道。 石闵扫了李农一眼,说道:“大司马,孤王打算任你为南讨大都督,带领二万骑兵前去抵抗。” “臣,敢不从命!” 李农领命了,只是还有些迟疑:“不过……关中哪里?” 石闵道:“梁犊、王朗。” “臣在!” “你二人率领精锐步骑三万人出征,梁犊为主将,王朗为副将,记住了,你二人表面上以讨伐司马勋为名,实则要顺势劫持了石苞送到邺城。” “诺!” …… 枋头。 已经回到枋头的蒲洪找来儿子蒲健、蒲雄,还有心腹的大将赵俱、毛贵,谋士胡文议事。 蒲洪说道:“如今石闵已经掌握了朝中的军政大权,政令由魏王府而出,石闵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甚为忧虑。石闵一向与我不和,先帝临终前,本来已经留下遗命,让我镇守关中,我之所以当时跟随石遵讨伐石世,本就是想让石遵履行这个遗命。不料石闵平定石冲的叛乱,凯旋归来后,竟然向石遵进言剥夺我大都督的职务!” “石闵与我有嫌隙,如今他掌握了大权,有石遵这个天子在手,其必不容我。我打算向南方的晋国投降,以换取进身之阶,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都作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样。 还是谋士胡文脑筋转的快,便道:“主公畏惧于石闵的威胁,不无道理。至于投降晋国,属下有异议。” “请讲。” “如今主公拥兵十万众,属地虽不多,却也兵强马壮,何必看他人的脸色?眼下的时局对于主公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话怎讲?”蒲洪有些不爽,这些文人谋士就喜欢卖关子,有什么话不能挑白了说?非要在他面前兜兜转转的,着实让人难受! 胡文沉声道:“主公,现在的关陇大地十分混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镇守长安的石苞有反叛之心,其反心毕露,路人皆知,而晋国的梁州刺史司马勋又挥师北伐,晋军已经攻克长城戍,在悬钩设置营垒,离长安不过二百余里。司马勋又派治中刘焕攻打长安,杀了京兆太守刘秀离,又攻克贺城。三辅地区的豪杰之士大多都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以响应司马勋。” “眼下凉地的张骏厉兵秣马,对河陇之地虎视眈眈,而石闵又刚刚在朝中站稳脚跟,急需兵力镇压,不敢轻易调兵。而在赵国的南方,扬州刺史王浃以淮南投降晋国!而晋国西中郎将陈逵进兵占据寿春,晋国派出征北将军褚裒率军北伐,已经抵达下邳!我听说石闵已经派出李农率领两万骑兵南下抵御。” “当此时,赵国已经被群起而攻之。外面,燕国、张骏都在枕戈待旦,虎视眈眈,国内,石苞图谋不轨,赵国的南部两线作战,石闵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蒲洪微微颔首,显然很认同胡文的这番话。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主公为我们氐人的领袖,深得关中氐人的信赖。主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威望,振臂一呼,必将一呼百应,应者云集!” 第228章 关陇 胡文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是蒲洪心中的忧虑可不少,他是怕这怕那的。就怕稍有不慎,会将自己以及整个氐族的命运都坠入谷底,乃至于万劫不复! 似乎是看出了蒲洪的担忧,胡文又道:“主公可是在担心石闵的反应?” “不错。”蒲洪点了点头道,“石闵此人,人杰也,雄骏而兵多将广,做事雷厉风行,一旦他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完成!偏偏我对石闵的心性还琢磨不透。唉,我担忧啊,万一我这边刚刚起事,石闵立即带着精兵强将打过来,如之奈何?” “这就要看主公如何操作了。” “先生有何高见?” 胡文笑眯眯地道:“如若我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关中,到时候,依靠潼关的险峻,我们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时,蒲洪的次子蒲雄点头道:“父亲,先生说的没错。兵贵神速,若是咱们能迅速拿下潼关,再依靠潼关的险峻,即使关外石闵有数十万大军,只怕都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整个关中,不,或许是整个关陇之地,不都将被您收入囊中吗?” 闻言,蒲洪不禁摇摇头道:“雄儿,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虽有十万兵众,但是眼下的形势实在是错综复杂,关中的势力有晋国、邺城和石苞,还有我蒲洪,以及姚弋仲等大大小小的诸侯,想要消灭他们,以一己之力并吞关陇,谈何容易?” 蒲雄不说话了。 胡文说道:“主公的担忧不无道理。依靠我蒲氏一家,依靠关中氐人的一己之力,可能无法拿下关陇,但是咱们联合晋军,或者是联合西方的张骏呢?结一盟友,与其瓜分关陇,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善!” 蒲洪微微颔首,只不过还有些顾虑:“但是西凉与晋国,我们应该联合哪一家?” “属下以为,应当联合西凉张骏。” “为何?” “前两年,石闵征西,进取原来凉国的河陇之地,让张骏失去了进击关中,进击中原的踏板,这且不说,还逼的张骏割地称臣!所以这些年来张骏厉兵秣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打回河陇,收复失地!主公,咱们与张骏的目的是一样的,而且大家都有着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能联合呢?” “至于晋国。呵呵,南方的晋室偏居一隅,司马氏毫无进取之心,屡屡北伐,大多是臣子们的自作主张!与晋国结盟,咱们多半都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援助。所以属下恳求主公从长远出发,与张骏结盟,瓜分关陇,共拒强敌!” 闻言,蒲洪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晴不定的,不知道该不该听信胡文的这番谏言。 忽而蒲洪的眼珠子一转,这才看见自己饱受器重,一向是允文允武,足智多谋的嫡长子蒲健,自始至终都在沉思,没有说过半句话! 蒲洪有些好奇:“健儿,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蒲健回答道:“父亲,臣不赞成先生或者联合晋国,或者联合张骏的谏言。” “为何?说说你的看法。” 蒲健道:“盟约,是要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条件下才形成的,不然就是不平等的盟约。如今父亲有什么?张骏有什么?晋国有什么?换言之,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父亲眼下只有秦州一隅,属地连小小的仇池国都比不上!父亲虽拥兵十万之众,但是粮草军需不多,倘若陷入苦战,如之奈何?” “退一万步讲,就算晋国或者是张骏真的愿意同父亲你结盟,但是利益如何划分?我们能占多少?盟友能占多少?与张骏结盟的话,只怕张骏的野心不会只满足于收复河陇,整个关中可能他都想吞并。与晋国结盟呢?只怕其不会真心助我们共拒强敌,届时朝廷的大军一到,如之奈何?” 蒲洪闻言,又陷入了沉思,对于他的这个儿子的谏言,他不得不重视,而且蒲健说得有道理。 但是胡文却有些不满了:“大公子,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却难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如今的关陇,就像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石闵不是傻瓜,他知道关陇的重要性,所以他才会派出梁犊和王朗率领三万精锐步骑打着讨伐司马勋的旗号,进取关中的。” “如若主公不能早点决断,只怕会错失良机!而一旦让石闵的势力重新渗入关中,关陇易主,在所难免!你难道想让主公向石闵俯首称臣吗?以石闵对主公的偏见,他能放过主公这个镇守一方,手握重兵的大诸侯吗?” “这……”蒲健皱起了眉头。 蒲洪垂询道:“健儿,你有何想法便说出来吧。” 闻言,蒲健叹了口气道:“父亲,你想割据称王,不屈居于人下的心情孩儿能理解,但是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石闵乃乱世奸雄,不下于当年的曹孟德。割据一方太不现实了。依我看,父亲倒不如倒戈,派使者向晋国投降,同时私下与张骏结盟,共同谋划关陇之地,如此一来,才算稳妥一些。而趁着这个时候,父亲完全可以用讨伐叛逆的旗号,拿下长安,进而将整个三秦大地牢牢握在手中!” 这话说得蒲洪眼前一亮。 “健儿,你有何良策?” “处于当下乱世,我氐人更应该小心翼翼,左右逢源,寻一良机强势崛起!但现在不是时候,不过父亲大可以左右逢源。如当初的凉州一般,对晋国可以称臣,对张骏可以结盟,对石闵可以迎合,但此时,父亲可以完全等石闵的军队进入关中之后,联合石苞、司马勋和张骏三家消灭他们,然后进取潼关,图谋三秦!” “好!” …… 邺城,魏王府。 石闵将手中的一道文书递给崔皓与秦牧阅览,同时蹙眉道:“梁犊和王朗带着军队已经进入关中,可是蒲洪那里的情况却有些异常。暗卫回禀,说枋头那里,蒲洪整日厉兵秣马,招募大量士卒,趁机扩军,蒲洪对此的说法是准备出兵讨伐司马勋。” “可是据孤王所知,日前蒲洪已经先后向姑臧、长安和贺城派出使者,目的不明,不过孤王可以确定的是,蒲洪已经生出了异心。” 崔皓闻言,不禁勃然变色:“蒲洪要起兵造反?” “多半如此。”石闵眯着眼睛道,“或许是孤王逼迫过甚了,蒲洪已经坐不住了。咱们必须要好好商量一下,若是蒲洪在此时叛乱,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崔皓垂手道:“主公可以出兵讨伐?” “兵从何来?”石闵苦笑着道,“连番征战,咱们的士卒早已疲惫不堪,孤王不能不体恤。而且孤王刚刚掌握了朝政,如若邺城没有足够的兵马镇压,或者是孤王不在邺城,对于那些跳梁小丑你们如何应对?还有南方的晋国,北方的燕国,只怕都会蠢蠢欲动,要下来逐鹿中原了!” “这……是臣顾虑不周。”崔皓有些惭愧。 “秦牧,你有何看法?” 秦牧闻言,沉思了一会儿,便询问道:“不知道主公是想一统天下,还是只想维持住赵国现有的疆域?” “自然是一统天下!”石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秦牧说道:“如果主公志在天下,臣请主公放弃关陇之地。” “为何?” “主公你可以试想一下,这些年赵国穷兵黩武,无岁不战,早已被掏空了元气!而且赵国树敌太多,周边列国都与赵国有着深仇大恨,一旦主公离开邺城,率军讨伐关陇的叛军,或者只是出兵讨伐蒲洪,燕国与晋国绝不会坐视如此良机的!到时候,即便主公消灭了蒲洪,完全得到关陇,那也是一个残破的关陇!而且,赵国的幽州,还有南方的徐州、扬州一定会乱起来,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到时候主公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出兵收复失地,打了晋国再打燕国,或者打了燕国再打晋国,到时候北方或者关中又出了乱子怎么办?主公到时候只能四处灭火!这就是处于四战之地的弊端!主公,如若出兵讨伐蒲洪,我们便会陷入一连串的危机,连锁反应会让我们顾此失彼!” 闻言,石闵沉思了一下:“秦牧,你是说,孤王放弃关陇之地,只治理好关东?” “不错。” 秦牧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主公,关陇之地,本就是民风剽悍之地,胡汉杂居,那里的胡人甚至比汉人更多!主公不妨退而求其次,把关陇当骨头一般丢出去,守住潼关,凭借崤函天险坐山观虎斗!等蒲洪、姚弋仲、张骏和司马勋等人斗得一个头破血流的时候,主公再养精蓄锐,韬光养晦,趁机出兵!这,才是万全之策啊!” 老实说,石闵有些纠结! 关陇之地啊,那可是地大物博,又民风剽悍的地方,自古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关陇是养育出优秀士兵的好地方,而且这么大的疆域,说让人就让人,石闵心疼啊,心里都在滴血! “好!” 良久,石闵这才作出了决定:“孤王就来一回壮士断腕!把偌大的关陇当作骨头一样丢出去,让那些丧家之犬自己去抢吧!” “主公英明!” 第229章 淮南战事 下邳。 “杀啊!” 如血的残阳之下,喊杀声冲天而起。 身穿白色战衣的晋军将士与身穿青色战衣的赵军将士杀作一团。 晋朝属金德,尚白,其服饰旌旗都是白色;赵国属木德,尚青,其服饰旌旗都是青色。 华夏民族号称炎黄子孙,自炎帝始有“五德五色”之说,王朝更替,五德五色均需要更替。 五色即红、黑、青、黄、白。 五德即火、水、木、土、金。 五色对应五德,上天赐予王朝更替者管理天下,是为天之子,五色五德是天子的执政基础。 炎帝开始,炎,为火,配红色,尚红,天子着红色。 凡是古来帝王将兴的时候,老天爷一定先显现祥瑞给人们看。 黄帝的时候,天上降生了蝼蛄等飞虫,黄帝说:土气胜。所以黄帝时是土德,尊崇黄色。 大禹的时候,草木到秋冬不死,大禹说:木气胜。所以夏代是木德,尊崇青色,木胜土,夏代代替了黄帝时代。 商汤的时候,青铜的刀刃生于水,商汤说:金气胜。所以商代是金德,尊崇白色,金胜木,商代代替了夏代。 周文王时,火赤鸟含着丹书集中在周的土地神那里,文王说:火气胜,周代代替了商代。 代替火徳的将是水德,天将先显现水气胜火气的祥瑞,而且一定会尊崇代表水德的黑色,所以秦始皇统一天下,尚黑。 五行五色,相生相克。 此时,赵军与晋军在下邳展开大战。 征北将军褚裒出师北伐,进占下邳,而赵国则是派出了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去抵抗。褚裒自以为己方有优势兵力,不惧来袭的赵军。 在李农包围下邳之后,一心求胜的褚裒立刻带着五万兵马出战,在下邳的平原上与赵军展开决战。 褚裒也算是一个名将了,晋国自南迁以来,对外战争,尤其是对赵国的北伐战争那是败多胜少,但都屡败屡战,晋国的名将都是扬名于内战的。 南迁的这几十年,晋国就爆发了大大小小上百次的叛乱,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褚裒自以为是名将,便小觑李农,不知骑兵在平原上的厉害,力排众议,带着晋军摆开阵势。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交战不过半个时辰,在赵军骑兵的强大攻势之下,在赵军的铁蹄之下,晋军瞬间崩溃。 “杀啊!” “跟我冲!” 褚裒所率领的晋军将士算是久经战阵,或者训练有素的,但是面对这些身经百战,又如狼似虎,还骑着高头大马的赵军铁骑,真的是无能为力,就跟待宰的羔羊一般四散而逃! “撤!” “跑啊!赵人杀来了!” 逃跑的晋军士卒撒开脚丫子,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真是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但是在这偌大的平原上,便是骑兵的主场,有了胯下的战马,赵军骑兵如虎添翼。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或者长矛,肆无忌惮地杀戮着逃跑的晋军将士。 “怎……怎么可能!?”褚裒惊呆了,看着来势汹汹的赵军铁骑,他吓懵了。 “将军!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对!撤!” 褚裒好歹还有些军事素养,赶紧下命令:“撤!全军撤退!往广陵撤退!” 晋军全线崩溃,在褚裒的带领下,部分晋军得以逃到广陵城,暂时站住脚跟。可是李农麾下的赵军铁骑却不依不饶,一路追杀晋军十余里,尸体枕籍,死伤无数。 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只此一战,李农带着两万骑兵便歼灭二万多的晋军,俘虏敌人近一万! 战后,李农便率军占领下邳,准备下一步军事行动。 “大都督,这近一万的晋军战俘如何处置?”正在议事的时候,中军督文泰提出问题。 李农沉思了一下:“设置战俘营,妥善安置。待战后送回邺城,等候朝廷发落如何?” “不可!” 文泰摇摇头道:“大都督,我军携带的粮草并不多,晋军在围城之时又负隅顽抗,焚毁了下邳城的一干粮秣,我军只有自己携带的粮草。若是现在就要对晋军发动攻势,又要养活这上万个战俘的话,只怕远远不够!” “那你说怎么办?” “大都督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停止继续进攻晋军,收复失地,也好养活这些俘虏,就地休整。二,便是杀了这些战俘,南下追击晋军!” “……” 李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现在赵国是石闵当政,石闵是什么脾性,谁都摸不准,但是李农知道,石闵不喜欢滥杀无辜,更没有残害战俘或者屠城的习惯! 当然了,李农自己也一样,他没有屠城和杀害降卒的习惯! 且不说这么做会让自己的良心遭到谴责,名誉受损,而且对方可是汉人,根正苗红的汉人啊! 李农效忠于羯赵国,但是他打从心底,还是认同自己身体里的血脉,认同自己的祖宗的。数典忘祖的事情,李农可不敢做! 在大义与功劳之间,李农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唉,全军暂时在下邳休整吧。待会儿我给朝廷上书,请陛下和丞相裁决,如何处置这些战俘。” 李农,给了这些晋军战俘一条生路。 文泰松了口气,他最怕的还是李农跟那些胡将一般,要将那近一万的晋军战俘全部坑杀。若果真如此,文泰只能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保下那些晋军了。 褚裒所率的晋军败于下邳,又退守广陵,西中郎将陈逵听说后畏惧不已,马上焚烧了寿春积聚的财物,毁城而撤离。 赵军不战而胜,收复了淮南,算是完成了石闵交给李农的任务。 石闵得到李农的奏报之后,当即批阅,命令李农留下部分驻军,然后班师回朝。经过石闵批阅的奏章,他又让人呈报给皇帝石遵,请他阅览,然后盖玉玺。 石遵很憋屈,可是没办法,现在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被石闵一人包揽,大权在握的石闵,那是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石遵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只能扫了奏章一眼,然后盖上传国玉玺的印章。 石闵不是皇帝,却已经差不多了! 第230章 王霸之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乐平王石苞,镇守长安,督抚臣民,功不可没。着苞击退敌军后,随同大军班师回朝,加侍中,赐邺城宅邸一座,良田千顷,食邑三千!钦此!” 石苞跪在地上,低着头,听着宫里来的内侍在台阶上宣读圣旨,心里很是憋屈。 “乐平王,接旨吧?”旁边的梁犊提醒了一句。 此时的石苞再是不爽,也只能忍着。 “臣石苞,领旨谢恩!” 石苞接过了圣旨,便起身,和颜悦色地与梁犊道:“梁将军一路鞍马劳顿,真是辛苦了。孤王已经在府中备下宴席,还请将军赏光,与孤王喝上几杯,如何?” “哈哈哈!那就多谢乐平王了!”梁犊亦是笑眯眯的,来者不拒。 按理说,已经图谋造反的石苞,是断然不会对邺城来的梁犊如此客气的。 奈何形势比人强! 石苞生性贪婪而无谋,关中的官吏都讨厌他,百姓憎恶他,军中的将士也大多不愿意为他卖命。这不,在造反的意图暴露之后,石闵命令梁犊、王朗率领三万精锐步骑,长驱直入,快马加鞭赶到长安! 三万步骑可隐藏不了踪影,偏偏石苞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御人之道完全是一窍不通,镇守潼关的守将,直接开了关隘的大门,放朝廷的三万精锐步骑进来。 而后梁犊又率军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安,距离长安不足百里的地方,又有人去禀告石苞了。 可是石苞这厮竟然在大会宾客,那天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不省人事,竟然还不见来奏报的斥候! 这一下,梁犊直接率军赶到长安城下,亮出自己的圣旨。 守军亦是左顾右盼,等了许久,不见石苞的命令,又害怕梁犊真的下令攻城,索性开了城门,迎接赵军入城! 朝廷的三万精锐步骑那是兵不血刃地拿下长安城啊! 现在的长安城已经被梁犊的军队接管,石苞成了光杆司令,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想死的话还是乖乖就擒,回到邺城还是做一个富贵王爷! 在宴会上,石苞笑着道:“梁将军,孤王多年没有回过邺城了。上一次回邺城的时候,还是先帝伐燕,凯旋归来的时候呢,这一晃,七八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孤王记得,魏王就是在棘城之战中大放异彩,得到了先帝的赏识,这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吧?” “不错。”梁犊点了点头。 “梁将军,孤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现在朝中,是皇帝做主,还是魏王做主。” “自然是皇帝陛下做主!”梁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石苞的脸上似乎敷上了一层寒霜:“梁将军,请恕我石苞直言,他石遵何德何能,敢窃居皇帝之尊?皇帝之位,理当是魏王的……” “乐平王,不可胡言乱语!” 梁犊左顾右盼了一下,说道:“乐平王你是喝醉了吗?” “呵呵。孤王没有喝醉!梁将军,实不相瞒,孤王对魏王敬仰已久,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邺城去见魏王!现在孤王将要回邺城了,听说将军你是魏王的结拜兄弟,还请将军你代为引荐一番。” 原来石苞打的是这个主意! 梁犊终于反应过来。看来这石苞只是贪婪了一些,胸中无沟壑,但是一点逼数还是有的,至少知道现在的赵国谁是主子!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石苞有心讨好,梁犊自然来者不拒。 “将军,孤王府上有美姬三名,皆乃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正所谓宝马配宝鞍,美女配英雄,这三名美姬就送给将军你吧?” “哈哈!好说,好说!” …… 姑臧。 话说蒲洪派遣使者秘密来访,要与张骏商量结盟,瓜分关陇的事情。张骏不敢擅专,于是请谢艾、裴恒、索遐三人过来议事。 “各位,蒲洪派人来与孤王接洽,说要与孤王结盟,一道出兵瓜分关陇。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裴恒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大王,现在赵国的形势十分混乱,我们轻易涉足的话,是否太过冒险?” “富贵险中求。”张骏沉声道,“若是一心求稳,那么孤王只能守着凉州这一亩三分地老死姑臧,或许强大起来的赵国都不能容忍孤王割据一方,凉州迟早会为赵国并吞的。这不是孤王想要看到的。” “可是大王,此时出兵关陇,实在太过冒险。”裴恒摇摇头道,“河陇之地且不说,关中本是四塞之地,王霸之基,我想石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我们凉州染指的!而且,眼下关陇的形势十分复杂。” “自汉末以来,大量的胡人内迁,关陇之地多为胡虏窃取。大大小小的胡人势力在关陇生根发芽,石苞、蒲洪和姚弋仲为关陇的三大势力,现在晋国的司马勋又进军关陇,兵锋直逼长安!大王,蒲洪想要与我凉州联手,他得关中,我凉州得河陇,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但是如何付诸实践?” “这便是孤王所忧虑的。”张骏叹了口气道,“若是孤王能全据关陇,便有了这一块王霸之基,有了跟赵国、晋国分庭抗礼的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孤王不想错失如此良机。” “……” “谢艾,你怎么看?” 闻言,谢艾垂手道:“大王,臣赞同你与蒲洪联手,瓜分关陇。但是我们不能只看到利,而看不见害!” “利为何?害为何?” “利为收复河陇,害为赵国或者渔翁得利。” “孤王欲得河陇,卿何以教我?” 谢艾道:“静待良机,伺机出兵。” “良机何在?” “大王,日前有密探回报,说石闵已经命令梁犊和王朗率领数万步骑西征,似乎是要抵抗北伐的司马勋。大王可以先跟蒲洪结盟,然后等赵军击退晋军之后,再与出兵关中,将河陇之地拿到手里!” “谢艾,你就那么有把握,赵军能击退司马勋?” “这是必然的。”谢艾笑了笑,“晋军的准备不够充分,兵力不足,而且臣听说迎战的赵军三万人,俱是精锐步骑!我与赵军交战过,知道赵军的厉害,司马勋如之奈何?” “好!” 张骏点了点头道:“那孤王便与蒲洪结盟。” 接下来的这几日,在张骏的号令之下,姑臧城调兵遣将,准备大量的粮草军需,战云似乎要笼罩在关陇大地的上空了。 还好张骏的目的只是拿下河陇,收复失地,不然以凉州当前的势力,还想全据关陇,那是痴人说梦。 让蒲洪得到关中也好,到时候蒲洪面对赵国,就是首当其冲,不消灭蒲洪,赵军无法继续西进,攻击他们凉州! 第231章 智取潼关 得知张骏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出兵河陇的消息后,蒲洪大喜过望,当即决定先下手为强,派蒲健为将,率领精兵八千,长途奔袭,直取潼关! 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山腰,因为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谓之潼关。潼关始建于东汉建安元年(196年)。 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潼关地处黄河渡口,位居雍、司、冀三州要冲,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进出三秦之锁钥,所以成为汉末以来东入中原和西进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 潼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12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过去人们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形势的隆要。 杜甫游此后也有“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诗句。 …… 潼关。 如今潼关的守将不是别人,正是奋威将军王朗。 王朗算是一员猛将,河西猛将,氐人出身,与蒲洪有旧,但本身还是效忠于羯赵的。王朗现在的心情很郁闷,他自己本来是一个割据一方的小诸侯的,镇守扶风,没成想,当年跟着石遵起兵造反,不求裂土封王,至少也可以出将入相吧?再不济,增加点食邑,扩大自己的属地也好啊。 但是王朗是啥都没得到,自己带去会盟的军队还被石闵改编了! 真是越想越气人,越想越郁闷! 还有这一回出征关陇,讨伐来犯的晋军,主将是梁犊,他王朗只是一个副将!就算打赢了,大头还是梁犊的,自己能跟着喝口汤已经算不错的了! 可是谁曾想,现在连口汤可能都喝不上了! 进入潼关之前,石闵已经下了一道诏令,让他镇守潼关,而梁犊继续率军赶往长安! 王朗心里那个气啊! 别人的官是越做越大,往高处走,他倒好,就跟水一样往低处流啊! 不过王朗还是尽忠职守的,这不,入夜了,他还在巡视关隘,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报!将军,关下有人喊话,说有事要求见你!” “是谁?” “来人自称是督军将军蒲健!” “是他啊。” 听说是蒲健,王朗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让人去赶他走,而是连兵器都不带上,出了门,翻身上马,就来到了潼关的关口。 潼关的关防,对内对外,都有极大的防御作用。 黑灯瞎火的,王朗登上了关口,隔着火把的亮光,远远地就望见一队人马在那里。 “可是蒲健贤侄?”王朗吼了出声,眼睛看的不够仔细,看不到模样,但是声音还能传递出去。 古人吃的盐巴少,那是有夜盲症的。 蒲健闻言,立即回答道:“叔父!正是小侄啊!我有要事要见你,想跟你谈一谈!请打开关防,放我们进去吧!” 王朗倒是没有过多的怀疑,毕竟蒲洪与他有旧,而且没听说蒲洪要造反的消息,大家都是氐人出身,还是赵人。 “贤侄!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说?今夜实在是太晚了!潼关有宵禁,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陛下或者魏王的命令,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许通关啊!” “难道连叔父都不能做主吗?”蒲健大声喊道,“叔父,侄儿是真的有要事见你!事情说完我就走,绝不让你为难!” 听到这话,王朗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太为难蒲健,不就是放他入关吗?这有何难? “开关!” 于是,潼关的大闸门顿时“轰隆隆”地被带起。 蒲健见状,心中一喜,连忙招呼随从的一百亲兵跟在背后,一同入关。 这回可是王朗自己作死,怪不得他蒲健了! 原本蒲健带着八千精锐,还想奇袭潼关,一举拿下潼关的。 但是,要知道潼关的守军虽不多(不少都被石苞调到长安守卫了),但是潼关险峻,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啊!仅凭他的八千人马,如何一战而下?强攻显然是不行的,只有智取! 但是如何智取呢? 恰好,蒲健已经打听到了,现在潼关的守将是王朗,对于王朗的性格,蒲健可是拿捏得很准的,只要他放自己入关,自己就有办法拿下潼关,乃至于兵不血刃地拿下潼关! “叔父!” “贤侄好久不见!” 一见面,寒暄了一阵,王朗便将蒲健邀请到自己的行辕里。 “贤侄从枋头来?” 上了酒菜,吃喝了一下,王朗便又询问起来。 “正是。” “你到我处来,所为何事?” “侄儿是来充当说客的。” “噢?你要说服我什么?” 王朗有些好奇了。 蒲健道:“如今朝中的大权已经被石闵这个奸贼窃取,朝中军中宫中,都是石闵的人,就连天子都成为了他石闵的掌上之物!当此时,叔父何为?” “这……”王朗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到四下无人,也没什么耳目在此张望,这才松了口气,又不禁一脸埋怨地看着蒲健道:“蒲健,你老实交代,你父亲有反心否?” “何谓反心?” 蒲健嗤笑了一声:“自太祖皇帝驾崩后,可谓是天下皆反!石遵反,弑弟自立;石冲反,兵败身亡;石苞反,只怕也不得好死!自古以来,造反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从这诸多的反叛事件中,叔父又看出了什么门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朗沉默了。 蒲健道:“既然叔父不敢说,那侄儿便替你说!成王败寇!都是造反,胜者是王,败者是寇!俱是如此!……” “你不要说了!” 王朗忽而怒道:“你们父子想死!不要拉上我!” “叔父此话何意?” “蒲健,你听老夫一句劝!魏王乃世之枭雄,雄骏、勇武、奸猾,深不可测!他现如今更有滔天的权势!谋臣如云,悍将如雨!别的不说,论打仗,十个你捆在一起都不及他!你们父子拿什么跟他斗!” 蒲健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跟吞了一只活生生的苍蝇一般。 “哈……哈哈,叔父说的是。不过叔父,我父子二人虽比不得他石闵,还能差到哪儿去?叔父本是朝廷的奋威将军,督抚扶风,麾下也有两三万兵众,可是现如今呢?你的兵众已经被打散了编制,尽为石闵之部众,你也成了他的部将!叔父啊,宁为鸡首,不为牛尾!如此道理你怎能不懂!” 王朗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父亲派你来说服我,究竟有何目的?” “我父亲欲得关中!眼下叔父乃是这潼关的守将……” “住口!” 王朗当即勃然变色:“你说的话,我今夜权且当没听过!蒲健,老夫现在还念及与你父亲的旧情,你速速回去,告诉你父,他要找死,不要拉上我王朗垫背!” “……” 蒲健闻言,脸色一沉:“叔父真的是铁了心要做石闵对走狗?” “蒲健,你再不走,休怪老夫不念旧情!”王朗的态度十分坚决。 “好!王朗,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来人!” 蒲健叫唤了一声,顿时从外面冲进来十几名甲士,正是蒲健带来的亲兵。 “你!”王朗愣住了。 “擒下他!” 这十几名亲兵作一列,以一个诡异的阵型,单手持剑,同时冲向了王朗。 王朗作为军中大将,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勇武过人,自然不惧这十几个人的围攻。但是几经交手,王朗便发现了异常。 “你!你在酒里下毒!竖子!……” 很快,王朗就被缴了械,束手被擒。 第232章 南下 被蒲健生擒的王朗,很快就被带出了行辕。 一路上,王朗看见了行辕附近,自己的一些亲兵的尸体——他们都是被蒲健带来的亲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的,甚至是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出了行辕,便碰见了巡视的队伍,但见到主将被擒,他们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投鼠忌器啊! 这一路走来,驻守潼关的赵军都闻讯而至,将蒲健等人团团围住,只待王朗一声令下,将他们就地正法! 但是王朗有这个胆气吗? “叔父,麻烦你让你麾下的士兵让出一条路,可好?” 白花花的三尺剑架到了王朗的脖子上,似乎后者敢说一声“不”,就会当场身亡。 王朗不敢冒这个险! “都退后!让路!” 蒲健一行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挟持着王朗,迎着四面赵卒的枪阵剑阵,走到关门口。 “叔父,让你的人开门吧。” “……” 王朗沉默了,害怕了,左右为难了。 开门,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回到邺城之后,石闵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而不开门,他一定会死的! 当然了,王朗不敢断定蒲健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蒲健道胆魄着实了得,孤身冒险,进入潼关,就是为了骗得他王朗的信任,好擒住他! 王朗不敢赌! “开门。” “将军!” 守关的将士有些犹豫。 “老夫命令你们打开城门!” 看着发火的王朗,那些将士也对视了一眼,没了主意。 他们大都是汉军出身,忠于石闵,可是军令如山,主将的命令必须听从,即便他让你去死! “吱呀呀!……”一阵令人感到牙酸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潼关的大闸门被再度打开。 “冲!” 就在这时,关外忽而响起了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还有嘈杂的喊杀声! 潼关的守军都畏惧不已,想要关上城门,但都没有军令,不敢轻举妄动! “叔父,走吧?” 王朗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你早有预谋。呵,蒲健,看来是老夫小觑你了!” “叔父过奖了。” 蒲健昂着头,眉飞色舞地道:“叔父,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助我兵不血刃,拿下潼关!这本是大功一件,侄儿一定上报父亲,让他好好奖赏你。我氐人当兴!崛起之势已经势不可挡!” “哈!哈哈哈哈!……”王朗大声地笑起来。 “叔父何故发笑?” “蒲健啊蒲健,老夫笑你聪慧,却无识人之明!魏王是何许人也?你们父子又是何许人也?草原上的狼是狡猾,但终究不会是猛虎的对手!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们父子会追悔莫及!我们氐人的命运,就全毁在你们父子的手上!” “……” 蒲健闻言,脸色一黑:“王朗,我敬你是我父亲的故交,所以敬重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王朗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似乎连看都不想看蒲健一眼。 蒲健嗤笑了一声道:“王朗,潼关就这么被我拿下了,你回到邺城又如何向石闵交代?你必死无疑,倒不如投靠我父亲,我保你功名利禄,受之不尽!” “……”王朗不再说话。 而此时,蒲健带来的八千精锐,已经兵不血刃的拿下潼关,控制了原来的潼关守军。 潼关的城头上,换下了代表赵国,代表石氏的青色的狼头旌旗,换上了氐人的蓝色的玄鸟旌旗。 “万岁!万岁!万岁!……” 拿下潼关之后,蒲健便派出几个信使,快马加鞭,赶到枋头,将此事告知蒲洪。 得到这个好消息的蒲洪,大喜过望,随即去信给姑臧的张骏,与他约定时间,共同出兵。但是蒲洪是何许人也?为了扩大地盘,获得更多的利益,蒲洪立即召集所有军队,开始向四面扩张,攻占各个郡县,天水、陇西、南安和略阳等郡纷纷沦陷,郡守县令望风披靡! 当蒲健兵不血刃拿下潼关的时候,北伐的司马勋在干嘛呢? 贺城。 司马勋召集诸将,商议如何应对到来的赵军的三万精锐步骑。 一个部将道:“将军,末将以为,理应放弃关中,撤回梁州!朝廷委任我军北伐的诏令迟迟未到,而赵军的精锐已经杀来,如之奈何?此番北伐,本是仓促行事,咱们的粮草辎重都不多,兵力不足。末将听闻,此番来抵抗我们晋军的赵军精锐足足有五六万!这虽是夸大之数,想来也不差几分!” “将军,末将也赞同撤兵!”另一个部将又道,“眼下我军北伐关中受挫,止步不前,而赵军的铁骑已经杀到,此时不急流勇退,更待何时?” 又一个部将说道:“将军,末将认为可以一战!” “不可!” “对!这仗还怎么打下去?关中的赵军如此之多,若是他们反应过来如何抵挡?这且不说,光是来犯的数万赵军精锐都不是好惹的!在此空耗钱粮有何裨益?” 看着诸将七嘴八舌的争吵,整个中军大账就跟菜市场一样,司马勋直觉得脑壳有些疼! 眼下晋军的处境十分尴尬。 司马勋决定率军北伐,不过是仓促行事,准备不够充分。原先是石苞太过暴虐了,想要起兵造反,被手底下的石光、曹瞿这些人反对,石苞便将一百多个反对者全部杀死! 这一事件引起了雍州士人极大的不满,他们认为石苞既贪婪又无谋,酒囊饭袋,难以成大事,所以将此事告知司马勋,让他率军北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司马勋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给建康的皇帝去了一道奏疏,便急匆匆地调兵遣将,率领兵众五万人进行北伐。 司马勋的北伐进行得顺风顺水的,一路攻城拔寨,打下许多城池,许多士族和百姓都来归附,一时之间司马勋占据了三十座营寨,兵锋直逼长安! 但是麻烦来了! 建康的诏令迟迟未到,没有增援,显然朝堂诸公还有皇帝都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进行北伐,彻底拿下关中,收复失地! 这一耽搁,便错失了拿下关陇的最佳时机! 石闵派出梁犊和王朗率领三万精锐步骑赶到长安,再加上关陇的诸侯们虎视眈眈,耽误了太多时间的司马勋根本坐不住了! “报——”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名小校,跪地道:“广陵急报!” 司马勋接过急报,看了一遍,脸色十分沉重。 “将军,发生了何事?” 司马勋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道:“可恨啊!征北将军褚裒的北伐军,已经败于下邳,退守广陵,陈逵又畏惧赵军兵锋,焚毁寿春的粮草并撤离那里!现在李农可能已经率军收复了淮南!东线的北伐,宣告破灭!” 晋军东线的北伐已经宣告破灭,那么西线的北伐呢?他们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这个急报,就跟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司马勋决定:“传我军令!全军休整一日,带上所有的粮草,焚毁不必要的辎重,并在各个城池要道张贴告示,愿意随同我军南下回到梁州的统统带上!” “遵命!” 第233章 危急 由于东线的北伐之战败北,司马勋当机立断,想要率军撤出关中,回到梁州。 这本身是没毛病的决定,但是司马勋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晋军撤退便撤退,可能没反应过来的赵军想追击都无从下手!但是晋军在撤退的时候,只焚烧了大量的辎重,却带上了“可贵”的粮食!而且,他们还让占领区的老百姓拖家带口地跟随晋军南下! 这不是找死吗? 此时的梁犊,还没收到潼关已经被攻克的消息,更没有接到蒲洪已经和张骏勾结,准备起兵造反的事情。 梁犊在稳住石苞之后,便大张旗鼓地带着精锐步骑三万人南下,直下贺城。在贺城,梁犊没有看到一个晋军将士的踪影,打听了一下,知道司马勋的晋军是带着大量的百姓南下的时候,大喜过望,亲自率领二万骑兵追击出去! 赵国,骑兵的数量很多,战马的数量更是不少!这都是因为赵国全据河套平原,善于牧马的人,适合养马的地方更是不少! 梁犊率军一路长途奔袭,很快就在秦岭附近的大陀河追上了晋军! “赵军杀来了!快逃啊!” 被晋军带路的老百姓,看见赵军来袭的这阵仗,“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老百姓顿时惊慌起来,不由分说便往四面逃跑,更多的还是继续往前跑,跑进晋军的方阵里! 悲剧,发生了! “不要逃!不要乱跑!”晋军的都尉嘶吼着,但是人山人海的,又是嘈杂的环境下,人们哪能听见他的叫喊? 老百姓们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踩踏事件转瞬之间发生,很快就踩死了数以千计的人们! 孩童、妇女、老人,这些弱势群体更惨,跑不过的直接被推倒在地,然后踩死,踩成了肉泥! 更有甚者,直接被晋军或者赵军的马蹄践踏而死,血肉模糊,死状凄惨! 惊慌的老百姓可不管你是什么人,挡住自己逃跑的道就必须死! 晋军的中军大纛。 “报——” 飞马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赵军的铁骑追上来了!后军自顾不暇,请求增援!” 司马勋闻言,勃然变色:“什么!” 想了一下,司马勋又道:“留下三千敢死步卒断后!其余部队撤退!尽快渡过大陀河!” “可是将军,那些百姓呢?” “百姓?这……任他们自生自灭吧。” 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司马勋便调转马头,快马加鞭地跑路了。 心寒啊! 那可是三五万的黎民百姓!都是一心向晋的汉家儿女! 赵军中军大纛。 又是飞马来报:“报——大都督,前方有民众挡路!我军骑兵难以追击!” “……” 梁犊陷入了沉思。 那些被晋军带走的民众太碍事了,不将他们杀死,着实不能继续追击逃跑的晋军! 这司马勋的心肠真是歹毒! 他是故意裹挟这些民众,好给自己添堵的! “请大都督早下决断!”旁边的部将催促了。 是停止追击,还是杀了挡路的老百姓,然后继续追击,扩大战果?一时之间,梁犊陷入了犹豫! 要知道,现在当政的可是石闵,石闵什么脾性大家不知道吗?此人不会滥杀无辜,又心存汉家,而眼下这些被裹挟的民众,分明都是汉人!杀了他们,会不会招致石闵的怒火? 梁犊真的很纠结啊! 既想立功,又害怕石闵的责罚! 过了半晌,梁犊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追击!有挡路者,杀!” “遵命!” 在场的部将和士卒,都没有上前去劝阻梁犊。 正所谓军令如山,这是石闵教导的,他们虽出自石闵的麾下,大多是汉人,但是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家国大义! 除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军令之下,将军要他们杀谁就杀谁!绝不皱一下眉头! 李小乙,此时也在追击的队伍当中。 此时此刻,李小乙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胡人汉人,杀谁不是杀?即便是杀死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民众,自己的良心可能会遭到谴责,但是这责任不在自己,都是主将下令的! “噗嗤!……”发现了一个挡路的青年人,李小乙骑在高头大马上,二话不说,直接挥剑过去斩下了他的头颅! “继续前进!” “杀啊!” ”不要挡路!” 李小乙又是抽了一鞭子,飞快地冲在队伍的前面,依旧没能发现晋军的踪影,挡路的百姓倒是挺多的。 “吁——”看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挡在路中间,李小乙吓坏了,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的缰绳。 随即,便有一个妇女,似乎是孩子的娘冲上来抱住了孩子。 “闪开!” 李小乙有良心,不代表别人也有良心! “噗嗤!” 一个剽悍的赵军骑兵挥了一枪,直接插在那妇人的后背上,来了一个透心凉! 李小乙的瞳孔猛地一缩,手脚冰凉,一时之间吓懵了! 但是那个赵军骑兵的动作没有停下,又是一枪挑飞了那个妇女,然后践踏过去,随后的赵军骑兵一样,直接将那对可怜的母子践踏而死!血肉模糊! 大陀河,宽阔的大陀河成为了一道天险! 许多过不去的晋军将士和民众,都吓坏了,惨遭赵军铁骑的毒手! 而司马勋,此时已经带着大部晋军乘船离开了这里,还连带着将一些船只都焚毁了! 看这些船的规模和数量,司马勋压根儿就没想带这些民众回到梁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屠杀,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打扫战场,赵军清点了一下伤亡,己方伤亡不大,不超过一千人,而晋军从追击战一开始,前后被斩杀五千余人。 至于那些民众,伤亡不清楚,死的人应该超过三万,毕竟这么多的尸体,赵军挖了这么多的大坑都埋不完! 公元344年六月,天下翻云覆雨地发生了许多大事,战事不断。 先是原赵国的扬州刺史王峡向晋国投降,出让淮南,而后晋国的西中郎将陈逵率兵占领寿春,征北将军褚裒出师北伐,进据下邳。赵国这边,则是以李农为大都督,率领二万骑兵南下讨伐。 随后,李农大败晋军于下邳,褚裒率残兵退守广陵。陈逵又畏惧于赵军,于是焚毁寿春的粮草辎重并撤离。赵国又一次收复淮南失地,晋军则是损兵折将而寸土不得! 紧接着,又有石苞图谋不轨,雍州士人勾结司马勋,司马勋出师关中的紧要关头,赵国又派出梁犊和王朗率领三万精锐步骑出战。 由于准备不够充分,事发突然,司马勋又畏惧于赵军铁骑的厉害,所以当机立断,率军撤回梁州,但是司马勋为了避免己部兵马的过多伤亡,竟然裹挟数万民众! 梁犊率军追击,途中杀死许多民众,却未能重创晋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晋军逃过了大陀河,逃回了秦岭以南的梁州! 这且不说,关陇还发生了重大的事件! 蒲健率军奇袭,兵不血刃地拿下潼关。蒲洪又在枋头起兵,向周边扩张。 六月十日,张骏也在姑臧起兵,以谢艾为大都督,派遣步骑八万人进攻河陇,准备收复失地。 凉军与蒲洪军在陇右回合,蒲洪与张骏在沙头歃血为盟,相约瓜分关陇! 形势危急! 第234章 阳谋 “王朗这个蠢货!杀才!酒囊饭袋!” 魏王府中,石闵气的不行,一向沉稳的他这时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王朗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好给他剐上三千六百刀才解解气!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关陇,权当丢出一块骨头让蒲洪和张骏他们去争抢的!但是,这有个前提,就是关门打狗!不要放狗跑出来! 这疯狗跑出来了,那可是害人害己,火烧眉毛的事情啊! 潼关,就是这道门! 门都没把好,反倒成了疯狗的一道屏障,将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石闵才能收复关陇,一统天下? 这不是白白给了蒲洪一块王霸之基了吗? 石闵真是越想越气,直接把桌案上的奏章连带着砚台统统推倒! “真是气煞我也!” “大王息怒!” 群臣见状,纷纷低着头,请石闵息怒。 “……” 石闵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诸卿,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孤王再生气也没用。现在,咱们要好好想想办法,如何应对关陇之地的动乱!” “崔皓!你来给大家说明一下现在关陇之地的形势。” “诺!” 崔皓随即出列,对群臣道:“眼下关陇的形势不容乐观!原先,石苞欲反,雍州士人勾结司马勋北伐,朝廷派出了梁犊、王朗二位将军讨伐。当是时,关陇地区有几个大势力(小势力基本忽略不计),分别是石苞、司马勋、蒲洪、姚弋仲和朝廷的军队。” “而经过几番血战,蒲洪拿下潼关之际,司马勋撤出关中,石苞也被擒住。蒲洪又与凉州的张骏结盟,欲瓜分关陇,现在关陇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此时只有四个势力在角逐!一是以梁犊为首的官军,二是以蒲洪为首的叛军,三是以姚弋仲为首的羌军,四是以张骏为首的凉军!四方势力,围绕着关陇进行大战!” “姚弋仲按兵不动,凉军与蒲洪的叛军都没有侵犯他的属地。可想而知,叛军在攻占关陇各地之后,其兵锋所指,必是长安!即梁犊之主力所在之处!” “……” 群臣闻言,都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 石闵则是有些不耐烦:“眼下的形势,诸卿都大致上了解了。汝等有何对策?” 石闵问话,便有人站出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执金吾、义阳王石鉴。 “大王,我认为应当立即调兵遣将,尽快扑灭叛乱!” “不可!” 话音刚落,冉良便跳出来反对:“此时不宜出兵!关陇的形势错综复杂,存在巨大的变数!而且朝廷的兵力不多,淮南一线要驻军,提防晋国。辽西和幽州一线要驻军,提防燕国,并州一线要驻军,提防代国!各处关隘,各处要塞都要驻军,以防止变乱!此时朝廷的军队已经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兵马去讨伐关陇的叛军?” “臣附议!” 文章起身道:“大王,且不说兵力够不够,就说国库的财物,还有各地的仓禀储备,是否能供应数以十万计的大军进行征战,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石闵蹙眉道:“国库的财物和各地的粮仓都告罄了吗?” 文章回答道:“已经无多!近些年来,我大赵屡屡征战,或平叛,或御敌,或征伐,国库早已被搬空了!大王每逢出征,不分贵贱,不论出身,给予将士的封赏又如此优渥,对于死难的将士又多抚恤,就连将士们的伙食待遇都提高许多!所以……” 这话,文章没敢继续说下去,点到为止。 反正就是他石闵的错! 自石闵掌权以来,大量裁军,精兵简政,这本来是没错的,还能减少军费开支,大大增加了国库的收入不是? 但是文章没想到啊,石闵他堂哥冉文也没想到啊,石闵又提高了将士们在军中的待遇,无论是伙食、住宿还是月饷,都提高了一倍不止! 死难的将士又多给了抚恤,有功的将士还要大大赏赐!再丰厚的家底也要被石闵败光啊! 闻言,石闵对神色有些尴尬。 “孤王不想听这些!如若不能战,你们就提出一个好的计策!”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石闵找来这么多大臣议事,可不是光看他们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 “这……”群臣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文章,你继续说。” “诺。” 文章似乎从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成了一个刚正不阿的诤臣! 文章又道:“大王,臣以为万万不能再战!且不说国库的财物,我大赵各地的粮仓,也没多少粮食了!” “这又是为何?”石闵傻眼了。 “大王仁德,派出御史命各地方开仓放粮,赈济各地的灾民和贫苦之民!这,便是各地粮仓告罄的缘由。” “……” 好吧,这可以理解为文章在夸他! 没法子了,石闵只好硬着头皮道:“秦牧,你有何看法?” 秦牧出列,回答道:“大王,如若不战,臣倒是有一计,可使叛乱不至于扩大。” “你说,孤王听着呢。” “可以阳谋。” “……” 说话啊? “咳咳。”秦牧有些尴尬,本来想装一逼的,奈何石闵毫不配合,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大王,现在潼关已经被蒲洪占领,只怕出征的大军难以叩关,而且此时关陇已乱,一时半会儿地消停不了。所以臣以为,可以坐山观虎斗,再趁机加一把火!” “怎么说?”石闵正在洗耳恭听。 秦牧说道:“眼下关陇有四大势力,分别是梁犊、蒲洪、张骏和姚弋仲,梁犊所部乃是官军,而且是整整三万的精锐步骑,万不可舍弃!” 石闵点了点头,对此说法十分赞许! 他适才为何对王朗大意失了潼关的事情暴跳如雷?被蒲健兵不血刃拿下潼关,此其一,其二,便是梁犊统率的那三万精锐步骑! 这可都是精锐啊,实打实的精锐! 若是这些精锐都被葬送在关陇,石闵就有锥心之痛啊! “卿有何办法?” “这正是臣想要说的!大王,臣以为眼下完全可以舍弃关陇,任凭蒲洪、张骏和姚弋仲三人角逐!” 石闵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你是说。以朝廷的名义,加封蒲洪、张骏和姚弋仲,让他们三方势力为了得到关陇,拼个你死我活?” “正是!” “此事如何操作?” “臣已有主意!” …… 第235章 长安 在关陇的叛乱爆发之后,赵国已经自顾不暇,且不说梁犊所统率的三万精锐步骑被困在长安,遭到叛军的围攻,关陇局势已经进一步恶化,就连潼关都被叛军控制。 鉴于此,石闵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为换取被困在长安的三万精锐步骑,石闵决定壮士断腕,将整个关陇,方圆几千里的疆土都丢弃。 在石闵本人的操作下,从邺城发出几道圣旨。 册封张骏为凉州牧、西域大都护,持节,授予凉王之爵位,将原来属于旧凉国的河州、陇右完璧归赵,作为张骏的封地。 册封蒲洪为秦州牧、关陇六夷大都督,持节,授予秦公之爵位,镇守秦州。蒲洪被朝廷名义上封了一个秦州,但其所占领的地方远不止于此,他还拥有半个雍州! 石闵又册封姚弋仲为雍州牧,秦州刺史,持节,授予雍公之爵位,镇守长安! 这样一来,关陇的形势就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扑朔迷离了! 石闵这是阳谋,其险恶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使关陇三大诸侯势力为了地盘争个你死我活啊!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肉饵,可他们不得不上当受骗啊! 关陇之地,这偌大的地盘被石闵活生生地分成三块,跟蛋糕一样。这事情看上去似乎没毛病,但是利益分配不均,三者焉能不发生冲突? 且看当下的局势:张骏已经收复了原先的失地,将河陇之地都拿回来了,但石闵却格外分封了他秦州的两个郡,金城郡和陇西郡都被石闵分给了张骏,但这属于秦州,是蒲洪名义上的地盘! 而且,金城郡已经被凉军打下来了,到嘴的肥肉,张骏岂能说让就让?说不定他连蒲洪的陇西郡都想拿到手! 还有蒲洪,蒲洪被封为秦州牧,名义上整个秦州都是他的属地,但是他现在占领的地盘远不止秦州啊!还有半个雍州都被他打下来了! 但是你看石闵干的这叫什么事? 原本偏居北地郡一隅的姚弋仲,竟然被他封为雍州牧,偏偏石闵还将潼关和长安都分给了姚弋仲!原本是蒲洪的囊中之物的地方,就这样抛给了姚弋仲,他如何甘心? “健儿,你说邺城的这道圣旨,咱们是接还是不接?” 等到宣读圣旨的内侍离去,蒲洪这才跟蒲健商量起来。 蒲健道:“父亲,孩儿以为应该接。” “为何?” “如此关中几乎在父亲的手中,但人心惶惶,加上北地郡还有一个势力强大的姚弋仲,不可不防。” 蒲洪皱着眉头道:“健儿,你说的这些为父都明白。但是朝廷只给了我一个秦州牧的头衔,我虽拥有大半个关中,甚至半个雍州都在我的势力范围,不过石闵却故意把姚弋仲封为雍州牧,还把潼关和长安都分封给姚弋仲了。这不是故意让姚弋仲跟我对着干吗?还有张骏,石闵把秦州的金城郡和陇西郡都封给了张骏,陇西郡那可是咱们氐人的地盘!” “石闵如此种种,实在不得不让人感到担忧啊。” 蒲健摇摇头道:“父亲,其实此时接与不接,对于咱们来说都一样的。石闵已经决定抛弃关陇,任凭各路诸侯逐鹿关陇,不说父亲,张骏的野心就只是收复失地,额外得到一个金城郡吗?姚弋仲又真的会忍气吞声,任由父亲的势力在关中一家独大吗?石闵这么做,只是想恶化关陇的局势,给父亲下绊子而已。” “……” 两日后,长安。 巍峨坚固的长安的城墙,此时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已经不堪一击了。 在关陇的叛乱爆发后,闻讯的梁犊赶快回援长安,却不可避免地遭到凉军和蒲洪的叛军的围攻。当然了,以长安城的坚固,就是再给叛军十万大军,只怕短时间内都奈何长安城不得! 长安为华夏四大古都之首,同时也是与雅典、罗马和开罗齐名的世界四大古都之一。 长安城,在西周时称为“沣镐“。“沣镐“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分别修建的沣京和镐京的合称。“沣镐“所在地区称为“宗周“。 秦时称“内史“,至西汉初年,刘邦定都关中,西汉高祖5年(前202年),置长安县,在长安县属地修筑新城,名“长安城“,意即“长治久安““,改长安城所在地区为“京兆“,意为“京畿之地“。 自从丝绸之路开通后,“长安“成为东方文明的中心。 当然了,此时的长安并不是都城,但好歹也是几朝古都,其所拥有的底蕴和气象都是一般的大城市所无法比拟的。别的不说,此时的长安城,至少还有四五十万的居民! 此时,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支数万人的队伍正在亦步亦趋地前行着。 这支队伍散发着剽悍的气息,他们的士卒身穿皮甲,外面罩着一件胡裘,披头散发,最多只是拿一段布带扎住头发。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是极为雄骏的,精神抖擞着,这些将士即使长途奔袭了数百里,也依旧有信心投入战场的时候,还能爆发出一定的战斗力! 而这支队伍的前段,中军大纛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姚”字,旁边的旌旗,除了赵国的青色或者狼头,亦是有着一个“姚”字! 不错,这正是姚弋仲麾下的羌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羌军队伍的前面,依稀并驾齐驱两匹骏马,马上的骑士正在交谈。 “襄儿,你说朝廷尚有余力,为何不再出兵征西,消灭关陇的蒲洪叛军,反而要分封为父、张骏和蒲洪呢?” 姚弋仲有心考教自己的儿子姚襄,于是有感而发地垂询道。 姚襄想了想,便大大咧咧地道:“父亲,这必是朝廷已经外强中干了!已经远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如此强大!而且当政者,也就是那个什么魏王石闵胆怯,不敢派兵入关陇作战!” “糊涂!” 姚弋仲呵斥了一声,脸上不无失望的神色:“朝廷是不是真的外强中干我不知道,但是就明面上的,朝廷尚有战将千员,兵马数十万,依旧是军力鼎盛的模样!至于石闵怎会有你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石闵,乃不世出之枭雄也!为父曾与他同朝为官,也曾在他麾下行军作战!虽然不想承认,但石闵对胆魄和心智着实是世所罕见的!” 姚襄有些发愣了:“那父亲认为石闵为何不派出军队剿灭蒲洪和张骏的叛军?” “他那是有所顾忌!” 姚弋仲讳莫如深地道:“你我不站在他的那个位置,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的。以石闵的能力,还有赵国现有的军事力量,想要平定叛乱并不难,这正是为父坐视张骏和蒲洪频频率军攻城略地却迟迟不管,视而不见的缘故。” “不过这正是我佩服石闵对地方!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石闵就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这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父亲,孩儿不解。” 猪脑子! 姚弋仲真是气坏了,他一世英名,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知道脑子发热冲锋陷阵的鲁莽儿子? “你不需要理解。襄儿,待会儿你先带着五千精骑进城去与城内的梁犊接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会跟梁犊军回合在一起,迫使城外的叛军不得不打退堂鼓。” “诺!”姚襄领命而去。 第236章 好人妻 就跟姚弋仲预测的一般,长安城内外并不平静。 虽然随着邺城的几道圣旨发出,蒲洪和张骏的叛军已经消停了不少,不敢再对长安城发动攻势,但是叛军并没有撤退,反而就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作出一副对峙的模样。 梁犊这些日子倒是乐得自在,根据石闵在密信中的吩咐,他不派兵出城迎战,只是一味地加固城防工事,等着姚弋仲的军队前来接受长安城! 现在关陇的三大势力当中,以张骏的势力最为强大,蒲洪次之,最弱的是姚弋仲。 石闵想要保持这种均衡的态势,不至于被打破,就要想方设法地培养姚弋仲的势力,使之能与另外两家割据势力分庭抗礼。 …… 七月,梁犊、王朗率领军队回到邺城,宣告赵国朝廷彻底放弃了关陇这个王霸之基,不过赵国实际上还是保持了北方一统的局面,至少无论是张骏、蒲洪,还是姚弋仲,他们名义上还是接受朝廷册封的诸侯,他们的属地,还是赵国的地盘! 对于梁犊,石闵赏赐了一些财物,没有责罚,但是王朗的罪过就大了,直接被石闵降了三级,跑到基层去当一个校尉,希望他能戴罪立功。 对此,王朗是感激涕零,罪过如此之大还能活命,他已经不求别的了。 公元344年,在石闵的操作下,直到这时,皇帝石遵才改元,年号“青龙”,这一年,就是赵国的青龙元年!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石闵当了丞相,掌握大权之后,便时常进出深宫,与石遵的母亲,当朝太后郑樱桃私通,享受鱼水之欢。当然了,兴致来了,连带着石遵的妃子和一些美貌的宫女都不放过! 石闵身边的人曾不止一次地询问他,人妻有什么好? 石闵觉得挺好,便理直气壮地回答:有一种心理上的快感! 咳咳,这个回答真是有够无耻的。 就普通人来说,睡着属于别人的女人,有种征服的快感。而且已婚的女人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不会担心惹麻烦! 但对于石闵而言就不一般! 你想想啊,皇帝的母亲和妻妾都被自己睡过了,这还不爽? 当然了,对别人石闵可不敢这么说,毕竟yin人妻女,也害怕自己的妻女被别人yin啊! 所以石闵还是找了一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是这个纷乱的世道,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人远远多于男人!寡妇太多了! 寡妇多了怎么办?再婚呗! 这个时代还算是民风开放,远远不像宋代以后的风气,男尊女卑什么的,女子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石闵要树立一个榜样,就是以自己为榜样,让天下人争相效仿!当然了,通jian什么的是犯法的,你情我愿也不行,除非你的权势真的大到那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石闵的偶像是曹操,曹操最大的一个癖好就是好人妻! 曹操好人妻好到一个什么地步呢? 玩了一个美妇人,结果坑死了自己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猛将典韦,差点把自己命都搭上了! 但这都是有原因的! 三国爱好者在网上流传着一句顺口溜:“曹魏好人妻,东吴控萝莉,蜀汉全是基”。“ 曹魏“好人妻”的代表人物自然是曹操! “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这句话给曹大人结结实实地扣上了“人妻控”的帽子。这段记载来自于《三国演义》第十七回,曹操为安抚军士斩杀仓官王垕。 这还不算,列举曹操好人妻的事迹还有很多,譬如其年少时偷抢新娘,又收了原大将军何进的老婆尹氏,原本逼得张绣投降了,又没忍住,强纳了张绣的叔母邹氏,结果引发了悲剧。 还有其他事迹,就不必一一赘言。 从少时偷新娘到长大纳何晏母、张济妻、秦宜禄妻,说“曹操好人妻”一点也不冤枉! 那么,曹操为何“好人妻”呢? 石闵以前在网上看过的,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政治联姻论。 有人认为曹操接纳他人妻子在于他人妻子往往结姻于高门大姓,有政治联姻,拉拢其他政治势力的考虑。 事实上这种说法并无道理。 何晏之母尹夫人虽然是大将军何进之儿媳,但何氏实力在董卓之乱时期已被彻底铲除,并无利用价值。曹操纳张济之妻,反而遭到张绣仇恨,害死了自己的长子曹昂。秦宜禄区区吕布部将,又很快被杀,更无谈政治联姻价值。 第二种说法:个性喜好论。 “曹魏好人妻,东吴控萝莉,蜀汉全是基。”好人妻是曹魏的个性偏向,这与东吴和蜀汉截然不同。 这种说法也没什么依据。 孙权的徐夫人是陆尚遗孀,孙大虎先嫁周胤后嫁全琮,孙小虎先嫁朱据后嫁刘纂。东吴真的好萝莉吗?刘备迎娶刘焉儿子刘瑁的遗孀吴夫人,并立为皇后。关羽试图取秦宜禄之妻杜氏。说好的“蜀汉全是基”呢? 可见好人妻是当时的风尚! 第三种说法:生理需求论。 这个说法就比较露骨了! 《华阳国志》记载:“初,羽随先主从公围吕布于濮阳,时秦宜禄为吕布求救于张杨。羽启公:‘妻无子,下城,乞纳宜禄妻。’公许之。及至城门,复白。公疑其有异色,自纳之。” 这段记载说明了关羽欲娶秦宜禄妻杜氏(虽然后来没纳成)以及当时男人娶妻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生孩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小看了这个生孩子的问题!虽然现在的人都越来越不愿生孩子,也不觉得这是个必须的事情,但在古代,女人能否生育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影响到古人的传宗接代。古代医疗条件有限,女子生育难度很大,不亚于鬼门关前走一遭。人妻的优势在于已产有子女,具备生育经验和生育能力。迎娶人妻是古人开枝散叶的捷径。 何进儿媳尹夫人已有儿子何晏,嫁给曹操后生范阳闵王曹矩。秦宜禄妻杜夫人已有儿子秦朗,嫁给曹操后生沛穆王曹林、中山恭王曹衮和金乡公主。 要知道古人结婚生育的年龄往往较早,已有子女的人妻可能也是个萝莉!往往无须担心高龄产妇的问题。所以杜夫人才可能在有秦朗之后,连生三胎。 《三国志·武文世王公传》记载: 卞皇后生文皇帝、任城威王彰、陈思王植、萧怀王熊,刘夫人生丰愍王昂、相殇王铄,环夫人生邓哀王冲、彭城王据、燕王宇,杜夫人生沛穆王林、中山恭王衮,秦夫人生济阳怀王玹、陈留恭王峻,尹夫人生范阳闵王矩,王昭仪生赵王幹,孙姬生临邑殇公子上、楚王彪、刚殇公子勤,李姬生谷城殇公子乘、郿戴公子整、灵殇公子京,周姬生樊安公均,刘姬生广宗殇公子棘,宋姬生东平灵王徽,赵姬生乐陵王茂。 加上嫡妻丁夫人和张济遗孀,曹操可考的妻妾有15人,共生有25子。其中曹铄、曹矩、曹上、曹勤、曹乘、曹京、曹棘、曹玹8位儿子早薨,可见古代的生育繁衍难度是很大的! 古代每逢战乱都会人口骤减。秦末大乱后,天下人口只剩十之二三。王莽之乱后,天下户口减半。东汉末年战乱与灾疫并存,户口十之存一。在这种人口凋零的大背景下,曹操广纳人妻实在是为了保全血脉的无奈之举。 当然了,也有可能曹操真是一个大猪蹄子。 实际上,曹操的行为放在当时,本来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爱好”。从整个两汉到三国,离异或丧偶的女性再婚一直是比较普遍的一个现象。 这应该是和当时人繁衍的需求有较大的关系的! 第237章 遣散宫女 石闵出了郑樱桃的慈宁殿,过一条宫道,走御桥,在经过一个较为僻静的假山的时候,便忽而听见了一阵抽泣的声音。 嗯? 石闵愣住了,站住脚跟。 循着哭声的源头看去,只见在假山的一角,一个有几分颜色的宫女蹲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好不伤心。 这下石闵疑惑了,不禁上前去问道:“你为何在此哭泣?” 宫女似乎认识石闵,旋即起身,福了一礼,一副哀怨的模样:“大王见谅。家中兄长来信,言及父亲染病,已经不治,时日无多,奴婢本想请假回家,不准,说是宫中未有此先河。奴婢又想托人送一封信出去,也被截下了,还受了责罚!奴婢念及家中老父,一时之间,哀伤莫名,不想被大王看见了,真是罪过罪过,乞求饶命!” “你起来吧。”石闵摆了摆手。 “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你先别走,孤王有事问你。”石闵见着那宫女要走,便叫住了。 宫女低眉顺眼的站着,眼睛红彤彤的,却不敢说话。 “宫中的条例竟然如此严苛,就连例假都没有吗?” “是的。” “你入宫多少年了?” “回大王的话,已有六七年了。” 石闵的眉头一皱:“这么久?” “是的。”宫女苦涩地道,“其实奴婢还不算是久的,在冷宫那里,或者是一些杂役还有六七十岁的!许多人都老死深宫了。” “难怪……”难怪之前没见过! “大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奴婢就告退了。” “去吧。” 石闵又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魏王府,找来崔皓和秦牧议事。 “元亮、秦牧,孤王打算修改宫中的律令,同时释放那些年老色衰或者是无所事事,终日不得志的宫女或者内侍出宫,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们以为如何?” 闻言,崔皓与秦牧对视了一眼。 崔皓当即道:“大王英明!其实此事就算大王不说,臣也想跟大王提出来。” “哦?这么说你我的想法是不谋而合了?” “是的。” 崔皓有些痛心疾首地道:“石虎端得不是人子!好色、贪婪而非仁德之君!石虎在位时,屡屡营造宫殿,屡屡征发大量的秀女入宫,人数达到十万人!这么多风华正茂的女子,只能老死深宫,岂不痛哉?岂不惜哉?” “而且宫中这么多的女子,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今国库拮据,已然是入不敷出的情况,又拿什么来养活这些不事生产的女子?” 石闵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石虎这个暴君干的荒唐事情可不少,当年增设宫中女官,分置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七十多个公侯封国都分九等,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 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 各个郡县极力选取美女,经常强行夺占百姓的妻子,杀害她们的丈夫,加上丈夫自杀的,人数达三千多。美女送到邺后,石虎在殿前挑选分等,因为使者能干,被封侯的有十二人。导致荆楚、扬州、徐州的民众因流失、反叛而死伤略尽。 当地的守令因不能安绥他们,被下狱诛杀的有五十多人。金紫光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让骁勇的龙腾中郎将他摧折而死! 在鼎盛时期,石虎的后宫中传闻是妃嫔上万人,宫女整整二十万啊!石虎堪称华夏历史上最好色的帝王。 就石闵所知道的,建章宫现有的宫女数量早已经超过了十万!这还不算之前死于战乱,或者是逃跑出去的! 乱世中,女子无疑是最可怜的弱势群体。 历史上,石虎晚年的时候,他的儿子互相残杀,来了一出又一出的“玄武门之变”,他一下就玩不转了,最后他连杀了自己两个儿子,还把自己的孙子也给杀了,搞得精神错乱,不到一年就死了,结果他一死之后有个事情就成了难题——他的上万后宫该如何处置? 这事还真的是个问题。 要知道,石虎当时在邺城有宫女二十万,这些人每天光吃就要吃几十万钱出去,在当时那可是极大地开销。 石虎死了,国家养着她们也不是个事,那么应该怎么解决呢? 这第一个出路就来了,他的儿子石鉴在当时的权臣冉闵的支持下上了台,把这些女人都收入了自己的后宫。 石鉴一看,自己的父亲还真的是艳福不浅,这里面的女人是五花八门什么口味都有,风情万种,他就干脆沉湎酒色不理朝政,反正当时内外大权都在冉闵手里,他也就放开了玩,结果只玩了103天就被冉闵提了人头祭旗了! 冉闵杀了石鉴之后,也觉得这个宫女难以处理,就干脆放了一部分,这也是第二条出路,出宫,但是出宫可不是什么好出路,要知道当时宫外可是暗流涌动,正值天下大乱,趁着石虎刚死,很多人都举兵反叛后赵,比如什么符洪之流,都叛出了后赵,所以出了邺城那就是很危险的。 于是很多人都不愿意走,所以冉闵这个解放的套路其实也没什么用,这第二条路基本上就成了空谈,那么这些人命运如何呢? 后来鲜卑人慕容氏就是天龙八部慕容复的那个慕容氏打了过来,这群人包围了冉闵部队所在的邺城,他们把邺城为了个水泄不通,当时冉闵已经不在邺城了。 这些守军是拼死抵抗,也不敢投降,但是抵抗时间久了,城中就缺乏粮食,这就尴尬了,没粮食怎么办呢? 有些人就动了歪脑筋,要知道中国历史上一旦缺粮,那有件事就免不了了,就是以人为粮,结果石虎时期的宫女基本上都被变成粮食了,所谓邺中饥,人相食,季龙时宫人被食略尽。 这就厉害了,这下这些没跑出去的宫女基本上都成了城中人的粮食,其实有不少就被冉闵的部队给吃了,所以说战争年代女人的下场是真的惨,后来慕容鲜卑攻破邺城之后,发现邺城中石虎的宫女基本上已经不见了。 也确实是一场人间悲剧,不过这都是命运使然,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所以说封建时代的女性确实非常的悲惨! 而石闵,只是想让这个悲剧不再发生! “唉!” 石闵叹气道:“都是一些可怜的女子!明日,孤王便去让石遵下旨,释放那些无依无靠的宫女。” 第238章 纳贵妃 翌日一早,石闵便穿好朝服,衣冠楚楚地前往建章宫,要跟石遵请一道圣旨。哦不,应该是让他盖个玉玺,然后把旨意写上,石闵着实懒得动笔,动动嘴吧还是。 没成想,到了后宫,却没见着石遵的人影! 石闵颇为气恼! “魏王请息怒。”旁边的后宫总管杨环低眉顺眼地道,“陛下昨日是玩得太晚了,太累了,刚歇下没几个时辰。奴婢已经派人去通报陛下了,想来陛下过会儿就会到的。” “荒唐!” 石闵瞪着眼睛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本应日理万机,怎可整日沉湎于酒色?你们作为天子近臣,整日待在陛下的身边,更应该督促陛下,劝阻陛下,让他以国事为重,切莫自误!” 杨环真的很想翻白眼,或者是一巴掌摔在石闵对身上,可是他有这个心,没那个胆儿啊! 石遵倒是想跟个一国之君一样,日理万机,好好处理国事,但是现在国事都掌握在石闵的手里!石遵倒是想啊,石闵不给这个机会咋整? 他只能每日在宫中跟美人厮混,每日饮酒作乐,过醉生梦死的生活! 绕是如此,杨环根本不敢顶撞石闵这个大赵国真正的主人!石闵想让他生,他就生,想让他死,他就死!没有别的选择! “是奴婢的错。以后奴婢一定多多督促多多劝阻陛下,让他以国事为重!” “嗯……” 石闵的心里是老大的不爽,石遵这个傀儡皇帝都这样了,还摆着天子的架子,真是不知死活? 石闵真是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 自己是夙夜在公,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往身上揽,累都要累死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谁曾想石遵竟然过得那么舒服? 此时,石遵在干嘛呢? 没错,石遵正在一座寝殿里躺着,睡眼惺忪的,就是躺在女人的肚皮上不肯起床,赖着不走了! 这时,门外又有一个内侍尖声道:“陛下,你还是快点起床吧!魏王已经在常青殿那里等候多时了!” “唔……”石遵显然是睡糊涂了,或者是假酒喝多了,脑子有些迷糊:“魏王?魏王是……嗝~是何许人也?” 被石遵枕着肚皮的美人儿,说道:“陛下你忘了?魏王就是石闵啊。” “棘奴?” “嘘!” 那美人儿吓坏了,赶紧捂住石遵的嘴,颤巍巍地道:“陛下禁声!这可是魏王的小名,呼不得!” “呼不得?哼!” 石遵似乎是酒后吐真言:“有什么呼不得?他石闵是个什么东西!在朕的眼里,他不过是条狗!现在狗大要欺主了,要反过来咬朕这个主人而已!” “陛下切莫胡言乱语!” 那个美人儿一脸担忧地道:“陛下你还是快点起来吧。臣妾怕魏王等的不耐烦了。” “……” “好!”石遵慢悠悠地起身,被那美人搀扶着起来,“那爱妃,你说是魏王大,还是朕大?”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自然是陛下大!” “好!说得好!” “嘭!……” 就在这时,寝殿的大门被踹开了,迎面而来的,是石闵的那一张锅底一般黑的脸! “魏……魏王。”石遵愣住了,他旁边的美人儿也吓住了,赶紧跪下。 石闵的眼神一瞟身边的杨环:“杨大人,孤王等了陛下多久。” “这……有近一个时辰了吧。” “一个时辰!” 石闵冲到石遵的面前,怒道:“陛下,你听清楚了吗?孤王在常青殿,等了你整整一个时辰!若是陛下因为昨夜处理国事过晚,起不了床,这便罢了,可是陛下昨夜是在女人的肚皮上过的吧?” 石遵旁边的美人儿害怕被问罪,赶紧扯过一张被子遮住自己的娇躯,防止春光外泄。咳咳,当然了,已经被石闵全看光了! 石遵面对气冲冲的石闵,那是吓得肝胆俱裂:“魏王息怒,息怒。” “孤王知道,错不在陛下。” 石遵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石闵对话却让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昨晚上侍奉陛下就寝的这嫔妃好面生,不知是何人?” 石遵强颜欢笑了一下:“是朕新纳的贵妃。穆贵妃。” “噢。” 石闵点了点头,忽而变了脸色:“将此女拿下!” 说着,便有两名龙腾卫士冲上去。 “饶命!大王饶命啊!”穆贵妃赶紧求饶。 看着被擒拿住的穆贵妃,石遵也生气了:“魏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闵沉声道:”陛下为一国之君,理应作为天下臣民的表率!陛下理当为国事操劳,而不应该在女人的肚皮上操劳!” “穆贵妃,孤王就笑纳了。下不为例。” 石闵一甩衣袖,直接让人把那个穆贵妃带下去。 笑纳? 石遵傻眼了,无穷的怒火从心底蔓延,石遵红着眼睛,恨不得冲上去跟石闵拼命!可是,想了想,他又不敢…… 随后,石遵便跟在石闵的身后,缓缓地出了这个寝殿,进入常青殿。 “魏王……” “陛下!”石闵显得愈发的强势,“臣有要事启奏!” “请……请讲。”此时的石遵,早已万念俱灰。 自从上一次的宫变之后,石闵完全掌握了大权,石遵形同傀儡,他这个皇帝也形同虚设。本来石遵已经放弃了与石闵争权夺利的,这不,直接窝在后宫里,整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但是石闵,似乎还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陛下,臣在来时已经统计过了,宫中内侍有一万余人,宫女超过十二万!建章宫虽大,也住得下那么多人,但是陛下,眼下国库拮据,入不敷出,宫里人每日光是口粮,不提花销便要几十万钱!这给国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石闵肃容道:“所以臣此来,是想请陛下下一道圣旨,遣散宫中大部分的宫女,只留下足够维持建章宫的正常运转的人即可。” “……” 石遵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石闵要从自己的身边开刀。 “这……不知魏王此番打算要遣散多少宫女?” “三万!臣打算共遣散十万宫女,分三次遣散。第一次三万,第二次三万,第三次四万!” 石遵的心里老大的别扭:“这个……魏王啊,能不能商量一下,这三次遣散过后,宫中只有二万的宫女了,如何维持建章宫的正常运转?” “绰绰有余了。”石闵横了石遵一眼,说道,“在臣看来,宫中有数千宫婢,已经足够运转。陛下劳心戮力,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宫女?眼下我大赵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养活这么多的宫女压力太大了,还请陛下见谅。” “好,好。” 石遵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239章 过一把皇帝的瘾 在石闵的威逼之下,石遵只能乖乖就范,写了一道圣旨,然后哈了口气,亲自盖上传国玉玺的大印! 石闵接过圣旨,便不再理睬石遵,自顾自地走出建章宫。 “石闵小儿!欺人太甚!朕恨不得生食汝肉!寝汝皮!”等石闵走后,石遵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出来,在常青殿里大喊大叫着,状若癫狂! 这里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禀告石闵,不过想来石闵是不会在意的。石遵不过是在吐槽而已,人啊,不要太压抑自己,不然会憋坏的! 得到了圣旨,石闵便命人在宫门口集结宫中所有的宫女,然后找来一万名甲士维持现场秩序。 望着高台下的莺莺燕燕,石闵的眉头一皱,待会儿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听得到,反正绝大多数人应该是听不清楚的! “肃静!” 石闵这么一喊,就有部分甲士去维持秩序,跟着喊话。 等到下面的人海终于安静下来,石闵便道:“孤王是谁,想必你们中也有人知道!孤王将你们召集到这里,是有一件好事要宣布!” 石闵拿出了手中的圣旨,高声道:“孤王感念汝等不易,困于深宫,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团聚!所以向陛下求了一道圣旨!请求陛下遣散一部分宫女,容大家回家与亲人团聚!” 台下的反响平平。 石闵的老脸一红,有些尴尬,这些女子也太不配合了。不说来一阵掌声雷动,至少也该哭天抢地,感谢自己的恩德吧? “好了!孤王已经在宫门口开设了几个登记处!想要早点回家与亲人团聚的,尽快报名!名额有限!” “……” 石闵感觉自己的头顶飞过一阵乌鸦,台下有点反应了,不过并不激烈,更多的宫女还是那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石闵感觉脸上无光,灰溜溜地下台了。 接下来是报名时间。 石闵观察了一下,发现回宫的人,远比排队报名的人要多得多! 整整一个下午! 看着还有寥寥几个宫女在登记,石闵傻眼了,不禁找来负责登记的人询问:“今天有多少人登记?” “回禀大王,只有335人。” “什么?这么少!”石闵接过了报名表一看! 卧了个槽!这是神马情况? 这时,石闵不由得找来一名并没有登记宫女询问:“你们为什么不登记报名?朝廷恩赦,放你们回家与亲人团聚,这不好吗?” 宫女回答道:“这是大王与朝廷的恩典,奴婢们自当在心里感激不尽。但是大王可能不清楚,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虽然很想回家,却也知道宫里比外面安全多了。”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不说外面是否有叛军作乱,单凭路上的强人出没,就让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望而却步!大王,非是我们不愿回家与亲人团聚,而是现实所迫。而且宫中的姐妹,大多是被强征来的,有的丈夫已经死了,有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有的甚至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出宫去了,我们又以何为生?如何谋生?” “……” 石闵沉默了,关于这个事情,他的确是有欠考虑! 现实的确如此残酷! 这些宫女绝大多数都是被石虎派人强征入宫的,在强征的时候,当地的郡守或者县令为了完成指标,为了谄媚于各王公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甚至不惜威逼利诱,如强盗一般杀死了她们的丈夫或者父母兄弟! 乱世人命贱如狗,莫不如是! 石闵有欠考虑的是,这些可怜的宫女,在出宫之后何去何从? 她们除了一副皮囊,似乎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一旦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歹人,做了压寨夫人还好,最怕的是先jian后杀的那一种,甚至是杀了还要被吃肉的那一种! 石闵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也算是一个比较尊重生命的人,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思前想后,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宿,还是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 天亮了。 待在石闵枕边的董巧巧看见丈夫一宿没睡,不禁有些心疼了:“闵哥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事困扰?” 石闵不想隐瞒董巧巧,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巧巧,最近国库拮据,我又见宫中的花销巨大,宫女太多,所以让石遵下了一道遣散大部分宫女的圣旨。但是现在有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我原以为遣散那些宫女,是一道恩赦,宫女们会对我感恩戴德。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大错特错!宫女们当年被强征入宫,家中的亲人早已失去了音讯,可能都死了,而且她们害怕宫外的战乱,害怕宫外的世界,又没有谋生的手段,而我又不想勉强这些身世可怜的宫女,所以现在宫女们很多都滞留在宫中。”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场面一度陷入了静默。 过了一会儿,董巧巧又道:“闵哥儿,你看这样行不行。军中的将士,大多没有婚配,而宫中的女子都颇有颜色,你不如做主,将那些宫女都许配给军中的将士吧?这样,宫女们也有了归宿,而那些得到美娇妻的将士们也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铭感五内的!” 闻言,石闵不由得眼前一亮:“哈哈!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巧巧,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石闵亲了董巧巧一口,又翻过身去:“巧巧,反正睡不着,不如你我……嘿嘿……” …… 次日,石闵又往建章宫跑,去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寻思着董巧巧给他出的主意。 嗯,主意是好主意,就是还有些不妥! 什么不妥呢? 这不是包办婚姻吗?而且是强制性婚姻!这对于那些貌美如花的宫女多不公平? 而且,军中的那些大老粗,真的能好好照顾这些宫女吗?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这且不说,石闵对于那些漂亮的宫女可是垂涎三尺的,虽然他一个人睡不了那么多,但是莺莺燕燕的,看上去至少能养眼不是? 不行! 这个事情还要想想! 看看石遵这个傀儡皇帝,他的掌上之物过得那么滋润,石闵对心里就很不爽! 老子也要过一把皇帝的瘾! 第240章 人口的作用 进入议政的大殿,群臣都穿着朝服,无论文臣武将都身着一样的朝服,玄色朝服,内着红衣,宽袍大袖,头戴高冠,脚下还蹬着一双软云履靴。 当然了,在这个乱世中,或者说尚武之风还没有完全泯灭的时代,即便是文官也会一点武术,强身健体,故而文臣武将俱是佩剑上朝,只不过在上朝的时候,他们会脱掉靴子,交出佩剑,这才能亦步亦趋地进入议政殿。 但,这也有例外!譬如石闵! 丞相石闵,因其大功,被皇帝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此为何意? 剑履上殿——古人席地而坐,入室须脱鞋,贵族、大臣佩剑,秦制上殿不得佩剑。剑履上殿,即穿鞋佩剑直入殿堂。 赞拜不名——臣子朝拜帝王时,赞礼的人不直呼其姓名,只称官职。这是帝王给予大臣的一种特殊礼遇。 群臣都到了自己所站的位置,站好,彼此之间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直到宦官刘霸到来,高呼:“陛下驾到!”群臣这才停止议论,低眉顺眼,各自静默。 石遵是被两个内侍搀扶着上的陛台。 色是刮骨刀! 这些日子石遵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在女人的肚皮上耕耘,绕是石遵以前的身子骨足够强健,也有些吃不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道。 “平身!” “谢陛下!” 石遵站好,刘霸则是在一侧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事启奏!”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石闵。 “请讲。” 石闵垂手道:“臣遵照陛下之吩咐,为国库减少不必要的开销之计,特遣散宫女,予以还乡。然则此事有欠考虑,诸宫女大多不愿返乡!” 石遵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魏王,此时朕已经交由你全权处置了。宫女们不愿返乡就不愿,直接将她们打发出去就好了。” “……” 看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的石遵,石闵对眉头一皱,随即走到陛台前,在群臣中间的位置道:“陛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不知陛下以为,天下以何为贵?国家又该以何为本?” “这……”石遵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出来,“还请魏王赐教。” 石闵掷地有声地道:“天下,以人为贵!国家以人为本!” 群臣闻言,都若有所思。 石闵继续道:“为节省国库不必要的开销计,臣固然可以强行遣散宫女,但何苦来哉?昔日先帝在位时,几度广征天下秀女,充盈后宫,然凭先帝一己之力,又岂能雨露均沾?先帝在位时,后宫佳丽鼎盛时期达二十万人!这比五六个一般县城的人口还要多!” “列位臣工,汝等都是有识之士,理当知晓人口资源之重要!无论老弱妇孺,还是青壮年都能为国效力!民有高低贵贱,但力不分大小!” “现在宫中尚有十二万宫女,孤王准备遣散十万!这十万的宫女能产生什么作用呢?孤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批巨大的生力军!等这十万宫女出了宫,成了自由身,嫁一良人,生儿育女,一年之后,我大赵将新增人口十万!两年之后,新增人口二十万!三年之后,新增人口三十万!以此类推!十数年之内,我大赵将添增新生儿超过百万!” 石闵用了一种比较夸张的说法,还算是切实际。 毕竟女人不可能每年都生孩子,再加上夭折的概率,这个目标着实太大,但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 群臣听到这番话,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石闵又沉声道:“而如果如陛下所说一般,强行遣散这些宫女,她们会有何下场?无非是刚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遣散之后,这些宫女有的会被达官贵人看中,然后进入宅邸为奴为婢,有的在回家的途中被强人杀害、分食,或者被掳为婢女!有的则是无依无靠,只能以乞讨为生!正是这些原因,才使得宫女们不敢出宫,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 听到石闵将自己的后宫比作“狼窝”,石遵的心里很不痛快,但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眉头一皱道:“魏王有何谏言不妨直说。” 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大家都看的明白,毕竟这传宗接代的时候,除了男人还需要女人! 尤其是朝中的胡人大臣看得更加明白。在草原上,游牧部族之间的厮杀十分惨烈,胜利的一方往往要将战败的一方赶尽杀绝,即屠戮他们的部落,使之灭族灭种! 当然了,草原部落的屠杀,是针对老人和青壮年的。 在草原人看来,老人体弱多病,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实在没什么作用。而青壮年血气方刚,孔武有力,有着灭族的记忆的话就有仇恨,所以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而剩下的就是妇女和孩子。 少年是不能放过的,这些人也是心存仇恨,只有低于车轮高度的孩子才能被保留下来,不被残害。 至于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则是继续存活下去,沦为胜利一方的“生育工具”,或者是发泄xingyu的对象。 所以女人的重要性,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石虎此前霸占了那么多的重要资源,真是暴殄天物! 石闵说道:“宫中婢女多美丽者,为繁衍人口之计,臣请陛下准许军中一部分尚未婚配的将士,将一些宫女许配给他们!” “准!” “还有部分宫女,家中尚有亲属的,按其意愿,理应由各地方或者军中将士护送其返乡,以彰显陛下之圣明,国家之大义!” “准!” “还有一些既不愿嫁与士卒,又不肯返乡的将士,臣自当设立一些作坊,安置她们!” “准!” 石遵一连三个“准”,反正石闵提议的事情,他都无一例外——准奏! 对于石遵的识趣,石闵感到很满意,看来下一步动作应该进行下去了。 出了殿门,还没过御桥的时候,李农便赶紧跑到石闵的面前。 “魏王慢走!” “大司马还有何事?”石闵愣了一下。 “魏王,我有一事想要私下禀告于你。” “不方便在朝堂上说?” “是的。” “何事?” “下邳之战,农率军俘虏晋军战俘万余,请问如何安置?” 闻言,石闵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倒是孤王疏忽了。” 石闵可谓是日理万机,什么事情,无论大小都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对于晋军战俘的事情还想缓一缓,暂待处置。不过李农既然问起,就不得不处理了。 “这样吧。下午孤王会去视察战俘营,届时会宣布对他们的处置。” “诺。” 李农没有多问,不是他对于处置战俘的事情不上心,而是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些战俘的结果。 第241章 选都城 对于那一万多的晋军战俘,石闵的处置是发配辽西,戍边三年,三年过后,剩余者为精锐,可编入军中。 与此同时,石闵任命李信为新的征北将军,统军三万,坐镇令支。李信被册封为燕北侯、征北将军,持假节,都督辽西、幽州诸军事,即日从军中选出二万精兵随同万余晋军战俘北上。 …… 现在天下大势基本上已经安定下来。 赵国北部,代国韬光养晦,兼并附近的大小游牧部落,于南方的赵国短时间内不敢南下牧马;赵国东北部,燕国还在蓄势待发,不过兵锋所指乃是辽东半岛的高句丽,燕国的扩张势头很猛,不过想来几年之间是无力南侵的。 赵国西北部,土谷浑还不成气候,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至于关陇,已经被石闵所抛弃,任由张骏、蒲洪和姚弋仲三家诸侯争夺,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东出之前,还威胁不到赵国的安危! 诸如赵国西南部的仇池国和成国,不足为虑。 赵国南部的庞然大物晋国倒是可虑,近年来几次三番北伐赵国,但都被击败,北伐之战也虎头蛇尾的结束。 想来,在赵国没有多大的动乱的时候,晋国是不会轻易北伐,再犯赵国的疆界的。 所以说,如今的天下大势,总体上对于赵国而言还是挺有利的。石闵若是想富国强兵,就必须抓紧这个空隙发愤图强,积蓄国力。 直到送走李信的兵马,不知是何缘故,石闵迟迟没有下达遣散宫女的诏令。 此时此刻,石闵正在南巡的路途中。 石闵虽不是天子,却胜似天子,因为此时的大赵皇帝石遵,不过是他的掌上之物,是任凭他揉圆搓扁的玩物而已! 所以说,石闵的出巡,实际上就是天子的出巡! 可是石闵此番出巡的目的何在? 群臣的心底都在犯嘀咕。 而石闵自己打出的幌子则是代天巡狩,视察地方。 这个理由倒是挺让人信服的,不过现在石闵毕竟是大赵国的主人,所以他做的一切事情,朝野上下都无人可以阻挡得住! 当然了,视察地方只是石闵打的一个幌子,代天巡狩也是他的次一个目的,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石闵想要了解大赵国的现状,好对症下药! 毕竟现在的赵国,就跟一个染上重病的壮汉差不多,表面上看起来很强大,实则里面一团糟。而石闵就是那个负责给“壮汉”医治的大夫,在没有确认病状之前,石闵万万不敢开药方! 治大国如烹小鲜,但这是乱世,所以必须用重典,要下猛药! 其实石闵此番出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给自己的封国找一个都城…… …… 建昌郡(陈留郡),大梁。 “大王,快要抵达大梁城了。”到达目的地,负责保卫石闵安全的卫士统领陈长生随即驱马上前,隔着六御车驾跟石闵招呼了一声。 六御,亦作“六驭”,指天子的车驾。语出《易·乾》:“时乘六龙以御天。” 石闵为魏王,权势滔天,跟天子一般乘坐六御车驾,这个不过分吧? “嗯。”原本正在睡眼惺忪地打瞌睡的石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掀开车驾的帘幕,石闵翘首眺望,眼中映入了大梁的山川河泽! 大梁,可谓是一座历史名城! 大梁,即后世的开封。《禹贡》豫州之域。春秋时为郑地。战国时为魏都魏惠王自安邑徙都大梁,即此。秦属三川郡。汉置陈留郡。晋为陈留国其后没于群胡,石虎改为建昌郡。 公元前361年,魏国迁都大梁。这是开封历史上的第一次建都。 迁都以后,魏惠王苦心经营,把大梁城建造得规模宏大、坚固无比。 他所建造的大梁城周长达30余里,有12个城门,城墙高约5丈,护城河四面沟通,又宽又深。城内大街长约10里,居民约有三四十万。 大梁是战国时期最坚固的都城,也是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 当时诸侯各国中规模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城市,惟有齐国的都城临淄。 大梁不仅陆路交通四通八达,而且周围水系众多。 公元前360年,魏惠王对大梁西边的圃田泽进行整修,引黄河水南下入圃田泽,把圃田泽改造成了方圆300里的巨大湖泊,然后凿沟修渠,从圃田泽引水到大梁。 在此后20多年间,魏惠王命人向东南继续开凿,使水系工程不断拓展,经通许、太康,一直延伸到淮阳东南流入颍水,最后汇入淮河。这些水系工程相互连接,交织成网,形成了最早沟通黄河和淮河两大流域的人工运河——鸿沟。 鸿沟就象一条四通八达的水上走廊,从大梁向四周延伸,连接着豫东大平原上的众多的主要河道,形成了黄淮之间的水运交通网。魏国的船只从梁出发可以直接驶入韩、楚、卫、齐、鲁、宋等国,促进了魏国与各国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 凭借巨大的交通优势,大梁城在短短十几年间,便一跃而成为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富甲中原的商业大都市。 时至今日,大梁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而石闵看中的,正是大梁的地理位置之优越! 虽然过了七百多年,大梁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不再是天下的文化、经济和政治中心,但大梁有形胜之地,有这一基础,再加上曾经是魏国都城这一噱头已经绰绰有余了! 石闵属意大梁,盖因其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志! 大梁之地理位置,交通便利,水网密布,四通八达,本来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天下客商民船云集之地,石闵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大梁打造成一座经济重镇。 虽然大梁没有险峻之地,但实质上以赵国现有的军事力量,谁都打不到大梁! 运河!沟通南北的大运河,其中枢纽带就是大梁! 石闵转头看了看,队伍的前方和后方步骑都在有秩序地行进着,千乘万骑,浩浩荡荡,一望无尽! 这一回出巡,他只带上了万余步骑,本来依着他的本意是不想那么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奈何身份不允许。 现在他是魏王尚且如此,将来废黜了石遵自己当皇帝,只怕这出巡的规模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第242章 逢迎 偌大的大梁城外,早在石闵进入建昌郡的地界,建昌郡的郡守张魁便带着一大群的地方官吏在此等候,除此之外,还有万余老百姓被裹挟在此,作出声势浩大,对石闵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之举! 阳光明媚,万里晴空。 等了老半天,不见石闵的仪仗的踪影,但这些地方官吏还算沉得住气。 对于石闵他们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石闵敬畏有加!毕竟石遵上位之后,已经大权旁落,掌握天下之权柄的正是丞相石闵! 这些官吏老爷们到底是娇生惯养,平日里过惯了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身子骨娇贵得很,故而站了一两个时辰便待不住了,纷纷找了棚子或者树荫底下纳凉。 “嘀嗒嘀嗒!……”就在这时,从不远处驰骋而来三匹快马。 这三匹快马上的骑士都穿着红色的战衣,披坚执锐,精神抖擞,虽然已经狂奔了十余里,但脸上仍不见丝毫疲倦的神色! 看见这三人,正在纳凉的官吏们都冲了出来。 为首的郡守张魁急声问道:“几位大人,不知魏王何时驾临?” 一个堂堂的郡守,一方之封疆大吏,竟然对几个大头兵这么低声下气的,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大头兵是大头兵,也要看看是谁的大头兵! “郡守大人请稍后,大王大概在半个时辰后就到!” “好。” 张魁等建昌郡的官吏纷纷命人撤去纳凉的棚子,原本伺候人的奴仆也被赶走。他们都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在那里站着,那虔诚的样子就像是礼佛一般,就是对待家中的高堂都未必有那么恭敬! 见着这一幕,在附近旁观的百姓就好奇起来:“今日这场面可真是够大的!啧啧啧,咱建昌郡的郡守、郡丞、长史和县令大人他们都来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隔壁几个县的县令都在其中了!真是不知道谁有那么大的架子,能支使他们出城迎接?莫不是皇帝驾临?” “哈!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一个士子摇头晃脑地道,“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数日前魏王奏请代天巡狩,视察地方,其南巡队伍所过之处,地方官员莫不战战兢兢,束之高阁!现在魏王的出巡队伍只怕已经离咱们大梁城不远了!” “原来是魏王!”人群里有人恍然大悟了。 “是魏王的话就不足为奇了。今我大赵,乃是魏王执牛耳,吾曾听人说魏王勇武,连百万之师,攻必胜,战必克,无往而不利!却是不知这有韩、白之能的魏王心性为何,对于治国安邦又有何理念?” 这大概是大赵国的百姓最担心的事情了。 身处乱世,能苟延残喘已经是殊为不易,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更是一种奢望! 大梁乃是号称“北方水城”、“商业之都”的地方,但是别看大梁经济发达,土地肥沃,人口还不少,其根本还是贫富两极分化极其严重的。 城头变换大王旗,在谁的治下不能活着?但谁又不想活得更好? “兄台似乎话里有话?” “不错。以吾观之,魏王虽人杰也,领兵打仗很有一套,但是治国理政却未必是他的强项!人言魏王有曹孟德之志,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曹孟德?魏王推行的新政,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为了一己之私在朝中争权夺利而已,于我普通黎庶有何裨益?” “话不能这么说。魏王毕竟有他的难处……” 不管这些布衣在这里叽叽喳喳的聊天,石闵那里,已经接到了大梁这里的情况。 石闵当即道:“绕过城北,咱们从城东而入!” 闻言,随行的大臣和将领都是一头雾水的,很是懵逼,但都没敢反驳。轰然唱喏之后,便命人安排下去。 看着花木兰欲言又止的样子,石闵有些好笑:“木兰,上来坐坐。” “……诺。”花木兰迟疑了一下,随即下了战马,跑到六御车驾上去了。 看着花木兰的背影,随行的大臣和将领不无艳羡的神色! 石闵平日里待手底下的人不薄,基本上有石闵一口肉吃,就有他们一口汤喝的,甚至有的时候石闵还将先帝石虎的赏赐之物,诸如金银财宝什么的都散给将士们,这也是石闵在军中备受拥戴的原因之一。 论起器重,花木兰可能不及他们,但若要说起石闵的信任,估计没有谁能比得了花木兰的! 这可是六御车驾啊!只有天子才能坐的交通工具! 上了车驾,花木兰还有些忸怩不安。 “木兰,孤王让你准备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看着花木兰有些局促,石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不要这个样子,孤王又不会吃了你。” “……” “木兰,你是不是很好奇,孤王为什么不去城北接受建昌郡一众官吏的朝拜,反倒要绕开城北,从城东而入大梁?” “是的。” 石闵说道:“孤王现在是什么身份?” “大赵国的魏王、丞相。” “对。不过你还有一点没说出来,孤王还是实质上的天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孤王待臣民若子嗣,则臣民视孤王若父母,孤王待臣民若草芥,则臣民视孤王若仇寇!现在建昌郡的官员们都出来迎接孤王,如此大张旗鼓,表面上是给足了孤王的面子,但是实质上会引起老百姓的不满,陷孤王于不义。你说,孤王能遂了他们的心意吗?” “这……”花木兰没想明白,还有这层意思? 石闵继续道:“孤王自邺城南下,一路所来,各地官吏莫不竭力讨好、逢迎,但孤王不需要这些,所以南巡的队伍一路鞍马劳顿,露宿风餐,不曾入城。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在孤王的身上呢!” 听到这话,花木兰没有回答。 对于花木兰来说,石闵的这些话着实太过深奥。 而这些事情,只是石闵藏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石闵现在力行改革,推行新政,欲招揽天下贤才为自己所用,使赵国大治。 而作为一个君主,作为执一国之牛耳的人物,石闵绝不能自顾自地享受,为所欲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势必要作为天下的表率,至少现在看来是必须要这样的! 大梁城北门口。 “魏王有令!着建昌郡诸官吏不必等候!魏王车驾已经自城东而入!诸官吏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全部抵达县衙,否则后果自负!” 闻言,在场的官吏都面面相觑,脸色跟死了爹妈一般难看。 第243章 玩忽职守 大梁县衙。 此时此刻,一大群的官吏正聚集在此,分品级之高低站好,各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地站着。 而在县衙的四周,已经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戒备森严的态势。 官员们的两侧还站立着仿若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甲士。 “大王驾到——”一名武将,即魏王驾下的卫士统领陈长生出到公堂的台阶上,扫了台下的官吏们一眼,随后高声唱道。 “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不可废。 陈长生唱了一句,台阶下的官吏们便纷纷躬身行礼,表示谦卑。 石闵虽然名义上已经是大赵国的实际掌权者,但到底不是皇帝,所以这些官吏拜见他,也不需要大礼参拜,三叩九拜什么的。 石闵缓缓地从侧门而出,睥睨了台下的官吏们一眼,随后坐到主位上,正襟危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石闵不说话,台下的官吏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过了良久,石闵这才幽幽地出声道:“诸位,想必你们的心里都在犯嘀咕。你们如此热情地出城相迎,大梁的百姓们如此热情地夹道欢迎,孤王为何卻之,乃从城东而入大梁?还要在这县衙的公堂上召见你们?” 张魁是建昌郡的郡守,是在场的建昌郡的官吏中品级最高者,所以他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大王行事,自有大王自己的道理。吾等不敢置言!” “呵呵,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石闵忽然发了脾气:“别以为你们做的事情孤王不知道!孤王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孤王果真如此得民心?出巡所过之处,能让百姓皆夹道欢迎?那可是上古圣王的待遇,孤王位高权重,亦不敢如此骄傲自负,自视甚高!” “……”台下的官吏都噤若寒蝉。 石闵又道:“孤王知道你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阿谀奉承孤王而已!但孤王需要的不是这些,孤王要的是你们真正能够恪尽职守,各安其位!孤王要的是真正的民心,而不是强迫来的民意!孔夫子曾说过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孤王深以为然!” 石闵表面上很生气,实则内心稳如老狗,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官吏们为了奉承他,特意强迫当地的万余百姓聚集到大梁的城北,作出一副夹道欢迎的姿态。但石闵可不会接受这些,他一旦接受了,就会真的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百姓的记恨就让石闵有些蛋疼。 这些老百姓有的是街边吆喝的小贩,有的是在田间地头耕作的农夫,有的是白身的士子,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到一起,但这并非他们的本意。官府这样“拉壮丁式”地强迫,很难让人不产生抗拒心理,进而将本该被欢迎的石闵记恨上,陷他于不义,陷他于被动的境地! 所以,石闵不打算接受建昌郡的官员们给他安排的这些! 石闵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着实让在场的官吏们胆战心惊,同时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丞相大人的敬畏程度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大王息怒!”官吏们都很惶恐,有胆小的都已经瑟瑟发抖了。 “息怒?不,老实说孤王并没有对此感到愤怒。” 石闵冷笑了一声:“让孤王真正愤怒的,还是你们这阿谀奉承的嘴脸,还有不作为的模样!孤王真为你们身上穿的这身官服感到羞耻!” “张魁!” “啊!”被点到名字的张魁傻眼了,随即反应过来,“下官在!”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孤王问你,这大梁可是建昌郡的郡治所在?” “这……不是。” “那你为何在此?啊!你身为建昌郡的郡守,一郡之封疆大吏,本应坐镇陈留,署理政务,通达各方。可是你现在是怎么做的?没有朝廷的诏令,你擅自跑到大梁来是何道理?说好点,你这是渎职!说不好的,你这就是图谋不轨!” “啊!饶命!饶命啊大王!” 在石闵的煞气之下,原本双腿已经在打颤的张魁再也受不住了,直接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 石闵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来人!将张魁带下去,打入监牢!” 闻言,张魁顿时万念俱灰,全身上下似乎都失去了气力一般,跟一滩烂泥似的被两个甲士带下去了。 石闵又扫了台下的官吏们一眼,映入眼帘的都是浑身颤抖,惶恐不安的脸庞。对于官吏们的这个反应,石闵心里感到很满意,看来杀鸡儆猴还是起到作用了。 在场的每一个官吏,一个都跑不了,他要通通治罪! 见到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石闵眯着眼睛道:“人都到齐了吗?” “大王,有一人未到。” “谁?” 陈长生如实回答:“是大梁县的县丞,施海辛。” “哼,好大的胆子!”石闵的面色一沉,似乎很生气的模样。 看见石闵这个样子,台下的官吏部分人都不禁幸灾乐祸起来。枪打出头鸟,施海辛这个倒霉催的看来要继张魁之后第二个倒霉了! 石闵在他们来前可是撂下话的,谁敢不及时到场,就是懈怠他这个魏王,藐视他的权力,后果自负! 石闵忽而站起身,走到官吏们的中间,一个一个地往他们的脸上扫视着。被石闵这么扫视,每个官吏的脸上都渗出了冷汗,甚至有的人双腿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这也不怪他们如此害怕,现在的石闵浑身都冒着煞气,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煞气。对于他们来说,石闵就是一头吃人的雄狮,还是一头发火的雄狮,谁都不敢保证石闵的雷霆之怒会不会发泄到自己的身上! “啊!……” 终于,有一个年纪不小的官员受不住石闵这般锐利的目光,双腿一软,直接吓得瘫坐到地上,裤裆那里甚至还冒出了一股液体,骚臭骚臭的,居然是吓尿了! 但是对此,在场的官吏都不敢发笑,想笑的人还只能憋着,怪难受的。 “怂包!” 石闵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匆匆跑了进来,见着石闵,赶紧行礼道:“下官施海辛,参见魏王千岁!” “你就是施海辛?” 石闵愣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放到这个中年人的身上。施海辛给他的第一印象还算可以,国字脸,相貌威严,还有一双慧眼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冷静的光。 有意思。 “是的。大王,下官来迟,还请大王恕罪!” “汝为何来迟?” “下官正在府衙内处理政务未能得到通传,不知大王驾到!” “没有得到通传?”这一下,石闵愣住了。 接着,随行的冉文过来,跟石闵耳语道:“大王,臣已经调查过了。这施海辛不合群,为人耿直,能力还算可以,不过一直饱受大梁各官吏的排挤,所以他被隐瞒,没有得知大王驾临大梁的消息还算是情有可原的。” 闻言,石闵这才点了点头,略带赞赏的眼光放到这个施海辛的身上:“你很不错。咱们大赵国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尽忠职守,一心为民的好官!你比在场的其他建昌郡的官员好多了。传孤王诏令,除施海辛外,在场的所有官吏,罚奉半年,留守看用!” 第244章 微服私访 石闵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县衙里歇息片刻,睡了一个午觉,便又换上一身常服,与花木兰、陈长生与恶来三人出去微服私访。 大梁城到底是繁华,大街上,吆喝声不绝于耳,来往的行人接踵摩肩,两侧的楼房鳞次栉比,各种各样的物品陈列出来。 市集之上,北方的骏马、貂裘、狐毛、兽皮等,南方的茶叶、犀牛角、玛瑙等,还有蜀地的锦缎丝绸,这些东西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反正这些商品琳琅满目,有钱就能买! “大……公子,依我看,这大梁的繁华程度,丝毫不下邺城啊!”花木兰感慨万千地道。 石闵笑了笑:“这个不足为奇。大梁为北方之名城,虽然已经衰落,但底蕴仍在,这里是五湖四海的客商交汇之地,交通便利,水网密布,故而商业发达。大梁为战国时魏国的都城,大梁最风光的时候,咱们赵国现在的国都邺城,还是一座边城。” “这人间的繁华咱们欣赏够了。走,接下来我带你们去看一看世间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花木兰等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整明白石闵此话何意,直到他们被带出了繁华的闹市区,步入一个小巷,拐过城墙的时候,这才理解石闵话中的含义。 这里也很热闹,但不同于闹市区的热闹,不同于集市的热闹,这是一种热闹中透着许多悲怆许多酸涩的热闹。 同样是集市,但是这个集市上的小贩却并不吆喝,而他们的物品也不是什么,正是活生生的人! “公子,瞧一瞧,看一看吧。这闺女生得多可爱?虽然瘦了点,但吃得不多,任劳任怨,你只要交三贯钱就能带走她了!” 经过一个摊位的时候,一个小贩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跟推销商品一样推销旁边的女孩。 这女孩年纪很小,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却是一脸菜色,穿着简陋的衣裳,扎了一条脏辫,脚指头都从破鞋里钻出来了还不自觉。这女孩着实是可怜,身子单薄,饿得只剩皮包骨了,看样子没少受虐待! 似这种人贩子,在后世可是要枪毙的存在,即便在外面也要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可是当此乱世,人命贱如狗,普通人能每天吃上一顿饱饭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而现在的奴隶市场,还大有人在,官府管不了,也不会去多管闲事的。 石闵扫了这个小女孩一眼,心生不忍,但终究没有花钱买下她。 那小贩还以为石闵是不喜欢这种皮包骨的幼女,所以又赶紧介绍起身边的另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 “公子你看。此女是青州女子,生的高挑,肤色白皙、细腻,虽然长相一般,但五贯钱买回去绝对是物有所值的啊!” 石闵摇摇头,随即带着三名一身常服的将领走出这个“奴隶市场”。 古往今来,无论是皇帝亲至还是钦差到来,下面的官吏为了逢迎上面的人,总会粉饰太平,歌功颂德,而上位者往往会被蒙蔽,这也就是有的明君为什么会喜欢微服私访的原因。 光明正大的视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贪官污吏依旧能够逍遥法外,而微服私访,则是可以深入民间,真正地去体察民情。 古代皇帝微服私访是从汉成帝刘骜皇帝开始,但这个皇帝微服私访可不是去体察民间疾苦,而是去寻欢作乐。 汉成帝经常与富平侯张放微服私访,在他微服私访的途中,到了身处青楼的赵飞燕,自从认识赵飞燕之后,一个大好的汉朝就因此而没落,毕竟是舞女,勾引人的功夫十分了得,迷的汉成帝刘骜是一愣一愣的,像是着了她的道一般,先是召她入宫,再者封为婕妤,最后就成了皇后! 一个国家交到这样出生的女子身上真的是岌岌可危。 果不其然,在她登上皇后宝座过了没几天舒坦日子的时候,皇帝驾崩,王莽开始作乱,赵飞燕被废自杀。看到这里,真的是感慨好不容易有个皇帝微服私访却遇上这么个红颜祸水,真的是一场失败的微服私访。 但是,历史上还有好多皇帝的微服私访是起到积极作用的,比如明朝皇帝朱元璋,贫苦家庭出身的他,家里世代都是农民。 由于贫穷,朱元璋从小没有上过学,后来因为村子里发生旱灾和瘟疫,只能去出家。 结果,饥荒让朱元璋连和尚都做不成,只好沦为乞丐。 他一边乞讨一边化缘,一路上他看遍人间疾苦,认识了各色各样的人,这样的生活也就成为了他微服私访的主要原因。 当时元朝民不聊生,朱元璋在打江山的时候正是得到农民大众的支持才推翻了元朝,所以这个皇帝对于民间疾苦十分了解,毕竟自己也曾经是苦过来的,而且这个人疑心重,总认为官员上报民情不实,所以自己就经常微服私访。 石闵视察了一些贫民窟和乞丐们流落街头的地方,还有奴隶市场这些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心情倍感沉重,一路走来,都是一言不发的。 “公子,接下来咱们还要去哪儿?” 石闵想了想,说道:“去城外吧。城里的光景咱们已经领略过了,去乡间看看也好。” 来到了田间小路,映入眼帘的,还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麦穗还尚未成熟,绿色的麦子迎风招展,风一吹过,麦子就顺势垂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田间地头顶着大太阳耕作的农夫不少,他们有的是在开垦水渠或者土地,有的是在清除杂草,反正这番忙碌的景象很是热火朝天,总算让石闵的心里稍感欣慰。 天热了,石闵便找了一个棚子去纳凉,在棚子里还不时的往来几个扛着农具的农夫。 石闵找了一个老农夫询问:“老丈,我看你们天这么酷热还在耕作,看来今年的收成又有保障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那老农夫看见石闵的装束打扮,还有身后跟着的三个随从,知道这是士族出身的公子,故而摇摇头道:“今年的光景不错,雨水比往年多一些,想必收成还算是可观的,但这收成可不是我们这些泥腿子的收成。” “噢?此话怎讲?”石闵有些困惑。 “公子不食人间烟火,小老儿也无怪公子会有此一问。”老农夫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地,大多是地主老爷们交给咱们这些泥腿子耕种的。我们这些农民租了他们的土地,自然要以收成来偿还!每一年,这地里的收成都要按照比例的五分之三上交给地主,然后还要扣除给官府的赋税!公子,你说的收成,可不是俺们的收成哩!” “就是就是!” 旁边坐着纳凉的农夫纷纷赞许。 一个中年农夫道:“公子,瞧你这衣着打扮,还有身上的气质,随从的护卫,听公子你这口音,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公子是有所不知,咱们这些泥腿子,饱受苛捐杂税之苦,大头都让地主官绅们占了,咱这些人也就图个养家糊口。这年景好的时候勉强能度日,还能吃上饱饭,碰上年景不好的时候,还要饿死一些人!” 闻言,石闵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农民们租了地主的土地耕种,每年还要把地里五分之二的收成上交,然后还要给官府纳税,这剩下的收成着实不足一家几口人吃的。 “你们都没有自己的土地吗?”石闵问了一嘴。 那老农夫又道:“有的。老汉我还有几块地呢,不过都是闲置的荒地,基本上没法儿耕种了!大家这些农民哪里没有自己的地?但是好的土地早被那些官绅老爷们抢占了,他们强取豪夺,仗着权势让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竟有这种事情!” 第245章 苛捐杂税 土地兼并! 石闵忽而想到了这种事情! 土地兼并是指土地愈来愈集中到少数大地主、大官僚手中,而农民则越来越多地丧失土地,甚至根本就没有土地。土地兼并是封建社会中央集权的一个难以治愈的顽疾。 大地主为了拥有更多的土地,采用各种卑劣手段,尤其是灾年,地主巧取豪夺让拥有土地的农民变卖自己的土地和房产沦为佃农! 石闵知道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土地兼并的现象,尤其是在一个王朝的末年,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农民与地主官绅的矛盾,两极分化,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就会爆发农民起义。 汉末的黄巾起义,晚唐的黄巢、高仙芝起义,明末的李自成起义等等,这些农民起义都是因为土地分配不均,贫富两级分化天差地别的缘故。 别的且不说,就说大明。 众所周知,土地兼并、自然灾害、朝廷腐败、徭役赋税、农民起义、满清崛起导致了大明帝国的灭亡。 而土地兼并在这个过程中,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作用,是大明灭亡的根本原因! 其实,从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大封子孙为王就开启了土地兼并模式。明中期以后,皇族、宦官、各级官吏和地主疯狂兼并土地,加之这时朝廷的腐败,未能采取有效措施加以制止,导致无地的农民越来越多,动摇了大明的基石,引发了自然灾害。 土地兼并导致无地的农民被迫北上进入草原开垦土地,压缩了鼠类的生存空间,生态平衡遭到破坏,随着小冰河时期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旱灾持续出现,朝廷未能组织有效的救灾,而且加大了徭役赋税,导致灾荒更加严重,饥民遍地,农民无奈纷纷揭竿而起,争取活路。 为了剿灭农民起义,朝廷加征赋税,导致灾荒更甚,农民起义军越剿越多,渐渐使大明国库空虚到了极度,导致无钱用于辽东防御,满清逐步壮大,辽东防线崩溃。 满清不间断的劫掠,更使明朝雪上加霜。 在北上农民开垦草原破坏生态环境之后,北边的鼠类为生存,启动长途转移,窜入山西、河北境内,而两地旱灾最为严重,再加上满清劫掠,十室九空,饿殍遍野,鼠疫横行,朝染夕死。 更致命的是士兵染上鼠疫,军队大幅度减员,导致山西、河北边防不攻自破! 农民起义军只用十日便从山西直入北京。 所以有老鼠断送大明的说法。 若无土地兼并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地的流民,也就不会出现在自然灾害来临之际,灾民遍野,起义频发,导致国库空虚,无钱抵御满清,致使满清崛起。 也就不会有南方无地的农民北上,老鼠的南下,鼠疫的暴发,百姓的死亡,军力的丧失。天灾是加速了大明灭亡的因素,但是人祸却是根本。 所以说是土地兼并而引发了之后一环扣一环的连锁反应,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土地兼并才是大明灭亡的根本原因。 现在的大赵国其实差不多,土地兼并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再不加以调和,只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些年来,大赵国农民起义不断,除了碰上了灾年之外,只怕还有土地兼并在推波助澜的作用。 石闵一行人在稍作休息之后,便来到一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人家! 这还真的是家徒四壁。 两间茅草屋,一个茅厕,连最简单的篱笆墙都没有,只有一些简陋的架子。 “有人吗?”石闵客客气气地站到门口。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幼小的声音,探头探脑地望了出来。小姑娘可能有些怕生,没敢出家门口,而是隔着破旧的门板询问道:“你们有事吗?” 看着小姑娘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石闵有些好笑,又不禁摇摇头道:“我们是过路人,天热了,想去你家讨一碗水喝。可以吗?” “噢,你们进来吧。” 小姑娘还有一些防备的心理,看来是大人没在家。不过这个时代的民心还是淳朴的,人与人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隔阂。 对于想要留宿或者讨一碗水喝的人,一般来说主人家都不会拒绝。 石闵等四个人坐好,小姑娘便拿出了几只碗,打了水放到他们的面前。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石闵发问道。 小姑娘的警惕心很强,但是听到石闵发问,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爹爹去城里干活了。” 石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石闵喝了水,又感觉肚中饥饿,便让陈长生拿出一些糕点放到桌上。 小姑娘估计是有生以来没见过那么精致的糕点,更别说是吃过了,闻着糕点散发出来的诱人的香气,小姑娘就有些陶醉了,看着糕点,眼睛里都不自觉地散发出炽热的光,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石闵笑了笑,随即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小姑娘:“吃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随即一把抢过糕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儿,这还有呢。”石闵叹了口气。 这六七岁的小姑娘尚且如此,估计已经饿得两眼混花了,此时塞给她一块普通的烙饼估计小姑娘都会大快朵颐,更别说是这般美味的糕点了。 石闵他们将糕点各自吃了,又让小姑娘吃了个饱,准备起身告辞,这个时候,屋外却响起了争吵的声音。 “爹爹!”小姑娘惊叫了一声,随后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石闵他们也随后跟着出去,只见在门口,三个穿着布衣的汉子,将一个衣着朴素,还有些灰头土脸的男子拦住了。在这些人的身后,还有一个八字胡须的中年人。 那男子一脸哀求地道:“里长,你就通融一下吧。这是俺刚买的米粟,是俺跟俺女儿几日的口粮啊!人头税的事情你再宽限一些时日,等过几日李老爷把工钱结了,俺便把人头税,还有历年来欠的赋税补上,你看如何?” 没成想,那个中年人十分的不通人情,直接冷冷地道:“孙正,你别做梦了!你现在欠咱官府那么多赋税,都欠多久了?还想我宽限你的时日?我宽限你时日,谁又宽限老爷我的时日?上面的人追究下来,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那个叫做孙正的男子还在一个劲儿的哀求。 中年人,即里长(村长)已经不耐烦了,拿出了一个算盘在那里打着:“孙正,我给你算一算新账旧账。去年,土地税一千三百零二钱,农具税六百二十一钱,盐碘税二百四十六钱,人头税一千四百二十六钱,赋(给皇帝的)五百七十一钱……总计十五贯七十六钱,你直接给十五贯钱吧!” “……” 孙正一脸苦涩地道:“里长,求你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行行好。十五贯钱,你就是把俺卖了都拿不出来啊!” “拿不出来?好啊!看来只有把你抓去服劳役慢慢偿还了!来人!” 第246章 稀粥 “住手!” 就在孙正将要与那几个汉子扭打起来的时候,远远看着的石闵终于出声喝止。 “你是何人?”看见石闵身上的华服和不同凡响的气质,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三个随从,里长不禁愣了一下,在心里直犯嘀咕。 这琢磨着是一个异乡人,还是一个热心肠的异乡人。不过这个异乡人看起来出身高贵,绝不是常人可比的。 “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也没资格知道!”石闵冷冷地扫了那个里长一眼,说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一个区区的里长,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的人物,凭什么胆敢巧立名目,私设苛捐杂税?难道你就不怕朝廷追究下来掉脑袋吗?” 闻言,这里长算是在心里给石闵打上了一个“愣头青”的标签。 “哈哈哈哈!异乡人,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里长狞笑了一声,不知死活地道:“朝廷?你别拿朝廷来压我!就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朝廷管得着吗?!这天高皇帝远的山沟沟,莫说是巧立名目,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就是老子杀了一个村民,也能跟杀鸡一样,还不用花钱!” 石闵听到这话,着实气的不行。 一个小小的里长,小小的村官便敢如此欺上瞒下,巧立名目,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可想而知,更上面的官吏会是何等模样。估计这里长上面也是有人的,不然不会那么大的口气! “你如此作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哈哈,在这个村子里,老子就是王法!” 里长似乎不想废话,直接下令:“给我把孙正手里的那袋米粟抢过来!” 几个汉子又冲了上去。 “唰!” 一抹血光划过。 “啊!” 孙正惊叫了一声,只见一个汉子捂着自己的咽喉,双目圆睁,最终不甘心地倒在了血泊里。 “你……你敢杀人?”里长也吓傻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雄姿英发的年轻人,竟然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 石闵把剑收回剑鞘里,然后挥了挥手,身后的陈长生、花木兰和恶来三人便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几个动作就将剩下的恶仆打翻在地,顺带着卸了他们的胳膊。 碰到硬茬子了,里长也被这血淋淋的场面吓到了,颤巍巍地指着石闵道:“你……你给我等着!” 然后这里长就带着几个恶仆一溜烟儿跑了。 “唉!”孙正叹了口气,随即又将石闵他们请到屋中坐着,说道,“恩公,你们摊上大事了!” “……”石闵不以为意,没有说话。 孙正道:“这里长叫做麻薯,羯人出身,平日里欺压咱们这些穷苦人惯了,咱虽然知道他是巧立名目,故意收取苛捐杂税,好中饱私囊,但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敢怒不敢言。这麻薯在县里是有关系的,县尉曹延就是他的小舅子!麻薯在县里还算有些势力,不少敢于反抗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伤残了,或者是失踪的。” “恩公,你的大恩大德俺孙正没齿难忘。但是这麻薯着实是咱惹不起的。你现在又杀了人,恩公,你赶快走吧!所有的罪责俺孙正愿一人承担,但是,还请恩公答应俺一个请求!” 石闵沉默了一下,又扫了旁边还在瑟瑟发抖,似乎很害怕的小姑娘一眼:“你想将女儿托付给我?” “恩公!”孙正带着哭腔道,“兰儿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自幼便没了娘亲,跟着俺受苦。你放心,恩公,俺孙正没别的本事,但还是一个男人,你的大恩大德,俺只有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了。” “爹爹!”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扑到孙正的怀里哭泣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着实让人心酸不已。 石闵叹了口气道:“女儿还是你自己照顾吧。” “恩公……”孙正还以为石闵是不愿替他照顾好女儿,不禁脸色一阵惨白,跪倒在地:“恩公,你就收下兰儿吧!她很乖巧懂事,洗衣服做饭甚至是一些粗活她都会干的!求求你收下这可怜的孩子吧!” 石闵起身道:“孙正,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以保证,你们父女两个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石闵又稍加宽慰了孙正几句,孙正还不放心,但看见石闵不愿多说的样子,只能下去埋锅造饭了。 “恩公,你看俺也没啥好招待你的……”孙正欲言又止。 石闵看着桌上的一锅稀粥,着实有些感慨。 这锅里的稀粥,粥水上还漂浮这一些细碎的菜叶子,还有没有剥干净的谷壳,但是就这样让石闵感到难以下咽的稀粥,竟然让孙正和小姑娘都两眼放光。 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是有多么窘迫了。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石闵叹了口气。 孙正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就敞开肚皮,以风卷残云之势吃了起来,小姑娘也跟父亲一样,吃了两碗,最终吃不下了,因为此前她已经吃过了石闵带来的糕点,小肚子再也装不下那么多的食物。 而石闵还故意让孙正打了一碗稀粥,就这样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 过了没多久,里长麻薯就带着一大群人往孙正家靠拢过来,直接将这不大的地方团团围住。 “这……”孙正吓得脸色惨白:“恩公,看来麻薯是真要置你我于死地了!他叫来了亭长他们,甚至连县里都衙差都来了,不知道县尉有没有到场!” 亭长,相当于后世的镇长或者派出所所长的存在,负责维持地方治安,没有正规的编制,不过在维持地方治安方面还能发挥一定的作用。 石闵看着外面的几十号人,面不改色。 “长生,你出去叫他们的亭长进来。” “诺!” 陈长生答应了一声,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这亭长听见石闵叫自己进去,不禁一阵迟疑。 麻薯怂恿地道:“亭长,依我看不如杀进去吧!这几人的身上都佩戴武器,而且武艺不俗,极有可能是占山为王的草寇,切不可大意啊!” “不行!” 亭长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眼前的黑胡子大汉,似乎有点面熟啊…… “你先去找县尉大人过来,我进去,若是过了半个时辰我没出来的话,你们就杀进去!” “好!” 亭长打定主意,便随同陈长生走了进去。与此同时,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在见到石闵的脸的时候,亭长终于忍不住了,一把跪了下来:“魏……魏王!” “你很好。”石闵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一下,轮到孙正惶恐不安了。 “大王,草民不知大王圣驾,还请恕罪。” 石闵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今日孤王就要看看,这大梁上上下下,欺上瞒下,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还有多少!” 第247章 颍川 过了没多久,县尉曹延便带着十几名衙差赶到这里。 见着自己的姐夫麻薯等一大群人围在屋外不敢进去,曹延的心里还纳闷呢:“姐夫,那几个杀人犯呢?” 麻薯见到曹延带着手持武器的衙差来了,心里有底气,便道:“韩亭长已经进去了。阿延,那几个杀人犯极有可能是落草为寇的,还有些武艺,待会儿我们一起杀进去,擒杀贼寇,说不定县令大人会给你记上一功啊!” “好!” 曹延拔出了手里的利剑,高声道:“给我杀进去!生死不论!” 话音刚落,随行的衙差便争先恐后地推翻了木架子,径直冲了进去。 “砰砰砰!……”几个衙差直接被打断了手脚丢出来。 众人正愣神的时候,一个威严中充满煞气的声音响起:“孤王看谁敢动手!” “魏……魏王!” “呛啷”的一声,曹延手中的利剑应声而落。随即,曹延便看见了中午的时候在府衙看见的,魏王身边的一名将领。 吾命休矣! 曹延心里哀嚎不已。 陈长生嗤笑了一声:“县尉大人,你真是好大的威风!走吧,大王要见你!” “……” 事已至此,曹延只有引颈待戮,等候石闵的发落了。 没办法,他倒是有心杀掉石闵,但是实力并不允许。且不说还在城外驻扎的军队,单凭石闵那恐怖的武力,想要杀死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难事! 曹延留下了大跌眼镜的一群人,愤愤不平地瞪了麻薯一眼,然后低着头,惴惴不安地走进屋里去。 一进屋里,看见那个身穿华服的青年人,曹延便是双腿一跪,脸色惨白地跪到地上:“大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王治罪!” 闻言,石闵只是冷冷的扫了曹延一眼,说道:“你知罪?” “小人知罪!” “你知何罪?” “小人……小人……”曹延不知道从何说起。 石闵眯着眼睛道:“你不说,孤王来给你说一说!汝之罪,罪在纵容包庇污吏,同流合污,鱼肉百姓!若不是孤王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这大梁的地界上,区区一个里长,竟然都如此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大王!饶命!饶命啊!” 石闵微微地闭上眼睛,不想去看曹延与这亭长那丑恶的嘴脸。石闵指着桌上的一碗稀粥,说道:“孤王真是为你们感到羞耻!在汝等大快朵颐,歌舞升平,吃着美味佳肴,喝着甜美小酒的时候,可知道自己治下的黎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是咽糠菜!他们甚至连咽糠菜都吃不上!” …… 石闵经此一事,便开始大力整顿大梁的官场,县令被撤职查办,关入监牢,等待查出所有罪行后再行发落。麻薯这个里长则是直接被斩首示众,头颅还要被挂在城门口。 诸如其他有欺压百姓行为较重的,通通打入监牢,这一次,几乎一半的大梁的官吏和地方里长、亭长乃至于三老都被关入监牢。 此外,石闵还在大梁城的各个城门口张贴告示。 人群里,一个膀大腰圆,说话很大声的甲士喊道:“魏王诏令!自即日起,彻查大梁之所有官场不法现象!凡徇私舞弊者,鱼肉百姓者,欺男霸女者,贪墨公款者,巧立名目乱收费者,凡有不法之举之官吏,百姓官吏皆可检举,检举皆有赏!同时,为整肃吏治,百姓有冤告而无门者,可到府衙门口击鼓!官府免费受理!” “嚯!真的假的!” 人群里对此表示不信者很多,几乎没多少人相信普天之下还有这般好事。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个知道点内情的士子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咱们大梁要变天了!昨日,鱼肉咱们百姓的县令、县尉还有一干大梁县的贪官污吏都已经被下了狱,魏王要查办他们!列位,大家有冤申冤!魏王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他一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听到这话,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俺要去县衙击鼓!俺有冤情!” “可怜老汉的儿子、儿媳,儿媳被人糟蹋了,儿子被那人杀害了!今日一定要让他们沉冤昭雪!” “对!还有曹延那个狗官!俺要告他!强占了俺家的良田!” 群情激愤,说着,这一大群人便往县衙而去,敲响了登鸣鼓。 偌大的县衙,已经是人山人海,原本负责查处贪官污吏的官员都不够用的,无奈之下,石闵只好派遣随行的大臣去受理各种案件,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石闵在大梁待了三日,三日之间,惩治了一大批的贪官污吏,不仅限于大梁,大梁附近的几个县城都有人前来告状,石闵这里是一一受理,弄得随行的大臣是苦不堪言! 对于石闵的行为,大梁乃至于整个建昌郡的老百姓是交口称赞,私底下都称呼石闵是“青天大老爷”! 石闵如此大力整顿吏治,着实让他赢得了不少的民心,不过,也使得许多士族的人对他敌视。 石闵随即离开了大梁,继续南巡。 这一回石闵出巡的队伍抵达颍川,目的地为许昌。 许昌且不说,就先说颍川,颍川郡,乃是有名的中原大郡! 颍川在历史上一直是大郡,自设立以后一直是京师之外人口最多,最为繁华的地方。颍川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华夏民族的发祥地,黄帝生于此,夏禹建都于颍川。也因此成为华夏众多姓氏的发祥地。 原始社会末期,大禹在今安徽蚌埠西郊的涂山和今浙江的会稽与夷夏诸部落首领会盟。这次会盟,历史上称为“涂山之盟”,通常被学者看做是夏王朝的开始。 禹死后,他的儿子启继位,在首都阳翟钧台举行盛大的宴会来招待众多的氏族部落首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夏朝正式确立。 历史上颍川人才辈出,数不胜数。 颍川郡属于豫州八郡之一,地处中原腹地,交通中枢,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 战国时期,秦兵东来时,很多大的战役都发生在颍川这一区域。东汉定都洛阳,更突出了它的位置的重要性。 更为重要的是,颍川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出了不少名门望族,更不乏英雄豪杰,文人骚客出生于此。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石闵就是想看看颍川这个地方的水土究竟如何。 颍川郡,有许多大姓、冠族和着姓。 汉代关东地区著名豪族共计95例,其中颍川郡就有13例之多,是豪族最为集中的一郡。分别为:颍阴灌氏;阳翟薛氏、原氏、褚氏、赵氏、李氏、郭氏;颍阳王氏、姚氏;舞阳韩氏;长社钟氏;郏臧氏、申氏。 其实,这个统计很不完全,但足以说明当地豪族之多! 第248章 古都阳翟 到了颍川,就不得不去阳翟,而到了阳翟,就不得不去禹王庙拜祭大禹。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国家的大事,就是打仗就是祭祀,容不得石闵有丝毫的马虎! 既然是祭祀,就必须要庄重。所以石闵要在阳翟停留数日,沐浴斋戒三日,然后才能正式祭祀禹王庙。 而在石闵抵达阳翟城的时候,迎接的只有阳翟本地的官吏,其他县的官吏,或者许昌的官吏大员都没来迎接,更别提官吏们胁迫老百姓作出夹道欢迎的姿态了。 不知道是石闵在大梁的雷霆手段震慑了颍川官场的人,还是颍川的官吏看不起石闵,反正来迎接的就这么一些人,好在石闵自己也不甚在意。 阳翟的县令是一个年纪与石闵相仿的年轻人,不过二十余岁,相貌儒雅,风度翩翩,生的一副好样貌。石闵对这个县令的印象挺好的,待人谦和,文质彬彬的,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下官荀稷,参见魏王千岁!”荀稷行了一礼,姿态放低,但是却没有丝毫谄媚的神色。 石闵点了点头,忽而说道:“荀县令姓荀,莫不是出自颍川荀氏?” “下官正是荀氏族人。” 一听果真是颍川荀氏的子弟,石闵好感顿生:“荀氏多青年才俊,孤王早有耳闻。荀稷,你的表字是?” “下官字令达。” “令达,荀令达。好,令达啊,陪孤王走走。” 说着,石闵就带着荀稷一起在城头上散步。 经过交谈,石闵这才知道荀稷正是曹魏集团中举足轻重的谋士,荀彧的七世孙。荀彧是谁啊?那可是三国时代的顶级谋臣,不仅出谋划策是一把好手,治国理政也在行,就连曹孟德都称之为“王佐之才”! 整个魏晋时期,中原世族最有影响力的,要数颍阴(今许昌)荀氏。东汉时期的荀淑品行高洁,学识渊博,乡里称其为“智人”,曾征拜郎中,再迁升当涂长,当时名士李固、李膺都曾拜他为师,后出为朗陵侯相。荀淑办事明理,人称为“神君”。 他的8个儿子,并有才名,人称“荀氏八龙”,其第6子荀爽最为知名,官至司空。至今八龙冢还保存于许昌城北2公里陈庄村西。 荀淑的孙子荀彧、荀谌、荀衍、荀悦,从曾孙荀攸等人,都是汉魏之际的风云人物和曹魏集团的重要谋士。 荀彧,汉末先依附袁绍,发现袁绍不能成大事,便投奔曹操。为曹操出过不少主意,最有远见的是迎献帝到许。不久任尚书令,参与军国大事,成为曹魏集团中重要的谋士,曹操把他比作张良。 曹操迎天子都许,召荀攸为尚书,不久又任为军师。荀攸随曹操南征北战,屡献奇策,在曹操统一北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荀彧长子荀恽官至虎贲中郎将,娶曹操之女为妻,三子荀俣曾任御史中丞,五子荀诜曾任大将军从事中郎,六子荀顗,历任司空、司徒、太尉等职。 与荀顗同时,荀爽的曾孙荀勖在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过程中,追随司马昭左右,帮助出谋划策。西晋建立后,累官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荀勖有10个儿子,其中荀辑、荀藩、荀组较为有名。荀辑官至卫尉;荀藩累迁尚书令、司空;荀组曾任司空、太尉。 荀藩之子荀邃、荀阆,荀组之子荀奕,亦是两晋之际显名一时的人物。 晋室南渡后,荀氏逐渐衰微。 而石闵所看重的,正是荀氏现在已经衰落这一点。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石闵很清楚,欲得天下,除了民心(劳苦大众),就是赢得这些门阀士族的支持! 汉末以来,天下巨变,世家门阀的力量急剧膨胀。 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 王朝的兴衰,与世家大族不无关系,但是王朝都灭亡了,但是世家大族依旧存在,这就不得不让人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石闵倒是看得很清楚,一个王朝的建立,绝对不缺乏世家大族的支持,同样的,一个王朝的衰亡,也绝对与世家大族的推波助澜不无关系。 但双方的关系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不过自古以来,华夏人的观念都是“家国天下”,先有家随后才是国!这个观念直到封建时代的终结才有所改变。 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这些门阀子弟是可以卖国的。 而石闵想要夺取天下,就不得不获得这些门阀世家的鼎力支持。一个王朝的背后,往往站着数以千计的世家,王朝建立时它们是得力干将,而末代时期,他们就是贪得无厌的吸血鬼! 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只要皇帝还存在,王朝还存在,世家大族就永远不会消亡! 先秦时代有贵族,秦汉以后有世家门阀,两宋以后是士大夫,直到后世,还有万恶的资本家…… “令达啊,这阳翟可是一座名城古都啊,迄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帝王世纪》载:「禹受封夏伯,在豫州外方之南,今河南阳翟县是也」。这里传说是夏王大禹之都,楚汉争霸时期,韩王信还在此建都。” “不错。”荀稷的脸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抹骄傲的神色:“魏王,夏启曾经在此会盟诸侯进行钧台之享。阳翟也曾为战国时期韩国的都城!” 尧舜时期,禹州称夏,是夏部族聚居与活动的中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禹为夏部族首领,是黄帝的玄孙。禹州就是因为大禹初封于此,故称“大禹之州”。后因夏王朝创立并建都于此,又称“夏都”或“华夏第一都。”禹在夏都(今禹州市)执政八年,号令全国实行统一的历法,俗称“夏历”,也叫“农历”。 钧台也叫夏台,原在禹州城南,距城十里。《水经注》载,在三峰山东南,大陵之西,陵上有“启筮亭,启享神于大陵之上,即钧台也”。有隅水东南流,经陵下,积为坡,坡方十里,称钧台坡。 一说,钧台在“颍川城郭之阴”,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举行“开国大典”和“国宴”的地方,也是夏桀囚禁商汤的地方。 后商汤强盛,联合各诸侯国攻夏,缚住夏桀,放逐于现巢亭山(今安徽境)。 三年后,夏桀忧愤而死,商汤便建都于亳(bo薄,河南商丘东南),但仍封禹之后代于夏亭。夏亭旧址在今禹州市鸿畅镇夏寺村。后又将诸侯历封于夏地,所以商末和西周初期,禹州一度称“历”地,或“栎”地。 “那令达可知道,阳翟之地名来历?”石闵忽而问了一句。 荀稷闻言,不禁愣了一下,然后作沉思状:“大王,非是下官不知,而是阳翟之地名来由,众说纷纭,下官虽为阳翟之父母官,在任三年亦不管盖棺论定。” “都有哪几种说法?”石闵来了好奇心。 “有人认为,古代翟与狄通。早在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北方狄人入侵并占领了栎邑,因此地处于嵩山之阳,故称阳翟。” “嗯。”石闵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荀稷又道:“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阳翟在嵩山之阳,因而得名。但下官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因为颍川还有一座阳城,也正是由于处在嵩山之阳而得名。与阳城相比,禹州城的方位并非正好在嵩山之阳,且距嵩山远得多。由此可见,阳翟之阳也并非就是嵩阳的阳!” “嗯。” “还有另一种说法,古人称此地为阳翟,是因为当时此地多有山雉,鲜明亮丽之故也!” 荀稷侃侃而谈:“当年的韩景侯率部下来到此地,欣赏着郁郁葱葱的原始热带雨林,处处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更见山雉成群,遍地飞动奔走,色彩斑斓缤纷,眩人眼目,呈绝妙之景观。于是,他便流连不已,不禁连声赞叹:‘阳哉翟也,阳哉翟也!’(多么亮丽的山鸡,多么亮丽的山鸡啊!)随从的文武大臣也都连声附和着:‘阳哉翟也!阳哉翟也!’于是,此地便被称为“阳翟。” “不知大王认为此三种说法,哪种可信?” “均可信也。但是相对于其他两种说法,孤王更偏向于第一种说法。或者说,孤王更愿意相信第一种说法是真的。” 阳翟之称其本义何在? 对此则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古代“翟”与“狄”通。 早在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北方狄人入侵并占领了栎邑,因此地处于嵩山之阳,故称阳翟。 但考诸史籍,孔子修《春秋》,在左丘明为《春秋》作传,他们所处的时代距狄人占领栎邑晚得多,但在《左传》中则一直称此地为栎邑,并无阳翟之称,可见,终春秋之世此地一直称栎邑。何况周王朝尽管当时已经衰微,但齐桓公却正在称霸。 齐桓公在大政治家管仲的辅佐下,高举“尊王攘夷”大旗,率领中原各诸侯国,多次击败戎狄的侵入,有力地维护了当时政体下的国家统一。孔子曾由衷地赞叹管仲说:“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即如果没有管仲,华夏可能会成为戎狄的殖民地,华夏人可能要沦为亡国奴,像西北游牧民族一样“披发”、“左衽”。 正是由于齐桓公,由于管仲,所以戎狄尽管曾经侵入内地,但并不曾长期在中原驻足。 即使有少数狄人留居此地,但也决不会成为此地居民的主体,以致于影响此地的地名变更。 第249章 石棺材 登封有阳城,也正是由于处在嵩山之阳而得名。与阳城相比,禹州城的方位并非正好在嵩山之阳,且距嵩山远得多。由此可见,阳翟之阳也并非就是嵩阳的阳。 因此,要了解“阳翟”这一地名最初的本义,不妨先将二字拆开。 “阳”字,其本义指太阳;引伸意义,依地理方位而言,山之南,水之北为阳;反之为阴。至于“翟”字的本义,是指长尾的山雉。 推而广之,所有事物皆有其阴阳两面,故《易》云:“一阴一阳之谓道。”其明显的一面便称之阳,如上述之山南水北,受阳光之照,呈鲜明之状,故称为阳。再进一步引伸,事物之鲜明亮丽者,皆可以阳状之。 故《诗经》云:“载玄载黄,我朱孔阳。”这其中的“阳”字便是鲜明亮丽之意。由此,初步可以断定,古人称此地为阳翟,是因为当时此地多有山雉,鲜明亮丽之故也。 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古人关于地名之称谓,最初多与当时当地的地理事物相关。 或以山名之,或以水名之,或以方位名之,或以物产名之。 如颍川郡,乃以颍水而得名;河南sheng,乃以其方位在黄河之南而得名。河南古称豫州,乃以此地上古之时多有大象而得名;禹州古称栎邑,乃以其多栎林而得名……凡此种种,举不胜举。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各地之历史积淀日益深厚,于是以历史文化特征而命名的现象亦日渐增多。如登封以古代帝王屡次登上中岳嵩山,举行封禅大典而得名;许昌则以其曾为许国故地而得名。 禹州之地,属暖温带气候,温和宜人。其地形有山区、丘陵、平原,且各占三分之一。更有颍水穿境而过,颍水之大小支流遍布全境,优越的地理环境,丰富的物产,使禹州成为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尤以此地曾为夏禹之故都,有钧台古迹之遗存而着闻,故后来又改称钧州、禹州。纵观禹州地名之沿革,正是经历了由地理特征到历史特征这样一个漫长过程。 再回到前边的话题,禹州之称翟,乃因其当时山雉之多,鲜明亮丽之故也。据传说,正由于山雉的鲜明亮丽,远胜于其他鸟类,山雉也很为此而自豪,常常站在河边,翔舞于河面,将自己美丽的身影倒映在水中,自我欣赏,自我陶醉,自鸣得意。 唐代大诗人李白在其《秋浦歌》中,为了夸张地写出秋浦锦驼鸟之美丽,于是以山雉作为映衬写道:“山鸡羞绿水,不敢照毛衣。”正是由于山鸡的这种美丽,使华夏的上古先民由此而展开想象,创造出凤凰这一美丽的形象。 因为这种创造源于现实又而高于现实,所以凤凰的形体更大,尾巴更长,羽毛也更亮丽,但其形状与山雉极其相仿。 此地的原住民对山雉也司空见惯,并无新鲜之感。可是对于初来乍到的人而言,这亮丽而鲜明的山雉,给人们的新鲜感受太强烈了,无怪乎他们要称此地为“阳翟”。 这虽为揣测之辞,但从“阳翟”之字义,联系当时之史实背景,以及地名之沿革过程,则应该是如此也。 “为何?”荀稷似乎不明白石闵为什么更愿意确信第一种说法是真的,故而有此一问。 石闵笑着道:“阳翟之名,还记载了我们华夏民族的一部抗击外来侵略的兴衰史!昔日齐桓公之称霸,尊王攘夷,尊王就不说,就说攘夷。春秋时戎狄入侵,山戎攻打燕国,燕向齐求救,齐桓公救燕。” “山戎攻打刑国,管仲提出‘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齐桓公采纳管仲‘请救邢’的建议,打退了毁邢都城的狄兵,并在夷仪为邢国建立了新都。次年,狄人大举攻卫,卫懿公被杀。齐桓公率诸侯国替卫国在楚丘另建新都!” “若不是管仲,只怕今日之华夏,早已不复存在!” “令达,你知道孤王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公有匡扶天下之心?” “难道令达就没有济世救民之志吗?” 石闵与荀稷二人相视而笑。 “若是明公能给在下一个发挥的舞台,令达一定还明公一片朗朗乾坤!” “好!” …… 斋戒沐浴之后,石闵便赶到禹王庙去拜祭。 禹王庙在禹山,传为大禹指挥治水时的营盘所在地,所以叫“禹山“。 山上有许多大禹遗迹,诸如禹王庙(也叫拉王庙)、禹王石椅、试剑石、老龙窝、拉庙坡、蛟龙骨、斧劈石、禹王阁、禹泉、娘娘泉等。山脚下有禹山坡村。 一套繁琐的礼仪走下来,石闵这种体质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不过还是强打精神,推了步撵,自己步行下山去。 途经一石棺,石闵不由得有些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一口石棺?” 这时,博学多才的荀稷站了出来:“回禀大王,这是棺材石,棺材石是大禹赐给东夷部落首领伯益的一口石棺,放置于禹山之脊,这口石棺经过千年的风雨已与山石合为一体。” 在一侧的崔皓也道:“小老儿对此也略知一二。这具石棺,传说是大禹赏赐给伯益的‘寿木’。伯益是东夷部落首领。大禹治水时,伯益负责放火烧荒,劈山修路,勘察地形,立下了不世之功。大禹曾推荐伯益做他的继承人。” “伯益誓死追随夏禹,临终遗言说:‘我虽东夷部落,灵魂已融入诸夏,死后学习夏禹,四海为家,尸体不再运回东夷!’因此,大禹特赐伯益石棺一口。但其眷属却依然按照夏制,用三寸桐棺将伯益埋在箕山之阴。石棺就摆在这里,成了纪念伯益廉政守制的遗迹。天长日久,石棺竟与山石融成了一体!” 闻言,石闵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去取笔墨来!” 下面就有随从取来笔墨。 石闵摸了摸下巴的胡渣,随即挥笔在石棺上题字:石棺乃官式也(后世官者的模式和榜样)! 石闵道:“石棺者,良吏荫佑后代世世为官耳!希望普天之下的官吏都能如同伯益一般,勤政爱民,忠于职守!” 群臣皆称赞道:“大王贤明!吾等愿为伯益!” 石闵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250章 坞堡 离开阳翟,石闵的下一站就是许昌。 声势浩大的出巡队伍还在行进,石闵却有些愁眉不展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琢磨不透,他就找来秦牧、崔皓和荀稷过来一起商量。 “孤王将到许昌,但是对许昌,不,或者是说对整个颍川郡的形势还有所不明。孤王深知,颍川为中原大郡,名门望族云集之地,各方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历朝历代的朝廷势力都无法完全渗透。所以孤王现在有些担心,颍川的望族会不会接纳孤王表达出的善意。” 荀稷回答道:“大王,对于颍川各世家的势力,臣还是略知一二的。” “列举颍川排的上号的世家门阀有数十家之多,但真正算得上树大根深,有着强大底蕴的就有七家,号称‘颍川七望’!” “颍川七望?” “是的。颍川七望包括我颍阴荀氏,长社钟氏,鄢陵庾氏,方山方氏,许昌许氏,郾城胡氏和颍川陈氏!这颍川的七个名门望族中,颍川陈氏乃是巨族,其底蕴远超颍川本地的其余六大世家,是实打实的郡望!” 闻言,石闵点了点头,作沉思状。 崔皓颔首道:“对于颍川陈氏,我倒是知道一些。春秋时,陈厉公之子陈完为避难出奔齐国,改称田氏,其后裔在战国时取代姜氏成为齐国国君。后来齐国灭亡的时候,齐王建的第三子田轸,在齐国尚未灭亡时便投奔楚国,后当上宰相,被封在颍川,并改回陈姓,成为颍川陈氏始祖。此后,颍川陈氏瓜瓞连绵,生齿甚众,成为颍川名门大族,‘颍川’也因此成为陈氏重要郡望!” “虽然随着晋室南渡,不少颍川的名士都随之跟着去了南方,但是这些世家在颍川的能量依旧不容小觑。大王,依我看,欲得颍川世家的拥戴,还要先以颍川陈氏为突破口。” “只好如此了。”石闵摇摇头,不甚满意。 随着五胡乱华,晋室南渡,汉人在中原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减弱,如果不是石闵横空出世,硬是把石氏拉下马,自己当家做主,只怕汉人的元气还要如同历史上的一般伤多几分。 石闵虽然不想跟这些世家门阀妥协,但是现实却逼着他不得不那么做。想要实行大治,富国强兵,就不可避免地需要大量的人才加入进来,但是如何做到?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才资源基本上已经被世家门阀所垄断了。 穷人没钱买书,没钱读书,读不起书。而世家子弟却是经过良好的教育,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的,是真正有才干的人,所以作为一名统治者就不得不重用他们,仰仗他们。 但是石闵很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妥协! 就在石闵有些郁闷的时候,一个小校忽而来报:“大王!前方有一队人马,号称是颍川陈氏之人!有事想求见大王!” “噢?”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带过来。” 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个相貌儒雅,文质彬彬的中年谋士出现在石闵的面前。 “鄙人陈导,参见魏王千岁!” 石闵的眼珠子转了转,便道:“不必客气。陈导,你为何在此?” “自然是要恭迎魏王大驾!” “你是以个人的名义还是以颍川陈氏的名义来迎接孤王的?” “自然是以我颍川陈氏的名义。”陈导低眉顺眼地道。 “不知颍川陈氏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陈导立即回答道,“我们颍川陈氏的青年才俊,包括家主在内对魏王你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鄙人亦是慕名久矣!” “魏王如今大驾光临,不知可否移驾我陈氏坞堡,以便让我颍川陈氏尽地主之谊?” “……” 石闵想了想,随即笑着道:“也好。” 风餐露宿了几日,饶是石闵遭得住,却也不想那么受罪,更何况他还想见一见颍川陈氏的模样,看一看能否拉拢过来。 对于颍川陈氏有几分能量石闵还不清楚,这一回正好去探探底。 石闵的出巡队伍便随之改道,不过也前行一百里,距离许昌的地界不足一百二十里。 让石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陈导口中的坞堡竟然如此之大!简直就是一座独立的城池(关键是这城池里的人几乎都是黑户,还不用纳税的那一种)! 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东汉建立后,汉光武帝曾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不能绝。 后来,逐渐演变成南宋的义军、清代的团练。 坞壁组织是特殊历史时期以宗室宾客为核心,以血缘为纽带,招聚闾里乡亲或归附者(豪强抑或难民)而建立起来的一种具有自治、经济性质的地方组织,往往带有自卫或政治的目的。 鉴于自卫需构筑长期性的军事防御工事,为了自身利益与生存空间,往往转变为地方武装割据,形成一股不小势力,甚至产生一“统主”为代表的地区性集团。 坞壁一般由乡里有威望的大族豪强担任头领,以其宗族宾客为核心,招聚闾里乡亲和各路豪杰共同组成,其基层多为各地的流民。坞壁招聚大量流民,以此壮大。也是其组织的一大特色。 坞壁首领虽然一般由创建者担任,但必须通过推举首领来确立权力的合法性,以膺众望。当然,这种推举并不是普遍意义的民主,而仅限于集团内实力人物之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首领经推举产生,无疑又是其组织形态一大特点。 流民易聚也易散,顺逆视利益关系而定,同时内含各路豪杰即所谓的“二三君子”,可见坞壁成分复杂,而这种名义上民主的推举行为有利于团结各种不同成员,便于坞主的发号施令。 《后汉书·第五伦》记载:“宗族闾里争往附之。伦乃依险固筑营壁,有贼,辄奋厉其众,引强持满以拒之。……伦始以营长诣郡尹鲜于褒,褒见而异之,署为吏。” 在这些首领中,固然不乏旧政权的中下级官吏,但是,由于他们是坞壁内部推举产生的,其权力在于通过宗族对乡党及流民的控制。 也就是说,西晋政权的崩溃和大家世族罹难逋逃,给了下层豪强充分的表演机会,使他们能够乘时而起,啸聚一方! 动乱时代,乡亭里成为掳掠财富、人口的目标,常遭兵燹(xiǎn),故城内百姓在乡里大族的率领下,逃到远离城邑的山林陂(bèi)泽,凭险自卫,建立“坞壁”。例如檀山坞、云中坞、合水坞。 坞壁的泛滥,莫过于此时的两晋十六国时期。 那些互不统属的胡族,犹如一群追逐水草的野马,恣意纵横奔突,在如雨的铁蹄下,中原传统社会组织随着一个个城邑的陷落而分奔离析,失去保护的汉人几乎是出自求生的本能,辗转流徙到各地。 他们在西晋残余将官或乡里豪强的统率下,结成一个个独立组织,力求自保。 “永嘉之乱,百姓流亡,所在屯聚”,西晋李流起义时“三蜀百姓并保险结固,城邑皆空”。自卫性质的坞壁聚垒遍布于中国各地。 此外,如刘元海建国后,以石勒等攻“魏郡、顿丘诸垒壁,多陷之”;同一事,《资治通鉴》记载永嘉二年“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余垒”;石勒又攻“陷冀州郡县堡壁百余”;石勒为王浚所败后,“勒退屯黎阳,分命诸将攻诸未下及叛者,降三十余壁,置守宰以抚之”,后“石勒南寇襄阳,攻陷江西垒壁三十余所”,及石勒攻武德,“河北诸堡壁大震,皆请降送任子于勒”。(均见《石勒载记上》) 刘聪即位后,命其青州刺史曹嶷攻“齐鲁之间垒壁,降者四十余所”;《刘聪载记》石季龙攻段匹磾而陷之后,“散诸流人三万余户,复其本业,置守宰以抚之,于是冀、并、幽州、辽西巴西诸屯结皆陷于勒”。(《晋书·石勒载记下》) 前燕时,上党、上郡等地,有“垒壁三百余”,仅石贤所率降于慕容儁者就有“垒壁百三十八”个之多。(《晋书·慕容儁载记》) 从刘聪、石勒、石虎等人所攻陷的坞壁堡垒的数量来看,表明整个中原地区几乎布满了坞壁组织,何况这些数字还远不是当时坞壁数量的全部! 第251章 颍川陈氏 看着眼前宛如城池一般,甚至比一般的城池还要巍峨、坚固的坞堡,石闵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导,你们颍川陈氏的坞堡果真雄伟,气象非凡啊!就孤王平生所见,这坞堡与要塞一般,东面是山顶平原,北面是溪谷水源之地。地理位置险要,人迹难通,既须可阻胡马的突击侵扰,能防盗贼的包抄偷袭,还能保障日常生活的物质供给!着实是一座坚城要塞!” 看见石闵如此感慨,陈导不禁有些惶恐,汗流浃背:“哈哈,大王说笑了。咱们颍川陈氏的坞堡为自保而已,哪能打造得如坚城要塞一般呢?” “不知这坞堡中有多少户人家?人口几何?” “这……” 陈导的额头上,斗大的汗粒直冒出来,对于这个问题,他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无千户人家?” “这……小几千户吧。” “噢,那也不少了。”石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陈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即故意落在石闵的身后,不敢紧跟着他了。跟在石闵的身边,被他问这问那的,不回答就是失礼,回答了,属实的话那是二五仔,回去要受家法处置的。说假话搪塞呢,陈导又怕犯欺君之罪,被石闵带下去杀头! 看着陈导松了口气的模样,在一侧的秦牧有些好笑,随即驱马上前,跟石闵交谈:“大王,看来这颍川陈氏的坞堡,着实有些门道。” “何止是有些门道,简直就是大有门道。” 石闵嗤笑了一声道:“孤王原以为中原的坞堡虽多,但百姓自卫而已,可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自卫?简直就是在割据一方!这里就是赵国的国中国!” “不知大王欲作何打算?” “先谈谈颍川陈氏的口风。无论事情成否,这坞堡的事情,着实让孤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石闵确实有些难受! 这坞堡有自卫的性质,抵挡了不少胡马的进击,保护了不少汉人的安全,这是积极的一方面,但是消极的一方面呢? 就是这些坞堡跟一个个独立王国一般,自称体系,其宗主就是实际上的土皇帝! 这就算了,关键是坞堡里的人口官府管不着,统计不出来,属于黑户。而这些黑户都不必向官府上交赋税,就跟不存在的人一样。 汉末以来,人口越来越少,除了战争和灾祸的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这些坞堡! 想想看,东汉末年的人口超过五千万,但是到三国时代,人口只有一千多万,那么剩下的四千万呢?死光了吗? 短短几十年之间,就算是战争再怎么惨烈,天灾人祸什么的,都不应该人口锐减到这种程度啊! 所以石闵可以断定,有很多人口都跑到深山里藏起来了,或者是在坞堡里生活,如“世外桃源”! 坞壁在各个时代和各个地区不尽相同,少则数十家,多则上千户,甚至数千家。汉末的汝南太守“攻下二十余壁……得户二万”,据此平均每个坞堡为1000户,汝南郡每户平均人口为5.19,则平均每个坞堡为五千余人。 西晋末,朗鉴“举千余家俱避难于鲁之峰下”,后“众至数万”。 永嘉之乱,苏峻“纠合得数千家,结垒于本县”。 由上可知,一个坞壁的人数从一千多人到数万之间都有,而以三四百户,二千人左右居多。 要说这偌大的陈氏坞堡只有几千人,打死石闵都不信! 石闵的父亲石瞻和祖父冉隆都是乞活军出身,也在坞堡里生活过。 西晋末年至十六国北朝初年,北方重陷大乱,各色坞堡都有,流民很多,故这类坞堡就是由散兵游勇结合而成。 如河内郡督将郭默在永嘉之乱中“率遗众自为坞主,以渔舟抄东归行旅,积年遂致巨富,流人依附者渐众。” 坞主集族权、财权、兵权、政权集于一身,奴役广大“堡户”,以掠夺他财为业。随着它的不断强大,性质逐渐趋向于山贼、海盗,是坞堡组织中的畸形。 地主豪强武装的坞壁组织,其成员大多数是大族地主的部曲,佃客,平时生产劳动,有事当兵作战。坞主通常是虎踞一方的豪强地主,他们所建立的坞堡占地面积大,四角建有碉楼,是可供一个封建大家族起居所需的家堡合一的建筑,是中原坞堡的典型。 坞主的权利极其大,财权、兵权、政权集于一身,势必会奴役广大坞户,改变不了地主阶级的本质,其统治相当稳固。 对于遍地坞堡牢不可破的局面,北魏初承认坞主所享权利合法,代政府“统治”,形成“宗主督护”制度。 而带有基层政权和社会团体的双重色彩的坞堡组织,政治、军事性很强,有时具有“文教德化”的特点。 如西晋李衮的坞壁组织。江南地区也有坞堡,但与北方坞堡是不同的类型,东吴、西晋随豪族之兴起,坞堡也有较大的发展。 永嘉乱后,中原汉人大规模地衣冠南渡,坞堡的建筑技艺也带到南方,形成了客家坞堡,仍保留着自己的居住风格。 石闵发誓,他一定要取缔这种不合理的坞堡存在! 看着颍川陈氏的碉楼、望楼等建筑,还有戒备森严的模样,石闵又对陈导说了一句:“陈导,你说孤王率一万精兵,能否在一个月内攻下这座坞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额……哈哈,大王说笑了。”陈导还是敷衍了事,只是心中愈发地不安。 终于抵达坞堡的大门口,石闵摆了摆手,全军肃然,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坞堡上的穿着各色衣甲,全副武装的陈家私兵们都警惕起来。 “吱呀呀……”大门敞开,从里面奔出一队人马。 为首的一个青年男子穿着皮甲,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纵马驰骋的模样,颇有沙场大将之风! 陈导在石闵的耳边说道:“这是我陈氏家主的小儿子,陈韬。” 石闵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向自己驰骋而来的青年男子,没有说话。 而陈韬则是在石闵的跟前下了马,行了一礼道:“陈韬参见魏王千岁!” “嗯。” “魏王,韬奉父亲大人之命前来迎接魏王,请随我来。” “陈公子,不知道你们陈氏打算如何安置孤王的出巡队伍?” 闻言,陈韬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色,说道:“还请大王见谅。我陈氏坞堡太小,只怕容不下大王这般庞大的队伍。韬在来时,父亲大人已经知会,请魏王带领五百亲卫入坞堡,其余人马可以留在坞堡外面驻扎,稍后我们陈氏会送来一些酒肉犒劳三军,还请大王放心。” “如此甚好。”石闵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陈韬又道:“大王,父亲已经在里面等候你多时了。宴席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大王来开席了!” “好!入城!” “大王!……”石闵身后的将领都有些担心。 石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颍川陈氏的深浅石闵还不得而知,若是草率从事,只怕会惹得陈氏不快。虽然石闵不必在乎这些,但是他很有把握,颍川陈氏绝不敢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 石闵如今的权势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颍川陈氏想要复兴,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就不可避免地要依附在强者的羽翼之下,而石闵,正是那个强者! 第252章 双赢 宴席上。 石闵被陈氏的家主陈亮请到了主位上。这里虽然是陈氏的地盘,但石闵乃是当朝丞相,大赵国的魏王,身份显赫,他又怎能屈居下位? 整个宴席的人其实不多,除了石闵带来的几名将领,就是颍川陈氏的重要人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亮举杯道:“魏王,来!鄙人敬你一杯!” “陈大人客气了。来,同饮!” 一杯饮尽。 陈亮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说道:“魏王,鄙人深知魏王乃是成大事者。然,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莫无英杰辅佐!如今魏王已经执赵国之牛耳,临朝称制,朝野上下莫不拜服,但是魏王不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吗?” “家主此言何意?”石闵放下了酒杯,眯着眼睛,似乎想听一听陈亮有何高论。 陈亮垂手道:“魏王,恕我直言。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需要具备三个条件,一则兵,二则名,三则权,四则人才!如今魏王已经具备了兵名和权,但唯独少了一个人才!实在让人抱憾!” “噢?不见得吧?”石闵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人才遍地都是!如今孤王贵为当朝丞相,朝廷之兵则孤王之兵,朝廷之名则孤王之名,朝廷之权则孤王之权,朝廷之人才则孤王之人才!家主何以言道孤王少了人才?” “呵呵,魏王,只怕不尽然吧?” 陈亮淡淡的道:“魏王文治武功,皆乃天下一绝,莫说当世,就是往上推及一千多年,只怕能与魏王之文治武功并驾齐驱的人都不多。但是,鄙人相信以魏王的眼光,一定能够看出大赵国的不足之处。” “适才魏王说道朝廷的兵、名、权和人才,即魏王自己的兵、名、权和人才,对此鄙人深表赞同。但是魏王应该知道,大赵国现如今的不足之处!否则,魏王也不会在全国各地贴出唯才是举的招贤令,也不会设置稷下学宫,开设招贤馆大力招贤纳士了。魏王,不知道鄙人说得对否?” “不错。陈公何以教我?”石闵没有隐瞒,而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闻言,陈亮肃然道:“魏王,既然已经得知赵国现在的弊端所在,就应该对症下药!大赵强兵,雄霸天下,列国莫敢与之争锋!但兵力之强,兵力之盛,只能使国家强盛一时,而无法长治久安,乃至于一统天下!就好似战国时的魏国,原先魏国本来是有横扫八荒,一统天下的实力,奈何四面开战,最终将自己的元气消耗得干干净净的。” “如今的大赵,与战国初期的魏国何其之相似也?同样是处四战之地,同样是人口众多而土地肥沃,同样是拥有强兵劲旅!但,要想长治久安,要想一统天下,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愿闻其详。” 陈亮又道:“昔日汉末分三国,魏蜀吴三足鼎立,而魏一家独大,无论是疆域、人口还是财富或者是兵力,都远胜于弱小的吴国和蜀国,但魏国依旧不能吞并吴蜀两国。魏王可知道是何缘故?” 石闵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魏国虽坐拥天下大半的疆土,人口、土地、兵力和财富是吴国和蜀国的两倍有余,但是疆域太大,需要防御的地方就多,所以魏国虽然一家独大,但实质上在前期并不具备一统天下的实力。此外,吴国坐拥长江天堑,蜀国也有一道秦岭作为屏障,故而魏国想要吞并吴国和蜀国,就必须要拥有更为强大的国力!” “不错!” 石闵了解得十分的透彻。 三足鼎立,其实吴国和蜀国绑在一起都干不过魏国。只不过当时的天下战乱不断,魏国需要发展,需要更强的国力而已。 其实打从一开始,魏国一统天下已经是必然的趋势。 首先,蜀国与吴国都偏安一隅,无论是从人口数量、还是马匹、还是粮草方面都无法与魏国抗衡。 其次,诸葛亮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在三顾茅庐时就说了“待天下有变才可以出兵”,这说明诸葛亮看问题很透彻,也对蜀地的实力心知肚明。 再次,蜀国与吴国都位置偏僻,不要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四川和江南的人口,在三国时期江南和四川都是人口稀少之地,中原占据了十分之六七的人口,而且中原历来就是人才的集中地,而蜀国和吴国属于偏远地区。 综上所述,战争其实是一个国家与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较量,所以蜀国和吴国的失败也就是必然的了。 陈亮肃然道:“彼时之魏国,与今日之大赵何其之相似也,只不过情况更为复杂!魏王想要一统天下,就少不了贤才的辅佐,少不了让赵国具备一统天下的实力!” “难道孤王身边的贤才还不够多吗?”石闵故意有此一问。 陈亮不禁沉声道:“魏王,鄙人说的贤才,并不一定是你身边的贤才。普天之下,贤才有大才和小才,在魏王身边的谋臣自然都是大才,但光有大才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小才!” “接着说下去。” “魏王,你是军旅出身,应该知道如何选将选兵。而大才是大将,小才是小兵,没有大将的军队是一盘散沙,而连小兵都没有,大将何以功成名就?所以这两者是相对的,现在魏王实质上缺的,就是小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闵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陈亮的眼睛。 陈亮躬身道:“魏王前些日子在大梁的所作所为,天下皆知,上至王公,下到黎庶,无不拍手称快!但是如何安置大梁的官场,想必魏王也有些头疼吧?” 说到这里,石闵就不得不佩服这个陈亮犀利的眼光了。没错,石闵惩处了一大批的贪官污吏是爽了,但是接下来的麻烦也不小。 少了这么多的官吏,一时之间大梁根本无法正常运转。赵国的人才储备本来就很差,这么大规模的整肃吏治的行动,更是让石闵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官吏捉襟见肘。 “陈大人,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大王,我颍川陈氏愿意拥戴你,对大王鼎力支持!” 这是要表忠心了吗? 陈亮郑重其事地道:“大赵国的官吏,本就捉襟见肘,甚至还有一些买官卖官的现象存在,官吏贪污受贿不作为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而这,就是任用寒士,任用粗鄙之人为官的弊端!” “……” 石闵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颇有兴趣地道:“陈大人,据孤王所知,你们颍川陈氏在我大赵国入仕为官的,没有一百都有八十吧?孤王能让你们恢复往日颍川陈氏的威望,甚至是让你们颍川陈氏桃李满天下都不成问题。但是,这样做对孤王有什么好处呢?” “大王能得到我颍川陈氏的全力支持!” 陈亮信誓旦旦地道:“若有需要,只要大王开口,我颍川陈氏可以出人出钱出粮!鄙人知道现在大王力行改革,欲富国强兵,但是国库拮据,可能无力于改革,所以,只要大王愿意,我颍川陈氏可以资助国库钱六百万贯!米粟谷物三十万石!而且是无偿资助!此外,若是大王准许的话,我颍川陈氏可派出家族中的青年才俊三百人,可为地方官吏,可为朝臣干吏,任凭大王差遣!” 石闵微微颔首。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属于政治交易。 国库的钱粮告罄,而各地的官吏良莠不齐,对于石闵又有异心,很难保证这些地方官吏不会对石闵推行的诏令阳奉阴违。 而与陈氏达成合作就不一样了。 陈氏有钱有人有粮,是一个绝佳的合作对象。石闵能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同样的,也能给予颍川陈氏足够的回报,这注定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第253章 跪坐 石闵并没有在陈氏坞堡停留太久,次日清晨,石闵的出巡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前往许昌。 许昌,是石闵此番南巡的终点站。 许昌的大街小巷现在是十分的热闹,上到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下至七八岁的孩童都争相告走,这万人空巷的景象着实少见。 虽然石闵想要低调,但是他的实力并不允许他低调。而这些老百姓则是听到石闵驾临的消息,都从家门里出来的。 “嚯!这人可真多!这么多的士兵在维持秩序,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要来?”有不知情的过路人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啊?是魏王要驾临咱们许昌了!” “魏王?可是当朝丞相?” “就是他!我们大赵国除了这个魏王,还有哪个魏王?” “真是好大的排场!这出巡的规模,这架势,只怕连皇帝出巡的排场都差不多了!” 那个粗鄙的大汉道:“皇帝?皇帝算什么?现在的大赵国就是魏王的天下!当今陛下这皇位还是魏王帮他抢来的呢!” “呜呜呜呜!……”沉闷而又充满肃穆之气的号角声随即响起。 紧接着,从中间的那一条空道上,首先出现的是手持金色的蛟龙祥云旗的仪仗队。 他们并排而立,面容肃穆,披着厚厚的铠甲,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在仪仗队的开道之下,附近围观的人群都不禁凝神静气,有些紧张。 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是汉朝末代皇帝的都城,但是自从曹丕篡汉,建立曹魏王朝之后,许昌的声势便大不如前,虽然许昌现在还是颍川郡的郡治所在,但仅此而已。 许多人莫说是高高在上的魏王,就是连郡守都素未谋面!这一下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还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由不得这些许昌人都像土包子一样围观过来看热闹! 仪仗队的背后,就是披坚执锐,穿着红色的战衣,厚厚的战甲的宿卫。这些宿卫有的走路,有的骑马,但其步调基本上是一致的,而且这些人身上都散发着让人感到窒息的煞气,显然,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屠夫,他们手上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 过了一会儿,石闵的六御车驾终于出现,而随着六御车驾的出现,附近的黎庶都翘首以望,似乎想要一睹魏王的风采。 但是很可惜,石闵显然不会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的,且不说石闵不喜欢这样,就凭这种行为的危险,就让石闵不得不望而却步。 这大庭广众之下,万一突然冲出几个刺客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虽然石闵不惧这些,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突然射出来一阵乱箭,估摸着石闵自己都顶不住的! 石闵来到许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颍川的数十家名门望族,而显而易见的,这些士族早就等着石闵的召见了,所以纷纷登门拜访,在次日便被石闵召见于许昌的府衙中。 到场的颍川士族足足有三十多家,以颍川七望为首,包括颍阴荀氏,长社钟氏,鄢陵庾氏,方山方氏,许昌许氏,郾城胡氏和颍川陈氏,这些家族的家主或者代表人物都齐聚一堂,等候石闵的召见。 “魏王到——”陈长生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全场肃静。 随着那个身影缓缓步入台阶上,众人都躬身作揖道:“参见魏王千岁!” “都坐吧。” 这个大堂是挺大的,足以容纳几十个人,但摆上几十张椅子的话,未免显得太过拥挤,所以石闵吩咐手下的人在大堂上安置的不是椅子,而是蒲团。 石闵首先跪坐下来,说道:“列位,不知你们可都习惯这种坐姿?” 陈亮第一个站出来:“禀告大王,我等都还习惯!坐者,有跪坐与正坐,跪坐有蒲团,正坐有胡床,胡床虽传入我华夏久矣,坐着舒服,但是吾等士族还是习惯跪坐!” 石闵微微颔首,十分赞赏地看了陈亮一眼。 这个时代椅子早已经出现。 后汉书记载:汉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京都贵戚皆竟为之。 当此世,椅、凳频繁在仕宦贵族家庭中的使用。 尽管现在的坐具已具备了椅子、凳子的形状,但因其时没有椅、凳的称谓,人们还习惯称之为“胡床”,在寺庙内,常用于坐禅,故又称禅床。 唐代以后,椅子的使用逐渐增多,椅子的名称也被广泛使用,才从床的品类中分离出来。因此,论及椅、凳的起源,必须从汉魏时的胡床谈起。 石闵点了点头道:“陈家主说的没错。跪坐,乃是我华夏人传统坐姿,唯我华夏,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而胡人的胡床自西方而来,坐着是很舒服,但无法体现我泱泱大国的礼仪风范!” 在座的人都点头,似乎对此很是认同。 跪坐是华夏古人的传统坐姿,是华夏人日常生活的家居态。正确的跪坐姿势很优雅,是最能体现中国文明端庄、肃穆、宁静、谦恭等礼仪风范的一种坐姿。 历史上先秦人面对面地跪坐,于是研究出丰富的哲学理论;唐汉人跪坐傲视天下,国势昌盛。 这个习惯似乎是岛国人的专利。虽然现代岛国的年轻人从小就过惯椅子或是沙发生活,不过造访人家时,若是被请进和室(榻榻米房),除非主人关照说可以改为随意坐式,要不然还是得乖乖跪坐在座垫上。 现在的人依旧如此,接待客人的时候,平起平坐,绝不能坐在胡床上议事,必须要对席而坐,不然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石闵的开场白很简单,不过却能进一步笼络人心。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是汉家儿女,应该团结起来,共御外辱! 陈亮很是配合,直接起身道:“大王有话尽可直言!吾等无不从命!” 有了颍川陈氏的带头,在场的颍川士族莫不附议。 “吾等都愿听从大王之号令!” 对此石闵很满意,压了压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列位,追忆往昔,我们华夏有着悠久的历史,有着璀璨的文明,有着许许多多的光辉事迹。三皇五帝,虞夏商周,秦汉魏晋,皆乃盛世王朝,但是属于我们汉家的光荣如今都哪儿去了?黄河,是咱们华夏人的母亲河,如今却被胡虏所占据,长安洛阳,属于咱们华夏人的古都惨遭蹂躏!” 石闵深恶痛绝地道:“中原膻腥,百姓遭殃,十室九空!胡人的铁骑在我华夏人的地盘上肆虐!当此时,吾辈又当何以自处?” “唯有奋起反抗!” 石闵慷慨激昂地道:“当此时,北地的汉儿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解救。胡人肆虐,敢于反抗者皆已死难,幸存者无不是投靠胡人麾下,无不是结坞堡以自卫!但是这样下去,咱们中原的汉人只有一种下场,就是灭绝!亡族灭种!汝等甘愿坐以待毙吗?!” 第254章 尊王攘夷 石闵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的。 别的不说,就以人口数据就能说明中原汉人的凄惨程度。 五胡乱华之后中原汉人大概只剩下400万(西晋人口2000万)! 五胡乱华的时间一般从西晋灭亡(316年)开始算起,一直到鲜卑北魏统一北方(439年)。直到隋文帝589年灭陈朝,方使华夏结束了近三百年的动乱和分治。 五胡乱华这百余年间,北方各族(主要是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但事实上五胡是西晋末各乱华胡人的代表,数目远非五个)及汉人在华北地区建立的国家达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其中存在时间较长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有五胡十六国。 后北方被前秦统一,华夏呈现出前南北朝特征。 西晋“八王之乱”,胡人趁乱反晋。 西晋灭亡后,出于避乱,晋朝皇室和北方黄河流域广大居民进入安定的长江流域,史称衣冠南渡。南渡导致了经济重心南移。 东晋建立时,中原已沦丧于胡人之手。中原汉族在祖逖、桓温等名将的带领下绝地反击,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迁居南方的爱国将士每每以北伐中原、收复失土为己任。 东晋与五胡的战争,十六国之间的厮杀,使得这一时期战乱连连。河淮地区为南北交战的主战场。 五胡肆虐北方期间,不过百余年,但汉族的人口却从原来的两千万,锐减到不足四百万,天灾人祸,可想而知,以胡人的残暴,以战争的惨烈,再过几十年,只怕中原将再无一汉儿! 陈亮当即起身,表态道:“吾等不愿坐以待毙!我们要收复我们华夏人的故土,重振我们华夏人的荣光!” “陈家主说的没错!”另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 这个表态的人石闵认识,是颍川荀氏的家主,荀康。 荀康肃然道:“大王,在下饱读诗书,知晓典故。此诚我华夏有生以来最大的浩劫!胡人入侵,在历史上不是没有,但是似这般纷乱,就连祖宗留下来的土地都被强占的情况绝对没有!昔日妇好率军西出,斩白首两万余!” “又有犬戎破镐京、管仲相齐桓公,尊王攘夷之事!当时的戎狄已经肆虐中原,但仍不敌团结起来的诸侯国,最终使戎狄在中原销声匿迹!” 荀康不愧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引经据典起来,真是头头是道的。 胡人入侵的事情,古往今来发生了许多次,仅仅是骚扰边关的且不说,因为太多太多,不胜枚举。 而光是戎狄已经侵入中原腹地,已经威胁到中原王朝的此前就有三次! 一次是西方的雅利安人(白狄)的入侵。一次是犬戎攻破镐京,直接导致西周灭亡的入侵。一次是齐桓公尊王攘夷期间,北方戎狄的大举入侵! 在华夏古代的众多女杰出人士中,华夏人估计顺口就会答出武则天、花木兰等等人物,但万万不会想到在中国商朝有位奇女,她一生能征善战,和商王武丁一起击败入侵华夏一族雅利安人,还平定了羌人、土人、巴人、夷人等势力范围,算得上华夏的第一位女将军了。 相传,在商朝时期,生活在寒冷地域的北方古老游牧民族的雅利安人,发动了对南方文明的入侵,他们征服了印度,另一部分雅利安人来到了伊朗,后来向西吞并了古巴比伦文明,然后以阿拉伯半岛为跳板,征服了埃及文明。 还有一路东迁雅利安人进入华夏,当时处于商王武丁时期,妇好率领军队,打败了这只东迁的雅利安人。 其次,就是犬戎之祸! 犬戎,又叫猃狁,古代活跃于今陕、甘一带,猃、岐之间。 到西周末期,长期的农耕和平环境,使得君王荒淫无度,玩物丧志,烽火戏诸侯。君主性格软化,无心富国强兵,结果周幽王被野蛮强悍的犬戎族攻杀,幽王的宠妃褒姒被掳,都城丰、镐西北被犬戎占领。 强盛约三百年的西周覆灭! 此后,犬戎便成了华夏民族最可怕的敌人,直到唐朝,中原民族还把一切西北游牧民族统称之为“犬戎”和“戎狄”。 犬戎族为游牧民族,当时的犬并不像现在这样完全脱离狼的状态,那时的白犬如狼一般凶猛,族人的图腾为狼,但家中的犬又是家中的一分子,非常尊敬它,故取名为“犬戎”。 最后就是齐桓公的“尊王攘夷”! 那么齐桓公为什么要尊王攘夷? 齐桓公,春秋第一霸。在他之前,也有郑庄公这样的地区性小霸,但一来是毕竟国小、影响力有限,二来那只是在区域内实力比较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业。 但齐桓公则不同。如果说只是国强民富,兵精粮足,那只是强国而已,算不得霸主。而“霸主”,实际上是“伯主”,是“方伯”,是诸侯之长。 要想当好这个诸侯中的头儿,仅仅是实力强大是不够的,至少在春秋时代是行不通的,还得要“以德服人”! 如果仗着自己强大,就欺负弱小,那么是当不了霸主的。 因为在春秋时代,再强大的诸侯国,也没有能达到有能力统一天下的地步。 相反,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抵挡不住一大票诸侯的联军。在这种条件下,有资格能够拉得起这一票诸侯联军的诸侯,才能称得上霸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个资格,不仅是强大,更要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齐桓公的这个道义制高点,就是“尊王攘夷”。 这样的口号,如果在后世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市场:什么“尊王攘夷”,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嘛!这事儿后世很多人干得都很溜,比如那个著名的奸雄曹操。 但是,那其实是后世的升级版,“尊王”表面上有之,“攘夷”则不知落在何处,而真实的意图,不过是为行篡立之事做准备罢了。 而在春秋时代,“尊王攘夷”这四个字,却有极大的号召力。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主要还是春秋时期的“国际”局势跟后世非常不同。 春秋时代,中华文明还处于幼年时期。那是所谓“华夷杂处”的年代,以农耕文明为主体的华夏族人,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彻底地占据优势。春秋时代开始的标志性的事件,就是所谓“平王东迁”。 周平王为什么东迁? 因为西岐故土已经无法立足。 为什么无法立足? 因为镐京已经被犬戎所攻破。 不管“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是真是假,周王在与“西戎”的斗争中狼狈败北,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周平王得来这个王位,有弑父的嫌疑,所以周天子的声望一落千丈。 周天子面临的困境,也是其他诸侯面临的困境。 “华夷杂处”的状况,决定了各诸侯国无论是否深处文明腹地,都面临着“蛮族”的威胁,这与后世统一的中原王朝或者已经高度文明的中原文明圈,面对主要在外部的“四夷”、“边患”的模式非常不同。 面对蛮荒的世界,每一个诸侯国其实都是弱小的,自周天子分封诸侯以来,经常能够看到华族与“蛮族”冲突的记载,有些诸侯国甚至为“蛮族”所灭,文明的种子在萌芽状态下就被扼杀了。 孤单面对蛮荒充满了风险和变数,很明显,所有的华夏族民首要的任务和必然的选择,就应该是团结一致,先保证在当时蛮荒的海洋中能够生存下去。 这就需要一个领导核心。 本来,周天子就是担当这个领导核心的,事实上在西周时代,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到了东周时代,由于周天子的实力大衰,道义上又有了瑕疵,声望大损,已经无力号令天下诸侯了。 可是这样一个角色如果一直缺位,说整个华夏文明徘徊在生死存亡的边缘,大概一点都不为过。时代决定了,要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国站出来出这个头。第一个成功扮演这个角色的,就是齐桓公。 看看齐桓公都做了些什么吧。除了诸侯国之间的讨伐之外,他响应燕国的告急,把几乎要灭国的燕国,从山戎的侵伐中解救出来,燕君感激不尽,送齐桓公一直送进了齐境。 按照周礼,诸侯相送是不能出境的,这个时候这种礼遵不遵守本在两可之间,但是齐桓公为了不失礼,不惜把燕君所到的土地划给了燕国。 卫国被狄人祸乱,齐桓公率领诸侯帮助卫国平息了战乱,重新迎立了卫君,还重修了城墙。 楚国本来是南方蛮夷之国,在整个春秋时代,都是对中原诸侯的严峻威胁。这个时候齐桓公率领诸侯联合起来对抗楚国,遏制了楚国扩张的势头! 第255章 效犬马之劳 齐桓公四处征伐,践行的都是“攘夷”的国策。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连周天子有难,都由他来匡定。他已经事实上在代行天子职权了。 他获得这样的地位,固然是因为齐国强大,更因为他把齐国的强大,用在了“外夷”的身上。这对于身处华夏文明圈中的各诸侯国来说,实际上是得到了齐国的保护。 在面临共同的敌人的情况下,有个这样的老大,是一个很不错的状态。 这就是为什么在春秋时代那样的环境下,“尊王攘夷”这样的口号能够有号召力的原因。 但,无论是雅利安人的入侵,犬戎之祸,还是齐桓公的尊王攘夷,事实上危急程度都不如这一回的五胡乱华! 五胡乱华,神州陆沉,中原膻腥! 此前的三次外来入侵当中,虽然戎狄的军队已经打到中原,打到了黄河之滨,但是情况还不太危急,因为以华夏人的能量,只需要团结起来,共御外辱就不成问题。 但这一回不是这样了! 汉末分三国,战火连天,好不容易司马炎篡魏,建立西晋,一统天下,结果却因为得国太容易,丝毫不珍惜,不懂得好好治理天下,结果酿成了“八王之乱”,大伤元气,被胡虏趁机入侵。 以往的华夏,依靠体质上的强壮,还有武器装备上的犀利,不说一汉敌五胡,至少一个汉人能打三个胡人,几乎是压着胡人打的! 即便是在天下大乱的三国时代,三足鼎立的魏蜀吴依旧能将四方的蛮夷吊着打! 就石闵知道的。 三国时期异族势力匈奴、乌桓、羌、氐、山越和南蛮。 三国乱世,天下纷争! 汉失其鹿,英雄竞折! 连化外蛮夷,也想分一杯羹,成为乱世中另类的风景。自高主刘邦立汉,异族侵略一直是朝廷是心腹大患。 东汉末年,虽有黄巾作乱,而当权者恐怕更担心蛮族入寇中原。丁原、董卓、马腾、公孙赞无不因为对异族作战获胜而扬名立万。 三国时期主要的异族势力有匈奴、乌桓、羌、氐、山越和南蛮。这些特殊的势力加入乱世的角逐,对三国格局起了微妙的影响作用。 一个蛮族的实力要从其经济、政治基础、科技和武装上来衡量,都还不可能马上入主中原。 匈奴是汉帝国的老对头,一直野心勃勃。两汉历代皆仇之,欲灭之而后快! 经历两汉几百年的战争,匈奴在三国时期已经衰败了,然而,他也保存了相当的势力,与汉人政权或战或和,反复无常。所以强权者用之、弱者防之。 不过中原是魏家天下,再兼长城险要,匈奴的存在,没有其他各族威胁大。虽不可灭,也不用怕! 乌桓是东北方的游牧民族,活跃于三国时代。势力一度达到燕、代、蓣等地。 然而,乌桓毕竟是蛮族综合实力太差,采取野蛮落后的作战方式。前后几次大败,成就了公孙、曹操等的名望。 尽管它兵马势大,也是插标卖首尔。不过也因为他的貌似强大,一度左右了北方列强的很多战略决策。 羌是一个强悍的民族,羌的骏马也是当时重要的资源,而且羌人很会投机。 在三国时代,一直与西北的汉人保持互相利用的关系。 它知道汉人是利用自己,所以也反过来利用汉人。并且积极参与军事斗争,好象在西北面能得到羌人的支持,就会占很大的优势,几个打到长安的军阀,如董卓、马超都是有羌人支持的。而羌也的确是当时最强的异族力量,是诸侯争相笼络的对象。 山越是华夏南方(福建、广东、江浙)的原住民,性格顽强,好斗。长期与孙吴的政权为敌,视异民来的汉人为侵略者。他们的斗争观念是朴素的,没有太多政治野心,但是他们也是强大的。 借助地利与东吴纠缠,使得东吴一直忙与巩固统治,而成为三国时期,对外战争最少的一国。 山越的战斗可以说是极大的影响了东吴的进一步扩张,对三国的割据局面起了很大作用。 南蛮是三国演义里介绍最多的异族力量,也是最后长期与汉人和平共处的异族。 南蛮的人口不太多,但是好勇斗狠。这种性格是被他们恶劣的生活环境培养出来的。南蛮还拥有藤甲兵、象兵等犀利武器,但是最后还是铩羽而归,主要是和他们松散的部落联盟有关系。诸葛亮的怀柔手段也起了很大作用。 总之南蛮是输在自己的体制上。 氐在三国演义中出现不多,但在历史上是个有分量的角色。氐生活在四川西北部,和川陕甘交界处,时常威胁西南的安全。而且氐族好战,冶铁技术高明,比其他各族要有点文化。 刘备为了抵御氐的侵略,曾在康定制造武器,那个地方至今还叫打箭炉。不过氐族人身体不好,到了盆地会有不良反应,所以他们最终在三国没有什么作为。 倒是后来出了个苻坚。 荀康继续道:“若大王以恢复汉家故土,重振我华夏之荣光为己任,我等自当效犬马之劳!” “我等自当效犬马之劳!”在座的人都起身附和。 “好!” 石闵昂首道:“有诸公这句话,孤王便放心了。如今之天下,为大乱之世,大争之世,应当能者居其位,各司其职!孤王执赵国之权柄,深知赵国如今之弊端!孤王力行改革,富国强兵,还需仰仗各位之辅助!” “汝等回去之后,可列出一份名单,举荐族中的青年才俊,但凡贤能,无论年龄、出身、品行,孤王当唯才是举!但是,有些丑话孤王不得不说在前头,倘若汝等举荐之人触犯国法,孤王不会宽恕,汝等所托非人,亦要株连!” “这是自然!”陈亮笑眯眯地道,“大王,为了大王你的皇图霸业,我颍川陈氏愿无偿资助国库,钱六百万贯!米粟谷物三十万石!” 卑鄙!众人都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大家都想跟石闵示好,打好关系的,没想到被陈亮捷足先登了。不过他们也不敢托大,紧随其后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大王!我长社钟氏愿无偿资助国库,钱二百万贯!米粟谷物十万石!” “我颍阴灌氏也愿无偿资助国库,钱三百万贯!米粟谷物十万石!” “还有我舞阳韩氏也愿意无偿资助国库,钱四百万贯!米粟谷物三十万石!” “颍川荀氏愿无偿资助国库钱二百万贯!米粟谷物十万石!” …… 在场的家主们都争先恐后地报出自己的诚意,大出钱粮! 这就好比一个集团,你想入股,获得股份就必须要付出一点代价。 而石闵这个大老板看见这幅场面,心里欢喜极了,不过还是不动声色。钱粮这两种东西,那是多多益善的! 更何况朝廷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钱粮! 创业期间,这些士族自然要大出血,但是在石闵巩固了自己的统治,“集团”的发展到了一定的瓶颈之后,这些士族就会跟吸血鬼一样,吸食“集团”的元气,所以石闵对这些士族贡献出来的钱粮是来者不拒,有一个要一个! 短短的一炷香的工夫,就石闵自己估计的,这些颍川的名门望族一共拿出了钱一亿贯!米粟谷物超过八百万石!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数据! 大丰收!大丰收啊! 石闵高兴之余,心里又不禁有些凝重。 没想到这些世家门阀的能量竟然如此之大,一个陈家都能拿出钱六百万贯,米粟谷物整整三十万石无偿资助国库,可想而知,它们的底蕴有多么强大!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颍川世家拿出的钱粮便足以使石闵打造一支庞大的三十万人的军队! 石闵完全可以相信,若是颍川世家联合起来,成为一支新兴的势力,绝对可以席卷天下的! 还好还好,这些士族平日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想要让它们自己联合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此时,颍川应该是士族力量最为庞大的一个郡,而且其能量其实不仅仅是在颍川郡,它们的能量几乎覆盖整个赵国,就连附近的晋国、成国和燕国等,都有其影响力。 第256章 定都 许昌之行,石闵收获的钱粮数以亿计,足够国库好几年的花销,石闵心情愉悦,又不想在府衙中枯坐,或者是接待前来拜访的人,所以他又换上了一身常服,与花木兰微服私访去了。 石闵的卫士统领虽然是陈长生,但他还是习惯带着花木兰到民间去明察暗访的。 花木兰是美女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陈长生和恶来长相太过出众,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当然了,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这就不是石闵的作风。石闵没想在许昌待多久,他是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政事繁忙,眼下又得到了这么多颍川的名门望族的支持,还有大批的钱粮入账,石闵可是还要安排他们家中的一些子弟入仕的。 至于怎么安排,这就要看石闵的了。 为了避免花费大量时间,石闵找来了本地通荀稷,没成想荀稷还多带了一个年轻人。 嗯,石闵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乔装打扮过的美女,女扮男装,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束起一头飘逸的秀发,足踏小蛮靴,腰挂玉佩,还别着一柄镌刻着家族印记的宝剑,看上去就跟个游侠似的。 “大……公子,这是舍妹荀丽华,我本不愿带她出来的,奈何她怎么都要跟着出来。你看?” 荀稷一脸的无奈之色,显然,荀稷大人对自己的这个妹妹很是宠溺。 荀丽华不过二八年华,岁数尚小,所以听到自家兄长这么说,不禁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满。 石闵摆了摆手道:“无妨。” “多谢公子。” 出到大街上,原本还很矜持的荀丽华一个劲儿盯着石闵看,搞得后者认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不然荀丽华这是作甚? “呃,荀姑娘,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荀丽华可爱地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如此盯着我的脸看?”这一下,轮到石闵好奇了。 荀丽华笑着道:“嘻嘻,我是想看一看,魏王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般长得凶神恶煞,青面獠牙,还有着血盆大口,三头六臂呀!” “丽华!不得无礼!”荀稷板着脸,呵斥了荀丽华一句。 石闵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那你现在看到真人了?感觉如何?” 闻言,荀丽华歪着脑袋,纤纤玉指点在粉唇上,作沉思状。 “现在嘛,我觉着传闻都是空穴来风的。什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魏王你就跟个普通人一样,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不同的。” 石闵无奈地笑着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嘻嘻,你一点都不可怕。你嘛,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比我家兄长还差一些,但是卖相……” “丽华不得无礼!”荀稷急忙叫了一声,将荀丽华喝止。 然后荀稷又跟石闵道歉:“公子,舍妹年幼,口出不逊之语,实则别无他意,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哈哈哈哈!无碍,无碍。”石闵摆了摆手道,“你妹妹是心直口快之人,我很喜欢。” 说完,石闵继续往前走,临走前还不忘深深地看了荀稷和荀丽华一眼。 荀稷急忙拉着想要跟上去的荀丽华:“丽华,你适才怎可如此无礼?” “哥哥,我哪里无礼了?魏王都没有训斥我,哼!”荀丽华跺了跺脚,表示很生气。 荀稷看见自家老妹儿这个样,气的不行,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拉着荀丽华的手臂好说歹说:“丽华啊,你听我说。现在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也是我颍川荀氏的一个大好机会,可以说你现在身上肩负的,已经是将我荀氏家族发扬光大的责任了!” “魏王,乃人中之龙也!多少人想要跟他攀上关系都求之不得?你跟魏王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矜持矜持再矜持,话捡好的说,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荀丽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甚是敷衍。 见状,荀稷张了张嘴,还想多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希望自己的这个老妹儿能好自为之,让自己省点心吧。 另一头,花木兰见着荀稷兄妹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禁有些狐疑。 “公子,你不想知道这荀氏兄妹在嘀咕什么吗?” “我猜得出来。”石闵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许昌的治安还是可以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繁华的闹市、酒肆,偏僻的巷子,石闵他们都去看过,虽然也看见不少的乞丐在沿街乞讨,但是石闵也没出现什么怒容。 乞丐这种职业,似乎是屡禁不止的。因为官府根本就止不住! 而许昌的乞丐数量要少上不少,至少跟邺城的差不多,起码还在石闵的接受范围之内。 过了好一会,石闵他们找了一家酒楼坐下。 “令达(荀稷字),许昌不愧曾经是汉朝末代皇帝的都城,底蕴十足,甚是繁华,依旧具有王者气象。如今陛下将予孤王列土封疆,封给孤王二十郡建国‘魏’,国号已有,却不知定都何地?令达以为如何?” 闻言,荀稷顿时明白石闵此番南巡的目的为何。 第一应该是视察地方,体察吏治、民情,第二就是寻找一个地方作为魏国的都城! 虽然没有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但荀稷到底是足智多谋的人,脑筋转的快,当即回答道:“大王若要择一宝地为都城,臣下倒是有几个地方推荐。” “请讲。” “若是关陇不乱,臣下建议大王定都长安。但是眼下关陇有张、蒲、姚三贼作乱,故而长安可以暂时排除。其次,就是洛阳。” 荀稷说道:“洛阳地处中原,境内山川纵横,西依秦岭,过函谷关则是关中平原,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又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说。且有夏、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七个朝代定都于此,乃是七朝古都!” “洛阳有王气!” “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梁。大梁虽无形胜之地,然其地处中原,水网密布,河流纵横,交通便利,自古以来便是客商云集之地,兵家必争之地!以大赵国之军力强盛,不必担心敌国兵临城下,而届时大王完全可以坐拥大梁富庶之地,兵戈之利,四面出击。” 石闵对此深表赞同,但还没有点头,示意荀稷继续说下去。 荀稷又道:“这最后一个,臣下举荐的就是这许昌城。许昌地处中原,人口众多,土地富庶,兼顾客商之利,临近晋国,这是好的一方面,但也有不好的一方面。” “许昌,不,或者说是整个颍川郡乃是士族势力,或者汉家势力最为雄厚的地方,但也颇为复杂,大王据此,可为根基,但是长此以往,只怕为世家门阀所连累。是故大王以许昌为都城,有利有弊,定都许昌十分稳妥,但是难免会让南面的晋国倍感压力,使大赵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也。” “说得好。”石闵拍了拍手,说道,“令达之言,深得孤王之心。然则有一些问题令达还未点明。” “是臣下疏忽了,还请大王明示。”荀稷颇为尴尬地道。 石闵骤然问出这些问题,荀稷能在短时间内回答出来,条理还如此清晰已经殊为不易了。 石闵笑着道:“长安除外,令达认为孤王应当在洛阳、大梁和许昌三者之中以何为都城可好?” 闻言,荀稷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洛阳较好。” 石闵摇摇头道:“洛阳?不可。令达未知孤王之心志也。” “还请大王示下。” “令达如此认为,其实也无可厚非。洛阳、大梁和许昌三者之中,本来当以洛阳为上,大梁为中,许昌为下,然则上上之选的洛阳,其实也有不小的弊端。” “洛阳的西面,过潼关就是三秦,关陇如今战火不断,张骏、蒲洪和姚弋仲三家势力你争我夺,倘若孤王此时入主洛阳,必使得三大不臣的诸侯势力生出异心,继而握手言和,针对孤王亦是不无可能。而现在朝廷力求和平发展,韬光养晦,不便再起大战,所以洛阳这个定都最理想之地,可以搁置一旁了。” “那么许昌呢?” “许昌,正如令达适才所言,许昌是汉家势力最为强大的地方,也是士族们云集之地,若是孤王定都许昌,固然能获得世家门阀们更多的支持,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许昌地处中原,过淮泗便是晋国,难保晋国不会认为孤王有谋晋之心,这并不利于孤王的和平发展的国策。” “这么说,大王属意定都大梁?” “正是。” 石闵一点都不隐瞒,全盘托出。 无论是定都洛阳,还是定都许昌,看上去都似乎比定都大梁要好上一些,但是,这并不适合大赵当前的国策,和平发展的国策! 唯有一个大梁,既是客商云集之地,土地富庶,人口众多,交通便利,而且处于大赵国的腹地,还不必遭受敌国入侵的威胁,动作不大的话,邻国根本就不会太过在意! 石闵定都,实质上相当于大赵国在迁都! 在古代,一个国家的都城,往往都是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关键就在一个军事中心,一旦石闵定都,那么赵国的几十万精锐就会一起跑过去,邻近的国家和诸侯势力不胆战心惊才怪! 其实,石闵属意定都大梁,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跟荀稷说,那就是大梁十分靠近邺城,一旦邺城有什么风吹草动,石闵随时可以将所有的不安全因素全部抹杀! 第257章 褚蒜子 出了酒肆,荀稷又带着石闵他们去游玩。 咳咳,说是游玩就过分了,应该说是体察民情才对。 荀稷忽而记起,许昌城郊外的白云山上,有一座别云观,别云观里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真人,道号玉清。这位玉清真人可不简单,要知道一般的道士,普遍就是冠以“道长”的称谓,而能让人以“真人”相称的,无一不是德高望重,而且真有大本事的人! 石闵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在去别云观的路上,石闵不禁好奇地询问起来:“这玉清真人有何能耐?竟然能使得汝等世家门阀如此追捧,乃至于顶礼膜拜?” “大王有所不知。”荀稷回答道,“这玉清真人着实不简单,已经是古稀之年,却生得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玉清真人乃是这别云观的观主,平日里不问世事,只有每个月都十五,他才会出关,与外人卜上三卦,只此三卦,千金难求也!” 荀丽华在旁边也道:“不错不错。大王,对于这个玉清真人我也有过一面之缘。这老头子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天底下似乎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噢?真有如此神奇?”石闵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何止是神奇?不过这个玉清真人的脾气古怪得很,会算卦,还有相面之术。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免费给人算三卦,这卦还是随机的,说是有缘人方得,轮不到的,便要等下一次了。而且啊,玉清真人据说还懂医术,医术了得,许多身患疑难杂症的人,都被他妙手回春地救回来了!” 闻言,石闵不禁微微颔首:“当世果真有如此其人,孤王应当见一见。” 到了别云观,石闵这才知道荀稷和荀丽华所言非虚。 这座偌大的道观门口,此时已经人山人海,人头攒动,55级的陛台上到处都是人。 这些人大多是别云观的信徒,或者是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在这些人里面,不乏家世显赫的士族,不乏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不乏仗剑天涯,四海为家的游侠,不乏身着绫罗绸缎,姿容貌美的贵妇或者小姐,此处,当真是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的人都云集一堂! “令达兄!”就在石闵他们登上陛台,准备进入道观门口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响起。 石闵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面色白皙,脚步却有些虚浮,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的青年人迎面走上来。 在青年人的身边,还簇拥这十几个腰佩长剑,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随从。 “褚子玉?” “哈哈,令达兄,多年未见,不知令达兄一向可好?” “不劳子玉惦挂,我自是好的很。反倒是子玉兄当年许昌一别,阔别三载,不知子玉你与令尊在建康如何?” “自然是风生水起!” “子玉也是来这别云观求得一卦的吧?正好,一同进去吧。” “善!” 看着在前面交谈的荀稷和褚子玉,石闵自觉地退后一步。 而荀丽华认识褚子玉,便在石闵的耳边说道:“这褚子玉名叫褚瑄,出身阳翟褚氏。兄长为阳翟县令时与之有旧,为故交,说起这褚氏现在可了不得!” “这褚瑄的妹妹,褚蒜子,那可是当今晋国皇帝的皇后。褚瑄的父亲褚裒官拜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可以说褚氏现在的声望在晋国也是如日中天的。” 闻言,石闵不禁眉头一皱:“建康褚氏还与阳翟褚氏有旧?” “谁说不是呢?其实留在阳翟的,已经算是褚氏的分支了,真正的褚氏主家还在建康,随着建康褚氏的声望水涨船高,褚氏现在的家主褚號不过是一个摆设,真正能在褚氏发号施令的,还是远在建康的褚裒!” 石闵的眉头微微舒展,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五胡乱华,汉家衣冠随之南渡,许多颍川的名门望族也跟着往南方去,但是也有一部分留了下来,毕竟他们的根基还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绕是如此,颍川世家的影响力依旧强大,至少现在已经压过江南士族一头了! 东晋的好几个皇后,都是北方士族的女子,可想而知,作为外戚的世家能量该有多么强大。 阳翟褚氏? 石闵知道这个褚氏。这还得益于十六国中有名的美女,褚蒜子。 褚蒜子出身于官宦世家,祖父褚洽是武昌太守,父亲褚裒官拜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褚蒜子天生丽质,加上家庭良好的文化修养,从小就见识开阔,气度宽宏。十余岁便被选为琅琊王司马岳的妃子。 司马岳即位,是为晋康帝。时年二十岁的褚蒜子成为了皇后。 此后,她曾三度临朝,扶立了六位皇帝,临朝称制总共约四十年! 褚氏出自子姓,本为殷商王族后裔。春秋时期,宋恭公(宋共公)子瑕有个儿子叫子段,字子石,食采于褚邑(今河南洛阳),因“其德可师”,故时人称之为褚师。 在子段的后裔子孙中,有以先祖封邑名称为姓氏者,称褚氏;亦有以先祖称号为姓氏者,称褚师氏,后也省文简化为单姓褚氏、师氏,还有以先祖之字为姓氏者,称石氏,皆世代相传至今。 该支褚氏被史称为褚氏正宗。褚氏族人大多尊奉子段为得姓始祖。 石闵一行人随即进入了别云观,不过他们来的时候有些晚了,里面的大殿早已人山人海,被挤得水泄不通的。 “这人也太多了吧?” 看见这连挤都挤不进去,一向娇生惯养,过着顺顺利利的日子,没有遭受过任何挫折的褚瑄可不乐意,当即命人开道。 “让开!都让开!” 褚瑄瞥了还在杵着的荀稷等人一眼,说道:“令达兄,走吧?” 荀稷望了望石闵一眼,只见后者摇摇头。 “子玉,你还是先行吧,愚兄在此稍等即可,等人少了咱们再进去。” 直到这时,褚瑄才注意到荀稷身边的这个青年人,原本褚瑄还以为这个青年人是荀稷的随从,现在看来,是他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 “不知足下怎么称呼?” “在下姓冉,兄台叫我冉闵便可。” “冉兄的表字是?” “永曾。” “噢。”褚瑄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颍川的各大名门望族的人,他虽然不是全都认识,但是就他所知道的,在颍川,似乎没有一个冉姓的大族! 既然眼前这人出身如此低微,就不必他抱着结交之意了。 看着褚瑄就这么进去了,荀稷不禁抱歉地看了石闵一眼。 第258章 玉清真人 “无量天尊!” 荀稷领着石闵他们到大殿外面的一个办事处排队,过了没多久,轮到他们。荀稷便从钱袋里拿出四贯钱,递给那个办事处的小道士,拿到四张号码票,然后又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 经过荀稷的介绍,石闵这才得知,这是别云观赚取香火钱的又一手段。 每张票上都有着一串数字,而别云观的玉清真人就会随机抽取其中的三位幸运数字,决定今日给哪三人卜卦。 得知这一实情,石闵不得不感慨,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不去从商真是可惜了。 饥饿营销,绝对是饥饿营销! 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暗箱操作…… 石闵看了看,这附近抽取号码票的人至少上千! 可想而知,光是这笔账,别云观就能得到一千多贯的香火钱!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领到了号码票,就有一个小道士站到台阶上:“无量天尊!现在出示本日幸运号码票。223号!502号!882号!请手上有这三个数字的施主随我来!” 石闵摇摇头,自己手里捏着的号码票是“771”号,看来这玉清真人给自己算卦的事情算是无疾而终了。 “咦!”只见花木兰惊叫了一声,“我……我抽中了。” 众人一看,果然,花木兰手上拿的号码票是882号,所以她有资格跟随那个小道士去让玉清真人算上一卦! “公子,你拿去吧。” “这……” “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算卦的。”花木兰直接将号码票塞到了石闵的手里。 石闵点了点头,没什么好矫情的,直接拿着号码票准备跟着其他两位幸运的施主一同进去。 “冉兄留步!”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石闵抬头一看,居然是刚才的那个纨绔子弟褚瑄。 他想作甚? “冉兄,可否将你手中的票交给我?我愿出一百贯钱,买下你手中的号码票。” 石闵摇了摇头。 只见褚瑄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之色,随后又将目光放到荀稷的身上:“令达兄,可否让他把号码票交给我?我一定感激不尽!” 荀稷闻言,也有些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既然冉公子不愿将号码票给你,我也不能做主,子玉还是好自为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褚瑄应该是打退堂鼓才对。 但褚瑄可是纨绔的脾性,再加上有父亲和自家作为皇后的姐姐褚蒜子撑腰,褚瑄可谓是有恃无恐,自认为在这许昌的地界上是没人敢得罪他的。 但是褚瑄没想过,这是在赵国的地盘上,更万万没想到,他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赵国现在的执政者石闵! 褚蒜子是晋国的皇后,他的父亲褚裒虽然官拜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但那都是晋国的官职,与赵国何干? 若褚瑄得罪的是一般人,那么颍川的名门望族或许会包庇他,不至于得罪褚氏,但现在褚瑄得罪的可是石闵啊! 褚瑄的眼中凶光一闪,随即摆了摆手,身边的十几个随从便向着石闵包围过去。附近的人唯恐惹祸上身,都避之不及。 褚瑄沉声道:“冉闵,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要么现在乖乖交出这张号码票,我给你一百贯钱,要么我自己让人抢过来!” 听见这话,石闵差点笑了,至于身边的荀丽华已经咯咯直笑,都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的! 真是好笑!这大庭广众之下,褚瑄竟然口出狂言,要抢他石闵手里的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你笑什么?!”褚瑄十分的羞恼! 本来,出身世家门阀的褚瑄不应该这么无脑的,也不应该如此逞凶斗狠的。 不就是一张票吗?没有就没有。 但这回的事情不一样! 褚瑄秘密回到许昌,除了打理一下家族的生意,收拢阳翟褚氏的心,其次便是要求得玉清真人一卦,在来时他已经信誓旦旦地跟父亲保证过的! 而再过几天他就要回去了,过了今日,褚瑄将再无机会得到玉清真人的一卦,所以褚瑄的心里难免焦灼! 褚瑄的父亲褚裒可谓是玉清真人的信徒。 当年褚裒还在许昌的时候,就曾经得玉清真人算上一卦,说是他将来会平步青云,官至三公,贵不可言。 后来玉清真人又看见褚蒜子,断定其乃皇后之命,旺夫之相,事实证明,玉清真人不愧是神算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些事情他都算无遗策,一一应验了! 而这一回,褚瑄是要请玉清真人给自己的家族运势算上一卦的! 荀丽华嗤笑了一声道:“我笑什么?我笑你自不量力!” 此时的荀丽华女扮男装,褚瑄认不出来,故而更是愤怒! “给我打!狠狠地打!出了事情我负责!” 就在众人都凝神静气或者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寻思着石闵会被打得多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住手!” 一个恍若世外缥缈之音,自側殿响起。 “是玉清真人!” “是他!真是玉清真人!” 只见在一群道士的簇拥之下,一个仙风道骨,长得十分有仙气,又眉目安详的老人家走了出来。 “真人。”看见玉清真人,在场的人无不行礼,就连刚刚趾高气昂,指使随从要打人的褚瑄都得乖乖行礼。 看见玉清真人站了出来,荀稷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石闵在这里出了事情,虽然最终石闵不会吃亏,但是惹急了褚氏,只怕不利于石闵将来的发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在人群的外围,陈长生以及乔装打扮过的卫士都按下了手里的武器,如若褚瑄他们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地正法! 只见玉清真人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两位小友,我别云观乃是清净之地,世外之所,不是汝等打架斗殴的地方,若是你们非要分出一个高下,可以到别处去。” 褚瑄闻言,不禁涨红了脸:“真人,晚辈知道这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事出有因,晚辈想求得真人一卦,奈何这厮丝毫不给面子,给脸不要脸!所以唐突了,还请真人恕罪!” “无妨。”玉清真人一甩手里的拂尘,说道,“褚小友,老道已经知道你的来意。褚小友,还有那边那个小友,可否给老道一个面子?” “请真人做主。” 褚瑄不敢冒犯玉清真人,毕竟玉清真人在颍川的名气很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算卦,还懂得相人之术,深谙医术,妙手回春,救了不少的人,所以在颍川的地界上,就连那些名门望族都不得不卖他几分薄面,所以褚瑄自然是不敢开罪于玉清真人的! 石闵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回答道:“全凭真人做主!” “好。” “那边那位……冉小友,可以先到厢房稍等。至于褚小友,可以先拿着号码票随老道入殿,老道给你算上一卦。” “多谢真人!” 褚瑄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直接抢过了石闵手里的号码票,大摇大摆地往大殿那里走去。 至于石闵,倒是不至于太过生气。 小人得志而已,不过谁笑到最后就不一定了! 第259章 占卜 “几位,请随我来。” 等到人群散去,石闵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女道童。 这个女道童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脸蛋红扑扑的,宛如鸡蛋清一般嫩滑,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摸一把。女道童生得十分的可爱,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道袍,扎起双马尾,真是怎么看都让人很有感觉…… 当然了,石闵不是什么萝莉控,所以勉强能克制心里的冲动,跟着女道童走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女道童歪着脑袋询问了一声。 石闵笑着道:“冉闵。” “噢噢,冉大哥,你刚刚为什么不将那张号码票直接交给那坏蛋呢?那坏蛋坏死了,仗着身边的恶仆胡作非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出了一百贯钱买你手里的号码票你为什么不卖呢?” 闻言,石闵摸了摸颔下的胡渣,说道:“我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吗?” “唔……”女道童打量了石闵身上的衣裳,又点了点头说道,“看着不像。不过刚刚真的好危险!要不是我偷偷溜到师父那里去告诉他,让他出来给你解围,你可能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呢!” “呃,你冉大哥我看起来有那么弱不禁风吗?” 石闵可是昂藏九尺,生的十分的孔武有力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练家子,腰间还挂着佩剑呢! 听到这话,女道童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信:“你再厉害能敌得过十几个壮汉?冉大哥,你虽然生得高大威猛,但是那十几个大汉可是刚刚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真要打起来只怕你今天是要横着出去了!”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了?” “那是当然!” 女道童哼了一声,琼鼻耸了耸,说道:“作为答谢,你应该请我大吃一顿!” “没问题。”石闵有些哭笑不得了。 “噢,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做风铃!” “风铃,真是一个好名字。你姓什么呢?玉清真人是你师父?” 风铃低着头,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我……我没有姓氏。风铃这个名字是我师父给取的。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这样啊。” 一路上说着话,石闵他们很快就进到一间朴素而又充满古色古香的厢房里。 风铃说道:“你们先坐着吧。我先去给你们沏茶。” 等到风铃离开,荀稷有些揣揣不安地道:“大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对付褚瑄?” “对付褚瑄?”石闵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令达,你看错孤王了,孤王还没有如此睚眦必报。褚瑄这种小人物,还不配孤王出手对付他。” “大王,褚瑄的身份十分的敏感,大王未必不可以从中大做文章。” “令达的意思是?” “颍川各大世家,都有部分族人跟随晋室南渡,其中深得晋帝器重的褚氏、庾氏,其主家更是直接搬到建康去了,绕是如此,褚氏和庾氏的部分族人和旁系都留在了颍川。昨日大王召见颍川的名门望族,颍川大大小小的世家来了三十九个,其中就包括褚氏和庾氏的代表!” “褚氏和庾氏各出资钱一百五十万贯,米粟谷物十万石,然而这并非两家的底线。褚氏和庾氏只是不愿得罪大王,想交好于大王。” 闻言,石闵不禁眉头一皱:“令达是说,褚氏和庾氏跟南方的晋国朝廷还有密切的联系?” “不错。褚氏和庾氏都偏向于晋国朝廷,尊其为正朔,此前的颍川个世家莫不如此。只是眼下大王抛出了自己的诚意,大大地笼络了颍川世家的心,所以颍川世家在一定的程度上还是偏向于大王的,只是这褚氏和庾氏则不然,这两家的根基虽在颍川,但实质上他们已经开始在南方扎根,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对大王不利的事情。” 听到这话,石闵的心底一沉。 颍川的世家门阀的能量,石闵已经从昨日的大会上略知一二。真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想想看,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都能拿出数以十万计的钱粮,无偿资助国库。若是这些世家真要在淮泗一带搞什么事情,石闵还真是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令达认为孤王当前应该怎么做?” “大王不妨将这个消息传达给褚氏,褚氏在北方的当家人说褚亮,是褚瑄的叔父,而褚瑄又是褚氏的少主。为了保住褚瑄,臣相信褚亮一定会识时务的。” “善!” 不得不说,荀稷的这个建议真是让石闵眼前一亮。 没错,褚瑄开罪了石闵,且不说石闵会不会杀了他,就算他真的杀死褚瑄,只怕南方的褚氏都奈何他不得,还连带着颍川褚氏都要遭殃! 相信以褚亮的精明一定可以看出这一点,到时候石闵就能好好地宰褚氏一笔了! 敲诈勒索嘛! 过了没多久,女道童风铃就给石闵他们沏了几杯茶,玉清真人随之来到厢房,与石闵对席而坐。 “无量天尊。魏王千岁大驾光临,真是令贫道有失远迎!”玉清真人一挥手中的拂尘,宣了一声道号。 “噢?真人怎知孤王的身份?” “猜的。” “……”石闵愣住了。 玉清真人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其实想要猜出魏王的身份并不难。魏王驾临许昌的消息早已是人尽皆知,而荀稷大人据说近来又得大王的赏识,官拜校书郎,所以能由荀稷大人陪同,且年岁不过二十许,雄姿英发者,除了魏王还有何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听着玉清真人说话就是舒服,石闵的心中对于玉清真人的好感油然而生。 “不知大王到此,是想让贫道卜上一卦否?” “不错。素闻真人神算子之名,算无遗策,故而想请真人给孤王算上一卦。” “大王想要占卜什么?” “孤王的命运。” “那咱们就开始吧。” 占卜之法繁多,古时之以蓍草占卦,方法十分繁复。 如《系辞》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仂,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仂而后挂”,此即是蓍草之占卜法。 而后来据说鬼谷仙师改蓍草为铜钱,定财、官、父、兄、子等用神之生克制化,这其实是占卜法的重大改革! 因为古人心静而诚,漫长的卜卦过程与时间,尚且可以制心一处,专心以待;后来人事多而心有旁骛,哪堪冗长的等待! 蓍草尚未揲完,心思就像是在放一千个风筝般,早已不知飞向何方了。而不专心又如何能占得准确的卦呢? 这种简化的趋势,一直在进行中;像是以米粒,数字,以及字划,其中如《梅花易数》一书中,洋洋洒洒罗列了如物数占、声音占、字占,字占中包括了一字占、二字占……十一字占,以及丈尺占和动、静物占….等等。 后世可见的占卜法中,大都脱不出这些范畴,只不过是略加变化而已。 玉清真人用的占卜之法,乃是铜钱占卜法。 “嘶——”玉清真人看着卦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有些凝重,眉宇之间却还是犹豫不定的模样。 “真人,这卦象如何?”石闵来了好奇心。 玉清真人蹙眉道:“真是奇怪。过去有许多人到贫道这里来求占卜自己的命格运势,但都从未出现过如此奇怪的卦象!” “一开始,卦象上显示,大王乃不世出之英雄,逢凶化吉,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卦象上显示有代表九五之尊的龙气。可是这卦象却骤然一转,就连贫道这铜钱都……”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看见玉清真人放到桌案上的铜钱,早已是焦黑的一片,显得污浊不堪。 “这是何意?”石闵不禁好奇起来。 玉清真人摇摇头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卦象。大王,若是真要解释,就只能说是大王之命格运势,乃是苍龙命格,皇者运势,但是,大王的命格运势,似乎连老天爷都未注定!” “……” 闻言,石闵不敢再多问下去。 言多必失! 石闵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穿越者,此来就是逆天改命的,这老天爷如何安排自己? 在别云观逗留了一个下午,石闵他们便提出告辞了,毕竟天色已晚,不好久待。 玉清真人也没有过多的挽留,便让小徒儿风铃去送他们下山。 第260章 迷信 跟玉清真人接触过后,石闵对于神明愈发地敬畏。 看来算命的不一定是招摇撞骗,至少这个玉清真人是确有本事,神算了得!第二日,石闵又带着花木兰他们一行人出去,只不过这一回他并没有带上荀氏兄妹。 这一回,石闵他们视察的都是村镇。 许昌还真是一块富庶之地,遍地良田,土地肥沃,沃野千里,田野交错之间,隐隐有许多农夫在挥着锄头忙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又来到了一个镇子的集市上,忽而,从前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便有一队人马出现在集市上。 “金池法师!是金池大法师的步撵来了!” “快!都跪下祈福!” 集市上的百姓纷纷跪下,只留下石闵等几个人愣在那里。 而此时,所谓的“金池法师”的队伍已经进入了集市。这支队伍看上去十分的古怪,左右的大汉头扎黄巾,举着两面牌子“出将”、“入相”,背后的两列汉子亦是头扎黄巾,高举着一面又一面的土黄颜色的旗帜,旗帜上写着“有求必应”四字。 至于队伍的中间,还有一众女子在那里低眉顺眼地走路,簇拥着最中间的那个步撵。而队伍的附近,遍布负责维持秩序,手持刀剑的大汉。 还有一些人在那里敲锣打鼓的。 至于这最中间的步撵上,四面有着帘纱遮掩,不过依稀可见上面坐着一人。 “后生,你们快点跪下!不得对金池法师不敬!”石闵的旁边,一个已经跪下的老妇人看见石闵他们似乎愣住的模样,急忙拉着石闵的裙角让他下跪。 石闵是谁啊?跪天跪地跪父母,除了之前的石虎,他谁都没跪过!凭什么要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下跪? 他可是堂堂的魏王,大赵国的丞相大人! “这金池法师是何人?” “后生!快跪下!”旁边又有一个老汉急声道,“金池法师可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法师,对金池法师不敬,就是对玄天上帝不敬!” “……” 这金池法师是何人?玄天上帝又是什么玩意儿? “大胆刁民!”看见石闵他们不下跪,不仅队伍里的大汉怒了,就连附近的老百姓都对他们怒目而视。 其中一个汉子提着剑怒道:“汝等刁民,为何不跪?冲撞了金池法师的车驾,就是冲撞了玄天上帝的车驾!汝等是想要遭报应吗?!” 报应?笑话! 石闵差点笑出眼泪来,不说他一个从后世来的无神论者,不信宗教,单凭他现在的身份,还要对一个平头百姓下跪? “我若不跪,有何报应?”石闵淡淡地道。 闻言,那个大汉冷笑道:“小子,你若不跪,不说玄天上帝报复你,现在我都能打断你的手脚你信不信?!” “大胆!”一侧的陈长生唰的抽出了手里的长剑,和身边的卫士一般,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们就杀过去,将这些混账东西就地正法! 那个大汉闻言,可真是气坏了,只见拔刀相向:“给我拿下他们!” 随后,两方人马就都扭打在一起,不,说是扭打,实则是厮杀。 石闵这一方乔装打扮的卫士十几个人,个个都拔出佩剑,与之短兵相接。而金池法师一方四十五个大汉,也都拿着刀枪棍棒冲了上去,但是这些人纯粹是一腔热血,靠着蛮力在打的,全无技巧,故而两方人马交战之下,高下立判! 金池法师一方被杀伤几十个人,而石闵这里只有两个轻伤的,其余的人是毫发无损! “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不管怎么说,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这是犯了死罪的。 而石闵待在一边,冷眼旁观,一点上去厮杀的意思都没有。 杀鸡焉用牛刀? 人群里现在是一片混乱。 但是,当陈长生他们要冲到那个步撵那里,想要揪出那个所谓的金池法师的时候,令石闵感到惊异,而又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原本还在观望或者四下而逃的老百姓,都纷纷跑到步撵那里,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人墙,挡住了想要冲进去的卫士,看他们这架势,仿佛陈长生他们想要对金池法师不利,他们就会大开杀戒一般! 真是一群愚民!刁民! 陈长生有些无奈,转头看向了石闵。 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不介意在此地大开杀戒的。 最终,石闵还是摇摇头,示意陈长生不要轻举妄动。 “咱们走!” 在回去的路上,石闵的心情十分沉重。 之后,石闵又命人去所谓的玄天上帝庙查访一番,果不其然,这是一座yin祠! 在许昌的村镇,随处可见一座座建筑或精致或粗陋的庙宇神殿,既非规整的道观,又非纯正的佛寺,这些神殿就是淫祠。 yin祠意思为滥建的祠庙,不在祀典的祠庙。 《新唐书·狄仁杰传》:“吴楚俗多淫祠,仁杰一禁止,凡毁千七百房,止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而已。” 古人因为迷信,所以祠庙是很重要的,也是文化的象征。 要统一文化,当然要禁止“额外的”祠庙。这里“淫”是过多的,额外的的意思。(古人有将非正统的称之为“淫”“邪”等贬义词的习惯,所以此处“淫”字有可能是诽词。)另有一说为惑乱人心的祠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祠堂纪念人的活动要比崇拜佛道偶像更多一些,并往往把人神化,变为偶像去崇祀祭拜,如孔子、胡则、张骞、关羽、岳飞、杨文广、尧舜禹三官大帝等,也有本地的神祇,如卢氏娘娘、陈十四娘娘、平水王爷等等。 它不具有正宗的佛寺道观等传统的宗教建筑的特点。 这里毫不理会什么道教佛教,他们想拜就拜,自由随便得很。人们既不理解,也不需要精神性与哲理性的宗教,他们的心态纯粹是事功与实用主义的。 这里没有一个明显的神祇道场的界限,诸位杂神群聚一堂是极为普遍的现象,一座庙宇神殿并不限于祭祀一位神灵,可以杂陈许多神灵,除了主祀之外,常常还有几位陪祀,主祀与陪祀之间不一定存在什么关系。 若这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行为,或许石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但这很明显是招摇撞骗的! 这种yin祠的缺点也是十分突出的。 其一,非法敛财。村民们自愿捐钱请道士打醮(祭祀)。 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个就出现了一些问题,钱进出不透明,非法敛财等等问题。 其二,迷信。 在山区还有人相信神仙能治病,人病了到淫祠里买上香的香灰泡开水吃。在神像出巡(也就是抬神像)时,庙里人公开的欺骗公众,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人站在刀上没有事,以显示神的“威灵显赫”。 无论是非法敛财还是迷信,石闵都无法容忍! 第261章 劓刑 “一定要大力整改这些邪祠!”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一张又一张的告示被张贴在许昌的大街小巷,以及各个村镇的显眼的地方。不仅如此,从许昌而出一队又一队的信使,快马加鞭,他们身上都带着魏王的手诏,赶赴各地,命令各地方的官吏按照这个手诏行事。 “魏王有令!举国上下,除拜祭三皇五帝,佛道诸神灵,以及尧舜禹、季札、孔子、孟子等上古先贤之庙宇,其余毛神之民间庙宇全部拆除!百姓不得供奉祭拜!” 随着魏王石闵的手诏下达,各地纷纷派出兵马,去强行拆除各路毛神的庙宇! 许昌,玄天上帝庙。 “你们干什么?混账啊!你们要遭天谴的!玄天上帝要发怒了!” 看着眼前的甲士在庙宇之内打砸,就连“玄天上帝”的金身都被砸得稀巴烂,附近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庙宇里的人和老百姓们纷纷阻挡,但都被甲士们控制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庙宇被砸得不成样子。 其余各地的情况,大体如此。 石闵分这道手诏,乃是针对各地方的民间都邪祠。 据统计,在这次浩浩荡荡的拆除邪祠的运动中,持续一百日,范围遍布大赵国的各地方,被拆毁的邪祠共计四千六百多座,搜刮钱财,折现钱财超过三千万贯! 这一次拆毁邪祠的运动,可谓是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的,但只是暂时的,毕竟老百姓的日子还要活下去,没有了这个信仰,他们还可以换下一个信仰。 而除此之外,石闵还找来了各大世家的代表,呵斥了几句。 没有这些地方豪绅的支持,没有他们在背后撑腰,这些邪祠焉能在地方扎根?焉能如此搜刮民财? 在这次运动之后,石闵在许昌的行程便彻底结束。随即,石闵便直接北上,往邺城而回。 邺城。 石闵回到都城的时候,原本还沉溺在温柔乡的石遵当即带领群臣出到正德门迎接。 城门口,二百多位大臣站在那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无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宛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般一动不动分。 过了没一会儿,出巡队伍的旌旗便飘飞在官道的上空,一抹黑色也出现在地平线上。 等了老半天,石闵的队伍终于赶到了! 作为皇帝的石遵,显然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在石闵的六御车驾到前面的时候,便迎面走了上去。 石遵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就跟迎接“父皇”班师回朝的太子一般,直接走到了车驾的跟前,而石闵也在这个时候神色自若地下了车驾。 “陛下。” “魏王,请。”石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石闵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就这样,石闵登上了一定撑着华盖的马车,与石遵同乘一车,迎着臣民们炙热的目光,石闵一脸云淡风轻之色,不时的挥手致意。沿途的老百姓无不高呼万岁! 在回来的时候,石闵已经跟秦牧、荀稷等人商议过,具体的改革如何施行,故而在第二日的大朝会上,石闵便连续提出几个改革措施,同时多了不少的人事调动。 “首先,是邪祠之事!有不法之徒利用黎庶之蒙昧,在民间私建庙宇,供奉各路毛神,使百姓信仰紊乱,而不法之徒则从中渔利。是故,为统一信仰之计,为打击不法之计,为避免黎庶继续破财之计,臣请大司徒文章负责拆毁邪祠之事。百日之内,举国上下之邪祠,有多少拆毁多少!” “准!” 文章出列道:“臣领命!” “其二,各地方冗官严重,地方官吏大多玩忽职守,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是故,为整肃吏治,臣请廷尉崔皓负责整顿吏治,安排各地方官吏的人事调动。” “准!”石遵又应了一声,跟应声虫一样。 石闵在陛台一侧又道:“为整肃吏治之事,臣请赐崔皓一道先斩后奏的圣旨!各地方官吏,上到郡守,下至三老里长,无论出身,无论品级,无论以往政绩,但凡犯法,一概严惩不贷!” “诺!” 石闵又道:“其三,选官之事。各地方冗官,裁撤之后,理当优胜劣汰,各司其职。地方官吏出处有三,一则自稷下学宫选拔,二则据招贤令,入招贤馆选拔,三则官员自行举荐。但凡官吏所出之处,必须力行考核,所考官或举荐者,须对考核之人或举荐之人负责!” “选官之事,由中书监冉良全权负责。” “臣领命!” “其四,邦交、通商之事。大鸿胪秦牧负责此事,校书郎荀稷协助,即日起对晋国进行国事访问,秦牧出使建康,负责与晋国建立通商互惠互利之事,于淮南一带设立通商口岸,降低关税,招商引资。荀稷同时出使成都,与成国建立互惠互利关系,必要时可与成国结盟,遏制晋国。” “此外,还应出使燕国、代国,与之建立盟好关系,在边境一带设置通商集市,除武器装备,铜、铁之外,诸如盐、布匹、丝绸、米粟谷物等商品都可以跟鲜卑人交易。至于西面的仇池国和关陇割据势力,严禁通商,但凡过往之人要仔细盘查!” “臣等遵命!”以秦牧为首的鸿胪寺的大臣们纷纷唱喏。 “其五,禁止买卖人口。要在全国打击贩卖人口,廷尉崔皓负责重新修订法律法规,严刑峻法,针对贩卖人口者,处劓刑(割鼻子),贩卖一人罚钱五百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石闵对于贩卖人口的人贩子,还有那些赤裸裸的人口交易可谓是深恶痛绝! 实行劓刑,罚款五百贯,这一针对贩卖人口的刑罚不可谓不严峻! 劓刑,是华夏古代割掉鼻子的一种刑罚。 鼻子是呼吸空气和辨别香臭的器官,鼻子没了,虽然不至于危及生命,但它一方面影响了人的外形,同时对人格也是很大的摧残。 在华夏历史上,劓刑实施的时间之长、范围之广,是骇人听闻的。 劓刑产生的年代极为久远,上古时,就已实施劓刑,《易经》中曾说:“其人天且劓”。劓刑在夏、商时已普遍使用。 据说,夏时受过劓刑的有上千人。商代盘庚迁都到殷之后,下诏说:“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意思是,对那些不仁不义、桀骜难训、一有机会就干坏事的人,轻者割去鼻子,重者处以死刑,使他们断子绝孙,务必使新都城内不再有这一类人。 周代正式把劓刑定为“五刑”之一,五刑即黥面、割耳、宫刑、刖足、死刑,《尚书·吕刑》把这五种刑称为“五虐”。《周礼·秋官·司刑》郑康成注:“劓,截其鼻也”。 劓最早见于甲骨文,从刀从自,“自”是鼻的古字,正象征了用刀割鼻,也就是劓刑。劓刑重于墨刑而,轻于刖刑。劓刑在周代运用的范围其广,史称周初“劓罪五百”,至姬满时增至千条。春秋战国时期,劓刑仍被沿用。 《左传·昭公十三年》记载,楚“公子比为王……且曰:‘先归复所,后者劓’。”周代规定:“凡触易君命,革舆服制度,奸宄盗攘伤人者,其刑劓”,就是说,那些违抗国君的命令、破坏规章制度、好淫偷盗、破坏治安、打架斗殴、伤人身体者,都要受割鼻之刑。 周代,受过劓刑的人常常被派去守关。 因为他们被割鼻之后,面貌丑陋,不宜在稠人广众中生活,他们自己也不愿呆在人多的地方,于是甘心接受命运的安排,到偏僻寂静的远处了此残生。当时距京师五日里之外的三关有十二座关门,都是由那些受劓刑的人把守。 春秋、战国以至初汉,劓刑是一种很普通的刑罚,被割掉鼻子的人说不清有多少。赢渠梁任用公孙鞅实行变法,有一次公子虔违犯禁令,公孙鞅就将他处以劓刑。 劓刑在战国及秦也用作惩罚士兵的刑罚,《商君书·境内》载,凡攻城之战,兵士如“不能死之,千人环,赌谏黥劓于城下”。劓刑有时与其他刑罚结合使用,如《秦简·法律答问》载:“不盈五人,盗过六百六十钱,黥劓以为城旦”。 嬴政时,劓刑更是家常便饭。太博赵高教嬴胡亥熟悉狱讼之事,随意把人抓来割掉鼻子或斩首,作为嬴胡亥的实习。当时真正犯了罪应当处以劓刑的不计其数。崔实在《政论》中说,秦灭了六国之后,把俘获的六国军士和百姓大都处以劓刑,竟然使社会上没有鼻子的人比有鼻子的人还多,甚至人们以没有鼻子为正常,有鼻子倒觉得丑了。“秦割六国之君,劓杀其民,于是赭衣塞路,有鼻者丑”。 公元前一六七年,刘恒下诏废除肉刑,将劓刑改为用笞三百来代替,刘启时更改为笞二百。从此,劓刑体为官刑被取消。 但是,后世仍不断有人遵循古制,动辄将人割鼻。 南朝梁时,萧衍下诏将劓刑再次废除。之后,在一些非汉族统治的朝代或非汉族居住的地区,仍正式使用劓刑。如唐代,吐蕃规定的各种肉刑,其中就有劓刑。 金代规定对那些犯了重罪而尚不至于被判处死刑者,要处以劓刑或割耳等刑罚,使他们留下标记,与一般平民百姓有所区别。蒙古民族入主中原的元代也恢复过劓刑。 公元一三三三年,朝廷下诏对强盗要判处死刑,对一般偷盗牛马的人要判处劓刑。对一般偷盗驴骡者,初犯要处以黥刑,再犯处以劓刑。 对那些偷盗猪羊者,初犯处以墨项,再犯处以黥面,三犯劓刑,劓刑后再犯者处死。其它朝代,加唐、宋、明、清等,官方规定的刑罚未见再用劓刑。 第262章 三十税一 “臣领命!” 崔皓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石闵现在干的这些事情,搞的这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哪里是什么新政?分明就是变法! 既然是变法,那么崔皓这个廷尉便是首当其冲,因为他的职责实在是太大太多了! 但,石闵的改革措施远不止如此。 “其六,轻徭薄赋。废止《占田令》,改用魏武帝时期的‘计亩而税、计户而征’的赋税法令:每亩粟四升,户绢二匹、绵二斤,余皆不得擅兴。” 所谓的《占田令》,就是在司马炎统一天下之后所颁布的赋税制度。 《占田令》,规定:丁男(十六至六十岁)按五十亩缴田租,丁女按二十亩缴田租。如户主为次丁男(十三至十五岁,六十一至六十五岁)按二十五亩缴租,为次丁女的不缴租。五十亩,收租税四斛,即每亩八升。 除田租外,还要缴纳户调,丁男作户主的,每年缴绢三匹、绵三斤;户主是女的或次丁男的,户调折半交纳。 晋武帝死后,内乱即起,这个《占田令》并没有得到长久实施。 此时天下各国的赋税制度截然不同,赵国沿袭了《占田令》,不过却被石闵给改了。 其实,石闵心中属意的并不是曹魏时期的“计亩而税、计户而征”的赋税法令,而是清朝的摊丁入亩征税法。 然而,“摊丁入亩”之法着实伤害世家门阀的利益,所以慎重考虑,石闵还是保守一点,实行已经被使用过的“计亩而税、计户而征”的赋税法令,这样能让各个阶层的人都不会太过抵触。 毕竟石闵现在还要依靠世家大族的帮助。 石闵又道:“同时,废止算赋和口钱,三十税一!” 算赋、口钱是人头税。 以往的地方官吏征收赋税,无不以此为准,鱼肉百姓。而为了杜绝这种现象,石闵直接废止算赋和口钱,采用汉景帝时期的“三十税一”! 所谓的“三十税一”,即土地产量为十份,然后三七开,佃农得七份,向地主交三份为田租,地主再向国家上交一份税赋。 与三十税一差不多的,就是“十五税一”。 三十税一和十五税一都是汉朝的赋税制度。 《汉书·食货志》中记载:“汉兴,按秦之敝,诸侯记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以是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 从汉高祖时起,实行“十五税一”的政策,及至汉文帝时期,又有“田租减半”之诏,也就是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 所谓的“十五税一”是指地主向佃农收取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五即产量一半的地租后,地主再向国家交纳土地产量的十分之一的税赋。 也就是土地产量为十份,地主与佃农五五开后,地主再向国家交一份的税。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五十,税率为十分之一。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十五税一”。 佃农是不向国家交税和交租的。 同样,所谓的“三十税一”,也并不是指地主向国家交土地产量的三十分之一的税赋,而应该理解为,土地产量为十份,然后三七开,佃农得七份,向地主交三份为田租,地主再向国家上交一份税赋。 即地租率为百分之三十,税率仍为十分之一。“什五税一”、三什税一”并不是税率为“十五分之一”、“三十分之一”的意义。 石闵为了给赵国的黎庶休养生息,推行曹魏时期的计亩而税、计户而征的赋税法令,同时推行三十税一,还废止了算赋和口钱,表面上大大地便宜了农民,其实这只是表面数据。 两条赋税制度并用,在刺激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的情况下,其实国库能征收的赋税可能更多! “其七!” 石闵又开始宣布自己的第七条法令:“着大司徒文章编纂户籍,统计各郡县人口。” “臣领命!” “其八,招安山贼、流民。着大司马李农配合文章,招抚国内所有山贼、流民,妥善安置,一应需求务必满足。如若有不服者,可征伐之!” “臣领命!”文章和李农都站出来,轰然唱喏。 石闵的这八条法令一出,想必是震动天下的。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雷厉风行的改革,若非石闵的威望如日中天,朝中没有与之抗衡者(敢跟石闵作对的都已经死翘翘了)! 这八条法令,涉及赵国的政治、军事、邦交、经济、刑法、赋税等各个领域,影响深远,不容小觑。 下了大朝会,崔皓便第一时间找到石闵,跟他在马车上议事。 崔皓诉苦道:“大王,你真是要累死臣下啊!你要臣下这个廷尉既重新修订法律法条,又要打击人口买卖,重新编纂户口,还要整顿吏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只其中一件,臣下都唯恐吃不消,力有不逮……” 石闵摆了摆手道:“元亮,孤王相信你。你一定能把事情做好的。” “……” 崔皓的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随即,石闵的神色一缓,说道:“元亮,你的能力孤王是知道的。你有王佐之才,能够统筹兼顾,极具大局观,所以对于孤王交给你的这些事情,你不必事无巨细地揽到身上。朝中不乏能臣,地方不乏干吏,有能臣干吏的辅佐,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做好的。” “如今孤王将定都大梁,无暇顾及其他,所以这些事情只能托付给你。元亮,孤王定都大梁之后,你便是魏国的相邦!” “臣……遵命!” 崔皓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但又不得不对石闵的知遇之恩感慨万千。眼下石闵将定都大梁,建立魏国,而崔皓就是魏国的第一位相邦,将来石闵若是取而羯赵代之,不难想象,他崔皓就是那个新生帝国的丞相! 再不济也能位列三公! 对于这些,石闵不会过多的去询问。他是一个上位者,只需要把控全局就好,非要事无巨细的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且不说石闵自己吃不吃得消,光是没了自由,没了闲暇时光,这就不是石闵想要的。 放权于人,你好我好大家好! 崔皓忽而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对了。大王,此前臣在处理朝廷的各桩案件中,推翻了不少的冤假错案,但还有一些案件实在难以决断。这个事情,还希望大王能够处理一下。” “孤王知道了。”石闵微微颔首道,“甄别历年来的冤假错案的事情,元亮你可以先放一放,暂时交给手下的人去处理。还有,各地方亦有不少的冤假错案,希望你也能抽调一些人手到地方去处理。这些日子,孤王还将陆续派出一些御史到地方视察,配合你整顿吏治的事情。” “如此甚好。只不过……”崔皓又不禁一脸苦色地道,“大王,我廷尉府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了,恐怕不能处理这诸多的事宜,唯恐影响了大王的改革的效率。” “无妨。” 石闵摇摇头:“朝廷将选官,接下来会有许多士族子弟进入官场,这些人都是饱学之士,稍加提点,就能很快适应自己的角色。” 第263章 贤内助 公元344年十月初,即赵青龙元年,石遵分封石闵青、兖、豫、司、幽、徐、并、朔八州三十六郡,包括辽西与西北的河朔在内的疆土都给石闵作为封地。 除了不在朝廷掌控的凉州、秦州、雍州(合称关陇)以及西域都护府,还有一座邺城,赵国的所有疆土,石遵几乎都封给了石闵! 这一回石闵的釜底抽薪做得够绝的! 于是,石闵在大梁建立魏国,称孤道寡,大封群臣。赵国之政令皆由大梁出,邺城除了顶着一个“都城”的壳子,实质上并不具备作为国都的资格。 石闵之所以将大梁作为魏国的都城,一方面,是因为大梁富庶,水网密布,道路四通八达的,更是往来客商的落脚之地,本就很繁华,不必朝廷过多地营造这些。 一方面,则是定都大梁,居天下之中,并不会引起四方邻国的不安。 不过在石闵看来,这更重要的,自然就是大梁距离邺城很近,一旦邺城发生什么情况,石闵派出去的军队都可以朝发夕至! “臣等参见大王!” 这一日,石闵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秦牧求见,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大臣。 石闵原来还很纳闷呢,秦牧带着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官过来作甚? “平身吧。” “谢大王!” 等到秦牧起身,便道:“大王,臣幸不辱使命。前日,大王与臣说起这大梁城的规划,还有新建造的魏王宫的事情,臣不擅此道,故而替大王找来了两位巨匠!” “巨匠?” 秦牧指了指旁边的皮肤都泛着古铜色的大臣,说道:“这位是解飞,先帝在位时曾经得到重用,营造建章宫和太武殿的图纸便出自他手。解飞对于宫殿建造、规划,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由他负责兴建魏王宫,想必是再合适不过的。” 闻言,石闵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有石闵的点头,解飞是激动不已,自从石虎死后,他这个大工令可谓是一无是处,不受重用,倍感冷遇,还因为营造上林苑的事情被汉人大臣弹劾,成了一个七品的小官。 现在若是得到了建造魏王宫的大工程,解飞一定会重新得到重用的! 秦牧又指着另外一个大臣说道:“这是释昙翼,冀州羌人,历任平原县主簿、县令,先为工部上造。解飞举荐释昙翼负责修建大梁城,城市规划。” 石闵沉吟了一下,随即垂询道:“解飞、释昙翼,寡人想要知道,这建造魏王宫和修建大梁城,需要多少时日?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财力?” 所需时日,所需人力和所需财力,这是石闵所关心的三大问题。无论是修建大梁城,还是营造魏王宫,都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解飞在来时似乎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 “回禀王上,经臣下计算,营造魏王宫,所需时间至少五个月,修建大梁城,所需时间应为三个月。所需劳役,初步估计,自江淮或者河东一带输送木材,烧制琉璃瓦,烧制砖块,包括修建的工匠等,营造魏王宫,所需人力不少于十三万,修建大梁城,所需人力不少于六万!” “至于财力投入,初步估计,营造魏王宫需要钱三千二百万贯,修建大梁城需要钱一千万贯!” 闻言,石闵的眉头一皱:“为何需要差不多二十万的人力?” 钱不是问题,但石闵唯一不满的就是这人力,需要征发的劳役太多太多! 解飞低着头道:“若是人力减少,只怕工期会延长。” “……” 石闵的想法是尽快营造好魏王宫和大梁城,这钱他是不缺的,但是这人力,太过劳民伤财可不好。 “你们先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诺!” 石闵现在是日理万机,尽管他在很多政事上都做了甩手掌柜,放权给下面的人,但是他自己并不轻松,每每在御书房忙到傍晚,还有一大堆的奏章都没得批阅,无奈之下,石闵只好让人将这些奏章打包,全部带回自己的魏王府去批阅。 想了想,石闵还是觉得有些不忿,若是自己的家就在后宫,至于这么一整天都来回跑吗? “大王驾到!” 回到家中,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石闵的一众妻小还都围坐在一起,等候着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到来。 王后董巧巧,妃子崔莹、石兰、独孤伽罗和黄月婵,石闵的妻妾成群,但是相对于他现如今的身份来说,五个媳妇儿并不多。 至于石闵的儿女也有几个,长子石明,次子石智,三子石西,四子石操,长女石丽华,次女石宣华。 妻妾五个,儿女六个,这就是石闵目前的家庭状况。 “王上(父王)!”妻儿们纷纷起身行礼。 石闵走到了上座,坐下:“都坐下吧。” 等到妻儿们都落座,石闵又跟董巧巧道:“王后,寡人这些时日政务繁忙,可能回不了家吃饭,你就不必让大家等着寡人回来了。” “诺。” 看着几个孩子一脸的委屈,盯着桌子上的食物想吃又不敢动筷子的模样,石闵会心的一笑,便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肉,说道:“都吃饭吧。” 一顿晚餐下来,石闵吃了半饱,便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又开始挑灯夜战。 见着这个模样的石闵,董巧巧不禁有些心疼,随即让人做了一碗羹汤,打了一盆热水,进入书房。 石闵的书房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所以无论是羹汤还是那盆热水,都是董巧巧自己带进来的。 “呃……巧巧你这是?”石闵不禁发愣了。 “操劳了一日,想必闵哥儿你也乏了吧?先放下手头的事情,妾身给你洗洗脚。” “这……这如何使得?”石闵连忙站了起来,却还是被董巧巧地按着肩膀,放倒在了椅子上。董巧巧的白眼翻了翻,说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在外面,妾身是高高在上的魏王后,但是在家里,在你的身边,妾身只是闵哥儿你的妻子。正好,妾身近些日子学了一些足疗按摩的手法,就让闵哥儿你好好享受一下吧。” 董巧巧的确是有心了,为了给石闵分担一些压力,她无法代替石闵去处理政务,无法跟石闵一样去待人接物,但是石闵回到家中,就不会有太多的烦扰,还能享受她董巧巧的“一条龙服务”,真是想想都激动! 石闵的心里豁然开朗,家中有一个贤妻,有一个贤内助就是好。 古代的帝王们寿命普遍不高,除了自身存在隐疾之外,不是勤政爱民,夙夜在公被活活累死的,就是被后宫里的那些狗屁倒灶事儿弄得心烦意乱,最后抑郁而终的。 历史上有名的贤内助皇后不少,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和明太祖的马皇后应该榜上有名。 皇后在后宫的地位就如同皇帝天子在朝中的地位,皇后以一宫之主身份管理后宫,母仪天下。皇后作为古代一种特殊的职业,其职责异常复杂。 古往今来,能做好皇后者,寥寥无几,能做到称职者,更是寥若晨星。 石闵所称道的,便是阴丽华、长孙皇后和马皇后。 阴丽华当上皇后之后,仍一本初衷,恭俭仁厚,谦让自抑,不喜笑谑,事上谨慎柔顺,处下矜惜慈爱。她主理后宫,不曾干预朝政,更能约束家人,使刘秀无后顾之忧,专心国事,才出现了与“文景之治”并称的“光武中兴”时代。 阴丽华一生谦德可风,与刘秀的婚姻美满幸福,天下都称她为贤后,被誉为“史上最称职的皇后”。 长孙皇后出身于世代显赫的贵族世家,聪明贤惠,知书善文,熟读经史,是一个有见解、识大体、宽厚仁慈的女性。武德末年,长孙氏竭力争取李渊后宫对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门之变当天亲自勉慰诸将士。 在后位时,她时常借古喻今劝谏皇帝,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更留下“朝服劝谏”以迂回策略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的美名;她性情不好奢靡,不允许自己的同母兄长孙无忌为宰执;对于自己掌管的宫人嫔妃非常仁慈,宫中无人不爱戴,后宫无乱事。 长孙皇后是皇帝的辅政良佐,是忠直大臣的保护伞,是后世皇后的标杆。 她是一个拥有汪洋恣肆口才的纵横家,她是一个偏好奇特珍贵玩物的收藏家,她是一个自信且略带自负的幸福女人,她是她丈夫挚爱一生的妻子,他们的伉俪情深足以让后人感动。长孙皇后在后人的心目中是皇后的楷模,她和李世民是史上著名的“模范夫妻”。 还有马皇后。 在以三寸金莲为美为贵,妇女皆缠足的元代,马秀英坚不裹脚,故被人称为“马大脚”、“大脚马皇后”。 马秀英十二岁时为其父好友、红巾军首领郭子兴收养,二十一岁时嫁给朱元璋,与其共同渡过十五年患难与共的征战生涯。公元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称帝,立国号为大明,建元洪武,册立马秀英为皇后。 马皇后对后世影响极大,明、清诸后乃至命妇民妇皆以其为楷模,争相仿效。她是史家公认的中国封建时代的一代贤后。 第264章 士族与豪强 石闵原想着吃了羹汤,便再着手处理政务的,但是董巧巧的按摩手法实在了得,让石闵自己如置身云端,飘飘欲仙。 到了后来,石闵干脆仰着头,枕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在那里享受着董巧巧的足疗按摩。 “闵哥儿,妾身有事情想跟你说一说。”从入门开始,董巧巧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开口了。 “有话直说嘛。” “月婵妹妹想回家省亲。” “回家省亲?这还用向我请示吗?” 董巧巧颇为迟疑:“闵哥儿,不是的。这一回,妾身想让你陪同月婵妹妹回家省亲。” “为何?” “这两年,月婵妹妹的娘家,襄国黄氏借着闵哥儿你给予的便利,其丝绸、酒水、茶叶等生意已经做大,遍及大江南北,咱们赵国附近的晋国、燕国和成国等,都有黄氏的生意。近来妾身找月婵妹妹谈心,她跟妾身说起了这些事情,而且襄国黄氏中也有不少的青年才俊,月婵妹妹不便推荐,似乎有些难为情,想来这是黄韶授意的。” 闻言,石闵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巧巧,你的意思是?” “接受黄氏的善意。当前国库虽然宽裕,但是为了长久之计,钱粮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而且闵哥儿你眼下拉拢颍川世家,的确是如虎添翼,但是未免养虎遗患,闵哥儿你还应该大力笼络其他北方士族豪强的心。襄国黄氏,只是地方豪强,不比世家,但他们的家族中一旦有人步入仕途,还在朝中居上位,必可一跃成为真正的世家!” “这是黄氏一族这些地方豪强的期许,同样的,闵哥儿你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闻言,石闵不禁微微颔首,说道:“巧巧,你说的对。帝王心术,贵在制衡。” 士族门阀与地方豪强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门阀,是门第和阀阅的合称,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又称门第、衣冠、世族、士族、势族、世家、巨室等。门阀制度是中国历史上从两汉到隋唐最为显著的选拔官员的系统,其实际影响造成朝廷国家重要的官职往往被少数氏族所垄断,个人的出身背景对于其仕途的影响,远大于其本身的才能与专长。 直到唐代,门阀制度才逐渐被以个人文化水平考试为依据的科举制度所取代。 由于论者所持角度互异,史书对这种特殊阶级的称谓颇不一致。例如:指家门贵盛者,称为“高门”、“门第”;强调世代做官者,称“士族”、“世家”。 至于“世族”一词,兼指政治、社会、文化地位而言,意含较广。 直至现代,门阀等词汇,仍被用作对有名、有钱、有权有势之家族的别称。 “第”,指直接面向大街开的院门,这是古代身份地位高尚的标志。门第指家族背景、地位贵贱。 而阀阅一词则最早见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 这些有功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后裔为了彰显自己的业绩,所以在大门两侧竖立两根柱子,左边的叫“阀”,右边的叫“阅”。阀阅指家族功绩、官历等。 这些身份地高位显的功臣,其权势往往不止一代,他们的后世子孙也在这种庇荫之下,通过各种途径,担任朝廷的要职,形成家族、姓氏势力。 于是,人们称呼这样的家族为门阀。 一些朝代甚至以法律的形式,明文规定了门阀所享有的特权,这就成为了门阀制度。 世族和贵族的定义和标准有分别的,虽然有重复之处,但贵族是以正式的爵位等头衔固定,由国家政权所册立的,可以因为政权迭更或受封者犯罪或不得势而被褫夺,而且有些贵族的定义,只限于受勋者本人(如终身贵族),所以不能以某个人是贵族家庭出身,本人就自动成为贵族。 而世族是社会上以人物的背景而接受和承认,故在君主制中,一些王朝败亡后,旧有的王室和贵族只要没有被屠杀殆尽,并未被新政权册封,但受到民众的尊敬且不须隐姓埋名的话,便可以视为非贵族的世族,而在共和政体中连续超过一代掌握政治、经济、军事实权的家族也常被视为世族。 所以世族的繁盛与否,有时会被视为一个地方公民社会的发达程度指标。 虽然世界史上各国各地都有世族,为免本条目过分复杂,以下专指中国历史上的世族发展,外国的世族则涉及该国本身的历史与文化,可参见各国本身的历史。 世族阶级的形成,最早可追溯至汉代。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无论是朝廷的征辟,或是郡国的察举,大多以赡富经学者为上选;但由于经学教授不易,经学大师常将其独特见解传与子弟,经由历代传授,累世经学往往造成累世公卿,世族的雏形已逐渐浮现。 门阀观念于东汉时期萌芽,公家以经学取士,学者皆以经学传授子孙,以便入朝为官,随着经学这门学问代代相传,也逐渐形成了名门望族,如汝南袁氏的袁绍袁术兄弟,两人祖先四代中,竟有六人位居三公职位。 东汉末期,战争不断,许多豪强、士绅家族,也逐渐崛起,成为地方上重要的势力,也是门阀的来源之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董卓之乱后,拥兵自重的州郡脱离朝廷中央独立,士族豪强亦纷纷聚众起事自保,形成地方上的割据势力,甚至自命为“诸侯”。 虽然曹操因自己出身宦官家族,与唯才是举的政略需要,曾试图大大削弱门第的影响力,不以人才的出身决定其职务;但曹操之子曹丕继位后,接受了九品中正制的提议,反而大大加强了士族对于官职的垄断。 而东吴之所以能够与曹魏长期抗衡,亦与获得江东地区的世族的合作有关。相反蜀汉政权由于长期得不到巴蜀地区士族的支持,后期出现人才匮乏,成为三国中最早灭亡的国家。 汉末以来的社会动荡,使人才流徙,无法进行察举,所以曹丕采用陈群等的建议,创制九品中正制(又称九品官人法),以选拔官吏,扩大政权基础。 其办法是,在朝廷选择贤能与有识鉴的官员,担任其本及州、郡的中正官,由中正官负责查访散居各地的同籍贯的人事。 中正官是依据是人的谱牒家世、德性、才能评定人才优劣,定为九品,据以作任官的标准。九品中政治初行时,尚能秉持曹操用人“唯才是举”的原则,不分门第高卑。 但逐渐因中正官多由高门子弟担任,他们在评选时不免偏私,所以制度到后来,中正官被门阀把持,只推选门阀子弟,加速世族阶级发展,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现象,遂形成严格的姓氏等级制度,许多名家大族因而产生。 士族与皇权的共治,是一种在特定条件下出现的皇权政治的变态。它的存在是暂时的;它来自皇权政治,又逐步回归于皇权政治。 严格意义的门阀政治只存在于江左的东晋时期。 司马懿家族乃世族,故常维护世族之利益。门第愈高,官职愈高。永嘉之乱五胡乱华后,东晋司马氏定鼎金陵,在江南立国时,有赖于世族门阀之支持,更受朝廷之重视。 永嘉之乱后的江南,从华北南迁的士族,多居朝廷要职,势力庞大,他们自视甚高,仍以中原望族自相标榜,号称侨姓。 侨姓当中最显赫者为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汝南袁氏、兰陵萧氏等。 吴姓世族:自孙吴以来,原先在江南当地的名族,称为吴姓,以吴郡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的顾姓、陆姓、朱姓、张姓等门阀(号称“吴四姓”)为首。 一开始,江南最具权威的是,义兴周氏及吴兴沈氏,号称江东二豪,甚至有所谓“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说法。但后来,周氏、沈氏与东晋官方关系交恶,涉入了政治风波,逐渐被朱姓、张姓、顾姓、陆姓等门阀超过。 大体来说,吴姓地位被侨姓压抑,略次一等,且两者之间的芥蒂甚深。即使同为侨姓世族又有渡江早晚之分。 譬如东晋之初,吴郡的人以上国自居,常称南下的北方人为“荒伧”、“伧父”等,意为出于边鄙地区的粗野之人。 而刘宋以后,渡江较早的华北人反而以“荒伧”来称呼晚到的华北人。 而地方豪强,其实是次一等的世家,但又说不上世家。 最鲜明的对比就是,颍川陈氏,其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祖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历史两千多年,族中子弟遍及天下! 而襄国黄氏,刚刚兴起两三代人,只是经商,不曾有人入仕。 可以这么理解,地方豪强其实是依附在士族门阀的羽翼之下的。 董巧巧又道:“还有一件事。闵哥儿,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间迎娶木兰妹妹?” “这……” 石闵的脸色有些尴尬:“巧巧啊,这事儿不全在我,还要过问木兰的意见不是?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随即,石闵就化身饿狼,直接一扑上去,将董巧巧剥得犹如小绵羊一般,羊脂白玉,肤如凝脂,石闵便流着哈喇子,直接“吃”了董巧巧。 一夜承欢。 第265章 断案 翌日,石闵又来到大理寺的公堂上,一一召见那些犯了法,却可能存在冤案的囚犯。 石闵所审讯的囚犯可不一样,这些人几乎都是重犯、犯官,一时之间,廷尉府的人难以决断,故而只能上奏石闵,由石闵自己裁决。 石闵对此,只强调了一句,法不容情! 石闵的铁面无私是有目共睹的,许多廷尉府的人不敢下决断的事情,石闵无不一一解决。 “罪臣李寄之子李无锋,叩见魏王千岁!” 此时此刻,站在石闵堂下的,是一个一脸英气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武艺不俗的,手上有着老茧,身材魁梧,说话的时候自带一股气场。 不过,石闵虽然欣赏似李无锋这样的人,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因此法外开恩,赦免他的父亲。 石闵又翻看了关于李寄的卷宗。 卷宗上显示,李寄,魏郡内黄人,四十三岁,二十岁举孝廉,历任东平县县丞、大垌县县令、襄国郡郡守、都内令丞。 李寄在都内令丞在任期间,曾经收受贿赂,累积折合钱二万五千四百贯。按照国法,李寄应该被判处斩首,抄没家产的,但让廷尉府的官吏们犹豫不决的的,李寄的能力十分出色,政绩斐然,他在任期间曾经在赈济灾民和为国库敛财出了大力。 而且,自秦汉以来,华夏一向是以“仁孝”治国的,故而有举孝廉之说。 尤其是晋国建立的时候,更是提倡以仁孝治国。本来在晋朝之前,大家都提倡“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的,忠字摆在最前面,奈何司马氏得国不正,窃国篡位,所以只能以此来治国,欲盖弥彰。 现在,一些曾经受过李寄接济的人,受过李寄的恩惠的人都来向朝廷求情,请求法外开恩,饶恕李寄的性命。 更有李寄的儿子李无锋来求情,要一命换一命。 石闵蹙眉道:“李无锋,你确定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生父李寄的性命吗?” “是的。”李无锋跪在地上,向着石闵行了一记抱拳礼,然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大王,草民自幼饱受父亲大人熏陶,要做一个忠君爱国,为百姓谋福利的好官,耳濡目染。草民相信父亲的矢志不渝,奈何官场污浊,家父如何能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大王圣裁。家父犯了贪污之罪,受贿于人,本该处死。但请大王念及家父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政绩出众,还请大王法外开恩,请准许草民一命换一命!” 言罢,李无锋就磕了一个响头,苦苦哀求。 石闵听到这话,不禁摇了摇头道:“李无锋,寡人知道你的孝义,也能体谅你的孝心。但是法不容情,倘若寡人今日为了你开这么一个口子,那么国法不存,以后的罪臣犯人都跟你一般,为父请命,置国法于何地?置国家之威信于何地?” “大王!……”李无锋知道石闵说的没错,但是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上都渗着红色的血渍。 石闵叹了口气说道:“来人,将李寄带上来!” 石闵倒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打算再给李寄父子一个机会。 过了没多久,穿着囚服,虽是十分落寞却还是一脸正气的李寄被带到堂下,给石闵跪下之后,便又扫了身边的李无锋一眼,眼神里透着悲怆、无助,还有最后的一丝快慰。 “啪!” 石闵把醒木一拍,肃然道:“李寄,你可知罪?” “大王,臣有罪!” “既然你自知有罪,何不认罪伏法?” “罪臣甘愿伏法!” 闻言,石闵摇摇头道:“你甘愿伏法,但是你的儿子李无锋却不情不愿。现在李无锋愿意一命换一命,用他的性命去换取你的一条生路!你,可愿意?” “大王,罪臣不愿意!” “父亲!” “你住嘴!“ 李寄瞪了李无锋一眼,怒气冲冲地道:“锋儿,你休要在此饶舌!大王日理万机,现在为了这等闲事还要跑过来断案,你这是在误国误民!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父亲的话就离开这里,替我好好照顾你的娘亲和弟弟,不然,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父亲!孩儿不忍见你如此啊!……”说着,李无锋便嚎啕大哭起来。 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石闵瞧了瞧李寄,又看了看李无锋,不禁有些难为情。 这个案件着实不好了断! 李寄在任上贪污了两万多贯钱,光是这一条,石闵判他满门抄斩都不为过。但是李寄并不是那一种鱼肉百姓的贪官,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好官,很得民心的好官,不然在他东窗事发,被逮捕入狱之后,也不会有许多百姓跑到廷尉府去请愿。 更不会有人给石闵上万民书的。 李寄不是贪官,而是清官,因为他这些年来所贪污的钱财,无不一一用来赈济灾民了! 这就是让石闵和一众判官纠结的地方。 杀了李寄,是朝廷的一大损失,而且李寄这么得民心,想来此举也会让不少人心寒。更何况现在李寄的儿子李无锋都提出了代父一死的要求,真是让人感到棘手! 为了审理这些悬案,石闵是主审官,陪审则是崔皓、荀稷,石闵感到事情有些棘手,所以又不禁将目光放到两个陪审的身上。 荀稷又寻思了一会儿,便起身道:“大王,臣有一谏言。” “请讲。” “自晋朝以来,吾华夏乃是以‘仁孝’治国,李无锋之孝心,感天动地。再加上李寄在任上虽有贪污受贿之举,劣迹斑斑,功过虽不可相抵,但是李寄所贪污的钱财实则都没有进入他的钱袋里,都拿去接济穷苦百姓了。是以,臣认为,让李无锋代父一死未尝不可!至于李寄,可以抄没家产,发配边疆!” “大王!”李无锋又不禁叫嚷起来,“大王,还有在场的各位大人,家父身子文弱,如何受得了这发配边疆之苦?还请大王和各位大人好人做到底,免去家父这发配之刑罚吧!” 闻言,石闵和崔皓、荀稷三人的眉头不禁一皱。 石闵又是将醒木“啪”的一拍,怒道:“李无锋,你别不识好歹!能让你父亲李寄活命,已经是寡人和朝廷最大的恩赦了!若非李寄果真有功于社稷,有利于百姓,寡人又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你父亲焉能活命?” 李寄亦是道:“大王,罪臣甘愿受死!” “……” 石闵有些纳闷,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条折中之法。 “李寄、李无锋。” “罪臣(草民)在!” “经过慎重考虑,寡人决定做出如下判决:李寄,抄没家产,流放辽西;李无锋,发配充军,戍守辽西边疆!” “遵命!” 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不过石闵如此从轻发落,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看样子石闵还是相中了李寄的才干和德行,只是抄没家产,流放辽西,并没有说什么永不叙用! 第266章 吏治 河南郡,荥阳。 “荥阳县令周韬,在任期间滥用职权,鱼肉百姓,贪污钱财折合二十余万贯,徇私舞弊,迫害良家数十人,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着廷尉府撤职查办,押回邺城等候发落!” 在荥阳的县衙门口,县令周韬跪于台阶之下,周围有着许许多多的百姓观望。只见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宣读关于周韬的处置。 周韬听见这话,顿时肝胆俱裂,浑身上下都不自觉地颤抖着,等到有官差上去摁住他的时候,周韬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被两个官差架着拉走了。 那个中年人眉头一皱,又开始宣读对于荥阳的大大小小的官吏的发落,上至河南郡的郡丞,下到荥阳县的主簿、长史、县尉,这一干人等都被通通抓了起来,关到牢里,明日就会有官差将他们带到邺城。 而等待这些贪官污吏的,将是抄没家产,以及死刑。而像周韬这般严重的,不仅是要人头落地,抄没家产,其家中老小,男的要发配边疆,女的则是要送入教坊司,无一幸免!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老天有眼!这些遭天杀的终于遭报应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双手朝天高举,热泪盈眶,连声音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在场围观的百姓都纷纷跪在地上,哗啦啦地跪到了一大片。 “咱们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青天大老爷,请受大家一拜!” “这世上还是有好官的啊!” 看着这嘈杂的场面,那个中年大官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一脸的复杂的神色。 随即,他站到前台说道:“乡亲们,这都是咱们魏王的新政!魏王怜悯世人,对于贪官污吏更是深恶痛绝!如今朝廷的政令已经颁布,举国上下,整顿吏治,改变民生,大家稍后可以到府衙登记!不管是郡守、郡尉,还是为祸一方的亭长、里长或者是三老,土豪劣绅,但凡是有欺男霸女之举,烧杀抢掠之事者,一经查实,朝廷将严惩不贷!” 听到这话,百姓们终于相信朝廷这次是真的要杜绝地方的害群之马,要整肃吏治了! “万岁!魏王万岁!” “魏王真是咱们穷苦百姓的大救星啊!” 不止是荥阳这个地方,赵国上上下下,都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地震”! 平原县。 已经是子时,平原县县令的府邸大门被重重地敲响。 守夜的门人有些生气,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真是活该千刀万剐!那门人隔着小缝瞅了出去,只见外面有一彪人马,作官差的打扮,似乎是更上面的官差,而非县衙里的衙差。 “干什么的?” “这是逮捕令!奉廷尉府之命,咱们要请你家老爷去邺城喝茶。” “什么?!”那门人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外面的官差就直接一脚踹开大门,然后将门人扑倒在地上,一行人便问清楚了方向,平原县令的卧室所在,就大摇大摆地扑了过去!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个平原县令还在搂着自己分小妾睡觉呢,冷不丁地闯进来十几个人,就直接将他从床榻上揪了下来。 那官差拿出了逮捕令,肃然道:“赵县令,你被捕了,请跟咱们走一趟吧!” 赵国各地方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许多贪官污吏都被直接抓捕,他们是罪证确凿的,但为了彻底核实,还需要羁押回邺城审讯,等待铁证如山之后,一颗又一颗大好的人头就会落地,身首异处! 这一回整肃吏治的行动,仅仅一个月内,就有七百多个官吏纷纷下狱,被撤职查办,严重到要杀头抄家的官员要被羁押到邺城,经过慎之又慎的审讯之后,才能彻底定罪。 至于那些罪不至死的贪官污吏,则是直接被撤职,罚款或者几年徒刑(发配边疆)的同时永不录用。 可以这么说,石闵搞的这场整肃吏治的行动,牵连甚广,至少有五千人被牵连其中,有十恶不赦的官吏直接被判处满门抄斩,或者是株连三族! 但是石闵对此,却仍是不太满意:“太慢了!元亮,你们廷尉府和御史台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慢了。” 闻言,廷尉崔皓以及刚刚被提拔为御史中丞的冉文有些惭愧,纷纷低着头,跟乖宝宝一样杵在那里。 冉文心里有些不服气,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垂手道:“大王,非是我御史台和廷尉府的办事效率低下,而是人手不足啊!眼下御史台的各路御史已经出去明察暗访,搜集各个贪官污吏的罪证,而崔大人的廷尉府那里亦是忙个不停,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抽调出足够的人手去惩治那些贪官污吏啊!” 石闵扫了冉文一眼,沉声道:“这不是你们廷尉府和御史台办事效率低下的借口!缺人手?寡人不是将悬镜司和暗部的人都分调一些给你们了吗?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才抓了七百多的贪官污吏?这还是部分贪官此前早就被暗部的人搜集到罪证的情况下!这个你们作何解释?” “这……”崔皓和冉文对此都无言以对。 又睥睨了自己的两位心腹大臣一眼,石闵不禁有些失望:“算了。或许这些事情交给你们廷尉府和御史台处理,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正好邺城里已经被押回来不少的贪官污吏,就让御史台和廷尉府的人来审讯吧,你们的人全都回邺城。” “这……大王,那各地方的吏治?”崔皓有些担忧。 石闵叹了口气道:“寡人自有主张。这个事情你们不必操心了。” 等到崔皓与冉文退下,石闵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晴不定的,终于,他又扫了宫殿里的横梁一眼:“轻舞。” 这时,在横梁上就跳下来一个身姿婀娜,穿着一身黑衣服却遮掩不住绝代风华的美女。 没错,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千岁宴上刺杀石闵的女刺客,莫轻舞。也是在琅琊榜上,榜上有名的十大美女之一。 莫轻舞的话很少,只是跪到了石闵的身后,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这段时间,暗部的事情你与荆展交接得如何?” “已经大致上熟悉暗部的运作了。” 石闵微微颔首,熟悉暗部的运作,再加上有自己的器重和信任,莫轻舞完全能够取代荆展,成为暗部的新任首领。 而莫轻舞,已经成为他的枕边人。对于家世清白,无依无靠的莫轻舞,石闵完全能够控制她! “好。明日,寡人会让荆展接手悬镜司的工作,到时候你取代他接管暗部。悬镜司对内,暗部对外,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职责之重大!” “诺!” 第267章 锦衣卫 在石闵的政令颁布之后,大赵举国上下,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两场运动,一场是整顿吏治的运动,一场是拆毁邪祠维护宗教信仰的运动。 两场关乎国本的运动下来,饶是石闵威望极高,朝野上下无人能及,纵观天下,亦是未有出其右者,但是天下黎庶对此却是议论纷纷,对于石闵的这些新政褒贬不一。 虽说如此,可是政令依旧下发出去了。 由于各地方官吏的干预,可能阳奉阴违,所以石闵直接派出军队协助御史台的御史们,还有廷尉府派出去的干吏负责调查缉拿,敢于反对者,格杀勿论! 而另一场拆毁邪祠的运动,亦是轰轰烈烈的,算是一场文化运动! 通过被拆毁的邪祠,官府顺藤摸瓜也找出了不少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将他们一一抄家治罪。 经过荀稷的估计,这一个月来,从这两场运动中,朝廷抄家灭族,抄没的钱财绝对超过三亿钱!得到的粮食不少于八百万石! 这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这三亿钱,按照赵军的军费,已经足够赵国再蓄养一百万的军队和数万官员三年! 而八百万石的粮食,已经足够供给赵国两年的开销了! 可想而知的,这个数目绝不止如此。 后续,石闵还将深挖那些藏的更深的贪官污吏,获取更多的钱粮! 当家做主这么久,石闵终于尝到财大气粗的滋味了! “啪!” 在大朝会上,石闵拍案而起,直接将一本奏章扔到群臣中间的红地毯上。 “一个月内,朝廷就揪出了七百多的贪官污吏!牵连人数多达五千人!这些人所搜刮的民脂民膏竟然超过三亿贯钱!粮食都足够供给朝廷两三年所需的了!” 石闵勃然大怒道:“寡人知道,朝中地方,都还有许多贪赃枉法的官员还未伏法,这个数目还远不止如此。” “大王息怒!”群臣都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跪下。 “你们让寡人如何息怒?” 群臣闻言,都不敢回话,都纷纷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石闵似乎怒气消了不少,便道:“寡人相信,在我大赵国数万官吏中,害群之马绝不止这区区的七百多人。眼下整顿吏治的行动仅仅是进行了一个月,但效率还是太慢了。冉文还有崔皓,你二人对此作何解释?” 崔皓与冉文听到这话,心里都不由得咯噔的一下。 最终,还是崔皓硬着头皮站出来:“大王,我廷尉府眼下政务繁杂,人手实在是捉襟见肘。” 冉文也道:“大王,我御史台的人手也不够。” “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们廷尉府和御史台办事效率低下的借口!” 石闵沉声道:“传荆展上殿!” “传荆展上殿!” “传荆展上殿——”随着石闵的传召,殿内殿外,陛阶上下,随即响起了太监们和宿卫们的叫喊声。 荆展是何许人? 对此,群臣表示一头雾水。 在场的只有石闵的亲信谋臣,只有崔皓与秦牧二人知道。荆展,暗部的第一任首领,掌控着能量巨大的情报网,早在石闵还是常山郡公的时候,暗部已经创建,在搜集情报方面与国家情报机构悬镜司都不相上下。 随即,在群臣的注视之下,一个相貌平平,穿着一身飞鱼服的男人走进了议政殿。 “臣荆展,参见魏王千岁!”荆展的眼中只有石闵,口称“魏王千岁”,却对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石遵视而不见。 石闵摆了摆手道:“平身。” “谢大王!” 石闵环视四周,看着群臣的脸上都出现了疑惑了神色,他便道:“荆展,乃是现任悬镜司的首领,位列等同九卿。为加快整肃吏治的速度,提高惩治不法分子的效率,寡人将重组和扩大悬镜司,增强悬镜司的权力!” “自即日起,悬镜司改名为‘锦衣卫’,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锦衣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 闻言,朝堂上就跟炸了锅一般。 群臣对此显然有着极大的异议。 开什么玩笑? 以前的悬镜司,不过是赵国的情报机构,对内对外都可以,但是权力不大,一般只是对皇帝负责。只要不搞事情,都不必害怕被悬镜司抓到什么把柄。 但是眼下这个锦衣卫就不一样了。 锦衣卫可以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这就相当于,不必过问皇帝,锦衣卫就能把人抓进牢里去! 这如何能不让人忌惮? 太黑暗了! 大司徒文章首先站出来反对:“大王,臣以为这个锦衣卫不设也罢!眼下大王认为御史台和廷尉府的办事效率太低,但须知整肃吏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正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整肃吏治便是治国的一方面。” “倘若事情太急,只怕会适得其反啊。” “是啊是啊!大王,大司徒说的对!整肃吏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臣附议!” “锦衣卫无需过问皇帝就能缉捕人入狱,这职权未免太大,容易伤及无辜啊!” …… 群臣七嘴八舌地说着,无不在反对改组悬镜司,打造那个什么锦衣卫。 锦衣卫,在原来的历史上属于明朝的产物。 明朝作为君主专制一个鼎盛的朝代,可以说把皇权渗透到了每个环节。厂卫制度就是其中的代表,这是明朝特有的一种制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最早是由朱元璋所设立的,最初的职能有三个:一,守卫;二,侦查逮捕;三,典诏狱。但是随着发展,锦衣卫的权力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那么这其中是怎么变化的? 他们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呢? 在朱元璋统治的时候,虽然前期锦衣卫发挥了不少作用,但是后来他们开始滥用职权,做一些不法之事,后来朱元璋干脆就废除了典狱诏这一职能,他们的权力就明显的下滑了。 可是到正统成化时期,锦衣卫的权力又开始扩大了,负责了朝廷宪司事务。 到了世宗嘉靖时期,锦衣卫的权力达到了空前的鼎盛。尤其是陆炳执掌锦衣卫的时候,大量招募江湖豪侠,在各地遍布锦衣卫的耳目,朝中官员大小事宜简直无所不知。 以至于当时很多的朝廷官员对锦衣卫都心惊胆战,生怕被他们监视抓到不利于自己的把柄。 而且当时的管理也极为严格,锦衣卫一旦犯错,便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时期的锦衣卫是最强大的原因。 可是到了万历年间的时候,锦衣卫的地位便开始走下坡路了,开始与东厂合作,作威作福。可是随着明朝各种矛盾的日益尖锐,朝廷内部开始四分五裂,大臣为了自身利益私下结党,魏忠贤开始擅权。 这个时候的锦衣卫权力就要低于东厂了,甚至沦为其附庸了。 不过巅峰时期的锦衣卫确实令人闻风丧胆,因为他们不受三法司的约束,甚至还经常剥夺三法司的审判权。为了办理案件,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法庭”,经常是滥用酷刑,草菅人命。 比如在朱元璋时期的锦衣卫,经常都是法外用刑,在当时有几万大臣都是死于锦衣卫的手上。 又如天启年间,北镇抚司许显纯为了致使杨涟蒙冤入狱,公然伪造证据,并且还对杨涟滥用大刑,严刑逼供其指认前兵部尚书的贿赂,可是杨涟面对酷刑依然誓死不认,许显纯逼供不成,于是干脆伪造供词。 从这里可以看出,锦衣卫当时滥用职权到了什么样的一个地步,为了给人定罪不仅动用私刑,而且还颠倒是非捏造证据。 虽然锦衣卫的手段有点残忍,让人心惊胆战,但是对明朝来说,也有其积极的一面,朝野上下星罗密布的锦衣卫,让很多官员不敢中饱私囊,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明朝官吏的腐败,对明朝官员的治理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第268章 考试 对于石闵重组悬镜司,改组锦衣卫的事情,石闵的堂哥冉文亦是跳出来反对:“大王,臣也认为改置锦衣卫着实不妥。锦衣卫的职权太大,倘若没有有效的限制,只怕会被不法分子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而且臣认为悬镜司并无改组之必要。悬镜司之职责便是为陛下与国家搜集情报,并无现在这个锦衣卫的守卫、侦查巡逻和典诏狱之权。锦衣卫的权势如此之大,恐怕会成为我大赵国的又一弊端啊!” 看着陛阶之下,群臣乱哄哄的一片,整个大殿就跟菜市场一样人声鼎沸,杂乱无章的,石闵不禁眉头一皱,沉声道:“汝等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崔皓与秦牧辅佐石闵多年,自然了解后者的脾性,再加上事关重大,石闵此前没有与任何人商量过便下此决断,如此乾纲独断,想必是铁了心的要改组悬镜司,创建这个权柄尤甚的锦衣卫了。 冉文又道:“大王,臣听说,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君主所做的事情有过错,为人臣子的若是不加以指正,那是庸臣。” “大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世间有人开始便形成了一种秩序,只有人人各司其职,各得其位,各安本分,世间才会祥和,天下才会大治!” “眼下大王打算创建的这个锦衣卫,集巡察、逮捕、刑狱、守卫、仪仗之权于一身,多重职能,恐怕不妥。守卫皇帝,那是宫中宿卫做的事情,作为仪仗,那是御林军做的事情,缉捕刑讯,那是官府衙门做的事情,眼下锦衣卫却大权独揽,置各司于何地?” 闻言,石闵没有动怒,而是压抑着自己的脸色,环视四周,冲着群臣道:“此事,不必再议。寡人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向你们宣布!” …… 稷下学宫。 今日的稷下学宫十分热闹。 自从石闵的新政在赵国上下推行之后,通过裁撤尸位素餐的官吏,或者是被革职查办的贪官污吏,各地方和中央的干事都出现了真空,虽然不至于使得整个官场瘫痪,但是效率太低,迟早是要新官上任的。 而根据石闵所颁布的政令,选官之法有三:其一稷下学宫选拔,其二据招贤令,入招贤馆选拔,其三官员自行举荐。 这三种选官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能进入稷下学宫的士子,无一不是经过被朝中大臣亦或是地方官吏举荐之后,再通过考核才成为稷下学宫的一员的。 期间为了杜绝走后门或者是滥竽充数,石闵还专门对稷下学宫的导师和学子人数限定。导师一百五十人,学子一千八百人。 能进入稷下学宫的无一不是出色的青年才俊,而那一百多个导师中,其实大多都是挂着头衔的大臣,真正传道受业解惑的导师没多少。 稷下学宫,就是相当于国子监的存在。 只不过国子监是专门学习官道的,而稷下学宫则是涉猎极光,什么都学,什么都要进修。 四书五经要涉猎,五谷农耕也要涉猎,甚至于被当做“贱业”的经商和工匠之学都有所涉猎! 而稷下学宫,无疑都是“高材生”的存在。 而今天,在稷下学宫这里,一场关乎他们未来的命运的考试正在进行中。 稷下学宫的学子,还有招贤馆的士子,包括各地方官吏和大臣们举荐来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正在踌躇满志地准备考试。 此时此刻,石闵自己一个人穿着常服,扮做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混在士子们的队伍里。石闵的身材很高大,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但是他的面容并不粗狂,算是北人南相吧,反正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士子一般。 “冉大哥?” 听到背后响起了声音,石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转过身,果不其然,正是多日未见的庾文君。 对于这个庾文君,石闵真是倍感无语。 怎么这个时代的女子都那么喜欢女扮男装? 庾文君,化名庾文,出身颍川庾氏,是故去的晋国重臣庾亮的女儿。 现在应该还是庾氏势力最强的时候,不过庾冰、庾翼相继去世后,颍川庾氏后继乏人,庾氏作为执政家族的地位不久便由谯国桓氏取代。 不过庾文君作为庾氏的嫡女,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就连石闵都不得不佩服她。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庾文,你……这是来考试的?” “冉大哥不也一样吗?” 石闵摇摇头道:“我可跟你不一样。你来自南方,我嘛,还是自由身,也没那么多的羁绊,所以能不能考得上,能不能步入仕途,平步青云还很难说。” “嘻嘻,相信以冉大哥你的才华一定不会被埋没的。” “那庾小弟你呢?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 “我只是来看一看。倘若真能博得一官半职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庾文君环视四周,不禁感慨万千道:“没想到来应试的人竟然这么多?看这场面,只怕考生应该是超过两千人的啊!” “人数不止于此。”石闵微微一笑道,“别的不说,光是稷下学宫的学子几乎是个个都参加考试了,还有被举荐的士子,自招贤馆出来的人才,这些人加起来不少于三千人。” “他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庾文君笑着道,“眼下赵国在魏王的推动下,整肃吏治,裁撤冗员,惩治贪官,各地方的官场和朝中都出现了一大片的真空,只要有点真才实学,想在赵国混口饭吃并不难。” “庾小弟,不知道你对魏王推行的新政有何看法?” 庾文君想了想,最终说道:“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如何走向,何去何从,终究难以预料。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若是赵国真的能力行新政,从上到下进行改革的话,不出三五年,整个赵国的国力就会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到时候就是想要一统天下,只怕都不是难事。” “但这些改革终究不是容易的事情,能否成功,谁知道呢?” 石闵闻言,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过了没多久,石闵他们就被分配到一个考场里。 由于人数过多,考场又不够大,所以有的人是要在外面的庭院里进行考试的。 考试的内容,既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治国方略,而是要考究一下考生们对于新政的看法,不少于一千字。 第269章 短命皇帝 出了考场,石闵便与庾文君一同找了一家酒楼,落座,点酒点菜。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酒好菜?”石闵问了一句。 那个小厮将抹布往肩膀上一甩,一脸谄媚地笑着道:“客官问得好。本店有好菜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干烧鱼翅、狮子头、龙井虾仁、叫花鸡等等,好酒的话更是有陈年佳酿,女儿红、竹叶青、猴儿酿和九丹金液等等,这九丹金液曾经可是汉代的御酒,传承至今,已在民间流传数百年了。还有广陵散,这可是出自当今魏王经营的美酒!” “客官,不知道你是否晓得。广陵散之香醇,远近闻名,其浓烈程度也远胜于一般的烈酒!这广陵散,在我邺城也是有价无市的啊!今年魏王的溧阳老窖,不过出产了一万坛!一出产就被抢购一空了。就连我们酒楼也只是进购了二十坛广陵散!” 闻言,石闵淡淡的一笑:“那就给我们上一坛广陵散,两坛十年的女儿红吧。菜的话,就来鱼香肉丝、红烧狮子头、叫花鸡和宫保鸡丁吧。” “得嘞!”那小厮顿时喜笑颜开,石闵要的都是他们酒楼的名酒名菜,那价钱可谓是不要太多。 “庾小弟,你可还要点什么?” 庾文君摇摇头道:“不用了。再多就吃不下了。” “下去吧。” “得嘞!” 等到那个小厮下去了,石闵不禁含笑道:“庾小弟,今天的考试你觉得如何?” “差强人意吧。”庾文君说道,“我本以为此番考试,朝廷考核的不过是四书五经,或者经史子集什么的,没成想竟然要作一篇关于魏王新政的文章。事先没有任何的准备,不过我已经将自己的一些看法写了进去。” “庾小弟,你认为朝廷这般的选官之法是否可行?” 闻言,庾文君想了想,最终说道:“可行。古往今来,选拔官员的方法大多是通过大臣或者地方的举荐,汉代的察举制,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莫不如是。似赵国现在这般通过考试步入仕途的不是没有,但场面也绝不会这般弘大。” 石闵微微颔首。 华夏古代选官制度基本上有四种:世官制、察举制、九品中正制、科举制。 世官制主要存在于夏、商、周时期,顾名思义,官吏主要通过“世卿世禄”制度产生。 察举制是汉武帝时建立和发展了一整套选官制度,其内容包括地方察举和皇帝征召,主要是以德、才作为选拔人才的依据,以孝廉为重要考察科目,所以人们也常说“举孝廉”。 九品中正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重要选官制度,对人物的德才进行评定,区别高下列为九等,所评定的品级,成为授官的依据,曹魏后期,尤其到了晋朝,九品中正制发生了变化,由于中正官职为世家大族所垄断,选官任人唯看门第家世,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等级森严的局面。 科举制则是华夏封建社会最重要的选拔官吏制度。始创于隋朝,完善于唐朝,发展于北宋,衰落于明清。通过科举考试,向整个地主阶级开放仕途。 而现在这个时代,各国用的几乎都是九品中正制,还有部分通过察举制出来的。 “不错。庾小弟,自古以来,选官之法层出不穷,有被君主赏识的,有被大臣或者地方举荐都,有通过世袭的,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不过这些入仕的途经似乎都有些差强人意,被君主赏识的人,固然很有才干,似战国时的商鞅,楚汉时的韩信,他们都被自己的君主简拔于微末之中,看似慧眼识英才,但是像商鞅、韩信这样的人着实少见,而像他们这样一开始就身居高位做得如此之好,完全胜任的更是不多。” “世间贤能,更多的还是缺少经验,缺乏锻炼。所以不论是招贤馆出来的人才,还是稷下学宫和国子监出来的学子,或者是通过招贤令慕名而来,被大臣亦或是地方举荐来的士子,他们都无一不通过科考,步入仕途。” 听到这话,庾文君的神情有些复杂:“冉大哥,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呃……” 石闵愣了一下,随后道:“这都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 庾文君摇了摇头道:“若不是看着不像,我还真的以为冉大哥你就是当今赵国的魏王呢。” “……” 石闵又与庾文君谈了一会儿,小厮就将各种美酒佳肴都摆到了台面上。 “来,庾小弟,你我痛饮一番。为你我的功名,贺!” “干杯。” 见到石闵举起了酒杯,向着自己敬酒,庾文君也不好推辞,便拿起了同样斟满酒的杯子,与石闵干了一杯。 溧阳酒窖出来的广陵散着实够烈的,只喝了一杯,石闵跟没事人一样,庾文君却是红了脸,感觉有些头晕脑胀的了。 看着面色红润的庾文君,石闵有些好笑,看来自己的这个“庾小弟”还真是不胜酒力。 建康,晋国皇宫。 “宣赵国使者秦牧觐见——” 原本等候在大殿外面的秦牧,听到这话,顿时将宽袖一甩,叉着手,在一名内侍的引路之下,与身后的两个邺城来的大臣一同进入晋国的太极殿。 晋国的议政殿,太极殿十分的奢华,占地极广,说起富丽堂皇的程度,并不下于赵国的议政殿,但是正如晋国的国势一般,富丽堂皇有余,磅礴大气则是不足。 当着二百多个晋国大臣的面前,在陛台之下,秦牧与其他两个赵国的使臣都行了一礼。 “赵国大鸿胪秦牧,参见晋国皇上!皇上万年!晋国万年!” 秦牧的礼节做得还是可以的,有板有眼,没有屈膝跪下,只是躬身叉手,表示恭敬。一方面,秦牧面对的是晋国的皇帝,礼不可废,但是另一方面,秦牧又代表赵国做使者,所以不卑不亢,这才是秦牧应该做的。 “平身吧。” “谢陛下!“ 说话的是一个面色惨白,一脸病态的年轻人。 映入秦牧眼帘的是一张毫无健康气息的脸。 冕冠之下,十二串琉璃珠子掩盖不住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坐在龙椅上,却无法正襟危坐,只能一手搀着龙椅的扶手,身子卷曲,好似很吃力的样子,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没错,此人正是晋国当前的皇帝,司马岳。 看见司马岳的时候,秦牧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晋室多短命皇帝! 在没有见到司马岳之前,秦牧原本还对这个晋国皇帝心存敬畏的,可惜在见到司马岳这般模样,他就不禁失望透顶! 第270章 邦交 “贵使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司马岳病恹恹地坐在龙椅上,半眯着眼睛,向着秦牧问了一句。 秦牧回答道:“外臣奉吾皇之命,特来与贵国订立赵晋两国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之友好条约,同时为了两国之互惠互利,吾皇还愿意开设通商口岸,设置集市,降低关税,要与贵国达成共识!” 司马岳还没说什么,在一侧的车骑将军庾冰便站了出来:“贵国果真有此互好之心?哼哼,只怕不见得吧?天下皆知你赵国之狼子野心,自你赵国建立以来,还从未与一国订立什么友好关系的盟约,反而伐战频频,四面树敌,谁知道你们赵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与我大晋互惠互利,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闻言,秦牧淡淡的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庾冰大人吧?不错,我们大赵现在与你晋国签订友好通商条约,的确别有所图。但是我们赵国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怕是天下皆知吧?” “秦大人此话怎讲?”司马岳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嘴。 秦牧道:“诚如庾大人适才所言,我大赵自立国以来,连年征伐,穷兵黩武,百姓和国力早已困苦不堪。吾皇怜悯黎庶,故而有罢兵止戈,与民休养生息之心。” “秦大人这话倒是说得过去,只不过。”庾冰嗤笑了一声道,“据我所知,现在你们赵国当家做主的,不是所谓的皇帝,而是魏王石闵吧?” 当着赵国使臣的面,如此质问,着实太过无礼,饶是秦牧的肚量够大,也不禁眉头一皱:“我不知道庾大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是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难免言过其实了。魏王在我赵国确实是权柄甚重,但也绝非凌驾于皇帝之上,所以还请庾大人勿说此言。” 庾冰闻言,便道:“贵国打算与我大晋建立互不侵犯,互惠互利的关系,吾君臣十分乐意,但是兹事体大,还请大人先下去,容我等商议过后,再给大人一个准话。” “外臣告退。” 等到秦牧他们退下,庾冰便对龙椅上的司马岳叉手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同赵国订立互好之盟。” “为何?” “如今,虽然臣也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赵国的确很强大。晋赵两国的国力几乎是势均力敌,甚至赵国的人口和军事力量要强于我大晋!正所谓,穷则思变。” “一个国家真正的强大在于其国力,国力强,国则强。而国力是什么?国力,综合国力的体现就是政治、军事、人口、城池土地、财富等方面,一个强大的国家必须具备先进的政治制度,强大的军事力量,众多的人口,广袤的疆域和数之不尽的财富!” “战国时众多强国,七雄争霸,为何独独秦国脱颖而出,扫灭群雄,建立了大一统的秦王朝?盖因商鞅变法,使秦国的政体先进,军事强大,这才能使秦国在秦王政的时候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东汉末年分三国,魏蜀吴三足鼎立,最后三国归晋,我大晋又为何能一统天下?那都是因为大晋建立在魏国的基础的,而原先的魏国经历数十年的励精图治,这才彻底强大起来的。” “如今天下已经分裂成了几个国家,与我大晋势均力敌的便是赵国。倘若我大晋给了赵国如此喘息之机,使其励精图治,提高国力,只怕将来的赵国便会如同秦、魏一般,有了足够强大的国力,有了足以横扫天下的国力!陛下,此不足虑也?” 听到这话,司马岳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庾卿所言,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赵国据有中原十州之地,土地富庶,人口众多,军力鼎盛,倘若给了赵国发展的机会,不难想象,日后赵国的国力将会多么强大!” 庾冰又道:“陛下!羯赵强大,当此时,绝不能给赵国这个机会!三国时代,诸葛武侯深知蜀国弱而魏国强,故而屡屡北伐,六出祁山!到了姜维统军的时候,蜀军更是九伐中原!何以弱小的蜀国要屡屡进犯强大的魏国?盖因蜀人很清楚,一旦魏国彻底强大起来,以蜀国之孱弱国力,将不复存在!” “现在我大晋面临的便是如此恶劣的态势。眼下晋赵两国的国力可谓是势均力敌,不过赵国在军事上和人口上和耕地面积上要强于我晋国。正因如此,我晋国更不能坐视赵国变强。” 闻言,司马岳的脸色很凝重:“庾卿,你打算怎么做?” 庾冰说的没错,当年蜀国屡屡进攻曹魏政权,是为了获得更长的生存时间。 刘备去世以后的几年时间里,诸葛亮采用了休养生息的政策。 蜀国军队数量逐步上涨到了7万人,这个数字是国家财政所能维持的最高数字。 即便如此,军队还需要自己屯田种地。 说出来十分凄惨,在汉灵帝时期,汉朝的人口尚有4000余万。可是到了三国中期,全国人口也不超过800万! 当然还有那些黑户,不过即便如此,全国人口也只有1000余万。 在账面上,曹魏政权总人口为400多万,东吴政权为200多万,蜀汉政权最为无奈,只有90多万人。中原地区面临着地广人稀的局面,为此曹丕制定了休养的计划。 曹丕计划在10年尽量不发动战争,全力发展生产力,这样一来,10年以后,曹魏的国力将是吴蜀两国无法相比的。认真的说,这个计划非常宏大。 诸葛亮看出了问题所在,如果不进攻魏国,任由其休养生息。 那蜀汉虽然可以享受几年的太平岁月,可是一旦曹魏发展到一定高度,蜀汉拿什么对抗强大的曹魏。 所以,诸葛亮必须不断的进攻曹魏,以此打破曹丕的休养计划。 诸葛亮先后多次进攻曹魏,但每次带的军队都只有3万多人。依靠这点军队击败曹魏,未免也太不现实了。利用不断的进攻,打破曹魏的发展计划,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生存时间。 其实曹魏政权真正的对手是东吴,两国在江淮地区反复鏖战。 诸葛亮、姜维等人多次北伐,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难成功。北伐,自己会灭亡;不北伐,自己还会灭亡。 北伐反而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这就是蜀汉的生存之道。 庾冰回答道:“陛下,当此危难之际。我大晋更应该众志成城,犹如当年的蜀汉一般不断袭扰赵国,疲其兵,累其民,掠其地,以此搅乱赵国的发展计划。” “这……诸卿认为庾卿之策可行否?” 对此,晋国的朝堂上顿时出现了分歧。 有的认为庾冰的计策可行,有的则是认为不可行。毕竟主动进攻赵国,一旦赵国倾国之兵攻来,则他们晋国只怕是损失惨重。 第271章 穷山恶水 秦牧回到驿馆之后,便召集一同出使建康的人。 “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返回邺城。”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一个随从莫名其妙地道:“大人,可是在与晋国君臣的谈判中出了什么差池?” 秦牧摇摇头道:“晋国的朝堂中不乏有识之士。现在晋国的执政大臣是庾冰,此人深恶我赵国,又知道与我大赵和好之利弊,断然不可能同意与我们签订什么盟约的。而且我已经可以确定,庾冰在明白我赵国的意图之后,绝不会放任咱们离开的。” “大人是说,庾冰会派人来抓拿我们?” “必须马上离开!” 秦牧猜的没错,在他们乔装改扮,偷偷溜走之后,庾冰派出的兵马便冲入了驿馆,到处搜查他们一行人的踪影,可惜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劫后余生的秦牧一行人为了迅速北上,回到邺城,便改水路而走。 与此同时,负责出使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的荀稷带着使团一路北上。 荀稷的使团走的是陆路,一行人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之后,终于过幽州,抵达辽西,在令支递交了通关文牒,随后就进入了燕国的地界。 这燕国的土地还是贫瘠得很,荒凉得很,一路走来,都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模样。 在进入了更北方的时候,荀稷他们甚至还见到了万年不化的冰山和冰川,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轰隆隆!……”在荒凉的草原上,一股巨大的铁骑洪流冲击而来。 这些马背上的骑士个个膀大腰圆,头戴大毡帽,穿着灰色的皮甲,里面穿着兽皮,脚蹬马镫,足踏蛮靴,身上都无不散发着剽悍的气息。 而这支铁骑的统领,便是冲在队伍最前方的一个青年男子。 “吁——” 在这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骤然碰上这支铁骑,荀稷的使团这一行二百余人都不禁肝胆俱裂,纷纷结阵,以备不测。 草原上有马匪肆虐,各个部落更是仇杀不断,虽然慕容氏已经成为这东北草原的霸主,但是不服者也不少,而且鲜卑人是游牧民族,不服王化,桀骜不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干出杀害使者的事情? 荀稷骤然看见这支铁骑的时候,的确是吓了一跳,不过神色却是迅速冷静下来。 对方的铁骑虽然来势汹汹,散发着阵阵的煞气,但是以荀稷观之,这数百名铁骑兵衣甲齐全,装备精良,远胜于普通的草原部族。而在这片草原上能打造这么一支铁骑劲旅的,估计只有慕容氏一家。 至于来者是敌是友,这个荀稷不好判断,毕竟鲜卑人狼子野心,会不会趁机截杀他们还很难说。 而为了护卫荀稷一行人,石闵也是派出了二百名精锐的龙腾卫士,即便不能全歼这股骑兵,至少能护的荀稷周全,或者是突围出去。 很快,这股鲜卑人的骑兵就将荀稷一行人包围起来。 荀稷镇定自若地挥了挥手道:“把我的旄节竖起来。” 旄节,乃是使臣出使他国的时候所携带的一种符节,一种信物,凭着旄节,可以证明该使者是代表他的国家来的。 统领这支鲜卑狼骑的青年人看见荀稷这般镇静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浮现一种敬佩的神色。 “不知尊驾是何人?何故在此挡道?”荀稷不卑不亢地站了出来。 “在下燕国慕容恪,足下可是邺城来的使者?” “你就是慕容恪?不错,在下正是赵国使者荀稷,对于慕容将军之名早已如雷贯耳,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 荀稷的确早已听说过慕容恪的名声。 慕容恪“幼而谨厚,沈深有大度”,十五岁时就统领军队,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先是率军败赵国的二十余万大军于昌黎,接着又大破赵军于三藏口,攻高句丽,战败宇文部族的军队。 前不久,据说慕容皝亲自带兵攻宇文逸豆归,以建威将军慕容翰(于咸康六年回到燕国)为前锋将军,刘佩为副将;命慕容恪与慕容军、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等率兵分三路并进。最终大破宇文军,燕军乘胜追击,攻克宇文氏都城紫蒙川(今辽宁朝阳西北)。 宇文逸豆归败逃,死于漠北。 对于这位年轻的名将,与石闵齐名的燕国名将,荀稷真是不心生敬佩都难! “荀大人客气了。”慕容恪那英气勃发的脸上尽是笑意,说道,“关于赵国遣使的事情,贵国已经向我父王发出照会。如今两辽的情况混乱,时局动荡,草原上也有许多不长眼的部族,所以父王派我率军赶赴边境,也好将大人一行护送到龙城去。” “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荀大人,请!” 荀稷也没啰嗦,便跟着慕容恪他们上路了。 观察了这支鲜卑铁骑这么久,荀稷可以断定,倘若慕容恪真想把他留在这里并不难。 从燕国的边境往龙城而去,需要两日的路程,这还是需要快马加鞭的。 一路走来,荀稷领略了辽西的风土人情,山河土地,寒意渐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忍受这种恶劣的天气,可想而知他们的身体素质该有多么强悍!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正是这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桀骜不驯的鲜卑人吧。 直到第三日,荀稷一行人才赶到龙城。 在进入龙城的城门口的时候,慕容恪又道:“荀大人,龙城不比邺城。我燕国乃是苦寒之地,土地贫瘠,人多桀骜。观我龙城,便可见一斑。荀大人,我父王有意与你赵国订立友好互惠互利之条约,建立通商关系,但是我燕国之内,不乏反对此事的人,希望到时候还请大人在朝会上巧舌如簧,辩驳反对者。” “这是自然。” 燕国不乏有识之士。 燕王慕容皝更是一个眼光独到的家伙,燕国与赵国通商,对于燕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好事。 燕国贫寒,缺少盐铁财帛,布匹丝绸,但凡是名贵的东西和一些生活必需品鲜卑人都缺乏,这也就是他们每当秋冬交替之际就会南下牧马的缘故。 活不下去了,只能通过抢掠来获取生活必需品了。 第272章 鲜卑人 慕容皝,字元真,鲜卑慕容部首领慕容廆第三子,母段氏。眉骨隆起有帝王之相,门牙宽阔整齐,身高七尺八寸。雄俊刚毅,富有权谋策略,崇尚经学,擅长天文。 慕容廆任辽东公时,便立慕容皝为世子。 咸和八年(333年),慕容廆去世,慕容皝继位,以平北将军的身份兼任平州刺史,总管部内。不久宇文乞得龟遭到别部宇文逸豆归驱逐,在外地奔走丧命,慕容皝带领骑兵讨伐宇文逸豆归,宇文逸豆归畏惧而请求讲和,于是筑起榆阴、安晋二城而返回。 慕容皝算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他在位期间,平定了慕容仁的叛乱,又征讨段部,极大地扩大了自己的疆土。 此外,慕容皝还在朝阳门东规划好亲自耕作、勉励农事的耕田,设官司来主管此事。 慕容皝又树立求谏言的木柱,以广开直言之路。 咸康三年(337年)九月,镇军左长史封弈等人认为慕容皝责任重而权位轻,应称燕王,慕容皝采纳。 于是设置各个官署,任封弈为国相,韩寿为司马,裴开为奉常,阳骛为司隶校尉,王寓为太仆,李洪为大理寺卿,杜群为纳言令,宋该、刘瞻、石琮为常伯,皇甫真、阳协为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泓为将军,封裕为记室监。 十月,慕容皝,即燕王位,史称前燕,并实行大赦。 修建文昌殿,乘坐以黄金为饰的根车,用六匹马驾车,出入要清道警戒。 十一月,追尊父亲武宣公慕容廆为武宣王,母亲段氏称为武宣后。又立自己的夫人段氏为王后,册立世子慕容俊为王太子,一切如同魏武帝曹操、晋文帝司马昭辅政时一样。 燕国龙城,文昌殿。 慕容皝便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召见了荀稷。 “荀子,寡人闻贵国真有与我大燕结好之意,不知是否?”慕容皝在自己的宝座上正襟危坐着,胡须微卷,满脸粗狂,脸上都透着肉色。 荀稷在下面垂手道:“是的。燕王在上,容外臣禀告。我赵燕两国比邻,一衣带水,本不该生了嫌隙,先帝在位时,赵燕两国之军经常交战,势成水火,然吾皇新立,欲化干戈为玉帛,是故想要与贵国订立友好条约,建立通商关系。” “为此,我赵国决定在两国边境设置通商集市,同时对入赵的燕国商人降低关税,以便两国之商贾交易物品。如此,才能实现赵燕两国之双赢,互惠互利!” 慕容皝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别看慕容皝长得粗糙,实际上他的头脑并不简单。 荀稷这话刚刚说完,国相封弈便站了起来:“大王、荀子,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与赵通商,固然可以互惠互利,但是不知道赵国能与我们燕国交易一些什么东西?” “茶、盐、丝绸、布匹和部分米粟谷物。” 闻言,封弈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我们燕国能交易一些什么东西呢?” “这个,就看你们鲜卑人自己的了。”荀稷耸了耸肩膀道,“马匹、牛、羊、兽皮等这些在草原上随处可见的东西都可以等价交换,保证是一分钱一分货。倘若交易不公平,受到不公平的一方完全可以上诉,请求官府主持公道。” “荀子此言差矣。”封弈沉声道,“我封弈虽是鲜卑人,但是自幼熟读汉史,对于儒家之经典更是信手拈来,也算是一个有见识的人。眼下我大燕若是与赵国建立通商关系,孰好孰坏?” “我草原贫瘠,不似中原那样繁华,你们中原的丝绸、盐、铁这些东西在草原上那都是紧俏货!几匹马才能换上一匹上好的绫罗绸缎?换言之,马匹是你们赵国所真正需求的,但你们所交易的茶、盐、布匹这些东西对于你们中原人来说着实是可有可无的。” “荀子所说的公平交易,真的能做到公平吗?” 听到这话,荀稷一点都不慌,迎着在场的一百多个燕国文武的一双双眼睛,荀稷镇定自若地道:“国相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了。何为交易?交易的双方便是要交易大家所没有而对方有的东西。我赵人缺马,所以可以重金向你们鲜卑人购置马匹,也可以用绫罗绸缎或者茶盐来交易马匹。同样的,你们鲜卑人缺少盐巴和茶叶,一样可以用兽皮和马匹来交易,这不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吗?” 荀稷的话语十分的打动人,这不是,一听这话,燕国的群臣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在燕国的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大臣还是在心底愿意接受赵国发出的善意的。毕竟燕国本来就是苦寒之地,不缺战马,但是盐巴和丝绸在这两辽平原上着实是一种紧俏货。 许多燕国的贵族在学习了汉家的文化之后,都莫不以能穿上一件上好的丝绸衣服为荣,至于茶叶,则更是少的可怜,就连燕王慕容皝自己都没有多少的存货! 慕容皝虽然是一个赳赳武夫,但实质上,出身鲜卑贵族家庭的他,自幼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他是打从心里接受了汉家文化,也提倡鲜卑人去学习汉家文化,只不过上行下效,效果却是差强人意的。 此时在燕国之中,还有不少人比较排斥汉家文化的。 他们认为汉人的这些玩意儿都是害人的,尤其是绫罗绸缎和茶叶,一旦他们部落的勇士们过上了好日子,哪里还有现在的勇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封弈想了想,最终还是昂着头道:“荀子,若是要公平交易,这交易的规则不知是否能由我燕国一方来定?” 荀稷摇摇头道:“国相大人,抱歉。这个事情恕我不能答应,也无法答应!公平交易,何为公平?便是要做到让大家都满意的物价。所以这交易的规则和物价,必须经由赵燕两国的人协商而定。” “荀子,我认为我大燕与你赵国交易,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这个时候,司马韩寿站了起来:“茶叶、盐巴和丝绸本身就是人的口腹之欲,可有可无,这只是一种调味剂,但是为了这些调味剂,我们燕国便要向你们赵国输出战马这种利器,若是你们赵国日后用这些东西反倒来对付我们燕国,又当如何?” 闻言,荀稷一脸波澜不惊地回答道:“这位大人,我们现在谈的,都是现在的事情,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正如同当年鲜卑人还未兴起的时候,曾经被强大的匈奴人奴役,可是现在呢?匈奴已经没落了,被你们鲜卑人奴役和驱逐,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难道你们鲜卑人这么没有自信?” 这句话,算是让在场的鲜卑人都震耳发聩。 在北方的草原上,现在势力最强的就是鲜卑人! 过去匈奴人是这北方草原的霸主,眼下却被曾经的奴隶鲜卑人取而代之了。 关于鲜卑民族的起源有四种说法。 其一是东胡说,其二是东夷说,其三是山戎说,其四是逃亡汉人说(东汉应奉上奏汉桓帝书云:“秦筑长城,徒役之士亡出塞外,依鲜卑山,引以为号。”)。 西汉初期,东胡被匈奴击败后,鲜卑退保鲜卑山,世属匈奴奴役。 汉武帝时期,击败匈奴,将乌桓迁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也开始南下到乌桓故地饶乐水(今西拉木伦河)流域。此前,鲜卑由于在乌桓北方,一直没有同中原王朝产生联系。 直到东汉建武二十一年(公元45年)鲜卑跟随匈奴侵犯汉境,鲜卑才开始被中原王朝所知,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后来鲜卑首领偏何归附东汉。 公元54年,鲜卑首领满头、於仇贲率部到洛阳朝贺,被东汉封为王侯,管辖鲜卑、乌桓各部。随着匈奴分裂,鲜卑逐渐摆脱匈奴的控制。 接着鲜卑又联合乌桓、丁零、南匈奴和西域各国大败北匈奴,北匈奴势弱。 91年,东汉政府联合南匈奴击败北匈奴,北匈奴被迫迁往中亚,鲜卑趁势占据蒙古草原,吞并匈奴余种十余万落,开始强盛。 东汉桓帝时,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分地为三:右北平以东为东部,右北平到上谷为中部,上谷以西为西部。三部各置大人管理,直属檀石槐。统一后,鲜卑连年侵扰东汉边境。 直到公元177年,东汉灵帝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今山西阳高)、云中郡(今内蒙托克托东北)、雁门郡(今山西代县西北)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 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 檀石槐死后,鲜卑分裂,西部鲜卑叛离,漠南自云中以东分裂为三个集团:一是步度根集团,拥众数万,据有云中、雁门一带,二是轲比能集团,分布于代郡、上谷等地,三是原来联盟“东部大人”所领属的若干小集团,散布于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 其中轲比能集团势力最强,影响大。 第273章 何乐而不为 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时,派遣使者联络轲比能,意图前后夹击曹魏。轲比能率兵至石城(今甘肃皋兰),屯兵边境。 为防鲜卑南下,235年,曹魏幽州刺史王雄派遣刺客韩龙将轲比能刺死,鲜卑开始“部落离散,互相征伐”,鲜卑各部进入独立发展时期。 东部鲜卑先后形成慕容部、宇文部、段部三部,占据辽西;拓跋部也在拓跋力微的率领下,第三次南迁来到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一带);秃发部也从拓跋部中分离出来,由塞北迁居到河西;乞伏部在西晋建立以前,就已经大规模迁入雍、凉二州。 西晋建立后,对周边鲜卑各部采取安抚政策,并授予某些部落首领官职称号,加强统治。虽然鲜卑时有反叛(比如慕容涉归、慕容廆父子俩侵扰边境,秃发树机能的反晋起义等),但总体来说,西晋和鲜卑保持着良好的隶属关系。 但在八王之乱开始后,西晋王朝内部混乱不堪,国力衰弱,天下大乱,各少数民族纷纷南下,逐鹿中原。此时的鲜卑,特别是辽西鲜卑各部也趁机分一杯羹,段部、拓跋部两部投靠西晋边疆重臣,参与中原纷争。 段部鲜卑发源于辽西走廊一带,其始祖为段日陆眷,原位乌桓大人的家奴,因饥荒,在辽西郡附近乞食,招诱亡叛,逐步强盛。 八王之乱爆发后,段部跟随西晋幽州刺史王浚南下中原,攻克邺城,抢掠甚多。段部首领段务目尘因此被西晋封为辽西公,领有辽西郡。 但鲜卑兵因惧怕王浚军令,将劫掠来的八千汉族女子沉溺在易水河里,令人发指。史书评价曰:“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拓跋部起源于大兴安岭北段。拓跋部多次南迁,并参与檀石槐组建的部落联盟。 310年,拓跋部首领拓跋猗卢同西晋并州刺史刘琨结盟,共同对抗石勒,被西晋封为大单于,代公。 315年,又自立为代王,置百官,拓跋代国至此建立。 而辽西鲜卑慕容部在东晋建立前,鲜卑部在慕容廆的带领下一直未参与中原混战,专注培育实力。慕容部先后击败扶余、高句丽和宇文部、段部等鲜卑部落,逐渐成为辽西最强存在。 321年,慕容廆被东晋封为都督幽、平二州及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郡公,赐丹书铁券,允许他承制选置平州官员。慕容廆死后,其子慕容皝即位。 慕容皝即位后,先是平定了国内的叛乱,后又打败段部和宇文部。 337年,慕容皝被东晋封为燕王,建立燕国(燕国早已建立,只不过慕容皝还是接受了晋朝的册封)。 听见荀稷说鲜卑人没自信,韩寿便有些愤愤不平:“荀子何出此言?我鲜卑人若是没有自信,何以强大至此?” “强大?汝鲜卑果真强大?”荀稷随即反唇相讥。 “哼,如今北方草原已经是我鲜卑人的天下!曾经东胡人、匈奴人和乌桓人占据的地盘已经成了我大鲜卑的铁蹄所驻之地!”韩寿的模样有些趾高气昂。 荀稷眯着眼睛道:“大鲜卑?这位大人,鲜卑人如果真有真有你口中所说的那么强大,为何不能入主中原?鲜卑的人口不少,至少有数百万,但是为何只能屈居于漠北草原?屈居于这片苦寒之地?荒凉之所?” “羯人不过数十万,却是已经在中原称王称霸二十余年!但是人口数百万的鲜卑人为何还要屈居漠北?” 闻言,韩寿和在场的鲜卑人都很愤怒:“荀子所言可谓诛心之论!说我鲜卑人不够强大,那么你们汉人呢?汉人上千万!为何只能如两脚羊一般被胡虏驱逐?为何如同丧家之犬逃亡江南?” 荀稷的脸色一沉,这是每个汉人心中的痛! 自三皇五帝以来,汉人第一次面临亡族灭种的浩劫,偏偏这还是汉人自己做的! 该死的司马氏! 荀稷在心里唾骂了一句。 若不是得国不正的晋王朝的统治者不善于治理国家,把国家搞得一团糟不说,最后还引起了“八王之乱”,这才导致五胡乱华,让整个华夏大地变成了一片焦土,中原民不聊生! 慕容皝闻言,知道自己该站出来说话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慕容皝这个大王发话了,所有人自然都得洗耳恭听的。 “荀子说的没错。我鲜卑的人口数百万,还占据了整个漠北草原,辽河平原,还有西北陇左一带都是我们鲜卑人的势力范围,但是为什么只有几十万人的羯人能入主中原,我们强大的鲜卑人偏偏要偏居一隅?” 慕容皝掷地有声地道:“都是因为咱们鲜卑人的内部不够团结!东部有我慕容氏,中部有拓拔氏,西北一带更是有以秃发部、乞伏部为首的鲜卑部族!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鲜卑部族不能如同檀石槐时统一起来!” “遥想当年,汉军出塞二千余里,我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便是当时天下无敌的汉家精锐都不能战胜我鲜卑铁骑!” “寡人渴望重现我大鲜卑往日之荣光!” 群臣都拜服道:“臣等愿尽心竭力,效死大王!” 国相封弈更是垂手道:“大王,眼下我燕国已经相继消灭了宇文部、段辽部,又攻灭了夫余人,正在进攻高句丽,鲜卑大一统之日,当指日可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皝攥着拳头道:“只要咱们鲜卑人联合起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大王万岁!”群臣山呼道。 见到这一幕,荀稷不禁收敛了神色,低着头,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忌惮的神色。 鲜卑人若是真的团结起来了,焉能有他们汉人的活路? 慕容皝见到群臣都信服自己,不禁微微颔首,又道:“好。既然如此,寡人决定,与赵国建立盟好关系,签订国书。燕赵两国于边境建立通商集市,公平交易,互惠互利。” “大王圣明!” 既然慕容皝已经作出了决定,群臣就不好出面反对了。 更何况,在荀稷还没来之前,其实燕国的君臣已经在私底下商量好了,要接受赵国的示好,建立互不侵犯,互惠互利的关系的。 慕容皝早就想与赵国修好关系了,只不过石虎在世的时候,屡屡进犯燕国,征伐不断,被动防守的其实是燕国一方,赵国表现出来的侵略性更强! 眼下燕国已经相继吞并了鲜卑宇文部和段辽部,又征服了北方的夫余人,成为了辽西最强大的势力,兵强马壮。 慕容皝正打算一鼓作气攻灭高句丽呢! 现在燕国的军队还在与高句丽的军队作战,这边与赵国议和,燕国还能腾出更多的兵马进入高句丽作战! 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与赵国修好关系,与其通商,燕国还能从中获得弥足珍贵的茶叶、丝绸、瓷器、盐巴等这些稀罕玩意儿! 第274章 亲征淮南 在石闵的运筹之下,赵国相继与附近的燕国、代国、仇池国和成汉国建立了互不侵犯,互不干涉的友好互盟条约,并缔结通商关系,在边境设置通商集市。 与此同时,为了完成赵国在形式上的大一统,石闵决定册封列国的王上。 慕容皝为燕王,立燕国,定都龙城;拓拔什翼键为代王,立代国,定都平城;杨初为仇池王,立仇池国,定都仇池;李势为成王,立成国,定都成都。 此外,赵国朝廷还在石闵的主导之下,册封关陇之地的张骏、蒲洪和姚弋仲。 张骏为凉王,立凉国,定都姑臧;蒲洪为秦王,立秦国,定都天水;姚弋仲为雍王,立雍国,定都长安。 而石闵自己则是被册封为魏王,立魏国,定都大梁。只不过石闵这个王和其他的几个国王不一样,他是摄政王,又是最大的藩王,故而整个赵国,除了邺城之外,原先赵国的疆土都并入了魏国的势力范围! 这样一来,赵国便出现了八王共治,割据一方的局面。 慕容皝、李势这些原本割据一方,称王称帝的人为何会选择臣服于赵国?要知道,李势的成汉(汉国)原本可是有着帝号的,只不过在接受了赵国朝廷的册封之后,李势便是自降身份,成了一个成王。 其实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慕容皝、张骏、拓拔什翼键三人都是墙头草,毫无底线的家伙,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一边接受了晋国的册封,又接受了赵国的册封,朝秦暮楚,随风而摆,所以他们会接受赵国的册封,让赵国完成形式上的北方大一统,这个不足为奇。 至于蒲洪、姚弋仲则是没有选择的权力,他们已经是反叛者的身份,石闵没有派出大军来征讨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更何况现在石闵还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他们称王称霸呢? 仇池国的杨初也是如此,依靠天险,形胜之地,赵国不能轻易灭掉仇池国,所以接受赵国的册封,除了要缴纳一些“保护费”之外,仇池国着实没什么损失的。 至于成国的李势,亦是别无选择的。 成国原本是称帝的,但是招致晋军连年不断的进攻,国势早已疲惫不堪,故而能够去帝号,换取赵国的保护对于成国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这样一来,晋国这边承受的压力就很大了! 赵国邺城,常青殿。 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上首的不是赵国的皇帝,而是魏王石闵。而在石闵的下面,则是正襟危坐着四个人,分别是大鸿胪秦牧,廷尉崔皓,校书郎荀稷和中书监冉良。 这五个人,已经是赵国的权力核心了。 石闵首先说道:“寡人已经得到消息。在庾冰的主导之下,晋国已经决心向我大赵开战。种种迹象都表明,赵晋两国的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庾冰之弟,晋国的安西将军庾翼已经率军进驻襄阳,庾冰也以车骑将军、都督江荆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作为庾翼后援。” “寡人接到线报。晋军在淮阴、襄阳方向频频调兵遣将,出兵的规模十分庞大!诸卿,寡人欲战,但如何战,还请大家一起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秦牧等四人面面相觑。 崔皓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大王,果真非战不可吗?” “非战不可!”石闵掷地有声地道,“赵晋之战,已经不可避免。就算寡人不战,寡人想晋国也不会放任我大赵自己和平发展,强大起来的。如果寡人猜得没错的话,晋国应该是想效仿当年蜀国的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的事情,想要通过袭扰我赵国的方式,为自己赚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崔皓具备大局观,但是在军事上,秦牧更有话语权。 秦牧道:“大王,不管晋军是否要北伐,犯我赵国疆界,该打的还是要打的。须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一年来我们赵国都在精兵简政,几乎裁撤了一半的军队,能调动的兵马只有三十万,不过我想十万兵马,足以打败北伐的晋军了。” “秦牧你的想法与寡人不谋而合。”石闵微微颔首道,“既然决定要打,就一定要胜!还是大胜!最好能把晋人都打怕了,打惨了,打到他们数年之内不敢起兵北伐!” “若是如此,大王没有二十万的兵力只怕是做不到。” “兵贵精不贵多。”石闵沉声道,“晋军屡屡北伐,都功败垂成,其缘故,不在于兵不够勇,将不够谋,而是在于晋国人心不齐。此番大战,寡人愿起十万精锐之师,主动出击,亲征江南!” “大王三思!”冉良皱着眉头道,“眼下国中百废待兴,各方面还未统筹兼顾,人心浮动,这个时候,若是没有大王你亲自坐镇邺城,震慑宵小,不知道整个赵国会出现什么乱子啊。” 崔皓亦是道:“大王,中书监大人说的没错。统兵作战的事情自然有将军们去做,大王只需要把控全局就好了。” “可是此一战非同小可。胜了,便能震慑列国,打击晋国,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若是败了,寡人只怕淮南危矣,中原危矣!四方群雄未必不会见风使舵,对我赵国群起而攻之啊。” “大王所虑不无道理,但是我们大赵国还输得起。大赵多精兵强将,大王只需要派出精锐十万人,再择一良将,想要御敌于国门之外不是难事。” 石闵一时之间沉默了。 “以何人为将好?”石闵问了一句。 “大司马李农如何?”冉良举荐李农。 “李农虽是出身乞活军,与寡人本是一脉相承。但是在一些方面李农的意见往往与寡人相左,寡人不怎么信任李农。” “李信如何?”冉良又举荐道。 “李信善于统兵治军,是一个帅才。但是十年磨一剑,此番南征,李信可能会遭遇到晋国名将桓温,李信可能不是桓温的对手。” “那么董平呢?” “董平善守不善攻,若只是守住淮南,董平完全可以胜任,但此番我赵军乃是主动出击,焉能畏畏缩缩?” “梁犊、麻秋和王朗这些将军呢?” “这些人都是胡人,有大将之风,但寡人信不过他们。他们也绝对不是桓温的对手!” “……” 冉良不禁摇摇头道:“大王,你为何如此高估桓温?” “桓温此人,确是帅才。不知道诸卿有没有听说过琅琊榜。在琅琊榜上,寡人与慕容恪、桓温号称当世三大战神。桓温的战绩虽然不及寡人和慕容恪,但也相差无几,水分不多。” “寡人决定,亲征淮南!” 第275章 民夫 燕国龙城。 此时此刻,荀稷一行人受到了燕王慕容皝的热情款待。慕容皝在宫中设宴,邀请群臣作陪,觥筹交错之间,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景象。 似乎是喝得差不多了,慕容皝忽而半眯着眼睛,说道:“荀子大才,有治国安邦之能,何不留在我燕国一展抱负?” 闻言,荀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起身道:“多谢王上抬爱。然则荀稷生于中原,不习惯北方之气候,燕地严寒,北风凛冽,荀稷都偶感风寒,是故我不能安于龙城,在王上之驾下效力。” “这不是你推辞的理由。”慕容皝摆了摆手。 荀稷又道:“请王上见谅。魏王于荀稷有知遇之恩,荀稷无以为报,也不能行此改弦更张之事!” “哎!魏王能有荀子这般大才的辅佐,真是他的幸运,亦是寡人的损失啊。”慕容皝似乎很是惋惜。 这时,在一侧的慕容恪出声道:“父王,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荀子执意要在魏王驾下效力,何以强求?” 荀稷忽而想起了苏武牧羊的故事。 当年苏武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后将他迁到北海(今贝加尔湖)边牧羊,扬言要公羊生子方可释放他回国。 苏武历尽艰辛,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至始元六年(前81年),方获释回汉。 慕容皝似乎还有些不甘心:“荀子,寡人知道你有济世之才,只要你愿意留在燕国,寡人便以司徒之位待之。” “王上垂青,荀稷惶恐!” 荀稷低着头道:“但是请恕在下不能接受。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魏王待我不薄,我绝不能背弃他转投燕王你的麾下。” 开玩笑,在邺城做一个校书郎,也比在龙城做什么劳什子的司徒要好的多啊! 慕容皝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寡人也就不强求了。荀子,寡人膝下有一女,名唤嫣然,素来有仰慕魏王之心,君子有成人之美。寡人听闻魏王亦是性情中人,所以想将嫣然嫁给他,不知你认为可好?” “如此甚好。王上能与我家魏王联姻,可谓是秦晋之好,善莫大焉。” …… 兵贵神速,为了先一步晋军,主动出击,石闵当即率领精锐之师十万人出征。 不过在此之前,石闵还要做好出征前的一些准备工作。当然了,这个准备工作自然不是战前筹措物资,人员调配的。 经过石闵的精兵简政之后,赵军的战斗力进一步提升,各方面的效率也都有所提高,想要打仗,其实只需要动员兵马,然后只需要一两日的时间所有准备工作就能全部到位了。 石闵找来了自己的心腹谋臣崔皓和秦牧,在书房里对席而坐,商议国事。 “寡人将南征,朝中之事将托付于汝二人。临走前,寡人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石闵说道:“定都大梁之事不再更改。关于大梁城的建设和魏王宫的营造工作,都交给解飞和释昙翼去做,但是规模不能太大,未免劳民伤财。大梁城只需要规划好即可,分内城与外城,内城为旧城,外城则是要扩大规模。至于魏王宫,尽量营造得大一些,但是宫室只要两千座,一应财政开支和人员调配工作由崔皓负责。” “诺。” “其二,关于那些外放出去的宫女,择姿色极佳的三千人充填魏王宫,其余者仍然释放归家,或者是嫁与未成亲的兵士。” “诺。” “其三,寡人这一南征,国内必有宵小作乱。如石氏的残余势力,还有部分不服寡人的乱党,寡人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二人有调兵遣将之权。秦牧,寡人赐你一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无论何人,只要反叛,或者是有反叛之心,你可据此剑杀之。” “若是皇帝呢?” “一样杀死。” “臣,明白了。” “其四,还要联络巴蜀的成国,在赵晋两军大战之际,要求李势派出大军征讨晋国的梁州,以此减轻我赵军正面战场的压力。稍后寡人会修书一封。” “其五,关于南征之战的后勤工作。江南多水网,湖泊江河星罗棋布,寡人欲征晋国,没有强大的水军不足以成行。所以在这段时间,元亮,你负责后勤工作,同时打造战船,训练更多的水军。” “遵命!” “南征之战,还需民夫十万人,这些民夫不能跟劳役一样,因为赵国现在的国策是轻徭薄赋。所以对这些民夫发给钱粮,妥善安置。” “诺!”崔皓又轰然唱喏。 在冷兵器时代本国从春秋战国时代的文字记载中就有战、辅之分。 在春秋时期,春秋各国,其军队构成分为:上军、中军、下军,这就是最早的“三军”的由来。 上军,就是专业战兵了,是国家的主体野战和对外作战武装力量,中军担负警备任务和防守任务,下军就是劳役性质的军队,从事工程运输后勤保障性质的作战任务了。 时代不同,其性质也就不同,如汉代军队中就有明确规定,入伍一年的士兵只能担负城乡守备和劳役任务,入伍两年的士兵才正式担负作战任务,这就是战兵和辅兵的区别。 并不是辅兵不参与直接作战。 以离得最近的明末军队来说,其战兵所指的是:卫所指定战兵,按军制,每百户,要有战兵二十三人,那就是说,这二十三人就是这个百户的战兵数量,这二十三人可以享受享受,即国家固定的军饷,国家发放的铁甲、武器和作战物资,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个待遇,而是为了这二十三人进行劳役、生产和服务。 但是军队中辅兵并不是说不参与战斗,明军中一般是直接要求战兵要直接参与一线肉搏战斗,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骑兵都是战兵,而步兵的一部分也是战兵,但是大部分是辅兵。 在明军的编制中,火铳手、弓箭手、火炮操作人员都是辅兵,因为这些人不需要直接参与肉搏,而刀盾兵、长枪兵、大刀兵都是战兵,因为这些人员要直接参与肉搏。 战兵是国家编制在册的士兵,而辅兵是战时从卫所征发的军户中的男丁。而民夫是国家临时征发的劳役,给平民负担的劳役,为军队服务的,如运送物资或制造器具等不归军队支配,由地方文职官员支配的力量,除民夫外,如乡丁、丁壮、团练等都属于此种类型。 沈括说七万人军队需要30万民夫后勤,其实是不为过的。 古代战国时期,动员百万人的决战,而到了明朝,10万军队已经是战略决战了,这是由于统计的口径不同。 其实长平之战,赵国40万人中,也就十几万是战士,其他都是民夫,合计40万而已。秦国也是如此。 宋对越南远征,10万军队,20万人运粮。采用极端运输法——用水牛驮米,运到战场后,水牛宰杀,当做粮食。这样才到了1:2的极端数据,而用人力车运输,战兵与运输人的比例为1:3或者1:4也是正常的。 细数历次战略决战,极限就是战兵10万人,后勤40-50万。 例如长平之战、李世民破王世充窦建德之战,萨尔浒之战。 特别的是三征高丽,战兵百万,运粮人为500万。因为是大运河水路运输,但是战兵与后勤比例是一致的。 而赵军的此番南征,动辄战兵十万人,所需要的民夫至少要十万人,比例一比一。 第276章 状元及第 “放榜了!放榜了!” 这一日,邺城的大街小巷都迎来了这般的声音,似乎到处都是奔走相告的士子。 这些衣着不一,却一副书生气的士子们在今日都显得格外的兴奋。他们所奔向的地方只有一个,便是稷下学宫的墙壁外围。 在那一排的墙壁上,此时已经张贴了一张又一张的榜单。榜单上陈列的不是别的,正是此次朝廷选官考试,得进士之位的人。 由于是第一次大考,所以参与考试的士子比较多,整整几千人,但是实质上能够通过考试,得进士之位的太少太少。 “铛!……” 几名官差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声音嘹亮,示意在场的士子稍安勿躁。 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主考官冉良不得不派出一些士卒和官差过来维持秩序。 就这样,一群士子就围在一张张的榜单前,摇头晃脑,看得是津津有味。 不过这个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榜上有名的自然喜笑颜开,名落孙山的少不了愁眉苦脸起来。 “中了!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一个衣着比较朴素的年轻士子见到榜单上有自己的名字,不禁欣喜若狂。 “恭喜李兄了,今日上榜,他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侥幸侥幸。” 还有一些死读书,不知变通的士子则是愁眉不展的,怨天尤人起来了。 不管几家欢喜几家愁,反正结果是出来了。 在石闵的主导之下,由于赵国整肃吏治的力度太大,所以现在的赵国各地方是极度缺乏官吏的,好多郡县,一个官员甚至还要身兼数职,一个人干三四个人的工作,夙夜在公呢! 所以说,此番大考,朝廷着实是放宽了一些要求,不过还是有名额限制的。 根据石闵的规定,此番大考录取士子一千人,其中前三者分别状元、榜眼和探花,进士一百人,举人三百人,秀才六百人,其余者皆没有功名,便是“名落孙山”! 这已经是科举制的形态,不过现在石闵还不敢完全在全国实行科举制,这天下的命脉他始终还没有完全把控,胡人的势力还没有消灭,世家的力量也尚未臣服,当年偌大的一个隋王朝都被那些世家门阀搞得四分五裂的,更何况现在的石闵还立足未稳呢? 冉良又站出来高声道:“奉大王诏令!中进士者立即入宫,进行最后一番殿试,择前三者分别为状元、榜眼和探花,此三者,可为正五品之官,留守邺城。” 闻言,一众士子不禁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正五品的官员啊!还是京官!这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只可惜名额似乎只有三个。 就这样,考中了进士的人纷纷跟着冉良前往建章宫。 在金碧辉煌,磅礴大气的议政殿内,此时已经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一百名进士随之鱼贯而入,站好了,低眉顺眼地跟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陛台之下,一众进士都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 “谢陛下!”进士们随之起身,站好。 这个时候,龙椅一侧的宝座上的石闵站了起来。 石闵的权势已经是如日中天的,甚至在龙椅的一侧,都有着他的位置,足以证明他已经与石遵这个皇帝平起平坐了,不,或者是说石闵的权势还要高于石遵,毕竟后者还是他的掌上之物,一个傀儡皇帝而已。 看着陛台下的一众进士,石闵也不禁生出了后世的唐太宗“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的感慨。 “诸位,汝等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从诸多士子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你们的才华。眼下是你们的最后一关,优胜者,可为五品之官,留守邺城。” 石闵掷地有声地道:“大凡能者,寡人都会委以重任。榜上有名的人,一部分会留守邺城,一部分则是要去各地方担任要职,朝廷会不定时派人去检查各位的政绩,但凡有任何渎职的行为,朝廷一定会追究到底,严惩不贷!希望这一点你们都能晓得。” “谨遵教诲!” “好!话不多说,现在殿试正式开始。主考官是陛下与寡人,由寡人出题,汝等口头答题,优胜者,可为状元、榜眼和探花。得状元者,可得寡人手书牌匾‘状元及第’一块,官拜校书郎,随侍于皇帝左右,参议军机国事;得榜眼者,可得赏金百两,官拜议郎,参议国政;得探花者,可得钱五百贯,官拜中书侍郎,参议国政。” “现在,考试正式开始。” “请各位考生针对南征之战发表自己的见解。” 石闵将亲率大军南征晋国,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石闵让他们围绕着这个主题发表自己的见解,着实有些难为情了。 终于有一个考生忍不住提问:“大王,不知道是针对朝廷发动的南征之战的对错,还是其影响,或者是其应该如何作战?亦或是胜败与否?” 闻言,石闵淡淡的摇头道:“战争没有对与错,战争的胜败亦是难以预料,至于说如何作战,寡人想这不是你们的特长。所以此番议题,你们只需要点出其深远影响即可。” 就在这时,一个进士站了出来:“大王,在下以为,伐晋之战,于我大赵有利有弊,具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话怎讲?” “首先,我赵国迫切需要外在的安全环境。大王执政,推行与民生息的新政,但是如何能与民生息?便是如同文景之治一般,三十税一,轻徭薄赋,不轻启战端,怜悯世人。” 那个士子继续道:“而眼下,燕、代、成等国已经相继臣服,我赵国完成了形式上的北方大一统,但南方还有晋国一个心腹大患。晋人不乏有识之士,他们不可能不明白,一旦我大赵强盛起来,综合国力远超他们晋国的时候,就是晋国的死期。所以说,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阻挠我大赵的新政,一如当年弱小的蜀国屡屡进犯强大的魏国一般,他们只是想最大限度地争取到对自身有利的时间和发展空间。” “而大王所想,乃是先人一步,主动出击。只有一战而溃其精锐,晋人才会胆寒,晋国才不会敢于犯我疆界。” 闻言,石闵微微颔首道:“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王振!” “好。王振,寡人想问你,今我赵国兴兵伐晋,应该做到怎样的程度?” 听到这话,名叫王振的年轻人不禁皱了皱眉头,寻思了好久,这才道:“大王,在下认为,此番我大军南征,不需灭其国,更不需捣破其都城建康,只需要将其精锐打光,然后占据寿春、襄阳和樊城这些江淮一带的军事要地即可。” 石闵笑了笑道:“王振,你可知道,要做到你口中所说的这些事情,无异于要灭了晋国,攻破了晋国的建康啊。” “大王,恕我直言,眼下我大赵虽然兵强马壮,但是想要灭亡晋国,哪怕是倾国之兵也绝不可能。” “小子好胆!” 石闵略带赞赏地看了王振一眼,又道:“诸位可还有不同的见解?” 又听了几个人发表自己的见解,但都跟王振的大同小异,所以石闵压根儿就瞧不上眼。 最终,石闵又询问了一些治国之策,或者是拿一些名人典故来考教众人,最终在这一百人的进士里面挑选出了前三名。 分别是状元王振,榜眼李原,探花周不平。这三人将会绕着邺城的大街小巷巡游一周,然后回到自己的官署,正式上任。 第277章 大风起兮 襄阳,晋军战营。 随着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响起,嘹亮了整个天穹,战营里的晋军将士都不禁为之侧目。 这种战鼓声乃是中军升账,聚集众将的信号,待在各个营地,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纷纷赶到中军大帐。 已经是征西将军的庾翼高坐在主位上,看见众将已经齐聚一堂,便道:“诸位,大战在即,你们的战前准备工作做得如何?” 冠军将军曹据第一个出列道:“回禀将军,如今各路兵马已经云集襄阳。末将奉命打造箭矢、投石机和募集战船,连夜加工,我部目前已经打造箭矢十万支,投石机三百架,还有大小战船1152艘,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 “好。” 中护军桓温亦是道:“末将奉命筹措粮秣。目前已经筹集军粮八十万石,足够支持大军北伐半年。” “很好。” 庾翼又向一侧的谋士毛穆之问道:“穆之,你呢,这些日子北方可有消息?” “回禀将军,赵国已经开始调兵遣将,根据可靠消息,此番赵国会出动至少十万人的精锐之师,而统兵者不是别人,正是石闵!” “什么?!” 听到毛穆之的话,在场的晋军将领不由得勃然色变。 “居然是石闵统兵,看来赵国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 “据说石闵此人打仗十分厉害,战必胜,攻必克,其统军能力不下于韩、白啊!” “若无优势兵力,对上石闵这个煞星咱们还真是凶多吉少。” 看着众将在下面七嘴八舌的说着,议论纷纷,庾翼不禁眉头一皱,喝道:“肃静!” “石闵固然厉害,难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泥捏的吗?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眼下赵国已经洞悉了我晋军的战略意图,打算率先出兵,战事将进一步扩大。眼下我襄阳的军队只有六万人,对上十万赵军精锐,绝无战胜之可能,所以我要通报朝廷,请求增派兵马。” “不过朝廷的兵马一时半会儿可能无法调集。” 庾翼起身,走到一侧的地图上,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说道:“赵军已经开始南下。如今的局势,我军只能转攻为守,淮南将会成为晋赵两军的主要战场!而淮阴、寿春这两个战略要地必须要守住。” “淮阴、寿春地处淮水沿岸,壁垒森严,城高池深,又有淮水形胜之地,可谓易守难攻。除了寿春和淮阴之外,其余淮南各地都可以舍弃,坚壁清野,藏兵于山中,驱赶乡村之黎庶入城,绝不能给赵军留下一粒粮食!” 庾翼沉声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 “桓温。” “末将在!” “命你率兵士两万驻防寿春,只许守城,坚壁清野,不得应战!” “遵命!“ “曹据!” “末将在!” “命你率两万兵士驻防淮阴,同样只许守城,坚壁清野,不得出战!” “遵命!” 庾翼又道:“本将会坐镇襄阳,调度兵马粮草。” …… 晋赵两国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寿春。 “快点!快点!” 身穿白衣黑甲的晋军士卒手持长枪,跟驱赶牛羊一般驱赶着衣衫褴褛的老百姓。这些老百姓一脸的苦色,个个都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看上去就跟逃难一般。 好吧,他们的确是逃难的。 “把带不走的粮食或者牲畜就地处理!快点!” 在这支队伍的背后,又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坚壁清野,晋军是想连一间屋舍,一只鸡都不给赵军留下,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焚烧了! 看着沦为焦土的故乡,已经背起了包袱的老人嚎啕大哭,年轻人则是潸然泪下,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在他们的心中滋生了。 恨吗? 恨谁? 晋军?还是赵军? 这无常的世道,军队就跟土匪一般,毁了他们的家园,让他们过上了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 “畜生啊!快住手!” 一个气不过的老头子抄起了手里的扁担,想要袭击那个点火烧了自己的房屋的晋卒,但是花甲之年的老者,怎么打得过年轻力壮,又披坚执锐的士兵呢? “唰”的一声,老头子就被割了喉咙,气绝身亡。 反抗者死! “轰隆隆!……”赵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赶到了寿春。 这支先头部队的将领文泰看见这一幕,不禁感慨万千:“晋军如此,焉得民心?” 而此时,十万赵军正源源不断地在赶往淮南的官道上。 偌大的官道上,人叫马嘶,尘土飞扬。 身穿青衣黑甲的赵军将士披坚执锐,旌旗招展,排列整齐地走在官道上,步卒、骑卒、弓弩手等兵种混合在一起,从上往下望过去,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犹如黑云一般遮盖了整个大地。 而在这支庞大队伍的正中央,则是有一辆六匹白色骏马拉着的车驾,旁边树立了赵军的大纛,还树立了属于魏王的红色旌旗。 “报——” 文泰随即驱马赶到了这里,在车驾边上下了马。 “前方情况如何?” “回禀大王,晋军已经于襄阳分兵,分别驻防于襄阳、淮阴和寿春三地,坚壁清野,似有负隅顽抗之意。” “寡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遵命!“ 等到文泰退下,石闵又坐回了车驾里,凝神静气,皱着眉头在思虑着什么。 眼下晋军已经转攻为守,要坚守坚固的寿春、淮阴和襄阳,这让石闵感到无比的棘手。先下手为强,说得好听,但是敌人不出战,除了强攻之外,石闵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强攻,无疑是要死伤许多士兵的。 石闵可不舍得拿自己精心打造的强军在攻坚战里消耗殆尽。 但是不强攻又能如何? 晋军就跟缩头乌龟一样,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眼下石闵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以最小的代价去打破晋军的这个乌龟壳了。 而要打破晋军的乌龟壳,就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 淮阴还是寿春? 左思右想,石闵还是决定先打淮阴! 石闵已经派人去实地考察过了,淮阴的城池没有寿春的坚固,而且守城的是曹据,不是统兵能力更强的桓温,而淮水一线,欲突破过去,取道淮阴更好一些,因为只要打下淮阴,整个淮南几乎都被石闵占领了,晋国的都城建康也将暴露在赵军的兵锋之下! “传令下去!全军往淮阴进发!” 第278章 淮阴战事 淮阴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地方,早在旧石器时代,这里就有人类居住。先秦时期,淮阴是徐文化的中心地域,地处淮河(古淮河自南而来,今杨庄以东废黄河是其入海通道)南岸,旧以山之北、水之南为阴,因此名为淮阴。 据《禹贡》记载,夏代,淮阴以淮河为界,分属徐、扬二州之域。商周史籍称为东夷、淮夷之地。 春秋末,属吴。吴被灭后属越。周贞定王二十四年(前445年),楚国屡侵泗水流域,淮阴归属时越时楚,后来终属楚。 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年)秦灭楚,始设淮阴县,属泗水郡(一说属东海郡,也称郯郡),淮阴县治所设在今楚州区。西汉初,分出淮阴县西南地域置富陵县(今洪泽湖内和洪泽、盱眙的部分地区)。 高祖六年(前201年),封韩信为淮阴侯,淮阴为其封邑。十一年,韩信被杀,淮阴侯国取消,仍称淮阴县。武帝元狩六年(前117年),置临淮郡,淮阴、富陵为其属县。 王莽篡汉,改淮阴为嘉信,并改临淮郡为淮平郡。 东汉初并临淮郡入东海郡,淮阴县属之,且撤富陵县,其地入淮阴县,永平十五年(72年)分临淮郡故地立下邳国。 建安十一年(206年),下邳国名废除,仍为临淮郡,淮阴属之。 三国时属魏,魏承汉制,没有变更。 晋武帝初,仍属临淮郡。 太康三年,移广陵郡治于淮阴,至晋元帝渡江,广陵郡移去,其间共三十四年。 东晋以征北、镇北将军,青兖二州刺史或徐州刺史镇淮阴,淮阴遂为重镇。 永和八年(352年),荀羡以北中郎将徐州刺史镇守淮阴。他认为淮阴旧镇“地形都要,水陆交通,易以观衅,沃野有开殖之利,方舟运漕”,却“无地屯兵”,因而在秦汉故城(即甘罗城)之南一里许,营造新的城池(后来的淮阴故城,今码头镇附近),自此淮阴为南朝国防要地。 石闵率领十万精锐之师赶到了淮阴,可是他连淮阴的城头都没有见到,眼前的这条淮河天堑,就足以让他望而兴叹! 庾翼是下令淮阴和寿春的晋军坚壁清野是没错,但是这淮河也是可以依仗的有利地形,所以曹据专门在淮河的南岸建造了一座巨大的营寨,只不过赵军来得太快了,几日的时间,营寨只是完成了一个大概,实质上防守能力是很差的。 绕是如此,想要在晋军的阻击之下强渡淮河,谈何容易? “大王,末将愿率部渡河!”李信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大王,末将也愿往!”在场的将领各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石闵却是摇摇头道:“淮河险阻,没有坚固的战船无以渡河。传令下去,就地扎营!一切等到咱们的战船抵达淮阴再说!” “诺!” 军令已下,无可更改。 赵军随即就在淮河的边上扎营下来。 石闵果真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不打无准备的仗。这不,他早就知道南方水网密布,战船的作用远远大于战马,所以石闵一早就让人抽调了北方所有的战船和水师,就准备大干一场了。 建康,显阳宫。 夜已深。 已经躺在了床榻上,一病不起的司马岳在接到庾翼的奏报之后,随即找来了自己的五个顾命大臣,庾冰与中书令何充、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和尚书令诸葛恢。 司马岳躺在病床上,声若游丝地道:“诸卿,赵军果真南下犯我疆界,眼下石闵携精锐之师十万人南下,已经在淮阴一线与我晋军对峙。然则庾翼唯恐兵力不足,请求增派兵马,诸卿以为如何?” 庾冰还没说话,中书令何充却是说道:“陛下,臣以为赵军势力强大,而且风头正劲,不宜正面硬抗。淮阴、寿春都有淮河天堑,而且城高池深,料想赵军攻不破寿春和淮阴两地。所以不必加派兵力,庾翼将军只需要运筹得当,御敌于国门之外不是难事。” 司马岳微微颔首。 一向主张北伐的庾冰不禁皱着眉头道:“陛下,臣以为何充大人所言不妥。天下无不破之坚城壁垒,再坚固的城池关隘也有被攻破的一天!眼下赵军以十万兵众犯我,严防死守固然能有一时的效果,但是石闵如果真是铁了心要伐晋,淮南迟早不保,而一旦淮南失守,我建康就会暴露在敌军的兵锋之下啊!” 庾冰主张增兵,而何充则是持反对意见,不主张增派兵力。 何充又道:“庾冰大人,淮南固然重要,但是有庾翼将军的数万兵众已经是绰绰有余的。眼下朝廷的兵力虽然还有不少,但还需要拱卫各地,一时之间也无法调集。根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赵人已经秘密联络了成汉的李势,要求成国出兵犯我疆界!眼下我晋国能抽调的兵力,只有梁州和东川的三四万人,但是一旦调走了这些驻军,李势未必不敢出兵南下啊!” “何充大人说的没错。”会稽王司马昱颔首道,“赵军也曾几度伐我大晋,但都无功而返,盖因我将士悍勇,城池坚固,水网密布,地形险峻所致!所以说石闵的这次南征我想也会差不多,调兵遣将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啊。” 闻言,司马岳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庾翼的能力朕是信得过的。石闵的统兵打仗的能力虽然十分出色,有赵国战神之称号,但是朕相信庾翼和桓温不比他石闵差多少!只要牢牢守住寿春和淮阴,任凭赵军再强,任凭他石闵分能力再强,朕就不信了!他赵军还真能打破我晋国的淮河防线!” 对于庾翼和桓温,司马岳确实是十分信任的。 桓温且不说,在统军作战上,庾翼也表现得格外的出色。 庾翼外表风仪秀伟,年轻时便有经世大略。 苏峻之乱时庾翼以白衣身份守备石头城,又随庾亮逃奔温峤。 事后,受太尉陶侃征辟,历任参军、从事中郎,后任振威将军、鄱阳太守,转任建威将军、西阳太守。庾亮准备北伐时,任命庾翼为南蛮校尉、南郡太守等职,镇守江陵,以协助保卫石城之功,封都亭侯。 庾亮逝世后,朝廷任命庾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接替庾亮镇守武昌。 当时人怀疑庾翼年轻,不能继承他兄长庾亮的业绩。 但庾翼尽心治理,军务和政务都很严明,数年之间,官府和私人资用充实,众人都称赞他的才能。后赵黄河以南领地的人民都有归附之心。 第279章 敌袭 “报——大王,王平将军传报,他所率的水师明日卯时之前赶到!” 卯时即是日出,又名日始、破晓、旭日等,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日出这个词最初见于《诗经·桧风·羔裘》:“日出有曜,羔裘如濡。”先民们告诉后人,要日出而作。 在古代,这会儿,官员们要上早朝、清点人数,称为“点卯”。 坐在中军大帐的石闵闻言,微微颔首,便让这个传令的小校退下。 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石闵摸着已经长满了黑乎乎的胡须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琢磨了一番,脑中灵光一闪。 随即,石闵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递交给王平,然后召集诸将,升账议事。 “传令下去,全军埋锅造饭,皆食肉糜。然后除了需要防务的士卒之外,所有人午时就寝,等待今夜子时,全军对敌军的淮河防线发起进攻!” “遵命!” 打仗,就是要一个出其不意! 石闵已经决定子时进攻晋军的淮河防线,那个时候,无论是人还是战马都已经困倦不已,疲惫不堪,这个时候发起进攻绝对是最佳的时机。再加上石闵已经提前让将士们休息过了,养精蓄锐了,在精神上要胜于晋军。 而且,石闵已经修书一封,勒令王平率领水师务必在子时左右赶到淮阴,然后趁势对淮河沿岸的晋军发动攻势,强势渡河! “杀啊!” 原本还在酣睡中的冠军将军曹据听到喊杀声顿时吓了一跳,从睡梦里惊醒过来,连忙穿了披挂,拿起武器架上的青锋剑便走出了自己的寝帐。 按理说,在行军打仗期间,全军上下的将士都不可以卸甲的,因为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就无法及时反对。但是曹据万万没想到啊,这才对峙了不过两日,赵军怎么就突然发起进攻了呢? 不过容不得他多想,眼下的情况颇为危急,曹据赶紧跑出了寝帐,带上了自己的亲兵就往淮河的边上赶去。 “撤退!鸣金收兵!”在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之后,原本还气势汹汹要渡河的赵军便匆匆退去。 江面上还漂浮着若干具冰冷的尸体。 “不对啊。”曹据十分不解地道,“赵军这是在佯攻?难道他们想要用疲兵之计来麻痹我们?” 等了良久,不见赵军再度杀过来,曹据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帐,这一回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曹据并没有卸甲,而是在寝帐里坐立难安。 “铛铛铛!……” “敌袭!敌袭!……” 随着代表战争的声音的铜锣声响起,又是一阵阵局促不安的呼喊,曹据吓了一跳,连忙拿起了自己的佩剑冲出了寝帐。 这一回,赵军果真是动了真格! 曹据扶着营寨的垛口,只见在大江之上,一艘又一艘巨大的战船乘风破浪,宛如一条条巨龙般扑向了晋军的战营。 “防守!防守!”曹据挥了挥剑,焦急地命令营寨上的士卒赶紧动作起来,张弓搭箭,拉好床弩,将巨大的石块放到投石机上。 赵军的战船继续往前冲击,战船上器械的配置也是十分齐全,床弩、投石机和弓箭那是应有尽有,刚刚一进入射程,赵军的战船就迎来了对面营寨的晋军的乱箭齐发! “嗖嗖嗖!……” “放箭!” “快!举盾!快点!” “投石机准备!放!” 一时之间,箭矢、石块、弩箭和火箭都在江面上交汇,乱石穿空,一石激起千层浪。 晋军的火箭射到了战船上,顿时溅起火星点点,火苗四处都是,石块纷飞,砸得甲板都出现了蜘蛛网状,一旦被火箭射中,士卒都惨嚎不止,浑身的衣裳被点燃了,然后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 而被石块砸到的士卒,则是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暴毙,即使是大难不死的都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 “杀!杀!杀!” 冲在最前面的战船是挡伤害的,而后面的战船上的将士则是负责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赵军的战船十分的坚固,投石机砸了下去,只能砸下一个深坑,还没进水。而被火箭射中,船上也起了火,但是船上的士卒都纷纷拿水来浇灭火焰。 战况十分的激烈。 这个时候石闵也坐不住了,不顾众将的劝阻,力排众议上了一艘战船,并竖起了自己的大纛! “大王与我们同在!”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大王与我们同在!” 这句话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战船上的将士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士气备受鼓舞,十分的高涨! “冲啊!” “杀!” 终于有战船撞上了晋军的水寨,船上的赵军士卒便随即架起了云梯,顺着云梯登上了水寨,开始与敌人短兵相接。 “杀啊!”一名赵卒嘶吼了一声,随即红着眼睛挥动长枪,一枪戳死了一个敌人。 肉搏战是十分惨烈的,但是身经百战的赵军锐士并不畏惧肉搏战! 随着更多的赵军将士登上了水寨,曹据便知道大势已去,晋军想要守住这个水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将军!快撤吧!这座营寨已经守不住了!依靠淮阴城的坚固我军还可一战啊!”曹据身边的一个部将一脸焦灼地道。 闻言,曹据咬了咬牙,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他也知道,此时还想要将赵军打出去,守住这座营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撤!撤回淮阴城!” 随着曹据的一声令下,营寨里的晋军将士如释重负,纷纷抱头鼠窜,弃械而逃。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已经杀红了眼的赵军将士可不管这些,在停止追击的军令还没下达之前,他们就会奋起直追,追着逃跑的敌军一路冲杀! 石闵也没有下令停止追击,所以晋军士卒是一路伏尸,四散而逃。直到他们逃进了淮阴城里才算是暂时安全的,至于那些没有逃进去的晋军将士则是被就地正法,或者是成了俘虏,被押送到了战俘营! 赵军彻底占领了水寨之后,又稍事休息,随即便围住了偌大的一个淮阴城,将淮阴城围得那是一个水泄不通! 第280章 城在人在 赵国大军将淮阴城团团围住了,奈何城里的晋军就跟缩头乌龟一样,怎么都不出战。 石闵没奈何,只好让人去骂战,但是无论他们骂得多难听,城内的守军将士就跟聋子一样,充耳不闻。看样子晋军是真的打算龟缩在淮阴城里不出战了! “大王,要不咱们攻城吧?”等了一个上午,不见城里有出战的踪影,在一侧的文泰便安耐不住自己,想要让出兵攻城了。 但石闵却不怎么赞同:“淮阴城高池深,乃是淮南之重镇,其驻军至少有万余人,强攻之下,只怕我军也要折损不少兵力。断不可取!” “但晋军就这样龟缩在城里咱们也无计可施啊。”文泰皱着眉头道,“眼下淮阴城的守军负隅顽抗,而晋国又在调兵遣将,等到其大军云集,只怕形势会对我赵军十分不利啊大王。” “寡人知道。” 石闵又道:“王平,回回炮什么时候能运到淮阴?” “回禀大王,按照你的吩咐,之前咱们打造的三百门回回炮经由水路而来,已经在前往淮阴的路上,最多两日,运送回回炮的船队就能抵达淮阴了。” 两日的时间,石闵还等得起。 回回炮的威力早就在石闵西征凉州的战役中体现出来。 自从石闵掌握大权之后,便格外重视武器的开发和改良。石闵给工匠们制定了一个标准,达到标准的工匠有赏,而达不到标准的工匠则是要处以一定的罚金,赏罚分明。 所以说赵军的武器都是制式的,诸如刀枪剑戟上都要镌刻制造这把武器的工匠的姓名,一旦武器出了问题,就要问罪于该工匠。 这样一来,赵国的军械格外的优良,至少在这样的赏罚制度下,没有任何一个工匠敢粗制滥造,偷工减料。 “杀!杀!杀!……” 淮阴城下,喊杀声冲天而起! 十万赵军分作二十个巨大的方阵,将淮阴城的四面全部围住。 骑卒在前,盾牌手居其后,旗手居于中心或者方阵的两侧,步兵居其中,后方还有大量的精锐步卒在摇旗呐喊。 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这种极致的压迫感,真是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城头上。 “将军,赵军已经两日未曾对我淮阴城发动进攻了,如今又举大兵而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啊!”曹据身边的一个部将忧心忡忡地道。 “不管怎样,咱们接到的命令都是坚守淮阴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诺!” 很快,就在城头上的晋军严防死守的时候,赵军的三百门回回炮便摆在了方阵的前沿地带。回回炮的形状跟投石机差不多,只不过构造有所不同,所以当赵军摆出这三百门回回炮的时候,众人只是脸色有些凝重,却并没有任何胆战心惊的情绪。 不知者无畏! 石闵摇了摇头,决定再给曹据和城内的晋军将士一个机会。 随即,一员嗓门较大的小将便飞骑而出,在距离淮阴城百步之外的地方厚道:“城里的守军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大王不愿杀孽太重!所以奉劝你们赶紧放下武器!开城献降!” “夺!”一支羽翎箭从城头上疾射而出,便射到了小将的战马之下。 哼!不知死活! 给脸不要脸! 石闵的脸色一沉,旋即“呛啷”的一声挥出了手中的利剑,遥指对面的淮阴城,高声道:“回回炮准备!” 三百门回回炮身边的炮手纷纷动作起来,装填好石弹,蓄力,瞄准,几步动作一气呵成。 “发射——” “嗖嗖嗖!……”三百颗巨大的石弹宛如流星一般,划破苍穹。 曹据的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便是无数的巨石砸到城墙上,城头上,甚至是飞越了城墙,直接砸到了偌大的居民区里。 一时之间,乱石穿空,哭嚎四起。 回回炮的威力十分可怕,这一刻,饶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晋军将士都不禁肝胆俱裂,至于刚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则是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有了回回炮这种利器,攻城略地完全不是难事! 当然了,淮阴城不愧是淮南重镇,城墙十分的坚固。若不是回回炮问世不久,而晋军又未曾见过这种东西,恐怕还达不到这种效果。 由于淮阴的城墙过于坚固,全是青条石打造的,故而在回回炮的摧残之下城墙已经变得坑坑洼洼,被砸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但也是仅此而已。 回回炮还无法在城墙上打出一个洞! 见识到了回回炮的威力,但曹据却也无计可施,看看身边的将士有不少都被砸成了肉饼。 无奈之下,曹据只能命人举盾抵挡,但是区区的盾牌如何挡得住有着雷霆万钧之势的石弹?所以举着盾牌的晋卒也是被砸得头破血流,吐血而亡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赵军的石弹并不多,也就几千颗石弹,所以几轮攻势之下,一旦不能攻破淮阴城,那么剩下的只有强攻一途了! 看着在城头上指挥作战的曹据,石闵的眼前一亮! 擒贼先擒王! “传令下去!瞄准敌方主将!杀曹据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顿时,回回炮的阵地那里,所有的炮手都红着眼睛,将炮口瞄准了城头上的曹据! 看着城下的动作,曹据吓了一跳! “将军快跑!”旁边的部将也大声叫嚷起来。 但是为时已晚! 就在曹据吓得魂不附体,拔腿就走的时候,数以百计的石弹就宛如天火流星一般狠狠地砸了下来! “砰砰砰!……” 一阵碎石飞溅,曹据躲避不得,跟着护卫他的几个亲兵都葬身在石弹之下,死活不知! 见到这一幕,石闵大喜过望,“呛啷”的一声拔出了手里的利剑,然后高呼道:“给寡人杀啊!” “杀啊!” 四周的赵军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从四面八方往淮阴城冲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投石机、回回炮和箭雨的掩护之下,他们狼嚎着,宛如神兵天降! 这个时候,战场的形势已经开始一面倒。 少了曹据这个主将,守城的晋军虽然不说是乱作一团,但是短时间内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而为了一举拿下淮阴城,石闵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命令文泰率领一千人的破军营冲了上去,最终在付出了三百多精锐的代价下,攻克了淮阴城!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心痛不已。 毕竟每一个破军营的战士的性命都是十分宝贵的,想要打造一个这样的精锐,石闵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财力物力。 第281章 永嘉乱事 淮阴城被赵军一日就攻破的消息传回了建康,病恹恹的皇帝司马岳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竟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快!传……传庾冰、司马昱他们入宫!” 司马岳的五个顾命大臣随之入宫,他们分别是庾冰与中书令何充、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和尚书令诸葛恢。 司马岳似乎快要死了,面无人色地道:“诸卿,朕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军已经攻破淮阴城,占领了整个淮南,窥视我建康,当此时局,当如何是好?” 闻言,五个顾命大臣都不禁面面相觑。 庾冰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一听这话,顿时起身道:“陛下,适逢国难,我大晋举国上下更应该同心戮力,共御外辱!当此时,臣请倾国之兵,与赵军战于长江!” 司马岳没有回话,而是又扫视了何充他们一眼:“你们认为呢?” 中书令何充有异议:“陛下,臣以为不妥。眼下赵军一日破重镇淮阴,接下来又全据淮南,对我建康虎视眈眈!赵军势如破竹之势,已经不可阻挡,而各方勤王之师又可能来不及救援建康,所以臣认为,陛下可以向石闵派出使者,议和。” “议和?” 庾冰气愤地道:“何充,汝安敢口出不逊?堂堂的大晋之臣,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竟然说出如此糊涂之话?你难道就不会有羞耻之心吗?!” 何充也怒了:“不知道是谁没有羞耻之心?庾冰,汝掌权以来屡屡北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使我晋国折损数万兵马而寸土不得!你难道就不会感到羞耻吗?” “够了!” 司马岳气的不行:“大敌当前,汝等为国之栋梁不思退敌之策,反而在此争执前尘往事!你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陛下息怒!”五个顾命大臣都不禁跪下,叩首,表示自己很惶恐。 “咳咳咳!……”司马岳怒火攻心,真是气极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司马岳又缓过气来,说道,“议和之事,断不可为之。我们晋国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何充的神色不禁暗淡下来。 庾冰又连忙道:“陛下圣明!陛下,眼下我大晋还有可战之兵数十万!别的不说,建康就还有数万兵马可用,只要陛下下令,建康还可以拿出十万兵马来对付天杀的赵人!” 听到这话,何充又忍不住在一侧冷嘲热讽地道:“庾大人,你那所谓可用的十万之兵,只怕是连陛下的宫中宿卫,还有建康的差役都算上了吧?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眼下赵军来势汹汹,水师加陆军,号称三十万兵马!虽然其兵力不会那么多,但是至少也有十余万!而且全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你如此拿陛下和咱们大晋国的国运去冒险,究竟是何居心?” “何充!居心叵测的是你!” 庾冰与何充二人似乎是不对付的,两个人就跟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 庾冰怒道:“现在我很怀疑你的险恶用心!我大晋军力仍在,只是丢了一个淮南,难道就把你何充吓破胆了?啊!与羯贼议和,这样的事情你去做!我庾冰虽不得流芳千古,但也不做遗臭万年的事情!” 何充听到这话,“呵呵”地冷笑了一下,说道:“庾大人,你这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的,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把陛下,在把咱们大晋往火坑里推?公不见永嘉之乱乎?” “当年的永嘉之乱,匈奴攻陷洛阳,掳走怀帝,纵兵烧掠,杀王公士民三万余人!难道诸公想重现当年永嘉之乱事乎?” 永嘉之乱,可谓是引起“五胡乱华”这个乱世的重大事件! 西晋惠帝时,朝廷腐败,发生八王之乱。 永兴元年,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今属山西省),国号汉(后来的前赵)。 晋怀帝永嘉四年(310年),刘渊死,其子刘聪继立。次年四月其将石勒歼晋军十馀万人于苦县宁平城(在今河南省鹿邑县),并俘杀太尉王衍等人。 同年刘聪又遣大将呼延晏率兵攻洛阳,屡败晋军,前后歼灭三万馀人。 六月呼延晏到达洛阳,刘曜等人带兵前来会合,攻破洛阳,纵容部下抢掠,俘虏怀帝,杀太子司马诠、宗室、官员及士兵百姓三万馀人,并挖掘陵墓和焚毁宫殿,史称“永嘉之乱”。 大量人口为避战乱从中原迁往长江中下游,史称“衣冠南渡”。 这为东晋偏安一隅作了预备,大量的侨州侨郡的设立,深刻地影响了东晋的政治面貌。同时,客观上促进了长江中下游经济的发展,华夏古代经济中心进一步迁往南方。 一般认为,现代闽南人的始祖,大多是来自于此时期汉人大规模南迁入闽的中原人。 两汉以来,不断与西北外族作战,战后基于“柔远人也”的观念,把投降的部落迁入塞内,与汉族杂居。 如汉文帝时,晁错建议用重赏厚酬招胡民实边;汉宣帝时,纳呼韩邪“保塞内附”;东汉光武亦曾徙南匈奴数万人居西河。 凡此种种,皆为“容胡”措施,即使曹操将降附的匈奴分为五部;分别居于山西汾水等地,也不能挽回局势。 东汉末,政府与州郡为挽救战乱的颓势,乃以降服的胡人为兵,保卫疆土,如汉灵帝以南匈奴兵助平黄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魏晋政府亦继承这“用胡”政策,曹操用氐族兵、晋武帝以匈奴人刘渊为北部都尉、惠帝更以刘渊为五部大都督。 五胡盘据中国北部,产生不少危机。 匈奴最早内徙,至汉末已散居山西(并州)一带;羯为匈奴别支,居于并州、污庭。 曹魏更将匈奴编入军队,增强战斗力。至于羌氐,早在汉时已叛服不常,为半耕半牧的民族,并保留酋长制。 惠帝末年,凉州、益州杨千万、齐万年之乱,便是由氐、羌人领导。诸族内徙中原,情况十分严重。 武帝时,郭钦指出“西北诸郡,皆为戎居”。惠帝时的江统亦强调关中百多万人口中,“戎狄居半”,并州匈奴五部之众,人至万万。随时会引发变乱。 西晋初年,不少胡人已入居关中及泾、渭二水流域,势如弧形,包围晋都洛阳,形势极不利。 故武帝太康初年,侍御史郭钦请徙胡族于塞外,并以汉人实边以绝胡患,武帝不纳。 惠帝元康元年,山阴令江统作《徙戎论》谓,若不立刻徙胡,晋室岌岌可危。亦不为惠帝接纳。 当时形势已积重难返,既无法徙胡,即使要他们“各附本种,还其旧土”,亦不可能,故所有徙胡之议,成为一纸空文。加上政府容许胡人移入,却不教化,只有加深胡汉两族的矛盾;又以胡人为兵,这情况于八王之乱时更普遍,如王浚,司马腾用鲜卑人,成都王则用匈奴。 在用胡策略下,胡人尽知西晋国力虚实,只要时机一到。便起兵作乱。 内徙的胡人常受官吏压逼,《后汉书西羌传》载西羌“数为小吏、黠人所侵夺”、“布在郡县,皆为吏人、豪右所徭役”。 晋初仍对胡人大加赋役,于胡汉互市时,胡人常被侵渔;管治胡人的边吏,更对胡人大加杀戮,《晋书阮种传》载:“受方任者又非其材,或以狙诈侵侮边夷,或干赏陷利,妄加杀戮。夫以微羁而御悍马,又乃操以烦策,其不制者,固其理也”。 江统《徙戎论》指出:“戎狄志态,不与华同……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可知胡人久受汉人压逼,积怨甚深。有些胡族更“服事供职,同于编户”,向中央提供力役及赋税;有的被贩卖为佃客或奴隶,如山西太原,“以匈奴胡人为佃客,多者数千”;甚至到处贩卖,以充军资。 如石勒少年时,即曾被贩卖至山东。故胡人“与关中之人,尸皆为雠”。 永嘉之乱的爆发,可说是胡人反抗的高峰。 魏晋政治黑暗,士大夫虽身系国家要职,为求明哲保身,崇尚清谈,相率鄙弃政事俗务,以此为清高,如王戎、王衍、乐广等,位居三公,平日不论世事,《晋书?王衍传》谓:“(王衍)将死,顾而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以戮力匡天下,犹不至今日。” 一切政务尽交幕僚处理,形成胥吏政治,政局一片暮气。 士人缺乏气节亦是败亡关键,此与清谈强调出世有关,故当外族入侵,“衣冠之士靡不变节,未有能以大义进取者。” 世族如琅琊王祥、荥阳郑冲、陈国何曾、河内山涛等,皆无报国之心。 钱穆《国史大纲》谓西晋由君主至世族皆无气节,如匈奴刘聪问晋怀帝为何有骨肉相残之事,怀帝说:“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 怀、愍二帝被俘,为偷生而愿为刘聪仆人。贵为三公的王衍,竟劝石勒称帝。 故钱穆评谓:“君臣男女,无廉耻节,犹不如胡人略涉汉学,粗识大义。” 全国上下皆无气节,加上两重君臣观念,将相大臣因势变节,西晋岂能不亡! 第282章 托孤 西晋自武帝太康二年至惠帝太熙元年(282-292)十年间,几无岁不旱,关中大饥,以致“人多饥乏,更相鬻卖,奔迸流移,不可胜数。” 后又有蝗灾瘟疫,死者无数,流尸满河,白骨蔽野,遂有大规模的灾民流徙;在氐人李特、李雄的策动下,起事作乱,令司马氏政权几乎瓦解。 更有“八王之乱”! 乱事持续十六年,战火东起河南邺郡,西至长安,范围不限于中央,以致生灵涂炭,盗贼四起。 《晋书》谓:“自惠皇失政,难起萧墙(内乱),骨肉相残,黎元涂炭……戎兵接而宗庙隳,支属肇其祸端,戎羯乘其间隙,悲夫。” 中原地区虽经曹魏及晋初数十年的整饬,但尚未完全重建,逢此变故,人民战死饿死百万以上,两京破坏,令晋室国力大减,胡人遂有机可乘。 从晋武帝篡曹魏,到晋愍帝出降,西晋国祚仅历五十一年。 晋建武年间,晋元帝率中原汉族衣冠仕族臣民南渡,史称“永嘉之乱,衣冠南渡”。 这是中原汉人第一次大规模南迁,主要有主要有林、陈、黄、郑、詹、邱、何、胡八姓。 “衣冠”是文明的意思,衣冠南渡即是中原文明南迁,晋朝迁都至江东建康(今南京),自此史称东晋。 华夏由此进入了华族历史上的第一次大灾难! 五胡乱华! 入塞胡族中,羯、白匈奴、丁零、铁弗、卢水胡、鲜卑、九大石胡等部落主体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这些来自蛮荒之域的野蛮胡族还保留着原始的食人兽性,其中以羯族,白种匈奴,鲜卑族三族最为凶恶。 公元304年,慕容鲜卑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名汉族少女。 回师途中一路上大肆奸淫,同时把这些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走到河北易水时,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了,慕容鲜卑一时吃不掉,又不想放掉,于是将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于易水河,易水为之断流。 至于羯族就简直可以称之为“食人恶魔”了。 羯族军队行军作战从不携带粮草,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羯族称之为“双脚羊”,意思是用两只脚走路像绵羊一样驱赶的**隶和牲畜,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 在羯族建立的羯赵政权统治下,曾经建立了雄秦盛汉的汉民族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 庾冰沉声道:“永嘉乱事吾等自当铭记于心,不敢忘却。但是眼下的形势只怕还没有危急到那个地步!赵军虽有十数万之众,但我大晋国内更有数十万带甲之士!勤王之师又何止百万?“ “我大晋不仅坐拥坚城建康,一条长江天堑横贯在赵军的面前,何足惧哉?!” 对啊!咱们还有可战之兵数十万,还有城高池深的建康城,还有一条长江天堑可以依仗呢! 听到这话,司马岳顿时醒悟过来:“庾卿所言极是。不说坚城建康了,就是长江天堑他赵军也过不来!” “陛下圣明!” 司马岳咳嗽了一声,说道:“庾卿,你说的没错。当此国难,我大晋国上下应该同心协力,共御外辱!传……传朕旨意,着庾冰为大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即日起,传旨各地之军勤王,庾翼、桓温、司马勋等诸军应立即起兵,会于建康。” 司马昱提了一嘴:“陛下,建康乃是京师重地,我大晋之国都,不应将战场放在建康。” 庾冰当即表示道:“陛下,臣会亲自率兵构筑长江防线!” “好。如今的形势刻不容缓,一切就都拜托庾卿了!”司马岳似乎有些激动,脸上出现了病态一般的潮红。 “老臣定不辱使命!“ 司马岳踌躇了一会儿,又道:“诸卿,今日找你们前来,除了商议退敌之策外,朕还要托付自己的身后事。” “……” 来了! 在场的五个顾命大臣都是低着头,不敢言语。 司马岳命不久矣,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眼下大敌当前,司马岳随时都可能翘辫子,所以他会向朝中重臣交代身后事,这个不足为奇。 “诸卿,若朕身死,则应立何人为后继之君?” “这……”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大家早就想过了,只是当着司马岳的面不好表露出来。后者这么一问,在场的五人顿时作沉思状。 庾冰首先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册立太子司马聃为帝!太子为储君,在陛下殡天之后继之乃是理所应当。” 闻言,司马岳三缄其口,没有说话。 而何充依旧持反对意见:“陛下,臣以为庾大人此言差矣。太子固然是储君,但是太子年幼,不过一两岁,尚在牙牙学语的年纪,何以担此重任?正所谓主少国疑,当年先帝亦有司马丕和司马奕二子,但都因为年纪太小,而改立年轻有为的陛下你为新帝。” “所以,臣以为陛下还是应该在血脉较近的宗室中挑选出杰出者,立为储君!” 司马岳还是没有说话,作沉思状。 东晋自建立以来,司马氏的皇帝一向短命,成帝司马衍22岁驾崩了,现在的司马岳,更是要19岁驾崩了! 司马衍在世的时候留下司马丕和司马奕两个儿子,但是不过牙牙学语的年纪,所以当时的司马衍在自己病重之后,在掌权的庾冰等人建议下,舍弃二子,立弟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司马岳是司马衍的同母弟,都得喊庾冰“舅父”,他们的母后是庾冰的妹妹,所以庾冰对于司马岳的上位功不可没。 当时晋国的形势还比较安全,没有现在这般危急,但庾冰为了自身的利益,还是不能如何充一般坦然册立司马岳后裔之外的其余宗室王爷为帝! 要知道,古代的外戚权力是很大的,一个外戚在皇太后和皇帝的支持之下,往往能掌握朝中的大权,对内对外,执天下之牛耳! 华夏皇帝拥有庞大的后宫,这在世界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古代的外戚,指的是与皇帝的后妃有直接亲属关系的人士或家族,随着历史发展,血缘关系越来越不重要,泛指皇帝宠幸女人的娘家人,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通过这种裙带关系上位的,都算作外戚。 放在现代,一般称为“裙带风”。 外戚实力大、掌权时间长、危害最大的朝代就是两汉,任何一个朝代都比不上。 刘邦死后,他的老婆吕雉和两个兄弟把控朝政,几乎把刘家江山改姓吕,从此,外戚掌权几乎形成传统。 到西汉中叶,政权一般掌握在王姓外戚手中,王莽时期达到顶峰。在篡位之前,王莽的形象非常完美。 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自称“以柔治天下”,所谓的“柔”就是与实力派联姻,以婚姻关系稳固政治关系,希望以此保证国家长治久安,整个东汉时期,皇后都从窦融、邓禹、马援、粱统这几个家族选拔。 结果是,不仅政权不稳,外戚势力对皇权侵蚀严重,以至于连皇帝废立都由他们说了算。 国古代政治家族,想通过外戚关系得到发展的人太多了。 受两汉外戚掌权传统的影响,大英雄曹操把自己的三个女儿都嫁给汉献帝,让自己成为外戚,似乎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掌权。 《红楼梦》中,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描述了贾府上下成为外戚的喜庆场面。 掌权的外戚,一般结局不好。因为他们依附的女人(后妃)一旦出了问题,就得跟着倒台。吕雉倒台后,他的家族被诛灭。 东汉的梁冀,是有史以来最强势的外戚,一家出了三个皇后,朝廷好像是他家的,可以随便换皇帝,落了个满门抄斩。 东汉末年,《三国演义》中出场的何进,也是外戚。《红楼梦》中贾元春一死,贾府立即垮台,“树倒猢狲散,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朕即国家,作为一个皇帝,司马岳应该如同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兄一样,以国家社稷为重,摒弃私心的。 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司马岳有些迟疑,又有些不甘心,在五个顾命大臣中,庾冰跟何充已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还有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和尚书令诸葛恢三人保持沉默。 “你们认为呢?”司马岳扫视着司马晞等三人。 司马晞和司马昱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微不可察的贪婪之色。 他们二人都是司马岳的亲叔叔,能力在皇室中也比较出众,大家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司马睿的血脉! 除了司马岳那不到两岁的儿子,就属他们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了!所以司马晞和司马昱的抉择是毋庸置疑的。 司马昱当即说道:“陛下,臣以为何充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太子年纪尚幼,恐主少国疑,无法服众!” 司马晞也道:“臣赞同会稽王与何大人所言。太子司马聃尚幼,而当此国难当头之际,皇位着实应有能者居之。” 五个顾命大臣,三个已经表态要册立有能者,至于庾冰已经势单力孤,就算是诸葛恢有不同的谏言已经无足轻重了。 司马岳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难受,有些无奈,但是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更为了自己的孩子的未来,他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了! “朕……”司马岳刚刚想要同意何充等三人的主张,庾冰便跳了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一言!” “请讲。” 对于这个主持朝政,执晋国之牛耳的“舅父”,司马岳还是能相信的,毕竟庾冰以及庾氏家族的利益是与他司马岳直接挂钩的,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283章 私心 庾冰沉声道:“陛下,臣以为不如这样。国难之际立长君,社稷无忧之时立太子!司马聃为储君,不应行此废立之事……” “庾大人此言差矣!”何充当即反驳道,“社稷安康之时,确实不应废黜太子,改立他人。但是现如今国难当头,赵军犯我疆界,兵锋直逼我国都建康!万分危急之时,更应该有英明神武的国君站出来,领导四方力量反击敌人!” “何大人说的没错!”司马晞一脸赞同地道,“聃儿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如何担当重任?” 闻言,司马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显然十分的生气。 而庾冰亦是眉头一皱,低声喝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当此国难之际,太子司马聃年纪尚幼,确实不应为后继之君,但眼下陛下还在世不是吗?只要将此国难迎刃而解,何须担心国君之年纪尚小?” “难不成列位都是尸位素餐之人?难道我大晋的数万官吏都是摆设吗?储君还小,可以辅佐,可以栽培,诸位又何必在此庸人自扰?” “……” 庾冰的这一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让在此的几个心怀叵测的人都不禁低着头,满脸羞愧。 最终,何充、司马昱等人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妥协了,纷纷赞同庾冰的话。 等到其他的顾命大臣离去,司马岳又留下了庾冰一个人在这里谈话。 昏黄的牛烛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着薄如蝉翼的帘帐,照射到司马岳那惨白的脸上,病态一般白皙的肤色瞬间恢复了一点红润,但依旧是神气全无,病恹恹的模样似乎快要死掉了。 司马岳与庾冰都没有说话,司马岳望着帘幕,在那里发怔,而庾冰则是低着头,不知所云。 过了好半晌,司马岳这才淡淡的道:“舅父,你都看清楚了吗?这些人的嘴脸。” “唉,陛下,其实他们会有这种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谁都有私心。” “你呢?” “臣……也有私心……”庾冰一脸羞愧地道。 司马岳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自嘲的笑意,说道,“舅父,你有私心,朕不怪你。武陵王他们有私心,朕也不怪他们,朕怪的,是自己的寿命!朕今年才十九啊!不过弱冠之年就要去见阎王爷了。九泉之下,毫无作为的朕,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我司马氏的列祖列宗?” “陛下!”庾冰声泪俱下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只是生不逢时……” 司马岳摆了摆手道,“舅父,你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亦万勿悲切!自我大晋开国以来,七十九年间,历经八世,而短命皇帝甚多也。明帝27岁殡天,成帝22岁殡天,到了朕这里,不过二十岁也要殡天了。” 纵观晋朝皇帝世系,可以发现其短命皇帝居多。 晋朝总共传了15位皇帝,有155年国祚。 其一,晋武帝司马炎。 司马炎是司马昭的长子,265年,司马炎即晋王。逼迫曹奂禅位,建立晋朝,280年,攻下建业,吴国灭亡,完成了统一事业。晋武帝生活十分荒淫,晋宫内宫女万人以上,并造成社会风气荒淫奢侈,有“王恺,石崇斗富”。 司马炎死于290年,时年55岁。 其二,晋惠帝司马衷。 司马衷是司马炎的第二子。司马衷是一个白痴。即位后,无力理政,发生诸王为争夺最高统治权的内战,史称“八王之乱”。激化了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 司马衷死于306年,时年48岁。290年即位,在位17年。 其三,晋怀帝司马炽。 司马炽是司马炎的第二十五子。司马炽继承了惠帝的烂摊子,并无雄才大略。312年,匈奴军进攻洛阳,晋怀帝被俘,次年被杀。时年30岁。 其四,晋愍帝司马邺。司马邺是司马炎的孙子,是吴王司马晏的儿子。司马邺即位时才13岁。由琅邪王司马睿,南阳王司马保辅政。匈奴刘曜进攻长安,愍帝投降,西晋灭亡。 司马邺受尽侮辱,317年被杀,时年18岁,在位4年。 其五,晋元帝司马睿。 司马睿是司马懿的曾孙,琅邪王司马伷之孙,二代琅邪王司马觐的儿子。晋怀帝任命他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江南军事,西晋灭亡后,司马睿称帝,建都建康(南京),史称东晋。 司马睿317年称帝。元帝即位后,矛盾四伏。在位6年死,时年47岁。 从这里开始,东晋的皇帝更是短命的! 其六,晋明帝司马绍。司马绍是司马睿的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即位后,巩固了东晋的统治。死于325年,时年27岁,在位4年。 其七,晋成帝司马衍。 司马衍是司马绍的长子。即位时5岁。死时22岁。325年即位,在位18年。 其八,就是晋康帝司马岳。 司马岳是司马绍的儿子,司马衍的弟弟,342年即位,在位3年死,时年23岁。 其九,晋穆帝司马聃。 司马聃是司马岳的儿子,即位时才2岁,死于361年,时年19岁。344年即位,在位17年。 其十,晋哀帝司马丕。 司马丕是司马衍的儿子,迷信黄老之术,常服长生不老之药,服食过量而死,时年25岁。361年即位,在位5年。 其十一,晋废帝司马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司马奕是司马衍的儿子,哀帝同母弟。在位5年被大将军桓温所废,死于386年,时年45岁,在位5年。 其十二,晋简文帝司马昱。 司马昱是元帝司马睿的幼子,初封会稽王,371年,被桓温拥立为帝。371年即位,在位1年死,时年53岁。 其十三,晋孝武帝司马曜。 司马曜是简文帝司马昱第三子。383年,与前秦有“淝水之战”,在谢安领导下,大败前秦军。谢安死后,社会矛盾逐渐尖锐。再加上,孝武帝“溺于酒色”,时政治腐败。孝武帝死于396年,时年45岁,在位25年。 其十四,晋安帝司马德宗。 司马德宗是孝武帝司马曜的长子,即位后,发生内乱,国势日衰,安帝没有什么政治才能,418年,被大将刘裕所杀,时年37岁,在位23年。 其十五,晋恭帝司马德文。司马德文是安帝司马德宗同母弟,在位2年,被废,东京灭亡,刘裕建立了宋,史称刘宋或南朝宋。司马德文于公元421年被杀,时年36岁。 “陛下!……”看见司马岳如此悲观,庾冰也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司马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朕自知命不久矣,但又放心不下我大晋的这大好河山。坊间传言,我高祖皇帝(司马懿)用光了子孙后代的智慧和年岁,这才使得我大晋后裔少智短命!朕以前还不以为然,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传言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舅父,朕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若是羯贼未退而朕已经殡天,请你从善如流,拥立司马昱或者司马晞为帝。若是羯贼已经退去,而朕还没驾崩,则你一定要保住司马聃的太子地位!拜托你了。” “陛下,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 “唉!“司马岳长叹了一声,他作为一个皇帝,本应该以国家社稷为重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司马岳又怎能没有私心? 第284章 饮马长江 攻克淮阴城之后,赵军又马不停蹄地攻下淮南的各处城池关隘,捷报频传,不到三日,整个淮南便挂上了赵军的旌旗。 现在摆在石闵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整军备战,以逸待劳;一个是攻其不备,渡过长江,直逼晋国都城建康! 对此,石闵不置可否。 随行的谋臣荀稷谏言道:“大王,臣以为应当先巩固咱们的胜利果实,在淮南休整,以逸待劳!淮南距离建康只有一江之隔,淮南失陷的消息想必早已传到了建康,而建康方面对此一定会作出相应的战备,晋国各地的勤王之师都会相继赶来的!“ “而现在,我军虽然势如破竹地拿下了淮南,但是晋国方面已经有了防备。襄阳的庾翼,梁州的司马勋,寿春的桓温,还有晋国南方的各路勤王大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此番大王大举进攻晋国,为的无非是消灭晋国的主力,给晋国上下予以震慑。而如今晋军的势力已经退守长江以南,我赵军想要突破长江天堑谈何容易?” 闻言,在场的谋士和将军都不禁点了点头,暗自赞许。 石闵驾下的另一个谋士吕婆楼也道:“大王,荀大人所言极是。长江天堑,易守难攻,不亚于任何的坚城雄关!昔日曹孟德与孙刘联军大战于赤壁,还有陆逊火烧连营导致刘备死亡的夷陵之战,白起攻郢、吴王阖闾伐楚、张辽大战逍遥津等一系列战役都发生在长江!” “长江之险,黄河之险,皆为天堑之险也!今我赵军伐晋,虽有十余万之众,又携大胜之势而攻,但古来伐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据说晋帝司马岳身体欠佳,几欲殡天,是故我赵军算是占了天时,然则地利与人和俱在晋人那一边。” “大军伐晋,晋人必定上下一心,只要他们牢牢锁住长江天堑,消耗我赵军的力量,只要我赵军疲态一显露出来,我们赵军只怕是要面对灭顶之灾啊!” 听到这话,石闵的眉头一皱,却并没有反驳什么。 荀稷又道:“大王,臣以为现在渡江作战着实不妥!且不说晋军会死守长江,以逸待劳,而我赵军尽是北人,牧马野战,晋人不是我赵军的对手,但是在这烟波浩渺的大江之上,即便有着强大水师的赵军,只怕也不是晋军的对手啊!” 荀稷的观点得到了许多谋士的赞同。 北人不习水性,善于马战,弓马娴熟,而南人则是善于水战。在浩瀚无垠的大江之上,旱鸭子的北人碰上个个会水性的南人,结果会怎样那是毋庸置疑的。 当年的赤壁之战,几十万的曹军是如何败于数万孙刘联军之手的? 一则曹操骄傲自满,过于轻敌。 由于曹操在此前的战事中一路高奏凯歌,接连消灭了袁绍、吕布等割据势力,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他率领大军来到长江后,根本不把孙刘联军放在眼里,在战斗之前就已经开始盘算胜利后在江东如何享乐,没有像此前官渡之战时那样细心研究战略战术,也没有精心安排细作到江东去探听军情,反而疏于防范,让孙权的耳目三番五次的混进军营刺探消息。 没有仔细考察黄盖投降的真伪,以及庞统来献“连环计”的用心。 二则曹操军队组成混乱,不习水战。 曹操的军队从北方而来,大多不习水战,而且组成混乱。 其中既有原来袁绍部队的军士,在官渡之战后投降曹军,也有中原平定徐州时候的投降部队,还有平定荆州时收服的投降部队,更有曹操早期镇压黄巾军时投降的黄巾军。 真正属于曹操嫡系部队的本来就不多,而且这些各种背景的部队被曹操纳入编制后还没有认真从思想上和心理上加以统一,内部纷争矛盾众多。 其实石闵很明白这一点,为什么江南和巴蜀一样容易形成割据政权,便是因为江南有那么一条长江天堑! 东晋之后有宋、齐、梁、陈四个南方朝代,合称“南朝”。而这些朝代,则是跟东吴、南宋一般,自始至终都依靠着这一条长江天堑来阻挡来自北方的威胁! 而依靠北方的力量想要打破长江天堑,直捣黄龙那是不容易的。 一场淝水之战,便足以说明其中的难度! 淝水之战与赤壁之战一样,是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之一。 这场战役影响了前秦的国力与财力,使前秦至此战役后一蹶不振,而对于东晋来说,让东晋首复了一些别前秦占领的失地,此战役后有40余年的和平。 在淝水之战中,前秦与东晋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前秦的总兵力是东晋的10倍。但是前秦以为自己的兵力优势可以大胜东晋,结果却失败得极为狼狈。 而在长江上发生的大战,纵观古今,那可是多了去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以少胜多的战役。 长江流域最著名的战役就是赤壁之战(在今湖北赤壁市),其次的是陆逊火烧连营导致刘备死亡的夷陵之战(在今湖北宜亭)。 除此之外比较有名的还有隋灭南陈之战,北宋曹彬、潘美率军平定南唐李煜,宋军在长江黄天荡(今南京东北)东西水域截击金军归师的著名水战黄天荡之战,蒙古攻破襄阳的襄阳之战,元末明初的鄱阳湖水战。 比较有名的古战役大概就是这些,还有的像白起攻郢、吴王阖庐伐楚、张辽大战逍遥津什么的名气就低了些。 “秦牧,你是何意见?”石闵又询问了秦牧一下,目光有些深邃,意味深长。 秦牧是石闵的首席谋士,担任大鸿胪的职务,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长,但是在大战期间,石闵还是习惯性地将秦牧带在身边,毕竟邦交上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 石闵虽然不是说什么都对秦牧言听计从,但是对于秦牧的意见,石闵还是会从善如流的。 而秦牧,可谓是众多谋臣当中最了解石闵的人,就跟石闵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石闵在想什么,想做什么,秦牧都能或多或少地猜出来,但是看破不说破,低调做人是没错的。 现在石闵这么一问,秦牧就该知道怎么说了! “大王,臣以为正因如此,我军更不应该驻足淮南,坐以待毙!” “此话怎讲?” “如今我赵军大举进攻晋国,已经势如破竹,直取淮南之地,饮马长江。当此时,我赵军应该一鼓作气,打过长江去,如胜,则兵临建康城下,如败,也可以退回淮南,据淮南而抗强敌,如当年的曹魏一般,守住合肥与淮阴坚城,将晋国的势力牢牢禁锢在长江以南!” “善!” 石闵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285章 下战书 得到司马岳的旨意之后,庾冰当即以大将军的号令,征调建康以及附近城池的渔民的所有船只,无论是大船还是小船,通通用作战船。 同时,庾冰还派遣正规军四万人在大江上和大江边上来回巡弋,数万预备役、杂兵、民夫和囚犯被征调,做了劳役,在大江岸上构筑防线。 得知了这一消息,石闵庆幸不已。 还好石闵听取了秦牧的谏言,主动出击,发起渡江作战,不然等到晋军云集之后,想要再突破晋国的长江防线,只怕是难比登天! 当然了,石闵一开始就打算渡江的。 “传令下去!集中我军所有的战船和会水性的士卒,强行渡江!” 自赵国建立以来,对晋国发动过许多次战争,但是爆发的地区多在淮南,淮南一带,地处东南,多水网平原,在这个地区激战,对于赵晋两国而言都是公平的。 而赵国则是很少打到长江边上,更别说打过长江去了,估计石虎也没这个自信。 所以说,赵国的战船和水师并不多,别看赵国坐拥十州之地,土地富庶,人口千万,带甲百万之众。赵国的步兵和骑兵都很强悍,但是水师方面却远不如南方偏居一隅的晋国。 不是说赵国没有善于水战的将领,不是说赵国没有足够的资源打造坚固的战船,而是北方人在水性方面始终是矮南方人一头的。十个北方人里,能找出两三个会水性的人已经殊为不易了! 而北方人的水性更是远不如南方人! 石闵没办法,只能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子,凑了两万个会水性的将士便乘坐战船,直扑长江。 当然了,虽说兵贵神速,石闵也很想尽快渡过长江,进击晋国的都城建康,但是时不待我,就这样命令两万的赵军就这样不明就里地全部渡河,无异于自掘坟墓! 为此,石闵亲率十三万大军(加上后续部队)赶到长江边上,隔着一条长江,对面就是晋国的都城建康。 晋军战营。 “报——” 庾冰正在与众将议事,这个时候,一名小校忽而冲了进来,似有要事禀告。 “大将军,对面的赵军派了一名使者过来!” “把人带进来。” 随即,一名作文臣打扮,蓄着八字须的中年人便被带进了中军大帐。 “鄙人阎良,拜见大将军!”阎良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不知贵国魏王派足下来我大营所为何事?莫不是请降来的?”庾冰盯着阎良的眼睛,寒气逼人。 “哈哈,大将军说笑了。”阎良谈笑风生,“要说降,也该是贵国降,而非我赵军降!” “你!” “好大的够胆!” 大帐内的晋军将领都对阎良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阎良一般,甚至有些脾气暴躁的将领都把剑拔出来了! 当然了,阎良对此视若无睹,还是保持了那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庾冰挥了挥手,示意左右的将领稍安勿躁,随后又道:“足下既然不是来为赵军请降的,那么为何而来?” “大将军,你怎可本末倒置?眼下我大赵国的军队已经饮马长江,贵国的国都建康已经近在眼前了,要请降,也该是你晋国向我家魏王请降才是!” 庾冰似乎不想跟阎良说那么多的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多说无益!阎良,本将敬佩你的胆气,只身一人赴我晋营,想必你已经是抱了必死之心了!如果你是来劝降的,请回去吧,告诉石闵,我庾冰不会投降,我晋军也不会投降,我们大晋国更不会向羯赵投降!” “大将军高风亮节,在下敬佩!” 阎良从衣袖里掏出来一道手书,双手捧着说道:“阎良奉命而来。这是我家魏王写给贵军的战书,还请大将军一览!” 战书? 庾冰接过了这份战书,扫视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来人,将阎良送回去!” “诺!” 最终,庾冰还是没有伤害阎良的性命。 古往今来,战争的规矩就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现在这个时代虽说是礼崩乐坏,但好歹自石闵统军作战,征辟淮南以来还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情,所以这这是晋赵两国之间的战争,信义还在。 况且,杀了一个阎良,对于晋军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会坏了晋国的名声! 阎良回到长江北岸的赵军战营之后,就去到中军大帐面见石闵,汇报出使的经过。 “寡人知道了。阎良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臣告退。” 大帐内,只有石闵与秦牧二人对席而坐。 “秦牧,看来庾冰是打算按兵不动了。”石闵淡淡的道。 “大王,眼下各路晋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建康集结,依我看,不如巩固长江防线,建造壁垒,等所有晋军集结完毕之后,相机而行。” “连你也有这样的看法吗?” 石闵摇了摇头道:“寡人此番出兵的目的固然是为了打击晋国的主力大军,使之数年之内不敢北顾,但是被动防守,终究是落了下乘!” 石闵摊开了自己的手掌说道:“寡人手中现在有十几万的精锐之师,即便晋军在兵力上多于我赵军,寡人亦是不惧,但是战事一旦相持不下,最后受损的依旧是我大赵的国力!这样寡人欲在几年内富国强兵的想法便无疾而终了。” “这不是寡人想要的!” “大王如若想要速战速决,就必须要主动出击!” “如何主动出击?” “大王,现在我们已经大致上了解了晋人的想法,他们无非是想固守待援,不会主动出击的。当此时,大王应当集结所有会水性的将士渡河作战。” 石闵摇摇头道:“渡河作战?谈何容易啊。晋军数万人在大江上到处巡弋,只要一处发生战事,其余晋军就会蜂拥而至,到时候的水战,失利的一定是我们赵军。” “既然水战不行,那么只有陆战!” “如何陆战?”石闵皱着眉头,不解其意。 秦牧微微一笑,随即给石闵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286章 飘了 晋赵两军近二十万人马隔着长江对峙了五六日,石闵对庾冰下过一次战书,但自此之后,再无音讯。 赵军还是那点兵马,一成未变,而赵国国内也没有任何调兵遣将的消息,似乎赵军已经不打算增兵了。 至于晋军这里可就热闹多了,自从司马岳下达勤王诏书之后,各地的勤王之师纷纷赶往建康,近一点的桓温、庾翼已经率领兵马赶来建康,远一些的司马勋等将领则是还在赶来建康的路上。 一下子调动这么多的兵马,饶是晋国财大气粗,可是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 庾冰的心里其实是很焦灼的,这么多的人马,每日人吃马嚼的,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一旦在长江两岸长时间进行对峙,其实晋国的损失更大,晋国完全消耗不起! 阳光明媚,万里晴空。 在一个渡口那里,一大群人围着看好戏。 是什么好戏呢? 原来是几十个衣甲鲜亮的赵军士卒,手持长枪,在那里驱赶着几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这些女子生得极好,但都梨花带雨,哭哭啼啼的,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若不是忌惮这些军士手里的家伙,围观的汉子当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充当什么护花使者! 有不明就里的观众就问了。 “这些赵军是在作甚?” “还能作甚?强抢民女呗!” “啊?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他们竟然敢当众强抢民女?” 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哼了一声道:“他们有何不敢的?赵人简直是可恶至极!大兄弟,不知你听说了没有,这些漂亮的民女可都是要给他魏王石闵做美姬侍妾的!” “什么?当真有此事?!”原本不知情的人都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这还有假?现在这些赵军虽不如过去那般凶恶了,不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就美女就掳掠,但是架不住那好色的魏王胡作非为啊!俺原本还以为魏王石闵还是一个英雄人物,没成想这般好色!简直是色中饿鬼!” 一个青衣士子颇为迟疑地道:“兄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堂堂的魏王,为什么要干出这么糟践名声的事情?以魏王的尊贵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不行?为何非要在这里强抢民女?” “哼!谁知道他石闵肚子里冒什么坏水!”那大汉对此嗤之以鼻,“说不定石闵是北方的美女吃多了,想要尝尝咱们江南的女子的柔情呢!” “哈哈!这可说不定!我还听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呢!这魏王长期身处军旅,说不定也是长时间没开荤了才干出这么昏了头的事情!” 望着赵军远去的背影,围观的人群这才敢议论纷纷,评头论足的。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即上了一艘船,往长江的南岸赶过去。 晋军战营。 “果真如此?”听见两个斗笠男子的汇报,不仅帅位上的庾冰微微惊讶,就连左右的晋军将领都不禁勃然色变。 “大将军,小人不敢谎报军情!这两日石闵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在淮南大肆搜刮美女、美玉和各种珍奇异宝,聚于其府库,弄得淮南的黎庶十分愤怒,怨声载道的,几乎已经天怒人怨了!” 听到这话,庾冰还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一侧的桓温又道:“这不是石闵一贯的作风啊。” “石闵有大赵战神的称号,战必胜,攻必取,无往不利,这样的人有野心,但也不至于贪婪到这种地步啊!这样自损民心的举动,实在与石闵往日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处处透着蹊跷啊。” 庾翼也是一脸赞同地道:“桓将军说得没错。石闵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略知一二,此人不仅能征惯战,善于谋略,勇武过人,而且其治国理政也很有一套,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有损自己名声,丧失民心的事情呢?“ “……” 这时,庾翼的儿子庾方之起身道:“大将军,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石闵本就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虽然少年老成,但是本质上还是不改少年心性的!说不定石闵因为长期身处军中,深感寂寞,这才想找些闺房之乐也说不定呢!” “方之!”庾翼怒斥了一声,生怕庾方之的说法影响到庾冰的判断。 庾冰却还是没有说话,对于石闵的这种做法,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石闵应该没有那么糊涂才对! 长期身处军中,便感到寂寞了,想要找些美女来填补一下自己心中的空虚? 扯淡! 以前石闵也是常年在外打仗的,没有女人的陪伴他还能死了不成?即便石闵现在成为了魏王,不可一世的魏王,后宫佳丽三千,但是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吧? 在淮南大肆搜刮美女和奇珍异宝,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石闵太过贪婪了。 但是这样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一则丧失民心,二则丧失军心! 丧失民心还好理解,为什么说丧失军心呢? 因为上位者应该做出一个表率,你自己都寻欢作乐去了,还让人给你卖命,这不扯淡吗? 难道是石闵飘了? 这个……似乎可能性大一点。 庾冰决定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对面的赵军的所有动向! …… “杀啊!” 深夜,月明星稀。 远在长江北岸的赵军忽然对晋军的水寨发动进攻。 庾冰万万没想到,石闵竟然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直接进攻了他们的水寨! 要知道,不过数日的时间,庾冰虽有数万人打造壁垒和营寨,构筑了一条长江防线,但是并不完整和牢固,所以庾冰还以为赵军会寻找一个薄弱点,伺机突破他们的长江防线。 “什么?赵军冲我这里来了!”庾冰勃然变色,随即在中军大帐一路调兵遣将,派出了十几个传令兵之后,自己又提着剑,登上了水寨亲自督战。 “冲!” “杀啊!” 水寨上下,一片火箭交汇在一起。 晋军居高临下,往底下的赵军的战船射箭。而赵军的弓箭手亦是张弓搭箭,向上抛射着箭雨。 “啊啊啊!……”厮杀声、惨叫声、火箭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赵军又派出了许多艘小船准备登上晋军的水寨。 “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忽而响起! “鸣金收兵!” 原来是晋国的援军已经赶到了,指挥作战的赵军将领王平见状,随即下令全军撤退! 赵军在抛下了几百具尸体之后,便灰溜溜地跑掉了。 庾冰对此表示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明白赵军在干什么,石闵的用意何在? 第287章 庾氏三兄弟 翌日,赵军又对晋军的长江防线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杀啊!” 赵军跟发了疯一般,红着眼睛撕扯着晋军的战线,步步紧逼。攻打水寨的同时,还分兵突袭长江沿岸的地带,引得四方晋军疲于奔命,防不胜防! “报——” 赵军的战营中,石闵正在与众将议事,这时候便冲进来一个征袍染血的小校,禀告道:“大王,金沙嘴方向,又有万余晋军增援,与我部兵马陷入胶着之战!” 闻言,石闵先让这个小校下去,然后又屏退左右,只留下了秦牧一人。 就在大家都认为石闵会下令,赵军将发动更为迅猛的攻势的时候,石闵却是出人意料地下令鸣金收兵。 接下来的三日,石闵又派出了大量的军队,不管是水师还是陆军,只要是个活人,就不论是不是旱鸭子都派了上去,石闵亲自督战,对晋军的长江防线发动了猛攻! 但是其结果还是差强人意的。 赵军中的旱鸭子居多,不会水性还好说,关键是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上了船就犯晕,上吐下泻的,根本适应不了船上的环境,更有甚者,掉到水里便是死路一条了! 在接连进攻了几日,都不能撼动晋军的长江防线,又丢下了一万多具尸体之后,石闵终于打了退堂鼓! “呕!”刚刚登上船,就有不少的赵军将士犯恶心,吐了一地,头大脚轻的。他们都跟个醉汉一样,走路都成了问题,更别说上战场厮杀了! “唉!” 见到这一幕,石闵不禁摇摇头道:“我赵国的水师之发展,果真是任到而重远啊!” 秦牧道:“大王,在没有绝对强大的水师之前,咱们想要横扫江南,一统天下,看来是绝无可能的啊!” 石闵深以为然:“是时候了!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过了没多久,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各部赵军都是如释重负,纷纷收拾行装,收敛了旌旗鹿角,打道回府。 “赵军撤退了!” 隔着烟波浩渺的大江,在战船上的晋军将士看见了对面的赵军战营的异状,不禁大喜过望,连忙派人去中军大帐给大将军庾冰禀告。 “噢?赵军撤退了?” 听到这话,庾冰不由得“蹭”的一声从帅位上站起来,脸上不喜不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晌,庾冰没有说话,而在一侧的庾方之年轻气盛,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大将军,末将请命追击赵军!” “末将愿往!” “末将也愿意率兵追击赵军!” 众将纷纷请战,帐中诸将中,能审时度势,对此可以镇定自若的,只有庾冰、庾翼和桓温三人。 庾氏一族的子弟,多半是能文能武,庾氏三兄弟更是个中翘楚。 已经病故的庾亮自然是不必多说的,庾亮姿容俊美,善谈玄理,举止严肃遵礼。早年被琅邪王司马睿召为西曹掾,先后任丞相参军、中书郎等职,颇受器重。 其妹庾文君又嫁世子司马绍(晋明帝)为妃,他与司马绍也结为布衣之交。王敦之乱时,以左卫将军协同诸将平叛。 司马绍驾崩后,庾太后临朝,庾亮名义上与王导等人共同辅政,实则拥有决断政事之权。他执政后,一反王导的宽和,依法断事,又杀南顿王司马宗等宗室,因而大失人心。后执意征流民帅苏峻入京,造成了苏峻之乱。 京师陷落后,庾亮逃奔寻阳,与江州刺史温峤共推荆州刺史陶侃为盟主,平定了动乱。乱事平定后,庾亮出镇豫州。陶侃死后,又代其为征西将军,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都督七州诸军事。 咸康五年(339年),庾亮部署诸将,意图北伐,但遭朝臣反对。不久,重镇邾城失陷,致使北伐遇挫。庾亮忧闷成疾,终于次年逝世,年五十二。 庾亮获赠太尉,谥号“文康”。 其次是庾冰,与弟弟庾翼继承了兄长庾亮未完成的事业。 庾冰早年已受重视,曾受司徒府辟命但不应,后被征为秘书郎。 后因参与永嘉五年(311年)讨伐江州刺史华轶的行动,进封都乡侯。后来,司徒王导征辟庾冰为司徒府左长史,后来出任吴国内史。 咸和二年(327年),历阳内史苏峻拒绝朝廷征召并起兵进攻建康,引发苏峻之乱。至次年苏峻攻破建康,亦派兵进攻吴国。庾冰不敌,于是弃郡而逃奔会稽。当时苏峻正悬红追缉庾冰,吴国铃下卒则在浙江以船载庾冰,并以竹席覆盖,带他南下会稽。 不久,王导秘密宣布太后诏谕通告三吴吏士,请他们起兵勤王。 于是,会稽内史王舒以庾冰行奋威将军,领一万兵西渡钱塘江。而虞潭、新任吴国内史蔡谟和前义兴太守顾众等都向应,蔡谟更以庾冰本为吴国内史而让位。 苏峻知道三吴的东军起兵后便派张健、管商等人抵抗。庾冰后来与张健相拒,因张健兵多,众将都不敢进击,庾冰则率兵众击败张健,并乘胜西进,兵临建康。 当时苏峻已死,温峤等人所领的西军正要进攻领导苏峻余众的苏逸所占据的石头城并救晋成帝,庾冰亦派司马滕含一同进攻,并与诸军成功击破。 苏峻之乱平定后,庾冰以高功勋而封新吴县侯,但庾冰不受。后庾冰出任振威将军、会稽内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咸康五年(339年),丞相王导逝世,庾冰入朝任中书监、扬州刺史、都督扬豫兖三州军事、征虏将军、假节。 当时庾冰受到朝野寄予厚望,庾冰上任后亦不分日夜处理政事,而且提拔后进,敬重当朝贤士,时人都他为贤相。 及后庾冰又整理户籍,查出万多名本记录的人,充实人口,增加军资供应。 到晋成帝病重的时候,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晋成帝已有司马丕和司马奕两名皇子,但仍是婴儿,庾冰自以为庾氏兄弟掌权已久,怕成帝之子继位后会因与皇帝血缘变疏而被离间,失去权力。 于是常常向成帝说东晋仍有强大外族政权,应该立年长的君主,并建议由成帝弟琅邪王司马岳继位,晋成帝最终答允。 及后庾冰与中书令何充、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和尚书令诸葛恢被任命为顾命大臣辅政,庾冰进号左将军。 同年成帝逝世,司马岳(晋康帝)继位,庾冰进车骑将军。庾冰以权力正盛而感到惧怕,于是多次请求出镇。 历史上庾冰的荣宠甚至高于兄长庾亮。 庾冰逝世,享年四十九岁。册赠侍中、司空,谥号忠成,以太牢之礼祭祀。 至于最后的庾翼,其能力和威望略低于两个兄长,不过亦是庾氏家族出类拔萃的人才,一代名将! 庾翼外表风仪秀伟,年轻时便有经世大略。 苏峻之乱爆发时,庾亮指派庾翼以白衣身份领数百人守备石头城。 次年,叛将苏峻进攻建康,庾亮抵抗失败,与庾翼、庾怿、庾条逃往寻阳投靠江州刺史温峤。 直到咸和四年(329年)苏峻之乱平定,庾翼才接受太尉陶侃的辟命,转任太尉参军。经多次迁升后,任太尉从事中郎。在公府任职时,他雍容讽议。 不久后,庾翼除任振威将军、鄱阳太守,又转任建威将军、西阳太守,在任内安抚百姓,很得他们的欢心。 独孤及有评价曰:魏晋以贾诩之筹策、贾逵之忠壮、张既之政能、程昱之智勇、顾雍之密重、王浑之器量、刘惔之鉴裁、庾翼之志略,彼八君子者。 庾亮、庾冰和庾翼这庾氏三兄弟着实厉害。贵族式教育的先进性在他们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的! 第288章 龙生龙 对于是否出兵追击撤退的赵军,庾冰有些犹豫不决。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兵大将,作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庾冰自然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但是这其中也蕴含着极大的风险,毕竟穷寇莫追嘛! 当然了,庾冰很清楚,赵军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只不过赵军现在撤退了,原先迅猛的势头,势如破竹的势头已经为之一滞! 这军心,这士气,就跟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 现在赵军是吃了败仗,要撤退了,但是放任他们逃跑而不追击,不趁机扩大战果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这若是石闵的计策,庾冰这就是带着自己的晋军往火坑里跳! 庾冰浸淫朝政多年,又带兵打过不少的胜仗,他懂得如何去把握时机。但是,对于赵军的虚实庾冰还没有探明,因此庾冰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而现在,纵观帐中诸将,明显是赞同出兵追击的人居多,所以一时之间,庾冰还拿不定主意。 “大将军,请你尽快下令!” 庾方之叉手道:“现在赵军已经撤退,不说是仓皇出逃,但是十几万大军一时之间绝对不能全身而退的。赵军于江北,咫尺就是淮南,距离淮阴、合肥并不远,骑兵不过一日的路程,急行军的话他们三日就可以全部进入淮阴城!无论是淮阴还是合肥都是易守难攻的坚城!” “大将军,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眼下我大晋举国之兵皆在此,近三十万兵马任凭大将军你的调遣!现在,末将只需要精兵三万,不,大将军只需要给末将精骑五千人!末将一定能杀得赵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方之!退下!” 见自己的儿子口出狂言,庾翼对庾方之怒目而视,随即呵斥了一声。 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但是如此狂傲,如此不可一世,岂非莽夫? 庾方之在勇武上不逊色庾翼,但是谋略不足,光有一腔热血有何用? 庾冰还没有下令,而是询问了庾翼:“稚恭(庾翼字),你有何看法?” “大将军,末将建议先探明赵军的动向和虚实。眼下赵军未伤了元气,根本还在便撤退,其中恐怕有诈!” 庾翼还是比较稳妥一些,庾方之不敢顶撞自己的父亲,但是谯王司马无忌却有不同的看法。 “大将军,本王认为,不可坐失良机,任由赵军从容退去!” 司马无忌沉声道:“这是一场国战!一场关乎晋赵两国之国运的大战!眼下我晋国三十万之军云集于此,赵国亦有十余万的精锐之师就在沿岸!我晋军在兵力、士气上都要胜于赵军,几十万大军现在云集于此,只求退了来势汹汹的赵军,何苦来哉?” 说到底,司马无忌的想法和在场的诸多晋军将领一般,不甘心,很不甘心! 庾冰又扫视了帐中的大将们一眼,终于说道:“好!庾翼听令!” “末将在!” “命你负责调度所有战船,以及一干人马之调度!” “遵命!” “庾方之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率领精骑八千人,火速追击溃逃的赵军!” “遵命!“庾方之闻言,大喜过望,当即就领了军令。 “桓温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领本部兵马紧随庾方之部后,给予支援!” “遵命!” 庾冰又道:“本将会坐镇中军,调度粮草。各部兵马随后渡江,追击赵军!” “遵命!“众将都轰然唱喏。 此时此刻,在一片较为宽广的平原上,草长莺飞,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行进。 队伍的前端,竖起了“石”字的大纛,四面的旌旗迎风猎猎,无一不是上书“赵”的字样。没错,这正是赵军的中军所在。 从远方眺望,由上而下,可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这支赵军有数万人马,将士们披坚执锐,战马剽悍,长枪如海,战旗如云,宛如一股钢铁洪流奔腾在偌大的平原上。 而在队伍中心的地带,一辆六匹骏马拉着的巨大车驾上,石闵正在那里眯着眼睛,气定神闲地坐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车驾里,一股檀香微微飘散,袅袅生烟。 “大王。”车驾外面,秦牧纵马驰骋而来,叫喊了一声。 “是秦牧么?进来吧。” 石闵睁开了眼睛,直接让秦牧上了自己的六御车驾。 要知道,与君主同乘一车,古往今来都是一种极大的殊荣。放在先秦时代,君主们都喜欢礼贤下士,这种事情或许很常见,但是放在现在这个礼崩乐坏的两晋时代,那可是极为罕见的! 等秦牧上了车驾,石闵又给他亲自沏了一壶茶,没在闭目养神了。 而秦牧则是弓着身说道:“大王,如你所料,对面的晋军果真派出了数千精骑追击而来。根据暗部发来的情报,这数千晋军精骑的领兵者乃是庾方之,庾翼的儿子。” 暗部的情报网络果真是十分强大的。 当时石闵力排众议,分别建立了两个情报机构,一个经悬镜司改组的锦衣卫,一个由石闵本来的情报机构扩大而成的暗部。 锦衣卫对内,暗部对外,一内一外,相辅相成! 锦衣卫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同时,锦衣卫还有保卫皇帝的职责,作为仪仗队的存在,其首领乃是荆展。 而暗部,则是对外,集刺杀、搜集情报于一体,直接对石闵负责,其首领便是莫轻舞。 对外战事,石闵得到的第一手资料便是暗部给的。 “这个庾方之能力如何?” “不足为虑。”秦牧摇摇头道,“庾方之年方弱冠,出自庾氏家族,父亲是晋国征西将军、南蛮校尉庾翼,伯父便是晋国当朝大将军庾冰。庾方之虽然出身士族,但自幼习武,勇武过人,胆略非凡,只是其智谋着实欠缺。” “莽夫?” “是的。” 闻言,石闵淡淡的笑着道:“咱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庾方之只是徒有勇力,却没有继承先辈的智谋,真是让人唏嘘啊。” “大王所言极是。”秦牧也不禁心生感慨,“晋室南渡之后,庾氏家族,可谓是除了琅琊王氏之外最为显赫的士族了!只可惜,到了他庾方之这一代便要没落了。庾氏三兄弟,庾亮、庾冰和庾翼,皆乃一时之人杰也,可惜当他们百年之后,庾氏能拿得出手的人才已经不多了。” 石闵摇了摇头道:“江南多人杰,不容小觑。一个庾氏没落了,就怕还有王氏、桓氏和谢氏会从中脱颖而出啊。” “桓氏?” 秦牧有些不解。 晋国现在有三大士族,分别是琅琊王氏、陈留谢氏(又称陈郡谢氏)和颍川庾氏。自东晋建立以后,琅琊王氏首先执掌了东晋的大权,然后庾氏庾亮继承了大权臣王导位置,庾亮死后他的弟弟庾冰接任大权臣的职务,庾冰的弟弟庾翼则把持东晋最重要的外镇官员荆州刺史一职。 如若庾氏衰落了,完全有资格继承其执政家族的是王氏或者谢氏,这还说得过去,但是桓氏又是什么家族?秦牧完全没听说过! 桓氏一族发迹于桓温的父亲桓彝,桓彝是谯郡龙亢(今安徽省怀远县西龙亢镇北)人,最初在齐王司马冏麾下任骑都尉,晋元帝时受封安东将军,之后“累迁中书郎、尚书吏部郎,名显朝廷”(《晋书》)。 桓温是桓彝之子,晋明帝的女婿,受到中书监何充的赏识,被封为荆州刺史、安西将军。 虽有皇亲的光环照耀,但桓温能有后来的地位,客观上说,是靠真本事打下来的。 其时,北方的后赵政权与西南的成汉结盟,对东晋形成半包围之势,两害相权取其轻,灭掉成汉便成为东晋的首要目标,而完成这一任务的正是桓温,桓温也因此在朝中名声大振,后来升至大司马,长期执掌朝政大权。 桓温的三次北伐,虽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却在客观上打出了东晋的威风。 第一次,主要对手是氐族的前秦政权,一直打到霸上(长安以东),北伐军很受欢迎,“持牛酒迎温于路者十八九”(《晋书》),但是由于后来粮草不济,只得退兵。 第二次,打败姚氏的羌军,收复了洛阳。但随后便被刚刚兴起的前燕慕容氏击退。 第三次,是与前燕慕容氏对峙,开始时势不可挡,占尽先机,最终在枋头(今河南汲县东北)一役,遭到前燕大将慕容垂的骑兵伏击,铩羽而归。 桓温有篡晋室自立的野心。攻灭成汉、三次北伐,都是在树立自己的威信,捞取政治上的资本,为最终的篡立做着前期准备。 “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耶”(《世说新语》)的名言,便是出自桓温之口。 桓温在有生之年虽没能实现篡立的目标,却奠定了家族不可动摇的地位。到了他的儿子桓玄时,终于起兵反叛,逼迫晋安帝禅位,于公元404年建立桓楚政权。桓楚政权被刘裕的北府军打败后,桓氏家族余众仍与晋室对抗多年。 桓氏一族的反叛,也让本就日趋没落的东晋朝,变得更加摇摇欲坠,最终被刘宋所取代。 但是现在,桓温这才刚刚发迹,虽然被庾亮赏识,但远不到能让桓氏成长为王、谢、庾这般显赫的士族! 庾翼与桓温关系友好,二人相约共同平定天下。庾翼曾向成帝举荐桓温说:“桓温具备英雄的才能,希望陛下不要用常人的礼节对待他,按寻常的女婿豢养。应当委派给他周宣王时方叔、召虎那样的重任,他必能建立匡救世事艰难的功勋。” 第289章 不安 “大王如此看重桓温?“秦牧表示不解。 石闵笑着道:“桓温此人,的确不容小觑。一个家族的兴衰,往往在于其有无足够的人才储备,或者家族中有无杰出者!而桓温,显然是世之人杰!” 石闵对桓温的评价很高:“桓温早年丧父,家道中落,但是其心性坚韧不拔,其父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谋划。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 “后来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不料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这样的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如此胆略,怎能不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大王你比桓温了不起。”秦牧笑吟吟地道,“大王现在不过而立之年,凭借自己的本事功成名就,执一国之牛耳,权倾天下,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桓温所能比拟的?” 石闵摆了摆手道:“哈哈!秦牧啊秦牧,没想到你也会拍马屁了。” “大王说的哪里话?臣不是在为大王歌功颂德,而是大王你本就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成就啊!” 石闵摇摇头,说道:“乱世出英雄。秦牧,文泰那边都布置好了吗?” “按照你的吩咐,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好!” 既然晋军已经入了套,那么石闵就不会再客气了。 大家虽说都是汉人,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现在石闵代表的是赵国,与晋国是对立的,在做得不是很过分的前提下,石闵可以手下留情,但绝不会完全放水的! “杀啊!” 庾方之率领八千精骑顺利登上渡口,然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风驰电挚一般冲向了正在撤退的赵军的后军! “撤!快撤!” 王平率军负责断后,在他的号令之下,赵军士卒顿时抱头鼠窜,四下而逃。 面对着强大的铁骑逃跑的步兵,明显是自寻死路的。 宛如死神展露了笑容,挥起了死神镰刀,望着四散而逃的赵军将士,庾方之不疑有他,直接下令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作为诱饵一样的后军,其中以胡人居多,汉人占了不到五分之一。排除异己,还是用借刀杀人的方法比较痛快! “唰!” 骑在战马上的晋军骑兵嚎叫了一声,随即挥起了手里的马枪,一下子便挑飞了一个逃跑的敌人。紧接着,更多的晋军铁骑蜂拥而至,两条腿的人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这注定是一场屠杀! 一场毫无悬念的大屠杀! 庾方之砍人砍得很兴奋,他挥舞着手中的青龙大戟,宛如魔神降世一般,大杀四方,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但凡是在庾方之周身一丈距离的敌人,通通被斩于马下! “杀了他!” 有眼尖的赵军将士看见庾方之如此悍勇,类似万人敌的存在,心中虽然惧怕,但都义无反顾地拿着武器冲了上去! 既然跑不掉了,就冲上去放手一搏!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撤退!快撤!” 王平早已经接到了石闵的军令,不敢违背,眼见有的赵军士卒忍无可忍,发动了反击,未免计划无法顺利进行,他只能在战马上挥着剑,大声呼喝着,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勇武的赵军虽然不安,但是军令如山,他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旌旗所向之处奔去。 虽然赵军的动作有些诡异,但庾方之只是愣了一下,利欲熏心的他早已被眼前这场唾手可得的大胜冲昏了头脑,一头往赵军的包围圈那里扎了过去! 而这八千晋军精骑所去的方向,正是隐蔽而又险要,居高临下的一线天! 此时,石闵已经召集了众将,把一道道军令都传达了下去。 “李信、文泰听令!” “末将在!” 被点到名字的二人顿时站出来。 “你二人各率骑兵一万人。李信部进入大韩山隐蔽,文泰部沿着淮水而走,待见到狼烟起,你二人便率兵从敌军后方袭杀过去!” “遵命!“ 石闵又扫视了墙壁上挂着的这张关于整个临淮的地图,这个地形图十分的详尽,大到山川河泽,小到溪流小道,一笔一划,都勾勒着极为重要的笔墨。 石闵不知道观看了这张地图多少次,早已铭记于心。 在石闵的计划中,等到晋军追击过来,赵军已经进入了临淮的地界,随即,石闵命令王平率领部分胡兵作为诱饵,作溃逃之状,吸引追击的晋军跑进赵军的伏击圈,然后聚而歼之。 紧接着,晋军的后续部队将会被文泰、李信的二万铁骑彻底消灭! “杀啊!” 一线天内,原本正在逃跑的赵军忽而奋起反抗,挡住了晋军的精骑的强大攻势。 这个一线天空间狭小,仅容三辆马车并行通过,所以晋军的骑兵在这里根本发挥不出骑兵的威力,反而是束手束脚的。 这时,从两侧的山道上,忽而出现了一大片人头攒动。 “是赵军!” “不好!咱们上当了!” “有埋伏!” 追击的晋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 “放箭!”随着卫峥的一声令下,两侧的山道上的弓箭手便居高临下地往下面抛射着箭雨! “嗖嗖嗖!……”漫天的箭雨如蝗虫过境一般射到了那些晋军精骑的头上,一时之间,许多晋卒都被射成了刺猬,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遭殃了,许多战马在中箭之后,吃痛之下都嘶鸣了一声,撒开马蹄到处乱跑,造成了更加混乱的情况! “撤!快撤!” 到了这个时候,庾方之就是再傻,再犯二都反应过来了,赶紧下令全军撤退! 可是瓮中之鳖怎能轻易脱身? 一线天道路狭窄,两侧又有上万赵军步卒把控,山道两边又有弓箭手和大量的赵军,看样子这八千晋军精骑是在劫难逃了。 绕是如此,庾方之还是不甘心失败,硬是带着残余的晋军发起进攻,意图杀出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跟在庾方之部随后渡江的桓温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遍地都是逃窜的赵军的尸体,赵军的旌旗、铜锣、战鼓、鹿角等都散落在地上,赵军似乎是狼狈而逃的,但是一时之间桓温还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名的,桓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停!”桓温挥了挥手,示意全军暂停进军! 按照大将军庾冰的命令,桓温率领自己的本部兵马跟在庾方之那八千精骑的背后,随时给予支援,给后面的主力大军开道。 要知道,桓温的兵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步兵。 桓温现在的身份是琅琊内史(相当于一郡太守)、辅国将军,他的手中有着五千精悍的琅琊步兵,还有一万名庾冰调派给他的兵马。 这样的兵力似乎不弱,就算是对上赵国的十万大军也能抵抗一阵,但是,桓温却是心里不安得很。 第290章 八门金锁阵 “报——” 桓温发现了异常,并驻军歇息的时候,三名征袍染血,灰头土脸的斥候便飞马而来。 小心无大错! 早在渡江之前,桓温知道庾方之率领的八千精骑跑得快,自己的部众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追的上的,所以桓温一开始便派出了一队精干的斥候跟在庾方之部的后面,随时汇报军情。 可是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大事不妙啊! 果不其然,一个斥候滚鞍下马,禀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庾将军率领的兵众追击赵军,进入一线天之后忽然遭到了伏击!情况不明,若非我等跑得快,牺牲了十几个弟兄,可能现在都跑不回来了!” 闻言,桓温不禁紧紧的锁着眉头:“庾方之是干什么吃的!杀红了眼也不能这么蛮干啊!“ 饭桶! 桓温不由得在心里大骂庾方之这个酒囊饭袋,只会逞匹夫之勇,连最基本都战场判断能力都没有! 现如今战场的形势对于晋军来说已经十分的严峻,桓温倍感棘手,当务之急,桓温想的不是如何去救出被伏击的庾方之部,而是想着如何撤出临淮,怎么撤?往哪里撤? 如果桓温猜的不错的话,现在赵军已经缩小了包围圈,正准备瓮中捉鳖呢!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桓温咬了咬牙,决定全军撤退! 但,为时已晚。 一股巨大的狼烟从桓温的部众后方冒起,宛如一条巨大的黑龙在遨游天穹。 此时此刻,麻球奉命率领兵马一万人,赶到了晋军登陆的地方,然后直接焚烧了晋军的所有战船,点燃狼烟,发起了进攻的信号! “杀啊!” 晋军的主力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渡江,第一批是庾方之的八千精骑,第二批是桓温本部的一万五千兵马,第三批则是更多的晋军,数万兵众之多。 但是赵军却是丝毫不惧,仗着坚固的壁垒,高大的水寨,还有充足的石弹和箭矢,打退了晋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去死吧!”一名晋军直接跳上了水寨的过道上,仗着一腔热血,挥着手里的长枪冲了上去。 “噗嗤”的一声,长枪穿胸而过,他杀死了一个敌人,但是更多的敌人蜂蛹而上,最终将他乱刃分尸! 一旦有晋军的士卒冲上了水寨,面对他们的就是无穷无尽的人潮,以及乱刃分尸的下场! “放箭!” “投石机准备!” “放!” 漫天的箭雨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瞬间覆盖了整个江面,视野开阔之中,许多晋卒都纷纷中箭身亡,有的甚至连哀嚎都没能发出一声,就被射成了刺猬,或者是被石弹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江面,战场的形势愈演愈烈。 在这种情况下,麻球亲自仗着剑,上去督战,最终左手的手臂还中了一箭,不过麻球还是忍着剧痛,带上上阵,自己还砍翻了好几个冲上了水寨的晋卒! 一切都在石闵的计划当中。 整个临淮之战,分成了三个战场,一个是一线天,一个是长江沿岸,还有一个则是作为主战场的临淮平原! 一线天那里,晋军的八千精骑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四散而逃,惨遭屠戮,庾方之仅带着残部数百人逃离了一线天,剩下的晋军精骑非死即伤,直接投降了赵军。 长江沿岸,麻球率军断了晋军的后路,焚烧其战船,随即有效地利用原先赵军留下的军需辎重,负隅顽抗,硬是打退了数万晋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至于临淮平原那里,桓温正在率军撤退,但为时已晚,早就埋伏在大韩山和淮水沿岸的赵军突然杀出来。 “报——将军,大韩山方向发现敌军铁骑!兵力过万!” “报——将军,淮水方向发现敌军铁骑!上万人马!” “报——将军,我军后方忽然出现万余赵军,入驻原先的赵军营寨,焚烧了咱们的战船,正在负隅顽抗,与我军的登陆部队激战!” 接连得到这三个坏消息,桓温的心情别提多糟糕了。 可恨! 可恶! 可恼! “轰隆隆!……”这个时候,在晋军的后方忽而响起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桓温瞭望过去,看见了已经杀出重围,满身是血的庾方之带着数百残兵败将与自己会合。 “庾将军,你……”桓温本来还寻思要不要责怪庾方之的,但是想到自己与庾方之的身份差不多,互不统属,虽然自己与庾方之的父亲庾翼交情不浅,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声。 庾方之表示一脸的羞愧:“桓将军,我庾方之有罪。大敌当前,还请将军号令!” 现在知道听我号令了?早干嘛去了?! 桓温心里是十分的不满,但是表面上不咸不淡的模样。 “现在我军已经遭到了赵军的重重包围,杀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大将军那里,得知了咱们被伏击的消息,一定会派出军队强行渡江,支援我们的,所以现在咱们一定要顶住赵军的进攻!” “请将军明示!”庾方之低着道。 猪脑袋! 桓温禁不住在心中痛骂了一句,又道:“平原作战,非是我晋军所擅长的,这是赵军的主场!眼下我晋军腹背受敌,四面八方都是来自赵军的威胁,他们有二万骑兵正在向着我们这里冲过来,当务之急,咱们一定要退守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固守待援!” “可是……我们能撤到哪儿去呢?” “大韩山!” 桓温不愧是一代名将,很快就对战场的形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且制定了有效的军事计划。 这个时候,李信和文泰各自率领一万铁骑,在见到狼烟冒起之后,便按照石闵原先的命令,赶往晋军所在的临淮平原。 这个时候,晋军想要从容退往大韩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桓温下令,全军结阵,摆了一个八门金锁阵! “没想到桓将军竟然会摆八门金锁阵!在下佩服!”饶是庾方之心高气傲,可是在见到桓温摆出的这个八门金锁阵之后,也是不禁心生敬佩的! 原来人们常说的八门金锁阵就是一相八门金锁阵,在古代,经常用于战争之中。 此阵是由八个分布在不同方向的部位所组成。 拿这个地下墓穴来说,每一个暗室就是一个组成部位,一共八个暗室,分布在八个不同的方向,而每个方向的暗室里都有八条甬道。如果布的是八门金锁绝杀阵,那么在这些甬道中,只有一条甬道可以将它们的顺序连接起来。 在战争中,这条甬道是用来为各个部位输送粮草的,而其他的每一条甬道都会布置非常狠毒的陷阱,只要进到阵里就别想活着出来,所以称为绝杀。 如果是八门金锁迷魂阵,那么除了那一条顺序连接八个部位的生路外,其他的所有通路全都相互连接,形成一个六十四门的大迷宫,如果不知道布阵的规律是很难找出那条生路的。 战争中通常使用这个阵来困住敌人,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诸葛亮所布的八阵图也是这个原理,只不过手法不同而已。 在八门金锁绝杀阵中,从每一个部位逃生的几率只有八分之一,一共八个部位,那么逃生的几率只有一千多万分之一,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古代,必须选择合适的地形,才能布下这个阵,历史上有记载的只有三国时期,魏国大将曹仁对刘备使用过这个阵,不过被其当时的军师徐元直所破,并没有发挥出它的威力。 而随后,诸葛亮将此阵加以修改,自创了八阵图,其原理和八门金锁迷魂阵是一样的。 八阵图也分为八个部位,每个部位分八门,其结构与迷魂阵完全一样,但是其中没有那条生路,只有第一个部位的生门是打开的,让敌人从此进阵,而其他部位的各个门之间都是相通的,连最后一个部位的出口都是与其他部位相连接的,形成了一个只有入口的大迷宫。 所以,当年诸葛亮仅用山石依据地形建成此阵,就将陆逊的追兵退去,足见此阵之威力。 而在这个地下墓穴中布置的八门金锁迷魂阵,只有一条生路,就是从生门进,死门出,剩下的门都是与其他部位的门相互连接的。 比如第一个部位的休门与第三个部位的景门连接,第二个部位的伤门与第四个部位的惊门相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八八六十四门的大迷宫,不懂得其中的规律是很难走出去的。 第291章 破阵 李信和文泰率军赶到了临淮平原,却看见晋军摆出了一个阵法,类似八卦的模样,似乎进退有据,攻防兼备,跟乌龟壳一般,让人无从下手! 一大片晋军的旌旗飘扬在上空,战鼓声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李信、文泰不明觉厉,没敢贸然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一名晋军的小校跑出了阵地,来到赵军的大纛的前沿,高声道:“汝军主将何在?我家桓温将军请贵军主将阵前一会!” 闻言,文泰和李信对视了一眼。 “文泰,你说这桓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信有些困惑。 文泰摇摇头道:“不清楚。眼下晋军遭遇了如此的困境,四面无援,孤立于此地,想必桓温是想方设法地要拖延时间的。对于桓温的邀会,将军大可不必理会。” 听到这话,李信却是摆了摆手道:“桓温,人杰也!对于桓温这个晋国名将,我是慕名已久的,眼下两军交战,既然他战前邀会,我就不能推辞,不可落了下乘!” 倒不是李信迂腐,而是眼下他还真没法子破阵。 这个八门金锁阵他倒是认识,熟读兵书,知晓排兵布阵之道的李信知道八门金锁阵,却不知道如何破阵,所以他觉得倍感棘手。 绝不能拿自己麾下的士卒的性命开玩笑啊! 李信和文泰都是石闵派出的统兵将军,等级上基本一致的,没有主次之分,但是李信的资历老于文泰,而且李信是一个乡侯,在爵位上又高于文泰,所以李信是属于这支军队的主将的。 很快,李信和桓温便各自出了自己的阵地,只身一人在两军阵前相会。 他们二人互相行了一礼之后,便席地而坐。 “李信将军,汝可识得此阵?”桓温指着自己摆出的八门金锁阵,眯着眼睛问道。 “自然识得。”李信微微颔首道,“上古十大阵法,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将军摆的这个阵法,应该是八门金锁阵!” “李信将军既然知道这是八门金锁阵,可有破解之法?” “……” 李信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我知道这个八门金锁阵,自然有破解之法。” “还请将军破阵!” 桓温信誓旦旦地道:“如果将军能破得此阵,在下便率部众归降。如若不能,还请将军自行撤去兵马,放我晋军一条生路!” “好!” 李信没有再迟疑,而是起身上马,回到了自己的军阵中。 见到李信这么快就跑回来了,文泰不禁疑惑地道:“将军,桓温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军若能破得这八门金锁阵,他便率军归降,若是破不得,便要我率军撤去包围,放他们一条生路。” “将军怎可自作主张?”文泰不禁皱起了眉头。 李信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我已经派人去禀告大王,一切,还要等大王的决断。” 临淮平原这里的赵军和晋军都不敢轻举妄动,而李信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将这一事情上奏石闵。 得知这一消息的石闵,连忙带着一队亲卫赶来,秦牧、荀稷等谋臣跟随在他的身边。 石闵会统兵作战,对于战阵之道有自己独特的一番见解,但是这种八门金锁阵,知道的人不太多,晓得破阵之法的更是寥寥无几。 恰好,在场的人当中,秦牧与荀稷都知道如何破解这个八门金锁阵。 “大王,臣知道如何破解这八门金锁阵!”秦牧忽而说道。 “如何破解?” “其实这桓温所布的八门金锁阵,更像是三国时诸葛亮的八卦阵。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此阵可破!” 就秦牧知道的,此阵为战国时期孙膑首创,有上述八门,至三国时期,诸葛亮在中间加上了指挥使台,由弓兵和步兵守护,指挥变阵,一般认为有四四一十六种变法。 “百年来步兵难敌骑兵”。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胜负往往并不取决的双方伤亡的绝对数量,而是士兵的士气,当一方绝大多数部队陷入恐惧,失去了继续厮杀的勇气,也就宣告了他们的失败。 而人是盲目的,所谓勇气,很多时候是依赖于身边是否有站立的战友,一方是否能够保持完整的阵容。 只要一个战阵依然完整,哪怕被重重围困,身边的将士也能给士兵以继续作战的激励。 而对于战阵,说是靠在一起,其实不然。可以想象,一旦双方步卒战线平平地对击,面对面的厮杀,过分紧密的队形将导致一方兵器无法有效挥舞,而对手的长戈却有机会作到一击数人。 因此,所谓完整的阵容,其实是松散的,这也给了马军以可乘之机。 马上骑兵相对于步卒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一往无前的气势、强大的冲击力对于战线的破坏性。 正统的战法,即所谓“冲阵”,是百骑齐发,在正面从多个点冲破对方战线,直抵阵后,再勒马回身反向冲击。 这种反复冲击的作用并不在于杀伤,而是使对方任何两个士兵之间的联系随时有被匹马截断的危险,使单个的步卒产生孤立无援的错觉,在整体上将完整的队形破坏为一盘散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之骑兵冲锋时有如镰刀割麦,极高的速度造成巨大的能量,单独的步兵一旦正面被撞,不会有任何格挡或反击的机会。 这种死亡的恐惧在孤独感的作用下会越发显着,从而导致个体失去战意,进而发展为群体的溃败。 静止的骑兵是弱小的! 骑兵攻击步兵的模式,其实充满着虚张声势的成分。 由于本身实际的攻击范围并不比步卒大,坐骑的存在又导致受打击面积远大于步卒,因此他们只能利用无休止的跑动和不规则的路线,依靠瞬间的爆发力冲击毫无防备的、落单的步卒。 一旦有举枪提盾、互相依靠、严阵以待的步兵集结扎堆,骑方往往会轻巧地绕开。 这些扎堆的“刺猬兵”虽然难杀,却也无法对有意识避开他们的骑兵造成伤害,也就在事实上造成了一方实际战斗人员数量的损失。他们不动,则无用;动,则会产生松动,露出破绽。 骑方通过来回地冲杀,制造混乱和恐慌,等待那些“刺猬兵”自行散开,再逐一收割。 因此,骑兵的冲击路线虽然没有规律,但实际上往往会选择眼前人比较少,队伍较薄弱的方向前进。 总结一下,就是骑方的手段,是在敌阵前后两端之间来回冲击;目的,是造成恐慌和混乱。步方的劣势,是无法兼顾安全性与机动性,无法与骑方堂堂正正地对决。 所谓八卦阵,实际上是一种经过事先针对性训练的,步卒应对马军的手段。在对方冲击时,有意识地在战线的某些位置让出真空,引诱骑方下意识地集中向这些路线行进。 待其杀入阵中之后,我阵虽破却不散,一路上在两边集结固守,让出前方空间任由敌人冲刺。 阵势的核心在于:这种路径可以通过事先操演确定,通过有意识地引导,让对方本来是战阵两端的直线冲杀,变成我方主导下的,在阵内的环型路线!连续不断地接触,无穷无尽的敌人,将会逐步消耗马军的气势和体力。 而由于马军自身的特性,他们又不得不按照这条“安全”的路线冲锋。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随着时间的推移,阵内的敌军最终会被逐渐消耗一空。 八卦一说,则是好事者给简单的军事队列,披上了一层玄妙的外衣。 “杀啊!” 得到了秦牧的指点迷津之后,石闵当机立断,命令文泰统率兵马五千人破阵! 文泰依照秦牧的吩咐,率兵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之后,原本紧密的军阵终于露出了马脚,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人胆怯了,其余的也会胆怯,最终被这五千赵军精兵所破,狼狈而逃! “给我冲啊!”看见晋军的阵脚大乱,石闵大喜过望,随即挥着自己手里的长剑,下令全军发动进攻! 桓温眼看着大势已去,便赶紧带着兵马杀出去,杀出来一条血路,只不过他带来的兵马能存活下来多少人,这就不得而知了。 第292章 密谋 桓温败于临淮,随即率领残部退守大韩山,建造营寨,深埋鹿角,同时收拢溃兵,鼓励士气。 经过一番清点,桓温悲催地发现,自己的部众现在已经不足六千人,自己从琅琊带来的五千名精锐的琅琊兵,也仅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而赵军则是跟嗅着血腥味儿的鲨鱼一般,迅速围了过去,包围了大韩山。 然而,赵军却迟迟没有对大韩山发动进攻。 石闵观察了一遍,发现大韩山的地势颇为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上晋军又作出了垂死挣扎之状,未免损失惨重,最终石闵还是没有下令攻打大韩山。 绕是如此,山上的晋军将士并不好受。因为赵军包围了大韩山的同时,还切断了大韩山的水源,就连山上的溪水河流都被投放了毒药,根本喝不了! 缺水还不算,晋军还极度缺粮! 逃跑之中,许多晋军将士都将身上包袱一般的干粮丢掉了,只为了能跑的更快一些。可想而知的,缺少了粮秣,又孤立无援的晋军绝对在大韩山撑不过三日! …… 赵国,邺城建章宫。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在一间较为偏僻的宫室中,石遵秘密召集了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人入宫,当着太后郑樱桃的面进行商议。 他们在商议什么呢? 石遵沉声道:“各位,如今石闵的不臣之心已经毕露,可谓是路人皆知!石闵桀骜不驯,自恃功高,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若是长此以往,只怕我赵国宗室将不复存在!” 有了石遵这句话,对石闵一向不满的乐平王石苞顿时说道:“陛下所言极是。石闵今时今日之所为,无异于当年之王莽、曹孟德,先帝在位时,对石闵不薄,屡屡升迁,恩宠无比,现在石闵的翅膀硬了,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陛下已经将除了咱们邺城之外的所有大赵国的疆土都封给了石闵!” “石闵的谋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陛下,此獠乃国贼也,不杀,不足以慰先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敬上天!” 石遵颔首道:“正是。朕也有心杀贼,只是无力回天啊!” “陛下何出此言?”一旁的石琨叉手道,“朝野上下,对石闵不满者甚众!石闵如今整肃吏治,滥用酷刑,施行峻法,弄得各地的官吏百姓是不得安生,天怒人怨!其惩处官吏,排除异己之举,其拆毁庙宇,破坏黎庶信仰的行为早已让人愤怒!” “陛下啊,现在只要你振臂一呼,各地诸侯、官吏、民众必将从者云集,诛杀逆贼!” 闻言,石遵亦是道:“朕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迟早为石闵所杀,我大赵石氏,我羯族亦将不复存在!你们都是朕最信任的人,咱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一样的血脉,所以朕可以对你们推心置腹!今日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朕想跟你们商议一下,如何诛杀石闵,如何让朕得以执掌大权!“ “陛下。” 这时,在一侧的太后郑樱桃有些听不下去了:“石闵毕竟对我大赵有功,对陛下你也有拥立之功,当初若无石闵,陛下焉能诛杀张豹、张豺这些乱臣贼子,夺得皇位?” 听到这话,石遵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石苞便怒道:“太后说的这是什么话?他石闵是于社稷有功,于陛下有功,但是陛下可曾亏待过他?现如今石闵已经有了滔天的权势,朝中军中宫中,都是他石闵的人,他还大肆排除异己,残害忠良,其行为不亚于汉末时候的董卓!” “如此奸佞,已经到了不铲除不足以振国威,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告慰上天和先帝的地步了!石闵不死,迟早死的就是咱们了!” 对此,在场的石遵、石琨等人都深以为然。 “陛下,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石苞又询问了石遵一句话。 石遵却是没有打定主意,不过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上一回在皇后的千岁宴上,朕派了莫轻舞刺杀石闵,不料事败,害死了朕的一干亲信,孟准、王鸾等人皆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处死,就连石璞、申钟、申扁这些忠于我赵国的羯族大臣都惨遭牢狱之灾,被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杀死了。” “所以此番事变,不成功便成仁!眼下军中宫中都是石闵的人,朕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身边又无可用之人,所以朕想跟你们商议一下,有什么办法能够扳倒石闵?” “大郎(石鉴字),你一向足智多谋,不知道你是否有良策可以拨乱反正,诛杀逆贼石闵?”石遵又将目光放到了石鉴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石鉴在胆略上弱于石遵,可是智谋一点都不差。可以这么说,在智谋上,石鉴是石虎诸子中最为出色的! 石鉴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果真想要铲除逆贼石闵的势力,眼下正是时候!石闵现在远在淮南指挥军队作战,一时之间一定是无法脱身的,朝野上下虽然都是石闵的人,但是石闵的根基未必牢固。” “如今石闵力行改革,整肃吏治,禁止邪祠,早已经离散了许多吏民的心。陛下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看到石鉴果真有办法,石遵不禁眼前一亮:“大郎,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石鉴沉声道:“其实做法很简单。趁着石闵远在淮南,陛下可以写下密诏,发给关陇的蒲洪、姚弋仲和张骏,许以城池土地,请他们出兵勤王,诛杀逆贼石闵的势力!另外,襄国的新兴王石祇有精兵数万人,割据一方,陛下也可以给他一份勤王的密诏,请各方诸侯势力勤王!” “勤王?” 石遵对此颇为迟疑:“朕欲铲除石闵,但是唯恐天下大乱。昔日何进为了诛杀十常侍,召集天下诸侯入洛阳,这才招致汉室的衰亡,朕不想重蹈覆辙啊!” “陛下!”在一侧的石琨魄力十足,叉手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咱们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眼下国内的诸侯势力,石闵已经一家独大,但是能与之抗衡的,就是张骏、姚弋仲、蒲洪和石祇的势力了!只有让他们鹬蚌相争,你才能渔翁得利啊!” 石遵还是有些担心。 东汉末年何进诛杀十常侍,继而导致董卓进京,使得四百年的大汉朝彻底衰亡的做法,着实让人胆寒! 但是坐以待毙,这又不是石遵想要看见的。 石遵还能怎样?石遵也很绝望啊! “可是……”石遵蹙眉道,“蒲洪、张骏和姚弋仲他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成了诸侯王,是我大赵国的藩王,但是他们真的会遵从朕的诏令,起兵勤王吗?” 石琨叹了口气道:“陛下啊,你这是当局者迷啊!蒲洪、张骏皆有不臣之心,姚弋仲倒是模棱两可,可是这些人一定会遵从陛下你的勤王诏令的,何以也?因为他们心里对石闵同样不满,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想要扳倒石闵!现在陛下你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正大光明联合起来讨伐石闵这个乱臣贼子的理由,又许以城池土地,他们焉能不顺杆往上爬?他们都是野心勃勃的枭雄啊!” 第293章 不安分 石遵心里其实是认同石琨的这个说法的。 大赵国已经濒临了灭亡的边缘,赵国一灭,估计他们这些宗室都落不到一个好下场。事到如今,他们这些石虎的儿子只能联起手来,同仇敌忾! 石遵真是越想越懊恼,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给了石闵这偌大的权势? 真是养虎为患! 要知道,石虎的十多个儿子一个个都是掌握了不小的权力的,一开始都是一方诸侯的存在。 沛王石冲驻守幽州,能控制的军队五万多人,当时在石冲的号令之下,响应的军队多达十余万,可惜被石闵打回了原形,一战就战败了石冲的叛军! 新兴王石祇亦是一方诸侯,驻守襄国,手里的兵力至少有五万,这还得不属于中央编制的,一向为石闵所忌惮。因为石祇的势力,相当于国中之国,石闵一直想要铲除石祇,只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乐平王石苞在石虎生前备受宠爱,所以派了石苞去驻守长安,管理雍州的事务,几乎整个关中的兵权,近乎十万人的兵力都抓在石苞的手里。 奈何石苞真是一个草包,不得民心不说,还得罪了关中的世家门阀,这不,石遵听从了石闵的谏言,直接一道诏令,派了一支军队直接将石苞从长安裹挟到了邺城,让他成了一个无所事事,只能吃喝玩乐的王爷。 汝阴王石琨、义阳王石鉴,还有之前的燕王石斌这些人手里都有着一部分官军的兵权,位高权重,不容小觑。 但是经过几轮大洗牌,几次兵变,属于羯人的势力早已被七七八八地折腾光了! 这个时候,石遵无比怀念石虎在世的时候,那是他们羯人,最为强大的时候了。只可惜,因为内乱,因为石虎诸子的互相征伐,这才导致石闵、蒲洪这些人钻了空子,趁机强势崛起! “不妥。” 石遵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计策不怎么妥当:“如今石闵已经羽翼丰满,而朕势单力薄,朕现在每日都生活在石闵的人的眼皮子底下,没了自由身,也无党羽,安能有所作为?朕不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 “换句话说,一旦烽火四起,石闵是一定会从淮南前线赶回来的,到时候以石闵的能力,以他麾下的汉军的战斗力,蒲洪、姚弋仲和石祇之流焉能抵挡?只怕这边东窗事发,石闵就已经得到第一手消息了!更何况,就算石闵战败了,蒲洪、姚弋仲这些人恐怕就会成了又一个石闵啊……” 这种时候,石遵终于尝到了末代皇帝的滋味儿了。 当年被董卓拥立为皇帝的汉献帝刘协,想必也是这种心态的吧。 汉献帝的命运其实不算悲惨,最早是被欺君罔上的董卓拥立,然后是李傕、郭汜作乱,汉献帝从长安回到洛阳,紧接着又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过了差不多一辈子傀儡皇帝的生活。 换个人掌权,自己还是一个傀儡皇帝,只怕也躲不了被废黜的下场! 闻言,在场的石鉴、石琨这些人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石鉴沉声道:“陛下,臣只想问你一句,皇位与性命,孰轻孰重?” “自然是性命。” 石遵毫不迟疑地回答了。 皇帝的滋味儿石遵已经尝过了,只不过是披了一层皇帝的外衣,实质上他作为皇帝的权势早已经被石闵架空了,他成了石闵的掌上之物。 绕是如此,石遵还是认为自己的性命是比较珍贵的。 这皇位,石遵坐得实在是憋屈。爱谁坐谁坐,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好! “既然如此,陛下不妨给石祇下一道密诏,大家都是先帝的儿子,正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陛下可以册立石祇为皇太弟,将储君之位交给他。这样一来,石祇一定会感念陛下你的恩德,有了石祇的兵马的威慑,再加上陛下你的号召力,蒲洪、姚弋仲之流根本就不足为惧!” “如此甚好!”石遵终于被石鉴说动了。 在皇位和身家性命两者中,石遵选择了后者。正所谓有舍必有得,这个皇帝老子不做了,让给你,你总要感念一下我的恩情吧? 哼!蠢货! 看见石遵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情,石鉴不禁在心里暗自高兴,窃喜不已。 论心机,论权谋,石遵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出了建章宫,回到府邸,石鉴便派出了自己的心腹给石闵的府上去了一封密信,至于密信的内容,不言而喻。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封密信摆到了崔皓的桌案上。 一封是义阳王石鉴派人送来的,一封是当朝太后郑樱桃派人送来的,一封是锦衣卫的人送来的,一封是太监杨环、刘霸派人送来的! 原本是密谋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这都是小儿科! 石遵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石闵的眼皮子底下。石遵拿什么跟石闵斗? 别的不说,就连石遵最亲近的母后和兄弟都背叛他了,石遵还有什么能信任的人嘛? “好啊,狐狸尾巴都漏出来了。”崔皓摇摇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大人,眼下需要在下做什么吗?”在一侧的锦衣卫首领荆展询问道。 石闵在临行前将朝中的政事都交给了崔皓,军事交给了董匡,一文一武,并驾齐驱。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荆展首先禀告的自然就是崔皓了。 崔皓摆了摆手道:“石遵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他不是要发布密诏,秘密联络各方诸侯吗?截住他的密诏,不过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暂时也不要对石遵下手,一切照旧,等大王回来再行发落!” “诺!” 有崔皓在朝中主持政务,统揽大事,石闵果真放心。绕是如此,崔皓还是给远在淮南的石闵发了一道信函,将此事禀告给他。 石闵早就知道石遵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这不,他一离开邺城,石遵就开始蹦跶了,只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土鸡瓦狗! 是时候换一个听话的傀儡上位了! 第294章 怜我世人 江淮前线,赵军两军数十万人马的大战依旧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晋军的进攻之势稍显疲态,终于不堪重负,停止了继续进攻赵军的长江防线。 事到如今,石闵已经稳坐钓鱼台了。 晋军的数千精锐已经被围困在大韩山,几次突围都以失败而告终。而赵军对大韩山只是围而不攻,切断了大韩山的水源的同时,石闵又增援了长江一线的赵军,巩固防线,建造壁垒,硬是挡住了几十万晋军长达三日的猛烈攻势! 大韩山。 庾方之带着一千兵马又一次开始下山突围,只可惜功败垂成,很快就被打了回来,还折损了不少的兵力。 饶是精锐之师,但是饥肠辘辘,全身都没了气力的士卒如何打得过精神饱满,孔武有力的赵军? 看着灰头土脸,满身是伤的将士们,桓温又召集众将,席地而坐。 桓温叹了口气说道:“各位,眼下我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我军被困于大韩山,没有粮秣,水源也被切断了,孤立无援,我晋军主力又远在江南,无法给予咱们任何的支援。” “这三日来,我们组织了数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原本五千多的兵马,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赵军这是想将我们困死在这大韩山上啊!” 庾方之咬咬牙道:“桓将军,既然突围不行,咱们只好坐等大将军派兵增援了。” “增援?”桓温摇摇头道,“庾小将军,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整整三日,咱们都没有得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别说增援了,咱们连山下一个晋军的人影都看不见!自欺欺人,何苦来哉?” “桓将军,你的意思是?” “为今之计,为了保住我军剩下的三千精锐,只能向赵军投降了。” 听到这话,庾方之和在场的晋军将领都没有说话。其实他们也知道眼下的形势之恶劣,已经身不由己了。 不是战死,就是向敌军投降! 能活着干嘛要去死? 这个时代的人比较有气节,但是更多的人还是贪生怕死的,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真的没有了。 一个部将低着头道:“可是石闵会接受咱们的投降吗?或者说,咱们投降之后,他会不会保证咱们的生命安全?” 桓温道:“我观石闵其人,并不嗜杀。若是换做别的胡人宿将,咱们投降之后一定难逃一死,但是石闵不同,石闵为人,恩怨分明,而且两军交战,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他没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所以向石闵投降,我想并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众将闻言,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桓温随即给山下的赵军去了一封乞降信,言辞恳切,就是想要跟赵军投降了。 石闵随即找来几个谋士商议一番,决定接受这股赵军残部的归降,为临淮之战划上了句号。 临淮之战虽然结束了,但是赵晋两国之间的大战还在进行当中,只不过这场大战似乎也要接近尾声了。 赵青龙元年,即公元344年秋,并州大旱,饿浮遍野,十室九空,晋阳人彭祖儿率领农民揭竿而起,迅速攻占了晋阳,而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很快就攻克了榆次、盂县、祁县、京陵、中都等十几个县。 彭军的兵力得到迅速地壮大,农民军的规模达到数万人。 这还不止,不知是不是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被拆毁邪祠最严重的地方,即兖州、豫州都爆发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暴动,大者千余人,小者上百人,虽不至于攻城略地,但是真的影响了地方的治安。 而随着彭祖儿的揭竿而起,四方豪强纷纷响应,一时之间,赵国的北方迅速陷入了一片动荡! …… “这其中一定有宵小在作祟!” 收到各地暴乱的消息,石闵不禁勃然大怒,但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找来秦牧、荀稷等几个谋臣商议大事。 秦牧眯着眼睛道:“大王,宵小是肯定有的。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平定各地的暴乱。” 石闵又坐回了主位上,一只手按在桌案上,摇摇头道:“想平定各地的暴乱并不难。兖州、豫州的暴乱事件,各地的官府郡兵完全可以镇压,只是这个度要把控好,避免更少的流血事件。至于已经在并州揭竿而起的彭祖儿,其乌合之众,不成气候!” “朝廷随便派两三万的军队去镇压足矣。只不过寡人担心彭祖儿的幕后有人啊。” 秦牧皱着眉头道:“彭祖儿的背后一定是有推手的,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大王,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彭祖儿的流民势力迅速蔓延开来!” “并州大旱,黎庶颗粒无收,食不果腹,而朝廷接济不力,赈灾的力度和效率不够,故而酿成了这场动乱。彭祖儿起于晋阳,号称‘乞活军’,成为了流民们的渠帅。大王,对于乞活军,臣想你对乞活军的了解应该比臣更深彻吧?” 石闵微微颔首,对于乞活军,石闵的确比秦牧了解得更为深彻! 无他,因为石闵本就出自乞活军。石闵的祖父冉隆,出自乞活军,是乞活军的一位将军,后来还当过流民的统帅,石闵的父亲石瞻,当年也曾是乞活军当中的一员猛将,后来才归附于羯赵的麾下,只为了保住乞活军的元气。 乞活军,说到底并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而是代表着一种阶层——流民阶层。 在王朝的末年,农民们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揭竿而起,抱团起来反抗暴政,反抗这个无情的乱世! 但凡是能活下去,但凡是有一口饭吃,流民们也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加入乞活军的。就跟乞活军的根本含义一样,他们只求在乱世中存活!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石闵可以想象得到,彭祖儿在晋阳的暴乱,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是谁? 慕容皝? 石祇? 还是拓拔什翼键? 石闵不得而知,只是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不解决就会让他好不容易营造好的局面,瞬间土崩瓦解! “乞活军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石闵道,“眼下我军与晋军对峙于长江,已经成了胶着之势。我国库虽财物充盈,有无数的奇珍异宝,金钱堆积如山,但是粮秣着实不多。数天灾人祸也!寡人想与晋国议和,然后腾出手来赈济灾民,以求尽快解决国内的暴乱事件,你们认为如何?” “如此大善!” 众人皆赞同。 第295章 殡天 建康,台城皇宫。 夜已深,乌鸦在枝头上一个劲儿地叫着,刺耳的叫声让人烦躁不安,绕是如此,皇宫里的宫女内侍们都不敢驱赶,不敢喧哗。 一间偌大的宫室内,牛油大烛的光照耀了整个宫室,恍若白昼。 薄如蝉翼的帘帐已经被向两侧拉起,奢华的龙床上,一个面色惨白,看上去已经气若游丝的年轻人躺在这个床榻上,就快要死去一般,若不是还睁着眼睛,胸膛还一起一伏的,大家可能都以为他们的皇帝驾崩了! “大……大将军还没到吗?”司马岳向着跪在一侧的内侍询问道。 “陛下,大将军还在赶往台城的路上。会稽王、中书令他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让他们进来吧。” “诺。” 随即,除了大将军庾冰之外的先帝司马衍留给司马岳的四个顾命大臣,中书令何充、武陵王司马唏、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令诸葛恢纷纷进入了这间宫室,就跪在床榻边上。 司马岳拿出来了藏在枕头下面的圣旨,说道:“诸位,朕自知命数不在,感于先祖之召唤,时日无多。太子司马聃,自幼聪慧,宜为储君,继承大位,司马聃继位之后,望诸公尽心竭力,辅佐新皇,如侍奉朕一样侍奉新皇。” “……” 在场的几个大臣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们之中,其实很多人都是反对司马聃继承皇位,换做平时,国内外没有忧患,一片祥和的话,司马聃继承皇位这个自然不成问题,毕竟以他们的能力,只要皇帝不是太昏庸了,不是太残暴了,一个牙牙学语的皇帝更好控制。 只不过,眼下是一个什么形势? 大敌入侵,赵军的十余万军队还陈兵于长江北岸呢,赵军随时都有可能攻破长江,兵临建康城下! 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立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儿为皇帝,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太糟糕了! 要知道,司马岳的哥哥,晋成帝司马衍那可是舍弃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改立他这个弟弟为皇帝的! 可是,事到如今,司马岳却不想效仿司马衍的这种做法。 绕是如此,司马岳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立自己的儿子司马聃为帝,诏书都写好了,白纸黑字的还有玉玺盖好了,大家都不方便再说一些什么。 别看司马氏的权势已经没落了,大不如前了,南方的各个执政大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不亦乐乎。但是司马氏依旧在晋国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大义! 这个大义的名分足以让好多权臣对于司马氏的皇位望而却步! “陛下,不知道由谁辅政?”何充硬着头皮问出了这个大家都比较关心的问题。 “辅政大臣,你中书令何充,加侍中。会稽王司马昱,加太傅。武陵王司马晞,加大鸿胪。大将军庾冰,加太尉。还有司徒蔡谟、尚书令诸葛恢,你们六人共同辅政,太子年幼,皇后褚氏当垂帘听政,盼望诸公尽心竭力,辅佐新皇。” “臣等一定尽心竭力,辅佐新皇!” 众臣听见司马岳留下的辅政大臣的名单,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连忙答应。 等到群臣退去,一个宫装丽人终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宫装丽人此时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径直坐到司马岳的床榻边上,哭哭啼啼的,说话都带着哽咽。 司马岳看着心疼,便又抓住了这个宫装丽人的玉手,叹了口气道:“皇后,朕以后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辅佐好咱们的皇儿。” 没错,这个宫装丽人正是司马岳的皇后褚氏,褚蒜子。 褚蒜子听见司马岳这么说,不禁哭泣地道:“请陛下放心。聃儿是臣妾所出,臣妾一定会悉心教导他的。只是不知道陛下故去之后,有谁真能肩负大任?” 司马岳闻言,说道:“皇后,你是不是在心里寻思着朕为何没有用你父亲褚裒为托孤大臣?” “……”褚蒜子三缄其口,算是默认了。 司马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皇后,你要知道,朕在位不过三年,羽翼未丰便要撒手人寰了,所以先帝所遗留下来的顾命大臣,朕都要托付大事。你的父亲褚裒才干出众,能委以重任,但是他缺少一定的资历,你们的褚氏也不及庾氏、王氏和谢氏这般的权势,故而现在朕不能对褚裒委以重任。” “不过,你垂帘听政之后,可以便宜行事。庾冰、庾翼兄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何充、诸葛恢、司马晞和蔡谟都是投机者,只要给予一定的利益便可以拉拢。至于会稽王司马昱,野心不小,但是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皇帝作对,所以在朕百年之后,你只要把控全局就好,不可临朝称制,一切都交给那些顾命大臣即可。让他们自己争权夺利去吧。” “好。”褚蒜子倒是没有多大的野心。 古代华夏在君主制时代由皇后、皇太后或太皇太后等女性统治者代理皇帝(即掌握国家最高权力、行使皇帝权力)称为“临朝称制”。 按传统儒学和大男子主义观点,身为女性的后妃只能待在内宫中,而不能上外朝,即所谓“男主外、女主内”,所以后妃要掌握国家最高权力当然就要“临朝”,即“当朝处理国政”之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从秦始皇开始皇帝的命令专称“制”、“诏”,布告公文称“诰”,后妃掌权后代理皇帝职责,其命令自然上升到皇帝的级别,所以叫“称制”,即“行使皇帝权力”之意。 两者合称,即临朝称制,该词在正史中最早出现于班固的《汉书·高后纪》:“惠帝崩,太子立为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大赦天下。” 所谓的“称制“,应该不只是行使皇帝权力之意。虽然女主临朝、亲裁政事,但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并不是直接使用懿旨,而仍是以幼帝的名义,用制书的形式颁行天下。这么做的用意有两点。 其一,即使皇帝年幼,仍然不能剥夺其在位的事实。所以太后只能代表幼主的意志,代行职权,而不能取代他而迳自下达命令。 其二,为避免将来皇帝成年亲政后,太后会以懿旨干预政务。所以太后只能以皇帝的名义发布诏书,以杜绝将来产生皇权二元化的流弊。 女主“临朝“,却以幼帝名义“称制“的原则,一直到清末的慈禧太后依然遵行不替。 若是皇后代夫行政,也只是皇帝本身的特许与纵容。不管皇后的权力有多大(例如武则天),其身份也不过是皇帝的助手或秘书,不能算是取代皇帝执政,所以诏书仍算是皇帝本人意志的体现。 因此,皇后即使“临朝“,也不能算是“称制“。 当夜,司马岳便殡天,时年23岁。 第296章 不欢而散 晋建元二年(344年)九月末,司马岳驾崩于式乾殿,时年二十三岁,谥号康皇帝。 晋康帝驾崩后,根据他所留下的遗诏,皇太子司马聃继承大统,司马昱、司马晞、庾冰、蔡谟、何充、诸葛恢六人共同辅政,皇太后褚蒜子垂帘听政。 鉴于皇帝新丧,而与赵军的战事又陷入了胶着。 在得知赵国北方的部分地区陷入战乱之后,晋国的六个辅政大臣一合计,决定派出使者前往长江北岸的赵军战营,找到石闵商议和谈的事情。 而晋国这边派出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褚蒜子之父,褚裒。 在江面上,褚裒远远的就望见在赵军的营寨门口,成千上万的披坚执锐都赵卒在那里站立着,一个个宛如青松一般挺拔,他们昂首挺胸,手持利刃,目视前方,就像一座又一座的雕塑一般,让人看见了都不禁感到威武雄壮! 赵军这是在耀武扬威啊! 这成千上万的赵军分作十个方阵,大小错落有致,整齐划一,若不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还真有那么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将军,石闵摆出这种阵仗,可不像是欢迎咱们呀。”褚裒身边的部将王龛皱着眉头道。 闻言,褚裒摇摇头道:“无怪赵人会做出这种架势。我听说石闵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如今我大晋乃是多事之秋,国君新丧,新皇年幼,眼下又吃了败仗,国内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而赵国的并州虽然爆发了叛乱,兖州、豫州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暴乱,但那都是小问题。” “更何况,现在是我晋国主动求和的,弱势的一方自然是我晋国。就是不知道这大赵魏王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等上了岸,秦牧便带着一干将领出来迎接。 “季野(褚裒字)将军,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秦牧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到秦牧这般模样,褚裒亦是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随后一同进入赵军的中军大帐,各自落座。 “这……不知魏王何在?”褚裒左顾右盼,就是不见石闵的人影,主位上也是没坐一个人,这不禁让他心生狐疑,石闵是躲着他不见,还是其不在军营中? 秦牧见到褚裒果真问起石闵何在,便回答道:“季野请见谅,吾王外出狩猎,现在还未回来。” “哈哈,魏王还真是好大的雅兴啊。”褚裒心中不悦,明知道石闵是放了他的鸽子,但褚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请将军在此稍候,我想魏王很快就会回来的。来人,上酒菜!” 随着秦牧这么一招呼,就有十几个军士走进来,给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菜和瓜果,没有歌舞,便让一些军士上去舞剑或者摔跤,就这样在那里打发时间。 差不多到日落西山的时候,石闵这才出现在大帐中。 只不过此时的石闵是一身的脂粉味儿,满身酒气,脸色醉醺醺的,看上去就跟一个窑子里出来的男人一般,哪里有半点打猎的模样? 褚裒真是气不过,但他还是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哈哈!这位想必就是左将军褚裒大人吧?”石闵笑吟吟地看着褚裒。 褚裒当即起身道:“在下褚裒,见过魏王!” “褚将军请坐。” 石闵随即坐到了主位上,行为举止颇为傲慢。 “褚将军,你是代表贵国来乞和的吗?” 闻言,褚裒的脸色一沉:“魏王说的哪里话?何为乞和?我是代表大晋,前来跟魏王你商议晋赵两国停战议和之事的,不是来乞和的!” 褚裒的话说得很明白,乞讨来的和平他们晋国不要! “呵呵,褚将军还真是有气节!寡人佩服。”石闵眯着眼睛道,“既然不是乞和,那将军便回去吧!” “……” 褚裒愣住了,这就回去了?这谈判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秦牧随即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褚将军,请吧。” 褚裒反应过来,便道:“魏王,你不想知道我大晋提出什么条件吗?” “寡人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石闵歪着脑袋道,“当今天下,时逢乱世,寡人信奉的乃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寡人要的,已经不再是平等的互惠互利的赵晋关系,而是要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此番南征,我赵军付出了无数将士的流血牺牲,还有大量的粮秣,各种各样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些,寡人都是要一一计较的。” 听到这话,褚裒顿时怒道:“魏王!我奉劝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赵国牺牲不小,难道我晋国的牺牲就不大吗?眼下我大晋数十万大军还在长江南岸虎视眈眈,魏王如此全然不顾大局,就不怕引火自焚?” “哈哈!笑话!” 石闵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褚裒,别以为寡人不知道!司马岳前日已经驾崩了!现在幼主司马聃刚刚上位,你晋国空有几十万大军陈于江南又如何?寡人有精兵十万人,于江北安营扎寨,赵晋两军对峙于长江,时日一久,只怕最后第一个吃不消的是你们晋国吧?” 褚裒闻言,冷静了一下道:“魏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晋赵两国大军对峙于长江,互相消耗,如鹬蚌相争,最后还不是渔翁得利吗?此渔翁是何人?成汉?鲜卑人?请魏王好好想想,我们晋国难受,只怕你们赵国也好不到哪儿去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况且,我听说赵国的国内已经发生了战乱,晋阳人彭祖儿在并州揭竿而起,声势不小。兖州、豫州一带也有大大小小的暴乱,这些战乱虽然不会危急赵国的根本,但是贵国只怕不会好受吧?” 石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就不劳你关心了。自家事自家处理!彭祖儿的叛乱且不说,就寡人掌握的情报,这豫州、兖州一带的暴乱,似乎也有你们晋国的身影吧?” 褚裒笑了笑:“魏王说笑了,眼下我大晋遭逢战乱,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插手贵国的事情?” 石闵摆了摆手道:“褚裒,别跟寡人说这些虚的。想要跟寡人和谈?可以,寡人要包括襄阳、樊城在内的义阳、南阳和南乡三郡!” “不可能!” 褚裒当即拒绝! 废话,且不说这是割让整整三个郡的地盘,单凭襄阳、宛城这些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就绝不能割让给赵国! 晋国凭什么偏安一隅?不就是依靠着长江天堑吗? 而想要灭亡晋国,除了直接渡江之外,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由西向东,一路平推过去! 这些年来,赵国屡屡南下,不敢攻打长江天堑,所以屡屡进攻晋国的襄阳、宛城和江夏这些地方,若是赵国能拿下这些地方,晋国算是死了半截了,虽然不至于亡国,但是以后想要北伐,就更是难上加难! 把这些地方割让给赵国,无异于是加大了晋国日后北伐的难度! 这打死褚裒是不会同意的! 最终,褚裒与石闵的这次会面还是不欢而散! 第297章 远大抱负 在晋赵两国对峙于长江的同时,西线的成军也与晋军展开了激烈的大战,只是其结果让人意想不到! 成王李势拜其弟李广为将,率军五万人,兵分三路,分别进取晋国的巴东郡、上庸郡和大兴郡,结果都遭遇大败。李势不甘心失败,又让李广收拢残兵败将,追加生力军一万人,合兵三万余,进攻上庸(今湖北竹山县西南四十里渚水北岸)。 结果又被晋国的梁州刺史司马勋带着二万人马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就连成军的主将,成国大将军、汉公李广都被生擒,被俘虏的成军将领十名,斩首万余,俘虏二万,晋军可谓是大获全胜! 由此,晋国来自西面的威胁完全被解除! …… 赵军战营。 “蠢材!李势这个蠢材!整整六万军队啊!就是六万头猪!放在偌大的川东他晋军三个月也抓不完啊!” 石闵真是气不过,对李势是痛骂不已。 自己这边跟晋军对峙着,晋国死了皇帝,换了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皇帝,其国内本就是人心惶惶的,而赵军可是大兵压境,隔着长江距离建康都不过一百里,晋国上下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这个时候,不说非要西线的成军战胜司马勋的军队,但凡是能与司马勋对峙,不急功近利的话,他石闵的战略目的就要达到了! 再不济,也能在精神上摧毁晋国不是? “大王息怒。”秦牧连忙站了出来。 石闵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又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秦牧,寡人真是万万没想到,李势竟然如此无能,成军的战斗力竟然孱弱至此,难怪其这些年来一直被晋军压着打啊!这根本就是猪队友!” 秦牧不知道石闵口中的“猪队友”是什么意思,不过的确是骂人的话,秦牧也不辩驳什么,只是垂手道:“大王,其实成军的战败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呀!李势贪婪,小气而爱财色,常杀人而取其妻,荒淫不恤国事,这样的人何以成大事?” 石闵不禁捶胸顿足,有些后悔拉上李势这个猪队友了。 李势为人骄奢淫佚,不操心国家大事,常常身居宫中,很少与公卿大臣接触,疏远忌惮昔日的臣下,信任跟随在身边的人,谗言媚语并进,刑罚苛刻泛滥,因此宫廷内外的人们全都与他离心。 蜀地以前没有獠族人,到他在位时他们开始从山中出来,从巴西至犍为、梓潼,十多万个部落布满了山谷,无法禁止控制,给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祸患。 再加上临逢荒年,国境之内,变得一片萧条。 李势是去年才继位的,威望不足,而他干出的事情是一件比一件更出格!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后悔也无多大用处。秦牧,依你看眼下我军应当如何是好?”石闵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秦牧问道:“大王所图为何?” “自然是力求攻灭晋国之主力大军,迫使其三五年之内不敢也无力北伐。当然了,能将荆州北部的南乡、南阳和义阳这三个郡拿到手就再好不过了。” “大王的根本目的不就是创造外在的安全环境,与民生息,富国强兵吗?” “不错。” “眼下这样的条件,其实大王你已经具备了。” “何出此言?” “司马岳已经驾崩,继承大统的是一个孺口小儿司马聃,不足为虑。我有相人之术,庾冰、庾翼皆短命之相,估摸着年底,最多不过一年都将逝世,庾氏的这两兄弟都是坚定的北伐派,少了这二人,晋国只怕数年之内,都不会再次北伐。” “这都是你的个人猜测,不是吗?”石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秦牧摇摇头道:“大王,不管你是否愿意相信,其实这场南征之战,已经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了。我赵军兵强马壮,但是不善行舟渡水,眼下的战事陷入胶着,对于我赵国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在没有绝对强大的水师的情况下,我赵军想要依靠兵强马壮,便横扫江南,绝无可能。” 对于这一点,石闵也不得不承认。 随着李势的战败,其实这场南征之战,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正如秦牧所说的那样,晋赵两国的大军对峙于长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晋国消耗不起,同样的赵国也消耗不起。 而在大敌当前的关头,晋国上下一定是众志成城的,与其让赵军面对晋国这种众志成城的压力,倒不如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又举兵西进,进入庐江、淮南的地界,攻克淮南重镇寿春,又掳掠了庐江、淮南二郡的七万多的黎庶迁徙到赵国的地界上。 十月末,晋赵两国弭兵于长江。 与石闵签订弭兵之盟的还是晋国的卫将军褚裒。 “褚公,其实寡人很佩服你。”石闵忽而感慨了一句。 “魏王何出此言?”褚裒不禁有些狐疑。 “自两汉以来,外戚者莫不执掌大权,古时有霍光、王莽、曹操,现在的还有庾亮、庾冰,这些人都执一国之权柄,威震天下。但是你褚季野不一样!” 石闵笑着道:“你谦让而知进退,为皇后之父而知道避嫌,这一点,就有很多人都不及你。” 褚裒摇摇头道:“这都没什么。” 石闵的确挺敬佩褚裒这种人的。 褚裒,字季野,河南郡阳翟县(今河南省禹县)人。 他的祖父褚?,有器量,以才干突出著称,官至安东将军。褚裒的父亲褚洽,官至武昌太守。褚裒少有简傲高贵的风范,与杜乂齐名,声名冠于江南。 褚裒最初被西阳王司马羕征辟为掾属,又任吴王文学。 苏峻之乱时,苏峻攻破建康,挟持成帝。徐州刺史郗鉴当时升任司空,任命褚裒为自己的参军。 咸和四年(329年),苏峻之乱平定,褚裒因功被封为都乡亭侯。又迁任司徒从事中郎,除任给事黄门侍郎。 康帝司马岳还是琅邪王时,将要娶妃,朝廷精选素有声名的人,下诏聘娶褚裒的女儿褚蒜子为妃,褚裒出任豫章太守。 而后,已即位为帝的司马岳立褚蒜子为皇后,征召褚裒入朝任侍中、尚书。 褚裒因为自己是皇后的父亲,不愿意在内廷任职,苦苦请求外出任职,于是出任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守半洲。 褚裒居官清廉俭约,虽然身为地方长官,还常派自己的童仆外出打柴。 建元二年(344年),因褚裒以自己外戚的身份坚决推辞枢机重任,朝廷于是任褚裒为左将军、兖州刺史、都督兖州和徐州的琅邪诸军事、假节,镇守金城,又兼领琅琊内史。 同时,褚裒还是一个坚定的北伐派!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虎去世后,羯赵大乱。 褚裒向朝廷上表,请求讨伐后赵,并从当天开始进入临战的戒备状态,目标直指泗口。 朝廷商议考虑到褚裒肩负着镇守京口的重大责任,不应过于深入,而应当先派遣其他部分的军队出征。 褚裒上书奏言:“前已派前锋督护王颐之等人直接前往彭城,后又派督护麋嶷进据下邳,如今应该迅速发兵,以造成强大的声势。” 同年七月,朝廷授予褚裒征讨大都督,监督徐、兖、青、扬、豫五州的各种军务。 褚裒率领三万军队,直接开赴彭城,北方投降归附的士人百姓日以千计。 鲁郡的五百多家百姓相聚起兵,归附东晋,他们向褚裒求援,褚裒派部将王龛、李迈率领精锐军队三千人去迎接他们。后赵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和王龛等在代陂交战,王龛等大败,都被后赵俘获。 褚裒退驻广陵,主动上疏请求贬职处分。朝廷不予同意,命褚裒继续镇守京口,解除他征讨都督的职务。 这时黄河以北大乱,二十多万晋朝遗民渡过黄河,要来归附东晋。 但褚裒正好在这时已回到了京口,声威气势已去,无法接应,结果遗民们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不能自救,几乎全部死亡。 褚裒因为宏图没有实现,忧伤愤慨而病倒。十一月,他回到京口,听见到处是哭声,他问周围的人,人们对他说:“全是代陂之战中阵亡者的家属。” 褚裒更加羞愧自恨。 不久,褚裒就死去了。 一手扶在船的栏杆上,褚裒眺望着远方的天穹,叹了口气说道:“魏王应该还会再度南征的吧?” “褚公应该也有北伐的远大志向。”石闵淡淡的笑了笑。 “收复中原,恢复汉家故土,这是褚某的毕生所愿,也是千千万万的汉人的毕生所愿!褚某听说,魏王曾经也是我汉家儿郎?” 曾经? 石闵的心被刺痛了一下,随后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是不是汉家儿郎,有那么重要吗?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寡人独爱之如一!我冉氏世代牙门将,不比你们这些高门大姓,在你们随着晋室南渡的时候,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还在北方苦苦地挣扎着,就是为了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 褚裒摇摇头道:“魏王,你要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咱们汉人的血!” “那又如何?” “你不该带着胡人来屠戮自己的同胞呀!” 石闵摇了摇头道:“胡人?” 石闵指了指在岸上排列整齐的数万赵军锐士,掷地有声地道:“寡人麾下的,尽是汉军!寡人想要让天下人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这是一个远大的抱负,但寡人终将会实现它!” 第298章 天灾人祸 在回邺城的路途中,秦牧求见石闵。 “大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朝中乱事?” 秦牧口中所说的“朝中乱事”,指的,自然是石遵意图勾结各方诸侯,打算搅乱中原,浑水摸鱼的事情。好在,这区区的乱子,朝中的崔皓一个人便可以控制。 石闵淡淡的道:“是时候换一个听话的皇帝了。” “大王属意何人?” “石鉴。” “石鉴其人,甚有才干,且谋略出众,只是少了一些魄力。让石鉴上位,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大王打算如何处置被废黜的石遵?” 石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秦牧蹙眉道:“大王,石遵虽然已经失去权势,已经成了你的掌上之物,但他毕竟是大赵的大统,一国之君,若是处置不当,只怕会引人非议啊!” “寡人是那种恐惧流言,害怕非议的人吗?”石闵对此嗤之以鼻。 现在石闵的意图已经暴露无遗了,就是要取而羯赵代之,谋朝篡位! 对于这种既想立牌坊,又想当婊子的事情,石闵不屑为之,更干不出来! 当年的司马昭如何? 有那么一句谚语流传甚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年曹髦的宫闱惊变,率领数百个僮仆直奔司马府,想要杀了司马昭,可惜血溅宫墙,惨死当场! 曹髦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赤膊上阵、亲手去刺杀权臣的皇帝,但是他失败了。 古代历史上的另一位个人英雄主义皇帝是北魏的元子攸。 他虽然杀了权臣,但并没有解决权臣当国的问题。相对于当国权臣来说,生长深宫的皇帝最大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血统。 “皇帝”的金字招牌还是可以吓住绝大多数人的。比如曹髦在打斗中,他的皇帝光芒就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遗憾的是,这是他们唯一的武器,而且是不断钝化的武器。 随着权臣权势的巩固和人们对皇室的失望,皇帝的光芒就逐渐暗淡了。更要命的是,对于那些权臣的党羽来说,他们的利益是与皇帝的利益截然相反的。 曹髦利用皇帝的权威、高贵与尊严来捍卫皇帝的权威、高贵与尊严。他失败的最大原因就是太看重皇帝身份本身了。 这位被称为“才同陈思,武类太祖”的小皇帝以这种罕见却可以理解的,高贵而又屈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仅20岁的生命。 老实说,石闵倒是挺敬佩这个满腔热血的曹魏皇帝的。 曹髦本来是无缘于皇位的,而仅仅是高贵乡公。 曹魏嘉平六年,魏帝曹芳被司马师废黜,降封为齐王。曹髦因为是曹丕嫡孙,被选中成为新皇帝。当时曹髦才14岁。 虽然年少,但是由于过早目睹了家庭变故、宫廷争斗和皇室日衰的政治现实,他显露出了与年龄极不符合的成熟和世故。 正史艳称他“才慧夙成”,“有大成之量”。 曹髦不仅会说话办事,而且个人能力非常出众。古代考察一个人的能力的重要方法是看他对儒家作品的理解程度和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曹髦虽然年纪轻轻,却能在太学里与年长的儒者们谈论《易经》、《尚书》及《礼记》,而且还能谈出新意来。 同时曹髦还是古代历史上数得着的画家,画迹有《祖二疏图》、《盗跖图》、《黄河流势图》、《新丰放鸡犬图》、《于陵仲子像》、《黔娄夫妻像》。评论家说他的作品:“其人物故实,独高魏代。” 也许是个人素质之高,让曹髦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兴复皇室的重任。 为了收复已经涣散的人心,革清政治,曹髦在即位初就派遣侍中持节分巡四方,观察风俗,慰劳百姓,纠察失职官员。他以身作则,一改祖父辈大兴土木奢侈享乐的风气,“减乘舆服御、后宫用度,及罢尚方御府百工技巧靡丽无益之物”。 为了赢得军队的好感,曹髦多次下诏哀悼军队伤亡的将士,安抚那些饱经战火创伤的地方。 但是他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象征性的举措而已,司马昭牢固掌握着朝廷实权,曹髦还是逃脱不了金丝笼中鹦鹉的命运。 中兴的欲望和现实的压抑之间的巨大差距造成了曹髦心理失衡,加上血气方刚,他就上演了赤膊上阵身亡殉位的一幕。 小皇帝暴亡,而且是被自己间接杀死了,世族大家们怎么对待这件事,司马昭心中没底。 他先跑到宫里去,对着曹髦的尸体放声大哭了一场,然后下令召集贵族百官,商量对策。 司马昭哭曹髦,就是这种既想立牌坊又想当婊子的事情! “大王若是果真想处死石遵,以绝后患。臣这里倒是有一计,可为大王你扫除前路的一些障碍。” “请讲。” 石闵知道秦牧智计若妖,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出了对策,便询问了一下。 秦牧道:“眼下,我赵国之内,新兴王石祇镇守司州,麾下兵众数万人,不容小觑。大王如果杀死了石遵,便给了石祇和各国诸侯一个讨伐的名头,届时我赵国将陷入战乱,这一切都是与大王你的意愿相悖的呀。” “大王既然要杀死石遵,便必须要杀鸡儆猴,而且要快!快到宵小们不敢动弹的地步!” “寡人要怎么做?” “廷尉大人不是截下了石遵发给石祇的密诏吗?大王不妨交给石祇,让石祇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图,等他起兵造反,大王再以雷霆之势镇压叛乱,岂不妙哉?” “如此甚好!哈哈!” …… 等到石闵回到邺城,并州的乞活军之乱已经被平定,乱军首领彭祖儿被带到石闵的面前。 “彭祖儿,见到寡人,为何不拜?”石闵正襟危坐,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彭祖儿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我彭祖儿乃是堂堂的七尺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绝不向无德无行之君下跪!” “大胆!”朝堂上的大臣对于彭祖儿训斥不已。 石闵摆了摆手,说道:“彭祖儿,寡人且问你,为何要造反?” “若是日子过得下去,你以为我们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吗?” 彭祖儿的这句话着实是够扎心的。 石闵沉默了一会儿,就让人将彭祖儿带下去,午门斩首了。 是啊,但凡日子过得下去,有一口饭吃,老百姓为什么要造反? 无论是旱灾、水灾、地震又或是什么,其实首当其冲的是百姓,他们受到的伤害最大,瞬间是万点秒杀。 老百姓常常会流离失所,温饱难济,遇到这种事,牢骚会变成抱怨,抱怨又会再次升级成谩骂。 可是,天灾你骂天怨地,又有何用,不如找个背锅侠,谁最合适呢? 当然是皇帝! 自古华夏讲究天人感应,这本来是古代道学家们为了维护皇权统治而撒下的弥天大谎,用来宣扬皇权天授的思想,确立统治阶级的合理性。 但是,问题来了,天人感应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既然让你做皇帝是皇帝的意思,那么天灾是不是上天对你这个皇帝不满意了呢? 而受惯了压迫的百姓们更愿意相信后者。 而且如果说给天灾配个下联的话,那一定就是人祸!灾难并不可怕,中华民族自古就是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天灾年年都有,但是老百姓抱怨最多的,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昏庸皇帝,一句老百姓吃不上饭,为何不吃肉粥的言语尚在耳边回响,怎能让百姓不恨。天灾过后,不懂得救济百姓,反倒加紧盘剥的案例满满皆是,百姓岂有不反之理,皇权集中的风险就是如此,既然想要绝对的统治就得承担这些风险。 农民是底层劳苦大众啊,一直处在被欺压的地位上,好不容易有个天灾当借口,一方面是对当前统治者反抗,另一方面是对权力的渴望罢了。 华夏的历史是轮回的,没有新鲜事。 每当天灾连连的时候,接着就是人祸,社会进入暴乱,改朝换代,财富从新分配。天灾可救,人祸皇帝却控制不住。 一发生天灾是官员捞钱的好机会。这些官僚哪肯不贪。 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就不会造反,终究要掉脑袋不是闹着玩的。可偏偏连口吃的也弄不到,只好造皇帝的反,也许成功了,不被饿死! 第299章 驾崩 此番石闵从南方班师回朝,石遵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出城相迎,甚至见都没有见石闵,反而跟避着后者一般,直接躲在了深宫中。 石闵可不管这些,他已经决定对石遵下杀手了,当夜,他便找来不属于自己一系,也不属于皇帝一系,一向保持中立的大司马李农与右卫将军王基。 石闵开门见山地道:“二位,今日咱们便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石遵,寡人杀定了,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寡人!眼下朝内朝外,尽是寡人的部下,唯有你二人还掌握着一些兵马。寡人今天只想问你们一句,从与不从?” 石闵的这些话说得霸气凛然,不容拒绝,更毋庸置疑! 挡我者死!逆我者亡!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李农与王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之色。 其实早在石闵还没回邺城前,他们二人已经打定主意了,没必要给即将灭亡的羯赵陪葬! 李农出身乞活军,有感于石虎的知遇之恩,于是想要报答,但又碍于与石闵同出乞活军,故而在一些大事上,李农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摇右摆的。 王基也一样,他是一个纯正的汉人,出身河内王氏,后来被石虎征辟入朝,但王基实际上对羯人统治的赵国是抗拒的。 现在石闵已经不揣着兜着了,要对石遵下杀手了。可想而知,若是他们二人胆敢说一个“不”字,今夜就休想走出魏王府! 李农低着头,说道:“魏王,你是一个成大事的人。但,弑君之事,毕竟有悖于天理,恐污魏王之名声啊!” 石闵摆了摆手道:“寡人不在乎这些。” “魏王,现在行改朝换代之事,是否操之过急了呢?”李农叹了口气说道,“昔日曹丕代汉,司马炎代魏,皆乃顺理成章,那都是在外无大敌,内无忧患的情况下行改朝换代之事的。魏王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是啊。”王基现在跟李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魏王,如今我赵国的时局未稳,尚有隐患,而我赵国,又非是一家独大,晋、燕、凉等诸国还在虎视眈眈,此时魏王就想登极而王天下,只怕操之过急了。” “谁说寡人要御极天下了?”石闵哼了一声道,“寡人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掌上之物,而石遵着实不安分,寡人可不想每每外出,还有后院起火之隐患呀。” “这……一切听从大王安排。”李农与王基心底一沉,终于放弃了继续劝阻石闵的念头。 石闵笑吟吟地道:“寡人今夜便命令将军周成、苏彦带兵入宫。石遵在皇位上坐得太舒服了,是时候挪一挪位置,换个人上去了。” 听到这话,李农和王基心里都不禁咯噔的一下。 上了石闵的贼船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二人想后悔都没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周成、苏彦是他们二人的部将,石闵命这两个将军带兵入宫,无疑是逼着他们送上一份投名状。从此以后,他们就必须绑在石闵这辆战车上了! 当夜,石闵便召见周成和苏彦,命令他们率领三千带甲之士,进入建章宫。而名头很古怪,直接就是进宫抓贼! 建章宫。 “快开宫门!” 很快,一大队黑压压的兵马就围住了建章宫的宫门。宫中的龙腾卫士和宿卫都吓了一跳,已经得到消息的郎中令文泰赶紧跑过来。 “奉魏王之命!入宫抓拿叛贼!”周成在马上高声呼喊着。 文泰听到这话,索性装模作样地接过了魏王的诏书瞧了瞧,便命人打开宫门,将这三千甲士放到宫中。 入宫的时候,周成不禁问了一嘴:“文将军,不知道陛下身在何处?” “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人应该知道。” “谁?” “中车府令,刘霸。” 随后,周成便找到刘霸,呃,应该是刘霸自己跑来的。 得知石遵的藏身之处,周成和苏彦便带着兵马赶往南台的如意观。 此时此刻,石遵正在和自己的皇后张氏下棋,下围棋,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 一个焦急的叫喊声突兀地响起,转眼一看,原来是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石遵眉头一皱,低声喝道:“道观所在,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了何事?” “陛下,有一支不知道何人统率的军队已经杀入建章宫了!” 唉,该来的总会来的。 事到如今,石遵反而坦然了,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退下。” “陛下。” “朕让你们都退下!” 过了没多久,这偌大的如意观,便只剩下石遵和张皇后二人。 “皇后,你怕吗?” “臣妾不怕。”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是走动之间铠甲碰撞的声音。 很快,整个如意观就被团团围住,就连偌大的南台都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卒。 “造反的是谁?”虽然知道造反的人一定是石闵,但石遵还是想知道,石闵是想改朝换代,还是想要换下他这个不听话的皇帝,换上另一个傀儡皇帝。 周成没敢回答造反的是石闵,而是恶狠狠地道:“义阳王石鉴应当被立为皇帝!” 石遵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朕尚且如此,石鉴又能当多久的皇帝?” “陛下,请跟我们走吧。”周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石遵虽然即将被废黜,又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周成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当然了,若是石遵不识趣,给脸不要脸的话,周成不介意用上一些粗暴的手段! 石遵把手中的一把棋子丢掉,慢慢的站起身,抚平了胸前龙袍的褶皱,又整了整裙角,好似一个慨然赴死的烈士,说道:“这里是道观。当着三清的面可不好见血!将军,麻烦给朕三尺白绫,还有笔墨纸砚,朕想石鉴继承大统一定需要朕的遗诏吧?朕就替魏王代劳了。” “有劳陛下了。” “乱臣贼子!”石遵的皇后张氏再也忍受不住,拿起棋盘就要往周成的头上砸过去! 周成眼疾手快,直接一剑杀死了张皇后。 石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和悲怆的神色,五味杂陈,但是他最终没有说什么。 石遵走到琨华殿,写了一份遗诏,随后便上了吊,一命呜呼! 公元344年冬,石遵于琨华殿暴毙,在位仅184天,比历史上的他仅多了一天。 石遵死后,义阳王石鉴被石闵拥立为皇帝,给石遵上谥号“成皇帝”,葬于昭陵。 第300章 改姓 “大王万年!大魏万年!” 石闵在杀死石遵之后,改立义阳王石鉴为帝,但是鉴于邺城的胡人势力太过强大,石闵怕无法控制住局面,于是去到魏国,打造自己的朝廷班子。 石闵建国号“魏”,定都大梁,其旌旗服饰都属红色,就连原先赵军的青色战衣都换上了红色战衣,制式铠甲变了,旗号也变成了“魏”字。 接受了群臣的朝拜之后,石闵又分封群臣,采用三公九卿制,崔皓为丞相,李农为太尉,秦牧为御史大夫,其下置九卿,各司其职。 “平身!” “谢大王!” 此时的石闵,穿着一身冕服。 配十二旒冕,中单衣,大裘、玄衣纁裳。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又称十二章衣。 这本是属于皇帝的冕服,可惜石闵如今的权势还在皇帝之上,故而穿这种冕服,看似大逆不道,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而就在石闵接受群臣的朝拜的时候,在这个黄道吉日,邺城的建章宫内,那里所举行的登基大典,朝拜石鉴的只有寥寥一百位臣工,还都是一些胡人大臣,以羯人居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大总管刘霸站了出来,尖着嗓子叫嚷道。 刘霸此人着实厉害,历经石勒、石弘、石虎、石世、石遵五朝而圣宠不衰,到了石鉴这一朝,石鉴已经不足为虑,所以刘霸便顺理成章地跑到了石闵的身边,随侍左右。 “臣有事启奏!”丞相崔皓第一个站了出来。 “请讲。” “大工令报备,将士们的冬装准备不足,可能要拖延一些时日。” “他需要多久?” “还需一个月才能彻底完工!” “一个月?” 石闵的眉头一皱:“一个月这个冬天都过去一半了!传寡人诏令,给大工令增派人手,限期十日完工,无法完工,寡人一定严惩不贷!” “诺!” 崔皓心里盘算了一下,加派人手的话,十日之内,应该是可以完工的。 这时,太常冉良站了出来:“大王,臣有事启奏!” “请讲。” “臣认为,大王如今名震天下,海内拜服,上号‘魏王’,石姓已经配不上大王这尊贵的身份!石者,源出有五,而大王之石也,乃出自赵高祖(石勒),不甚恰当。大王祖上乃是冉氏,乃魏郡冉氏,今得其位,乃不可数典忘祖!所以臣请大王恢复冉姓!” 其实,关于恢复自己的冉姓的事情,石闵私底下是找崔皓、秦牧和冉良他们商议过的,众人一致认为,改回冉姓,乃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石姓之出处现在有五。 其一,源于姬姓,出自春秋时期康叔六世孙卫靖伯之孙公石碏,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 其二,源于子姓,出自春秋时期宋国的公子段,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 据史籍《春秋公子谱》记载,春秋时期宋国公子段,字子石,是宋平公子成的二儿子,他的后代都以先祖之字为姓氏,称石氏,世代相传至今,是为商丘石氏。 其三,源于姬姓,出自春秋时期郑国公子丰又大夫,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 在公子丰的后裔子孙中,有以先祖名字为姓氏者,称石氏,世代相传至今,是为大河石氏。 其四,源于嬴姓,出自春秋时期秦国石作氏,属于汉化改姓为氏。石作氏,是秦国早期的贵族世家复姓,原居秦邑(今甘肃天水故秦城)。 到了春秋末期,在孔子的弟子中,有一名叫石作蜀,在史籍《孔子家语》中称为石子蜀。石作蜀,字子明,号卓子,冀人(今甘肃天水甘谷十里铺乡)。在石作蜀的故里,原有石子墓和石子祠,可惜早已荒芜。 在石作蜀的后裔子孙中,皆以先贤祖姓氏省文简化为单姓石氏,世代相传至今,是为三陇石氏。 其五,源于羯族,属于汉化改姓为氏。 匐勒改汉族姓名为石勒,建立了后赵政权,称后赵高祖明帝,其同族的羯族部落酋长张訇督随着石勒改姓名为石会,冉闵则改为石闵。 此后,其后裔子孙皆随先祖改为汉姓石氏,世代相传至今,是为上党、武乡石氏。 现在改回冉姓,石闵和群臣都认为能在一定程序上消除石氏的痕迹。 石闵的父亲石瞻,当年叫做冉膽,可惜在河内大战后败于赵军,为石虎所获,冉瞻于是忍辱偷生,改了石姓,做了石虎的义子! 现在石闵改回冉姓,乃是认祖归宗的举动,一定能极大的消除广大汉人对于他的恶感。当然了,此举也会引起许多胡人的反感,诸如姚弋仲和蒲洪这些人都会更加敌视石闵,不过后者却不在乎这些! 若是石闵跟历史上的冉闵一般,想要左右逢源,一边讨好汉人,一边又讨好胡人,结果将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所以在汉人与胡人之间,石闵必须要做一个取舍。 做这个取舍其实石闵并不为难,从后世而来的他,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十分憎恶“石”这个姓氏! “好!自即日起,寡人便改回冉姓!冉闵!” 石闵,不,冉闵向全天下发出了自己的一声龙吟! 让人震耳欲聋! 振聋发聩! 这昭示着,冉闵将站在胡人的对立面,站在了羯赵朝廷的对立面! …… 司州,襄国府衙。 新兴王石祇高坐在王位上,左右都站立着自己的文臣武将,石祇一早就有了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力,故而在赵国的诸侯中,可谓是要兵有兵,要谋士有谋士,要地盘有地盘的,只是石祇的命不好,运气不行,好几次可以谋朝篡位的机会都被他错过了。 现在,在王位的下面,汝阴王石琨正心有戚戚地诉说着邺城的一切。 “王兄啊,他石闵实在是欺人太甚!想当年,他石闵父子不过是我石氏养的一条狗,现在这条狗不受控制了,强大起来了,还要反咬主人一口了!” 石祇眯着眼睛,拿起了一旁桌案上的诏书,说道:“琨弟,这份密诏可否属实?” “这确是先帝的密诏!” “先帝?”石祇愣住了。 石琨顿时声泪俱下地道:“王兄有所不知。石闵已经弑杀皇帝,改立石鉴为帝!我也是好不容易逃出了邺城,给你通风报信的!” 第301章 又是宫变 听说石遵已经被冉闵杀死,石祇吓了一跳。 “石闵这逆贼焉敢如此胆大妄为?” “石闵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 石琨声泪俱下地道:“王兄,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先帝以死明志,不受奸贼石闵之压迫!我等现在又有先帝的讨贼密诏在手,只要王兄你愿意,弟手中尚有几万兵众,蒲洪、姚弋仲这些人都会闻讯而动,到时候石闵就是再厉害,兵众再多,只怕猛虎也招架不住群狼的攻击呀!” “……” 石祇沉默不语。 这时,一名校尉跑了进来。 “大王,邺城急报!” 石祇连忙接过急报一看,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兄,发生了何事?”石琨以及左右文武都看向了石祇。 石祇叹了口气道:“石鉴已经在邺城登基。同时,石闵,不,应该说是冉闵已经改回了冉姓,在大梁的魏王宫接受了群臣的朝拜!” “什么?” “石闵这逆贼焉敢如此狂悖?” 在场的一些忠于羯赵的文武不禁勃然变色,有脾气暴躁的人都已经对冉闵破口大骂了。 石祇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冉闵逆贼,弑君谋逆,罪无可恕!寡人即日便传檄天下,广邀四方豪杰讨伐不忠不义的冉闵!” 石祇这边刚刚发布讨贼的檄文,冉闵那里已经得到这个消息,而且冉闵立即回到邺城,十万精锐之师整装待发,就等着冉闵一声令下,带着他们铲除叛逆,消灭一切不服从魏王的势力! 话说石鉴即位,实行大赦。 他任命冉闵为大将军,封为魏王。任命李农为大司马,同时统管尚书职事。任命张才为司空,原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原侍中卢湛为中书监。 而张才、刘群和卢湛这些人都是石鉴原来的亲信,属于石鉴一派的大臣。现在石鉴刚刚继位,就忙着独揽大权,冉闵对此十分的不满,所以在出征前还特别去觐见石鉴。 “陛下呢?”冉闵入宫觐见石鉴,却见不到人,被一个太监带到了琨华殿。 这个太监好生面生,看来是石鉴自己安排在宫中的心腹,冉闵刚刚杀死了石遵,铲除了石遵留下来的一切势力,包括张皇后、太子石衍和原来燕王石斌的一党都被铲除掉了。 可是一时之间,冉闵还管不到石鉴,故而石鉴趁着这个空隙,在朝中宫中大肆安插自己的心腹。 这个太监低着头道:“回禀魏王,陛下还在沐浴更衣,随后便到。” “噢。”冉闵点了点头,又打量了这个太监几眼,说道,“公公好面生,是刚刚入宫的吧?” “小的曾在义阳王府干活。” “原来如此。”冉闵没有多问,自顾自地找了一张蒲团坐下。 老实说,在这座琨华殿里待着冉闵还真不是一个滋味儿。 原先的冉闵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惜穿越这个实实在在发生在他的身上的事情,打破了他原有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没有鬼神。 但是古语云,举头三尺有神明! 抱着敬畏之心总是没错的。前不久,先帝石遵就在这个琨华殿里上吊自杀,殡天了。 当然了,石遵之死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冉闵。 石遵不死,冉闵睡不了好觉! 忠于石遵的残部还是有的,只不过都被冉闵隔离起来了,忠于羯赵的残部还是有的,一时之间,冉闵也找不到由头杀死他们。 就冉闵所知道的,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这些人都属于羯赵的死忠分子,这些羯人贼心不死,他们的利益已经与羯赵皇室直接挂钩了,所以一定不会支持自己改朝换代的。 自己保持现状还好,一旦做得太过分了,这些人一定会狗急跳墙,都跳出来反抗的! 据说石遵是吊死在这根房梁上的,冉闵不禁多看了几眼,真是瘆得慌! 石鉴的种种诡异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冉闵的注意,他把这个面生的太监叫了进来,亲手掐死了他,随后又让人找来郎中令文泰和执金吾李信,让他们各自带着部众赶到建章宫。 而此时,石鉴正在常青殿与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他们商议大事。 “请陛下放心。”张才拍着胸脯道,“臣已经在宫中安插了锐士五百人,都换上了内侍的装束,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石苞也信誓旦旦地道:“臣弟率家丁三百人,也已经混入宫中,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保证擒杀冉闵这个逆贼!” 中书令李松亦是道:“陛下,臣的诏书已经拟好了。只要冉闵这边一死,陛下你便立即召开大朝会,声讨冉闵的罪行,冉闵的根基不稳,邺城里外忠于我大赵,忠于陛下你的势力可不少,到时候即便冉闵的部众兵变,陛下也能确保自己安然无恙!” “陛下,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听到这些话,石鉴的内心亦是十分的激动,久久不能自已。 别看石鉴的为人的确是优柔寡断,显得魄力不足,没有胆略。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遵是怎么死的?可谓是被冉闵逼死的,石鉴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石遵。 现在正是杀死冉闵的大好时机! 石鉴当即道:“好!朕已经安排妥当了。冉闵此刻就在琨华殿!朕知道冉闵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他一个人再厉害,真能敌得过成百上千的人吗?你们只需要带兵杀入琨华殿,一个时辰内,必须杀死冉闵,不然一旦文泰带着他的龙腾卫士赶到,唯恐宫变失败呀!” “臣等一定不辱使命!” …… 这时,已经见到冉闵的文泰、李信,不禁对石鉴的险恶用心怒骂出声。 原来在此前,石鉴借换防之机,下令调走他们的兵马。本来这种命令文泰他们是要向冉闵上报的,可是冉闵远在大梁,而他们又不敢公然违抗皇命,所以只能服从。 没成想石鉴竟然如此奸险,要趁着这个机会杀死冉闵! 若不是冉闵足够机警,只怕真让石鉴的阴谋得逞了! 第302章 观望 “杀啊!” 张才、李松和石苞三人果真带着兵马围攻琨华殿,但是冉闵早有准备,文泰、李信带来的三千甲士顿时将乱军团团围住。 石苞等人傻眼了,其随从都愣住了,有的人已经将武器丢掉,跪在地上求饶。 这不才刚刚杀了二十几个人,乱军就崩溃了? 其实这也不怪乱军如此无能,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好多人都没上过战场,骤然碰上这些浑身杀气凛然,跟恶魔一样,又黑压压的一大片的魏国锐士,哪能不心惊胆战? “大王,如何处置他们?”文泰跑过来询问冉闵。 冉闵冷笑了一声,说道:“这里的乱军有多少人?” “不到一千人。” “全部杀死!” “诺!” 文泰又问道:“乐平王他们呢?” “石苞、张才和李松的性命暂且留着。走,跟寡人一起去觐见新皇!” “诺!” 随着冉闵的一声令下,这一千名参与宫变的乱军就被集中到一个空地上,然后被一个又一个披甲的锐士挟持着。 看着后背的甲士手中明晃晃的武器,乱军都被吓破了胆! “饶命啊!” “你不能杀了我们呀!法不责众!” “咱们都是被胁迫的!我们只是想混口饭吃啊!” “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几口子人都跟着我吃饭呀!呜呜呜!……” 哭泣,是没有用的。 这个乱世不相信眼泪! 既然做错了,就要挨罚! 法不责众,在冉闵这里是行不通的。 这些胡人,杀多少冉闵都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先辈欠下的血债,就由这些后人来偿还吧! “枭!”随着行刑官的一声令下,在乱军背后的甲士顿时挥动武器,或者砍死,或者刺死了手里抓着的敌人! “噗嗤嗤!……” 这血淋淋的一幕不可谓不壮观! 被持剑拿刀的甲士行刑的还好,有个痛快的,但是那些拿枪的,拿长矛的可就没那么利索了,好多人都被戳了一个大窟窿,血流如注,却还没死透的,还要继续补刀! 鲜血,浸染了琨华殿的过道,顺着缝隙,浸透了那一条流经整个建章宫的御河! 在建章宫发生的宫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光是石闵一个人历经的宫变,就足以抵得上后来的任何一个朝代发生的宫变都总和! 这足以说明,这个乱世到底有多乱! 听说建章宫又发生了宫变,秦牧赶紧骑马过来,劝阻冉闵不要杀死石鉴。 “寡人为何要杀死石鉴?”冉闵笑了,他云淡风轻地道,“石鉴是一个聪明人,他没有石遵那样的魄力,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成就大事。” “那大王这是要?” “敲山震虎。” 似乎是觉得用词不当,冉闵又道:“不,应该说是杀鸡儆猴。石鉴这个跳梁小丑,寡人要让他知道,寡人,是惹不起的!” 很快,冉闵就带着酒军队赶到了石鉴所在的常青殿。 看着冉闵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石鉴不禁勃然变色,但随即又换了一副面孔,若无其事地道:“哈哈,魏王来的正好,朕正要过去见你呢。” “陛下不是在沐浴更衣吗?” “呃……哈哈,魏王说笑了……” 看着石鉴讪讪的模样,冉闵又毫不客气地道:“陛下是不是很疑惑,寡人现在为何还能站在你的面前?” “魏王说的哪里话?”石鉴装出一脸错愕的样子,“魏王怎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把人带进来!” 冉闵挥了挥手,随即,石苞、张才和李松三人就被带到石鉴的面前,跪下。 冉闵眯着眼睛道:“这三人,陛下可认识?” 这回不能装傻充愣了,石鉴便道:“发生了何事?魏王为何将乐平王和张、李二位大人擒拿了?” “陛下还是先问问此二人干了什么好事吧!”冉闵冷哼了一声道,“适才寡人在琨华殿等候陛下召见。可是石苞和张李三人带人围攻寡人,现在已经兵败!寡人倒是很好奇,关于此事是不是有陛下你的授意?” “朕的确不知情呀!” 石鉴说出了一句让人很是心寒的话,不过弃车保帅,实属无奈之举! “好!” 冉闵没有多说废话,而是直接命人将石苞他们三人带下去,五马分尸! “救命啊陛下!” “陛下!臣是冤枉的!” 这声音传出去没多久,便戛然而止,很快,石苞、张才和李松的人头就摆到了石鉴的面前。这三人死不瞑目的样子,着实让人瘆得慌! 良久,石鉴才缓过气来,询问冉闵:“不知魏王觐见朕,所为何事?” “陛下,寡人听说你提拔原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原侍中卢湛为中书监?” “确有其事。”石鉴面前镇定自若,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陛下可能识人不明。寡人已经掌握了刘群、卢湛的一些犯罪证据!刘群、卢湛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时常收受贿赂,只知道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这样的人怎能窃居高位?” 冉闵这是将莫须有的罪名摁在刘群和卢湛的身上,硬是抹黑这二人,不过现在冉闵是“指鹿为马”,就算他说这张白纸是黑的,都没人敢于说那是一张白纸! 冉闵哼了一声道:“而且,寡人已经得到了暗部的情报,说刘群和卢湛早已与逆贼石祇勾结。石祇现在已经在襄国起兵造反,若有这二人相助,只怕不太妥当吧?” “不知魏王想如何处置刘群和卢湛?”石鉴颤巍巍地问道。 “革职查办,然后……满门抄斩!” “……” 石鉴差点没缓过气来,绕是如此,石鉴还是硬着头皮同意了冉闵的话。 解决了宫变的事情,冉闵又在漳河誓师,率领十万精锐之师,将军文泰、李信、索超等人北上讨伐已经起兵的石祇。 没想到冉闵的动作如此之快,数日之日,便拉起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石祇被吓破了胆,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当即召集附近效忠于羯赵的兵马,集结到襄国,准备跟冉闵来一场生死大战! 同时,石祇还给蒲洪、姚弋仲、张贺度等诸侯修书一封,请他们尽快出兵,夹击冉闵。 石祇不敢主动出击,固守襄国城。而冉闵认为必须尽快解决襄国这里的战事,不然一旦蒲洪、姚弋仲、张贺度他们同时出兵,估计冉闵也跟历史上的武悼天王一样,必须要四处灭火,然后力竭而亡了! 毕竟一头再勇猛的老虎,也招架不住群狼的进攻,还是源源不断的那种进攻! 在出兵襄国的同时,冉闵还命令李农率领五万兵马进驻河东,防止蒲洪、姚弋仲出兵关东。 同时,张贺度、段勤与刘国、靳豚等各地诸侯都在观望,不过害怕邺城还有魏国的精兵强将,不敢冒进。 第303章 白袍小将 石祇已经在襄国聚集兵众十万人,声势浩大,连营数十里,但是石祇却不敢冒进,而是命令士卒加固城防,建造壁垒,准备以防守的姿态面对即将到来的魏军。 汝阴王石琨与王朗赶来面见石祇。 石琨道:“王兄为何不进军邺城?” “魏军势大。寡人听说冉闵正率领十万精锐之师往襄国而来!” “冉闵有十万之众,王兄的手中不也有十万精兵强将吗?” 精兵强将?石祇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 冉闵麾下的那都是实打实的精兵,都是身经百战的锐士,而石祇手里的兵马,大半都是老爷兵,或者是没有上过战场,经历血与火的洗礼的新兵。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石祇不禁低声道:“冉闵此人,善于行军作战,战必胜,攻必克,犹如韩白在世,乃当世之战神。拓拔什翼键、石冲皆为前车之鉴,寡人实在不敢保证一定能战胜他。” 闻言,旁边的王朗顿时道:“大王此言差矣。野战不能胜,大王固守襄国就能战胜冉闵了吗?我见识过冉闵的魏军的回回炮,实乃攻坚之利器,大王固守襄国,只怕撑不过半个月,可能数日之内就被魏军攻下了!届时大王将何去何从?” 石祇对此深感忧虑:“将军何以教寡人?” “未战先怯,实乃兵家之大忌!大王现在手持先帝密诏,已经师出有名,从大王发布讨贼檄文开始,四方豪杰皆纷纷响应便可见一斑。冉闵弑君之举,篡赵之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而各地的诸侯皆不服气。大王现如今师出有名,却龟缩于襄国不敢出战,逆贼冉闵却已经打着讨伐叛逆的旗号进攻襄国,如此便高下立判,四方豪杰义士焉敢追随大王?” 王朗一脸沉痛地道:“大王,如今冉闵的势力虽然强大,军力鼎盛,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眼下张贺度、段勤与刘国、靳豚等地方诸侯仍旧抱着观望的态度,暧昧不明。大王若是在这种时候不敢进军,反倒是落了下乘!” “诸侯之中,势力最强者乃是蒲洪、姚弋仲,其次是张贺度、刘国和段勤等人,现在大王讨伐冉闵,乃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之举,若胜,则大王可以号令天下,若败,大王也能从容坐镇襄国,调兵遣将。如此大王还不战?” 听到这些话,石祇顿时一个激灵,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寡人确实不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胆怯!” 于是,石祇便决定出兵,但是自己却并不统率军队。 十二月,石祇以汝阴王石琨为大都督,张举、王朗为次将,率领步骑七万人南下,要与冉闵的魏军展开决战。 石祇自己,则是继续留守襄国,接纳前来投奔的各地兵马,同时招募士卒,打造兵器铠甲,继续扩大自己的兵马。 对于石祇此举,许多人都摇头不已。看来石祇面对冉闵终究是胆怯的,毕竟冉闵这大赵战神之名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邯郸。 冉闵率军北上,就驻扎在邯郸郊外的营寨中,暂时休整,准备进军襄国。 襄国距离邺城其实不远,急行军的话,以魏军的强悍战力,其实一两日就能赶到襄国。石祇这么急不可耐地起兵造反,其实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因为冉闵完全可以做到兵马朝发夕至的地步,只要石祇的叛军准备不够充分,冉闵一日之内便可以攻克襄国! “噢?石祇主动出兵了?”听到这个消息,冉闵一脸古怪的神色。 其实,不怪冉闵如此作态,盖因他还真的瞧不起石祇麾下的军队。 石祇麾下的兵马其实是不堪一击的,好大一部分,还是羯人出身,而经过石氏二十余年的统治,羯人的战斗力虽然不至于完全下滑,但是老一辈的羯族勇士渐渐老去,而大多的羯人因为石氏的庇护,出现了不少只知道遛鸡逗狗的家伙,一点都没有继承先辈的勇武。 这些年来,石虎之所以屡屡任用除羯人之外的汉人将领,胡人将领,不是石虎真的想要提拔这些人,而是羯人当中确实没有足以胜任的人。 羯人当中,真正想当兵已经是极少的了。 本来已经做好猛攻襄国城的冉闵,这一下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秦牧笑着道:“大王,看来平定石祇之乱,已经指日可待了。” 冉闵摆了摆手道:“不可麻痹大意。寡人从未将石祇当做真正的对手,如此大张旗鼓,出动十万精锐之师进军襄国,不过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事,震慑姚弋仲、蒲洪之流而已。” 冉闵的胃口很大,他想一口气吃掉石祇、张贺度、段勤与刘国、靳豚这些不听号令的地方诸侯势力,以绝后患! 而石祇没什么实力,却有着这样的号召力,故而冉闵驻军邯郸,就是想等着石祇召集诸侯联军,然后一口气将他们统统消灭掉! “秦牧,看来咱们的战略需要适当的改变一下了。” “大王何意?” “寡人本来打算明日进军襄国,然后逐一将石祇、张贺度、段勤这些割据势力消灭掉的。但是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秦牧一下子领悟到了冉闵的心意。 “大王想要诱敌深入?” “不错。就是诱敌深入,只不过李农那边的压力就会大了许多呀!” …… 邯郸前线,魏军驻扎于磁山一带,连营十余里,石琨率领的赵军不敢轻举妄动,对于魏军的骂战叫阵,不理不睬。 赵军的战营外面,营寨门口,一名身穿白袍穿云甲,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胯下一匹白色的追云驹的小将正在叫阵。 “寨里的逆贼们听着!你们胆小如鼠,缩首如龟!是个带把有卵蛋的男人就出来与你索超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索超在赵军的营寨外面来回巡弋,见不到寨子里有人回应,不禁有些恼怒,又找了一些词反反复复的辱骂起来,几乎将石琨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当然了,这个时代骂人的词汇还是比较少的。绕是如此,世人承受辱骂的神经还是比较小的,所以寨子里的赵军将士十分的愤慨,一个个恨不得跑下去将索超大卸八块! “看来汝等都是没种的人!” 索超冷哼了一声,随之从追云驹的马鞍上别着的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翎箭,张弓搭箭,随后“嗖”的一声刺破长空,直接将营寨上的一杆赵军的旌旗射倒,旗杆应声而断! “嚯!” 这个时候,寨子里的赵军将士这才意识到下面的那个白袍小将有多么神勇! 第304章 减灶计 “报——” 一名小校又飞奔而入中军大帐,在石琨的面前顿足道:“大都督,赵军又在营门外叫阵!” “何人叫阵?”石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来将自称是凉州索超!” “索超?” 这时,大帐内有一些知情的大将纷纷议论起来。 “索超此人据说十分厉害,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冉闵麾下的诸多战将中,索超的武力至少能进前三呀!” “索超当真如此勇猛?” “索超之勇猛还用说么?索超曾是西凉的一员降将,当年冉闵征西,索超更是连败冉闵麾下数员战将,还是冉闵亲自出马,这才擒拿了索超!冉闵的武力多么悍勇,想必不用赘言了吧?” 看着众将都惊恐万状,石琨的脸色一沉:“传令各部,任何人都不得出战!违令者,军法从事!” 石琨的军令刚刚下达,便有一名小校焦急地跑到中军大帐,顿足道:“大都督!大事不好了!韩鲍将军出去与索超交战了!” “什么?!”石琨勃然变色。 韩鲍,羯人贵族,祖父跟随过石勒南征北战,开拓了羯族国的偌大疆域,其父亲亦是石虎麾下的大将,鞍马劳顿,立下过不少的汗马功劳。 韩鲍的父亲死于石宣之乱,石虎于是抚恤韩鲍,继承其父奋威将军、都襄侯的爵位和职务,韩鲍又跟随了新兴王石祇,备受器重,所以韩鲍在此战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话说韩鲍自恃勇武,脾气刚烈,容不得索超在营寨门口辱骂他们羯人,故而一脸羞恼地骑马杀出,背后还跟着数百名精悍的赵卒。 “来将何人?” “某乃新兴王驾下奋威将军韩鲍!鼠辈!可曾听闻过你韩爷爷?” 韩鲍的情绪很高涨,索超却是一脸的轻蔑的神色:“无名之辈!想我索超累世公侯,焉能识得山野村夫?更何况是你这羯贼?恶贼快快退去,杀你污我枪耳!” 索超的这张嘴着实是够毒的,这一席话,顿时让韩鲍恼羞成怒,怒喝了一声,挺枪杀出。 “咚咚咚!……” 二人阵前斗将,自然有两方的人马摇旗呐喊,所以鼓声很快就在这片地带响起,伴着魏赵两军将士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拿命来!” 韩鲍冷叱一声,在战马上抡着长枪就夺索超的面门而去。不得不说,韩鲍也是有一定的气力的,武艺高强,至少十几个士卒都不能击败他,只可惜,韩鲍碰上的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索超! “铛”的一声脆响,索超横过手中的龙胆亮银枪,直接挑开了韩鲍刺来的长枪,随后战马交错之间,韩鲍趁机一记回马枪,而索超迅速反应过来,直接格挡住了。 从表面上看,二人似乎平分秋色,但韩鲍是有苦自知! 索超挥动长枪的气力极大,每一下,韩鲍都要承受极大的撞击,以至于虎口都渗出了斑驳的血迹! 摸准了韩鲍的斤两,索超不禁大失所望,按照他原本的性子是绝对会一枪挑飞敌将的,奈何索超接到的命令是诈败,故而在交手十个回合之后,索超便打马而逃! “小贼哪里逃!”眼看着索超就要逃跑出去,韩鲍随即取下了马鞍上别着的羽翎箭,弯弓射箭,便一箭射了出去。 “咻!” 不过韩鲍的箭术着实一般,竟然只是穿过了索超的甲胄,落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跟我杀!” “杀啊!” 随着韩鲍一声令下,背后的数百赵卒亦是冲杀出去,追随着韩鲍的背影而去。魏军的士卒见状,顿时阵脚大乱,有的还将索超给围住了,一起逃跑。 韩鲍不甘心到嘴的鸭子飞了,于是不管不顾,带着自己的部众趁机追杀过去,杀掉了三十多名来不及逃跑的敌人。 到了晚上,石琨大摆庆功宴,犒劳首战告捷的韩鲍。 “来!韩鲍将军,孤王敬你一杯!” “汝阴王,干!” “干!” 一杯酒下肚,石琨顿时有些踌躇满志:“哈哈哈!韩鲍将军今日真是大涨我军之威风也!首战告捷,斩首敌军首级数十,战败索超!韩鲍将军,孤王一定为你请功!”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石琨笑着道:“孤王原以为索超是一个厉害角色,没成想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看来我军想要战胜冉闵,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啊!” …… 就在赵军那里大摆庆功宴,庆贺韩鲍旗开得胜的时候,冉闵正在领着一众武将巡视营地,以及营地附近的岗哨。 魏军的营地处于磁山,距离邯郸城不足八十里,呈掎角之势。 众所周知,冉闵是一个善于行军作战的人,在岗哨方面,他也做得比同时代的任何一名大将要严密得多。想要突袭冉闵的军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不,石琨派出来想要探查魏军战营的情报的斥候,这一下就被逮到了,带到了冉闵的面前。 “这是?” “大王,这是咱们抓到的叛军探子!适才吾等见到这二人,自以为隐蔽,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进入了我们的视线,眼下将他们抓住了,等候您的发落。” 冉闵闻言,点了点头道:“把这二人带下去吧。” “诺!” “且慢!”就在这个时候,一旁跟着的秦牧忽而出声止住了哨兵的动作。 秦牧道:“大王,臣有一计,可诱敌深入。” “说。” 秦牧便在冉闵的耳边说了一番悄悄话,后者连连点头。 翌日,便有一队万人的大军往南方开拔,看样子是要班师回朝。 第三日,又有一支万人的兵马继续南下,不知去向,不过魏军这里的行军动向,完全被石琨洞悉到了。 石琨还感到很疑惑呢,冉闵派出去的兵马到底是在干嘛?疑惑之下,石琨又派了几队斥候跟着那两支南下的魏军,看看他们是否打道回府了。 得到的消息是魏军果然南下回到邺城了! 但石琨还有些犹疑不定,便每日在营寨的最高处,观察对面的魏军营地的烟炊情况。 民以食为天,一个人不吃饭是不可能的,而行军打仗最是消耗粮草,故而每日军队都必须制定一定的饭菜,以供给军需。 而从烟炊的情况来看,多大的烟炊喂多少张嘴,石琨不甚清楚,估计也没有多少人能整得明白,毕竟每支军队的伙食标准都不尽相同。 但是,石琨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几日魏军的烟炊的确是在减少了,而且是很明显的减少了,到了第四日,魏军的营地都在缩小! 这让石琨心下大定! 冉闵必是后院起火了,不然绝不可能撤回那么多的兵力! 第305章 小心无大错 赵军战营,中军大帐。 石琨坐在帅位上,正襟危坐,作一副沉思状。而在石琨的左右,几十名将领都站立在那里,窃窃私语。 韩鲍第一个站出来,打破这种不同寻常的静默,他说道:“大都督,不能再等了!机不可失,时不待我!经过这几日的观察,魏军每日的灶火都在减少,每日都有上万的魏军往南方开拔!现在就连他们的营地都在不断缩小!” “由此可见,邺城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冉闵不得不班师回朝,平定内乱!这一定是石鉴所为!大都督,这个时候,乃是魏军最为薄弱之时,我等应该主动出击,一举大破魏军才是!” 韩鲍说得石琨十分的心动,奈何心中有所顾虑,所以不置可否。 而一侧的王朗则是将石琨的顾虑说了出来:“大都督,末将认为不可在此时出击!须知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万一冉闵使的是减灶计,故意搞这种障眼法,诱使我军出战呢?” 石琨叹了口气说道:“孤王也担心是减灶计。孤王听说古时候,汉人有一位大将军叫做庞涓,被敌国的军师孙膑使减灶计,败于马陵。冉闵狡猾,他的麾下谋士众多,未尝不会想到这一计策,用以麻痹我军呀!” 不得不说,石琨还算是一位出色的统兵大将,至少读过几本兵书,知道汉人的一些战法和典故。 战国时期,韩国受到魏国的攻击向齐国求救,齐王派田忌为大将,孙膑为军师率军进攻魏国都城大梁。魏军主帅庞涓急忙撤军救援。 孙膑得知师兄庞涓撤军,就建议田忌采用减灶计来麻痹魏军。庞涓狂妄自大而轻敌,进入孙膑的包围圈被逼自杀。 王朗当即说道:“不错。汉人推崇兵法,兵不厌诈,而冉闵又是诡计多端之人,故而会使用减灶计不足为奇。” 对于石琨和王朗的保守,韩鲍十分的不满:“怕这怕那的,咱们还打什么仗?还不如都回家抱孩子去!” 石琨沉声道:“韩将军,请稍安勿躁!如今敌情不明,贸然出击,万一中了冉闵的奸计你我如何自处?” 王朗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再派出一些探子深入魏军的营地打探情报吧?若是情况属实,邺城果真出了乱子,魏军这才退兵的,咱们才好全军出击,一举打败南下的魏军!” “好!” 石琨又派出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探子,秘密潜入磁山的魏军营地。 这几个探子分作三组人,每组两人。赵军的探子动作十分的隐蔽,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打从一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入了魏军哨兵的密切监视之中。 终于有两个探子绕过了魏军的岗哨,到了一处隐蔽的山丘卧倒,竖起耳朵聆听下面两个魏军哨兵的谈话。 “你听说了吗?” “何事?” “今日我军又有一万人马南下了!” “听说了。这几日我军都有不少兵马南下了,不知道去作甚的?” 一个魏军哨兵大大咧咧地道:“嗨!看来你真的是孤陋寡闻!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据说,是孙伏都在邺城起兵了,还趁机挟持了新皇。咱们大王无可奈何,想要南下平叛,但又唯恐对面的叛军对咱们不利,所以佯作无事状,打算一部分一部分地将兵马打道回府呢!” “还有这等事情?”另一个魏军哨兵表示一脸的懵逼,“那咱们都要撤走了吗?” “废话!你没听说一句古话吗?攘外必先安内!眼下邺城起了叛乱,大王不撤军回去,难道要等着逆贼鸠占鹊巢,北上与这里的叛军会合吗?” 听到这里,赵军的探子已经知道魏军不断撤退的缘故,所以对视了一眼,随后回到营寨中,向石琨汇报情况。 “当真?”听到孙伏都在邺城作乱,几乎端了冉闵的老窝,石琨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是小的亲耳听见的!不敢欺瞒大都督。” “好了,都退下去领赏吧!” “谢大都督!” 等到闲杂人等退去,石琨又找来几名大将商议大事。 王朗还是有些困惑:“大都督,这会不会是魏军的一个计谋?亦或是咱们派出去的探子被收买了?被胁迫了?” “绝无可能。”石琨摆了摆手道,“一个探子能被收买,能被胁迫,但是这么多的探子,焉能不露出一点马脚?王朗,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了!” “大都督,小心无大错啊。” 韩鲍又站出来,慷慨激昂地道:“大都督,末将请你立即进军!晚了就来不及了!末将愿为先锋!” “大都督,三思啊!” 王朗苦口婆心地奉劝着。 早在出兵之前,王朗就已经和石琨商量过了。 石祇怯战,不敢贸然进兵,但困守襄国城的话,困兽之斗,石祇是得不到任何有力的支援的,因为此时各地的诸侯还在观望,谁都不敢贸然举起反旗,公然反抗冉闵! 但如果石祇进兵就不一样了,这说明石祇有一定的胆魄,而且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他们出兵,石祇坐镇襄国,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四方诸侯和反对冉闵的豪杰一定会争相归附的。到时候,反冉闵联军的势力就会增强,直到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现在石琨贸然进击,赢了,固然能够大涨反冉联军的威风,可是一旦败了,石祇的军队就会一败涂地,再也翻不了身了! 可以这么说,冉闵败得起,但是石祇败不起呀! 此时的石琨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眼前的事物太诱人了。 就跟一块蛋糕掉在路边一样,你不知道蛋糕下面是不是陷阱! 这个时候,一名小校忽而小跑进来。 “报,大都督,邯郸来人!” “邯郸来人?” “是的。来者自称是邯郸县令宁昌的使者!” “宁昌?” 石琨自问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既然对方在这个关头要面见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 “把人带进来!” “诺!” 很快,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人就被带到石琨的跟前。 “小人宁吉,参见大都督!” 石琨微微颔首:“宁吉,你家主公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我主愿意献上邯郸城!” “为何?”石琨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吉回答道:“我主不满冉闵久矣!我主原属先帝(石遵)一系,而冉闵自上位以来,倒行逆施,称孤道寡,行篡逆弑君之事,搅乱朝纲,变革法治,排除异己。我主之胞弟不过收受了五千贯钱,就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我主深恨之,故而王师一到,我主便起了弃暗投明之心!” “大都督,眼下孙伏都将军在邺城起事,冉闵不得不撤军返回邺城平乱。偌大一座魏军营地,其实已经成了空营,大都督弹指可破!眼下邯郸城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的魏军了,所以我主诚心迎王师入城,早日平定冉闵之乱,以匡扶社稷,拯救吏民!” 宁吉的这些话,就跟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石琨心底仅存的一丝顾虑打消掉了! 看来邺城起了乱子的事情是真的,冉闵已经撤军返回邺城的消息亦是属实的! 第306章 磁山之战 石琨已经相信冉闵率军南下的消息,心下大定,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派出韩鲍率领三千甲士先行进入邯郸城。 根据宁吉所说,他的主公邯郸县令宁昌已经趁机将城内的魏军控制起来,所以此时邯郸城内尽是宁昌自己的部众。但石琨没有全信,而是先让韩鲍带着人马进城去试探一下,若是果真有伏击,石琨也能从容调度。 过了没多久,就传来了邯郸城被彻底占据的消息。 石琨大喜过望,当即亲率大军直扑磁山的魏军战营。 “跟我冲啊!” “杀呀!” 石琨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其麾下的将士看见主帅如此勇武,不禁备受感染,都撒开脚丫子猛地向前冲。 在营寨里的魏军士卒见状,顿时勃然变色,随即敲响了代表战斗的铜锣和战鼓的声音。 “放箭!” “嗖嗖嗖!……”乱箭齐发,宛如蝗虫过境一般都箭矢落在了赵军队伍的上头。 “噗嗤嗤!……” 许多赵卒都应声倒地,有的甚至还来不及发不出一声惨叫,就已经摔落马下,然后被背后的战友的铁蹄践踏而死! 但魏军的阻挡方式仅此而已。 很快,随着赵军杀到了营寨下面,就有成千上万的魏军将士四散而逃。 看着惊恐万状的敌人,石琨的嘴角上扬,又挥动手中的宝剑,夹着马腹继续向前冲击! “快撤!” 负责留守营地的文泰见到这一幕,没有下令反击,而是在战马上呼喝着,敦促麾下的部众赶紧跑路。 一战成功,石琨怎能愿意这些魏军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贼将哪里走!” 一名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羯人将领挺着一杆破城大戟呼啸而来。 “来的好!” 文泰正感憋屈着呢,一见到这名敌将,顿时拍马上前,挥舞着长枪与之短兵相接。 “铛!” 那羯人将领受到这猛烈的一击,虎口生疼,但还是咬紧牙关,奋力地挥动着大戟往文泰的咽喉那里劈过去。文泰浑然不惧,直接格挡了一下羯人将领的大戟,顺势而上,宛如疾风骤雨一般突刺着长枪。 “嗖嗖嗖!……” 一时之间,眼花缭乱,这羯人将领顿时招架不住了,身子被文泰的长枪挑飞起来,然后手中的破城大戟被打落。 文泰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将长枪砸在地上,陷入了地里,足足五寸有余! “啊!……”羯人将领满脸恐惧地惊叫了一声,就跟个溺水者一般,无助地伸展着双手,胡乱拍打。 “噗嗤!” 随着羯人将领的身子坠地,整个人的腹部就被文泰的长枪所穿透。 无比骚包地杀死这个羯人将领之后,文泰是越战越勇,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噗嗤!” “啊!” 文泰驱使着战马快速向前飞奔,手中的长枪呈现一个致命的弧度,或刺、或劈、或挑,各种各样的动作充满了血腥的气息,周身一丈之内的敌人纷纷倒地,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死不瞑目! 有的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跟我冲啊!” 文泰表现得极为勇武,他麾下的士卒也不是吃素的,纷纷跟在文泰的背后,硬是从赵军偌大的包围圈里杀出来一个口子,直奔南方的邺城而去! “真乃猛将也!” 看见文泰如此勇武,石琨不禁心生艳羡之意。 冉闵竟然如此命好,能得到如此勇武的将军! 战后,石琨命人打扫战场,统计敌我双方的战损情况。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在赵军的重重包围下,以寡敌众的魏军硬是在付出了两千多人战死沙场的代价后,杀伤的赵军超过五千人,仅被杀死的,赵军就已经超过了四千人! 魏军的战斗力竟然恐怖如斯! 但是这些,石琨可不敢上报,眼下他们赵军,新兴王石祇以及各地的诸侯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冉闵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于是乎,石琨给石祇报上去的战损情况是:磁山之战,我军伤亡不过五千,前后斩首魏军共三万,攻克邯郸! “好!好啊!” 襄国的府衙内,接到这一战报的石祇大喜过望,立即写了几封书信,要求张贺度、刘国、段勤等诸侯尽快出兵会盟。 邺城,魏王府。 冉闵回到邺城不久,便接到了文泰败退的消息,但是他不以为意,现在的邺城是人心惶惶,但冉闵却心中大定,因为这一切都是冉闵与秦牧的计谋,为的,就是诱敌深入,或者说,是促使诸侯组成联军,免得冉闵以后要一个一个去扫荡他们,太麻烦了,而且又将消耗更多的粮秣和兵力,这不是冉闵想要看到的! “秦牧,现在咱们的第一步战略已经完成了。战胜的消息一旦蔓延开来,四方诸侯必定纷纷响应,对寡人群起而攻之。石祇、张贺度、刘国等诸侯寡人不甚在意,都是一些投机倒把之徒,难成气候,但是关中的蒲洪跟姚弋仲都分属氐人与羌人的领袖,部众甚多,又兵强马壮,寡人颇为忌惮。依你看,寡人要不要向河东方面增兵?” 闻言,秦牧微微颔首道:“臣正要跟大王提这个事情。李农现在率军进驻河东,坐镇虎牢关,但是其麾下不过五万人马,倘若蒲洪、姚弋仲二人联军,其兵马恐怕不下十万人!” “大王,您应该相信李农将军。虎牢关坚固,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农只需要精兵三万人死守虎牢关,饶是蒲、姚二人有兵马三十万,只怕都在半年内攻克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愿如此吧。” 冉闵对李农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李农是这个时代的名将,打仗很有一套,不然也不可能历经数朝而不倒,如今依旧被冉闵重用! “秦牧,眼下我军败绩,只怕诸侯们的反魏联军就要成立了吧?” 秦牧笑着道:“磁山之战,让诸侯们看到了战胜大王你的希望。我想诸侯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的。各路诸侯中,实力较强者有几个人,汝阴王石琨已经投奔冀州,现在又到了石祇的麾下效力!” “其余者,乃是抚军将军张沈占据着滏口,张贺度占据着石渎,建义将军段勤占据着黎阳,宁南将军杨群占据着桑壁,刘国占据着阳城,段龛占据着陈留。这六人乃是除了石祇之外最强的诸侯势力,皆乃胡虏,他们趁着时势不断招兵买马,扩大势力,麾下皆有数万兵众,一旦联军,其只怕不下三四十万人马!” 冉闵神色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三四十万人马,就算是三四十万拿着锄头的农夫都是比较可怕的,更何况是经过了一定的军事训练的兵马呢? 冉闵道:“这一战过后,我魏国将再无内忧外患,寡人可以安心发展国力,与民生息了。” “不过,邺城羯人势力依旧强大呀。” 冉闵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直想要将邺城的胡人势力铲除干净的,奈何找不到一个由头,师出无名。而一旦冉闵跟历史上的武悼天王一样打出杀胡令的旗号,只怕整个中原都会被搞得一片混乱,冉闵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环境,都会毁于一旦的! 第307章 反了反了 襄国。 在襄国的城门口,一张告示已经贴了出来。 每当有告示贴出,总会引得无数的群众围观。没办法,告示,代表着官府的一些法令,或者是朝廷的政策,近几个月来冉闵在赵国革新吏治,发展民生,使得许多百姓都向往不已,但这仅止于冉闵的统治区内,至于其他诸侯的领地,冉闵还暂时管不着! 无论如何,官府张贴出来的告示,与他们的生活那是息息相关的,所以由不得他们不关心! “军爷,不知道这告示上都说些什么?”一个粗鄙的汉子询问告示栏旁边的一名都尉。 这都尉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道:“各位,你们听着,吾王已经颁布了新的征兵令。凡新兴王辖区之内,上至五十,下到十五的男丁都必须入伍,不论种族,不论出身,每家每户,还要贡献牛羊口粮,自备武器,有违令者,以通敌罪论处!” “……”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一名白发老翁问道:“军爷,这不是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吗?以往对于新兴王颁布的诏令我们都不敢不服从,新兴王要兵,我们每家每户都把大好的儿郎送上来战场。我们村里的男丁都不多了,眼下新兴王为了攻伐冉闵,竟然要做出这等事情?五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参军,这不是拉壮丁吗?” “老东西,你少说两句管住自己的嘴!”都尉凶神恶煞地道。 老翁一拄自己的拐杖,怒道:“老朽今日就是死也要跟你们说道说道!新兴王行此不义之举,就不怕遭报应吗?” “就是就是!这分明是竭泽而渔!” “把男子都送上来战场,田地荒废了怎么办?现在虽不是农忙时节,但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呀!” “新兴王自诩正义之师,岂不闻得民心者得天下乎?” 看着群情激愤,那个都尉有些胆怯,但还是命令附近的士卒跑过来维持秩序! “反了反了!你们都要造反是吗?”都尉脸色一沉,喝道,“吾王要你们的儿郎从军,那是抬举你们!眼下冉闵的乱军即将战败,他们都是跟着在战场上捡功劳的!” “胡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鄙夷地道,“让咱们入伍倒也罢了,横竖不过碗大的疤!但是为何还要自备武器?还要每家每户都贡献出自己的牛羊粮食?没了粮食,我们的家人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造孽呀!” 石祇的治下,各地基本上都情况都是如此。 这不,知道石祇这么做之后,王朗赶紧跑过来面见石祇。 “大王,你这是失心疯了吗?!”王朗直言不讳地斥责道。 石祇的心里对于王朗这种态度很不痛快,但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快坐。” 王朗跺脚道:“我怎么还有心情安坐于此?大王,末将是从邯郸快马加鞭赶到襄国来的呀!末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问大王,为何要发布那样的诏令?黎庶本已艰苦,大王如此征兵,如此强征粮秣,着实让人心寒呀!” 闻言,石祇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阴沉:“王朗将军,如果你是来对寡人说教的,大可不必。请回吧!” 王朗咬了咬牙道:“大王,你不知道你这是在将老百姓往绝路上逼吗?” “那又如何?” 石祇满不在乎地道:“眼下诸侯会盟在即,寡人要在盟军当中起到主导地位,顺势成为盟主,就要拥有更强大的兵力!不然你以为寡人想要这些虾兵蟹将成为寡人的累赘吗?” “……” 王朗深深地看了石祇一样,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王朗已经对石祇失望了。这样的人,如何成就大事?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王朗所预料的那样。石祇已经丧心病狂了,他麾下的将士,在他的命令之下,纷纷跑出去抓拿适龄的壮丁,进门抓人的时候,干的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事情。 老人被杀死,女子被淫辱,有的男子奋起反抗亦是死于非命! 石祇治下的地盘彻底乱了! 乱套了! 与此同时,远在关中的蒲洪和姚弋仲接到磁山之战的消息后,顿时大喜过望,蒲洪首先发出照会,于是蒲、姚两家结盟,组成联军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往关东进发。 关中联军出潼关,临三川,一路攻城拔寨,还拿下了古老的洛阳城,兵临虎牢关下,不过在虎牢关,关中联军遭遇了十分顽强的抗击。李农统率数万军队在虎牢关负隅顽抗,牢牢地守住关隘,任凭关中联军如何施展,就是无法突破虎牢关! 邺城。 在一座密室之内,有三个高鼻深目,发色呈现淡黄的颜色,宽额头的中年男子正在商议着什么。从外形上可以看得出,这是西方人种,而这个人种处于中原的,毫无疑问,他们是羯人。 若是冉闵站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认得出,这三个人乃是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还有以前的河东太守石晖。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羯人,虽然不是羯赵宗室,但是跟石勒有一些亲戚关系,所以他们的利益实际上与羯赵宗室是挂钩的! 石成首先道:“关于诛杀逆贼冉闵的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只要冉闵上朝,他就会经过朱雀街,到时候他身边的护卫不过二百人,仪仗几十人,不足为虑。只要冉闵一死,其贼军群龙无首,只要咱们处理得当,就能同汉末诛杀逆贼董卓一般,以奉旨杀贼的名义,夺取冉闵的兵权!” “可是……”石启倒是有点脑子,不得不迟疑地道,“且不说冉闵身边的亲卫厉害与否,单凭冉闵此人生撕虎豹,有万夫不当之勇,寻常人只怕近不了他的身就已经被诛杀了。” 石成哼了一声道:“冉闵固然勇武,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我找来的刺客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刺客全是我从琅琊找来的,皆是琅琊榜上赫赫有名的刺客!我可是花费了重金的呀!” 石晖笑着道:“如此甚好。只要冉闵一死,那么一切就能重回正轨,咱们也能恢复以往的权势了。” “不错!” 石成一拳砸到桌案上,一脸愤慨地道:“冉闵此獠可恶至极!武帝在位时不曾亏待过他,没成想武帝刚刚走,他便乱行废立之事,视皇权于无物,视我羯人于无物,简直罪大恶极!” “石晖,张沈你联络好了吗?” “联络好了。只要咱们这边一起事,张沈就会带兵杀入邺城的!而且孙伏都将军到时候也会带着三千甲士杀进建章宫的!” “好!杀了冉闵,咱们再裹挟石鉴,相信新兴王看见我等立下如此大功,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第308章 夷三族 翌日清晨。 在偌大的朱雀街上,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行进着。 此时天蒙蒙亮,霜气冻人,零散的雪花在天空中飘飞,宛如漫天飞舞的落叶一般,点点冰晶,落在了屋檐上、小桥边、大街上,整个世界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现在是寅时,但是官员们都已经开始上早朝了。 上朝即臣子到朝廷觐见君王,奏事议政。 此外,关于上朝还有一定的礼仪,迟到了要受到处罚。一些年老的大臣对此苦不堪言,所以多半都会告老还乡。 两汉时期,皇帝对丞相待之以礼。丞相觐见皇帝时,皇帝起立,赐丞相座。丞相生病了,皇帝还要亲自前去探视。 隋唐时期的官员上朝奏事也均有座,到了宋代,官员上朝必须站着奏事。至清朝,大臣奏事连站都不行了,必须跪着。明代自朱元璋起,就明文规定,“大朝仪”须“众官皆跪”。 清朝的官僚上朝时跪地时间特别长,以至于大臣们都有特别的护膝。 从礼仪上的变化可以看出,自宋代以后,皇帝的权威越来越高,而官僚的地位却不断下降。 而眼下这支往建章宫行进的队伍,就是魏王冉闵的队伍。 根据官邸所在,每个官员每日的行进路线都是差不多的,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一般的官员都会乘轿子,或者骑马,不一而足,至于跟冉闵这般弄出这么大阵仗的,则是基本上没有,不过这是因为冉闵的地位的特殊性。 在经过一个隐蔽的街道拐角处的时候,忽而从屋檐上射出一片箭雨! “咻咻咻!……”乱箭齐发,几个倒霉催的亲卫顿时应声倒地! “有刺客!” 队伍里的亲卫和仪仗只是慌乱了一下,随后便纷纷拔出长剑或者腰刀,挺出长枪或者大戟,围住了冉闵的六御马车,结成圆阵,作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敌人也不允许他们这般做作。 这不,又是一阵箭雨射出,射杀了几名亲卫之后,便有十几个手持弩机的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了出来。 “上!” 为首的黑衣人作了一个手势,这十几个黑衣人便弃了弩机,并排持剑,一起杀向了马车那里的亲卫。 “杀呀!” 亲卫们的人数不少,各自为战自然不惧这些刺客。但是刺客不善于战场搏杀,却对于暗杀之道十分的擅长,这不,由十几个刺客牵制这些亲卫,随后就有另外几个人准备投石机,一举发射石弹,直接砸到了停在那里良久的马车上! 偌大的马车,应声而破! 这哪里是石弹? 分明是铁弹啊! “大王!大王!……” 议政殿之外,群臣正在等候入殿,时间没到,不过这并不妨碍群臣在细雪寒风中交谈,窃窃私语。 忽而,有一名太监跑到石成的身边耳语了一阵子,石成的脸色十分的喜庆,似乎比生了儿子,娶了媳妇儿更加高兴! 侍中石启见状,不禁跑过来问道:“中领军大人,事情成了?” “成了!”石成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喜色。 用一般的法子根本不可能杀死冉闵的,不得不说,单凭冉闵那强悍的武力值,便足以令绝大多数的刺客望而却步! 但是,若是冉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活活砸死的话,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很快,就有内侍跑出来让群臣入殿议事。 原本是由冉闵带领群臣入殿的,但是冉闵不在,群臣便是各自入殿。 冉闵是时常不参加早朝的,一方面是因为事务繁多,冉闵抽不开身,或者是征战在外,另一方面,则是冉闵太懒了,不想起那么早! “嗯?魏王呢?”石鉴在接受了群臣的朝拜之后,没见到冉闵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 事先冉闵已经向他通报过,今日是一定会上早朝的,但是又为何见不到人?冉闵可不是那种会食言而肥的人呀! 这个时候,石成便趾高气昂地站了出来。他就像是斗胜的公鸡一般,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然后昂首阔步走到陛台之下,回答道:“陛下,魏王可能来不了了!” “为何?” “臣在路上已经听说了。有刺客刺杀魏王,魏王已经死于上早朝的途中,就在朱雀街,可能还有人在给他收尸!” 话说到这里,龙椅上的石鉴的脸色变得十分的古怪,似乎想提醒一下石成,但是又不好开口。 “魏王!?” 群臣皆勃然变色,心里有鬼的大臣更是战栗不已! 冉闵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石成,笑道:“石成,是谁跟你说寡人死在了朱雀街?” “这……”一时之间,石成哑口无言。 “哼!” 冉闵冷哼了一声,然后挥手道:“来人!将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石晖三人拿下!” 随后,便有殿前武士冲进来直接将这三人擒拿。 “魏王,汝这是为何?”石鉴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冉闵指着石成道:“陛下,寡人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石成、石启、石晖三人勾结逆贼石祇,意图谋反,还要加害于寡人,若不是寡人机警,换了一辆马车改了路线,可能现在已经暴毙而亡了!” “石成!汝三人真是罪大恶极!”石鉴似乎很愤怒,直接站起来跟他们撇清关系,“魏王乃我大赵国之柱石,汝等竟然胆敢加害魏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冉闵二话不说,直接道:“陛下,石成等三人罪无可恕!寡人请陛下将其抄没财产,夷三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株连之法。 灭三族的范围其实比灭九族要大的多。 灭三族是指父族、母族、妻族,基本上沾亲带故的都得杀光了! 灭九族是指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即玄孙、曾孙、仍孙、子、身、父、祖父、曾祖父、高祖父九代,实际上只是灭掉原来三族中的父族而已。 隋代以前一般是实行灭族和灭三族两种族诛方式,灭族只是灭父族,灭三族就是沾亲带故全杀光。 隋代后采取了减轻刑罚的措施,灭三族也就变成了灭九族,后来基本上族诛就很少牵连到母族妻族了。 诛九族来自秦变法后的夷三族法。“九族”指亲属。“九族”是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即玄孙、曾孙、仍孙(古时称从本身下数第八世孙为仍孙)、子、身、父、祖父、曾祖父、高祖父。 “九族”一说的出现,与古代社会的刑法制度有很大关系。古代社会实行残酷的株连法,一人犯法,尤其是犯大法,往往要被灭“九族”,即“株连九族”。 随着时代的变迁,今日“九族”之意有了很大变化,其亲属之意已经淡出,变成了对与之有关的一切人的泛称。 中国古代抄家和灭族经常是伴随使用的,目的在斩草除根——完全除去复仇的实力和人脉。少康中兴,“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就是除之不尽的后果,伍子胥与吴伐楚是灭族不彻底的结果。因此,秦始皇开始有“族诛”的酷法,先是“夷三族”,后来越来越残酷,由三族、五族到九族——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 石鉴无可奈何,只好赞成了冉闵的谏言,诛其九族! 第309章 粮道 “反魏诸侯第一镇,新兴王石祇到!” “反魏诸侯第二镇,抚军将军张沈到!” “反魏诸侯第三镇,征北将军张贺度到!” “反魏诸侯第四镇,建义将军段勤到!” …… 邯郸城外的一片水流边上,每一名到这里的诸侯都会被唱名。 数了数,赶到邯郸来会盟的诸侯有十三路,加上没到场的蒲洪与姚弋仲这二路关中诸侯,一共是十五路诸侯反魏! 在这里会盟的诸侯带兵数万的大致上有那么几个。 新兴王石祇占据着襄国,抚军将军张沈占据着滏口,张贺度占据着石渎,建义将军段勤占据着黎阳,宁南将军杨群占据着桑壁,刘国占据着阳城,段龛占据着陈留,各有兵众数万,全都不归附冉闵。 石祇为了诸侯会盟特地打造了一座祭天的高台,还有一座偌大的四四方方的台子,设置席位,让另外十二家诸侯安坐。 “诸位,而今逆贼冉闵篡赵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寡人乃已故先帝武帝(石虎)之子,成帝(石遵)之弟,上承天意,下顺民心。逆贼冉闵倒行逆施之举,引起天人共愤!寡人今举义兵,讨伐逆贼冉闵,望诸公同心戮力,解黎民百姓倒悬之急!” 看着石祇在上位高谈阔论,诸侯们表面上都很恭敬。 张贺度首先道:“新兴王,吾等都愿意遵从你的命令!请你登上祭台,坐盟主之位,领导大家一起讨伐倒行逆施的冉闵吧!” 众人皆附从。 石祇很是高兴,志得意满地假意推辞一下,便答应下来,带领张贺度、段勤、刘国等诸侯一起登台祭天,成为反魏联军的盟主,号令各部。 在成为盟主之后,石祇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号令诸侯,准备南下攻伐邺城,而是让乐师和舞姬上来,歌舞升平,仙音袅袅,看上去一片祥和的景象。 随后,诸侯们又推杯换盏,喝得醉醺醺的。 没成想石祇还搞出了偌大的阵仗,炫耀自己的武力,他麾下的兵众似乎有二十万人,但是其中能作战的究竟有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段勤不禁跟一旁的张贺度窃窃私语地道:“张将军,新兴王只怕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噢?何以见得?” “新兴王已经会盟诸侯,做了大家的盟主,但是却并不在此时发号施令,须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新兴王不趁此时机进攻邺城,只怕会为其所累,将来要进攻邺城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张贺度摇摇头道:“新兴王本不是成大事的人。瞧瞧他麾下的兵众,号称有二十万之多,但是大多数是滥竽充数的,能作战的士卒绝不超过十万人!” “既然这样,我们跟着新兴王讨伐冉闵,能有几分胜算?” 闻言,张贺度攥了攥手掌,说道:“如今天时与人和尽在我们的手中,我们联军可谓是占尽了优势,要是这样都不能击败冉闵,估计日后只有坐以待毙的命运了。” “张将军,依我看关中的蒲洪和姚弋仲都是成大事之人,乃世之枭雄,倘若我们这个时候投奔他们,一定是能够得到重用的啊!” 张贺度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不要再提。你我乃是羯人,要效忠就应该效忠羯赵的朝廷,转投异族麾下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正如汉人所说的一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段勤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询问石祇道:“新兴王,请问你打算何时向邺城进军?” “不急于这一时。”石祇脸色微醺,说道,“如今我十三路诸侯会盟于邯郸,大家的兵众加起来已经超过四十万人!而冉闵坐守邺城,不过区区一困兽,何足道哉?别的不说,我四十万大军,每人撒泡尿都能把冉闵淹死的!” “新兴王,骄兵必败啊!新兴王若是不能统筹兼顾,掌控全局,就是手中有百万大军又能如何?如今冉闵手中的兵力不足我军三分之一,但胜在久经沙场,训练有素,我联军将士大多不能比拟!” “段勤!”石祇怒了,“你是盟主还是寡人是盟主?” “新兴王自然是盟主。” “既然你们尊寡人为盟主,是不是都应该遵从寡人的号令?” “这是自然。” “那寡人这个盟主做什么,还需要轮到你来指手画脚的吗?哼!” 看见石祇一脸羞怒,段勤又是十分尴尬的样子,张贺度赶紧出来打圆场:“新兴王息怒。段将军这不是担心冉闵的魏军比较厉害么?新兴王,依我看不如现在就商议进军邺城的事情吧?四十余万诸侯联军于此,每日人吃马嚼的,会消耗许多粮秣呀。” “是啊是啊!” “我听说昨日冉闵又杀死了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还有以前的河东太守石晖。咱们进兵晚一些,不知道有多少朝中的忠良又被丧心病狂的冉闵杀害呀!” “好吧。”看见诸侯都赞同进兵邺城,石祇不好乾纲独断,所以只能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了。 …… 距离虎牢关不足二百里的一个山丘下面,一支押运着粮草的队伍正在缓慢地行进着。这支队伍的兵士身穿红衣黑甲,头戴铁盔,树立“魏”字的红色或者黑色的旌旗,不错,这正是冉闵的魏国的军队! 虎牢关,现在李农正率领着数万魏军与蒲洪、姚弋仲的军队在那里进行大战。 而这支队伍,正是给虎牢关前线的魏军运送粮草的! “轰隆隆!……”从远方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 “敌袭!” 马蹄声震得在场的魏军将士振聋发聩,呆立当场,有的将士已经反应过来,迅速结阵,保护队伍中间的运粮车。 “杀啊!” 果不其然,远方飘起来“秦”与“雍”的字样,正是蒲洪与姚弋仲的军队! 而这些都是清一色的骑兵,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边际。黑压压的人头在偌大的平原上涌动着,好似一股巨大的钢铁洪流,让人头皮发麻! 看见漫山遍野,冲杀而来的敌军,护卫粮草的魏军将士顿时惊恐万状,但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杀了上去。 “唰唰唰!……” “噗嗤!……” 两军交战,短兵相接,就好似两股巨大的洪流撞击在一起,顿时惊涛拍岸,肉浪汹涌,死伤无数。 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在场的魏军将士基本上被杀死,只有少数的魏卒逃跑了出去。 虎牢关内,李农已经得到自己的粮道被截断的消息,不禁忧心忡忡。 现在虎牢关的粮草并不多,只能供给魏军数万人三个月所需。无可奈何之下,李农只能派人去到邺城,向邺城发出求救的信号。 第310章 联军来袭 接到李农求援的消息,冉闵随即找来秦牧、崔皓与荀稷这三个谋臣前来商议应对之策。 崔皓建议立即出兵救援虎牢关,给李农减轻一些压力。荀稷则是主张不出兵,因为四十余万的诸侯联军还在邯郸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冉闵应该将更多的兵力用在对付邯郸的诸侯联军上。 冉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询问了秦牧的意见。 秦牧道:“大王,臣认为虎牢关不可不支援,但是要看如何支援。现在李农率军在虎牢关抵御蒲、姚两家十万之军,其实已经绰绰有余的,但是在粮草方面已经供不应求。李农已经在信中说明了,蒲洪与姚弋仲的骑兵已经绕过虎牢关,截断了我军的粮道。此时此刻,大王要考虑的不是给虎牢关增兵,而是要想方设法地如何将粮秣输送到虎牢关。” “秦牧,你有何妙计?” “此去虎牢关,一马平川,有利于骑兵作战。大王有玄甲骑兵五千人,皆是可以以一敌十之精锐,为解虎牢关之窘境,大王应该派出一名良将,出动玄甲骑兵,并民夫万人运输粮草。关中的骑兵不少,战斗力也不弱,但是五千玄甲骑兵足以应付了。” “善。”冉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荀稷又道:“大王,眼下石祇发起的十三路诸侯联军已经齐聚邯郸,对我邺城虎视眈眈。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荀稷,你有何妙计?”冉闵知道荀稷既然问出这个事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听到这话,荀稷回答道:“大王,臣以为邯郸的十三路诸侯联军,四五十万的兵马不容小觑。其兵势强大,又因磁山之战士气高涨,所以绝不能等闲视之!” “荀大人此言差矣。”崔皓不得不打岔,说道,“昔日石宣叛乱,携几十万之众,兵力强盛,却依旧败于大王之手。依我看,如今石祇不过是重蹈石宣的覆辙罢了!” “相邦大人所言,未免有失偏颇了。” 荀稷脸色一沉:“汉末亦有十二路诸侯讨董,结果逼得国贼董卓不得不西迁长安以避其锋芒,如今之形势虽不如那时,但仍旧不能等闲视之啊。” 东汉末年的诸侯联军讨伐董卓的战争,其实并非如同《三国演义》上所说的十九路诸侯(原来十八路,后来追加刘备的第十九路),而是十二路诸侯。 说到董卓,冉闵的脸色有些尴尬,在场的几个大臣都不禁面面相觑。 董卓是何人? 国贼! 董卓成长于凉州,好结交羌人。 汉桓帝末年,董卓被征召为羽林郎,后又为中郎将张奂部下作军司马,讨伐汉阳羌人,董卓作战粗猛有谋,力建战功。 又先后参与镇压黄巾起义、凉州之乱等战役,颇著威名。 中平六年(189年),受大将军何进、司隶校尉袁绍所召,率军进京讨伐十常侍。不久,京中动乱,董卓在北芒立下了救驾大功,回京后便掌权。又招揽吕布杀掉丁原,很快就吞并了附近两大军阀兵力。 随后董卓废少帝,立刘协即位(是为汉献帝),且不久就弑害了少帝及何太后,专断朝政。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 袁绍则是联合关东各地刺史、太守,爆发董卓讨伐战。 初平二年(191年),董卓被孙坚击败,退守长安。董卓在朝野内外都广布亲信,僭用近似天子的服饰及车驾,呼召三台。 司徒王允设反间计,挑拨董卓大将吕布杀死董卓,结果成功。后来董卓为其亲信吕布所杀。 董卓可是国贼啊! 用董卓来比喻冉闵,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说出了这番话,荀稷的神色也有些讪讪,反应过来说道:“大王,臣……臣没有别的意思……” 冉闵摆了摆手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冉闵并不计较这些,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臣下犯一些错误,冉闵不以为意,可以大度地去包容,若是臣下一点错误都不犯,冉闵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臣下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圣人”! “大王,臣以为应当效仿战国时秦对六国之策,即分化、拉拢、瓦解这三步国策!”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荀稷这么一说,大家都回过味来了。 相邦崔皓却仍有异议:“大王,臣以为不妥。今时之世,非同于战国之世,今时诸侯并起,逐鹿中原,而诸侯皆与大王有异心,深恨于大王褒汉贬胡之举,胡人都害怕大王强势崛起,所以在此等同目标之下,在共同的利益的驱使下,他们一定不会倒戈相向的!” 闻言,冉闵并没有立即发言,而是又询问了秦牧。 冉闵已经习惯了,基本上荀稷和崔皓是唱反调的,但是秦牧却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提出自己的见解,而往往冉闵都会采纳秦牧的计策。 果不其然,秦牧说道:“大王,臣以为相邦大人所言极是。石祇、刘国、张贺度之辈已经与大王反目成仇,大王想要消灭他们,同样的,他们也想除掉大王!” “在此共同目的之下,他们必定不会私下与我军议和。所以说,此战,是非战不可的!” “战?如何战?”冉闵还没说话,荀稷便提出了这个异议。 秦牧回答道:“我们的大王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当是时,诸侯联军人多势众,而又士气高涨,兵锋正盛,大王绝不可率军与之决战。邺城坚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现在聚集在邺城的兵众亦有超过十五万,所以大王完全可以坚守邺城,待到诸侯联军士气衰竭之际,一举杀出!凭着我兵强马壮的大魏军队,战胜不是难事!” 对此,冉闵不置可否。 荀稷懂得察言观色,随即说道:“大王,臣认为让敌军兵临城下着实不妥!邺城,毕竟是赵国的都城,几经战乱,但其地位不变,如今我魏军又重兵屯于邺城,虽兵马不及诸侯联军之多,但胜在兵强马壮,士卒多是精锐!所以臣认为,此时应当主动出击,但最好是趁着诸侯联军已经兵出邯郸,又不到邺城的时候进击!” “如此甚好。” 冉闵又眯着眼睛道:“不过,寡人欲全歼诸侯之军,是故此一战,直接迎战联军的主力兵马不会太多,但必须全是精锐!寡人已经将地点选好了,既然要战,咱们就打一个歼灭战!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决战地,苍亭!” 第311章 兵贵精不贵多 十二月末,石祇率兵众四十余万出邯郸,以张贺度为先锋大将,统领兵马五万人进入昌城,准备进攻邺城。 时间进入公元345年正月,诸侯联军齐聚昌城,张贺度率军攻下阴安,驻扎在混桥。汝阴王石琨以及张举、王朗率领七万兵众攻打邺城。 当此危难关头,冉闵只带了千余骑兵在邺城北迎战! 这千余骑兵不是别的强军,正是冉闵麾下最为厉害的精锐——破军营! “杀!杀!杀!……” “咚咚咚!……” 看见冉闵只带了这千余铁骑兵杀出来迎战,石琨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不禁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冉闵!难道你麾下就只有这么点人了吗?这一千多人在孤王麾下七万兵马的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就好似小小的溪流面对汪洋大海一样!” 冉闵却还是很淡定地喊话道:“石琨,你信不信,今日寡人靠这一千多的铁骑兵,就能击败你的七万大军!” “哈哈!别让人笑掉大牙了!孤王知道,这必是你麾下最强的破军营!据说其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勇不可当!但你只有一千人!” 石琨伸出了七个手指头,不可一世地喊道:“但孤王的兵力,是你的七十倍!七十倍啊!孤王还真不信破军营真的能个个以一敌百!” 冉闵淡淡地笑了笑,破军营的锐士各个都能以一敌百,这的确是有点夸张了,但也足以说明他们的战斗力之强悍! 要知道,三十万魏军当中才出这么一千名破军营的锐士! 三百里挑一! 这破军营的一千锐士,那可都是上马能骑战,下马能步战的存在呀! 看着面前的这千余铁骑兵,再看看冉闵那镇定自若的神色,石琨有些狐疑起来。 这千余骑兵人人身披铁铠,甲胄鲜亮,红衣黑甲,鲜红色的披风罩在后背上,头上还戴着漆黑的战盔,阴森的铁面具,只露出了一张嘴,脚踏蛮靴,可谓是威风凛凛,武装到了牙齿! 这且不说,这一千铁骑,这一千名跟随在冉闵身边的破军营的锐士,更是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柄破城大戟,马鞍上别着箭壶、铁胎硬弓,还有一把三尺青锋剑。 就连他们所骑乘的战马都已经披上了防御性极高的铠甲,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马尾巴,其余部位都被铠甲所覆盖! 绕是如此,事到如今石琨已经别无选择。 七万人马都打不过对面的一千兵士,那么他真的应该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石琨相信冉闵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后者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故而冉闵这无异于送死的行为,着实让人费解。 但,仅此而已! 石琨没敢下令全军进攻,但已经在阵前鼓励士气。 “吁——” 在阵前巡弋了一阵,石琨便拔出了手中的宝剑,厉声道:“将士们!前面就是邺城,是咱们大赵国的都城!逆贼冉闵,弑君篡逆,杀官而戮我同胞,恶贯满盈!今新兴王举义兵,讨伐冉闵!诸将士虽孤王杀了冉闵,拿下邺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杀!杀!杀!……” 对于石琨的发言,赵军的数万将士顿时沸腾起来,大声喊杀,枪戟举动,一个个宛如打了鸡血一样极为亢奋! 而冉闵这里,亦是在作战前动员。 冉闵勒住了赤马朱龙的缰绳,站在队伍的前端,横起了自己的武器双刃矛,随后背过身,面对千余破军营的战士,慷慨激昂地高声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汝等披坚执锐,保家卫国,保卫的这个家国,不是胡人的家国,而是我汉人的家国!” “你们要保卫的,不是我冉闵,而是站在你们背后的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敌人,正在向着鬼门关迈进!现在随我杀敌!保家!卫国!” “杀呀!” “杀呀!” 在冉闵的号令之下,千余破军营的锐士无不奋勇当先,杀向了赵军的方阵那里。 而石琨虽然做了战前动员工作,但仍旧没敢下令全军出击,这不是石琨胆小怕事,而是冉闵的威名赫赫,在不见任何的迹象之前,石琨都没敢轻举妄动的! “一字长蛇阵!” 冉闵统率着千余铁骑兵,宛如红色的钢铁洪流一般,转瞬间,便摆出了一字长蛇阵。 石琨知道,一字长蛇阵是一种用兵之阵。由此三种变化,长蛇阵运转,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 两翼骑兵(古代机动能力强的兵种)的机动能力最为重要,所以要破除长蛇阵,最好的方法就是限制两翼机动能力,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所以,最佳的方法就是: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详细方法就是在己方步兵阵群中设置陷阱,以两个步兵方阵协作阻止对手两翼骑兵运动,使其无法发挥其机动灵活的能力,再以强悍重骑兵为主对其蛇腹步兵发动强悍冲击,使其阵形散乱,无序! 一举击溃步兵方阵,将长蛇阵切割成为三块,如此一来,长蛇阵各自为战,无法再以三方配合作战,阵势不攻自破。 石琨明白这一点。 于是石琨当即道:“张举、王朗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精悍步卒五千人于敌军左右两翼阻击,层层包围,务必不可使敌军冲杀出去!” “遵命!” “呼延盛!” “末将在!” “你立即率领重甲骑兵五千人从敌军中间穿插,务必断其腰,使之首尾不能兼顾!” “遵命!” “众将听令!随我迎击敌军!” “遵命!”众将轰然唱喏。 别看石琨似乎看不上冉闵这破军营的一千兵马,但实际上却是讳莫如深的。 石琨曾经跟随过冉闵西征张骏,南讨晋国,对于冉闵的用兵之法颇为了解。冉闵其人,多用险兵,而往往能以少胜多,百战不殆,如此怎能让石琨不忌惮? 这偌大的平原,极其适宜骑兵的纵横驰骋! 冉闵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兵贵精不贵多! 第312章 铁蒺藜 “轰隆隆!……”黄沙漫卷,旌旗飘扬,枪林摇曳,战马嘶鸣。 偌大的平原上,冉闵率领着一千多的破军营的锐士纵横驰骋,宛如画卷上一股红色的泼墨,妖娆而充满了肃杀之气。 望着眼前这令人窒息的一幕,对面的赵军方阵中,一名士卒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枪杆,这大寒的天气,他却是忍不住汗流浃背,额头上都冒出了丝丝的冷汗。 大地在震颤! 铁蹄所踏之处,黄沙阵阵,迷了人的眼睛,却阻挡不了魏军铁骑前进的方向! “盾牌阵!”随着石琨打手一挥,赵军的方阵那里,顿时从中间的空隙那里冲出来一队又一队的盾牌手。 这些盾牌手拿着长方形的盾牌,盾的中央向外凸出,形似龟背,内面有数根系带,称为“挽手”,以便使用时抓握。 偌大的长方形盾牌上雕琢着饕鬄的形状,丑恶、凶残,充满了暴戾之气。 “铛铛铛!……”盾牌手们手持盾牌砸到了地上,溅起了一股烟尘的同时,还掩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偌大的盾牌阵,就好像是一堵厚实的墙壁,横陈在破军营的面前! 破军营的将士们就跟冲在最前面的主帅冉闵一般,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杀呀!” 冉闵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双刃矛,这是射箭的信号。跟随在背后的将士顿时从马鞍上别着的箭壶里抽出来羽翎箭,张弓搭箭,乱箭射出。 一时之间,如蝗虫一般的箭矢漫天而下,伴着“嗖嗖嗖”的声响,箭矢射到了赵军的方阵里面。 “叮叮当当!……”箭矢落到了盾牌上,顿时翻飞到了地上。 “噗嗤嗤!……”箭矢射中了那些倒霉催的的士卒,一时之间,他们中箭倒地,眼睛被射瞎的,血流如注,捂着羽翎箭哀嚎不止。 “轰隆隆!……”冉闵统率着千余铁骑兵近了,更近了。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一下子,对面的赵军方阵便死伤了数百名士卒,不过鲜血与死亡,却更是激起了赵军将士那一腔热血。 “放箭!” 石琨也不甘示弱,命令弓箭手在军阵中射箭,一时之间,乱箭齐发,要射乱冲击而来的魏军铁骑兵的阵脚。 但是,破军营毕竟是天下强军,锐不可当。 面对着破空而来的箭雨,他们一个个挥动手中的破城大戟,将飞射而来的箭矢打落,然后继续突击。 当然了,也有技艺不精或者是比较倒霉催的锐士,被射中了手臂或者胸腔的,能忍住还好,忍不住可要摔下马死掉了! 而这么一冲击,实际上死在赵军弓箭手的第一波箭雨下的人不超过十个!这足以证明破军营的强悍战斗力! “冲啊!” 冉闵好似一头挣破了锁链禁锢的雄狮,骑着坐骑赤马朱龙一跃而起,挥动双刃矛,腾在半空中,极通灵性的赤马朱龙撒开脚蹄子,一脚便踹翻了厚实的盾牌,然后冉闵便借力打力,挥动双刃矛,一矛便挑飞了那个持盾的敌人! “啊!……”那个赵卒还没反应过来,眼中还透着迷惘、惊诧、震撼的神色,身子就已经被挑飞了起来,他在弥留之际,依稀还能看见自己的胸腔“噗嗤”的一声喷洒出了滚烫的热血! 冉闵可不管那么多,血染征袍,他还是一挥手中的双刃矛,率先突入了敌阵中。 而破军营的锐士们也是争先恐后,用尽了办法闯入敌阵。 “杀呀!” “喝!” 有力大无穷的猛士挥动大铁锤,或者是流星锤,直接砸到了盾牌上,顿时砸到了不堪重负的盾牌,将手持盾牌的敌人活生生地砸得脑袋开花,血浆四溅。 而那些马术精湛的锐士,则是几个人拉起几条锁链,直接拉到盾牌阵上,就跟捕鱼的渔网一般,顿时依靠战马强悍的冲刺,以及自身的力气把盾牌拉倒! “轰隆隆!……”看似坚固的盾牌阵随之土崩瓦解! 杀入赵军的方阵之后,然后便挥动着手中的双刃矛,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但凡是与冉闵接触过的敌人,无一不被杀死! “吁!” “轰隆!……” 有的锐士杀入了敌阵,但是碰上了绊马索或者是铁蒺藜,就不得不摔下来战马,运气好的还能短兵相接,与之搏杀,但是运气差的,或者是马术功夫还没练到家的基本上只能等死,被乱刃分尸了! 绊马索不必赘言,但是这铁蒺藜却是致命的,在古代战争中,将铁蒺藜撒布在地,用以迟滞敌军行动。有的铁蒺藜中心有孔,可用绳串连,以便敷设和收取。 华夏在战国时期已使用铁蒺藜。 它是一种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亦称蒺藜。有4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约有一刺朝铁蒺藜上,刺尖如草本植物“蒺藜”。 魏军摆的是一字长蛇阵,而要破之,则必须“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所以王朗和张举随之各自率领五千精兵从左右两翼杀出,包围了魏军铁骑兵的去路,但是破军营的目的在于前进,所以并未理睬。 真正让破军营忌惮的,乃是呼延盛带领的五千重甲骑兵,这重甲骑兵的冲击力十分强悍,而是径直往魏军所摆的一字长蛇阵中冲击。 “噗嗤嗤!……” 饶是面对强悍的重甲骑兵,破军营的锐士们那是一点都不怂的,直接分开一队人马上去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好!冉贼的目标是……大都督!” 看见冉闵率领着兵马直奔自家的中军大纛而去,呼延盛大呼不妙。 这个时候,石琨也发现冉闵的目标是自己,他这是要斩将夺旗呀! 但是石琨一点都不慌,虽然冉闵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但是距离自己尚且有二百步的距离,中间还隔着这么多的兵马,难道自己还不能从容调度吗? “大都督!冉贼杀过来了!快转移吧!” 听见部下的劝告,石琨也是微微颔首,随之拉开马头,便直奔一侧的方阵而去。 而冉闵怎能容忍到嘴的鸭子飞了呢? “众将随我冲杀!” 冉闵更是身先士卒,勇不可当,几乎是每挥动一下双刃矛,都能带走一两个敌人的性命,他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但凡是敢挡在他前行的道路上的敌人,都无一不被戳了一个血窟窿杀死! 而护佑在冉闵两翼的锐士亦是凶悍得很,都是一枪戳死一个敌人,或者是一刀砍死一个敌人的,动作十分的干净利落! 看着冉闵又朝着自己杀了过来,而且动作越来越近,石琨吓了一跳,连忙拍马往一边的方阵跑过去。 石琨逃跑,冉闵就跟在后边追,哪怕石琨已经逃出了方阵,冉闵还是穷追不舍的,直杀得衣甲上都沾染了鲜血,宛如一个“血人”! 冉闵已经带着千余破军营的锐士杀了三进三出,还剩八百锐士的时候,已经追到了石琨的跟前,石琨连忙招呼附近的亲卫:“拦住他!快点拦住他!” “冉贼!休走!”张举骑马挺枪而来! “挡我者死!“ 冉闵的动作简单粗暴,见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张举,二话不说,直接挥动双刃矛刺向了张举的面颊。后者猝然,回过长枪格挡了一下,但冉闵随之而来的攻势,宛如疾风骤雨一般,张举已经招架不住了。 “唰!” “啊!……” 张举惨叫了一声,冉闵一个过背刺,直接一矛划破了张举的咽喉! 张举死了! 尸体被丢到了地上,还不时的抽搐了一下,只不过随后便被丢到了地上,跟死狗一样,尸体惨不忍睹! 见到这一幕,石琨是心惊肉跳,拍着马屁股准备再次逃亡,不料眼疾手快的冉闵直接掷出了双刃矛。 “噗嗤!” 双刃矛穿胸而过,石琨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打下了马背,随之双刃矛的矛头插在了地上,石琨猝死! 石琨的尸体连着双刃矛,被悬于半空,血流如注,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生机! “呛啷”的一声,冉闵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高声道:“石琨已死!投降不杀!” 一名魏军锐士见状,立即冲过去杀死了旗手,挥剑砍断了属于石琨的中军大纛! “石琨已死!投降不杀!” 见到中军大纛已经倒下,所有的赵军将士顿时乱作一团,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而剩下的破军营的锐士连忙高呼,以响应冉闵的喊叫。 这时,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的上万魏军将士顿时杀出来,城门被轰然敞开,他们踏过了吊桥,跨出了城门,杀向了已经群龙无首的赵军。 一手扶在垛口上的秦牧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感慨道:“以一千对七万,大破之。此一战,大王与破军营必将扬名海内,载于史册,千古传唱啊!” “杀呀!” 四面八方杀出了不计其数的魏军士卒,加上主帅已死,已经群龙无首的赵军顿时四散而逃,有的赶紧丢了武器,跪下来投降,有的垂死挣扎,都被杀掉了,幸运的人可以落荒而逃,倒霉的就要被乱刃分尸了! 第313章 兵变 建章宫,中台内。 “铮!咚!……铮!……”气定神闲的石鉴,穿着一身常服正在那里弹奏着古筝,每撩拨一下,古筝的银弦随之颤动,从他那纤细而白皙的手指里划动出了优美的声音。 古筝的琴声十分优美,像小溪那泉水叮咚,又有着忧伤,好似那山谷的幽兰,也不少那份气概,好像一位英雄豪杰,古筝的琴声是多变的,要看弹琴人的心情和感觉,古筝是一种琴声让人陶醉的、让人仿佛生临其境。 “万岁!万岁!万岁!……” 就在这时,忽而从外面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杂音,经久不绝。 “咚!……” 石鉴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心悸,他抬起了头,喊道:“来人!” 这时,他的贴身内侍赵同赶紧一溜烟儿地跑进来。 “陛下。” “这是哪里的声音?” “声音来自城北!“ “城北?是赵军的?还是魏军的?” “回禀陛下,是魏军的喊声!魏王的军队战胜了叛军!”赵同低着头回答道。 “是这样么?”石鉴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好似对于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而在这个时候,建章宫中,一个叫做“胡天”的地方,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率领羯族士兵三千人就埋伏在这里。 “孙将军,汝阴王的军队败了!”一个小校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给孙伏都与刘铢二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孙伏都不禁勃然变色。 “你好好说清楚!汝阴王不是率领大军七万人吗?冉闵所率的不过是一个破军营,仅有千人,就算破军营的人当真能个个以一敌百,但是汝阴王的兵众可是七万人呀!七万人,就算是七万头猪一千魏军这不过半个时辰也抓不完呀!” 孙伏都实在难以接受石琨就这么战败的消息。 太打击人了吧? 太夸张了吧? 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七万兵众说败就败了!这可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而是经过正规训练的正规军呀! 对于这样的战绩,孙伏都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回禀将军,事情是这样的。冉贼率领千余铁骑兵,长驱直入,杀入了赵军方阵之中,缠斗不过半晌,冉贼便击杀了张举将军,又斩了汝阴王,然后我赵军便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了!眼下魏军还在收拾战场呢!” “什么?你说汝阴王死了?” 这个消息对于孙伏都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原本,孙伏都已经与刘铢等人商议过了,决心带着三千羯人士卒埋伏在胡天,趁着大乱之时,杀死冉闵,再不济,也要挟持了皇帝石鉴,以便作为进身之阶,将来无论是谁做了皇帝,想必都不能亏待了他们不是? 但是孙伏都他们万万没想到啊,石琨竟然如此无能! 兵力七十倍于冉闵,竟然还一败涂地!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真是一头猪! 一头蠢猪! 无可救药的蠢货! 眼下,对于孙伏都等人来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们反叛的迹象如此明显,一旦冉闵秋后算账,一个诛九族的下场是逃避不了的! 危急关头,刘铢直接拔出了手里的长剑,“唰”的一声,一剑封喉,杀死了那个小校,割下了他的头颅厉声道:“此人必是冉贼派来的奸细!对于如此危言耸听,动摇军心之徒,本将绝不轻饶!谁再敢动摇军心,他就是下场!” 一时之间,跟随在他们身边的羯人士兵都不由得噤若寒蝉。 看来真是上了一艘贼船了! “刘将军,你这是?”见到刘铢无故杀人,孙伏都不禁发愣了。 刘铢叹了口气道:“孙将军,如今我们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咱们已经被放在了火架上烤着,进则尚有一线生机,退则一点活路都没有了。今日之事,冉闵若是知道了,绝不会饶过你我的。” 闻言,孙伏都不禁摇摇头道:“只能如此了。今天不是冉闵死,就是我们的忌日!男儿生于世,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刘将军,你说吧,我现在什么都听你的!” “好!” 刘铢沉声道:“眼下大战刚刚平息,冉贼一定是自顾不暇的。我等若是能趁此机会杀死冉闵,便是大功一件,群龙无首的魏军也不能拿咱们怎样!” “现在陛下就在中台,我们可以进入中台挟持他。石鉴如今毕竟是大赵国名义上的皇帝,凡我赵国臣民,表面上都应该尊奉他的号令,所以我们可以挟持石鉴,让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兴兵讨贼,趁乱杀死冉闵!” “好!” 孙伏都与刘铢那是说干就干,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经过短暂的商议,他们决定孙伏都率领三十名精锐甲士进入中台去挟持石鉴,然后刘铢继续留守在胡天,等候孙伏都带着讨贼诏书而来。 此时此刻,建章宫的龙腾卫士和宿卫绝大多数已经被调出去作战,留在宫中的士卒并不多,而守卫在皇帝石鉴身边的卫士更是少的可怜。 孙伏都带着三十名锐士一路杀进了中台,杀死了路上的宿卫、太监和宫女之后,便进入了中台。 石鉴正在楼阁上与赵同观望,而孙伏都已经带着人杀到了他的跟前。 “孙将军,汝欲何为?”石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这点阵仗,还不至于失态。 孙伏都回答道:“崔皓等人造反,眼下已在东掖门,臣想率领卫士讨伐他,特地先来禀告陛下。” 崔皓是冉闵麾下的第一能臣,孙伏都说崔皓造反,就是说冉闵造反,对于这一点石鉴心知肚明,但是看破不说破。 “孙将军,你是朝廷的功臣,好好为朕出力讨伐。朕在中台上观看,你不必顾虑事成之后没有丰厚的赏赐。” “请陛下草拟一份讨贼的诏书,臣与刘铢将军将奉旨讨贼,未免伤及无辜。” “善。” 石鉴随后便写了一份诏书,盖上玉玺,然后就交给了孙伏都。作为一个皇帝,一国之君,却只能干这种写字盖章的事情,石鉴感到很憋屈,对于先帝石遵的心情那是感同身受,但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很快,孙伏都拿着诏书便去胡天召集兵众,同时留下了三十个甲士在这里看押石鉴,美其名曰“保护”! 第314章 枭首 建章宫,东掖门。 喊杀声震天动地,不绝于耳。孙伏都、刘铢率领三千羯人士兵对东掖门的魏军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坐镇东掖门统率几百个魏军的是文泰。文泰骁勇善战,每逢大战必当身先士卒,这次自然是不例外的。面对数以千计的敌人,文泰亲率数百甲士守住东掖门,肩膀上被射了一箭,胸膛被砍了一剑,流血汨汨,但文泰依旧死死的守住了东掖门,不让叛军前进半步! “杀啊!” 这个时候,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周成便带着二千兵马赶过来支援。 孙伏都眼看着攻不下东掖门,便只能率兵退守凤阳门。 而这个时候,闻讯而至的冉闵已经带着人马捣毁金明门,进入中台。 “陛下何在?” 赵同回答道:“陛下在里间休憩,欲见魏王。” 冉闵微微颔首,随之便让一干兵众在外面等候,自己进入宫室去见石鉴。 此时的冉闵衣不卸甲,征袍染血,就连三千青丝上都沾染了鲜艳的血色。冉闵的身上散发出了剽悍而可怖的煞气,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杀死数百个敌人的冉闵看上去多么可怕,是可想而知的。 石鉴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穿着睡衣走到冉闵的面前,说道:“魏王来的正好。魏王孙伏都、刘铢等人欲造反,还想挟持于朕,你应该带兵去讨伐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 冉闵既然能站到石鉴的面前,这足以说明,孙伏都、刘铢等人事败,将命不久矣! 冉闵眯着眼睛道:“陛下,寡人已经派了上万甲士去围攻凤阳门,相信孙、刘二贼很快就会授首,叛乱也将平息了。” “如此甚好。”石鉴似乎松了口气。 冉闵又道:“陛下,孙刘二人之兵变,只怕牵连甚广。眼下叛军兵临城下,朝中百官必不乏心怀鬼胎之徒,常与之接应者,六夷居多。故而寡人欲禁止六夷,对邺城及其周边之六夷皆处禁足,不许持有武器。” “……” 石鉴沉默了一下,接着询问道:“魏王所说之六夷,是否汉、鲜卑、氐、羌、匈奴、丁零此六夷?” “非也。寡人口中之六夷,乃是羯、氐、羌、匈奴、鲜卑和丁零。” 冉闵现在面对石鉴,那是直言不讳的。 六夷,古指东夷、西南夷、西羌、西域、南匈奴、乌桓鲜卑等各族。后泛指外族。 而在这个时代,南方的晋国,即汉家正朔称羯、氐、羌、匈奴、鲜卑和丁零这六个异族为六夷,而赵国则是以羯人为国人,其余异族皆为“六夷”! “一切事务,都交给魏王你处理吧。”石鉴摇摇头道。 冉闵得到了首肯,便跟石鉴告辞了。其实权势滔天到冉闵这个地步,大小事情已经无须向石鉴过问了,毕竟冉闵现在的权势还要凌驾于石鉴这个傀儡皇帝之上! 出了中台,冉闵便得到了文泰、周成二位将军的捷报。 刘铢战死,其随从羯人士兵被杀千余人,其余者都已经投降,以至于从凤阳门至琨华殿,横尸遍地,血流成渠。 冉闵从出了中台开始,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跟历史上一样颁布《杀胡令》。事关重大,冉闵也是有些犹豫不决,故而让人将秦牧、崔皓和荀稷这三个智囊找来,然后自己先跑到凤阳门去。 此时此刻,还有不到两千的羯人士兵被押到了凤阳门的下面,以孙伏都为首,原本桀骜不驯的叛军已经被控制起来。 魏军的甲士们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把叛乱的羯人士兵集中到一个空地上,听候冉闵的发落! “孙伏都,你可知罪?” 闻言,孙伏都哼了一声,说道:“我何罪之有?冉闵,我自知成王败寇,现在兵败被擒落得如此下场我没什么好说的!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孙伏都的双手已经被捆绑起来,四周都是手持长枪的士卒,枪头都对准了孙伏都。 冉闵眯着眼睛道:“孙伏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寡人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是寡人还能给你一个机会!说吧,朝中与你勾结的还有何人?” “哈哈!想要我告密?你做梦!” 孙伏都昂着头道:“大丈夫死便死了,何必殃及池鱼?” 听到这话,冉闵的脸色一沉。 对于孙伏都,其实冉闵还真的不想处死他。孙伏都是羯人,但是其军事才能颇为出色,经历大小战事数十场,鲜有败绩。 这样一个将才,就这么杀死了,似乎有点可惜。 但孙伏都看来是一心求死了。 也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冉闵于是挥了挥手,便有一队士卒拽住了孙伏都的四肢,绑住了他的头颅和双手双脚,绳子的另一头都由一匹剽壮的骏马捆着。 “行刑!” 随着冉闵的一声令下,绑住了孙伏都的肢体的五匹马顿时在马背上的骑士的抽打之下嘶鸣了一声,然后飞快地向前冲去。 “哈——” 孙伏都嘶吼了一声,宛如野兽一般双手拽住了绳索,套着他的四肢的骏马为之一滞,似乎很是吃力。 孙伏都亦是一个勇武过人的家伙,不过仅此而已,五匹马的力量可是不小,所以孙伏都只能拽了一下,随后头颅就被扯断了,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而其四肢也被甩飞出去,血流如注! 场面极其残忍! 一些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是恶心得想要呕吐了! 在将孙伏都五马分尸之后,文泰又过来询问冉闵:“大王,这两千战俘如何处置?” “全部枭首!就在这里!” 反正建章宫经历的战火已经不少了,已经失去了作为国君之处的威严和神圣,所以冉闵不介意再给建章宫增添一点“色彩”,血腥的“色彩”! 就这样,文泰又命人将两千羯人士兵各自跪好,然后一声令下,两千颗人头便被砍了下来,血淋淋的场面,鲜血宛如滂沱大雨一般,浸透了宫殿的过道,流入了御河,导致御河的颜色为之一变! 第315章 杀胡令 处死孙伏都、刘铢以及造反的三千羯人士兵之后,冉闵又找来崔皓、秦牧和荀稷这三个谋士,商议如何解决“内忧”之事。 在琨华殿的一张桌案边上,冉闵与三个谋士对席而坐。 “寡人欲借此番孙伏都、刘铢等人造反之机,铲除邺城的六夷尤其是羯人的势力,汝等以为如何?” “不知大王打算怎么做?”荀稷询问道。 “寡人欲软禁石鉴,同时向内外宣布命令:六夷如果有胆敢拿起武器的,一律斩首!” 崔皓有些顾虑:“大王,不管怎么说,石鉴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大赵国的皇帝,一国之君,咱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石鉴软禁了,只怕落人口实,招致非议,乃至于邺城的羯人和忠于羯赵宗室的胡人暴动!” “要知道六夷在邺城的势力依旧强大,只是他们不能拧成一股绳。如此前的孟准、王鸾之乱,张松、李才、石苞之乱,石启、石成和石晖之乱,还有当前的孙伏都、刘铢之乱,这些无不说明,胡人中不乏忠于羯赵皇室者,也不乏敌视大王的人。而现在诸侯联军大兵压境的压力尚未解除,大王便对石鉴下手了,恐怕城内的叛逆会趁此机会与诸侯联军里应外合呀!” 闻言,冉闵摇摇头道:“不快刀斩乱麻,寡人实在于心不安。自寡人掌权以来,叛乱屡禁不止,寡人不想跟他们这么拖着耗着了,寡人要一劳永逸地铲除胡人的势力,不然绝不能安心消灭诸侯联军,绝不能安心富国强兵。” 在原来的历史上,其实冉闵做得更过分。 在镇压孙伏都、刘铢的叛乱之后,冉闵立即颁发了一道命令,即“自即日起,凡是和我同心一致的人留下,不同心的人想去哪里悉尊其便。我命令城门不再关闭。” 于是方圆百里之内的汉族人全都蜂拥进城,而胡人、羯人则争相离去,以致挤满了城门。 冉闵知道胡人不会为自己所用,便又在宫廷内外颁布命令:“凡是斩掉一个胡人的脑袋并送到凤阳门的汉人,文官晋升官位三等,武官全都升为牙门将。” 命令发布后,一天之中,被斩首的胡人多达数万。 冉闵亲自率领汉人诛杀胡人、羯人,不论贵贱、男女、老幼,全都斩首,被杀掉的人有二十多万,尸体堆在城外,全让野狗豺狼吃掉了。 对于屯戍边疆的胡人、羯人,冉闵以书信下达命令,让军队中汉人当将帅的把属下胡人、羯人统统杀掉。以至于长得鼻子高一点、胡须多一点的人,大半都被滥杀而死。 而这个《杀胡令》所造成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历史上的永和六年(庚戌,公元350年)春季,正月,后赵大将军石闵想消除石氏的痕迹,以谶文中有“继赵李”的字样为托辞,便更改国号叫卫,改姓李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青龙。 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以及公侯、卿、校、龙腾卫士等一万多人,全都投奔襄国。 这样一来,基本上与冉闵同心同德的人都留在了邺城,而有异心的人则是跑到了襄国。 冉闵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这样的。 但是要冉闵现在颁布《杀胡令》,真心做不到! …… 酒肆之内。 天气大寒,冷风瑟瑟。 由于战争原因,魏军虽然已经打败了来势汹汹的赵军,但是战争尚未结束,故而邺城依旧是城门禁闭,没有特殊原因,没有魏王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踏出邺城半步。 而老百姓们闲来无事,只能找一家酒肆茶楼什么的,喝茶饮酒,聊天打屁,以此来打发时间,混混日子。 “哎,你听说了吗?孙伏都、刘铢二贼昨日率兵造反,欲挟持皇帝,与城外的叛军里应外合!要不是魏王厉害,迅速击败了城外的七万叛军,还能赶回来平叛,只怕后果将不堪设想呀!” “谁说不是呢?”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饮了一碗酒水,暖暖身子,随后便大着舌头道,“要我说这些胡人真是该死!想想魏王待他们不薄啊,自魏王掌权以来,他们依旧身居高位,手里都有着不小的权力,但是没成想关键时刻他们都倒戈相向了!” “这些胡人就是靠不住!”隔壁桌子的一个汉子道,“要我说魏王就应该将叛逆的人全部处死!这些乱臣贼子,浪费朝廷的俸禄且不说,还脑后生反骨,屡屡跟魏王作对!” “魏王可是咱们汉人的大救星啊!若无魏王,咱们焉能在这里饮酒吃肉?” “对啊对啊!” “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昨日孙刘二贼率领兵众作乱,被魏王平定之后,魏王便向内外颁发了一道命令!即六夷如果胆敢有拿起武器的人,一律斩首!现在那些趾高气昂的羯人老爷,就连私藏武器的权力都没有了!” “对啊。我听说这道命令颁布之后,胡人中有的冲破关卡,有的翻越城墙,逃出来的不计其数!看样子魏王真是对六夷深恶痛绝,要对这些天杀的胡人下杀手了!” 这个时候,一名膀大腰圆,满脸胡络腮的大汉起身道:“诸位,咱们都是汉家的大好儿郎!如今胡人的大军大兵压境,魏王正在率领军队抵抗他们,若胜,则咱们能找回属于自己的家国荣耀,若败,咱们就会跟以前一样寄人篱下,苟延残喘!过着饱一餐饿一顿,每日给胡人当牛做马的生活!” “列位乡亲父老,魏王是咱们汉家的大救星,他的身上寄托着咱们中原千千万万个汉儿的希望,承载了整个华夏的气运!咱们不能光看着!吾辈男儿,一腔热血,更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好!” “彩!” 附近的人纷纷叫好喝彩。 这个时代的汉人还是挺有骨气的,虽没有太多的民族自豪感,但是他们一向视汉家为正朔,奉华夏为民族。 这些淳朴而又满腔热血的老百姓心里都很清楚,没有冉闵,他们无力与胡人对抗,只能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现在外面的胡人联军要夺走他们现在的一切,要让他们重回猪狗不如的生活,他们能答应吗? 不能! 这个时候,敌人大兵压境之际,许多汉家男儿都纷纷跑到宫门前,自发地向魏军捐赠钱粮,更有甚者乃至于跑到漳河大营外面,要求加入魏军,与胡人一战! 第316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平定孙伏都、刘铢之乱后,冉闵便将皇帝石鉴软禁起来,尚书王简、少府王郁率领数千兵众把石鉴看押在御龙观,用绳子把食品悬吊进去让石鉴吃。 与此同时,他还颁布了禁令,不许邺城的六夷持有武器,违者一律斩首。 一时之间,整个邺城是风声鹤唳,但凡不是汉人的胡人都纷纷将武器上缴,或者是把武器藏匿起来,不过一旦被魏军搜查出来,他们只有人头落地的下场! 至少在禁令颁布之后,就有成百上千的胡人被抓到菜市场去杀头了! “好!彩!” 看到这么多的胡人齐刷刷的身首异处,围观的汉人百姓不禁拍手叫好,真可谓是大快人心! 冉闵此举,又一次赢得了民心。胡人们畏惧冉闵,而汉人们则是对冉闵交口称赞! 此时,冉闵的一张又一张的告示已经贴在了邺城的城门口和集市,大街小巷,凡是人多的地方都张贴了一张告示,并由识字的都尉去当众宣读。 “魏王有令!孙伏都、刘铢等一干乱党,已经治罪伏诛,好人没有一个参与其事!凡是和魏王同心一致的人留下,不同心的人想去哪里悉尊其便。魏王命令城门三日内不再关闭!” 闻言,在场的老百姓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看来魏王果真要对胡人痛下杀手了!” “好啊。我早就看不惯那些胡人的做派了!把他们驱逐出邺城,还我们汉人一片朗朗乾坤!” “魏王万岁!大魏万岁!” 冉闵的这个命令一下达,顿时吓坏了邺城中怀有异心的胡人。 城外的七万赵军兵众被魏军一战击溃,汝阴王石琨被杀死,在宫中发动兵变的孙伏都和刘铢一干人等都被诛杀,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让胡人们胆战心惊。 邺城就跟巨大的火炉,而他们这些人就跟被放置在火炉上烧烤一样,随时都有被焚毁,化为灰烬的危险呀! “快逃啊!” 一时之间,邺城的大街小巷里,那些衣着华丽的胡人纷纷出逃,有的简单地收拾了细软,有的则是带了一些钱财便一溜烟儿地跑路了。 对于冉闵,对于汉人,他们是格外的痛恨的,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狼狈出逃,以此逃生! 胡人中有的冲破关卡,有的翻越城墙,逃出来的不计其数。 守城的魏军甲士对于逃跑的胡人那是冷眼旁观,任由他们拖家带口,四下而逃。 而在冉闵的这个命令下达之后,方圆百里之内的汉族人全都蜂拥进城,而胡人、羯人则争相离去,以致挤满了城门。 此时,事务繁重,冉闵不得不在御书房阅览群臣上奏之事,接待各方人物,做到面面俱到。 这个时候,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崔皓赶紧来找冉闵。 “大王,你的这个命令一经发布,现在整个邺城是乱事不断呀!”崔皓苦着脸道,“邺城的胡人数以万计地出逃,城门口都挤满了人!这且不说,还有一些宵小趁乱烧杀抢掠,奸yin妇女,以至于一些以前跟胡人有仇恨的人都拿了凶器杀人!偷盗之事更是屡禁不止,咱们邺城的大小监狱都关满了人呀!” “还有这等事情?” 冉闵的眉头一皱,《杀胡令》还没颁布,事情便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几乎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要是将《杀胡令》颁布了,那还了得? “崔皓,你这样。当年刘邦入主关中,便跟秦人约法三章,今日寡人也跟邺城军民约法三章!杀人、伤人及盗者抵罪!” “诺!” 这个时候,董匡又求见,冉闵接见。 “大王。” “二叔,你有何事?” 董匡说道:“大王,近日来漳河大营外面涌现了大量的青壮年,他们要求加入我魏军当中,一起讨伐胡军。” “噢?”这倒是让冉闵很是意外,“怎么个情形?” “这些青壮年数以万计,情绪十分的激动。他们都想要保卫自己的家乡,所以恳求加入我魏军当中!” 冉闵微微颔首道:“看来是寡人一连两道命令刺激了他们。二叔,你回去告诉那些青壮年,对于他们能够踊跃参加,寡人很欣慰,但是为兵士者,守土有责,一个兵士,一支军队绝不可滥竽充数。能上战场,能打硬仗的士兵更不是一朝一夕而来的!” “是。臣知道了!” 这时,刘霸进来道:“大王,百官已经在议政殿等候了。” “好。” 冉闵在议政殿摆开架势。 这个时候,石鉴已经被软禁起来,所以属于皇帝的宝座是空着的,但冉闵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龙椅上,俯瞰着陛台下的一干文武大臣。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都口称万岁,跪了一地,山呼海啸。 “平身!” “谢大王!” 冉闵看着已经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的百官,眯着眼睛,脸上毫无感情波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的朝堂上,大致分为两个势力,泾渭分明的两个势力,一个是忠于冉闵的皇汉派,一个是摇摆不定的胡人派。 基本上朝中的汉人大臣已经归附了冉闵。 “诸位,寡人相信孙伏都和刘铢起兵作乱,已经被寡人诛灭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 冉闵沉声道:“此二贼已经伏诛,但是寡人相信在你们之中,想要杀死寡人的,不在少数。眼下寡人已经击败了原本包围了邺城的叛军,但仍有数十万的叛军还盘踞在昌城!邺城,依旧是岌岌可危!” “眼下寡人已经颁布了诏令。凡是与寡人同心同德的,愿意和寡人并肩作战的,可以留在邺城!但,若是心向石祇,对寡人怀有异心的,寡人也不加以为难,现在邺城的所有城门都已经打开,想走,寡人绝不阻拦。” “……” 冉闵这话一说出,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谁都不知道冉闵的这番话是真是假。 当此危难时局,冉闵竟然允许他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万一这是一个阴谋,跑出去的人通通都被冉闵处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冉闵这厮如此狡猾! 第317章 一战成功 “闵哥儿,夜深了,该歇息了。” 冉闵还在挑灯夜战,埋头阅览前线的战况,还有一些战争开销的问题,脑壳疼,不过他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继续看下去。 这个时候,王后董巧巧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 “子时都过了。” 冉闵微微颔首:“巧巧,你先去睡吧,我把这些奏章都批阅完了就歇息。” 闻言,董巧巧将羹汤放到了桌案的一角,然后扫见了那厚厚一打的奏牍,不禁黛眉一蹙:“闵哥儿,这么多的奏章,你就是批阅上两个时辰都批阅不完呀。” 冉闵讪讪地道:“没事。” 董巧巧不由得心疼起来:“闵哥儿,要不你先去歇息吧。这些奏章妾身帮你批阅好了,早上再交给你阅览。” “这如何使得?” 冉闵倒是不怕将政务交给董巧巧处理,董巧巧会如同历史上的吕雉、武则天一样大权独揽,临朝称制,而是着实怜惜董巧巧。 董巧巧坐到了冉闵的边上,伸手抚摸了他执笔的手掌,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闵哥儿,真是苦了你了。世人都道人生极乐之事,莫过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是谁又曾想过要做到这种程度何其难也?” “闵哥儿,妾身听说昨日太宰赵庶、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将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以及公侯、卿、校、龙腾卫士等一万多人,全都投奔襄国了?” “不错。” 董巧巧看见冉闵有些头疼的样子,不禁心下怜惜,于是给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闵哥儿,眼下大战在即,这些繁杂的政务你应该放到一边,如何战胜诸侯联军,这才是首要之事呀!” 闻言,冉闵微微一笑道:“这些诸侯联军,数十万之众,但是在寡人的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寡人挥手之间,便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闵哥儿,你还是那么的自信。” “那是自然。” 这个时候,宫室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是刘霸吗?”刘霸的脚步声很特别,很有节奏,所以冉闵能听得出来。 “是的。” “何事?” “大王,秦牧大人求见!” “噢?”冉闵的眉毛一翘,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了。 秦牧深夜求见,必有大事,说不定联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冉闵猜的没错,此时此刻,张贺度奉命统率大军四十万人马,号称百万之众出昌城,进攻苍亭。 而这个时候,董匡奉命镇守苍亭,建造壁垒,加固工事,将来势汹汹的赵军死死地挡在苍亭城外面。 “杀啊!”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那风中猎猎招展的“魏”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的赵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赵军士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魏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格老子,滚下去!” “啊!……”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这次苍亭战役,也似乎成了诸侯联军南下的最艰难之战。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张贺度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但是望着那似乎摇摇欲坠,唾手可得,但又怎么都攻不下的苍亭城的城头,张贺度不禁直骂娘! “这苍亭城到底是谁在坚守?老子带着数十万大军围攻了两日两夜都打不下来?当真如此固若金汤?” 旁边的石宁回答道:“大都督,这守城的应该是中领军董匡。此人本是冉闵的二叔,善于防御,有董匡在,咱们想要攻下这座苍亭城,绝非易事啊!” “可恶!” …… 张贺度统率大军数十万,接连对苍亭城围攻了六个昼夜,死伤不下五万人,几乎是一天就死伤达到万人,却愣是攻下这座原本不是很重要的小县城。 张贺度气得吐血,不过没办法,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攻城了。 直到第七日,已经在邺城集结好兵马的冉闵率军西进,解了苍亭之围。 太阳初升,大雾尚未消散,沉寂数日的赵军出动了。 中央步军二十万,两翼骑兵各是三万,总共二十六万青色的胡服大军,便如大夏天的草叶,油绿油绿的。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魏军的营垒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红色如同遍野松林,看阵势仿佛与赵军大体相同。 这是两支实力堪堪抗衡却是风格迥异的大军:且不说魏军持阔身长剑,赵军则弯月战刀,两翼骑兵更是不同。 骤然之间,魏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赵军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班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与此同时,群均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谷,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色变!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董匡率军在苍亭坚守六日,成功给冉闵调兵遣将增加了许多时间,冉闵得以召集二十万的军队与诸侯联军数十万人马展开大战。 而大战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声势浩大的诸侯联军根本打不过尽是精兵强将的魏军! 大战进行了一日,最终以诸侯联军的败退而告终! 张贺度无奈之下,只能聚拢残兵败将在丹水西岸驻扎下来,同时向昌城那里求援。 第318章 大战迭起 “可恶!张贺度这个废物!枉费寡人如此器重他!” 石祇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怒气冲冲,若是张贺度这个时候站在他的面前,只怕会被他捅上十个八个窟窿! “大王息怒!”在场的文武都战战兢兢。 石祇怒道:“你们让寡人如何息怒?张贺度这个庸才!亏他还号称什么‘燕北擎天柱’!四十余万兵马,兵力二倍于冉闵,他竟然还吃了败仗,竟然还有脸向寡人求援?他怎么不去死呢!” 一侧的段勤苦笑着道:“大王,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张贺度。我联军虽众,但是兵员素质普遍不高,又是鱼龙混杂的,战斗力远不如冉闵麾下的精兵强将,张贺度能撑住魏军的打击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闻言,众人都微微颔首。 不是张贺度不给力,而是对手太强悍了! “现在呢?”石祇沉声道,“苍亭之战,我军大败,要如何阻挡冉闵的强大攻势?” 众人相视无语。 赵庶回答道:“大王,臣以为应当退守邯郸,高筑壁垒,广纳兵士,同时向燕代二国发出照会,鼓动拓拔什翼键和慕容皝出兵南下。合燕代之兵,就是冉闵再厉害,魏军再锐不可当,只怕都要如同当年的楚霸王一样,落得一个穷途末路,兵败垓下的下场!” 闻言,石祇深以为然:“不错!秦末之时,楚汉争霸,然汉王刘邦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而霸王项羽屡战屡胜,战无不胜,但是为何最后项羽失败了?寡人认为,一个人可以输无数次,但是最后一次,一定要战而胜之!” 石祇自比刘邦,把冉闵比作楚霸王,其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冉闵与项羽其实十分的相似,同样是勇武过人,同样是穷兵黩武,同样是百战百胜!但,冉闵与项羽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冉闵会用人,没有项羽那么刚愎自用! 项羽失败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项羽在推翻秦朝统治后,并没有一个正确的策略,更是企图恢复春秋战国时代,群雄并立的格局。把统一的中国倒退到割据分裂的旧时代,这是违背历史发展趋势的,也注定是失败的。 其次,项羽性格残暴无比,在推翻秦朝统治中,多次屠城,滥杀无辜,早已失掉了民心。尤其是在巨鹿之战获得胜利后,在新安坑杀了已经投降的二十多万秦军。引起了关中秦民的愤慨,也使得他们更加拥护刘邦。 所以即使项羽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在政治上却失败了。 再者,项羽在一些战斗中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项羽本人却不会用人,更轻视贫寒出身的人。项羽更适合成为一个将军,而不是一个掌权者,因为他不懂得如何使用有才能的谋士良将。 最后,项羽在灭了秦国之后,并没有留在关中建立巩固的后方,而是选择继续往东走,想要回到故乡。最终建都彭城,把关中这块宝地“留给”了刘邦。这也使得项羽在战略上处于被动的地位。 石祇决定与冉闵对抗到底,所以当即命令道:“石宁!” “臣在!” “你立即出使平城,邀请拓拔什翼键率兵南下。你跟拓拔什翼键说,只要他能帮助寡人消灭冉闵,寡人将并州分给他。” “遵命!” “张春!” “臣在!” “你负责出使龙城,面见慕容皝。只要慕容皝能帮助寡人消灭冉闵,事成之后,幽州和辽西寡人都许给他!” “遵命!” 石祇这是下了血本。 虽说他许诺出去的并州、幽州和辽西此时不在他的手里,但是石祇毕竟是羯赵宗室,石虎之子,只要他登上皇位,在法理上来说这些地方就真的割让出去了。 石祇这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不过还是挺诱人的。 只要鲜卑人的铁骑南下,铁骑所至之处,几乎都是他们的疆土。而有了石祇派出去的带路党带着,相信鲜卑人南下牧马不成问题! 石祇又打手一挥道:“传令下去,凡寡人辖区之内,无论囚徒吏民,无论胡汉,只要身强力壮者都必须参军!寡人要在邯郸与冉闵决一死战!” …… 苍亭,魏军战营。 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中军大帐的火炬和牛油蜡烛正在燃烧,照得整个大帐亮如白昼。而冉闵正在与秦牧、荀稷议事。 冉闵蹙眉道:“寡人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石祇不甘失败,已经向平城和龙城遣使,邀请鲜卑人南下牧马,并许诺幽州、并州、辽西,而石祇自己也将撤去苍亭的兵马,集中全部兵力于邯郸,要孤注一掷地同我魏军进行大决战了。” 秦牧与荀稷面面相觑,后者首先道:“大王,石祇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但若是鲜卑人南下,事情恐怕就变得很棘手了。我魏军虽然强势,兵强马壮,但是也架不住燕代二国的合攻!臣请大王派出使者,威逼利诱于慕容皝和拓拔什翼键,让他们不敢出兵南下,犯我疆界。” 冉闵摇摇头道:“鲜卑人生性桀骜,那是吃软不吃硬的。威逼对他们是没用的,利诱却是万万不可,幽州、并州和辽西,皆是我大魏防范胡虏的重要屏障,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冉闵是从后世来的,对于幽州、并州和辽西的重要性门儿清! 并州且不说,那自古以来就是边塞重地,兵家必争之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幽州和辽西,就是后来的“幽云十六州”! 在古代有着影响整个华夏历史的军事工程——长城。 都知道有秦长城和明长城,常识再稍微多那么一点的知道秦做的更多的其实是把北方的长城连在了一起,包括秦、赵和燕国的。 那么,山东也有古长城,为什么秦不修,明也不修,聪明人都知道,谁会没病在自家院子里修篱笆? 为什么要修北方长城呢,难道秦的主要敌人不是东方各国? 赵的主要敌人不是南方各国? 幽(燕)的主要敌人不是西南各国? 为什么偏偏在北方修这个防御建筑,他们的大敌都不在北方啊! 其实修长城的目的不是为了增强防御力,而是为了增强抗骚扰力,北方民族没有灭亡中原各国的能力,但是他们会不断地来抢掠,因为当时中原的文明程度远远大于他们,燕云十六州刚好涵盖了大部分的长城。 但,唐宋时期的辽金可不再是一千多年以前的匈奴了,匈奴不开化,来了只会抢,抢了就跑。 辽金可不一样,他们会占领北方的土地,将游牧和耕种结合起来赖着不走。 那幽云十六州重要在哪里呢,重要在它在华夏王朝手上的话,朝廷可以在那里设置防线,也就是沿长城设立防线,虽然在古代华夏经常被北方民族突入进来,但长城一线一直没有奔溃过,所以晋、冀、鲁一直都比较安宁。 但防线一丢,辽金会占据长城一线,再往南几无阻隔,钦徽二宗不就是这么被掳去的嘛。幽云十六州,最东边的叫幽,最西边的叫云,云又比幽更重要。 因为在军事战略上,晋要比冀更重要,军事上讲究进可攻退可守,冀鲁虽为大平原,富饶发达,但始终为晋军(无特指)所威胁,如若占冀而不占晋,迟早会败亡,所以在晋北的长城是有内外两层的,外长城在今山西最北部的大同一带。 内长城以雁门关、宁武关、偏关合称内三关连在一起,就是为了确保晋不能丢,一旦丢晋,关中,中原,冀鲁则不保,这三地不保,则天下危矣! 第319章 各方动向 幽云十六州几乎都是山地,气候寒冷,并无太多经济文化意义,但它是中原大地的屏障,是大门,是不得不要的地方,没有它,任宋再强一点也决然抵抗不住无休止的侵略,因为在地缘战略上已经处于失败的一方。 即使再早一千年的强汉,能几乎彻底击败匈奴也靠的是国力碾压,卫、霍出击好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四处寻找匈奴来打,在正面对抗中匈奴几无还手之力! 到了唐宋时期,人类文明已经不像一千年之前那样差距巨大,汉人文明所具有的东西。 游牧文明可能不多,但也没有落后到哪里去,宋无法对他们造成碾压,反而不断地被侵略骚扰,直至一退再退,退到临安,退到船上,再退到大海,也因为在几百年中无法对北方进行强势的影响,出现了落后生产力反过来统治先进生产力的逻辑反常现象,根源就在这十六个州啊! 有答案分析说这十六州是北宋软弱的挡箭牌,石敬瑭是背黑锅的,还刻意强调了石敬瑭不是汉人。 石敬瑭生于892年的太原,太原一直是汉人文明为主导,石敬瑭接受的也是正统的华夏文明教育。 而且,唐本身就是古代最开放的王朝,唐朝许多官员将领都是非汉族人,石敬瑭的血统并不能成为甩锅的理由,历史的罪人就是历史的罪人,不是随便就能洗掉的。 冉闵很清楚鲜卑人的贪婪。 眼下石祇给慕容皝与拓拔什翼键开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只要他们能帮助石祇消灭他冉闵,登上皇位,就将幽州、并州和辽西割让给他们,这就好比一块大大的肥肉丢出去给饿狼的,饿狼焉能不吃? 但冉闵做不到这一点,这可是卖国贼的行径啊! 好吧,古人是很少有这种感觉的。 听到冉闵不想对鲜卑人利诱,荀稷又道:“那么大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如何?” “臣有上中下三策供大王选择。上策,大王布告天下,只追究石祇一人的罪行,其余诸侯既往不咎,仍然镇守地方,待遇不变!如此一来,大王就可以坐视石祇领导的诸侯联军不战自溃了。” “中策,大王假意笼络鲜卑人。对慕容皝和拓拔什翼键许以幽州、并州和辽西,但是不给,在平定叛乱之后,大王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 “下策,就是大王必须迅速消灭诸侯联军,然后面对鲜卑人的铁骑!” 闻言,冉闵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下。 “荀稷,你的上策,不甚合寡人之心意。寡人若是只想消灭石祇,早在磁山之战的时候就能一战而胜,寡人要的是平定国内所有的叛乱,让整个大赵皇朝只有寡人的声音!” “中策,寡人虽然不介意对鲜卑人耍诈。但慕容皝和拓拔什翼键都不是傻瓜,其麾下的有识之士也不在少数,万一石祇真的和鲜卑人勾结起来,对于我魏国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的下策倒是甚合寡人的心意,只不过很危险。寡人选下策!” “……” “秦牧,你意下如何?”冉闵又询问了一言不发的秦牧。 秦牧回答道:“臣无异议。不过大王,胡人虽然都想消灭我魏国,但都不是一条心的。不过大王想要迅速击败诸侯联军,又要北上征讨入侵的鲜卑人,难度极高,而且我魏国现在是四面树敌,狼烟四起,将士们不是铁打的,这样大王的部众迟早都成了强弩之末。所以臣建议,大王不妨使计,让邯郸的诸侯联军不战自溃……” …… 龙城,燕王宫。 慕容皝接到石祇的求救之后,便将封弈、慕容恪和慕容俊三人召到王宫商议大事。 “眼下中原的战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本王欲插手其中,不知可行否?” 封弈询问道:“不知道石祇给大王开出来什么样的条件?” “石祇遣使到龙城,请求本王出兵南下,帮助他消灭冉闵,登上皇位,就将辽西和幽州都割让给我燕国。”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封弈皱着眉头道:“大王,臣以为此时不应当插手中原的战事。中原的战事是赵国的内战,石祇、张贺度、段勤之流不满冉闵大权独揽,声威日盛,人人自危之下,这才有了这次的诸侯联军讨伐冉闵的战事!” “但通过邺城、苍亭的战事来看,诸侯联军压根儿就不是冉闵的对手。数十万的大军说败就败了,原因何在?除了魏军的战斗力果真强悍,兵强马壮之外,不外乎石祇无能,各路诸侯心怀鬼胎,并不齐心。” “现在冉闵的形势虽然不容乐观,但是颓势未现。西线,李农镇守虎牢关,挡住了蒲洪与姚弋仲的进攻,在中原一带,诸侯联军更是兵锋大挫,败象已现!如今大王好不容易与冉闵达成了互惠互利,互不侵犯的同盟关系,转眼间又与冉闵为敌,只怕可以腾出手来的冉闵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这话,慕容皝亦是有些犹豫。 魏军还是兵强马壮的,就像一头凶悍的猛虎,这个时候去摸老虎的屁股,只怕讨不到好。 “俊儿,你认为呢?”慕容皝又询问了自己的世子慕容俊。 慕容俊回答道:“父王,儿臣认为此时应该出兵南下,与群雄逐鹿中原!” “为何?” “我燕国世居北隅,历代先祖莫无南下入主中原之志,奈何天不遂人愿,好几次大好的机会都被咱们鲜卑人生生的错过了!而眼下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中原各路诸侯混战,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不亦乐乎,现在石祇又邀请咱们南下,其许诺的辽西和幽州且不说,相信以我大燕铁骑的强悍战力,绝对可以夺下辽西、幽州、青州乃至于司州和冀州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俊脸色涨红,神情十分激动地道:“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眼下咱们就是渔翁呀!父王,儿臣认为针对夫余人和高句丽人的战事可以先放一放,北方苦寒之地,始终比不上中原富饶之地啊!” 慕容俊所说的这些话,真是说到了慕容皝的心坎里。 慕容皝是做梦都想入主中原的,慕容皝野心勃勃,自他上位以来,短短十余年之间,平定内部叛乱,击败宇文部和段部,击退羯赵的进攻,破高句丽,威震北方! 北方的苦寒之地,人烟稀少,土地里的庄稼都长不出来,自然比不得膏腴的中原之地了。 只要拿下了青州、冀州、幽州和辽西,燕国的实力便能急剧膨胀,一举取代赵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 “大王,三思啊!” 封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现在中原混战,但是冉闵实在是难以战胜的,在邯郸一线的诸侯联军压根儿就不是冉闵的对手,诸侯联军随时都有可能战败,而到时候咱们要面对的就将是魏军十多万的精兵强将!大王,您真的做好与冉闵大战的准备了吗?” “这……” 慕容皝又不禁迟疑起来。 见到沉默不语的慕容恪,慕容皝不由得出声询问道:“恪儿,你觉得呢?” “父王,儿臣不赞同您南下中原的计划。” “为何?” “眼下我燕国还在对高句丽作战,一时之间无法将太多的兵马抽调出来。南下的兵马太多,则必须要舍弃咱们好不容易打下的高句丽的城池土地,南下的兵马太少,则是进取不足,说不定咱们损兵折将了,还寸土不得!” 慕容恪神色严峻地道:“父王,要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这些年我们燕国相继吞并了段部、宇文部,夺取辽东,又大破夫余和高句丽,威势大涨,可是这些地盘咱们还来不及消化,燕国之内不服者甚众。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部都没有安抚,又何以放心地去开疆拓土?” “倒是本王心急了。” 慕容皝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眼下中原混战,估计冉闵一时半会儿地也顾不上咱们燕国,接下来,咱们要对高句丽进行大战!” 第320章 刑徒 邯郸的大牢中。 阴暗潮湿,又空气极为稀薄的牢房里,几个身穿囚服的犯人正在那里三五成群地聊天打屁,以打发这苦多的时间。 “哎,你听说了吗?魏军已经包围了邯郸城,据传言说是魏王冉闵亲自率军的!” “嚯!是吗?冉闵那可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呀!其用兵如神,世人皆称其能力不下于古时的淮阴侯和武安君呀!” “还算你小子有见识!”一个邋邋遢遢,看上去却显得颇为瘦弱的囚犯笑着道,“想来石祇这些胡狗已经是穷途末路了!魏王亲至,就算石祇麾下有百万人的大军都不过是土鸡瓦狗啊!” “嘿!我说王小二,你这话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吧?”另一个满脸胡络腮的大汉说道,“冉闵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强如楚霸王项羽,最后还不是兵败垓下,乌江自刎了吗?冉闵和楚霸王何其之相似也?依我看他最后的下场都不一定有项羽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就是就是!” 犯人们都七嘴八舌地道:“更何况,就算冉闵真的消灭了石祇,攻克了邯郸城又如何?咱们还不一样是阶下之囚吗?” “这可不一定!” 那个叫做王小二的囚犯摇摇头道:“眼下这邯郸的监牢里面,真的犯罪的囚徒其实很少,咱们大多数人其实都因为拒绝石祇的征兵令而有这牢狱之灾的!我听说魏王是一个圣明之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呀,自魏王执政以来,在全国的范围内,整肃吏治,审理冤假错案,不知道替多少无辜的人翻了案。” “对呀对呀!魏王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我可是听说了,石祇的胡军败于苍亭,孙伏都、刘铢等人在宫中作乱,魏王都把其他胡虏都驱逐出了邺城,眼下胡汉可是泾渭分明的了,魏王真乃我汉家的大救星!” 牢里的犯人们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但是这间牢房里,却有一个显得格外显眼,而又与众不同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作侠客打扮,不穿囚服,因为犯人太多的缘故,所以很多人都没有穿上囚服,而是依旧穿着自己平时的装束,所以不难从他们的衣着打扮里看出其身份。 年轻人并不似一般的囚犯那样邋遢,而是面如红枣,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年轻人虽然深陷于牢笼中,但依旧不改其冰山一般的性格,超然于世外一样,眼睛微微眯着,不跟谁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忽而,那个叫王小二的囚犯向年轻人说道:“吕乾,你觉得魏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见过,不清楚。” 这兄弟够冷酷的呀! 王小二挑眉道:“就算没见过魏王的人,也应该听说过魏王的所作所为吧?吕乾,你说咱们这次能从牢里活着出去吗?” “若魏王不是浪得虚名之人,应当可以。” “……” 和吕乾说话真是够费劲儿的! 这个时候,监牢里的犯人正聊得起劲,却有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卒骤然冲了进来。 带队的将军趾高气昂地道:“汝等且听着!新兴王有令,国难当头,凡辖区之内,适龄男丁,都应有守家卫土之责!你们平日里受到了新兴王的庇护,现在是你们回报的时候了!你们这些死囚犯,新兴王也可以网开一面,这一战过后,只要你们能幸存下来的人,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闻言,囚犯们那里顿时哗然一片! 石祇真的是打的好如意算盘。 在邯郸的监牢里,被关押的绝大多数都是不愿投军的人。这些人很多都是没了牵挂,没了羁绊的孤儿,其中以游侠居多,个人作战能力极强,但就是不服石祇! 一般来说,已经有了儿女,或者是高堂尚在的适龄男子都无法拒绝石祇的征兵令,因为他们心中还有羁绊,还有家人和亲朋好友被要挟着,不得不跟着石祇一条道走到黑! 但监牢里的犯人们不一样,他们已经无牵无挂了,大不了一死了之,所以石祇的征兵令根本威胁不了他们。 “凭什么!”王小二气愤地道,“弟兄们,石祇残暴不仁,不似人君,而魏王乃是圣明之主,千古不遇之明君,咱们可不是助纣为虐,帮助可恶的胡人去打自己的同胞啊!” “没错!杀了咱们吧!咱宁死不从!” “胡狗!有种就杀了我们!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 看着囚犯们群情激奋,现场的形势有些控制不住,那个带队的胡人将领有些震惊,不过还是迅速冷静下来,怒道:“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由不得你们!来人呀!把他们都给我抓到外面去!” 正所谓形势比人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很快,被集中到一个空地上的囚犯们就不得屈服了。敢于反抗,出言不逊的几个刺头已经被杀死,头颅被割了下来示众,一时之间,囚犯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趁着石祇在高台上面训话的时候,王小二低声跟旁边的吕乾说话。 “吕乾,你说咱们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等。” “等什么?” “等交战的时候。” 闻言,王小二的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转了转,已经领悟到了吕乾的话中之意。 做完了演讲,石祇便下了高台,而一旁跟着的石宁颇为迟疑地道:“王兄,启用这些囚犯会不会有问题?” “问题是有的,但不大。”石祇信誓旦旦地道,“这大致一千人的囚徒多半是游侠,武艺非凡,虽不能说个个都可以以一敌十,但也不会太差劲!眼下我军兵力虽众,仍多于魏军,可是残兵败将,战心几无,其中精锐又少。寡人拥如此之多的兵马却只能龟缩于邯郸城内,这无疑对我们赵军的士气上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明日一战,寡人要用这一千人的囚犯打头阵,不论胜败,至少也被挫一挫魏军的锐气呀!” “王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石宁还是有些担心。 这一千人的囚犯,放在几十万人的大战当中,虽不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但至少阵前倒戈的话,他们赵军是要吃一个大亏的! 石祇摆了摆手道:“这个不足为虑。且不说这些囚犯有没有这个胆子,寡人已经将他们的编制全部打散,明日一战,三千人为先锋,其中二千兵众乃是寡人的嫡系部队,只要他们敢反,必死无疑。更何况寡人亲自督战,在没有刺头领导的情况下,这些囚徒绝不敢造次!” 第321章 倒戈 翌日一早,石祇出人意料地带兵出了邯郸城,排兵布阵。 十几万的兵众横陈在辽阔的平原上,草长莺飞,寒风凛冽,宛如两股巨大的洪流正要撞上了一样。 对于石祇敢于出战,冉闵有些意想不到,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别看石祇所领导的诸侯联军人多势众,但其精锐不多,又刚刚经历了苍亭之战的大败,士气低落,战斗力微乎其微! 而且,石祇的联军接连吃了败仗,丢盔卸甲,就连粮草辎重都丢在了苍亭和昌城,所以邯郸城内,联军的粮秣并不多,想来这么多兵马人吃马嚼的,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石祇之所以出战,想来应该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不过这正中冉闵的下怀。 只是冉闵还有些困惑,在赵军的队伍前端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大概三千兵众,却有三分之一都是身穿囚服的刑徒! “看来石祇已经被逼急了。”冉闵微微一笑,马鞭遥指对面赵军的中军大纛。 秦牧道:“大王,咱们应该速战速决了。” 冉闵点了点头,随即拔剑厉喝道:“进攻!” “轰隆隆!……”率先前行的是魏军的步兵方阵。 魏军的步兵方阵声势浩大,他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宛如巍峨的高墙一般缓步前进,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攒动。 看到这一幕,饶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还杀过人的士卒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距离较远,未到射程之内,故而赵军的强弓劲弩没有发射,但石祇也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让刑徒们先上!”铁了心要把这些刑徒当做炮灰,石祇就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这不,石祇这边的命令刚刚一下达,负责统率先锋部队的将军呼延盛便催促那一千人的囚犯打头阵。 这一千人的刑徒,个个都是衣衫褴褛,不穿战甲,除了身上的囚服,还有手里的制式兵器,其实他们看上去就跟一般的山贼差不多! 一边前行,吕乾一边与王小二等人对视了一眼。 “动手!” “噗嗤!……”吕乾武艺高强,第一时间就挥剑杀死了身后的一个都尉,然后又欺身而上,冲入了赵军的方阵里。 “杀啊!” 这个时候,赵军的士卒们都是懵逼的! 万万没想到,这些刑徒竟然在阵前倒戈了! 当然了,懵逼了还有绝大多数没收到消息的刑徒,不过他们都不愿意为石祇卖命,更不想充当炮灰,所以在吕乾等人的挑头之下,他们纷纷拿起武器,背过身与那些赵卒战作一团! “弟兄们!”王小二杀死了一个敌人,血染衣襟,起还是一脸欣喜若狂的神色,高声喊道,“石祇无道,悖天逆地,今魏王举王师而来,乃解吾等倒悬之急!何不随我一道杀敌立功!” 看到这一幕,还在前行的魏军将士顿时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方阵为之一滞。 “这……”冉闵也被搞得一头雾水。 旁边的秦牧含笑道:“大王,看来石祇的所作所为已经弄得天怒人怨了。昔日牧野之战,奴隶们向周武王的军队倒戈,现在这些刑徒又向大王你倒戈,这不正说明咱们是正义之师了吗?” 冉闵顿时大喜过望:“全军压上!给寡人杀!” “杀!冲啊!” 这边的魏军将士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瞬间喷薄在这偌大的平原上,冲刷着一切,荡涤着一切! “逆贼!拿命来!” 眼睁睁地看着吕乾杀了一名校尉,抢过后者的战马冲自己杀来,呼延盛暴怒,挺起一杆马槊就往吕乾那里迎面直上。 值得一提的是,马槊的前身是矛,不过马槊比矛的威力更大,当然,造价也更高。 马槊的长度最长能够达到4米,所以也叫丈八长矛,张飞用的就是此物,槊的前端类似短剑,可以砍可削,刃部下通常有留情结,给战马高速冲锋的时候不至于贯穿对手,刃部下连铁杆一体锻造。 铁杆外再包韧木或者竹,使用虫胶,鱼鳔胶和猪皮胶胶合,再刷以大漆封闭,保持不至于脱水开裂,外部再缠麻绳,浸入桐油,干透后涂以生漆,再裹葛布,待干透再涂生漆,通常重量在十五到二十斤左右,非猛将无法使用。 吕乾此时已经抢了一杆长枪,所以在马战上面对挺着马槊,浑身冒着杀气腾腾的呼延盛并不畏惧,反而战意愈盛! “铛!” 长枪与马槊的碰撞,擦出了一道剧烈的火花,同时震颤不已。 只那么一交手,呼延盛虎口发疼,便直感觉心下不妙,大大的不妙! 吕乾可不管那么多,长枪宛如蟒蛇一般顺杆往上爬,直接一划,逼得呼延盛不得不在电光火石之间松开手,马槊随之落地。 “吁——” 吕乾拽起了战马的缰绳,战马的马头为之昂扬而起,双蹄往前一踢,吕乾直接刺出长枪,呼延盛来不及躲闪,于是心口处被戳了一个血窟窿。 呼延盛有些不可置信,低着头,张大了嘴巴俯视了一下穿透了自己的胸口的长枪,最终还是不甘心的脑袋一歪,气绝身亡了! “这是何人!竟然如此勇猛!”冉闵指着杀死了呼延盛的吕乾询问左右。 呼延盛,也算是一代名将,沙场宿将,是胡人将领中少有的一员猛将! 但眼下那个刑徒居然能在不到两个回合之内单杀呼延盛,强悍如斯。冉闵扪心自问,自己也能做得到,但是这般绝代猛将,不将他招揽到自己的麾下,为自己所用着实可惜! 但是左右都不知道那个杀死呼延盛的刑徒是谁。 冉闵高声道:“这个人寡人一定要得到!好一个‘佳人’!” 吕乾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被冉闵惦记上了,他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深入赵军方阵,想要一鼓作气,拿下邯郸城。 而这个时候,魏军的兵众已经杀了过去,与赵军战作一团。 石祇见状,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命令身边的将领和亲兵去阻挡吕乾的突进,自己则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吕乾着实悍勇,以一己之力,击杀了二十多名赵军的战将,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死在他手里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战后,冉闵赏识吕乾,于是封他做了校尉,统领兵众千人。 第322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 当日,死里逃生,回到了邯郸的府衙的石祇惊魂未定,便秘密召见了张贺度。 “张将军,如今敌军围城,我数十万联军苦于缺少粮秣,至于燕代之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支援,所以寡人欲率数千精锐北上,回襄国去筹措粮饷,以解我联军现在的燃眉之急。寡人不在的这些日子,联军就交由你统率吧。” “……” 明明是想要跑路,还找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张贺度真是服了石祇了! 可是大敌当前,邯郸的赵军已经是内外交困的境地,所以张贺度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大王,几经败仗,现如今我联军上下的将士已经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了,这个时候正需要大王你坐镇邯郸,来安抚兵众,又怎能弃而北上?” 听到张贺度这么说,石祇有些恼怒:“寡人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今夜,寡人就会率领五千精骑突围出去,希望张将军你能好好守住邯郸城。一个月,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寡人一定会带着援兵来支援你们的!” 闻言,张贺度的心底一沉,情知石祇不会回心转意了,可是他张贺度若还是固执己见,还要劝谏石祇的话,只怕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张贺度无奈之下,只能将此事应承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天晚上,石祇便集结自己本部的精兵五千人,配上一人双马,裹了马脚,全副武装地自邯郸城的正元门前行。 但是这么多的兵马出动,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更何况整个邯郸城已经处于魏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呢? 这不,石祇这边刚刚带人出了城门,或者说正元门的城门刚刚敞开,迎面而来的魏军战营便响起了一阵经久不绝的铜锣的声音。 “杀呀!” 枕戈待旦的魏军将士们赶紧跳了起来,拿起武器就跑出营门外,而集结到一起的魏卒在各自的统帅的带领下,迅速如长龙一般扑向了杀出来的敌军那里。 “发生了何事?”骤然听见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马蹄纷乱的声音,冉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衣不卸甲,慌忙之中便找了一个守在门外的亲卫询问。 “大王,似乎是城内的赵军开始突围了!” “突围了?” 冉闵对此困惑不已。 都这般困境了,石祇还敢突围?难道是诸侯联军当中起了内讧? 不管怎样,战斗已经开始,冉闵让人将自己的坐骑牵来,提起了挂在武器架上的双刃矛就准备出去干仗了。 这个时候,亲兵营统领陈长生赶紧跑过来禀告道:“大王,石祇率领数千铁骑突围,其速度太快,已经杀出了一个口子,直奔襄国而去!” “……” 闻言,冉闵寻思了一下。 石祇能够成功率兵突围,这可怪不得魏军的防务太过松懈,让石祇钻了空子,真的率兵成功突围了。邯郸城可不小,十万大军围城,其实冉闵还真不敢均匀地将兵力分散在四周,将邯郸城围得水泄不通。 别的不说,整个邯郸城里面赵军可是还有近乎三十万的兵众的! “亲兵营、破军营,还有五千玄甲骑兵随寡人追杀!一定不能将石祇给放跑了!” “遵命!” 冉闵知道,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石祇是万万不能放他跑回襄国的,慕容皝与拓拔什翼键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中原的风云变色,倘若石祇回到了襄国,就好比龙入大海一样,让燕国和代国都觉得有机可趁,然后南下牧马,剑指中原亦犹未可定。 …… “轰隆隆!……” 天蒙蒙亮,已经杀出重围的赵军铁骑一路北上,似乎已经逃出了魏军的追杀,出了邯郸城一百五十里,已经见不到魏军追兵的踪影。 石祇派人去清点了一下人数,还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兵马已经不足二千人,全是疲兵。 原本石祇统率的五千精骑,大半人马早已在战斗中战死,亦或是被打散了,逃跑了,或者就地投降了。 逃了一夜,石祇的军队早已是人困马乏,便找了一个镇子进去,要搜罗一下吃的东西。 “啊!” “你们这些强盗!” “禽兽啊!” 石祇麾下的羯人士兵是什么德性估计是人尽皆知的,这不,石祇刚刚命令他们去找些吃的,他们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也怪石祇疏忽,出发之前走得匆忙,忘了让士卒们备足了干粮,所以他们不得不就地取粮了。 “快让他们住手!”石祇亦是一脸的恼怒,恨铁不成钢。 当然了,石祇并不是在怜悯这些惨遭无妄之灾的黎庶,而是在担心在这里拖延太久,会被魏军的铁骑兵追上。 石祇的担忧显然不是无的放矢的,这不,他这里刚刚将命令传达下去,就有一名小校飞骑而来,滚鞍下马,向他禀告道:“报——大王,大事不妙了!” “何事?” “魏军的追兵赶上来了!” “什么?有多少人马?” “看声势不下万人!而且观其旌旗,魏军当中的三大精锐,冉闵的亲兵营,破军营和玄甲骑兵都在其中啊!” “什么?!” 石祇这一下真是被震惊到了,冉闵的亲兵营在这里,说明冉闵本人也会在此! 要知道,邺城之战,破军营以一敌百的赫赫凶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光凭自己麾下这不足两千人的残兵败将,石祇可没有自信能溜之大吉。 而此时此刻,冉闵已经率军杀到这个镇子外面,听说赵军已经在镇上大开杀戒,无恶不作,冉闵有些愤怒,但还是率兵继续前行。 面临了魏军的包围,石祇无奈之下,只能将镇上的所有老百姓都集中到一个空地上,将近二千人的老弱妇孺,都跟鸡鸭一般被赵军赶到了一起。 冉闵见到石祇以百姓为人质来要挟他,更是气恼不已,不得不驱马上前,喊道:“石祇,放开这些无辜的人,寡人饶你不死!” 闻言,石祇咬了咬牙,厉声道:“冉闵!你当我是白痴吗?这些人可是我的护身符!现在你立即让开道路,让我平安回到襄国,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 听到这话,冉闵的眼睛一眯,从眼缝里折射出了一种危险的冷光。 现在摆在冉闵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顾这些老百姓的安危,下令全军冲杀过去,这样所导致的后果自然是玉石俱焚,混战之中,石祇的部众一定会拉着这些无辜的黎民百姓同归于尽的。 而到时候,冉闵的名声就会变臭,名誉扫地! 另一个则是放过石祇,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襄国。 可是这样一来,石祇就会东山再起,继续跟冉闵作对。到时候死的就不会是这一千人,而是万人,十万人,几十万人! 仁义,能羁绊冉闵吗? 冉闵深深地吸了口气,扫视着那些被赵军围着作为人质的老百姓,里面老弱妇孺居多,可怜巴巴,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他们去死着实令人不忍心。 没再多想,冉闵面容冷肃地打手一挥。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杀啊!” 军令如山。 冉闵的军令一旦下达,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都会奋不顾身地冲过去。 疯了!冉闵疯了! 这是石祇的生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冉闵麾下的精锐的铁骑兵,好似一台一往无前的推土机,直接碾压过去,跟收割韭菜一样,前面的无论是敌人还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都被杀死!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铁骑冲锋,必须一往无前,若是为这些平民百姓所累,气势必将为之一滞! “噗嗤!……”石祇的头颅被砍飞了,无头的尸体垂落在地上。 第323章 杀降 当石祇被杀的消息跟插上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天下的时候,各地针对冉闵的战事纷纷停止,为之一滞。 虎牢关,蒲洪与姚弋仲在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将兵马撤回关中,静观其变。 代国平城,原本在整军备战,厉兵秣马的拓拔什翼键赶紧终止了南下的诏令,撤回布防在雁门关之外的鲜卑铁骑。 燕国龙城,慕容皝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遂不在关注中原的战事,将目光放到了辽东的高句丽上。 而邯郸城内,石祇被杀的消息则宛如一个魔咒,让所有的羯人和附逆的赵军将士都倍感惶恐,人心惶惶。 张贺度这个被石祇临时委以重任的联军统帅,根本镇不住场面。 贪生怕死的段勤首先道:“我建议向冉闵投降吧!如今新兴王已经战死,我联军群龙无首,魏军围困我邯郸城,围而不攻,现在邯郸城的粮秣并不多了,冉闵显然是要困死咱们啊!” 旁边的靳豚赞同道:“是啊!诸位,眼下我们大势已去了!我听说蒲洪、姚弋仲的军队已经停止围攻虎牢关,准备撤回关中了。燕国的慕容皝,代国的拓拔什翼键,这些鲜卑人都畏惧于冉闵的强势,已经不会南下牧马了,咱们现在困守邯郸城,就是在等死呀!” “不错不错!趁着咱们兵马尚在,还有同冉闵谈判的条件,就应该明哲保身啊!” 看着阶下一片乱糟糟的声音,都在唱衰反魏联军,张贺度倍感头疼,却不得不出声制止道:“肃静!” 众人都停止了争论,把目光放到了张贺度的身上。 张贺度叹了口气说道:“列位,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冉闵现在能接受咱们的归降吗?冉闵其人,自认汉家,与我羯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上连日的交战,咱们杀伤了他那么多的兵马,他果真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闻言,段勤沉默了一下,说道:“冉闵会不会接受总要试一试呀!咱们这近三十万的兵众,虽然已经不能战胜魏军了。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相信冉闵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便派出使者向冉闵请降!” 张贺度当即便派了石宁作为使者,出使魏军战营,求见冉闵。 “石宁参见魏王!”石宁在冉闵的面前行了一礼,大礼参拜,这让他倍感屈辱,可是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起来吧。” “谢魏王。” 冉闵在帅位上正襟危坐,居高临下地看着战战兢兢的石宁,笑眯眯地道:“石宁,张贺度派你来见寡人,不知有何事?是来下战书的吗?” “魏王说笑了。”石宁有些讪讪地道:“魏王乃当世战神,魏王麾下的兵众俱是当世之精锐,我等微末之众,焉敢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噢?这么说你是来请降的?” “是的。”石宁低着脑袋。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冉闵开门见山地道。 石宁说道:“魏王,如今石祇这逆贼已死,诸侯们都是被石祇裹挟而来的,属于从犯,但他们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毕竟石祇手持天子密诏,对于天子诏令,想必魏王亦是不敢不从的吧?” “好一个从犯!”冉闵还没说话,旁边的秦牧便哼了一声道,“石宁,邯郸城内的诸侯们就这样把罪责按上石祇这个已死之人的身上真的好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石祇是主谋,诸侯都是从犯,可是作为帮凶,还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加以惩处只怕说不过去吧?” “哈哈……”石宁尴尬地笑了笑,“秦大人所言极是。可是诸侯们已经悔过了,难道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直接把你们的要求说出来吧。”冉闵摆了摆手道。 他已经不想浪费时间,跟石宁扯皮了。 石宁回答道:“魏王,以张贺度将军为首的诸侯愿意率兵归降。但还请魏王宽宏大量,网开一面宽恕他们的罪过,并令其返回驻地,官复原职,待遇不变……” “这不可能!” 石宁还没说话,冉闵便直接打断他的话:“寡人说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诸侯们跟随石祇起兵造反,寡人愿意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但你们若还是执迷不悟,得寸进尺的话,寡人宁愿多花一些时间,乃至于搭上数以万计的将士的性命和鲜血,也在所不惜!” “魏王,你这又是何必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来人,送客!” 冉闵的话语十分的强硬。 石宁看着帐外果真冲进来两个甲士,不禁咬了咬牙,说道:“且慢!”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魏王,有事好商量。”石宁摇摇头道,“既然魏王不愿意宽恕诸侯们的全部罪责,那么可否保全他们的荣誉和身家性命?”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冉闵微微颔首道:“石宁,你回去跟张贺度他们说。寡人愿意接受他们的归降,只要他们识时务,寡人可以保留他们原本的爵位,还能在邺城赏赐一些土地、庄园和财物给他们,可保他们衣食无忧!” “好。我这就回去禀奏。”石宁告辞。 等到石宁离去,负责军需粮草这一块的荀稷皱着眉头道:“大王,臣有一事不得不说。” “何事?” “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不可以向国库和附近的仓禀征发粮食吗?” 荀稷苦笑着道:“大王,国库早已没了余粮,邺城附近的仓禀更是为之一空。近年来的确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但是战事频繁,仓禀里所堆积的粮草远远不够军队所需呀!行军打仗,最耗粮草,现在大王若是要接受这三十万赵军的归降,只怕咱们是无法养活这些降卒的!” “……” 冉闵沉默了。 想接受降卒,但是又养活不了这么多的降卒,这无疑是让人最尴尬的事情。 历史上白起和项羽就干过这种杀降的缺德事儿! 诛杀已经投降的士兵是历史上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 春秋时期齐国击败了北方的山戎部落俘虏了对方单于,马上就有人主张斩草除根尽杀降卒,但管仲却提出“杀降不详”予以阻止。 管仲所说的“杀降不详”只是道德上的约束,并没有强制力。 此后历朝历代都经常发生坑杀降卒的事件,最著名的莫过于战国时期秦将白起坑杀赵国40万降卒(也有说法是20万),此后项羽进攻齐国时坑杀了田荣的降兵,击败章邯后又在新安坑杀了20万秦军。 北魏在攻打后燕时,也是把已经投降的4万燕军给杀害了。 虽说“杀降不详”有点因果报应在里头,但其实杀降兵的直接后果只有两个。 一个是迫使还没投降的士兵死守城池阵地,毕竟投降也是死,战死也是死,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生机;另一个后果就是杀降的人落下残暴的名声。 项羽就因为多次杀降被后世指为残暴,最后让“忠厚长者”刘邦夺了天下;李广不封侯,东方朔就解释说是因为他早年曾杀过降兵。 当然,投降后被杀并不是百分百发生,只是有一定概率。 因为古代杀降通常有三个原因:一是出于报复心理,如曹操就主张“围而后降者不赦”;二是担心降卒再次反叛,项羽坑杀秦军属于这一类;三是计首受赏,将军士兵需要靠首级来算功劳。 第324章 天下震动 翌日,已经谈好条件的赵军开始出城投降。 先是放下吊桥,城门敞开,然后就是大批的赵军将士耸拉着脑袋把武器放到一边的空地上,接受魏军的管制,跟鸡鸭一般被赶到空地上。 当堆积如山的兵器被魏军士卒一车又一车地运走,所有的赵军士卒也被看押起来的时候,那些造反的将领这才在张贺度的带领之下,在城门口背负荆条,叩首在冉闵的马下。 “魏王!” 冉闵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谢魏王!” “将军们都在场吧?” 张贺度回答道:“都在场。” “好。” 冉闵笑着道:“此番叛乱,石祇为首恶,汝等皆为从犯,还是被裹挟的从犯!寡人一定禀明陛下,让他们不治你们的罪。” “多谢魏王!” “好了。寡人要在邯郸的府衙里设宴,希望各位将军都要到场才是。” “多谢魏王!” 等送走了这些将领,妥善安置下去,冉闵这才收敛了笑容:“荀稷,都安排妥当了吗?” “大王,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大王这么做,只怕会让天下人胆寒呀!” 冉闵沉声道:“寡人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待我。寡人在意过程,只要看最终的结果!” …… 到了晚上,冉闵便在府衙内大摆宴席,邀请将军们入席。 一时之间,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但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被圈禁在一个巨大的营地上的降卒们,现在却被赶了出来,如牛羊一般被赶到了一片深山老林里。 “干什么?” “快走快走!” 三更半夜的,还没吃饱饭就被这些魏军赶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饶是降卒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比较多,他们脑子简单,但不代表他们没脑子啊! “他们这是杀降啊!”人群里已经有人惊慌失措地叫嚷起来。 降卒们恐慌了,这种恐慌的情绪就跟病毒一般迅速蔓延,转瞬间便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 “放了我们吧!” “不要杀我啊!我不是已经放下武器投降了吗?” 但无论这些降卒怎么叫喊,怎么挣扎,怎么反抗都是于事无补的。 他们依旧是被赶到了一片空地上,磁山的一片已经挖好的大坑里面。 “弟兄们!横竖都是死!咱们跟他们拼了!” “冲啊!” 终于有带头反抗的降卒了,但这也是无济于事的。手无寸铁的降卒,如何能打得过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战士? 这不,凡是反抗的人都被就地正法了,尸体被直接掩埋了。 跟在李信旁边的文泰见状,不禁叹了口气道:“将军,杀降不吉呀!” “我如何不知道此理?但是王命难违,而且以咱们现有的粮秣,的确已经难以养活这三十万的降卒了!” 文泰低着头道:“这其中有不少可是咱们汉家儿郎啊。” “即便如此,咱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果以胡汉区分,恐夜长梦多,又生事端啊。” “只是这杀降之事一出,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的非议,咱们大王要背负不仁不义的名声啊!” 军令如山! 冉闵的命令已经下达,麾下的将领们即便再不满也没用。而且杀死这些降卒,其实魏军的将领们并不难过,怕的就是此举不利于冉闵的声望,还会有一些负罪感。 逢此数千年未有之大乱世,人命贱如草芥,烧杀抢掠的事情比比皆是,屠杀降卒的事情更是不在少数的。 这个时候,从上往下看过去,借着暗淡的月色,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大坑里面被人体横陈,密密麻麻的人头宛如蚂蚁涌动一般,但不管他们如何哀嚎、挣扎,大坑边上的甲士都一脸的冷肃,凡是有冒头的降卒就被乱枪戳死,而就近的士卒则是挥舞着铁锹或者锄头,将一把又一把的泥土抛过去,将这些降卒不论生死地掩埋起来。 三十万的降卒啊,三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了磁山的一个无名的山谷里。 就在赵军的降卒被全部坑杀的时候,邯郸的府衙内,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冉闵终于按捺不住原本深藏在心底的杀意。 “呛啷!” 冉闵举目四望,看见众人都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这才将手中的杯子掷在地上,杯子应声而碎,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数百名刀斧手从大厅的两侧冲了出来,直接将在场的赵军将领全部围住! 张贺度愣住了:“魏……魏王,你这是何意?” 冉闵摇摇头道:“诸位,这是给你们的断头酒。” “什么!” “冉闵!你背信弃义!说好的保我们一生荣华富贵呢?” 冉闵眯着眼睛道:“寡人跟你们谈什么信义?” 张贺度咂舌道:“魏王,我们已经失去了反抗你的能力了,为何你还不愿意放过我们呢?” “你们不死,寡人睡不着!” 言罢,冉闵便挥了挥手,让刀斧手将这些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将领带下去。 当然了,期间也还有奋起反抗的将领,但是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乱刃分尸,极其凄惨! 是断头还是分尸? 相信已经被控制起来的赵军将领们能做出自己的抉择。 当然,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死! …… 公元345年二月,石祇被杀,张贺度率众开邯郸城门献降,于是冉闵设鸿门宴,杀一众降将,又于磁山一处坑杀降卒三十万人! 中原震动! 天下震动! 三十万人,冉闵说杀就杀,真是毫不留情! 随之而来的许多对冉闵不利的言论,卫道士唾骂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但作为当事人的冉闵却不顾这些,一点都不在乎! 而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在雁门关外徘徊的代国铁骑兵撤走了,围攻虎牢关的蒲洪、姚弋仲的联军同时撤走。 可以说,经此一战,天下人都对冉闵胆寒,畏之如虎,忌惮莫名! 但也彻底解决了魏国现在被围攻的窘境。 而在解决了所有的战事之后,冉闵也率军回到邺城,封赏将士,犒劳三军。 同时,一场深刻改变魏国现状的改革,正在悄无声息地拉开帷幕。 第325章 求贤 “洪垆作高山,元气鼓其橐。俄然神功就,峻拔在寥廓。 灵迹露指爪,杀气见棱角。凡木不敢生,神仙聿来托。 天资帝王宅,以我为关钥。能令下国人,一见换神骨。 高山固无限,如此方为岳。丈夫无特达,虽贵犹碌碌。” 这是唐朝诗人刘禹锡的《华山歌》,冉闵登上华山,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这首诗歌。 跟随在一侧的文泰亦是读过四书五经,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听到这首诗,不禁赞叹道:“好诗好诗!没想到大王除了战场厮杀,运筹帷幄,治国理政,就连诗词歌赋亦是一绝呀!这世上还有什么大王你不会的事情吗?” 闻言,冉闵有些脸红,但也坦然接受了。 这首诗的诗人刘禹锡可是三百多年后的人物,现在还没出生呢,所以冉闵剽窃这首《华山歌》,那是一个坦坦荡荡啊! 冉闵为何会来到华山? 其目的,是为求贤也! 居于华山,有一大才,便是王猛。 当年冉闵曾对王猛礼贤下士,奈何后者心不在此,隐居于华山,耕读硕学,所以冉闵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小心思,等到时机成熟,这才敢到华山来求贤! 眼下国内的诸侯已经被铲除干净,蒲洪、姚弋仲之流短时间内不敢动弹,至于晋国、燕国和代国不足为惧,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所以现在魏国的外部环境已经很安全了。 三五年之内,魏国绝不会再大动干戈的。 冉闵带着几个随从,进入关中,至华阴县到华山,一心求贤。 其中所冒的风险可想而知了。 他不信王猛还推却!这一回冉闵是绑,也要把王猛绑到邺城去! 冉闵带着众人踏上了华山的石阶,路遇一砍柴人,于是询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王猛住在哪儿?” “王猛?” 砍柴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道:“噢,你说的是景略先生吧?景略先生之处离这里不远,上了石阶,往左边的岔路口走,然后沿着河流一直走,不出三里,就能看见景略先生的住处了!” “多谢。” 告别了砍柴人,冉闵随即带着众人按照砍柴人所指示的路线走,果真看见了河流边上的几间鹤立鸡群的茅草屋。 “这就是王猛住的房子?”文泰摇摇头说道,“大贤的癖好真是与众不同。” 冉闵笑着道:“确实与众不同。大贤若真是跟一般人一样,也称不上是大贤了!” 话不多说,冉闵便隔着一堵篱笆墙敲了敲门,没过多久,简陋的房门便被打开,迎出来的是一个小书童。 “几位,请进。”小书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冉闵这下有些好奇了:“不必咱们通报姓名吗?” “我家老爷知道今日几个贵客会上门,所以命我在这里等候,茶已经沏好了。” 听到这话,冉闵不禁跟文泰对视了一眼,这王猛,还真是料事如神,莫非他有诸葛亮“神算”的本领? 不过,在冉闵的认知里,王猛是与诸葛孔明并驾齐驱的存在,甚至在历史上,有的文人墨客都认为王猛比诸葛亮还要厉害一些的! 后世朱敬则评论王猛说:“如萧何之镇静关中,寇恂之安辑河内,葛亮相蜀,张昭辅吴,茂宏之经理琅琊,景略之弼谐永固,刘穆之众务必举,扬遵彦百度惟贞,苏绰共济艰难,高颎同经草昧,虽功有大小,运或长短,咸推股肱之林。悉为忠烈之士。 若乃威以静国,谋以动邻。提鼓出师,三军贾勇;置兵境上,千里无尘。内外兼材,惟孔明、景略也。” 由此可见,王猛的才干是绝对不下于诸葛亮的。 当然了,王猛之全才,还要胜于诸葛亮之全才! 诸葛亮治国理政是一把好手,统兵作战,运筹帷幄乃是其次,而王猛则不仅仅是治国理政,他还能变法强国,如同管仲、商鞅一般,这恰恰是冉闵所需要的! 到屋中坐下,冉闵与王猛对席而坐,两杯茶已经沏好,放置于四四方方的桌案上,茶香四溢,扑鼻而来。 左右已经无人。 “景略,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冉闵先打了一声招呼。 “多谢大王惦念,鄙人甚好。” “景略隐居耕读于此,不知读的都是什么书籍?” “那就涉猎甚广了。经史子集,至于《六韬》、《商君书》、《尉缭子》都有所涉猎。” “先生的兴趣当真是广泛。” 冉闵笑了笑,这些没营养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他便开门见山地道:“如今乃大争之世,列国争锋,鼎立于世,真可谓是时势造英雄!寡人有扫平四海,气吞山河之志,奈何势单力薄,孤掌难鸣,还望先生助我!” “大王说笑了。” 王猛淡淡的笑着道:“大王麾下名将谋臣无数,善于治国理政之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别的不是,大王驾下的崔皓、秦牧、荀稷等俱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大王若是妥善任用,使人得其位,各司其职,欲雄霸天下并不难。” “不瞒先生。寡人要的不仅仅是皇图霸业,寡人要的,是这个天下!寡人要结束自永嘉之乱以来,在华夏大地上长达了半个世纪的乱世!” 半个世纪王猛不知道是什么概念,不过料想是五十年。 王猛愣了一下,说道:“我本欲隐居华山,坐等时机,若大王没有在邯郸坑杀那三十万的赵军降卒,即便大王绑了我,杀了我,我都不会为大王效力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何以也?”这倒是让冉闵想不明白了。 坑杀那三十万的赵军降卒本是一件有悖天理的事情,可谓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但王猛为何会因此想要投奔到自己的麾下? 这让冉闵百思不得其解。 王猛道:“猛要效忠的,注定不是刘邦、刘玄德那样的仁义之君,而是如嬴政、曹孟德一般的不世出之雄主!为人君者,切不可妇人之仁,更不能心存仁义,要懂得取舍之道才是。猛之法,不亚于商鞅之法,君可敢一试?” “有何不敢?” 冉闵垂手道:“还请先生教我!” “不外乎三点。其一,在政治上抵制权贵,削弱地主豪强的势力,整肃吏治,强化中央集权。” “其二,在军事上,精简兵马,改革军制,同时防止地方大将坐大。” “其三,在经济上,劝课农桑,开放山泽,兴修水利,改进耕作,以致田畴开辟,仓库充实。” “其三,在文化上,广兴学院,重视儒学,禁止图谶迷信,使公卿以下子孙就读,选拔学通一经、才成一艺的任官,促进鲜卑、匈奴、羯、氐、羌等异族的汉化,有利于民族融合。” “大善!” 冉闵对此深以为然:“先生认为要完成以上三点变法,需要多久?” “快则三五年,慢则十余年。” “最多三年!” 冉闵沉声道:“景略,留给我大魏富国强兵的时间可不多。不出三年,晋国就会缓过气来北伐,甚至将会派兵屡屡骚扰我魏国边境,劫掠地方,而在这个时候,北方的燕国也将结束与高句丽和夫余人的战争,整合势力,南下逐鹿中原!景略,三年之内,寡人必须要看到一个强大的魏国!” “若是大王相信臣,臣一定不负所托!” 冉闵抓着王猛的双手,宛如“情侣”一般,“含情脉脉”地道:“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第326章 劝进 魏国邺城,建章宫。 此时的赵国已经名存实亡,冉闵之所以迟迟不称帝,不取缔赵国,建立起自己的大魏帝国,实际上还是防着胡人,以免落人口实的。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三步冉闵已经走完了,但冉闵并不想马上走完这最后一步,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根基还不够扎实,一旦称帝,虽然不至于弄得人心惶惶,时局动荡,但也有一些十分不利的因素。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皇帝石鉴已经被软禁起来,除了每天锦衣玉食的,连女人都没得玩了,整日只能吊着一口气,要死不活的。 所以此时的宝座上,原本属于皇帝的宝座上坐着的人正是冉闵。 “平身!” “谢大王!” 群臣起身,礼毕。 站在一侧的中车府令刘霸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时,相国崔皓呼着一口气,正准备出来汇报工作呢,冉闵却是挥了挥手,首先说道:“列位,寡人今日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宣王猛上殿!” 王猛?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许多不知情的大臣都是一头雾水的。 王猛却不管这些,在内侍的引路之下,缓缓的走进了大殿,向着宝座上的冉闵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高呼“万岁”,随后站好。 “汝等都不认识景略先生吧?”冉闵笑着道,“但不要紧,很快,你们就全都认识他了。寡人欲富国强兵,首要者,便是得一得力助手倾囊相助!古时有贤能辅佐君主,莫过于管仲之于齐桓公,商鞅之于秦孝公,张子房之于汉高祖,诸葛亮之于刘玄德!” “而王景略,就是寡人的管仲、诸葛亮。” 看来冉闵对于王猛的评价很高啊! 但王猛一点都不谦逊,坦然接受了。 “寡人得景略,如鱼得水!”冉闵站起来,拂袖朗声道,“自即日起,王猛,就是我大赵国的丞相!赐尚方宝剑一柄,有先斩后奏之权,自寡人以下,包括寡人在内,凡有犯法或不服者皆可杀之!一视同仁!寡人就是王猛!王猛就是寡人!” 看来冉闵是铁了心要任用王猛进行变法了,群臣都不不由得不寒而栗。 冉闵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来到王猛的面前,双手将尚方宝剑放到他的手中,语重心长地道:“丞相,我大赵国的未来,整个国家的命运都拜托你了!” 王猛不禁潸然泪下,颤声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冉闵回到宝座上坐下,司徒文章又出列道:“大王,臣有一事要奏请大王!” “请讲!” “近日大王的故乡内黄县出现了麒麟瑞兽的踪迹,钦天监又禀奏,说有龙气聚于内黄上空,直指邺城!这无一不在说明,大王你有真龙天子之命啊!臣请大王承天意,顺民心,登极称帝!” “臣请大王承天意!顺民心!登极称帝!”群臣都叩首下来,大殿之内哗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这个时候,不管是知情的或者是不知情的人都跪下来劝进了。有文章牵头,劝进成了他们有从龙之功,能得封赏,劝进不成,他们也能明哲保身,冉闵还不至于因此而坑害他们。 冉闵闻言,扫视了跪在陛台下的群臣一眼,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诸卿之心,寡人知道,铭感五内。但眼下称帝,不是时候!寡人不要那些虚名,寡人要的,是大魏的强大!所以诸卿之劝进,可以作罢了。” 执政的帝王把位置让给贤者接替,谓之禅让;接受让位的贤者,则要装模作样地“辞而不受”,几经大臣的劝说才登上大位,谓之劝进。 古尧舜贤让之德,一直为古人传颂的佳话,圣王的道德的楷模。 奇怪的是,孔子在《论语》的《雍也》、《宪问》篇中只论博施济众,修己以安百姓,连尧舜都难以做到,避谈尧舜禅让之德,说明他老人家对禅让是有看法的。 无论是武力实现****,还是禅让的和平过渡,继位之君在道义上要取信于人,则需千方百计把自己打扮成是正统的合法的继任者,于是各种学说应运而生。 如由汉至晋,董仲舒君权神授的天命观、邹衍的阴阳五行说、习凿齿的正统论,乃至种族说(中国与蛮夷)、文化说(是否为中国文化)、区域说(政权建立在中原还是四边)、血缘说、气数说,等等。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三国时孙权的谋士们,自知孙权和刘备相比,不占区域、文化、血缘的优势,竟然说孙权“博览书传历史,籍采奇异”,胜于刘备的不读书,也作为称王的条件。 其实这都不过是为自己登台的舆论造势,哄骗愚盲而已。 冉闵其实不是不想称帝,而是不敢称帝,因为他觉得自己目前的根基还不牢固,并不完全具备称帝的条件! 称帝的条件有四个。 其一,所建功业超越了前人。 例子主要是帝国时代的开拓者,如嬴政、屋大维、查理曼都建立曾雄霸一时的大帝国,已经不满足于王的称号,所以建业之时即称帝。 其二,统一。 例子是华夏历代大一统王朝开创者,在旧王朝没落之时能统一华夏的人当然称帝,故史上有些人不称帝的原因是华夏尚未统一,空得帝号只会招致祸患,如朱元璋的缓称王。 其三,割据一方且有兵有钱有粮,主要是周边有更强大的势力存在,一旦称帝会遭到打击,如孙权,刚安稳下来时献帝还在,曹丕称帝时刘备又举国攻江东,直到三足之势完全奠定才敢称帝。 其四,礼法、教会的承认。 华夏如武则天,西方如丕平,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视且西方帝王多是由教皇加冕的,所以态度也是制约霸主称帝的原因。 冉闵此时面对的情况跟汉末时候的曹操差不多,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挟持的是汉献帝,而冉闵的情况则更要复杂一些,他虽然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挟持石鉴来号令天下,但是石鉴的作用已经很小,但这架不住朝野上下心向晋室的人多啊! 现在的晋国司马氏依旧是汉家正朔,大家相信冉闵是中原汉人的救世主,所以都来追随他,就连那些世家大族都在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可是其中也不乏晋国士族的影子! 而一旦冉闵称帝,就代表着魏国正式与晋国决裂。 而原本效忠于冉闵的世家大族,就难免会倒戈了…… 这可不是冉闵想要看到的,他已经将胡人彻底得罪了,若是再得罪汉人士族,这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 东汉末年的曹孟德其实也不具备取缔汉室而称帝的条件。 虽然当时曹操已经取得汉王室的绝对控制权,但他的势力还是局限于中国北方,孙权和刘备还在东南、西南虎视眈眈,国家还未统一,天下并不太平。 如果曹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称帝,势必成为众矢之的,让刘备、孙权抓住把柄,带领天下英雄讨伐他,这样,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优势便不复存在,就会陷于政治和道德上的被动,甚至引起新一轮军阀混战。 虽说曹操此时兵精将广,但以乱臣贼子的身份与天下豪杰对抗,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反而有可能使自己的大好形势得而复失,这显然是对曹操不利的,所以他对称帝一事非常谨慎。 但是,曹操的许多部下都曾劝说过他称帝,孙权也曾劝曹操废汉建魏,但曹操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的。 孙权曾上书给曹操,表示愿意俯首称臣尊奉曹操为帝,曹操当即识破了孙权的伎俩,笑说:“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上耶!” 也就是说,一旦自己称帝,势必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曹操的识见实非一般,曹操清楚:只要紧紧靠着汉献帝这棵大树,谁也奈何不了他,谁也动不了他,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曹操被封为魏公、魏王之后,内部的反对派和外部的敌对派凡有所行动者,都得不到好下场,就证实了这一点。 第327章 胡女 “驾驾驾!……”在邺城的大街上,十余骑纵横驰骋,犹入无人之境。 但邺城的大街可是十分繁华的,人头攒动,接踵摩肩的,这十余骑骤然冲过来,躲闪不及的行人都差点被撞到啊! 可是马背上的骑士却不管这些,十分的蛮横,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女骑士,身穿戎装,腰束鹿皮带,足踏小蛮靴,驱动骏马之间还挥舞着皮带抽打在马屁股上,但看见挡在前面不让道的行人,她都一鞭子抽打过去,直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 “让开!都给我让开!” 这个胡女如此猖狂,大街上的男人们是很愤怒的,但是看这架势,胡女背后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胡人骑士,膀大腰圆的,身上都散发着阵阵的煞气,这可真是把人都吓到了。 街上的人都对此敢怒不敢言。 但这胡女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驱马过去,路中间正好跑过来一个捡纸风车的小姑娘。胡女想要拽住缰绳,不让胯下的骏马继续冲锋,但这势头不减啊,一时之间胡女根本拉不住冲刺的骏马! “啊啊!……”小姑娘被吓懵了,周围的一些不忍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都群众都惊叫莫名,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宛如鬼魅一般迅速的身影从路旁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小姑娘,然后冲着昂头扑过来的马头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嘭!” 那骏马就跟遭受到巨锤的撞击一般,整个身子倒向了另一边,重重地摔了下来,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眼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那个马背上的胡女遭受此重创,幸好能条件反射地互助脑袋,不至于被摔成白痴或者头破血流的。绕是如此这个胡女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很是难受。 那救人的汉子将小姑娘送还给了她的娘亲,并告诫她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混账东西!”摔得很疼的胡女这个时候站起身,嘴里唾骂了一声,然后让人将那个救人的汉子围了起来。 胡女趾高气昂地道:“狗东西,你差点摔死我了知道吗?” 那汉子眯着眼睛道:“你也差点撞死人了知道吗?” “哼!他们不过是烂命一条,撞死了又何妨?你可知道姑奶奶是何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 汉子沉声道:“在大街上纵马驰骋,你已经犯法了!” “我犯的哪门子法?哼!别拿你们魏国的刑法来约束我,你们的法制管不到我!” “好大的口气!” 汉子气极而笑:“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胡人贵族吧?匈奴人?鲜卑人?羯人?” 这个一身貂皮大衣的胡女以及她的部众,的确是塞外胡人没错。冉闵可以看得出,这胡女的身份应该十分的高贵,但如此蛮横无理,竟然枉顾国法,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冉闵都要管一管! “我可是燕国公主!燕王慕容皝之女慕容嫣然!“ 慕容嫣然昂着头,好似骄傲的白天鹅一般,俯瞰众生。 慕容皝的女儿? 冉闵的眉头一皱,显然他还没搞明白慕容皝的女儿跑到邺城来干嘛。 这个时候,知情的陈长生过来在冉闵的身边耳语道:“大王,你忘了吗?这位嫣然公主是过来和亲的。” “……” 直到这时,冉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有那么一桩亲事。其实荀稷早在回京之时就跟冉闵汇报过的,冉闵也答应下来了,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是慕容皝这个老小子够狡猾的,和亲的事情已经谈拢,他却迟迟不派出和亲的使团,而在此期间,冉闵一直都在南征北战,南征晋国,讨伐叛军,战事不断,直到张贺度率众来了邯郸的城门献降,见到冉闵的势力依旧强盛的慕容皝,这才将女儿送过来和亲。 若是没有陈长生的提醒,冉闵倒是忘了这茬! “慕容皝的女儿又如何?”冉闵一脸不屑地道,“这里是邺城,不是你们燕国的龙城,岂容你胡作非为!” “你!”慕容嫣然真是气急败坏了。 忽而,慕容嫣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冷笑道:“对,这里是魏国的地盘,也是我夫君魏王冉闵的地盘!狗东西,实话告诉你,本宫即将成为魏王的妃子,也就是说,这里也是本宫的地盘!” 怕了吧?哼!慕容嫣然表现得很得意。 “……”冉闵一脸的无语,至于跟在身边的侍卫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这时,人群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让开!都让开!” “巡防营的人来了!“ 人群里被开出一条道来,紧接着,就有一队身穿甲胄,举着清一色长矛的士卒走了进来。 这些士卒都簇拥着一个坐在马背上的将军。 这将军冉闵认识,正是他原先的部将周成! 而看见邺城的巡防营赶到,慕容嫣然一点都不惊慌,反而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慕容嫣然上前说道:“这位将军,我是燕王慕容皝之女,将成为你们家魏王的妃子!这厮冒犯了我,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 空气突然凝固起来。 周成看了看冉闵,又看了看面前的慕容嫣然,左右为难。 “大王,这……” 冉闵摇摇头道:“这些人扰乱邺城大街的秩序,已经触犯了我大魏国的刑法,把他们都关起来,拘留十五日!” “诺!” 得到了冉闵的命令,周成不敢怠慢,便让手下将这些胡人骑士全部拉下马,左右擒拿着。这些鲜卑人自然是不敢反抗的,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反抗就只能是死路一条的! 慕容嫣然彻底懵逼了:“你这是作甚?我可是你们魏王的妃子!难道你就不怕魏王治罪吗!” 周成一脸讪讪地道:“娘娘,在你面前,冒犯了你的这人就是咱们的魏王。” “什么!……”慕容嫣然就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着眼睛,却也反抗不得。 王猛已经开始变法,而变法,首在法度森严,简而言之,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现在慕容嫣然这个魏王的准妃子触犯了法律,其身份尊贵,不仅是燕王慕容皝的女儿,还是魏国的王妃,但冉闵,不,或者是说魏国的国法也会对此一视同仁! 第328章 十六卫与均田制 冉闵重用王猛进行变法,根据王猛所提出的几点问题,冉闵跟王猛等人商议过后,决定从军队开刀,改革军制,精兵简政。 首先,冉闵在中央即邺城设立十六卫,十六卫即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 前十二卫负责管理外府兵,属于领导机构。左右监门卫掌诸门禁卫,左右千牛卫统率皇帝的侍从、仪卫。 因十六卫的官衙在皇宫南部所以又称“南衙禁军”,这个南衙禁军准确地说就是后四卫。军府分内府和外府。 此外,还有直接归属皇帝统率的北门四军: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各自1.5万人。 没错,冉闵施行的就是隋唐时期的府兵制。 魏国以均田制的农户为基础,于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折冲府,依编制规模大小分置上、中、下三等,府长官折冲都尉(正四品),副长官左、右果毅都尉,在府下设有团(又称营),官校尉,团下有队,设队正,队下为伙,设伙长。 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各领十丁。 以营为基本单位。按军种的功能和配备还可分中垒、屯骑、射生、越骑、步伍、长水等。其部属官品级依次为:别驾、长史、六曹尉、参军。 主管各地戍军及军户,府依规模分上、中、下三等,兵役以一年五番轮流执役,约为1000-4000人。 冉闵就是想做到全民皆兵的地步,这样一来,魏国哪怕战事再怎么严峻,都不怕招募不到兵员,都不怕招募不到能打仗的兵员了! 对于王猛在军中的这些改革,阻力倒是不大,因为冉闵牢牢的抓住了枪杆子,就算众将再不满,也无法反驳什么。 但王猛在朝中,乃至于在均田制上的改革就没那么顺利了,王猛刚刚在朝堂上推出均田制,就遭到了群臣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对! 王猛禀告道:“大王,臣请在民间推行均田制,眼下我大魏所施行的计亩而税、计户而征的赋税法令已经过时了!朝廷甚至还都不确切地知道全国有多少的人口,有多少的耕地!这样不利于民生的发展,更不利于朝廷对于地方的掌控啊!” 冉闵还没说什么,司徒文章就跳出来询问道:“丞相大人,敢问这均田制是何意?” “这个问题问得好。均田制,顾名思义,即是平均土地。” 王猛侃侃而谈:“均田制,其主要内容有六。第一,凡15岁以上的男子,每人授给种植谷物的露田40亩,女子20亩。露田都是无主荒地,因考虑休耕轮作,故授田时—般按休耕周期加一或两倍,也称‘倍田’。” “拥有奴婢和耕牛的人,可以额外获得土地,奴婢同普通农民一样受田,人数不限,土地归主人;丁牛(4岁以上)每头受露田30亩,一户限4头。所受之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还田给官府。” “第二,初受田者,男子每人另授桑田20亩,限3年内种上规定的桑、枣、榆等树。” “桑田可作为世业田,终身不还,可以世袭,但限制买卖。在不宜种桑的地区,男子每人另授麻田10亩,女子5亩,奴婢同样受田,按露田法还受。新定居的民户还可分到少量的宅田,每3口一亩,奴婢5口一亩,宅田也属世业。” “第三,桑田按现有丁口计算。‘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所不足,不得卖其分,亦不得买过所足。’桑田为世业,允许买卖其一部分。原有桑田已超过应授田数,无受无还;达到应授额的,不准再受;超过应授额部分,可以出卖;不足应授额,可以买足。” “第四,若全家都是老小残疾的,11岁以上及残废者各受丁男一半之田,年过70的不还所受,寡妇守志,虽免课亦授妇田。” “第五,地狭的地方,居民可以向空荒地区迁徙受田;地广的地方,居民不许无故迁徙,可随力所及向官府申请借种受田以外的土地。因犯罪流徙或户编无人守业的土地,收归国家所有,作均田授受之用。” “第六,各级地方官吏按照官职高低授给不同数额的公田(职分田),离职时移交后任官。地方官吏各随在职地区给予公田,刺史十五顷,太守十顷,治中、别驾各八顷,县令、郡丞六顷。” “新旧任相交接,不许出卖!” 王猛这么一顿狂轰滥炸下来,能听懂的大臣也不少,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脑子转得挺快。 王猛推行的这个均田制,大致上就是对于授田的土地种类和田亩数额;田地的还授制度和买卖土地的限制;宽乡、狭乡的土地分配;各式户口的受田办法以及授田顺序等都有详细的规定。 但这样一来,变法受损的就是他们士族! 他们这些以耕读传家的士族,如何能容忍把土地分出去?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嘛! 文章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万万不可!大王,臣不赞同在民间推行这个所谓的均田制!” “为何?”冉闵眯着眼睛,不置可否。 文章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啊,国家的根基怎能轻易动摇?计亩而税、计户而征的赋税法令那是在曹魏时期就已经存在的,也是大王先前一力推行的,效果不错,眼下怎能因为王丞相的三言两语就推倒了呢?” “大王欲富国强兵之心我等都知道,但是变法强国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呀!” “司徒大人是担心这个均田制会让自己家族的利益受损吧?”王猛云淡风轻地笑道。 文章气极:“王丞相,你这是何意?我文章虽不敢自诩是那一种大公无私的人,但是大魏国繁荣昌盛,亦是我的心之所愿!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猛摇摇头道:“文司徒,还有在座的列位大人,你们可知道朝廷每年能征收到的赋税如此之少?是人口太少了吗?是耕地太少了吗?不!不是!” 王猛掷地有声地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北方以及中原地区长期战乱,土地荒芜,民不聊生,人口大量逃亡!一些未曾南逃的农民,因不堪承受沉重的租调徭役负担,多荫庇于世家大族,出现了30家、50家为一户,甚至一宗近万室的现象,这严重影响了按户征收的赋役收入。” “另外,自从大王结束了中原的战乱,平息干戈之后,很多以前南逃的农民相继重返家园,其原有土地往往已为别人耕种,即产生很多地权纠纷,耽误了农耕,也扰乱了民间秩序的安定。” “均田制,这是应运而生的!” 王猛的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大臣是一愣一愣的! 看来王猛不仅是胸中藏沟壑,就连嘴皮子也不是一般的利索,朝堂上舌辩群臣,竟然一点都不落下风,还把群臣辩得是一愣一愣的! 见到群臣都哑口无言。 冉闵当即拍板道:“好!就在全国推行均田制!” 第329章 人口普查 “哈哈哈!好!好啊!” 一回到后宫,冉闵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宫殿。 人未到,笑声先到,这引起在里面摆好午膳的王后董巧巧颇为惊奇:“闵哥儿,这是什么样的好事,让你如此开怀大笑?” 冉闵一屁股坐到了董巧巧边上的蒲团那里,笑眯眯地道:“巧巧啊,你今天是没看见,王猛为了推行均田制,舌辩群臣,辩得那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大臣都是一愣一愣的!以文章为首的那些家伙都无话可说了。” “如此大王的均田制就能顺利推行了吗?” “哪有这么简单?” 冉闵有些意兴阑珊的摇摇头:“这些大臣多出自世家门阀,手里都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奴婢和耕牛等资源,他们岂肯轻易屈服?让这些士族老爷们将他们世代相传的土地交出来,那比砍他们的头还难受!” “可是大王你的均田制不是已经保障了他们的利益了吗?”董巧巧有些困惑。 “呵呵,这只是表面上的,寡人确实在一定的程度上保障了他们的利益,可是那又如何?他们得到的那么少,失去的又那么多,如何甘心?” 均田制的确在一定的程度上保障了士族的利益。 一方面通过奴婢、耕牛受田或依照官品授永业田等方式,保障贵族官僚地主利益,但限制他们占田过限。 一方面又规定授田时先贫后富,以及限制民户出卖应受份额的土地,以期农民也能拥有一定数量的土地。 但那些世家门阀能乖乖就范吗? 冉闵的目的是建立一套限额授受的土地制度,协调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缓和被统治者的反抗,使劳动力与土地结合,以利于朝廷对农民的控制,以及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保证朝廷赋役来源。 均田令规定的受田数量,指的是应受田,也就是受田的最高限额。 实施均田令时,民户除原有私地和已占有的小块无主土地按田令规定进行登记,算作已受额外,不满应受额部分,是否可以补充,补充多少,则因时因地而异。 总的说来,农民所拥有的土地绝大多数是达不到应受额的。在长期战乱,存在大量无主土地、荒田的地区,农民所受土地较多,但各个地区之间不平衡,均田令有宽乡、狭乡之分。 “那闵哥儿呢打算怎么做?” “是时候该清除一下依附在国家身上的毒瘤了。”冉闵沉声道,“古语云,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眼下这个均田制可能会逼反一些士族,但我不惧这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土鸡瓦狗!” 小范围的平叛战争,冉闵还是吃得消的! 到了下午,冉闵还在常青殿处理政务呢,忽然刘霸进来禀告道:“大王,大事不好了。丞相大人今日在府中被刺客刺杀了!” “什么!” 冉闵勃然变色:“人怎么样?” “幸好丞相大人武艺超群,撑到了侍卫的支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冉闵顿时怒目圆睁,拍案而起道:“混账!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刺杀寡人的丞相!真是胆大妄为!罪无可恕!无法无天了!让锦衣卫的人彻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指使刺客刺杀王猛的!” “诺!” 冉闵还不解气,随后又让人摆驾,去王猛的府上看望王猛。 此时的王猛胳膊已经受伤了,被纱布包裹着,但还坐在桌案边上,凝神静气,手执一支笔杆子。 “大王……” 冉闵没有经过下人的通传就进来的,所以直到冉闵到了面前,王猛这才发现冉闵到府上来探望的。 看着王猛还有起身给自己行礼,冉闵连忙上去握住他的手,摇摇头道:“不必多礼。” “景略,真是难为你了。” 冉闵是一脸的歉意,王猛却不以为意地道:“哈哈。大王,这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变法之事,本就是会招致杀身之祸,犯众怒的事情,自臣进入邺城,为大王您张目变法以来,就已经最好了献身的准备了!” “贤卿高义!寡人若是多几个像景略你这样做大事而不惜身的大臣,何愁变法不成,何愁四海不平啊!”冉闵感慨万千。 “大王谬赞了。” “景略,你还好吧?” “没什么大碍。只是被蟊贼伤了胳膊,皮外伤。” “可曾抓到刺客?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王猛摇摇头道:“这刺客挺专业的,行刺失败,便吞毒身亡了。”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闻言,王猛淡淡的笑道:“怀疑的对象可多了。但是大王,治罪需要罪名,需要证据,光是怀疑可定不了一个人的罪。” “景略,你说的这些寡人都明白。但是寡人还是想问你,只是推行均田制,不做其他改革,真能在三五年之内变法大成?”冉闵表示很怀疑。 王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道:“大王,有一个事情,臣藏在心里,不吐不快。” “请讲。” “大王的魄力,或者说能给予臣的支持力度够大吗?” 这个问题十分的关键。 臣子搞变法,若是得不到君主的全力支持,以及推心置腹的信任,只怕是空中楼阁,臣子最后都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战国时的管仲、商鞅得到了自己的君主的完全信任,以及最大限度的支持,不遗余力的支持,所以他们成功地完成了变法,富国强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后来的吴起、晁错、王安石这些人的变法为什么都失败了呢? 因为他们得不到君主的鼎力支持! 其中的晁错更是一败涂地! 晁错作为汉景帝的老师,起先饱受汉景帝的信任,但是晁错这个人做事不切实际,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为人刻薄,急功近利,当七王之乱爆发后,汉景帝便杀了晁错,以平息诸王的愤怒。 晁错最后是被腰斩的! 变法失败尚且如此,变法成功的商鞅也落得一个车裂的下场。由此可见,变法着实是一个如履薄冰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冉闵当即表示:“只要能帮助寡人富国强兵,有助于寡人一统天下的,寡人一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 “好!” 王猛要的就是这句话! “大王,臣就直言不讳了。秦汉以来,世家门阀的力量不断膨胀,为一方豪强,盘剥地方,鱼肉百姓,他们其中有的人的话甚至比圣旨还管用!朝廷甚至都管不到他们各自的庄园!这种情况自永嘉之乱以来更甚!” “这个事情想必大王应该知道。其中以坞堡作为其鲜明的标志之一!巧取豪夺,隐匿人口,侵吞土地这是士族们的拿手好戏。坞堡大则藏人口几千,小则藏人口数百,比比皆是。这些坞堡并不向朝廷缴纳赋税,朝廷也管不到他们那一方土地的百姓,堪称是国中之国!” “……” 说到这里,冉闵已经明白王猛要干什么了。 “景略,你是要寡人在全国实行统一的人口普查?还是强制性的人口普查?” “正是!” 王猛沉声道:“大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坞堡的存在已经阻挠了变法,如若不除去,我大魏将很难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富强之国!” 强制性人口普查,这样会招致怎样的祸乱,冉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其实早在王猛还没提出这个事情之前,冉闵已经想过了,看来王猛的想法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好!”冉闵应承下来了。 临走前,为了保证王猛的安全,冉闵特意从自己的亲兵营里选出一百人做王猛的的贴身护卫。这样一来,不管是怎样的刺客,应该都伤不到王猛分毫了。 第330章 登闻鼓 王猛推行的均田制得到了冉闵的鼎力支持,这不,政令一经颁布,魏国举国上下便热闹得很。 一连数日,在邺城进进出出的信使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魏王诏令:民始生为黄,4岁至15岁为小,男子16岁至20岁为中,21岁至59岁为丁,60岁以上为老。今朝廷变法,悉以政令!” “朝廷颁布均田制,凡15岁以上的男子,每人授给种植谷物的露田40亩,女子20亩。初受田者,男子每人另授桑田20亩,限3年内种上规定的桑、枣、榆等树。桑田可作为世业田,终身不还,可以世袭,但限制买卖。” “桑田按现有丁口计算。若全家都是老小残疾的,11岁以上及残废者各受丁男一半之田,年过70的不还所受,寡妇守志,虽免课亦授妇田。” 就这样,王猛所推行的均田制在魏国上上下下热火朝天地展开,赢得了广大基层百姓的一片欢呼! 均田制的推行已经是势在必行的。 在宗主督护制下,官府对辖区内的户籍、田数都无从掌握,徭役、赋税也无从征调。 均田制是由代北实行的计口授田演变而来的,实施初意为按口授田,平均地权,但由于地主拥有大量私属奴婢,加上他们又多隐瞒土地,以致所分的田土超过了法令所限,令到农民所得的土地达不到应受的额。 但均田制在当时还是有积极意义的,如规定每户占有土地的数量,规定不准买卖,这些规定在一定的时间内和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豪强大族兼并土地。 国家公开授田,可以招徕流民和豪强大族控制下的依附农民,有助于开垦荒地,发展生产。 自耕农增多,户口滋殖,有利于国家征收赋税和调发徭役。 中牟县。 此时此刻,偌大的城门口那里,众多的老百姓围在一起观看贴在墙上的告示,旁边还有官差在那里宣读朝廷新出炉的政令。 关注新政的推行,已经是老百姓们闲暇之余所必做的事情! 毕竟新政关乎民生! “好啊!咱们不必再做佃农,任由地主老爷们的剥削了!” “就是就是!有了土地,有了可以耕种的土地咱们还做什么佃农啊!以前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年,将赋税和租金交上去余粮能够一家子吃就算不错的了。现在有了土地,咱们可一定要更加辛勤的耕种啊!” “魏王真是咱们老百姓的大救星啊!” 佃农是封建地租剥削的主要承担者。他们缴纳地租,并服各种劳役,遭受繁重剥削。 佃农与地主之间存在着依附关系。 以华夏为例,战国时即已出现有依附关系的佃农。 而在这个时代,佃农庇荫于豪强地主,列入地主家籍,佃农要获得自由,必须经过放免和自赎等手续。 唐宋时代,佃农阶层日益扩大,封建政权将他们列入户籍,取得封建国家编户的地位。从此佃农与地主之间的依附关系逐渐松弛。他们逐步取得一定的迁徙、佃田和退佃的自由。 到清代,随着定额租制和永佃制的发展,他们又取得一定程度安排生产的自由。加以押租制的流行,佃农与地主之间的关系,开始具有契约关系的色彩。 看着欢呼雀跃的老百姓,在不远处看着的县令樊通是恨得牙痒痒。 到了晚上,一大群地主豪强求见樊通,聚于客厅里饮酒作乐。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地主愤愤不平地道:“魏王做得真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就是就是。在座的各位谁的家里没几百个佃农的?谁的家里没有良田千顷的?若是这些佃农都分得自己的耕地,都回家耕种自己的土地,养活自己的牲畜去了,那么谁给咱们耕地养殖?” “对啊!冉闵这事儿真是做得不地道。官府近来推行的这个什么均田制,简直是要了咱们的命啊!没了佃农帮咱们耕种土地不说,就连一些原本属于咱们的土地也被官府低价回收了,甚至我还听说他们要进行人口普查,要查清楚我们家里到底藏匿了多少的人口呢!” “哎!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霸道的政令!冉闵这个狗贼,真是活该天打雷劈啊!” “嘘!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樊通对此亦是很气恼的,不过他还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辱骂冉闵,至少表面上是不动声色。 原本樊通对冉闵是没多大的意见的,毕竟他当这个县令当了几年,一直都没啥大事,哪怕去年冉闵整顿吏治,也没查到他的头上。但冉闵所推行的均田制着实不地道,已经触犯了好多达官贵人的利益! “县令大人,你就不说句话?”这时有人出来问了。 樊通眯着眼睛道:“各位,我心中对朝廷新颁布的均田制亦有不满的地方,但是各位请听我一言。这均田制,乃是王猛这个奸臣发起的,怪不到魏王的头上,魏王想必是富国强兵心切,所以才偏听偏信了王猛的言论,这才颁发这样误国误民的政令。” “县令大人打算怎么做?” “本官想上奏章,与魏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同时弹劾王猛。请各位放心,本官一定会确保大家的利益不受到任何的损害的!” “好!哈哈!有大人这些话咱们就放心了。来!干杯!” “干!” …… 邺城,建章宫。 “啪嗒!” 气急败坏的冉闵将桌案上的奏牍全部推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地道:“可恶!可恨!” 冉闵为何如此动怒? 原来均田制刚刚颁布不过三日,各地弹劾王猛的奏章就如同雪花一般飘飞到邺城,飘飞到冉闵的桌案上,而其中,各地的官员只顾着弹劾王猛,对于均田制的推行却是推三阻四的,阳奉阴违。 对于地方官员们的这种态度,冉闵如何能不气恼? 他们这是逼着冉闵大开杀戒啊! “传寡人诏令!各地设置登闻鼓,里、亭、乡、县、郡、州直至中央各级通通设置登闻鼓,百姓可层层上报,若一里不推行均田制,则上报于亭,若一亭不推行均田制,则上报于乡,以此类推。胆敢阻挠均田制推行者,抄没家产,永不录用,全家发配边疆!” 冉闵这是铁了心要推行均田制! 第331章 汝妻儿吾养之 冉闵的诏令发布之后,大魏的国家机器顿时飞快地运作起来。 “魏王诏令!各地设置登闻鼓,里、亭、乡、县、郡、州直至中央各级通通设置登闻鼓,百姓可层层上报,若一里不推行均田制,则上报于亭,若一亭不推行均田制,则上报于乡,以此类推。胆敢阻挠均田制推行者,抄没家产,永不录用,全家发配边疆!” 很快,那些对于朝廷颁布的均田制阳奉阴违的官吏,大大小小的官吏就被抓捕归案。根据冉闵的诏令,他们都被抄没家产,全家发配边疆,永不录用! 中牟县令樊通被抓捕起来,哀嚎不已,至于一干涉事的官吏也被一一抓拿,法不容情! 沛县。 “咚咚咚!……”沛县设置的登闻鼓被敲响。 “你是何人?有何事?” “俺要举报!我是泗水亭中阳里的人!俺们整个乡的均田制都没得推行!” 县令赶紧迎了出来,得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赶紧派人去查清楚,将所有涉事的人员都拿到县衙来审问,最后定案。 没办法,县一级的可是有着朝廷派来的钦差,甚至就连锦衣卫的人都有,县令可不敢打马虎眼! 为了均田制的有效推行,光是贯彻落实可不行,还要进行人口普查,只有将全国的人口全部核实到位,才能知道究竟要分发多少的土地,朝廷能得到多少的赋税。 但是在宗主督护制下,朝廷想要核实全国上下的人口谈何容易? 家大业大的士族们尚且藏匿人口,对于具体的财产情况都隐瞒不报,更何况是已经建造了坞堡的世家门阀? 这不,人口普查的政令刚刚颁布,就遭到了不小的阻力。 颍川,陈氏坞堡。 高煜是一名从六品的功曹,属于廷尉府,但近来朝廷的人手不够用,许多人都是身兼数职的,所以高煜也被充当了钦差大臣,到颍川来要求各大士族遵守朝廷的政令,让他们核实一下坞堡内所藏匿的人口。 当然了,仅仅是核实,并不要求世家豪强们将自己藏匿的人口全部变为自由人放出。但偏偏,高煜在陈氏坞堡这里吃了闭门羹! “高大人,近日我们家主外出打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请回吧。” 在坞堡门口被晾了老半天,得到的却是一个小厮这么的消息。 高煜十分的气恼,但还是不得不沉住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可是奉魏王的诏令而来,有令旨在手的!难道你们颍川陈氏,除了陈亮这么一个家主,就没有别的主事人了吗?” 那小厮奴颜婢膝地道:“还请大人见谅。家主不在,一干事宜,其他人还真做不得主!” “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高煜怒目圆睁:“既然你说陈亮已经外出打猎去了,那么本官就进入你们家的坞堡去看看,这个无碍吧?” “这……容小人回去禀告少主。” “好吧。” 看着渐行渐远的小厮,高煜半眯着眼睛,怅然之间,又不禁想起了数日前自己面见魏王的场景。 “高煜,你追随寡人多少年了?” “回禀大王。臣自昌黎之战起,就已经追随大王你了,数来,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了。” 当时的冉闵感慨万千地道:“七八年了啊!高煜,若是寡人没记错的话,你也有小三十了吧?” “今年刚好三十。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嗯,寡人听说你娶了两房媳妇,儿子都有三个了?” “全托大王的鸿福。”对于冉闵如此关心自己,高煜无比的感动。 冉闵又道:“高煜,你心中可有怨怅?跟随寡人七八年的,你的老战友们一个个都已经平步青云了,官职最低的也是统率千人的别部司马或者一部校尉,只有你,转做了文官,到了现在还是一个从六品的芝麻官。” 闻言,高煜顿时诚惶诚恐地道:“不敢!大王,臣当年是旧疾复发,苦不堪言,已经难以马上取功名,这才转做了文官。若是没有大王你的庇护,臣哪里还能在朝中为官?” “寡人现在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可敢一试?” “大王凡有命令,臣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冉闵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下朝廷进行变法,阻力甚多。其中以世家大族为寡人之心腹大患,为国家之心腹大患!寡人欲找一个由头,铲除掉士族豪强们的坞堡,解放被藏匿的人口,你可敢为天下先?” “臣全凭大王差遣!” 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汉子,冉闵心下倒是有些不忍,但是为了自己的皇图霸业,他只能咬了咬牙,说道:“颍川陈氏,为士族之中流砥柱。眼下均田制的推行,还需人口普查,但陈氏一定不会配合的,所以寡人要你进入陈氏坞堡之后,自己遇害而栽赃到陈氏的头上,如此一来,寡人就可以大动干戈,一举除去士族豪强这个心腹大患。” “……” 这是一个必死的任务,但高煜没有迟疑多久,便慨然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好!” 冉闵沉声道:“高煜,你不必有过多的担心。汝死后,汝之妻儿寡人自当奉养,就当做自己的妻儿一般奉养。” …… 到了晚上,高煜的尸体就横陈在陈氏坞堡的厢房里。 得知高煜的死讯,在阳翟打猎的陈亮大惊失色,连夜赶回来自家的坞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高煜会死在这里?刺客抓到了没有?!” 看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陈亮,陈涛亦是不知所措:“父亲,孩儿亦是不知道高煜因何而死的!今日下午才把高煜接到坞堡里来,他怎么就死了呢?此事着实蹊跷得很!” 这时,在一侧的陈导叹了口气说道:“家主,我也觉得事情古怪得很。这高煜极有可能是自杀的,而不是被刺客所杀的!我陈氏坞堡,壁垒森严,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是寻常人想要进得咱们坞堡绝对不容易!高煜怎么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被杀死了呢?” “高煜自杀?高煜为什么要自杀?”陈韬愣住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明白。 但是老谋深算的陈亮已经知道了什么。 “唉,若这高煜果真是自杀的,只怕,魏王将要对我颍川陈氏,将要对大魏国内所有的世家门阀不利啊!” “父亲,此话怎讲?” 陈亮跺了跺脚道:“他这是摆明了要栽赃咱们颍川陈氏!” 陈导颔首道:“家主,不管高煜是否死于刺杀,或者是自杀的,现在咱们都不能不闻不问。” 高煜毕竟是钦差大臣,现在死在了陈氏坞堡,陈氏必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陈亮现在算是想清楚了,这根本就是冉闵在栽赃陷害他们颍川陈氏! 若是他猜的没错的话,接下来冉闵就会利用高煜之死这个事情大做文章,对他们颍川陈氏下手,然后进一步对整个魏国的坞堡和士族势力进行整顿,让他们释放出被藏匿的人口。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冉闵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心思如此之缜密,心性如此之残忍,世间少有! 与这样的乱世枭雄为敌,陈亮真的是怂了!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陈导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家主,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高煜是在进入咱们陈氏坞堡之后死掉的,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一旦魏王怪罪下来,咱们颍川陈氏只怕是吃不消的。所以现在咱们必须要交出高煜的尸身,向魏王和朝廷请罪!这样一来,相信魏王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咱们颍川陈氏下手的!” “好!” 陈亮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毕竟自己都退了一步了,还亲自向冉闵请罪,冉闵就是再想找茬都无从下手了吧? 但陈亮,着实是低估了冉闵的狠辣,以及对于士族坞堡的深恶痛绝! 第332章 法不诛心 “来啊!快来呀!” 一群小孩子追着风筝到处乱跑。 正值春季,天气高爽,树木峥嵘,但是在偌大的建章宫内,青砖琉璃瓦遍布之处,能有这般光景的,就只是御花园这里了。 冉闵与一群妃子结伴而行,就坐在四方亭那里看着这欢声笑语的一幕。 冉闵今年不过二十四岁,但妻妾成群,儿女十余个,可是以他的身份之显赫,地位之尊崇,妻儿再怎么多都是情理之中的。 “大王,你今日怎么会心血来潮,将高煜的儿女接进宫来与王子王女吗一起玩耍呢?”王后董巧巧格外地不解。 高煜不过是一个六品的芝麻小官,虽然早年跟随冉闵南征北战,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可是论关系之亲疏远近,论功劳之大小,论职权之高低,高煜何德何能,他的儿女能得到冉闵如此青睐有加? 冉闵的眼珠子转溜了一下,说道:“寡人这是让儿女们适应一下。寡人将在全国大兴学院,劝课农桑,寡人的儿女们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一直圈养在这宫禁之中到底不好。寡人准备建立一座王公贵族子弟就读的书院,将寡人的儿女,还有文武百官和勋戚之儿女都放到这座书院里就读。” 冉闵的确是有这个想法的。 自古以来,整日面对着高大的宫墙,困于皇宫大内的皇子皇孙们,虽然是天潢贵胄,但也失去了平常孩子所有的乐趣。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的苦读书。就算他们的老师是饱学之士,是名动天下的大儒只怕都没办法给皇家培养出多少优秀的人才! 所以在每个朝代的中后期,宗室子弟不是沉溺于酒色当中的酒囊饭袋,就是碌碌无为之辈,很少有出色的人。 可是把皇族儿女和公卿大臣的儿女们聚集到一起读书就不一样了。 冉闵或者说朝廷可以将文武百官的儿女们作为人质,这样一来,就算统兵在外的将领,冉闵也能不再那么忌惮。 而一旦国家社稷到了危难关头,这些朝廷的公卿大臣们则将和他站到一起——在不违背自身利益的情况下。 此外,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就是将来的储君可以早一点培养自己的班底,不至于在继位之后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可是冉闵的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董巧巧。 但董巧巧善解人意,也没多问。 这时,刘霸快步跑了进来,在冉闵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冉闵的脸色一变,随后又恢复如初了。 “大王,你还有事的话先去处理吧。过一会儿臣妾会带着妃嫔们去赏花的。” “好。” 有董巧巧处理后宫的事务,冉闵还是比较放心的。 冉闵当即起身,前往日常处理政务的常青殿。 冉闵已经事先得知了高煜的死讯,这根本就是他策划的一个阴谋。但是冉闵没想到的的,在高煜死后,陈亮还让人抬着高煜的尸体入京,跪在建章宫外面,负荆请罪来了。 没得办法,冉闵只能召开临时大朝会,召见了一众朝中的大臣商议此事。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道。 “平身。” “谢大王!” 礼毕,群臣站好。 冉闵看着就跪在群臣中间的红地毯上的陈亮,旁边还横陈着一张担架,遮盖着白布,应该是遮掩了高煜的尸体的白布。 “大王,草民有罪!”陈亮并无官身,所以口称草民,一见到冉闵,他就迫不及待地跪了下来,叩首请罪。 “陈亮,汝这是何意?” 陈亮抽噎地道:“大王,草民确实有罪啊!高煜高大人奉大王之诏令而来,本为核实我陈氏坞堡之人口,当时草民在外打猎,是故让高大人在寒舍暂且住下,不料当晚高煜大人已经身亡了!死因,至今不明呀!” 闻言,冉闵眯着眼睛,从眼缝里折射出了一种危险的光:“陈亮,汝所言当真?高煜奉寡人之诏令,即是朝廷之钦差,汝怎可怠慢?现在高煜已经死了,还死在了你们陈氏的厢房里,不是被杀的,难道他还是自己猝死,或者是自杀不成?” “大王,草民确实对高煜大人的死因不明所以呀!” “仵作是怎么说的?”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仵作被传唤到大殿之上。 “启禀大王,草民已经与几个仵作对高煜大人的尸体验证过了,盖棺论定。高大人是死于被杀,而不是自杀或者是猝死的!因为高大人的咽喉显然是被利器所割断的,凭借自身之力根本做不到,而高大人又无其他旧疾,至于因为战斗所遗留下来的旧伤也未曾有发作的迹象,所以草民等可以断定,高大人是被刺杀的!” 听到这话,冉闵沉声道:“陈亮,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亮低着头道:“大王,草民对于此事绝不知情啊!我陈氏坞堡的人口虽然不少,但都是身世清白的庄户,至于外来人想要进入坞堡之内刺杀高大人,这绝无可能!因为我陈氏坞堡对于所有的外来人员那都是一一排查过的,所以进入陈氏坞堡的外来人都需要经过登记,确认了身份才能进入坞堡的呀!” “关于高煜之死,你还有何说法?”冉闵对于陈亮避重就轻,想要转移话题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陈亮闻言,颇为惶恐地道:“大王,关于高大人之死,草民深感抱歉。但是高大人的死绝对是一个意外!请大王给草民一点时间,草民一定尽快找出凶手,给高大人报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给你时间查出刺客是谁?这不是让你去找一个替罪羔羊吗? 冉闵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麻烦你了。高煜,是寡人派去你们陈氏坞堡进行人口普查的朝廷命官,手执寡人之诏令,就是朝廷的钦差大臣,可是高煜现在死在了你们陈家。寡人如果视若无睹,如何向高煜的在天之灵交代?如何向皇帝陛下交代?如何向千千万万的大赵子民交代?” “陈亮,你说高煜不是你杀的,但是他确实死在了你们家坞堡的厢房里,这个你作何解释?而且,寡人派高煜去你们陈氏坞堡,那是为了查清坞堡之内具体的人口之多少的。你们这些士族,对此都讳莫如深,这个寡人是知道的,而这,就是你们杀人的动机!” “不!不是的……大王!” 陈亮十分的凄惶无助,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是百口莫辩! 但冉闵依旧是得理不饶人:“来人!将陈亮给寡人带下去!打入天牢待审!” “诺!” 从殿外冲进来两个金甲武士,他们可不管陈亮如何求饶,如何辩驳,就是一个劲儿地将陈亮往外拖出去。 “且慢!”这个时候,司徒文章站了出来。 “文司徒有何话说?”冉闵眉头一皱,显然对于文章的这种行为感到十分的不满。 文章垂手道:“大王,此事如此处置,是否有些不妥?在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陈亮应该是无罪的,大王怎可一言以蔽之?” 好啊,这都敢顶撞我了! 冉闵怒目圆睁:“事情怎么就没查清楚?高煜死在了陈氏的坞堡里,既不是自杀,又不是猝死,哪还不是被杀的吗?陈亮自己都承认坞堡严密,其壁垒森严,寻常人是进入不得的,哪刺客还能是外来的吗?” “大王!臣赞同文司徒所言!” 这个时候,王猛出其不意地站了出来,力挺文章! 冉闵懵逼了。 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变法能够顺利推行下去吗?王猛这个变法的发起人,怎么反倒是与自己作对,去力挺反对派来了? 只见王猛沉声道:“大王,法不容情,但是法不诛心!在高煜之死的事情还未查清之前,陈亮便是无罪的,大王不能将他下了天牢,以犯人处之!” “……” 第333章 人治与法治 下了朝,冉闵还很懵逼,便将王猛留在了建章宫,坐而论道。 “景略,今日的大朝会上,你为何站在文章的那边说话?寡人想要富国强兵,就不得不变法,而变法就不得不推行均田制,而均田制想要顺利推行,还要效果显著,就不得不进行人口普查,而想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人口普查,就必须要推倒士族这只拦路虎!” “但是士族们绝不会配合均田制的推行,也不会让我们顺利进行人口普查的。他们这么多年来不知道藏匿了多少的人口!这一次的高煜之死,就是寡人要铲除宗主督护制,铲除士族豪强的坞堡的一个契机呀!” 冉闵有些愤慨,有些不解,花费了这么大的气力,好不容易抓到了颍川陈氏的小辫子,正想要扩大影响,利用这个事件大做文章,对士族们的坞堡下手呢,可是王猛这厮怎么一点都不配合,反倒还跟他对着干呢? 王猛淡淡的摇摇头道:“大王,请恕臣下直言,关于此事,大王你做得确实不厚道。须知法不诛心,唯论言行!这,才是法家之精髓,这,才是变法之精髓呀!” “此话何意?”冉闵有些不解。 王猛侃侃而谈道:“大王,你不能随意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测来确定一个人的好坏,行为是判定一个人功过的准则。命令或法令一经公布,就严格执行,如有违犯,就依法论处!” “而现在高煜确实是死在了陈氏的坞堡之中,这是事实,但并非铁证。要给一个人定罪,需要证据确凿,使其百口莫辩,但凡人证物证俱在,谈何辩驳?但是大王你没有,你只是凭借着主观的臆测,凭借着个人的喜好,带着个人的目的去盖棺论定,这不是在给咱们的变法增添许多阻力吗?” 还给变法增添了阻力? 冉闵更是不解。 但是冉闵已经明白了法不诛心的意思。 “法不诛心,唯论言行”,是战国时期法家的重要思想之一。 法不诛心,对罪与非罪进行了明确规范。 将“法不诛心,唯论言行”应用于司法实践,有效厘清了人的内心想法与言行是否构成犯罪的问题。 即内心想法无论是什么样,无论多么邪恶,都不能构成犯罪,因而不能以人的想法危险为由追究刑事责任。只有说的话,或者采取的行动对国家或者他人的安全、利益有危害的时候,才能根据相关法律条文定罪,并予以惩处。 简而言之,就是确定一个人是否犯了罪,要看他的言行是否是法律明文规定禁止的。法律不惩治人的内心想法,只惩处有现实危害的触犯法律言论和行为。 王猛继续道:“大王,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在法不诛心,唯论言行的理念指导下,人的内心思想是不触犯律令的,也没有写进律令。即使有人主张对思想危险的行为进行惩处,官府也应以罪刑法定为依据,作出无罪推定,而不是作出有罪推定。” “法律可以禁止人的言行,却无法禁锢人的思想。对于每个人来说,内心的思想总是很活跃,也不乏危险的思想。比方我们和某一个人发生矛盾,或者某件事令我们很气愤,内心甚至会产生将对方杀死一百次的想法。但事实上,那只是一时之气,心情平复之后还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要是法律诛心,对人的内心思想以犯罪进行惩处的话,恐怕世上没有人不犯罪的了。法不诛心,唯论言行能有效防止别有用心的人以法律之名,行泄愤、报复、迫害他人之实。” 看着冉闵似懂非懂的模样,王猛笑了笑:“大王,臣说了这么多,你都听懂没有?” 冉闵颔首道:“景略,你说的这些寡人都知道。寡人也知道作为一国之君,应当以身作则,不应该滥用职权,公报私仇,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将刑事擅自扣在一个人的头上。” 王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冉闵起身,向着王猛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景略,寡人自知这是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寡人想要新法顺利推行下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不是大王你将罪责强加于别人身上的借口。” 王猛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须知法家主张的是法治而非人治。” “噢?这法治为何?人治为何?”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人治之思想,在于依靠道德高尚的圣贤通过道德感化来治理国家。” “儒家重视人治,主张为政在仁,法固然不可缺,但执政者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人治主张君主以身作则,施德行仁,并尚贤使能,任用得力官吏推行礼治,以达文武之治,布衣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的境界。” “简而言之,就是主张把人治与礼治、德政结合起来。孔子曰:‘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人治则偏重德化者本身,是一种贤人政治。人存政举,人亡政息!这难道是大王你想要的吗?” “不,这不是寡人想要的。”冉闵果断地摇摇头。 王猛又道:“推崇人治,不是不可以富国强兵,但是局限性有限,除非是贤明的君主在位,不然国家想要强大绝无可能。如春秋时的齐桓公,战国时的齐威王,他们都是依靠人治来使得国家强大的,但是富不过三代,他们一死,国家就渐渐衰落了。” “何以也?就是因为主张这种国策的国君薨了,而继位的国君又施行了另一种国策,故而这是人存政举,人亡政息!” “反之,就是法治。人治与法治是相对的,最为鲜明的例子就是战国时的秦国!秦孝公重用商鞅进行变法,使秦国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濒临灭国边缘的西陲小国,一跃成为了战国七雄,乃至于后来的秦王嬴政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为何齐桓公薨后,齐国的霸业就没落了?但秦国却是在秦孝公、商鞅相继去世后,秦国却是愈加的强盛,甚至是长达百余年几代人的强盛?这就是人治与法治的区别!” 王猛掷地有声地道:“人治,人还在,政令就能继续推行下去。但是人死了,政令也将不复存在!而法治,则是人无论生死,国策不变的情况下,即便是出现了碌碌无为之君,国家也还能强盛下去!政令也还能继续推行下去!” 人治,即德治。 华夏古代德治与法治是两种不同的治国主张,但实际上并没有哪个朝代使用单一的治国方略,基本上是并用的,不过区别的是各有侧重。 同时,也应看到,很多时候,德治和法治都服务于皇权。所以,实际上会表现出三种情况: 一、皇权至上,德法兼用。大部分的历史时期都是这样,这是典型的人治。这又分两种情况,君主推崇德治,那么身后多数能拿个仁宗、孝宗的庙号,而推崇法治的强势君主就复杂了,如秦始皇、隋炀帝等。限于篇幅,这里不展开讨论。 二、法治为主,德治为辅。这种情况一般是君主较为弱势,相权或其它权势强于皇权,如曹操时期。 三、德治为主,法治为辅。一般是什么德宗、宁宗时期,皇帝或许儒弱,同样也有权臣。 华夏古代,虽说儒治、法治方略是基于在人性前提,比如儒家倾向善、法家倾向恶,企图依赖思想教育(德育)或法律惩罚(律法)来进行国家统治,但是最终强化的还是君权为核心的统治结构,君主变化了,治国方略就会有变数。 因此,能继承和坚持先皇治国方略的,多数不会是糟糕的朝代,比如文景之治,仁宣之治。 冉闵听了王猛说这么多大道理,总算是听进去了,于是让人把陈亮无罪释放了。 “景略,但寡人对宗主督护制深恶痛绝,还是想要铲除各地的坞堡,解放被藏匿的人口,你何以教寡人?”冉闵虚心纳谏。 闻言,王猛云淡风轻的笑道:“大王还想不明白吗?大王代表的是朝廷,是大魏国的主君,铲除坞堡,解放被藏匿的人口,这本就是伸张正义之举,大王又何必遮遮掩掩地搞这些阴谋诡计呢?恕我直言,大王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派兵去要求士族自行捣毁壁垒,释放奴隶。” “……” 冉闵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干嘛这么瞻前顾后的呢? 要知道,历史上铲除坞堡的王朝可不在少数。 东汉建立后,汉光武帝曾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不能绝。 此后各个朝代都有打击坞堡的战事,远的不说,就羯赵一朝,石勒与石虎都曾不遗余力地攻破中原各地的坞堡。 就连冉闵的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做过乞活军的将军,在坞堡里反抗赵军的入侵! 冉闵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派兵去攻打各地的坞堡! 第334章 威胁 经过与王猛的商议之后,冉闵当即颁布了新的法令。 “责令各地坞堡之主,自行核查堡内人口,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身份高低,并将户籍、文书交予官府。庄户净身出户,钱粮辎重自留,所有坞堡之人尽皆白身,按均田制给予桑田,不应有缺……限期十五日,应自行捣毁坞堡。” “凡有一名庄户滞留于坞堡,或被藏匿,核查不到,一人需罚钱一百贯,以此类推,而拒不从者,夷三族,抄没家产!” 冉闵的这道法令一出,举国上下,一片惊惶! 士族豪强们更是震恐不已! 颍川,陈氏坞堡内。 “冉闵真是欺人太甚!” 陈氏的议事大厅里面,济济一堂的颍川世家的家主们在这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钟氏的家主钟达愤愤不平地道:“那些庄户自古以来就是咱们士族的私有财产,与钱粮一般,他冉闵怎能强取豪夺?如此行径,岂不是跟强盗一般吗?而且,朝廷还在新颁布的政令上要求咱们自行拆毁坞堡,夷为平地,这不是要断了咱们世家的基业,要断送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基业?” “对!冉闵这是强盗行径!咱们一定不能纵容他!”旁边附和的乃是阳曲郭氏的家主郭冲。 看着下面的家主们愤慨的言行举止,陈亮的眉头一皱,不过没说什么。 这时,看见陈亮一言不发,钟达忍不住作揖道:“陈家主,今日我等来找你,是想请你主持公道的!冉闵如此咄咄逼人,几乎将咱们颍川世家,不,或者说是将普天之下的世家豪强们都逼上了绝路,难道你还能容忍吗?” “就是就是。前不久因为高煜之死,陈家主你差点被冉闵下了天牢,性命不保!陈家主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对!冉闵这分明就是想陷害你呀!” 郭冲亦是黑着脸道:“陈家主,冉闵的做法的确是太过分了。之前他刚刚掌握大权,咱们颍川士族那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啊!现在好了,他冉闵刚刚消灭了国内的诸侯,统一了整个赵国,可是他已经翻脸不认人了!” “先是搞出一个什么均田制,给那些泥腿子分发桑田,予以耕种,接着又搞什么人口普查,现在还逼迫咱们这些拥有坞堡的世家豪强交出自己的庄户!凭什么啊!” 看着大堂上争执不休的声音,陈亮一时之间心浮气躁,不禁出声厉喝道:“好了!肃静!” 闻言,整个大厅的气氛便为之一滞,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陈亮的身上。 在这里的,几乎都是颍川当地的士族和豪强,都是当家人,不说每个都是在颍川这个地界上跺跺脚就能抖三抖的存在,可是在颍川这个一亩三分地上,他们都有着不小的势力。 陈亮沉声道:“诸位,老夫很理解你们的心情。老实说,我对魏王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有极大的不满,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起兵反抗吗?魏王麾下的精兵强将数不胜数,魏军所向披靡,横行天下,试问这样的强军,依靠我们颍川的世家私兵们能打得过吗?” 听到这话,在场的家主们都不禁面面相觑。 的确是这么个理。 冉闵麾下的精兵强将有多么厉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自冉闵征战以来,挫燕、击代、破凉、伐晋,又相继消灭石宣、石祇等人的叛乱,恶战无数,但冉闵却是未尝一败! 这样的冉闵,这样的魏军,难道不是不可战胜的吗? 但郭冲还是不服气:“陈家主,话虽如此,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倘若咱们就这样屈服于冉闵的淫威之下,那不是将自己的祖宗流传下来的基业拱手相让吗?” “除了妥协,咱们还能怎样?”陈亮颓然地叹了口气说道。 自高煜之死的事情发生后,陈亮就已经被吓破了胆。 冉闵太狠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冉闵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 陈亮虽然谈不上有多大的能力,但是他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钟达说道:“陈家主,其实除了武力对抗之外,咱们还有别的办法。” “你有何想法?” “咱们颍川的士族子弟,有不少人都在朝廷或者地方当官,国家的正常运作离不开他们。咱们完全可以让各大世家的子弟们上奏章,罢工以抗议,相信冉闵在事发后绝对会向咱们妥协的。” “……” 冉闵是那种会随便妥协的人吗? 陈亮不置可否,这个时候,他反对钟达提出的这个建议,其实就是站在了颍川世家的对立面,但陈亮想要首鼠两端,听之任之,所以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 均田制的推行已经是势在必行的,想要冉闵收回成命,绝无可能! 到了散会的时候,陈导跑来见陈亮:“家主,你难道真的要与各大世家联合起来抵制魏王的政令吗?” 闻言,陈亮淡淡的摇摇头:“若是没有高煜的这档子事,或许我会跟着他们一起同魏王对着干。但是现在,与魏王与朝廷对着干,就是死路一条!眼下魏王已经扫清了国内外的各种障碍,他已经可以放开手来对付咱们士族了。均田制,其实还是给咱们士族留下了一条活路的,咱们陈氏可不能不识时务!” …… 果不其然,颍川的名门望族联合起来,为了抵制朝廷出台的政令,要求释放坞堡人口的政令,他们抗拒不从,并上了万民书,还让自己家族里在朝廷或者地方当官的子弟给冉闵上奏章,要求冉闵收回成命!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冉闵愤怒了! 冉闵当即下令,将那些拒不从命的官吏全部抄没家产,发配边疆,永不录用。同时正式派出军队,去要求各地的世家豪强打开坞堡,听命的还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但凡是抗命的,通通株连三族! 这还不说,由于冉闵的这番动作,中央和各地的官位都有空缺,冉闵只好再次开科取士,选拔贤能,或者是直接让招贤馆的人去走马上任。当然了,实在不行,就让当地德高望重的人去主持地方政务,反正不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随着这次捣毁坞堡的运动,冉闵一下子铲除的坞堡超过五百座,被释放的人口不下百万人,几乎全都是汉家儿女! 当得到这些数据的时候,冉闵勃然大怒:“这些遭天杀的世家!竟然侵吞了这么多的人口!还都是不给朝廷缴纳赋税的人口,真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而在这次变革中死掉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不过大多数的士族还是比较明智的,没有选择直接与朝廷对抗。朝廷的大军还没赶到,他们就直接举起白旗投降了。 绕是如此,死在这场变革中的人也是数以万计的! 但冉闵没有丝毫的怜悯,变法,本就是一条用尸骨和鲜血铸造而成的道路! 第335章 国子监 彻底捣毁了各地的坞堡,释放坞堡里的百万人口之后,冉闵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反而对于那些占山为王的草寇打起了主意。 草寇,就是山贼、强盗,这些家伙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不少人都干尽了坏事。历朝历代的官府对于这些草寇那是深感头疼的,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这些草寇都是屡禁不止,杀不完,灭不尽的! 这就好比乱世一般,乱世出英雄,但乱世也出草寇,而且更多。 在华夏古代,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草寇都依然存在,就算朝廷再怎么剿灭,草寇都宛如野草一般烧不尽,灭不完的,不然也不能被冠之以“草寇”了。 当然了,这些草寇之所以不能被完全消灭,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世道无常,老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官府给的压力太大了,繁重的徭役,沉重的赋税,逼得他们不得不“走上梁山”! 他们当草寇,很多人其实只是想混一口饭口,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 冉闵很明白这一点,可是不把这些草寇消灭了,魏国就不能得到更多的人口,更多的有生力量,而且这些草寇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拦路打劫的事情搞得黎庶们不胜其烦,就连过往的商人都头疼不已,害怕不已。 所以在拆毁各地的坞堡的时候,冉闵还不忘派出军队去消灭各地的山贼草寇。练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为了给接下来的变法做准备! 经过冉闵这么一捣鼓,整个魏国的面貌便焕然一新了! 原本巍然屹立在中原,遍布黄河两岸,星罗棋布的坞堡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一片荒芜。 原本经常出没在村镇,经常出没在狭窄的山道里打家劫舍的草寇也不见了,他们其中好多人不是被杀了,就是因为恶贯满盈被抓进了监牢里面劳改,不过更多的草寇还是与一般都黎庶一样,被分给了桑田,过上了自己的生活。 这么一来,均田制已经得以顺利推行了,魏国全国上下的人口,真实的人口也得以被冉闵知道,并且登记造册,广而告之。 整个魏国的人口总户数约为180万户,人口超过1300万,其中,汉家人口只有500多万,而诸如鲜卑、匈奴、羌等六夷的人口却已经近800万人! 中原的人口还有这么多,说真的,已经出乎冉闵的意料了。 自晋末的八王之乱以来,战事不断,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死于非命的,所以在冉闵的意料之中,中原的人口能有一千万左右而已,但没成想居然有一千三百万之多! 绕是如此,冉闵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 要知道,东汉末年及三国时期,由于大规模战乱的影响,人口急剧下降,保守估计不到800万,甚至不如春秋战国时期。 曹操曾在《蒿里行》中描写了当时民间的惨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公元280年西晋统一,全国人口恢复到1600万上下。 至4世纪初,西晋进入全盛,人口恢复至4000万人左右。但随后八王之乱的爆发又使得人口锐减,最低时不过1200万左右。 可是这些人口几乎都是汉人! 冉闵估摸着,现在南方的晋国其汉家人口应该不过三四百万。 也就是说,汉家现在的人口只有八百万而已! 真是悲惨! 于是冉闵又找来王猛就人口的事情进行商议。 “景略,经过此番的人口普查,所得出的数据,我大魏现在的人口超过1300万,户数180万,但汉家人口却仅有五百余万。胡人皆仇视、排斥我汉人,何以自处?” “要知道,晋朝最盛之时人口也有近四千万,如今寡人欲鼓励生育,并鼓励胡汉通婚,尤其是胡人女子嫁与汉人男子,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励,在一些耕地和教育的问题上,寡人也想给予汉人一些优待,不知道你认为如何?” 王猛闻言,点了点头道:“这都是应该的。大王不提这些事情,过段时间鼓励生育的事情臣也要提上议事日程的。只是大王优待汉人,很有可能会破坏胡汉之间的和谐呀。” “寡人不在乎这些。”冉闵摆了摆手道,“汉人,是咱们的立身之本。是我大魏国的国人。似石勒、石虎当政之时,羯人为国人而其余各族人皆为六夷,眼下寡人并没有苛责或者刻意劳役或者驱逐胡人,这已经是对于胡人法外开恩了!既然是寡人掌权,那么汉人一定要得到优待。” 既然冉闵已经决定了,王猛便不好反驳。 “大王,现在均田制推行得差不多了。臣以为兴办教育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你有何想法?” “请大王先斥资在邺城建立十座官塾,观其效果。这官塾每一处可兼容千人就读,无论胡人汉人,只要通过测试,都可以进去就读。而官塾之中,可传授四书五经,君子六艺,乃至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是种植五谷,打造铁器之类的学业都可以设立。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各得其位,各司其职。” “好。” 王猛又道:“此外,还请大王招揽全天下的私塾教师,乃至于有一技之长的铁匠、船匠,他们都可以作为教师,进入官塾传道解惑。而到了一定程度,大王完全可以取缔私塾,在全国范围内设置官塾,这样一来,全天下的人才不都出自魏国了吗?” “善!” 想了想,冉闵接着道:“寡人还想建立一座国子监,似汉武帝时设立的太学,为我大魏国之最高学府。国子监专门让寡人的儿子,还有各个王公大臣的子嗣,以及四方杰出的人才进去就读。不知景略以为如何?” “这再好不过了。”王猛表示赞同。 “另外,大王开放山泽,兴修水利,改进耕作,以致田畴开辟,仓库充实的计划也应当施行了。” “好。” 第336章 火药 这一日,下了大朝会之后,冉闵便换上了一身常服,秘密前往过去暗部藏匿的地穴。 在这处地穴里面,林林总总不过三五十个人,但是每个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服饰,再不济就是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 道士? 冉闵找这些人到这处地穴来干嘛呢? “葛洪先生,火药炼制得如何了?” 没错,冉闵找这些道士和炼丹术士来就是为了炼制出火药的。 火药是华夏人发明的。火药的研究始于古代炼丹术。 华夏是最早发明火药的国家,隋代时,诞生了硝石、硫磺和木炭三元体系火药。黑色火药在晚唐(9世纪末)时候正式出现。 火药是由古代炼丹家发明的,从战国至汉初,帝王贵族们沉醉於神仙长生不老的幻想,驱使一些方士道士炼“仙丹”,在炼制过程中逐渐发明了火药的配方。 《太平广记》中有一个故事,说的是隋朝初年,有一个叫杜春子的人去拜访一位炼丹老人。 当晚住在那里。 半夜杜春子梦中惊醒,看见炼丹炉内有“紫烟穿屋上”,顿时屋子燃烧起来。这可能是炼丹家配置易燃药物时疏忽而引起火灾。 还有一本名叫《真元妙道要略》的炼丹书也谈到用硫磺、硝石、雄黄和蜜一起炼丹失火的事,火把人的脸和手烧坏了,还直冲屋顶,把房子也烧了。 书中告戒炼丹者要防止这类事故发生。这说明唐代的炼丹者已经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经验,就是硫、硝、碳三种物质可以构成一种极易燃烧的药,这种药被称为“着火的药”,即火药。 由于火药的发明来自制丹配药的过程中,在火药发明之后,曾被当做药类。《本草纲目》中就提到火药能治疮癣、杀虫,辟湿气、瘟疫。 火药不能解决长生不老的问题,又容易着火,炼丹家对他并不感兴趣。火药的配方由炼丹家转到军事家手里,就成为华夏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黑色火药。 听到冉闵的问话,在一侧的葛洪回答道:“大王,根据你的提点,硫磺、硝石、木炭混合而成可为火药。臣与陶邕他们经过反复的实验,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 “此话怎讲?” “我们在研究过程中,加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右为末,拌匀。掘坑,入药于罐内与地平。将熟火一块,弹子大,下放里内,烟渐起。这说明硫磺、硝石头和木炭的确具有燃烧的效果,可是却并无大王你所说的爆破的效果呀!” 闻言,冉闵微微颔首道:“嗯,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能研制出可燃烧的火药,寡人已经很欣慰了。你们可以试着运用别的物质去炼制。就寡人所知道的,硝酸钾、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的火药被称为黑火药或者叫褐色火药。” “这种混合物极易燃烧,而且烧起来相当激烈。如果火药在密闭的容器内燃烧就会发生爆炸。火药燃烧时能产生大量的气体(氮气、二氧化碳)和热量。原来体积很小的固体的火药,体积突然膨胀,猛增至几千倍,这时容器就会爆炸。” “这就是火药的爆炸性能!” 听到这些话,葛洪与陶邕不禁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王何以如此博学多识?”葛洪不由得好奇起来。 冉闵道:“不是寡人博学多识,而是命运使然呀!某日,寡人魂游天外,得一仙家传授此法,寡人亲眼所见,此物有开山破石之能,而用作武器,火药发作,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甲铁皆透!列位,可想而知,有了如此神物,寡人欲一统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了吗?” “大王圣明!”众人皆拜服。 原本葛洪与陶邕他们都很不明白冉闵让他们在这里研制火药的缘故。现在看来,这的确是情有可原的! 冉闵一顿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将他们这些炼丹术士聚集于此,无非是为了将火药这种东西捣鼓出来,而一旦火药的威力真有冉闵口中所说的那么大,可想而知,这种火药只怕只能成为魏国的专属利器,不能为外人知道的! 所谓秘密武器,就是因为秘密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自从葛洪他们到了这里,几乎是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跟被软禁了一般,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当然了,他们之所以不逃跑,是因为他们跑不掉,因为这方圆百里之内,到处都是冉闵的人,附近还有甲士跟看押犯人一般看押他们! 不过冉闵给出的待遇的确是不错的,每个月他们每个人可以领到钱一百贯,可保其妻儿老小衣食无忧。 他们其中不是没人想过跑过,只不过代价太大了,不仅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就连自己的全家都要陪葬! 葛洪与陶邕这两个当世顶尖的炼金术师被放在这里,其造成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 陶邕且不说了,与冉闵本是老相识,知根知底的人,但是这个葛洪着实不一般。 葛洪为东晋的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 葛洪字稚川,自号抱朴子,汉族,晋丹阳郡句容(今江苏句容县)人。三国方士葛玄之侄孙,世称小仙翁。 他曾受封为关内侯,后隐居罗浮山炼丹。 葛洪是这个时代有名的医生,是预防医学的介导者。著有《肘后方》,书中最早记载一些传染病如天花、恙虫病症侯及诊治。“天行发斑疮”是全世界最早有关天花的记载。 其在炼丹方面也颇有心得,丹书《抱朴子·内篇》具体地描写了炼制金银丹药等多方面有关化学的知识,也介绍了许多物质性质和物质变化。 例如“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即指加热红色硫化汞(丹砂),分解出汞,而汞加硫黄又能生成黑色硫化汞,再变为红色硫化汞。描述了化学反应的可逆性。 所以有了葛洪的帮助,相信要炼制出一定比例的火药并不难! 那葛洪是怎么跑到魏国来的呢? 咸和二年(327),葛洪听闻交趾出产丹砂,自行请求出任勾漏(今广西北流县)令。经皇帝允准后,遂南行赴任,途经广州,会晤刺史邓岳。邓告诉葛:其辖地的罗浮山有神仙洞府之称,相传秦代安期生在此山服食九节菖蒲,羽化升天。邓岳表示愿供他原料在此炼丹,葛遂决定中止赴任的行程,从此隐居于罗浮山。 其间,邓岳拟任葛洪为东莞太守,葛辞不就。他在朱明洞前建南庵,修行炼丹,着书讲学。 因从学者日众,又增建东西北三庵(东庵九天观、西庵黄龙观、北庵酥醪观)。 葛洪南行至广州,为刺史邓岳所留,乃止于罗浮山炼丹。在山积年,优游闲养,着作不辍。 而冉闵就是派人南下,将葛洪的一家妻儿老小绑来邺城的。葛洪不得不屈服,可是当他得知冉闵的远大志向之后,葛洪决定帮他一把! 冉闵又道:“各位,火药之炼制尚未成功,尔等还需努力呀!火药之炼制,对我大魏国至关重要,对于天底下的黎民百姓都很重要!寡人保证,只要火药一问世,汝等都是我大魏国的功臣,你们可以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多谢大王!” 第337章 深宫怨妇 “唉,韶华易逝,青春不再,我这绝美的容颜又有谁来欣赏呢?” 一个绝美的少妇站在梳妆台前,一手按在自己的左边的脸颊上,黛眉微蹙,红唇皱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像极了深宫怨妇! 好吧,这的确是深宫怨妇来着。 听见石兰如此感慨,在一侧的赵生不禁倍感怜悯:“娘娘,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甚至是比当年出阁时,嫁与大王的时候更加的明艳动人了呀!” 少妇石兰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明艳动人又如何?本宫还不是收不住大王的心,留不住大王的人吗?” “娘娘,您应该体谅一下大王的。大王夙夜在公,日夜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临幸后宫的时间本就不多呀。” “赵生,你不懂。”石兰淡淡的摇头道,“本宫已经是贵妃之身,但得不到大王的恩宠,终究只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中的一个!本宫所出一子一女,子西,女丽华,过去我羯赵皇威犹在的时候,大王尚且要协调各方,对本宫亦是有些宠幸的。” “可是现如今大王只需要羯赵这面旗子了,皇权衰落,天子形同傀儡,形同虚设,本宫又如何得到大王的宠幸?这后宫当中的佳丽那么多,比本宫更美更年轻的女子可不在少数,谁知道大王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呢?” 闻言,赵生低着头道:“娘娘,其实想要收住大王的心,留住大王的人并不难。” “噢?赵生你有何计策?”石兰来了兴致。 “世间男子皆好色,大王亦不例外。大王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因为国事繁忙,这才没能多多地光顾后宫,但大王难道就不渴望鱼水之欢吗?不,大王是想要的,只是他控制住了自己,而在后宫之中,也没有多少佳丽能有吸引大王的地方,所以大王总是往王后那里就寝。” “赵生,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好让大王喜欢上我?喜欢留在承欢殿?” 赵生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娘娘你的形象气质已经无可更改了。但是娘娘必须要有一个吸引大王的地方,如此大王才会对咱们承欢殿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就算大王并不喜新厌旧,可是有一些比较新鲜的事物,大王还是会热衷不已的。”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计策就说。” “……” 看着这位石贵妃还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赵生回答道:“娘娘,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要怎么做,这就要看咱自个儿了。当年奴婢效力于石宣麾下的时候,曾经给石宣进献过两位西域女子,浓浓的异域风情,倒是让石宣迷醉不已!” “西域女子?” “不错。就是西域女子,这些西域女子,不同于我中原女子,她们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玉腿白皙,光彩照人!相信大王见了一定会感到很新鲜的。” 石兰闻言,有些抵触地蹙眉道:“把大王推到别的女人怀里?赵生,你说这两个西域美女都进献给了石宣,那么岂非是不洁之人?” 所谓的不洁之人,就是说这两个西域美女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当然,是不是完璧之身,其实冉闵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对于她们服侍过石宣的经历也一点都不在乎,因为冉闵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没有什么快感比占有敌人的妻女更让他感到兴奋的! 这是一个征服者所必备的特质! 赵生连忙说道:“娘娘,请你放心,这两个西域美女都是奴才一手调教的。当时石宣已经不能人道,故而她们俩还得雏儿!” “那把她们推到大王的怀里,对于本宫有什么好处?” “娘娘可以将这两个西域美人儿放到身边做侍婢,下次大王来的时候,骤然见到这二女一定会玩心大起的。届时大王岂不会因为海洛伊丝和朱蒂而迷恋承欢殿?迷恋贵妃娘娘你?” “不错。”石兰微微颔首道,“赵生,你放心,本宫得了好,日后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多谢娘娘。”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偌大的建章宫内,除了到处巡弋的龙腾卫士和宿卫,就是列队提着灯笼和打更的铜锣的内侍。 御书房的灯火依旧通明。 看着还在埋头批改奏章的冉闵,刘霸不禁叹了口气,上前提醒道:“大王,已经丑时了,该歇息了。” 刘霸今夜一共提醒了三次。亥时一次,子时一次,丑时一次,都是到了应该歇息的时候了。 在这个时代,娱乐节目比较少,尤其是还实行了宵禁的情况下,到了晚上寻常百姓早早地就睡了,最多的娱乐节目就是造孩子。而一般来说,亥时的时候寻常百姓就应该开始睡大觉了。 但是冉闵依旧奋斗在御书房,直到将积累在手中的所有工作搞完为止! “噢噢,已经是丑时了呀。” 时候不早了,到这个时代那么久,冉闵知道丑时大概就是一点到三点这样子,就算是现代那些熬夜的夜猫子,到这个时候只怕都犯困不已吧? 冉闵身子骨再强健,但到底不是铁打的,所以精神一松懈下来就倍感浑身没劲,不舒服。 冉闵放下了手里的笔杆子,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大王,今晚你打算到哪里休息?还是王后娘娘那里吗?” “不了。”冉闵实在不想打搅董巧巧睡一个好觉。 “回常青殿就寝吧。” “诺。” 看来冉闵今夜又要一个人睡大觉了。 不过没办法,繁重的国事,堆积如山的奏章,冉闵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宠幸后宫的妃嫔们了。 摆驾常青殿,冉闵已经在龙撵上打瞌睡了,睡眼朦胧的,但是他忽而听见了一阵高雅、清纯如珠玉般晶莹,如朝露般清澄的音色。广阔的音域,独特的演奏效果,余韵悠长、弹来趣味盎然,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像月光下喷泉汩汩涌出的奇景美感,弥漫着诗样的气氛。 “是何人在弹奏曲子?”经过一道御桥的时候,冉闵迷迷糊糊地清醒了过来。 刘霸暗骂了一声,本来他已经让抬着龙撵的内侍放慢了脚步,就想让冉闵睡着了,因为冉闵太劳累了,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可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音乐,搞得冉闵的睡眠又被打搅了。 王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他刘霸担待得起? “回禀大王,奴才不知是何人在弹奏。” 冉闵侧过身子,闭上了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这悦耳动听的琴声,一时之间,不禁有些陶醉了,宛如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那样的惬意,那样的安祥。 过了一会儿,冉闵便不顾刘霸的劝阻,下了龙撵,循着琴声的源头找过去,在一口池塘边上,假山下面的亭子里,看到了弹奏着西洋竖琴的两个明显是西欧人种的绝色美女。 第338章 异域风情 借着明亮的月色,冉闵驻足在四方亭外面,翘首以盼,只见两个金发碧眼,面容绝美的白人女子正在那里弹奏着竖琴。 悠扬婉转的竖琴的音乐,一道道优美的音符从琴弦上倾泻出来,使人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竖琴,是一种状似弓的西洋乐器。 “好美的女子……”冉闵的嘴里喃喃自语着,已经进入了失魂落魄的状态,宛如着了魔似的。 左边的那个女子,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 她在微笑,而眼珠却无比淡漠。 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而她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一袭希腊式的淡蓝色雪纺长裙,颈部一串珍珠项链,她的头发很长,美丽地卷曲着如海藻般散在腰间。她没有过多地修饰,也没有像其它舞姬一样施很多脂粉,只是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衬得她肤如凝脂,眼若晨星。 右边的那个女子,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白得仿佛透明,微微反光,就象天使的翅膀,却一点也不暴露。 裙子的下摆是由低到高的弧线,优雅的微蓬起来,露出女子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裙角最慢星星点点的钻石,恍如无数美丽的晨露。女子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肩膀上。 她的额头带着一个额饰,细碎的白金链使微卷的长发看起来纯洁秀丽,眉心垂着一颗钻石,美丽异常,光彩夺目,那光芒仿佛是活的,如同月亮般让人惊叹。 而女子的眼睛淡静如海。居然没有被眉心的钻石夺取丝毫光彩,她美得就像异域传说中的公主,神秘而纯洁,令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脚下,只为博她淡淡一笑。 看见这两个绝色美人儿,绕是冉闵阅人无数,对于男女之道有着许多经验了,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但是这样的绝色,他还真没尝过! “此二女是宫中的人吗?寡人怎么从未见过?” 刘霸回答道:“大王,臣久居宫中,但并未见过此二女。事情有些古怪,还请大王慎重。” 然而,冉闵却是不顾刘霸的劝阻,就算这两个西方美女是刺客之流,冉闵自信,凭借自己傲绝天下的武力,何惧区区的小刺客? 冉闵当即上前,就坐到了四方亭里面。 “你们是何人?是属于哪个宫的?寡人怎么从未在宫中见过你们?”冉闵笑吟吟地询问道。 不料这两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西方美女,还真是听得懂汉语,还能说出一口吐字不怎么清晰,却是能让人听得出来的汉语。 “奴婢海洛伊丝(朱蒂)见过大王。”二女见状,连忙收敛了竖琴,起身向着冉闵行了一礼。 “海洛伊丝?朱蒂?这可真是好听的名字。”冉闵嘴里赞扬了一句。 面前的海洛伊丝螓首道:“回禀大王,奴婢二人都是出自石贵妃的承欢殿的。” 承欢殿?那不就是石兰所住的宫殿吗? “现在都已经丑时了,你们不回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跑到这里作甚?”冉闵有些狐疑起来。 海洛伊丝又回答道:“大王,奴婢二人的故乡来自万里之外的罗马雅典,远离故乡多年,只有手里的竖琴乃是故乡之物,所以睹物思人,睹物思乡之情切,万千忧思,满腹愁绪,一时之间无法发泄,又辗转反侧,所以只好出来弹奏一曲家乡的音乐,以表寸心了。” 罗马?雅典? 不错,现在的希腊其实是在罗马治下的一个行省! 公元前299年罗马势力开始侵入巴尔干半岛。随着希腊化诸王国陆续灭亡,罗马人逐渐成为希腊人命运的主宰。 公元前30年,罗马灭亡了最后一个希腊化国家——统治埃及的托勒密王朝,古代希腊的历史随之告终,从此希腊进入古罗马帝国统治时期。 而在四十多年后,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去世,他把帝国一分为二,东部分给长子阿卡狄乌斯,西部分给幼子霍诺里乌斯。 从此希腊归东罗马帝国管辖。 “雅典啊……”冉闵一时之间展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寡人知道雅典。雅典或者说曾经整个希腊有着与我华夏一般悠久而璀璨的历史文化,你们希腊人勇敢、顽强、独立,从希波战争到丧失独立,希腊诸邦进行了数十年反抗波斯侵略的战争,并取得最后胜利。雅典在希波战争中起了重大作用!” “只可惜,后来你们希腊人先后被马其顿与罗马征服了。其实寡人最喜欢雅典的一点,就是雅典多智者,雅典有着完善的教育制度,雅典城邦也是高度重视教育的。” 听见冉闵谈起了自己的故乡,还一副赞叹的模样,雅典二女没来由对冉闵生起了一股好感:“是的。大王,在我们雅典,古时候的执政官梭伦在立法中就明确规定,父亲有责任让其子女接受适当的教育。” “否则,子女成年后有权不赡养父亲。但与斯巴达不同的是,我们雅典人认为,要培养公民在履行公共义务时所应具有的理智、聪慧和公正等品质,这是要由国家来规定的。” “但是,在如何安排个人的闲暇时间以及勇敢、强壮等品质的培养上,就不能完全依靠由国家控制的教育。因此,雅典盛行私人办学,国家只负责16~20岁青年的教育。” 冉闵淡淡的笑着道:“这些寡人都知道,你们雅典曾经还真是一个富饶而又充满文化气息,让人向往的城邦。寡人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们雅典的公民子女出生后,也要进行体格检查,所不同的是,雅典儿童的体检由父亲负责进行。” “7岁前,儿童在家中由父母养育。7岁以后,女孩继续在家中由母亲负责教育,学习纺织、缝纫等技能;男孩则开始进入文法学校、弦琴学校学习。文法学校主要教授读、写、算等知识,弦琴学校则教授音乐、唱歌、朗诵等(在古风时期,文法、音乐教育往往是在弦琴学校中结合进行的)。” 雅典所做的这些事情,其实冉闵也想干,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偌大的魏国是不具备这些条件的。 雅典能盛行文化,兴办教育,堪称是古代西方文化的摇篮,其实那都是因为雅典的公民其实不多,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奴隶更多,所以雅典的公民其实就跟贵族一般的,不是贵族,却都享受着贵族的权力。 冉闵所说的这两类学校都是私立、收费的。 儿童上学、放学均有“教仆”陪同,以避免儿童接受街头的不良影响。教仆大多为有一定知识的奴隶。 文法学校、弦琴学校的教师一般是有政治权利的自由民,也有一些是赎身的奴隶。 谈到历史,其实海洛伊丝和朱蒂并不喜欢这些,因为希腊或者说雅典的辉煌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希腊不过是罗马帝国下辖的一个行省,昔日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了! “大王知道雅典娜吗?”原本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朱蒂忽而问道。 “噢,这当然知道了。”冉闵笑眯眯地道,“雅典娜也称帕拉斯·雅典娜,是你们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若是寡人记得没错的话,雅典娜应该是你们古希腊神话中智慧、战争、工艺的女神。” “对,就是这样。”朱蒂来了兴致,“同时也是艺术女神、工艺的女神。密教祷歌称她为创始艺术的。她传授纺织、园艺、陶艺、畜牧等技艺;绘画、雕塑、音乐等艺术给人类。” “她亦是军事策略的女神。航海、农业、医疗的保护神。法庭、秩序的女神,她创立人类的第一座法庭。” “雅典娜与赫斯提亚、阿尔忒弥斯被视为奥林匹斯山上的三处女神。初民最早把她作为霁色初开的境界崇拜,代表处女和纯洁的光明!” 冉闵的目光炯炯有神:“对的。此外寡人还听说过一个小故事。说雅典娜是宙斯和智慧女神墨提斯的女儿,她是波洛斯的同母姐姐。盖亚和乌拉诺斯预言,墨提斯生下明眸女儿后,会再生一个推翻宙斯的儿子(波洛斯),宙斯惧怕预言成真,遂将墨提斯整个吞入腹中。” “此后宙斯严重头痛,阿波罗对他医治无效,宙斯只好要求火神赫菲斯托斯打开他的头颅(或普罗米修斯或赫尔墨斯),火神那样做了。令诸神惊讶的是:一位体态婀娜、披坚执锐的美丽女神从裂开的头颅中跳了出来,光彩照人,仪态万方!” “噢!”海洛伊丝和朱蒂都不得不作西子捧心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真是不敢相信,没想到大王你竟然如此博学多识,难道你去过我们希腊吗?怎么会如此了解我们希腊的风土人情?就连古代历史和神话故事你都能娓娓道来呀!” “哈哈,这都是小意思。” 第339章 君王不早朝 冉闵与海洛伊丝、朱蒂这两个希腊美女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此时此刻,能听见这两个cao着一口生涩却又悦耳的汉语的西方美女说话,对于冉闵来说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享受,视觉与听觉上的享受,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呀! 一男二女从古希腊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到神话故事,可谓是无话不谈,无话不说的,直到刘霸没忍住过来打搅,这番长谈这才戛然而止。 “大王,该歇息了,已经是寅时了!” 冉闵的眉头一皱,没斥责什么,因为他知道刘霸这是为他好。 但旁边的两个风情万种的希腊美女就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向着冉闵福了一礼道:“大王,您还是回去歇息吧,已经很晚了。” 冉闵本来想说不急不急的,奈何美人儿如此说话,冉闵真是有些舍不得这两个宛如上帝的杰作一般的白人美女了。 当然了,真正吸引冉闵的,不仅仅是海洛伊丝和朱蒂那纯洁无瑕,宛若鬼斧神工的美貌,还有别具一格的气质,谈吐优雅,落落大方,很有一种西方贵族女子的气质,这很吸引冉闵! “寡人送送你们吧。”冉闵最终还是没忍住。 后宫戒备森严,又无其他外人进出,那自然是很安全的。冉闵之所以提出要送一送海洛伊丝和朱蒂,除了想一亲芳泽之外,已经别无解释了。 冉闵的盛情难却,更何况君王的金口玉言之下,岂有她们推辞的借口? 显而易见的,海洛伊丝和朱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到了承欢殿,海洛伊丝和朱蒂本作势要悄无声息的进去的,奈何冉闵搞的声势太大,毕竟随侍在冉闵身边的宿卫和内侍、宫婢不下百人,虽然他们都是默不作声的,但是这脚步声如何杜绝? “大王!” “大王来了!” “大王驾到——” 原本没什么准备的承欢殿的内侍和宫婢都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甚至有的人还大呼小叫的,将那些原本已经熄灭的灯笼重新点燃。 “……” 搞这么大的阵仗? 看来不打搅到贵妃石兰的清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石兰已经穿起了一身丝质的睡衣,睡眼惺忪地走出寝殿,来到冉闵的跟前福了一礼:“臣妾见过大王。” “爱妃不必多礼。”冉闵上前将石兰的身子搀扶住,温香软玉抱满怀。冉闵的鼻子甚至还能嗅到石兰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体香,那是一种特有的茉莉花的香味儿,格外的诱人。 “大王是要来臣妾的承欢殿歇息吗?” “啊?不不……”冉闵暗自压制了一下心底的邪火,摇摇头道,“寡人是将海洛伊丝和朱蒂她们送回来的。” “哦……” 石兰颇为幽怨地瞧了冉闵一眼:“大王,你已经很久没到臣妾这里来了。难道大王你已经将臣妾忘却了吗?” “爱妃说的哪里话?只是近来国事繁忙,寡人日理万机,这才没时间过来看看爱妃你的。” “大王所言当真?” “君无戏言。” “大王今夜何不在臣妾宫中就寝?” “这……”冉闵迟疑了一下,随后想想,反正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在哪里歇息不是歇息?于是冉闵便答应下来,随后便被石兰迎到了宫中。 “大王。”海洛伊丝和朱蒂二女换了一身薄如蝉翼的衣裳,莲步轻移地走过来向冉闵行礼。 冉闵愣住了。 石兰低着头,眉目含羞地道:“大王,让我们一起伺候你吧。” “好,好。” 一夜好眠。 一龙三凤,肉浪翻滚。 冉闵化身一条黑龙,飞于苍穹之上,辗转直下,冲着一汪外环金黄颜色的水草的深潭冲了进去,九出九进,忽浅忽深,直搅得那水潭泥泞不堪。 而后,那黑龙又一跃而起,循着方才的轨道,又直下另一个深潭。 仅仅一个晚上,冉闵三进三出,大战石兰、海洛伊丝和朱蒂三女,打了数千个回合! 冉闵真是累得浑身酸软,四肢无力,从未经历过如此“恶仗”! 直到天边泛出了鱼肚白,冉闵这才幽然躺下了。 …… 议政殿外。 文武百官已经齐聚在一起,三五成群地说着话,可是已经百无聊赖了。大家已经等在殿外已经半个时辰,却迟迟没有等到冉闵的传召! 这早朝还要不要上了? 崔皓蹙眉道:“大王怎么还不来早朝?莫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说昨晚上处理政务太过劳累了,睡到现在还没起?” 周围的人是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荀稷提议道:“要不让人去催促一下大王吧?今日也有好多事情要向大王汇报的,必须要尽快处理才是啊。” “老夫已经让刘霸去催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音讯呀!” 冉闵不来上朝,这早朝就没法儿开下去呀! 这时,刘霸派出去的小内侍已经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大人。” “大王呢?” “大王正在承欢殿歇息呢!”那个小内侍面色涨红地道。 “怎么不叫大王起来?” “奴婢哪里敢呀?听承欢殿的姑姑说,大王凌晨的时候到承欢殿歇息,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奴婢不敢把大王叫醒了。” “……” 好吧,这个罪责小内侍的确担待不起。 冉闵虽然不是那一种蛮不讲理的暴君,但是刚刚起床脾气可是很大可暴躁的,倘若小内侍执意要将冉闵叫醒,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刘霸蹙眉道:“小李子,你再去一趟,出什么事情我担着。” “诺。” 有刘霸这句话,小内侍放心不少,于是又急忙忙地往后宫那里跑过去。 看见刘霸这边的情况,崔皓他们赶紧过来打探消息。 “刘大人,怎么还不见大王上朝?” “请各位大人稍等,我已经派人去告知大王了。” 闻言,崔皓不禁皱着眉头道:“大王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大王早朝的时候都是很准时的,可是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这……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刘霸一脸为难的神情,毕竟冉闵是他的主子,眼下干出了这等荒唐的事情,还真不好公之于众,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就大大的不妙了。 过了好久,那个小内侍又跑过来,这一回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围了过来,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王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这是每个大臣心中的念头。 经过冉闵这么多次的整肃吏治,排除异己,朝野上下已经基本上是冉闵的人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全是听从冉闵命令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跟冉闵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若是冉闵出了什么事情,或者现在就薨了,那么整个大魏国就会土崩瓦解! “情况如何?大王人呢?”看着小内侍,刘霸还没问话,崔皓就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小内侍缩着头,畏畏缩缩地道:“各位大人,大王还在承欢殿歇息。承欢殿的姑姑不让小的进去,更不许小的去叫醒大王,她们说这是石贵妃的命令。” 第340章 亡国美人 承欢殿?石贵妃? 崔皓的眼中怒火顿生:“荒谬!荒唐!难道大王不知道今日是大朝会吗?放着国家大事不去处理,反而沉溺于温柔乡,大王此举是要招致祸患的啊!” “对啊!” 群臣纷纷赞同崔皓的这种说法,并七嘴八舌地议论。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石贵妃?那不是昔日大赵的长平公主吗?” “真是祸国殃民!咱们英明神武的大王,怎会如此?一定是石贵妃搞的鬼!” “快点把大王叫醒啊!万一大王出了什么差池,汝等谁能担待得起!” “就是就是!石贵妃有什么权力阻止我们去把大王叫起来上早朝?大王不会遇害了吧?” “快点派人去禀告王后娘娘吧!对于王后娘娘的话,大王一定可以听得进去的!” 刘霸看见这种阵势,好多文臣都涨红了脸,唾沫星子满天飞,就想要对石兰口诛笔伐。而诸多的武将则是更甚,他们其中不少人已经撸起袖子,倘若石兰敢对冉闵不利,就要挥着拳头冲进宫里去,保王护驾。 “快,快让人去禀告王后娘娘!” 很快,就有一个小内侍一溜烟儿地往董王后的椒房殿那里跑去。 董巧巧知道这个事情后,黛眉微蹙,随即起身,前往冉闵所在的承欢殿。 看见董皇后到来,承欢殿的宫女内侍们都手忙脚乱起来。就连管事的人都不敢放肆,派了人去叫石兰赶紧出来接驾。 “大王,大王,醒醒。” “嗯……”冉闵不自觉地翻了个身,然后睡眼惺忪的样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巳时了。” “什么?”冉闵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大王,王后在外面叫您去上朝呢。” 听到这话,冉闵愣了一下,随后就让石兰和海洛伊丝、朱蒂三女给自己更衣,将一身龙袍穿上。 出了宫室,冉闵行色匆匆地走出来,面对董王后炯炯的目光,冉闵不禁心虚地低下头:“巧巧,这个……” “大王先去上早朝吧,大臣们已经等急了。” “好。”冉闵随即扬长而去。 看着冉闵渐行渐远的身影,董巧巧的眼中冷光一闪:“召集宫中诸妃嫔,本宫要训话!” …… 冉闵去到了议政殿,接受群臣的朝拜之后,便正襟危坐起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正值变法的关键阶段,自然是国事繁忙,而群臣无有不奏的。但跟这些国家大事比起来,冉闵的私事似乎更值一提! “大王!”身为相国的崔皓第一个站出来,一脸沉痛地说道,“臣听闻君有错而臣下不谏之,是为臣下之错。如今大王犯了过错,而臣等不指正出来,是不是臣等之过?” “这是自然,自然。”冉闵笑的有些牵强。 崔皓道:“大王,可知女色之害也?昔日周幽王为博美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致使大周彻底衰落,一蹶不振。而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吴有西施,都导致其国破家亡!由此可见,女色之害,更甚于洪水猛兽也!” “现在国家尚未富强,四海尚未归一,大王便这般贪恋女色,唯恐重蹈周之褒姒,吴之西施之覆辙呀!” 闻言,冉闵的眉头一皱:“相国此言差矣。此前历朝历代亡国之祸,虽史书记载皆因君王宠幸美人导致的,其实不然!倘若君王足够贤明,国家足够强盛,又何以招致亡国之祸?说到底,把亡国之祸归咎到美人的身上实乃大谬!”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群臣都不服,纷纷跟冉闵据理力争起来。 一心求得美人者,便是作为君王不思理政以天下为重了,心思放在个人享乐上,是政治上的衰败。长此沉湎女色中,玩物丧志。 美人如毒,也是君王个人不思进取贪图安逸不以天下为己任,有对政治生涯的厌倦与对生命苦短及时行乐的消极心理,大多都是一番政治上成功的后期。 譬如唐玄宗,隋炀帝,李世民。 也有对当上君王就是为享乐拥有美人享受特权的心理。每朝后期君王,没有为天下百姓之心。 譬如汉成帝,李煜,纣王。 美人并不美,只美在皮,内心不美。没有助君王一臂之力的才能。 这种美人只是为能得到君王宠幸而不惜手段,只有拖后腿造成后宫混乱之能并没有贤德。并不考虑国家大局帝王大业天下百姓只是为享受守住美人之位永远受宠而使用手段。 使君王受其控制手段之下的掌握中。 美人只是一个借口,是某些人编出来的噱头很足,很吸引群众眼球的借口。这样群众就会遗忘真正的原因,毕竟桃色新闻肯定要比毕业论文好看! 群臣气势汹汹地来诘问自己,冉闵表示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总不能将劝谏自己的大臣全杀了吧?毕竟他们是为了自己好,算是公忠体国的,可是大臣们咋就不知道体谅一下自己呢?这就让冉闵郁闷不已。 于是冉闵罢朝。 回到后宫之中,冉闵还以为自己能消停呢,结果董巧巧又来劝谏自己。 “大王……” “巧巧你别说了,寡人知道你想说什么。今日早朝的事情你没看到也应该能猜到吧。寡人不过是一夜贪欢,为何惹得群臣汹汹,让寡人都下不来台呢?” 冉闵愤愤不平地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寡人也是一个人吗?寡人也是一个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他们在劝谏,他们的意思寡人都很清楚,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寡人?” 听到这话,董巧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今日朝会上的事情臣妾已经知晓了。可是大王,不是臣妾说你,这个事情你确实做得不对,但错不在你。” “错不在我?”冉闵愣住了。 “闵哥儿,你还是你吗?平日里你每每勤于政事,兢兢业业,夙夜在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是你现在想要安逸了,学会享受了,但国家还未完全稳定下来,还未完全富强起来,天下也还没有被你所统一,你这便贪图安逸了,试问这种落差群臣如何能够容忍?” 冉闵的脸色一沉:“巧巧,就连你也觉得我在这件事情上做得不对吗?” 董巧巧知道冉闵心中有气,故而上去坐在了他的旁边,抚平了他那阴晴不定的面颊,叹气道:“闵哥儿,你是王,你是我们大魏的国王,一国之君,你有错,自己知道就好,自己能改正就好。一个君王,知错改错,但就是不能认错,所以错不在你。” “这错不在于我?” “若非石兰还有那两个白狄女子勾引你,闵哥儿你焉能干出这种糊涂事?焉能不按时上朝?” 冉闵闻言,有些哆嗦地松开了抓住董巧巧手腕的大手,然后扫了她一眼,目光颇为陌生,颇为冷淡。 第341章 宠幸 冉闵情知此时自己沉湎于女色,着实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不,今天中午刚刚挨的教训,到了晚上冉闵还是往承欢殿里钻的。 可是没成想,承欢殿居然“闭门谢客”! “大王,贵妃娘娘身体有恙,今夜无法侍奉大王了,所以还请大王往别处去吧!”承欢殿的内侍总管赵生一脸陪笑。 冉闵的眉毛一挑,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直冒蹭蹭的。平日里冉闵想去哪个宫中,可有拒绝他宠幸的妃嫔?就算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大姨妈来了,冉闵都是能提前知道的。 但石兰真是身体有恙吗?只怕不尽然! “哼!让开!” 冉闵冷哼了一声,随即一把推开了挡在宫门口的赵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冉闵不仅是是大魏国的君主,更是这建章宫的主人,试问谁敢拦他?不想要脑袋了吗? 随着冉闵的闯入,石兰更是在梳妆台上面哭的稀里哗啦,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可怜。 “爱妃,你……你这是怎么了?”冉闵颇为怜惜地上去抱住了石兰柔软的腰肢,在那里轻轻的拍着,要石兰莫哭莫哭。 石兰抽噎着道:“大王,你还是走吧!以后都不要来承欢殿了。” “爱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妾能得大王的宠幸,生下一儿半女的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臣妾不敢要求别的了。臣妾不想大王因为臣妾招致非议,导致你们君臣之间势成水火,臣妾更加不想做亡国的苏妲己和西施呀!” 闻言,冉闵一脸阴沉地道:“爱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是苏妲己更不是西施,寡人也不是商纣王和夫差,又何来的亡国之祸?爱妃……” 冉闵抱住了石兰的整个身子,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啜泣,便满脸怜爱之意,说道:“你莫要多虑了。后宫之事,那是寡人之事,与天下人何干?与那些朝中的大臣何干?寡人岂容他们指手画脚的?” “大王此言差矣。”石兰低着头,眼角还夹杂着斑点的泪花,“大王作为一国之君,家事即国事,岂有不一视同仁之理?大王还是快快离去吧,以后都不要到承欢殿来了,免得群臣听见了消息。对臣妾口诛笔伐倒也罢了,若是中伤大王,有辱大王你的名声臣妾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唉!” 冉闵的大手摩挲着石兰的秀发,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兰儿,你可真是懂事。若是王后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石兰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了一个弧度,一个阴谋得逞的弧度。 “大王,那你今晚还会留宿承欢殿吗?” “那是自然。对了,海洛伊丝和朱蒂她们呢?” 听到这话,石兰丢给了冉闵一个卫生眼,颇为不满地道:“大王呀,臣妾看你不是来承欢殿宠幸臣妾的,而是想再尝一尝那两个西夷小娘皮的味道吧?” “哈哈!知我者莫过爱妃你呀!” 又是一龙三凤,一夜承欢。 …… 朝野上下,已经没人能劝住冉闵,而冉闵依旧一如既往地沉迷于女色当中,不可自拔,引起了一大群大臣的不满,更是招致满朝文武的非议,满城风雨。 而此时,听见这事的王猛赶紧从青州赶回来,原本他是出去巡视地方的,但是朝中出了大事,他就不得不回到邺城了。 “啊,景略,你不是去青州巡视了吗?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冉闵打着哈欠,一脸困顿的模样,看上去精神很差。 王猛与冉闵对席而坐,看着后者这副德行,不禁大失所望:“大王,臣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明主,没成想大王竟然已经这般堕落了。沉迷女色,不理朝政,不听良言,如此与那些亡国之君又有何分别?大王,你这丞相臣是当不下去了,还请你另择贤能吧!” “卿这是要弃寡人而去吗?”冉闵顿时感到头疼。 “非是臣要弃大王而去,而是大王与臣已经渐行渐远,与咱们从前定下的强国之策渐行渐远了!” 看着王猛怒气冲冲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冉闵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景略,你误会寡人了。” “误会?大王,你莫要欺负臣读书少。事实就摆在眼前,如何是误会?” “哈哈,就连满朝的文武,举国上下的人都被寡人蒙蔽了,都被这种现象所蒙蔽了。景略,你说列国可还对寡人有多少的忌惮?可还对大魏有多少的忌惮?” 王猛这一下彻底懵逼了:“大王……这,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事情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 “寡人是那种不明大是大非,不识大体的人吗?”冉闵笑的很灿烂。 “大王想怎么做,还请示下。” “景略呀,眼下我大魏虽然屡战屡胜,将列国都一一打趴下了,打服气了,但这还不够。列国只是忌惮于我大魏之强势,他们不敢兴刀兵之祸,对我魏国大动干戈,可是私底下依旧是暗流涌动啊。尤其是现在的变法之势,这声势如此浩大,列国无不畏惧。” 冉闵眯着眼睛道:“列国畏我魏国如虎狼,畏寡人如虎狼,故而寡人示敌以弱,然后变法才能减少一些阻力呀。” 好吧,其实这并非冉闵的真正目的,他也是凡夫俗子,他也想安逸,也想贪恋女色。 但王猛不明就里,因为在他看来,冉闵是一个贤明之主,断然不会干那种糊涂事的。 王猛颇为担忧地道:“可是大王这般作态,不理朝政,沉湎女色,国家如何能富强起来?” “景略,寡人相信你。沉湎女色,这只是寡人表面上干的,实质上,寡人还是不会对政务有太多的懈怠的呀。” “好吧。”对于冉闵的这种说法,王猛亦是无可奈何的。 只要冉闵还是那个冉闵,还是那个一心变法强国,志在天下的魏王,他王猛就会不遗余力地去辅佐他! “景略,眼下青州的灾情如何?” 说到这里,王猛便是一脸的沉痛:“大王,青州的旱灾已经十分的严重,乃至于冀州一带都受到了影响。朝廷虽然颁发了不少的粮食去救济,但实在是杯水车薪啊!青州菏泽、即墨等地,易子而食,老百姓们啃树皮吃观音土的事情依旧是层出不穷的呀!” “旱灾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冉闵有些诧异,“寡人不是已经下令开放各地的粮仓去接济灾民了吗?这还不够?” “大王,其实青州、冀州这两个州常年发生灾情,不只是旱灾,还有地震、海啸,以及因黄河改道而发生的水灾,受灾的百姓多达百万人,这一时之间,朝廷如何能完全救济得过来?” 第342章 高句丽来使 小山子原来是临邑的一个猎户。 身处乱世之中,他是不能置身事外的,不过他家中的男丁不少,两个兄长都去当兵打仗去了,大哥前些年被裹挟加入了石宣的叛军队伍,死于乱军之中,而二哥则是还在魏军当中做了一个小都尉,算是混的风生水起的。 小山子有两把子气力,可是刚刚娶了媳妇儿,还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所以小山子不敢入伍,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虽然是换取功名利禄最快的,可是一个不注意,就翘辫子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山子打算在媳妇儿生下一个儿子之后,便去投军,加入魏军里面,能活下来可以得到一官半职的,妻儿老小们便衣食无忧了,可是战死沙场的话,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魏军的待遇是很不错的。 这是小山子过去的想法,现在,小山子又萌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 魏王现在不是颁布了新政,要在整个魏国大搞变法吗?似小山子这样的平民百姓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原本小山子家里的有两顷水田的,可是养不活这一大家子,所以小山子只能变卖了家里祖传的水田,改行做了猎户。 这当然不是小山子想要看到的,可是没办法,乡里的羯人老爷太霸道了,抢占了他家的地,还将老爹打成了重伤,小弟都被打死了。 小山子很愤怒,可是没办法,毕竟他还活着,而活着的人是往前看的。 后来魏王的均田制一出,小山子便得到了露田60亩,他40亩,妻子得到20亩,后来小山子还得到了桑田20亩。这当然是不允许买卖的,所以小山子不敢荒废了田地,便又改行做回了农民。 要知道,根据均田制,得到土地的百姓若是荒废了土地,轻则拘留罚款,重责刑狱鞭笞,那都是极重的刑罚。 小山子哪里敢怠慢? 这一晚,小山子还在大树底下纳凉,还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跟附近的村民说着闲话。 “嗨嗨,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青州的菏泽、聊城、历城一带又爆发了旱灾,灾情十分严重,听说都死了不少人呢!” “这事儿谁不知道啊?咱们青州自古以来就是多灾多难。不过还好,俺听说朝廷知道了咱青州的灾情,就已经迅速筹集运粮车和粮食,火速往灾区送过去呢!”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笑着道:“哈哈,要不咋说是变法呢,这变法变的就是天,变的就是地!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羯人管着咱青州的时候,哪里会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他们羯人可是恨不能榨干我们青州人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恨不得咱们青州人就这样死光了呢!”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小山子说道:“你们说的这些倒是不假。我还听说魏王为了将粮食尽快送到灾区,可是动用了军中的车马和士卒的,就这个,哪还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历城那里发生的地震你们知道吧?若不是有衙役八百里加急送信,若不是朝廷火速派了救兵过来,只怕不是死了百来人,死上几千人都是有可能的啊!” …… 邺城,建章宫。 “宣高句丽使臣,谈迁觐见!”刘霸在陛台边上喊出来这么一嗓子,随即,便有议政殿外面的内侍传达下去,层层传达,直至午门,声音隔着百余丈都清晰可闻。 高句丽使臣?谈迁? 没错,现在冉闵要接见的就是来自高句丽的使者。 “外臣谈迁,叩见魏王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见到冉闵,不,或者是刚刚走到议政殿的红地毯上,还没见着冉闵长的什么模样,谈迁便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极尽虔诚、恭敬。 “平身吧。” “谢大王。” 按理说,冉闵只是魏王,应是殿下,应是千岁,但谈迁又为何称之为“陛下”、“万岁”呢?这都是因为冉闵已经是大赵国实际上的掌权者,羯赵只是名义上存在,名存实亡了。 而所谓的大赵天子已经被软禁起来,冉闵想要取而代之,轻而易举,所以谈迁这么称呼冉闵,倒是没有做错什么。 看着陛台下面躬身而立的谈迁,冉闵一脸玩味儿地道:“谈迁,你不在丸都城好好待着,跑到我魏国来有何贵干?” “大王明鉴。” 谈迁的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一下子就晴转多云,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悲怆的意味,说道:“外臣奉我王之命,携友好之诚意而来,欲与贵国结军事之同盟,共拒强敌也!” “军事同盟?强敌?谈迁,你可能说得更明白一些?”冉闵显然是在装傻充愣,不过他的这副姿态,可是给谈迁增添了不少的压力。 谈迁不得不低着头道:“大王,此强敌也,乃是魏国北方的慕容鲜卑!而今慕容鲜卑在慕容皝的带领下,声势益盛,独霸辽东。” “现在的慕容鲜卑,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慕容鲜卑,鲜卑慕容部这些年来接连吞并了鲜卑的段辽部、宇文部,又南下侵犯魏国的疆界,北伐夫余,东征高句丽,建国‘燕’,其威势不可谓不强也!大王,与慕容鲜卑这头猛虎为邻,岂不是很危险吗?” 冉闵对此一笑置之,没有说话。 而陛台下的荀稷则是站了出来,趾高气昂地道:“贵使此言差矣!燕国虽强,但我魏国就很弱吗?或许慕容鲜卑在你们高句丽人的眼中十分的强大,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在我魏国看来,区区慕容鲜卑,不过是跳梁小丑,今我魏国变法,不愿大动干戈而已,倘若王师一到,还能不荡平辽东?” 谈迁闻言,顿时脸色一沉道:“这位想必就是荀稷大人吧?” “正是!” “哈哈。在下在丸都城的时候,常听人说起过荀稷大人,本以为荀稷大人能担任鸿胪寺的少卿,一定是有着远见卓识的能人,没成想如此名不副实!” “谈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荀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谈迁哼了一声,不再对荀稷说话,而是跟端坐在龙椅上的冉闵说道:“大王,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不仅于我高句丽,于大魏亦是如此!” 冉闵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谈迁,汝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我大魏乃是泱泱大国,而慕容鲜卑不过是弹丸小国,灭之,易如反掌,又何来的危急存亡?” “大王此言大谬!” 谈迁沉声道:“眼下慕容燕国虽只是偏居辽东一隅,对魏国来说的确是弹丸小国,可是一旦燕国成就大势,扫灭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夫余人之后呢?大王还能安坐在这朝堂之上,对于愈渐强大的慕容鲜卑视而不见吗?” 冉闵摇摇头道:“谈迁,你休要吓唬寡人。燕国现在固然是兵强马壮,但是想要消灭夫余人,还有汝高句丽只怕不容易吧?汝高句丽即便有亡国之祸,又与我大魏何干?” “大魏真的能置身事外吗?”谈迁说道,“慕容皝的野心极大,而鲜卑骑兵又是如此的骁勇善战。昔日昌黎之战,汝赵国损兵折将,不也没占到半点便宜吗?大王,你与鲜卑人交战过许多次,应该是知道他们厉害的呀!” 第343章 唇亡齿寒 谈迁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慕容鲜卑的兵锋实在是太过强悍了,高句丽几乎被逼到了亡国的边缘! 鲜卑人与高句丽人在这几十年之间,进行了上百场大大小小的战争。 从公元342年开始,燕国又发动了对高句丽的战争,燕军重创高句丽军队。 鲜卑人又发掘了高句丽王的先王美川王之墓,掳走美川王的尸体和高句丽王的生母周氏,并将高句丽历代积累下来的金银全部搜刮一空,虏走了高句丽百姓五万多口,最后一把火烧了高句丽王宫,并将丸都城再次变为平地。 次年,高句骊重修由于毌丘俭东征而被摧毁的旧丸都城,并于同年秋天又一次移居丸都城。4个月后,丸都山城就再次毁于战火! 第三年,高句丽王派王弟到燕国都城龙城称臣纳贡。慕容皝归还美川王的尸体,依然扣留高句丽王的生母周氏,此后高句骊元气大伤,再没有反抗慕容鲜卑的能力。 而在去年的十月,就冉闵所得到的情报,慕容恪再度进攻高句骊,轻松攻取了南苏城(今五龙山城南距苏子河8公里)! 高句丽人无奈之下,只能请强援了。 无论用什么样的说辞,冉闵就是不松口,一直在推诿,无奈之下,谈迁只能开出了自己的底线:“大王,只要你答应与我高句丽结盟,并给予军事上的援助,在必要的时候出兵进攻燕国。我高句丽愿意向魏国称臣,我王也愿意向大王称臣纳贡,每年奉上良马三千匹,牛羊各一千头,同时珍珠、玛瑙、犀牛角之类的宝物价值钱三百万贯!” “贵使开出的条件还真是挺诱人的。”冉闵一笑置之,说道,“但请恕寡人不能答应。” “为何?”谈迁十分的不解,自己已经开出了如此苛刻的条件,为何冉闵就是不答应呢? 冉闵淡淡的道:“无论是马牛羊,还是珍奇异宝,我大魏都不缺,至于你高句丽是否向寡人俯首称臣,寡人也不在意。若是高句丽王只是想以这种代价,就换取我大魏的兵马增援,达成军事同盟的话,请回吧。” “这……”谈迁的面色十分难看,“魏王,还请您三思而行。我高句丽于大魏,有唇亡齿寒之情,高句丽若亡,慕容鲜卑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魏国呀!” “寡人不惧慕容鲜卑!”冉闵掷地有声地道。 谈迁又叹了口气道:“大王,请你再好好想想。纵然魏国不惧慕容鲜卑,可是就不怕鲜卑人牧马南下吗?自古以来,据漠北者,无不南侵中原,以获得过冬的物资,倘若鲜卑人成大势,岂不会如同当年的匈奴人一般,不时的南下入侵中原?就算大王不怕鲜卑人,可是边境的百姓呢?难道他们的安危大王你都不放在心上吗?”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大王啊,难道你要坐视我高句丽被鲜卑人吞并吗?不瞒你说,大王,眼下根据我王得到的情报,慕容鲜卑已经开始在龙城聚集兵众,不下四十万人!这四十万人马,我高句丽如何能够抵挡啊!” 四十万人马? 冉闵和在场的大臣都愣住了,燕国哪儿来的四十万兵众。 这一定是夸大其词的,慕容皝也还真是能够吹的,不过燕军没有四十万人马,二十万应该还是有的,对此高句丽方面心知肚明,不过为了表达形势之严峻,谈迁还是顺着鲜卑人打出的数据去说出来了。 谈迁沉声道:“大王,鲜卑人此番出兵不同以往,对我高句丽更是志在必得的!慕容皝前不久便遣使到我丸都城,说是不消灭了我们高句丽,不占领了朝鲜半岛,他誓不罢兵呀!” “而且……而且现在我高句丽朝中已经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朝中文武都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然而主和,实则主降也,因为此前我王已经向龙城遣使,跟鲜卑人俯首称臣了,眼下鲜卑人还举大兵压境,想来是铁了心要灭我高句丽的呀!我王无可奈何,只好向大魏求援了,若是外臣不得援兵,大魏不增援我高句丽,是高句丽只能向燕国归降了!” “……” 冉闵表示很无语。 高句丽人这是在逼着他出兵干预渤辽一带的战事呀! 倘若高句丽人真的归降燕国,慕容鲜卑的铁骑兵一定会趁机踏平朝鲜半岛的。 朝鲜半岛上自古以来有三个国家,一个高句丽,一个新罗,一个百济,其中最强的就是高句丽,而一旦高句丽都归降了,不战而降了,可想而知的,剩下的新罗和百济一定会不复存在的。 冉闵虽然对燕国的扩张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但不代表他能容忍慕容鲜卑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啊! 可想而知的,任凭燕国吞并朝鲜半岛,夫余人一定是撑不住燕国的凶悍攻势,最后被消灭的。紧接着,就算慕容鲜卑的兵锋不指向中原,但架不住燕国西征,去消灭西面的代国啊! 冉闵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鲜卑统一北方,统一整个鲜卑部族! 鲜卑人,是继匈奴人之后的北方又一个强大的草原民族。想当年鲜卑人檀石槐统一鲜卑,尽夺匈奴故地,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北逐丁零,建立起了又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 冉闵可不想自己的北方多出了这么一个强大的邻居! 魏国还尚未一统天下,若是再与如此强悍的鲜卑人纠缠,这天下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统一? 当然了,冉闵也很清楚,依着高句丽人顽强不屈的性格,想要将他们打服气了,打趴下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把他们高句丽人都斩尽杀绝了,不然绝不可能得到朝鲜半岛的。 谈迁这是在威胁他冉闵! 但冉闵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威胁,他确实不能无动于衷。 看着冉闵颇为凝重的神情,谈迁暗自松了口气,可是荀稷又跳出来说话了。 “大王,臣以为此时不应出兵插手渤辽之事。” “噢?为何?” 荀稷侃侃而谈道:“原因有三。其一,我大魏国正处于变法的关键时期,不应动辄大战,以免伤及根基,坏了变法大计!” “其二,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慕容鲜卑果真消灭了高句丽,又拿下了新罗和百济,彻底吞并了朝鲜半岛,又与我大魏何干?朝鲜之地荒芜,乃是不毛之地,而又人烟稀少,其民以渔猎为生,穷山恶水,性情桀骜,就算鲜卑人拿下了朝鲜半岛,只怕都不得民心,反而会不时的出现骚乱!这是不可避免的。” “其三,现在燕国已经向我大赵称臣,又与我大魏国签订了友好而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之盟约,是为盟友,慕容皝在名义上还是大赵的臣子,大赵的藩王,所以我们又何必为了高句丽去招惹鲜卑人呢?” 听到荀稷的这番说辞,冉闵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荀稷不愧是搞外交的,这眼光就是独到。 但谈迁却是对荀稷恨得牙痒痒,大爷的,老子是掘了你祖坟还是给你戴绿帽子了,让你这么怼我? “大王……”谈迁刚刚想说话,这里冉闵就又询问了在一侧的王猛:“景略,你对此有何看法?” 王猛躬身道:“大王,臣赞同荀稷大人的见解。为了区区的高句丽而与燕国为害,确实不应该。而且现在我大魏国正处于变法的关键时期,大动干戈,不利于变法,还请大王三思。” 有王猛这番话,算是彻底对高句丽宣判死刑了! 第344章 箕子朝鲜 国宾驿馆。 谈迁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想起今日在魏国朝堂上的种种,不禁摇头叹气,一脸的沮丧。 这时,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进来。” “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头上戴着斗笠,外罩一件颇具高句丽风格的长袍的年轻人。当然了,这年轻人长相清丽,面如冠玉,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男人。 “公主。”谈迁起来行了一礼。 是的,这是随行的公主高月茹,当今高句丽王高钊的亲妹妹。 “谈大人,怎么样?魏人答应出兵辽东了吗?”高月茹问了一句。 “唉!” 谈迁叹气道:“没有。公主,臣今日在魏国的议政殿上是好说歹说,费尽了唇舌,可仍旧没能说服魏王出兵辽东!” “什么?那你跟魏王说了咱们开出的条件没有?” “说了,可是魏王依旧没有答应。” “这魏王怎么如此铁石心肠!”高月茹咬牙切齿地道。 “谈大人,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灰溜溜地回丸都城去吗?” 谈迁摇摇头道:“自然是不成的。眼下鲜卑人大兵压境,以我高句丽一国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的,现在能帮助咱们高句丽的,就只有一个魏国了。” “与咱们同源的新罗和百济呢?” “唉!公主啊,你是有所不知,高句丽、新罗、百济虽然同宗同源,又都于朝鲜半岛上,可是彼此交战,互相攻伐,新罗和百济二国都恨不能我高句丽被鲜卑人消灭了,又哪里会有唇亡齿寒之感?” 闻言,高月茹亦是有些垂头丧气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鲜卑人的大军在我高句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让他们消灭了高句丽么?谈大人,就没有别的法子说服魏王吗?” “……” “只能换别的门路向魏王进言了。” …… 这一日,冉闵正在与秦牧下棋,下围棋。 冉闵执白棋,淡淡的思索了一下,然后将温润如玉的白棋下到棋盘上。 棋盘的边上,一小炉的檀香袅袅飘飞,熏得整个宫室都香气扑鼻的。 “秦牧,寡人听说高句丽的谈迁这几日一直在奔走,找过崔皓,找过王猛,找过冉良,找过文章,还找到了宫里的门路,贿赂以重金美女,不知道可曾找过你?” 对于冉闵能掌握到这些事情,秦牧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当年暗部刚刚创立的时候,他秦牧就是创始人,就连暗部的一些纲领都是他制定的,所以取而代之的锦衣卫的情报网多么强大,秦牧一点都不惊异,若是连这些情报都搞不到,那么锦衣卫就不会存在了。 秦牧于是淡淡的笑了笑:“大王明鉴。这个高句丽人是找过臣,还答应给臣美酒五车,美人十名,珍珠玛瑙一车,让臣在大王面前说好话呢。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大王,若是臣猜的没错的话,这谈迁应该是到处碰壁了吧?” “哈哈。知我者,秦牧也。”冉闵笑眯眯地道,“寡人手底下的大臣,虽然说不上多么清廉,可是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可以贪,什么不可以贪!而什么时候可以贪,什么时候不可以贪!现在正处于变法的关键时候,贪污腐败,寡人绝不容忍。所以王猛跟崔皓在拒绝了谈迁之后,还上了折子,对寡人说起此事呢。” “大王找臣前来,不会就是想说这个事情吧?”秦牧若有所悟地道。 “不错。秦牧,寡人就不瞒你了。其实寡人现在很纠结,寡人一方面唯恐慕容鲜卑坐大,吞并了朝鲜半岛,另一方面,寡人又不想对辽东出兵,因为动辄大战,恐怕会动摇我大魏国的根基,于变法不利。” 这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兵士、战马、钱、粮草、武器、甲胄等这些东西都要大量的消耗,而一旦动辄大战,能迅速解决还好,一旦进入拉锯战,那么魏国极有可能会不堪重负! 魏国现在正处于变法的关键阶段,哪个地方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而这些资源一旦消耗在战场上,那想要变法成功就是一桩空谈! 以战养战,那是游牧部族的做法,现在的魏国家大业大,只能和平发展。 “大王,鲜卑人就真的那么可怕吗?现在草原上部族林立,慕容鲜卑并非是一家独大的啊。” 冉闵摇了摇头,他知道秦牧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眼光有着一定的局限性。 在秦牧看来,草原上的游牧部族其实威胁并不大,强如匈奴,都在汉帝国的铁蹄之下土崩瓦解,就连不可一世的鲜卑人,都因为檀石槐的死而四分五裂起来。 在三国时期,甚至是曹魏都能将北方的草原部族吊着打。 但是形势不同啊。 冉闵自己是知道,若是根据历史上的发展趋势,鲜卑人此后将入主中原,当然了,冉闵不会如同历史上的冉魏一般,只是昙花一现,任凭慕容鲜卑入主中原的,可是鲜卑人的势力依旧让人侧目! 想想看,按照原来的发展趋势,在这一时期鲜卑人建立了多少国家? 乞伏鲜卑建立西秦! 秃发鲜卑建立南凉! 宇文鲜卑建立北周! 拓跋鲜卑则是先后建立了代国、北魏、东魏、西魏这三个强大的国家(北魏统一北方,而后又一分为二,分为东魏和西魏)。 而慕容鲜卑则是更甚,先后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四个国家。 总结一下,慕容鲜卑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乞伏鲜卑建立了西秦,秃发鲜卑建立了南凉,拓跋鲜卑建立了代国、北魏、东魏、西魏,宇文鲜卑建立了北周。 可以说,从西晋到隋朝,鲜卑人是最活跃的一个民族,它用顽强的生命力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进程,就连隋朝皇室和唐朝皇室身体里都流着鲜卑人的血液。 强盛的关陇贵族军事集团,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鲜卑人! “秦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寡人不能坐视鲜卑人强大起来。” 秦牧闻言,暗自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大王,既然如此,臣倒是有一个主意。” “请讲。” “大王可以接受高句丽的称臣纳贡,但不必出兵辽东。” “为何?”冉闵颇为不解,既然接受了高句丽人的称臣纳贡,又不出兵辽东的话,鲜卑人焉能善罢甘休? 秦牧淡淡的道:“大王只需要在辽西和幽州一带进驻重兵,按兵不动,便能威慑燕国。” “倘若鲜卑人不管不顾,非要拿下高句丽不可呢?” 秦牧对此避而不答:“大王对朝鲜半岛有吞并之心吗?” “哈哈。秦牧,寡人对于开疆拓土的事情,一向是十分乐衷的。更何况朝鲜半岛,那一向是我华夏故土,将其收复回来,有何不可?” 冉闵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古时候的朝鲜半岛,的确算是华夏故土。 朝鲜半岛为何叫做朝鲜半岛?因为其在周朝的时候出现的箕子朝鲜! 箕子朝鲜乃殷商遗裔在朝鲜半岛上所建地方政权,臣于周,后又臣于秦,为周秦海外之属国。箕子朝鲜为卫氏朝鲜所取代,卫氏朝鲜为汉之“外臣”、属国。 汉武帝伐朝鲜,裂其地为四郡,为汉的边疆辖区。 有了箕子朝鲜,方有卫氏朝鲜,方有汉之四郡,方有高句丽史、渤海史,从而构成了东北古史、东北民族与疆域史的基本系列,而箕子朝鲜是为华夏东北史之开端。 所以说,冉闵的这话可真不是信口开河的。 “秦牧,汝有何妙计?” “大王欲得朝鲜半岛,完全可以在派重兵进驻辽西之后,再派遣船队登陆朝鲜半岛。不过在此之前,大王必须要先遣使新罗和百济,让其臣服,然后则可以名正言顺地派船队上岸,船队上可少许军士,少许工匠,少许儒生,少许武器。” 听到这话,冉闵顿时茅塞顿开! 这不是要对朝鲜半岛进行文化入侵的节奏吗? 第345章 谈迁哭魏庭 等了好几日,谈迁都等不到建章宫的半点消息,而高句丽那里又发来催促的书信,高句丽王高钊甚至都已经自降身份,请求成为魏国的附属国了。 “谈大人,还没一点消息吗?”高月茹又心急火燎地跑来询问道。 “唉!”谈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几日不知道他都叹了多少口气。 “公主,臣也是无计可施了。能走的门路都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咱们说话的,现在就连魏王都不肯见我了。” “那……那我们还能怎么办?”高月茹花容失色地道,“眼下鲜卑人已经开始进攻丸都城了,王兄在信中说必要的时候,咱们可以提高价码,甚至跟魏王卑躬屈膝,高句丽成为其附属国,任凭差遣都是可以的啊。” “可是……咱们现在连见到魏王的面的机会都没有啊。”谈迁哭丧着脸道。 闻言,高月茹咬了咬牙,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读过不少的汉家书籍,知道一些汉家的典故。我听说古时候,楚国有一位叫做申包胥的大臣,此人品行高尚,重信义,他和伍子胥是好朋友,当年伍子胥因父遭谗被害而出逃至吴国,其后用计助吴攻破楚国。” “申包胥赴秦国求救,但秦哀公拿不定主意是出兵还是不出,申包胥就哭秦庭七日,求其救昭王返楚,秦哀公终被其诚意感动而出兵求楚。” 高月茹说道:“眼下的情况不是很相似吗?魏为秦,高句丽为楚,慕容鲜卑为吴,只要咱们有诚意,有决心,就一定能获取魏人的援助的。” “这……”谈迁有些难为情地道,“公主,你说的这个申包胥哭秦庭的典故,臣也是知道的。但眼下的情况还真不能一概而论。其一者,战国时秦楚果真有唇亡齿寒之感,而高句丽和魏国则不然,无论慕容鲜卑是否灭了我高句丽,似乎魏王一点都不在乎。” “其二者,当年申包胥哭秦庭,乃是秦哀公怜悯,又没有当场拒绝出兵救楚的事情,是故犹疑不定。但现在魏王可是对出兵救我高句丽的计划严词拒绝的啊,魏王焉能因为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高月茹柳眉倒竖,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到建章宫的宫门口去跪下,请求魏王出兵救我高句丽!” …… 翌日一早,正好是上早朝的时候,高月茹果真带着谈迁跪在了建章宫的宫门前,宛如雪雕一般屹然不动! 我去,要知道现在可是大冬天的,膝盖枕着厚厚的雪花,这样跪下去可是会跪死人的! 会被冻死的! 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大臣,都带着异样的眼光去看着他们。 相国崔皓颇为不忍,于是上前劝道:“高公主,还有谈迁大人,你们还是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跪在这儿可不好。” 高月茹的性子倔,又不认识崔皓,所以没有说话。 谈迁苦笑道:“多谢相国大人的好意。外臣已经与公主决定了,魏王若是不答应出兵救高句丽,我二人愿跪死在这里!高句丽若亡,我谈迁绝不苟活!” 这么大的决心? 这倒是让崔皓颇为诧异,没想到谈迁这么一个化外之人,竟然还如此颇具上古先贤的气节? “相国大人,此话,还请你代我向魏王转达。” “唉,好吧。”无奈之下,崔皓只能摇摇头,负着手走进了建章宫。 进入议政殿,崔皓就跟冉闵说起这事儿。 冉闵听到这个事情,不禁有些好笑地道:“他们这是要学着申包胥哭秦庭的事情,要哭我魏庭了吗?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么诸卿,咱们就来议一议,到底该不该出兵救高句丽吧。” 呃……冉闵竟然松口了? 这一下,好多大臣都反应过来,看来依着冉闵的心思,是有意要干涉慕容鲜卑与高句丽之间的战事了。 “大王,臣还是以为,此时不应该出兵辽东!” 还是荀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大王,臣的理由跟上次一样。此时出兵高句丽,乃是弊大于利!高句丽乃是一块贫瘠之地,而民风剽悍,其人桀骜不驯,多有刁民,慕容鲜卑即便是吞并了高句丽,只怕难以征服,相反的,得到这块土地,恐怕燕国还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去消化,这正好给了我们魏国发展的宝贵时间啊!” 王猛亦是道:“大王,臣附议。现在我魏国的变法正在如火如荼,岂能费太大的心力去出兵辽东?而且高句丽远在朝鲜半岛,我魏国鞭长莫及,出兵辽东,实在得不到什么切实利益。” 好吧,王猛不仅是一个实干家,还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大王,臣附议!” “臣附议!……”支持这种观点的人还不少。 其实,在冉闵的心里,不论是鲜卑人还是高句丽,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冉闵还真想两不相帮的! 鲜卑人就不说了,高句丽就是够可恶的。后来的棒子国的所作所为,冉闵心知肚明,而在原来的历史上,高句丽更是一直与中原王朝为敌,乃至于好多中原人都埋骨在那里。 高句丽,在华夏古代史册中早有记载,不过史书上记载的字为“高句骊”,又简称高丽,民间俗称高丽棒子。 这个古代小国,与华夏古代诸多朝代,都有着极深的渊源。 不过这种渊源并不令人开心,原因在于高句丽对于华夏各朝代,犹如一根刺,若不除掉,便如鲠在喉。 中原强盛稳定的时候,高句丽被驱逐或臣服,若中原动乱的时候,高句丽则趁势作乱或发展,尤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高句丽发展很强大。 对于高句丽,各朝代帝王在帝国稳定的时候,都想灭掉此国,对高句丽开战最为著名的,除了曹魏对高句丽的驱逐,就要属隋唐两代帝王的表现了,不过令人好奇的是,隋唐3位皇帝用兵百万都搞不定的高句丽,武则天是如何将其灭掉的? 隋朝共有两代皇帝,隋文帝和隋炀帝,但这父子两代皇帝,对于高句丽的态度,都是想用战争解决。 先是公元597年,高句丽冒犯大随辽西,结果被击退。 但战报送到朝廷后,次年,隋文帝会同群臣开会,大家都很愤懑,觉得有必要把高句丽教训一下。 于是,隋文帝就派遣自己的儿子汉王杨谅统帅水路共计30万讨伐大军,攻打高句丽。但是这次规模浩大的出征,却出师不利,原因有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杨谅率领的隋朝陆军部队遭遇雨季,导致粮草运输出现问题,粮食短缺又加疫病缠绕,导致征伐大军的陆军部队出现了严重问题。 另一方面的大隋水军,在向平壤城开拔的时候,又遭遇罕见的狂风,导致船只毁坏,水军沉水,几乎全军覆没。 大隋第一次出兵高句丽,就这样不战而败。但是,虽然隋朝大军撤退,高句丽方面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侥幸躲过兵祸,万一大隋恼怒之下,再次发兵,真的兵临城下,那可就是灭国之灾了。因此,高句丽方面立即派遣使臣前来表示称臣。 这样,隋文帝也消了损兵折将的怒气,就顺水推舟接受了高句丽的称臣。 但是前面说了,高句丽不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藩属国,是那种非常顽固,难以驯化的藩属国,说难听点,是有点贼性不改,一有机会就想展翅高飞那种。所以,到了隋炀帝时期,高句丽又不老实了:不守藩属之礼。 这让脾气不大好的隋炀帝杨广很生气,于是就引发了古代史上征伐高句丽最著名的大战:三征高句丽。 时间分别是大业八年、大业九年、大业十年。 也就是说,隋炀帝杨广连续三年对高句丽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而且每次出动的兵力规模,都非常浩大,完全不是一个小小的高句丽国所能承受的。 尤其是大业八年,第一次征讨高句丽的时候,隋炀帝杨广出动的兵力,对,单纯兵力就高达一百余万。 此外,为了让这百万大军有吃有喝有力量作战有武器可用,还动员了两百万左右的后勤人员。 如此规模,别说在隋朝,就是在整个古代史上都十分罕见。 但是这场实力悬殊如此明显的大战,稍微指挥得当,胜利都是必然的,但因隋炀帝杨广的错误指挥方案,不仅寸功未取,而且损失极其惨重。 尤其是水军,多达30余万的水军,返回辽东时仅剩2700人。如此惨败的局面,简直是史所罕见。 隋炀帝杨广为了血洗前耻,到了第二年,就紧接着发动了第二次讨伐高句丽的战役,但是因为隋炀帝杨广在帝国政策上的诸多变革,引发了动荡不安,尤其是朝廷权贵阶层对他的不满。 所以,在杨广发兵前线的时候,后方发生了杨玄感举兵造反。 后院起火,杨广哪还有心思进攻高句丽,所以匆忙撤军,又是大败。 在杨玄感叛乱的时候,隋帝国的内部已经局面混乱,急需整顿了。 但隋炀帝却无视这个可怕的情况,并进行果断整顿,而是在匆忙平定杨玄感叛乱之后,继续发动了第三次攻打高句丽。结果,隋炀帝劳师动众大兵压境,竟然被高句丽的一句诈降就给骗得很开心,然后像个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下令全军回师了。 但实际上,隋朝已经在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的过程中被各地的起义弄得四分五裂,基本已经快灭亡了。 第346章 三征高句丽 最终的戏剧性结果是:隋朝两代皇帝四征高句丽,高句丽还没有灭掉,自己反倒先被推翻退出了历史舞台。可见高句丽虽然小,但是又顽强又奸诈。 隋朝两代皇帝没有完成的任务,就落在了唐朝皇帝的肩上。 唐朝时期,因为公元643年,李世民派到高句丽的使者谈判失败,让李世民非常恼火,遂在次年决定以武力解决高句丽。公元644年,李世民吸取杨广三征高句丽的失败教训,采取自愿参军的征兵模式,共调兵10万,向高句丽发动战争。 这样一方面,没有给老百姓造成过度的负担和负面影响,一方面是士兵是自愿出征,也增加了士兵的战斗力。 并且,李世民还亲自来到前线,对生病的士兵进行慰问,这也让士兵的凝聚力和士气十分高涨。因此,李世民征高句丽的战果还是十分不错的,虽然没有灭掉高句丽,但是攻破好多城池,斩杀高句丽士兵无数,俘虏财物男女无数,最后因天气原因从容撤军,满载而归。 虽然后来,李世民没有对高句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但是却采取了不放弃策略,就是部署兵力,分拨对高句丽不断发动骚扰,影响高句丽,使其不得发展。这也为以后“二圣临朝”时期灭掉高句丽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公元660年,此时唐朝已经进入唐高宗时期,唐朝廷派遣苏定方、李勣等将领为统帅,统兵10余万,发动攻打高句丽的战争,到了公元668年,高句丽全境城池全被唐军占领,至此,高句丽灭国,高句丽的贵族和百姓共计数十万被俘迁内地。 有关灭掉高句丽的皇帝是谁? 有人认为是唐高宗,有人认为是武则天。但是根据史载的时间来看,应该是武则天。 原因是,灭高句丽的出兵时间发生在公元660年,而恰好这一年,唐高宗风疾之病已经严重到了不能自理的程度,头晕目眩,只能卧床养病,而朝廷大事全由武则天负责。到了公元661年的时候,李治病情好转,想御驾亲征高句丽,但被武则天阻止,可见当时的朝廷已经由武则天控制。 公元664年,李治对武则天大权独揽不满,想联合宰相上官仪废掉武则天,但结果上官仪被满门处死。 从种种迹象来看,自公元660年因李治病重开始,朝廷大权已经逐步由武则天掌控。在这期间,前方战事有关军报,乃至军事方略,应该皆有武则天以李治名义主持了。 因此可以说,高句丽的灭国,虽然是唐高宗李治在位时期,但是因李治患病不能理政,故朝廷命令皆以皇帝李治之名而出,而实际发出命令者则是“二圣临朝”的武则天。 所以说,隋唐三代皇帝都没有灭掉的高句丽,实际上应该是被武则天灭掉的。 那么为何隋唐三代皇帝都没能灭掉的高句丽,却被武则天灭掉了? 总的来看,隋唐三代皇帝灭不掉的原因是:隋朝两代皇帝失败的原因是,一是缺乏对高句丽小国的特点和其地理形势的认识,二是缺乏正确的部署。 尤其是隋炀帝,虽然三征高句丽,但是部署混乱。 唐朝之李世民征伐高句丽,在调度部署上,吸取隋朝教训,取得了显著成绩,但因天气原因没有灭掉终是遗憾。但前面这些失败或阶段性胜利,却为武则天灭高句丽创造了条件,再加上高句丽内部也发生了一定的内乱。 此外,武则天时期使用的统帅,都比较厉害,比如苏定方、刘仁轨、庞同善,尤其是李勣,这是一位能够出将入相战神似的名将,文武兼备,用兵如神,而且精通医学,编写了世界史上第一本药典《唐本草》,他是灭高句丽的首功之人。 因为各种因素,所促成了唐高宗时期最有利的灭高句丽的形式。 倘若换一个女人,唐高宗头晕目眩不能理政,恐怕灭高句丽没那么顺利了。 正是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的女人,而是武则天,一个天生的政治奇才,一个有手腕有能力的女政治家,强势、有魄力,所以她才能在唐高宗病重之时支持朝廷,使得军令能够得以顺利执行,后方稳定,前方部队安心作战,一鼓作气灭了高句丽。 武则天此作用,不能忽视。 最终,冉闵还是没有决定是否出兵救高句丽。当然了,这不是说冉闵优柔寡断,而是冉闵的恶趣味作祟! 实际上,冉闵已经决定插手慕容鲜卑针对高句丽的战事,可是他还想看一看谈迁哭魏庭,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群臣下朝,还是看见谈迁和高月茹跪在那里,雪花飘到了头顶上,身上,几乎把他们弄成了一个雪人,但他们依旧没有动弹,仿佛死了一般。 若不是他们的嘴巴依旧在哈气,可能众人都以为这二人死掉了。 这时,又有一个侍卫拿着两件毛毯过来:“高公主、谈大人,你们还是回去吧。今日朝会上,大王与众臣又议起了救高句丽之事,可是又搁置下来了。这事情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不能解决,所以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们就跪在这里。”高月茹倔强地道,“把你的毛毯拿回去吧!除非魏王答应出兵救高句丽,不然我高月茹就是跪死在这里,被活活冻死在这宫门口,也绝不接受你们的毛毯,也绝不会驿馆去的!” “这……”侍卫有些难为情。 过了一会儿,等到这侍卫走了,谈迁又劝道:“唉,公主,你这是何苦呢?要不你先回去吧。臣一个人在这里下跪就好了,相信魏王一定会被臣的诚意所打动的。” “不,我高月茹做事,岂能半途而废!”高月茹目光炯炯地道。 看着高月茹这般犟,谈迁真是无可奈何,又叹了口气。 如果冉闵真的是铁石心肠的话,只怕他们跪死在这里都没用。 那么此时的冉闵在干嘛呢? 没错,他正在火炉旁边搂着董巧巧吃午膳。 第347章 遣魏使 “大王,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高句丽的公主和大臣跪死在宫门前吗?” 被壁炉烧得温暖的宫室里,董巧巧的头枕在冉闵的怀里,伸出玉手,斟上了满满的一杯热酒。 冉闵云淡风轻地笑道:“这倒不是。其实寡人已经跟秦牧商量过了,已经决定救高句丽,高月茹和谈迁这么做,其实还给了寡人一个台阶下,还让寡人展现了自己‘恩’的一面。” “那大王为何还不顺水推舟,答应出兵辽东?救援高句丽?” “不急不急。”冉闵摇摇头道,“而且,寡人只是说救高句丽,可没有答应出兵辽东啊。” “不出兵,如何救?”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切,还跟臣妾卖关子呢。” 董巧巧又道:“不过大王,这高月茹和谈迁都已经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了,差不多就行了,若是他们真的跪死在这里,只怕不太妙啊。” 冉闵摆了摆手道:“放心。这个度寡人还是能拿捏好的。” 到了深夜,又是一阵风雪交加,刺骨的寒风,飘飞的鹅毛大雪,原本身子骨就不怎么好的高月茹终于不堪重负,倒在了雪地里。 而看见这一幕的侍卫们赶紧跑过来,将高月茹给抬进了宫里。谈迁则是继续跪着,哪怕是被冻成了雪人,依旧不为所动! 高句丽那里的天气更差,谈迁都能挺过来,甚至是大冬天的洗一个冷水澡,现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他还是能够咬咬牙撑住的! 被抬进了建章宫的高月茹很快就得到了应有的照料,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地还醒不过来。 “啧,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冉闵有些色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的胡须,随后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美妙的事情呢? 冉闵搓着手,宛如色中饿鬼一般踏着“魔鬼”的步伐上前去,想要抚摸高月茹那高不可攀的玉峰,不料高月茹似乎有所感应,直接一个激灵,翻身下了床榻。 “高月茹参见魏王陛下!”高月茹忙不迭地跪了下来,甚至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 冉闵赶紧收回了手,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摆出了帝王的姿态,说道:“咳咳。那个……高月茹,平身吧。” “谢大王。”高月茹缓缓的站起身,但还是低着头,双手揉着衣角,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似乎是惶恐极了,又或者是有点冷意,那身子都是在瑟瑟发抖的。 看着高月茹这副模样,冉闵的嘴角一抽:“高月茹,抬起头来。” “这……” “寡人就长得这么可怕吗?让你连看都不敢看?” “不,不是……” 听见这话,高月茹又吓了一跳,便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缓缓的抬起了头。 出现在高月茹眼中的男子,是这般模样的。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 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 “大王……”高月茹这回又是低下了头的,不过这回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涩的。 冉闵却有些郁闷了:“寡人长得丑吗?” “不……不丑。” “那寡人长得可怕吗?” “不……不可怕。” “那你为什么就不敢抬头看寡人呢?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寡人的事情?” “没有,没有的事!”高月茹又惊恐万状地道。 冉闵不再理睬高月茹,而是坐到了一侧的蒲团上,说道:“你在宫门口跪了那么久,想必还是饿了吧?快吃吧,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闻言,高月茹似乎鼓起了勇气,说道:“大王,臣女想恳求你一件事情。” 冉闵饶有兴致地道:“你说的是请求寡人出兵辽东,救你高句丽的事情吧?” “是的。还请大王答应,不然臣女只怕寝食难安。” “哈!”冉闵似乎有些生气,又似乎是在嘲讽:“高月茹啊高月茹,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寡人只是不想让你这一国的公主,就这样跪死在寡人的宫门前,不然早就让人把你们杀了扔出去了。现在寡人还能赏你一口饭吃,已经对于你们来说是莫大的荣幸了,你若是再敢得寸进尺,信不信寡人命人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扑通”的一声,高月茹又是跪了下来,叩首道:“大王!臣女知道你是千古圣王,你一定不会对我高句丽的事情视而不见的!只要大王这次能够拯救我高句丽,我高句丽愿意世世代代侍奉魏王,世世代代称臣纳贡,世世代代作为大魏的藩属国!” “呵呵,好一个千古圣王,你可真会给寡人戴高帽子。” 冉闵又道:“高月茹,想要寡人救高句丽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寡人还有一些条件。” “大王请讲。” “寡人要与高句丽联姻,联姻的对象就是你。” “这……这是自然。” “此外,寡人还要你们高句丽派遣一个王子或者王弟居住在邺城。” 要质子?其实这很正常。高月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冉闵淡淡的道:“除此之外,寡人还想让你们高句丽每年都派出一些遣魏使,我大魏也会派出一些学者,两国之间互好,进行文化交流。” “好。” 文化交流是什么,这个高月茹还不懂。 第二日,身子骨还没好利索的谈迁就起来与魏国的大鸿胪秦牧商议结盟的事情。 最终,经过几番唇枪舌战,双方终于敲定了价码。 其一,高句丽向魏国称臣,每一位高句丽王都必须得到魏国的册封。 其二,高句丽向魏国纳贡,每年上贡良马三千匹,牛羊各一千头,同时珍珠玛瑙之类的宝物价值要在钱五百万贯以上。 其三,高句丽每年都必须要向魏国派出遣魏使。所谓的遣魏使,其实就是一些青年才俊,让他们进入魏国的国子监或者是稷下学宫进行修学,以达到魏国与高句丽之间的文化交流。同时,魏国还会派出部分青年才俊进入高句丽,进行修学。 其四,高句丽将视道教为国教,并加以推崇! 没错,冉闵要正式确立道教的地位了! 其五,高句丽其后必须在国内大兴儒学。 而在这一系列的条约签订之后,冉闵便悍然撕毁了此前魏燕两国所签订的友好条约,以李信为大将军,出动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左右武卫这中央十六卫中的四卫,共计六万人,号称十五万兵马,北上辽西,进驻令支。 而这一路上,李信所率的兵马更是大造声势,捣鼓出了十余万人马的声势,故布迷魂阵,让人搞不清楚魏国这一回到底是出动了多少的兵马。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慕容皝,更是震惊不已。 第348章 慕容俊 燕国龙城,燕王宫。 此时此刻,燕王慕容皝的脸上阴晴不定,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大腿,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当然了,似那一种愤怒的情绪,慕容皝还是勉强能克制得住的。 慕容皝在心里警告自己,千万不要愤怒,愤怒会让你丧失理智,丧失应有的判断力。 “大王,大臣们都到齐了。” 等到旁边的宦官提醒了一句,慕容皝这才回过神来,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慕容皝沉声道:“诸卿,寡人召集你们前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就在刚刚,寡人得到探子的汇报,说魏军已经开始北上,大量的粮秣也开始在辽西囤积起来。” “魏军是要进犯我燕国?”群臣都有些不可置信。 相国封弈询问道:“大王,这消息是否属实?魏国果真要跟我燕国开战吗?” 慕容皝说道:“消息应该不假,现在魏国的军队已经渡过黄河,奔着辽西过来了。前不久寡人接到的情报是高句丽向邺城遣使,请求魏国发兵支援,没成想这事儿竟然成了!诸卿,眼下魏国将大兵压境,我燕国该如何应对?” “大王,不知道冉闵派了多少兵众?又以何人为大将?” “以李信为大将,号称步骑十五万人。寡人估摸着没有那么多,但是探子来报,应该不下十万兵马。” “这……”封弈有些咂舌,群臣亦是颇为动容。 十万兵马,再加上李信这么一个声名鹊起,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只怕魏国这回真的不是来“打秋风”,给高句丽人打打掩护这么简单的了。 难怪慕容皝和燕国的群臣这么认为,因为此前赵国出兵(赵即魏,魏即是赵),其规模从来都是超过十万人的,想来这一回是只多不少。 封弈当即说道:“大王,如若魏国真的举大兵而来,现在我龙城兵马无多,只怕难以抵挡,为今之计,还请大王暂停对高句丽的攻势,将兵马撤回国内,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魏军!” “不可!” 建威将军慕容翰反对道:“大王,眼下大军正在攻打丸都城,即将攻下,怎可半途而废?拿下丸都城,再乘胜追击,一定能彻底消灭高句丽的势力,这样我燕国就能灭亡高句丽,继而吞并新罗和百济,然后一统整个朝鲜半岛了呀!大王,东征之国策早已定下,怎可轻易更改?” “这是轻易就能完成的吗?”封弈据理力争:“攻打一个高句丽,连年交战,咱们死伤了多少的将士?损耗了多少的武器和战马?不也没能灭掉高句丽吗?高句丽多么顽强,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前几年我燕军大破高句丽,发掘高句丽的先王美川王之墓,掳走美川王的尸体和高句丽王的生母周氏,并将高句骊历代积累下来的金银全部搜刮一空,掳走了高句骊百姓五万多口,最后一把火烧了高句骊王宫,并将丸都城再次变为平地。但高句丽人不也没投降,不也没被消灭不是吗?眼下就算是再一次攻破高句丽的丸都城又如何?难道高句丽就会因此灭亡了吗?” 慕容翰闻言,亦是不甘示弱,吵的脸红脖子粗说道:“相国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高句丽这些年来被我们燕国打得这么惨,压制得这么厉害,现在正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消灭高句丽的好时候啊!咱们牺牲了那么多鲜卑勇士的生命才换来的胜利,怎么能错失这灭掉高句丽的大好时机呢?” “建威将军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封弈瞪着眼睛道:“咱们还是先谈一谈魏军的威胁吧!魏军眼下大兵压境,而我国内空虚,可战之兵不足五万人,还大多数老弱病残,何以战?魏军是多么的凶悍,大家都应该是知道的,其百战百胜,攻必克,战必胜,就算是正面野战,魏军亦是丝毫不弱于我鲜卑的任何一支劲旅的!现在咱们还能挡住魏军的兵锋吗?能挡多久?” “换句话说,就算咱们能撑上十天半个月的,等到世子他们带着援军赶到,但是高句丽那里恐怕又会起乱子!这样咱们损兵折将,又讨不到什么好处,何苦来哉?” “这……”慕容翰沉默了。 封弈又向慕容皝继续道:“大王,臣以为应当马上向世子发出班师回朝的诏令。如若国中无兵可用,现在魏军又趁虚而入,只怕用不了多久,魏军就会长驱直入,兵临我龙城城下了!” 慕容皝闻言,真是老大的不甘心,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原以为跟南面的魏国签订了那什么友好盟约,冉闵就会安分一点,不会派兵北伐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成想冉闵这小子这么不守信用,这刚刚签订了盟约不过一两年呢,就已经悍然撕毁了盟约! 现在燕魏边境,燕国的驻军不足一万人,魏国的军队来势汹汹的话,一两日就能突破燕国的边境线,长驱直入了。 而在接到了慕容皝给予的撤退的命令之后,慕容俊叹了口气,随后下令全军拔营,放弃了继续攻打丸都城的战争。 但慕容恪很不服气,也很不解。 “王兄,为何要现在撤兵?只要给我八千悍卒,两日之内,我一定可以拿下丸都城的!” 看着慕容恪信誓旦旦的模样,慕容俊真心不想打击他,不过他还是摇摇头道:“恪弟,我也不想撤军,但这是父王的命令!眼下魏军突然大兵压境,而国内兵马吃紧,无力一战。难道让我们舍弃辽东那肥沃的土地,换取这高句丽的穷山恶水吗?” “王兄,你怎么知道魏国是真的大兵压境呢?万一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呢?要知道,现在魏国正在搞什么变法,动辄大战的话,只怕魏国是得不偿失的,我与魏王冉闵有过一面之缘,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不会因小失大的!” 慕容俊摇摇头道:“恪弟,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关键在于,魏国输得起,赌得起,但是我燕国却是输不起,也赌不起呀!” 对呀,魏国家大业大,失败了还能继续失败,但是燕国不一样,燕国输不起,失败了就没有以后了! 谁能猜得出魏国这一回出动了多少的兵众?果真是十万精锐之师的话,只怕燕国这一回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站在慕容恪面前的慕容俊,其实还是一个十分有远见卓识的人。慕容俊,就是现在燕国的世子,未来慕容皝的接班人! 在原来的历史上,慕容儁即位时名义上仍为东晋的燕王,然而于352年正式称帝独立。 慕容儁在位期间消灭了冉魏,入据原本由后赵所占领的中原地区,并移都邺城,大燕进入鼎盛时期,终与南方的东晋和关中的前秦政权三足鼎立。 晚年大举征调军队,准备南下进攻东晋,后因激起了国内人民的反抗,被迫停止出兵。 357年,前燕皇帝慕容儁迁都邺城。此时的前燕国富民强,检括人口,欲使步卒满一百五十万,以攻灭东晋和前秦。前秦,东晋惧怕前燕,纷纷去帝号,以避锋芒:东晋司马氏皇帝,去帝号,称王,自称“大岛夷国”,前秦苻坚去帝号,号称“大秦天王”。 然而,公元360年,慕容儁壮志未酬,去世。 事实上,公元357年,前燕已经基本完成中国形式上的统一。 十六国有很多杰出的君主,如石勒、苻坚,甚至慕容儁的弟弟慕容垂才干均远在慕容儁之上,但三年内天下独尊,只有慕容儁做到了。 “唉!” 慕容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回大动干戈而寸土不得,高句丽又得到了魏国的帮助,只怕日后想要消灭高句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第349章 佛道之争 近日来,邺城内兴起了一股流言,说是魏王要定国教,要在佛教和道教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择其一为国教! 这全都是因为冉闵张贴出的一张布告,其中要重金悬赏三千名道士前往朝鲜半岛传教。这原本简简单单的一张布告,却在民间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冉闵如此推辞道教,难不成要定道教为国教吗? 要知道,自古以来就有佛道之争。 而在这个时候,佛道之间,隐隐有分庭抗礼的趋势。 在北方,老百姓们多信佛教,尤其是在原先羯赵的疆界之内,石勒和石虎这两位羯赵帝国的皇帝出于对统治的考虑,更是对佛教推崇备至。 而在南方,信道教的颇多。 汉末直到魏晋,战乱不断,没有几天安宁的日子。皇帝和拥有兵权的军阀杀起人来不眨眼。知识分子,即使是已经挤进统治阶层的,也感受到时世危难,活得战战兢兢。 早晨起来,摸摸脖子,脑袋还长在上面,谁知晚上会不会掉下来?他们再也不想去当一个好官,帮助皇帝治理百姓了。 还把这个作为人生理想和抱负,那才真叫傻瓜!活一天,乐一天,算一天吧!所以,士大夫阶层中的很多人都苟且偷生、及时行乐,甚至奢侈放纵、醉生梦死。 还有人到老子和庄子那里去找精神寄托,读老庄,谈老庄,清静无为呀,顺应自然呀,超脱世外呀,成了当时时髦的话题。 在现实生活中,大家不能不逆来顺受、随波逐流。活得难受,就只好用老庄的玄奥哲理安慰自己。 越是这样,越觉得生命可贵。庄子的学问很好,就是把生和死当成一回事,这个不能信。好像有一天早晨,大家醒过来,突然都记起来生命的可贵,于是写诗吟赋,抒发感慨。 什么“朝露”呀,“金石”呀,都是流行一时的用语。 早晨的露珠,太阳一晒就无影无踪,比喻生命短暂。 金属、矿石之类的东西倒耐得住时光流逝的消磨,可惜呀,“人寿不如金石固”!想点法子多活几天吧!很多人就专意留心各种养生之道。有的人想象,要是把金石的性质转移到人体,身体大概会变得跟金石一样不容易朽坏。 于是很多人就去找各种矿物来吃,最有名的叫“五石散”,是用赤石脂、紫石英等矿物石药作原料的方子。 在这种时代风气下,道教的发展自然受到影响。当然,道教迎合时尚的结果,也更加推进了时代风气。 张鲁投降曹操,受到优待,当了大官。官僚阶级中很多人跟着学道,五斗米道在他们中间传播开来。 像晋国的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属于世代为官的豪门大族,祖辈几代人都信仰五斗米道,大概也是从汉魏之际就开始了。五斗米道的名称很粗俗,后来不叫了,改为天师道。 在社会下层,几万户五斗米道民跟着张鲁北迁。太平道又因为遭受严酷镇压奄奄一息,五斗米道就趁机扩展自己的势力。很多原来的普通信徒,进入内地后发展了一批人,就自封为祭酒。还有人势力大了,就自封为天师。 在民间传播的道教很多都参与了当时的农民起义。 曹操自己也有一些神仙思想。但对张鲁五斗米道这一套并不真信。他收降张鲁,容忍五斗米道生存,都出于政治上的考虑。 实际上,他对道教采取的是既利用又限制的两手政策。曹操也曾经将在社会上有影响的一些神仙方士召聚到身边,主要目的是为了控制他们,怕他们鼓动老百姓造反。 在官僚贵族和士大夫阶层传播的天师道,与神仙方士有了更多的接触。导致二者进一步合流。葛洪这样的道教思想家也就应运而生。 那么北方的佛教呢?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初,赵主勒以天竺僧佛图澄豫言成败,数有验,敬事之。 及虎即位,奉之尤谨,衣以绫锦,乘以雕辇。朝会之日,太子、诸公扶翼上殿,主者唱“大和尚”,众坐皆起。 使司空李农旦夕问起居,太子、诸公五日一朝。国人化之,率多事佛。澄之所在,无敢向其方面涕唾者。争造寺庙,削发出家。 虎以其真伪杂糅,或避赋役为奸宄,乃下诏问中书曰:“佛,国家所奉。里闾小人无爵秩者,应事佛不?”著作郎王度等议曰:“王者祭祀,典礼具存。佛,外国之神,非天子诸华所应祠奉。汉氏初传其道,唯听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汉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诣寺烧香、礼拜;其赵人为沙门者,皆返初服。” 虎诏曰:“朕生自边鄙,忝君诸夏,至于飨祀,应从本俗。佛是戎神,正所应奉。其夷、赵百姓乐事佛者,特听之。” 注意王度的“汉氏初传其道,唯听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汉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可见虽然早在东汉初年佛教就开始传入华夏。 但在五胡乱华之前,佛教作为外来“胡教”入侵文化而一直受到汉族社会的强烈排斥,汉魏朝廷都明令汉人不得出家为僧,而只许“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也就是仅仅流行于旅华西域胡人之中,而汉人一律不得信仰佛教,因而在汉族中一直没有市场,影响力微乎其微。 而到了五胡乱华时期,为了在文化上奴化汉族,石赵统治者大力推行佛教,并打破了汉人不得出家的禁令,鼓励汉人改信佛教。 而王度的主张,乃是汉族知识分子试图在宗教文化上抵制异族统治者、捍卫汉族传统文化的尝试,石虎的回答,表明其顽强坚持本民族文化的立场。 由此,佛教几乎成为后赵的国教。 但现在的情势不一样了,羯人以佛教为国教,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奴役汉人,但现在当政的可是冉闵,他可不要维护汉家的权益,维护汉人的尊严吗? 而远在凉州传教的佛图澄,在听见冉闵将要定道教为国教之后,勃然变色,随后乘船南下,舟马劳顿,直往邺城而来! 第350章 护国大法师 “大王,护国大法师求见。” 冉闵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呢,忽而听见外面的内侍前来禀告。 护国大法师? 冉闵愣住了,这时,在一侧的刘霸出声道:“大王,护国大法师就是佛图澄大师。” 闻言,冉闵这才恍然大悟。 没错,之前的佛图澄接受过石虎的册封,当了大赵国的护国大法师,地位尊崇的。但是佛图澄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佛图澄一般不参与朝政,不参加大朝会的,凡是有关宗教的事情,石虎都是私底下召见佛图澄的。 眼下赵国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了,取而代之的是魏国,但石鉴这个大赵天子毕竟还在,冉闵名义上还是大赵的藩王来着。 “宣。” 得到冉闵的指示,那个内侍就想要跑出去,但冉闵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道:“慢着。” “将佛图澄召到常青殿,寡人在那里召见他。” “诺!” 佛图澄毕竟是现在赵国的护国大法师,这固然不是冉闵册封的,但依旧不能怠慢佛图澄,还要对他表示尊重。 自永嘉之乱以来,狼烟四起,山河破碎,中原大地更是十室九空,饿殍遍地。当此乱世,人们的内心都已经变得千疮百孔,而唯一能给予他们慰藉的,就是信仰。 佛教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 积极的一面无非是佛教劝人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且佛教讲究来生,今生受了极大的苦难,但是德行不坏,下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 消极的一方面则是佛教的这种教义相当于阉割了百姓的血性,让百姓失去了反抗的斗志,这样有利于君主的统治,却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 而且人人信佛,导致大量的壮丁出家,不事生产,不纳赋税,寺庙遍地,也不利于国家的统治。更重要的,还是佛教的和尚都不成亲,如何繁衍后代? 过了没多久,冉闵便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常青殿。 入目的是一位慈眉善目,极具亲和力的老僧。这老僧身上的气质非凡,在蒲团上打坐,一侧的桌案上热茶还在冒着雾气,但老僧不为所动,依旧在参禅打坐,与世隔绝一般。 “大法师,让你久等了。” 直到冉闵走到跟前坐下,说了这么一句话,佛图澄这才如梦初醒,淡淡的睁开眼睛,然后行了一记佛礼:“阿弥陀佛。魏王日理万机,能腾出时间来接见贫僧,贫僧已经感激不尽了。” “大法师,你已经游历在外数年之久,不知道今日回到邺城,所为何事?”冉闵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虽然他心里也很清楚佛图澄的来意,但还是要问这么一嘴的。 佛图澄双手合十:“魏王,实不相瞒,贫僧此来,确有要事。” “请讲。凡大法师所求,只要寡人能办到,就会尽量满足的。” “善哉。”佛图澄面色不变,“魏王,贫僧听说朝廷最近要兴道抑佛,不知道可有此事?” “哈哈,大法师说笑了。寡人不知道大法师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但是寡人可以言之凿凿地告诉大法师,这压根儿就是无稽之谈!” “如此甚好。” 佛图澄微微颔首道:“那不知道魏王为何要在民间征召三千道士前往高句丽传教?莫非在魏王的心里,道教比佛教更好吗?” 闻言,冉闵淡淡的笑着道:“大法师,你们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什么时候,就连大法师你这样的得道高僧都起了攀比之心?” “……” 佛图澄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是失态了,随即正色道:“魏王,贫僧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魏国好,为了整个大赵天下好!道教实在不配称之为‘教’,只是一个流派而已。” “大法师何出此言?” “魏王,道称教者,实属荒诞。古往今来,凡立教之法必须有主,而道家既无主,而且信仰不一,以何为教?魏王在两年前曾经拆毁邪祠,禁绝民间信仰怪力乱神,这不是也认为道教之体系紊乱吗?” 冉闵闻言,不禁点了点头。 当年他下令拆毁各地的邪祠,禁绝老百姓信仰怪力乱神,实乃无奈之举。老百姓都是目不识丁的,都是十分蒙昧无知的,而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一些神棍蒙骗,而神棍的出处,莫不是道教之人。 道教的体系太过庞大,也太过紊乱,他们的主干是信仰三清的,可是分支的信仰却大不一样,有的信仰昊天上帝,有的信仰风伯,有的信仰雨师,甚至是连蚩尤、伍子胥、财神爷这些神祇都信仰了。 大大小小的祠庙在各地兴起,这样的信仰冉闵不是深恶痛绝,但也并不提倡。 可是当此乱世,人们既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又不能解脱出去,只能是追求心灵上的解脱了。若是连这种信仰都没有,只怕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或者是都纷纷奋起反抗了! 佛图澄又道:“魏王可知道五斗米教和太平道?” “自然知道。” 五斗米教,又被称之为天师道、正一道。 当年天师道的祖师爷张陵背井离乡,来到了民风纯厚、山川秀丽的蜀地,入居鹤鸣山(在今四川省成都市大邑县)修炼,以求长生之道。张道陵本博通五经,又熟知盛行于世的黄老之学、谶纬思想与神仙方术,乃据此声称太上老君授以新出正一盟威之道,并吸收了巴蜀地区少数民族原始宗教的某些成分,创立了五斗米道(因入道者须交五斗米,故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它奉老子为教主,以老子《五千文》(即《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因从其受道者须纳五斗米而得名。 其召神劾鬼、符箓禁咒等道术,均直接继承了汉代方士的方术。 张陵开始在巴蜀一带行医传道,百姓师从者甚多。张陵死后,其子张衡继之;张衡死,其子张鲁仍传其道。世称“三张”,道内则称“三师”,即“天师”张陵、“嗣师”张衡、“系师”张鲁。 经过他们祖孙三代的苦心经营,正一道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义、仪式、方术及组织制度。 五斗米教在张鲁手里迅速壮大。 当时张鲁割据汉中自立,东汉王朝因忙于在东方剿杀黄巾余部,无力西讨,乃采取怀柔策略,委张鲁为镇南中郎将,领汉宁太守。 于是,张鲁借机在巴、汉地区推行正一道,并建立起****的政权。 张鲁号称“师君”,为天师道道最高首领,又是最高行政长官。初入道者称“道民”;入道已久,并信道入精深则任“祭酒”,各领部众,领众多者称“治头大祭酒”。 张鲁以“治”为管理单位,在其统治区域内,设有二十四治。各治不置长吏,以祭酒管理行政、军事、宗教等事项。祭酒则为一治道民之本师,并要定期聚会参访。 张鲁以《老子道德经》为正一道主要经典,他教育道徒要互助互爱,“诚信不欺诈”。道徒有病,则“自首其过”。 为此,设立“靖庐”,作病人思过修善之所。又设“祭酒”,主要为病人请祷。对犯法之人,不随便处罚,“三原然后乃行刑”,比孔子的“不二过”要宽容得多。 张鲁还命人在境内大路边建立“义舍”,教人们不要蓄积私财,多余的米肉交义舍,以供过往之人食用。不过,只能“量腹取足”,不可多吃多占,“若过多,鬼辄病之”。 此外,他还实行禁酒等利民措施。因此,深受境内各族人民的欢迎,使汉中成为下层民众心中的一方乐土,仅关西民众从子午谷投奔汉中的就有数万家。 在当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情势下,张鲁以五斗米道据险自治20多年,在政治、思想、军事等方面实践着农民阶级渴望的理想王国,这在华夏历史上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的尝试。 但是,封建统治阶级是决不允许农民阶级有这么一块乐土存在的。 献帝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在镇压了黄巾余部之后,亲率20万大军进攻汉中。张鲁在阳平关防线被破后,自知力不能敌,遂率众降曹,从此张鲁政权不复存在。 然而,由于张鲁的降曹,五斗米道传人及其徒众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害,得以保存实力,继续在民间从事活动。 而太平道就不必赘言了。 太平道就是黄巾军的前身,汉末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就是太平道的领袖张角搞的。 佛图澄说道:“魏王既然知道太平道和五斗米教,就应该清楚道教之害。道教善于蛊惑人心,扰乱视听,当此乱世,若是被声望极高的有心人鼓动,民怨沸腾,只怕汉末的黄巾之乱再现天下啊!” “……” “魏王,我佛教与道教不同。我佛慈悲,我佛教之教义是为缘起、法印、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因果业报、三界六道、三十七道品、涅盘,以及自成一体的密宗法义等。佛教劝人向善,劝人以慈悲为怀,度化世人!这样不是更有利于大王掌管社稷,掌管万民吗?” “大法师是要寡人在整个赵国大兴佛学?”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冉闵眯着眼睛道:“大法师,实不相瞒。其实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寡人都不想提倡,也不想压制,但究竟孰优孰劣,寡人断不能决。” “这……” “大法师,你看这样可好?三日后,寡人在奉天门召开一场辩论法会,由佛教与道教两家的得道之士出场辩论,届时佛道之高下立判!你看如何?” “这……” “若是佛教的高僧们胜了辩论,寡人就往高句丽派出三千传教士,而不让道士们东渡高句丽了。” “好吧。” 看着佛图澄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冉闵却是在心里冷笑不止。佛图澄虽是得道高僧,名声满天下,可是世俗的欲望依旧没有杜绝掉,又何来的四大皆空? 也对,倘若佛图澄不追名逐利的话,他怎么会广收门徒上万人,到处游历,宣扬自己的佛学呢? 人不为名,必为利也。 什么出家人,什么四大皆空,通通都是狗屁! 第351章 佛图澄 在送走佛图澄之后,冉闵又找来葛洪。 葛洪这一年来都在大山里研制火药,孜孜不倦地忙活着,此番魏王相召,葛洪亦是不敢怠慢的,进入了建章宫,见到了冉闵的面之后,一番交谈之下,冉闵对于土生土长的道教便有了一番全新的见解。 当然了,不论是佛图澄鼓吹的佛教,还是葛洪鼓吹的道教,定哪个教为国教,冉闵还是犹豫不决的。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市场就那么大,蛋糕就那么大,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谁肯相让? 回到后宫中,冉闵便自己来到了承欢殿,躺在床榻上,让石兰给自己按摩,海洛伊丝和朱蒂儿女给自己捶捶腿,真是好不快活。 这时石兰却在冉闵的耳边呵气如兰地道:“大王,臣妾近日来在坊间听见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是什么事情?” “现在坊间流言,大王是要定道教为我大魏的国教呢。” 闻言,冉闵睥睨了石兰一眼,没有说话。 “大王,事情属实吗?” “这是无稽之谈。”冉闵淡淡的道,“爱妃,你老实告诉寡人,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哪有谁告诉臣妾的?这都是臣妾出去的时候听到的呀。” 石兰赶紧依偎到冉闵的身上,做小鸟依人状。 冉闵虽然没有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可是自古以来,后宫干政,一向是国之大忌,难怪冉闵会对石兰这个时候问起这事儿如此讳莫如深了。 石兰可是赵国的长平公主,石虎的女儿,心中难免会偏向于赵国。 冉闵道:“爱妃,这个事情呢,寡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寡人打从心底都不想重用,至于什么国教,我大魏国是一个****的国家吗?” “这……” “三日后,寡人会在奉天门举行盛大的法会,你感兴趣的话,到时候也一同去瞧瞧吧。” …… 奉天门。 偌大的广场上,此时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不过在这些人头之中,有两股势力显得两极分化,泾渭分明。一个是秃头的和尚,一个是穿着道袍的道士,二者相对而立,几乎成了剑拔弩张之势,若不是有两侧披坚执锐的士卒在维持秩序,可能他们都要火并起来了。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 佛教传入中土,为传统文化之卫道者所排斥。原因很多,基本上有四点。 一则以佛教来自印度,乃夷狄之教,以为夷狄文化低落,不及华夏,故不当信从。 二则以华夷地域不同,益证老子序中以东为木,属阳,为道之所出;西为金,属阴,为佛之所生。阳尊阴卑,故道教优于佛教。 三则以华夷之间,种族不同,夷人始信佛教,华人不当信。 四则以佛教之流入中土,每致国家之衰乱,故不应信。 自道教初兴,佛教东来,初期颇有互相利用之处,因两者所标义旨,间有相同。佛教传入之初,译天竺文为汉字,尝袭用道家字义,后道家亦有袭用佛教教义者。 惟道家对于佛教之输入中土,因信奉者日多,遂与之发生冲突。佛道之争历汉、魏、晋、南北朝迄于隋唐明清而未衰。 “快看!佛图澄大师来了!” “圣僧!” 看见佛图澄的大驾光临,在外面围观的老百姓顿时沸腾起来,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直接跪在地上,跟对待天地君亲师一般,虔诚的下跪,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佛图澄一如往常地穿着袈裟,慈眉善目,半眯着眼睛,折射出一种充满睿智的光芒,高高在上地坐在步撵上,附近的僧众更是宛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佛图澄的身边。 从这个场面可以看得出,佛教的信徒之多,而人们对于佛图澄有多么的尊敬,几乎宛如神祇,几乎宛如真正的佛一样! 有的不明所以的士子愤愤不平地道:“这佛图澄何德何能,竟然能有这般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神仙下凡了呢!” “嘘!兄台,噤声。” 旁边的一个士子扫视了周围一眼,见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替那个士子捏了一把汗,说道:“兄台有所不知啊。佛图澄大师的确是跟佛陀差不多的,至少在佛教信徒的眼中是如此。” “此话怎讲?” “兄台应该不是中原人氏吧?竟然连大名鼎鼎的佛图澄大师都不知道?” “呃……在下是武陵郡人。” “原来是南晋人士,这就不奇怪了。”那个士子摇摇头说道,“兄台,你在邺城,或者说在我们赵国可千万不能对佛图澄大师有什么不敬之语。” “噢?这佛图澄大师是何来历?有什么本事,竟然当得起这么多百姓的顶礼膜拜?” “佛图澄大师是西域人,本姓帛氏。少年时出家学道,能背诵经文数百万言,善解文义。佛图澄大师虽然没有读汉地儒学史书,而与诸位学者高士辩论质疑,全能符合理义,没有人能难倒他!” “这不就是一位得道高僧而已么?” “嗨!若仅仅如此,倒也没什么,可是佛图澄大师可不同于一般的得道高僧!佛图澄大师在永嘉四年来到洛阳,志弘大法。我听说他门下受业追随的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几及一万。教学盛况可见!” 那个士子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会吧?门徒上万人?” “对啊。而且佛图澄大师不仅是门徒众多,其中出色的弟子也不在少数,法首、法祚、法常、法佐、僧慧、道进等皆为佛学大家。你不是晋国人吗?晋国的高僧道安你应该知道吧?他也是佛图澄大师的弟子!” “嚯!原来如此!” 等到佛图澄坐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佛图澄在那里诵经念文,虽然听不太懂,却仍有一种享受而又虚无缥缈的感觉。 而道教的道士们的出场却没有那么轰动了。 “快看!是许谧真人!啊!还有葛洪真人!” 葛洪就不必赘言了,他是南方道教的集大成者,在江南十分有名气。许谧虽然略逊一筹,但也算是道教一个流派,上清派的第三代宗师。 许谧年少知名,博学有才章,儒雅清素,与时贤多所交往。他少仕郡主簿功曹吏,选补太学博士,出为余姚令,后为尚书郎,官至散骑常侍。 其虽外混俗务,而内修真学,行上道,后归隐茅山。 “啧,魏王怎么会将许谧真人都请来了?要知道许谧真人可是出身士族,又曾在晋国出仕,官至散骑常侍呢,没想到魏王竟然有这般能耐,居然连许谧真人都能请来!” “铛!~”远处一道铜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沉闷而又充满了肃穆之气的号角声响起,瞬间嘹亮了整个天穹! 闲人避让! “魏王驾到——” 第352章 法会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众瞩目之中,众目睽睽之中,山呼海啸之中,群众下跪之中,冉闵登上了原先已经架设好的四方台,登上龙椅,安然坐下。 人已经全部到场了。 “开始吧。” “铛”的一声,这场关乎佛道之争的法会便正式展开了。 道佛之争,虽属宗教冲突,然二者之兴替,皆不离帝王之爱恶亲仇,结果有力者较易获胜,失败者,每遭毁灭之厄运。 道佛之争最早见于东汉,迦摄摩腾与诸道士论难;三国时代,曹植作‘辩道论’批难神仙说之诈妄。 西晋时,帛远与道士王浮间亦有佛道之争,王浮乃作‘老子化胡经’,为后世论争重要材料;然争论之白热化则在南北朝以后,北魏太武帝时寇谦之开创新天师道,并使之国教化,确立道教之宗教教团。 佛图澄自持身份,便伸手道:“你们先请。”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谧与葛洪对视了一眼,便首先从蒲团上站起来。 许谧道:“贫道认为,老君见形中土,演教西方。道生佛,道为本佛为化迹,道大佛小。” “好!” “彩!~” 会场上支持道教的纷纷叫好喝彩,在一侧摇旗呐喊,给许谧壮壮声势。 佛图澄淡淡的应道:“对于这一点,贫僧不否认。然当年老子乘青牛西出函谷,一去不返,究竟是否道生佛,化胡为佛,就另当别论了。贫僧知道的,能证实的,就是我佛教由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王子乔达摩·悉达多所创。” “好!” “彩!~”佛教这边的支持者也纷纷叫好喝彩,双方势均力敌,不过在中原,还是佛教的信徒比较多的。 许谧不甘示弱,又道:“华夷地域不同,益证老子序中以东方为木,属阳,为道之所出;西方为金,属阴,为佛之所生。阳尊阴卑,故道教优于佛教!” “好!彩!~” 佛图澄眯着眼睛又回应道:“这是你们华夏的阴阳五行学说。所谓阴阳,何有尊卑之别?我佛慈悲,曰,众生平等,无有尊卑!” “好!彩!~” 闻言,许谧不禁皱着眉头:“佛教来自印度,乃夷狄之教,夷狄胡人文化低落,不及华夏,故不当信从。华夷之间,种族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夷人始信佛教,华人不当信!” “此乃悖论!” 佛图澄淡淡的道:“华夷之别,始在人心之别。吾佛教不论文化,不论种族,不论出身,凡我教徒,皆得我佛庇佑。” “哼!佛教之流入中土,每导致国家之衰乱,故不应信。” “真人,你这就是在强词夺理了。国家之衰乱,首先在于人心之衰乱,何以怪在佛教头上?反倒是汝道教,先是太平道和五斗米教,而后又有各个道教流派鼓动百姓暴乱,居心何在?” 关于这一点,其实冉闵还是比较赞同许谧的说法的。 佛教在华夏的鼎盛时期恰好也是华夏衰亡的开始。 因为佛教的占用大量资源又不从事生产,所以每次佛教兴盛都会有很多人当和尚。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生产力下降,而消耗反而增加。 所以每次佛教的兴盛都会对环境和社会发展带来毁灭性。 华夏佛教的发展基于寺庙和广大僧众和信徒,寺庙的建设需要大量土地,大量僧人需要社会供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强大国家有能力在经济支持佛教的无限发展。 因为佛教的兴盛的背后就会对发展和文化、社会、经济、政治的发展产生矛盾,历史上就曾因此而产生多次灭佛运动,佛教就会开始进入衰亡。 在场的和尚与道士经过了一番辩论,相持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 紧接着,葛洪又出来与佛图澄展开辩论。 “圣僧,葛洪这厢有礼了。”葛洪向着佛图澄行了一礼。 佛图澄回礼道:“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佛图澄宣了一记佛号,葛洪便回以一记道号。 佛图澄首先说道:“贫僧认为,道称教者,实乃荒谬。凡立教之法先须有主。道家既无的主,云何得称道教?” 佛图澄认为道教不存在教主,认为道教不能称为教。 葛洪当然不能认怂:“圣僧何以说我道教无教主?便只道周孔对谈。周孔二人只是传教人。不得自称教主。何以故?教是三皇五帝之教。教主即是三皇五帝。” 葛洪首先从儒教下手,把儒家的根源进一步提前,讲周公旦与孔子皆不是教主,只是传经人,真正的教主是三皇五帝,所以人家的教派能够作为教。 但佛图澄亦是不甘示弱,又道:“二者案前汉艺文志,讨论今古坟典,总判凡有九流。一儒流,二道流,道无别教。总在九流之内。据此而言,无别立教。何以故?无教主故!若言以老子为教主者。老子非是帝王。” “若为得称教主,若言别有天尊为道教主者,案五经正典。三皇已来周公孔子等,不云别有天尊住在天上垂教布化为道家主,并是三张以下伪经,妄说天尊上为道主!既其无主,何得称教。” 佛图澄举例《汉书·艺文志》说其中载了九流,道教只是流派怎么会是教,而且如果说是老子是教主,老子也不是帝王,如果说是道教经文中的天尊是教主,看五经正典,从三皇到周公旦孔子,也没有提及天尊的。 所以下结论天尊什么的是三张以后做的伪经算不得真经。 因此道教中不存在教主! 其实这里是扩大了儒教的含义,把教主认为成只有帝王以上的等级才可以做。 听闻此言,冉闵对佛图澄的恶感顿生。 在冉闵看来,对于一个真正教派来说,不是抬高自家的神去贬低别家神才是高明(像佛教讲老子是释迦之徒,道教则反过来),而让老百姓真正感受到实处,让人或寄以宗教安慰心灵,或者发扬自己之志等等。 辩论还在继续,但佛道之争依旧没能结束。 回到建章宫,这时冉闵在王后的椒房殿休息,董王后就不禁好奇起来:“闵哥儿,佛教道教,你究竟属意何教?” “当是道教。”冉闵直言不讳地道。 “为何?” 冉闵淡淡的笑了笑:“原因有二。其一,道教是我华夏土生土长的宗教。其二,佛教大量圈地,又不事生产,存天理,灭人欲,于国家之长治久安十分不利。” “那闵哥儿你会取缔佛教,让道教成为国教吗?” 董巧巧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冉闵。 董巧巧可是信仰道教的,所以她很乐意道教能在魏国扩张下去。 但冉闵却是摇摇头道:“国教?巧巧,在寡人看来,道教可以作为国教,但又有些不妥。寡人欲行内圣外王之道,圣为道,王为佛,圣道施于国内,王道施于国外,二者并用,方才是大道!” 在冉闵看来,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他都可以利用。当然了,这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能够所向披靡,用的不好,就会伤到自己! 但冉闵有信心能够驾驭这把双刃剑! 为什么冉闵心里更偏向于道教呢? 道教虽然因黄巾起义在北方遭到镇压而在魏国走向低潮,但在吴国仍受到崇奉。在蜀国,天师道还有一定的发展。 到了晋代,著名道士辈出。东晋时,道教在南方飞速发展,形成三大中心:一是今江西贵溪市的龙虎山;二是今湖南的衡山,三是今江苏的茅山。 西晋末年,李特在梁州、益州领导流民起义,张陵的第四代孙张盛为了躲避战祸,带领一部分天师道徒众,由汉中迁居龙虎山,建立箓坛(道教收道士时授符箓的神坛),传播天师道。 后来,这里便形成南方天师道的中心。 与此同时,北方酷信道教的魏夫人存华,也为了逃避战乱,自洛阳南迁,最后隐居于衡山,修道、传道,后来被尊为“南真夫人”和“南岳夫人”。 南岳衡山因此也就成了南方的道教中心。江南自东汉末年以来,道教一直受到保护,因此信奉的人很多,其中包括士族名门王、谢、陶、殷诸姓及各级官吏。 因此,势力很强,影响很大。其中许多著名的道士多在今江苏句容、溧水东部的茅山修道炼丹,这里也就成为南方道教的中心之一。 但是,这时的道教仍然没有佛寺那样的建筑物。出家道士的修道和炼丹场所,依旧是石室、洞府或简陋的茅棚;不出家的信奉者,都在家中设一间“静室”,进行修炼。这与道教修炼,需要环境幽静有关。例如著名道士单道开,他就“好山居”。 升平三年(359),他从北方来到东晋所在地,后入南海郡的罗浮山(今广东增城市东)修炼,独处茅茨,寄情物外。年百岁,卒于山舍。著名道教学者葛洪,晚年入罗浮山修道、炼丹,优游闲养,著述不辍。他也没有道教观宇,最后是在茅舍中去世的。 许翙(音hui)先随其父许谧(音mi)入茅山学道,后转方隅山方原洞修炼,直到死去,也没有道观。 许迈开始不忍心远离父母,为了便于省亲,于是把精舍(道舍)建在余杭县的悬溜山(今浙江临安西南之九仙山);又于茅山建石室,修道其间。 父母死后,才转至桐庐县的桓山、临安县的西山(今天目山)修炼,都没有建殿堂观宇。 小道士更是如此。 道教虽然崇信鬼神,但由于没有道教观宇,而且多在深山,因此也就没有供奉神鬼偶像及烧香跪拜之事。道士平时主要是练习吐纳之术(即气功)、采药和炼丹,以求长生。 此外,就是进行一些生活方面的劳动。高级道士则著书立说,讲经传道。至于当时道教崇奉哪些鬼神,史书和道书都没有明确的记载。 东晋末年,道教首领孙恩、卢循利用广大人民对东晋腐朽政权的不满,曾先后举行起义。 虽然得到广大道教徒和贫苦农民的热烈响应,但是,由于他们都没有提出政治改革和改善人民处境的明确目标,而仅仅是为了取代东晋政权,加之缺乏军事训练,因而很快便被官军镇压了下去。 这给道教在南方的发展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瞧瞧,这就是双刃剑! 道教的不稳定因素也不少,但是不像佛教一样教人忍耐,把血性阉割了。饶是如此,道教接济平民百姓,一旦天灾人祸起来的时候,道教可是闹腾得最厉害的。 第353章 成汉亡 这场关于佛道之争的辩论法会进行了三天三夜,可是无论是以佛图澄为首的僧众,还是以葛洪、许谧为首的道众,最终都没能把对方辩倒。 而这场辩论会的裁判员冉闵,则是当机立断,终止了辩论会的进行。 冉闵找来了佛图澄、葛洪等人商议了老半天,最终决定不立国教,而道教、佛教皆大兴,道教兴于内,佛教兴于外(这当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冉闵改派佛图澄的弟子须菩提、比丘尼安令首等率领三千僧人前往高句丽,支持他们在朝鲜半岛传教。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须菩提不是《西游记》里孙猴子的师父须菩提祖师,而是确有其人的。 另一方面,冉闵又派佛图澄率领门徒前往北方的代国传教,同时又让佛教进入燕国,去教化慕容部的鲜卑人。 无论是鲜卑人还是高句丽人,其性情桀骜不驯,难以教化,正好让这些秃头去驯服他们。等到这些胡人失去了血性,一个个都去信佛教了,相信用不了一百年,就算冉闵不派兵去征辟北方,这些胡人也将不攻自破! 这就是冉闵派出佛教去度化胡人的用意所在! 而冉闵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让佛教的僧众外出,接着道教的人才好填补这些空白! 道教兴于内,佛教兴于外,如此才能让冉闵的魏国立于不败之地! 这算是一种宗教文化上的入侵吧? …… 议政殿内。 冉闵高坐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陛台下面群臣的报告。 等到群臣都奏报得差不多了,冉闵这才淡淡的出声道:“诸卿,寡人前不久,刚刚接到锦衣卫的奏报,说是与晋国接壤的豫州、荆州和扬州一带,物价大幅度上涨!此前还有南方各州的地方官员向寡人上奏,经过核实,果真是晋人在其中搞鬼!” “晋人在正面战场打不过咱们,所以耍了一些阴谋诡计。他们大量铸造我赵国通用的‘丰货’钱币,扰乱市场秩序,借此哄抬物价,其心可诛!” 丰货钱币,是在石勒在位的时候铸造的。 建国后,石勒即开炉铸钱,钱文名“丰货”,意即丰衣足食。由于“丰货”二字甚为吉利,堪称与财富密切相关的大吉之语,故之后在历代皆以“富钱”称谓。 人们认为,藏有“丰货”钱会使人家财丰富。 冉闵沉声道:“寡人欲派遣一位钦差前往南方各州视察,都督收缴并销毁假钱,恢复正常物价之事,汝等谁愿往?” “大王,臣愿往!”许多大臣都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前往南方各州郡办事。 冉闵扫视了群臣一眼,终于将目光放到了自己堂兄冉文身上:“冉文,这个差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诺!” 这时,王猛又站了出来,禀告道:“大王,臣以为仅仅是派出钦差大臣收缴并销毁假钱,恢复南方各州郡的正常物价,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噢?”冉闵有些疑惑地看着王猛。 “王猛又道:“大王,此举是治标不治本的。大王能销毁假钱,晋人就能重新铸造假币!如此反复,岂非徒劳无益?” “景略,汝有何法子,不妨直言。” “臣只有一个办法,重新铸币!” “重新铸币?这……” 这一下,不仅是冉闵,就连陛台下面的大臣都是面面相觑,甚至有的人已经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 这铸币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也不是能轻松完成的事情。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引发国内的动荡! 可是王猛的这个主意其实挺好的,眼下南方各州郡丰货钱币泛滥成灾,已经使物价上涨,老百姓要吃上一口饱饭都难的程度,再不想一些法子,可能整个赵国都会被影响到的。 只是冉闵万万没想到,古代的晋人竟然还会打经济战。 但是这种经济战,冉闵根本不怕! 王猛掷地有声地道:“大王,咱们要重新铸币,还要铸造一种不容易被仿制,还要有识别真伪印记的钱币!如此,才能防患于未然,不至于因为假币的进入而使我魏国之市场秩序紊乱!” “好。景略,寡人把这个事情交给你,你可有信心?” “臣,一定不辱使命!” 王猛表现得很有自信。其实王猛早就想改革币制了,毕竟是变法嘛,不管是物价还是钱币,只要操作得当,王猛还能给国库增加一点额外的收入! 罢朝之后,冉闵又找来王猛与崔皓,一番促膝长谈,终于准备对晋国下手了。 眼下晋国的小皇帝刚刚继位,朝政不稳,而且去年经过了一场与赵国的大战,元气尚未恢复,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短时间内,赵晋两国是绝不会爆发大战的,当然了,一些局部战争还是可以容忍的。 这且不说,眼下的经济战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晋国已经跟他们赵国撕破脸了,晋人悍然撕毁了此前与赵国签订的通商友好条约,不再平等交易,反而是提高了通关口税,加征商业税。 既然这样,冉闵也不会跟晋国太过客气的,他随即一声令下,赵国对晋国客商,和所有来自南方的商业税通通上涨! 既然赵国得不到江南的茶叶、丝绸,那么晋国也别想得到他们中原的马匹、农具。 不止如此,冉闵还要恶心晋国一把,他让作坊里的工匠连夜赶工,加班加点搞出了晋国的钱币,然后又派人去到南方购买晋国的商品,以此哄抬物价,搅乱晋国的市场秩序! 这样的经济战,其实无论是对于晋国还是赵国都没有太大的好处,最终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的。不过说到底,吃亏的还是晋国,因为他们已经无法从中原或者北方进购更为优良的战马! 但是此时,晋国针对成汉的战争已经发动。 东晋永和二年,四川、云贵一带成汉大臣李奕发动叛乱,此时处于荆州的东晋将领桓温野心勃勃,欲提高声望谋求帝位,于是于当年年底率精兵出征,顺长江沿岸往西,拉开了灭蜀战役的序幕。 桓温任命袁乔率兵为前锋,此时朝中议论纷纷,认为此去路途艰险遥远,桓温兵力不足难以得胜,而他完全不顾众臣的异议坚决出发。不过当时有一个人认为桓温定能成功,就是刘惔,他与桓温一起长大,深知桓温非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出手,不过令人担忧的是唯恐其得胜后会掌控全朝。 起初叛军李势仗着地势艰险不以为然,直到桓温领军长驱直入后方才如梦初醒惶恐起来,急召众人迎战。 敌方不知晋军何在,只好驻地干等,此时桓温接受袁乔的意见,全军丢弃灶具,仅带三天干粮全力进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桓温亲自引兵直攻成都,令将士孙盛、周楚领少数精兵驻守,汉军李福攻晋被孙盛击退,桓温与李权三战全胜击退汉军,敌方余下部队均人心惶惶不战而溃。 李势军中已无良兵,他垂死挣扎领兵出城迎敌,即两军之决战。 晋军初战不利,桓温马中箭,后来得到袁乔击鼓指挥,士气大振,全军誓死进攻,大获全胜,火烧成都,李势投降,成汉灭亡。 第354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报——大王,成汉!亡了!” 当冉闵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感到晴天霹雳,一下子吓懵了。 偌大一个成汉国,怎么说灭亡就灭亡了? 不带怎么玩的! 但是,当报信的人说到桓温这个名字的时候,冉闵就面色平静下来,不再那么失态了。 桓温可谓是一代枭雄,东晋的一代权臣,当然了,现在的桓温还不是权臣,但此番灭成汉之战,使桓温一战成名天下知! 成汉是氐族南迁建立的政权,成汉本是据守蜀地,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加上氐族经营蜀地多年,虽没有与当地士族大户解决好关系问题,但是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还有就是氐族也是善战民族,成汉的军队绝对也不是吃素的。 那么桓温是怎么灭成汉的呢? 在345年八月的时候,桓温升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并领护南蛮校尉,掌握了长江上游的兵权。 那桓温怎么会打起了成汉的主意? 其实就是桓温考虑到当时成汉君主李势继位后,骄奢淫逸,不理政事,刑法苛滥,加以饥荒,成汉国势更加衰落。 此时不征西何时征西啊! 这是成汉灭亡的天时人和! 地利方面,桓温当时入蜀并没有带太多兵(相传是一万精兵轻军),实际上他也没有那么多兵,这就意味着他的军队不会走大道。 成汉君臣认为他会从大道而来,误判军情,同时东晋军队过于勇猛,连战连破,成汉军队是节节败退。 哪怕是在桓温将危之际,军队依然坚决向前,成汉李势有太过于愚蠢,白白葬送了成汉军队的战力。 冉闵在得知成汉灭亡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召集群臣到议政殿商议,共商国是。 “诸卿,寡人刚刚得到的消息,成汉,被桓温灭掉了!” “什么?”果不其然,当冉闵说出这个事情的时候,那是满堂皆惊,几乎没有一个大臣是不勃然变色的! 冉闵站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道:“哈!诸位,你们是不是很震惊?没错,寡人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 “寡人震惊啊,寡人诧异啊。偌大的一个成汉国,怎么说灭亡就灭亡了呢?难道成汉国如此不堪一击?当年的蜀汉,曹魏好歹也是征四方之兵十八万,分三路进攻蜀国,这才将蜀汉灭掉的!难道今时的成汉如此羸弱?桓温才多少人?不过一万精兵轻骑!” 冉闵跺脚道:“而成汉举国上下的兵马至少有十五万!又凭险要之地,何以灭亡?李势这厮,昏聩误国,以寡人看,就算是当年的蜀后主刘禅都比李势这蠢货强上十倍!” 无怪冉闵如此恼怒,成汉是他拿来牵制晋国的一枚棋子,魏国与成汉东西两面,遥相呼应,晋国必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而现在成汉如此出人意料地灭亡了,会给魏国添多大的麻烦? 灭亡成汉之后,晋军必然势力高涨,晋国的势力又将更上一层楼。而更危险的是,得到了蜀地,晋国就会得蜀望陇,频繁骚扰魏国,甚至是两线出战,让魏国不胜其扰! 成汉眼下就这么离奇地被桓温带着上万人收拾了,由此可见,以前的蜀后主刘禅的确比李势强!同样是坐拥巴蜀之地,天府之国,人家刘禅还能稳坐钓鱼台,硬抗了这么久,可是成汉这是说灭亡就灭亡了,还没有半点音讯! 想当年的魏灭蜀汉之战。 蜀汉后期,连年对魏用兵,国库虚耗,政治腐败,矛盾重重。 控制曹魏政权的司马昭,趁蜀汉衰败之时,于景元四年(公元263年)夏,派邓艾、钟会率军分路攻蜀。钟会领兵十万,由斜谷(今陕西眉县西南)入汉中(今陕西汉中东)。蜀将姜维退守剑阁,钟会挥师进逼,姜维投降。 邓艾领兵三万,自狄道(今甘肃临洮)进军,由阴平(今甘肃文县西北)行军至江油(今四川平武西南),蜀守将张邈投降。 邓艾旋又克涪县(治今四川绵阳东),阵斩诸葛亮子诸葛瞻,遂乘胜前进,直捣成都,刘禅降,蜀亡。 “大王,成汉好端端的,怎么会灭亡了呢?”荀稷傻眼了,“去年十一月,桓温不是才刚刚率兵攻打成汉吗?这不过四五个月的时间,偌大的一个成汉就灭亡了?” “寡人也想知道原因!李势这头猪,蠢猪!蠢不可及!愚不可及!” 说着,冉闵就将成汉灭亡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这个晋灭成汉之战,倒还真是奇葩。 在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寡敌众的例子数不胜数。但是因为耳背的传令兵听错号令而胜利的,恐怕也只有桓温一位了。 李势得知桓温的进犯,十分的恼怒。他派出了他的手下去拦截桓温,希望能够将桓温的几千人马就地处理。但是没想到桓温是提前知道了信息,故意绕开了路,正好跟李势派出的人马完美错开。 李势却完全不知道情况,等到桓温的人马已经在成都城门下叫嚣的时候,李势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手上还是有可以调动的大批人马,于是他火速调兵,意图将桓温给灭了。然而他却没想到桓温三站三胜,将李势的人马摁在地上使劲地摩擦。 不过李势也不是好惹的,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马并没有将桓温拦住。所以李势想调城内的禁卫军与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将桓温包围住。 而桓温一时没有察觉,等到他看到李势的人马像是一个漩涡朝着这边过来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危机,于是他赶紧命令传令兵鸣金收兵,让部队撤退。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听从桓温命令的那个传令兵没想到是个耳背之人,他居然把桓温的下达的“撤军”听成了“进军”。 于是他一通鼓声起,使得将士们的士气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加上成汉军以为己方人多势众,肯定会赢而放松了警惕。 不料结果反遭士气高昂的东晋军给杀得溃败不堪,而战场的局势一下子由不利扭转了过来。而桓温趁着这个胜利的势头,将汉军给打败,而后城内的李势率众投降,从此成汉政权宣告灭亡。 听完冉闵的叙述,荀稷等人更是瞠目结舌:“大王,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何止是荒唐?简直滑稽!滑天下之大稽!”冉闵没好气地道,“诸卿,眼下晋国占据了巴蜀之地,坐拥千里沃野,国力大增,寡人恐晋人又将行北伐之事,汝等有何良策,不妨畅所欲言。” 秦牧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大王,其实晋国当下占据了巴蜀,虽然有些麻烦,有些棘手,但还不至于使我魏国方寸大乱。臣建议大王择一良将,派出兵马数万南下,进驻宛城,威慑江南,同时再遣使入关中,提醒蒲洪、姚弋仲注意南方动向,必要的时候,咱们甚至可以出兵入关。” “好。就依你所言。” 冉闵当即任命文泰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扬、豫三州之军事,率领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六万人南下,进驻宛城。 说实在的,对于让自己如此焦头烂额的桓温,冉闵倒真是生出来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秦牧这时笑着道:“大王,你当年在南征之战中,格外重视桓温这个晋将,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的桓温,一战而灭成汉,可不是一战成名天下知吗?” “唉,寡人宁愿不重视这个桓温。”冉闵有些苦恼地道。 “大王,区区的桓温,何足挂齿?” 此时,说到桓温,荀稷站出来说道:“大王,桓温此人,确实是有过人之处啊。此人年少成名,性情深沉,我听说桓温出身官宦世家,却是命运坎坷。” “桓温一族在东汉时期是很有影响力的名儒世家。他们一向清正廉明,很受老百姓的爱戴。但是在当时险恶的政治环境里,他们却是被人看做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十分的碍眼。” “尤其是身为名儒的桓温高祖(祖父的祖父)桓范,他一向更是宁折不屈的性子。因为朝政上的事情,让司马懿对他十分的恼怒。司马懿本来还敬重他几分的,但是在高平陵政变之后,由于桓范站错了队,因此司马懿将其打杀并夷灭三族。” “好在桓温一族还有漏网之鱼,当时他逃到南方,而司马懿也没有更多精力去对付他。由此给了桓温祖上一脉留下了火种。” 学识渊博的崔皓亦是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也听说过桓氏一族的名声!因为受到祖辈的牵连,桓氏一族在后来的仕途中走得相当不平顺。桓温更甚,他先是自己的祖父被追杀,再者则是自己的父亲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韩晁设计陷害,而泾县的县令江播也参与了此次谋杀。” “不过随后桓温手刃江播三子的事迹,却获得孝子美誉!而更值得一提的是,桓温声誉传到了晋明帝的耳朵里,晋明帝对这个年少的英才倒是十分的欣赏。尤其是在见过面之后,更是发觉桓温不仅仅是有名誉在外,人长得也不错,于是九江南康公主嫁给他为妻子。” “这对于桓温来讲是莫大的荣幸。从祖父一代开始,由于司马家族的打压,桓氏一族都没有什么仕途可言。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得到晋明帝的赏识。还将公主许配给他,这等好事,桓温自然是求之不得。” “从一个被人处处压制一等的人,成为了当朝的驸马爷,桓温的仕途才渐渐开始。” 冉闵微微颔首,看来群臣之中,不乏了解桓温的人。 而慢慢走上了朝政重心的桓温,并没有被东晋的那股腐败的气息笼罩了自己的眼睛,反而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 他从一个只是挂了名的驸马到手上有几千兵马,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仅仅才用了几年的时间。桓温是雄才大略,志向高远,出镇荆州之后,他便慢慢地展现出独特的锋芒出来。 第355章 闻鸡起舞 “桓温不除,终为寡人之心腹大患呀。”冉闵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从桓温的事迹上不难看出,桓温这个人不仅能力过人,运气也是十分的好。虽然不像刘秀这种位面之子,可以召唤陨石什么的,但是在运气方面,古往今来的人都罕有企及的! 本来嘛,桓氏一族就一直被司马氏压制着,若是司马氏不灭亡,估计桓氏就这样没落了,直至销声匿迹。可是偏偏在桓温这一代出了岔子,运气好到逆天! 好到爆表! 晋明帝这厮可是很有羞耻心的,当他听王导说起自己司马氏当年是如何欺负曹魏的孤儿寡母,然后篡权夺位的时候,还很感慨地说:“难怪我司马氏会沦落至此,唯恐国运不能长久。” 所以人家晋明帝不仅没继续压制桓氏,反而还可怜起了当年被老祖宗司马懿夷灭三族的桓氏一族来。 桓温的运气是真的不错的,一开始手刃杀父仇人的儿子,将江播的三个儿子都杀死了。 本来说杀人是要偿命的,尤其是对方还是县令老爷的儿子们。但是桓温这一出手,却是博得孝子的美名。这其中有桓氏清誉的原因,自然也有江播一直作恶多端,桓温这一出手倒是为民除害的意味。 总之,在这之后桓温的名字渐渐地传到了人们的耳朵里,他人生的道路也由此开始变得更加的宽广了起来。 后来晋明帝更是赏识桓温这家伙,招他当了驸马爷。 至于这一次的灭成汉之战,更是运气好到逆天了。 当时,他看准了成汉的局势十分的糟糕。国主李势荒淫无道,下面的人更是阳奉阴违。大臣们也是勾心斗角,朝堂上出现了一派低迷的气息。无论是国力衰微还是军事弱,都让桓温对成汉觊觎已久。 于是桓温提出了要对成汉进攻的想法,但是他的想法却没有得到多少人的认可。 尤其是朝廷中央更是觉得他手上的兵马不多,成汉虽然已经没落了,但是百足大虫死而不僵。但是桓温做事一向是有自己的章法的,他上书表奏朝廷的时候,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与其说是上书,还不如说是通知,所以朝廷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在这一场事变中,仅仅只有他的好友刘惔、参军袁乔支持着他。 不过,有的时候,运气还是实力的一部分! 冉闵虽然对桓温是比较赞许的,但这家伙可是自己的敌人,绝不能马虎。 “秦牧,寡人想要除掉桓温,你有何妙计?” “大王,你就对桓温如此忌惮吗?”秦牧笑吟吟地道。 “呃……”冉闵摇摇头道,“桓温能力过人,既然不能为寡人所用,又身处敌方阵营,寡人如何能不忌惮?” 秦牧闻言,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大王此言差矣。依我看,桓温不仅不能除掉,反而,在必要的时候,咱们可以给予一些援助。” “这是为何?”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听到这话,冉闵不禁瞪着眼睛道:“秦牧,你脑子没糊涂吧?桓温会是咱们的朋友?” “这有何不可?大王,须知凡事不可只看表面。此番桓温灭成汉,的确使他一战成名,但是,也会令他成为众矢之的,让晋国群臣忌惮的。” 冉闵终于醒悟过来:“秦牧,你是说,桓温与司马昱、司马晞这些人必生嫌隙?” “不错。相信大王应该是知道的吧,此番桓温灭成汉之战,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顺利,至少桓温的上书西征的奏章,并没有得到晋帝的批准。桓温如此自作主张,如此目中无人,自以为是,难道不会让晋国的掌权者们感到忌惮吗?” “哈哈,不错,不错。” 冉闵这才想起来,桓温这厮,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权臣。桓温曾经说过一句让人顿生苍穹豪迈之感的话。 ——后期桓温掌握大权,素有不臣之志,颇羡王敦之举。有一次,他抚枕而叹:“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覆遗臭万载耶?” 你瞧瞧,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既然我不能流芳百世,那么遗臭万年又何妨?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绝代枭雄,因为桓温的这句话,堪比曹孟德的名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冉闵道:“哈哈哈哈!想当年庾翼病逝,临终前请求让儿子庾爰之接掌荆州,但辅政的侍中何充却推荐桓温。丹杨尹刘惔认为桓温确有奇才,但亦有野心,不能让其掌握荆州形胜之地。他建议会稽王司马昱自领荆州,但司马昱却不肯采纳。现在司马昱的肠子可能都要悔青了!” “大王,我想司马昱应该已经后悔了。桓温现在已经是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并领护南蛮校尉,掌握了长江上游的兵权。这一下又有灭国之功,不知道晋朝廷拿什么来封赏桓温?” 冉闵笑着道:“只怕晋帝的封赏更甚,会成尾大不掉之势,寡人虽然没有见过桓温其人,但是从他的所作所为中,可以看得出,这人不是久居人下的家伙。桓温坐拥数州之地,又有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的权力,只怕野心更甚,不臣之心更甚。不过国中无事,君臣尚能相安。” “大王所言极是。” 秦牧垂手道:“大王,眼下桓温灭成汉,看上去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实则会给晋国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闵似乎想起了什么:“秦牧,寡人听说桓温致力于北伐?有庾氏兄弟之志?” “对此,臣也略有耳闻。当年小庾(庾翼)在世的时候,与桓温关系友好,二人相约共同平定天下。庾翼曾向成帝举荐桓温说:‘桓温具备英雄的才能,希望陛下不要用常人的礼节对待他,按寻常的女婿豢养。应当委派给他周宣王时方叔、邵虎那样的重任,他必能建立匡救世事艰难的功勋。’由此可见,这二人的感情,就好似当年闻鸡起舞的祖逖和刘琨一样。” “嗯……”冉闵微微颔首,闻鸡起舞的故事,想必只要是一个华夏人,就知道一个大概。 当匈奴贵族横行北方、西晋王朝面临崩溃的时候,晋朝有一些有志气的将领还坚持在北方战斗。刘琨就是这样的杰出代表。 刘琨年轻的时候,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叫祖逖。在西晋初期,他们一起在司州(治所在今洛阳东北)做主簿,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谈论起国家大事来,常常谈到深更半夜。 一天夜里,他们睡得正香的时候,一阵鸡叫的声音,把祖逖惊醒了。祖逖往窗外一看,天边挂着残月,东方还没有发白。 祖逖不想睡了,他用脚踢踢刘琨。刘琨醒来揉揉眼睛,问是怎么回事。祖逖说:“你听听,这可不是坏声音呀。它在催我们起床了。”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起来,拿下壁上挂的剑,走出屋子,在熹微的晨光下舞起剑来。 就这样,他们一起天天苦练武艺,研究兵法,终于都成为有名的将军。 公元308年,晋怀帝任命刘琨做并州刺史。那时候,并州被匈奴兵抢夺杀掠,百姓到处逃亡。刘琨招募了一千多个兵士,冒着千难万险,转战到了并州的晋阳(今山西太原市西南)。 晋阳城里,房屋被焚毁,满地长着荆棘,到处是一片荒凉。偶然见到一些留下来的百姓,已经饿得不像样子了。 刘琨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很难过。他命令兵士砍掉荆棘,掩埋尸体,重新把房屋城池都修复起来。他亲自率领兵士守城,防备匈奴兵的袭击。他还采取计策,让匈奴的各部落互相猜疑。后来,有一万多个匈奴人投降了刘琨,连汉主刘渊也害怕了,不敢侵犯。 刘琨把流亡的百姓都召回来耕种荒地。不到一年时间,到处可以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晋阳城渐渐恢复了繁荣的景象。 刘聪攻破洛阳之后,西晋在北方的兵力大多被打散了,只有刘琨还在并州一带坚持战斗。晋愍帝在长安即位后,派人封刘琨为大将军,要他统率并州的军事。 那时候,汉国大将石勒,占据了襄国(在今河北邢台西南),集结了几十万大军,想夺取并州。刘琨南面有刘聪,北面有石勒,前后受敌,处境困难到了极点。可是刘琨没有害怕,没有退缩。他在给晋愍帝的一份奏章里说:“臣跟刘聪、石勒,势不两立。如果不讨平他们,臣决不回朝。” 据说,刘琨在晋阳的时候,有一次,晋阳被匈奴的骑兵层层包围。晋阳城里兵力太少,没有力量打退敌人。大家都感到惊慌,刘琨却仍然泰然自若。到了傍晚,他登上城楼,在月光下放声长啸,声调悲壮。匈奴的骑兵听了,都随着啸声叹息。 半夜里,刘琨又叫人用胡笳(一种乐器)吹起匈奴人的曲调,勾起了匈奴骑兵对家乡的怀念,伤感得流下眼泪。 天快亮的时候,城头的笳声又响了起来,匈奴兵竟自动跑散了。 后来,刘琨联络鲜卑族首领一起进攻刘聪,没有成功。接着,石勒进攻乐平(今山西昔阳西南),刘琨派兵去救,被石勒预先埋伏好的精兵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正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了长安被刘聪攻陷的消息。 到了这步田地,尽管刘琨怎样顽强,也没法保住并州,只好率领残兵投奔幽州去了。 而后来,又有了祖逖北伐的事情,无须赘言了。 “秦牧啊,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第356章 农具 魏郡,内黄县。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麦浪滚滚,麦香飘飘。滚滚的麦浪把大地染成一片黄,把天空染成一片黄,黄的殷实、浩荡、篷勃,黄的翻江倒海、惊心动魄、金光灿灿。 这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一个收获的季节,一个激动人心的季节。 而在田间的一个敞亮的窝棚里,一群庄稼汉都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说着闲话,无非是自家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有多少的余粮什么的。 此时,从窝棚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是一个相貌堂堂,身躯魁梧的青年男人,不过三十岁,穿着华美的衣裳,头戴紫金冠,腰束玉佩,端的是一派达官贵人的模样。 而小的那个,亦是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子弟,气质不凡。 这一对组合能进入这简陋的窝棚里来,还真是令人颇为惊奇的。 “呃……”看着这二人,窝棚里的庄稼汉们都不禁住了口,颇为疑惑地看着他们。 那个身躯魁梧的青年男人向着庄稼汉们行了一礼,说道:“你们好,我父子二人到此地口渴了,不知道能否讨一碗水喝?” “噢噢!” 农民们都是性情淳朴的,别说是讨一碗水喝,就算是借宿一晚,他们都能答应下来。 很快,就有两碗水端到了青年男人的面前,后者旁边的那个少年看着这陶碗盛着的水,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嫌弃。但是他的父亲却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是又行了一礼道:“多谢。” 然后青年男人便拿起了陶碗,一饮而尽,余了,还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而他的儿子见状,亦是不敢迟疑,也是接过了陶碗把水喝下去了。 看着这对父子如此接地气,平易近人,在场的农户无不动容。 青年男人又坐到了边上,说道:“各位,我祖上本是内黄人,于祖父那一代迁到江南去了。我听说现在魏国大兴变法,对于咱农民更是推出来各种优惠政策,不知是否属实?” “哈哈,后生,这你可是问对人哩!”旁边的一个白胡子农户笑眯眯地道,“我魏国眼下适逢变法,对于我们这些农户的待遇可谓是极为优渥的呀。别的不说,就是朝廷前两年所颁布的均田制,那可算是让我们这些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的人都落了天大的好处!” “就是就是。”旁边的一个较为年轻的汉子说道,“这位老爷,你可知道,过去俺是在隔壁村的王老爷家里做长工的。俺家里当时没有多余的土地,只有水田两亩多,把赋税交了就连自己都养不活!” “可是随着朝廷的均田制一出,俺得到了露田40亩呢,还有额外的桑田20亩。这露田虽然是无主的荒地,难以开垦,可是辛勤耕作那么几年,都可以成为熟田了!这不,过去俺自己一个人的劳作,勉强能糊口,可是现在俺还娶上了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一家三口都能养活了,而且交了赋税那是家里都还有余粮的呀!” “谁说不是呢?” 又有一个满脸麻子的农户喜笑颜开地道:“我们是很感激朝廷,很感激魏王的!我过去是杨氏坞堡里的一个庄户,跟家生子一样,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可是后来朝廷勒令各地的坞堡必须拆毁,同时还释放了咱们这些农户,给予露田、桑田,咱们这些人原本是净身出户的,谁曾想官府还愿意借支咱们钱粮谷种,去年的时候我已经将借的钱粮谷种都还上了,眼下家里还有不少余粮和闲钱呢!” 青年男人又跟这些农户根据他们近年来的生活谈论了半个时辰,收获颇丰,于是青年男人没过多久,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出了窝棚去。 这因为魏国变法,整个魏国的面貌焕然一新,尤其是在田间地头,那个变化完全是日新月异的! 农民们过上了新的生活,一开始,若是他们没有钱购买农具或者是谷种,官府可以借支,限期归还,误期了则是要提高利息的。而得到了田地可以自己耕作的农民们,那个积极性可不是一般的高,这一点,从国库里每年增加的钱粮可以看得出来了! 这且不说,官府还改进了农具。在魏王冉闵的敦促之下,农具的改革与兵器的改革一般,都由国家的工匠刻苦研制。 还有一些关于四时的书籍,关于耕作播种的农家书籍,凡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农户们也可以找当地的里长、乡长解惑。 这样一来,农民的收成岂能不提高?国库的收入岂能不增加? 仅仅两年,翻了几倍呢! 而在冉闵刚刚任用王猛进行变法的时候,就已经命令工匠不断改进农具,同时研发出新型农具,以增加农民的收成了。 要知道,农具的产生和发展是与农业的产生和发展同步进行并相互促进的。在原始农业时期,农业生产粗放,农具的材料以石、骨、蚌、木为主;种类可分为农耕用、收割用和加工用3类。 农耕类大体有铲、耒、锄等;收割类包括刀、镰等;加工类最普遍的是石磨盘和石磨棒。此外,还有用鹿角制成的农具。 而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冶铁业的兴起,使华夏农具史上出现了一大变革时期:铁制农具代替了木、石材料农具,从而使农业生产力开始了质的飞跃。 战国时期的农具绝大多数都是木心铁刃的,即在木器上套了一个铁制的锋刃,这就比过去的木、石质农具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当时使用呈v字形的铁犁头,有利于减少耕地时的阻力;铁锸可增加翻土深度;铁耨则可有效地用于除草、松土、复土和培土。 此外,这一时期推广的一种有效的脱粒农具,为后世所长期沿用。 秦统一华夏以后,特别是两汉以来,由于冶铁业的大发展,不但铁制农具更加普及,成为“民之大用”,而且随着农业生产发展的需要,农具的种类增加,质量也大为提高。 西汉中期以后,木心铁刃农具已被全铁农具所代替。随着牛耕的推广,耕犁也有所革新,除犁铧是全铁外,还创造了犁壁,从而更加有利于深耕和碎土。 东汉时开沟用的巨型铧,重达15千克、长达40厘米左右。 从汉代起,如磨碎磨平土壤用的耱,中耕用的锄和铲,收获用的钩镰等农具都已出现,并逐步得到改进。 至魏、晋、南北朝又有新的增益,如碎土保墒、平整土地用的耙就在此时出现。另一种农具耖也在这时所创。 由石磙和木框架两部分构成的碌碡、陆轴,则是一种碎土压实器,到隋、唐、五代时,它又发展成为磙上带刺。 在这一时期播种耧车的出现,是有利于提高农业生产功效一个重大进步。耧车下端有3个耧脚,即3个开沟器,中间装有盛贮种子的漏斗,播种时用牛拉车,边开沟边播种,速度既快,质量也好。 灌溉器具的创造和改进也有重大意义。以前的桔槔主要利用杠杆作用,使用时不但费力,又不便于深井汲水和大面积灌溉。汉代创造的辘轳或称滑车,使汲水效率大为提高。 翻车(即龙骨水车)于西汉末年先是在宫苑池沼灌水使用,而后逐渐普及民间,又经过东汉末年及三国魏时的继续革新,堪称灌溉工具上的一个重大创造。 它利用齿轮带动链上的许多刮水板将水刮入车槽,以人力或畜力驱动,用于提水灌溉和排涝时,效率远胜于过去的灌溉器具。东汉末年,还出现了渴乌即最早的虹吸管。 唐、宋、五代时发明的立井水车主要用于深井取水,也是利用齿轮原理。 至于高转筒车,则是用许多竹筒连接、借助水力转动轮轴汲水入筒提至高处的装置,主要应用于长江流域。 此外,在农产品加工方面,如风车的利用,舂米工具由杵臼到脚踏碓到水力碓的进步,特别是多个齿轮连带转动的连磨的利用等,都较过去大大提高了效率。 第357章 士农工商 而此时,魏国农具的发展无论在动力的利用、机具的改进、种类的增加、使用的范围等方面,都超过了前代。 说说后来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吧,记载的农具只有30多种。 而冉闵亲自参与编纂的《农书》当中,“农器图谱”所载农具达105种之多,几乎包括了所有的农具,且附以精致插图。 这时还出现了绳套和挂钩。 绳套是把“一条杠”分解为两条绳索,可使牛耕的牵引力加大;挂钩是将动力机和工作机分开。 这样,利用绳套服牛,犁身可大大缩短,回转方便,因而牛耕不但可用于水田、平地,且可用于丘陵山区。 此时还出现了犁床或犁辕上附有改进犁,可以清除芦苇杂草,便于垦耕。在水田生产中,则有平土用的刮板和中耕农具耘荡的应用。砘是一种土壤镇压器,它与耧车结合可以在播种后压实土壤。 冉闵借鉴宋代秧马的发明,则可减轻稻田生产中拔秧的劳动强度。这一时期还出现了高效率的联合作业农具如播种和施肥相结合的下粪耧种,由麦笼、麦钐、麦绰3部分组合的收割作业农具,一日可中耕20亩的耧锄,以及一机多用的水轮三事等。 农业动力上除使用人、畜力外,还较多地使用风力、水力来进行灌溉、排水和农产品加工。 原本在在金代出现的s型挂钩,中原地区已普遍应用。 它是改进了农具的动力和工作机的连接装置,把本身拉力增大了一倍,改进了农业各工序上的农具如犁、耧、耙、砘、耘锄等以及畜力、水力、风力等动力机构与工作机的联系,提高了效率。 而青年男人就是微服私访的魏王冉闵,在他身边的这个不足十岁的少年郎,就是他的嫡长子冉明! 走在田间地头上,冉闵将双手都收拢进袖子里,遥望着远方耕作的农户,淡淡的道:“阿英(冉明小名),你可知道父王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父王是想要孩儿多到民间探访,了解民间疾苦,尤其是农民之疾苦吧?”冉明歪着脑袋道。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阿英,寡人自然希望你能多多的了解民间疾苦,但这还不够。作为一个君主,心中必须要有一杆秤砣,一杆能衡量轻重的秤砣!民间疾苦,不只是自己的所见所闻,有的时候,你的眼睛也会欺骗你。” “噢,这就是父王你为什么不去邺城的乡下微服私访,反而跑到内黄县的原因吧?” “不错。”冉闵赞许地看了冉明一眼,说道,“寡人量邺城的官吏们没有这个胆子欺骗寡人,但是凡事无绝对,所以多走几个地方,多视察一下,明察暗访还是很有必要的!” “父王,孩儿明白了。” “哦?你都明白什么了?” “孩儿以后一定会跟父王一样,多到民间去,多了解一下民间疾苦的。” “为什么?”看着兴致勃勃的冉明,冉闵还真不好打击他。 冉明说道:“因为黎庶之疾苦,即国家社稷之疾苦。若是老百姓们吃不上饭了,活不下去了,就一定会起来造反的,就像秦末的陈胜一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说出来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还告发了官府,多半是杀头的罪过。当然了,法不诛心,但是你都表达出来了,不关你几年牢,还真对不起《魏法》! “明儿,寡人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冉闵笑着道,“自古以来,天子之下,分士农工商四等,士人为首,农民其次,工匠第三,而商贾最末,但是这四者中,士人与商贾为达官显贵,而农民和工匠却总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徘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 过了一会,冉明摇摇头说道:“孩儿不知道,还请父王赐教。” “阿英,这些知识都是你在书上学不到的,你要记着,要牢牢记着。”冉闵意味深长地道,“士人之显贵,在于出身,在于学识;商贾之显贵,在于狡猾,在于阅历;而农民和工匠,之所以总在温饱线上挣扎,碰到乱世甚至经常有被饿死的情况,那是因为他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但,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 “如何去改变呢?”冉明很是好奇。 听到这话,冉闵笑了笑道:“这个问题,太过深奥了,寡人现在不告诉你,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噢……” “明儿,那你知道古往今来,各个朝代为什么总是重农抑商吗?” “啊!这个我知道!”冉明说道,“因为农业,是立国之本!所谓社稷,若无农业作为支持,又哪来的国?哪来的家?若是国人们都跑去经商了,那么谁又来务农?所以历朝历代都是推行重农抑商的政策的!” “说的对。” 华夏封建时代的经济基础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对于人们来说拥有土地可以榨取巨额财富,且地租收入较稳定,是发家致富的最好手段;同时对封建国家而言,农业的发展可使人民安居乐业,人丁兴旺,使国库粮仓充盈,既可内无粮荒、动乱之虞,也可外无侵扰之虑。 因此历代统治者都把发展农业当作“立国之本”,而把商业当成“末业”来加以抑制。 重农抑商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最基本的经济指导思想,其主张是重视农业、以农为本,限制工商业的发展。 从商鞅变法规定的奖励耕战,到汉文帝的重农措施,直到清初恢复经济的调整,都是重农抑商政策的体现。重农抑商政策与封建制度相始终绝不是偶然的,而是封建自然经济的必然产物。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 在商周时期,国家曾采取鼓励政策,支持商业发展。后来社会上出现日益严重的商业与农业争夺劳动力,影响农业生产等危及政权统治等问题,于是出现重农抑商思想。 而到了战国时,各国都强调耕战、加强中央集权于是出现了重农抑商的思想。商鞅在秦国实现变法时,首倡“重农抑商”。 西汉初年,经过长期战乱,民生凋敝,商人却囤积牟利。 汉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并严禁商人购置土地,这些政策有效地避免了因商人非法牟利对恢复经济造成阻碍。 到了汉武帝这一代更是推行货币官铸、盐铁酒专卖、官营贩运、物价管理、以及向工商业者及加重征税等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富商大贾的势力。 冉闵微微颔首道:“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耕大国,以农耕为生,以黎民百姓为主。阿英,父王要你记住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口中念叨着冉闵说的这句话,冉明有些困惑,但他知道,自己的父王是不会给他解答的,因为这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解惑! 第358章 倭国使者 “叮叮当当!……” 在邺城郊外的芒砀山,一处山林郁郁葱葱之中,隐蔽着的山谷里,戒备森严,可谓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魏军锐士。 这些魏军锐士头戴铁盔,铁盔下面还罩着铁幕,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嘴巴、鼻子,其余的部位被全部盖住了,绝对是武装到牙齿的! 旌旗猎猎之间,传来了不绝于耳的锻炼铁器的声音。 这里,正是大魏国的武器作坊,整个魏国兵马的绝大多数的兵器都是出自这里的! 而此时此刻,因为冉闵的大驾光临,这座武器作坊显得格外的热闹。 冉闵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到处参观武器作坊里刚刚打造出来的武器装备。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十八般武艺”之说,其实是指十八种兵器。 一般是指弓、弩、枪、棍、刀、剑、矛、盾、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而中国武术中的兵器远不止十八种,如果加上各种奇门兵器和形形色色的暗器,其总数恐不下百种。 短兵器所谓短兵器,是指其长度一般不超过常人的眉际,分量较轻,使用时常单手握持的兵器。最常见的短兵器是刀和剑。 长兵器是武林中最常见的长兵器是枪、棍、大刀三种。索击类暗器有绳镖、流星锤、狼牙锤、龙须钩、飞爪、软鞭、锦套索、铁莲花等。 古兵器从汉代以后大都以灌钢与百练钢为锻造兵刃的主要方法,其质地主要为中碳钢与高碳钢。 但是军队制式的兵器,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普遍的枪、矛、戟、刀、盾牌等,要求质量上绝对合格。 冉闵接过了一柄环首铁刀挥舞了几下,便微微颔首,说道:“不错不错。这种铁刀十分的锐利,而且劈砍迅猛,可以大量制造吗?” 负责武器作坊生产的主事人回答道:“大王,环首铁刀是可以批量制造的,但是铁器可能不足,我们需要更多的铁。” “这个不成问题。”冉闵摆了摆手道。 这种在西汉时期发展的新兵直身而单刃,剑首成扁圆的环形,一般称之为“环首铁刀”,没有明显的剑格,柄以木片夹束,再紧缚粗绳,因长于砍劈而迅速地取代长剑,也由于需求量大增,汉武帝时在全国各地设立铁官,专管铁器生产,而冶炼方面也有长足的进步。 东汉时使用百链钢和局部淬火的技术,使之更加强韧锋利,随着汉朝对四方的经略,东及日本、西达西域,可说威名远播,这种形制也一直延用到魏晋南北朝时期。 当时的日本对环首铁刀全盘接收,并着手仿制,对后来日本刀的发展有非常深远的影响,至今仍保有不少实物可兹证明。 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双附耳式的佩系法,改变了配刀的方式,这种方式一直沿用至今;另外,此时也发展出新的刀型,刀身略弯,刀尖前锐后斜,更适于劈砍,其形制与后世的刀型已十分接近。 “咦,这上面怎么有字?”冉闵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铁刀上面的字。 那个主事人回答道:“大王,是这样的。咱们武器作坊的兵器生产十分严格,每一道工序必须得到控制,如此才能生产出优良的兵器!所以在每一个作坊里出产的兵器上面,都会镌刻工匠的名字,若是该兵器出了问题,工匠责无旁贷!” “如此甚好!” 对于这一点,冉闵十分的赞许。 …… 回到了建章宫,冉闵还没好好喘口气呢,就听见刘霸跑过来报告,说是来自倭国的使者求见。 “倭国?”冉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倭国?那不是咱们东边的小岛国吗?” “是的。” “不见。”冉闵没好气地道。 刘霸低着头,弓着身,刚刚迈步退下去呢,就听见冉闵又道:“等等。” “让倭国的使者到常青殿等着吧。” “诺。” 倭国的使者名叫仓山景吾,是大和国的内大臣,此时的倭国号称“大和”,倭国是中原王朝对于他们的称谓,实际上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这个岛国亦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所以现在岛国上的大一统国家出现了,就是这个大和国。 就这么说吧,原先的倭国其实不算是倭国了。 在大和国之前,还有一个邪马台国(亦称邪摩堆、夜麻登及耶麻腾)。 《魏志》记载,2世纪末岛国有许多小国分立,邪马台国是统治这些小国的强大国家。邪马台国拥立了一名男性为王,但是国中却引起大乱,只好再度拥立卑弥呼一族的女性“台与”为女王,这才平息了内乱。 邪马台国与另一个由男王统治的狗奴国向来不和,她特地再次派遣使者来到魏国求助。 要知道,此前的岛国可是分布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国家的,混战不断,最终被大和国统一了整个倭岛。 而仓山景吾,这一回是奉大和国的王,大鹪鹩尊的命令出使邺城的。几年之前,仓山景吾还出使过建康,当面向晋成帝递交了国书。 等了老半天,仓山景吾心里焦灼,脸上却不敢有半点不耐的神色,只能是不停地喝着茶水,可是茶水喝光了,也没人给他添上,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终于,随着一声“大王驾到”,仓山景吾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让自己精神饱满地面对这位传说中权势滔天的魏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和国使者,仓山景吾,拜见大王!大王万年!”仓山景吾表现得很是恭敬、谦卑,就跟一个信徒面对自己的信仰的神祇一般,就差点没**指头了。 “平身吧。” “谢大王!” 冉闵扫了一眼,仓山景吾在那里跪坐着,一动不动,甚至是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跪坐,原本是华夏古人的传统坐姿,是华夏人日常生活的家居态。 正确的跪坐姿势很优雅,是最能体现华夏文明端庄、肃穆、宁静、谦恭等礼仪风范的一种坐姿。历史上先秦人面对面地跪坐,于是研究出丰富的哲学理论;唐汉人跪坐傲视天下,国势昌盛。 随后西方“高等”家具诸如椅、凳的进入开始让中国人享受“高就”。 这种跪坐方式,在倭国始於室町时代(1336–1573)末期,在这之前,倭国人的坐法跟棒子相同,男人是盘坐,女人是竖立著单膝半跪坐著。 後来茶道茶室被设计为很小一个房间,盘坐会碰到邻人膝盖,才改为跪坐方式。另一种说法是,室町末期的女人和服下摆变成直筒式,无法保持竖立单膝的坐法,才改为跪坐的。 倭国现在并不流行跪坐。 所以仓山景吾这般跪坐,显然是知道华夏的礼节的。 但冉闵实在很嫌弃倭国,再加上他的身份,想不倨傲都不行,故而冉闵只是睥睨了仓山景吾一样,便坐到了对面的炕头上,不与仓山景吾对席而坐。 一般来说,对席而坐,那是坐而论道的意思。在华夏悠久的文明里,无论出身之高低贵贱,哪怕是一个君主,在面对贤才的时候,也会与他平起平坐,坐而论道。 但冉闵这般作态,显然是认为仓山景吾没有与他坐而论道的资格。 仓山景吾的脸色一变,但随后便恢复如初了。 第359章 天朝上国 “仓山景吾,你可知道我华夏是如何跪坐的?”冉闵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倭国使者。 “这……”仓山景吾听到这话,有些困惑地瞧了瞧自己的坐姿,是跪坐,没错呀。 冉闵淡淡的摇头道:“你这跪坐,与我华夏人跪坐看似相同,其实只是形似而神不同也。” “还请大王赐教!”仓山景吾一下子低下头,作出了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谦卑得很。 不得不说,倭国人还真是挺适合做弟子的,他们擅于取其长,补己断。在历史上,华夏王朝强盛,他们就向华夏人虚心学习;白夷人强盛,他们就向白夷人求教,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一点值得提倡。 冉闵笑着道:“吾华夏人之跪坐,乃是前倨后恭。古汉族是佩剑的,佩剑的武士要时刻保持警戒状态,所以坐下来前,先单独弯曲左腿,因为剑在左面,突然拔剑的时候,不会划到左腿,成单腿跪姿态。随后再弯曲右腿,下.膝盖距离一拳宽度,双手握拳,低在腰部。站起来的时候,反之,先起右腿,便于拔剑,再起左腿,这个是武人的坐法。” “文人的坐法是先弯腰,成鞠躬姿态,身体重心降低,随后,双膝盖着地,坐后和女子一样,是双膝盖并拢,双手平压在前面。另外,平日起居,可以用前一种。但是祭祀,跪拜,必须用后一种。” 闻言,仓山景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大王,是小人失礼了!” 仓山景吾立即向着冉闵鞠了一躬,表示谦卑。 “鄙人受教了。” 然后,他又按照冉闵指导的法子,先弯腰,成鞠躬姿态,身体重心降低,随后,双膝盖着地,坐后和女子一样,是双膝盖并拢,双手平压在前面。 冉闵见状,不禁微微颔首道:“仓山景吾,你学得不错。” “嗨!多谢大王夸奖!” “你的官话说得不错,还夹杂着一些南方的口音,虽然有些拗口、吐字不清晰,但是寡人还能听得清楚。仓山景吾,作为一个汉人,寡人都不得不钦佩你了,能把汉语说得那么流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一个汉人呢。” 听到冉闵说自己说的官话里夹杂着南方的口音,仓山景吾不敢隐瞒,当即道:“是的!大王,鄙人所学之官话,乃是南方晋人所授。大王能听得出来,鄙人深感荣幸!” “仓山景吾,你可知道,现在我大魏国,与南方的晋国可是还处于敌对状态啊。” “鄙人知道。” 冉闵脸色一变:“既然知道你又为何还到邺城来?难道你就不怕寡人把你当做晋国的细作抓起来?” “大王不会这么做的。大王英明神武,洞若观火,乃不世出之雄主,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哈哈,你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学的不错。” 平日里冉闵没少被臣子们溜须拍马,但是被一个倭国人如此溜须拍马,冉闵就有些不同的感受,有些飘飘然是在所难免的。 仓山景吾忽而正色道:大王,此番鄙人奉吾王之命而来,特来与贵国建交,互通有无。” “建交?互通有无?” 冉闵这下子有些好奇:“仓山景吾,你倭国远在东瀛岛,隔着重洋呢,虽是一衣带水,但是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何以建交?何以互通有无?” “大王,我们大和人喜欢交朋友。” 对于冉闵称呼自己的大和国为“倭国”,仓山景吾没有一点恼怒,因为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更何况,华夏对于倭国这个称谓是由来已久的。 东汉初年,日本国王派遣特使登陆朝贡,愿为藩臣,并求汉朝皇帝赐名,遂赐名“倭”。 《后汉书.东夷列传.倭》里面明确地记载: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 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 这段史事说的是东汉光武帝中元二年,即公元57年,有倭国大夫到洛阳贡献朝贺。光武帝赠送一颗印章给倭国国王。 半个世纪之后的东汉汉安帝永初元年,即公元107年,又有倭国国王,名叫帅升,派遣使者到中国,并且献给汉安帝一百六十人作为礼物。 对于这个事情冉闵还是知道的,毕竟初中的历史课本上就有。 当时汉光武帝还赠送给倭国一枚金印,刻有“汉委奴国王”五个字的金印。金印为纯金铸成,印体方形,长宽各2.3厘米,高二厘米,蛇纽,阴刻篆体字。 至于倭国,《论语》中认为,倭乃九夷之一。 汉代以来专指日本列岛的人,本无贬义,或许自元明时期开始带有贬义。这种蔑视的味道,在近现代表现的尤为突出。 “喜欢交朋友?”冉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这句话只怕你对晋帝说过了吧?仓山景吾,你可知道,寡人最讨厌的,就是首鼠两端,想要左右逢源的人!汝小小一个倭国,撮尔小国,弹丸之地,又是孤悬海外,寡人是否与你们建交,能否互通有无,寡人都不在意。” “大王何出此言?” 仓山景吾的自尊心似乎是受到了打击,连忙道:“大王,须知天朝上国!鄙人学习过华夏的经史子集,古往今来,华夏人都认为居天地之中者曰z国,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而天朝上国者,无不四夷宾服,四夷处四夷,z国处z国,各不相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自古天朝上国,何以没有番邦异族朝贡?昔日曹魏之时,龟兹、于阗、康居、乌孙、疏勒等西域诸国无不朝贡,汉朝最强盛的时候,更是四夷宾服,万国来朝!难道如今的大魏,不是天朝上国吗?” “……” 关于这个天朝上国的概念,冉闵还是知道的。 自古以来,华夏自居“天朝上国”,是世界的中心;而别人不过是“蕞尔小邦”,是蛮夷。 先秦时期,很多思想家开始思考世界,由此形成了各种各样对世界的看法。时人认为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总体空间叫作“天下”,天下共由“九州”构成。 战国时期阴阳家代表人物邹衍提出“大九州说”和“小九州说”。此外,还有一种看法,就将天下划分为“五服”,此以周人为典型。 所谓的“五服”由内向外分别是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每一服之间的距离是五百里。无论是“九州”的划分还是“五服”的划分,总的一个原则就是天下为天子所有,天子代天临民,这也就是世人常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基于“天下”的划分,古人又根据地理位置和文明的程度区分了华夏与夷狄,具体则为:东夷、西戎、北狄、南蛮。 当然,地理位置的划分并不是主要的,所谓的夷夏之别最主要的还是文明程度的不同。 为何如此说呢? 因为“夷狄进zhong国则zhong国之”,就是说哪怕你是夷狄,如果心向中原文明,接受这套教化,你就可以成为华夏的一份子。比如春秋时期的楚国,一直被视为蛮夷,因为进行了一系列文明化的改革,故而获得了中原王朝认可。 一直被中原王朝视为“虎狼之邦”的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后逐渐富国强兵,走上法制化道路,以至于荀子对之赞不绝口,认为其有古代遗风。 这种“天下观”到了秦汉以后,则体现为华夏与周边国家的一种“朝贡关系”。 如汉代与乌桓、扶余、月氏等国的外交关系。到了曹魏时期则“西域虽不能尽至,其大国龟兹、于阗、康居、乌孙、疏勒、月支、鄯善、车师之属,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 到了隋唐时期,由于武功的强盛,这种关系体现的更为淋漓尽致。如唐朝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由于其一视同仁,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因此,周边国家对唐太宗极为拥护,称之为“天可汗”。 第360章 封侯 “仓山景吾,寡人不妨跟你直说吧。寡人从来都不认为我大魏是天朝上国,至少现在不是,你若是想鼓吹自己的那一套天朝上国论,到建康去吧!相信晋国的那些士大夫们肯定很喜欢你的这套说法的。” “……” 仓山景吾就这样吃了一个闭门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魏王,也太过谦虚了吧? “父王,这就是倭国的使者吗?好矮,而且……长得还真是够猥琐的。”躲在一侧旁观的冉明一脸嫌弃地道。 冉闵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难怪你有这种想法。不过倭国当中不乏有识之士,这个仓山景吾算一个,刚刚要不是寡人能稳得住心神,还真是被这个老小子忽悠了!” “哼哼,谁还能忽悠得了父王你呀?” “这可说不定。” 这时,冉明有些好奇地道:“父王,这倭国不是原来的女王国吗?怎么又成了这个仓山景吾口中的大和国了?” “阿英,这你就是孤陋寡闻了吧?所谓倭国,其实就是倭人,属于人种,而不是国名,至于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国,早已经被大和国灭掉了吧!” “噢!父王,儿臣对这个倭国还真是好奇得很!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呢!昨儿个儿臣复习过呢,夫子说自女王国东度海千余里,至拘奴国,虽皆倭种,而不属女王。自女王国南四千余里,至朱儒国,人长三四尺。自朱儒东南行船一年,至裸国、黑齿国,使驿所传,极于此矣!” 冉明摇头晃脑地道:“我的天啊,人才长三四尺,那岂不是比我都要矮小?” 冉闵闻言,有些亲昵地拍了拍冉明的小脑袋,说道:“矮小没事,人够精明就好。阿英,你要记着,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人,因为这样你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噢,孩儿记住了。” 冉闵又道:“那你知道你刚刚说的女王国吗?” “知道呀,女王国,就是邪马台国,据说是当时倭岛上最大的一个国家呢!” “嗯……倭岛上的国,其实跟咱们大魏的一个县差不多的。” 说着,冉闵便与儿子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这个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下属30多个小国,统治该国的女王就是“卑弥呼”。 邪马台国虽然历代也以男人为王,但是在连续六七十年的战乱之后,他们拥立了卑弥呼担任女王。 卑弥呼擅长用鬼神之事迷惑百姓,年纪虽然很大却没有结婚,只有弟弟辅佐朝政。卑弥呼为王以来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见到她的面,只有千名仕女以及一名送伙食的男人出入宫闱。 公元238年,卑弥呼派遣使者难升米朝见魏帝曹睿。 魏帝赐予卑弥呼以刻有“亲魏倭王”的紫绶金印一枚,包括铜镜百枚在内的礼物若干。邪马台国与另一个由男王统治的狗奴国向来不和,她特地再次派遣使者来到魏国求助。魏帝派出使者表示支持邪马台国,但是狗奴国对魏帝的檄文却似乎并不在意。在长期的战争中,卑弥呼去世了。 邪马台国拥立了一名男性为王,但是国中却引起大乱,只好再度拥立卑弥呼一族的女性“台与”为女王,这才平息了内乱。 公元326年,台与再度派遣使者来到中国。此时三国时代已经结束,晋朝占据了主导地位。再往后,邪马台国就从华夏的史书中失去了踪影。 想来,邪马台国应该是被大和国吞并了。 “阿英,你知道此番倭国为何向我大魏遣使吗?” “为什么呢?” 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倭人狼子野心。若是寡人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想将魔爪伸到朝鲜半岛去,而他们听说朝鲜半岛上的百济、新罗和高句丽都奉我魏国为宗主国,世代称臣纳贡,所以忌惮起来了。阿英,你说,小小一个倭国,咱们还能让他们翻了天不成?” …… “轰隆!”随着平地一声巨响,在芒砀山的山麓之下,一大群人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就跟一个个孩子似的。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冉闵听到火药终于爆破成功,不禁喜出望外,连忙摆驾这处实验地。 “葛爱卿……” 当见到少了一条胳膊的葛洪的时候,冉闵不禁面带羞愧之色,不忍地别过头去。 “大王,请不要为臣感到惋惜,这一切都是臣应该做的。只希望这种名为火药的东西,能够帮助大王横扫天下,早日能使四海归一,再无战乱。” 看着一脸淡然的葛洪,冉闵的内疚更甚,就上去抓住了葛洪仅存的一条胳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会的。葛爱卿,你的功绩寡人永远不会忘记,大魏永远不会忘记,天下人也永远不会忘记的!” 葛洪闻言,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其实臣只是少了一条胳膊,这还是幸运的,这两年来,好多人在研制火药的过程中都丧生了。” 冉闵点了点头,他知道火药的研制绝对不简单。 在原来的历史上,火药直到七八百年后的宋代才登上了历史的舞台,而现在能够出现,除了冉闵自己的奇思妙想和指点,以葛洪为首的这些炼金术师着实是功不可没的! 仅仅两年的时间,火药便被研制出来了。 可想而知的,这种火药武器一旦问世,会给世人带来多么大的震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信誓旦旦地道:“寡人知道其中之辛酸苦辣。葛爱卿,你们都是我大魏的功臣,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对于在研制火药的过程中丧生的人,寡人将加重抚恤,至少每人钱一万贯,良田一百顷,这样足够他们的子孙后代好好生活了。” “多谢大王。” 接着,冉闵便亲眼目睹了火药的威力。 火药被制作成跑到,塞到了霹雳炮的炮筒里面,随即引线被点燃,炮弹发射出去,直接轰击在了对面的山坡上,将一大块石头放置的地方夷为平地了。 火药爆破的声音震天动地,火光冲天,碎石四溅,场面极为壮观。 对于这种效果,冉闵表示十分的满意,但又道:“葛爱卿、陶爱卿,辛苦你们了。眼下火炮已经被咱们研制出来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地,还不能问世。火炮之问世,必须要选择合适的时机,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火炮问世了,葛爱卿、陶爱卿,你们都将封侯!” “多谢大王!”能够封侯,这是莫大的殊荣了,哪怕是葛洪这样曾经在晋国担任过地方大员的人,此时也十分乐衷于封侯的。 葛洪与陶邕虽然都是道士,但并不禁欲,淡泊名利。而实际上能够做到淡泊名利的人那是少之又少的,至少他俩都不是那样的人。 冉闵微微颔首道:“葛爱卿,眼下火药算是彻底研制出来了。但只有火炮还不行,寡人还想要一种名为‘炸弹’的东西。” “炸弹?” “不错。炸弹就是会爆炸的东西,火药是其主要成分,但是光有火药可不行,因为这炸弹是要通过投掷的办法,然后破碎弹片对敌人造成杀伤的。但炸弹与炮弹不一样,炸弹不能有引线……” “这……” 不能有引线? 这可就难办了,不过这样的的难题,才会让葛洪与陶邕上心! 第361章 水师 漳河的河岸上,此时此刻是战旗猎猎,矛似海,人头宛如潮水一般涌动。 但是这回的主角不是那些披坚执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剽悍气息的锐士,而是穿着崭新的布甲,扎着清一色红色头巾的水师健儿们。 冉闵就站在高台上观看着一艘又一艘从自己眼前穿梭而来的战船,脸色不悲不喜,让人看不出半点颜色。 “万岁!万岁!” “大王万岁!大魏万岁!” 经过检阅台的每一艘战船,其战船上的水师士卒都是精神抖擞,排列整齐有序地向着冉闵的这一边看了过来,几乎一致地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高声呐喊着“万岁”。 一时之间,就算是已经将自己磨炼得不动声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冉闵,此时此刻,都不禁有些心潮澎湃起来了! 魏晋以降诸王朝的战船大致区分为六种,即楼船、艨冲、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囊括了华夏古代舰船的主要类型。 而今冉闵都一一检阅了魏国水师中的楼船、艨冲、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这六种战船。 其实冉闵并不懂这些的。俗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冉闵就是来看热闹的。 当然了,以冉闵现在的身份地位,其实他来检阅水师部队,还有激励士气的作用,还有巡视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大魏的水师经过不断的改进,已经十分强大,虽然比不上陆军,可是依旧走在了各国水师的前列。 光凭魏国水师这种规模,放眼天下,能够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估摸着就是晋国的水师能与之一战了。 “这是艨冲?” 冉闵指着一艘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战船询问道。 “是的。”已经担任魏国水师大都督,负责训练水师部队的王平当即回答道,“大王,这便是艨冲。艨冲船形狭而长,航速快,专用以突击敌方船只,攻击性极强,而且又有良好的防护。所以自古以来,艨冲就是水军的主力船!” 冉闵闻言,又多瞧了那一艘艨冲战船,果不其然,艨冲船体狭而长,机动性强,便于冲突敌船。 据说,此船“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 接下来,经过冉闵面前的是一艘楼船。对于楼船,冉闵并不陌生,虽然他没有指挥过水师部队作战,但是搭乘过楼船,只是不是战用楼船,而是那一种用于游玩的“高级楼船”。 除战争外,楼船亦被当作一种高级之游船。西汉汉武帝执政之时建有豫章楼船,可以乘载万人,船上起宫室。 新朝末东汉初,公孙述盘据汉中之时,即曾经建造用丝帛装饰的十层赤楼帛兰船。 而作战用的楼船一般分三层,第一层为庐;第二层为飞庐,最上层为爵室。每层都设有防护女墙,用以防御敌方射来之弓箭、矢石。女墙上开有箭眼,用以发射弓弩。 为防御敌方火攻,船上蒙有皮革,以隔热。 楼船上常遍插旗幡和刀枪,以壮声势,又使用纤绳、橹、帆和楫等多种设备,以提升其机能。 楼船早已出现,这种战船因船高首宽,外观似楼而得名。 因其船大楼高,远攻近战皆合宜,故为冷兵器时代水战之主力。但亦因船只过高,常致重心不稳,不适远航,故多只在内河及沿海的水战中担任主力。 到了春秋时期,当时倚江傍海的吴、越、齐、楚四国,都建立了庞大的“舟师“,这是华夏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海军部队。 三翼是吴国内河水战中的利器,大翼是利器之首,船型瘦长,桨手多,速度快,是一种快速战船。突冒是一种船首装有冲角的攻击战船。楼船体型高大,是水战中的主力舰。 桥船是水战中的小型战船,灵活轻快,水战中常打头阵。吴国还有君王乘坐的装饰华丽的楼船,是水战中的旗舰。 楼船之名始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之越国,其设有楼船军。 而真正于大战争中出现则是于吴国,吴王僚二年(前525年),于吴楚长岸之战中,吴国即以大型楼船“余皇“,作为指挥舰。 到了西汉时期,楼船开始成为主力战舰,为主帅所乘,船上可容兵员数十至数百名,因此汉代将军中有统帅水军的楼船将军,水军亦称楼船士。 在汉武帝发兵灭南越、朝鲜等战争中,楼船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汉代,中国的造船技术有了跃升,达到了世界最先进的水平之列。比如橹和舵的率先使用。西汉的楼船因高大壮观而闻名于世。 战船和民船中都有楼船。一般是根据船只的大小在甲板上建楼数层。水军中的楼船,每一层的四周都建有3尺高的“女(矮)墙“,以防御敌人兵器的攻击。矮墙上开有箭孔和矛穴,士兵可从箭孔、矛穴向敌方射击和搏斗。 此外,还用硬木做成“战格“,作为士兵战斗的场所。每层楼的四壁还蒙上皮革以加强防护。上甲板以下的舱室为划桨手操作的场所。 楼的最上一层顶部竖有幡帜以壮军威,还设有金、鼓、旗帜用于指挥、联络,船体形高大,载兵众多(大的可达千人),兵器和防护设施都很强,能攻善守,宛如水上城堡。此外还有艨艟、斗舰、斥候、先登、赤马舟等不同大小、功用的战船。 公元前113年,汉武帝派10万水军远征南越,说明了当时水军战斗力的强大。 而这个时代,楼船仍普遍运用在水战中,其中东吴所造的楼船如:“飞云”、“盖海”等,皆有五层,可载3000名士兵。 西晋初期,晋武帝升王浚为益州刺史,并密命其于四川组建楼船,以灭东吴,其所造之船,最大的可载2000多人,且能在船上驰马往来。 冉闵不禁心血来潮地问道:“王平,咱们的楼船能承载多少人?” “回禀大王,咱们魏国的楼船经过改进,能搭载至少3500名兵士,且能在船上驰马往来!” “好。” 接下来,冉闵又一一巡视了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这些战船,都感觉不错。 魏国现在的水师有三万人,看上去不多,但是都胜在精锐,而且这还不算。在冉闵的要求中,每一个入伍的兵士都必须在船上渡过一些时日,以避免晕船的状况。 冉闵将晋国视为大敌。而想要攻灭晋国,就必须要突破长江天堑,而想要突破长江天堑,就必须要打造一支强悍的水师部队,无论是在战船的规模上,还是在水师士卒的素质上,都要继续加强! 若是跟当年赤壁之战时的曹军一样,还没开打呢,就一个个晕船了,没了战斗力跟个软脚虾一样,那还打个屁的仗? 冉闵又道:“水师的战斗力,还有战船的规模都有待提高。寡人是对水师寄予了厚望的,将来,你们不仅是要击败晋国的水师,还要扬帆出海,去征辟一个又一个的新天地!” “臣等一定不负众望!”在场的将领都异口同声地唱道。 “好!” 第362章 擎天巨柱 经过两年多的变法,魏国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在吏治、民生方面有了极大的改善,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库的收入亦是与日俱增的。 而在军事方面,魏国在中央设立十六卫,每一卫二万人,精兵简政。同时,在王猛的建议之下,冉闵决定实施秦汉时期的二十级军功制,以人头数额记功劳,士卒斩敌方甲士一个首级即可获得功劳。 经济方面,魏国施行自由贸易政策,既不限制百姓经商,又降低了通关税,让外国的商人与本国的商人可以互通有无,同时开放盐铁生意,允许官商合营。 这样一来,魏国极大的刺激了市场,整个魏国一时之间还涌现出了不少的商贾! 而魏国的国库之所以增加了那么多的收入,其实赋税大多是来自这些商贾的。 文化教育方面,魏国在各州郡设立官塾,缴纳一定的学费,即可进入官塾读书识字。不同年龄段的人可以接受不同程度的教育。而官府为此还设立了奖学金制度,以此激励更多的孩子入读。 外交方面,魏国与比邻的秦、雍、燕三国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同时得到了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的臣服。高句丽三国向魏国派出遣魏使,而魏国也派遣了三千和尚与大量的儒生进入朝鲜半岛,施行潜移默化的“汉化”。 吏治方面不必赘言。 至于民生方面,魏国深入均田制,同时奖励生育,短短两年之间,魏国的人口可是增加了不少。 而这些效果都是十分显著的,冉闵也是知道魏国现在所发生的变化,颇为志得意满。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南方的晋国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 前不久还刚刚灭掉了成汉! 但冉闵仅仅是不爽而已,倒是没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而经过了这两年的休养生息,想来晋国应该是恢复过来了,不然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攻灭了成汉,还将巴蜀之地都给侵吞了! …… 话说桓温平蜀后,在当地举任贤能,援引贤才为己用,将成汉旧臣王誓、王瑜、邓定、常璩等人辟为参军,成功安抚蜀地。但王誓、邓定不久便举兵叛乱,最终都被晋军讨平。桓温在蜀地留驻一个月,便班师返回江陵(今湖北江陵)。 晋朝廷封赏平蜀之功,欲封桓温为豫章郡公,却被尚书左丞荀蕤劝止。最终,桓温被封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临贺郡公。 江陵,征西大将军府内,刚刚接受众将恭贺的桓温却是一脸难看的神色,仿佛吞了一只活生生的苍蝇一样,好不难受! 在一侧的参军孙盛亦是为桓温抱不平:“大将军,朝廷的那帮大臣真是太不像话了。大将军您可是灭掉了成汉,这灭国之功,何其之大?不说是裂土封王,但是加大司马或者骠骑大将军,封一个富庶的郡亦是不在话下的吗?可是朝廷现在只给了大将军你一个临贺郡公的名号,是何道理?” 中护军袁乔倒是一个有识之士,见到孙盛如此诽谤朝廷,他不禁眉头一皱,说道:“孙将军,慎言慎行。大将军虽然只得了一个临贺郡公的封号,未得大司马或者骠骑大将军的封号,但是这些都是虚名!咱们大将军已有攻灭成汉之功,治下又有八州之地,还可以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这样实实在在的好处难道还不好吗?” “袁乔,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参军周楚挑眉道,“灭国之功,乃是泼天大功!自我晋室南渡以来,可曾有过如此辉煌的战绩?咱们大将军可是有着祖逖、陶侃的能力,如何不必朝中的弄权者们强?” 听到这话,桓温不禁喜上眉梢,心里很是开心。 周楚这般恭维桓温,让他是十分高兴的。桓温年少时就自比刘琨、陶侃,并以这二人为榜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袁乔闻言,张了张嘴,刚刚想要反驳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孙盛和周楚不仅是桓温的心腹,还是名门之后。 孙盛是魏骠骑将军孙资玄孙、西晋冯翊太守孙楚之孙。 孙盛出身官宦名门,年轻时便以博学、善清谈而闻名,但在仕途上并不顺利,先后担任陶侃、庾亮、庾翼、桓温的僚佐。江东多名士,似孙盛这般的“清谈”名士,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所以能在灭成汉之战中扬名立万,孙盛是十分感激桓温的。 至于周楚的情况与孙盛差不多。 周楚是征虏将军周抚之子,父子二人都在桓温的麾下效力。 “好了。”桓温这时候出声制止了众人争执,他淡淡的道,“我灭挥师灭成汉,是为了扬我汉家之兵锋,更是为了护我大晋万世之基,收复河山的,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朝廷已经这么封赏了,我一定会接受的。” 周楚恭维地道:“大将军高义!大将军就是我大晋的擎天巨柱,若无大将军,只怕江汉不保,社稷危亡矣!朝廷里的那帮辅政大臣着实是有眼无珠啊。” “不错不错。”孙盛亦是一脸的谄媚之色,“元孙(周楚字)朝廷里的那些大臣还真是泼才,只知清谈,而不像大将军这般满腹经纶,多谋善断,战必胜,攻必取,宛如韩信、白起在世!” “当初大将军决意发兵进攻蜀中的时候,朝廷得知后,忧虑不已,认为大将军兵力过少,又深入险要偏远的蜀地,担心大将军最终会兵败而回。唯有刘惔大人认为大将军必能灭蜀。这不,大将军你用实力向那些酒囊饭袋之辈证明了吗?” 桓温摆了摆手道:“打住。列位,除了朝廷对于我的封赏,眼下还有一件事情,我还有些顾虑的。” “何事?” “蜀之战使得我声名大振,一战成名天下知。但是眼下却恐怕引起了朝廷的猜忌。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会稽王司马昱近日连发数道诏令,征辟扬州刺史殷浩入朝。” “什么?” 听到这话,在场的谋士都不禁勃然变色。 对于这个殷浩,他们都是十分忌惮的。 殷浩字深源,陈郡长平县(今河南西华县)人,豫章太守、光禄勋殷羡之子。 殷浩见识度量清明高远,年少负有美名,尤其精通玄理,与叔父殷融都酷爱《老子》、《易经》。 殷融舌战辩论斗不过殷浩,著书立说则胜过殷浩。 殷浩因此被那些风流辩士们所推崇。 有人曾问殷浩:“将要做官而梦见棺材,将要发财而梦见大粪,这是为何?” 殷浩回答说:“官本是臭腐之物,所以将要做官而梦见死尸;钱本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而梦见粪便。” 当时的人都将他的此番言论认为是至理名言。 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殷浩为官,他都推辞不就任。 后来征西将军庾亮征召他为记室参军,多次升任至司徒左长史。安西将军庾翼又请做司马。后任命为侍中、安西军司,殷浩都称病不就职。 隐居荒山,将近十年,当时的人将他比作管仲、诸葛亮。 王濛、谢尚还探察他的出仕和退隐的动向,来预卜江东的兴亡。 二人一同前往看望殷浩,知道殷浩有坚定的避世志向。返回后,叹息说:“殷浩不问世事,如何面对江东百姓!” 庾翼给殷浩写信说:“当今江东社稷安危,内政委托褚裒、何充等诸位重臣,外事依仗庾氏、桓氏等几户大族,只怕难保百年无忧,国家破灭,危在旦夕。” “足下少负美名,十余年间,内外任职,而如今却想隐退世外,不问国事,这于理不合。再说,当代的大业,还须靠当代的杰士去完成,为什么一定要盲目追寻古人的风范!” “王夷甫是前朝的风流人物,但我始终鄙薄他追求虚名的行为。若以为当今世道非虞夏盛世,那么一开始就该超然物外不问乱世之事,然而王夷甫却极力谋取高位,树立名望,既是名位显赫,就该努力光大名教,全心治理天下,使乱世得以安定,可此时的王夷甫却又高谈老庄,说空终日,不务实际,虽说谈道,实长浮华空谈之风。” “等到晚年,声望犹存,却贪图安逸,害怕动乱,专谋自保,最终被石勒所虏,身首异地。凡是明德君子,难道赞成这样做吗?而世人都认为他是对的。由此可知当今名实不符,空谈浮华之恶习未除。” 殷浩还是执意不出山。 等到庾冰兄弟及何充等相继去世,晋元帝司马睿之子司马昱以皇叔的身份入朝辅政。 永和二年(346年)三月,卫将军褚裒推荐殷浩,殷浩被征召任命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殷浩上疏辞让,并写信给司马昱,陈明心愿。 司马昱亦是求贤若渴,又给殷浩去了一封书信:“国家正当危难,衰败已到极点,幸而时有英才,不必寻访隐居奇贤。足下见识广博,才思练达,为国所用,足以经邦济世。如若再存谦让之心,一意孤行,我担心天下大事从此将要完结。” “如今国家衰微,朝纲不振,一旦亡国,恐怕死无葬身之所。” “由此说来,足下的去留就关系到时代的兴废,时代的兴废事关社稷存亡。足下长思静算,就可以鉴别其中的得失。希望足下废弃隐居之心,遵循众人之愿。” 殷浩再三辞让,从三月直至七月,才接受征召。 殷浩由此担任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参与朝政。 第363章 功高震主 孙盛脸色阴沉地道:“大将军,会稽王此举,可能是因为殷浩有极高的名声,又受朝野推崇,所以视殷浩为心腹之臣,用以抗衡大将军你的。会稽王是想让大将军你和殷浩彼此猜疑,相互不和啊!” “我知道。”桓温微微颔首道,“但是我熟知殷浩的为人。殷浩这个人,负清谈盛名,但虚有其表而已,没什么真材实料,让他做一个说客绰绰有余,但是若是担任什么重要的职务,乃至于统兵作战,殷浩绝不是这块料!殷浩不会有什么作为的,所以我对他完全不担心。” “这……” 听到桓温对于殷浩的评价,在场的谋士都不禁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人的影,树的皮。 太尉、司徒、司空三府乃至于当年的征西大将军庾亮都曾经征召过殷浩入朝为官,安西将军庾翼又请做司马,但殷浩都辞而不受。直到会稽王司马昱出马,这才让殷浩出仕的。 这样一个人,没什么本事的话,怎么会得到这么多权臣的追捧? 殷浩的父亲殷羡任长沙相时,在国中贪婪残暴,庾冰写信给庾翼,托他庇护。 庾翼答复说:殷羡骄纵豪强,恐怕就是因为有好儿子(殷浩),所以我也从物理人情出发对他稍加宽容。 总体考较一下江南的朝政,因为纵容豪强,经常成为危害百姓的蠹虫。当时实行的法令,就在寒门百姓身上施行。 比如往年有人偷石头城仓库藏米一百万斛,都是豪强之辈,却只杀死仓库的督监搪塞责任,山遐任余姚的长官,为官府清理出豪强藏匿不报的百姓二千户,于是众豪强共同驱逐他,使他不得安宁。 这虽然都是前任宰辅(指王导)为官昏昧荒谬所致,但江东的大业日渐衰微,实在由此而生。你我兄弟身遭不幸,枉自陷身政务之中,自己无法拔足于风尘之外,就应当共同睁亮眼睛加以治理。 荆州所统辖的二十多个郡,唯有长沙恶迹最为昭着,恶而不遭贬黜,这与只杀督监有什么不同呢! 由此可见,殷浩的名声多么大,竟然都能令当时的辅政大臣庾冰和庾翼兄弟都礼让三分。 桓温又道:“小时候我和殷浩一起骑竹马,我抛弃竹马就走了,殷浩却去捡我不想要的东西,所以殷浩是比不上我的。” “我现在并不担心殷浩,我担心的是朝廷那里对我的看法。眼下我声名鹊起,坐拥八州之地,兵强马壮,坐控江淮,朝廷一旦对我起了猜疑之心,要撤换我,或者是派殷浩来架空我的权力,到时候我将如何自处?” 参军袁乔不以为然:“大将军多虑了。眼下国中多名臣治才,但独独缺少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统帅。自庾亮、庾翼兄弟先后过世之后,我晋国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就更少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北方的魏国又如此强盛,想来朝廷是不会因为这一时的猜忌而撤换大将军,或者架空大将军的权力的。” “对啊。”孙盛亦是颔首道,“大将军,属下听说现在适逢殷浩的父亲殷羡病故,殷浩离职守孝。朝廷命蔡谟代管扬州,等待殷浩。所以殷浩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入朝的。” 闻言,桓温先是沉默了一下,又道:“我打算向朝廷上书北伐,你们以为如何?” “北伐?” 袁乔一脸的惊诧:“大将军,此时不是北伐的合适时机啊!眼下我们虽然已经攻灭了成汉,但是灭蜀不等同于灭魏,成汉与冉魏二者的国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啊!现在北方的魏国经过变法,国力大增,这个时候北伐,只怕不太妥当。” “正是因为魏国在变法,所以才更应该讨伐!” 桓温掷地有声地道:“其实这两年来,我一直想上奏朝廷,请朝廷派我出师北伐的。但是当年我晋国与魏国爆发大战,而新皇刚刚继位,国政不稳,人事不稳,时局不稳,所以北伐的事情才会被搁置下来。但是现在不北伐能行吗?” “我虽然已经率军灭掉了成汉,但是魏国的国力依旧在不断增强。两年前的魏国尚且能战平我晋国,隐隐还占了上风,那么现如今的魏国呢?” “长此以往,岂不是坐以待毙?昔日魏蜀吴三足鼎立,魏国一家独大,但吴蜀两国尚且屡屡北伐,不断袭扰魏国,若是咱们放任魏国变法增强国力,十年之后,咱们晋国还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偏居一隅么?” “国家社稷之强盛,犹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听完桓温的这番话,在场的谋士都不禁三缄其口,默默地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袁乔又道:“大将军,你说的没错。其实就我所知道的,朝廷近年来就一直有挥师北伐的念头,只不过时机未到,眼下大将军率军灭掉了成汉,这便是一个契机。但是大将军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北伐的话,朝廷多半是不会让大将军率军北伐的。” “……” “我知道。”桓温摇了摇头说道,“但北伐之事,已经刻不容缓。无论朝廷选择谁去北伐,我桓温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的。” 桓温其实自己都清楚,他上书朝廷,请求北伐的话,统帅的人选一定不会是他的。 毕竟桓温刚刚灭掉了成汉,灭国之功,声名鹊起。 但是朝廷绝不会让他再带兵北伐,去建功立业的,因为桓温给晋国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就必须是要得到应有的封赏的,可是朝廷拿什么去封赏桓温呢? 封无可封,那是一个极为尴尬的事情! 但是这没办法,因为桓温已经是功高震主了。 而功高震主的下场一般都是极为凄惨的。 譬如一代战神白起。 白起统率秦军征战天下,所向披靡,令六国闻之而散胆,一生杀敌无数,长平一战一举歼灭赵军45万人,使赵国几乎灭国。 但是白起功高震主,最后落得个自杀而亡的下场。 譬如一代兵仙韩信。 韩信自幼酷爱兵法,而韩信在之后的作战中,谋略白出,大败敌军!可以说为西汉立下汗马功劳。就连当时雄霸天下的项羽,最后也败在了这个自己起初看不起的小兵身上。 然而韩信太过张扬跋扈,最终遭到了刘邦的猜疑,从而密谋吕后将他害死!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桓温不得不慎重! 第364章 北伐北伐 “陛下、太后娘娘,征西大将军、临贺郡公桓温上书,请求北伐!” 在台城(建康宫)的太和殿内,群臣大朝会,作为辅佐大臣的会稽王司马昱便呈上了桓温的奏疏。 此时此刻,陛台上端坐着的是一个不过五岁年龄的孩子,身穿衮龙袍,头戴通天冠,但是面容不怎么严肃,待久了也不拘谨,而是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偶尔往下面瞧一瞧,但都没敢说话。 这位,就是大晋国的皇帝,大晋天子司马聃。 不过这么小的一个皇帝坐在龙椅上,坐的并不舒坦,衣服是合身的,但是看上去很别扭,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而在龙椅的旁边,放置着一张精致的胡床,一条幔帐放下,遮住了里面人的样貌,不过还能看出其身材之窈窕。 当然了,满朝文武,还真没有人胆敢把自己的眼睛往这里看。 因为里面坐着的那个人,可是晋康帝的遗孀,当朝太后褚蒜子! 这时,小皇帝没说话,坐在里间,垂帘听政的褚蒜子发话了,只听见她淡淡的出声道:“北伐之事,兹事体大。诸位都议一议吧!” 事关重大,事关社稷,即便是亲政的皇帝都不敢独断专权,更何况是垂帘听政的褚蒜子太后呢? 中书监蔡谟当即道:“太后,臣以为此时不应该北伐。” “蔡大人,请说说你的看法。” 蔡谟回答道:“启禀陛下,启禀太后,臣以为魏国现在经过王猛变法,国力大增,实在不是我晋国一己之力所能抗衡的。眼下能与魏国相持,互不侵犯已经是最为乐观的局面了,战端一起,只怕波及江南,波及建康!请太后三思!” “太后,臣不敢苟同蔡谟大人的看法!” 这个时候,丹阳尹刘惔站出来反驳道:“正因为魏强而晋弱,此消彼长,我晋国更应该主动出击,北伐而削弱魏国的实力!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魏国一家独大,而吴蜀屡屡北伐,三足鼎立的局面这才维持了五十多年!” “眼下我大晋坐拥当年吴蜀之故地,国力更甚,而魏国处中原,四战之地,其地又多为胡虏,胡汉杂居,北地汉人渴望王师北伐以定中原。若是此时我晋国出师北伐,就一定能战而胜之!” “刘大人此言差矣!” 蔡谟哼了一声道:“北伐北伐,自我朝立于江东以来,屡屡北伐,可有建功?似庾氏三兄弟掌权之时,我大晋先后进行过三次大规模的北伐战事,可是结果呢?出师未捷,反倒是被赵人打到家门口来了!今日的魏国,比昔日的羯赵不知道强上多少!” “而且我听说魏国之变法,注重民生,推崇汉化,所以深得中原百姓的民心。眼下大军北伐,只怕不一定会有黎庶出城响应,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出现吧?” “呵呵!”刘惔嗤笑了一声,说道,“蔡大人所言,未免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就算没有北地百姓的配合,凭借我晋军的强大兵锋,难道还不足以克复中原,收复失地吗?蔡大人,还有朝堂诸公,你们可别忘了,去年征西大将军桓温攻灭成汉之前,你们可是并不看好那次的平蜀之战的!” “可是结果呢?不到五个月,看似强大的成汉,就被征西将军带着一万步骑给灭掉了!成汉与魏国虽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只要朝廷给予北伐的力度足够大,就算不能马上灭掉魏国,克复中原,至少也能收复淮北一带的失地,乃至于回到故都洛阳,修缮咱们往日的宫室园林!” 闻言,蔡谟又厉声道:“刘惔!你说得倒是轻巧!兵者,凶也!万一兵败,魏国又岂肯善罢甘休?!”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蔡谟,你屡屡阻挠北伐之事,到底是何居心?难道你忘记了当年的永嘉之耻了吗?光复河山,那是我汉家祖祖辈辈的意志!此时不北伐,等到魏国变法大成,我大晋他日若是有灭顶之灾,你蔡谟就是罪魁祸首!” “你!……”蔡谟气的浑身直哆嗦。 蔡谟刚刚想要辩驳,在里间坐着的褚蒜子那透着愠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够了!” “太后娘娘!”蔡谟与刘惔都向帘幕里面行了一礼。 褚蒜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朝堂不是菜市场。朝堂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二位大人若是要争吵,还请到外面去。” “臣有罪!”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褚蒜子又道:“哀家情知二位大人公忠体国,但各有各的看法,同一个事情,但是因人而异。这北伐之事,会稽王,你是怎么看的?” 蔡谟和刘惔都是当朝重臣,褚蒜子不好责罚他们,所以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但是,此时此刻,朝臣们的意见不统一,褚蒜子亦是不好决断,所以将这个决定权甩给了执政的会稽王司马昱。 司马昱沉吟了一下,接着回答道:“太后,臣以为蔡大人和刘大人说的都不无道理。只是臣更偏向于北伐。” “北伐,是祖辈传下来的遗愿。胡马踏中原,已有数十年之久,昔日有刘琨、祖逖抗衡胡虏,一度饮马黄河,前人能做到的事情,我相信咱们一定也可以做到的。而且魏国越强,对于我晋国越为不利!” 司马昱不禁痛心疾首地道:“江南本是一片荒芜,虽然经过这百十年来的开垦,已经出现了不少富庶之地,人口亦是与日俱增。但是江南不比中原之富庶,江南潜力无限,但是短短百年的时间,江南的发展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中原的。而魏国正在经历变革,经历富国强兵的变革!” “不出十年,一个足以横扫天下的魏国就会问世。到时候咱们拿什么去抵挡?纵然以疆域来概括,我大晋不比魏国小多少,甚至真正能控制的地盘比魏国要多一些,但都是一些不毛之地,要之何用?所以说,咱们晋国的根基在于中原,想要强大,就必须要北伐,想要克复中原,就必须要北伐,想要一统天下,也必须要北伐!” “唉。” 褚蒜子在里间深深地叹了口气:“会稽王,北伐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臣……一定不辱使命!” 第365章 清谈误国 漳水河畔。 眺望着颇为湍急的河水,冉闵静静地坐在茅草铺盖的亭子下面,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还一手抓着一张纸条在那里看着。 不久前,一名作小厮打扮的人将这纸条递给了他。 “嘿嘿。” 将纸条的内容看完了,冉闵不禁嗤笑了两声,对一侧陪着自己钓鱼的秦牧说道:“秦牧你瞧瞧,东晋那边已经在商量着北伐的事情了。” 秦牧接过这纸条看了看,不禁愣住了:“这消息属实吗?” “暗卫发过来的消息。建康遍布暗卫的眼线,晋国的朝堂上,也有好几个咱们的人。这消息是真的。” 看着冉闵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事不关己一样,秦牧不禁有些匪夷所思地问道:“大王,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寡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晋人什么时候打过来吗?扯淡!” “噢?这么说来,大王是笃定了晋国的北伐之事一定不能成行的了?” 闻言,冉闵笑了笑,本来想说这事能成行老子吃翔的,但是顾及自己的身份,他不得不说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哈哈哈哈,寡人早就看明白了,眼下东晋朝廷里的那帮人,就是一群文人骚客整日在那里扯皮!他们除了每天服用五石散,谈谈玄理,练练书法,偶尔感叹一下人生,还能有什么作为?” 不怪冉闵如此奚落东晋的那些当政者,其实这些文人还真是挺不争气的! 所谓的五石散,其实就是魏晋时期流行的一种毒品。 五石散的基本成分为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 “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从《世说新语》的这段描述上看,五石散真真算作中原出产的一种毒品了。 五石散本来是一种治疗伤寒的药,是东汉著名的内科大夫张仲景先生研制,对治疗伤寒确实有一定的效用。但到了魏晋时期,五石散一下子就成为了士大夫津津乐道的时尚消费。 这当然要提到玄学的鼻祖——何晏何平叔。 何晏的主张是无为无名。 他的主要功绩是在老庄思想的基础上开创了玄学理论,他的名气多半来源于可以和“掷果盈车”媲美的“敷粉何郎”的典故和《论语集解》,还有就是“五石散”。 五石散的真正兴起来自于何晏的推崇,他在张仲景先生的药方上加以改进,完成了药品到毒品的最终转换。 而所谓宽袖长袍,飘飘欲仙的名士们,也是因为多半服用了毒品才使自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创作灵感。五石散服下后不禁容易上瘾,还会使人感到燥热急痴。 魏晋名士多轻裘缓带,多半因为五石散的药效发作后身体燥热;不仅如此,长期服用还会导致精神恍惚,不能控制,急躁之处难以想象,发狂痴呆,及至看见苍蝇也要拔剑追赶;所以这魏晋人多脾气暴躁想来和全民动员服药也不无关系。 五石散的疗效非常明显,服用轻则十分痛苦,重则丧命。 但是创始人何晏的名气和地位,加上价格不菲,使得名士争相效仿,乐此不疲,当作了一种代表身份的证件。 吟诗清谈都要服散饮酒,诗句中间加上行散二字或许正是表达一种高贵,五石散已经由一种毒品变成了那个年代妖魔化的符号,它就是在那个弥漫着腥味的岁月中得以麻醉自我,放纵自我的寄托。 名士们在朝不保夕的年代里,始终以一种高洁雅致的梦想支撑自己。他们宁愿服药身亡,也不希望自己在斗争的中心沉没! 五石散换来的是一时的快乐和繁华。它的推崇者,玄学创始人、代言人,也是魏武帝的女婿何晏,亦没有逃脱名士横死的命运。但是曾使多少人沉沦的五石散并没有随之消亡,却一直时隐时现地出现在历史中。 到了隋唐,甚至出现了《解散方》,可见五石散的魅力所在。 五石散,也许真的成为了后人对那个时代的一种遐想,是那个时代的无奈和时尚,更多的是一种痛苦。 而听到冉闵这么说,秦牧亦是赞同地道:“大王所言极是。南方的晋国,这些年除了军事上毫无建树之外,其余玄理、书法都名冠天下,其中最为著名的代表,玄理者为殷浩,书法者为王羲之,据说这二人现在都还得到了晋国朝廷的重用。” 冉闵摆了摆手道:“风尚如此,一群酸腐文人,这样的晋国若是还不没落,那还真是没天理了。” “大王,殷浩真有你口中说的那么一文不值吗?要知道,世人可是将他比作了管仲、诸葛亮的。” 听到这话,冉闵更是嗤之以鼻地道:“殷浩若是真有那么厉害,就不会还是一个扬州刺史了!所谓名士,就是靠着名气为生的士人罢了。殷浩,只知道清谈,而当今之晋国,清谈之名士甚多,故而他们这是商业互吹而已。” “呃……商业互吹?” “就是互相吹捧!” 秦牧不禁笑着道:“这词用的好。大王,关于这殷浩的事迹臣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当年镇西将军谢尚年轻时,听说殷浩擅长清谈,特意去拜访他。殷浩没有做过多的阐发,只是给谢尚提示好些道理,说了几百句话;不但谈吐举止有风致,加以辞藻丰富多彩,很能动人心弦,使人震惊。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脸。’还有就是孙安国与殷浩清谈忘食的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微微颔首,这个故事其实他也知道。 话说有一日,孙安国到殷浩处一起清谈,两人来回辩驳,精心竭力,宾主都无懈可击。 侍候的人端上饭菜也顾不得吃,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这样已经好几遍了。双方奋力甩动着拂尘,以致拂尘的毛全部脱落,饭菜上都落满了。 宾主竟然到傍晚也没想起吃饭。 殷浩便对孙安国说:“你不要做硬嘴马,我就要穿你鼻子了!”孙安国接口说:“你没见挣破鼻子的牛吗,当心人家会穿你的腮帮子!” 这无聊不? 很无聊! 冉闵摇摇头道:“清谈误国。晋国群臣之中,寡人看好的就一个刘惔!殷浩曾到丹阳尹刘惔那里去清谈,谈了很久,殷浩有点理亏,就不住地用些浮辞来应对,刘淡也不再答辩。殷浩走了以后,刘惔就说:乡巴佬,硬要学别人发这样的议论!所以说,像殷浩这样的人,不能委以重任,当一个使臣,负责邦交事务,或者掌一郡之刑狱,这大概就是他的本事了。” “大王认为晋国真的不会出师北伐吗?” “不会的。” 冉闵信誓旦旦地道:“随着庾氏兄弟先后过世,晋国的将领一代已经是青黄不接的状况,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更是少之又少!桓温算一个!但是现在的东晋朝廷,敢用桓温吗?” “若晋国果真北伐呢?” “晋国北伐,寡人又何惧之?只是现在还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宛城,有文泰的六万精兵驻防,广陵一带,卫峥也还带着五万兵力驻防在那里,晋国想要首战告捷,谈何容易?” 第366章 石鉴之死 冉闵与秦牧在漳水河畔钓鱼,并兴致勃勃地点评东晋是否北伐的时候,一个宫中的内侍又小跑过来。 “何事?” “大王,倭国使者求见。” “又是仓山景吾?” “不是。来者自称去来穂别,是倭国的大王子。去来穂别为正使,仓山景吾为副使。” “……” 冉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让这个内侍先退下。 旁边的秦牧不禁笑着道:“大王,这倭人还真是有那么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臣记得仓山景吾已经不下三四次求见大王了吧?可是他都吃了闭门羹,时隔两个月,眼下倭国又派了自己的大王子出使邺城,不知道倭人打的什么算盘。” “大王不见一见这个所谓的倭国大王子?” 闻言,冉闵将手中的鱼竿一甩,换了个位置接着下钓,脸色淡漠地道:“不见。” “为什么呢?倭人不就是想跟咱们魏国建交吗?” “只怕倭人的野心不小啊。”冉闵意味深长地道。 …… 时间进入公元348年正月,赵青龙三年(石鉴的年号),王猛变法的这三年来,魏国一直相安无事,列国皆忌惮于魏国之威势,不敢轻举妄动,而魏国在冉闵的主导之下,更是奉行和平发展的国政,对内改革,对外开放,三年之间,魏国迅速强大起来。 而在建章宫的御龙观内,有着这么一座偏僻的宫室,冷清、寂静,寒风凛冽之中,大雪飘飞之际,一个孤傲而形影单只的人就站在宫室的窗台前,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这个人,正是大赵国的皇帝石鉴! 只不过名为皇帝,实为傀儡! 他石鉴,不过是冉闵的掌上之物……不,应该是连掌上之物都不如,毕竟石鉴现在都被软禁起来了,再也没能踏出这座御龙观半步,而整个大赵似乎都已经改名换姓地成了魏国。 但石鉴,却是毫无作为! 石鉴不能踏出御龙观半步,就连饭食都是拿绳子送上来的,也没有人跟他说话,石鉴太孤独了,太寂寞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石鉴又一脸茫然地眺望了远方的宫城一眼,终于咬了咬牙,拿出了自己最后的勇气,踏上了凳子,然后双手抓住了三尺白绫,把自己的脖子挂了上去。 “碰!” 凳子被石鉴的脚踹倒了。 失去了支撑点,石鉴的脖子随后被白绫勒得生疼,渐渐发青、发紫,而他的双腿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摇摆着,晃动着,挣扎着,最后脸色都变得苍白、紫青,一阵变幻之后,石鉴终于脑袋一歪,很是痛苦地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报——” 宫中的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御书房,冉闵正在与王猛讨论如何完善变法的事情呢,骤然看见这个慌乱失措的内侍,不禁眉头一皱:“混账!大内宫禁,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大王!” 那个内侍“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大王,大事不好了!陛下……石鉴自缢身亡了!” “什么!”听到这话的冉闵与王猛都不由得勃然变色。 石鉴上吊自杀了,还真的死掉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王,奴才也不清楚。今日上午送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到了中午就没见到石鉴把饭食吊上去,我们怀疑其中有猫腻,上去一看,石鉴已经上吊自杀了!” 闻言,冉闵一时之间是心乱如麻,但是他又不好责怪这些送饭的内侍,只好让人将锦衣卫的负责人荆展找过来,让锦衣卫去查询这个事情。 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刚刚入夜,荆展就跑到建章宫里向冉闵汇报。 “大王,臣有罪!”荆展一脸羞愧难当地道。 “你有何罪?” “石鉴之自杀,乃是事出有因的。我们锦衣卫经过审讯,这才知道宫中被安插了姚弋仲的人!而在送给石鉴的饭菜里,他们还做了手脚,他们将一张纸条掺到饭里面,而那纸条上,赫然就是姚弋仲的亲笔信。” “纸条呢?” 荆展随即将纸条传给了冉闵。 冉闵接过这纸条看了看,顿时眯起了眼睛,这纸条的“威力”果真是不简单,不是说里面有什么毒药,而是纸条上面的字句,那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的! 对于石鉴来说,更是诛心之言! 若是石鉴还有半点羞耻心的话,他会自杀,这一点都不奇怪。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寡人知道了。荆展,你先下去吧。还有,把宫中所有内侍和宫婢的详细资料都筛选一遍,寡人不希望建章宫中,还有任何乱臣贼子的人。” “诺!” 知道了石鉴之死的来龙去脉,冉闵便将崔皓、王猛、荀稷、秦牧四位重臣找过来议事。 “诸位,寡人要告诉你们一个事情。石鉴驾崩了。” “什么?”众人不禁脸色一变,崔皓更是面沉如水地道,“大王,这好端端的石鉴怎么会驾崩了呢?” 冉闵摇摇头道:“寡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十分震惊的。石鉴不是被杀的,而是自缢身亡的。不过石鉴的死并不蹊跷,因为事先姚弋仲通过宫里人给石鉴夹杂了一封书信,石鉴是在看了姚弋仲的亲笔信之后,不堪其扰,自缢身亡的。” 闻言,众人都相视无语。 “大王,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崔皓又发问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闵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关于石鉴之死,这个事情寡人暂时压了下来。除了咱们之外,相信没多少人知道石鉴已经驾崩了。” “可是……大王,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啊!” “寡人也没什么好的主意。”冉闵幽幽地道,“石鉴的死太突然了,寡人知道这是一个阴谋。石鉴的死一定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的。而石鉴之死的主导者姚弋仲,多半会纠集部众,打着为石鉴报仇的名号,兴兵东征的。这才是寡人担心的。” “唉!”崔皓长叹了一声,说道,“大王,事到如今,再多的忧虑都是无济于事的。石鉴已经驾崩了,而石虎诸子,更是一个不剩,全都死绝了,就连石虎的孙子一辈,男丁一个都没有。所以石鉴已死,后继无人,大王若是从石勒的后裔中找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或许可行。” “相国大人,你说得倒是轻巧。”荀稷翻了翻白眼道,“羯赵宗室一脉早已是人丁凋零了,自从上一次的石祇之乱后,石氏子孙早就是不知去向了,咱们上哪儿去找一个新皇?而且石鉴这个时候突然死去,对于外界来说那是十分蹊跷的,姚弋仲未必不会用此事大做文章的!” “要我说,大王干脆取羯赵而代之,建立大魏王朝!如此名正言顺,除了列国,国中臣民,哪一个不是拍手称快的?” 冉闵闻言,脸色颇为严峻说道:“寡人自掌权之后,就极力避免与列国发生冲突。而寡人一旦称帝,就无疑是给了秦、雍二国讨伐的借口,到时候大战一起,不知道又给咱们大魏的变法产生怎样不必要的麻烦啊。” 荀稷听到这话,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我魏国经过三年的变法,国力大增,又何必继续埋头发展呢?眼下国中兵将颐养已久,都渴望一场战事,大王又何必如此瞻前顾后呢?” “……” “景略,你意下如何?”冉闵问起了变法的负责人王猛。 而王猛想了想,说道:“大王,其实变法已经完全推行下去了,而且效果显著,即便是爆发大战,想来都不会对变法造成什么大的影响。臣请大王登极称帝!” “请大王登极称帝!” 好吧,四大重臣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想让冉闵登极称帝! 冉闵暗自寻思了一下,说道:“称帝之事,暂且搁置。现在我大魏即将对关中的秦雍二国进行大战,寡人现在命令,粮草辎重先运往河东,各路军队聚集邺城,枕戈待旦!” 第367章 洛阳八关 石鉴之死果真如冉闵所预料的那样,出现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正月,雍王姚弋仲声称得到石鉴的“血诏”,诏书里声讨冉闵的种种罪行,并让天下人共同讨伐乱臣贼子冉闵,光复羯赵江山。 姚弋仲在得到“血诏”之后,大哭一场,几乎哭得晕厥了过去。随后,姚弋仲召集雍国诸文武,登坛祭天,声讨冉闵的罪行,颁布檄文,并给石鉴上谥号“献”。 同时,姚弋仲还向秦国、凉国、代国、燕国、晋国,乃至于巴掌大的仇池国发出邀请函,请列国一同出兵,诛杀逆贼冉闵! 秦王蒲洪很快就响应了,对魏国宣战,并出兵与姚弋仲的军队在潼关会合。凉王张骏则是不明所以,没有对魏国宣战的意思。 二月初,代王拓拔什翼键、燕王慕容皝和晋国朝廷都对魏国宣战,都在调兵遣将,但是都没有轻举妄动! 而天下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河东这块土地上,不出意外的话,秦雍二国的联军应该会在这里与魏军爆发大战。 魏国战败了,列国就会痛打落水狗,趁机从魏国那广袤的疆域中分一杯羹,若是蒲洪和姚弋仲这两个家伙战败了,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而得知这一情况的冉闵,不慌不忙,因为他早在此前就已经妥善布置好了一切。 2月14日,冉闵御驾亲征,起步骑大军十万人西进,其阵容不可谓不强悍。 有北门四军——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各自1.5万人,共六万悍卒,同时还有各自两万人的左右千牛卫,皆是大魏最为强悍的军队。 …… “大王,敌军已经在围攻洛阳了。” 一辆六匹黑色骏马拉着的华丽车驾上,冉闵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嗅着旁边的鼎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一时之间,精神有些恍惚,有些飘飘然。 而在冉闵的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人,就是军师祭酒秦牧,这位冉闵所倚重的大臣,此时此刻,手里拿着一份情报,向冉闵汇报工作。 冉闵淡淡的道:“洛阳?寡人记得,是周成在那里镇守的?” “是的。” “洛阳,自古以来就是王气所在之地,难怪古往今来,这么多英雄豪杰都想要争夺此地。眼下咱们决战的地方,多半就是洛阳了吧。” 洛阳位于洛水之北,水之北乃谓“阳”,故名洛阳,又称雒阳、雒邑、京洛和洛城,因境内有伊、洛两水,也称伊洛。 洛阳地处中原,境内山川纵横,西依秦岭,过函谷关是陕西的关中平原,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又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说。 “秦牧啊,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已经进入河内郡了。前面不到八十里,就是孟津关了!” 闻言,冉闵又不禁感慨万千地道:“洛阳,还真是具备了王者气象啊。如果可以的话,寡人真想定都于此。” “大王,其实你想定都于洛阳,这个想法是不错的,但是又有些不切实际。洛阳,环卫四塞,雄关林立,形势险固,洛阳八关在当时西周王城五百里的四面边境上,各有三处关口,对当时各诸侯国的沟通和王朝京城的保卫作用很大。” 秦牧摇摇头道:“天底下除了长安,就是洛阳最为适合做一个大一统帝国的都城了。只是可惜,天下未定,四海不为一家的话,占据长安或者洛阳为都城,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秦牧口中所说的洛阳八关,其实就是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这八关。 东汉时,因为黄巾之乱,灵帝在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以河南(治所洛阳)尹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军和五校尉营屯都亭,以镇京师;于洛阳周围设置函谷关,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置八关都尉,以统营八关军政事务,警卫京都安全,治所在散关(今河南省宜阳县东北牌窑)。 函谷关周初为内之地,遗址在今灵宝县坡头北,南峙巍巍秦岭,北淌滚滚黄河。战国时,秦始置关,称秦关。 汉楼船将军杨仆“徒关于新安”,南史称汉函谷关。 函谷关为洛阳通向西方的要塞,东指洛都,西望长安,南临涧河,北依邙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为洛阳八关之首。 伊阙关即洛阳南龙门山和香山的阙口,两山夹峙,伊河穿流其中。东周时,为京都南面的重要关隘,是洛阳南下,荆襄北上的必经之道,建有宏伟古朴拱桥,连两山为一体。 广成关位于汉光武所置广成苑的南边,故名。遗址在今临汝镇一带,这里世称“两山夹一川“,其东北有长虫山、娘娘山、和尚山、白云山、盘龙山,西南有大马山、大虎岭,自古是通往汝颖的要塞。 东汉时,在广成关附近,有广成泽,周围四百里,水出狼皋山中,东南流入汝水。 魏国置马牧于此。 由汝颖一带北上京洛,这里是必经之地。 太谷关是嵩山与龙门山间的峪谷。 《洛阳记》说:“太谷,洛城南五十里,旧名通谷”。战时这里可埋伏重兵,断绝南北交通,为历代兵争将夺的古战场。 轘辕关为洛阳通往许、陈的捷径要冲。 关处鄂岭坂,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间,道路险隘,有弯道十二,回环盘旋,将去复还,故称轘辕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还有旋门关。东汉以成皋旋门关为京师雒阳东面的第一关。班昭《东征赋》中云:“望河洛之交流,看成皋之旋门”,即指此关。 洛阳向东过此,即无扼塞可以据守。 孟津关亦称河阳关,在洛阳北距孟县南十八里的黄河河心,是黄河上的一个重要渡口。 此即周武王伐纣时与诸侯会盟渡河处,亦称盟津,又名富平津。西晋丰乐亭侯杜预曾在这里架起黄河上第一座浮桥,称“河桥“。 冉闵又置河阳三城于南北两岸及河中沙洲上,历代为洛阳北面之要津,是兵家必争之地。 小平津关是黄河河心,也是黄河上的一道津渡,其地位仅次于富平津(孟津关),故名小平津。 此外,洛阳西还有潼关,东有虎牢关,北有天井关(今山西晋城县南太行山顶)和轵关(河南济源县西)等。 这些关隘同为洛阳门户,设防守卫,使洛阳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地。 “大王有意建都洛阳?”秦牧不禁问了出声。 冉闵瞧了他一眼,说道:“秦牧,寡人不瞒你。你我名为君臣,实为至交好友。寡人确实属意洛阳,但是时局并不允许,有朝一日,天下平定了,或许寡人就会定都洛阳。但,绝不是现在!” 洛阳是什么地方? 那是华夏历代王朝定都最多的地方。 此前就有夏、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七个朝代定都在洛阳,而就冉闵所知道的,后面还有北魏、隋、唐、后梁、后唐、后晋这六个朝代定都于此。 洛阳于是有了“十三朝古都”的名号,冠绝华夏! “秦牧,眼下前方的战事进行得如何?” “大王,根据你的吩咐,众将各司其职,只坚守而不出战,除了新安、谷城丢失了,其余各地还在固守,而敌军现在的目标是洛阳,他们一直在日夜围攻洛阳城。” 冉闵听到这话,不禁目光炯炯地道:“蒲洪与姚弋仲的联军号称三十万兵众,其实不过十六万人马,要击败他们,不难。现在最难的,也是寡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在击败敌军之后,咱们挺进关中,会遭遇怎样的顽强抵抗?” “局势尚未明朗,这个臣也不好推测。” “既然不好推测,那咱们就迎难而上吧!” 冉闵豁然开朗,随即,他站了起来,一手掀开了车驾的帘幕:“这马车是舒服,就是行进的速度太慢了!把寡人的赤马朱龙牵过来!” “传寡人诏令,全军一万轻骑,随寡人快马加鞭,直扑洛阳!” 第368章 西征 洛阳城。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嘹亮了整个天穹,经久不绝,让人感到十分的压抑。 城头上,到处都是尸体、血水。残肢断骸,残垣断壁,残矛断戟,还有插在垛口上面的箭矢都沾染着干涸的血液。 属于魏军的火红色的旌旗上,已经被烧开了几个破洞,但仍旧在风中飘扬,丝毫不为这战事所动。 经过数日的厮杀,无论是守城的一方,还是攻城的一方,伤亡都是十分惨重的。 而随着战鼓声的响起,守在城楼上面的魏军士卒都冒出头,手持武器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捍卫这座城池。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敌军又在攻城了!” 这一梯队的士卒伤亡太过惨重了,或者是连续奋战了几个时辰太过劳累了,就会有下一个梯队的士卒替补上去。 近了,更近了! 只见洛阳城下的敌军正在蠢蠢欲动。 秦军穿着黑色的衣甲,雍军穿着藏青色的衣甲,在各自的将领的督促之下,他们宛如潮水一般涌向了洛阳城。 “嗖嗖嗖!……”一阵破空之声响起,只见敌军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石弹,又装填在投石机上,一下子都发射出去。 乱石穿空! “轰隆隆!”石弹凭借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就撞击到城楼上,将原本夯实的城墙都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把城墙都变得坑坑洼洼的。 更有倒霉的魏军将士,一个不注意就被投石机发射过来的石弹砸成了肉饼! 鲜血四溅! 鲜血淋漓! 血流如注! 经过几阵投石机的发射之后,暂时震慑了城头上的魏军将士,迫使他们不敢抬头。随后,那些联军的将士就逼近了洛阳城的城墙,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顺着云梯往上爬! “放箭!” 在联军的将士们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后,守城的魏军弓箭手顿时乱箭齐发,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箭矢,转瞬间就带走了几十个敌人的性命! 生命,在这片战场上显得如此渺小! “守住!守住!” 魏军的主将周成此时亲自登上城头督战,使得麾下的士卒无不卖命。 厮杀还在继续,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之后,有不少的联军士卒还是登上了洛阳的城头,只不过他们面对的,却是更多的魏军士卒那长矛长枪的刺击,被刺出了一个个血窟窿,面目全非,死状惨不忍睹! 而此时此刻,隔着洛阳城有三五里的一座山坡上,姚弋仲率领众将在此观战。 旁边的姚益劝道:“父亲,洛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咱们十万兵马连续围攻了五个昼夜,都没能打下洛阳城。可见洛阳城内的守军兵力不少,而且辎重甚多,咱们不如放弃洛阳城,转而进攻洛阳八关吧?” 闻言,姚弋仲皱着眉头道:“景生(姚益字),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洛阳城易守难攻,兵精粮多,难道其余洛阳八关不是易守难攻,兵精粮多吗?咱们眼下虽然兵临洛阳城下了,但是我听说冉闵已经亲率大军出征了,看来,冉闵是早有准备了。” “父亲,你既然已经知道冉闵早有准备,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去攻打洛阳,进犯魏国呢?”姚益表示很不解。 姚弋仲叹了口气说道:“石氏厚待我,如今冉闵已经灭掉了石氏,我若是不能报效明帝(石勒)、武帝(石虎)对我的知遇之恩,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冉闵是逆贼,眼下只要我们在与冉闵的战事中占了上风,列国必将闻风而动,到时候就是冉闵的死期了!” “父亲!唉!” 姚益摇摇头说道:“父亲你身寄我羌族人的命运,灵魂所在,怎能为了报效这一时的知遇之恩,而将这些年来你的所有成就毁于一旦呢?” “景生……”姚弋仲刚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后面想起来了一声纷乱的马蹄声。 “报——东北方向出现大量烟尘!是魏军!骑兵数量不下万人!” “什么?” 姚弋仲万万没想到,魏军的增援部队竟然来得那么快! 而让姚弋仲更没有想到的是,率领这支骑兵部队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冉闵! 冉闵率领一万轻骑迅速突入敌阵,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矛刺到,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当冉闵带着的一万轻骑杀入这片战场的时候,结果已经完全注定了。 秦雍联军大败,四散而逃。冉闵则是乘胜追击,一路追杀数十里,一直追到夕阳西下,联军的士卒们躲到邙山去安营扎寨为止。 而随着联军的这场大败,魏军的主力迅速集结到邙山脚下,将这数万联军包围起来。 数日之间,姚弋仲几次率部突围,却都没能突围出去,反倒是损兵折将,自己的儿子姚若被乱箭射杀,自己的胸口上也是中了一箭,眼看着亦是奄奄一息的,是活不成了。 没奈何,姚弋仲只能派人去向驻扎在谷城的蒲健求援。 “诸位,眼下咱们的盟友姚弋仲被围困在邙山,依你们看,我应不应该率兵去救援?”蒲健拿不定主意,便找来众将议事。 蒲健的叔父蒲侯回答道:“将军,此时我们绝不能去救援姚弋仲。” “这……”蒲健颇为迟疑地道,“姚弋仲毕竟是我们的盟友。盟友有难,被敌军围困了,咱们若是不施以援手的话,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将军,话虽如此,但是形势比人强!”蒲侯摇摇头道,“魏军兵锋强悍,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咱们必须要避其锋芒啊!” “难道咱们还怕了冉闵?”蒲健表示很不服气。 蒲侯闻言,不禁苦笑着道:“将军,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魏军比以前似乎更强了,就算蒲姚两家联手,都不及魏国厉害。现在将军若是要率兵出战,去邙山救援被围困的姚弋仲,半道上极有可能遭到魏军的伏击,继而全军覆没啊!” “将军,听我一言。放弃救援姚弋仲的想法吧。” 其实还有一些话蒲侯没跟蒲健说,其实他不说,蒲健自己都是一清二楚的。 那就是让姚弋仲被魏军杀死,然后他们秦国就可以趁机消灭姚弋仲在关中的势力,一统关中。要知道,关中可是一向有着王霸之基的称号的,得到关中,再控制住潼关的话,秦国完全可以在这个乱世当中大有作为! 其实,早在蒲健出征之前,蒲洪就已经跟他交过心了。 蒲洪早就知道以他和姚弋仲的军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战胜冉闵的。据有关中,面对强大的魏国,那是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的。 但是,让姚弋仲死掉的话,关中的羌族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尴尬局面,到时候凭借蒲洪的势力和威望,完全可以一统整个关中的! 第369章 老羊不死 “噢?蒲健率军撤出谷城,退回关中了?” 冉闵还在烤火呢,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愣住了。 但是随即,冉闵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蒲健是一个聪明人,不然也绝不可能在原来的历史上苻健继父位统领部众,并成功入关,定都长安(今陕西西安)。 值得一提的是,在历史上,蒲健即苻健是前秦帝国的创建者,在公元351年,他僭称天王,建立前秦,年号皇始。 次年,蒲健在太极前殿即皇帝位。后屡次作战征服其他反抗前秦的关内势力,更击败北侵的晋军。 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会看不清时局,看不清大势? 冉闵本来以为要击败蒲洪与姚弋仲的联军,要费一些功夫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轻松。看来蒲洪与姚弋仲貌合神离,其联盟更是不堪一击的。 这样就好办了! 冉闵笑眯眯地道:“秦牧,依你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全力绞杀邙山的雍军残部!” “善!” …… “咚咚咚!……”沉闷而又令人压抑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在山脚下再度响起。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身穿火红色战衣的魏军士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昂首挺胸,宛如一头又一头骄傲的白天鹅,他们手里攥着的长枪直指苍穹,走动之间,虎虎生风。 而在邙山里面,则又是另一副光景。 天空残阳似血,几只大雁悲鸣着飞过,好像在为死去的士兵哀嚎。满眼望去,尽是红色,红的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旗子,武器到处都是,还有几堆烟火在燃烧着,好像在为人们讲述刚刚发生的战事。 “大王!魏军又开始进攻了!” 闻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姚弋仲,脸上不喜不悲,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姚弋仲放眼四顾,满目疮痍,四周都是被战火烧得焦黑的土地,简陋的营寨,无不带伤挂彩的士卒,半死不活的士卒,他们都宛如活死人一般,双目呆滞着,站都没有站样。 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军队,怎么作战? 看着姚弋仲的神情,旁边的姚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便一脚踹倒了身边的一个无精打采的士卒:“你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都给老子站好!” 迫于姚益的威势,一大群士卒都稀稀疏疏的站好,但是依旧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的,好似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将他们吹得东倒西歪一样。 “混账!……”姚益刚刚想要破口大骂,就听见身边的姚弋仲出声道,“够了。” “父王。” “唉!”姚弋仲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景生,够了,真的够了。大军现在被围困在这邙山之内,粮秣短缺,又遭到了魏军夜以继日的进攻,损失惨重,将士们这样,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这场战事究竟残酷到怎么一种程度,其实姚弋仲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雍军仓促之间逃进了邙山,自身都不带什么粮草的,到了第二日,每个士卒基本上都是空着肚子在厮杀的。 而一连数次的突围,损兵折将,没逃出去几个将士,又在缺粮的情况下,雍军终于崩溃了。 这偌大的邙山,按理说也有不少的野兽出没,但是这营寨四周都是魏军,逃出去只有死或者降的下场,投降自然是不用说的,没出营寨就被就地正法了! 无奈之下,许多雍军的将士就只能是啃树皮,吃土,甚至是偷偷杀了战马充饥。更有甚者,竟然连战友的尸体都不放过,分食了。 事已至此,雍军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景生,咱们现在手里还有多少兵马?” “父王,已经不足二万人。” 原先的十万人马(其中二万是秦军),打到现在只剩下二万兵马,雍军可谓是死的死,降的降,已经无力反抗了。 闻言,姚弋仲捂着胸口上隐隐作痛的伤口,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父王。” 姚弋仲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大碍。 “景生,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老羊不死,小羊难活。说的是在一头饿狼的围追堵截之下,老羊和小羊必有一死。老羊选择自己去死,而让小羊苟活下来了。景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虚弱的姚弋仲,姚益不禁热泪盈眶,抽噎着道:“父王,你别这么说,咱们一定会杀出重围的。我们一起回到长安!” “不!” 姚弋仲咬了咬牙道:“景生,眼下是一个怎么情形,你应该清楚。蒲健的援军是指望不上了,咱们被围困在这邙山整整七个昼夜了,秦军若是来增援,早就来增援了。景生,你听我说,蒲洪狼子野心,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我死之后,蒲洪一定会将主意打在我们雍国身上的,到时候,你一定要保全我们羌族!” “父王!你……” “是,为父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姚弋仲扫视了四周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到了姚益的身上,说道:“我年少时不治产业而以收容救济为务,故很受众人敬服。永嘉之乱的第二年,为父举众向东迁徙到榆眉,胡人、汉人扶老携幼跟随者有数万人,我自称护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我依稀还记得当年的往事。当年匈奴赵国的皇帝刘曜消灭盘据陇西的陈安,关陇地区的氐、羌各族部落都送来人质请求投降赵国,当时我也投降了刘?,被他任命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居住在陇上。” 姚弋仲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回忆的神色,他淡淡的道:“接着,当时的武帝(石虎)率军消灭了匈奴赵国,我随之投降羯赵国。无论是石勒,还是石虎都对我很器重,以礼相待,我当时可是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的啊。” “只可惜好景不长,我辗转投靠了两个赵国,可是两个赵国都已经消亡了。我姚弋仲一共有四十二个儿子(史实),但是杰出的,就是你姚益、姚襄和姚若,现在姚襄镇守长安,姚若昨日已经战死沙场了,只有你还在我的身边。” “景生,你是我的嫡长子,你应该接过我的权力,继续领导咱们羌族人崛起的。” “父亲。孩儿……”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自见到冉魏败亡!有朝一日,冉闵死掉了,你一定要在给我祭拜的时候告诉我。” “是,儿臣知道了。”姚益泣不成声。 姚弋仲又道:“石氏厚待我,我本来想尽力帮助他们。而今天石氏已经灭了,中原无主;我死了以后,你们要尽快归降晋室,并固守臣节,不要做不义的事呀!” 这是姚弋仲唯一的担忧了。 姚弋仲知道羌族势微,放眼中原,远不是汉人、匈奴人、鲜卑人的对手,能在关中割据一方,在中原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姚弋仲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啊! 雍国的主力在这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已经没有了自保的能力,就算想要保住现有的疆土,四面的强邻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割据关陇的张骏和蒲洪都不会放过羌族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投靠比较强大的晋国,在晋国的庇护下,羌族还能继续繁衍下去,远离这个战争漩涡了! 第370章 几人称王 冉闵率领着十万魏军,已经将邙山团团围住了,但是此时围而不攻。 显然,冉闵已经知道现在邙山里面的敌军,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邙山位于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邙山为黄土丘陵地,是洛阳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也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 俗谚说:“生在苏杭,死葬北邙”。邙山又是古代帝王理想中的埋骨处所! 邙山这里的树木森列,苍翠如云。 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傍晚时分,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邙山晚眺”,被称为“洛阳八大景”(龙门山色、马寺钟声、天津晓月、洛浦秋风、铜驼暮雨、金谷春晴、邙山晚眺、平泉朝游)之一。 相传老子曾在邙山炼丹,山上建有上清宫以奉祀老子。 邙山有东汉、曹魏、西晋三朝十几个帝王的陵墓及皇族、大臣的陪葬墓,总数在千座以上。邙山上,大大小小的土包,就是历朝历代帝王将相、达官显贵的墓冢,这,就是邙山古墓群。 而现在,原本是帝王将相埋骨的理想之所的邙山,却遭遇了一场十余万人的生死大战! 冉闵命人敲响了战鼓,但是并不下令进军,因为他此举,仅仅是为了恐吓龟缩在邙山里面的雍军将士而已。 但冉闵并不只是想将雍军困死在邙山。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 可是冉闵却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早在西征开始之前,冉闵就已经在河东囤积了大量的粮秣和辎重,但是打仗是一件和消耗钱粮的事情,尤其是打持久战。 所以能劝降姚弋仲是最好不过的,这样一来还能让魏军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报!大王,魏军在山脚下发出邀请,说是冉闵请大王你阵前一会!” 听见小校跑过来禀告,姚弋仲的眉头颇为凝重地拧了起来。 “父王,冉闵可能是想让你率军归降的。” “我知道。” “那……父王你……” “为父并非是迂腐之人。”姚弋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但冉闵是篡逆之贼,国之大贼,我当固守臣节,秉忠贞之志,以死报国!只是……苦了这些一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了。” “不管父王做出怎样的抉择,孩儿都会支持你的。”姚益心中倍感遗憾。 其实姚益心中是更偏向于向冉闵投降的,但姚弋仲既然已经选择了拒绝冉闵抛出来的橄榄枝,姚益都只能接受了。 姚弋仲决意顽抗到底,但他又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这不足二万的雍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纵然死守邙山,最后也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而姚弋仲心中唯一期望的,就是通过与冉闵的交涉,给姚益的突围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 于是姚弋仲带着万余兵马出到邙山的山脚下,在一片平原上摆开架势,若是放在平时,这些训练有素,又经历过不少战事的士卒们或许摆出来的阵势挺唬人的,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五脏庙是空空如也,如之奈何? 在这片平原上,魏军与雍军双方出现了强烈的反差。 魏军将士昂首挺胸,士气高涨。从上往下看过去,他们宛如一股巨大的火红色的海洋,又好似平原上燃烧起来的火海,蠢蠢欲动。 而对面的雍军将士则是半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他们摆出来的阵型分外的凌乱。 “哒哒哒!……”魏军方阵中这时冲出来一个小校,“我家大王请雍王阵前一会!” 这小校刚刚喊话,在赤马朱龙的马背上的冉闵就驱马上前,独自一人走出来魏军的方阵。而姚弋仲亦是毫不胆怯,不顾众将的劝阻,没带一个随从,只是手里按着佩剑就纵马出去了。 在两军阵前,一张矮桌和两块蒲团已经摆好,等着二位王者入座。 冉闵下了马,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这蒲团上,姚弋仲亦是毫不客气,相对而坐。 “雍王,说起来咱俩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吧?”冉闵就跟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至交一般,随意而又笑眯眯的样子。冉闵拿着酒壶,给矮桌上摆放着的两只玉碗斟上酒水。 姚弋仲两鬓斑白,又有伤在身,但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姚弋仲回道:“是啊。自从你冉闵做了大赵的篡逆之臣,咱们就未曾见过面了。” “哈哈,雍王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冉闵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钦佩的神色:“雍王,说真的,寡人打从心底是敬重你的。古往今来,能做到锦上添花的人多不胜数,而能做到雪中送炭的则是少之又少!” “雍王已经是年近古稀之人,却仍能固守臣节,秉忠贞之志,不改初心,不泯其志,这一点真是让寡人不敬佩都不行。” 姚弋仲闻言,淡淡的道:“既然魏王钦佩这样的我,又为何不能像我一样,固守臣节,秉忠贞之志?” “雍王,寡人跟你是不一样的。”冉闵说到这里,不禁长吁短叹起来:“身处乱世,山河破碎,人心丧乱。这无常的世道里,又有多少人能坚持自己的初心?能守住自己的本真?事到如今,寡人也不瞒你什么,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愿以身侍胡虏的!我本汉儿,我祖祖辈辈都是为汉家王朝效力,世代牙门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若不是石勒破陈午于河内,逼降寡人的父亲,还让石虎收了寡人的父亲冉瞻为义子,或许寡人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但,这就是命运!雍王,胡虏的国祚是不会长久的。这片土地,原本就是华夏人的土地,原本就是我汉家的土地,寡人要收复失地,名正而言顺!至于你所说的臣节,篡逆什么的,岂不是荒唐至极?” 听到这话,姚弋仲不禁冷笑了几声,说道:“冉闵,你还真是自命不凡。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纵然你是汉人,但武帝石虎待你父子不薄,你历任北中郎将、游击将军、左积射将军,乃至于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那都是武帝对于你的厚恩。做人,不能知恩不报!做人,更不能恩将仇报啊!” “哈哈哈哈!……” 冉闵很是猖狂地大笑起来,就跟得了失心疯一般。 “你笑什么?”姚弋仲阴沉着脸。 冉闵嗤笑了一声道:“没错,姚弋仲,寡人是在笑。寡人笑你迂腐!寡人笑你顽固!你真以为寡人不会秉忠贞之志吗?姚弋仲,寡人不妨告诉你,昨日天下人看错了我冉闵,可是今日天下人又看错了!” “要固守臣节,要秉忠贞之志,那是要看对象是何人!不论是石勒还是石虎,都非明君,而是残忍嗜杀的暴虐之君!至于羯赵,则更是一个笑话,除了军事强大之外,一无是处。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你说寡人能效忠吗?” “不会的!” 冉闵将手中的衣袖猛地一挥,沉声道:“就算没有我冉闵,他日,也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你姚弋仲固守臣节,秉忠贞之志,你是高尚,但是蒲洪呢?李农呢?还有已经死了的张贺度他们呢?” “假使大赵无寡人,不知道现在已经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了!” 第371章 良禽择木而栖 听见冉闵在那里高谈阔论,姚弋仲是无可无不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冉闵,没想到你不仅智勇过人,就连诡辩之道亦是一绝。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无可厚非的。” “多谢夸奖。”冉闵坦然接受了。 “雍王,你部兵马现在被围困在这邙山之中,辎重粮秣短缺,而兵无战心,士气懈怠,已经是山穷水尽了。雍王,寡人与你曾经同朝为官,虽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毕竟是有同朝之谊!” 冉闵慨然道:“只要你答应归降寡人,归降我大魏,寡人可以既往不咎。你姚弋仲就是我魏国的雍国公、车骑大将军,你的儿子姚益也能封右武卫将军,掌精兵二万人!” 冉闵开出的条件还是可以的。 姚弋仲如今已经是被逼上了绝路,山穷水尽了。但冉闵还能网开一面,封他做雍国公、车骑大将军,这爵位十分的尊崇,分外显赫。 虽然并没什么实权,但是冉闵给了他儿子姚益一个右武卫将军的官职,还能统领中央的强军二万人,也就是说,这样一来,姚弋仲的儿子姚益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将来都极有可能做到大将军的位置! 对于一个战败者来说,冉闵开出的这条件无疑是十分优渥的。 但姚弋仲却不为所动! 姚弋仲道:“多谢魏王的美意。可是我只怕是无福消受了。” “姚公一心求死?”冉闵沉声道,“姚公,就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啊!若是寡人没记错的话,姚公你今年已经六十有八了吧?将近古稀之年,儿孙满堂,现在姚公你的手里还有一定的资本,若是不加以利用进而获取高位,为了区区一个虚名,不顾子孙后代的兴衰存亡,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姚公!你好好想想,生逢乱世,咱们没得选择,只能是随波逐流。但是很多时候,命运都是掌控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的!” 冉闵把手掌捏了起来,攥成了一个拳头,厉声道,“你现在这样为了成全自己忠义的美名,竟然要牺牲这么多跟你同甘共苦的将士,要牺牲你们羌人的族运,要牺牲你的子孙后代的命运!这样,值得吗?” “姚公,你好好想想,这样值得吗?” “……” 姚弋仲沉默了。 其实冉闵说的没错,他的话说到了姚弋仲的心坎里,字字珠玑! 姚弋仲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冉闵的话头了,在出阵之前,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今日冉闵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原先的想法的。但是冉闵的话语,好似一把利刃,戳进了姚弋仲的心口那里,让他原先坚定不移的想法,都有些动摇了。 冉闵看着姚弋仲这副模样,顿时叹了口气说道:“姚公,其实你何必为了一个忠义之名而与寡人为敌呢?生逢乱世,当如良禽择木而栖一般,良臣择主而侍。昔日石勒、石虎待你不薄,但是现在呢?羯赵已经是后继无人了。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放眼天下,但明主者,属我冉闵其谁?” “汉羌虽有别,但同属华夏一系的。寡人听说你姚弋仲的祖上,是舜帝之后!夏禹时封舜帝少子于西戎,世代为羌人首领,其后烧当雄于洮、罕之间,烧当七世孙填虞,在东汉光武帝建武中元年间,因侵扰东汉而受东汉朝廷讨伐,被杨虚侯马武所败,被逼逃亡出塞。” 冉闵说的话那是一个滔滔不绝:“填虞九世孙迁那时,率领其众内附东汉,得到了东汉的嘉奖,被封为假冠军将军、西羌校尉、归顺王,至此获居于南安郡赤亭地。迁那的玄孙柯回,是三国曹魏的镇西将军、绥戎校尉、西羌都督。你就是柯回之子!” “姚公,所以说汉羌本一家,你又何必为了西来的羯人卖命?” “不要再说了!”姚弋仲忽而怒斥道,“冉闵,今日你要战便战!在这里耍什么嘴皮子!” “闵,言止于此……” 既然姚弋仲固执己见,一心求死,那么冉闵只能是成全他了。毕竟用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并不好! 冉闵原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劝服姚弋仲,让他率军投降的。但是现在看来,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口才,又太低估了姚弋仲冥顽不灵的程度。 其实冉闵不知道的是,若是他没有在邯郸郊外干出坑杀三十万赵军降卒的事情,姚弋仲绝对归降了! 冉闵这也算是自己坑自己吧。 生逢乱世,虽说人心沦丧,礼崩乐坏,但是最基本的信用还是要具备的,尤其是上位者的信用,必须要一言九鼎啊,不然没有人信服你。 但是在平定石祇之乱的时候,冉闵却干出了违背信义的事情。 当时冉闵杀死了石祇,反魏联军的首领死掉了,反魏诸侯们群龙无首,冉闵给被围困在邯郸城内的诸侯们遣使,请他们归降。 当时说的好好的,但是在在诸侯联军归降之后,冉闵却是悍然将诸侯们连同他们麾下的将领骗到邯郸的府衙,摆了一场鸿门宴,将他们全都杀死了。 至于投降的三十万赵军降卒,除了一些年纪轻轻的,不足十六岁的全都被坑杀了! 这件事情震惊了世人,也让世人知道了冉闵的手段,畏惧不已。 但是这样所带来的负面效应是巨大的。 潜移默化之下,姚弋仲也认为冉闵这是在诓骗他,就算不不会马上处死他,也会软禁起来,等到冉闵彻底扫清了关中的姚弋仲的势力之后,姚弋仲焉能还活着? 抱着这样的心思,姚弋仲是死不投降! 不投降,才能给羌人留下一些元气!投降了,估计最后就是一无所有的下场,还白白给冉闵作嫁衣了! “姚公,请满饮一杯!”冉闵举起了手中盛着温酒的杯子,向姚弋仲致意。 姚弋仲没有丝毫的迟疑,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姚弋仲是一心求死,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所以不管冉闵是否在酒里下毒,他都不在意(就凭着他知道冉闵的绝世武艺,就敢只身前来赴会,就不得不佩服姚弋仲的勇气)。 当然了,冉闵虽然是那一种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人,但还不至于下作到这种地步。古语云,兵不厌诈,但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冉闵还是做不到的。 把酒喝完之后,冉闵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姚公,痛快痛快!这邙山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将相最为理想的埋骨之所。今日之大战,姚公能死于此,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呢?” 闻言,姚弋仲没有接他的这个话头,而是淡淡的站起身,向着冉闵行了一记抱拳礼,然后便上了战马,扬长而去。 二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军阵中。 冉闵回到本阵之后,登上自己的车驾,在中军大纛下面瞭望了一下,又问左右:“你们可曾见到姚益的身影?” “未曾见过。”众将都面面相觑,表示自己没见过姚益的面。 闻言,冉闵的已经了然于心。 第372章 老当益壮 “将士们!”姚弋仲“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利剑。 他本是胸口挨了一箭的,伤势尚未痊愈,这一激动之下,一下子脑溢血,胸口几乎窒息了。但是姚弋仲还是咬了咬牙,慨然道:“关中咱们是回不去了!咱们羌人,世居西隅,但祖祖辈辈却全无龟缩自保之意!” “我姚弋仲无能,不能带着弟兄们返回故土,不能带着你们再见自己的妻儿老小!我对不起你们!但是,你们的敌人就在眼前!邙山,是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理想的埋骨之处,我们能战死在这里,是为无上光荣!” “吁——” 姚弋仲凭借着自己精湛的骑术,猛地一拽缰绳,将骏马的马头拽了起来,四蹄撒欢。 姚弋仲挥剑高呼道:“让敌人的鲜血,浸染我们的征袍!杀啊!” “杀啊!” 士气再一次被调动起来的雍军将士们顿时狼嚎了一声,都奋不顾身地往前面冲去。 明知必死,却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他们的这种勇气值得钦佩,但是仅靠匹夫之勇,仅靠满腔热血可不能扭转乾坤! 冉闵站在车驾的前面,登高望远,让后面的士卒们都看到自己的身影。 冉闵骤然拔出了手里的佩剑,遥指对面的雍军,厉声道:“开战——” “杀啊!” 与雍军那边形成了强烈反差的是,魏军这里直接听从了冉闵的号令,以猛虎下山之势,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去。 从上往下看过去,只见两股巨大的潮流相互冲击,相互碰撞。 魏军是火红色的海洋,而雍军则是藏青色的小河,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噗嗤嗤!……” 两军同时发起进攻,第一时间,就是他们双方的骑兵撞击在一起,反应快的已经挥舞着大戟挑飞了敌人,而反应慢半拍的则是已经被撞飞了,或者是被挑飞了。 一名魏军骑卒嚎叫了一声,驱马冲了过去,不过转瞬间就被人潮包围住了,这个时候,战马的机动力受到了限制,所以他只能在马背上厮杀。 骑兵对骑兵的话,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不过要是骑兵对步兵,在这种场面下,反倒是步兵占了大便宜。 居高临下的骑兵挥舞着手里的武器肆意的杀戮了,但是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敌人拿着环首铁刀砍伤了马腿,然后冷不丁地摔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的,直接被践踏而死。 仗着一腔热血的雍军士卒那种左右冲杀,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们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效果是有限的。 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厮杀,这不是找死吗? 两军的将士混战在一起,姚弋仲亦是提着自己的长枪,左右冲杀,十分的悍勇。 真是老当益壮! “报——” 原本冉闵还在车驾上观战呢,这种规模的战斗,冉闵是不打算插手的。可是此时却有一个小校飞马来报:“大王,姚益率领数千骑兵从金牛道突围!” “成功突围了吗?” “还没有。不过雍军的突击能力太强了,周成将军那里说支持不了多久,已经有不少的雍军骑兵突围出去了!” 冉闵闻言,还是面不改色:“叱罗那!”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五千玄甲骑兵向谷城方向移动,务必截杀住姚益!” “诺!” 叱罗那领了军令,但还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大王,姚益是否要留他一命?”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不留一个活口!” “遵命!” 邙山的战斗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不管姚弋仲如何率众冲杀,但体力不支成了他们最大的缺陷。魏军就是这样耗着耗着,最终在半个时辰后,魏军全歼雍军,姚弋仲战死! 整个邙山的战场上,这片旷野上到处都是尸体,散落一地的雍军的旌旗,断掉的刀剑,面目可憎的尸体,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的草丛。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这片旷野成了一片焦土。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有这么多“东西”作为肥料,来年邙山的花草树木一定会长得更加的茂盛的! 有战死的,就有投降的,或者是被生擒的,但是对于这些羌人,冉闵是一点都不感冒的。 常年的厮杀,早就了冉闵的铁石心肠,他本来是想全部杀掉的,但是秦牧这个时候站出来劝阻了。 “大王,臣以为不如将他们发配到大梁去修建宫殿吧。大梁的宫殿工程已经快竣工了。这些人杀了实在可惜,不如暂且奴役几年,待他们改过自新之后,重新做人,重新编纂户口,使之汉化,如此不是一举数得吗?” 听到这话,冉闵深深地看了秦牧一样,说道:“秦牧,你现在是越来越妇人之仁了。” 秦牧笑道:“臣这不是什么妇人之仁。大王,不论是富国强兵,还是征战天下,都是要以人口作为支撑的。大王若是只依靠汉人,有的时候未免会力有不逮的。但是将这些胡人汉化,只要他们不反抗,只要数量不是太多,大王就不能接受了吗?” 冉闵微微颔首道:“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好,寡人就饶他们不死!” …… 逃出了邙山之后,姚益便率领数百骑狼狈往西而去,直奔谷城。 但是让姚益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谷城已经被魏军占据了! 看着谷城的城头上,已经插上了的魏军的旌旗,姚益是刺目欲裂,几乎是一鞭子抽在了空气里,气的不行。 “城下的是姚益吧?”这个时候,陈长生冒出了头,面对着下面十分狼狈的雍军残骑,笑着道,“哈哈哈哈!我家大王早知道你会奔着谷城来的!没想到吧?姚益,我家大王料事如神!你和你的父亲姚弋仲可能还不知道吧,原本驻守在这里的秦军早就跑掉了,他们丢下了谷城和函谷关,丢下了你们跑回关中去了!” “姚益,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向我投降,不然等大军一到,你就是死路一条了!” 闻言,姚益不禁挥舞着手里的剑,怒声大骂:“奸贼!恶贼!逆贼!我姚益就是马革裹尸,身首异处,也绝不向你这等篡逆之贼投降的!” 姚益说完,便支使麾下的士卒往南方去。 既然回归关中的道路已经堵塞住了,姚益只能遵照父亲姚弋仲生前的遗愿,南下投奔晋国。姚益虽然现在身边只有数百骑,但他是姚弋仲的长子,又有遗命在身,而父亲姚弋仲生前所留下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姚益南下投奔晋国,还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重用的。 话虽如此,理想是丰满的,但是现实却很骨感。 在南下的道路上,姚益遭遇了叱罗那率领的玄甲骑兵,又死伤了二百多的骑兵,这一来二去的,姚益身边只有不到三十骑,带上他也只有28人! 第373章 秉忠贞之志 “大王!大王!哈哈哈哈!……” 洛阳的行宫中,恶来大步流星地提着一个包袱往大殿上走来。 一路走来,殿中的文武都以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他,还有他手里拎着的这个东西。 恶来,乃是侍卫军的统领,算是冉闵的贴身保镖。冉闵武艺高强,勇武过人,当然是不需要什么人贴身保护的,但是有这么一些猛男装装门面还是可以的。 而此时此刻,恶来这个保镖头子却是喜笑颜开,那一张丑恶的大脸上满是笑意,喜悦之情是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的。 恶来将手里的包袱丢到了地板上,跪下道:“大王,臣幸不辱使命。这是姚益的首级!” 姚益怎么会被恶来所杀呢? 原来,这是冉闵的一番算计。 冉闵打从一开始,其实也没多大指望姚弋仲会乖乖投降的。而一旦姚弋仲不肯投降,就会给他的儿子姚益留下一条后路,而姚益在不知道秦军已经丢下谷城、函谷关,撤回了关中的情况下,就一定会前往谷城,想要跟蒲健的队伍会合的。 所以冉闵一大早就给陈长生打过招呼了,让他禁闭城门即可。接下来,姚益率领残部南下,又被叱罗那带着五千玄甲骑兵一路追杀,却还是命大地逃了出去。 逃了整整一天,厮杀了整整一天,姚益以及他身边的27骑当然是没得气力了,所以,当他们在晚间休憩的时候,一早得到消息的恶来就率众杀出。 不过姚益这小子倒是有骨气,有节操,打死都不投降。 恶来跟冉闵他们说起了这最后的情景: “姚益,你投降吧!俺敬你是一条汉子!只要你投降,俺可以求大王饶你不死!” 听见恶来的喊话,姚益却是笑了出来,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似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我姚益不需要你们的可怜!老子今天就是战死在这里,也决不向冉闵投降!杀——” 这个时候,其实姚益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原本追随他的二十七骑,早已经被杀死,几经厮杀,姚益亦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凭着一股气在支撑着自己的躯体和精神,而一旦他松懈下来了,就是他的死期! 看着继续驱马冲过来的姚益,就连恶来这个面相丑恶的黑大汉都不禁有些怜悯地别过头,但他还是挥了挥手,顿时,在他身后的上百个弓箭手一起放箭,将姚益乱箭射杀了! 姚弋仲、姚益父子确实是好样的,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没一个孬种。 姚弋仲身中一箭、三枪、一戟,最终失血过多身亡,而姚益则是更惨了,皮外伤无数,最后还是被万箭穿心而死的! 冉闵不禁心生感慨之情,说道:“姚弋仲、姚益父子二人,能固守臣节,不改初心,秉忠贞之志,寡人心有戚戚焉。如此忠贞之士,虽为对手,但是寡人由衷的钦佩他们!传令下去,将姚氏父子的尸首收敛好,配上等的楠木棺椁。” “姚弋仲追封扶风公,谥号文忠,与姚益一道葬于邙山!” 听到这话,群臣都不禁高呼道:“大王仁德昭彰!” …… 龙城。 刚刚下了朝,燕王慕容皝还想找一个漂亮的妃子乐呵乐呵,一起赏花赏月,喝个小酒,探讨一下人生大事什么的,但慕容恪却带着相国封弈不合时宜地找上门来。 慕容皝虽然心情有些不爽,但是不敢发作。 相国封弈有安邦治国之能,眼光独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才,慕容皝治国理政什么的还要仰仗他,所以不想冒犯封弈。 至于慕容恪,则是慕容皝比较器重的一个儿子。 在慕容皝的十几个儿子中,能力最为出众的就是慕容俊、慕容恪和慕容垂,其中慕容恪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其年少成名,性格谨慎大度,十五岁开始掌握军队,多次以弱胜强,稳固了慕容氏的辽东霸主的地位。 所以慕容皝想要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就离不开封弈和慕容恪的帮助。而现在这二人一起来找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慕容皝将慕容恪与封弈安排到偏殿议事。 “大王,出大事了。”封弈第一时间说道。 “出什么大事了?”慕容皝还是很懵逼的状态。 封弈道:“臣刚刚得到的消息,姚弋仲兵败于洛阳,如今被围困在邙山了!” “什么?”慕容皝顿时一脸的诧异,“不会吧?前几日寡人得到的消息,魏军不是刚刚从邺城出发吗?就算是走水路,顺着黄河南下,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击败了姚弋仲的军队啊!难道魏军都是天兵天将,还是姚弋仲的军队都是样子货色,如此不堪一击?” 慕容皝这下子就整不明白了,要知道,蒲洪与姚弋仲的联军号称三十万人,就算没有那么多,可是十几万的兵众应该是有的吧?不然怎么敢围着洛阳进攻? 可是十几万的兵马,怎么说败就败了? 就算是十几万个馒头,冉闵啃上一个月都啃不完的吧? 究竟是姚弋仲的部队太弱了,不堪一击,还是魏军太强悍了,竟然一战就击溃了十余万雍军? 说到这里,封弈是唏嘘不已的:“大王啊,是魏军来得太快了,太突然了。臣听说冉闵亲率万余精骑,长驱直入,在洛阳城下就杀败了秦雍联军,然后四散而逃的雍军就被魏军围困起来了!现在过去了那么久,可能姚弋仲已经坚持不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慕容皝的眼皮子一跳:“不会吧?姚弋仲好歹也是一个沙场宿将,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还是一败涂地的那一种?而且不是还有蒲洪的秦军吗?作为盟友,蒲洪怎能坐视姚弋仲的军队被消灭而不管呢?” “父王。”这个时候,慕容恪说话了,“不管姚弋仲是不是死在了邙山,是不是一败涂地了,咱们都不能作壁上观了。” “玄恭(慕容恪字),你想做什么?” “南下攻魏。” 听到这话,慕容皝愣了一下,接着蹙眉道:“南下攻魏?玄恭,你是不是糊涂了?魏国的疆界,岂是能说进犯就进犯的?自十年前的昌黎之战后,我慕容鲜卑与中原就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好不容易太平了这么多年,这种局面又要打破?” “眼下虽说冉闵亲率大军西征关中,但是魏国之军力何其之鼎盛也。就算咱们南下进犯魏国,只怕都讨不到什么便宜,最终还要被魏军反戈一击的呀。” 慕容恪闻言,叹了口气说道:“父王,你是不是害怕冉闵,害怕魏国了?” “胡说!”慕容皝顿时涨红了脸:“寡人怕过谁?他冉闵一个黄口小儿,魏国亦是外强中干之国,寡人何足畏惧?” “既然父王不惧冉闵,不惧魏国,又为何不敢南下牧马?” “……” 慕容皝摇摇头道:“玄恭啊,这战端岂能轻启?魏国不同于夫余人,不同于高句丽人,不同于与我们慕容鲜卑同宗同源的拓拔鲜卑,那是一个国富民强,带甲百万,人口数千万的超级大国!冉闵坐拥十州之地,而寡人不过偏居东北一隅,一两州之地,如何战而胜之?” “玄恭,咱们慕容鲜卑已经不是以前的鲜卑人了。以前的鲜卑,那是因为逐水草而居,太贫穷了,又居苦寒之地,到了秋冬交替之际还要饿死不少人畜,所以不得不南下牧马,抢掠中原人的物资。但是现在我们慕容鲜卑已经没有这种必要了啊!不南下牧马,咱们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第374章 合纵 “父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慕容恪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这……” “父王,难道你已经老迈了,你已经不能骑上马,不能拿起刀,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热血,已经泯灭了当年继承祖父大位时候的雄心壮志了吗?” 慕容恪叱道:“想当年,父王平定内部叛乱,先后吞并鲜卑宇文部和段部,击退羯赵的进攻,破高句丽,威震北方的英雄气概都哪儿去了?魏武帝曹操曾经写过这么一首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当年曹孟德的年纪还比父王你大,尚且有这般的雄心壮志,但是父王你现在的雄心壮志呢?” 面对儿子慕容恪的质询,慕容皝顿时一脸的羞愧难当。 “唉!”重重地叹了口气,慕容皝说道:“玄恭,父王的确是老了。这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未来!咳咳……” 说着,慕容皝又不禁咳嗽起来了。 “父王……” “我没事。”慕容皝摆了摆手说道:“寡人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玄恭啊,能看见你这么有胆魄,寡人很欣慰,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光是有胆魄可不行,还要有权略、智谋。能跟寡人说一说你的想法吗?” 慕容恪看着慕容皝面色苍白的样子,不禁忧心忡忡起来,说道:“父王,眼下这是一个打击魏国的大好时机。过去的三年中,魏国一直致力于变法,富国强兵,不曾兴刀兵,列国亦不敢向背。但是现在随着石鉴之死,蒲洪、姚弋仲出兵河东,冉闵也起兵西征,冉闵这一动,就是咱们的时机!” “咱们南方的魏国,如庞然大物一般,一直盘踞在中原这个富庶之地。自古以来,凡是成就帝王之业,统一霸业的人,无不是据有中原的,我大燕欲成就霸业,亦是要图谋中原!但入主中原,谈何容易?” “但对我大燕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眼下魏国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四面树敌,而今魏军已经在与秦、雍二国的军队交战,咱们若是再鼓动代国、晋国与我们燕国一道出兵。父王,你说战乱四起的魏国,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这……”慕容皝寻思了一下,说道,“玄恭,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事实上要做到燕、代、晋三国同时出兵伐魏,这是不怎么现实的。魏国,虽是天下列国之大敌,但是其国富民强,军力鼎盛,兵锋所至,无不臣服!所以无论是我大燕,还是代国、晋国,对于冉魏一向是投鼠忌器的,分三路出击的话,固然会使得庞大的魏国分身乏术,可是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父王,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不难。”慕容恪沉声道,“晋国一直有意北伐。据我所知,晋国的征西将军就屡屡上书朝廷,请求率兵北伐的,可是一直都被拒绝了。而代国,与我大燕有姻亲,又同为鲜卑人,同根同源,世代比邻,冉魏一直是燕代二国的生死大敌,拓拔什翼键对于冉闵的仇恨可是太深了!” “父王,只要你派人出使平城,去说服拓拔什翼键即可,相信他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慕容皝闻言,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合纵连横!玄恭啊,看来你已经把合纵之精髓拿捏到位了。” 慕容恪却是颇为谦逊地摇摇头道:“父王过奖了。不过既然有合纵,必有连横!我燕、代、晋三国合纵,冉闵未必不会联手高句丽等三国,乃至于夫余人反制我燕国。” “倘若如此,你又将如何?”慕容皝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难道是先把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打服了,再南下伐魏?” 慕容皝十分的困惑,这样是根本行不通的,能把朝鲜半岛上的这三个小国打趴下,燕国早就这么干了,可是燕国根本做不到啊! 慕容恪眯着眼睛说道:“父王,前不久倭国的使者仓山景吾不是想跟我们燕国结盟,一起出兵瓜分朝鲜半岛吗?依我看,不妨先答应他们,随便派出万余兵马壮壮声势,然后让倭人跟高句丽三国死磕好了。” “好主意哈哈哈!” “然后咱们就可以挥师南下了吗?” 慕容恪笑着道:“父王,这一次的合纵,是我燕国发起的,所以我燕国必须要第一个出兵。合纵,发起者必须要身先士卒才是,不过咱们不必拘泥于固有的章法,咱们可以……” “哈哈!妙!妙啊!” 听到慕容恪的这个计策,慕容皝不禁拍手叫好,原本十分苍白的脸色都不禁有些红润起来了。就连在一旁听着的相国封弈都不禁啧啧称奇。 慕容恪的脑袋瓜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竟然连这样的计策都想得出来! 慕容皝不禁抓起来慕容恪的手,紧紧的攥着,感慨万千地道:“我慕容鲜卑能有你玄恭,我慕容皝能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来,真是我天大的福分!玄恭,贺赖跋(慕容俊)若是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你若是寡人的长子,或者是嫡子,寡人一定把你立为王太子。” 慕容恪闻言,顿时吓了一跳:“父王,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不然太子听见了,就该心有芥蒂了。” “对对。”慕容皝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嫉贤妒能,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却是为人君者之大忌!寡人这一生,做过许多大事,但是有件事情,始终让寡人不能释怀,内疚了一辈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父王说的是赐死了慕容仁和慕容昭的事情吧?” “是啊。”慕容皝心有余悸地道:“他们二人都是寡人的弟弟,尤其是慕容仁,更是寡人一母同胞的弟弟。但是你的祖父在世的时候,比较宠爱他们,他们的才能又是如此的出众,所以寡人一直心怀芥蒂。到寡人继承辽东公之位后,猜忌他们,慕容昭被寡人赐死了,慕容仁也出逃到段部鲜卑去了,最后兵败,被寡人赐死了。” “为人君者,不可有妇人之仁。这一点,玄恭,你不如你的兄长贺赖跋。” 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慕容皝还真是唏嘘不已的。 慕容皝承认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做得不对。 慕容皝的胞弟慕容仁曾随其父进攻东晋平州刺史崔毖,获胜后被任命为征虏将军,镇守新得之地辽东(今辽宁省辽阳县),并抵御高句丽的攻击,次年,大破之,由此高句丽不敢犯其境。 321年,慕容廆受封辽东公,以慕容仁镇平郭(今辽宁省盖州市)。安抚胡汉人民,威望及恩德并具,仅次于其庶长兄慕容翰。 随后,慕容仁再与慕容皝大破来犯的宇文部鲜卑首领宇文乞得归之师。 慕容仁与慕容翰二人有勇有谋,又屡立战功,颇得士卒爱戴。慕容翰还好,是庶出的,竞争力没那么多,但慕容仁可是嫡出的,一直被慕容皝视作最为强劲的对手。 慕容皝继辽东公之位后,二人与另一弟慕容昭皆受猜忌。 慕容翰因此于同年出奔段部鲜卑,而慕容仁与慕容昭谋叛,事泄,慕容昭被赐死。慕容仁急返平郭镇守,败慕容皝之讨伐军,一时间效忠慕容皝者降者纷纷,慕容仁不久即尽有辽东之地,段部鲜卑首领段辽及其他鲜卑部落皆与慕容仁遥相呼应,而慕容皝仅据有今辽西走廊一带,自此慕容部分裂为二,相互攻击。 次年(334年),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 不过其好景不长,几年后,慕容皝大举伐慕容仁,自渤海岸踏冰而行,前进三百余里,慕容仁仓促应战,部将阵前倒戈,遂被擒,后为慕容皝赐死。 慕容恪当即向慕容皝保证道:“请父王放心,儿臣日后一定好好辅佐王兄,绝不敢有二心的。” “好,好。” 第375章 天下第一关 斩杀姚弋仲、姚益父子,歼灭雍军主力之后,魏军在洛阳休整三日,同时以吕乾为将,率兵众二万人迅速攻下蒲坂。 随后,冉闵便尽起大军十万人西进,过函谷关,兵临蒲坂。此番西征,冉闵动用了禁军十万人,都是精锐之师,其实还有各地的郡兵数万人,民夫二十万人,粮秣、辎重不计其数! 看来冉闵是铁了心要消灭割据在关中的势力了! 古代行军打仗,其实分战兵与辅兵的。 战兵,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负责作战的士卒,而辅兵则是辅助战兵的士卒。而自秦汉以来,每一场战争,从来都不缺乏辅兵和民夫的存在。 魏国之西征,浩浩荡荡,很快就已经抵达潼关之下,但是在经过蒲坂的时候,冉闵还是暂时停留在那里,不为别的,因为他要祭奠自己的父亲冉瞻! 公元328年七月,后赵中山公石虎率士众四万人从轵关西进,攻击前赵的河东,有五十多个县应从,石虎于是进攻蒲阪。 前赵主刘曜派河间王刘述调遣氐族、羌族士众屯驻在秦州,防备张骏和杨难敌,自己率领中外精锐的水、陆各军救援蒲阪,从卫关北渡黄河。 石虎畏惧,率军退走,刘曜追击。 八月,在高候追上石虎,与石虎交战,石虎大败,石瞻被杀,尸体枕籍达二百多里,刘曜缴获的军资上亿。石虎逃奔朝歌。 冉闵于是在蒲坂建了一座忠烈祠,亲自祭拜自己的父亲,悼念祭文,随后就继续西行。 “咚咚咚!……” “杀!” “放箭!……” 冉闵抵达潼关的时候,潼关这里的战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漫天的流矢宛如马蜂一般射向了潼关的城楼上。 在潼关下面,身穿火红色战衣的魏军将士提着武器,大步流星的冲向了关城。他们迎着关城上面抛射下来的箭雨,悍不畏死的前行,每一刻,都有几十个魏军士卒倒下! 魏军携带着不计其数的攻城利器,其中就有十几个魏卒推着撞城木冲向了关口。而其中有一个士卒倒下了,就会有另外一个士卒接上去,前赴后继。 撞城木也称破城锤,是最古老最原始的围城器械。 早先的撞城木,就是一根大木头,由多名士兵携带。 后来的撞城木形态较为复杂,前端装有楔形锤头,中部装置在四轮车或围城塔中,士兵围在木梁两侧,推动其撞击城门或城墙。 “嘿哈!嘿哈!嘿哈!……”魏军的士卒们喊着号子,不断地推动撞城木撞击潼关的大门。 但是想要撞破这关城的大门谈何容易? 在大门的另一端,许多秦军士卒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在门上面,硬是挡住了撞城木的撞击! 而在潼关城下,许多魏军士卒已经架起了云梯,顺着云梯不断往上爬。 只看那个魏卒嘴里咬着一柄环首铁刀,双手攀爬云梯,好似一只敏捷的猴子,三两下就窜上了城头上面。 当然了,这潼关的城墙可不同于一般的城墙,潼关的城墙用青石条砖打造,格外的坚固。 而且潼关座山环水,三面大山,屹立于崇山峻岭之间,所以依托着山脉而建造的潼关,其城墙的地基实在是一些陡坡,而且陡坡极高,上面还建造着重重壁垒。 从下往上看过去,都完全看不见顶端的城楼! 望着这么一座雄峻的关城,任谁都会望而生畏的! 在爬云梯的过程中,其实是有好多魏军士卒丧生的,不是被流矢射中,坠落下去,几乎粉身碎骨了。就是直接被上面的敌人挥舞着长矛长枪戳死,亦或是被挑飞了下去! 而在这种情况下,处于攻击一方的魏军更是铆足了劲,前赴后继地冲了上去。 不少的魏卒都推动着幔,亦步亦趋的前行,而幔上面则是布满了箭矢,好似刺猬一般。 而在望楼那里,高高的望楼几乎与潼关的高度持平,敌我双方的弓箭手们在那里对射,死伤基本一致,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秦军的一方在压着魏军的一方在打的! 潼关上下,喊杀声冲天,不过死伤最为惨重的还是魏军。毕竟处于进攻的一方,好多人都还没有短兵相接,就已经在前行的道路上倒在了血泊里。 冉闵在远处的山坡上看见这种炼狱一般的场景,有感而发道:“撼山易,撼潼关难啊!” “鸣金收兵吧!” “遵命!” 很快,得到撤退的鼓声的魏军将士们如蒙大赦,都如潮水一般退去。 冉闵在中军大帐击鼓聚将,他环视一周,对在场的人沉声道:“列位,咱们进攻潼关不过两日,已经阵亡了三千多人,这场仗是拿命去填啊!明日,咱们便在潼关外面的梅林驻扎下来,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不再进攻潼关。” “这……” 闻言,众将都表示很不理解。 吕乾当即道:“大王,可是不进攻潼关,咱们如何兵进关中?潼关素有天下第一关的美誉,北临黄河,南踞山腰,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进出三秦之锁钥!不拿下潼关,咱们在梅林待着有何益处?” “是啊!” 众将都纷纷附和道:“潼关险要,秦军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而潼关的背后就是关中了,所以他们的粮草辎重和兵马的调动都十分容易。就算是咱们在这里与秦军对峙,只怕最后吃不消的会是咱们魏军啊!” 对于潼关的险要,冉闵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潼关地处黄河渡口,位居雍、司、冀三州之要冲,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进出三秦之锁钥,所以成为汉末以来东入中原和西出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 而潼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12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 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过去人们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形势的隆要。 冉闵眯着眼睛道:“列位,请你们放心。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攻破潼关了!” 是什么给了冉闵如此大的自信?众将都是一头雾水的,但这是冉闵的命令,所以不敢质疑,只能是乖乖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376章 归顺 长安。 姚襄正提着笔杆子在那里批阅奏章,偶尔累了,还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臂膀,松松手指头,惬意得很。 值得一提的是,姚襄的手臂很长,把手臂平直地放下来,居然能过膝盖!要知道姚襄可不是一个侏儒,而是身高八尺五寸的伟男子。 不过奇人异相,这也是挺正常的。 传说中,舜帝与项羽都是重瞳,这是帝王之相,而蜀汉先主刘备的耳朵特别大,手臂垂放下来也能超过膝盖,这也是奇相! 所以姚襄打从一出生,就格外地受到父亲姚弋仲的重视。 而姚襄十七岁时,雄健威武多才多艺,明察善于安抚笼络人,故获得民众爱戴和敬重,众人并因此请求姚弋仲立姚襄为继承人。姚弋仲起初以姚襄不是长子,没有同意,百姓来再三请求的每天都有上千人,于是姚弋仲授予他兵权。 姚襄曾经追随姚弋仲东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在雍国建立之后,姚襄就马上被立为了王太子。 姚弋仲率军出征,姚襄自然是留守长安,以备不测的。 但是姚襄万万没想到,意外真的来得那么快! “殿下!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匆匆忙忙闯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的儒生,不穿戴官服,但是衣冠楚楚的,只是此刻看上去却十分的慌张。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姚襄颇为器重的长史,太原人王亮。 不过这王亮是一个做事挺稳重的人,怎么还如此毛毛躁躁的? 姚襄不禁眉头一皱:“王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殿下,祸事了!”王亮哭丧着脸道。 “什么祸事了,你慢慢说。” 王亮说道:“殿下,昨日不是有蒲洪的人向咱们报丧吗?咱们置之不理,可是事情似乎是真的!” “你说什么?”姚襄此时也不能淡定了,嚯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王亮跺脚道:“事情是这样的。殿下,今日有一些从河东逃回来的士卒都说,大王与姚益殿下、姚若殿下他们已经先后战死,我雍军主力全军覆没了。而且……现在冉闵已经率军西进,在进攻潼关了!” “……” 过了好半晌,姚襄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父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战败了?前几日,不是说父王只是被围困于邙山吗?蒲洪的秦军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他们见死不救?” “殿下,请你冷静一点。”王亮苦笑着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依我看,不如召集诸文武议事吧,眼下魏国大兵压境,来势汹汹,压力虽全在蒲洪那里,但是对于大王之死,咱们必须要给臣民们一个交代啊!” 闻言,姚襄点了点头,随即召集群臣前来银光殿议事。姚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群臣,最后高坐在宝座上,三缄其口,沉默不语。 姚襄的十弟姚定当即愤愤不平地道:“太子,父王和大哥、二哥是被冉闵杀死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咱们一定要给父兄报仇雪恨!” “不错!”姚襄的二十四弟姚苌亦是一脸愤慨地道,“冉闵这个奸贼,恶贼!现在秦军不是正在同魏军交战吗?五哥(姚襄),请你给我一支人马,我一定砍下冉闵的首级给你带回来!”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一幕,还有几个弟弟都咋咋呼呼的,一副要为父兄报仇雪恨的模样,姚襄是倍感头疼,不过作为一名上位者,姚襄还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肃静!” 姚襄这么呼喝了一声,果然有效果,没过多久,整个大殿就安静下来了。 姚襄接着沉声道:“列位,不是我姚襄不想给父兄报仇雪恨,而是形势不允许。眼下秦军与魏军正在潼关交战,这一时半会儿地也分不出高下。但是无论是秦军战胜了,还是魏军战胜了,其形势对于我雍国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魏军战胜了,他们就会长驱直入,率先进犯我雍国的长安,消灭我羌人势力,随后冉闵所率的魏军才会挥师向西,继续消灭蒲洪的氐人势力,一统关中!而秦军战胜了呢?秦军战胜了,蒲洪也不会放过咱们雍国的。” “早在父王还在世的时候,父王与蒲洪便是貌合神离,明面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却还是少不了勾心斗角的,有的时候甚至还因为争抢土地和水源爆发了冲突。而现在我雍国的主力,已经在邙山之战中全军覆没了,长安这里,不过几万的弱旅,所以无论是秦军还是魏军,都不是我羌人能够抵挡住的。而连自保都不成,又何谈为父兄报仇雪恨呢?” 听到这番话,年纪小但是通权略的姚苌冷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但是粗枝大叶的姚定却还是咬着牙道:“太子!五哥!你都忘记了父兄们生前对你的关照了吗?可是你现在怎么连是是非非都分辨不出来了呢?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贤明孝友的五哥吗?” “不明辨是非的人是你!” 姚襄怒斥了一声:“姚定,退下!” 姚定张了张嘴,还想要争辩一些什么,可是长兄如父,加上姚襄又是太子,所以姚定再不满,也只能是将这口气咽下去了。 姚襄郑重其事地道:“诸位,现在的形势对于我雍国来说,十分的不利。没有足够的军力,咱们已经无法再关中立足了。根据逃回来的将士说,父王在生前留下了遗愿,就是让我率领部族南迁,归顺晋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是父王最后的遗愿,难道我们不能完成吗?” “什么?归顺晋国?” 听到这话,在场的大臣都不禁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中书监尹赤一脸困惑地问道:“太子,此事属实吗?” “这是确有其事的。”姚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父王在生前就与我谈论过的。咱们羌人苟全于乱世,立足关中,只是为了争夺自己的生存之地,而现在的形势又是如此的混乱。放眼天下,能够别具一格,不计前嫌地接受我们羌人的,估计就是东晋一家了。” 尹赤闻言,顿时拉下脸说道:“殿下此言差矣。投奔晋国,就是寄人篱下!而且咱们羌人世居西北,我雍国与晋国更是并不接壤的,想要投奔晋国,就必须要经过秦地,但是蒲洪岂肯轻易放行?” “我相信在晋国一定会有我们羌人的用武之地的!” 姚襄信誓旦旦地道:“晋国如今出了一个桓温,一战而灭成汉,难道这不是东晋要雄起的征兆吗?将来晋国克复中原了,平定天下了,咱们也一定能重新回到关陇故土,休养生息的。”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太子殿下,三思啊!” 群臣都表示反对,当然了,还有不少人是保持沉默的。而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尹赤、王黑、伏子这些人! 他们的部落世居关陇,逐水草而居,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了,还要大老远的跑到晋国去? 而看到反对的人这么多,姚襄这一时之间也是动摇起来了。毕竟归顺晋国的这个想法是姚弋仲的,现在姚弋仲是已经过世了,究竟要不要遵照他的这个遗愿,姚襄还是左右为难的。 第377章 投奔谁 世人对姚襄的评价是:雄健威武,多才多艺,明察是非,善于笼络人心。 但是对于权略之道,姚襄还是明显不精通的。 而姚襄的二十四弟姚苌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他暗自寻思了一阵,终于站出来说道:“五哥,你看这样行不行。父王生前的遗愿是让你率领部族南迁,投奔晋国。但是父王现在过世了,形势大变,而五哥你一旦要完成父王的遗愿,势必要与我羌人的根本利益发生冲突的!” “五哥,你不妨好好想想,父王要你率领部族归晋的根本用意何在?难道是要你谋一个一官半职的,在晋国过上每日华衣美食,美人美酒的好日子吗?” “不,不是的!” 姚苌掷地有声地道:“父王的根本用意,是为了保全我羌人的元气。而一旦依附于他国,就势必要受其牵制,也只有在晋国,东晋的那些士族瞧不上咱们羌人,咱们才能在晋国扎根下来,繁衍生息!可是,这是咱们羌人所追求的吗?” “不对,我们羌人世居西隅,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陇右平原上,故土难离。而一旦五哥你执意南迁,归顺晋国,势必就会让我羌人发生分裂的,难道这是五哥你想要看到的吗?” 闻言,姚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十四弟,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咱们除了投奔晋国,如之奈何?” 是啊,除了投奔晋国,姚襄还能何去何从? 投奔秦国? 算了,蒲洪这厮心狠手辣,腹黑得很,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哪天就把他们羌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投奔西凉? 算了吧,西凉的张骏应该是不会接受的,毕竟在他的认知里,羌人侵略成性,而且他所控制的地盘,过去好大一部分都是羌人世代栖息的祖地,难保这些羌人迁徙到陇右平原上,不会给他制造各种麻烦,甚至最后鸠占鹊巢! 投奔魏国? 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冉闵前不久刚刚杀了姚襄的父兄,他若是敢投奔魏国,估计不被天下人唾骂,口诛笔伐,治下的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投奔燕国?代国? 这个更不现实了,这两个国家基本上都是以鲜卑人为主的,极度排外,所以是不会接受他们羌人的。更何况,从关中到燕代,隔着这么老远,姚襄怎么率领部族赶过去? 所以说,这最后的选择就是晋国了,投奔晋国,无疑是姚襄的最佳选择。 唉,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姚襄当然想自己当老大,自己单干了,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姚苌道:“五哥,其实咱们可以投奔秦国的。” “什么?投奔蒲洪?你让我投奔蒲洪?”姚襄愣住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说景茂(姚苌字),你没有糊涂吧?你竟然要我率领族人投奔蒲洪?蒲洪可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其外宽内忌,善于投机倒把,笼络人心,一旦我率众投奔他,短时间内蒲洪还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耍阴招,难保他将来不会卸磨杀驴啊!” 姚襄愤愤不平地道:“更何况,蒲洪跟冉闵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父王被围困在邙山的时候,秦军本来是可以来支援的,可是他们硬是撤出了河东,让父王腹背受敌!可以说,父王之死,他蒲洪就是一个帮凶!” “现在你竟然让我率领族人去投奔一个杀父仇人!你是蒲洪派来的说客吗?姚苌,你如果不是我的二十四弟,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拉下去大卸八块了知道吗?” 看着宛如雄狮一般愤怒的姚襄,姚苌并不害怕,反而是昂着头道:“五哥,请听我一言。蒲洪虽然与我们有些仇怨,但并不是什么生死大敌!咱们与蒲洪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对付冉闵!” “五哥,现在我雍国太过弱小了,所以不能与秦国相提并论,做蒲洪的盟友了,不过相信在这种多事之秋,在这种危机时刻,蒲洪是绝不敢做出什么于我羌人不利的事情来的。而冉闵就不一样了,冉闵是咱们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可不报,而现在仅仅依靠咱们自身的力量是无法向冉闵复仇的,所以我们必须要与秦军并肩作战才是!” 这个时候,长史王亮站了出来:“太子,姚苌王子的谏言我完全赞同。眼下就想要投奔晋国,有些不切实际!别说咱们羌人舍不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跟着太子你南迁,就算咱们舍得,只怕都无法成行!因为咱们要经过秦国的地盘!” “在这种危难关头,蒲洪会借道让咱们离开吗?说不得,蒲洪还要借助一下咱们的力量呢。而这不是正好吗?暂时接受蒲洪的册封,等待时机成熟,咱们再南迁归顺晋国啊!” 闻言,姚襄想了想,最终颔首道:“好。” …… 建康。 今日台城迎来了一位客人,来自辽东的客人。 “燕国使者王济,参见皇帝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名为王济的人身着官服,手持旌节,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给司马聃与褚蒜子行了一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平身。” “谢陛下、太后。” “贵使此来,所为何事?”在帘幕后面的褚蒜子淡淡的出声道。 王济低着头道:“禀告太后,臣是奉吾王之命而来,特来与朝廷商议北伐之大事的!” “噢?又是北伐?呵呵。”褚蒜子不禁笑了出声。 “太后因何发笑?”王济表示很不解。 褚蒜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不过自己身份尊贵,这样亦是无伤大雅的,故而说道:“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以来,群臣议事,亦是在议北伐之事的,可是来来回回争执了几个月了,还是拿不出一个章程来,所以北伐之事就被搁置起来了。” “唉,不瞒贵使,这些日子哀家听着这北伐之事,耳朵都生出了老茧了。” “太后说笑了。”王济颇为尴尬地道。 褚蒜子又道:“怎么,现在就连你们燕国也要怂恿朝廷北伐吗?” 众所周知,燕国虽然是一个独立的王国,慕容鲜卑亦是接受了晋朝的册封的,所以燕国遥奉晋国为朝廷,燕国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藩属国而已,怎敢插手晋国朝廷的伐战大事? 这一下,在晋国的朝堂上,好多人都不太乐意了。 王济看着左右两侧晋国群臣的眼神,宛如虎狼一般,顿时吓了一跳,缩着脑袋道:“太后说的哪里话?吾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怂恿朝廷干什么啊!” “但是此番北伐,非同小可!” 王济沉声道:“太后、皇上,还有朝廷的列位大臣,自晋室南渡以来,中原离乱,华夏膻腥,凡我汉家之仁人志士,莫没有致力于收复河山之举,早年的祖逖,还有前时的庾氏兄弟,皆是不断北伐,以求收复河山,克复中原!” “吾王世代深受朝廷大恩,无以为报。今日,若是朝廷起兵北伐,吾燕国愿意同时南下,或者是先一步南下攻魏!而此前,吾王已经联络了代国的拓拔什翼键,并说服了他一同出兵!” “太后、皇上,这是天赐的良机啊!” 第378章 兵谏 听到王济的话,朝堂上的大臣们顿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若是这个王济没有撒谎的话,现在还真是晋国北伐的天赐良机! 想想看,其实晋国的军事力量是一点都不差的,甚至在早年的时候,在军力上还要胜于占据中原的羯赵,但是随着石勒、石虎消灭了各地割据一方的诸侯,完全强大起来,晋赵之间,南北两地的军力对抗就开始相持不下了。 东晋的世族又多苟且偷安。当时皇室和南来之北方世族均把江南当作人间乐土,醉生梦死,贪图苟安,胸无大志。如有的大臣认为“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还都洛阳系“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 江南本地的望族受朝廷重用,也不希望皇室北还。南北世族对寒族出身的将领更是多方排斥、处处牵制。 晋国内部还是明争暗斗不断的,最为鲜明的例子就是王敦之乱、苏峻之乱。 东晋之所以一直北伐失利,其最大的原因是内乱频连不断。东晋偏安江南,大权多握重臣悍将之手,致内乱频生! 晋国本来有好多次可以克复中原的机会,却都被耽误了。 而现在,又是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他们的面前,晋国朝廷能抓住这个机会吗? 作为执政大臣的司马昱第一个站出来道:“王济,我大晋虽然一直致力于北伐,但是北伐都频频失利。如今虽然有你北方的燕代二国配合出兵,可以牵制魏军的一部分兵力,但是我大晋动辄战事,大兵压境,魏国一定会将矛头指向南线的!” “到时候你们鲜卑人就只是打秋风而已,与魏军正面交战的,还不是我们晋国吗?” “会稽王此言差矣!”王济摇摇头道,“此一番三国合纵,是我燕国发起的,但主导者应该是朝廷。想必诸位应该都得到消息了吧?冉闵已经亲率大军西征,正在潼关与秦军交战,这一时之间,冉闵是无法抽身的,而魏国的精锐尽在河东,朝廷何足畏惧?” “此一战,只要朝廷肯出兵,就一定能胜!” 看着王济信誓旦旦的样子,司马昱也摸不准其中的真伪。 “不知道燕代二国将出动多少兵马?” “代国出兵五万,我燕国则是出动精锐之师八万人!会稽王,这么多的兵马,难道还不足以帮助朝廷牵制魏军的主力吗?若是会稽王还不相信,完全可以等咱们燕代联军南下之后,再对魏国进行北伐!” “这……” 司马昱迟疑了。 接下来的这两日,晋国的群臣就一直在讨论北伐的事情是否可行。当然了,这都是打口水仗,同意的人很多,但是不同意的人也不少。 看到这种情况的王济,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东晋有这些只知道空谈,而没有什么真材实料的大臣,估摸着不会长久的。 没奈何,王济只能根据临行前慕容恪吩咐他的事情,起身前往江陵,将一封书信交到了桓温的手中。 桓温在看到慕容恪的亲笔信之后,对于慕容恪更是钦佩不已,引为知己。 其实桓温在攻灭成汉之后,就屡屡向朝廷上表,请求北伐的。尤其是在这段时间,更是一连上了三封奏疏,言辞恳切,字字珠玑,发自肺腑,可都被朝廷一一留中不发了! 自己的意见被朝廷这般无视,这让桓温十分的恼火。 现在桓温治下有八州之地,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逐渐形成半独立状态,渐露不臣之心。 东晋朝廷这么搞,再加上慕容恪的煽风点火,桓温终于安耐不住了。桓温再一次向朝廷上奏疏,请求率兵北伐,若是不答应的话,就实行兵谏,请求北伐! 桓温这一回,同上一次的平蜀之战一模一样,“拜表辄行”,就是这边把奏疏刚刚发出去,那里就马上调兵遣将了! 3月24日,桓温亲率大军五万人顺流而下,至武昌(今湖北鄂城)而止。 建康城内一片风声鹤唳。 “祸事了!祸事了!太后娘娘!祸事了!”在太后的寝宫中,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褚蒜子这才刚刚睡醒呢,骤然看见这个内侍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不禁黛眉一蹙:“什么祸事了?难道是魏人打过江了吗?” “不是的。娘娘,快马来报,征西将军桓温率领兵众五万人已经进驻武昌城,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朝廷里的大臣们都拿不定主意,震恐不已,现在都请太后你去主持大局呢!” “什么!” 褚蒜子不禁勃然变色。 这还真是祸事了。 还是天大的祸事! 桓温想干嘛? 他这是要造反吗? 来不及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褚蒜子赶紧去洗漱,穿戴整齐之后,便出到太和殿,主持朝局。 看着陛台下面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的大臣,褚蒜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些人平日里夸夸其谈,看上去似乎十分靠谱,个个都鼓吹得好似管仲、乐毅在世一般,关键时刻,真是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 丢死人了! “会稽王,到底发生了何事,群臣何以如此惊慌失措?”褚蒜子开口询问司马昱。 司马昱迟疑了一下,说道:“太后,事情是这样的。今早有几匹快马来报,征西将军桓温不知是何缘故,突然率领五万兵马从江陵顺流直下,进抵武昌!这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朝廷先前并没有颁布任何让桓温调动的命令,所以这都是桓温自作主张的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作主张?” 褚蒜子的好看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说道:“桓温好大的胆子,没有朝廷的命令,擅自调兵遣将,他这是在向朝廷示威吗?还是说,他想要造反?” 一般来说,没有朝廷的命令,没有战事的情况下,驻守边关的将领私自调兵遣将,那是要砍头或者诛九族的。 现在桓温这么做,已经无异于是在谋反了! 至少违抗皇命这一条,已经足够他死上十次八次的了! 而群臣亦是讨论起来,想法跟褚蒜子差不多。 “这桓温真是该死!他一定是在向朝廷示威的!” “哼!这贼子,亏得明帝将南康长公主许配给他,他如今权势大了,竟然敢恩将仇报了!如此不忠不义之徒,真是活该千刀万剐!” “桓温会不会跟王敦、苏峻一般犯上作乱啊?” “他此举,就已经是在犯上作乱了!没有朝廷的任何命令,就敢私自调兵遣将,是谁给他的权力?他这是目无皇上!” 而司马昱闻言,不禁苦笑着道:“太后,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桓温跟王敦、苏峻的经历还真是大同小异的。 王敦,士族出身,娶晋武帝司马炎女襄城公主为妻。早年任给事黄门侍郎,王衍荐为青州刺史,东海王司马越掌权时,任为扬州刺史。司马睿移镇建业,召为军咨祭酒,后又继刘陶任扬州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 与王导共同扶植司马氏的江东政权,消灭不从命的江州刺史华轶,镇压以杜弢为首的荆湘流民起义。东晋的经济、军事重心在于荆、扬二州,王敦进位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封汉安侯,掌握长江中上游的军队,统辖州郡,贡赋入己,将相官吏多出其门,专擅朝政,威胁晋室。 晋元帝司马睿既畏惧又嫌恶,重用刘隗、刁协等与之抗衡,并放免扬州地区的僮客组成军队,任命刘隗为镇北将军,戴渊为征西将军,名义上北讨石勒,实则防御王敦。 永昌元年(322)正月,王敦以诛隗翦恶为名在武昌(今湖北鄂州)起兵,江南大族沈充也起兵响应,王敦攻入建康,杀戴渊、周顗、刁协,刘隗投奔石勒。朝廷以王敦为丞相、江州牧,进爵武昌郡公,还屯武昌。 当年元帝病死,明帝即位,在胁迫下手诏征敦入朝辅政。敦自武昌移镇姑孰(今安徽当涂),以王导为司徒,自领扬州牧,不久病重。 公元324年,晋明帝下令讨伐。 王敦以兄王含为元帅,使钱凤等率兵三万攻建康,明帝亲率六军抗拒。 最后敦病卒,戮尸悬首南桁。 要知道,因司马睿依靠王敦及王导才能建立东晋,巩固了国家的根基,所以当时人有说:“王与马,共天下。” 第379章 王彪之 苏峻呢? 王敦叛乱前夕,苏峻先后为东晋淮陵内史和兰陵相。苏峻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各自所统流民之帅。 西晋末年,纠合流民数千家结垒自保。后率众南渡,元帝任为鹰扬将军。以破王敦功,进使持节、冠军将军、历阳内史,有锐卒万人。 庾亮执政,解除苏峻兵权,征为大司农。 他于咸和三年(328年),以讨庾亮为名,与祖约起兵反晋,攻入建康,大肆杀掠并专擅朝政。 不久温峤、陶侃起兵讨伐,苏峻战败被杀。 无论是王敦还是苏峻,都曾起兵造反,还都成功攻破建康,大肆烧杀抢掠,专擅朝政。桓温虽然还没有真正起兵,但是他的这种行为,已经是在向东晋朝廷挑衅了! 司马昱苦着脸道:“太后,与桓温率军进抵武昌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一封请求北伐的奏疏。桓温不是造反,而是来兵谏的,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朝廷同意北伐之事。” “这么说,只要朝廷同意北伐,桓温就会还镇江陵了是吗?”褚蒜子蹙眉道。 “是的。”司马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太后真的要答应桓温请求北伐的事情吗?桓温这是在兵谏,在向朝廷施压的!而朝廷一旦同意了北伐之事,桓温的气焰一定更甚,甚至于视皇上于无物,视朝廷于无物!” “这……王叔,事情有那么严重吗?” “太严重了!”司马昱沉声道,“昔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致使周王室的权威一落千丈,诸侯都不再信服周天子。若是朝廷眼下因为桓温兵谏的事情,迫于无奈,答应了北伐之事,就势必会助长了桓温的嚣张气焰,各地心怀叵测的封疆大吏们,难保不会蠢蠢欲动啊!” “可是……这北伐之事,朝廷能够拒绝吗?” 司马昱鼻子一酸,是啊,这北伐之事,朝廷能够拒绝吗? 兵谏,顾名思义,就是以军队来劝谏君主。 这是谏言的一种十分极端的方式! 谏,古代大臣或民间人士对君主、尊长的言行提出批评或劝告叫做“谏”。如:规谏、进谏、谏言、谏书等等。 而兵谏,就是当用文书上谏(谏书),口头语言上谏(谏言)都不起作用时,就带上军队兵士用武力来逼迫君主或上峰尊长,来接受意见和要求,这就叫“兵谏”。 简单说就是,用军士武力逼迫上级接受意见要求! 这个时候,建武将军殷浩站出来说道:“陛下、太后,依我看桓温所图非小,就算朝廷答应了北伐之事,桓温都不一定会善罢甘休的。桓温对我被朝廷重用之事颇有微词,而臣又一向与桓温不和。” “当年王敦、苏峻犯上作乱,都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如今桓温兵谏,亦是如此。臣愿辞去建武将军、扬州刺史之职,退隐桑葚!还请皇上恩准!” “殷扬州(殷浩的职务,一般以姓为先职务后缀),你这是在逃避吗?” 褚蒜子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是她出身士族,自幼饱读诗书,多才多艺,这脑子也不是一般的灵活。褚蒜子早年固然没有接触过政治这方面,可是垂帘听政了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其政治嗅觉已经有了质的蜕变。 听到殷浩想要辞去官职,以逃避桓温兵谏的现实,褚蒜子大为不满。 殷浩闻言,亦是满脸的尴尬,不过他好歹是清谈之士,马上就反应过来,说道:“太后说的哪里话?只是臣与桓温一向不和,若是桓温以清君侧为借口,行当年王敦、苏峻之乱事,起兵入建康,这不是为朝廷,为太后和陛下招致祸患了吗?” 褚蒜子眯着眼睛低声道:“哀家谅桓温也没有这个胆子。” “诸卿,眼下对于桓温之事如何处置,还请你们议一议,拿出一个对策来。” 群臣面面相觑,都不敢站出来说话。 这个时候,御史中丞王彪之站了出来,说道:“太后,以臣之见,不如先答应桓温北伐的请求,暂时稳住桓温。” “不可!” 殷浩叱道:“如此放纵桓温,岂不是有坠于朝廷之权威?若是人人都跟桓温一般实行兵谏,然后朝廷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那么我大晋岂不是要乱套了?桓温此举,无异于悖逆,是为乱臣贼子之举!” “既然殷刺史不愿意同意桓温北伐的请求,不知道你有什么较好的解决办法?” “这……”殷浩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陛下、太后,臣还是那句话。桓温兵谏,朝廷若是因此答应桓温出兵北伐,无异于与虎谋皮,遗患无穷!” “会稽王,你怎么看?”殷浩已经指望不上了,所以褚蒜子就将目光放到了司马昱的身上。 司马昱好歹是五朝元老了(历仕元、明、成、康、穆),还是两朝的托孤重臣,何充死后,司马昱更是总统朝政,后升任司徒。 作为朝中权柄最重,威望最高的辅政大臣,若是连他都拿不出一个主意,估计整个大晋国都没着落了! 司马昱低声道:“太后,臣以为桓温兵谏,其事可大可小。朝廷不妨先答应桓温北伐的请求,许以高官厚禄,先稳住他,其后之事,再做商榷。” “就这样吧。”褚蒜子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桓温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过朝廷还奈何不了他。毕竟桓温手握重兵,治下八州之地,兵强马壮,朝廷想要讨伐他,势必要伤筋动骨,一如当年王敦、苏峻之乱一般,甚至有可能更加的严重,严重到动摇整个大晋国的根基的地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因为在东晋的所有军队中,最能打的就是桓温的部众! 下了朝,殷浩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辞官的奏疏。 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来报,说是会稽王司马昱派人来让他到王府议事。 殷浩不敢怠慢,把纸和笔搁下,就坐上了马车,一路直奔会稽王府。此时的会稽王的客厅之内,已经坐了不少人,诸如御史中丞王彪之、尚书令蔡谟、抚军司马高崧和会稽内史王羲之等,文武十余个朝中大臣都已经入座。 殷浩与司马昱打了一声招呼,行礼之后便入座了。 等到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司马昱便道:“列位,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桓温挥师进抵武昌,实行兵谏,欲让朝廷同意他北伐的请求。这是我朝廷面临的一个大危机,如何解决,还请你们商议商议。” 面对如此情形,殷浩还是固执己见,想要离职退避桓温。在场的大臣里都有不少人赞成。 毕竟当年王敦、苏峻都是通过清君侧的旗号,发兵打击政敌的。他们认为是司马昱提拔在士族中声望极高的殷浩,用来制衡桓温,此举惹恼了桓温,故而只要殷浩辞官,那么桓温就失去了起兵的借口。 司马昱对此亦是左右为难的。 而王彪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即道:“会稽王,依我看,此事还需要静观其变。殷扬州若是此时引退,会令年幼的陛下孤立,而更加助长桓温的嚣张气焰,难保桓温将来不会更加的跋扈!” “叔虎(王彪之字)有何高见?” 对于王彪之的谏言,司马昱不能不重视。 王彪之出身“琅玡王氏”,为尚书右仆射王彬之子、丞相王导堂侄。初任著作郎、东海王文学,累迁御史中丞,加侍中。 而王彪之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出身名门望族,受过良好的教育,才思敏捷,治政有方,是琅琊王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所以司马昱能听取王彪之的意见。 王彪之回答道:“会稽王,你可以写信给桓温,诚心劝告,加以责备,让桓温退兵。否则就让朝廷下诏,最差之时才拒兵抵抗,不能自乱阵脚。桓温是一个聪明人,他野心勃勃,胸有沟壑,他此番兵谏之举,应该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所以会稽王不妨许其以高官厚禄,威逼利诱,方可使桓温讳莫如深!” “好!” 听了那么多人的谏言,还是王彪之的这个最靠谱。 司马昱当即道:“本王这就写信。” “会稽王,写信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吧。”这个时候,抚军司马高崧起身道。 闻言,司马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道:“好。茂琰(高崧)之文采和书法都在本王之上,就由茂琰修书一封,转达桓温吧!” “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在得到司马昱的书信之后,桓温便志得意满地率军还镇江陵。朝廷已经同意了他北伐的请求,但是北伐的统帅不是他桓温,而是殷浩! 不过桓温并不在意这些,不是他的肚量大,而是他的真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实行兵谏,威逼朝廷同意他的北伐之请,还大获成功。 这已经是天大的成就了! 而在完成这个事情之后,想来晋室会进一步的衰微,逐渐走向灭亡的! 不久,朝廷又拜桓温为太尉,但是被桓温拒绝了,辞而不受。 第380章 蹴鞠 而在天下列国一片波诡云谲,暗流涌动的时候,冉闵正在干嘛呢? 由于进攻潼关受挫,冉闵不愿折损太多的兵力去攻克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关城,故而他让魏军在潼关之外的梅林驻扎下来,厉兵秣马,按兵不动。 这一日,又有大量的辎重被运送到军营中,一起到来的,还有刚刚晋升为鸿胪寺卿的荀稷。 荀稷一进入梅林的魏军战营,便听见了一阵冲天而起的喊杀声,但这并不是魏军在进攻潼关,因为只有喊杀声,而没有金戈铁马的声音,没有号角的声音! 荀稷心里直纳闷了,路过了推送着运粮车的小卒,他亦步亦趋地走到校场上。 只见在这一片地势开阔的校场上,成千上万的士卒正在演练。 正是春末时节,这些士卒们在各自队正的组织下,排列有序地挥舞着长枪,时而横扫,时而突刺,有模有样地操练着,汗流浃背,喊杀声那是一个冲天而起,煞气凛然的。 “我军没有进攻潼关吗?”荀稷找了一个附近的校尉询问。 这校尉抱拳道:“大人有所不知。自大军兵临潼关,进攻了潼关两日之后,死伤数千人,大王就下令我军驻扎梅林,不再进攻潼关了。” 闻言,荀稷就更加的纳闷了。 在梅林驻扎,还不进攻潼关,大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为了攻破潼关,继而西进消灭秦、雍二国,他大老远地调动那么多的粮秣和辎重作甚? 想不通,荀稷就干脆询问了这个校尉冉闵何在,于是就去了另一处的蹴鞠场上寻找冉闵。 蹴鞠,可是军中少有的几项运动。 两汉三国时期,蹴鞠发展较快。首先,娱乐性蹴鞠得以继承。这一时期,甚至出现了“康庄驰逐,穷巷踏鞠”,“上以弓马为务,家以蹴鞠”的景象。 自此蹴鞠开始用于军中练兵。 刘向《别录》中说:“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蹴鞠除象征“兵势”、有训练武士的作用外,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战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情绪。 “今军无事,就使蹴鞠”,就是后者的反映。汉代班固把古代足球列入兵家技巧类,并称:“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所以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军中的将士往往是用蹴鞠这一项运动来打发时间的。 荀稷进到蹴鞠场的时候,找了一下,终于在四号蹴鞠场见到了冉闵的身影。 此时的冉闵穿着一身简单的武士服,锦带束发,手腕帮着护腕,脚下穿着牛皮靴,额头上还绑着红色的头巾,他的对手则是都绑着黑色的头巾。 冉闵在得到皮球之后,顿时运足了气力,身轻如燕地冲着对方的球门跑了过去,中间有两个对方的球员想要挡住他,被冉闵带球过人,至于另一个,则是被冉闵用肩膀撞倒在了地上。 军中蹴鞠,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各种肢体动作都是允许的,其实就跟打架斗殴差不多,只不过较为“含蓄”! “嘿!” 冉闵终于来到了对方的球门前,可是又有一个对手过来抢球,冉闵带着球虚晃一枪,皮球飞起,然后直接用头顶着皮球撞飞出去。 “咚!” 皮球准确无误地进入了球门里面,守门员根本防不住! “好!” “彩!~” 比赛结束。 冉闵接过了亲卫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大王!”荀稷在外面叫嚷了一声。 “是荀稷啊,你怎么过来了?” 荀稷回答道:“大王,臣是将粮秣押送过来的。” “哦,坐吧。”冉闵挥了挥手,喝了一碗摆在矮桌上的水,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蒲团上。 荀稷迟疑了一下,不禁疑惑地道:“大王,你为什么不去进攻潼关呢?”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冉闵笑了笑,说道:“潼关,那是肯定要进攻,但不是现在,寡人要等一个秘密武器来,而这个秘密武器,就是寡人攻下潼关的致胜法宝!” “是什么秘密武器?”荀稷很是好奇。 “既然是秘密武器,当然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冉闵不说,荀稷也不好再问。 “大王,臣有些事情想向你禀告。” “何事?” “南方的探子来报,晋国的征西将军桓温近日率领五万兵众,进抵武昌,实行兵谏,要求东晋朝廷同意他北伐之请。而且,根据臣掌握到的情报,慕容皝已经向建康派出了使者,居然是鼓动晋国北伐的!” 闻言,冉闵睥睨了荀稷一眼:“还有吗?” “还有就是,近来燕代二国都在调兵遣将,大有南下牧马之势,臣担心,晋、燕、代三国已经达成了合纵,攻我魏国!” “寡人早就知道了。”有无孔不入的暗卫在搜集情报,冉闵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掌握到了这些情况。 “这……难道大王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 冉闵眯着眼睛道:“李信有六万精兵驻扎在辽西,进取不足,但是守备幽州、辽西,防止慕容鲜卑南下进犯已经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南方,文泰也率军驻扎在宛城,还有江淮一带的卫辽那数万人马策应,晋人想要北伐,哪有这么容易?” “至于并州一带,虽无多少的兵力,但是代国孱弱,小国寡民,焉敢进犯?就算三国真的达成共识,合纵以攻我魏国,不是还有李农、崔皓他们坐镇邺城吗?寡人相信,就算没有寡人,他们也能解决这些问题。” 这,大王也太盲目自信了吧?荀稷心里很担忧。 “荀稷,你还是不放心吗?” “是的。大王,我魏国处四战之地,周围尽是恶邻,我大魏虽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咬死象,三国若是同时来犯,只怕咱们对付起来还是十分吃力的啊!” 闻言,冉闵不禁淡淡的摇头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魏国虽是天下最强之国,但是还不具备以寡击众的实力!而四面开战,到处作战,疲于奔命,无疑是取死之道。” “所以寡人只能选择一个目标,将其打垮了,蚕食鲸吞了,这才能一一将天下列国土崩瓦解掉。似战国时的魏国,何其之强盛,历经魏文侯、魏武侯、魏惠王三代人,强盛了数十年,可是最后呢?” “四面树敌,到处开战,穷兵黩武,最后自取灭亡了。所以寡人绝不做战国时候的魏国,要做,就做嬴秦、刘汉!一统天下,成就无上的霸业!” 第381章 蒲洪入长安 长安。 在壮丽的长安城的城门口,两队仪仗呈“一”字排开,两侧的将士手持长枪或者环首铁刀,昂扬挺立,都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威风。 而在偌大的城门口那里,已经被清场,没有一个黎民百姓可能经过这里。此处已经铺上了一条红地毯,在红地毯上,身穿各色官服的人整齐有序地站在一起,作低眉顺眼状。 队伍的前端,站着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青年人,正是姚襄。 “五哥,这蒲洪怎么还没来?”在一侧的姚定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铜铃大的眼睛一瞪,就过来跟姚襄不满地叫嚷起来。 “姚定,住口!” 姚襄的眉毛一拧,面带怒色道:“秦王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大王了,我们都是秦王的臣僚,不可直呼其名!” “好嘛好嘛。可是五哥,这秦王是什么意思?说好的巳时三刻在这里等他的,可是现在都不见人影,莫不是在消遣咱们?” “休要胡言。”姚襄微微眯着眼睛道,“现在不是还没到巳时三刻吗?咱们是臣子,等候主上那是应该的。姚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眼下咱们已经归顺了秦王,你可别因为逞一时之快,惹恼了秦王,不然我绝不会保你的。” “好吧好吧。” 姚定又百无聊赖地跑到一边去了。 过了没多久,蒲洪就带着部众赶到了长安。 一见到姚襄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蒲洪不禁微微一笑,对身边的辅国将军雷弱儿说道:“姚襄挺上道的,至少比他的父亲姚弋仲还要识时务!” “呵呵,看上去是这样。可是大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眼下姚襄势穷,又为父兄报仇心切,这才归顺大王你的,但是他的心里到底作何感想,咱们都不清楚,还是小心为妙。” 蒲洪微微颔首,等到了一段距离的时候,为了给予姚襄最大的尊重,蒲洪便下了马,在一众文武的簇拥之下,亦步亦趋的走到了姚襄的面前。 “臣姚襄,参见大王!”姚襄表现得很是谦卑,一撩衣裙,恭恭敬敬地给蒲洪跪下了。 “参见大王!大王万年!”至于姚襄身后的一众官员将领,在见到蒲洪之后,也都纷纷跪下,表示臣服。 “贤侄不必多礼。” 见状,蒲洪连忙上去扶起了姚襄,并且抓住了他的胳膊,搀扶在了一起,同时,蒲洪还挥了挥手道:“都平身吧!” “谢大王!” 随后,蒲洪便与姚襄一同进入长安城。姚襄特地为蒲洪准备了一辆六匹骏马拉着的车驾,还是敞篷的,上面撑着伞盖,那是天子专属的车驾! 蒲洪请姚襄一起上去乘坐,姚襄推辞了几番,最终还是拗不过蒲洪,上去坐了。 其实蒲洪这么做,亦是无可厚非的。 一来,蒲洪想要宣示自己对姚襄的恩宠,笼络人心。二来,蒲洪不敢保证姚襄会不会打着别的主意,心怀叵测,譬如在城内设伏,想要把他坑骗进长安城,然后杀死他什么的。 让姚襄跟他一起乘坐这辆车驾,还能有一个要挟的人质不是? “贤侄啊,这长安城果真有帝王气象啊!”蒲洪来时已经目睹了长安的山川河泽,风土人情,故而有感而发地道。 姚襄闻言,低着头回答道:“长安有王气,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长安古称丰镐,始定都于周,后来的秦、汉、新、晋,乃至于匈奴赵国都曾以长安作为国都。而长安,自古以来就是王霸之基,古往今来,凡是成就大一统王朝的人,无不定都于此!” “是啊。”蒲洪深以为然:“所谓的王霸之基,莫过于战国时的秦国。秦有关中、巴蜀和陇右,因为关中有函谷关、陇蜀的沃野千里,南边有巴蜀的富庶,北边有胡人畜牧的便利,可以在三面防守,并向东方牵制诸侯,只要握住渭水通运京师,当东方有变,就可以顺流而下。正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 “如今我只是得到了长安,得到了关中,但是陇西和巴蜀还不在我的手里。不知道何时我才能成就这片王霸之基呀!” 姚襄恭维地道:“以大王的英明神武,想必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哈哈哈哈!”蒲洪摆了摆手道,“贤侄啊,你不必宽慰我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我已经年过花甲了,没有多少年好活的,这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未来!” 随后,姚襄又陪同蒲洪到灵堂祭拜姚弋仲,蒲洪上了三炷香,插到了香火缥缈的鼎炉上,便又悼念了一会儿。 出到灵堂,在偏殿各自坐下。 蒲洪感慨万千地道:“贤侄,寡人与你的父亲交情匪浅,胜似异姓兄弟。想当年,咱们同出关陇,一起投效匈奴赵国,又一起效忠大赵,寡人与你的父亲姚公相识数十年,现在他为冉闵所杀,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寡人很是悲痛,唏嘘不已!” “贤侄啊,姚兄的几十个儿子中,你的才能最为出色,亦是最得人心的,不然当年姚兄也不会放着姚益、姚若这两个年长的儿子不立,反而立你为储君了。” “景国(姚襄字),寡人很欣赏你,欲收你为义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闻言,姚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作出一副两眼泪汪汪,分外感动的样子:“义父!能做义父你的义子,这是我姚襄毕生的荣幸啊!” 不得不说,姚襄的演技还是可以的。 对于姚襄的这个表现,蒲洪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义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潼关之外的魏军?” “景国啊,你为父兄报仇心切,这个寡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付魏军,对付冉闵,切记不可操之过急!”蒲洪微微眯着眼睛,说道,“眼下魏军陈兵于潼关之外的梅林,整日厉兵秣马,没有任何要进攻潼关的迹象,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景国,你要知道,现在魏国无比的强大,据潼关之险要,魏军想要打进来没那么容易。但是我们若是想要反击,乃至于战而胜之,杀死冉闵,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事情。而这个先决条件,就是咱们要巩固自己的根基,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好是将关中、陇西和巴蜀这三个地方连成一片,拿在我们的手里,如此一来,我大秦才有和魏国相抗衡的资本啊!” 姚襄微微颔首,他知道蒲洪说的没错,眼下秦国虽然完全据有关中之地,千里沃野,带甲之士十数万(充分调动起来超过二十万),但是魏国显然更加的强大,秦魏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若不是有潼关作为屏障,可能魏国早就挥师进入关中了。 第382章 人神共愤 北平郡,无终。 辽河以西,即辽西,属于幽州地界,过去,这里曾经被段部鲜卑统治,后来城头变幻大王旗,又先后被慕容鲜卑和赵国占据,现在属于魏国的地盘。 这里是农耕和游牧的分界线,农耕与游牧的百姓各占一半,农耕的基本上都是汉人,放牧的则大多数是鲜卑人。 此时此刻,在一个村落里面,正是春耕之际,穿着短衣的农夫一手抓着木犁,一手抓着绳子,还不时的挥舞着鞭子抽打在大水牛的屁股上,驱赶大水牛翻地。 北方的土地是比较干燥,比较贫瘠的,不怎么适宜庄稼的生长,不过依旧有勤劳的农民在这里开垦。由于王猛变法的缘故,许多老百姓都获得了大量的田地,许多的露田,都变成了良田。 这这个地方,还有不少的老人小孩都低着头,弯着腰,把种子撒到田列里,大家都喜笑颜开的,期望着年末的时候五谷丰登,能有一个好收成。 忽而,从远处“轰隆隆”的响起了纷乱的马蹄声。 生活在辽西的老百姓,对于马蹄声格外的熟悉。若是一般的马蹄声倒还罢了,可是这马蹄声不仅纷乱,而且声势浩大,听起来骑士的数量不少! “是鲜卑人!鲜卑人杀过来了!” 站在山坡上面瞭望的一个汉子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原本在田间地头耕作的老百姓闻言,无不勃然变色,都撒开脚丫走跑。 妇人抱走了小孩,强壮的汉子也将自家的孩子扛在肩膀上,飞也似的往家里跑。 但是为时已晚。 只见,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骤然冒出了一片黑色的光泽。这片光泽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就是黑压压的人头! “轰隆隆!……” 马蹄肆意地在田地上践踏而过,马背上的骑士穿着铁甲,手持环首铁刀,身子伏在马背上,战盔上绑着的两条耳绒随风飘扬,而他们的嘴角上扬,无不透着嗜杀且冷漠的笑意! “吁——” 领头的一名将领勒住了缰绳,手拿着马鞭遥指对面的村落,高声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得到命令的鲜卑骑兵更是来去如风,兴致勃勃地策马下去,宛如猛虎下山一般,见人就杀。 来不及逃跑的人,似那个怀里抱着四五岁大的孩子都妇人,被一刀捅死,脑袋被割掉了,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而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被杀,那个孩子顿时呆立当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不顾这个吓呆了的孩子,马背上的鲜卑人狞笑了一声,跟砍西瓜一般,又砍掉了这个孩子的脑袋。 小小的脑袋,宛如皮球一般被甩飞了出去! 血流如注! 小小的身躯,却已经不见了头颅! “快跑啊!” “鲜卑人杀来了!快跑!” 在这个村落的人万万没想到,鲜卑人的突袭竟然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完全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其实,这也无怪他们都这么认为。 自王猛变法以来,大魏国已经三年多没有对外开战,慕容鲜卑已经很多年没有入侵过幽州了,故而这骤然入侵,他们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四散而逃的老百姓,这些鲜卑骑兵都宛如魔鬼一般,一脸狰狞地大笑起来。 染着鲜血的环首铁刀又一次割断了一个皓首老人的咽喉,随后一道血箭喷洒而出,溅了那个鲜卑人一脸。 鲜卑人不以为意,直接闯进了民居了,见人就杀,见到值钱或者是能吃的东西就带走。 而有一些比较好色的鲜卑人,则是在下了马之后,抓住了那些颇有姿色的女子,上到五十,下至十岁八岁的,都抓了她们扒光了衣裳,要行禽兽之事。 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庄,因为这些鲜卑人的到来化作了炼狱! “老子跟你们拼了!” 世世代代生活在辽西的北地男儿还是很有血性的,骤然碰到胡虏南侵,他们在见到了自己的家园被毁,父母妻儿被杀害、被凌辱之后,怒不可遏,提起了镰刀、锄头、菜刀或者是扁担这些趁手的家伙之后,顿时杀向了那些无恶不作的鲜卑人! 但是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训练,又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在厮杀的壮丁,如何打得过五大三粗,又是杀人如麻的鲜卑人? “噗嗤嗤!……”环首铁刀十分锋利,入木三分,用力一劈,就能砍下一个人的首级! 反抗的人被乱刃分尸了,但是他们在临死前还是杀死了几个鲜卑人的。 看着在凌辱别人妻女的鲜卑骑兵,领头的将领是一脸的不耐烦:“快点的!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杀掉、烧掉,动作都干净利落一点!” “诺!” 刚刚穿上裤腰带的鲜卑人嬉笑着,但是一个不留神,刚刚还被他凌辱过的那个妇人就忽而发飙了,妇人抽起了地上的木棍,骤然一砸到那个鲜卑人的头上。 “啊!”猝不及防之下,那个鲜卑人挨了一记闷棍,脑袋开花,就这样晕倒了过去,死活不知。 “该死!你这个贱女人!”看到同伴被伤害了,在场的鲜卑人都怒不可遏,提起了武器就冲上去,在那妇人的身上捅了十几个窟窿。 妇人临死前,微微翕动的嘴巴里,依稀还在念叨着什么。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还没有闭上,显然是死不瞑目的! 干尽了恶事之后,这些鲜卑人不敢停留,在村落里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村落的屋舍都焚烧得干干净净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鲜卑人还找来了一些马车、牛车,将财物、食物,还有一些哭哭啼啼的女子都装到车子上面,兴高采烈地跑了。 只留下了被火海所吞噬的村落,漫天的火光,漫天的烟雾笔直地向上,随风而逝。 此情此景,在辽西一带,还有幽州的边缘地带上演着。无数的村镇被毁于一旦,数万人惨遭厄运! 而发生了这种事情,驻扎在辽西的边军自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建造在长城附近的烽火台随即被点燃,连成了一大片,纷纷扰扰的,驻扎在令支的李信也得到了回报。 李信急忙派人找来一众将领到令支的府衙议事。 面对着神色都十分凝重的众将,李信沉声道:“列位,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们都是已经有所耳闻的。鲜卑人突然入侵,性质还十分的恶劣,手段更为残忍!简直是人神共愤!” “根据我得到的各地的汇报,北平郡的徐无、土垠、俊靡、无终四县全部遭到侵袭,渔阳郡的密云、平谷二地亦是深受其害!但是这回鲜卑人没有直接进攻城池,而是打击我辽西至幽州一带的村镇,杀其人,掳其女,掠其地,烧杀抢掠一番后就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李信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不再那么生气,而后道:“根据初步估计,此番鲜卑人入侵,北平、渔阳二郡,咱们至少死掉了万余黎庶!为了避免伤亡再度扩大,我已经命令部队出去接纳民众入城避难了。” “列位,如何应对鲜卑人此番南下,你们不妨畅所欲言。” 李信自然不是那一种迂腐之人,在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就派出部队出去接纳村镇里面的老百姓,若是再耽搁几个时辰,不知道又会死上多少人啊! 第383章 殷浩北伐 军师将军麻秋出列道:“大都督,末将以为此番鲜卑人大举南下,进犯我魏国,绝对不是打秋风那么简单的。几年前慕容鲜卑进犯高句丽,高句丽向我大魏称臣纳贡以求援,故而大王令大都督进驻令支,镇守辽西,都督辽西、幽州、并州诸军事!” “眼下鲜卑人大兵压境,却又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应该是为了配合南方的晋国北伐。” “何以见得?” “前几日相国大人不是来信,叮嘱咱们要注意北边的动向吗?而燕代二国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不断的调兵遣将,此番他们大举南下,还好咱们做了一些应对措施,不然可能要遭受更严重的损失啊!” 李信微微颔首:“那麻将军有什么好对策么?” “末将以为,以不变应万变,即是上上之策!” 麻秋沉声道:“鲜卑人究竟有多少的兵马,咱们不得而知。而我听说慕容皝又以慕容恪为大将,对于慕容恪这个人末将还是有些了解的。昔日,末将为羯赵的征东将军之时,受石虎之命,到段辽受降,没想到段辽已经私底下联合了慕容鲜卑。” “当时慕容皝派慕容恪在密云山埋伏七千精锐骑兵,在三藏口大败我所率的军队,我军阵亡人数达十分之六七。若不是末将跑得快,可能早就死在了慕容恪的手里!大都督,慕容恪为燕国名将,其军事才能不下于慕容翰,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所以对于慕容恪,咱们必须要慎之又慎!” 闻言,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我虽然没有同慕容恪交手过,但是大王时常提起慕容恪此人,称赞不已,谈及此人之军事才能不在自己之下。我自然不敢托大,但是坚壁清野,真能起到效果吗?万一慕容恪这番动作,只是为了配合东晋北伐,或者是配合拓拔鲜卑(代国)南下的呢?” “大都督,我大魏国力强盛,各地边军不在少数。晋国那边,朝廷自有兵马调遣,而代国那里,就算代国倾国之兵南下,我想亦不能占到多大的便宜,毕竟并州那里有不少的精兵强将,还有众多的关隘,拓拔鲜卑南犯并州,只能是碰壁而已。” “不能太过乐观啊。”李信摇摇头说道,“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再给我五千骑兵,我一定要出城寻找鲜卑人决战!现在麻将军你说的不错,我军兵力有数万人,但是要驻扎在各个城池要道,且不知道敌方动向,贸然出击,很有可能吃败仗。” “传我命令,各部兵马,驻扎当地,收拢百姓,吸纳流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战!” “遵命!” …… 公元348年(晋永和四年)春末,殷浩被任命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殷浩接受朝廷之命,以收复中原为己任。 于是殷浩上表北伐。 为了支持殷浩北伐,东晋征辟四方之师,动辄十三万步骑,民夫三十万人,粮秣、辎重不可计数。 会稽王司马昱站在陛阶上,双手捧着放置印玺、虎符的盘子,递给殷浩,并且郑重其事地道:“深源(殷浩字),一切就拜托你了!” 殷浩接过印玺、虎符,肃容道:“请会稽王放心。克复中原,是吾历代先祖未竟之事业,如今我殷浩深感责任之重大,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殷浩便站到了点将台上,打开一张文书,念道:“昔叔孙绝粒,义不同恶,龚生守节,耻存莽朝!而今五胡祸华,中原膻腥……浩举王师,征辟四方,望祖宗显灵,上天庇护!” 洋洋洒洒一篇《檄胡文》,一千多字,殷浩念得那是有声有色的。 发表檄文之后,殷浩便开始点将。 “陈逵、蔡裔听令!” “末将在!” 随着殷浩的喊话,淮南太守陈逵、兖州刺史蔡裔都一身甲胄地站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的文官武将其实一般都是不分家的,因为士族出身的人,一般都是文武兼备,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的。所以在担任地方长官的同时,他们也能在战时担任高级将领,统兵作战! 殷浩高声道:“你二人为前锋大将,各率二万兵众。陈逵进攻淮阴,蔡裔进攻夏阳!” “遵命!” 殷浩又道:“谢尚、荀羡听令!” “末将在!”安西将军谢尚和北中郎将荀羡都站出列。 “你二人为督统,节制各部,分配辎重粮秣。” “遵命!” “庾爱之听令!” “末将在!” “命你开长江以西一千多顷水田作为军粮储备,不得有误!” “遵命!” 庾爱之好歹是辅国将军,庾翼之子,可是竟然沦落到要去开垦水田的地步,真是奇耻大辱!好在庾爱之忍了…… 点完将之后,殷浩便上了马,挥着剑高呼道:“出发!” “吁——” 殷浩刚刚一拽缰绳,还想摆一个姿势呢,没成想这马儿这么不配合,竟然还暴躁起来了,直接将殷浩摔到了地上! 这,出发的时候坠落马下,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殷浩北伐的消息传到江陵。 “哈哈哈!殷浩终于北伐了!”桓温一片眉飞色舞的,显然是高兴极了。 看见桓温这副模样,参军孙盛不禁疑惑地道:“大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殷浩北伐,大将军因何发笑?” “我笑了吗?”桓温的脸上掩盖不住浓浓的笑意。 “……” “哈哈哈哈!”桓温笑着道,“列位,我现在可以毫不客气地跟你们说,此番殷浩北伐,一定会以失败而告终的!” “大将军为何如此笃定?”一众谋士都不禁纳闷了。 “殷浩的这次北伐,起十余万之众,用民夫几十万人,固然声势浩大,又有燕代二国的配合,看上去已经胜券在握了。可是他殷浩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桓温一脸轻蔑道:“他殷浩有几斤几两,我是一清二楚的,就连战国时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都比他强!若是殷浩选择关中作为突破口,进行北伐的话,这一次北伐或许还能有些收获,可是殷浩之北伐,直接进攻江淮!江淮那里,魏国驻扎了重兵,精兵强将不少,就算殷浩能突破魏军的江淮防线,兵进豫州了,可是那又如何?豫州可是魏国的腹地啊!” “你们说魏国能容忍殷浩肆意妄为吗?” “这……” 袁乔一脸不解地道:“可是大将军,魏国固然是兵多将广,可是他们的疆域如此之广阔,城池如此之多,他们要驻守的地方也不少啊。只怕他们这一时半会儿地也无法调兵遣将去对方咱们的北伐军啊。” “呵呵。”桓温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一时半会?魏国,或者说冉闵早就防着咱们北伐了,你们信不信,这一次殷浩北伐,江淮一带,殷浩肯定是能收复的,但是兵进豫州,只怕他会栽一个大跟头!” 桓温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袁乔一脸狐疑地道:“真的吗?不过大将军,属下听说殷浩在出发前,坠落马下,就连会稽王和众臣都认为这是不吉利的征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连上苍都不庇护殷浩的话,估计这回北伐是真的悬了!” 第384章 秘密武器 此时的冉闵,还不知道辽西的战事,还有殷浩北伐的事情,现在他还待在潼关之外的梅林。 不过等了那么久,从邺城秘密拉过来的火炮和炮弹终于到位了。 真是姗姗来迟! 其实也不怪后勤的人效率如此低下,毕竟正处春夏交替之际,阴雨连绵,道路泥泞不堪,若不是还有走水里这一方式,这些辎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送到潼关呢。 随着“秘密武器”一到,冉闵就率兵在潼关下面排兵布阵,十万锐士,分作二十个偌大的方阵,旌旗猎猎,战鼓雷鸣,枪矛如海,兵士如松柏,昂然挺立在这片黄土地上! “大王,是否让秘密武器上场?”这时,跟着后勤队伍赶到潼关的陶邕询问道。 冉闵不再乘坐舒适的车驾,而是坐在赤马朱龙的马背上,遥望着远处的潼关的雄峻的关城,淡淡的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陶邕之所以赶到潼关,那是因为他还带着数十个炮手过来的。 魏国没有真正训练炮兵,所以会捣鼓这玩意儿的,只有制造出火炮的工匠。 陶邕又问道:“大王,这潼关如此之险要,如此之易守难攻,堪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仅凭咱们这数十门火炮,可能拿不下来吧?火炮的威力固然不小,但是也不能将这厚实而险峻的潼关关城炸开一个口子啊!” 对于这一点,陶邕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火炮也就比投石机强上一些,其实威力没多大的,至少一两炮的也打不穿厚厚的墙壁。而这潼关的城墙可是十分坚固的,莫说是一两炮,就是放置一门火炮,使劲儿地轰击几百下,只怕都不一定能把这潼关的城墙打穿了! “这些寡人都清楚。”冉闵眯着眼睛道:“陶邕,这回你带来了多少门火炮?多少颗炮弹?” “火炮五十三门,炮弹720颗。” “这么少?”冉闵的眉头一皱。 陶邕不禁苦笑着道:“大王,您这么说可就让老臣这些人心寒了。自从火药被咱们这些炼金术师捣鼓出来以后,大王你又要我们制造火炮和炮弹,好不容易弄出来了,可是大王你又不给量产,所以咱们到现在为止,凭着几百号人能造出这么多的火炮和炮弹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闻言,冉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辛苦你们了。这一战之后,火炮就会投入量产的,只不过火炮的秘密还要守住,不可泄露。” 过了没多久,魏军就展开对潼关的攻势。 “投石机准备!” 随着都尉的一声令下,顿时就有士卒拿着石弹装填到投石机的槽位上。 “发射!” “咻咻咻!……” 一颗又一颗的石弹顿时被抛飞出去,宛如流星划破苍穹一般,石弹轰击到潼关的城墙上,只是砸了一下,将厚实的城墙变得坑坑洼洼的而已,好似在白纸上留下了一点点的痕迹,不足挂齿。 但是石弹抛飞到城楼上的话,还是能造成一定的杀伤效果的。 譬如有些比较倒霉的秦军士卒,就被那些从天而降的石弹砸成了肉酱! 当然了,魏军的投石机其实远没有那么简单。除了石弹之外,还有一些“火弹”,这种火弹用狼烟、泥巴、石头、松脂等东西制作而成,十分易燃。 而这种火弹被放置到投石机的槽位之后,就马上被点燃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漫天溅着火花,宛如火球一般扑射而来的火弹。 “碰!” “啊啊啊!……” 火弹轰击到城楼上,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至于那些迸溅出来的松脂、狼粪等衣物,十分易燃,有的时候甚至都产生了爆炸,把一些秦军士卒砸到了不说,甚至是衣服都被烧着了! “床弩准备!” 床弩,又称床子弩,是将两张或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大大加强了弩的张力和强度。张弩时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战士们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安好巨箭,放射时,要由士兵用大锤猛击扳机,机发弦弹,把箭射向远方! 魏军的床弩经过了一定的改进,已经使用了复合弓的床弩。 现在魏军的床弩可以依弩的强弱和射程分为两类。 一类是双弓床子弩,上面装有两张弓,分别置于粗大的弩臂前端和后部,两张弓相对安置,发射时,先用一条两端带钩的粗大绳索,一端钩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绞车的轴,然后用五、七个或十余个战士合力绞动绞车,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专管装箭的弩手安好弩箭,并瞄准目标。 放射时,用人手的力量是扳不动扳机的,要由专管发射的弩手高举起一柄大锤,以全身力气锤击板机,于是巨大的弩箭便呼啸着飞向敌方。 这些箭很粗大,箭镞是扁凿形的,所以叫“凿子箭”,射程约为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五步。 另一类是三弓床弩,较前一类更强大,射程也远一倍。 弩臂上的三张弩弓,前端安两张,后面装一张,也是前后相对安装。由于这类床子弩力量更强,所以又叫“八牛弩”,表示用八头老牛的力量才能拉开它。 用人力开弩,一般需二十至一百人,一般射程在二百至三百步,即三百七十至五百六十米左右。 三弓床子弩使用的弩箭更为巨大,有粗壮的箭杆和铁制的箭羽,前端装有巨大的三棱刃铁镞,因为它的大小和一般士兵使用的长枪差不多,所以又叫“一枪三剑箭”。 它还有另一个名称叫“踏橛箭”,那是因为它还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即在攻打敌方城堡时,将粗大的三弓弩箭射向敌方城墙,使弩箭的前端深深插入墙内,只留半截粗大的箭杆和尾羽露在墙外,攻城的士兵在己方的掩护下可攀着这些射插在墙上的巨大箭杆登上城墙,攻陷城池。 于是,这种巨大的弩箭又成了攻城者攀登的踏橛,因此这些箭又有了“踏橛箭”的名称。 “放箭!” 床弩顿时“蹦”的一声,骤然射出去上千支弩箭,有的没入了城墙里,有的则是直接射上了城楼,洞穿了潼关上面的敌人的身体! 一阵远程进攻之后,战鼓齐鸣,终于在冉闵的一声令下,无数的魏卒铆足了劲,发狂一般扑向了潼关。 “杀啊!” “冲!” 魏军士卒推着幔,推着撞城木,抬着云梯车,健步如飞地冒着箭雨前行,他们悍不畏死,他们一往无前,就算是身边的战友倒下了,他们也会踏过战友的尸体,嚎叫着扑了上去。 战况越来越激烈,潼关的守将蒲健亲自提着剑上去督战,凡是有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 第385章 克潼关 “噗!”利箭穿透了胸甲,衣襟上殷红的一片,那个秦军士卒就这样瞪大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倒下了。 但是接替而来的秦兵依旧凶悍,冲上去拿着长矛在云梯上面挥舞,把一个又一个妄想攀爬上来的敌人赶下去。 潼关上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喊杀声更是冲天而起,煞气凛然! “咚咚咚!……”鼓手们奋力敲击着牛皮战鼓,哪怕是手酸了,乏力了,也会有下一个鼓手接替的。 “去死吧!”冲上来的魏军士卒人未到,话先到,直接戳了那个秦兵一个透明窟窿,然后猛然跳上了关城上。 只不过刚刚上了城楼的魏卒根本活不了多久,很快就被成群结队的秦兵包围住了,然后乱刃分尸了。放眼四顾,整个潼关的过道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人头攒动,厮杀不止。 “挡住!都给我挡住!”秦军的主将蒲健提着宝剑督战,在他的号令之下,没有任何一个秦兵敢于逃窜的。 冉闵此时也注意到了蒲健这边的动作,眯了眯眼睛,眼中折射出了一种危险的光。冉闵的眼光好似蹲在草丛里的狮子,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冉闵随即大手一挥:“鸣金收兵!” 当下,便有高大的望楼上面,旗手打着旗语,而负责敲鼓打锣的士卒也纷纷动作起来。 听到撤退的锣鼓声,正在进攻潼关的魏军士卒如蒙大赦,都宛如潮水一般退去。 蒲健的心里很纳闷,这魏军在搞什么,都还没有进攻半个时辰呢,就已经鸣金收兵了,冉闵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一名魏军小校从方阵中骑马跑出来。 “里面的秦军听着!我王想跟你们的将军蒲健聊聊。” 闻言,蒲健的眉头一皱:“传话。我跟冉贼没什么好聊的!” 随即就有十几个嗓门较大的秦兵站在一起,仿佛扩音器一般喊话。 “我们太子说了!他跟冉贼没什么好聊的!” 没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个小校便退回本阵,但是魏军依旧没有发动攻势。 冉闵看着蒲健所在的位置,询问身边的陶邕:“陶邕,你带来的炮手里面,可有神炮手?” 陶邕闻言,顿时眯着眼睛笑道:“大王,你说的神炮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哦?你?” “那是。” 冉闵又指着在城楼上面观望的蒲健,说道:“从这里,到蒲健所处的位置大概有三百步,你有把握能轰击到吗?” “这……”陶邕想了想,说道,“大王,说实在的,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我军有五十门火炮,瞄准一个地方,一通轰击的话,就算是蒲健是铁打的,只怕都要成渣渣了!” “好!寡人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冉闵当即策马到潼关以外,弓弩的射程之外,超过二百步的地方,来回巡弋着。冉闵凭着自己偌大的嗓门,朝着潼关喊话道:“蒲健!寡人是冉闵!寡人有话要对你说!” 这时,魏军的方阵前沿地带,五十门火炮已经一字排开,对准了蒲健所站的位置。当然了,由于没有瞄准镜的缘故,这么远的距离还真是看得模糊。 不过冉闵这么一喊话,蒲健就不禁露出了头。 “冉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是国贼!世人皆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哈哈哈哈!” 冉闵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说道:“蒲健啊,你连面对寡人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你父亲蒲洪英雄一世,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怂货?” “冉闵!休要在此饶舌!” 说着这些没营养的话的时候,以陶邕为首的魏军的炮手已经瞄准好,拿手指比着距离和角度,终于将炮弹填充进去了。 对于这一幕,关城上面眼尖的秦军将士已经看到了。 蒲健身边的部将不禁一脸狐疑地道:“太子,你看!魏军摆出来的那些东西是什么?这一个个黑疙瘩的,还不会魏国最新研制出来的床弩吧?” “瞎说!床弩怎么有长成这样的?就连弩箭都没有!” “就是就是,这可能是魏军摆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 蒲健也看到那些摆在魏军方阵前面的火炮,每门火炮的旁边还蹲着一个人,不过他只是很诧异,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 “开炮!” 随着陶邕的一声令下,整整五十门火炮,齐刷刷地点燃了引线,然后“嗖”的一声,又是轰隆的一下,一股雾气弥散开来,随即就有几十颗炮弹冲天而起。 在蒲健的瞳孔之中,那些炮弹呈现出抛物线,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逐渐出现了一个椭圆的形状。 “危险!” 蒲健敏感地意识到了危险,刚刚想要躲避,但是为时已晚! 五十颗炮弹齐刷刷地轰击到了蒲健所处的这个位置,炮弹落下,顿时在潼关的过道上炸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然后火光冲天,烟尘四起! 硝烟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关城! 炮火的声音就是信号! 冉闵当即拔出了腰间的利剑,高呼道:“进攻!” “杀啊!”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魏军将士顿时一哄而上,撒开脚丫子就往潼关的城墙那里狂奔。伴随着炮火轰鸣,更多的炮弹倾泻到了潼关的城墙、过道上,把青石条砖打造的城墙都轰得坑坑洼洼的,饱受摧残。 冒着青烟的炮口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射火炮,火花星子飞溅得到处都是。 而在潼关上面的守军被炮弹炸到了,无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凄惨的哭嚎着,鲜血淋漓。就算是没有直接被炮弹轰击到,炮弹所蕴含的威力亦是不小的,就算是迸溅出来的弹片,都对守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再看看原先蒲健所处的位置,早就被炸得稀巴烂了,到处都是死尸,血肉模糊的死尸,好几具尸体躺在那里,让人已经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一具尸体是蒲健的了。 “太子死了!太子死了啊!” 主将一死,守卫潼关的守军便是群龙无首。 即便有蒲洪的弟弟蒲侯还活着,但是以他的威望还不足以掌握军心,更何况,魏军的这火炮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守卫潼关的秦军是肝胆俱裂,吓得屁滚尿流的! 不说是那炮火轰鸣的声音了,就是火炮的威力都是让人颤栗不已的! 秦军大势已去! 当守卫潼关的秦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多魏军士卒已经悍然登上了关城,与之短兵相接,随后就有更多的魏卒冲了上去,渐渐的,秦军就败下阵来,四散而逃。 而魏军则是乘胜追击,一路追杀逃窜的秦军数十里,斩杀敌人二万余! 原本插在潼关上面的秦军的黑色旌旗被扔掉了,换上了一面又一面崭新的魏军旌旗! 第386章 飞地 魏军在攻克潼关之后,冉闵便收到了殷浩北伐,以及慕容鲜卑大举入侵的消息。不过冉闵并没有太大的担忧,毕竟魏国的四方边境都驻扎着不少的精兵强将,敌军轻易不能攻入魏国的腹地! 慕容鲜卑只是军力强盛,但是国力差劲得很,此番南下,一定是为了配合东晋北伐的。而东晋呢,固然是动辄十数万大军,可是魏国在江淮一线布置了数万兵力,以宛城为中心,襄樊一带,更是有着文泰所统率的禁军六万人! 一旦江淮那里出了问题,宛城的军队固然为江陵的桓温军牵制,不敢轻易增援,但是抽调出一部分兵力还是可以的。 而现在冉闵要面对的,就是关中的秦军。 冉闵听说姚襄已经率部众归顺秦国,还做了蒲洪的义子,被封为雍国公、雍州牧、征东将军,顿时倍感诧异。 面对已经团结起来的氐人、羌人势力,冉闵还是颇为忌惮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冉闵震怒不已的消息传来——慕容鲜卑人南下! 这,慕容鲜卑(燕军)不是早就南下,侵袭辽西了吗? 但是让冉闵和魏人都震惊的是,侵袭辽西的鲜卑人不是慕容鲜卑,而是拓拔鲜卑! …… 公元348年四月初,慕容恪率领燕代联军十万人进犯雁门郡,数日之内,接连攻克中陵、阴馆、楼烦、武州、剧阳等九县,兵围雁门郡的郡治所在善无(今山西右玉县南)。 鲜卑人的突然南下,打得雁门郡的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固然已经得到消息的魏军知道拓拔鲜卑极有可能南下入侵,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鲜卑人来得这么快,而且出动的规模如此之大。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鲜卑人改变了以往烧杀抢掠打草谷的作风,反而如同汉人军队一般攻城略地,还有势如破竹之势! 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这种胡人的战法就叫做“打草谷”。原本这种说法是在辽代出现的,可是早已出自冉闵的嘴里。 因此这种无专门的后勤保障,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的方式,被鲜卑人称作“打草谷”。 善无。 “杀啊!”善无城下,大量的火球被投石机抛飞出去,掺杂了松脂、狼粪、土石等东西的火球落到了城楼上,顿时迸溅了一地,还烧伤了不少的魏军士卒。 而在十夫长或者百夫长们的敦促之下,原本在马背上的鲜卑人都下了马,一手拿着环首铁刀,一手拿着圆形盾牌,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善无的城墙。 进攻的鲜卑人里,亦是拥有幔、云梯、撞城木这一类的攻城器械,而且还不少,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攻下雁门郡的九座城池。 善无城的城墙比较巍峨、厚实,还有一条护城河绕着城池,城高池深的,故而一时之间很难攻下。 善无的守将指挥士卒作战,死了一个又替补上去一个,锲而不舍的,善无城的过道上尽是尸体。 鲜卑人虽说是土生土长的胡人,生长在大草原上,弓马娴熟,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与汉人的交流,他们被汉化了不少,至少在接受了汉人的先进文化的同时,他们还不忘把攻城略地的本领一同学习过来。 所以这些鲜卑人不只是野战强悍,就连攻坚方面也不比那些汉家军队逊色多少。 待在慕容恪身边的封不疑说道:“将军,这善无城,乃是雁门郡的郡治所在,易守难攻,想要攻克善无城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咱们之所以能一口气攻克雁门那么多城池,连下这诸多的关塞,那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谁都没想到咱们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可是眼下魏军已经有了防备,在这善无城坚守待援的话,只怕咱们是无可奈何的呀。” 闻言,慕容恪不禁睥睨了他一眼,说道:“不疑,你可知道我为何一改过去咱们鲜卑人打草谷的战法,执意要如汉家军队一般攻城略地吗?” “这……末将不知。” 封不疑的确不清楚慕容恪的用意何在。 他们鲜卑人自古以来就是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在弱肉强食的大草原上,适者生存,对于一些部落来说,对手太强大了,咱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将一座城池据为己有就不一样了,有了根据地,被别人夺走了你心里肯定是不爽的,不爽嘛就要干架! 但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这都不是鲜卑人所擅长的! 而更让封不疑和众多鲜卑将领们纳闷的是,原本英明神武的慕容恪好似脑袋被驴踢了一样,愣是要占领雁门郡的这些城池,还三申五令,要求各部将领约束好自己的部众,不许士卒扰民,或者是在当地烧杀抢掠,违令者杀无赦! 慕容恪这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这么干了。 至少燕军的战营门口挂着的十几颗人头就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切。 “封不疑,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草原上部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小,直至消亡。而南方的汉人却是越大越强盛,哪怕是改朝换代,都能始终压草原人一头吗?” “为何?”封不疑很是不解。 慕容恪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强如当年的匈奴帝国,不也是土崩瓦解了吗?在我们草原人的混战当中,部族被消灭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汉人不一样,汉人能够真正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咱们草原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所以养成了咱们这种剽悍的性格,剽悍的民风。而他们汉人有安居乐业的基础,我们鲜卑人却只能逐水草而居。” “我们能甘心吗?当然不甘心!就连人口只有数十万的羯人都能异军突起,占据中原,称霸天下,为什么我们人口几百万的鲜卑人却还要在北方的草原过着居无定所,始终朝不保夕的生活?” 封不疑愣了一下:“这就是将军命令我们此番攻城略地的缘故吗?” “不错。” 慕容恪郑重其事地道:“中原,有能者居之。但是想要入主中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有冉闵这般的枭雄做中原之主呢?雁门虽然贫瘠,在中原人看来是一块不毛之地,但是在我慕容恪看来,这雁门郡比咱们辽东都强多了!只要咱们能攻取雁门,善加治理,未必不能以雁门郡为踏板,进取中原的。” “可是将军,雁门是一块飞地,于我燕国有何裨益?”封不疑不禁纳闷了。 闻言,慕容恪神秘地笑了笑:“谁说雁门郡是飞地的?大王已经将雁门郡许给了代国。” “这……”封不疑还是搞不明白慕容恪想表达什么。 慕容恪在想什么? 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雁门郡吗?或者是为了配合殷浩北伐? 在鲜卑人的强大攻势之下,善无城三日之内就城破人亡了。守将战死,县令自杀身亡,其余的士卒几乎都是力战而死的! 在攻克善无城之后,鲜卑人又马不停蹄的南下攻略并州的其他地方。 第387章 用意 潼关。 冉闵正在有滋有味地吃着午膳。作为一国之君,其实冉闵的午膳很简单,一鼎白米饭,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红烧排骨,一大碗的鱼肉肉羹。 二菜一汤,仅此而已。 当然了,这是在行军的途中,处于战争时期呢,冉闵作为上位者自然不好太过奢侈了,不然做不好表率,麾下的将士都不能服气。 就在这时,秦牧行色匆匆地走进了冉闵的大帐。 冉闵见到秦牧,抬起了头,擦了擦嘴角,说道:“秦牧,你来的正好。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来点?” 秦牧闻言,低着头说道:“大王,臣吃过了。臣有重要的军情禀告。” 冉闵问道:“何事?” “大王,并州刺史派人来信,说慕容恪日前已经率燕代联军步骑十万人,连续攻下雁门中陵、阴馆、楼烦等九县,目前正在围攻善无城。从晋阳出发的三万郡兵被鲜卑人歼灭在图安山,全军覆没。善无告急,雁门告急,并州告急!” 听到这话,冉闵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脸色就变得越发的难看。 终于,冉闵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啊”的一声,猛然将手中的饭碗扣在桌子上,说道:“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慕容恪贼子竟敢如此猖獗!” “邺城的崔皓和李农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到现在还不发兵救援并州?” 秦牧苦笑着道:“大王,此番晋、燕、代三国合纵,一南二北地进犯我大魏,崔相国认为燕代二国只是为了配合东晋的殷浩北伐,是来打草谷的,故而不以为意。所以朝廷的大军都用在了南边,此前大司马李农已经率领步骑八万人南下抵御晋军去了。所以朝廷现在的兵力是捉襟见肘的!” “……” 冉闵倒是忘了这茬。 冉闵想了想,先把饭碗拿起来,使筷子把桌子上的米饭都收回碗里去,然后说道:“殷浩北伐,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外强中干而已。崔皓就是想得太过了。” “大王,其实是慕容恪太狡猾了。慕容恪是用殷浩北伐来吸引咱们魏国的军力的,咱们谁都没想到,原来侵袭辽西的不是慕容鲜卑,而是拓拔鲜卑,而真正进犯我魏国的主力,实在于并州而非辽西啊。” “嗯。”冉闵微微颔首道,“慕容恪这小子还真是诡计多端,这一手声东击西真是玩的漂亮!辽西那边,李信为何不主动出击?” “大王有所不知。”秦牧知道冉闵这段时间一直在关心关中这边的局势,而忽略了北方的鲜卑人的动向,故而回答道:“拓拔鲜卑侵袭辽西,用的全是骑兵,而且他们实行三光政策,抢光、杀光、烧光,辽西这边不可行,他们就跑到幽州去,辽西至幽州,防线拉得太长了,李信将军那边的兵力亦是捉襟见肘的,首尾不能相及,哪儿有多余的兵力反击?” “不过臣得到的消息说,李信将军倒是组织了一些反击,派出少量的骑兵去追击鲜卑人,可是收效甚微。” 冉闵闻言,不禁沉声道:“辽西和江淮那边,寡人不怕,寡人怕的就是并州那里。秦牧,你说慕容恪这一口气攻下雁门郡那么多城池,几乎让整个雁门郡沦丧了,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他想要赖在并州不走了?” “大王,对于此事,臣本来还很纳闷呢,但是现在臣已经想通了。” “哦?说说看。” 秦牧眯着眼睛道:“大王,此番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联合南下,进犯我魏国,所图不小。慕容皝与拓拔什翼键虽然是姻亲关系,又同为鲜卑人,同宗同源,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的!” “那拓拔什翼键为何这回拿出了这么多的兵力,几乎是倾国之兵联合慕容鲜卑一起进犯我魏国呢?若是没有巨大的利益,拓拔什翼键绝不会这么做的。” 冉闵点了点头道:“不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拓拔什翼键这人贪婪成性,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根本不会动心的。那能让拓拔什翼键动心的利益是什么呢?” “大王,臣以为是雁门郡,或者说是并州!” 听到这话,冉闵瞪大眼睛道:“什么?鲜卑人的胃口那么大?他们也不怕撑死?” “哈哈。”秦牧笑了笑,说道,“大王,这你就有些高估拓拔什翼键了!拓拔什翼键虽然是破有一些手段的君主,但是能力并不出众,没有具备应有的大局观。臣可以断定,一定是燕国给拓拔什翼键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拓拔什翼键误以为咱们魏国不过是外强中干,再加上此番晋、燕、代三国合纵,我大魏就算不就此灭亡,也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可能都顾不上收复并州的了!” “大王,你说拓拔什翼键如果是这么想的,他会不动心吗?” “……” 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个身穿麻衣的男子进入冉闵的大帐,并且将一份文书递交到冉闵的手里。 这是暗卫的密探,对此秦牧早已见怪不怪了。 而看过了文书之后,冉闵不禁在心里大喊。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冉闵有些跟不上秦牧的思维了。 刚刚暗卫的密探递上来的这份文书里,正是关于拓拔什翼键会见慕容鲜卑的使者的事情,其中双方达成的交易更是一字不漏地交代在文书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这文书里面的内容,跟秦牧所猜测的几乎一模一样! 冉闵的脸色有些古怪,瞧了瞧秦牧一眼,随即将手里的文书递交到他的手上,说道:“秦牧,你也看看吧。” “事情果真如你猜测的一样。慕容恪煽动拓拔什翼键联合出兵进犯我魏国,并作出许诺,攻下并州之后,并州属拓拔鲜卑,燕国只要辽西和幽州!” 秦牧看完了这文书之后,摇摇头说道:“慕容恪还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 “呵呵!他这是将我们魏国当做一块肥肉了,当做一块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们宰割了。”冉闵此时说的话语很轻,却无疑透着一股子让人遍体生寒的怒气。 “大王打算怎么做?” “现在摆在寡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班师回朝,先击退鲜卑人的进犯。要么继续进击关中,等到扫灭了秦国,寡人再回去一鼓作气打退鲜卑人的侵袭!” “秦牧,你有何看法?” “大王,邺城方面快马来报,李农数日前才率军出征,走的是陆路,想必现在还没有赶到许昌,进入豫州的地界。大王既然认为南方的守军足以对方殷浩的北伐军,不如命令李农率军北上,抵御入侵并州的鲜卑人吧。” 闻言,冉闵摸了摸已经有些长的胡子,说道:“如此长时间的行军,会让士卒感到疲敝不堪的,这是兵家之大忌。” “可以让水军接应一下,走水路,沿着黄河而去,可以省时省力。” “如此可行。” 不过冉闵的心里还是很纳闷的,慕容恪跟拓拔什翼键做出这般的许诺,到底是何用意? 还有,虽说慕容鲜卑和拓拔鲜卑联合进犯魏国,但是在辽西晃悠的拓拔鲜卑并没有攻城略地,而是在不断地滋扰地方,简而言之就是在打草谷啊! 一个在攻城拔寨,一个在打草谷。 这明显是慕容鲜卑这边亏大了,怎么慕容恪还愿意率领燕军为拓拔什翼键出生入死呢? 这样不是太便宜了代国,太便宜了拓拔什翼键了吗? 冉闵总感觉慕容恪这么做,有着更深的用意…… 第388章 吃饱了撑的 话说殷浩北伐浩浩荡荡,以陈逵、蔡裔二人为前锋大将,各率部众一路攻城拔寨,连下高邮、夏阳、江都等13县,势如破竹,很快就兵围淮阴。 没成想,晋军刚刚包围了淮阴,镇守淮阴的魏国扬州刺史、镇东将军张遇却是开城献降了,于是晋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江淮一带的这座军事重镇。 刚刚率领主力赶到江都的殷浩,听说淮阴城已经拿下,不禁大喜过望,又是快马加鞭赶到了淮阴,并且亲自接见张遇。 张遇十分的年轻,今年不过22岁,早年丧母,父亲曾经效力于冉瞻麾下,深受器重,是冉瞻的老部下了。 后来张遇的父亲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给张遇做继母,不过张父实在是没有福分,死在了十年前的昌黎之战中。然后张遇顺理成章地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并且在满十六岁之后加入冉闵的汉军当中,跟随冉闵东征西讨,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 众所周知,冉闵对于老部下一向是极为优待的。 张遇的才能也很出众,之后就进入了冉闵亲兵营里面,累计战功,一路升迁,平步青云。 不过后来的故事就很离奇了,冉闵这厮“好人妻”,竟然色胆包天,在一日偶然邂逅了张遇的继母姚氏之后,居然如干柴烈火一般,成就了一场鱼水之欢。 之后,姚氏就被纳入了冉闵的后宫里面,封为昭仪。 至于张遇,也成了冉闵的假子(妻的前夫之子)! 而张遇,在私底下也被人称之为冉遇! 以至于张遇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当上了扬州刺史、镇东将军,可谓是位高权重的,在整个江淮,权力仅次于大都督卫辽。 “张遇参见大将军!”张遇一见到殷浩,就躬身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张遇毕竟是降将,还是献上了淮阴这么一座军事重镇,带着万余士卒归顺过来的降将,殷浩不敢怠慢,当即上去扶住了张遇,和颜悦色地道:“张将军不必多礼。” “将军请坐。” 殷浩随即与张遇对席而坐,下人给他们都沏了一杯茶。 “早就听闻大将军之名,名满江东,冠绝晋国。今日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张遇一脸恭维地道。 “哈哈!张将军过誉了。”殷浩摸了摸自己的美髯,本来是想谦虚的,但是表现出来的姿态却是更为自得,洋洋得意。 “不知道大将军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张将军本是伪魏的扬州刺史、镇东将军,深得冉闵器重的统兵大将,还镇守着淮阴这一座东南重镇,却为何不加以抵抗,就向我王师开城献降了呢?”殷浩的眼睛眨巴眨巴了几下,不禁有些狐疑。 张遇顿时一脸愤慨地道:“大将军这是在怀疑我吗?” “没有的事。只不过古往今来,假装投敌的将领那么多,如赤壁之时的黄盖,周瑜能够羽扇纶巾之间,樯橹灰飞烟灭,让曹孟德的几十万曹军全军覆没。我殷浩可冒不起这个险!” “唉!” 张遇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大将军,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末将就不妨告诉你。这本来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在我魏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是否属实,大将军可以随便找几个人问问。” 殷浩点了点头,示意张遇继续说下去。 张遇一脸羞愧难当地道:“我本是冉闵的老部下,少年时为他征战,出生入死。但是冉闵这淫贼,色性难改,有一日他到我府中饮酒,见到了我貌美的继母,竟然凌辱了他!如此兽行,作为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我本不该忍气吞声。” “但冉闵是什么样的人大将军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敢反抗,继母不敢反抗,只能逆来顺受,敢怒不敢言。后来我的继母被冉闵纳入后宫做了昭仪,我也因此而平步青云,官拜扬州刺史、镇东将军。” “这不是很好吗?”殷浩哑然失笑道。 老实说,这在殷浩的观念里面,这是一桩好事,是一桩美谈。不只是殷浩,这个时代的文人骚客莫不如是。 想想看,自己的继母被主上凌辱了,但是自己却得到了实惠,升官发财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这传扬出去固然不太好,主要是名声不太好,背上了“卖母求荣”之名,但是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可是张遇不怎么认为,他愤愤不平地道:“若只是如此,那倒还没什么,可是之后冉闵又屡屡在众人面前称呼我为假子!我私底下经常被人取笑。我想向世人证明,我张遇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不是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酒囊饭袋!” “……” 庶民的思维咱还真的搞不懂! 在殷浩看来,张遇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匹夫。不过有的时候匹夫还是傻得可爱的,譬如这个张遇。 殷浩迟疑了一下:“仅此而已?” “不,并不全是。”张遇又是一脸神往地道,“大将军,你是有所不知,我祖父和父亲都本是乞活军中的一员,本是流民,乞活于这世间,他们当兵打仗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我张遇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心系晋室,心系天下!如今胡马踏天下,中原膻腥,似冉闵之辈,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作为他的臣子,在他的麾下效力,我深以为耻!” “好在,眼下大将军你带着王师北伐,中原不知道有多少个像我一样热忱,满心期盼着王师能够早日收复河山的汉儿!大将军,民有倒悬之急,你怀疑我张遇不要紧,但是请不要怀疑那千千万万个欲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黎民百姓呀!” 闻言,殷浩大为所动! “好,好啊。”殷浩真情流露地道,“张将军,朝廷就需要你这样的忠贞之士来匡扶,黎民百姓也需要你这样的骁将来拯救!我已经给朝廷上了一封奏疏,请朝廷封你为镇西将军、广陵相!” “多谢大将军!” 张遇似乎是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要说这殷浩果真是清谈之士,说一些实在话还狐疑,偏偏跟他扯淡,扯起了空泛的大义却是深信不疑的! 谁特么饥肠辘辘的跟你谈大义?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第389章 士族与庶民 在顺利接收淮阴之后,晋军又一路势如破竹地进攻江淮一带的其余城池,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很快,晋军就调集重兵围攻淮南的又一重镇广陵。 在漫天的箭雨的掩护之下,晋军的士卒们抬着云梯,推着幔,推着撞城木,冒着敌人的箭雨和火油,健步如飞地向着广陵的城墙冲了过去。 这种晋军士卒脸上都尽是狰狞的神色,手持武器,从上往下看过去,只见他们宛如汪洋大海一般向着城关涌了过来,又好似密密麻麻的蚂蚁扎堆一样,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战鼓雷鸣,旌旗闪动。 广陵城上上下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厮杀之声更是震天动地,硝烟弥漫,哀鸿遍野。 然而在这紧要的关头,广陵城内的守将卫辽,即魏国的豫州刺史、征东将军、都督扬、豫、兖三州之军事,节度各部的大都督卫峥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态,反而是镇定自若地对着麾下的将领在那里发号施令。 “郑扬,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大都督,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好!” 卫峥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环视了一周,对一侧的将军索超询问道:“索超,战马和干粮可否准备好了?” “回禀大都督,末将奉命准备的战马和干粮已经准备好了,足够供给大军三日所需!” “好!” “传我军令,集中城内剩余的,带不走的粮秣和辎重,全部焚毁,不给晋军留下一粒粮食!然后全军上马,随我杀出重围,往豫州而去!” “遵命!” 对于卫峥的军令,大家固然有些狐疑,但是都不敢违抗。 广陵城内的守军还要万余人,再加上扬州之内驻守的各部兵马,卫峥能够调动的兵力尚有三四万,但是他现在竟然要弃城而逃? 要知道,广陵城十分的坚固,易守难攻,有万余士卒坚守待援的话,城内的粮食能够支持他们半年有余的!晋军再怎么强悍,啃广陵城这么一块硬骨头,只怕没有三四个月也啃不下来吧? 更何况魏军还有别的援兵呢! 现在卫峥这么干,已经无异于投敌叛国了。 但是大家都不敢有什么异议,因为卫峥位高权重,是节制各部的大都督,兖州、豫州和扬州这三州的军事都是卫辽管着的,卫峥还被冉闵赐予了假节的权力。 散会之后,郑扬想不通,便跟着索超一起走,还不禁抱怨着道:“索将军,我军明明还有足够的军力固守广陵待援的,可是大都督为什么要让咱们放弃广陵城,还把整个淮南都丢给晋军呢?” “要知道,广陵一旦失守,淮南不保,整个扬州也将落入晋军的手里。大都督这么做,难道是想跟叛贼张遇一般,想归顺晋国?” 索超淡淡的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咱们大都督可是大王的叔父,当年大都督可是跟大王的父亲有八拜之交,这般的关系,你要说大都督会倒戈,打死我都不相信。” 闻言,郑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广陵城内,魏军尚有万余的兵马,所以想要突围并不是难事。当夜子时,卫峥便亲率大军趁着夜色突围,晋军一时之间猝不及防,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想到白天还拼死拼活地固守广陵城的魏军,却在这个时候突围! 魏军于是突围成功,给晋军留下了一座空城。 翌日清晨,当晋军再度向广陵城发起进攻的时候,却是连一个魏军士卒的人影都看不见了。有人向殷浩禀告,殷浩的心里还纳闷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拿下广陵城了? 当时晋军就抱着戒备之心入驻广陵,找到城中的居民询问,这才知道魏军是真的弃城而逃了。 殷浩不禁询问左右:“魏军为何弃城而逃?” 左右都面面相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镇西将军张遇回答道:“多半是魏国的国内出了问题,不然卫峥焉能带兵撤退,还将广陵给放弃了?” 殷浩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才合理。 这时,又有一名小校来禀告,说是十几个自称是义军首领的人求见。 义军首领? 殷浩愣住了,不过听说是有人要见自己,还是有事要见的,便也让人将他们带进来。 等到这些人进了大堂,殷浩打量着这些自称是义军首领的人,他们一个个无不是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看上去果真是一副草莽之气! “你们是义军首领?”殷浩当下就问了。 其中一个义军首领回答道:“是的。大都督,我等都是在伪魏揭竿而起的义军,在场的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从青、兖、豫、扬各州而来投奔你的!” “是啊是啊!伪魏篡赵而立,不得人心,虽行改革,变法图强,但是我等皆是原先北方各士族家里的庄户,世代受恩泽。如今冉魏雄踞中原,盘剥我士族,奴役我子民,我等中原士族对其早有不满,对于冉闵推行均田制,摧毁坞堡,解散庄户的事情更是深恶痛绝!” “如今咱们听说王师北上,欲克复中原,所以都赶来归附。愿大将军收留咱们,我等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听到这话,殷浩更是点点头,说道:“原来伪魏政权在中原是如此的不得民心啊!” 这时,在一侧的谢尚闻言,不禁蹙眉道:“大将军,其实冉魏在中原还是挺得民心的。只不过王猛变法,剥夺了北方士族千百年来的特权,极大地压迫了他们的生存空间,所以说冉闵不是不得民心,而是不得中原士族之心!” “哈哈,我焉能不知?” 殷浩挤眉弄眼地道:“但所谓民心,不是那些贱民之心,而是士族之心!士族之心,即是民心。若无士族缴纳赋税,给国库增加收入,若无士族输出贤能,给社稷增添治国理政之才,国家焉能繁荣昌盛,长治久安?所谓的贱民之心,不值一提!” 对此,谢尚不以为意,却最终没有劝说什么。 世人皆知,得民心者得天下。 但是能真正得民心的王朝又有几个? 谢尚亦是士族,但他是士族当中的有识之士,所以他不敢苟同殷浩这般的看法。 谢尚出身陈郡谢氏,是谢鲲之子、谢安的从兄。 谢安是谁啊? 就是那一位成功挫败桓温篡位,并且作为东晋一方的总指挥,面对前秦的侵略在淝水之战以八万兵力打败了号称百万的前秦军队,致使前秦一蹶不振,为东晋赢得几十年的安静和平的牛人! 作为陈郡谢氏一族的子弟,谢尚的才能自然是十分出众的。 谢尚年轻时即才智超群,精通音律,善舞蹈,工于书法,擅长清谈。为人风流,有“镇西妖冶故”之说。 早年既有声誉,历任会稽王友、给事黄门侍郎、江夏相、江州刺史、尚书仆射等职,现在是安西将军。 看见谢尚不说话了,殷浩以为谢尚辩驳不过他,于是更是洋洋得意地道:“仁祖(谢尚字),士族与庶民之间的差距那是天壤之别的。庶民生下来就是为我们士族效劳的,当牛做马的,冉闵如此重视庶民而贬斥士族,那是自取灭亡之道!” “大将军英明!”张遇赶紧拍了一记马屁。 殷浩得到了追捧,更是得意不已,说道:“当年祖逖北伐,亦有四方豪杰前来归顺。如今我殷浩北伐,亦有这么多的有志之士前来加入,这说明咱们这次北方一定会胜利的!” “有公等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 谢尚已经无力吐槽了。 祖逖当年可不是跟殷浩这么干的。 当年祖逖在北伐之前,祖逖向司马睿建议出兵北伐。但司马睿当时只想保住江南根本就没有北伐的志向。他为了笼络人心,不失掉自己的面子,就任命了祖逖一个官职,给了他够1000人吃的粮食和3000匹布,让他自己去组织军队。 祖逖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 他带着随同他一起来的家乡百姓,组成了一支队伍,横渡长江北上。 船靠近江心时,祖逖正在划桨。 “如果我不能收回中原。”他发誓说,“那就像江水的东流一样!” 过了长江,祖逖把军队驻扎在淮阴,一面招兵买马,一面派人去制造武器。 中原百姓非常支持祖逖,帮助他顺利地前进。 几年之内,祖逖的军队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正当祖逖面对着一片大好形势,准备继续北上的时候,司马睿却担心祖逖功劳太大了,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就派人前去牵制祖逖。 祖逖看到自己不再受到信任,收复中原的理想将不可能实现了,终于忧愤成疾,含恨而死。 但是祖逖当年是怎么对待中原的士族,也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呢? 祖逖北伐初期,经费短缺,于是祖逖想出了一个法子。祖逖对自愿捐献铜铁之类的人士,登记造册给予精神褒奖,不愿意拿出这些实物,又不肯捐钱的,商量好的办法来了。 奇怪的是,当祖逖执行这个办法以来,并未受到多少人的指责,相反老百姓还是非常拥护和支持的,觉得国家处于危难之际,富甲一方的大户们应该为国家做出实实在在的贡献和付出,真的是理所应当。 当然,祖逖在他长达8年的北伐战争中,向巨贾大户类似于抢劫以维持军队的正常运转,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毕竟是少之又少。 如果祖逖始终以抢劫为目的,把抢到的金银珠宝来充当军费,不仅无法保持部队始终拥有高昂的士气和战斗力,更因为频繁抢劫地方大户同样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要知道在当时乱成一锅粥的北方中国,大户人家几乎都养了一支精悍的家丁,而且为了防备吃大户的盗匪登门,修建的堡垒也都非常坚固,易守难攻。 祖逖如果始终是以抢劫这些大户作为军费的主要来源,那可以说是自寻死路的作法。祖逖带领的队伍主要活动在北方,在长达8年的北伐时间里没有被消灭,相反还得到越来越多人士的拥护和信赖,就很好的说明了祖逖抢劫大户,实在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不是办法的办法,以让军队度过眼前的困难。 无论怎么说这小小的瑕疵,是无法影响祖逖高大形象的。 第390章 兵进潼关 话说魏军在攻克潼关之后,休整三日,冉闵又尽起十万精锐之师继续西征,进入关中。 潼关失守,八百里秦川已经尽在魏军的铁蹄之下。 整个关中,宛如风姿绰约,又脱光了衣裳的少妇袒露在魏军这个饥渴难耐的大汉面前。 过了潼关,就是一马平川,关中已经无险可守。 魏国大军气势如虹,连战连捷,顺利地攻取了上洛(陕西商州)和青泥(陕西蓝田)。蒲洪听闻潼关失守,就连爱子蒲健都被魏军杀死,遗骸都找不到,不禁悲痛欲绝,大哭了半日之后就一病不起! 但是魏军行军的速度是极快的,在群臣的央求之下,蒲洪终于打起精神,撑着病体调兵遣将。 魏军接着又在峣柳(今陕西蓝田附近)重创蒲雄所率的数万秦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接连听到这些坏消息,不得不说,蒲洪的心脏还是挺强大,固然是病着,但是还能忍着病痛找来姚襄。 “大王……” 蒲洪原本是躺在床榻上的,但是在姚襄到来之后,他便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在姚襄的搀扶下,亦步亦趋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蒲洪的额头上包着白色的丝巾,面容憔悴,人也瘦削了不少,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病恹恹的气息。 “景国,你知道寡人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姚襄一脸沉重的点头道:“知道。魏军已经接连攻下了上洛、青泥和峣柳,势如破竹,兵锋直指长安!” “景国,那你能为义父排忧解难吗?” “大王但有吩咐,臣无不从命!” “好孩子。”蒲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义父已经将你视同己出了。我本来已经立蒲健为储君的,但是蒲健已经死在了潼关,我几个的儿子中,最为出色的就是蒲健,他能当大任,其能力不在我之下,其次的就是蒲雄。” “但是蒲雄守成有余,进取则不足,而在冉闵的兵锋之下,依着蒲雄的能力可能连关中都保不住!景国啊,你能理解吗?义父百年之后,很担心将秦国交到了蒲雄的手里,最终会被魏国吞并。” 闻言,姚襄不禁低下了头,不让蒲洪看清自己的脸色,说道:“大王,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辅佐陇西公(蒲雄)的!”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为了表示亲切,蒲洪对于姚襄的自称不是“寡人”,而是“我”。 蒲洪将姚襄的手掌攥到了手里,真情流露地道:“景国,我有识人之明,你的权略不下于我和你的父亲姚公。将秦国交到你的手里,我是最放心的。” “不不,请大王不要说这种话。”姚襄表现得惶恐极了。 蒲洪又道:“你先不要推辞。景国,我想将秦国托付给你,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若不是阻力太大,我真的想立你为储君,而不是让蒲雄做太子。景国啊,我可能命不久矣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请大王吩咐!” “我百年之后,你应该拥立蒲雄登基,若是蒲雄可以辅佐,你就辅佐,若是不能辅佐,你就取而代之!” “这……” 这是诛心之言啊! “大王,臣不敢,愧不敢当啊!” “有什么不敢当的?景国,眼下魏军大兵压境,直逼长安,你可有退敌之策?” “这……大王,臣以为应该固守长安,接着向西凉的张骏求援。凭借长安城的坚固,将军用心,士卒用命,想要守住长安并不难!更何况眼下我听说魏国已经被晋、燕、代三国合纵进犯,狼烟四起的情况下,冉闵应该不能在关中滞留太久的。” 蒲洪摇摇头说道:“关中已经岌岌可危了,长安咱们能守得住吗?我们对魏军的战事,那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几乎没打过一次胜仗,我秦军之将士早已是兵无士气,将无斗心了,如此如何战之?长安固守乎?” “这……” 姚襄表面上迟疑了一下,心中却是在大骂蒲洪老狐狸,老奸巨猾! 对他姚襄这么说,这不是想安排姚襄带领麾下的羌族军队去厮杀吗? 但是姚襄没办法,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姚襄当即拍着胸脯道:“大王,请勿忧虑。臣麾下有骁骑数万,在这平原之上,只要魏军敢来犯,臣虽说不能大胜,至少也让他们占不到半点便宜!” “好!”蒲洪顿时绷不住脸,喜笑颜开起来:“哈哈哈哈!我早就听说西羌有骁骑,纵横平原无敌手。景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等到姚襄离开,蒲洪脸上的笑意便完全消退了,变脸之快,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在一侧的屏风后面,蒲雄缓步走了出来。 “父王。” 蒲洪睥睨了他一眼:“元才(蒲雄字),你是不是对于父王向姚襄的这种许诺感到不满?” “儿臣不敢。” “你是不敢,但是你是这么想的!” “父王,请容儿臣实话实说。他姚襄虽是归顺过来的,可是羌人桀骜不驯,尤其是这个姚襄,身上既有羌人的粗犷,又有汉人身上的那股子狡猾的味道儿,我不得不担心,若是父王你对姚襄委以重任的话,这秦国将来会不会变天啊!” “荒谬!” 蒲洪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元才,姚襄的确没有你我想的那么简单,正因如此,这样的人才值得我利用!” “呃……父王你是想利用姚襄麾下的西羌骁骑?” “不然你以为呢?哼,咱们氐人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岂能让羌人不出点力?姚襄也是大大的狡猾,闷声不吭的,他这是想捡现成的便宜,想反客为主,想鸠占鹊巢!” 蒲洪一脸阴险地道:“这一回,姚襄是骑虎难下了。他跟魏军一战,不论胜败,羌人的势力必将锐减,再次削弱。” “可是父王,姚襄的军力萎靡的话,魏军若是打到了长安城,兵临城下了咱们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如何固守待援?” “蠢!”蒲洪怒斥了一声道,“我早就向张骏求援了,说不定西凉的援军现在就在路上了。难道咱们坚守半个月都做不到吗?” “……” 蒲雄本来想说可能真的做不到的,因为原本固若金汤的潼关都被魏军那么快就攻破了,更何况城防工事都比潼关差劲的长安城呢? 但是想到自家父王已经染病了,不宜大动肝火,所以没有触他的霉头。 五月,蒲洪拜姚襄为大司马,率领大军五万人在白鹿原(今陕西蓝田以西灞河附近)迎战远道而来的魏军。 白鹿原。 风卷残云,沙尘四起。 战鼓雷鸣,旌旗招展。 在声势浩大的魏军方阵前面,一辆六匹白色的骏马拉着的车驾十分的显眼。 冉闵固然是可以骑马的但是他想显摆啊,他想装13啊,所以这么搞是真的拉风! 第391章 姚猩猩 “秦牧,你说蒲洪打的是什么算盘?寡人如此大兵压境,都快打到长安,兵临城下了,蒲洪竟然还敢派兵迎战,还是在白鹿原一战?难不成蒲洪有什么秘密武器?” 冉闵一股屁坐在车驾的前端,询问着在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秦牧,脸上充满了笑意。 秦牧指着对面上书“姚”字的中军大纛,笑眯眯地道:“大王,蒲洪这不是自不量力,而是想借咱们的手,除掉姚襄。” “哦。”冉闵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不过姚襄这厮还真是够蠢的,寡人若是他,焉能被蒲洪当枪使?” 秦牧笑而不语。 “秦牧,你说寡人能否劝降姚襄?” “绝无可能。” “为何?”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姚襄虽是羌人,但是接受过儒学教育,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大义,而姚弋仲又是教子有方的话,于情于理,姚襄都不会向大王你投降的。” 闻言,冉闵不禁后悔地拍了拍额头,说道:“寡人真是有些悔不当初,早知道应该留姚弋仲一条狗命。这姚襄能把军阵摆的如此严整,想必军事能力亦是十分出众的,恨不为寡人所有!” “大王你看,姚襄出来了?”秦牧指着从秦军的中军大纛那里跃马而出的一名将领说道。 “姚襄?秦牧,你怎么知道他是姚襄?”冉闵很是好奇。 秦牧眯着眼睛笑道:“大王,臣听闻姚襄相貌威武,身高八尺五寸,垂臂过膝。这个手提一杆马槊,胯下一匹追风驹,手臂又那么长的秦将,可不就是姚襄吗?” “哈哈哈哈!” 冉闵隔着明媚的阳光,一时之间还看得不怎么清楚,不禁拿手掌挡在眉间,终于看清楚了来将的体态,终于大笑起来。 “果然是姚襄!嗯……此人手臂如此之长,当真世所罕见。寡人听说奇人奇相,不是大奸就是大恶!大舜与项羽皆是重瞳子,蜀汉先主刘备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曹魏权臣司马懿则是更绝了,虎顾狼视,据说竟然能把脖子扭到后面去!” 冉闵肆无忌惮地笑着道:“这姚襄莫不是一样有什么帝王之相?要不然模样怎么生的这般稀奇古怪?竟然就跟猩猩一样!寡人看姚襄可以叫做姚猩猩了!” 翻开华夏的史书,会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有点名气的人,不管是圣贤还是大恶,身上都会有些非同常人的地方。 要么祖上非人,如商汤是燕子的后代、刘邦是龙的种。 要么长相离奇,如舜的两个瞳孔、秦始皇的鹰鼻鸟嘴,刘备堪与猴子媲美的长臂。 要么出生时出现奇景奇光奇味奇声,如李世民出生时两条龙护驾、刘秀出生时的一片红光、石勒时常听到鼓角之声、赵匡胤出生时的奇香,等等。 不独帝王,只要在历史上略露头脸的人,就一定会有不寻常之处。 例如预知寿命的郭璞、掌纹犹如“三公“的陶侃。 在史书上,这些怪相都叫做天生异秉,而且是他们成王成将的先天暗示。 天生异秉的人出点事也会有异相,如王朝要灭亡时,老天就会降下洪水地震、一只脚的鸟会出来写字、母鸡不下蛋改行打鸣、各种神秘的谣言满天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异禀异样是华夏传统文化中所独有的,在华夏流行数千年,迄今不衰。而且越往后发展,分支越加细密,花样越是…… “哈哈!”在冉闵身边的将领们闻言,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秦牧更是笑着道:“姚猩猩,大王给姚襄的这个绰号真是绝了,以后咱们就称呼姚襄做姚猩猩吧!” “妙极妙极!” 姚襄出去中军大纛,隔着三百步的地方还看见冉闵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评头论足,而又不时的发出了一阵哄笑声,不禁有些困惑。 冉闵随即站在车驾上,面带笑容地高呼道:“姚猩猩!你累世王侯,朝廷待你不薄,你因何助纣为虐,要犯上作乱?” 姚猩猩? 骤然听到这么一个称呼,姚襄懵逼了。 姚苌等人唯恐姚襄有失,都赶紧上去。 听见冉闵这般称呼姚襄,姚苌等人不禁面面相觑,想说又不敢说。 不过姚襄到底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禁恼羞成怒,提着一杆马槊就冲着冉闵那边喊话道:“冉贼!” “奸贼!” “恶贼!” “逆贼!~” “你也有脸提朝廷二字吗?你欺君罔上!杀我父兄!我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被姚襄这么说,冉闵是一点都不脸红的,反而还在车驾上踱步了一下,又扫视了四周一眼,最后轻笑出声,对身边的人说道:“嘿嘿,怎么那么多的人,想食吾肉?寝吾皮?” 身边的将领都笑了出声。 冉闵又站直了身子,冲着远处的姚襄喊道:“姚猩猩!你父兄就是想得太过了!这才梦断九泉!” 姚襄气极了:“冉贼!驾——” 一言不合,姚襄就要大打出手,随即挺着一杆马槊,拍马出阵。 看着姚襄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冉闵翘首以盼,指着姚襄说道:“谁能为寡人擒下姚襄?” “大王,臣愿往!” 说着,中护军陈长生便是挺枪出战。 没办法,冉闵麾下战将如云,想要在这种斗将的情况下立得头功,还真是要反应快的。 “轰隆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本挡在魏军方阵前沿,起到保护作用的盾牌阵顿时露出一个缺口,宛如被敞开的城门一般,放了陈长生出去。 作为冉闵原来的亲兵营的大统领,陈长生的武艺自然不是盖的,勇武过人,死在他手底下的敌人超过五百人! 陈长生骑马冲出去的时候,还一边高呼着:“猩猩休狂!你爷爷陈长生在此!” 听到陈长生这么喊话,还把自己称之为“猩猩”,姚襄就不禁更恼火了,驱动胯下的战马继续冲刺,然后抡着手中的马槊与陈长生一个照面,就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地敲击下来。 陈长生架起手中的长枪挡住,死死的架住了姚襄劈砍下来的马槊,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十分的吃力。 姚襄眼中的寒光一闪,马槊改为横扫,又冲着陈长生的脖子扫了过去。 “铛!”陈长生连忙招架。 姚襄得势不饶人,原本沉重的马槊他挥舞起来毫不费力,时而刺,时而扫,时而劈,陈长生连忙招架,好几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趁着陈长生一个不注意,姚襄猛然发力,挥着马槊冲着陈长生胯下的战马的头部一敲。 “吁——”那战马顿时哀鸣了一声,一跃而起,当场就暴毙了。 陈长生就着这个势头躲过了致命一击,滚鞍下马,狼狈地在地上打滚。 “咻——”姚襄又挥舞着马槊直取陈长生的脑袋而来。陈长生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长枪,连忙招架住了。 看见陈长生这么危险,早在方阵里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恶来已经按耐不住了,驱动胯下的战马,挺着一杆双刃矛出战。 “猩猩休狂!待某擒你!” 恶来虎吼了一声,挥舞着双刃矛照着姚襄的面门劈了过去。 无奈之下,姚襄只能放弃了击杀陈长生,转而与恶来交战。 而陈长生跑回去之后,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要了一匹战马,继续与姚襄大战! 第392章 割须弃袍 白鹿原上,姚襄以一挑二,独战陈长生、恶来这两员魏军猛将,不落下风。 三人大战数十个回合,反而是姚襄隐隐占了上风。 冉闵不禁感慨地道:“猩猩勇武,真乃当世之猛将。如此猛将,恨不能为寡人所用啊!” 当然了,冉闵自己都清楚,若是全天下的猛将都被他招揽到麾下,估计他想要吞并海内,一统天下已经不是难事了。 不过冉闵万万没想到,这姚襄竟然如此生猛! 要知道陈长生和恶来都曾担任过冉闵的亲兵营大统领的,对于这二人的武艺,冉闵心知肚明,可是姚襄以一挑二,竟然还能旗鼓相当,甚至隐隐有战而胜之的迹象。 可想而知,姚襄勇猛到什么程度,就连冉闵自己都不敢说能杀死姚襄。 当然了,以命相搏的话,只要姚襄不会逃跑,冉闵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杀死他的。 而看着陈长生与恶来二将实在拿不下姚襄,在一侧的吕乾请战,冉闵准了。 既然单挑咱们干不过,那就群殴吧! 当魏军这一方,吕乾、陈长生和恶来三将群殴姚襄的时候,在边上观战的姚苌怒了。 “冉贼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姚苌唯恐兄长有失,于是拔出来腰间的利剑,高呼道:“击鼓进军!”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声在白鹿原响起。 “杀啊!” 西羌骁骑们在听到击鼓进军的号令之后,顿时跟发狂的公牛一般,驱动胯下的战马,摇晃着手中的环首铁刀快速前进,宛如离弦之箭一般。 在白鹿原的秦军多半是羌人,他们羌人作战,虽已经有了号令,令行禁止,但是在冲杀的时候,这些羌人表现得更为剽悍,就像是脱缰野马,嘴里发出了“乌拉乌拉”的声音,或者好似饿狼一般嚎叫着。 看着这些跟打了鸡血一般冲过来的羌人,冉闵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开战!” 冉闵大手一挥,顿时,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魏军士卒步步推进。他们不似羌人,他们无时无刻不能令行禁止。 而在这片白鹿原上,骑兵的冲击力十分的强悍,但是步兵方阵的威力亦是不容小觑的。只要挡住了骑兵冲击的势头,那么等待这些羌人的,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嗷呜嗷呜!……” 羌人们兴奋嚎叫着,策马扬鞭,不过他们并没有傻到直接撞到魏军的盾牌阵那里。魏军的盾牌阵极为坚固,就好似一堵厚实的城墙,骑兵想要突破魏军的盾牌阵简直是痴心妄想! 紧接着,冉闵就看见这些羌人,冲在最前面的羌人士卒从两边拉开了几条锁链,便犹入无人之境,猛然凭借锁链的拉力硬是拽翻了魏卒们攥着的盾牌。 盾牌阵轰然倒塌! 看到这一幕,羌人心中更是兴奋不已。 羌人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地冲入了魏军的方阵当中,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 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倒下的魏卒,听着耳边惨烈的厮杀声,冉闵愣住了。 这……这剧本不对啊! 秦牧连忙道:“大王,招架不住了,快撤吧!” “好,撤。” 该撤的时候就要撤了。 冉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愣头青,不会凭着满腔热血,冲上去跟敌人怼的。冉闵如今是一国之君,他的安危就是国家社稷之安危,不容有失! 老子还没有享受够呢,怎能以身犯险! 看见冉闵跑路了,魏军这边就败退得更快了,好多魏军将士来不及逃跑,便被自己的人践踏而死,或者是被羌人砍了脑袋。 这里逃跑的魏军士卒真是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啊! 看见冉闵逃之夭夭的身影,姚襄大为振奋,便带着数百精骑快速地追击上去。 这个时候,姚襄似乎忘了冉闵过去是有着“天下第一勇士”之称的男人,就算久不上战场,武力衰退了,只怕都不会怂到这种地步。但冉闵偏偏就是逃跑了,丢下了军队自己逃跑了! 姚襄都来不及想明白其中的缘故,或许他认为冉闵是浪得虚名的吧…… “轰隆隆!……” “冉贼休走!” 姚襄率领骑兵一路追杀冉闵的溃军十余里,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密林当中,沿着官道上追杀。冉闵身边的骑兵不时的就会倒下去一个人,而后面追击的羌人骑兵一直在张弓搭箭的,射杀了不少的敌人。 “啊!”冉闵身边的一个骑兵又是后背中箭,惨叫了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死也要摔死了。 冉闵吓了一跳,又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少了些许颠簸之苦。冉闵又把脑袋向后望过去,只见姚襄一骑当先,距离自己不过一百步了! 靠!姚猩猩还真是阴魂不散!老子是抢你媳妇儿了,还是杀了你老爹? 冉闵还真是杀了人家老爹!把人家老爹和两个兄长都杀掉了! 看见快追到了冉闵,姚襄不由得大喜,挺起马槊高呼道:“前面长髯者是冉贼!追杀冉贼!” 闻言,冉闵好似骤然之间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抽出了马鞍上的短刀,抓起了自己好不容易蓄养出来的胡须割掉了,把一把胡须扔到了地上。 见状,姚襄又大喊道:“前面穿红袍的是冉贼!追杀冉贼!” 这一回冉闵吓得肝胆俱裂! 可不是嘛,自己为了引人注目,还骚包地让人制作了这一件五爪金龙配祥云的红袍,现在可不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冉闵当机立断,就把自己的红色长袍脱下来给扔掉了。 姚襄的嘴角上扬,又喊道:“前面有头的是冉贼!追杀冉贼!” 条件反射之下,冉闵拔出了马鞍上别着的长剑,就想要抹脖子,可是随即反应过来。 “靠!扑街!想诓我!” 差点上当了! 冉闵愤怒地扔掉了长剑,继续纵马疾驰。 等追到了密林的深处,就有吕乾率领千余铁骑兵前来护驾。 冉闵顿时松了口气,让吕乾率兵与姚襄的羌人骁骑继续缠斗,自己则是逃之夭夭了。 随后,姚襄又赶回了灞上,却是见到军营中的士卒们一个个都如同斗败的公鸡,个个挂彩,人人带伤,灰头土脸的,就跟打了一场大败仗! “五哥,你终于回来了!” 姚襄进到中军大帐,见到了一脸丧败,同时肩膀上还挂彩了的姚苌,不禁疑惑地问道:“二十四弟,咱们不是有白鹿原之胜吗?怎么你和将士们都一副落寞的样子?” 闻言,姚苌低着头,愤愤不平地道:“五哥,咱们都上了冉闵的贼当了!白鹿原一役,魏军那是诈败的!等到五哥你去追击冉闵的时候,咱们也乘胜追击,可是一路追杀到了一线天,魏军伏兵尽出,咱们落了大败,若不是我跑得快,可能都见不到你了!” “什么?” 姚襄勃然大怒:“这狡猾的冉贼啊!这天杀的冉贼啊!” 第393章 羊肉羹 “哈哈哈哈!” 魏军的营寨里,中军大帐之内响起了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 荀稷向着冉闵垂手道:“大王用兵如神,智计无双。姚襄这回吃了这么一个大败仗,一定不敢再来犯的!” 冉闵微微颔首,又不禁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说道:“哎,只是可惜了寡人这蓄了多年的胡子,为了演得逼真点,竟然把胡须给割了。” “诸位,眼下秦军已经退守灞上。依你们看,现在我军要如何进兵?” 荀稷道:“灞上易攻难守,再加上秦军刚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落,大王这个时候正可以一鼓作气拿下灞上!” 众将皆附议,就连秦牧亦是表示赞同的。 而就在这时,冉闵刚刚想要点将出兵,一名小校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 “大王,邺城急报!” 邺城急报? 冉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接过这份急报一看,顿时面沉如水,原先喜悦之情荡然无存。 众人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个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魏王如此动容的时候,冉闵就已经挥了挥手,让众将退去,只留下了荀稷和秦牧二人。 将手中的急报递给他们看,冉闵沉声道:“出大事了!邺城来报,淮南一线,晋军连克我魏国射阳、高邮、江都等十三座城池,接着张遇开了淮阴城献降。其后,殷浩又率军攻克广陵,卫峥突围,放弃扬州各地,往许昌而去,现在晋军已经完全占据扬州了!” “并州那里,慕容恪在率军攻克善无之后,又大举进攻西河、定襄二郡,皆下之。李农率领八万兵众准备在汾水登陆,没想到遭遇了鲜卑人的突袭,大败,尸体枕籍百余里,李农军退守晋阳!现在慕容恪已经率领军队包围了晋阳!” “晋阳危矣!并州危矣!” 荀稷与秦牧都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面面相觑。 “不知大王作何打算?” “寡人恐怕西征之事要至此搁置了。”冉闵很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都无可奈何。 无论是南方的晋军,还是北方的鲜卑人进攻的势头都太过强劲了,宛如一场飓风,席卷了整个魏国。 冉闵绝不能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张骏以谢艾为大将,动辄六万人前来长安助战的消息传来,冉闵算是彻底绝了继续西征的念头。 5月13日,冉闵率军撤回潼关,放弃了关中的上洛、华阴、青泥等地,固守潼关,让梁犊镇守潼关,防止秦军东出。 冉闵认为南方的战事可以先缓一缓,而对于并州的战事必须要第一时间控制住,所以当即率领三万精锐步骑先行赶去晋阳增援,吕乾率领西征的主力军后面跟上。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冉闵下令调集黄河渡口所有的民船,搭乘兵士、粮秣、战马和辎重,迅速赶往并州。 …… 晋阳。 这些日子以来,鲜卑人以十万重兵包围晋阳城,却是围而不攻,派兵去劫掠四方的村镇,获得财帛和粮草。无论是拓拔鲜卑还是慕容鲜卑,都极为重视这一次的战事,都想要一举打垮新兴的魏国,铲除冉闵! 所以燕国和代国都在后续增兵并州,各自出兵八万人,在并州的鲜卑军队达到了十六万人,再加上之前战死的鲜卑人,其兵力一时之间竟然达到了整整二十万! 到了晚上,慕容恪作为这次联军的统帅,是怎么都睡不着觉的,他深感责任之重大,所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此时此刻,慕容恪正在捧着一本《春秋》看。 耳畔依稀传来了鲜卑士卒凌辱汉人妇女的声音,嘈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些肉糜的味道。 肉从何来? 寝帐的帘布被掀开,封不疑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不疑啊?何事?” 封不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着道:“大将军,末将给你端来了一碗新鲜的羊羹汤,你趁热喝了吧?” “羊肉?我可不记得咱们南下的时候把牛羊带过来了。是在当地抓的羊吗?” 闻言,慕容恪放下了手里书籍,接过了封不疑递过来的羹汤,先是拿鼻子嗅了嗅,顿时眉头一皱:“这是羊羹汤?这分明是人羹汤!” 慕容恪将这碗所谓的“羊羹汤”放到了一边,强忍着恶心道:“把它给我端出去!” “这……”封不疑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大将军,要不你尝尝看吧,这碗羹汤的味道确实不错。” “我让你把它给我端出去!”一向是温文尔雅的慕容恪变得暴怒起来。 “诺。” 看见慕容恪这么生气,封不疑吓坏了,于是就把这碗羹汤端了出去。 其实不怪慕容恪如此动怒,他能纵然麾下的士卒杀人吃肉,也不在乎士卒们如此灭绝人性,但是他自己做不到! 慕容恪自认为自己是人,不是禽兽,更不是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狼类尚且饿死了都不吃同类的肉,更何况是人呢? 慕容恪不同于一般的鲜卑人,他接受过汉家儒学的熏陶,对于这种茹毛饮血的事情他极度的排斥。但是大势如此,远远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扭转的。 就像是现在,慕容恪早在雁门郡的时候,就已经三申五令,禁止鲜卑人烧杀抢掠,可是为了攻略并州,慕容恪真的是没有法子,鲜卑人的性子是野惯了,桀骜不驯,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让他们跟汉人军队一样令行禁止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眼下是慕容鲜卑和拓拔鲜卑联军,拓拔鲜卑不受慕容恪的约束,而一旦拓拔鲜卑的士卒干了烧杀抢掠,奸**女的事情,慕容恪管不了的时候,就是军纪败坏的时候,因为拓拔鲜卑能做的事情,为什么他们慕容鲜卑不能做? 于是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不管慕容恪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是了无用功的。 慕容恪其实早年也吃过人肉的,可是他并不喜欢那种味道,反而还很排斥。 只可惜其余的鲜卑人不一样,他们宛如饿狼一般,就算是有羊肉牛肉可以吃,他们还是更愿意去吃同类的肉,尤其是婴儿或者女子的肉,似乎这样会使得他们更有成就感一样! 没过多久,封不疑就去而复返。 “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 “你是想知道,我军为何对晋阳城只是围而不攻吧?” “是的。大将军,这晋阳城虽然是城高池深,十分坚固,但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壁垒,只要大将军愿意,我们迟早能攻下晋阳城!大将军,你为何对晋阳城围而不攻呢?末将听说冉闵已经放弃了西征,正在率军赶回中原,极有可能是奔着晋阳来的。” “若是冉闵来解晋阳之围,形势对于咱们鲜卑人来说不是很不利吗?” 闻言,慕容恪淡淡的摇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封不疑,我问你,你知道长年累月在外征战,而又辗转行军,舟马劳顿的士卒是怎样的状态吗?” “这……应该是人困马乏的吧?” “不错。那你认为我以逸待劳之军,对战冉闵这般远道而来之军,有多少的胜算?” 慕容恪这么一说,封不疑一时之间茅塞顿开。 也对,魏军再怎么强悍,长时间的征战,长时间的跋山涉水,还要立马投入战场的话,就算他们魏军是铁打的,只怕都吃不消! 第394章 破釜沉舟 烟波浩渺的黄河之上,一艘又一艘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船只正在航行。 这支船队的规模不小,举目四望,整整数百艘船那么多,宛如星罗棋布的夜空,不过随着惊涛拍岸,巨浪翻滚,这些船只又跟雨打浮萍一般,看上去有些羸弱。 冉闵就站在那一艘最大的船上。 冉闵眺望着远方,黄河两岸的怪石嶙峋,树木峥嵘尽纳眼底。 看着冉闵有些发怔的神色,身后的秦牧不禁出声道:“大王,你在想什么呢?还在为没有成功收复关中的事情感到懊悔吗?” “不。” 冉闵摆了摆手道:“这一回没能收复关中,下一回寡人一定可以一举拿下关中的!其实这回西征受阻也是好事,寡人若是非要拿下关中,进据长安的话,不仅蒲洪会负隅顽抗,蒲洪、张骏和姚襄这三方人马一定会同仇敌忾,抗拒我魏军的。” “但是寡人这么一退,时间长了,蒲洪与姚襄之间必生龌龊。寡人听说蒲洪已经染了重病,命不久矣,而寡人观姚襄其人,不是那种能久居人下的人,姚襄是一头鸩虎,他不会安分守己的。下一回西征,说不定咱们能更加顺利能收复关中呢!” 秦牧叹气道:“大王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牧,你说这回咱们怎样才能战胜鲜卑人?寡人听闻此番鲜卑人南下,集结大军了30万,虽然这数据有些水分,但是差不了多少的。上次李农就在这汾水渡河的,可是刚刚渡河就遭遇了鲜卑人的伏击,但这一回,寡人只带了三万精兵,而且日夜兼程地行军,慕容恪绝对想不到咱们能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但是依靠这三万兵马,能解晋阳之围,能打败鲜卑人吗?” “大王,你不是常说兵贵精不贵多吗?怎么事到如今,反而还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 “哦?难道秦牧你已经有了对策?” “大王应该知道巨鹿之战吧?” “巨鹿之战?破釜沉舟?” 冉闵摇了摇头说道:“关于这个,寡人不是没想过,但是不可行。若是寡人的对手是晋军的话,其兵马都需要足够的粮草供给,只要烧毁了他们的粮秣,他们就是穷途末路了。可是现如今,咱们的对手是鲜卑人!” “鲜卑人世代逐水草而居,他们不太依靠粮秣,没了粮食,他们可以杀战马充饥,或者是把人抓来烹了烤了吃肉,若是不能彻底把他们包围住,让他们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话,想要以少胜多地在这辽阔的平原上击败他们的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冉闵很清楚这一点。 这一战跟秦末的巨鹿之战可是截然不同的! 当时项羽先派遣部将英布、蒲将军率领两万人为先锋,渡过黄河(一说为漳水),切断秦军运粮通道。 然后,项羽亲率全部主力渡河(一说为漳水),并下令全军将士破釜沉舟,每人只携带三天的干粮,以示决一死战之决心。 项羽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极大地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楚军个个士气振奋,以一当十,奋勇死战,九战九捷,大败秦军。 齐、燕、魏等各路救赵军队皆作壁上观,待楚军大破秦军时,纷纷也冲出营垒助战,最后俘获了秦军统帅王离,杀死秦将苏角,迫使秦将涉间自杀。 巨鹿之困因而得解。 这重点就是运粮通道! 君不见官渡之战,曹操能以少胜多,也是得到了许攸的指点,这才派兵去烧毁了袁绍军的乌巢粮仓,最终战胜袁绍的吗? 但鲜卑人不一样啊,他们对于粮秣没什么依赖性,没了粮食,他们依旧可以通过杀马充饥,用人的肉来填饱肚子! “那伊阙之战的故事,大王可曾听说过?” 这……伊阙之战? 为了避免被鲜卑人伏击,防患于未然,冉闵在登陆之前还派出了几队斥候先行上岸侦查,等到确认方圆几里之内没有任何异状之后,冉闵一声令下,三万魏军便在距离晋阳城不足一百里的地方登陆。 而在上岸之后,冉闵又将兵马集中起来,就在汾水河畔排兵布阵,还设置了一座高台。 旌旗猎猎,枪矛如林,甲士似海。 三万全副武装的魏军锐士摆出十个方阵,宛如伞盖一般笔直地站立着,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冉闵站在高台上,面对这众多的士卒,脸色十分的严肃,不怒自威。 “我大魏国的将士们!儿郎们!” “眼下大半个并州已经沦陷,鲜卑人南下,包围了晋阳城!他们在并州的土地上,在咱们的国土上,在咱们汉人的土地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并州已经沦为一片焦土!” “此时的并州,就是彼时的青州、冀州、幽州、豫州、兖州,若是咱们视而不见,整个大魏就都会沦为焦土!整个中原,还有你们的故土都会被鲜卑人侵占,你们的父母、儿子、兄弟、姐妹、邻里亲戚会被杀害!你们的妻女也会被鲜卑人凌辱并杀害,甚至是被当做两脚羊吃掉!” “告诉寡人!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将士们是群情激奋,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士气大为高涨。 “好!寡人就不隐瞒你们了。寡人欲效仿当年项羽率军渡过漳河,破釜沉舟之事!即把咱们的渡河的船只和军帐全部焚毁,釜甑(古炊煮器名)砸掉扔了,全军只带一日所需的干粮!咱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若此战,唯死而已!将士们,告诉寡人,你们害怕吗?” “不怕!不怕!……”这些魏军锐士还真是悍不畏死的,听到冉闵这么说,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 冉闵笑着道:“说不怕,那是假的!老实说寡人也很害怕,但是寡人与你们一样,已经别无选择,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一战,寡人与你们同在!此一战,我军必胜!” “在你们身后站着的,是你们的父老乡亲,是你们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我们绝不让敌人的铁蹄威胁到咱们的家乡父老!” “杀!杀!杀!……” 随即,在冉闵的命令之下,魏军的将士们纷纷把船只、铁锅、军帐、粮草等东西集中起来,就地焚毁,付之一炬。 漫天的烟雾中,映着这些魏军锐士视死如归的面容。 第395章 沙盘 随后,冉闵便在中军大帐召集将领议事,并把一个大大的沙盘摆到了大帐的中心位置。 冉闵制作的是一方简易沙盘,是用泥沙和兵棋在场地上临时堆制的。 这方沙盘的图上准备,是确定沙盘的水平比例尺和垂直比例尺(通常水平比例尺小于垂直比例尺),计算沙盘尺寸,堆制地貌,设置地物和军事情况制作的。 其实沙盘并不是冉闵自己发明的。 据说,秦在部署灭六国时,秦始皇亲自堆制研究各国地理形势,在李斯的辅佐下,派大将王翦进行统一战争。 后来,秦始皇在修建陵墓时,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个大型的地形模型。模型中不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水银模拟江河、大海,用机械装置使水银流动循环,可以说,这是最早的沙盘雏形。 而在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带地方豪强隗嚣时,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觉,这就是最早的沙盘作业。 现在冉闵和众将在这座沙盘边上观看,魏军与鲜卑人之间的形势跃然其上,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诸位,你们看。”冉闵指着晋阳城所在的位置,说道,“晋阳城现在已经被鲜卑人围困。鲜卑人的兵力不少,而且都是清一色的骁骑,将战场放置到晋阳城外的平原,就算我们的士卒再怎么骁勇善战,又有城内的守军配合,只怕都难有胜算。” “这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汾水。汾水距离晋阳城有足足一百里,骑兵急行军的话,不过半日就能兵临晋阳城下!” “但是寡人听说鲜卑人对晋阳城只是围而不攻,想必是想依靠有利的地势,对我们魏军展开决战。但寡人是不会让慕容恪如愿以偿的。” “不知道大王打算怎么做?” 冉闵肃容道:“根据寡人掌握到的情报,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此次虽然联军南下进犯我魏国,而且是精锐尽出,但是他们内部并不是铁打的一块,他们是貌合神离的。” “这一点,从他们合力围困晋阳城,却是分别一东一西的设置两座营寨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闻言,将军苏亥恍然大悟道:“大王是想要趁其不备,先打掉鲜卑人其中一部?” “不错。” “那咱们具体要怎么做呢?” “现在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的联军已经分开驻扎。慕容鲜卑驻扎于晋阳之西,拓拔鲜卑驻扎于晋阳之东,二部鲜卑中,慕容鲜卑的实力较强,拓拔鲜卑较弱。所以寡人选择先打掉拓拔鲜卑,然后再集中兵力,与慕容鲜卑展开决战!” “董润、马顾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精骑六千,丑时劫营,出其不意杀入拓拔鲜卑之战营中,随后引兵往更东面的黄泥冈!” “遵命!” “苏林、周洪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步卒五千人,埋伏于黄泥冈山道两侧,待鲜卑人进入伏击圈后,立即发起进攻!” “遵命!” “冉恪、卫辽听令!” “末将在!” 冉恪是冉闵的堂弟,卫辽更是卫峥之子,这二人年纪轻轻的,都已经担任一部主将,拜武卫将军。这其中不乏冉闵的器重,但是更多的,还是他们自身的战功和能力。 冉闵沉声道:“你二人率步骑四千人,挡在黄泥冈山道前方,等鲜卑人进入山道之后,两侧兵众发起进攻,你们随后进击!” “遵命!” “剩余兵马,随寡人尾随追击的鲜卑人,等到鲜卑人被伏击,就势杀出,务必一举全歼敌军!” “遵命!”众将轰然唱喏。 丑时,董润和马顾率领的铁骑兵,战马都裹足,马嘴都裹上麻布,不让它们发出大的动静。随后,董润先派出了十余个身手敏捷,又精通刺客之道的士卒,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代军战营的外围。 这些士卒都穿着夜行衣,蹲在灌木丛后面,伸出了脑袋侦测代军战营的环境以及守备情况。 不得不说,鲜卑人的“陋习”还是十分严重的,他们没有汉军的那种习惯,即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营垒建造得十分坚固,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但也不是能让敌军这么轻而易举地打进去的! 可是看看代军战营的情况,对于想要夜袭的魏军来说,这实在是太过有利了! 负责刺杀的这十几个兵士,趁着朦胧的夜色,就甩出了飞爪,勾到了箭楼上,然后慢慢的往上爬,最后捂住了那几个正在打瞌睡的代军士卒的嘴巴,抹脖子杀掉了他们。 把负责瞭望的箭楼上的敌人杀死之后,这些魏军锐士又跑到下面将几个把守营寨门口的敌人一一杀死,随后打开营寨的大门,迎接魏军铁骑兵的进入! “杀呀!” 魏军的铁骑兵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出去,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喊杀声,还有刀光剑影,血色弥漫,许多还在睡梦中的鲜卑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死了。 “唰!”那个刚刚拿起了环首铁刀,还没穿戴好皮甲的鲜卑人被骤然冲过来的魏军战骑,挥舞着长矛穿胸而过,顿时一道血箭飙飞出来,这鲜卑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里。 鲜卑人的帐篷被掀翻了,被砍断了,甚至是被推倒的火把点燃,渐渐付之一炬。 “轰隆隆!……”铁骑踏平原,毁天灭地! 代军的战营里面根本就没什么障碍物,魏军的铁骑兵可以任意纵横驰骋,犹入无人之境。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快意恩仇。 这时,代军的主将独孤信也骤然惊醒,征战期间,他是衣不卸甲的,尤其是听说魏军的主力即将到来,还是冉闵亲征之后,独孤信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独孤信随即拿起了武器架上的战刀,在还没有弄清楚魏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的情况下,独孤信不敢贸然组织反击,只能是命令各部酋长约束好自己的部众,抵抗魏军的铁骑兵。 董润、马顾二人率领六千铁骑兵来回冲杀了几回之后,就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转身往东面遁去。 但是已经整明白形势的独孤信怎能让这些敌人溜之大吉呢? 区区六千人,竟然胆敢突袭五六万军队的营寨,深夜劫营,魏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独孤信大怒,就算他再怎么老成稳重,此时此刻都不能不恼羞成怒。在他看来,这是晋阳城内的魏军对他的挑衅。 潼关那里的魏军是不会来得那么快的,而唯一的可能就是晋阳城内的魏军来劫营! 独孤信当即率领军队一路追击,就连魏军逃跑的方向是东面的密林,而不是西面的晋阳城都没有注意到。 第396章 借刀杀人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原本是一片寂寥的黄泥冈上,此刻却有两方人马正在追逐。一方是身穿火红色战衣的魏军,一方是身穿皮甲绒衣的代军,代军追击魏军,长驱直入,不时的还能张弓搭箭,射杀在前面逃跑的魏军! 若是在白天,凭借良好的视野,独孤信或许能看见前面逃跑的魏军铁骑兵虽然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模样,但是军势未衰,兵士都没有四下而逃,而且还能与他们追击的代军骑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等到进入黄泥冈的山道,独孤信敏锐地感觉到一股不安,但是这种不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直到董润和马顾的魏军铁骑兵调转马头,与早就等候在那里多时的冉恪、卫辽的兵众会合在一起的时候,独孤信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董润笑着道:“哈哈!独孤老贼!你上当了!” “匹夫!”独孤信怒叱了一声。 “大王有令!务必生擒独孤老将军!” 很快,冉闵要求生擒独孤信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山谷。 难怪,独孤信的孙女独孤伽罗可是冉闵的妃子,对于老丈人的父亲,冉闵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但是听到这话的独孤信心里就更气了,可是两侧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的魏军士卒,他们张弓搭箭,漫天的火箭射了出去,顿时宛如割韭菜一样,无情地收割着被包了饺子的鲜卑人的性命。 黄泥冈的山道里,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鲜卑人刚刚想要撤退呢,黄泥冈后面的山道之上,就骤然冲出来更多的魏军,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有多少人,而对于那些想要冲出山道的代军士兵,面对他们的就是无情的乱箭! “放箭!” “杀啊!” “冲!” 这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三万魏军,对上人数将近一倍的代军,却表现得更加的勇武,好似碾压一般的战力彻底爆发出来。 在这种环境下,在狭窄的山道里,根本不利于骑兵的纵横驰骋,反而鲜卑人的骑兵在这种地形下成了累赘。以步卒为主的魏军挥舞着环首铁刀,跟砍西瓜一样砍断鲜卑人的脖子,征袍染血,但都是敌人的鲜血! 魏军是越战越勇,孤独信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连忙派出骑兵突围出去,去找慕容恪求援。 而在黄泥冈的山道上,冉闵并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和秦牧站在那里,观望着这火光冲天,又是一面倒的屠杀的战场。 “大王,你就不担心这些突围出去的鲜卑人,是去向慕容恪求援的吗?” “担心?寡人有什么好担心的。秦牧,寡人比你更了解慕容恪,慕容恪跟寡人一般,生性多疑,嗅觉十分敏锐,若寡人是他,在得知代军被包围的情况后,第一时间不是马上派出援军,而是半信半疑。” “这是为何?” “换位思考一下。慕容恪不相信咱们魏军能把这么多的代军包围在这黄泥冈中,此其一也!其二,这个时候独孤信派人向慕容恪求援,反而会让慕容恪更加怀疑,他是不是寡人派去的细作?是想要误导他派兵去救援,然后在半道上伏击他们的呢?” “其三,晋阳城内,尚有李农的数万军队牵制他,燕军一动,兵力多了唯恐营垒不保,兵力少了,只怕有去无回。” “其四,慕容鲜卑与拓拔鲜卑貌合神离,慕容恪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拓拔鲜卑在此役中战力大损。” 秦牧默然。 其实冉闵猜的没错,在独孤信派出的人满身是血的跑到慕容鲜卑的营寨里,请求慕容恪派兵增援的时候,慕容恪反而是狐疑起来了。 这是不是冉闵的诡计呢? 慕容恪暗自寻思了好久,终于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可是,就是慕容恪这么一耽搁,被伏击的代军就被全歼了。独孤信在亲卫舍生忘死的保护下,冲出了重围,只带走数百骑。 黄泥冈一役,魏军歼灭拓拔鲜卑五万人,最后幸存下来的,也都被魏军全部杀害! 冉闵贯彻了这个时代的法则,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既然胆敢反抗,就全部杀死好了! …… 翌日,燕军战营。 “慕容恪!慕容恪!”满身是血,十分狼狈的独孤信大呼小叫地闯进了燕军的中军大帐,气势汹汹,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见状,慕容恪宛如狐狸一般,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老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老夫是怎么了?”独孤信怒目圆睁地道,“今早丑时,我代军营垒被魏军突然袭击,老夫率军追击出去,不料在黄泥冈遭遇了魏军的伏击!” “这天杀的冉闵,这狡猾的冉闵啊!” “我数万鲜卑儿郎,全军覆没,跟着老夫突围出来的只有五百骑,剩下的全都战死沙场了!慕容恪,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算是看明白了,伏击的魏军兵力不是很多,当时老夫已经派人向你求援了,可是迟迟等不到你的援兵啊!” “当时若是你能派出援兵,和老夫内外夹击的话,老夫焉能有此一败?” 慕容恪苦笑这道:“老将军息怒,息怒啊。” “你让老夫如何息怒?五万儿郎呀!这已经是我代国三分之一的军力了,如今都战死在黄泥冈,你让老夫如何向我王交代?” “老将军,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当时局势过于混乱,我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如何出兵援救?且不说冉闵会不会在半道上伏击我军,晋阳城内的魏军更是迟迟未动,我这也是投鼠忌器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借口!都是借口!” 独孤信哼了一声道:“慕容恪,老夫算是看清楚你的丑恶嘴脸了。你跟冉闵一样,尽耍这些阴谋诡计,尽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 “慕容恪,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独孤信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独孤老将军,在下不送了。” 慕容恪在背后喊了这么一句。 封不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将军,独孤信就这么率领兵马撤出晋阳,恐怕不利于战局。” “怕什么?冉闵既然赶到了晋阳,事不可为,咱们也当见好就收了。” “大将军也要退兵?” 慕容恪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独孤信果真是收拢溃兵,同时号令正在征辟或者驻守并州各郡县的代军返回,要打道回府。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冉闵,不禁感慨万千地道:“慕容恪真是好算计,寡人倒真是小觑他了!” 冉闵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慕容恪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慕容恪的腹黑程度。 “大王何出此言?”旁边的荀稷一脸不解地道。 “哈哈,慕容恪玩的这一招是借刀杀人!他这是借我军之手,帮他削弱代国的军力,好为日后更加顺利地兼并代国,一统鲜卑各部做准备!” “这……不会吧。”荀稷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冉闵摇摇头说道:“慕容恪懂寡人,寡人也懂慕容恪。可能打从一开始,慕容恪就没想真的想占据并州,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代国的国力彻底衰退。可怜拓拔什翼键,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第397章 煮酒论英雄 冉闵在歼灭代军的主力之后,逼得独孤信灰溜溜地率领残部北逃,就连骚扰辽西一带的鲜卑人都撤走了。 而还在汾水河畔上,晋阳城外面的慕容鲜卑数万人依旧在虎视眈眈。 在慕容恪的号召之下,整个并州,慕容鲜卑的八万人被聚集到晋阳,看样子是想跟魏军来一场天昏地暗的生死大战。 但是出人意料的,整整三日,燕军与魏军各自相安无事,处于一种古波不惊的状态。至于冉闵和慕容恪二人,更是很有默契地没有出战过。 直到黄泥冈一役的第三日,慕容恪邀请冉闵到汾水河畔一会。 冉闵力排众议,只带亲卫三百人便去赴约。 而此时,慕容恪早已在汾水河畔建造了一处四方台。 四方台依着汾水而建造,一面背山,一面朝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汾水),两面是平原,西面可直到晋阳城,北面就是燕军的战营,都不过十里之地。 而四方台上,已经摆着一张桌案,两块蒲团。至于这桌案上已经摆放着几盘瓜果,一壶正在拿器皿烧开的酒水,两只玉碗。 “魏王,请!” “请!” 冉闵与慕容恪各自行了一礼,各自坐下。 冉闵坐下之后,眼睛还在打量着慕容恪。 慕容恪是生得极为俊美的,就连冉闵都不得不嫉妒他的容貌,就是一般的美女都不及慕容恪的美貌,可想而知,若是将慕容恪收为男宠的话,每天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当然了,冉闵并没有那一种癖好! 慕容恪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 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而冉闵在打量慕容恪的同时,慕容恪也在打量着冉闵。 冉闵是英姿勃发的!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慕容恪作为东道主,首先提着一壶热酒,给冉闵的玉碗满上,说道:“魏王,说起来,咱俩已经有十年未见了吧?” “是啊,自昌黎一别,整整十年,你我都没有再见过一面。兄的风姿绰约,远胜当年,只是寡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冉闵称呼慕容恪为“兄”,这是没毛病的,因为他比慕容恪小一岁。 慕容恪淡淡的笑道:“魏王说的哪里话?魏王不过27岁,便已经贵为一国之君,打下大魏江山,据中原十州之地,带甲百万,国富民强!恪只有这一具臭皮囊,论才干,论权略,论成就,恪远不及魏王。” “哈哈。兄谬赞了,慕容兄,寡人称呼你玄恭(慕容恪字)可好?” “恪求之不得。” “来,魏王,先满饮一杯,恪先干为敬!”说完,慕容恪就将玉碗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冉闵见状,亦是点了点头,端起玉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好酒!” “魏王有横扫八荒、吞吐天下之志,以魏国当前之国力,土地方圆纵横数千里,带甲百万,人口更是数以千万计,而以魏王之雄才大略,以魏国之鼎盛国力,欲成就秦皇汉高之伟业,继魏文晋武之雄风并非难事!” “玄恭过誉了。”被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冉闵的心里是美滋滋的,但是脸上不动声色。 慕容恪又道:“魏王已经位极人臣,功绩远迈赵先主,何不更进一步,成就九五之尊之位?” “哈哈。” 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吧? 冉闵正色道:“寡人欲成九五之尊,易如反掌。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魏王,不是恪小觑天下英雄,普天之下,若是连魏王你都不能成就帝王之业,又有谁能够成就?难道非要扫灭列国,一统天下之后才黄袍加身,荣登九五吗?” “玄恭有高论?” “高论不敢当。只是有一些浅薄的见识。恪敢说,若是魏王居九五,成魏帝,则四海宾服,似燕、代、秦、凉、仇池五国一定归顺,虽有东晋相持不下,但是以大王之文治武功,以大魏之昌盛国力,何惧偏居一隅的东晋?”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冉闵摆了摆手道。 “适才玄恭说到天下英雄,不知道在玄恭你的眼中,天下英雄都有谁?” 慕容恪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魏王问及,那恪就说一说自己的浅薄之见。在恪看来,天下英雄,除了魏王你之外,还有那么几位。” “愿听高论。” “西凉张骏,世代居西域,治理有方,征辟四方而敢于称王。西凉先后尊匈奴赵、羯赵、东晋和魏国为主,号封州牧,却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而割据陇西、凉州,西域诸国皆宾服,扬皇汉之威!这样的人,应该是英雄!” 冉闵摇摇头道:“张骏?玄恭尊张骏为英雄,实在是太抬举他了。张骏不过是承继了祖父张轨、父亲张寔和叔父张茂的基业,虽有一些成就,但是偏居西域,不思进取,实在难以称得上是英雄!” “漠北拓拔什翼键,少年老成,曾入质于赵国,归国继位后设置百官,分掌众职,厉兵秣马,励精图治。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拥众数十万!这样的人,难道称不上英雄吗?” 冉闵又是摇摇头道:“不是寡人瞧不起拓拔什翼键,此人虽有心机,但是城府太深,毫无胆略,实在是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拓拔什翼键也不能称之为英雄!” “那关中蒲洪,多机变有谋略,勇猛威武,善于骑马射箭,眼下蒲洪号秦王,雄踞关中,麾下军队二十余万,骁骑居多,算是兵强马壮。不知道蒲洪能否算得上英雄?” “嗤!”冉闵对此嗤之以鼻,说道,“蒲洪还算一个人物,但是君不见,前不久寡人率军攻破潼关,收复关中各地,都已经打到灞上,距离长安不过数十里了?蒲洪丧家之犬而已,已经惶惶不可终日。更何况,寡人听闻蒲洪已经染上重病,一病不起了,这般冢中枯骨,焉能称得上是英雄?” 慕容恪眯着眼睛道:“那东晋桓温,战功赫赫,执掌晋国之兵权,灭成汉而一战成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般人物,应该称得上是英雄吧?” “桓温不在此列。” “这……” “玄恭,你怎么不说你的父亲是英雄呢?” “哈哈,魏王说笑了。”慕容恪讪讪地道,“家父在恪的心目中确是英雄!家父勇武刚毅且多有谋略,对内平定叛乱,对外吞并鲜卑段辽和宇文部,破高句丽,征辟夫余,还屡次击败羯赵的进犯,威震北方。所以家父应该算得上是英雄吧?” “哈哈,汝父慕容皝,确实算得上是一位英雄,但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时代!” “魏王,这天下英雄,咱们已经点评过了,不知道在魏王你的心目中,有谁能称得上是英雄的吗?” 闻言,冉闵先是笑而不语,随后又指着头顶上的一片穹隆,说道:“玄恭,你知道天上的那一朵浮云是何模样?” “这……”慕容恪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说道,“应该是蛇或者海马的模样。” “不,是龙!” “龙?”慕容恪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冉闵郑重其事地道:“玄恭知道龙的变化吗?” “不知详尽,还请魏王赐教。”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夏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冉闵这般侃侃而谈,一股豪迈的霸气冲天而起。 慕容恪为之所摄,不禁说道:“天下英雄,唯魏王耳!” “不!” “天下英雄,唯寡人与玄恭而已!” “……” 冉闵遂与慕容恪分别。 第398章 高句丽之兵 自那一日煮酒论英雄后,慕容恪便率领大军驻扎到汾水北岸,沿着河畔建造工事,营造壁垒,坚守不出。 冉闵派兵几次欲强渡汾水,收复并州北面的失地,但是都为其所阻,不能如愿以偿。于是魏军与燕军就这样在汾水两岸对峙起来,即便魏军已经云集十余万的兵众,依旧无法突破燕军的汾水防线。 燕国,平州。 高句丽以及新罗、百济在得到魏国的诏令之后,组成联军八万步骑,一同跨过鸭绿江,进犯慕容鲜卑的疆界。 五月中旬,燕国大将慕容翰率军东征,与高句丽联军在平州展开会战。 游牧部族之间的战斗,不会如同中原人一般旷日持久,因为他们不会建造壁垒,也不会依托坚固的城池负隅顽抗,因为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草原,尤其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就是骑兵的主场! “杀啊!” 嗷呜呜呜呜!……” 鬼哭狼嚎一样的慕容鲜卑,以及朝鲜半岛上三个国家组成的联军,其骑兵宛如巨流一般撞击在一起,顿时四散开来,就好似两股巨大的泥石流撞击一样,瞬间土崩瓦解! 高句丽能成为朝鲜半岛上的老大,还能在鲜卑人的铁蹄之下坚持了这么久,战斗力亦是十分强悍的,即便被慕容鲜卑打击了这么多年,其坚韧不拔的性格在此战中还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中最为强悍的,就是高句丽的重骑兵。 人马俱装的突击骑兵是高句丽军队的主力。 这种重骑兵人马披挂,并有高高的铁护领保护脖子和脸颊,通过冲锋和白刃战的方式作战。得益于高句丽境内丰富的金属矿藏资源,使高句丽的重骑兵保有量和中原王朝不相上下! 慕容翰亦是沙场宿将,见到高句丽率先祭出了这种重装骑兵,顿时眉头一皱,然后呼喝了一声,命令慕容俊率领五千精悍的重装步卒摆开架势,迎击敌军。 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高句丽的重步兵。 高句丽的重步兵有两种,一种是身着兜鍪和甲、手持长枪和方盾的士兵。其次是一种头戴冠冕,身披甲肩挑重剑和盾牌的士兵。 而这种重步兵就跟推土机一样,肆意地碾压着慕容鲜卑这边的轻骑兵! 高句丽的重步兵太耐打了,硬是挡住了慕容鲜卑的铁骑兵的冲锋的势头,反击慕容鲜卑! 厮杀了老半天,两方人马都没能分出高下。 慕容俊不禁感慨地道:“叔父,这高句丽的兵士也太耐打了吧?还有,他们的军队里面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连武器都是五花八门的,十分难缠!这样打下去,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这场战争,以高句丽为主,新罗和百济的军队为辅助,但是这两个队友就不怎么给力了,很快就被慕容鲜卑的轻骑兵打得溃不成军。 若不是有高句丽人的及时支援,只怕他们都要一败涂地了。 慕容翰叹了口气说道:“我时常与高句丽人交战,这些蛮子的确耐打得很。高句丽军队最初是由五部的高句丽人组成的,随着国土的扩张,征服其他地区和民族,高句丽国家的军队中也出现了其他民族的成份如鲜卑、马韩、秽貊、靺鞨、扶余、汉人士兵。现在高句丽军队主要由高句丽人、靺鞨人、扶余人、汉人组成!” “这不就是杂牌军吗?”慕容俊愣住了。 慕容翰苦笑着道:“对,这就是一支杂牌军,可就是这么一支杂牌军,咱们都吃不掉!” 交战到天黑,慕容鲜卑这才鸣金收兵。 回到中军大帐,慕容俊很是窝火地把自己的战盔按到桌案上,说道:“叔父,我还是搞不明白,好端端,高句丽人还有朝鲜半岛上的新罗、百济二国干嘛要来进犯咱们燕国?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难道就不怕我们燕国秋后算账,以后把他们一个个都收拾了吗?” “太子,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早在玄恭出征之前,就已经跟大王商量过了,早就想到我燕国主力一旦南下,魏国一定会唆使朝鲜半岛上的三国一起进犯我燕国的。” “唉!那父王是老糊涂了吗?好端端的干嘛还要去得罪魏国?现在国内的可战之兵那么少,能拿出来对付高句丽的兵马更是捉襟见肘啊!” “太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大王曾召见过倭国的使者,具体商量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高句丽这只螳螂既然已经出动了,那么倭国这只黄雀也该要行动起来了。” “哦?这么说,倭国要在背后突袭朝鲜半岛?” “倭人对于朝鲜半岛一向是有野心的。” 慕容俊刚刚想说什么,这时从大帐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小校。 慕容俊接过小校递过来的文书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父王病危,召我赶快回到龙城。” “什么?”慕容翰勃然变色。 这个时候,偏偏慕容皝的身子撑不住了,这不是后院起火吗? 慕容俊亦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道:“叔父,我要尽快回到龙城。”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秘密回到龙城,父王病危的消息是隐秘的,肯定没几个人知晓。为了防止有心人大做文章,还请叔父继续在平城抗击高句丽人,转攻为守,固守平州。然后还请叔父派出五千精兵,助我回到龙城稳定局势!” “好!” 当夜,慕容俊就骑了一匹快马,迅速离开平州,直奔龙城。至于慕容翰也替慕容俊隐瞒了此事,又火速组织五千轻骑,交给值得托付的大将统率,跟随慕容俊回龙城。 随后慕容翰就率领军队进入平州城,不再出城迎战,反而在平州修筑工事,曾建壁垒,力图以此抵御高句丽三国的攻势。 慕容俊回到龙城之后,便见到了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面容枯槁而无一丝血色的慕容皝。 “贺赖跋(慕容俊小字),你来了。” 见状,慕容俊顿时痛哭流涕,一下子就跪倒在了病榻边上,抓着慕容皝的手说道:“父王,孩儿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 “嗯。贺赖跋,父王已经快不行,我已经立下遗诏,由你继承我的位置。但是贺赖跋,你做太子那么久了,应该知晓天下大势,父王知道,在我这么多的儿子当中,玄恭、道明(慕容垂)的才干都在你之上,但是我偏偏选中了你作为储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儿臣……儿臣不知。” “贺赖跋,当年你的祖父曾说你:小儿骨相不同于常人,家族事业后继有人了。父王深以为然!你的才干虽然不及你的两个弟弟,但是为人君者,并不是只有才干出众的人才能胜任。譬如汉高祖刘邦,他慧眼如炬,知人善用,自身没有多大的才能,却可以任用韩信、萧何、张良等人,终于成就了一番皇图霸业。” 慕容皝有气无力地道:“还有当年割据江东的孙权,打仗不行,治国不行,写文章更是不行,可是他有识人之明,任用了鲁肃、陆逊这些人,最后也能得到江东基业,做了东吴大帝。所以说,才干并不是衡量一个君主的唯一标准。父王相信燕国在你的手中,一定能够发扬光大!” “父王!……” “俊儿,莫哭,人之一生,不外乎生老病死。父王不在了,以后燕国就交到了你的手里,你一定要好好治理国家,任用贤能,照顾好你的弟弟们。” 慕容俊带着哭腔道:“父王,日后儿臣若是遇事不决怎么办?” “内事不决问封弈,外事不决问玄恭。” “是。孩儿谨记。” 慕容皝又道:“俊儿,还记得吗?你的祖父生前常说:我积累福德仁义,子孙应当拥有中原。现在父王也是这么认为的!匈奴人、羯人都曾先后入主中原,就连没落的匈奴人,就连曾经是奴隶部落而且人口不过几十万的羯人都能入主中原,为何我人口数百万,雄踞北方的鲜卑人不能?” “孩子,在为父的有生之年不能完成的事业。你一定要替为父完成!将来有一日,你能带领咱们鲜卑人入主中原了,请一定要到宗庙祭拜的时候告诉我。” “是!” 慕容皝最后又叮嘱了慕容俊几句话,便撒手人寰了。 公元348年五月末,慕容皝薨于弘光殿,时年52岁。慕容俊在继位后便给慕容皝上谥号“文明”,号燕文明王! 第399章 汉家正朔 话说殷浩北伐,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下淮阴,克广陵,迅速收复了淮南各地,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扬州都纳入了晋国的版图当中。 六月初,殷浩挥师进入豫州的地界,各个城池的老百姓都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欢迎晋军的到来,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开城献降了! 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诸多的城池,很快就兵临许昌城下。 殷浩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了。 但是让殷浩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被晋军打得东奔西走,宛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卫峥,竟然有胆子在许昌城下与他们声势浩大的晋军决一死战! 两军阵前,晋军摆开架势,十余万军队横陈在那里,而在他们的对面,只有不到三万的魏军! “卫峥!投降吧!别再垂死挣扎,负隅顽抗了!我今携正义之师而来,诛灭无道之师,不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若是此时归顺我大晋,本都督可以向朝廷上书,保举你做豫州牧,镇东将军!” 看着殷浩宛如跳梁小丑一般,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卫峥笑了,笑的十分的猖狂,十分的肆无忌惮。 “你笑什么?”殷浩蹙眉道。 “我笑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死到临头?”殷浩怒斥道,“我看死到临头的人是你!卫峥,本都督本欲感化你,你为何如此不识抬举?伪魏政权已经穷途末路了,不得人心,穷兵黩武,这是伪魏在自取灭亡!” “老子听你在放屁!” “……”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殷浩涨红了脸,说道:“卫峥,你好歹是一方刺史,怎么口出如此脏话?这不是市井之徒的行径吗?” “呸!老子就是市井之徒!” “哼!卫峥,我劝你识相的赶快投降,现在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如今我大晋举国上下,致力于北伐,统一乃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你这般螳臂当车,不是自寻死路吗?” 卫峥一脸无赖相:“我呸!狗屁的螳臂当车!自寻死路的人是你!统一的确是大势所趋,但是最后能够成就统一大业的绝不是你们东晋,而是我大魏!” “满嘴胡言!伪魏不过是篡赵而立,虽立中原,然则中原是我汉家故土,我大晋更是汉家之大统正朔,大晋不能,伪魏何谈统一?” “哈哈!可笑,可笑至极!”卫峥嗤之以鼻地道,“你们东晋安敢自称汉家之大统正朔?俗语云,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自永嘉之乱来,整个中原已经乱了三十多年,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们晋室偏居东南一隅,苟安于世,可曾想过中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中原之地,狼烟四起,十室九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们厚颜无耻的晋室放弃了中原,南渡江东,是否还记得那些惨死在战乱中的黎民百姓?你们竟然还敢恬不知耻的自称汉家之大统正朔!老子都为你们感到脸红!害臊!” 殷浩闻言,张了张嘴巴,还想要怼回去,可是卫峥压根儿就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卫峥怒目圆睁地道:“老子是乞活军出身的!想当年,老子从尸体堆里面爬出来的时候,你小子恐怕还在江南吟诗作对嗑五石散呢!那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是吃人的肉的事情你经历过吗?老子就是北地千千万万个汉儿的真实写照!” “……” 殷浩气得直哆嗦,但是无言以对。 趁着殷浩愣神的工夫,卫峥立即拔剑道:“进攻!” “杀啊!” 早就蓄势待发的魏军士卒顿时宛如开了闸的洪水,奔着前方的晋军方阵,一发不可收拾。 “击鼓,进军!” 随着殷浩的一声令下,沉闷而又压抑的牛皮战鼓的声音顿时响起,响彻云霄。但是让殷浩感到惊异的是,这个时候,从晋军方阵的后面忽而响起了厮杀的声音。 怎么回事? “报——”一个小校灰头土脸地跑过来,说道,“大都督,大事不妙了!张遇忽然反叛,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咱们的西山粮仓,现在奔着咱们杀过来了!” “什么?”殷浩不禁勃然变色。 这个时候,更坏的消息传来,原本投奔晋军的各路“义军”,原来是魏军假扮的,他们在晋军的方阵中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 这么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之下,晋军顿时崩溃了。晋军的士卒们都哭爹喊娘的,四散而逃。 殷浩没得办法,面对魏军的围追堵截,只能丢下辎重和粮秣,带着几千残兵败将杀出了重围,逃回扬州。但是魏军的追兵又杀了过来,殷浩继续逃跑,沿途中走丢或者死掉的士卒不知凡几。 原先晋军攻下的城池纷纷沦陷。 殷浩最后只带了三百多的轻骑逃回了江东,其余的将士不是失踪就是被俘虏了。 许昌之战,魏军斩首三万余,俘虏六万,还有部分失踪的晋军将士也都纷纷归降。魏军于是长驱直入,陈兵于长江,威胁晋国都城建康。 无奈之下,晋帝司马聃只有下诏请征西大将军桓温率兵回防建康。 而此时,汾水一线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 慕容皝薨逝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慕容恪得知父亲的死讯后,又接到了新王慕容俊让他班师回朝的诏令,左思右想之下,不敢违抗,于是再与冉闵在汾水之上签订弭兵之盟。 慕容恪于是率军撤出并州,不留一兵一卒。 冉闵没有继续追击下去,只是派人去接收了并州北部的各郡县,同时加强北方的防线,让人建造雁门关,以此来阻击时常南下牧马的鲜卑人。 随着汾水之战虎头蛇尾地结束,晋、燕、代三国针对魏国的战事也宣告土崩瓦解。 现在魏军再掉过头去进击关中,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长达半年之久的战事,辗转与大西北,三千余里的行军历程,魏军的将士们早已是人困马乏,不能再继续作战下去了。 无奈之下,冉闵只好班师回朝,可是等待着他的,还有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就是石鉴的后事如何料理? 第400章 名号 群山之中,笔直的大道上。 一只长长的队伍在大道上行进着,一只又一只的橘红色的火把接连亮起,远远望去逐渐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绵延几十里,旌旗招展,长戈破空,车辚辚,马萧萧。 长长的队伍中,最中间是一辆由六头高大健硕的白马牵引的有个椭圆形车盖的高大奢华黑色马车,马车辚辚而行,冉闵坐在车里透过车厢窗密布的缕孔网眼看着逐渐消失的夕阳,眼神突然清澈中带着茫然。 “大王,此地距离邺城已经不足六十里,是否请城内文武出城接驾?” “不必了。” 若是此番西征能收复关中,消灭蒲洪与姚弋仲的割据势力,倒算是凯旋归来,能让将士们都风光一把。可是冉闵无论怎么看,这回征战收效甚微,甚至是亏大发了! 别的不说,冉闵这般兴师动众,最后只拿下了潼关,杀死姚弋仲,但是其影响更为恶劣。因为蒲洪因为姚弋仲之死受益匪浅,全据关中,势力大增! 还有南方的殷浩北伐,北方的拓拔鲜卑侵犯辽西,燕代二国联军南下,进犯并州,逼得魏国不得不四面出击,其间所消耗的粮秣辎重不可计数,伤亡的士卒不可计数,被殃及的老百姓亦是不可计数! 说到底,冉闵这回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虽然魏军连战连捷,未尝一败,但是动辄如此之多的兵马,战火还烧在魏国的疆土上,实在得不偿失! 看着又在埋头批阅奏章的冉闵,秦牧摇摇头道:“大王,你真是太辛劳了。” 闻言,冉闵把笔杆子丢到一处去,松松筋骨,笑着道:“是啊。寡人也认为自己是太过辛劳了!古往今来,世人都认为做一国之君很好,很风光,每天锦衣玉食的,后宫佳丽三千,做什么都有人伺候,但寡人要是这么干,岂不成了昏君?这江山还能坐得稳吗?” “寡人夙夜在公,被之祁祁,有的时候真想撂担子不干了。可是不成啊,这天下总要一个主人,如今天下纷乱,四海割据,八荒不宁,寡人何以安生?若是真到了天下太平的那一日,寡人一定要卸下肩上的担子,享一享清福!” 冉闵知道是奢望,但他并不介意把这个奢望讲给秦牧听一听。秦牧是他的至交,是知己,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有许多话,冉闵不会对枕边人说,却会跟秦牧吐槽的。 譬如现在,冉闵真是太辛劳了,这战事刚刚结束,就要在归朝的途中批阅这成堆的奏疏。可是他不批阅,能把这事儿交给谁? 秦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我真希望天下能早日平定。” “寡人又何尝不希望呢?但想是这么想,真的做,或者是真要做到就是难上加难了!秦王嬴政扫六国,花了十年,但秦国有着自商鞅变法以来,六代人一百多年的基础的;汉高祖刘邦自斩白蛇起义,到最后杀项羽,扫灭诸侯,花了七年,但人家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的;随后的魏蜀吴三国鼎立,长达半个世纪的征伐,最后被司马氏摘了桃子。” “寡人现在面对的情况不同于秦,不同于汉,不同于晋。秦牧,你说咱们的国策是不是要改一改?” “大王,国策不可轻易变更,变则生乱。” 冉闵闻言,顿时沉默不语了。 根据冉闵与秦牧等人定下的国策,用三年到五年的时间进行变法,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然后变法大成,魏国第一个目标就是破潼关,消灭关中的秦国、雍国,随即长驱直入,吞并西凉,顺手灭掉弹丸之地仇池国。 接下来,魏国就会先北后南,先易后难,率先出兵攻灭代国,再挥师灭燕,最后,才兴百万之师南下,灭掉东晋!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很骨感! 秦牧说的对,早年定下的国策不能随便更改,因为稍有不慎,犯了众怒,继而魏军四面出击的话,再强盛的军力也扛不住南征北战,消耗自身元气的。 秦牧又道:“大王,臣觉得你现在应该考虑一件事情了。” “何事?” “是否更进一步,登极称帝。” “……” “大王取赵而代之,登极称帝,乃是众望所归之事。大王这么一再推辞,反而是显得大王你矫情了。” “此话怎讲?” “眼下石鉴已死,虽然在咱们的封锁之下,石鉴秘不发丧,朝廷也没有公布他的死讯,但是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一来,石鉴已死,羯赵皇室后继无人,大王先为石虎义孙,后来又娶了石虎之女做了他的女婿,所以说由大王登极称帝,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二来,石鉴生前被软禁多年,朝野内外的军国大事都是大王你一人处理的,皇帝的影响力低下,已经严重到世人只知道中原有魏,而不知道有羯赵的地步。” “三来,大王既然是为了恢复汉家故土,一统天下,就必须要名正言顺。眼下群雄逐鹿,列国割据,皆有气吞万里之野心,燕、代、凉等国皆以王号,而东晋自始至终都自称‘皇帝’,大王以王之国对帝之国,实乃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魏晋皆属汉家,但谁又是正朔呢?东晋既然有帝号,自然是人心向晋的,故而大王迟迟不进帝号,登极称帝的话,天下汉人的心就大多不会向魏而是向晋。” 闻言,冉闵有些苦恼的道:“如此说来,寡人是非称帝不可了吗?” “此事已经不能缓了。”秦牧摇了摇头道,“过去大王在中原立足未稳,四方不臣者甚多,但大王已经一一平定了叛乱,而且经过三年之变法,励精图治,与民生息,大王在中原的声望亦是水涨船高,天下臣民,中原之臣民无不拥戴大王早日荣登九五的。” 冉闵微微颔首,其实他觉得秦牧说得没错,过去冉闵一再推辞群臣劝进的谏言,都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朝野内外,反对冉闵的势力大有人在,而冉闵一旦称帝,不仅会招致列国的合纵打击,就连国内的反叛势力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的,但是现在冉闵没有了这些顾虑。 不必再高筑墙,广积粮,缓称帝了。 冉闵现在需要一个名号,王公大臣们需要一个名号,中原的黎民百姓也需要一个名号! 第401章 香车美人 当凯旋归来的魏军回到漳河大营的时候,冉闵也在几千名宿卫的开道之下,乘坐六御车驾进入邺城。 按照冉闵的吩咐,大臣们并没有出城迎接,尚未扰民,入城的几千宿卫大张旗鼓地进城。月明星稀,华灯初上,街道的两侧依旧有不少的老百姓在那里翘首观看。 当冉闵所乘坐的车驾路过的时候,这些老百姓便跪拜下来,一脸的虔诚,乃至于宛如面对神祇一般对着车驾顶礼膜拜。 这是他们发自内心这么做的。 无怪这些百姓会如此,毕竟王猛变法,他们是直接的受益者,这些年他们的生活日新月异的变化,那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发自内心地拥戴冉闵这位君主。 天地君亲师,冉闵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地位仅次于天与地,形同父母一般,有再造之恩。 而就在冉闵所乘坐的车驾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嗖嗖嗖!……”十几支弩箭骤然从酒楼上面疾射出去,守卫在车驾四周的宿卫猝不及防之下,胸腔都被弩箭穿透而过,一朵妖娆的血花绽放开来。 “有刺客!”不知道是谁疾呼了一声,整个街道宛如炸开锅一般,人们四处乱跑,急于奔命。 而这个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穿着一身平民打扮的刺客骤然亮出了藏在包袱里的环首铁刀,一脸杀意地冲向冉闵所在的车驾。 至于在酒楼上面手持弓弩的刺客,在发射几轮弩箭,射杀护卫在车驾附近的一众宿卫之后,便一跃而起,跳到下面扑向车驾。 “护驾!快护驾!”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人措手不及,不过宫中的宿卫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冲向了车驾,结成一个圆阵,宛如一堵厚实的人墙一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冉闵挡刀挡剑。 “叮叮当当!……”一阵刀光剑影,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战斗力十分的强悍,几乎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转眼之间,许多宿卫就被杀死,倒在了血泊中,但是以寡敌众的刺客们亦不好过,不过多久就已经折损过半。 这时,刺客们护卫着一个身材瘦削,蒙着面的黑衣人杀进了冉闵的车驾。 “暴君!受死吧!” 那黑衣人娇叱了一声,一剑刺出,但是没有刺中,反倒是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宛如铁钳一般攥住了,动弹不得。 “你……” 当黑衣人看清了车驾里面的那人的脸庞,顿时愣住了。 冉闵眯着眼睛道:“你认识寡人?” 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工夫,冉闵就一把扯下了她的面巾,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儿就展露在冉闵的面前! “庾小弟?” 此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庾文君! 庾文君一时之间面如土色,看见冉闵攥着自己的手腕都不舍的放开,不禁恼羞成怒,叱道:“暴君!你放开我!” “呵呵,你左一口暴君,右一口暴君,寡人到底是哪里残暴了?” “你混蛋!” “……” 庾文君的眼眶里骤然之间弥漫起了一股水雾,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的,宛如兔子一般惹人怜爱。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 庾文君随后就被冉闵拽进了车驾当中,冉闵很粗暴,直接撕下了她身上的黑衣,扯成两半,把庾文君整个人都捆绑起来,袜子揉成团塞到了她的嘴里。 “呜呜呜!……”庾文君气极,但是又反抗不了,连话都说不了,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肚兜了。 羞愤欲死的庾文君无奈之下,只能拿脚蹬着,似乎想活活把冉闵踹死! 没想到冉闵这厮更可恶,似乎还很恶趣味一般,抓住了庾文君蹬过来的玉脚,捏在手心里把玩,似乎在玩弄一块绝世美玉。 这车驾内外的光景那是一个天差地别。 车驾外面众人厮杀正酣,刀光剑影,鲜血淋漓,而在车驾之内却是春光乍泄,暧昧顿生。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宿卫统领陈长生过来禀告道:“大王,刺客已经被全歼,当场格杀32人,吞毒而死六人,抓住三人。这三人应该如何处理?” 看着庾文君哀求的目光,冉闵本来还挺心软的,可是想了想,既然敢来刺杀自己,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于是便让陈长生把这三个刺客就地正法了。 随后,冉闵的车驾继续向前,过御水河,进入建章宫中。 而在进入后宫的时候,王后董巧巧已经带着后宫中的妃嫔、王子公主们,成群结队一百多个聚在一起等候。 要说冉闵现在的妃嫔是不少的,好几个他连名字都记不住,至于儿女就更多了。毕竟变法的这三年来除了操持政务,他就无所事事了,唯一的消遣节目就是跟这些妃嫔忙着造孩子。 “臣妾(儿臣)恭迎大王!” 冉闵随即向着看自己一脸愤恨的庾文君笑了笑,下车驾,扶住了董巧巧,说道:“都起来吧!” “谢大王!” “今夜寡人回京,本不想叨扰人的。你们都回去吧,夜深了,差不多该歇息了!” 一众妃嫔儿女都向冉闵问安,随后逐个离去。 董巧巧原本是枕在冉闵的胸前的,这个时候,她那灵敏的鼻子嗅了嗅,就嗅到了一股子异香:“大王,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味道儿?” 冉闵的腰间的软肉被掐了一把,顿时脸色一苦:“巧巧,你真是属狗的,这鼻子真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哼,这还能瞒得过妾身?大王,不是臣妾说你,你招惹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后宫中的贵妃、妃子、昭仪、贵人什么的,已经有七八十的了,你一个人怎能忙活得过来?又不能雨露均沾,可怜咱们这些女子,好多人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到你的人呢!” 瞧着董巧巧这一脸的幽怨,冉闵干笑了两声,说道:“巧巧,寡人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大魏的千秋万代着想吗?我冉氏人丁单薄,若不多多开枝散叶的话,如何保我大魏江山永固,繁荣昌盛?” “你啊你,总是有自己的歪理!”董巧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大王,不是臣妾说你。色是刮骨刀,你这做大王的出征在外还寻欢作乐,让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心里作何感想?” “……” “巧巧,你这就冤枉寡人了。” 冉闵哭丧着脸道:“寡人征战半年有余,可是一点荤腥都没沾的,女人都没见过,半年没吃过肉了!至于你刚刚嗅到的女人味儿,那是车驾上那位传染给寡人的。” 董巧巧顿时柳眉倒竖:“你还带到车驾上去了?” 冉闵顿时在心里犯嘀咕:我倒是想玩车震啊! 随后,冉闵就带着董巧巧上了车驾,当董巧巧看见车驾上面那个年轻貌美,除了一件红肚兜就一丝不挂的女子,顿时脸色一黑。 这模样还真是俊俏,关键是被捆绑起来了,不时的蹬着小腿挣扎着,春光乍泄之下,更是魅惑人心。不过这女子的样子好生古怪,嘴里还塞着袜子,眼光就像饥饿的母豹子一样,想要吃人。 “……大王,没想到你有这种恶趣味儿!” “咳咳,巧巧,你可别误会。这女子是寡人早年相识的,不过刚刚在街上刺杀寡人,被逮住了,寡人这么捆绑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什么?大王你遇刺了?你还好吧?” 一听说冉闵遇刺,董巧巧就心里七上八下的,拉着冉闵的胳膊就左看右看地检查起来。 冉闵笑着道:“巧巧,你也不看看寡人是何许人也?些许蟊贼焉能伤的了寡人?” 看着冉闵活蹦乱跳,而且毫发无损的模样,董巧巧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冉闵可是有着“天下第一勇士”之称的,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那是探囊取物的事情。一些刺客的行刺如何伤的了他? 董巧巧随即便把庾文君嘴里塞着的袜子拉出来。 第402章 天降祥瑞 “呸!”庾文君顿时一口唾沫吐在冉闵的脸上,怒道:“恶心!你这个暴君,你杀了我吧!” “……” 冉闵脸色古怪地道:“庾小弟,你口口声声地说寡人是暴君,有何凭据?没有凭据的话寡人可要告你诽谤了。” “哼!还敢说你不是暴君?你这个暴君,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在邯郸被屠杀的三十万冤魂是不会放过你的!死在江淮,死在许昌的大晋将士的冤魂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们都会化成厉鬼向你索命的!” 冉闵张了张嘴,还想要反驳什么,这时董巧巧已经出声:“这位姑娘,本宫还以为你跟大王有什么深仇大恨,原来不过如此。死在邯郸的三十万赵军降卒那是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哼,胡说!那是三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怎能说杀就杀?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降卒呢?暴君,人家都已经向你归降了,你却这般毫无信义地坑杀他们,难道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冉闵眉毛一挑,说道:“寡人心安理得的,干嘛要做噩梦?寡人跟那些胡虏讲什么信义?你个不谙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丫头,你知道那些胡人有多么凶恶吗?你知道他们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吗?纵然其中有无辜的,那也在少数,寡人坑杀他们,那是在为民除害!” “那……那死在江淮和许昌的十几万晋国将士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的!” “庾小弟,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冉闵的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他们当兵打仗,既然已经最好杀人的准备,就必须要有被杀死的觉悟!你说晋国死在江淮和许昌的将士冤,那么我魏国死在南方的将士就不冤吗?” “你……” “怎么,没话可说了吧?” 冉闵淡淡的道:“庾小弟,寡人本以为你出身士卒,书香门第,应该是知书达理的,没成想对于寡人还抱有这般的成见!寡人想,就算你父亲和你两个叔父在世的时候,即便作为对手,他们也不会干出刺杀寡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庾文君愣住了。 “是,寡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闻言,庾文君的眼泪汪汪,眼眶里随即蒙上了一层雾气,说道:“冉闵,你混蛋!” “不是,寡人怎么就混蛋了?你想杀寡人你还有理了不是?” 这时庾文君已经抽噎起来,渐渐哭出声,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董巧巧拉了拉冉闵的衣袖,嘀咕着道:“大王,臣妾说什么来着,你又招惹了一个女子。” 冉闵也不是一块木头,这般不解风情的,但是心里怜惜庾文君,都不好表露出来。 “好了,不许哭!” “呜呜,你这人怎么那么霸道啊?我就连哭泣一下都不行吗?” “寡人说不行就不行!” 庾文君终于止住哭泣,但眼泪还在簌簌地流着。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算是寡人欠你的。你走吧。” 冉闵随即给庾文君松绑。 庾文君的身形一颤,十分惊惶无助地道:“走?我能到哪儿去?” “回建康啊,实在不行,就待在邺城,看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刺杀寡人。”冉闵颇为自嘲地道。 其实冉闵很清楚,似庾文君这般的刺客,已经被当做弃子使用了。 庾文君是东晋前征西大将军庾亮之女,庾翼和庾冰的侄女,现在庾氏一族已经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庞大的庾氏一族枝繁叶茂,但还不至于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但庾文君不一样,她打小就被当做刺客培养,原先是统领邺城这里的晋国刺客的。但是自庾氏失势之后,庾文君就失去了靠山,最终殷浩兵败许昌,东晋朝廷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这才用刺杀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冉闵的。 其实庾文君回到建康也还可以,只是之后,她就要如其他士族女子一般,被当做联姻的工具,嫁入别的豪门。但这不是庾文君想要的,她的心里已经爱上了一个人,偏偏这人正是东晋的生死大敌! 爱情与国仇家恨之间,庾文君也很难办! 这时,在一旁的董巧巧叹了口气,把庾文君那单薄的身子抱在怀里,说道:“若是你真的无家可归的话,不妨入宫陪我吧。你生得这般貌美,我见犹怜,大王一定会好好宠爱你的。” “……” 冉闵听到这话真是尴尬不已。 庾文君微微抬起了头,说道:“暴君,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嘿嘿。”冉闵搓了搓手,一脸淫邪之色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死相!” 董巧巧和庾文君都妩媚地翻了翻白眼,随即更是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 冉闵又道:“文君,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到寡人的宫里来做一个王妃吧。寡人不在乎你是否怀着使命而来,真的想刺杀寡人。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寡人是暴君,不妨到民间去,到乡间去好好看看,寡人这个你口中所谓的暴君,在老百姓当中的印象究竟如何吧。” “嗯!我会的!” 随后,庾文君就被接到宫中,封为王妃,地位在王后和贵妃之下,属于第三等。当晚,冉闵就在董巧巧的宫中就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夜无话。 翌日,冉闵穿好冕服,戴上朝天冠,便亦步亦趋地进入议政殿,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大朝会一开始,首先出来上奏的,竟然不是相国崔皓,或者丞相王猛,而是刚刚被封为钦天监,因造火药火炮而封宜城亭侯的葛洪! “大王,内黄县县令上奏,内黄境内的白沙河,水流陡然湍急,化为赤水,且有五爪金龙隐于其上,盘旋九日方才离去!” 闻言,冉闵的眼皮子一跳:“葛卿,这是何征兆?” “回禀大王,此乃吉兆!祥瑞也!” 葛洪晃晃悠悠地道:“内黄,乃是大王之祖地,王气所在之地。今内黄降生祥瑞,白沙河之水由浑浊之黄河水(白沙河是黄河又一分支)转变为赤水,赤即红,属火,我魏国乃是火德,服饰旌旗皆尚火红色,而水流湍急,故而象征着我大魏之大兴,社稷繁荣昌盛!” “至于五爪金龙,乃是象征着皇帝。九为至数,象征着九五至尊!大王,这征兆,乃是上天降下来的祥瑞,是上天预示着大王你将要登极称帝,我大魏大兴的祥瑞啊!”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时,相国崔皓又站出来道:“大王,说到祥瑞,上个月青州菏泽出现异兽!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颈长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 “这不就是麒麟吗?”群臣顿时起哄道。 这不就是长颈鹿吗? 冉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没有拆穿崔皓的这种把戏。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点破就让大家感到难堪了! 在华夏古代的瑞兽里,麒麟绝对是稳占头把交椅的畜生,只是麒麟到底是啥玩意,谁也没有个定论。但此时,青州菏泽出现的畜生,和传说中长角的麒麟岂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这时,丞相王猛又附和道:“大王,臣闻圣人有仁德,通乎幽明,则麒麟出。如今麒麟出世,岂不是说圣人就是大王你么?” 群臣都附议,狠狠地拍了冉闵一记马屁。 “崔卿,不知道这长……麒麟何在?”冉闵有些心花怒放地道,毕竟被这么吹捧,饶是冉闵都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已经放置在宫内的马场。大王可以随时去看。” “好!” 这时,丞相王猛又道:“大王,臣还听说近日濮阳出现了鸡头,蛇颈,燕颌,龟背,五彩色的鸟类!” “嚯!这是凤凰啊!凤凰来仪,天大的祥瑞!” 看着群臣都一副震惊的样子,冉闵心里很无语,但也配合着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现在魏国一连出了这么多的祥瑞,岂不是显示着冉闵改朝换代,登极称帝,那是天命所归的事情吗? 汉武帝时期的董仲舒正式确立了天人感应理论,认为“天”有意识,可以看到世间一切。 若君王无道,天降灾异,若君王有德,天降祥瑞以褒奖。儒家体系逐渐将其泛道德化,变成了“人在做,天在看”以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通俗价值观。 祥瑞还关乎改朝换代的合法性。古代王朝更替频繁,天命的呈现方式是“有非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也就是祥瑞。 如周武王伐纣,就有著名的“凤鸣岐山”祥瑞;曹丕篡汉时,就有麒麟降生、凤凰来仪和黄龙出现等祥瑞。 祥瑞和与之相对的灾异还有个重要作用,即儒家的参政工具,是君臣之间的平衡器。每当臣子要劝诫君王时,常以灾异为引子,将之归为君王某种不当行为引发的上天惩罚,以此约束君王。 两汉时期,眭孟、夏侯胜和刘向等人都曾通过祥瑞和灾异劝诫帝王。 更多时候,臣子以祥瑞为工具,谋取利益,如进行劝进,或当成政绩。 同样是两汉时期,又有“两汉多凤凰”、“光武信谶书”的说法,以祥瑞渲染政绩甚至是两汉时期最重要的政治生态。 正因为祥瑞能够获利,使其成为历史上最严重的造假灾区。 所以说,什么天降祥瑞,那都是糊弄人的! 当然了,即便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群臣都在弄虚作假,鼓动自己登极称帝,冉闵都不会点破的。 这不,由崔皓带头,朝中的文武百官都齐刷刷地跪下,高呼道:“请大王顺应天命,改朝换代,登极称帝!” 第403章 劝进 “请大王顺应天命,改朝换代,登极称帝!” 面对群臣的劝进,冉闵实在感到棘手,盛情难却呀! 看见冉闵三缄其口,沉默不语的样子,蹦跶得最欢的崔皓老大的不乐意,当即道:“大王,臣听闻,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而皇为上,帝为下;皇为天,帝为地!盖古往今来,号曰皇帝者,莫不是四海宾服,黎庶拥戴,文治武功集大成者!” “自永嘉之乱以来,三十余年,晋室南渡,偏居一隅,枉顾中原百姓之死活,不配号曰皇帝,为天下之主。” “而华夏膻腥,先有匈奴,后有羯赵,五胡乱华。赵非大统,盖石勒、石弘、石虎三朝穷兵黩武,不恤民力,奴役汉儿,吾中原十室九空,沦为胡虏之马场,到处圈地。” “今有大王,如日方升,经年国耻,沧海难平!” “大王自执掌天下之牛耳以来,改吏治,兴民生,攘外夷,盈国库,丰仓禀,富国强兵!盖大王之功,远迈魏文晋武,比肩秦皇汉武,若大王做不了这天下之主,称不了皇帝,试问天底下谁敢做天下之主,谁敢称皇称帝?” 冉闵依旧没有说话。 崔皓随即给旁边的王猛使眼色。 王猛又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相国大人所言极是。中原蒙难已久,世人都渴望能出现一位秦皇汉高一般的英主,廓清环宇,四海一,群雄毕,天下归一!大王不登极称帝,即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威服天下,何以四海宾服?” 群臣都七嘴八舌地说着。 “是啊是啊。羯赵失德,不是残暴不仁之君,便是昏聩无能之主,实在不能统领天下!” “如今天降祥瑞,乃是天命在于魏,在于大王!请大王万勿推辞,一定要承天意,顺民心,昭彰天下,赫赫祖先!” …… 过了良久,冉闵这才起身,郑重其事地道:“让寡人登极称帝之事,切勿再提。皇帝之位,岂容寡人觊觎?寡人受武帝、成帝和当今陛下三代皇帝的器重,皇恩浩荡,自当竭力辅佐陛下,匡扶社稷,廓清环宇!” “改朝换代,登极称帝之事,实属大逆不道。而今陛下尚在,大赵尚在,我冉闵当秉忠贞之志,固守臣节!” “呛啷”的一声,冉闵忽而从边上的武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宝剑,砍在身前的龙案上,砍下一角,肃容道:“谁再敢劝进,有如此案!寡人绝不姑息!” 听到冉闵这么说,群臣都吓坏了,没敢继续劝进。 这时,崔皓叹了口气,又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说!” “大王,高句丽、百济、新罗近日遣使求援。说倭人趁三国联军出战慕容鲜卑之际,发兵进犯,已经攻陷百济国广州(非彼广州)、熊津、泗沘等城池,百济之国都慰礼城失陷,百济王扶馀句逃亡新罗!” 闻言,冉闵的脸色一沉,群臣都在下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来倭人的军队能这么快灭掉百济国,真是出人意料的。 崔皓又道:“而倭人又乘胜追击,同时进犯高句丽和新罗。倭人被高句丽军队击败,转而进攻新罗,围攻新罗国都金城,新罗王昔讫解遣使求援!” “……” 冉闵真是太无语了。 这高丽棒子也太不堪一击了吧?除了高句丽骁勇善战一些,百济和新罗都是柿子捏的? “诸卿,你们都议一议,我大魏该不该出兵援救朝鲜半岛之三国?” 崔皓当即道:“大王,臣以为应当出兵援救!” “臣附议!”王猛赞同。 “臣等附议!”群臣都赞同,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的,但就是没有反对的。 这一下冉闵就纳闷了,这些大臣平日里可是不怎么喜欢动刀兵的,尤其是劳师远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按理说这些大臣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要站出来反对,如今怎么这般齐心? 崔皓说出了缘由:“大王,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毕竟是我大魏的藩属国,向大魏称臣纳贡的。既然接受了其称臣纳贡,咱们作为宗主国,就不能坐视高句丽等国被倭人欺侮、吞并。” 说得好啊! 冉闵就差点拍手称快了。 汉朝时,说过这么一句霸气的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 当然了,为了一个虚名出战朝鲜半岛,冉闵还是觉得不划算,但是为了维护魏国作为天朝上国的地位,冉闵必须要割舍掉一些东西。 更何况冉闵早就看倭人不顺眼了呢! “既然要远征,动辄多少兵马、钱粮、辎重,一干人员,一干所需就必须要考虑到位。此番远征朝鲜半岛,不知道以何人为将好?” “臣举荐水师大都督王平。王将军乃是沙场宿将,晓畅军事,又有水师作战的经验!朝鲜半岛悬于海角,倭国更是一座岛国,水师必然是不弱的,因此这次征战朝鲜半岛,水师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闻言,冉闵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说道:“此言不虚。但是光有强大的水师可不行,倭人是登陆作战,咱们还是要派遣一些精兵强将远征才是!” 群臣都认为冉闵说得有道理。 既然是远征异国他乡,必须要扬我国威,只许胜不许败啊!派一些老弱残兵过去糊弄可不行。 这时,大司马李农出列道:“回禀大王,国内的精兵强将虽多,可战之兵更是不在少数,但是对晋、秦、雍、燕、代五国大战,已经是士卒疲敝,人心思安,此时再调遣疲敝之军远征实在不行。” “能拿得出手的兵马有多少?” “骁骑军、虎卫军三万人皆可出战。” 王泰的骁骑军?陈长生的虎卫军? 冉闵的眉头一皱,这可都是大魏军中,精锐中精锐,一军步战厉害,一军马战厉害,这倒是能拿得出手。 但是三万精兵强将,又是远征朝鲜半岛的,这万一统兵大将心里滋生野心,割据一方不是不可能的。而这天高皇帝远的,冉闵若是想派兵去进攻,似乎又得不偿失! 要知道,冉闵就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彻底控制住高句丽等三国的。 冉闵想在朝鲜半岛上驻军,一则为牵制燕国,一则为架空高句丽等三国,若是统兵大将有不臣之心,那冉闵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所以,对于这事儿冉闵要好好想想,暂且不议。 第404章 大义名分 下了朝,冉闵便回到后宫中。 一直在思考事情的冉闵心情颇为烦躁,所以在御花园里瞎逛,不料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花木兰。 花木兰早年男扮女装,做冉闵的贴身亲卫,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的事情瞒不了多久,花木兰被发现是女儿身之后,便入宫做了冉闵的妃子! 花木兰已经好几年没有出战过,若不是冉闵故意跟她造孩子,让她一直坐月子,跟自己生儿育女闲不下来的话,估计花木兰又忍不住出去折腾了。 不过花木兰这些年倒是没闲着,在宫中训练了一支五百人的女子卫队,过一把大将军的瘾。 “大王,臣妾听说你要选将,派兵远征朝鲜半岛?” 穿着霓裳的花木兰坐到亭子里,对着冉闵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 冉闵摇摇头,看来已经为人母,还安分了这么多年的花木兰还没改得了自己毛毛躁躁的脾性,做事情风风火火的,一点淑女范儿都没有。 “是啊。”冉闵并不奇怪花木兰久居深宫,是如何得知这个事情的。 花木兰毕竟跟随他打过那么多年的仗,昔日的战友,都已经高居上位,成了一方大将,一军主将,所以不用花木兰询问,那些嘴上没把门的糙汉子就会跟她提及此事的。 花木兰顿时眼前一亮:“不知道大王打算让谁为将?” “还没盘算好。” “这有什么好盘算的?” “木兰,这事儿不好好盘算可不行。朝鲜半岛孤悬海角,距离中原有几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一个燕国。而此番远征朝鲜半岛的,都是精兵强将,万一寡人识人不明,遇人不淑的话,选了一个藏有不臣之心的大将出征,就算他在朝鲜半岛上割据,寡人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噢!大王是担心秦末时南越赵佗的事情重现吗?” 闻言,冉闵颇为诧异地看了花木兰一眼,说道:“木兰,看来寡人出征的这些时日,你还真是有好好读书。就连赵佗的故事都知道。” 赵佗这厮也是一个牛人。 赵佗原为秦始皇派到岭南征辟百越的大将,作为50万南方军团的副帅,与任嚣南下攻打百越。秦末大乱时,赵佗割据岭南,建立南越国,统治南越整整八十一年! “那是当然!”花木兰颇为自得。 冉闵忽而脸色一滞:“不是,木兰……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事儿?” “适才是秦大人跟臣妾说的。秦大人知道大王的顾虑,所以支持臣妾统兵远征朝鲜半岛。” “……” 冉闵忽而虎目圆睁:“荒唐!木兰,寡人知道你晓畅军事,能征惯战,寡人也信得过你。但是远征朝鲜半岛之事非同小可,万一你出现什么意外,寡人还不得心疼死?” “嘻嘻。” 花木兰一脸美滋滋地笑着道:“不会的。大王你又不是不知道臣妾的武艺,不说如大王一般神武,可以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但是杀出重围,保全自己是肯定没问题的!而且臣妾不是还有数万水陆大军吗?小小一个倭国,弹丸之地的军队,臣妾对付他们岂不是手到擒来?” 冉闵寻思了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 花木兰的作战能力他是知道的。 不论是自身的武力值,还是领兵打仗的能力花木兰都是极为出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有那么强悍的军队劳师远征,莫说是对付倭国的军队,就算是将整个倭岛踏平都不是不可能的! 左思右想之下,冉闵还是同意了花木兰挂帅,远征朝鲜半岛的事情。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在崔皓的相国府中,一大群的臣子聚集到一起,把酒言欢,歌舞升平,畅所欲言。 尚书右仆射朗肃喝了一杯酒,脸色涨红,借着酒意对上首的崔皓说道:“相国,今日吾等劝进失利,大王不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登极称帝,吾等如何自处?是作罢,还是找机会继续劝进?” 崔皓还拧着眉头,没说什么,在下首的侍中王衍说道:“依我看还是作罢吧。你们难道没看见大王今日在朝堂上的言行举止吗?虽然不说是龙颜大怒,但是挥剑砍断龙案一角,以示决心之举,实在让吾等胆战心惊!看来咱们大王是执意要故步自封,不肯背负更大的责任呀!” “胡说!” 朗肃瞪着眼睛道:“大王那样的言行举止,只是做出来给天下人看的!毕竟吃相不能太难看了不是?昔日魏文帝曹丕三次推让群臣劝进,最后升坛受玺绶,即皇帝位。依我看大王是要效仿曹丕,虽言语激烈,但是这更需要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迎合上意呀!” “曹丕是曹丕,大王是大王!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王衍说道:“有人说吾王似魏武帝曹操。曹孟德是何许人也?当年曹孟德已经割据整个北方,饮马长江,有吞吐天下之志,但是他死都没有登极称帝!曹孟德明明是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声望的,为何非要等到儿子曹丕这一代才改朝换代?” “因为曹孟德只想做汉臣,不愿做汉贼!他不想背负不忠的名分!” 朗肃怒道:“何谈不忠?吾王忠的是汉家,非是胡赵之君!若是大王这么想这么做,咱们又何以费心费力地给他效力?” 闻言,在座的大臣都深以为然。 若是冉闵真的想学魏武帝曹操,估计大家伙都没什么动力给冉闵效力了。毕竟冉闵是年富力强的,他还没驾崩呢,他们这些人估摸着都嗝屁了! 这时,相国崔皓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列位,稍安勿躁。” 众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崔皓,想看看他说什么。 “大王乃当世之英主,眼下羯赵失德、失政、失民心,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唯天下,大王最得民心,为大魏之江山永固,千秋万代,为汉家之复兴,中原之得失,大王一定会承继大统,改朝换代的,只是这需要列位臣工的不懈努力!” “对!” 朗肃又叫嚷起来:“我虽是羌人,但素来仰慕大王,钦佩大王,爱戴大王。眼下各地的祥瑞频出,又在群臣力谏之下,大王仍不肯改元称帝。依我看是咱们做得还不够!” “对对!”一些大臣很是赞同。 这时,崔皓又将目光放到了下面正在自饮自酌的秦牧身上:“子进(秦牧字)向来与大王亲近。我们应该听一听子进的看法!” 看到崔皓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秦牧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公等推崇,那在下就不得不说两句了。” “大王并非不醉心于帝位,而是时机未到。” “什么?还是时机未到?”朗肃又叫嚷起来:“秦大人,你说时机未到?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四年前,大王执掌天下之时,人心未稳,时局未定,那个时候说时机未到,倒是说得过去。可是现在经过三年的变法,大王励精图治,富国强兵,效果显著,世人无不称道,四海咸服。难道这时候还时机未到吗?” 秦牧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此时机未到,并非彼时机未到。在下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地说,大王其实是想登极称帝的,但是赵帝未死,民意未足,大义名分不在,故而不能成行!”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朗肃挑眉道:“年初的时候,石鉴之死在邺城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是否属实,暂且不论。这民意,已经足够了嘛!” 旁边的王衍摇摇头道:“朗肃大人,你误会了。秦大人说的应该是黎庶所展露出来的劝进之意。” “噢!”朗肃和在座的大臣顿时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 民意汹汹,大家都知道民众肯定是拥戴冉闵登极称帝的,可是没有万民书,朝廷感受不到,冉闵感受不到。冉闵的这场“推辞”的秀场也作不下去啊! “那大义呢?这大义的名分直接让赵帝石鉴禅让不就行了吗?” 秦牧撇了撇嘴说道:“朗肃大人,你要知道,这大义之名分在晋而不是在赵!” “此话怎讲?”群臣都被搞糊涂了。 “赵帝乃羯人,羯人之江山,即胡虏之江山。你让大王接受赵帝的禅让,难道是要让我魏国承继羯赵之大统吗?这显然不行!吾王乃是根正苗红的汉人,要继承的自然是汉家之大统,奉为天下正朔!” “这……” 崔皓一脸为难地道:“秦大人,眼下这汉朔在于晋,而不在于赵。东晋仇视我魏国,焉能割舍掉这大义的名分?” 第405章 给别人做嫁衣 在兵强马壮,国富民强的情况下,冉闵要登极称帝,还想名正言顺的话,必须要具备三个条件。 其一,祥瑞,群臣拥戴。这个条件已经具备! 其二,民意,民心所向,让各地的老百姓上万民书劝进。想要达成这个条件并不难! 其三,大义名分。这个条件是难上加难的! 别看自秦始皇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即那一方用和氏璧雕刻而成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在冉闵的手中,可是这还不足以显示冉闵的大义名分。 现在占据中原的名义上是羯赵,实则为魏国。冉闵可以接受赵帝石鉴(已死)的禅让,承继大统,改朝换代,登极称帝。 但是冉闵并不想也不能继承羯赵的大统! 冉闵是根正苗红的汉人,他要承继的是汉家的大统,让天下人奉大魏为天下正朔,避免改朝换代之后,中原的汉人离心离德。 可是冉闵要达到这个条件比登天还难! 现在的汉家正朔,天下正统的名分在偏居一隅的东晋那里,而不在中原。冉闵想要让天下人奉自己建立的王朝为正朔,就必须要灭掉东晋,继而一统天下。 但是灭掉东晋谈何容易? 五年? 十年? 二十年? 这谁都说不清楚。万一冉闵穷其一生,都没能灭掉东晋,名正言顺地登极称帝那不是南柯一梦吗? 就在群臣都在低着头,默默地思索着如何为冉闵取得大义的名分的时候。 “大王驾到——”一道尖锐的公鸭嗓子在叫嚷起来。 这熟悉的声音自然是中车府令刘霸的。 只见一队执戟郎中大踏步向前走,排开府门口的两侧,宛如一尊尊雕塑一般挺立着,甚是唬人。 这些执戟郎中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子煞气。 冉闵就在这些人的拱卫之下龙行虎步地走进来。 “大王万年!”群臣都跪下,顶礼膜拜。 “都平身吧。” “谢大王!” “相国,今日是你的寿宴,你怎么也不知会寡人一声?若不是莹儿告诉寡人,寡人还被蒙在鼓里呢。” 崔莹是崔皓的女儿。老丈人的寿诞,冉闵可以不参加,但是寿礼一定要送到位,而对于崔皓这个相国冉闵是极为重视的,所以寿诞之际,冉闵还是很给面子地上门贺寿了。 “大王!”崔皓一时之间老泪纵横,感慨万千。 冉闵将崔皓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寡人是以你的女婿的身份来的。大家都随意一些!” 有冉闵在场,群臣都不好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畅所欲言,所以这酒席很快就结束了。 冉闵随后与崔皓、秦牧一道进入书房。 “大王,臣冒昧邀请群臣贺寿,没有知会你一声,还请大王恕罪。” 崔皓感到很惶恐,因为古往今来,上位者都很忌惮臣下拉帮结派的。 冉闵摆了摆手道:“卿何罪之有?今日是你的寿诞,你邀请同僚贺寿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王,老臣想冒昧问一下,大王是否有意登极称帝?” “寡人的权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进则退。但寡人能退的下来吗?” 崔皓微微颔首,位极人臣,执政天下的冉闵若是急流勇退,只怕是遗患无穷。汉朝的霍光就是冉闵的下场! 崔皓道:“大王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声望称帝,却为何迟迟不肯更进一步,改朝换代呢?” “寡人欲承汉祚,不愿承胡祚。” “汉祚之正统在于东晋。大王欲得汉祚,须得消灭司马氏,横扫六合八荒!但大王以为何时能做到这一步?眼下大王登极称帝,已经是众望所归,臣民拥戴,就非得在意这虚无缥缈的大义虚名吗?” 闻言,冉闵沉默了一下,接着道:“相国,寡人问你,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谁为正统?” “自当是魏。曹魏承继汉祚,曹丕得汉献帝刘协之禅位,有传国玉玺,又占据中原之地,故而曹魏之正统,乃是实至名归的!” “诚如相国所言,但是仍旧有一部分人认为正统在于蜀汉,而不在于曹魏!这就说明曹魏并没有具备成为正统的全部条件!光是禅让还是不足够的。晋国的司马氏毕竟统治了天下五十年,东晋作为晋朝的延续者,其正统性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寡人不能扫灭东晋,取得正统的名分,只怕天下汉人难以全部归心。” 虽说冉闵的这种想法颇为迂腐,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世人在曹魏与蜀汉之间就大义名分口诛笔伐了不知道多少次。 论汉家血脉,刘备是皇族后裔,所以有一部分人认为蜀汉是正统。 而论占据之地和手续,当属魏国为正统。其占据着中原大地,且是从前朝皇帝手上“名正言顺”继承来的! “大王,东晋据当年吴蜀之旧地,江南、荆州、巴蜀、岭南和交趾都尽在其掌握之中,天下疆土东晋已经占据近一半,国力强盛,兵精粮足。想要灭掉东晋,谈何容易呢?眼下石鉴已死,羯赵已经名存实亡了,石鉴的死讯是瞒不了多久的,大王不能趁势称帝,使人心归附,取得与晋帝平等的资格,只怕人心不稳啊!” 这时,在一侧的秦牧笑着道:“大王若是想取得大义的名分,臣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噢?请讲。” “东晋偏居江东一隅,虽屡次北伐,但是不得成功。久而久之,原本想着王师北定中原日的汉儿,就不免大失所望,眼下正好出了大王这么一位不世出之雄主,励精图治,发展民生,极大地改善了中原汉民的生活。所以中原的汉儿都拥戴大王登极称帝!” “接着说。” “大王,眼下东晋气数未尽,但是偏居江东一隅,始终难有作为。而且晋国党争历来严重,叛乱四起,憎恶大王的晋人更是不在少数。大王不妨公布赵帝石鉴的死讯,然后给东晋朝廷上书,请献中原,让晋帝册封大王为魏王,立魏国。” “什么!” 崔皓不禁勃然变色:“秦牧,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让咱们大王向晋帝称臣纳贡,还把中原献上,那不是白白给晋人做嫁衣吗?这般行径,别说跟随大王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能不能干,就算是我崔皓,第一个反对!” 冉闵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这可以,但是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相让给别人,给别人做嫁衣,这个崔皓就十分反对! 大家跟着冉闵出生入死,打下的这份基业不都是为了封妻荫子,功名利禄吗?眼下给晋帝称臣,还要献上中原,这不是扯淡吗? 第406章 万民书 “呜呜呜!……”低沉而又显得肃穆的号角声在邺城的正阳门响起,宛如古稀之年的老者在引吭高歌,肃杀之气中又透着凛凛的寒意。 此时,正阳门的两侧,甲士林立,枪矛如林,战兵似海,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冉闵正式拜花木兰为征东大将军、护朝鲜中郎将、假节,都督渤辽战事,节制各部。其余诸将,有水师大都督王平、楼船将军马顾、长水校尉王觊等水军将领十三人,兵众一万,大小战船三百艘,运粮船千艘。 其余诸将,还有骁骑军、虎卫军三万人,由王泰与陈长生统率,俱是精兵强将,马步战皆十分厉害的军队。 冉闵就在正阳门送别花木兰的征东军。 “木兰,到战场上一定要小心,注意保护自己。你们此行到朝鲜半岛,可能会有一些水土不服的情况,所以寡人特地调遣五百名大夫随军出征。遇事,不要逞能,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 “好了好了。大王,臣妾都知道的,臣妾都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能跟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我呢,还唠叨个不停的。” “嘿!说你还不耐烦了。”冉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反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能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花木兰撇了撇嘴,说道:“知道啦知道啦!絮絮叨叨的,你还没完没了了。” “……” “大王,你可是跟臣妾说好的,这一战若是击退了倭寇,就给臣妾封侯的!” “好好好,君无戏言。” “臣妾要一个县侯!” 这侯分三等,一等县侯(单字侯,譬如吕布的温侯,食邑万户,所以又被称之为万户侯)、二等乡侯,三等亭侯。 对于花木兰的要求,冉闵也是哭笑不得的:“这就要看你立的战功了。记住了,对付倭人绝不能心慈手软,能杀就杀,不投降还顽抗的,反正俘虏的降卒你就全部杀掉吧!以人头记功,切不可有半点的妇人之仁!” “哼!你可别小看了我们妇人!”花木兰皱了皱琼鼻道:“大王你就瞧好了吧,这一回臣妾一定能大杀四方,扬我国威的!” “好。你去吧!” “遵命!” 看着花木兰渐行渐远的背影,冉闵又摇了摇头。 花木兰真是投错胎了,生做女儿身,她本应该当个男子汉出将入相的。不过冉闵还是力排众议,给了她立功封侯的机会。 接着,水师大都督王平又跑过来觐见冉闵。 “大王,臣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有我们水军的用武之地了!” 看着王平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冉闵倒是颇为无奈。 原本赵国的水师不是很强悍的,因为自古以来,战争就大多发生在陆地上,上位者在军事上只会关注骑兵和步兵的发展,而不会去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 当然了,东晋除外。 自古以来,在北方的王朝都是重视骑兵的,而在南方的王朝在没有过多的战马的情况下,则是更倾向于步兵和水师。因为有那么一条长江天堑,水师纵横的话,北方的军队是打不过去的! 而王平受命组建并训练魏国的水师已经好几年了,依旧没有出战的机会。这一回出征朝鲜半岛,对手是倭国,所以水师能发挥的作用是极大的,难怪以王平为首的水师将领都很兴奋! “三叔,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到你们水师大显身手了!这一战,只要你能大胜,把咱们大魏水师的名头打出来,寡人给你封侯!” 听到自己能封侯,王平顿时激动起来。王平征战沙场数十年,出生入死,但是眼看着身边的弟兄,乃至于后来的将领们都一个一个地封侯,而自己却只能瞪着眼睛干看着,王平早就不满了。 眼下冉闵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王平一定要抓住! 王平顿时叉手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赴汤蹈火,扬我国威!” “好!去吧!” 就在浑厚而沉闷的号角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与家人依依惜别的将士们纷纷集结起来,整齐有序地向着漳水河进发。 这一回东征朝鲜半岛,他们要乘船走水路,然后自黄河出,到无边无际的海洋上航行一段时间之后,再与倭人交战。 面对着行军的队伍,冉闵负手而立,内心激荡,却不知为何如此。 “大王!”这时,一名骑马的内侍飞奔过来,到冉闵的身前跪下:“大王,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驾崩了!” “什么?”冉闵顿时勃然变色。 好吧,其实这是冉闵装的。石鉴早就在大半年前就驾崩了,不过冉闵为了稳定局势,秘不发丧,并不将石鉴的死讯公布出去而已。 一听说石鉴驾崩了,冉闵故作震惊的样子,随后就召集群臣到议政殿商议。 石鉴已死,其子嗣都已经夭折,而石虎一脉的子孙,不是战死,就是死在了战乱中,可以说石虎的子孙已经死绝了。 追溯到石勒一脉呢,石勒这一脉亦是人丁单薄,首先是被石虎阴死的,而后又因为战乱四处离散,所以这一脉也断绝了! 恶贯满盈的羯赵皇室血脉已经断绝! 冉闵于是跟群臣商议,给石鉴上谥号“文皇帝”,葬于长陵。 “臣请大王即皇帝位,改朝换代!” 在崔皓的牵头之下,群臣都高呼:“臣等请大王即皇帝位,改朝换代!” 这一回,冉闵倒是没有马上拒绝,而是沉吟不语,暧昧不明。 这时,有人上来禀告,说是宫门前聚集了上万名黎庶,给冉闵上《万民书》,请求冉闵为苍生谋福祉,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为家国社稷谋福祉! 崔皓这老小子更是捧着《万民书》,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大王!这都是万民的心声啊!你的臣民都恳求大王你承天意,顺民心,登极称帝呀!” “狡焉石氏,怙乱穷兵。流灾肆慝,剽邑屠城。始自群盗,终假鸿名。” 崔皓似乎是酝酿了好久,内有腹稿,直接诋毁羯赵,大声道:“大王,天降祥瑞,臣民上书,乃是众望所归也!大王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冉闵沉声道:“石氏一脉已经绝嗣,后继无人。寡人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但不以家国论,而以民族论之,这片华夏大地的主人本是晋国司马氏!如今中原无主,四海沸腾,天下纷乱,何得康宁?寡人欲以中原之地以降东晋,使四海重为一家,天下归一!” 昏君! 糊涂! 群臣都在心里大骂不已。 哪有冉闵这么当君主的? 不知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尾的道理吗?大家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天下归一,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封妻荫子吗? 你冉闵这么干,将为你出生入死的弟兄置于何地? 暴脾气的朗肃更是怒道:“大王啊!将自己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兢兢业业,夙夜在公打下来的基业拱手相让给别人,你于心何忍啊?就算你不会自己好好想想,也应该为那些跟着你抛头颅洒热血,东征西讨的将士们着想!也应该为我们这些跟着你恪尽职守,殚精竭虑的臣子们着想啊!” “大王!三思啊!” 但不管群臣如何劝谏,乃至于死谏,冉闵都无动于衷,将要死谏的大臣带下去好生看管,然后就修书一封,并公告天下,自己要将中原献与东晋! 第407章 献中原 建康。 当东晋朝廷接到冉闵要进献中原之地,以求封魏王的诏书的时候,顿时大跌眼镜,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会稽王司马昱当即召开大朝会。 尚书左仆射殷浩当即说道:“陛下、太后,臣以为这是冉贼的阴谋!” “何以见得?”待在幕帘后面垂帘听政的褚蒜子询问。 “冉贼据中原十州之地,不久前刚刚西征关中,杀姚弋仲,夺取潼关,接着又在晋阳大败拓拔鲜卑,击退我大晋的北伐之军,声势如日中天!当此情形,冉贼为何要献降中原?难道真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王号吗?” 这时,就连一向跟殷浩不对付的刘惔亦是道:“臣附议!陛下、太后,魏国在国力上要强于我大晋,但是因一条长江天堑而相持不下。当此时,石鉴已死,羯赵皇室已经绝嗣,后继无人,冉闵偏偏可以登极称帝,改朝换代,但是为什么要献中原之地给我大晋?此事必有蹊跷!” 朝堂上,许多大臣都觉得冉闵之所以献中原之地给晋国,必有图谋!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褚蒜子自己都判断不出来,又询问司马昱:“会稽王,你认为呢?” “太后,臣也认为殷浩与刘惔说得有道理。冉魏势大,断然不可能献降于我晋国。而今冉闵自称愿意将中原献于朝廷,求朝廷册封他为魏王、大司马,统领中原十州之地,并请朝廷派兵北上,交割城池土地,请朝廷还都洛阳!这事情无不透着诡异之处!” 褚蒜子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冉闵明明有着登极称帝,改朝换代的能力和威望,却仍旧要将中原之地拱手让人,这不是冉闵的脑袋被驴踢了,就是冉闵必有图谋! 殷浩瞪着眼睛道:“太后,依我看朝廷一定要拒绝冉闵的请求!这名为请求,实为施舍。而且其中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噢?此话怎讲?” “太后可以想一想。中原之地,已经是冉闵的地盘,就算他取代羯赵,改朝换代,想来都不会出太大的乱子!而一旦朝廷接受冉闵的请求,派兵去交割中原各州郡县,凭借魏国的鼎盛军力,北上中原的军队焉能回得来?” “此外,冉闵还让朝廷还都洛阳。可是这洛阳是一番怎样的光景,想必不必臣赘言了。而且洛阳本是中原之地,冉闵的树大根深之地,朝廷还都洛阳,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取而代之的事情啊!” 闻言,晋国朝堂上的大臣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如此想来,冉闵这厮真是太阴险了! 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花最小的代价去一统天下! 别看冉闵吹捧得那么好,摆了一块大蛋糕在东晋的面前,谁知道他是不是笑里藏刀? 而一旦东晋还都洛阳,面临的就是冉闵的威胁。到时候司马聃这个小皇帝还不是任凭冉闵揉圆搓扁?更严重的的,一旦朝廷真的接受了冉闵的请求,到时候冉闵就能名正言顺地派兵渗透江南,已经崩坏的朝廷焉能撑得住? 别忘了,冉闵就是靠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式起家的。这一套人家冉闵玩得很溜! …… 邺城。 “秦牧啊,果然不出你所料,东晋的那群胆小鬼,真不敢接受咱们进献中原的请求。” 冉闵拿着一封书信,对坐在对面的秦牧笑着道。 “大王,这是肯定的。打个比方,一个聪慧而孔武有力的人,对一个愚钝而四肢不勤的人说:我要认你做老大!这四肢不勤的人焉能相信?这狐疑之下,晋人是断不敢接受的。” “嗯。秦牧,那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将这封书信原原本本地布告出去,公之于众。” “好!然后呢?” “然后大王再上书,请求进献中原十州之地。” “什么?还来!”冉闵瞪着眼睛道:“秦牧,你不知道寡人都被你的这一手搞得心惊肉跳的。若是东晋真的接受了怎么办?难道寡人还能将这中原十州之地拱手相让吗?” “呵呵。大王,不怕晋人接受,就怕晋人不接受!” “这……此话怎讲?” “晋人敢接受,不说一定会还都洛阳,但是派兵收复失地是肯定的。而到时候,其间出了一些岔子,惹得天怒人怨的,亦是情有可原的呀!” 冉闵顿时恍然大悟。 当冉闵命人将东晋朝廷的回信,以布告的方式公之于众,顿时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酒馆内,针对冉闵进献中原,而东晋朝廷并不接受的事情,正反两方人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的。 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道:“格老子的!这晋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咱魏王低声下气地请求献上中原十州之地给晋国,以求天下归一,战事不再发生。这般仁义,即便是上古圣王大尧、大舜只怕都不及也。可是晋人竟然拒绝了!” “荒唐,真是荒唐!” “就是就是!依我看东晋就是不识抬举!以前咱还认为有朝一日,东晋能派遣王师收复中原的,来解救咱们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的!可是这么多年了,老子的祖父过世了,父亲的头发都发白了,还不见到王师的踪影呢!狗屁的东晋!就算他们派军队打到邺城了,我也一定要上城头抗拒晋军!” 而反驳的一方则是身穿丝绸衣裳,一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模样的士子。 “哼!你们这些莽汉懂什么?魏王仁德,堪比上古先贤尧舜,但是晋国司马氏毕竟是汉家正统。现在赵帝石鉴已经驾崩了,赵国后继无人,魏王又不想背负骂名,行篡逆之事,故而向晋国献上中原之地。这是大大的善举呀!” “对啊!这是善举没错。但是晋人不接受啊!他们不接受!就是不把咱们当汉人看!” “没错没错!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依我看那些当年衣冠南迁的士大夫们,骨子里早就被南方的水土侵蚀了,迂腐!迂腐不堪!” “要我看,咱魏王干脆改元称帝算了!咱们不受这鸟气!” 支持冉闵称帝的是大有人在。 譬如在这酒馆之中,就有好多糙汉子拍着胸脯拥戴冉闵的。就连那些衣冠楚楚的士子,哪怕是来自南方的士子都不敢在言语上冒犯冉闵,毕竟这胸怀如此之广大,竟然广大到为了江山一统,汉家社稷合二为一,而能舍弃帝位,将自己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拱手让人。 光是这份气度,这份魄力,就不得不让人称道! 魏王,真伟男子也! 第408章 铁弗部 而就在冉闵再一次向东晋上书,请求进献中原十州之地,以达到四海为一家,天下归一的目的的时候,远在朔方郡的沃野一带,铁弗部已经在蠢蠢欲动。 铁弗部是匈奴族的一支,是匈奴人和乌桓人、鲜卑人的后代,又称杂胡。与鲜卑拓拔部一般,铁弗部趁着晋末胡人内迁之机,生活在胡汉犬牙交错之地的朔方! 铁弗部现在的首领是刘务桓,又被称之为刘豹子,此人曾求和于代国,迎娶代王拓跋什翼犍之女,又朝贡于羯赵,拜平北将军、左贤王。 而刘务桓明显是有远见卓识的人,做事一向很低调。铁弗部夹杂在代国与魏国之间,存在感很低,以至于刘务桓当年没有率兵讨伐冉闵,后者都没能找一个由头攻伐铁弗部。 不过刘务桓跟一般割据一方的诸侯不同,刘务桓的铁弗部一直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在代国与魏国之间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驾驾驾!……”一个头戴大毡帽,腰挂环首铁刀,满身剽悍的气息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骏马在大草原上驰骋,终于抵达一处鹤立鸡群的帐篷外面。 这中年人翻身下马,径直步入帐篷里。 此时的帐篷内,早已大马金刀地坐着十几个人,他们的身前都摆放着桌案,而桌案上都全是马奶酒和烤全羊,香气扑鼻,烟熏火燎的。 “二弟,坐。” 刘务桓一看见自己的二弟刘阏陋头到来,便伸着手,请他到旁边坐下。 刘阏陋头一屁股坐下,就端起了桌案上的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之后,便道:“大哥,果真不出你所料。冉闵那个狗贼在被东晋拒绝之后,再次上书,请求东晋朝廷接受他的归顺,将中原十州之地尽数奉上呢!” 闻言,刘务桓顿时眉头一皱,说道:“难不成冉闵是铁了心要归顺晋国?” “父亲,依我看这不尽然。”在一侧的刘悉忽祈说道,“东晋羸弱,若不是有一条长江天堑横贯着,骑兵过不去,早在石虎一朝的时候,羯赵的大军就灭掉东晋了!眼下魏国国力鼎盛,军事强大,不知道比当年的羯赵强大多少,因而冉闵出于什么目的向晋国归顺呢?冉闵可不是一个蠢蛋,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刘阏陋头说道:“不错。大哥,依我看不论是冉闵还是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他们能维持眼下的形势还好,可是魏晋一旦合并,这天下又是汉家的天下了,岂有咱们胡人的活路?尤其是咱们匈奴人,咱们匈奴人与汉人一向不和,当年与咱们铁弗部同出匈奴一系的刘聪造成了永嘉之乱,汉人一定记恨着呢!” “若是被汉人再次扭转乾坤,一统天下了,我们铁弗部焉能有活路?” “就是就是!”刘悉忽祈叫嚷着道:“咱们铁弗部隐忍了这么多年,养精蓄锐,休养生息,早就受够了羯人和鲜卑人的鸟气了!父亲,请你带着咱们匈奴人再度崛起吧!眼下挛鞮部已经没落了,我们铁弗部才是匈奴的中坚力量!只要父亲你振臂一呼,中原的六夷,氐人、羯人、羌人、匈奴人、鲜卑人等都会起来反抗冉闵的!咱们何不再制造一场青龙事变?” 挛鞮部与铁弗部都是匈奴人的一支,不过挛鞮部相对铁弗部来说比较纯正,毕竟挛鞮部早先可是出了冒顿单于这么一位枭雄的,后来的挛鞮更是英雄辈出,统治了漠北的匈奴各部数百年之久。 其实刘阏陋头说的没错,无论是冉闵还是晋人,一旦天下归一,汉人重新得到中原,整合势力之后,肯定是不会宽恕他们匈奴人的。 不说汉朝时,汉帝国与匈奴的百年世仇,匈奴人一直为祸边境。就说一说匈奴人在晋末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吧! 首先,充当五胡乱华的急先锋的是匈奴人。 罪魁祸首是刘渊父子。 刘渊是匈奴首领冒顿单于之后,本姓挛鞮,因汉高祖嫁公主给冒顿单于和婚并约为兄弟而改姓刘,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孙,左贤王刘豹之子,呼延氏所生。 刘渊在父亲死后接掌其部属,直至八王之乱时诸王互相攻伐,刘渊乘朝廷内乱而在并州自立,称汉王,建立汉国(后改为赵,泛称前赵,亦作汉赵),308年称帝,改元永凤。 然后就到刘聪继位。 刘聪在位期间,先后派兵攻破洛阳和长安,俘虏并杀害晋怀帝及晋愍帝,复灭西晋政权并拓展大片疆土。政治上创建了一套胡、汉分治的政治体制。但同时大行杀戮,又宠信宦官和靳准等人,甚至在在位晚期疏于朝政,只顾纵情声色。 永嘉之乱就是刘聪搞出来! 而对于永嘉之乱,这是每个汉人心中永远的痛,锥心之痛,刻骨铭心。所以无论是冉闵还是晋人都是对匈奴人恨之入骨! 值得一提的是,匈奴人普遍姓“刘”,而“刘”是大汉的国姓,所以匈奴人因为长期跟刘汉皇族有联姻关系,所以自称是汉王朝的继承者。 刘渊是这样,后来的赫连勃勃也是如此! 而这个赫连勃勃,胡夏的建立者,其实是出身铁弗部。在这间大帐之内的刘务桓是他的祖父,刘卫辰是他的父亲!铁弗部的刘姓,本来是复姓赫连的哦! 刘务桓看着自己一向重视的儿子刘卫辰没有说话,而是在那里低着头思索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卫辰,说说你的看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父亲,其实孩儿的看法与二叔、大哥的一样。若是冉闵称帝,改朝换代,亦或是冉闵以中原十州之地向东晋归顺,那么天大地大,将再无我匈奴人的容身之处!汉人的势力依旧强大,他们就像是野草一样,烧光了,来年还能长得出来!” “对!”刘阏陋头一拳砸到桌案上,愤愤不平地道,“我对冉闵早就不满了!过去咱们在石虎的治下,至少还能肆无忌惮地放牧,逐水草而居,甚至于一些耕作的汉民都要给咱们缴税,咱们可以圈占他们的土地作为草地放牧。可是冉闵一执政,这就什么都变了,咱们的地盘渐渐萎缩,圈地的牧民被惩罚,汉人都反过来骑在咱们匈奴人的头上拉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悉忽祈舔了舔唇角道:“就是就是。前两年,咱们有一个弟兄不过凌辱了一个汉女,这在以前没带回来烹了算好的,可是官府竟然抓了咱铁弗部的这个弟兄关牢里了!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还有更过分的。去年有一个咱铁弗部的弟兄不过是抢了一个汉家的婴儿吃掉,后来居然被抓到官府活剐了三百刀呢!当时要不是爹你拦着,我早就点起兵马反他娘的!” “谁说不是呢?”帐篷里面其他铁弗部的人纷纷附和。 “咱铁弗部也不是泥捏的。这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可是王猛变法,在咱们铁弗部里面搞什么改革,让咱们部族里的子弟去学习汉家礼仪,识汉字,说汉语,整得不人不鬼的,依我看他这是要汉化咱们匈奴人啊!长此以往,咱们铁弗部岂不是都被同化了?” “不错!咱们要反他娘的!” 第409章 弱爆了 看着群情激奋的酋长们,刘务桓微微颔首,说道:“正是。咱们铁弗部忍气吞声那么多年,是时候崛起了!这天下,汉人坐得,羯人坐得,挛鞮部的刘渊父子做得,为何我铁弗人坐不得?” “冉闵祸乱天下,兴汉家,贬胡人,早已经惹得内外六夷大有不满,民怨四起!但魏国强盛无比,眼下咱们要做大事,一定要团结羌人、氐人、匈奴人、鲜卑人等胡人,只有大家团结起来反抗冉魏,反抗东晋,咱们才能继续在中原生存下去!” 众人都深以为然。 “首领打算怎么做?大家都听你的!” “没错!首领,大家都听你的!” 刘务桓压了压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后沉声道:“不论是冉闵登极称帝,改朝换代,还是魏晋合为一体,天下归一,中原的六夷一定会心生不满,民怨沸腾的。汉人实力强大,各方面都比咱们六夷强,咱们六夷若是不能团结起来,迟早会被汉人同化,乃至于蚕食鲸吞的!” “当此时,我铁弗部有四十多万人口,全民皆兵,除去老弱,控弦之士可有十余万人。我铁弗部韬光养晦,部众都分散在朔方、凉州和并州一带,但是可以马上集结起来。” “我打算在一个月后,在朔方城起义,发布讨伐冉贼的檄文,共邀天下豪杰讨伐冉魏!” “好!” 在场的铁弗部的酋长纷纷表示赞同。 刘务桓又道:“二弟。” “在!”刘阏陋头顿时应了一声。 “你负责跟拓拔什翼键联络,请他出兵合击冉魏。” “是!” “卫辰。” “孩儿在!” “你负责联络慕容鲜卑,相信这入主中原的大好的时机,慕容俊一定不会放过的。” “是!” “刘悉忽祈。” “孩儿在!” “你负责联络中原各州的六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要说服他们起兵讨伐冉闵!记住了,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是!” …… 将目光放到抗倭援朝战争上。 这一回,为了彻底征服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已经在崛起的大和国是倾国之兵,倾国之力。 倭王大鹪鹩尊(后世被小矮子称之为仁德天皇的人)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准备。正月时,大鹪鹩尊就已经对各大名下达水军部队兵员的征召动员令: 东起常陆,经南海至四国、九州,北起秋田、坂田至中、国(确有其事),临海各国诸大名领地,每十万石准备大船两艘。 各海港每百户出水手十人,乘各国诸大名所建之大船;若有多余,则集中至大阪。 本军所用船只,各国大名每十万石建大船三艘、中船五艘。 所需建造费用,由国库拨给;各国大名将所需建造费用,以预算表呈报,先拨给一半,迨船建造完毕后,再行付清。 水手每人给予两人俸米,其妻子食粮另外给付。军阵中所雇用之下人妻子,亦一律给予食粮! 那么这回倭国总共动员多少兵马呢? 超过十万! 水师还有整整三万人!另外,还有预备役三万人,用“陆海并进”、“以强凌弱”、“速战速决”的战法;以水军保证陆军的战略物资供应,陆军分三路齐头并进,一举占领朝鲜半岛! 倭国前前后后一共动员的兵力整整十六万人! 当然了,其实这都是吹嘘的。 倭国的军队号称十六万人,其实真正的战兵不过十万,剩下的都是辅兵或者民夫。饶是如此,这么多的兵马在朝鲜半岛上依旧可以耀武扬威,横行无忌。 只不过在魏军登陆之后,形势就大为改变。 慰礼城。 倭军的主将羽柴秀胜看见到来的魏军并不多,一时之间起了轻视之心,于是带着八万多的倭军出到城外的平原上,要与之交战。 魏军这里,战鼓雷鸣,旌旗猎猎,军容严整。 而倭军那边则是恰恰相反。 倭军那里,站在最前面的士卒倒是披着战甲,手持阔剑或者长矛,身材矮小,但是看上去还是蛮精壮的。可是站在后面的士卒这卖相就有些惨了,甚至是不如魏国的平民百姓穿的好,整个就是衣衫褴褛,邋邋遢遢,蓬头垢面的形象。 这样的士兵能打仗? 花木兰表示很怀疑。 这不就是一群士卒带着一群农夫来打仗吗? 花木兰对此真的想问一句:你们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吗? “咚咚咚!……”沉闷而又压抑,充满了肃杀之气的战鼓声在这一片平原上响起。 花木兰首先上去娇叱道:“呔!汝等蛮夷,安敢犯我强魏?” “……” 对面的倭军方阵中, 羽柴秀胜与旁边的将领是面面相觑,交流了一下,但是听不懂花木兰在说什么。 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花木兰这般叫阵,无疑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花木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干脆不再浪费唇舌了,下令击鼓进军。 “杀啊!” “杀鸡鸡!嘛戳死!” 两方人马那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魏军这边还保持着冲锋的势头,但是花木兰不傻,她看见这些倭军装备如此简陋,许多士兵甚至是连甲胄都不齐全的样子,实在是太寒碜人了,就跟杀鸡焉用牛刀一般。 花木兰很是干脆地命令王泰、陈长生各率二千骑兵绕到倭军方阵的两翼,趁机偷袭。然后自己亲率中军,以箭阵掩护,全军冲杀过去。 “放箭!”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宛如蝗虫过境一般,齐刷刷的落在倭军的头顶上,一时之间,就射杀了几千个扎堆的倭人。 “啊啊啊!……”倭人们惨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给我砍死他们!” “杀啊!” 魏军宛如一股巨大的泥石流,而倭军就像是一股清流,瞬间就被魏军冲击得找不着北。 原本包围了倭军左右两翼的魏军铁骑兵,又趁势掩杀过去。倭军大败,四散而逃。 羽柴秀胜一看形势不妙,就赶紧逃窜,不料花木兰更是眼疾手快,纵马飞速地追击上去。 羽柴秀胜胯下的那一匹矮小的战马,如何跑得过花木兰骑的千里马?很快, 羽柴秀胜就回过头,迎面而来的就是花木兰挥舞的长枪,“唰”的一声, 羽柴秀胜就看见了自己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弱爆了! 花木兰冷哼了一声,随后继续冲杀,凡是不放下武器的投降的倭人都被斩尽杀绝。 慰礼城之战,魏军斩首五万,俘虏两万人,剩余的都四下而逃,不知去向了。 花木兰于是乘胜追击,继续扫荡着被倭人占领的城池土地,对于这些在百济和新罗的土地上奸淫掳掠的倭人,花木兰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而这些小国的城池十分低矮,凭借魏军从本土带来的攻城器械,可以轻而易举地攻下。不过一个时辰,一座城池便能拿得下来! 第410章 坐享其成 就在花木兰率军在朝鲜半岛上以摧枯拉朽之势,高歌猛进,所向披靡,三日内,连续攻下十几座城池的时候,远在黄海的王平的水师,已经跟倭国的水师展开大战。 “倭人就是靠着这种木板船渡海作战的?真是不敢相信!” 当王平看见倭国水师的战船的时候,顿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这样的战船都能横跨大海作战,真是活见鬼了,没看到就连华夏的高大楼船自古以来都是在内陆横行无忌的吗? “开战!” 王平是人狠话不多,一看见倭国的水师就是一顿穷追猛打。 “咔嚓嚓!……”床弩顿时就被拉开了一个弧度,瞄准对面的倭国战船。 投石机的石弹也已经装填完毕! “发射!” 随着王平一声令下,几百艘巨大的魏国战船顿时将石弹以及弩箭发射出去,一时之快,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弩箭射穿了倭国战船的船舱,石弹砸烂了倭国战船的甲板。 这石弹还是夹杂了松脂、火油的,十分容易燃烧,所以很快倭国的战船群那边就已经燃烧起了熊熊大火,一股巨大的浓烟直往天上滚滚冒起。 “王觊!” “末将在!” “你带五十艘蒙冲快艇冲击过去!” “诺!” “马顾!” “末将在!” “你带一百艘先登快艇包抄过去,不要放跑了倭人的战船!把他们赶到海里面喂鱼!” “诺!” 水战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拥有着坚固而高大的战船,又具备精良的武器装备的魏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以碾压的优势摧枯拉朽地摧毁着敌军的战船。 “轰隆隆!……” 石弹宛如天火流星一般砸到甲板上,顿时飞溅起一片碎石火花,火光四射,火光冲天。 “啊啊!……”甲板上的倭人哀嚎着,被烧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火人”! 几轮投石机的抛射之后,沉没的倭军战船不知凡几,掉到海里喂鱼的倭人更是不计其数。 等到远程进攻差不多了,在王平的号令之下,几百艘魏军战船已经向倭国的战船群靠拢。他们一边射着箭,一边迅速靠拢,已经被大火包围的倭人是自顾不暇,很多人还没等魏军的战船靠近呢,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了。 …… 邺城。 “哈哈哈!好,好啊。” 冉闵喜笑颜开地拿着手里的捷报,对下面的群臣说道:“我征东军旗开得胜,一战而灭倭人主力。不过半个月之内,花木兰率军横扫朝鲜半岛,倭人全军覆没,斩首十万,俘虏三万有余!还有王平那里,亦是对倭军水师穷追猛打,歼灭倭人二万,缴获的粮草辎重不可计数。” “大王万年!大魏万年!”群臣山呼道。 对于这个战绩,冉闵还是颇为满意的。 陆军三万精锐之师,能取得斩首十万,俘虏三万有余的战绩,自身伤亡不过万人,阵亡的不超过五千,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王平的水师那边伤亡更是微乎其微的,阵亡的士卒不超过三百人! 饶是如此,对于这个一衣带水的岛国能拿出十几万的军队,冉闵还是大吃一惊的。要知道,他们大魏不过一千多万的人口,百万的军队,一个弹丸之地的倭国都能动辄十余万的军队,想来是倾国之兵了,而且这其中一定有很多的水分。 要知道,当年长平之战的时候,华夏已经有了动辄百万的大战,可是当时的倭人还在茹毛饮血,蒙昧不化的野人时代呢。 就算是到了后来,倭国著名的战国时代,就跟一个村与另一个村打群架一样,小打小闹的。 这时,又有一个内侍跑出来,在刘霸的旁边耳语了几句,随即递给刘霸一份文书。 刘霸接过文书后,便又递给了冉闵。 冉闵接过文书一看,原本喜悦的脸色顿时凝固起来。 看见冉闵这个样子,群臣都是心里七上八下的,能让冉闵这般模样,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哈哈!诸卿,朝廷终于答应寡人的请求了!” “……”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群臣都耸拉着脸,一副死了爹妈,生无可恋的模样。 崔皓决定做最后的努力:“大王,不是老臣说你,你这将中原十州之地进献给东晋的做法,实在是太过荒唐了!大王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是东晋的那帮人能全盘接受吗?” “不说别的。东晋以孝立国,自身得国不正,所有拉拢了一大批的世家门阀,故而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是东晋的那些士大夫能容忍大王的存在吗?大王,依我看,东晋上一次没有接受大王你的请求,这一回答应,一定有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这时,尚书左仆射王衍出列道:“大王,相国大人所言极是。万一东晋打着接收城池的幌子,派兵北上,直接夺取了咱们大魏的城关要道,如之奈何?难不成非要咱们作茧自缚不成?这不是作死吗?” 看着群臣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冉闵忽而肃容道:“卿等切勿再言。寡人已经决定了!这大义的名分既然在晋而不在魏,寡人当顺天意而为之,将天下交还到司马氏的手上!” “大王仁德!”群臣道。 对于冉闵的这种“仁德”的做法,群臣是很不解的,以至于好多官员都对冉闵不满,产生了挂印而去,辞官不做的想法。 大家跟着你冉闵出生入死,兢兢业业的,你不登极称帝,改朝换代,偏偏还让东晋坐享其成,摘了桃子,这不是气死人吗? 但冉闵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谁劝的话都听不进去。 八月,东晋朝廷接受冉闵的请求,派殷浩为大将军,持节,都督扬、豫、兖、青、幽等十州诸军事,率领兵马十万人,沿着长江而上,要在许昌与冉闵交割一切事务。 但冉闵又派人到建康跟东晋朝廷讨价还价,表示不能接受这些事情,朝廷必须册封冉闵为魏王,将中原十州之地给冉闵作为封地。至于洛阳,可以作为东晋的国都,晋国可以随时还都。 由于价码谈不拢,冉闵的第二次请求将中原十州之地并入晋国的想法,再一次被搁置。 随后冉闵第三次上书,并且派秦牧为使者,原来的使者荀稷为副使,在台城继续与东晋朝廷谈判! 事不过三,若是这一次再谈不拢,估计冉闵要携中原十州之地并入晋国的想法就要黄了。 第411章 三次上书 建康的城门口。 车辘辘,马萧萧,在一辆华丽而又充满了肃穆之气的马车四周,形成一支簇拥着马车的队伍。 骑士二十,手持阔剑的黑衣大汉三十,中间还树立着“大魏使者秦”的旌节,表示马车上的人的身份。 而在城门口,为了表示庄重,尚书左仆射殷浩带着十几个官员亲自出迎。 看着堂堂大魏的使者,一路南下,身边竟然只有五十个护卫,殷浩不禁有些惊疑不定:“这真是魏使的车驾?荀大人,本官听说这秦子进可是你们魏王最倚重的大臣,平日里随军出战,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魏王可是把秦子进比作张良、郭奉孝一般的人物,难道魏王就不怕秦子进在出使的途中出了什么岔子?” “殷仆射说笑了。” 陪同在殷浩身边的,乃是原来魏国出使建康的使者荀稷。 早先荀稷奉命出使建康,与东晋朝廷就冉闵献上中原十州之地,天下归一的事情谈判。但冉闵不愿意让晋国先派兵和官吏北上中原,冉闵只将洛阳包括洛阳八关乃至于整个河东让出去,给晋帝司马聃还都,至于东晋所派出的一兵一卒,一概不能接受原来的中原十州之地。 这一下东晋朝廷就不干了! 这不是明摆着把天子和朝廷放到虎口吗? 于是这一来二去的,冉闵的第二次上书也以失败而告终。 这第三次上书,为了达到目的,冉闵便派出了重臣秦牧出使建康。 荀稷笑着道:“想必殷仆射还不清楚吧?我王派到秦大人身边的护卫,都是宫中的精锐,以一当十不在话下。甚至是秦大人本人,文武兼备,在剑术上有着极高的造诣!若是朝廷不派出重兵围攻秦大人的出使队伍,我想就凭路上的那些小蟊贼,是奈何不了秦大人的。” “哈,哈哈哈……”殷浩讪讪地笑了笑:“魏王手下真是能人辈出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即便是殷浩这样善谈的人,也跟荀稷聊不到一块儿去。 建康的北面城门,此时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的。 不少的老百姓都三五成群的在那里议论。 “怎么还是魏国的使团?前不久,中原魏王的使者不是刚来建康吗?”有不知情的人发问了。 “嗨!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魏王欲并天下,进献中原之心矢志不渝。已经两次上书朝廷了!第一次被拒绝,第二次魏王直接派出了使者来到建康详谈,但还是谈不拢,这回是第三次了,不知道这一回朝廷能不能答应魏王冉闵之请求,使江南与中原再次合二为一,天下一统啊!” “这……能兵不血刃地一统天下不是好事吗?为何朝廷没有接受呢?” 那个知情者摇头晃脑地道:“其中必有门道。但谁又清楚呢?或许是魏王所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了吧,又或者朝廷里有奸佞在扰乱视听,蒙蔽圣聪!” “唉。谁又不想四海归一,天下再无战乱?我本是洛阳人,当年衣冠南迁的时候才八岁呢,差点死在了南迁的路上!可怜我那老父亲,他唯一的梦想就是回到洛阳,落叶归根啊!”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相信朝廷一定会为魏王的真心所打动的!” 过了没多久,秦牧便下了车驾,迎面而来的就是以殷浩为首的东晋官员。 “浩在建康久闻子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荀稷本来是想替秦牧介绍一下殷浩的,但是秦牧已经上前,听见殷浩的话,顿时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殷仆射吧?仆射大人,秦牧这厢有礼了!” “子进,国宾馆已经备下接风酒宴,还请子进赏光。” “一定一定。” 秦牧又与殷浩寒暄了几句,随后便跟荀稷一同登上了车驾。 “秦大人,不知道你此次出使,大王有何吩咐?” 闻言,秦牧瞟了荀稷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个锦盒,打开锦盒。 “这……” 看到锦盒里面的东西,荀稷不禁瞠目结舌,一时之间愣住了。 只见锦盒里面放置着一块绝世美玉,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美玉边缘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最下面有三道尖波浪线(代表大海)、双边(内边线较细、外边线较粗)。 “这不是传国玉玺吗?” 秦牧微微颔首道:“正是传国玉玺。” “此乃实物?” “不错。” “秦大人,大王竟然真的将这一方传国玉玺献出了,莫不是真要归顺东晋?” “是,也不是。” “……” 当日,秦牧在接风宴上喝得宾主尽欢,一夜无话,第二天秦牧便穿戴好官服,出到台城,从御河的拱桥上,入午门,直接进入晋国的议政殿——太和殿。 “臣,魏王驾下国子监祭酒秦牧,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秦牧倒是没有自恃身份,直接跪倒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话说秦牧所兼任的官职是很多的,像什么尚书令、军师祭酒、国子监祭酒、中书监等重要官职,秦牧都担任过,由此可见冉闵对秦牧是何等的器重,完全不下于崔皓与王猛。 “卿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太后、陛下。” 秦牧没有自称“外臣”,而是自称为“臣”,这细微之处倒是让朝堂上的大臣都微微颔首。 眼下皇帝司马聃不过六岁的儿童,二岁继位,所以依旧是太后褚蒜子垂帘听政,会稽王司马昱等人辅政的局面。 褚蒜子淡淡的道:“秦爱卿,不知道魏王派你前来,是否为了其献上中原十州之地,改旗易帜的事情?” “正是。” “秦爱卿,你可知道上一次荀稷荀爱卿在朝堂上吹得天花乱坠的,但是兹事体大,朝廷不能不慎之又慎。若是你此番代魏王而来,还是那样的条件,请回吧,朝廷不会接受你家魏王的施舍的!” “太后说笑了。这怎么能是施舍呢?” 秦牧摊着手道:“昔日晋室朝纲不振,武备松弛,人心丧乱,这才引起了八王之乱,随后又有永嘉之乱,五胡乱华!胡人为祸中原长达三十余年,汉人疲敝,无不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归汉家天下。” “现如今,吾王冉闵乃是汉人,祖父、父亲,三代忠烈,昭昭之心,心系晋室,心系汉家,心系天下!吾王有感于天下战乱已久,狼烟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所以欲献上中原十州之地,以换得天下太平,四海安康!请问太后,请问在座的列位大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第412章 传国玉玺 “秦爱卿,你家魏王欲进献中原,拨乱反正,解黎民倒悬之急,使天下归一,四海太平这事儿自然是正确的。这般赤子之心,按理说朝廷也不能不重视,不会不接受的,但是做事,必须要有诚意!” 褚蒜子眯着眼睛,宛如一只狡猾的母狐狸,说道:“你家魏王在上书进献中原十州之地的同时,还请朝廷册封他为魏王,把北方的幽、并、青三州和辽西赐给他作为封地,这本是没什么的。” “但难就难在,魏王要求朝廷先行派兵和官吏北上交割城池土地,可是这中原十州之地,你家魏王都分封出去了,说是要用来分封给这些年来为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的。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你家魏王说是要进献中原十州之地,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可是他这么干,这中原十州之地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吗?更何况,魏王还要求朝廷还都洛阳,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洛阳是一个什么样子,想必天下人都知道。魏王想要朝廷迁到洛阳去,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到底想干嘛?” 闻言,秦牧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为所动,说道:“太后,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王已经说服了邺城的文武,我王要推翻此前提出的所有条件,要与朝廷重新交涉。” “噢?不知道魏王打算怎么做?”褚蒜子一时之间来了好奇心。 秦牧的嘴角上扬:“太后、陛下,还有在座的列位臣工,在说出我王的条件之前,还请让微臣献上一物。” 随即,秦牧就让人将一个锦盒拿上来。 锦盒被秦牧打开,一方被雕琢得精致大气,栩栩如生的玉玺就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这……这竟然是传国玉玺!”会稽王司马昱饶是见多识广,此时此刻,看见锦盒里装着的传国玉玺,都不禁勃然变色,十分的失态。 但是司马昱这般失态,也不会有人说他的,因为失态的人不只是他一个。当传国玉玺出现在太和殿的时候,在场的晋国大臣那是一个目瞪口呆,惊异不已。 “这真的是传国玉玺啊!” “是了是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在秦王政十九年(前228年),秦破赵,得和氏璧。后统一天下,嬴政称始皇帝,命李斯用小篆雕刻传国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有两眼放光的大臣震颤地道:“不会错的,这就是传国玉玺!汉朝时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这玉玺之上,分明有修补过的痕迹啊!” 秦牧点了点头,他手中的这一方玉玺,正是由和氏璧打造而成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的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最下面有三道尖波浪线(代表大海)、双边(内边线较细、外边线较粗)。 传国玉玺整个图案的寓意是:日照大海现双龙。 这一玉玺,是华夏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 饶是垂帘听政的褚蒜子,此刻都有些惊疑不定:“秦……秦爱卿,这真的是传国玉玺吗?” “是的。太后,这正是秦始皇传下来的传国玉玺!” 秦牧朗声道:“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为我华夏历代正统皇帝的证凭。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当年永嘉之乱,怀帝被胡人掳走,传国玉玺也到了匈奴刘氏的手上!辗转几十年,羯赵灭汉赵(匈奴赵国),这命运多舛的传国玉玺也落到了石氏的手里。现在,石氏已经绝嗣,后继无人,我王愿献上传国玉玺,以表面归顺晋室,献上中原十州之地的真心!” 随即,秦牧就跪到地板上,双手捧起了装着传国玉玺的锦盒。 传国玉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是“白版皇帝”,而且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在失去传国玉玺后,南渡建康的东晋君臣又按照传国玉玺的模样,打造了另外一块玉玺,但是真货与赝品可是大有不同的,至少这意义上就截然不同! 随即就有内侍下去将传国玉玺呈上去。 褚蒜子接过传国玉玺瞧了瞧,不知真伪,不过想来冉闵还是不敢欺骗晋室的,所以就让人将传国玉玺放置好。 “秦爱卿,起来吧。魏王的诚意哀家已经知晓,陛下已经知晓,朝廷已经知晓。只是不知道魏王打算怎么归顺朝廷?” 闻言,秦牧站起身,朗声道:“太后,我王之仁德,四海传颂,天下皆知!如今我王更是为了天下归一,重回晋室,使民有所依,老有所依,北地汉人有所依,继而惩处了一大批反对合并之事的文武,力排众议!” 众人都微微颔首,示意秦牧继续说下去。 “眼下我王别的不要,请朝廷将魏郡一郡之地,封给我王做封地,封号魏王,世袭罔替!” “……” “然后呢?” 看着秦牧久久没有说话,褚蒜子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 “没有下文了。” “什么?” 听到这话的晋国大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禁哑然失笑。 褚蒜子更是震惊不已地道:“难道魏王只想得魏郡一地,封号魏王,世袭罔替?” “是的。” “魏王真是心系天下,宅心仁厚,其胸怀之宽广,即便是上古先贤尧舜都不及也!” 群臣都表示深以为然。 冉闵本可以登极称帝,改朝换代,自己当家做主的。可是眼下为了天下归一,苍生不再饱受战乱之苦,竟然这般仁义,这般宅心仁厚! 这时,会稽王司马昱站了出来,高声道:“太后、陛下,臣以为魏王如此深明大义,心系天下,朝廷绝不能太过亏待他!” “嗯。不知道会稽王有何高见?” “魏王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常胜将军,不下于秦之白起、汉之韩信、周亚夫,臣以为应该把幽州并辽西之地送给魏王做封地,立魏国,号魏王,世袭罔替。如此才能显示朝廷的恩德,聊表寸心!” “好!” 晋永和四年九月,晋廷接受冉闵之请求,接纳中原十州之地,签订国书。冉闵被册封为魏王,封于幽州并辽西之地,世袭罔替。 消息传来,大江南北,锣鼓喧天,一片欢腾。各地的汉人都争相告走,宣扬魏王冉闵之仁德的同时,还不忘杀鸡宰羊,跟过节一样喜气洋洋的。 第413章 人间地狱 就在大江南北的老百姓为魏晋两国即将合并,而一片欢腾的时候,远在朔方的铁弗部已经行动起来。 在一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旷野之上,刘务桓召集数万匈奴健儿。 这些铁弗部的健儿都头戴大毡帽,腰挎战刀,身穿兽皮麻布,骑在高头大马上,欢呼雀跃着,不时的嚎叫了一声,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刘务桓在万众瞩目之下登上早就搭建好的祭坛,焚香祷告,请部落里赫赫有名的巫师烧龟甲占卜,占卜为大吉。 刘务桓于是拔出了手里的环首铁刀,亲自宰了一只羊、一头牛,用这些牲畜的血液喷洒到旌旗上,然后振臂一呼:“儿郎们!咱们铁弗部崛起的时候到了!匈奴人、汉人、羯人、鲜卑人、氐人、羌人纷纷立国争霸,如今咱们铁弗部是时候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了!” “吼吼吼!……” “现在,跟着我拿下朔方,拿下河西,拿下河南地,拿下并州!汉人的气运已经衰微了,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杀!杀!杀!……” 随着刘务桓的一声令下,数万铁弗部的骑兵顿时宛如脱缰野马一般冲向了朔方城。 一大批的匈奴骑兵围城,宛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一般,瞬间就逼得朔方城的守军不得不退到城里去坚守。 但是为时已晚,刘卫辰率兵早就埋伏在朔方城内,就等着铁弗部的骑兵围城,然后杀死朔方的郡守、郡尉、县令等官吏48人,突击守城的魏军,随后打开城门,迎铁弗部的骑兵入城! “快跑啊!匈奴人杀来了!” “轰隆隆!……” 匈奴人一进城,就化身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他们骑在战马上飞驰,见到穿着汉人服饰的百姓就杀死,满脸的狰狞之色。 这些匈奴人嗜杀成性,平日里被官府的法令约束着,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这一下跟随刘务桓起兵,他们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冲入城内,奸淫自己喜欢的女人,抢走自己喜欢的东西,杀死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这一座原本称得上是西北重镇,大西北唯一一座还算繁华的朔方城,很快就在匈奴人的铁蹄之下化作了炼狱,成为了一片火海! 在匈奴人的里应外合之下,汉人纷纷出逃,很多人都死在了匈奴人的屠刀之下。 “啊!……”一个猝不及防的铁弗部的骑兵在闯进民居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拿花盆砸了一下,顿时摔下马,头破血流的,不知死活了。 “嗷呜!” 那个匈奴人的同伴很是愤怒,狼嚎了一声,便骑着马直冲那女人的身前,挥起环首铁刀一砍,顿时鲜血四溅出来,喷洒到了那个匈奴人的脸上,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至于那个敢于偷袭匈奴人的汉女,则是在失去了脑袋之后,身体还仿佛触电一般的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倒在了血泊中。 “逃啊!匈奴人杀来了!” 朔方城内的老百姓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能跑的尽量往城外跑,跑不掉的就躲进了地窖里,躲进了床底下,都希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但是幸运儿毕竟是少之又少的。 一个藏在衣柜里的汉女被几个身材魁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狐臭味道的匈奴人抓了出来,然后不管这汉女如何的挣扎,如何的叫喊,这些宛如禽兽一样的匈奴人硬是凌辱了她。 “放了我,放了我……” 汉女的瞳孔渐渐涣散,失去了焦距,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是好几个匈奴人依旧没有罢休,还趁热凌辱了她几次! 而在一个空地上,几个哭哭啼啼,还不足车轮高的孩子被抓到了这里。 一群匈奴人下了马,盯着这些汉家孩子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今儿个你们可有口福了!” “噢?你会烹饪人、肉?” “那是当然了!”那个匈奴人一脸恐怖的笑意,还不自觉地流了哈喇子:“这些年官府虽然禁绝咱们吃人、肉,但是咱哪敢明目张胆的干啊!我这两年都偷偷烤了好几个汉女的肉呢!” “好!” 这时,又有一个邪恶的匈奴人说道:“这些小屁孩哭哭啼啼的,真是让人心烦意乱。我还没试过砍下小孩的头颅呢,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如咱试一试吧?” “好!咱们来比试比试!这里有六个汉人孩子,你我各三个,看看谁砍的咽气得快!” 这些匈奴人真是说干就干,一人分了三个孩子,不顾这些无辜的孩子怎样的吵闹,就跟杀鸡杀鸭一般,一刀子下去,手起刀落,很快地上就骨碌碌地出现了六个小脑袋,还有些知觉呢,抽搐了一会儿,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但更为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了。 一些匈奴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竟然找了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 一尸两命! 甚至于最后这对没有见过面的母子,都沦为他们的食物! 很快,这座原本繁华一时的朔方城就成了一座十室九空,人烟稀少的“鬼城”! 作为铁弗部的首领,刘务桓对此是漠不关心甚至于他都参与其中,吃了不少所谓的“两脚羊”。 铁弗部凭借数万骑兵,很快就攻陷了整个朔方郡,临戎县、三封县、朔方县、沃野县、广牧县、大城县这朔方六县都被攻下。 铁弗部又迅速东进,拿下河西走廊,以摧枯拉朽之势,攻陷整个河南地。 包括修都、临河、呼遒、窳浑、渠搜等城池都纷纷陷落。之所以这些城池失守得如此之快,除了匈奴人的确是骁勇善战,还有出其不意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里应外合,城内有许多匈奴人、鲜卑人、羯人、羌人配合他们! 当年由于南匈奴内附,北匈奴对朔方等边郡的威胁大为降低,故“朔方以西障塞多不修复”。和帝以后,鲜卑占据漠北,常南下钞寇,并杀南匈奴渐将王。 顺帝时应南单于要求,增兵边郡,修复障塞。 而在公元140年的时候,南匈奴左部句龙吾斯、车纽叛乱,杀朔方、代郡长史及上郡都尉,寇略幽、冀、并、凉四州,边郡残破。乃以朔方郡侨置于五原郡内。 到东汉末年,因胡羌侵扰,曹操“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郡”,割太原郡北部设立新兴郡,以安置四郡人口。四郡各置一县领其民,原朔方郡民被安置于新兴郡广牧县。 胡汉杂居的弊端就在于此! 而一旦团结起来的胡人,便成了燎原之势,整个大西北的城池都变成了朔方一般的人间地狱。 第414章 胡人作乱 “王八蛋!白眼狼!寡人一定要杀光这些养不熟的狼崽子!” 椒房殿内,接到西北紧急军情的冉闵当着董王后的面前勃然大怒,怒发冲冠。 董巧巧愣住了。 要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冉闵都极少在她面前展露出如此暴戾恣睢的一面的。看来这一回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冉闵怒不可遏的事情,不然冉闵不至于这般气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想要拔剑杀人的恐怖模样。 “来人!给寡人召集群臣议事!大朝会!” “大王,已经三更了。大臣们都睡下了。” “睡下了也要叫醒!寡人给他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不能赶到议政殿的,通通革职!” “诺!”当值的内侍赶紧下去分派人手。 冉闵气得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上,胸膛还一起一伏的,表达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董巧巧赶紧坐在他的身边,给他顺了顺气,抚摸着冉闵的后背,黛眉一蹙:“大王,是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动怒?” 董巧巧不问还好,这一问更是把冉闵气得七窍生烟:“还不是朔方出了大乱子?铁弗部起兵造反,联合周边的鲜卑、匈奴、羌、氐、羯等各部族,声势浩大,把朔方城给屠了,已经攻下了整个朔方郡,正在进攻河南地呢,说不定现在河西走廊跟河南地都已经失陷了!” “什么?这么严重?” 冉闵的眼中散发出了阵阵的寒意:“只是起兵造反,寡人倒还不至于这么生气。但是这铁弗部千不该万不该,屠城杀民,奸淫掳掠,根据河南太守皇甫嵩的汇报,铁弗部的骑兵来去如风,所过之地,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寡人真是要气炸了!” 董巧巧又宽慰了冉闵几句,给冉闵亲自穿上冕服,整理衣冠,随后冉闵就冷静下来,去到议政殿上朝。 此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但是在冉闵的要求下,哪怕是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大臣都被吵醒了,被叫起了床。 毕竟冉闵这回可是动了大怒的,还发下号令,半个时辰之内不能赶到议政殿的,通通革职!这事情可就很严重了。 于是在朱雀街上,官员们的轿子和马车,乃至于马匹都在飞快地穿梭着。负责巡夜的士卒已经被打过招呼了,所以在实行“宵禁”的情况下,并没有上去盘问。 好在官员的府邸距离建章宫并不是很远,半个时辰之内赶到建章宫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有些人匆匆忙忙的,衣冠都还没弄整齐呢,眼屎都还在。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都跪下来山呼道。 冉闵挥了挥手:“平身!” “谢大王!” 冉闵直接掏出了奏疏,说道:“列位,寡人刚刚接到的西北急报。铁弗部造反,还联合了周边的鲜卑人、匈奴人、羌人、氐人和羯人各个部族,号称有五十万人马,声势浩大,已经攻陷了朔方六城,夺取河西走廊,还在进犯河南地。时间过去了几日,现在想来胡人联军已经打下了河南地了!” “什么?” 群臣闻言,无不勃然变色。 崔皓更是一脸不解地道:“大王,就我所知,铁弗部是匈奴的一个分支,族人分散在大西北,但是其人口只有几十万,刘务桓也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啊,为何匈奴人的动作这么快,还这么迅猛?” “是啊!”丞相王猛亦是一脸狐疑之色:“匈奴人就算是骁勇善战,可是咱们在朔方与河西一带都驻扎了不少人马的,为何匈奴人能够这么快就攻陷朔方,拿下河西走廊,还能进犯河南地呢?” 闻言,冉闵瞪着眼睛道:“你们以为造反的只有铁弗部吗?寡人看你们还没睡醒呢!现在造反的不只是铁弗部,还有西北的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羌人和羯人!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还在朔方、河西与河南地的各个城关要塞里应外合,杀各地的官员武将,开城献降,不然偌大一个西北,怎么可能短短十几日就全部失陷了呢?但凡是有一座城池能够坚守,他刘务桓连朔方郡他都吃不下!” “大王息怒!“ 看来冉闵现在的火气很大,大家都不敢触这个霉头,所以跪在地上,山呼海啸起来。 “你们让寡人怎么息怒?啊!” 冉闵怒目圆睁地道:“你们可知道这些胡人在西北干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吗?别的地方寡人还不清楚,但是在河南太守皇甫嵩上的奏疏里,朔方城在失陷之后,匈奴人就在朔方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们拿四五岁大的小孩子比试刀法,砍下这些孩子的头看看谁的刀快!” “他们刨开了孕妇的肚子,取出婴儿取乐!” “他们一进城见到穿着汉人服饰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就杀,一个都不放过!” “他们***女,杀人取乐!” “他们把我们汉家的女子当成了两脚羊,晚上在供其奸淫的时候,还要被杀了烹了,嚼碎了吃掉!” 说到这里,冉闵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红着眼睛怒吼道:“寡人没见到这悲惨的一幕幕,但是寡人能够想象得到!在我大魏之内,在寡人的治下竟然还有如此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 崔皓已经明白冉闵是什么意思了,当即跪下道:“大王,请立即出兵,平定群胡之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这不只是刘务桓之乱,不只是铁弗部之乱,不只是匈奴之乱,而是包括匈奴人在内的,鲜卑人、氐人、羌人、丁零人和羯人等胡虏之乱! 冉闵稍微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说道:“出兵是肯定要出兵的。但是寡人已经得到锦衣卫和暗卫的禀告,说各地,尤其是并州、幽州、冀州、青州这四州,许多胡虏部落,乃至于平日里以放牧为生的胡人都接到了来自铁弗部的邀请函。刘务桓广邀天下胡人站起来反抗寡人,反抗汉人!” “而且已经有许多胡人部落在蠢蠢欲动了。寡人之前都在想怎么与东晋朝廷谈判,反而淡化了此事所带来的影响。寡人,心中有愧!” 冉闵言罢,顿时一脸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神色。 其实早在刘务桓起兵作乱之前,冉闵是接到过暗卫与锦衣卫的禀告的。但当时的冉闵忙着怎么忽悠东晋朝廷,怎么登极称帝,改朝换代呢,这些事情都被他当做鸡毛蒜皮的小事忽略了。 叛乱嘛,冉闵这么多年来就是一直在平叛的,石宣、石祇这几十万人的叛乱他都消灭了,还怕铁弗部这么一个人口不足四十万的小部落? 但冉闵这一回真的是想错了! “大王万勿自责。”崔皓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务之急,大王还是赶紧向并州派出兵马吧。假如真的像大王所说的那样,国内的胡人都会响应刘务桓的造反,那么狼烟四起,到时候大王就是有再多的兵马,想要控制这大大小小的胡人叛乱就是难上加难了!” 冉闵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颔首道:“寡人这一回要御驾亲征。刘务桓之乱必须迅速平定!崔皓、景略(王猛字),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寡人不在邺城的这段时间里,崔皓、王猛辅政,山阳公(冉明)监国,王后董巧巧垂帘听政!有一切不决之事,可分轻重缓急!若是各地有胡人作乱,必须马上派兵镇压,一定要快,要狠!” “遵命!” 第415章 风云变色 果真如冉闵预料的一般。 刘务桓率铁弗部数万之众在朔方起兵之后,联合西北的羌人、鲜卑人、氐人、匈奴人和羯人、丁零人等胡人,大至掌管数万人的部落的渠帅,小到每个胡人,在刘务桓的要求下,铁弗部的人都一一联络到位。 很快,在西北胡人的里应外合之下,朔方郡六城陷落。 铁弗部又长驱直入,攻陷河西走廊,进犯河南地,一直打到并州的离石要塞! 而刘务桓所发布的《讨汉檄文》,一经颁布,即得到了中原胡人的响应。 为了响应刘务桓,中原的胡人纷纷起兵。 大的有数万众,小的有几百人,有心杀汉人,恢复以前自己的地位的胡人也都纷纷加入讨汉的阵营中。 一时之间,中原是风云变色! 魏国的青州、并州、幽州、冀州、司州、兖州是胡人作乱最为严重的地区,大大小小的胡人作乱,竟然达到百万人! 有的胡人甚至是拿起武器砍杀汉人,然后就提着该汉人的首级去邀功请赏,表明态度,表明身份。 而战乱如此之严重,邺城不得不出动几十万大军去镇压,乃至于兵力实在捉襟见肘,不得不收缩防线,放弃一些胡人势力强大的城池土地。 一时间,胡人杀汉自立,攻城拔寨,奸淫掳掠,自称大王或者渠帅的人数不胜数。 而这个时候,冉闵已经率领北门四军,即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六万人出征。 六万魏军出邺城,过上党高地,经壶关、长平,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又在汾水登上战船,到永石郡,终于抵达离石要塞的关门之下。 但是步骑大军毕竟是行军太过缓慢的,所以冉闵又跟以往一般,率领一人双马的万余铁骑兵先行一步,赶到离石要塞。 “杀啊!” “给我冲!上啊!” 离石要塞之下,无数身穿皮甲麻衣的胡人嚎叫着,宛如蚂蚁搬家一般涌向了关城下面。这些胡人是形形色色的,穿着什么服饰的都有,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的,反正能砍人能杀人就行,不管够不够锐利! 铁弗部毕竟是匈奴人,虽然跟汉人生活了那么久,一边游牧,一边耕作,但是如何制作屋子和工具,如何耕作他们是学会了,可是汉人的战法实在是太难学了。 尤其是这攻城战! 匈奴人携带了不少的云梯、撞城木、投石机和床弩,但都不怎么会使用。孔武有力,满腔热血的他们更喜欢短兵相接。 “放箭!” “给我挡住!把胡虏赶下去!” 河南太守皇甫嵩亲自提着剑上去督战。别看他是一个文官,可是文武兼备,剑术是很厉害的,没上过真正的战场的他,这一刻指挥千军万马来竟然是得心应手的。 在皇甫嵩的号令之下,魏军将士们大受鼓舞,都张弓搭箭,射杀了一个又一个妄想顺着云梯攀爬上来的敌人。 就算是有一些胡人爬上来了,最后也有许多魏卒一拥而上,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不得不说,胡人在西北的那些令人发指的做法,真是让他们汉人恨之入骨的。 谁都不想自己的妻女被别人凌辱,还要被吃掉,这太残忍了。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偏偏胡人干得出来,眼下他们要为自己的同胞报仇雪恨,更要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故土出力效命! “啊!受死吧!” 一个辅助守城,负责搬运石弹的汉子看见爬上来的匈奴人,顿时红着眼睛,怒吼了一声,搬起了身边的石块就砸到了那匈奴人的头上,直把匈奴人砸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的。 但是那个汉子仍旧嚎叫了一声,好似一头受伤的孤狼,飞扑过去,把那个匈奴人摁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打过去。 二人扭打在一起。 “噗嗤”的一声,这汉子的气力不够大,不比身材粗壮的匈奴人,所以腹部被刺了一刀,就连肠子都鲜血淋漓地流了一地。 但是汉子仍旧是没有屈服,反而咬着牙,宛如饿虎扑食一般,一口咬在那个匈奴人的脖子上。 血,腥臭得让人窒息的鲜血从嘴里弥散出来,面对匈奴人的利剑,那汉子仍旧不松口,最后活生生地把人咬死了! 皇甫嵩看到了这一幕,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这个汉子皇甫嵩的印象颇为深刻,记得数日前的一个上午,匈奴人还没打过来的时候,离石要塞接纳了从西北来的流民,这人就是流民里面的。 当时皇甫嵩颁布了一道军令,让这些流民自己决定去留,但是男人们都纷纷留了下来,说是要给死去的父母妻儿报仇雪恨! 这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呀! 胡人已经对离石要塞围攻了整整三个昼夜,可是依旧没能攻的进去。 刘务桓的心里有些着急,这时,一名小校飞骑来报:“大王,魏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跨过汾水,直扑离石要塞而来!” “什么?” 刘务桓愣住了:“领兵的是谁?有多少人马?” “冉闵!大纛上是冉闵的王旗!魏军大概有万余铁骑兵!” 闻言,这座中军大帐就跟炸开了锅一样,聚在一起的各部族的酋长们都议论纷纷,人声鼎沸的。 “竟然是冉闵亲至!没想到魏国的援军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可如何是好?冉闵乃是白起、韩信、周亚夫在世,又有这么多的精兵强将。邺城一战,他能以一千人大败赵军七万人马!现在麾下有万余铁骑兵,岂不是连百万人都能击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实在不行,咱们就退回大漠吧。” 这时,见到中军大帐之内,这几十个部落的首领都因为冉闵率军到来而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样子,刘务桓的眉头一皱,心里更是暗骂不已。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听到冉闵的名字就吓破胆了! 在刘务桓身边站着的刘卫辰怒斥了一声道:“肃静!公等都肝胆俱裂了吗?他冉闵有什么可怕的?一样是两只耳朵一张嘴,一个脑袋扛在肩膀上,冉闵又没有三头六臂的,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声,唬得在座的人是一愣一愣的。 刘务桓顺势而为,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今东征受阻于离石要塞之下,久攻而不得,冉闵又已经率领援军赶到,事不可为。但是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咱们引蛇出洞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诸位,眼下我刘务桓起事,中原的豪杰纷纷响应,杀汉人自立,攻城拔寨,所向披靡,中原的局势已经是糜烂不堪,冉闵再也不能拿出多少的兵力去镇压咱们胡人了!” 这时,有一个鲜卑部落的首领说道:“夏王,这话是这么说,可是冉闵带来了这么多的精锐之师,咱们如何战胜?” “不必战胜!” 刘务桓大手一挥道:“咱们的根本目的就不是为了战胜冉闵!现在中原的形势已经一片混乱,魏国的兵力捉襟见肘了。拓拔鲜卑与慕容鲜卑,还有关中的蒲洪虽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一旦中原陷入更大的战乱,他们一定不会作壁上观的!” “现在,咱们只需要将兵马撤到黄河西岸去,在离石西面建造壁垒,修筑工事,坚守不出,就算他冉闵有天大的能耐,能耐我何?” “好!” 刘务桓已经自称夏王,在朔方建立夏国,所以这些部落的首领都对他称之为“夏王”! 得到撤退的命令的胡人联军立马如潮水一般退去,甚至连一些辎重、粮食都就地焚毁了,不给魏军留下一粒粮食。 反正他们胡人的粮食来源就是汉人这样的“两脚羊”,能吃肉干嘛吃素的? 当冉闵率军赶到离石要塞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胡人军队撤退的一幕,隔着烟波浩渺的黄河,冉闵无法率军追击,只能看着他们退去。 没办法,冉闵的名气实在是太吓人了,凶名赫赫,好多人都把他当成了“胡人的克星”,反正自冉闵领兵以来,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 这样还不吓人吗? 第416章 算计 “大王,臣有罪!” 当冉闵率军进入离石要塞的时候,河南太守皇甫嵩就带领一大帮的文武向冉闵请罪。 其实冉闵也知道,这个不能全怪朔方、河西以及河南地的文武们太无能了,而是胡人太过狡猾! 看着这些浑身带伤,灰头土脸的文武,据说都死了不少官员呢,冉闵心里有些歉疚,过意不去,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若是说有罪,寡人也有罪,罪责难逃。” “大王。”皇甫嵩等人表示很惶恐。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罪责,而是尽快消灭为祸西北的六夷。” “诺。” 冉闵一拳砸在垛口上,站在城楼上,隔着烟波浩渺的黄河,咬牙切齿地道:“眼下中原狼烟四起,胡人作乱,大肆屠戮中原汉儿!寡人若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平定西北六夷之乱,这大魏国,也将不复存在了,而这中原,只怕也将成为胡人的天堂,汉人的地狱,沦为一片焦土了!” “大王,对面的胡人已经在黄河西面修筑壁垒,建造工事,坚守不出。咱们没有像样的战船,想要横渡过去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甫嵩一脸苦涩的笑意。 “这血债,寡人要让胡人千倍百倍的偿还!” 冉闵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说道:“一定要赶在对面的胡人营垒尚未完全形成之前,就势攻杀过去!皇甫嵩,你可知道对面的胡人联军有多少兵马?” “胡人号称有五十万之众,但是根据臣的推算,应该不超过三十万人,只有二十多万。” “二十万?”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这刘豹子(刘务桓)倒是有些能耐。寡人倒是小觑他这些年在西北积攒的实力和名望了,真是一呼百应啊,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他竟然能拉起这么多的人马!还好,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皇甫嵩!” “臣在!” “寡人要你集中整个离石要塞,乃至于永石郡所有的船只,同时命人打造,不管是木筏也好,竹筏也罢。一定要快!” “遵命!” 冉闵眺望远方惊涛拍岸的黄河,目光深远,低声道:“寡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攻过黄河!” …… 燕国龙城。 此时辽东的天气已经异常的寒冷,鹅毛大雪,如柳絮一般飘飞着。 慕容俊就在偏殿里面烤火,顺便将羊肉给放到烤架上,搂着妃子在那里动手动脚的。 “大王。” 这时,慕容恪快步走了进来。 “恪弟,你来了。” 一看到慕容恪的身影,慕容俊就拍了拍那个妃子的臀部,让她和旁边的侍女都退下,然后伸手一指旁边的蒲团:“坐吧。” “大王,冉闵已经率军抵达离石要塞了!” “噢?战况如何?” “刘务桓没敢与冉闵率领的魏军正面交战,撤到离石要塞的西面去了,跟魏军隔着一条黄河对峙起来了。” 闻言,慕容俊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刘务桓还真是一个无胆鼠辈!几十万的兵众,竟然都不敢跟冉闵的几万人决一死战!真是丢尽了他们匈奴人的脸!” 慕容恪苦笑着道:“大王,其实也无怪刘务桓会这么做的。刘务桓这人一向是谨小慎微的,要不也不会在朔方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一直隐忍不发。而且冉闵确实厉害,攻必克,战必胜,无往不利,以少胜多的战役他打多了,胡人宿将闻冉闵之名无不是闻风丧胆的啊!” 慕容俊听到这话,倒是颇为意外地睥睨了慕容恪一眼,说道:“噢?就连恪弟你都如此害怕冉闵吗?” “倒不是臣弟害怕冉闵。而是冉闵这个人确实可怕!刘务桓虽然拥兵数十万,但那是六夷联军,匈奴人、氐人、羌人、羯人、鲜卑人和羯人、丁零人都有,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很难有凝聚力。自古以来,多方联军往往是以多败少的,这么多的兵马,声势上是够唬人的,但是真正打起仗来,谁都想保存实力啊!” 慕容恪摇摇头道:“所以换位思考一下。若我是刘务桓的话,也一样会选择坚守不出,与魏军对峙的。” “恪弟,你认为眼下中原的形势这般糜烂,狼烟四起,咱们燕国能插足进去吗?” “大王有意挥师南下?” “是啊。咱们燕国相对于魏国来说,实在是有些弱小,只能一味地被动防守,这可不像是咱们鲜卑人的作风!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恪弟,眼下中原大乱,冉闵已经自顾不暇了,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咱们慕容鲜卑入主中原的机会呀!” 慕容恪闻言,顿时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时机尚未成熟啊。大王你刚刚继位,国内的形势还不稳,这般动辄大军南下,只怕后院起火,救援不及呀!更何况咱们的背后,花木兰有数万魏国精兵就在朝鲜半岛上,一旦咱们挥师南下,魏军一定会联合高句丽的军队趁虚而入的。” “这……唉!” 慕容俊颇为憋屈地道:“早知道这样,当时寡人就派兵去帮一把倭人了。” “大王,倭人那是烂泥扶不上墙,一战就被魏军击溃了!就算你派兵出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恪弟,你对现在的中原形势有何看法?” “魏国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国破家亡的地步。我听说刘务桓这一回联络了许多势力,咱们燕国,还有代国的拓拔什翼键,关中的蒲洪,凉国的秃发鲜卑、卢水胡、鲜卑乞伏部等部族。” “蒲洪因为今年的大战而偃旗息鼓,又为潼关所制,无法东出。代国的军力更是在晋阳之战中损失惨重,无力南下,就算拓拔什翼键想要进兵中原分一杯羹,其国内的部落也都不会同意的。” “至于凉国,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秃发部、卢水胡、乞伏部纷纷起兵,搅得张骏不得安生!我想冉闵只要迅速消灭刘务桓所率的六夷联军,然后回师中原,以他的赫赫凶名,又携大胜之势,未必不能让那些在中原蹦跶得正欢的胡人偃旗息鼓。” 慕容俊点了点头,但是又很是不甘心:“恪弟,眼下这时局,中原真是越乱越好。寡人听说冉闵将要献上中原十州之地,与东晋合并,你觉得能成真吗?” “哈哈!”慕容恪大笑出声:“大王,这般无稽之事你也信?臣弟比你更了解冉闵的为人,他这么干,肯定有自己的道理的。冉闵狡猾如狐,心细如发,暗藏祸心,说不定这次的六夷之乱就是他有意为之的,不然刘务桓早不起兵晚不起兵,偏偏要选这个时候起兵呢?” “……” 慕容俊有些恐惧地道:“恪弟,若这真的是冉闵的阴谋。那这个人就真是太可怕了!他把天下人都算计进去了!” 第417章 渡河作战 “咚咚咚!……”沉闷、压抑,又充满肃杀之气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响彻云霄,震颤四野。 在离石要塞的黄河支流,波涛汹涌的大河两岸,一场血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冉闵为了迅速渡过黄河,迅速攻灭六夷联军,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 魏军刚刚抵达离石要塞,冉闵便击鼓聚将,击鼓聚兵,集中所有能够使用的船只,无论是战船还是民船,甚至是临时打造的竹筏、木筏都迅速投入战场。 在冉闵的号令之下,魏军八万人(禁军六万、郡兵二万余)分成十六个梯队,每个梯队五千人马,由魏军中杂号将军以上的将领亲自统率,轮番上阵。其中一千人督战,四千人渡河作战,冲锋陷阵。 此时,索超奉命率领第一梯队进攻。 “将士们!大王有令,每个梯队,第一个踏上对岸的士卒,赏钱一千贯!爵升两级!” “唰”的一声,索超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遥指对岸的敌军的壁垒,怒吼道:“将士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现在,跟我上啊!” “杀!” 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面对“赏一千贯钱,爵升两级”的巨大诱惑的魏军士卒,顿时眼冒绿光,宛如饿狼瞅见了猎物一样,士气一时之间飙升起来,随即登上船只,视死如归地冲向了对岸的六夷联军的壁垒。 战斗一打响,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由于中间隔着一条烟波浩渺,而又宽广的黄河,所以在地面上的魏军的床弩、投石机都达不到射程,无法给予进攻的魏军任何有效的支援,所以搭载在船只上的魏军将士实在是面临十分危险的境地。 好在对岸的那些胡人因为惧怕冉闵,冉闵率领的魏军先头部队刚刚赶到离石要塞的外围,刘务桓就让人马上焚毁了所有粮草辎重,包括投石机、床弩在内的所有大型攻击性武器,都被付之一炬了。 所以真正能威胁到这些渡河作战的魏军,只有胡人的箭阵。 在金钱与功名的刺激之下,渡河作战的魏军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但是没办法,又不是短兵相接的,所以很多倒霉催的魏军将士都倒在了船上,甚至是摔到河里淹死。 也幸好对面的胡人没有床弩、投石机这样的远距离进攻的武器,不然把这些简陋的船只打翻了,只怕被淹死的魏军士卒不知道会有多少。 大家都是旱鸭子啊! “弓箭手准备!” “放箭!” 远在对岸的胡人看见渡河的魏军,顿时张弓搭箭起来,几轮箭雨过后,射杀了成百上千的魏国兵士。 负责划桨的兵士对船只两侧的波澜不惊,奋力划桨。 “噗嗤!” “啊!” 不少的魏军士卒都中箭倒了下去,甚至是在水里栽了一个跟头,葬身于水流湍急的黄河之中,没了声息。 胡人善骑射,弓马娴熟,所以他们的弓箭都很多,而且准头很厉害。当然了,如此密集的箭雨,实在谈不上什么准头的,反正不少的魏军士卒都被射成了刺猬! “杀!” 终于有第一个魏卒登上了对岸,但是他面对的却是一脸狞笑,手持环首铁刀的成群的胡人。 “叮叮当当!” “嗤!噗嗤!” 那几个上岸的魏卒抵挡了几下,很快就被吞没在人海中,身体都被肢解了。 索超随即登上了岸上,可是依旧他的勇武,率领几十个魏军悍卒只是抵挡了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伤痕累累地退了下去。 黄河,原本是泥沙堆积过多而变得浑浊的黄河,此时却因为这一场血战,鲜血淋漓,黄沙糅合了殷红的血液,使得整个河水的颜色都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魏军虽然勇猛,但是对面的胡人是人多势众,仅凭这只能搭载十几个人的船只,根本无法照应其余的人,所以在搭上了一千多人的性命之后,魏军的第二梯队这才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面的六夷联军已经在黄河西岸建造起了更加高大,更加坚固的城寨,临水而立,其上有箭楼、瞭望塔、过道、甬道等,给进攻的魏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这一下冉闵可气坏了,若是等到这六夷联军真的把工事建造成了,壁垒森严,他们又坚守不出的话,不死上几万人,魏军是绝对拿不下对面的阵地的! 这时,负责第三梯队渡河作战的吕乾已经率兵撤了下来。 吕乾跪在地上,捂着因中箭而流血的胳膊,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说道:“大王,胡人的乌龟壳子实在是太坚固了。咱们一时之间根本拿不下来!”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冉闵冷哼了一声,说道:“寡人还真就不信了!他胡人的营盘都是铁打的,而我魏军都是泥捏的!第五梯队准备,随时顶替上去!” “遵命!” 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但是离石要塞外面,黄河两岸的厮杀的声音依旧没能停止。 无论是胡人还是魏军,都已经杀红了眼。 魏军的战鼓声一刻都未曾停止过,他们的士卒甚至一度突破八百步,却硬是被那些胡人给挡了回去。 胡人身材高大,民风剽悍,力气极大。相对于胡人来说,这些以汉人为主的魏军的身穿显得有些单薄,但是精悍有力,训练有素,杀人如麻,所以每杀伤三四个胡人,这些魏军才会倒下一个士卒! 饶是如此,冉闵的心里依旧是在滴血的! 培养一个精锐的禁军战士都是十分不容易的,尤其是这种经历过血与火的磨砺的战士,更加的难能可贵。 等一直打到了翌日的清晨,冉闵终于按耐不住了。 “皇甫嵩,竹筏、木筏你们打造了多少?” “大王,臣动员了要塞里的数万民众,昼夜不休的砍伐树木,打造筏子,已经打造了木筏两千二百五十多只,竹筏超过一千只,每个筏子上都能承载十几个兵士。” “好!” 冉闵的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说道:“足够了。传令下去,全军停止进攻!” 很快接到撤退号令的魏军将士如蒙大赦,丢下几百具尸体,赶紧撤回了东岸的离石要塞。 对于魏军的突然撤退,刘务桓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到很疑惑,可是都没敢轻举妄动。防守的一方,即被动的一方,攻击的一方怎么出招,他们就怎么格挡。 第418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凉国姑臧。 “杀啊!” 穿着简陋的皮甲和麻衣,扎着大辫子的胡人军队正在围攻姑臧城。 刘务桓所发布的《讨汉檄文》,要讨伐可不只是冉魏,而是所有的汉人。而属于汉人国家的西凉,则是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其中。 就在冉闵率军与六夷联军战于离石的时候,远在西域、陇西的凉国也发生了巨大的动乱! 好在姑臧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没有犀利的攻城器械,胡人也难以撼动这座坚城。 对于围攻姑臧的胡人联军,张骏倒是不怎么惧怕,就是他们的破坏性太强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该死的冉闵!该死的刘务桓!天杀的胡人!” 对于冉闵、刘务桓,张骏现在是恨之入骨啊。 若是没有冉闵这些年对于胡人的压制,胡人岂能奋起反抗?若是没有冉闵请求与东晋合并,重新统一天下,建立起大一统的汉人帝国的话,胡人岂会联起手来起兵作乱? 刘务桓呢? 这厮更是一个乱臣贼子,国之巨贼,汉人的头号公敌! 若是没有刘务桓,只怕这些胡人现在还不会起兵作乱的,更不会把战火烧到原本安宁的西凉土地上! 至于这些胡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胡人,则是张骏深恶痛绝的家伙。 “谢艾,眼下我凉国的形势如何?”张骏召开大朝会,第一时间便询问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谢艾。 谢艾当即起身道:“大王,形势不容乐观。自刘务桓在朔方起兵,我凉地的胡人纷纷响应作乱!现在凉地的形势便如同中原一般,胡人杀汉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乃至于鲜卑的秃发部、乞伏部、卢水胡,以及西北的羌人纷纷聚众作乱,屠城掠地,欺压百姓,作恶多端。” “臣已经派出去十余万兵马,但依旧捉襟见肘。这边的战事刚刚打响,另一边的胡人又作乱了,实在是顾此失彼啊!” 张骏闻言,叹了口气道:“这真是我大凉立国以来最大的劫难。寡人已经给予了西北胡人这么多的恩惠,乃至于还要优渥于我汉人,为何胡人要反我?” “大王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胡人都渴望如刘渊、石勒一般建国称帝,成就一番大事业。” “哼!就凭这些胡虏也妄想成就大事!” 张骏怒道:“寡人就是拼到身死国灭,也绝不把西凉交给胡人!” “大王打算怎么做?” “一个字,杀!” 张骏脸色极度阴沉,又煞气凛然地道:“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寡人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传令下去,举国上下,征召汉人士卒!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能砍下一个胡人的首级,寡人奖赏他们钱十贯!” “遵命!” 每个汉人,不论男女老幼,只要砍下一个胡人的首级,就能获得钱十贯,这不就是变相的《杀胡令》吗? …… 离石要塞。 巳时,冉闵集结所有的魏军将士,七万余人排列有序地站好,旌旗猎猎,枪矛如林,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冉闵站在高台上,让每个将士抬起头,都能看得见自己的身影。 “将士们!我大魏国的好儿郎们!” 冉闵振臂一呼:“眼下这一战,非比寻常,不同以往!过去,咱们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战,咱们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战,咱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但是现在,咱们是为了保全民族而战!” “我大汉民族,我华夏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当此时,若吾汉人仍然内斗,仍然对于同胞的死,视而不见,那么咱们离亡国灭种,就不远了!” “我大魏的儿郎们!中原正在混战!双手沾满鲜血,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胡虏正在咱们的土地上奸淫掳掠,他们要奸淫咱们的妻女姐妹,杀害咱们的父老乡亲,你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 冉闵的话说得中气十足,大义凛然,他的嗓门不小,可是有不少站得远一些的士卒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冉闵说的话,跟着齐声高呼起来。 冉闵又道:“你怕死,我怕死,这个国便亡了,这个家便没了,这个民族就不复存在了!国不存在,并不可怕,家没有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民族没了,灭亡了!以后咱们汉人的血脉断了,绝嗣了,没有后人再祭奠咱们了,没有人会记得咱们曾经的辉煌了!” “什么?你说南方的晋人?不,那些人跟咱们一样都是汉人,但是他们都是懦夫!真正的强者不会逃避,也不需要逃避!” “弟兄们!”冉闵嚎叫了一声,声嘶力竭地道:“现在,拿起你们的兵器,冲上去!告诉你们的敌人,你们是强者!” “杀!杀!杀!” 已经被冉闵的演讲弄得热血沸腾的魏军士卒都红了眼睛,一时之间,离石要塞下面,杀声震天动地,刺破苍穹。 这是一个濒危民族的呐喊! 至于会不会成为绝唱,谁又能知道呢?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筏子排成一列,以绳索连在一起,所有士卒,包括寡人在内全部上船上筏子!此次若不能攻下对面的壁垒,战而胜之,咱们就全死在这里!” 冉闵这个疯狂的想法,没有任何人胆敢提出异议。 把所有的船只、筏子连在一起,连成一片,其实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只不过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之前魏军对黄河西岸的胡人发起的渡河作战,其失败的原因无一不是登陆的士卒太少,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岸,最后只能是被敌人的人海吞没,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咚咚咚!……”魏军的战鼓声再一次敲响。 “杀啊!” “冲!” 魏军将士,上至冉闵,下到马夫,都登上了船只或者筏子,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对面的胡人壁垒。 “疯了!冉闵疯了!魏军疯了!” 看到魏军把几千只船和筏子连在一起,浩浩荡荡的向着自己这边发起进攻,负责在壁垒上面督战的刘卫辰吓懵了,嘴里还怪叫了几声。 “放箭!”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宛如蝗虫过境一般,飞快地落到魏军的头顶上。 这一轮箭雨,就死掉了几百个魏军士卒,但是魏军的“连锁船队”依旧在一往无前地前进着。划桨的士卒死掉了,另外一个士卒就会顶替上去,奋力的划桨,直到死去,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魏军已经没有了退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他们视死如归,终于登上了陆地,冲向了胡人的壁垒。 这些魏军的士卒都健步如飞,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身边的战友堆积成了一条血路,可以直达敌人心脏之处的血路! “给我冲!”冉闵提着剑亲自督战,遥指对面的胡人壁垒,嚎叫了一声。 “杀呀!” “快跑啊!这些魏军都疯了!” 看着红着眼睛冲破了壁垒,往自己杀来的魏军士卒,那些胡人都害怕了,恐惧了,他们惊慌失措起来,有的人甚至还来不及骑上战马,就被砍了脑袋。 别看这些胡人是人多势众的,但是少了主心骨,战事又受挫的情况下,他们的战斗力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有的胡人甚至是还没反应过来呢,看见别人逃跑了,自己也跟着四散而逃。 刘务桓本来还提着剑,杀死了几个逃窜的胡人的,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无奈之下,刘务桓只能带上一些铁弗部的亲信,狼狈地向西逃去。 往西是一片旷野,冉闵笃定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埋伏的,于是让人骑上那些胡人留下来的马匹,乘胜追击,一路追杀了一百多里,直把胳膊都挥舞麻痹了,血染征袍,胯下的战马都累得口吐白沫,这才停止了追击。 光是这一战,被砍杀的胡人就超过十万! 第419章 筑京观 离石一战,斩下十万胡人的首级,且筑成京观之后,冉闵又率军继续西征,一路长驱直入,所遇胡人之兵无不溃逃。 都还没交战呢,那些胡人就害怕得跪地投降,或者一溜烟儿地逃跑了! 值得一提的是,冉闵在离石要塞打造的那一座用十万颗胡人首级垒成的“京观”! 京观,即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冉闵对于这些虐待汉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胡人是恨之入骨,所以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更为了告慰那些被残忍杀害的汉民的亡魂,冉闵索性将所有战死的胡人的脑袋全部割下来,扔到黄河西岸,用泥土把下层的首级埋住了,把他们的脑袋,脸的一边朝向西方! 冉闵要用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告诉胡人,杀人者,人恒杀之! 而这十万人垒成的京观,宛如一座大山,一开始血流不止,鲜血融入土壤,流入了黄河,使黄河的水为之变得殷红,下游的民众看到了就感到害怕。 而这些胡人死的时候面目可憎,好多人都是死不瞑目的,冉闵把他们的脸都朝向西方,就是想让他们好好看看,欺凌他们汉人的下场,究竟会有多么的悲惨! 之后,根据当地人的描述,这座京观被乌鸦和草原上的野狼寻着味儿来,三个月不走,直到留下了最后一片宛如废墟一般的残骸…… “大王,这般垒京观,还是杀十万胡人垒成的京观,只怕影响不好,还会激起胡人的更强烈的反扑啊。”在行军的路上,文人出身,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皇甫嵩颇为担忧的说道。 闻言,冉闵淡淡的道:“寡人就是要用这血的教训,告诉六夷,告诉那些嗜杀成性的胡人,我大汉人的尊严,不容践踏!” “至于胡人的反扑是否会更加剧烈,寡人不在乎。大不了,全杀了!”冉闵一脸杀气腾腾。 这个时候,冉闵都有一种想把《杀胡令》搬出来的冲动。当然了,时候未到,不过也快了。 “大王,对于那些投降的胡人如何处置?” “先看押起来。” “诺。” 等到魏军进入了统万城的地界,所见所闻,真是让人无不动容。 冉闵一路走来,看到的无不是暴露在野外,任由乌鸦叼啄,野狼吞咽的尸体。还有一片残垣断壁,化作了废墟的城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原本是多么充满诗意的画面,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的突兀、凄美。这孤烟,是胡人将统万城付之一炬之后,所留下的! 跟随着冉闵的皇甫嵩,看见这片废墟之下被掩埋的尸骨,不禁热泪盈眶,满脸沧桑地道:“大王,统万城,原本是河南地的繁华城邑呀!没成想还是遭了胡人的毒手!看样子整个统万城,已经没了一个活口了。”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唉,让人把这些老百姓的尸体收敛一下吧。这片土地,不知道还有多少我汉家的人活着呢!” 皇甫嵩把冉闵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又看见了一具面色苍白,瞪着大眼睛,已经暴露在街头不知多久,甚至都已经发臭的尸体。皇甫嵩心下不忍,就上去帮他把眼睛合上,算是聊表寸心了。 “当啷。” 忽而,从旁边的废墟下面传来一阵声响。 “唰唰!”一直跟随在冉闵身边的卫兵顿时抽出了剑鞘里的阔剑,结成圆阵,围在了一起,把冉闵护在中间。 “碰”的一声,一根房梁下面的瓦砾飞起,冒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身影。 “什么人!” 冉闵定睛一看,那身影的主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穿锦衣,浓眉大眼,虽然是灰头土脸的,但是掩盖不住眉宇之间的勃发的英气,手上还拎着一柄染血的剑。 “你们……是魏军?” 冉闵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是来打胡人的吗?” “是的。” 少年挥剑指着冉闵,红着眼睛,一脸戾气,但眼眶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唰唰的流了下来:“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阿爹阿娘,还有奶奶他们都死掉了,阿姐也被那些胡人凌辱了,被杀死了!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来!” 冉闵沉默了一下。 “小兄弟,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抽噎着道:“我杀了两个看押我的胡人,抱着三岁大的弟弟躲进了唯一能藏身的地窖里活下来的。” “……”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对于你们的遭遇,寡人感到很抱歉,但是,寡人一定会为那些死难的同胞报仇雪恨的。” “你们现在要去打胡人吗?” “不错。” “能让我加入你们的军队吗?我学过武,有两把子气力,当时要不是阿爹拦着,要我带着弟弟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我肯定能多杀几个胡狗!” 冉闵打量了一下这个身穿锦衣的少年郎,说道:“不行。你的年纪太小了。” “古有甘罗十二拜相,为什么你要对我另眼相看呢?” 冉闵笑了笑:“孩子,好好活着吧!你还有一个弟弟要照顾不是吗?寡人答应你,等你到了年纪,一定让你入伍参军,跟着我魏军一起打胡人!” “那你能答应我多杀几个胡狗吗?” “哈哈哈哈!这是当然的了。” 旁边的陈长生说道:“小子,你恐怕是不知道吧?离石一战,我们战败刘务桓,杀胡狗十万,现在他们的首级还垒在黄河畔上做京观呢!” “真的吗?”少年的眼中不禁大放异彩。 冉闵上前去,拍了拍这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真的。小兄弟,寡人不清楚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能手刃胡虏,足以证明你有一些能力!寡人现在不能破例让你加入魏军。你必须要等到十六岁才行。” “那还要好久。我等不及了!” “哈哈,这样吧。你杀了两个胡狗是不是?寡人可以给你一个许可证,你杀一个胡狗,寡人奖赏你钱十贯,但你不能杀良充功,不然寡人也会要你人头落地的,怎么样?” “好!” 随即,这少年便跑到地窖下面抱起了自己的弟弟,又埋葬了自己死难的一家人。 在亲眼看见胡人造成的破坏,整个大西北汉人几乎绝迹之后,冉闵心中的杀意猛增。 “传令下去,把所有胡人战俘通通杀死,祭旗!以后,在河南地、河西、朔方所见到的任何一个胡人,男的,不论老幼,杀死。女的,四十岁以下还可以生养的俘虏下来!” “诺!”众将都轰然唱喏。 在见到统万城的惨状之后,众将早已对十恶不赦的胡人恨之入骨,早就寻思着如何报复回去了。 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把他们全杀了,亡族灭种了,这段怨恨总该消失了吧? 这一回,皇甫嵩出奇的没有出言劝阻。这个时候,冉闵是听不进去任何劝谏的。 可想而知,在冉闵下达这种命令之后,西北一带的胡人一定会对魏军敬畏有加,避之唯恐不及的。而且胡人的反抗一定会更加的剧烈,届时也将会死上更多的将士! 冉闵刚刚离开统万城,就有一名小校携带文书而来。冉闵看过文书之后,沉吟了好久,终于击鼓聚将。 原来是南方的“祸事”发生了,秦牧要他赶快回到邺城主持大事。 冉闵随即将兵马交给中护军董润,让他统率数万魏军,按照冉闵留下的命令,继续征剿西北的胡人。而自己,则是带上一百铁骑兵,星夜兼程,快马加鞭地往邺城赶回去。 第420章 豪赌 建康。 在太和殿内,褚蒜子召开大朝会,并邀请秦牧就冉闵献上中原十州之地,并入晋国的事情做出最后的决定。 “秦牧,经过我朝多日来的商讨,决定,不接受魏国以中原十州之地并入我大晋!” “……” 秦牧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幻起来,先是沉默,接着是铁青,而后又扭曲,最后是阴沉。 “褚蒜子!你们东晋是在耍我么?是在耍我大魏么?是在耍我王么?是在耍全天下的汉人么?” 秦牧一连四个质问,把褚蒜子怼得脸色苍白,却无言以对。 会稽王司马昱立马站出来,斥责道:“秦牧!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朝太后直呼其名。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公然挑衅我大晋,藐视我大晋吗?” “呵呵!”秦牧冷笑了一声,说道:“放眼朝堂诸公,无一有种。” 秦牧这句话,可是把整个东晋朝堂上的大臣全都得罪了。这些人纷纷跳出来,对秦牧横加指责。 “秦子进!你好大的够胆!这里不是邺城,是建康,是我晋国的地盘!你这般公然挑衅我大晋,亵渎我朝太后,亵渎我朝大臣,就不怕我们让人把你拉下去车裂吗?” “太后、陛下,秦牧目中无人,狂悖无礼,臣请将此獠打出午门,枭首示众!” “枭首怎么行,应该车裂!” 看着群臣蹦跶得正欢,褚蒜子一时之间脑壳发疼,怒道:“肃静!” “……”群臣登时安静下来,没敢再说话。 褚蒜子这时才眯着眼睛,对站在下面,昂首挺胸的秦牧,不禁带着一股钦佩的语气,说道:“秦牧,结果是这么一个结果,至于你与冉闵能不能接受,就不是哀家和整个大晋能顾及的事情了。传国玉玺,哀家还给你。中原,我晋国迟早会收复回来的,但绝不是依靠你们魏王的施舍!” 随即,就有一名内侍端着放置传国玉玺的锦盒下去,交到秦牧的手上。秦牧接过锦盒,检查了一下,确认是传国玉玺无疑之后,便将传国玉玺交给在一侧的荀稷,自己则是负手而立,面对着满朝晋国的文武。 “明明已经谈妥的事情,可是你们晋国又翻脸不认人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闻言,褚蒜子蹙眉不语,会稽王司马昱则是哼了一声道:“什么叫我晋国翻脸不认人?分明是你家魏王包藏祸心!秦牧,不要以为我们身在建康,不知中原之事,不知天下之事!” “现在随着刘务桓率领西北六夷起兵作乱,中原的胡人纷纷响应,杀汉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北地苍茫,混乱一片。这个时候,你让咱们晋国接手这满目疮痍,战火四起的中原,到底是何居心?” “这是上苍给我晋国的启示啊!现在克复中原的时机尚未成熟。所以很抱歉,有朝一日,我们会北伐克复中原的,至于你家魏王的好意,大晋心领了,只是无法接受。” “……” 秦牧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嘴角一咧,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猖狂,笑得很肆无忌惮,笑得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甚至都笑得让朝堂上的群臣都一脸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我秦牧,本来以为天下归一之日不远了,中原将重回晋室的怀抱,重现太康治世的荣光。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啊,不过是黄粱一梦!” 太康,是晋武帝司马炎用过的年号。 司马炎在建国后采取一系列经济措施以发展生产,太康元年,颁行户调式,包括占田制、户调制和品官占田荫客制。太康年间出现一片繁荣景象,史称“太康之治”。 秦牧环视了四周,看着每一个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都纷纷低头的晋国臣子,沉声道:“现在不过是中原大乱,胡人造反,你们尚且不敢去收拾这副烂摊子。心寒啊,我秦牧心寒,中原的汉人心寒,天下的汉人心寒!我们翘首以盼,等不到王师北定中原日,现在朝廷竟然连重拾旧河山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到了!” 秦牧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群臣,嚷道:“匹夫竖子,不足与谋!” 随即转身离去。 “你!”司马昱指着秦牧渐行渐远的背影,气得直哆嗦。 不过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东晋理亏的。 等到秦牧离去,褚蒜子又长叹一声,幽幽地开口说道:“会稽王,咱们这第三次拒绝冉魏的合并之请,真的好吗?事不过三,而且秦牧此番的态度如此之坚决,只怕不会再有第四次了。” “太后,请你放心,绝不会第四次的。”司马昱信誓旦旦地道,“因为冉闵的魏国已经灭亡了,中原四分五裂了,所以不会有第四次!” “会稽王,哀家还是不明白,这好好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你们非要搞得那么复杂?中原是乱了,但乱在胡人,有冉闵的配合,咱们晋国未尝不可重拾旧河山,使天下归一,四海一家啊。” 司马昱垂手道:“太后有所不知,这正是冉闵此子的狡猾之处。他刘务桓早不反叛晚不反叛,为什么偏偏到冉魏与我大晋将要合并之时反叛呢?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中原的城池纷纷陷落,汉民被杀害,狼烟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臣以为,这都是冉闵算计好的。咱们绝不能上他的当!” “何以见得?” “太后可以想一想,此时,咱们若是接受冉闵献上中原十州之地的请求,必将派兵入主中原,可是咱们哪儿来那么多的兵马消灭胡人,平定叛乱?魏国带甲百万之众,兵力尚且是捉襟见肘,咱们晋国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冉闵真的包藏祸心,只怕到时候咱们晋国的全部军力在中原消耗殆尽,冉闵作壁上观的话,则建康倾覆,社稷危如累卵!” “太后啊,这无异于一场豪赌!但是这个赌注太大了,咱们晋国!输不起啊!” 司马昱说出了一句真心又很无奈的话。 东晋,真的是承受不起这样的一场豪赌! 自晋室南迁,建都建康以来,东晋的疆域看上去十分的幅员辽阔,尤其是在吞并巴蜀之后,这疆域比天下最强之国魏国都要大上不少。 论疆域面积,晋国是第一,魏国其次。 论文化,魏晋之间应该是旗鼓相当的,不过在一些层次上,东晋还要高出一大截。 但是论军事、经济、耕地、政治等方面,晋国则是远远不如魏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倘若冉闵真的算计好了,等晋国派出大军北上,到时候按兵不动的话,估计这晋国主力大军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这真是一场豪赌,赌上了国运的。 第421章 揭竿而起 中原遭逢大乱,胡人大肆残杀汉民,攻城略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时之间,中原膻腥,北地苍茫,十室九空。 但是,就在众人都期盼东晋接受冉魏之请,出兵北伐,解救黎民倒悬之急的时候,一个噩耗从天而降! 晋国拒绝接纳一片混乱的中原! “匹夫!竖子!乱臣贼子!晋国的朝堂上都是一群匹夫竖子,乱臣贼子!” “咱们都是汉人啊!晋国枉顾苍生,不配为大汉正统,不配为华夏正统!” “我们已经被遗弃了!” 中原的酒肆、茶楼、茶棚、城门口,乃至于大街小巷的老百姓都因为晋国拒绝接纳魏国并入的事情口诛笔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斥责东晋的不作为。 与此同时,已经对东晋感到深深地失望的汉人,被胡人所包围的汉民纷纷拿起手里的武器反抗。 梁郡,蒙县一村落。 一名作侠客打扮的男人举起手里的铁剑,站在山坡上,振臂一呼,下面都是手持锄头、镰刀、铁锹或者扁担、木棍等各种农具的汉民。这些汉民中不乏男女老幼,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之,怀抱孩童的妇女有之,昂藏七尺的男丁有之。 只不过这些汉人都衣衫褴褛的,甚至有不少人受伤了,都一脸仓皇无助的表情。 “父老乡亲们!官府刚刚贴出了告示,远在建康的东晋朝廷抛弃我们了!他们不愿意接纳咱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拒绝了魏王并入大晋,使四海为一家,天下归一的请求!” 那个侠客怒道:“咱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胡人已经杀入了蒙县,咱们附近的戚、合乡、昌虑等城池都已经陷落!胡人残杀咱们手无寸铁的汉民,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屠杀屡屡发生!他们奸淫掳掠,作恶多端,甚至是连刚刚出世的小婴儿都不放过!” “父老乡亲们!眼下官府的大军已经在四处征剿,但是没到咱们这里!坐等胡人进犯,就是坐以待毙!你们愿不愿意跟着反击胡人!” “愿意!愿意!”在场的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还有气的都吼叫起来,发泄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侠客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悲愤欲绝地道:“我本是合乡人,一介游侠儿。可是当我赶到家乡的时候,年迈的父母已经被胡狗残杀了,脑袋和肠子都滚了一地,就连我那年幼的侄女儿都被欺辱了,最后跳井而死!” “我本不该活着。但是不多杀几个胡狗,我怎能对得起那些枉死的亲人?” “乡亲们,现在听我号令。十四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男女,都站到左边。女人都站到左边,剩下的大老爷们儿都跟着我,跟着我一起讨伐胡狗!” “杀!杀!” 充满了杀气的汉民们再也憋不住了,对欺凌他们亲人,侵占他们土地的胡人发起了反击。 似这样胡人与汉民相互攻伐的事情比比皆是。 甚至不用官府号召,这些已经备受压迫,惨遭屠戮的汉民就已经在奋起反抗了。 只不过,他们的下场都十分的凄惨,毕竟论力气,汉人没有胡人力气大。论体格,胡人比汉人大多要健壮一些。论武器,胡人手里还有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而汉民手中只有五花八门的农具,这算是揭竿而起了! 兰陵。 如今的兰陵城已经被胡人攻破。 胡人攻入兰陵城之后更是宛如脱缰之马,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救命啊!” “胡人杀来了!快跑!” 哀嚎、求饶、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座鱼米之乡,东南重镇,转瞬间便成了一片火海,被胡人付之一炬。 “唰!” 一名胡人手持环首铁刀,面目狰狞地杀死了一个刚刚凌辱过,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汉女,然后步入屏风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敲了一记闷棍。 “啊!”那胡人惨叫了一声,只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一脸惊惧、迷茫又充满愤恨地盯着他。 胡人暴怒不已,一脚踹翻了这个小女孩,然后手起刀落,“噗嗤”的一声,鲜血溅到了屏风上面,出现了一朵妖娆的血花。然后就是一颗小小的头颅抛飞起来。 而在一处院落里面,胡人们在追逐着府里面的丫鬟,嬉笑怒骂,一旦抓到,就是扒光了衣服上去凌辱。这些禽兽的声音宛如地狱里传出来的恶鬼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随后,这些满载而归的胡人就把偌大的兰陵城给点着了,一片火光冲天,瞬间就将兰陵城吞噬,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在江北大地上,随着烟雾缭绕,久久不绝。 胡人们将自己的战利品放到马车上,牛车上,车上尽是衣不蔽体的汉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的。胡人们狞笑着,甚至把一些小孩子都装到了运粮车上,所谓运粮,就是把这些小孩子当做粮食了,饿了就能烹了或者是烤了他们,美美的吃上一顿。 夜幕降临。 胡人们感到饥饿了,就赶紧磨刀霍霍向“猪羊”,把一个又一个皮肤白皙,肉质鲜嫩的汉女或者小孩子摁在地上,摁在砧板上或者树墩上,一刀下去,等到他们的血流干了,咽气了,便不用洗干净的,直接切碎了,或者是整个扔进了大锅里,让大火烧着。 还有一些更加残忍的胡人,还没把小孩子杀死,就把人放置到烤架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拿一根木棍,绑住小孩子的双手双脚,然后直接点火,来一个“烤全羊”! 他们对于小孩子的凄厉的惨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置若罔闻,反而很享受这种声音,这种场景,还一副陶醉的模样! 这时,躲在灌木丛里看见这一幕的汉民怒不可遏。 “杀!杀了这些遭天谴的胡狗!” “冲!跟我杀呀!” 满腔怒火,满腔热血的汉民提着家伙就冲上去,一锄头撂倒一个胡人,一镰刀砍翻一个胡人,一锤子砸死一个胡人,他们肆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宛如受伤的饿狼。 “该死的汉狗!弟兄们!杀死他们!” 这时胡人也反应过来,愤怒不已。 于是两方人马战作一团。 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没有经过任何系统化的军事训练,不,其实是有些汉人经过训练的。毕竟当年冉闵推行精兵简政的政策,民间有不少是经过训练的退役兵士。 这不,退役的士卒很勇猛,甚至还有手持武器的权力,他一人就撂倒了三四个胡人,最后寡不敌众,力竭而死。 “胡狗!受死吧!” 一个铁匠怒目圆睁,怀着满腔的恨意,一锤子将一个胡人的脑袋宛如西瓜一般砸得稀巴烂,脑、浆子留了一地,血肉模糊的。 但铁匠虽然勇猛,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十几个胡人一拥而上,身上被刺了三枪五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这一幕幕,在中原各地上演着,反反复复…… 第422章 杀胡令 冉闵带着一百轻骑兵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往邺城。终于在半个月后回到邺城,此时已经是傍晚,冉闵没有惊动任何人,自顾自地跑回建章宫。 但是在建章宫的门口,冉闵却看见了让他极度震撼的一幕。 衣衫褴褛,宛如乞丐一般的老百姓屈膝下跪,跪在宫门前,好像是一座座雕塑,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已经死掉了。 此时已经是农历十一月,天大寒,固然没有下雪,可是依旧寒风凛冽,冷意逼人。 而跪在宫门前的这些老百姓竟然有的人都晕了过去,甚至还有的把包袱带来这里,干粮什么的更是有不少,显然是在这里跪了很久了。 冉闵数了数,跪在建章宫的门口的老百姓,竟然已经超过一千人! 而且显然已经跪死了不少人,因为冉闵看见宫中的宿卫好多人都抬着担架,把人的尸体抬走,还一边摇头叹气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冉闵下了马,便扶起了地上的一个老人,此时他穿着盔甲,所以大家都没能认得出来他就是魏王冉闵。 “老人家,你怎么跪在这里?” 那个老人拒绝了冉闵的好意,不让他搀扶,又跪到了地上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说道:“咱们是来向魏王求救,向朝廷求救的。” “求救?发生了什么事?敲登闻鼓了吗?” “唉!这位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中原胡人作乱,到处杀人、吃人,杀我汉民,抢我汉地,欺我汉女,原本肥沃的土地已经化作一片焦土,原本富饶的城池已经付之一炬!” “朝廷没有派出兵马平乱吗?” “派了。可是朝廷的兵马能有多少?朝廷的兵马是捉襟见肘的!咱们也知道,魏王心忧天下,朝廷也不会不管咱们的。可是前不久咱们还盼望着东晋朝廷能够答应魏王的请求,出兵援救中原呢。没成想,唉!我们算是看清楚了东晋那些士大夫的丑恶嘴脸了!现在能救中原汉民的,就是魏王了!” “……” 冉闵沉默了。 这时,跪在一旁的中年人一脸苦涩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满心的期盼都落了空。这些天杀的胡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本是兰陵人,在这里跪着的人都来自五湖四海,青州的,冀州的,兖州的,甚至是扬州的请愿百姓都有!大家都希望朝廷能够派出大军征剿地方的胡人。” 闻言,冉闵的心情变得十分的沉重起来。 “这位将军,不知道你能不能跟魏王说上话?我们都是他的子民,现在胡人作乱了,他可不能不管咱们啊!” “是啊!” 旁边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是七十高龄了,却依旧是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地道:“当年的永嘉之乱,老朽经历过。真是如现在一般,中原十室九空,北地苍茫,望之无人相顾!当时乞活军出现了,现在乞活军也开始组织起来跟胡人反击了,但是乞活军势单力薄,没有朝廷的支持的话,依旧是成不了气候的呀!” 听到这话,冉闵的鼻子一酸,于是走到了宫门前最为显眼的位置,振臂一呼:“父老乡亲们,我是冉闵!我已经从河西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 “什么?竟然是魏王!” “真是大王?大王啊!救救你的子民吧!我中牟惨遭胡人洗劫,男丁几乎都被杀光了,女子都被胡人充当了两脚羊!他们真是一群畜生啊!竟然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他们是真的吃人的啊!” “呜呜呜!……大王,求求你了。胡人真的跟贼寇一样到处洗劫!我的那个村子只剩俺一个人活下来了!” 看着这些热泪盈眶,痛哭流涕的老百姓,冉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随即,冉闵咬牙切齿地道:“请大家放心!我冉闵回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的!你们的请愿,我已经收到了!胡人暴虐,杀我汉民,夺我汉城,占我土地!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让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站在宫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宿卫都高声呐喊起来,随即,那些跪在地上的老百姓都跟着呐喊起来。 转瞬之间,整个建章宫的门口就充斥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呐喊声,震彻云霄,响彻穹隆。 冉闵随后就让这些来请愿的老百姓解散,并让人妥善安置他们。 这么多人跪在宫门前可不行,扰乱秩序不说,关键是影响不好,还跪死了那么多人。 回到建章宫的第一时间,冉闵不是召开大朝会,马上解决胡人在中原作乱的事情,而是让人将秦牧传召入宫。 秦牧已经在数日前抵达邺城了。冉闵走的是陆路,虽然胯下一匹赤马朱龙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是到底不如秦牧这直接从大海上坐船来的快。 “大王!” “坐吧。” 冉闵与秦牧随即对席而坐。 看着秦牧古波不惊的神色,冉闵一手扶额,作沉痛状:“秦牧,你说寡人这么做,是不是错的?” “既然已经做了,大王又何必太过在意对错呢?” “寡人很内疚。可能寡人会因此而内疚一辈子,因此而折寿都不是不可能的啊。”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早知如此,当时寡人直接登极称帝就好了。现在搞出这么多事情来,造成了这么多的无辜百姓死去,寡人这……于心何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王,你要知道,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 “……” 冉闵忍不住嘴角一抽:“秦牧,你这话是在说寡人不是正常人吗?” “大王是正常人吗?” “……” “好了,寡人不想跟你斗嘴。现在搞出这副烂摊子,如何收拾?” “很简单。大王登极称帝,改朝换代,随后颁布《杀胡令》!” “杀……胡令?” “是的。” 闻言,冉闵不禁瞪着眼睛,若不是他了解秦牧的为人,以及他那十分跳脱的思维,还可能会认为秦牧是一个跟他一样的穿越者呢! 饶是如此,这个时候冉闵都不禁有些怀疑了。历史上的冉闵推出的《杀胡令》,该不会就是秦牧鼓动的吧? “杀胡令,何解?”冉闵决定装傻充愣。 “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 “不行。”冉闵摇摇头道,“这道诏令,寡人在石祇的叛军包围邺城的时候,就已经下过了。” “大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大王这杀胡令的范围仅限于邺城,而今是整个天下!而且,这只是第一道,还有两道!” “哦?还有?” “其二,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 这道令看似简单,其实绝难理解,如何才是与官同心,如何又不同心?官方不做正式说明,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正确执行,只好听凭自己所想。 “第三呢?” “其三,所有汉人,凡是斩一个胡人,凭人头加官晋爵。” 冉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颤声道:“秦牧,这才是杀胡令的本质吧?” “不错。大王,杀胡令的颁布已经不可避免。如今的中原,汉人与胡人互相攻伐,但是胡人的力量依旧很强大,没有官府的全力支持,胡人是无法消灭的。同样的,没有各地汉民的配合,胡人的反叛势力始终是无法杜绝的!” 秦牧沉声道:“大王,这就是为何臣当时建议你为博得大义名分,委曲求全,向东晋假意献上中原十州之地,然后对刘务桓的小动作不管不顾,最终酿成胡人祸乱中原的缘故!” “这……太可怕了。”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秦牧,若是你这家伙不能为我所用,寡人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居然什么都让你算到了。万一你算漏了一步,东晋朝廷接受了寡人合并之请,派兵北上,那寡人该如何自处?” “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晋国的主力大军会在中原消耗殆尽,到时候大王完全可以按兵不动,吞并晋国,然后再颁布杀胡令。” “……” 冉闵摇摇头道:“真不知道你这脑瓜子里是怎么想的。” 秦牧苦笑着道:“大王,臣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自古以来,凡是成就霸业者,绝不能有丝毫的妇人之仁!要懂得取舍,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话是这么说,可是因为寡人的一己之私,导致这么多汉民被杀,流离失所。寡人,心中有愧啊!” “大王,其实你不怎么做,胡人迟早会生乱。早一点生乱,咱们还能更好地做出相应的布置!” 第423章 拥戴 翌日,冉闵便召开大朝会。 相国崔皓第一个跳出来说道:“大王,如今大王三次上书晋廷,请求归附而不纳。又有中原胡虏作乱,杀人盈野,杀人盈城,北地汉民十室九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臣请大王即皇帝位,改元立国,承天意,顺民心!” “请大王即皇帝位,改元立国,承天意,顺民心!”群臣都很是配合地跪下来,山呼海啸。 冉闵叹了口气道:“中原动荡,臣民引颈待戮,寡人于心何忍?” 话说半句,崔皓就顺杆往上爬,说道:“大王,当此时,永嘉之乱以来的悲剧还在上演,而且愈演愈烈!胡人视汉人为猪狗,称我汉人为‘羊’,不仅大肆杀戮,还烤而食之。真是天怒人怨!” “昔日洛京倾覆,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我们这些没法逃到江左,或者是故土难离的人饱受胡人摧残,可是东晋朝廷依旧在夜夜笙歌,毫无节制,毫无北伐而克复中原之志!” 这话倒是没毛病。 当年永嘉之乱,为避战乱,有十分之七的中原人口都迁往了江南。而那些无力迁徙的北方汉人,则命运悲惨。胡人所到之地,尽皆屠戮。 真可谓“狼烟千里,十不存二”! 但东晋虽然屡屡北伐,但除了祖逖之外,毫无建树,甚至是一直窝在南方毫无作为。 “大王,我汉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这个时候,若是大王还不站出来解黎民倒悬之急,我汉家百姓还有何希望?岂不是都要沦为胡虏的‘两脚羊’?” 闻言,冉闵顿时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难道就非寡人不可吗?寡人世受皇恩,石氏待寡人不薄,如此改朝换代,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大赵历代先帝?” 崔皓沉声道:“大王此言大缪!狡焉石氏,怙乱穷兵。流灾肆慝,剽邑屠城。始自群盗,终假鸿名!石勒杀戮过甚,不拿汉人当人看,而石虎更是以杀人为乐,荒淫无度!” “为了建宫室、修林苑、造甲造船,石虎多次征发汉家男女,途中病死、饿死、拷打致死者数以十万计!甚至他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将城中的百姓屠戮殆尽!” “似石勒、石虎这样的,配为人君么?大王既然受万民之拥戴,就应该肩负起匡扶天下,匡扶正义的重任!请大王改元称帝!” “请大王改元称帝!” 看来是盛情难却了。 石勒、石虎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不仅是冉闵,甚至是每个北地的汉人都无不想食其肉,寝其皮的! 羯赵的开国皇帝石勒原本就有嗜杀、野蛮的基因,在他死后,号称“大赵天王”的石虎更是以残暴著称,他以杀人为乐,荒淫无度。 每攻下一座城池,石虎便将城中男女屠杀殆尽。 为了建宫室、修林苑、造甲造船,他多次野蛮征发汉族男女,途中病死、饿死、拷打致死者数以十万计。 他强夺民间五万汉女编入后宫,肆意凌辱虐杀,致使女子的丈夫组织义兵反抗,但皆被镇压,死者无数。 石虎爱好狩猎,他将南部中原数万公里的土地全都圈为猎场,不许汉人投一块石子,否则以“犯兽”(侵犯野兽)罪论死。 石虎的儿子石邃也是胡作非为,他有时会在夜里到宫臣的家中,任意奸淫他们的妻妾。 有时砍去漂亮宫女的头颅,放在玉盘中做成工艺品供人轮流欣赏。 这些都玩腻了,就从宫内挑选出有姿色的尼姑,先淫后杀,再把她们的肉与牛羊肉合着煮熟,分给左右大臣品尝,让大臣识别味道。 在羯赵这种野蛮统治下,中原汉家人口数量一下锐减到四五百万,史书记载:“北地苍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 汉人的数量甚至被迁入的胡人超越。 在几乎亡种的情况下,残留的北方汉人流民决定奋起反抗,他们或构筑堡垒,或组成义军,与胡人军队展开了殊死较量。 然而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汉人组成的军队实力太弱,几乎不对胡人造成任何威胁。因此胡人在最初的恐吓消失之后,依旧作威作福,视汉人为猪狗。 胡人的优越感不是凭空产生的,是建立在其军队优势和人口优势上的。 有一次,野蛮君主石虎看着自己儿子出行的队伍,笑着说:“我家父子威风如此,只要不天塌地陷,还有什么忧愁的呢?抱子弄孙享乐就行了!” 对于这些事情,冉闵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深有体会。 “秦牧,你认为呢?”冉闵最后询问秦牧。 秦牧垂手道:“大王登极称帝,改朝换代,乃是承天意,顺民心之举。大王一称帝,且是汉帝,想必中原汉儿无不拍手称快!大王本是根正苗红的汉人,祖上世代为将,只因当年石勒破陈午于河内,大王的父亲冉瞻这才被俘虏,不得不认了石虎做义父!” “越王勾践尚且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大王,请你为了拯救普天之下的百姓,为了拯救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北地汉人,登极称帝吧!” 冉闵故意思索了一下,便起身道:“好!寡人便受诸公之拥戴,万民之拥戴,天下之拥戴!定于十一月十一日,正式改元,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冉闵这么一答应,群臣就顺杆往上爬,高呼万岁了。 冉闵这一时之间,都不禁心潮澎湃了。 王与皇帝,其实对于冉闵的差别并不大,但是这皇帝明显是大于王的,所以冉闵要登极称帝,以此号令天下,这是势在必行的。 冉闵又沉声道:“现在,寡人欲颁下一道诏令。昔日石祇的叛军围攻邺城时,寡人便已经颁发过了,仅限于邺城,但是今日,寡人再次颁发,全天下的范围之内!” “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 所有敢拿兵器的胡人都要杀! “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 凡是与朝廷同心一致的人留下,不同心的人想去哪里悉尊其便! 冉闵可以相信,此令一下,各地传檄,汉人纷纷联合起来,带着积压多年的仇恨,正式向胡人宣战。胡人那里,则纷纷越墙离城,惊恐而去。 而随着冉闵的这道诏令一出,中原形势为之一变! 第424章 敢称兵器者斩之 “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特此讨伐。犯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汉家基业,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冉闵不才,受命于天,特以此昭告天下。” “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 “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 邯郸城门口,一队甲士在那里维持秩序,附近人头攒动,身穿各色服饰的老百姓聚在一起,都竖起耳朵听着台上的那位县令宣读朝廷新颁布的诏令。 有目不识丁的百姓半懂不懂的,于是问道:“县令大人,朝廷是支持咱汉人杀胡吗?” “是也不是!”县令高声道:“此诏令,自邺城而出,宣于各地。照魏王令,内外胡人,凡是胆敢手持兵器的都杀死!能与朝廷同心同德的胡人可以留下,有异心的胡人也可自行离去。” 这一下,在场的老百姓都听懂了。 “朝廷这是真支持咱杀胡人啊!” “对啊,可不是嘛。凡是敢拿着武器的胡人都可以杀死,现在中原胡人作乱,十之八九的胡人都已经拿起了武器,大肆杀戮我汉人,侵占我汉人的城池土地,咱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死他们!” “各位大老爷们,咱一起拿起武器把胡人通通杀掉!把他们从中原赶出去!” “好!” 有了朝廷的支持,有了朝廷的名义,所有的汉人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起武器反击胡人的入侵了。但是,汉人大多以农耕为生,除了锄头、铁锹、镰刀之类的农具,真是没什么武器的! 不过这都不打紧,他们完全可以找铁匠把武器打造出来,然后加入讨伐胡人的队伍中。 值得一提的是,胡人虽然作乱,而且蔓延的范围极广,很多城池村镇都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但是枕戈待旦,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魏军锐士也不是吃素的。 在冉闵的命令之下,很多军队已经进发,正在围剿作乱的胡人的路上。 枋头。 枋头之名,得于东汉末年。 昔日曹操攻袁尚,围邺,在淇水入黄河口用大枋木作堰,遏使淇水注入白沟,增加水量,以利漕运。 时人称为枋头! 这里,曾经是氐人的聚集地,蒲洪率军驻扎的地方,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枋头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当年石勒自河淮地区北趋冀州,即路由枋头。西晋末年向冰率众数千壁于枋头。后来东晋谢尚北征,即遣戴施为先锋据枋头。 而以枋头命名的著名的枋头之役,则是桓温戎马生涯中最黯淡无光的一页。石虎让苻洪以流民都督的身分,率领这支以略阳氐族为核心的流民集团驻屯的枋头,就是这样一个要地! 至于现在,枋头也被氐人申屠菇所占据。 申屠菇曾经是蒲洪的旧部,当年蒲洪率兵入关中,申屠菇则是带走了一批部众留在枋头游牧,混在汉人当中,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的。 只不过随着刘务桓这么一造反,闻讯的申屠菇亦是起兵响应,麾下聚集了差不多三万的胡兵,氐人、羌人、鲜卑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汉人! “诸位,你看冉闵这颁布的政令是什么意思?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这句话寡人听懂了,就是咱们胡人敢拿起武器的都要处死。但是这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这是何意?” 申屠菇到底是读书少,不说目不识丁,但才疏学浅,连这句话的含义都不懂。 这时,旁边一个受过儒学熏陶的鲜卑人酋长起身道:“大王,这话的意思是,咱们胡人如果与冉闵同心,可以留下,不同心,便任凭去留。” “哦。原来如此!” 申屠菇点了点头,说道:“哼!他冉闵是痴心妄想!中原已经乱成了这样,他魏国衰微至此,我胡人焉能还在他的治下?” “大王所言极是。他冉闵真是把咱们胡人都当成傻子了!他也不想想,咱们胡人当家做主的话,多么快活,何必在他的治下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还要怕这怕那的,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他冉闵就是异想天开!眼下中原大乱,各地的胡人都已经站起来反抗冉闵的苛政了,冉闵政权已然是摇摇欲坠,大厦将倾。这墙倒众人推的,依我看冉闵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就是就是。跟冉闵同心?谁跟他冉闵同心啊?咱们在中原待的好好的,有大房子住,有好吃的好玩的,有人伺候,还有这么多漂亮的小美人儿,干嘛还要回到北方那个小旮沓去受苦受累!” 闻言,申屠菇微微颔首,但又不得不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寡人听说冉闵已经在离石击败了刘务桓的六夷联军,几十万人是说败就败了!有整整十万颗胡人的首级被堆在黄河边,垒成了偌大的京观。野狗、乌鸦停在那儿好久了!” “现在冉闵已经回到邺城,还发布了这么一道政令,一定会对咱们动手的。诸位,枋头离着邺城可不远,冉闵这一发兵,旦夕可至枋头呀!” “这……” 说起冉闵的名字,在场的胡人都不禁胆战心惊起来。 冉闵对于胡人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过吓人了。而且冉闵战必胜,攻必取,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这样的对手,他们实在是没有底气叫板。 这时,待在申屠菇下面的一个部将说道:“大王,依我看咱们可以静观其变。若是魏军果真来犯,咱们再一战,若是战胜,则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若是战败,也能退到南方去,继续吸纳胡人各部的势力,继续再战呀!” “是呀是呀!” 在场的不少人都叫嚷起来:“眼下中原大乱,各地的胡人加起来起兵的超过百万人,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就算冉闵真的铁了心要把咱们胡人斩尽杀绝,他也要有这个能力!就凭魏军的兵力,还有他们需要驻守的那么多城池,根本就是捉襟见肘,说不定没把咱们胡人杀光了,他自己就累死了呢!” “对!对!” 见状,申屠菇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果然大家都是十分畏惧冉闵的,这一听到魏军即将来犯,而冉闵又可能亲自率军的消息,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甚至是连战胜的念头都没有,已经把后路想好了! 未战先怯,实乃兵家之大忌呀! 但就在这时,一个小校冲进了府衙,向着申屠菇禀告道:“大王!大事不妙了!” “何事?” “前方哨骑回报,北面出现大股烟尘,是魏军!” “有多少人马?” “漫山遍野的,看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下万人!” “什么!”申屠菇和他麾下的将领都不禁勃然变色。 第425章 报复 枋头平原。 “轰隆隆!……”漫山遍野的铁骑兵,宛如一股巨大的洪流在肆意地奔腾,一发不可收拾。 铁蹄踏在大地上,掀起了阵阵的烟尘。而在这烟尘之下,除了全副武装,配备了战刀、甲具的魏军骑兵,还有不少包着头巾,衣衫褴褛,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的平民百姓! 这支铁骑兵的主将是游击将军冉恪,还有北中郎将卫辽。一个是冉闵的堂弟,一个是冉闵的义叔的儿子,都形同手足的人。 “恪,又有一帮百姓前来助阵了!”这时,卫辽从队伍的背后飞骑而来。 “又来?” 冉恪颇为无奈地道:“这回是多少人?” “六十四人。” “这样可不行。来这么多的百姓助阵,会大大地减缓咱们的行军速度的,好在已经到枋头了。卫辽,把他们都集结起来,我要训话!” “诺!” 随着冉恪的命令传达下去,原本还在飞速前进的队伍就停止下来,而跟在后面吃烟尘的平民的队伍为之一滞。 冉恪骑着战马驰骋到队伍的后面,看着那些宛如流民一般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都是青壮,手里拿着斧头、刀、剑、长矛、长枪、镰刀、锤子之类的武器,有的甚至已经生锈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杀死。 而这些武器,有的是他们从胡人的手上抢来的,有的是官府租借给他们的,有的是自己打造的。 好在,手里的武器虽然简陋,但是他们的精神气还是挺足的,并没有跟一般的流民一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这都得益于王猛变法,让他们的生活好了起来,不说每天都能吃得上肉,可是营养还是能跟得上的。 虽然遭逢胡人作乱,但是朝廷始终没有遗弃他们,反而不遗余力地派人下去赈灾,粮道从未断绝过。 冉恪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这些一脸期望,一脸煞气的老百姓,一时之间,心里不禁五味杂陈起来。 “各位父老乡亲,眼下枋头已经近在咫尺。一场生死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我不想说什么,但是我还想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是不是真心跟着朝廷杀胡人的?” 众人轰然称是。 其中一个壮汉大声嚷道:“将军,请你不要再质疑我们了!我们跟胡狗不共戴天!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发地加入讨伐胡人的阵营中的,官军不接受咱们入伍,但是也不能泯灭咱们杀胡狗的热情!咱们这样自带武器干粮,跟着你们杀胡狗,难道你还要质疑吗?” “是啊!将军,老子的这把刀,已经杀了三四个胡狗,这只眼睛也是被胡狗弄瞎的!但是我对胡人的深仇大恨,便是倾黄河之水也不能浇灭!格老子的,胡狗杀了我阿爹,我一定要报仇雪恨,杀光胡狗!” “对!杀光胡狗!” “杀光胡狗!” 冉恪点了点头,士气可用啊。 没过多久,冉恪就率领一万步骑,再加上近五千人的流民队伍赶到枋头城下。冉恪不想损兵折将过甚,但是申屠菇又不出战,所以他只能派人出去骂阵,把申屠菇的祖宗十八代,把胡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 只可惜,申屠菇的脸皮真厚,居然对此无动于衷。 “恪,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卫辽很是郁闷地道:“申屠菇的军队就这样龟缩在枋头,咱们带来的绝大多数都是骑兵,步卒不多。投石机、冲车更是没有携带,只有床弩、云梯和撞城木这样的攻城器械,强行进攻的话,就算把枋头城拿下来了,咱们也会死伤无数的。” 闻言,冉恪沉默了一下,随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后面的流民队伍的身上。 冉恪随即驱马到队伍后面,拔出剑,说道:“乡亲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不怕!” 冉恪又挥剑,遥指对面高大而坚固的枋头城,沉声道:“对面,是胡虏申屠菇占据的城池,里面大概有三万胡人。但我军的步卒不多,所携带的攻城器械也不够,里面,有三万多的胡狗正在作威作福,逍遥法外,你们能容忍吗?” “不能容忍!” “绝不能容忍!” “好!” 冉恪振臂一呼:“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准备把曾经将屈辱强加在你们头上的胡狗斩尽杀绝吧!” “吼吼吼吼!……” “武器简陋的都站出来!” 闻言,在场的老百姓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就区分开来,那些武器生锈的,或者是手持镰刀、锄头的老百姓都站到一边去。 还好,魏军的武器装备都是十分不错的。一个士卒不仅配备主武器,还有副武器,譬如一名步卒,配备长矛,副武器是阔剑,弓箭手与盾牌手的的副武器都是环首铁刀。 至于骑兵就更加夸张了,骑兵的装备是最好的,长枪、环首铁刀、短剑、弓弩等武器都配备有。 所以冉恪直接让人把骑兵们配备的副武器都拿出来,一一递给了那些武器简陋的老百姓。 “恪,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身边的卫辽颇为迟疑地道。 “没什么不好的。”冉恪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目光坚定地道:“咱们已经别无选择了。要攻下这座枋头城,伤亡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这些老百姓选择了讨伐胡人,就应该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最后,冉恪骑着战马,在这些老百姓的方阵前面兜了一圈,朗声道:“弟兄们!你们是我冉恪的弟兄!今日,吾等能在此并肩作战,无上光荣!胡人嗜杀成性,恶贯满盈,咱们绝不能放任他们再肆意屠戮咱们的父母妻儿,手足同胞了!为了咱们的后代能够幸福安康地生活下去,为了咱们的子子孙孙都能挺起腰杆来做人!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啊!” 随着冉恪的一声令下,在场的老百姓都一往无前地往枋头城那边冲了过去,宛如洪水猛兽一般,他们红着眼睛,视死如归的模样十分的震撼人心。 “放箭!” 看到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的汉民,城头上的胡人赶紧张弓搭箭,射杀了不少冲过来的汉民。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内心充满了怒火的汉民。 为了掩护这些进击的汉民,冉恪也命令士卒们摇旗呐喊,击鼓助威,同时把床弩摆出来,直接射杀了站在城头上射杀汉民的胡虏。 战争是十分残酷的。 这些汉民们冒着敌人的箭雨,拼死冲锋,有的人倒在了血泊里,永远都站不起来了。有的人眼睛都被射瞎了,但仍旧如野兽一般嘶吼着,健步如飞,往对面的城墙上扑过去。 魏军给予汉民的武器还是可以。盾牌可以暂时抵挡一下箭矢,其余的撞城木已经推到城门口,猛然撞击,云梯已经架到了城头上,无数的汉民前赴后继地爬了上去。 而冉恪依旧站在魏军方阵的前端,看着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汉民,一时之间,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这样利用这些满腔热忱的老百姓,真的好吗? 从午时一直战到傍晚,在汉民付出了三千人阵亡的代价之下,枋头城终于被攻破。 这时,再也憋不住的冉恪一声令下,魏军全部往已经敞开的城门口冲了进去。 “杀啊!”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五千汉民,只活了不到两千多人! 早就憋着一股气的魏军将士如狼似虎地冲进枋头城去,见人就杀,不管是男女老幼,看到是胡人就杀死。 上到七十岁的老人,下到三五岁的孩子,通通斩尽杀绝! 这是汉人的报复! 魏军尚且有军令约束,令行禁止,但是那些跟随的老百姓就跟脱缰之马,当时胡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就报复回来了,如法炮制! 申屠菇还想溜之大吉,只可惜被魏军逮到了,当场就被乱刃分尸。 鉴于枋头城的惨状,七万胡人男女惨死,其中可能夹杂着几千名被裹挟而来的汉女的情况,冉恪一并向魏王冉闵上奏。 第426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像话!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 已经是深夜,由于诸事缠身,冉闵不得不夙夜在公,被之祁祁,就连睡眠质量就变差了。所以冉闵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把还没有批阅完的奏疏都带到寝殿,若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冉闵就会拿起奏疏继续批阅。 枋头一战,按理说规模不算小的,战果丰硕。但是放眼整个中原所爆发的大大小小,一日之内都能有上百战的战事来说,还算是小儿科的! 所以,一般来说,除非是紧急军情,譬如说战败的急报,不然冉闵不可能第一时间批阅的。 而众所周知,那些只有一身蛮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胡人能成什么大气候? 更何况胡人的武器也是简陋得很,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打击下,哪怕是以一当十的情况,魏军也是能够战而胜之的。 所以战败的军报根本没有,冉闵也只是把那些战胜的军报放到一边去,有空的时候再看看,等待以后战争结束,一一封赏有功的将士。 穿着一身睡衣的董巧巧,看见坐在旁边批阅奏疏的冉闵忽然发怒,不禁黛眉微蹙:“大王,你这是怎么了?是什么事情又惹你生那么大的气?” “真是不像话!”冉闵瞪着眼睛道:“这是冉恪前不久呈上来的军报。枋头一战,他利用老百姓攻城,这是寡人准许的,这没问题的,可是在攻破枋头城之后,我军将士和民众竟然在城中大肆杀戮。如胡人对待咱们汉人一般如法炮制!” “城内七万多的胡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逆贼还是牧民,通通被杀死!其中还有部分被掳掠来的汉女!这些汉女都是枉死的呀!” 董巧巧随即起身,走到冉闵的身边坐下,抚摸了一下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消消气,气大伤身啊。” “唉!巧巧,寡人真是太难了。对于胡人的反击,总应该拿捏一个度,这个度都拿不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枉死!” “大王,这都是咱们汉民以前被胡人欺压得太过了,现在有了朝廷的准许,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自然不会有太过的顾忌。” “可也不能蛮干啊!这么做,汉民与胡人有何不同!这与寡人的初衷是违背的。巧巧,你说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冉闵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闻言,董巧巧倒是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来,随后说道:“大王,汉人与胡人互相攻伐,其实伤害的还是咱们魏国的根基啊。” “巧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胡人与寡人并不同心同德,都是逆贼,何以为我所用?” “话不能这么说。大王,你好好想想看,胡人有罪,但是那些六夷中的老弱妇孺就该死吗?造反的不是他们。” 冉闵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皱:“巧巧,你这话对寡人说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让旁人听见了。现在胡汉之间苦大仇深,二者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了。就像你说的那些,胡人的老弱妇孺不该死,罪不在他们,但是汉人的老弱妇孺就该死吗?” “这……” “常言道,祸不及妻儿。但是那仅限于普通百姓,甚至普通百姓之间还有仇杀,父债子还的事情。巧巧,你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皇帝都喜欢诛九族吗?” “害怕被报复?” “不错。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是不能把胡人的势力铲除得干干净净的,以后胡人势大了,一样会把咱们汉人斩尽杀绝的,就像是石虎在奴役汉民一样,就是想通过惨无人道的劳役,来削减汉家的人口!” “那大王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呵呵,巧巧啊,你别把寡人想得太好了。寡人,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胡人不除,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啊。” 冉闵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悲哀。 后世有许多国家,因为多民族,而文化差异极大,宗教信仰又有所不同的情况下,产生了剧烈的矛盾。 于是悲剧发生了。 仇杀不断,今日你屠我一村,明日我屠你一镇,后日你又屠我一城……反反复复,报复不断,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要化解这种矛盾,冉闵自认为是做不到的,即便他来自后世,即便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即便他拥有超越一千多年的知识和眼光,但是依旧做不到消弭这种仇恨。 而要同时兼顾胡人和汉人的利益,冉闵根本做不到。 若是像历史上的冉闵一样,时而讨好胡人,时而讨好汉人,最后只能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 “巧巧,你说寡人该怎么办?”冉闵一脸苦恼地道。 “大王,你既然心向于汉家,又何必有这诸多的顾忌?既然汉人与胡人之间,只能有一者留下,如何取舍,大王应该明了。” “唉,只怕把胡人杀光了,赶跑了,我魏国又将元气大伤呀。人口,毕竟是重中之重,没有足够的人口,寡人的魏国,如何一统天下,如何长治久安?” “大王啊,其实你想要繁衍人口是不难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董巧巧忽而脑海里灵光一闪,说道:“臣妾倒是有一个主意。” “哦?说说看。” “臣妾听说草原上的胡人部族之间也有仇杀。一个部族屠戮另一个部族,但是会留下还有生育能力的妇女,和个头不高过车轮的孩童。留下妇女,是因为她们可以帮助部族生育更多的人口,而个头不超过车轮的孩童都还小,不会记起仇杀的经历,所以这仇恨自然就会在无形中消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闻言,冉闵忽而一拍脑门,颇为懊恼地道:“对啊。这个寡人怎么没想到呢?” “大王是魔怔了。其实这个法子大王你是用过的,前不久大王征辟河西,不是曾下令过,让西征的军队只留下可以生养的妇女,其余的胡人全部杀死吗?其实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对,只能如此。” 听到董巧巧提出的这个主意,冉闵忽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呢? 就是关于户籍制度的。 冉闵已经颁发了两道关于胡人的诏令,可谓《杀胡令》。 其一,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 其二,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 但是这第二条,似乎有些缺陷。冉闵最后是要动用杀手锏的,就是正式下令汉人攻伐胡人,每斩杀一名胡人,砍下其首级可以领赏的那一种。 万一闹得太过了,不仅是那些作乱的胡人被杀死,就连那些已经归顺的胡人,乃至于一些长得像胡人的汉民都要枉死的! 冉闵依稀记得,历史上的杀胡令颁布之后,彻底激起了埋藏在汉人心中对于胡人侵略的民族仇恨,点染了复仇之火。 一时间,北方大地硝烟重起,凡是高鼻梁多胡须的人,都被滥杀。汉人与胡人“无月不战”,尸野遍地。 数百万青州、雍州、幽州、荆州等地氐、羌、胡、蛮族人面对汉人的血腥报复,无能为力,只好迁离中原,返回故土。 在迁徙道路上,饿死的,病死的,互相杀害、攻伐而死的胡人十有七八。中原胡人,几乎丧尽。 在“杀胡令”直接或间接影响下,几百万羯族、匈奴、羌、氐等胡人平民灭亡,近百万胡人士兵被斩杀。而受屠杀最多的羯族,则或迁徙、或被屠,基本在中原地区灭绝。 这最关键的,还是被滥杀的汉人,和已经心向汉家的胡人! 为此,户籍制度就是关键,是重中之重! 根据户籍制度,汉人与六夷是有分别的,若是汉人滥杀了汉人,必须要严惩不贷。而乱世用重典,所以一命偿一命是必须的。 而心向汉家的胡人呢?这是可以争取的,毕竟连朝堂上都有不少的胡人大臣。 所以冉闵决定各地开设户籍更改处,胡人可以将族别改了,换上汉家,这样就不会在杀胡令颁布之后被滥杀了。 第427章 祭天称帝 11月11日,邺城,建章宫。 话说在冉闵准备登极称帝,进行开国大典举行的前几日一直是阴雨连绵,说来也怪,在冉闵请示神灵之后,天气逐渐放晴。 到正式举行登极称帝的那一日,空气清新,阳光普照,确实是个让人喜笑颜开的好日子,利于举行重大活动。冉闵感觉这就是上天在批准他当皇帝,是个好兆头,于是在群臣的簇拥之下,登上了漳水河畔的祭坛称帝。 称帝的仪式是极为繁琐、枯燥的。 华夏自古以来,讲求“天权神授”,每一次的起义都要有个名头,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建立新朝之后,就要举行开国大典,里面的程序和规矩非常复杂,而且容不得半点失礼,因为这是影响国运的大事。 在华夏历朝君主都深受“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和儒家文化的影响,这也在开国大典中得以体现出来! 帝王是上天选出来的,是国家的君主,所以自号“天子”。 而冉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祷告上天”。 当日,冉闵身穿冕服,繁琐而又华丽,充满了一股肃穆之气,王霸之气的冕服! 冕服是汉服的一大种类。 而汉服的纹章及其丰富,周礼“以纹为贵”代表了汉文化的信仰和习俗,千古的服饰文化思想之表徵,勉人向善,在在充满尊天、隆祖、明礼、尚义之义涵。 黄帝的黻衣是最早的带有纹章的上衣,黻即指两色相背的纹章。 而冉闵此时身上穿的就是大裘冕。 配十二旒冕,中单衣,大裘、玄衣纁裳。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又称十二章衣。 冉闵在万众瞩目之下,亦步亦趋地登上了设置在漳水河畔的祭坛。 这祭坛便是圜丘坛。 圜丘坛专门用于祭天,台上不建房屋,对空而祭,称为“露祭”。 祭天陈设讲究,祭品丰富,规矩严明。在圜丘坛共设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 上层圆心石北侧正面设主位--皇天上帝神牌位,其神幄呈多边圆锥形。 第二层坛面的东西两侧为从位——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神幄为长方形;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 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七百余件。 上层圆心石南侧设祝案,皇帝的拜位设于上、中两层平台的正南方。 圜丘坛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鎛钟等十六种,六十多件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冉闵随即跪到拜位上,一副虔诚而肃穆的模样,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过后,便接过了在一侧的内侍递上来的诏书。 不受禅让的皇帝,其开国仪式是十分繁琐的。譬如魏文帝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的时候,只需要做足几件事情就够了,但冉闵可不能这么敷衍了事! “臣冉闵,祷告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 “狡焉石氏,怙乱穷兵。流灾肆慝,剽邑屠城。始自群盗,终假鸿名。自永嘉以来,晋室南迁,衣冠南渡,宗庙倾覆,胡人入华,中原膻腥。” “闵累世为将,委身羯胡,戮力十载,终辟四方,施民乐土,使民有所依,老有所依。兹尔大邦,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忘历代先祖之遗志,承蒙厚爱,天道不弃,人心向吾。” “今闵立国、称帝,改朝换代,望皇天后土庇佑,赐我百姓不受刀兵之苦,不受胡虏之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祭天之后,冉闵又开始祭地,即“祷告大地”。 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立国之本,是生养人类的土地。 虽然天地人的概念比较宽泛,但要祷告和祭祀的对象却很具体。 于是历朝历代都要“立社稷”,在以后这就成了国家的代名词。 “社”指的就是“土地之神”、“稷”则是“五谷之神”。 因为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农耕社会,土地是国家之本,立国之基,所以“社稷”的祭祀是重中之重,一般都是“设坛为社”,坛上以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分别放置“青、白、红、黑、黄”五种颜色的土壤覆盖,也就是所谓的五色土。 按道家学说:东方乙木属青、西方庚金属白、南方离火属红、北方葵水属黑、中央戊土属黄。 这象征着一统江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所以冉闵又从祭天的漳水河畔跑回了建章宫。而随从的也是臣民,还有各国前来观礼的使者。 冉闵与董巧巧待在十二匹白色骏马拉着的车驾中,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董巧巧很是乖巧地给冉闵捶腿,还脸带笑意地道:“大王,累了吧?” 冉闵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那是。幸亏寡人的身子骨硬朗,不然还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的。”董巧巧宽慰着。 “……” “大王,还有几个步骤?快完成了吧?” 冉闵摇摇头道:“还早着呢。先是祭天,祭地,还要祭鬼。” “大王,这祭天祭地臣妾知道,可是这祭鬼是什么?” “祭鬼,就是祭祀先祖。称帝三件事,第三件事就是祭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淡淡的道:“除了天地之外,还有祀鬼,就是祭祀先人,因为皇帝都是母亲所生,血脉流传,建国成了大业,你就不能忘本,所以第三件事情就是要祭祀先祖!这三件事是固定程序,必不可少。一则祈求上天风调雨顺,二则祈求大地五谷丰登,三则祈求祖先国祚永存!” 闻言,董巧巧微微颔首道:“这个臣妾倒是听说过,确实必不可少。《孔子家语》说:‘天下有王,分地建国,设祖宗,乃为亲疏贵贱多少之数。是故天子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七。太祖近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焉,享尝乃止。’臣妾倒是差点忘了。” 冉闵听到这话,不禁睥睨了董巧巧,说道:“巧巧啊,你就作吧。你这是在取笑寡人呢!” “不过这祭祀先祖的确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历朝历代无论再小的国家,其君主都必然要立七庙。比如孙权,在江东建立基业之后,便在孙氏发祥地长沙建立了‘始祖庙’,为了建庙取材,他居然把第一任长沙王吴芮的墓给挖出来,借用了死人的棺材板。为此还闹出了宗庙史和盗墓史上的一桩奇闻呢!” “臣妾听秦牧说大王的这开国仪式倒是挺像汉高祖刘邦的。” “比刘邦的还要繁琐呢!”冉闵不禁一脸幽怨地道:“当年刘邦是在汜水开国的,刘邦的心腹大臣叔孙通一帮人在汜水的南岸,给刘邦设立祭坛举行了告天仪式和祭地之礼。可没见有多繁琐!” 话不多说,冉闵就下了车驾祷告土地,随后就去宗庙祭祀先祖。 祭祀祖先是在宗庙,宗庙同样是建国的根本。 古代帝王立国必立“七庙”,就是建设七座庙宇,分别供奉自己的祖先。 这七座庙首先是“四亲庙”,分别供奉“高祖、曾祖、祖、父”以及“二祧庙”供奉高祖的父亲和祖父,还有最后的“始祖庙”,总共七座庙。 在祭拜的时候,冉闵心中念叨着:父亲,孩儿没有给你丢脸! 冉闵是魂穿投胎的,所以他的记忆里一直有着父亲冉瞻的身影,挥之不去。 祭拜了宗庙,冉闵还要追封这些祖先的庙号,太祖和高祖、成祖这样的庙号自然是要留给自己和后来的皇帝的,所以能追封的庙号和谥号都很廉价,都是烂大街的那一种。 魏郡冉氏一族世代为将,自然是有族谱的,所以能往上追溯七代人,不像后来的明太祖朱元璋,只能追溯四代。 好像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唐宋以后,开国皇帝只会往上追溯四代人。不过冉闵此时却还是要追溯自己的七代人的。 仁祖、懿祖、德祖之类烂大街的庙号都被冉闵追封给了自己的曾祖父、高祖父等。 冉闵给父亲冉瞻的庙号是烈祖,谥号淳皇帝(文、武之类的帝号还是不能随便追封的);给祖父冉隆的庙号是世祖,谥号兴皇帝。 第428章 扶华夏之将倾 “呜呜呜!……”低沉而又充满肃穆之气的号角声在建章宫的大殿上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鼓乐的声音,瞬间嘹亮了整个天穹。 仪仗队的士卒们都排列在午朝门外,道路两侧插满彩旗,插满了火红色的旌旗。 议政殿前有五辆马车供皇帝皇后,以及其他准备参加仪式的皇室人员乘坐。 两名负责大典工作的礼官举着表彰进入皇宫,此时的宫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初更时分就开始击鼓了,虽然是冬日的半夜,但百官们还是早早就穿好了朝服站在午门外等候,礼官们则是进入宫内的朝堂汇报准备。 正式称帝的仪式并不在议政殿内举行的,而是在议政殿的外面的陛台上。冉闵在祭拜完“天地鬼”之后,就起身到议政殿外面,与董巧巧还有随同的诸位王子到场。 而这时,一方龙纹赤鼎已经摆在议政殿的陛台上,皇帝的龙椅就放置其中,是整个会场最为显眼的位置。 随即,由崔皓与李农带头,身穿朝服率领文武百官一起进入会场。 冉闵穿着龙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此时鼓乐齐鸣声响震天,鼓乐停下之后,负责掌握皇帝大印即传国玉玺的官员,把这权力象征放到宝案之上。 “肃静!” 至此,礼官挥鞭示意大家肃静。在礼仪人员的引导下,百官列队进入,站到自己该站的行礼位置上,从百官进入到站定时奏乐一直没停,就和现代的大型活动贵宾进场时要播放一些乐曲是一样的,朝拜的时候要跪拜鞠躬,礼官还要行“拜舞礼”,同时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且要连喊三次。 像其他朝代的开国大典和魏朝的基本大同小异。 不过在历朝历代中既有像刘邦、冉闵这样马上得天下者,但同样还有不少朝代是打着禅让的旗号而进行的。 比如说汉献帝刘协禅位给曹丕,后来的隋朝隋文帝杨坚立国称帝,就是自己外孙周静帝禅位而来,唐朝那是隋恭帝杨侑禅位给了李渊,而宋朝更是后周恭帝禅位,赵匡胤不得已才做了皇帝,这些被禅让的皇帝继位同样要举行一个仪式,叫“禅让礼”! 看着陛台下面跪了一地,高呼万岁的臣民,冉闵一时之间,不禁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 “朕,冉闵,今日承继大统,改元称帝!” 冉闵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慷慨激昂之意,自称由“寡人”,换成了“朕”,谁知道冉闵经历了什么。 “改国号,大魏!年号,开皇!定都,大梁!” 这一年,就被称之为开皇元年! 冉闵为何要定都于大梁,或许让很多人都感到不解。但冉闵自己心里清楚,或许洛阳、长安、蓟城、邺城这些城池,远比大梁更适合作为都城。 但是眼下天下尚未统一,一半的疆域还在晋国治下,似燕、代、秦、凉、仇池这些国家不足为虑,而唯一可虑的,就是偏居一隅的东晋! 称帝之后,冉闵就开始册封诸后妃、皇子,还有文武百官。冉闵变更了自秦汉以来沿袭的官制,改三公九卿制为三省六部制。 董巧巧为皇后,崔莹、石兰、独孤伽罗、花木兰为贵妃,其余如郑樱桃、高月茹等十八人皆为皇妃,登记造册的嫔三十二人,昭仪六十八人,贵人一百二十四人。 为了定国本,冉闵正式册立嫡长子冉明为皇太子。 皇次子秦王冉智、皇三子汉王冉西、皇四子赵王冉胤、皇六子晋王冉睿(皇五子夭折,追封太原哀王)、皇七子代王冉裕、皇八子楚王冉操、皇九子齐王冉祯、皇十子越王冉战……未夭折的皇子三十五人,全部封王。 至于皇女二十二人亦是全都封为公主。 新建立的冉魏皇朝,所确立的三省六部制,三省即尚书省、门下省和中书省。六部即吏、户、礼、兵、刑、工。 尚书省是最高行政机构,负责执行国家的重要政令。 门下省是审议机构,负责审核政令。 中书省是决策机构,负责草拟和颁发皇帝的诏令。 中书省主要负责与皇帝讨论法案的起草,草拟皇帝诏令。门下省负责审查诏令内容,并根据情况退回给中书省。这两个部门是决策机构,通过审查的法令交由尚书省执行。 尚书省下设有六部,分别为:负责考核、任免四品以下官员的吏部。 负责财政、国库的户部。 负责贡举、祭祀、典礼的礼部。 负责军事的兵部。 负责司法、审计事务的刑部(具体审判另有大理寺负责。重大案件组织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会审。谓三司审)。 负责工程建设的工部。 中书高官官被称为中书令,副职称中书侍郎。 门下高官官在隋朝称为侍中,门下侍郎副之。 尚书高官官称为尚书令,尚书仆射副之。 三省之中,尚书令、仆射位高,为人臣之极而无实权。实际行使相权的是中书、门下两省大臣! 于是冉闵就开始册封群臣。 崔皓为尚书令、冉良为尚书仆射、秦牧为中书令、荀稷为中书侍郎、王猛为侍中、冉文为门下侍郎。 条枚为吏部尚书、王衍为户部尚书、解飞为工部尚书、朗肃为兵部尚书、韦謏为刑部尚书、王简为礼部尚书。 还有御史中丞王谟、大理寺卿徐机。 六部侍郎则分别是:吏部张乾、工部贾霸、礼部卢湛、刑部刘琦、兵部郎闿、户部钱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外,冉闵还册封武将。 武将之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接下来是大司马、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四者等同,仅次于元帅之下。 其下,还有前后左右中,五方将军。 征东、征西、征南、征北四征将军,次于五方将军。 四征将军之下,又有东南西北四镇将军。 余下的则是杂号将军、中郎将、校尉、都尉、卒长、什长、伍长。这些都是领兵的将军,属于职务,至于大良造、左庶长之类的二十级军功制,则是相当于后世的军衔,在主将阵亡的情况下,军衔高的可以代为统兵作战。 而大元帅无人担当。 大司马李农、大将军董匡(车骑将军和骠骑将军无人担当)、前将军李信、后将军文泰、左将军王平、右将军卫峥、中将军花木兰。 征东将军陈长生、征南将军吕乾、征北将军张遇、征西将军王泰。其余诸将,皆有不同。 除了封官,就是赐爵。 自尧帝、舜帝以及夏朝,置五等爵:公、侯、伯、子、男。冉魏承袭旧制。 王一级,有二等,单字亲王,双字郡王。 公一级,有二等,单字国公,双字郡公。 侯一级,有三等,县侯、乡侯、亭侯。 伯、子、男都是一等,有俸禄但是没有封邑。 鉴于新朝初立,天下尚未一统的情况下,冉闵对于爵位是十分吝惜的。 王一个都没有,国公也是一个都没有! 郡公五人,分别是太原郡公李农、常山郡公董匡、彭城郡公崔皓、衡阳郡公王猛、弘农郡公秦牧。这五人全部赐黄金一千两,食邑三千户。 县侯十八人,乡侯四十六人,亭侯一百零八人,其余伯、子、男不计其数,赏赐皆有所不同。 而在称帝之后,冉闵便颁发了第一道诏令。 “稽古天地初开,立华夏于中央,万里神州,风华物茂,八荒六合,威加四海,华夏大地,举德齐天。蛮地胡夷无不向往,食吾汉食,习吾汉字,从吾汉俗,此后胡夷方可定居,远离茹毛饮血,不再兽人。” “然今,环顾胡夷者,无不以怨报德,抢吾汉地,杀吾汉民。中原秀丽河山,本为炎黄之圣地,华夏之乐土,而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冉闵高高的站在陛台上面,背对着龙纹赤鼎,以抑扬顿挫的声音宣读手中的诏书:“前晋八王乱起,华夏大伤,胡夷乘乱而作,扰乱中原,屠城掠地。永兴元年,胡狗鲜卑,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女十万,夕则奸淫,旦则烹食,千女投江,易水为之断流。狗之暴,以汉为羊,杀之为粮。” “永嘉四年,围猎汉民,王公忠烈射死者十余万。不日,夷人匈奴,四面纵火,烤汉为食,死者二十余万。太兴元年,帝受辱,崩于匈奴。凡此种种,罄绣难书!” “今之胡夷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而今之中原,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天地间,风云变色,草木含悲!” “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中原危矣!大汉危矣!华夏危矣!” “不才闵,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忍辱偷生残喘于世。青天于上,顺昌逆亡,闵奉天举师,屠胡戮夷。” “誓必屠尽天下之胡,戮尽世上之夷,复吾汉民之地,雪吾华夏之仇。闵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扭乾坤。华夏大地,如若志同者,遣师共赴屠胡;九州各方,如有道合者,举义共赴戮夷。” “以挽吾汉之既倒,扶华夏之将倾。” 《杀胡令》,真正颁布出来了! 第429章 平乱 “弟兄们,跟着我杀胡狗!” 冉闵下达《杀胡令》,规定:汉人斩一胡人首级,送至当地官府确认无误者,赏钱十贯,赐良田二亩。 一时间,中原胡人闻之色变,汉人争相捕杀胡人。 各地的官府纷纷开放仓库,拿出了囤积已久的武器租借给汉人百姓。军队也将一些不必要的武器发放出去,而得到武器的汉民纷纷冲出去,三五成群地与胡人厮杀。 当然了,由于冉闵先前颁发过的政令,根据户籍制度,不许误杀汉人和任何一名已经加入汉籍的胡人之后,有些长得高鼻深目多胡须的汉人,还有归顺的胡人倒是没有倒霉。 下邳府衙。 “大人,小的要举报!”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泪纵横地道。 “何事?” “隔壁家的王小二与我儿有仇怨,他在租借了官府的环首铁刀之后,居然趁机杀死了我儿!连脑袋都被割下来了,现在还在城门口挂着呢!呜呜呜,可怜我儿子做错了什么。竟然造此横祸!” 下邳的县令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让人去将王小二请过来当面对质。 很快,王小二就被带到公堂上。 “啪”的一声,县令将醒木一拍,便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诘问起来:“王小二,这位田老汉状告你杀了他的儿子,可有此事?” “这……”王小二顿时吓得满头大汗:“县令大人,全无此事啊!这是田老汉在污蔑小人!” “污蔑?” 县令的眉头一皱,又道:“本官且问你,你与田老汉的儿子是否有仇怨?” “确实有些嫌隙,但是他的儿子绝不是我杀的!”王小二挺起腰杆说道,“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找左邻右舍问问!” 这时,田老汉已经将原本挂在城楼上的儿子的头颅带回来,看见王小二矢口否认,不禁潸然泪下:“你这个天杀的!好好的胡人不去杀,杀我儿子,老汉跟你拼了!” “肃静!” 田老汉已经被两个衙差架住了。 这时县令又问道:“田老汉,这可是你儿子的头颅?” 闻言,田老汉抽噎着道:“是的。大人,老汉的儿子老汉怎么会不记得长什么模样?这就是我儿子!” 很显然,田老汉的儿子的确已经被当做胡人杀掉了。但是杀人的究竟是谁? 县令微微颔首:“把负责登记的小吏给本官叫上来。” “诺!” 见状,跪在堂下的王小二不禁慌了。 当日他杀良充功,杀死了与自己有仇怨的田老汉的儿子,把到府衙领赏。但是领赏的环节可不简单,不是你拿一颗人头来就能领赏的,而是要记上你的姓名籍贯,出具户籍证明之后,登记造册才能领到赏钱的! 而一旦你杀害了汉人,杀害了那些已经归顺的胡人,肯定是犯法的。 于是,当那几个小吏查出了王小二的户籍证明,还有田老汉的儿子的编号,确认是王小二带来的之后,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啪!” 县令又将醒木一拍,看着已经两股战战,惊恐万状的王小二,怒道:“王小二,你好大的够胆!竟然敢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大人,饶命啊!”王小二一时之间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国法在上,本官岂能饶你?自朝廷颁布《杀胡令》之后,陛下为了打击你这种浑水摸鱼的歹徒可谓是煞费苦心!今日之国法,已经不同于往日之国法!放在以前,你这样的还能秋后问斩,可是现在,乱世用重典。” “陛下与天下臣民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来人!把王小二给我拖下去!斩首示众!” “遵命!” 接着,不管王小二如何求饶,两个官差冲上去就将他架住,摁在府衙门口,当着围观的老百姓的面,把人给砍了! 但事情还没消停呢,又有一个作管家打扮的人敲响登闻鼓。 “大人,救命啊!” 看着这个慌慌张张的中年人,县令的眉头一皱:“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好好说。” “大人,今日有人指证我家老爷是胡人,羌人。是,我家老爷以前是羌人的,但是他已经改了姓名,入了汉籍,是汉人了!朝廷的政令中不是说了,只要加入汉籍,就是汉人吗?但是那些乱民不管不顾的,几十人一窝蜂地包围了老爷的府邸,要杀了咱们老爷和府里的人送到府衙领赏呢!” “竟有此事?” 县令顿时震恐不已,连忙让人备马,带上十几个官差就一路往那陈老爷的府邸过去。 当县令赶到的时候,陈府的大门紧闭,但是那几十个汉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木桩,直接抡上去撞击大门,原本坚固的大门已经在摇摇欲坠了。 “住手!” 县令暴喝了一声。 看见县令大人来了,这些汉民都不敢放肆,连忙让开一条路让县令过去。 “你们这是在作甚?造反吗!”县令厉声质问道。 “大人,咱们这是在杀胡人啊!你是不知道,这府里的陈到,原名禾达赖,是个羌人!朝廷已经颁布了杀胡的诏令,既然禾达赖是个胡人,咱们就一定要除恶务尽!” “对!除恶务尽!” 看着起哄的老百姓,县令顿时头痛欲裂,吼道:“荒唐!难道你们不知道禾达赖已经是汉人了吗?他们一家,还要府里的上上下下都入了汉籍,改了汉名,便是汉人了,你们要残杀自己的同胞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众人都哑口无言。 县令瞪着眼睛道:“这可是陛下的诏令!杀人者死,你们焉敢行凶?放着盘踞在外面的胡人你们不杀,跑到这里来逞能,都不想活了吗?” 一众百姓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一个道理。 这是陛下的命令,是朝廷的命令,他们肯定会遵从的。而他们这么干,都是因为不知道这禾达赖已经改了汉名,入了汉籍。所以,这些人都一哄而散了,没人想被杀死。 但事情还没有消停呢,麻烦事儿又找上门来了。 县令刚刚回到府衙,就接到一个汉民的举报,说是有歹徒杀光了隔壁村胡人的一家五口,连小孩和妇女都不放过。 这一下,确认无误之后,那个作恶的人自然是要被处死的。 因为冉闵颁布的法令中,有生育能力的胡人女子不能杀死,不高过车轮的孩子一样不能杀死。而违反了这一条法令的人,立斩不赦! 随着《杀胡令》的颁布,中原各地的情况都如同下邳这里的一般,如出一辙。 不过这都在冉闵的控制之中,至少没有像历史上的冉闵颁布杀胡令之后,中原立马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失控了。 冉闵依稀还记得,原来的杀胡令是:汉人斩一胡人首级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职悉拜东门。 《杀胡令》本只是一道下发给公务命令,但由于其中含有“奖励机制”,就不可避免的将杀胡的范围扩大化,史书上说,一日之中,就有数万颗羯人的脑袋堆在邺城凤阳门的大广场上。 屯据四边的各镇,也根据命令四处捕杀羯胡,由于以首级诣功,有些长得高鼻深目多胡须的汉人也倒霉,纷纷被左右邻居、兵士杀掉以邀赏。 原来的冉闵推翻羯赵,分兵四面出击,与各大小胡酋互攻,数百万胡人被中原人们驱逐氐、羌、胡蛮等各民族数百余万,返还陇西或河套等地的家乡,九大石胡甚至迁回中亚。返迁途中各不同民族的胡人相互进攻掠对方,甚至人肉相食,十个人中仅有二三人能成功回去。 因为《杀胡令》下后,冉闵虽受诸胡围剿,但凭着自己神勇无敌,竟然一次又一次打败东西南北诸路强敌。 冉闵率军于凌水河畔大败鲜卑燕军二十万,斩首上将以上三十余名,焚烧粮台二十万斛,夺鲜卑北燕郡县大小二十八城,威震中原。挟胜利之势,突袭各路胡军。 先后经历六场恶战。 而现在,由于冉闵的种种举措,极大的减少了汉人以及归顺的胡人被误杀的几率,加速了民族融合。 自称帝之后,冉闵又派出各路军队,联合早已揭竿而起的乞活军,一起征剿作乱的胡人,很快就平定了中原的胡人之乱。 而这场动乱,由于全民皆兵的缘故,人人血战,所以也为冉闵提供了许多兵源,毕竟经过厮杀,经过战火磨砺的百姓训练之后,完全可以投入战场。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430章 胡人西迁 牧及桑本是羯人,父亲那一辈曾经随石勒征辟四方,但是后来断了一条胳膊,伤痕累累,于是退役,在邺城安家落户,置办了不少的田产家私,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在羯赵的统治下,牧及桑过着二世祖的生活,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这样的事情他干了很多,但屁事没有。毕竟当时一条汉人的性命还抵不上一头羊的价钱,杀了人,直接把一头羊交给官府即可。 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没几年,直到石虎暴毙,冉闵掌权之后就彻底改变了! 当时牧及桑的父亲已经过世,于是牧及桑逃出了邺城,跑到兰陵去生活。 在汉人的统治下,牧及桑不得不仰人鼻息,不敢轻易杀人,轻易欺男霸女了,虽然也在私底下干过奸淫掳掠的事情,但毕竟也没有明目张胆地干。 以前牧及桑是很喜欢吃汉人婴儿和女子的肉的,只可惜已经好几年不知“肉味儿”了! 这不,随着刘务桓在朔方起事,牧及桑跟着加入了胡人的队伍,大肆杀戮汉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该死的冉闵终于篡逆,登极称帝,改朝换代,第一时间就颁布了《杀胡令》。 原本牧及桑是打从心底瞧不起那些温驯的汉人的,认为他们就跟绵羊一样,但是没成想,绵羊暴怒起来,比猛虎还可怕! 牧及桑跟着的队伍是被几千魏军,还有一两万由民间汉人自发组成的乞活军打败的。 队伍溃散之后,牧及桑就无家可归了。最后,他只能跟着几百个胡人一起逃亡。 可是天下之大,他能逃到哪儿去呢? 南方? 晋人多半都不会接受他们。 北方? 慕容鲜卑和拓拔鲜卑可能会接受他们,但是万里之遥,鞭长莫及,可能没等他们逃到漠北去,就已经死在了路上。不是被汉人捕杀,就是活活饿死,或者是死在这些所谓的“同胞”的手里的。 西方呢? 西方有关中,有崇山峻岭,关键是他们羯人据说是来自西方,好多胡人也是来自西北的,所以他们都成群结队地奔赴西方,想要回到自己曾经的故土。 渑池。 夜幕降临,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上,三百多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胡人聚集在那里,他们有的人伤痕累累,勉强能支撑着自己前行,有的人倒在了前行的道路上,也没有人搀扶,没有人会怜悯他们的。 此时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呼啸,寒风刺骨,冷的要死的胡人不得不烧起篝火,聚在一起烤火。 牧及桑觉得很饿,很饿很饿,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他与身边的胡人一样,为了活下去,回到自己的故土,或者是投奔西面的秦国,已经把自己的干粮全部吃光了,把战马杀了吃掉了,但仍旧不能支持他走到关中,离开中原这个危险的地方。 至于抢掠附近的村庄,抢夺汉人的食物,或者是杀死汉人吃掉,这个想法他们不是没有,只是不可能了。 因为中原胡人作乱,在冉闵的号召下,所有汉人已经众志成城,精诚团结起来。中原的村镇已经是十室九空,而人们都躲到了城里去,有时候出城捕杀胡人,那也是几百人全副武装地出去的。 而这些已经屡屡吃瘪,饱受折磨的胡人队伍,已经无法对汉人队伍发起进攻,更不可能去进攻汉人的城池,因为那无异于找死! 可以这么说,眼下整个中原,整个魏国已经是坚壁清野,胡人根本奈何不了躲在城里的汉家百姓,他们就像牛羊一样,被魏军,已经汉人组成的号称乞活军的队伍驱逐着,就跟当年他们奴役汉民一般,如出一辙! “我这是要死了吗?” 牧及桑感到了一股深深地绝望。 忽然,牧及桑闻到了一股肉的味道。放眼望去,是附近的一个篝火堆边上,几个氐人在烧烤这一条腿,这宛如火腿一般的腿,确是人的肉,是他们胡人的肉! 好多死在了迁徙路上的胡人,其实是被这么处理的。 一同迁徙的胡人没有把伙伴的尸体掩埋了,而是处理了一下,直接吃掉! 人性? 他们没有。 兽性? 或多或少吧。 牧及桑跟四周的胡人一样,都眼巴巴地看着那几个氐人在烧烤,眼冒绿光,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牧及桑没敢动作,但是有些饥渴难耐的胡人已经憋不住了,譬如那三个羌人。 “哎,分一点给我们咋样?”一个羌人上去询问。 而那个坐在篝火堆旁边烧烤,似乎是老大的氐人睥睨了他一眼,眼中冒出了一股危险的光,随之攥紧了手里的环首铁刀,瓮声瓮气地道:“想吃?自己找去!光是这点食物,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咱哥几个走到关中呢!” 这氐人这么说,那几个羌人就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你们吃了也是白吃!狗日的,你也不瞧瞧这是谁的队伍,这队伍里咱们羌人可是最多的,你烤的那家伙也是咱们羌人!不分一点你想死吗?” 氐人狞笑了一声:“老子看你们是找茬的!弟兄们,抄家伙!” “老子还怕你们不成!兄弟们!干他!”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原本是几个羌人和几个氐人的争斗,但是随之而来的整个队伍都乱了,都内讧起来。 “受死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噗嗤”的一声,那个氐人直接挥着环首铁刀插在了羌人的胸口上,顿时一股血箭飙飞,鲜血淋漓。但羌人终究不是吃素的,愣是凭着一股子气力把那个氐人摁在地上,然后挥舞着长矛过去,直接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鲜血溅了他一脸。 “杀啊!” “干死他们!” 胡人队伍的内讧,反倒是便宜了那几个浑水摸鱼的家伙。 由于没有领头羊的缘故,整个队伍乱成了一团。几个人都趁机抢走那几个氐人烤的大腿,狠狠地咬了几口,还顾不得细嚼慢咽的,直接就狼吞虎咽下去,以此果腹。 牧及桑本来是想远远躲开的,但是他已经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羌人给盯上了。 没办法,牧及桑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厮杀,混在一起,四处砍杀的话,倒是能靠着运气活下来。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厮杀,原本三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之所以这些胡人没有继续厮杀下去,那是因为实在是砍累了,手臂酸麻了,所以只能瞪着眼睛,留了一些气力来戒备还活着的这些胡人。 而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剁了死去的人,用他们的肉来祭奠五脏庙。 此情此景,牧及桑真是绝望,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要活着。而那些汉人就跟疯了一样,他们绝不允许胡人投降,凡是投降的都被砍了脑袋领赏去了。 活着!活着! 牧及桑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最终他还是活着进入了关中。当然了,官道他是不敢走的,虽然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会说汉语,但是样貌和行为举止可骗不了人,想要浑水摸鱼通过通过进入关中的话,多半都会被那些魏军杀死的。 所以牧及桑一些人是通过崇山峻岭,走那些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进入关中的。 途中饿死、被杀死,坠落悬崖、山涧或者是被野兽吃掉的人也不在少数! 从渑池这一行百人,活着到达关中只有十三个! 第431章 蒲洪之死 长安。 姚襄带着二百名铁骑兵正在渭水一带巡视。 眼下潼关已经被魏军所占据,在解决了中原的战乱之后,蒲洪担心冉闵又会出兵攻伐关中,所以任命姚襄为大将军,负责长安一带的防务。 潼关一路到长安,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这些防务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就算秦军在沿途建造许多营垒阻击,除了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根本不能对魏军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而此时,随着冉闵的《杀胡令》一出,许多胡人都纷纷从中原逃到关中,甚至是河西、朔方他们这些久居之地都不敢待了,只顾着逃命。不过得益于冉闵的所作所为,关中一时之间涌入了大量的胡人。 看着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而又精神萎靡,面黄肌瘦的胡人流民,姚襄的心里是感慨颇多的。 “曾几何时,这般逃亡的只有汉人的流民,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咱们胡人逃亡了!” 旁边的姚苌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大将军,冉闵是咱们胡人的公敌,他一日不死,终为祸患啊!” “天下谁人不知冉闵是咱们胡人的公敌?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冉闵如此厉害,魏国如此强盛,把周边列国一一打了一个遍,大家都被冉闵打怕了,被魏军打怕了,就算有人想除掉冉闵,只怕都不敢充当这个出头鸟啊!” “大将军,我听说中原的胡人现在十分的凄惨。冉闵奖励汉人击杀胡人,汉人斩一胡人首级呈与当地官府,确认无误之后,便赏钱十贯。所以中原各地的汉人都跟发了疯一样,到处捕杀咱们胡人,就跟猎人狩猎一样,眼下中原的胡人是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三四!” 姚襄点了点头说道:“冉闵的这一招的确高明。在这种奖励制度下,又能得到官府提供的武器装备,汉人能绝地反击,把六夷从中原赶出去就不足为奇了。不过这不是便宜了咱们这些胡人国家吗?我听说光是上个月,关中就涌入了超过二十万的流民!冉闵这是把胡人都逼到了绝境呀!” “五哥,据说凉国的张骏也奉行了《杀胡令》,凉地的汉人也在大肆捕杀胡人,你说张骏这么干,是否已经向冉闵屈服了呢?” 听到这话,姚襄睥睨了姚苌一样,说道:“二十四弟,你要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张骏这么做,也是为了铲除国内的胡人反叛势力,不过张骏这样做,倒还是便宜了秦国。有很多胡人都还想继续西迁的,可是因为张骏的镇压胡人的手段,最终留下了一部分人。” “五哥,你说秦国,还有希望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苌环顾了四周一眼,见到没有旁人,便低声道:“五哥,我听说入冬以后,蒲洪已经不行了,眼下好几日都没有上朝理政,你说,蒲洪是不是已经薨了?” 闻言,姚襄瞪了他一样,叱道:“慎言!二十四弟,咱们毕竟是在秦国做臣子的,秦王是咱们的大王,岂能抱有不臣之心?” “五哥,你听我说。蒲洪的儿子蒲雄是一个粗鄙的武夫,毫无权略,蒲洪若是将秦国交到蒲雄的手里,关中是一定保不住的。不是被冉魏攻灭,就是被西凉吞并,与其便宜了冉闵或者张骏,倒不如五哥你带着咱们羌人占了关中,自立为王吧!” “这……” 其实姚苌说的没错,而姚襄的心里早就有这种想法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在姚襄与姚苌兄弟密谋如何篡夺秦国政权的时候,蒲洪也已经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临终前,蒲洪命人将自己的十几个儿孙,还有两个弟弟蒲安与蒲侯都召到膝下。 “元才(蒲雄字)。”蒲洪叫了一声。 “儿臣在。”蒲雄爬着到蒲洪的跟前。 蒲洪抓着蒲雄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的兄长蒲健文武兼备,有胆略,果敢雄毅,颇有为父之风。为父本来是想将秦国的江山社稷托付到建业(蒲健字)手中的,但是他不幸地死在了潼关!眼下为父膝下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废长立幼,乃是取祸之道,故不能为之。元才,为父死后,你的子侄们就都托付给你了。” “是。父王,孩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蒲雄声情并茂地道。 “秦国的江山社稷,就拜托你了。” “请父王放心。儿臣一定会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时时刻刻不敢忘记父王你的教诲。” “嗯。” 蒲雄忽而道:“父王,若是冉闵再次举兵来犯,我秦国将如何抗拒为好?” “联合西凉,抗拒冉魏。” “孩儿谨记。” 看着蒲雄欲言又止的样子,蒲洪叹了口气说道:“元才,你是不是想说姚襄的事情?” “是的。父王,姚襄暗藏不臣之心,表面上,他恪尽职守,任劳任怨,没发过一句牢骚话,但是儿臣不敢保证他私底下有没有韬光养晦。毕竟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还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呀!” “你能想到这一点,父王很欣慰。元才啊,姚襄,你不要轻易动他,也不要试图去激怒他,你要学会如何跟父王一样去利用他!姚襄是有不臣之心,但是你只要把握一个度,不让他得到出师的名义,那他根本就蹦跶不起来,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蒲洪笑着道:“别看父王封了他一个大将军的职务,恩宠无比,但是他麾下的羌人已经被慢慢分化,打乱了编制。大将军只是一个虚衔,只要你不要轻易给姚襄兵权,也不给他一个犯上作乱的借口,姚襄就成不了气候!” “是。孩儿记住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弥留之际,蒲洪又环顾四周,一一向儿孙们交代了遗言。 然后,就跟两个弟弟蒲侯、蒲安交代身后事。 魏开皇元年冬十二月,蒲洪薨于长安未央宫,谥号“秦昭武王”,葬于崇陵。 蒲洪一死,蒲雄就被拥戴被秦王,执掌秦国的江山社稷,成为了关中的新的主人。 而随着蒲洪一死,不仅关中的局势波诡云谲,暗潮涌动,就连天下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关中,看看冉闵会不会起兵攻打秦国。 第432章 紫禁城 冉闵的《杀胡令》颁布之后,彻底激起了埋藏在汉人心中对于胡人侵略的民族仇恨,点染了复仇之火。 一时间,北方大地硝烟重起,汉人与胡人“无月不战”,尸野遍地。 数百万青州、雍州、幽州、荆州等地氐、羌、胡、蛮族人面对汉人的血腥报复,无能为力,只好迁离中原,返回故土。在迁徙道路上,饿死的,病死的,互相杀害、攻伐而死的胡人十有七八。 中原胡人,几乎丧尽。 在“杀胡令”直接或间接影响下,几百万羯族、匈奴、羌、氐等胡人平民灭亡,近百万胡人乱军士兵被斩杀。而受屠杀最多的羯族,则或迁徙、或被屠,基本在中原地区灭绝! 大梁,紫禁城。 冉闵在邺城登极称帝,改国号大魏,定都大梁,由此走马上任,入主大梁。 而这座紫禁城,亦是根据冉闵的指示,按照秦汉宫殿的风格打造的一座巨大的宫城,耗时三年多,累计使用劳役四十万人(大多都是囚徒、战俘,一部分民间的徭役)。 紫禁城占地极广,规模远超建章宫和晋国的台城,奢华大气远超秦王朝的阿房宫和西汉的长乐宫。虽然冉闵想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开销的,但是时间一长,紫禁城的规模就不知不觉地变大了。 而紫禁城的议政大殿,乃是奉天殿。 此时已经过了春节,过了元宵,是魏开皇二年的正月11日,距离《杀胡令》的颁布刚好是三个月。 冉闵就在奉天殿召开大朝会。 侍中王猛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停止杀胡令!” “何故?” “自朝廷杀胡令以来,中原各地,汉人攻伐胡人,大肆报复,无月不战,无日不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青州、并州、兖州、幽州、冀州等地的胡人皆因此而纷纷逃亡,返回故土,或者投奔关中,或者投奔漠北,只有少部分的胡人已经改了姓名,入了汉籍,因此存活下来。” 王猛朗声道:“在攻伐中,被杀死的胡人超过百万,而胡人在迁徙的途中,被杀死、饿死、病死的十之七八。胡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然则中原坚壁清野三个月,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商路不通,粮食供不应求等等都成了问题。” “好。”冉闵似乎早就这么打算了,所以没有多想,就已经答应下来。 “传令下去,停止杀胡令,勒令各地方开放城门,百姓各回各家,恢复农耕,不许杀胡。各地官府,应该配合军队清剿残余的胡人势力。对于胡人中有投降,愿意改汉姓,入汉籍者,应当接受。” “陛下明断!”群臣都拍了一记马屁。 这报复胡人固然是爽了,但是所造成的影响也是十分恶劣的。 真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时,冉闵又拿出了一份捷报,说道:“董润刚刚来报,他率军在朔方大败铁弗部,斩杀刘务桓之子刘悉勿祈,斩获首级六万,尽得胡女十万人。眼下西北已经平定,河南地、河西、朔方等地的胡人已经销声匿迹!” “恭喜陛下!陛下万年!大魏万年!”群臣皆高呼道。 冉闵又眯着眼睛道:“这样的战果朕很满意。但是,刘务桓已经率残部进入漠北,投奔拓拔鲜卑去了!刘豹子这人朕说过,必取其项上人头!王简。” “臣在!”礼部尚书王简当即站出来。 “朕要你立即派人去要求拓拔什翼键,交出刘务桓。如若不然,朕就算是踏平代国,也在所不惜!” “诺!” 就在冉闵与群臣商议朝政的时候,一份奏报又呈上了冉闵的宝案上。冉闵只是看了一眼,便微微动容,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下朝之后,冉闵便将秦牧、荀稷二人留了下来,召到偏殿议事。 “蒲洪薨了。” “什么?”听到这话的秦牧和荀稷都不禁动容。 冉闵一手按在桌案上,沉声道:“蒲洪之死,对于我大魏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朕欲西征关中,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陛下。”荀稷一脸担忧地道,“先西征,再北伐,最后扫灭东晋一统天下,这原本是咱们大魏的国策。但是眼下中原的胡人之乱刚刚平定,三个月的坚壁清野,几乎拖垮了整个大魏国,百废待兴,陛下又要动辄大战的话,臣只怕国家的国库和仓禀吃不消呀!” “是啊。”秦牧亦是蹙眉道,“如此连连征战,穷兵黩武,不说是国库和仓禀吃不消,就连将士们都吃不消。而且大批怨恨咱们汉人,怨恨大魏的胡人进入了关中,他们一定会誓死抵抗我魏军的,到时候战事相持不下,极有可能真的拖垮咱们大魏国的!陛下,三思啊。” 看到自己的两个智囊都反对西征,冉闵都不禁有些迟疑起来,难道此时西征,并不合适吗? 秦牧又道:“陛下,臣知道你很想收复关中,但是眼下绝不是时候。” “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多则三年五载,少则半年。” “三五年朕等不起了。灭一个孱弱的魏国都需要三五年,更强的代国、燕国、凉国、晋国呢?那不是穷朕一生都无法扫平天下吗?” “请陛下稍安勿躁。其实对于蒲洪之死,完全可以大做文章,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先断其臂膀。” “秦牧,你有何妙计?” 秦牧一向是智计若妖的,对于这一点,冉闵深信不疑。 “蒲洪一死,早就暗藏祸心的姚襄一定按耐不住。而上位的蒲雄亦不是好相与之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陛下不妨遣使去吊唁蒲洪,同时给姚襄一道密诏,封他为秦王,领关中之地,放出风声,并让潼关的军队作出进攻之势,令姚襄起兵反了蒲雄。” “这……姚襄不像那么蠢的人啊。” 秦牧笑眯眯地道:“陛下,就算姚襄不蠢,但禁不住蒲雄的猜疑啊。蒲雄一猜疑,姚襄岂能不忌惮?只要蒲雄与姚襄之间生了嫌隙,那就好办了。关中就那么大一点,谁容得下谁?” “好!” 第433章 不似人君 代国,盛乐宫。 要说拓拔什翼键在中原大变、大治、大乱的时候也没闲着,南方强大的魏国他不敢进犯,但是征辟比自己弱小的部族还是可以的。 大争之世,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或许是因为冉魏帝国给予的压力,这些年拓拔什翼键一直励精图治,征辟四方,让代国的疆域扩张得比历史上提前了十几年。 话说代国与敕勒(即丁零、高车)部落错居,彼此征战不息。 公元346年的十月,拓跋什翼犍亲自率军攻打高车部,将其大败,俘虏一众万余人,获得牲畜一百余万头。 次年十一月,拓跋什翼犍攻打并打败没歌部,俘获牲畜数百万头。 这一下让代国的疆域大大地开辟,但是今年的时候,拓拔什翼键利欲熏心,派出了军队南下进犯魏国,可算是被魏军打得满地找牙,八万人马是全军覆没! 这一战可算是把拓拔什翼键打怕了。 原本代国的家底就不殷实,人口数十万,就算全民皆兵,能战斗的士卒也只有二十万,一下子折损了这么多兵马,拓拔什翼键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是,好在铁弗部的刘务桓在朔方搞事情,逼得冉闵御驾亲征,大败了这老小子,把他儿子都杀死了。而随着冉闵推出的杀胡令,中原沸腾,几百万胡人都逃亡出去,也有几十万的胡人跑到漠北,被代国接纳。 这一下,代国可谓是占尽了便宜,人口一下子就膨胀了,超过百万人。 值得一提的是,拓拔什翼键的便宜女婿刘务桓在被魏军打败之后,便率残部逃到了代国,请求归附。 这刘豹子怎么说也是拓拔什翼键的便宜女婿啊,要归附,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但难就难在冉闵指名道姓地要刘豹子的项上人头! 拓拔什翼键这下子可是左右为难啊,他既想接纳铁弗部,好利用刘豹子,又不想被魏国的大军进攻。 拓拔什翼键真的是被打怕了! 这刘务桓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得罪冉闵这个大煞星! 话说,刘务桓这老小子与拓拔什翼键是同一年继位的,拓拔什翼键今年不过二十九岁,怎么生出女儿嫁给刘豹子的呢? 要知道,刘务桓的年纪可是比拓拔什翼键还要大的。而在公元341年,刘乌路孤去世,刘务桓继立。 刘务桓继位后即遣使与代国求和,拓跋什翼犍将女儿嫁给他的。不过这都不打紧,拓拔什翼键是找了一个宗室女认作女儿,嫁给刘务桓的,所以说做了他的便宜岳丈。 “务桓啊,冉闵刚刚遣使过来,还带了一封亲笔信,指名道姓地要寡人把你交出去。你说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拓拔什翼键特别举行了一场篝火晚会,席间,他端着酒碗便看向了刘务桓。 听到这话,刘务桓拿着酒碗的手一抖,差点没摔下去。 刘务桓顿时哭丧着脸道:“大王,这是冉贼的陷阱,你千万不要上当啊!我刘务桓死不足惜,就是怕大王杀了我,背上不信不义之名,各部人心不归附,离心离德,到时候就是我刘务桓天大的罪过了!” 狡猾的老狐狸! 拓拔什翼键心里暗骂了一声,随后和颜悦色地道:“请你放心,寡人一定不会上冉闵的当的!你能带铁弗部,还有河西、朔方一带的六夷归附代国,那是信任我拓拔什翼键,寡人焉能做出此等不信不义之事?” “大王圣明!”刘务桓松了口气。 但是,左长史燕凤有异议:“大王,万万不可!” “子章(燕凤字)有何异议?” 拓拔什翼键对于燕凤还是颇为看重的。 燕凤年轻时就喜爱读书,广泛阅览各种经书史籍,对阴阳之术和谶纬之学特别有研究。 拓跋什翼犍早就听说他的名声,便派人以礼相邀,可是燕凤不肯受聘。拓跋什翼犍于是命令各军包围代郡,对代郡的人说:“如果燕凤再不肯来的话,我将要让兵士们屠城。” 代郡人十分恐惧,便把燕凤送到军中。 拓跋什翼犍和燕凤交谈,很高兴,以贵宾的礼节对待他。后来任命他为代王左长史,参与处置国家大事。又以经书教授拓跋什翼犍之子拓跋寔。 燕凤垂手道:“大王,臣听闻魏帝冉闵在离石之战前就已经立誓,必取刘务桓之项上人头。冉闵此人一言九鼎,不说妄言,他立下的誓言就一定会做到的!” “如今冉闵又派了使者,修书一封给大王,让大王交出刘务桓,若是大王置若罔闻,只怕冉闵真会出兵攻伐我代国,如此大王如何抵挡?” 闻言,拓拔什翼键倒是有些摇摆不定:“这……子章,魏军固然可虑,但是他冉闵的誓言一言九鼎,难道寡人的誓言就不是一言九鼎了吗?刘务桓既然率部前来归附,寡人也接受了,难道就因为他冉闵的这几句恐吓的话,寡人就要将自己的女婿,将已经归附我代国的刘务桓出卖了吗?” “若是如此,岂不让归附我代国的部众心寒?天下的部族,日后又岂会投奔我拓拔什翼键?” 其实无论是拓拔什翼键,还是燕凤,说得都没错,各执一词。但是谁对谁错,还要等最后的结果才能见分晓! 燕凤又道:“大王,其余部落的人,不同于刘务桓。刘务桓挑动河朔一带的六夷作乱,进而导致中原的胡人纷纷作乱,所以冉闵对他是恨之入骨,现在牺牲了刘务桓一人,就能换来魏国的好感,平息了一场可以避免的战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王!”这时,已经吓得肝胆俱裂的刘务桓不得不跳出来,说道:“冉闵狼子野心,他绝不会因为大王你把我交出去而轻易消弭兵事的。他这是在找一个借口,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啊!” “嗯。”拓拔什翼键微微颔首,说道:“寡人不惧魏国。若是魏国胆敢来犯,寡人一定亲率大军将他击退!” “大王圣明!”刘务桓拍了一记马屁。 这时,燕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旁边的拓跋孤放下了手里切着羊肉的刀具,起身道:“大王,臣弟认为燕凤大人所言极是。能避免与魏国一战最好避免!魏国多么强大,魏军多么犀利,想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代国虽有精兵骁骑,但是远不如魏军强盛。只是为了一个刘务桓,为了大王你的脸面而让部落的人饱受战火之苦,臣弟认为实在太不值得了。” 对于弟弟拓跋孤的谏言,拓拔什翼键也不得不重视。 当年拓跋翳槐病危,临终前遗命诸部大人,一定要迎立拓跋什翼犍继位,社稷才可安定。拓跋翳槐死后,梁盖等人认为旧主新丧,而拓跋什翼犍离国尚远,怕其到后会引起变乱,便准备重立新君。 拓跋翳槐次弟拓跋屈,刚猛多诈,不如拓跋屈弟拓跋孤仁厚,便杀拓跋屈而立拓跋孤,拓跋孤不同意,亲自到赵国请拓跋什翼犍回国。 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畤城以北继位,时年十九岁,改元建国,并将一半国土分给拓跋孤。 拓跋孤能把自己的王位让给拓拔什翼键,只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命,可见他有多么仁厚,而拓拔什翼键对于这个弟弟也是十分器重的。 拓拔什翼键想了想,说道:“子章、阿孤,寡人知道你们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寡人相信经过了这么久的战乱,中原一定是满目疮痍,千疮百孔,而魏国亦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 “反之,我代国吸纳了这么多逃亡的六夷人口,部民超过一百万,只要寡人愿意,随时可以征召三十万可战之兵!而魏国此时能拿出手的,有多少人马?三万?五万?十万?” “不管他们来多少人,在这大草原上,寡人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拓拔什翼键说的这些话,更像是一句霸气的誓言,让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们热血沸腾的,备受鼓舞。 但是燕凤、拓跋孤这样的有识之士却是暗叹不已,拓拔什翼键真是又膨胀了。 “子章。” “臣在!” “你就出使一趟大梁吧。去告诉冉闵,寡人不会出卖自己的臣子,他要战,寡人便战,代国便战!” “这……” 看着燕凤迟疑的模样,拓拔什翼键顿时瞪起眼睛,说道:“就照这话跟他说。” 这时,看着拓拔什翼键的模样,拓跋孤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大王,你真是为难子章大人了。你让子章这么跟冉闵说,冉闵还不得把他的脑袋砍掉?” 听到这话,拓拔什翼键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不禁干咳了两声,说道:“子章啊,你就照着寡人的意思去办吧。反正寡人是绝不会将刘务桓交出去的,你就让冉闵死了这条心吧!” “遵命!” 看着拓拔什翼键志得意满,又膨胀得目中无人的模样,燕凤不禁暗自摇头,这样的君主,真的值得他效忠吗? 望之不似人君! 第434章 朝贡 话说大和国今年趁着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联合出兵慕容鲜卑之际,进犯朝鲜半岛。 倭军原本是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高歌猛进的,奈何冉闵在中原的战事结束之后,直接派了数万水路大军登陆朝鲜半岛,直接一战歼灭倭军主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个朝鲜半岛,最终帮助新罗和百济复国,也得以在名正言顺地朝鲜半岛上驻军。 但是大和国就惨了,原本倾国之兵,倾国之力去远征朝鲜半岛的,结果能跑回来的不过几百人! 光是慰礼城之战,倭军就被斩首五万,俘虏两万余人。 浩浩荡荡出征朝鲜半岛的十六万倭军,根据战后统计,被魏军斩首十万,俘虏五万多人! 这五万战俘怎么办呢? 冉闵自然是不会让这些倭人好过的,也不可能把他们放回倭国。所以这五万倭军战俘全都被带回中原,给魏国修建大运河了。 但大和国方面是心急火燎啊,倭国的人口太少了,不足百万人(可能只有数十万),那是死一个少一个。而这一回进攻朝鲜半岛,倭国更是倾国之兵,倾国之力去赌上国运的! 可以这么说,眼下倭国里的男丁太少了,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乃至于当时出征朝鲜半岛的军队,还有不少是十四岁的少年,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呢! 这一下全搭在朝鲜半岛了,倭国根本吃不消啊! 尤其是魏国的强大,更是让这些倭人感到心惊不已。 不过数万精兵强将,就战败了十几万的倭军,水战陆战都大获全胜,自身的战损还极少。 这怎能不让人颤栗? 于是倭王大鹪鹩尊就派了大王子去来穗别为正使,仓山景吾为副使,带领使团浩浩荡荡地前往大梁朝贡魏国。 “小臣去来穗别,参见大魏皇帝陛下!大魏皇帝圣躬安!” 去来穗别恭恭敬敬的向着冉闵行礼。 “朕安。” 这是正式场合,是在奉天殿上,所以当着群臣的面,冉闵倒没好给这些倭人甩脸子。 去来穗别又拿出了一份礼单,念道:“大魏皇帝,吾王大鹪鹩尊给您朝贡。有大和良马五百匹,稻米一万石,红珊瑚十座,大白珍珠十串计九百九十九颗,大和美女五百名!” 以倭国的国力,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贡品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但冉闵仍旧不满意,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既然倭王如此有诚意,朕就笑纳了。太子,吾大魏国的回礼都有什么?” 站在下首的太子冉明回答道:“陛下,回礼是景德镇官窑出产的瓷器一百件,红玛瑙一百颗,金银玉器各十件,绫罗绸缎二百匹以及倭王金印一枚。” 闻言,去来穗别不禁面露喜色。 但冉闵的一番话却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用这等俗物来回礼,实在是有失礼节了。”冉闵眯着眼睛道,“我大魏物产丰富,无所不有,但这等俗物实在拿不出手。大魏应该回礼的,是比这什么金银玉器,珍奇异宝更为贵重的东西!” “请陛下明示。”冉明表示十分的不解。 冉明今年不过十一岁,但作为太子,冉闵还是让他早早地参与政事,悉心栽培。冉闵时常把冉明带在身边,有不懂的,冉闵可以给他解惑。 “我大魏最贵重的,不是这些俗物,而是佛学、儒学,上古先贤有教化之功。朕听闻倭国乃化外之地,依旧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不服王化,不知礼节!这样吧,朕就派出僧侣千人,各类佛经、经史子集一万册,作为回礼,送给去来穗别你带回倭国吧。” 听到这话,去来穗别顿时满头黑线。 这俗物我想要啊! 但是去来穗别可不好开口,谁知道冉闵是不是故意找茬的。而且去来穗别此行的目的,除了给魏国称臣纳贡之外,还有就是“取经”,看看魏国因何而强大的。 “多谢大魏皇帝!”去来穗别一脸喜悦之情。 看着去来穗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冉闵倒是颇为得意的。 这古往今来,华夏的历代王朝无不自恃“天朝上国”,接受周边列国的朝贡,但回礼却是极大的。 尤其是后来的唐太宗、明成祖的时候,万国来朝,但是各国朝贡的这些贡品都是一些土特产,压根儿就不值钱,偏偏因为稀少而变得珍贵,物以稀为贵嘛。 可是冉闵不是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大魏国固然是物产丰富,无所不有,可是将自己国家的金银财宝流出去,收入的却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冉闵觉得十分的不值。 在简单的朝贡之后,冉闵就在偏殿接见了去来穗别。 有些话,不好当着群臣的面说,而且商议国家大事,远比接待这些番邦的使者重要得多。冉闵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去来穗别,你可知道,你们倭国这次要不是来朝贡,向我大魏称臣纳贡的话,朕都寻思着什么时候派兵去远征倭国了。” 冉闵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去来穗别吓得魂不附体。 “陛下,是敝国冒犯了大魏天威!还请陛下恕罪!”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嗯。朕看你们倭国还是很有诚意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高句丽、新罗和百济都是大魏的附属国,谁进犯他们,就是进犯大魏,我大魏虽远必诛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是。” 去来穗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卑躬屈膝地说道:“大魏皇帝陛下,我王已经深刻地意识到错误了。为表示诚意,我王愿意将王女草香幡梭姫、辉夜姬进献给陛下!” 嫁女儿? 冉闵忽的眉头一皱,心里是一阵恶寒的。 冉闵对于倭国女子绝对是没有任何的歧视的,毕竟他前世看过不少的教育片,但是冉闵却知道,这个时代的倭女地位十分的低下,跟货物一般,甚至普通平民的性命都不及一头羊重要。 至于倭人的劣性根,相信是不言而喻的。 这些倭人十分好色,就是色中饿鬼,甚至是连自己的娘亲、女儿、姐姐妹妹都不放过的那一种。谁知道这倭王进献给自己的两个女儿是不是二手货? 还是被他们的父亲凌辱过的二手货? 冉闵虽然喜欢风韵犹存的妇人,好女色,但是他对于这种事情是极度感冒的啊! “咳咳。那个……去来穗别,朕听说你父王大鹪鹩尊乃是性情中人啊,把自己的妹妹,也就是上一任的倭王誉田别尊的女儿娶了做王后,还有一个姐姐做了他的妃子。你看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其实关于这个大鹪鹩尊,冉闵还是略有耳闻的。毕竟这厮也算是倭国历史上挺有作为的一个“天皇”,号称仁德天皇。 仁德天皇在位期间,重视农业,曾疏通难波的堀江,筑茨田堤,开和珥池,垦殖土地,使海内富庶。外交上积极与东晋通交,力图在朝鲜半岛扩大优势。 不过冉闵最了解的,并不是这货的政绩,而是关于他的一些风流韵事。 古代史书说自己富人不淫,不妒忌,不盗窃,好像是天生君子之国,但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 仁德天皇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第435章 大运河 倭国仁德天皇的皇后盘姬出身名门,才貌双全,但她是个大醋坛子,她在天皇四周秘密地建立起防火墙,不允许天皇和别的女孩接触。 一开始,盘姬的这些措施还管点儿用,但日久天长,总是防不胜防。 仁德天皇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八田皇女,不仅姿色出众,而且跟仁德天皇早就不干净—因为倭国皇室有兄妹通婚的传统,所以兄妹乱伦也很常见。 盘姬发现这事后,醋性大发,把八田皇女贬到了乡下。 盘姬本想就此斩断兄妹情丝,但人算不如天算。 倭国有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叫新尝节,在这天,天皇要大宴群臣,而宴席则由皇后操办。这年的宴席中有一道菜,其食材必须要用熊野山下才有的柏树叶来做。 因此,为了办好这次宴会,盘姬亲自带队,远赴熊野山采柏树叶。 盘姬一走,仁德天皇就赶紧派人把八田皇女接进宫来,双宿双飞。 谁知,盘姬早就在仁德天皇周围布置好了密探,正在返回途中的盘姬听说此事后,一怒之下,把辛辛苦苦摘来的一船柏树叶全部抛进海里,然后坐船回娘家了。 仁德天皇听说此事,吓坏了,为了维护自己在国人心中的形象,忙派人到盘姬的娘家去接她回来。怎奈盘姬坚决不肯回来。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仁德天皇觉得盘姬气也该消了,于是又派使者到盘姬娘家去接驾,使者再次碰壁。 这下仁德天皇真急了,但派谁去呢?想来想去,仁德天皇终于想到了合适的使者人选。这个使者不但能说会道,他妹妹还是盘姬的侍女。 走之前,这个使者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把盘姬请回来。 使者到了盘姬的娘家,先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陈述利害,然后又打仁德天皇和盘姬之间的感情牌。 但是甭管使者怎么说,盘姬就一个字:不! 使者一看盘姬铁了心,就盘腿往地上一坐,滔滔不绝地在那儿讲。 时值深秋,又恰逢大雨,使者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而且他衣服上的一颗朱红色纽扣也被雨水打湿了。 古代染色技术不够先进,纽扣一沾上雨水,就开始褪色,被染了色的雨水顺着衣襟往下流,跟血水似的。 正好使者的妹妹在旁边侍奉,看到这一幕,触景生情,口吟一绝:“巍巍筒城宫,苦说竟无功。秋雨成血泪,滴滴心头红。” 盘姬听罢,心中不忍,对那侍女说:“让你哥哥回去吧,我是绝对不会向天皇妥协的。” 到了这个时候,使者也只能放弃使命了。 问题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回去后如果实话实说,仁德天皇怪罪下来怎么办? 使者一番思量,有了主意,他见到仁德天皇后说:“臣在皇后的宫中看到了一种怪虫,长得很像蛇,然后变成蛋,再变成鸟,臣不得不赶回来报告,您自个儿去看一看吧。” 仁德天皇听后,果然好奇,便去了盘姬的娘家,也见到了怪虫——蚕。 也不知道盘姬是醋劲儿太大还是太恨仁德天皇对自己的背叛,反正好说歹说就是不回皇宫,但是顾及仁德天皇的面子,就让他把怪虫带走了。 盘姬虽然心如铁石,但止不住忧郁的眼泪天天流。 仁德天皇回宫后不久,盘姬就抑郁成疾,撒手人寰了。 盘姬死后的第三年,仁德天皇正式立八田皇女做了皇后。 但是,八田皇女的这个后位坐得也不踏实,因为她这个哥哥兼老公是个多情种。 八田皇女有个妹妹堪称花容月貌,仁德天皇一见,心里就开始痒痒,立即发起求爱总动员——让自己的胞弟隼替他向这位年轻貌美的皇妹传信儿。 谁知这两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隼干脆替哥哥做了皇妹的情郎。 仁德天皇久等皇妹不来,非常心焦,干脆微服私访,悄悄地来到了皇妹家,隔着门就听见隼跟皇妹正在打情骂俏。 仁德天皇一时龙颜大怒,冲进门内拔剑就砍。 但隼年轻,腿脚好使,带着小皇妹跑了。 仁德天皇更加生气,指派两员大将去追。 两员大将临行前,八田皇后流着眼泪吩咐他们:“你们可以杀人,但不要侮辱我的妹妹。”两员大将奉命一直追到山里,才把这对情侣杀了,然后扒了皇妹的衣裳,把她贴身的金银首饰抢了个精光。 转眼间,新尝节又到了,八田皇后大宴群臣,女眷们更是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八田皇后特别会做人,看见谁家的女眷衣饰漂亮就会赞美两句。 这时,有一个朝廷命妇凑了上来,拿着一只镯子,让八田皇后鉴别。 八田皇后一看就气晕过去了—这镯子正是妹妹常年贴身佩戴的东西。在八田皇后严厉责问下,这个朝廷命妇交代,镯子是从奉命追赶皇妹的两员大将中的其中一员家借来的。 八田皇后大怒,下令处死了这两员大将。 这个故事冉闵是有着深刻的印象的,就是不知道真假。 去来穗别知道冉闵心中的顾忌,于是道:“陛下请不要作他想。我倭国王室虽有一些传统,但都因为王室成员自恃血统高贵,乃是天照大神的子孙后裔,所以不想高贵的血统被玷污了,而想让王室的血统变得更加纯粹而已。” “……” 冉闵对此是一脸的古怪。 你倭国的王室血统还高贵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纯正? 狗屁不通! 近亲繁殖可是害人不浅啊,好多智障都是打这儿出来的。 “朕听说你们倭国王室是没有姓氏的?” “是的。因为我们是天照大神的子孙,神的后裔,有名即可。” 我呸! 冉闵一脸的不屑:“去来穗别,你可知道徐福的事迹?” “有所耳闻。” 去来穗别说道:“我大和国史记载,昔日有秦人徐福来,或云,徐福率童男女三千人,赍三坟五典来聘。福求药不得,遂留而不归。或云,止富士山。或云,熊野山,有徐福祠。” “不错,秦朝时,徐福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于是秦始皇派徐巿率领童男童女数千人、以及已经预备的三年粮食、衣履、药品和耕具乘坐蜃楼入海求仙,耗资巨大。最后没有消息。” 冉闵颔首道:“朕倒是很好奇啊,徐福东渡,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又死在哪儿了。不过现在朕听闻有这么一个消息,后徐福再度率众出海,来到‘平原广泽’,他感到当地气候温暖、风光明媚、人民友善,便停下来自立为王,教当地人农耕、捕鱼、捕鲸和沥纸的方法,此后再也没有返回中土。” “去来穗别,你说这平原广泽,是否就是倭国呢?” “这……应该是的。” “如此说来,我华夏还是你们倭人的老祖宗了。” “这是我大和人的荣幸!” 看着去来穗别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冉闵甚感无趣。 “去来穗别,朕就跟你明说了吧。朕就想知道,你倭国进献这两个王女,到底还是不是原装货?” “原装货?” “就是她们还是不是个雏儿?” “咳咳。请陛下放心。王女草香幡梭姫、辉夜姬是进献给大魏皇帝的贡品,谁敢冒犯?不止如此,陛下,此二女生得十分貌美,还是双胞胎。” “双胞胎?” 这一下,冉闵就感兴趣了,开始浮想联翩。 现代有这么一句话特别流行:开德意志车,带锐士表,住老美房,娶倭国老婆,雇菲绿宾庸人,做华夏的官,用国产手机! 倭国的女人特别会相夫教子,而且温婉贤淑,待人接物都十分不错,很有古时华夏女子的遗风。 当然了,冉闵的身边并不缺这种温婉贤淑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温婉贤淑的女人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只有在现代才会缺少这种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女人! 看着冉闵神游天外,不理睬自己,去来穗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其实小臣此次来,还带来了敝国大王的一个请求。” “哦?请求?说说看。” “此前的征朝鲜半岛之战,我大和国实在无意冒犯大魏,我王已经知错了,改过了。还请陛下高抬贵手,释放那些被魏国劳役的战俘吧。” 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 闻言,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去来穗别,你在来时,应该就已经听说过朕的所作所为了吧?朕曾在邯郸屠杀过三十万的战俘!至于你倭国被俘虏的五六万降卒,朕没有屠戮,只是让他们修大运河,那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你让朕放了他们,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了异国他乡的大魏将士?” “陛下!” 去来穗别着急了,连忙道:“陛下啊,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圣主,天朝上国之主。大魏国乃是礼仪之邦啊!” “嗯。”冉闵虚心接受了去来穗别的溜须拍马。 去来穗别又道:“陛下,现在我大和国已经向大魏称臣纳贡了,成了大魏的附属国。陛下作为天下共主,更应该怜悯世人,怜悯附属之国的不易!我大和国不同大魏之强盛,大和国人口本就不多,眼下因为这一战,死了十万的兵丁,举国披麻戴孝,一片哀声啊!” “陛下,眼下我大和国男丁稀少,放眼望去,尽是年过花甲的老者,以及蹒跚学步的孩童。人口,乃是立国之本,这个陛下是知道的呀!请大慈大悲的大魏皇帝,怜悯大和国,释放那些被俘虏的大和降卒吧?” 冉闵闻言,睥睨了去来穗别一眼,随即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去来穗别,朕可以告诉你,想要朕释放那五万多的倭国战俘。不是不可能,但是大运河乃是我大魏的一项重大工程,不容忽视,朕能让他们参与,这是他们的荣幸!” “而大运河一日没有成功漕运,他们就一日不能回到倭国。别说是你,就是倭王来求朕,朕都是这个话!” 不服?来打我啊! 冉闵就是这么猖狂,就是这么霸气! 去来穗别哀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大魏的大运河什么时候能竣工?” 听到这话,冉闵倒是装模作样地盘算了一下,又道:“照现在的进度看来,短则十年八年,长则三五十年吧。” “……” 第436章 ***是谁 到了晚上,冉闵处理完一日的政务,便已经困倦不已,疲惫不堪了。 冉闵本来是想到贤贵妃崔莹的寝殿歇息的,可是转念一想,今天倭国的使者不是给他进献了两个王女吗? 这大洋马骑过了,混血女子尝过味道了,南方女子的温婉,北方女子的曼妙,无论是少妇的风韵,还是萝莉的青春肉体,冉闵都一一食髓知味了,的确欲罢不能。 可是倭国的女子,咳咳,应该跟中土的女子一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招式。 于是乎,冉闵问明了那两个倭国王女的住处,便摆驾而去。 现在是春雨绵绵的时节,但老天爷似乎还挺折腾人的,今晚还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 冉闵入了那寝殿,便隔着帷幔看见了两道婀娜多姿,前凸后翘的人影。 “咔嚓”的一声雷光乍现。 偌大的宫室内是忽明忽暗的。 冉闵接着就看见了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美丽的身影,穿着睡衣,似乎还在卸妆。 冉闵二话不说,上去就抱住了那个美人儿。 “美人儿……” 那美人儿转过来脸来。 “咔嚓”又是一声雷鸣,电光闪耀得整个宫室亮如白昼! “啊!”但冉闵真是被吓到了! 这美人儿的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笑起来唇红齿白,但是两腮粉白,就像一只厉鬼在“狞笑”一般! 这下可把一些胆子大的冉闵吓得魂不附体! “鬼呀!” 冉闵吓得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有鬼!” “护驾!快护驾!” 看见冉闵惊慌失措地从宫室里面跑出来,还一边大呼小叫的样子,在外面守卫的太监和宫女都吓坏了,连同那些女子卫队和宫中的宿卫都赶紧跑过来。 “刺客!刺客在哪儿?陛下?” 冉闵一下子冲出了寝殿外面,直接被瓢泼大雨淋成了落汤鸡,但还是有眼尖的内侍过来撑伞。 冉闵浑身颤抖,手指着宫殿里面:“不……不是刺客,是鬼!女鬼!厉鬼!” “……” 听说里面有鬼,众人都勃然变色。 但是那些宿卫都不得不硬着头皮提着武器闯到里面去。 “呜哇!真的有鬼啊!” 几个侍卫都吓得跑了出来! 冉闵觉得心里晦气,又怕得不行,所以赶紧去皇后董巧巧所在的椒房殿,寻求安慰去了。 当冉闵向董巧巧说起这事的时候,董巧巧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的,好不开心。 “我说巧巧啊,你这笑什么笑,没看见朕都吓成了这样吗?” 冉闵坐在浴池里面泡澡,看见董巧巧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取笑自己胆小呢,不禁有些羞恼起来。 按理说,冉闵这种杀伐果断,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君主,应该是胆子特别大,胆大包天,不会怕什么阎王小鬼的。但是冉闵心虚啊,他杀人盈野,杀人盈城,死在他手底下的冤魂那么多,谁知道有没有缺根筋的鬼真的能找他索命来了?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古人信这个,冉闵也信这个! 别看冉闵是穿越来的,但是正因为他的离奇穿越,他才会比一般人更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存在,要不然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五胡乱华的时代?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喔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董巧巧还是笑得不亦乐乎,还一个劲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不知道会不会笑岔气啊。 冉闵恼羞成怒地道:“你笑什么?别笑了!” “咳咳。” 原本笑成了猪叫声的董巧巧一下子闭嘴了,轻咳了两声,正色道:“陛下啊,其实哪有什么女鬼索命?那一定是你操劳过度,产生幻觉了。” “幻觉?” 闻言,冉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是幻觉呢?这感觉也太真实了!巧巧啊,你是不知道,当时朕抱着那个女鬼,还以为是倭国进献的两个王女之一呢,谁曾想她一转过身,可把朕吓坏了!这惨白而毫无一丝血色的脸,还有当时的狞笑,吓得朕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董巧巧又捂着嘴笑道:“陛下,臣妾说这是你的幻觉你还不信呢。其实那寝殿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女鬼,只有倭国进献给你的王女草香幡梭姫和辉夜姬。” “什么?”冉闵顿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真的。”董巧巧白了冉闵一眼,说道,“你可别吓出了心理阴影。这两个倭国王女臣妾已经见过了,化着好厚好厚的一层妆容,看不清具体的样貌,普通人见了可能还会感到害怕呢!更何况陛下你是在这种雷雨夜见到的呢?” “……” 直到这个时候,冉闵才忽然想起,倭国的女人一般都是化浓妆的,而且是直接把一层厚厚的脂粉涂在脸上的那一种! 怪吓人的! 鉴于此,冉闵不得不下令,让草香幡梭姫和辉夜姬不许化浓妆,太吓人了。 翌日,冉闵终于见到了这两个倭国王女的真容。 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两个美人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双胞胎! “啊!***!” 冉闵一见到那两个倭国王女,草香幡梭姫和辉夜姬的时候不禁惊呼了一声。 “陛下,这***是谁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旁边的董巧巧感到很疑惑。 至于草香幡梭姫、辉夜姬二女则是根本听不懂冉闵他们在说什么,一脸懵逼。 “呃呃,这个***嘛,就是一位很伟大的启蒙导师。” “是陛下你的老师吗?” “这……算是吧。” 冉闵颇为尴尬地道,还好董巧巧听不懂。 …… 大魏的附属国现在有四个,倭国、高句丽、新罗和百济,至于凉国、仇池国、秦国、燕国和代国,虽然都是接受冉闵的册封的,一样是向大魏称臣纳贡的,在法理上,他们一样属于魏国的附属国,但是实际上势成水火,所以不计其中。 倭国向大魏朝贡之后,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乃至于更远的北方高车部、没歌部、夫余人、吐谷浑人都纷纷向大魏称臣纳贡。 大魏于是与周边的小国和部族都成了宗主国与附属国的关系。 这是一种朝贡体制。 古时的朝贡体制,是古代特有的国际关系模式,由周边的小国向毗邻的大国进贡、称臣,成为大国的附属国,以获得和平、避免战乱。 一般朝贡的小国进贡的东西包括:稀世金银珠宝、马匹、美女等。 国家有大小,朝代有更替,这是亘古不变的社会历史变化规律。这是因为,每个国家的形成,都有自己的历史和根源,其大小约束于自身国力的大小。 在这样的社会形势下,为了获得国内的和平,和周边国家搞好关系,就形成了古代独有的朝贡体制。 这种朝贡体制,在华夏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的畿服制度,当时,这种制度局限于华夏内部,王室和属国的关系束缚。 而朝贡体制的最终确立,是在西汉时期,主要原因在于西汉时期,汉朝国力强盛,先是刘邦统一了全国,然后有文景之治休养生息,使得国家经济得到恢复,而到了汉武帝时期国家达到全盛,北击匈奴,使得四方周边的小国无不臣服。 这是产生朝贡体制的社会历史背景,具体来看,朝贡体制的运行是这样的:周边小国来到相邻的大国纳贡,表示称臣,已获得大国的庇佑,结成连理关系,自己国家内部或者受到外部侵略,大国帮忙协调。 “大魏皇帝圣躬安!” “朕安!” 冉闵于是就整天跟那些番邦的使者打交道,无非是说一些客套话,交流一下心得,然后就赏赐一些东西出去。 对于那些部族进献过来的粮食、牛羊、马匹、美女、金银珠宝,冉闵是一一笑纳的。 当然了,对于这些热情的客人,冉闵不好太抠门,所以准备的回礼自然是十分丰厚的。 冉闵让这些部族和小国都派遣魏使到大梁学习文化礼仪,同时派一些僧侣或者道士过去教化(和尚实在不多,拿不出手了),找了一些佛经、道学之类的书籍,以及各种儒家的经史子集过去,让各小国和部族都推崇汉学,研究汉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圣人有教化之功。 如今冉闵是自比圣君的,所以这教化四方蛮夷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冉闵的肩膀上! 第437章 洗好脖子等着 “宣,代国使者燕凤觐见!” 随着中车府令刘霸的一声长鸣,他的声音穿透了奉天殿,传至陛台之下,殿门口,乃至于午门之外,经久不绝。 燕凤随之亦步亦趋地进入奉天殿,穿过魏国群臣站着的地方,走在红地毯上,然后到指定位置站好,向冉闵跪拜下来。 “外臣燕凤,参见大魏皇帝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安。” 燕凤随即起身。 “燕凤,拓拔什翼键派你来所为何事?是不是特地来献上刘务桓的首级的?” “魏帝,外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燕凤垂手道:“我王再三考虑,决定不能交出刘务桓。不管怎么说,刘务桓都是我王的女婿,女婿上门求救,请求归附,我王于情于理都不能拒之门外!倘若因为魏帝之请,而出卖刘务桓,我王唯恐背负天下骂名。” “……” 冉闵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反而表现得很平静,似乎他早就知道拓拔什翼键不会交出刘务桓一般。 对于刘务桓,冉闵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 若是没有刘务桓,河朔一带的胡人就不会起兵造反,中原的胡人就不会作乱,更不会有那么多的汉人百姓被屠戮,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一切虽然都是冉闵与秦牧谋划的,但是冉闵必须要给中原汉人一个交代,给天下汉人一个交代! 而罪魁祸首刘务桓,必须要处死! “燕凤,不知道代王是一个怎样的人?”冉闵忽而问起了这事儿。 燕凤答道:“我王宽和仁爱,谋略高远,是一代雄主啊!他经常有并吞天下的大志。” “呵呵。你们这些北方人,没有坚固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器,敌弱就进,敌强就退,怎么能够兼并天下呢?” “魏帝此言差矣!” 燕凤侃侃而谈地道:“我们北人强壮彪悍,上马时手中拿着三种兵器,奔跑如飞。我们国君雄俊过人,征服了北方。现有精兵百万,号令整齐统一。军队没有辎重、粮草等的拖累,轻装行军,迅疾如飞,能向敌人取得各种资财。这也就是南方常感疲弊不堪而北方常常战胜的道理!” 对于燕凤的这番言论,包括冉闵在内的大魏君臣都是嗤之以鼻的。 要说代国的军队没有辎重、粮草等的拖累,轻装行军,迅疾如飞,能向敌人取得各种资财。对于这一点,冉闵是不否认的,但要是说代国有精兵百万,号令整齐统一,那是打死冉闵都不相信! 代国现在撑死了人口就一百万,而且民风剽悍,礼仪教化不足,桀骜不驯,又哪儿来的号令整齐统一? 这不扯淡吗? 不过冉闵没有点破,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代国现在有多少人马?” “精锐士卒几十万,战马一百万匹!” “哈哈。燕凤,你所说的人数还差不多,战马数就说得太多了!就算是坐拥河朔之地的大魏,战马不过二十五万,区区的代国,又哪儿来的一百万匹战马?” 燕凤肃容道:“云中川从东山起到西河长二百里,北山到南山宽一百多里,每年的初秋,马匹常常聚集在这里,差不多把全川都塞满了。如果按照这种情况推算,恐怕外臣说的数量还不够呢!” 你倒是能吹嘘! 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燕凤一眼,说道:“燕凤,拓拔什翼键能有你这样的臣子,真是他的荣幸,真是他的造化!你这样的辩才,不去做说客真是可惜了!” “多谢魏帝夸奖。” “燕凤,你现在在代国所居何位?” “承蒙我王厚爱,现居左长史一职。” 长史之职,战国末年秦已置,如丞相、国尉和御史大夫的属官中都有长史,李斯至秦,曾任此官,职责不详。 汉之相国、丞相、太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将军,以及建三公后的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皆置,为掾属(佐治的官吏)之长,秩皆千石,丞相长史职权尤重。 边郡太守也有长史,掌兵马,亦助太守掌兵,西域长史后代都护成为护理西域之长。汉末州珠算也有长史。 魏、晋与两汉略同。南北朝带将军号开府的刺史,属官也有长史,且多兼任首郡(即刺史驻地)太守。 王府也有长史,诸王幼年出就藩国,州府之事即由长史代行。 而燕凤作为代国的左长史,参议国事,其实是相当于代国的丞相的,毕竟他深得拓拔什翼键的器重。 “燕凤,朕听说你本是代郡名士,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既为汉人,何故为胡虏账下效力?” 说到这个,燕凤不禁心头一阵苦涩:“不瞒魏帝,外臣早年居于代地,本欲隐居,奈何声名在外。当年我王南下寇边,闻我之名而来,礼遇有加,欲聘请在下出仕代国,我本不欲以身仕胡虏,奈何我王以当时代城之百姓相要挟!” “一番促膝长谈之下,外臣倒是了解了我王吞吐天下的志向,心向往之。所以愿为驱使,效犬马之劳!” 冉闵眯着眼睛道:“这么说,燕长史你不是自己投奔拓拔什翼键的?” “……”燕凤沉默不语,似乎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冉闵笑了笑:“燕长史,你刚刚评价了拓拔什翼键,有些浮夸了。不知道你是如何评价朕的呢?” “外臣听说,古之建国者,深仁厚泽,累数十世,犹力守臣节,不得已而后取,盖杀一不辜而有天下,所不为,此三代所以长久也。司马氏手刃其主,夺之寡妇之怀,安得不生此凶残以鱼肉之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闻言,朝堂上的大臣都对燕凤怒目而视。 燕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冉闵,着实可恨。 冉闵却是笑了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燕长史以司马氏与朕相提并论,未免有失偏颇了。古往今来建国者,确实应不得已而后取,如田氏代齐?如曹丕代汉?如司马氏篡魏?手刃其主,夺之寡妇之怀,确实不能让国祚长久,但卿又岂能知道朕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呢?” 看着冉闵从容淡定的样子,燕凤一脸钦佩的神色,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魏帝有过亦有功,魏帝之百战百胜,颇似项籍、孙策,挟其方兴之势,然其气完,其力怠,又当如何?” “外臣听说古往今来成就统一大业的君主,无不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魏帝残杀六夷,驱逐六夷,以壮群胡之势,四面树敌,即便魏帝有楚霸王之勇,魏国如秦汉一般强盛,穷兵黩武的话,项籍、石虎恐怕就是魏帝的前车之鉴!” 闻言,冉闵深深地看了燕凤一眼,说道:“燕长史所言,甚合朕意!来人,赏燕长史上好丝绸一百匹,金五百两,红玛瑙五十颗。” “外臣,谢赏!”燕凤竟然接受了! 群臣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冉闵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燕凤分明就是在变着花样地骂冉闵呢,怎么冉闵还要赏赐他这么多礼品? 随后,燕凤又问道:“魏帝,不知道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哦。” 冉闵似乎漫不经心地道:“燕长史,你回去就跟拓拔什翼键说,让他洗好脖子等着。等朕把刀磨好了,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的。” “……”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透着刺骨的煞气。 第438章 兵变 长安。 在蒲洪薨后,蒲雄继秦王大位,统领关中。但对于一向领兵打仗,却不善治政,又在各部族没有足够的威望的蒲雄,不少的野心家都暗藏不臣之心,伺机而动,其中最让蒲雄忌惮的就是羌人首领、大将军姚襄。 而在这一日,蒲雄便给将姚襄召到未央宫。 “大将军,请坐。” “谢大王。” 蒲雄与姚襄对席而坐。 刚一落座,蒲雄就说道:“大将军,寡人刚刚继位,魏国那边便已经蠢蠢欲动了。前不久,先王薨,冉闵还派了使者过来吊唁。看似礼遇,实则包藏祸心!” 姚襄的心里微微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 “大将军,寡人听说冉闵的使者还给了你一道诏书,还有冉闵的亲笔信对吗?” “大王,你……是的。”事到如今,姚襄不想承认都不行。本以为这个事情做得很隐秘,没想到刚过不久,蒲雄就问起这事儿! 看样子蒲雄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线。 蒲雄看见姚襄勃然变色的样子,倒是表现得很平淡:“大将军你别误会。冉闵其人狡诈多端,乃世之奸雄,这是他的挑拨离间之计,想要挑拨你我二人的君臣关系,所以请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姚襄松了口气说道:“大王,其实你想要看冉闵给臣的诏书和亲笔信的话,臣可以让人到府里去取的。” 蒲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大将军,寡人完全信任你。” “多谢大王。” “大将军,近来先王新丧,寡人刚刚继位,朝堂人心浮动,时局不稳。寡人听说驻守潼关的魏军近来有大动作,而且根据寡人安插在河东的探子汇报,从中原一带,正在源源不断地运来许多粮秣、辎重,魏国似有西征我大秦之势啊。” “请大王放心。若是魏军敢来,臣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哈哈。大将军倒是勇气可嘉!”蒲雄微微颔首道,“不瞒大将军,寡人刚刚继位,在朝中资历尚浅,威望不足,朝野上下,不服寡人者甚众。而今我秦国已经全据关中,又得益于冉闵的杀胡令,得到了许多人口。寡人欲伐一国,以建功树立自己的威信!” “不知大王欲伐哪一国?” “我大秦邻近魏、晋、凉和仇池四国。魏国与晋国国力强盛,兵多将广,不易征辟,所以首选的就是仇池国和凉国!而仇池国虽只有武都、阴平二郡,弹丸之地,撮尔小国,但是其地山川险阻,遍地密林,不宜大军征辟,所以寡人欲征辟西凉,占据陇右,乃至于联合西凉的六夷,驱逐西凉张氏!” “大王明断。” “大将军,实不相瞒,寡人想要你亲自挂帅征西,为我大秦夺下陇右,进取河州、凉州。” 姚襄闻言,一脸为难的神色:“大王,只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凉非弱国小国,疆域南北纵横数千里,带甲数十万,人口百万,而且西凉盛产战马,精兵骁骑甚多,夺下陇右能守住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还想再进取河州与凉州,只怕比登天还难啊!” “大将军怕是高估西凉了。”蒲雄淡淡的笑着道,“西凉多精兵骁骑,难道我大秦就不多精兵骁骑吗?中原的胡人之乱,早已波及西凉,张骏虽然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但是西凉自古以来就是胡汉杂居的情况,张骏不敢效仿冉闵的杀胡令,所以直到现在,西凉的乞伏部、秃发部和卢水胡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只要大将军带兵出征陇右,一定能得到西凉六夷的倾力相助的。” 姚襄颇为迟疑:“不知道大王能给我多少兵马?” “八万人。骑兵三万,步卒五万,其中包括你羌族的骁骑四万人,新军三万,还有蒲箐也会率领我氐人的一万精锐骑兵,作为副将随你出征的。” 八万骁骑? 姚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有这八万人马,又有西凉当地的胡人部落配合的话,他倒是有信心能打得下陇右。 回到自己的府邸,姚襄的心里还是很不踏实,于是便找来姚苌、司马尹赤、长史王亮、参军薛赞、权翼一干心腹大臣商议事情。 姚襄将蒲雄命令他率军出征西凉的事情说出来,一向足智多谋的王亮思索了几下,便道:“主公,蒲雄此举,极有可能是包藏祸心的。” “何以见得?” “蒲雄刚刚继位,便想通过一场对外战争的大胜,来赢取人心,巩固自己的威望,这是于情于理的。但是蒲雄明明可以御驾亲征,或者是派蒲箐、蒲安、蒲侯这些宗室的名将出战的,为何偏偏选择让主公你率军出征呢?这不是将一件天大的功劳送给主公吗?” 闻言,姚襄亦是一肚子郁闷:“是啊。我也感到很古怪!蒲雄与他那死鬼老爹蒲洪一样,对我十分的忌惮,可是他为什么要这般重用我呢?” 王亮苦笑着道:“主公啊,其实这不是蒲雄要重用你。而是想要借此再次消耗咱们羌人的元气呀!每每出征,都是咱们羌人做主力,他们氐人跟在屁股后面占便宜!咱们羌人是死一个少一个,到了那时,只怕羌人对于他们氐人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主公,你说蒲雄的这种做法够不够阴险?” “实在是太阴险了!” 姚襄恼羞成怒地道:“这天杀的蒲雄,简直就跟他老爹蒲洪一般奸滑狡诈!表面上重用我,实则是想消耗我羌人的元气,让我们羌人用性命给他蒲氏打江山呢!而无论胜败,最后吃亏的都是我们羌人,得到好处的却是氐人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既然已经知道蒲雄包藏祸心了,不知道主公打算怎么做?” 姚襄真的很气恼,原本在他的印象里,蒲雄就是一个只知道领兵打仗,胸无城府,胸无半点墨水的莽汉。没成想这货竟然是扮猪吃虎,还装得挺像的。 闻言,姚襄一脸阴沉地道:“我们羌人不能再为蒲氏卖命了。当时我率部归顺蒲洪,实乃无奈之举!眼下蒲洪已经死了,继位的蒲雄又是威望不足,暂时无法服众,所以我想反秦自立,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五哥,我认为不妥。”姚苌顿时站出来说道。 “有何不妥?要我羌人为他蒲雄卖命,他做梦!咱们羌人的兵丁本就不多,这么几回折腾,早就元气大伤了,难道非要等我们羌人彻底衰落下去了,最终被氐人兼并了才追悔莫及吗?” “五哥,其实我只是想说此时不妥。但是对于反秦自立的事情,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呀!” “姚苌,说说你的看法。” “是这样的。五哥,我认为这回你率军出征西凉,就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呀!只要五哥你能把兵马带出去,到时候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就算他蒲雄想要讨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他绝对是有心无力的呀!” “这……” 看着姚苌兴冲冲的样子,姚襄不好打击他,旁边的王亮却是直言不讳地道:“苌公子,你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蒲雄既然敢让主公率军出征,肯定是会杜绝这种隐患的。别的不说,征西军的副将就是蒲雄的大侄子蒲箐,随军一万氐人骁骑,他们并不归主公管制,一旦主公显露出不臣之心,蒲箐还有其所部兵马焉能坐以待毙?” “而且,此次跟随主公出战的羌人步骑只有四万人,在长安、灞上尚有我羌人士兵数万,这些部众是被当做人质的,主公一旦反叛,将这些士兵还有将士们的家属置于何地?将士们还能毫无顾忌地跟着主公起兵反秦吗?” “这……五哥,是我孟浪了。”姚苌承认了错误。 “无妨。” 姚襄摆了摆手,又向王亮问道:“王亮,你可有良策?” “主公,属下认为,既然蒲雄不仁,那咱们就不必对他太过仁义了!”王亮垂手道:“蒲洪的子孙当中,能征善战者不少,蒲雄的几个大侄子,诸如蒲箐、蒲洛、蒲黄眉、蒲重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部众,而且蒲雄并不待见他们。蒲健的儿子蒲苌,尚且年幼,主公完全可以联络蒲箐、蒲洛和蒲黄眉等人取而代之,拥立蒲苌!” “王亮所言,甚合我意!” 数日后,姚襄就率领秦军八万步骑从长安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陇右。 第439章 救驾 就在姚襄率兵出征的当晚,感到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的蒲雄心里很快意,特的找了两个妃子侍寝。 奈何到了深夜,忽而响起了一阵金戈铁马的喊杀声。 蒲雄常年征战厮杀,对于这种声音十分的敏感,所以第一时间就惊醒过来。 “发生了何事!” 只穿了一件睡衣的蒲雄怒目圆睁。 这时,才从寝殿外面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个内侍:“大王!大事不好了!卫将军蒲黄眉反了!” “什么?” 蒲雄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蒲黄眉造反干嘛? 蒲雄一把揪着那个内侍的衣领,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吼道:“宿卫呢?巡防营、拱卫司的兵马呢?” “大王,各路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宿卫正在与叛军激战呢!” 听到这话,蒲雄赶紧让人准备披挂战马和武器,急匆匆地就带着一队人马赶往激战的宫门。 此时宿卫与叛军厮杀正酣,数万人马挤在未央宫的御道上、广场上、走廊里浴血奋战。叛军的头上都扎着麻布制作的头巾。 蒲雄就站在宫城上,看着低下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血流成河,尸体横陈的景象,不禁怒从胆边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现在,蒲雄还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蒲黄眉为何造反?还有这么多的兵马? 这时,又有人过来禀告:“大王!大事不好了!姚襄、蒲箐的军队突然哗变,往长安而来,现在已经杀入长安城了!” “什么?” 蒲雄勃然大怒:“蒲洛是干什么吃的?叛军怎么这么快就杀入城内了?” “大王!”那禀告军情的小校哭丧着脸道:“就是蒲洛带着兵马打开城门迎接叛军入城的!姚襄、蒲箐他们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说是大王你篡改先王遗诏,他们要改立蒲苌为王!” “什么!” 蒲雄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 事到如今,再怎么生气都是没用的。 直到这个时候,蒲雄才反应过来,难怪蒲黄眉他们能有这么多的兵马,还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入宫中,原来是里应外合的! “天杀的家贼啊!寡人待你们不薄!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蒲雄现在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和太傅毛贵等人都已经带着兵马赶到未央宫,勤王救驾,但是碰上了这么一个情况,大家都束手无策。 雷弱儿建议道:“大王,眼下反贼势大,不可力敌。请大王率军速速杀出重围,跑到灞上去召集军队反击才是!” “对!”蒲雄真是乱了心神,这个时候才完全冷静下来。 灞上大营那里还有十余万忠于自己的军队,这么多可用之兵,一定可以平定叛乱的。 想到这里,蒲雄不敢迟疑,赶紧带着兵马冲了出去。 蒲雄从未央宫一路杀出来,开出了一条血路,不过到最后跟随他突围的一万人马,身边只剩下数百人了。 其余的不是战死了,就是逃散了,或者是被俘虏了。 “哒哒哒!……”蒲雄慌慌张张地率兵赶到灞上大营,但是当他赶到灞上大营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了! “开门!快开门!寡人是蒲雄!” 城寨上的士卒打着哈欠:“什么?你是蒲雄?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大王我见过,雄姿英发的,哪有你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 看着那士卒嬉皮笑脸的模样,蒲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这家伙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少说废话!姚襄、蒲箐、蒲洛他们已经起兵造反,杀入了未央宫,快占据长安城了!寡人要起灞上之兵平叛!” “你真是大王?” 蒲雄怒道:“天下还有第二个蒲雄吗?” “可有信物?” “……” 就在蒲雄跟那个守城的小兵扯皮的时候,灞上大营之内,蒲重正在跟蒲雄的亲信大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喝得醉醺醺的,几乎都不省人事了。 这时,有人过来在蒲重的耳边窃窃私语。 蒲重听见了,但是没当回事。 反正他的任务就是灌醉这些家伙,至于外面的厮杀,关他何事? “轰隆隆!……”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纷乱的马蹄声震颤着大地。 蒲雄当即吓得面如土色。 这个时候,蒲雄真是面临两难的境地,后面有追兵,灞上这里又不能直接硬闯进去。很明显,就连灞上大营这里都有叛军的人作为内应! 失策啊失策! “咱们走!” 无奈之下,蒲雄只好继续逃跑。 这个时候,只要他能逃出去,凭借他在关中的影响力,还有在军中的偌大的威望,想要绝地反击并非难事! 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呀! “蒲雄哪里逃!”只听见一声暴喝,宛如天雷滚滚,雷电在耳边炸响一般,蒲雄吓了一跳。 放眼望去,原来是蒲洛率兵追杀过来了。 这蒲洛可是一个猛人,史载其“雄勇多力,猛气绝人,坐制奔牛,射洞犁耳”。蒲雄作为蒲洛的叔父,曾与其并肩作战,更是知道这小子的武力值究竟有多么强悍,所以看到是蒲洛在率兵追击,蒲雄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而突兀地冲进了一条峡谷当中的时候,蒲雄的去路就被堵住了,叛军两面夹击,眼看着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绝望之下,蒲雄又忍不住对蒲洛破口大骂:“蒲洛,你为何联合姚襄这些乱臣贼子反我?我自问待你们不薄啊!你们何以恩将仇报!端不是人子!” “四叔,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唇舌了!” 蒲洛哼了一声道:“你还有脸说待我们兄弟不薄?祖父的尸骨未寒呢,你就忍不住削去咱们兄弟手里的兵权了,我不要什么高官厚禄!这个念头,什么才是真的?只有兵强马壮才是真理!” 闻言,蒲雄一时语塞,知道自己是在刚刚继位的时候,大力整顿军务,剥夺了这些大侄子的军权,而令他们心生不满了。 “蒲洛,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承认之前是我的不对,我给你,给你们兄弟道歉!但是蒲洛啊,现在先王的尸骨未寒,你们就干出了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将来在九泉之下,你们将如何面见自己的祖父?” “哼,蒲雄,这个就不必你担忧了。你现在就受死吧!” 蒲洛刚刚想下令全军冲击过去,但是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这个时候,突然从叛军的背后响起了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就有许多叛军士卒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大王莫慌!臣来救驾!” 蒲雄定睛一看,原来是叔父蒲侯、蒲安率兵赶到了! 来得真是时候啊! 想必两个叔父是接到了姚襄、蒲箐他们要造反的消息,特地率兵从青泥、神木一带赶过来救驾的。 第440章 紧急军情 冉闵忙里偷闲,正在与秦牧下围棋呢,捏着黑子思索之间,便有内侍呈上了一份紧急军报。 军报?还是紧急的? 根据冉闵的规定,呈给他的军报一般有三个等级,文本上的印章颜色都不一样。从下往上,第一等是普通军报,绿色印章,就是部队之间换防,或者将领调动之类的,不怎么重要,所以冉闵一般是留中不发,等到有空的时候再看看。 第二等是危险军报,黄色印章,一般是地方出现了叛乱,或者是边关的敌军有异动。 第三等就是紧急军报,属于红色印章,这是不能怠慢的那一种,基本上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而往往紧急军报,主将一般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冉闵打开了这紧急军报一看,忽而皱紧了眉头,忽而眉毛舒展,忽而又脸色阴沉下来。 “陛下,发生了何事?” “秦牧啊,你看看,这是潼关传过来的紧急军报。关中发生了动乱,姚襄、蒲箐、蒲洛等人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起兵攻进了长安,攻进了未央宫,蒲雄出逃,九死一生。若不是关键时刻蒲侯、蒲安率兵赶到,可能蒲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秦牧看过了这份紧急军情,不由得脸色一紧:“蒲雄率残部逃到了潼关?” “不错。”冉闵眯着眼睛道:“蒲雄在逃出长安之后,又跑到上洛,召集军队欲反击,不料姚襄等人又起兵来犯,蒲雄终究不敌,所以兵败逃亡潼关。镇守潼关的吕乾对此犹豫不决,不敢轻易收纳蒲雄的二万残部,只能在潼关附近找了一处营地给蒲雄残部驻扎下来。秦军终究是没敢进犯潼关。” “秦牧,你说寡人要不要接纳蒲雄所部兵众?” 秦牧暗自思索了一下,便道:“蒲雄虽然兵败,但是在关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臣觉得还是接纳比较好。” “话虽如此。不过秦牧啊,朕还是觉得有些古怪!蒲雄当时所处的上洛,明明距离晋国比较近的,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地投奔我大魏?” “陛下,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大魏固然抗拒胡人,但是只要入了汉籍,便是汉人!再无胡汉之分!而我大魏国力日盛,不以出身论英雄,东晋则不然。在东晋若无世家背景,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冉闵微微颔首,蒲雄若是去投奔东晋,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蒲雄就这么投靠魏国,这个实在让生性多疑的冉闵不得不怀疑蒲雄是别有用心! 冉闵摇摇头道:“真没想到,关中蒲氏竟然如此容易内讧。蒲洪这边才刚死,他的子孙就开始内斗了!这真是咱们大魏进取关中的大好时机呀!” “陛下,其实这不足为奇。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回若不是蒲雄迫不及待地拿蒲箐、蒲洛、蒲黄眉这些人开刀,削去了他们手里的兵权,只怕也不会招致这般祸乱。” 冉闵对此深以为然。 蒲洪的子孙其实在原来的历史上那是内讧不断的,比如这个蒲箐,在苻健病重时发动政变,意图杀太子苻生自立,失败后被处死。 值得一提的是,蒲氏改为苻氏还有一段来由。 当初,苻洪家的水池中长出蒲草,有五丈长,有五节像竹子,当时都称他家为“蒲家”,于是便以“蒲”为姓。 陇西下大雨时,百姓受雨之苦,民谣说:“雨若不止,洪水必起。”他的父亲便给他取名叫洪。 永和六年(349年),苻洪因应谶文“草付应称王”,改姓为“苻”。 在史书上,蒲箐造反过,蒲黄眉也造反过。 那时苻黄眉曾与建节将军邓羌等人率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进攻据守黄洛镇的后秦将领姚襄。最初派邓羌率三千骑兵挑战,姚襄大怒出战,邓羌诈败逃走,引姚襄追击,及后在三原突然回兵攻击,打败姚襄。 最后,因为得不到苻生丝毫赏赐,反被羞辱而大怒,密谋推翻他,却被苻生发现而灭族。 苻生可不是一个好东西。 苻健病死,其子苻生继承帝位。 苻生是天下少有的暴君,视杀人如儿戏。每逢接见大臣,都让侍从箭上弦,刀出鞘、铁钳、钢锯等摆放跟前。 看谁不顺眼,就随即杀掉。如哪位大臣有所劝谏,就被视为诽谤,杀之;若有人说句奉承话,就被视为献媚,亦杀之! 因此朝中那是人人自危的,若不是出了一个苻坚把人家给推翻了,可能前秦早就被灭掉了。 所以说,蒲箐、蒲黄眉、苻坚都是造反过的,只不过两个失败,一个成功了。 冉闵的心里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秦牧,你说蒲雄是真心想要投靠大魏的吗?” “不尽然。”秦牧笑了笑,说道,“蒲雄臣没见过,不好判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蒲雄能舍近求远地过来投奔我大魏,除了他投奔晋国可能无出头之日外,应该不乏想要夺取潼关的意思。” “蒲雄竟敢如此大胆?” “陛下,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蒲雄在关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若是他进入关中,完全可以号召起数万乃至于十万人的旧部,仍有与姚襄的叛军一战的实力,但是他为何偏偏在兵败之后,选择了逃到潼关?而且麾下还有二万部众?陛下,这都是其疑点啊!更何况,潼关到底是三秦之锁钥,蒲雄若是能趁机拿得下,必能声势大涨,乃至于得到关中各部的人心,到时候想要反击回去,入主三秦岂不是更加容易?” “贼子好胆!” 冉闵冷哼了一声道:“竟然敢跟朕玩这一手,朕看他是不想活了!” “陛下稍安勿躁。其实接受蒲雄的归顺也是无妨的,蒲雄既然敢跟咱们耍心眼,咱们倒不如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有何妙计?” “必须要杜绝一切不安全因素。蒲雄不是想归顺吗?就让他的军队先驻扎在潼关外面一段时日,然后让吕乾率兵去受降,趁机夺了蒲雄的兵权,扣押武器,至于其部众,还有蒲雄其人,是杀还是劳役,还不全凭陛下做主吗?” 闻言,冉闵的神色有些尴尬:“秦牧啊,你这样让朕实在不好做人啊,这般出尔反尔,不讲信义,以后谁还会来投奔朕?” 秦牧笑眯眯地道:“陛下,这种事情咱们干了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信义?咱们是跟人讲的,跟野兽讲什么信义?” “哈哈哈!秦牧,你此言甚合朕意!” 随即,冉闵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朕真想起兵西征,收复关中。只可惜各地的民生还未恢复,时局不稳,不然只要朕想,现在就一定能拿下关中!” “陛下,请再耐心等待几个月,等百废俱兴之后,方可动辄大战。” “嗯。” 第441章 受降 “报——” 一声急报从中军大帐外面响起,紧接着,就有一名小校急冲冲地跑进来,单膝跪地:“大王,潼关的魏军派人来受降了!” “到哪儿了?” “已经到白马渡口!” “你先下去吧。” “诺!” 等到小校退下,偌大的一座中军大帐,只有蒲雄、蒲侯与蒲安三人。 “大王,我们真要投靠冉魏吗?”蒲侯心有不甘,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投靠冉魏?不。”蒲雄哼了一声道,“自冉闵颁布杀胡令,驱逐六夷开始,他便是咱们氐人的生死大敌!寡人为何舍近求远地不投奔东晋而来投奔冉魏?哼,冉闵此獠,一向视我胡人为猪狗,不讲信义,当年他在邯郸屠戮三十万手无寸铁的降卒便是明证!” “既然如此,大王又为何来这潼关?难道,大王你投奔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要夺下潼关?” “不错。” 蒲雄摊开的手掌一攥,说道:“潼关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使有十余万之众,亦是难以攻克潼关的!寡人已经查清楚了,潼关的守军大概有两万人,寡人有信心,只要潼关的城门一开,咱们就趁机掩杀过去,一举攻克潼关并非难事!” “可是……”蒲侯不禁有些迟疑:“来受降的魏军应该是要收缴我军的兵器之后,再让咱们入城的呀。没了兵器,咱们就算进入了潼关只怕难以成事呀!” “叔父多虑了。若是来受降的魏军够多,咱们就趁机歼灭,然后趁机攻入潼关。来的魏军太少的话,咱们正好可以挟持他们,杀入潼关!” …… 白马渡口。 吕乾已经率领八千步骑渡过黄河,集结在这里,但是在看见秦军所驻扎的营地,还有营地外面排列有序的秦军方阵之后,吕乾所部却迟迟没有移动。 吕乾身边的卫辽肃容道:“将军,看来形势有变。按照咱们先前跟蒲雄的约定,他们会过白马渡口过来归降的,但是蒲雄现在却敷衍了事地派了一个使者过来,让将军率兵到他们的营地那里受降,恐怕这蒲雄是包藏祸心啊!” 吕乾点了点头,脸色十分的凝重。 “将军,依我看不如咱们直接杀过去。咱们麾下的这八千步骑俱是精锐,而蒲雄所部兵马,不过都是一些残兵败将,宛如一群丧家之犬,咱们必能一战而溃其军的!” 闻言,吕乾摇摇头道:“蒲雄极有可能生出歹意,不愿归降。但是受降还是要受降的!秦军中的灵魂人物是蒲雄,只要我们能将蒲雄控制住,一切就能顺利进行了。” “这……蒲雄岂能被轻易控制?” “我能做到!”吕乾昂着头道,“等一会儿,卫辽你与冉恪率领八千步骑推进。蒲雄是一定会出来迎接的,但只要你们远远地张弓搭箭,蒲雄就会心中有忌惮。而这个时候,我就带着一个旗手过去挟持蒲雄!若是我阵亡了,你们就立即放箭,冲杀过去!” “将军!” 吕乾摇摇头道:“我只带着旗手去见蒲雄,他一定会掉以轻心,必不敢相信就是我本人!离这么远他看不清。一旦离近了等他看清已经晚了!” 对于受降时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吕乾心里是有了一定的预案的,但是情况是以这种形式爆发出来,那仍然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不过,瞬间判断战场形势,当机立断做出选择,这方面吕乾的能力确实是无人能及,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精算过了自己所需要冒的风险,风险并不是没有,然而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所以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吕乾可以接受的风险范围,肯定是远远的超过了其他人的程度。 然而此刻没有时间再跟部下解释了,也没有时间再理会部下们的担忧,他只是微咬着牙发令。 “全军上马!张弩预备!向前推进到射程以内!持续瞄准我令旗前方!一旦旗倒,立即放箭!” “卫辽、冉恪!” “末将在!” “到时候旗若不倒,看我旗语指挥,你们两个一左一右围蒲雄部!记住,不下马者杀!” “诺!” 发令已毕,吕乾一催胯下战马,率一骑向蒲雄的王旗方向驰去,旗手在后,吕乾在前,两匹马径直穿过魏秦阵营之间的宽阔空地,他们的身后扬起了滚滚黄尘。 在他们的后面,魏军已经全军上马,依然保持着扇面队形,速度并不快,然而却坚定地向前推进着,全军张弩以待。 此时此刻,蒲雄紧盯着对面疾驰过来的三骑,眼睛都不敢稍眨一下,瞬时之间,已经有千百个念头在他的心中转过! 各种七嘴八舌的声音,统统在他的耳边回响着,可是他一句也无法听清。 快放箭!射死他! 蒲雄在心里呐喊着,本想下令弓弩手放箭射死吕乾的,奈何嘴巴张了张,就陡然听见了吕乾怒吼一声“冲锋”! 蒲雄吓得一个哆嗦,这个时候他逃亡了这么久,最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字! 近了,更近了! 蒲雄终于看清了吕乾的面容。 但与此同时,蒲雄也知道了,自己已经置身于魏军强弩的射程之内! 此刻只要吕乾身侧的令旗一倒,自己马上就会万箭穿心! 更不要说魏军随后的旋刀冲锋了。 吕乾疾若闪电,完全没有减速,直接冲到与蒲雄错马之处,才猛地将马勒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胯下骏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响亮的一声长嘶,蒲雄不由得浑身一抖。 蒲雄左右两侧的卫士刚刚提马上前半步,被吕乾冷电一般的目光一扫,又退了回去。 因为这一瞬间他们已经看得明白,此刻他们虽然可以对吕乾挥刀,但是对方也手握长刀,蒲雄已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吕乾算是一个名将,其勇武据说在魏国的战将中可以排进前三的! 吕乾开口了:“你若是真降,立刻勒令你的部属下马!蒲雄,你听好了,我的规则是,不下马者斩!” 蒲雄想提起自己的刀,却感到它是那样的沉重,他想看向对方,可是与对方的眼神刚刚一碰就是一个哆嗦,就如被最锐利的刀尖刺伤了一般,只能立刻把眼睛避开。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冷汗淋漓,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中只有绝望,自己对面这个人真的就是苍狼! 他真的是上天派来惩罚氐人的! 蒲雄在马上对吕乾行了一礼,强撑着向部众发出了下马的口令。随后他自己先下了马,没过片刻,蒲雄这边的部众已经尽数下马。 但是根据蒲雄事先的计划,秦军已经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万人在东,一万人在西,东面的秦军由蒲雄带领,西面的则是被蒲侯、蒲安统率着。 这边东面的秦军刚刚下马投降,西面的秦军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免有些骚动,甚至已经开始出现逃兵了。 与此同时,冉恪和卫辽根据吕乾的旗语,立刻左右包抄围合蒲安、蒲侯部,并分兵追赶已经逃散的人众。 “不下马者斩!” 这喊叫声,一时回响在河畔和山岗之间。大部分蒲雄的部众选择了下马归降,因顽抗到底拒不下马而被斩杀的,最后共计六千余人。 受降台上,蒲雄终于将降书双手递交给了吕乾,然后他退至一旁,闭目而立,全身宛若没了力气。 整个受降仪式中,他始终回避着对方的眼睛,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是神,他不敢再去看,也不愿再去想。 然而尽管闭着眼,他也摆脱不开已经烙在脑海中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的光芒锐利冷冽,正似浩瀚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恒星,天狼! 此后的路程,蒲雄的部众就是在魏军的武装押送之下走完的了,再没出过什么乱子。 至于蒲雄,则被吕乾派人直接送往大梁,当然到了大梁之后,冉闵还是很给面子的,封他为即墨侯,食邑三千户。 那只剩下的万余秦军降卒,则是被安排到幽州去修建大运河了。 第442章 三妻四妾很正常 话说姚襄、蒲箐等人起兵驱逐蒲雄之后,便拥立年幼的蒲苌为秦王,但是当他们得知蒲雄投奔魏国后,不禁惊恐万状,害怕得不行。 最终几个人一合计,决定派遣使者向魏国称臣纳贡,请冉闵册封蒲苌为秦王,统领关中之地。 但冉闵哪里肯啊? 若是让秦国成为了自己的藩属国,自己师出无名,不好讨伐关中了。于是冉闵当即拒绝了姚襄等人的这番上书,并怒斥使者,说自己不日将西征秦国,收复关中,让姚襄、蒲箐他们洗好脖子等着吧! 饶是如此,魏国此时还在恢复阶段,不会动辄大战的。 而正是了解到这一点,同意害怕魏国讨伐的拓拔什翼键,屡屡派兵骚扰并州,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搞得魏国的北方边境是乌烟瘴气的,民不聊生。 冉闵暴怒之下,本欲派兵北伐的,奈何被群臣劝谏,最终决定任命中山(今河北定州)人苏林为征北将军,率领北方军团六万人镇守代郡,坚壁清野,将北方边境一带的百姓迁到内地,以此避免战乱。 值得一提的是,苏林也是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一笔的人物。 在原来的历史上,公元352年十月,慕容恪驻扎在安平,储备粮食,准备进攻的武器装备,将要讨伐王午。 丙戌,中山人苏林在无极起兵,自称天子。慕容恪从鲁口返回讨伐苏林。 后来,慕容俊又派广威将军慕舆根帮助慕容恪攻打苏林,后者兵败被杀。 慕舆根和慕容恪都是当时的天下名将,集二人之力,又在兵力上以极大的优势这才击败苏林,可想而知,苏林这人的作战能力有多么强悍。 而且苏林是乞活军出身,麾下的几乎都是乌合之众,用这样的军队,还能抗击强大的燕军那么久,不得不说,苏林也是有成为天下名将的资格的。 而在冉闵这异军突起之后,苏林便加入了魏军当中,屡立战功,最终升迁到征北将军这个位置上。 苏林的能力果真不是盖的,刚刚上任,就在雁门山附近击败拓拔鲜卑的偏师,斩首六千余,俘虏一千人,最终都不留活口,全部杀死。 接着,苏林又率军在古北口伏击代军,斩首五千多敌人。后又以降将为导游,找到拓拔鲜卑的主力所在,诈开战营,率军破敌,斩首三万,俘虏四千多人。 苏林在代北三战,彻底名震天下,让天下人都侧目,鲜卑人更是闻风丧胆! 大梁,紫禁城。 “好,好啊。”冉闵喜笑颜开地道,“苏林在代北三战三胜,使鲜卑人不敢南下牧马,真是大涨我魏军的威风!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苏林前后三战,除了首战俘虏的一千人全部杀死之后,还俘虏了降卒近五千人,这五千战俘应该如何处置?” 杀胡令已过,所以苏林不敢草菅人命,肆无忌惮地处死战俘了。先前杀死的一千人,只是为了立威,而且不方便带着而已。 尚书令崔皓首先道:“陛下,臣以为中原大治,业已宾服。而今陛下又要修建一条贯通南北,连接东西的大运河,急需人手,所以不妨将这些战俘都安排到青州一带去修建运河吧。” 冉闵微微颔首,这个时候,修建大运河的劳役可不少。有倭国的五万多战俘,刚刚归附的氐人降卒万余人,服刑的囚徒一万人,从《杀胡令》下苟活的二十几万胡人,这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人。 但这可不行啊,进度还是太过缓慢了。 不过冉闵并不想操之过急,毕竟大运河工程乃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征发民夫估计会弄得天怒人怨,伤及国本,所以要徐徐图之。 后世的隋炀帝是怎么修建大运河的呢? 大运河,京杭大运河,与万里长城齐名,是华夏古代两项最伟大的工程,闻名全球。 隋炀帝杨广开凿的大运河,是世界上河流运输里程最长、工程量最大、历史最古老的运河之一。运河的修建所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在当时的世界上也是最巨大的。 也许正是由于隋炀帝杨广在刚刚当上皇帝不久,就下令兴建巨型运河工程,涉及动用巨大的民间人力、物力、财力,因而招致民间积怨深重,最终直接导致了隋朝的过早覆亡,并也使得隋炀帝杨广本人在古代帝王史上留下了不雅的名声。 隋炀帝在继位之后,大业元年就“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到大业四年,“诏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隋炀帝杨广为了挖凿大运河先后下令动用了数百万民工,如此之多的人力,即使是在现代也是十分惊人的。 隋炀帝之所以要如此兴师动众开凿大动河,按照民间流传最广的说法,除了隋炀帝杨广为了方便自己从运河水路乘船去扬州看琼花之外,再就是为了杨广要泄一泄睢阳一带的“地气”了。 当然了,冉闵自然是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 冉闵认为,隋炀帝修建大运河的目的,是为了方便鱼米之乡的江南地区大量物资的北上运输,以供应京都和皇宫所需,并方便自己沿河四处巡游视察,等等。 比如,在大运河开凿成功之后,江南地区运往洛阳的大米、丝绸、锦缎、珍货等源源不断进京入宫,就足以说明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管怎么说,隋炀帝下令开凿的大运河,都是一件罪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接下来,冉闵又与群臣议政。 “陛下,臣有事启奏。”王猛又站了出来。 “请讲。” “陛下此前让臣以及门下省的列位臣工负责统计国内人口,已经得出数据。我大魏当前人口尚有一千一百多万,全是汉人。” 还有一千一百万人口?这么多! 冉闵的心中微微惊讶,按照他的估计,魏国的人口应该剩下不到一千万了。毕竟经过这么严酷的《杀胡令》,胡人与汉人互相攻伐,党同伐异之下,中原的人口能剩下一千万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魏国人口最多的时候,超过一千六百万,但是经过前段时间的闹腾,数百万胡人被驱逐、杀死,汉人也死了不少。 但冉闵毕竟还有一个要求的,就是《杀胡令》,汉人必须要有一个前提,就是能生育的妇女和没有高过车轮的孩子不能杀死,所以这剩下的一千一百多万的人口,其实有一部分都是入了汉籍的胡人,或者是幸存下来的胡女以及胡人的后代。 不过他们都入了汉籍,所以都算是汉人了。 王猛又道:“陛下,眼下中原的大乱已经平复下来,但许多遗孤和寡妇都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臣建议,不妨让朝廷养育那些无父无母的遗孤,至于还有父亲,或者还有母亲这样的单亲幼儿,可以让其跟随母亲改嫁,而娶其母亲的男子应负有养育孩子的责任。” “善!” “此外,鉴于未得到妥善安置的寡妇太多。请陛下下一道诏令,命令已婚的男子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再娶新妇,朝廷可以予以一定的奖励。” “善!” “还有就是。中原如今的人口太少,好多都是十室九空的现象,请陛下再下一道旨意,要求百姓必须多生育,奖励加倍,无论是钱粮,还是布匹、土地,都可以奖赏。” “善!” 冉闵又道:“那朕就再下一道旨意。十四无论岁以上的男女,必须成婚,生育一子,不论男女,皆可奖赏钱五贯,或者田二亩,或者葛布十匹。” “陛下圣明!” 冉闵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生育条件低下,好多婴儿都是夭折的,甚至可能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尤其是年纪这么小的孕妇,情况更加严重! 唉,现代华夏的情况是男多女少,僧多粥少,可是换到这个时代,一个男子只要有能力的话,只要养得起的话,完全可以娶更多的女子,甚至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三妻四妾的根本不成问题啊! 第443章 婴儿夭折率 这一宿,冉闵在姚妃的寝殿中就寝。 姚妃是张遇的继母,后来被冉闵纳入后宫,做了昭仪,已经为冉闵生下一子一女,就被封为皇妃。 “爱妃,嗣儿哪儿去了?” 冉闵还想抱抱孩子呢,不成想没见到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冉嗣是冉闵的的第四十一子,刚刚出世不久,还没满月呢。 姚妃就躺在冉闵的身边,让后者枕着她嫩白的大腿,听到这话,便低着头道:“陛下,嗣儿在乳娘那里,在后院呢,陛下若想抱抱嗣儿,可以让人抱过来的。” “乳娘?” 冉闵的眉头一皱:“爱妃,你不喂奶给孩子吗?” “陛下,这怎么好呢。臣妾的奶水少,不够喂陛下你和孩子的。” “……” 看着姚妃一脸的娇羞,霞飞双颊的动人模样,冉闵不禁老脸一红,颇为尴尬。 《礼记·内则》规定天子、诸侯、大夫之子有资格请乳母喂哺,士之子必须由母亲自己喂养。 可见古时候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和能力聘请乳母的,尤其在宫廷之中甄选乳母十分严格,在年龄、相貌、健康状况、**浓淡和色泽等方面都有规定,一旦入选,其服饰、饮食就得听从宫中安排。 冉闵倒是挺理解姚妃这样的妃嫔的。 她们担心的是自己的容颜,亦或是为了尽快的怀上下一胎,让家族得以继承(哺乳会抑制排卵)。所以,古代贵族们都是要把钱财花费在自己舒心的地方,当初听说汉朝张苍以及慈禧太后用、喝人乳延年益寿、美颜养生的消息,个个家中都要聘请合适的乳娘,小孩和大人都要喝。 这样的做法就让乳母有些难为情了,有时候自家的孩子都养不过来,奶水还要分给大人喝,实在是有些讽刺。 大魏宫廷里还有相关部门机构专业管理乳娘的,只不过冉闵操劳国事,不太关心这些事情,只将后宫之事交给皇后董巧巧处理。 大魏宫廷将乳母称为奶口,选养在东安门外稍北的礼仪房中,以备内廷宣召。 由宫中提督司礼监太监管理。每季选奶口四十名,蓄养于内,称为“坐季奶口”,再另选八十名,仅注册其籍,让她们住在自己家里,称为“点卯奶口”。 奶口须有丈夫,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形容端正,第三胎仅三个月者应选。 生男者喂哺女婴,生女者喂哺男婴。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专业培养出来的乳娘有时候还能整出来留名史书的大事情。因为乳母和乳子关系密切,有时候乳子可能对乳母比亲生母亲还好,这时候乳子要是个皇太子的话,将来登基后是会给乳母莫大的荣誉的。 例如汉安帝曾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 汉灵帝封乳母赵娆为“平氏君”。 汉献帝追封乳母吕贵为“平氏君”。 唐中宗封乳母于氏为“平恩郡夫人”。 慷慨点的皇帝还会尊乳母为皇太后,可这样一来就容易增加外戚乱政的几率的了。 但冉闵是知道其中之弊端的。 乳母大多数都是出身贫苦的妇女,她们拥有可以左右皇帝的权力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给自家亲戚一些好处。 “苟富贵,莫相忘”这样的心态下便让许多朝代的外戚势力尤为强大,甚至连服侍乳母的太监都有可能摇身一变当朝权臣。 比如说明熹宗的乳母客氏,勾结宦官魏忠贤扰乱朝政。 客氏可是降服了小自己十八岁的朱由校,连红极一时的东林党人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看来对于皇帝来说,枕边风的作用要比直言相谏来的更大了。 乳母中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她们不需要枕边风,凭借自己的威势就可以让皇帝言听计从。顺治十六年,郑成功围攻南京的消息传到北京,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气的都要御驾亲征,文武百官都劝不动他,孝庄皇太后更是被他气的拂袖而去。 只有福临的乳母出言相劝,才让福临决定不出征,顺带敕封了一下乳母朴氏和她的后夫喀喇。 奶娘出马比亲娘还管用,毕竟感情摆在那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爱妃,你以后还是给嗣儿喂母乳吧。至于朕……呃,没事的,朕不喜喝奶水,你要多照顾孩子一点啊。” 闻言,姚妃吓得脸色煞白:“陛下,这怎么行,陛下你……” 姚妃本来是想说“陛下你就好这一口”,担当没能说得出来。 “咳咳。不打紧,不打紧。” 冉闵摇摇头说道:“爱妃,你知道这些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夭折吗?” “这……臣妾不清楚,还请陛下赐教。” “主要有那么几点。早婚早育、医疗条件没有跟上、性生活没有节制、为了保证纯正血统的近亲婚配方式这些都密切影响着人们的子嗣率!” 好多名词姚妃都听不懂,所以只能一脸懵逼地听着。 冉闵叹了口气道:“就说你现在的这种所作所为吧。小孩子本身身体抵抗力就低,一生下来就交给奶妈抚养,从小就没有吃过母乳,身体就更是不好。而且还由于是皇子,更是保护的很好,没有让小孩子自己健康地成长而是保护小温室里面,这样怎么能够让他们有足够的免疫力?” “陛下,你是说这样嗣儿很容易夭折吗?”姚妃吓坏了。 冉闵说的那些名词姚妃半懂不懂的,但是事情关乎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朕知道的,由母亲喂养的孩子,比乳娘喂养的孩子要健康得多。” “陛下,请你放心。臣妾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亲自喂养孩子的。” “好。爱妃,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陛下,你好坏啊。” 看着冉闵已经爬上来的咸猪手,姚妃不禁嗔怪了一声,然后就任凭冉闵揉圆搓扁,引头而上,大快朵颐了。 “陛下,你不是说不喜欢……奶水吗?你捏疼我了。” 一夜无话。 翌日,冉闵就让中书省的人去民间调查一下婴儿的夭折率,并让有经验的稳婆乃至于母亲指教一下,如何避免婴儿夭折,增强他们的免疫力。 过了没多久,大魏国的第一本《育儿手册》就横空出世了,一本只买五文钱,价格实惠,效果显著。 想想看,你生一个孩子就能得到朝廷的奖励至少五贯钱,区区的五文钱,那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一千比一! 而这份《育儿手册》的效果是非同凡响的。 自打有了这份手册,整个大魏的医疗条件和卫生条件都有了极大的改善,婴儿的夭折率大大降低了。 第444章 小仙翁 “轰隆!” 大梁的伏牛山一带,一道爆破的声音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这里是魏国的军事重地,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闲杂人等根本进不来。而每个能进入伏牛山军事基地的人都必须手持冉闵给的令牌,方可通行。 至于要出到伏牛山外面,则更加麻烦,没有冉闵的亲笔信,再加上私人印章,根本就不能出的去! 而在这个时候,魏国的火炮试验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 “葛爱卿!葛爱卿!”冉闵穿着防爆服蹲在安全距离外面看着,这时看见了因为爆炸而掀起的巨浪和火花,还有漫天而起的泥土烟灰,都不见了实验人员的身影,不禁心急火燎起来。 只可惜在场硝烟弥漫,四周灰蒙蒙的一片,真是看不清谁的人影! 冉闵此时真的是急坏了。 葛洪可是国之柱石,研究火药、火炮、炸弹跟火铳这些大型杀伤武器的希望可都落在他与陶邕等人的身上,他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绝对是冉闵和整个大魏国的巨大损失呀! “陛下!老臣没事!” 烟幕中传来伴着咳嗽的葛洪的声音。 听见葛洪没事,冉闵松了口气,于是带着一帮都穿着防爆服的人跑到试验的地点上去。 所谓的防爆服,其实就是皮棉甲和皮棉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的全被防爆服掩盖了。 “葛爱卿,你还好吧?”冉闵上去慰问。 “臣还好。多谢陛下关心。” “你没事就好。” “陛下,按照你的吩咐,火炮已经改进得绝对耐用了。经过咱们反复的试验,采用了许多制作材料,终于能造出陛下你理想中的火炮了。” 闻言,冉闵一脸欣慰地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上一回的火炮着实不耐用,在攻打潼关的时候,还好是出其不意,不用把潼关的关城夷为平地,不然依着那一门火炮只能打十几发就报销的样子,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啊! “葛爱卿,你以后就不要进入火药试爆点了,因为火药的研制你断了一臂,朕实在歉疚。你以后就负责指导新人继续研究火药吧。” “诺。” 葛洪倒是心里没什么不快的。 “炸弹研究得如何?能否投入实战?” “回禀陛下,可能还不行。炸弹的原理咱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但是受潮一点,或者是有的时候直接是哑弹,根本用不了,而且有的时候还可能自动爆炸!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还要继续研究一段时间。” “好。” “葛爱卿,朕听说你不仅善于炼丹,在统兵作战、医学、道学等方面都有极高的造诣啊。” “陛下谬赞了。” 看着葛洪一副谦虚的样子,陶邕说道:“陛下,葛洪大人那可真是一个大才!他十六岁开始读《孝经》、《论语》、《诗》、《易》等儒家经典,尤喜神仙导养之法。每以异闻,则以为喜。虽见毁笑,不以为戚。” “后来葛大人从郑隐学炼丹秘术,颇受器重。郑隐说,他的弟子五十余人,唯葛稚川(葛洪字)见受金丹之经及《三皇内文》、《枕中五行记》,其余人乃有不得一观此书之首题者。” “至于葛洪大人统兵作战的能力就更强了。他曾加入吴兴太守顾秘的军队,任将兵都尉,与石冰的农民起义军作战有功,被封为伏波将军。” “之后东晋开国,念其旧功,赐爵关内侯,食句容二百邑。但葛洪大人高风亮节,都一一没有接受。” “葛洪大人在医学上的成就便更为了得了!他所著作的《肘后方》,可医治天花、恙虫病,救活了许多生病的人。” 葛洪忙摆了摆手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说老葛啊,你就不要谦虚了,真是羞煞旁人!在这炼丹方面,我对你也是自愧弗如的!你著作的丹书《抱朴子·内篇》具体地描写了炼制金银丹药等多方面有关化学的知识,也介绍了许多物质性质和物质变化。” “例如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即指加热红色硫化汞(丹砂),分解出汞,而汞加硫黄又能生成黑色硫化汞,再变为红色硫化汞。描述了化学反应的可逆性。又如‘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就描述了铁置换出铜的反应,等等。” 陶邕一副惭愧的模样:“你在各方面都有着极高的成就,更是天师道的领袖人物。你都这么谦虚,那我陶邕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呃……”葛洪无言以对。 冉闵点了点头,对于葛洪他亦是十分赞赏的。 葛洪这人堪称是全才,能文能武不说,在医学、军事、丹药等方面的成就真的是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 葛洪,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丹阳郡(今江苏句容)人。三国方士葛玄之侄孙,世称小仙翁! 葛洪出身江南士族。 13岁时丧父,家境渐贫。他以砍柴所得,换回纸笔,在劳作之余抄书学习,常至深夜。 乡人因而称其为抱朴之士,他遂以“抱朴子”为号。他性格内向,不善交游,只闭门读书,涉猎甚广。 其祖在三国吴时,历任御史中丞、吏部尚书等要职,封寿县侯。其父葛悌,继续仕吴。吴亡以后,初以故官仕晋,最后迁邵陵太守,卒于官。 葛洪伯祖父葛玄曾师从炼丹家左慈学道,号葛仙公,以炼丹秘术传于弟子郑隐。葛洪约16岁时拜郑为师,因潜心向学,深得郑隐器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郑隐的神仙、遁世思想对葛洪一生影响很大,自此有意归隐山林炼丹修道、著书立说。 后来其师郑隐知季世之乱,江南将鼎沸,乃负笈持仙药之朴,携入室弟子,东投霍山,唯葛洪仍留丹阳。 晋永兴元年(304)葛洪加入吴兴太守顾秘的军队,任将兵都尉,与石冰的农民起义军作战有功,被封为“伏波将军”。 次年石冰事件平息,葛洪不愿争功邀赏,辞官往洛阳搜寻炼丹制药之书。 又因陈敏盘据江东作乱,归途断绝,遂流落在徐、豫、荆、襄、江、广诸州之间。 太安二年,张昌、石冰于扬州起义,大都督秘任洪为将兵都尉,由于镇压起义军有功,迁伏波将军。事平之后,洪即“投戈释甲,径诣洛阳,欲广寻异书,不论战功”。 但因“正遇上国大乱(指“八王之乱”—引者注),北道不通,而陈敏又反于江东,归涂隔塞”。 在此去留两难之际,恰逢其故友嵇含为广州刺史,表请他为参军,并担任先遣。 葛洪以为可藉此避乱于南土,遂欣然前往。不料嵇含又为其仇人郭励所杀,于是滞留广州多年。 乃绝弃世务,锐意于松乔之道,服食养性,修习玄静。遂师事鲍靓,继修道术,深得鲍靓器重,以女儿鲍姑许配。 建兴二年(314),返回家乡,隐居深山继续从事《抱朴子》的创作。 之后葛洪还归桑梓。 东晋开国,念其旧功,赐爵关内侯,食句容二百邑。 司徒王导召补州主簿,转司徒掾,迁咨议参军。干宝又荐为散骑常侍,领大著作,葛洪皆固辞不就! 后因生活所迫,葛洪再出任咨议参军等职。及闻交趾产丹砂,求为句漏令,遂率子侄同行。就是在这个时候,冉闵派人把葛洪掳到中原给自己效力的。 还好葛洪为人豁达,也没有对东晋有太多的归顺感,不然冉闵还真的很难让这个仙风道骨,孑然世外的小仙翁给自己效力。 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葛爱卿,你已经年过花甲了吧?” “陛下,老臣已经六十有四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给朕这般拼死拼活地研制火药,真是难为你了。葛爱卿,朕想请你为太医令,潜心研究医学。你放心,朕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大魏的山川河泽你可以随便游历!这世上的庸医太多了,真正能救死扶伤的医者太少了,朕想要在各地都兴建一些医馆,考核医者,施加证件,无证件不可行医,同时还要求医者们多多培养弟子。” “一切,全凭陛下吩咐!” 看着葛洪心力交瘁的模样,冉闵真是有些不忍:“葛爱卿,这些杂事你就交给别人去做吧。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朕要封你为关内侯,食邑巨鹿一千户,赏宅邸一座,钱一万贯!” “臣,谢主隆恩!” 第445章 科学院 “贾霸,这就是你改进过的水力大纺车?” 在御书房,冉闵与秦牧、崔皓、王猛这三个宰相级别的大臣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面前的一个物件,旁边还站着造车大匠贾霸。 贾霸低头笑着道:“是的。陛下,还有各位大人,这水力大纺车,不同于以往的普通的手摇纺车或者踏板纺车!” “手摇纺车,驱动纺车的力来自于手,操作时,需一手摇动纺车,一手从事纺纱工作。而脚踏纺车驱动纺车的力来自于脚,操作时,纺妇能够用双手进行纺纱操作。自汉代以来,手摇纺车已经普遍使用。而踏板纺车呢?” “这是最早的纺车,出现于战国时代,到秦汉时期,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广大地区已普遍使用。以人的双脚来踩踏工作,将织工的双手从提综动作解脱出来,以专门从事投梭和打纬,大大提高了生产率。以生产平纹织品为例,比之原始织机提高了20至60倍,每人每个时辰可织布0.6至1米!” 随即,贾霸又指着旁边这台被一个妇女操作着的水力大纺车,说道:“以前的纺车的锭子数目一般是2至3枚,最多为5枚。但是臣改进过的这个水力大纺车呢,与原有的纺车不同,其特点是:锭子数目多达几十枚,及利用水力驱动(这些特点使大纺车具备了近代纺纱机械的雏形,适应大规模的专业化生产)。” 听到贾霸吹嘘得那么厉害,旁边的崔皓皱着眉头,颇为迟疑地道:“不知道你这水力大纺车每天能纺纱多少?” 说到这个,贾霸不禁更为得意,说道:“尚书令大人算是问对人来!以纺麻为例,通用纺车每天最多纺纱3斤,而大纺车一昼夜可纺一百多斤。纺绩时,需使用足够的麻才能满足其生产能力。” “嚯!翻了那么多倍啊!”冉闵等人是叹为观止。 就冉闵所知道的,这个所谓的水力大纺车,是在宋元时期出现的。 水力大纺车是华夏古代将自然力运用于纺织机械的一项重要发明,如单就以水力作原动力的纺纱机具而论,华夏比西方早了四个多世纪! 但是冉闵现在奖励发明,鼓励人人发动脑筋,只要你能发明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管作用大小,朝廷都会给予一定的奖赏。 而在前段时间冉闵视察过民间的纺织车间的,发现作坊里面的纺车实在是简陋,生产效率太低,实在供不应求。在冉闵的指示之下,原本是在关门造车的贾霸就改进了纺车,弄出来这种前所未有的水力大纺车! 秦牧在一旁笑着道:“陛下,有了这水力大纺车,布匹的生产效率一定会大大的提高的。到时候只怕布匹和丝绸、棉衣都会堆积起来,就连养蚕的人都供应不过来了。” “这有何难?” 冉闵昂着头道:“水力大纺车的出现,一定会起到一系列的积极作用的。朕岂会怕布匹、丝绸和棉衣堆积起来?用不完,咱们就兜售出去,出口到东晋、辽东、漠北、西域、吐谷浑,乃至于通过丝绸之路,运到西方去!不管有多少,咱们都能兜售多少!” “至于说养蚕的人供应不过来?这有何难?朕鼓励妇女抛头露面,出去生产,人人都要为国家的强大尽一份力。朕相信,女子养蚕、纺纱,男子耕战,各司其职,各得其位,如此国家社稷岂能不长盛不衰?”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这时,贾霸忽而又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三颗珠子一样的东西,摊开手掌,说道:“陛下,各位大人,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这……这是一块美玉啊!啊,不对,就算是一块美玉,色泽也不应该如此清凉啊。”崔皓一向喜欢收藏玉器,但是他依旧看不出来贾霸手上的那三颗东西是啥。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秦牧,也有些惊疑不定:“这不会是什么珍珠吧?可是也不对啊,珍珠的色泽没有那么浅啊!” “难道是石头?”王猛这个喜欢隐居的宅男就直接懵逼了。 贾霸一连三下摇着头,最终还是冉闵点了点头说道:“贾霸,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终于把玻璃给研制出来了!” “什么?这玩意儿叫玻璃?” 王猛、崔皓等人都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错。”贾霸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按照你的指示,臣与几个志同道合的炼丹术士经过反复的试验,终于把这玻璃捣鼓出来了!” 崔皓拿捏着手里的玻璃球,赞叹不已:“贾霸,你这东西是怎么制作出来的?简直跟金丹、珍珠、玛瑙都差不多呀!” “首先,我们将块状原料石英砂、纯碱、石灰石、长石等粉碎,使潮湿原料干燥,将含铁原料进行除铁处理,以保证玻璃质量。” “接着玻璃配合料在池窑或坩埚窑内进行高温(1550~1600度)加热,使之形成均匀、无气泡,并符合成型要求的液态玻璃。这个温度是最不好控制的,熔点太低了不能成型,熔点太高了则是会破坏玻璃的内部构造!” “然后就是成型。我们将液态玻璃加工成所要求形状的制品,如平板、各种器皿等。” “这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热处理。通过退火、淬火等工艺,消除或产生玻璃内部的应力、分相或晶化,以及改变玻璃的结构状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呃,好吧,无论是冉闵,还是秦牧、王猛这些足智多谋,胸有沟壑的人都听得一脸懵逼。毕竟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你不能指望一个历史学家能搞清楚化学家的发明,或者是研究的过程。当然了,关于最终的研究成果,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 冉闵颇为激动,拍了拍贾霸的肩膀说道:“贾霸,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一个天才!” “多谢陛下夸奖!” “贾霸听封!” “臣在!”贾霸心中一喜,当即就跪拜了下来。 “贾霸改进水力大纺车,研制玻璃有功,功在社稷,着升任科学院院长,秩比两千石,位同六部尚书。并封贾霸为都亭侯,赏钱五千贯,良田一百顷!” “臣谢主隆恩!” 贾霸几乎是感激涕零啊! 当年贾霸与解飞同时被冉闵重用,不相上下,但是解飞已经是工部尚书,而贾霸只是一个副手,当了工部侍郎,贾霸的心里很不服气啊! 现在好了,挂了一个科学院院长的头衔,跟六部尚书等同,还被封了侯,真是邀天之幸啊! 不过贾霸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陛下,这科学院是干嘛的?” “科学院是干嘛的?贾霸,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冉闵微微颔首道,“科学,顾名思义,从禾从斗,斗者量也,故科学一词乃取‘测量之学问’之义为名。” “科学是具体的事物及其客观规则,具体的实事求是,诸多的实践经验,实证之学,科学主要内容是具体的世界观与具体的方法。” 崔皓听明白了:“陛下,那不是哲学吗?” “包括哲学,但那不全是哲学。通俗地说,科学不是信仰,而是拿证据说话。它是一种态度、观点、方法。同时,科学的东西本身具有悖论。” “也就是说,不同的专业学科的东西很容易被混淆和认为是矛盾的。其实,它反映了科学地认识事物的不同的多个复杂方面。科学是使主观认识与客观实际实现具体统一的实践活动,它是通往预期目标的桥梁,也是联结现实与理想的纽带。” 在场的几个大臣是越听越复杂了,感到很懵懂。 真是对牛弹琴!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就这么说吧。不管是哲学、算数、炼丹、医学、天文、地理、生物等领域,都属于科学范畴。也就是说,朕要建立的这个科学院,会囊括全天下这样的各个领域当中的顶尖者,把他们集中到科学院一起研究,一起探讨!” “哦!”这一下,崔皓他们算是听懂了。 不过贾霸感觉压力很大:“陛下,臣……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呀!” “有什么不能胜任的?相信自己!” 冉闵说道:“但凡是科学院的院士,只要做出了一项成就,朝廷都会给予一定的奖励,甚至是跟你一样封侯都不成问题!” “……” 听到这话,贾霸算是心里有底了。 冉闵果真重视这个即将兴办的这个科学院,至于都拿出了封侯赐金这样的诱饵了! 第446章 大发明时代 “陛下,那这个水力大纺车与玻璃要不要批量生产?其实只要陛下你愿意,要生产出这些东西都不是难事的。” 贾霸小心翼翼地在冉闵的旁边问了一句。 “水力大纺车自然是要批量生产的,而且是越快越好。朕已经能想象得到,通过这种水力大纺车所生产出来的丝绸在市面上大量销售,乃至于卖到南方、北方,还有更远的西方去!这样国库的收入一定会大大增加的。不过这玻璃嘛……” 冉闵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玻璃的制作方法没多少人知道吧?” “这……没多少人知道。除了臣,与那几位志同道合的炼丹术士,还有大王你与崔、王、秦三位大人,已经没有别人知道了。” “很好。” 冉闵睥睨了贾霸一眼,“但凡是接触过玻璃,知道玻璃的生产方法的这些人你都要控制起来,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甚至是软禁起来都没事,绝不能把玻璃的制作方法给泄露出去!” “遵命。” “还有,玻璃不能批量生产,要限量生产。可以制作漂亮的杯子、屏风、镜子、玻璃球等等,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贾霸,你懂得!” “诺!” 贾霸低着头,不让冉闵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冉闵还真是一副奸商的嘴脸! 但凡是有利可图,冉闵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贾霸,朕还要你与解飞负责一事。” “请陛下吩咐。即便是赴汤蹈火,臣也在所不辞!” “放心,朕是不会让你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的。这个事情可能有些麻烦,需要你们操劳几个月了!朕想举办一场大型的发明大赛,广征天下有识之士的加入,到时候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些人进入科学院。” “陛下,不知道大赛的规则是什么?” “人数不限,发明不限。发明者从郡一级竞赛,到州一级,最后再有朕亲自甄别,进行名次排列,进行封赏。但凡是参与竞赛的发明者都可以获得发明专利,竞赛期间的一切费用,由朝廷承担。” 由于一时之间,发明者可能太少,所以从县一级竞赛基本上可能扑空,一个县都没有几个发明者,所以冉闵就直接从郡一级开始。 冉闵又道:“对了。发明,包括了改进,比如说改进造纸术,改进犁耙之类的农具,改进武器什么的,都可以算作发明!至于到最后,第四名到第十名,可以进入科学院,奖励钱五百贯,田五十亩。第二名和第三名奖励钱八百贯,田八十亩,进入科学院,名留史册。第一名奖励钱一千贯,田一百亩,进入科学院,名留史册,封子爵!” 这真是莫大的殊荣! 原本干着“贱业”的人,随着冉闵这么一闹腾,只怕都要翻了天来! 大发明时代彻底来临! …… 公元349年,即魏开皇二年十月,刚刚平静了几个月的关中又发生大乱。 被封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雍州牧,封东海公的蒲箐欲杀害姚襄,独掌朝纲,不料事情泄露,姚襄害怕之下,立即起兵进攻蒲箐的丞相府。 蒲箐仓促之下,兵败逃亡东晋。 但关中的战乱并没有就此停歇。 就在蒲箐逃亡之后,蒲洛、蒲重兄弟起兵攻入长安,与姚襄的部众大战,两败俱伤。但是在关键时刻,蒲黄眉突然反叛,蒲重被杀,蒲洛率领残部逃亡东晋。 于是姚襄彻底掌控了秦国的大权,在关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好景不长,听到关中接二连三地发生叛乱的冉闵,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那股子火气,力排众议,决定尽起十万步骑进行西征。 党同伐异,互相攻杀的关中早已残破不堪,冉闵不相信这样的秦国还能抵挡魏军的强大攻势!这一回,冉闵不仅要收复关中,还寻思着把割据西域和陇右的凉国一并灭掉! 11月1日,冉闵御驾亲征,率领左右骁卫、左右武卫,还有左右羽林卫,十万精锐之师浩浩荡荡地从大梁出发,直扑关中。 为了保证后勤没有太大的压力,军队西征所需的粮秣辎重早已运往河东。 事实上,河东作为魏国对付关中的前沿阵地,粮草辎重一向是堆积如山的,所以不需要太多的民夫押运粮草,所以冉闵此战动用的民夫不过二十万。 冉闵号称出兵三十万西征,天下莫不侧目! 而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无论是晋国、代国还是燕国,想要出兵进犯中原,帮助秦国分担一些压力都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之前被魏国打得那么惨,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了,这时候再过去找茬,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说,唯一有可能出兵帮助秦国的,只有西凉的张骏! 但是张骏,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咳咳!……”偌大的姑臧宫室中,灯光忽明忽暗之间,响起了充满颓废气息和病态的咳嗽声。 而在床榻上躺着的,脸色苍白,双目毫无焦距的那个中年人,正是已经风烛残年的张骏! 在原来的历史上,张骏是在公元346年就薨逝的,可是不知是何缘故,可能是蝴蝶效应吧。经过冉闵西征的那一次打击,张骏似乎还在眷恋这人世间的事情,放心不下西凉的未来,所以一直熬着,跟病魔对抗! 四十三岁的年纪不大,但是张骏看上去却已经跟花甲之年的老人差不多,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泰临(张重华字)还没回来吗?” 听到张骏的问话,跪在一侧的王后严氏哭哭啼啼的,拿着手绢在抹眼泪,说道:“大王,泰临还在赶来的路上。明日应该就能赶到姑臧了。” “明日?” 张骏惨笑了一声,说道:“泰临若是明日才赶到,估计连他的最后一面,寡人都见不着了。” “大王……” “也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寡人本就已经该死的,若不是有方士给的那几颗丹药,寡人早就薨了!” “大王,请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螽斯(张祚小字)在吗?” 听到张骏在喊自己,张祚顿时连滚带爬地过去:“父王,孩儿在呢。” 张骏气若游丝地道:“螽斯,你博学威武,有治理政事之才。你是寡人的长子,奈何是庶出,立长不立嫡,乃是取祸之道。寡人薨后,希望你能好好辅佐你弟弟。” “是,孩儿谨记!” “寡人这一生,曾攻取河南,尽有陇西之地,击败龟兹、鄯善等国,称霸西域。以西凉这一隅之地,能有这般的成就,也算是了不起的!螽斯,寡人听说冉闵已经起兵进犯关中了是吗?” 第447章 火炮显威 张骏虽然卧病在床近半年,但是对于天下大事依然了如指掌。 张祚不敢隐瞒,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父王,儿臣听说冉闵御驾亲征,尽起禁军,还有河东、朔方、河西、河南等四方之兵三十万人马进攻关中!” “三十万?呵呵,冉闵倒是挺能吹嘘的,不过这三十万兵众多半是号称的。寡人了解冉闵,他这个人,认为兵贵精不贵多,善用精兵强将,往往以少胜多。当年他率军攻伐我凉国,几乎把整个凉地搞得天翻地覆的,兵临姑臧城下,寡人都心生迁都避难之意了!” 回忆起这段往事,张骏依旧是心有余悸的。 “父王,现在大臣们都已经上奏,秦国也派了使者来,请你出兵援救呢!” “援救?”张骏摇摇头说道:“关中已经救不了了。秦国必亡!而冉闵的下一个目标,想必就是我凉国了。” 闻言,张祚十分不解地道:“父王,御敌于国门之外不好吗?咱们只要应秦国邀,派兵进入关中,帮助他们打退魏军的进犯,到时候不就可以免遭魏军的侵袭了吗?” “螽斯,你不懂,你不懂啊。”张骏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此番冉闵是铁了心的要灭秦,收复关中,岂是人力所能逆转的?咱们能出动多少兵马东进救援秦国?再说了,现在我凉国的胡人之乱还没完全平定,大局未稳,动辄大军,只怕后院起火,到时候就是灭国的灾祸呀!” “父王,孩儿不懂。难道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国内作乱的胡人固然可虑,但是魏国的虎狼之师亦是可怕的!倘若他们携大胜之势而来,再攻伐我凉国,如何抵挡?” “不会的。” “父王何以如此笃定?” “螽斯,你知道我张氏为何能在凉州立足这么多年吗?” “这……孩儿不懂。” 张骏眯着眼睛道:“因为我张氏依靠凉州大姓,并始终对东晋表示忠诚,藉以维系人心。当年寡人为了和东晋通使命,甚至不惜向成汉李雄称臣,以求假道!我凉国曾多次与匈奴赵、羯赵发生战争,但是寡人多次击败刘曜、石虎的进攻,但是迫于他们的强大实力,不得不向他们称臣纳贡。这,就是我西凉张氏的生存之道!” “这……父王,这不是委曲求全吗?” “委曲求全?对,就是委曲求全。但是能活下来,总比死了好吧?” “可是父王,冉闵能同意咱们凉国称臣纳贡吗?” “冉闵一时半会,应该无法消灭我西凉,进取西域。凉国不同秦国,凉州也不同于关中,我西凉张氏几代人数十年的基业,长治久安,怎能是一个刚刚建立不过几年,还穷兵黩武,屡屡发生内乱的秦国可以比拟的?冉闵应该不会傻到那种地步。” 最终,张骏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能再见到世子张重华的最后一面! 当张重华回到姑臧的时候,已经见到了人人披麻戴孝,一片哀悼的景象。 张骏因为是东晋的臣子,号称假凉王、凉州牧,故而私谥文公,东晋追赠谥号为忠成公,葬于大陵。 张茂临终时交代张骏“谨守人臣之节,无或失坠”。 张骏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到死都没有背弃东晋。虽说张骏“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但毕竟是没有脱离东晋朝廷的体制! 张骏秉政期间,极度扩大版图,太宁元年(建兴十二年),张骏取河南地区,尽有陇西之地,东界六郡置河州。 由此,张骏倒也算得上是一位有作为的君主。 …… 十一月,冉闵率军从潼关出发,兵进关中,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姚襄不敢与魏军正面交战,只好收缩兵力,在长安城内囤积大量的粮食,整合部众八万人固守长安,而令蒲黄眉率领五万兵众固守灞上,互为犄角之势。 鉴于此,冉闵也是有些头疼的。 “这姚襄还真是缩头乌龟!兵马都比我魏军多这么多,竟然龟缩在长安和灞上不敢出来,真是给他爹姚弋仲丢脸!” 冉闵气得牙痒痒。 旁边的秦牧笑着道:“陛下,姚襄真是被你打怕了。陛下你攻必克,战必胜,自领兵打仗以来,未尝一败,天下谁人闻你之名无不丧胆?” “这话虽如此,但是朕未尝一败的战绩还真是成了大麻烦。” 此时关中的天气十分的寒冷,虽然天上没有下起鹅毛大雪,但是寒风凛冽,北风呼啸,冉闵真是每说一句话,都能从嘴里喷出一口寒气。 “陛下,依我看不如先拿下灞上吧。长安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我听说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还有兵众八万人,就算咱们有火炮这种利器,想要拿下长安这座坚城,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嗯。秦牧啊,咱们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就先把灞上拿下来!” 冉闵说干就干,随即便命令五万人强攻秦军的灞上大营,同时另外五万人防止长安的秦军突袭,便摆着方阵,横贯在渭水平原上。 只要姚襄胆敢率众杀出来,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咚咚咚!……”沉闷而又压抑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再次在渭水平原上响起。 “投石机准备!” “火炮准备!” “放!” 随着旗手用力地挥下手中的令旗,顿时,摆在灞上大营外面的二百门火炮就轰鸣起来,一股烟尘伴随着气浪,还有硝烟弥漫的味道在原地炸响。 “嗖嗖嗖!……” 一颗又一颗的炮弹,宛如天火流星一般划破天际,一下子就落到了对面的城寨上。 “轰隆隆!”爆炸声铺天盖地而来。 “啊啊!”站在城寨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的秦军将士顿时被炸飞了,胳膊被炸飞了,大腿被炸飞了,脑袋被炸开了! 紧接着,又有无数的石弹伴随着破空声砸到城寨上,顿时使得过道上凹下去一大块。被砸到的士卒也是断了腿,脑袋就跟西瓜一样炸裂! 大炮与投石机经过几十轮的轰击之后,随着冉闵拔出了手中的利剑,高呼一声“进攻”,所有的魏军将士顿时狼嚎了一声,都争先恐后地冲向了灞上大营。 “杀啊!” 而经过了大炮轰击的灞上大营,已经被炸裂开来,露出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缺口,冲过去的魏军士卒就直接往那些缺口冲过去。 摧枯拉朽,就是这么简单! 还好灞上大营的结构不是那么简单的,底下一层有两米高的夯凝土,不然可能真被夷为平地了! 饶是如此,有着火炮这种利器的辅助,魏军锐士们便长驱直入,杀到了灞上大营里面,与秦军战作一团。 第448章 诈败 姚襄站在长安的城楼上踱步,望着全面烽烟四起的烽火台,心里是焦灼不已。 按照姚襄之前与蒲黄眉的约定,一旦魏军进攻灞上大营,姚襄就会亲率精锐去进攻魏军的大后方,不断骚扰。但是姚襄的心中很不平静,隐隐之间,感到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旁边的尹赤说道:“大都督,咱们还不率兵出战吗?” “不急,不急。” 嘴里说着不急,其实姚襄心里真的很焦急,很焦灼啊! “大都督,你还在等什么?灞上大营可不如长安城坚固,我听说魏军手里有火炮之中新式的攻城器械,当初固守潼关的蒲健就是被火炮打死的,魏军也是仗着火炮之利才攻克的潼关!” “再等等。” 尹赤还要出言再劝,这时,待在一旁的姚苌蹙眉道:“尹赤,你还是消停会儿吧。不要打搅大都督的思绪!大都督要考虑的事情比咱们多得多。眼下烽火台已经点燃,说明灞上大营正在被魏军攻击,但是你看,这从灞上到长安的烽火台有十九座,没有一座壁垒是被魏军攻陷的!这说明了什么?” “这……” “说明冉闵并不怕咱们出兵突袭!正好相反,说不定冉闵是在故作疑兵,故弄玄虚,想要大都督派兵出去,好伏击大都督,趁机拿下长安城呢!” 闻言,尹赤倒是安分了不少:“大都督,是属下失言了。” “无妨。” 这时,从不远处冲出来一队骑兵,打着“秦”字的旌旗,灰头土脸的,不过十三人,身上都带着伤,个个挂彩。 这么少的兵马,应该不是魏军冒充的,不然就算他们全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也不可能面对这么多秦兵的围攻活的下来。 饶是如此,该有的盘问还是必不可少的。 确认了身份之后,这些骑兵中官职最高的百夫长就被带到姚襄的面前。 “大都督,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 看见这百夫长慌慌张张的样子,姚襄心中那一股不妙的感觉更甚。 “大都督,灞上大营已经被魏军攻破了!” “什么?”姚襄震惊不已:“你胡说什么?灞上大营有五万兵马坚守,工事甚是坚固,魏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破了?” 百夫长哭丧着脸说道:“魏军有火炮,几轮轰击之下,就把营寨打出了几个缺口,然后魏军就冲了进来,势不可挡。眼下坚守灞上大营的将士都已经四散而逃了!“ 这个百夫长的话音刚落,只见城外又有不少的溃兵逃到这里,请求接纳。 而就在这个时候,魏军已经打下灞上大营,并且活捉了蒲黄眉。 蒲黄眉被带到冉闵的面前,昂着脑袋,死都不跪下。 “跪下!” 蒲黄眉愣是一动不动的,就算被两个魏卒按着,依旧纹丝不动。 “好了,下去。” “诺!” 冉闵挥了挥手,便让这两个魏卒退下,然后绕有兴致地打量着蒲黄眉。蒲黄眉应该是蒲洪与月氏女子生的,发色黑中泛着黄光,就连眉毛都有着金黄的色泽,昂藏九尺,高大威猛,光是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尊铁塔一般! 蒲黄眉本来是叫蒲眉的,但因为他金黄颜色的眉毛而被称之为蒲黄眉。 旁边的吕乾说道:“陛下,这厮倒是厉害得很。斩杀了我军几十个将士,与臣单打独斗都丝毫不落下风。若非寡不敌众,可能这厮已经突围出去了!” “蒲洪的几个孙子都是勇武过人的。” 冉闵微微颔首,又对蒲黄眉说道:“蒲黄眉,你可愿归降?” “哼!冉闵,要杀要剐,我蒲黄眉悉听尊便!但是想要我投降,绝不可能!” “你倒是一块硬骨头。不过朕一向爱惜人才,朕不杀你!来人啊,把蒲黄眉给朕带下去关起来。” “诺!”随即就有两个魏卒把蒲黄眉带了下去。 等到蒲黄眉被带下去,早就跃跃欲试的陈长生问道:“陛下,我们何时对长安城发起进攻?” “不急。” 这时,一个暗卫快步跑进来,将一份文书递给了冉闵。冉闵点了点头,已经成竹在胸了。 魏军再度把偌大的长安城围住,围三缺一,不把秦军逼得狗急跳墙。 而就在翌日,天气大寒,朔风凛凛,北地苍茫。 作为长安与潼关必经之路的大荔,此时此刻,有一支超过万人的魏军运粮队伍正在缓慢地行进着。 其中负责押送的魏军士卒只有两千人,有八千都是民夫。好在潼关距离长安并不算太远,所以魏军没有必要一次性押运太多的粮草辎重。但是需要更加的频繁。 “杀啊!” 忽而从四面八方响起了喊杀声。 只见,四周有不计其数的胡人嚎叫着,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手中犀利的环首铁刀,一脸狰狞,杀气腾腾地冲击过来。 漫山遍野都是胡人! 而这些胡人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魏军的押送粮草的队伍! “保护粮草!” “嗖嗖嗖!……” 还没有短兵相接,胡人就在马背上弯弓射箭,一下子射杀了成百上千的魏军和民夫。紧接着肉搏战发生了。 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魏军固然强悍,但是架不住胡人人多势众。而那些民夫也是经历过血与火的磨砺的,都有一些武力,再加上随身佩戴的武器,倒是与胡人有一战之力。 按理说,依靠这万人的魏军民夫混杂的队伍,应该是能抵挡数万敌军的进攻的。至少潼关、长安距离这大荔并不远,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是那些胡人十分的狡诈,随身带着火把,直接往装着粮食米粟的袋子上抛,一时之间,就把粮草和辎重都点燃了,付之一炬! 等到魏军的粮草都被烧得差不多,胡人便又迅速撤退,只给魏军留下了一大片的烟尘。 “报——” 魏军战营中,一名小校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我军的运粮队伍在半道上被胡人截击,粮秣辎重都被付之一炬了!” “朕知道了。” 冉闵此时此刻,正在与秦牧对席而坐,饶有兴致地在喝茶聊天。听到这话,冉闵的脸色不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当然了,这个样子不是冉闵强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很镇定! “秦牧啊,这一切果真如你所料。关中的胡人对朕,对我魏军恨之入骨,人人皆有反心。现在我军的粮草已经被烧毁,趁机后撤的话,姚襄也应该会乘胜追击的吧?” 秦牧闻言,云淡风轻地笑着道:“陛下,这还不够。关中的胡人甚多,姚襄完全可以号召关中胡人起来反抗我魏军,而光是任凭他们抢劫运粮队,烧了咱们从河东运来的粮草还不够,就连咱们军中的粮草辎重,也最好是假装被付之一炬!这样一来,咱们再故作溃逃,姚襄一定会趁机冲杀出来的!” “好!” 当天夜晚,冉闵便让一直潜伏在关中的暗卫的人,号召当地的胡人,一起夜袭魏军的战营。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魏军的战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魏军的粮仓燃起了大火,所有粮草都被付之一炬。 而看见这边的情况,心里还有些顾忌的姚襄就带着三万秦军冲杀去,大败魏军。 “无奈”之下,冉闵只好率军撤退,但是潼关方向又有不少的胡人聚拢过来。魏军只能是驻扎在简陋的青泥城,坚守待援。 第449章 冰城 姚襄率领八万秦军,再加上关中各地的胡人义军,总兵力超过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将青泥城给包围住。 但是这青泥城虽然简陋,城墙低矮,破旧不堪,甚至是有夯泥土构筑而成的城墙。在魏军加固工事之后,依旧破败不堪,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只不过这青泥城看似如此不堪一击,秦军只能围着而不能攻击。因为秦军的攻城器械还没有带过来呢! 无奈之下,姚襄只好跑到青泥城下叫阵! “冉贼!你给我滚出来!我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前几日你不是还很猖狂吗?我姚襄现在就在这里!你龟缩在青泥城里面做一个缩头乌龟算怎么回事!你不是号称什么天下第一勇士吗?怎么,这么多年的纵情酒色,声色犬马的生活已经把你的血性磨灭了吗?” “冉贼!滚出来!若是有卵蛋的话就别龟缩在里面!……” 听着姚襄在城下骂阵,冉闵身边的大将都义愤填膺,纷纷请战。 冉闵笑着道:“哈哈哈哈!不必理睬他。朕听到了什么?朕听到了一条丧家之犬在狺狺狂吠!” “陛下,看来这姚襄在关中的号召力还是可以的啊。竟然这么快就集结了二十万之众包围我青泥城,这青泥城如此低矮,工事简陋,地基又如此破旧,根本无法加固啊。”旁边的荀稷有些担心。 “呵呵,姚襄在关中的确有一定的号召力。但是关中的胡人都畏惧我魏国,害怕寡人的杀胡令,所以难免会响应姚襄的号召,对我落败的魏军群起而攻之的。” 看着冉闵如此镇定自若的模样,众将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 荀稷又忧心忡忡地道:“陛下,现在姚襄没有发起进攻,是因为他们的攻城器械还没送到。若是秦军的攻城器械送到青泥城了,到时候有了攻城器械的秦军,小小的一座青泥城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呀!” “这倒是一个问题。” 冉闵微微颔首。 冉闵的本意是依靠青泥城吸引姚襄的注意力,然后让吕乾率领偏师趁机攻下长安。只要长安攻下来了,冉闵根本就不怕这二十万之多的胡人,这些乌合之众,冉闵有自信,自己哪怕是用三万铁骑兵,就能一战而下! 但是,现在青泥城一点都不牢固,万一秦军真的攻破青泥城,到时候长安被进攻的消息传到了姚襄的耳朵里,他一定会率军返回驰援的。 这样冉闵不是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吗? 冉闵绞尽脑汁,在城关上踱步,忽而城楼的屋檐上落下来一颗雾珠,打到了冉闵的面颊上。 捻着手里的水珠,冉闵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众人都看向冉闵。 “命令将士们去井里打水,再次建造工事,然后把水浇到城墙上。明天,一座冰城就会出现在关中大地上了!” “诺!” 陈长生这个大老粗表示很不理解:“陛下,这是何道理?咱们想要在这青泥城的城墙基础上加固工事,谈何容易呀,这泥巴刚刚放上去,马上就倒了!” “哈哈哈,长生,你就拭目以待吧。” 到了第二日,果然,一座高大而坚固的冰城就出现在关中的大地上,蔚为壮观。 由于关中的天气太过寒冷,天上虽然没有鹅毛大雪飘飞的景象,但是冷风飕飕,北风呼啸的,这样寒冷的天气完全能让水都结冰了。 而看到这一幕,姚襄等人完全是目瞪口呆,至于魏军的将士们都一片欢呼雀跃起来。 这时候,冉闵还很有兴致地站到城头上,与姚襄说话。 “姚猩猩!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助朕,帮助我魏军!邀天之幸!我正义之师,岂能不败你邪恶之军?” “万胜!万胜!……” 城头上的魏军将士都很是配合地高呼起来,场面极度震撼。 姚襄是恨得咬牙切齿:“进攻!”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声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席卷而来。 不得不说,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胡汉杂居,胡人的军队还是学习了不少汉人军队的军事方法的,譬如这些攻城器械,以及攻城战的方法。 在姚襄的一声令下,负责攻城的秦军士卒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嚎叫着宛如潮水一般扑向了青泥的城墙。 “投石机准备!” “放箭!” “嗖嗖嗖!……” “发射!” 无数的石弹冒着火气,宛如天火流星一般砸到城墙上。青泥的城墙为之破裂,但依旧没被撼动。 石弹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这种燃烧的石弹,一下子砸到青泥城的城头上,猝不及防的魏卒就被砸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轰隆隆!……”石弹砸到城头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啊啊!……”魏军的将士们在哀嚎着,有的倒霉蛋甚至是全身都着火了,一头栽倒,摔到了城下,尸体都四分五裂了,宛如烂泥一般。 就算是那些举着盾牌的士卒,有的时候承受不住石弹的冲击力,一下子垮了,受了内伤,口吐鲜血,眼看着五脏六腑都碎了,活不成了。 秦军的床弩亦是十分可怕的,无数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好似蝗虫过境一般,落在青泥的城墙上,扎不进去,就落了下来,而有的魏卒中箭到底,弩箭甚至都已经穿透胸甲,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于秦军那边,还出动了一千多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悍卒,直接冲上去,手持标枪,然后随着主将的一声令下,就将标枪掷了出去。 一时之间,标枪就好似弩箭一般射杀了上百个魏卒,有的标枪甚至插到了青泥的城墙上。 面对秦军这么强大的攻势,冉闵倒是不怕,不过他还是退到内城,站在高台上瞭望。这些标枪、弩箭、石弹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冉闵很容易就被误伤了。 冉闵的武力值固然很强悍,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别忘了当初蒲健是怎么死的! 再厉害的人,他也是血肉之躯! “弟兄们!冲啊!” 秦军以及那些胡人义军都一拥而上,架起了云梯,在己方弓箭手的掩护下,他们冒着魏军的箭雨爬上了城头。 当然了,其中还有不少人半道上已经被射杀,或者被滚烫的热水烫伤,然后摔下了城头,更有甚者是被魏军的擂石、滚木砸死的! 面对着这么一座高大而坚固的青泥城,饶是秦军人多势众,又拥有不计其数的攻城器械,都无可奈何。 而在这个时候,早就埋伏在长安城外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林里的魏军,已经开始冲向了长安城。 第450章 收复关中 “将军,咱们又抓了四个路过的百姓。” 月黑风高,距离长安城不过十里的一处山林中,被坚执锐的卫辽正在向吕乾禀告。 吕乾奉命率领两万魏军锐士,伺机进攻长安城。 而处在这高山密林之中,两万人马着实不好藏身,尤其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好在如今魏秦两军大战,姚襄一门心思地追着青泥城的魏军主力打,倒是没有注意到冉闵还会在这里埋伏一支偏师。 而且,但凡是路过的秦军斥候或者是普通百姓,乃至于当地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就是不能让这些人去给秦军通风报信。 “什么时候了?” “亥时了。” 闻言,吕乾点了点头说道:“是时候了!让弟兄们都准备好,不要生火造饭,只吃干粮。子时一到,便杀向长安城,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长安城!” “诺!” 吕乾的军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 魏军随之拿出了干粮和水壶,大致上都是一些牛肉干、面饼、馒头之类的,能顶饱,不至于挨饿。 子时一到,这些魏军锐士便把战马的马蹄包裹住,嘴巴套上,然后就缓缓的向着长安城进发。 想要拿下长安城这么一座坚城可不简单,哪怕是魏军的手中有着火炮这种攻城利器。但是这一回吕乾所率的魏军并没有携带火炮,而是携带了军工厂最新研发出来的炸弹、炸药包。 这个时代的人,由于生活条件所限,又吃不上盐,所以一般都有夜盲症。而穿着一身黑衣,蹑手蹑脚的走到长安城的城门口的三个魏军士卒,愣是没有被城头上的秦军发现。 那三个魏军士卒将手里的炸药包放到城门口,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老半天,那些睡眼惺忪的秦军守兵还没有反应过来。 “轰隆隆!……”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城门口的泥土与木屑四溅,混杂在一起,火光四射。 而这声巨响,似乎也成了早就潜伏在城外的魏军将士的进攻的号角声。 “杀啊!”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席卷而来。 本来已经耸拉着脑袋,闭目养神的秦军士卒吓了一跳,赶紧敲响了报警的铜锣声。 “敌袭!敌袭!是魏军!” 偌大的长安城的城门坚固得很,三包炸药包都炸不坏,不过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一片焦黑,开始摇摇欲坠了。 其实,若是城门足够坚固,足够崭新的话,厚实的城门或许不会被炸坏的。只可惜这偌大的城门早已年久失修,秦国穷的很,根本没有闲钱去装点门面。而且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魏军居然拥有这种能够炸毁城门的攻城利器! “给我上!”吕乾一下子勒住了缰绳,命令推着撞城木的魏军悍卒冲上去。 “嘿哈!嘿哈!……”只不过五下的撞击,偌大的城门就被撞开! “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上啊!”吕乾呐喊了一声,随后就率领二万魏军锐士冲杀进去,一路左右冲杀,见人就砍,他们都杀红了眼,血染征袍。 城门一旦失陷,长安眼看着就已经守不住了。 其实长安城内还是有两万多的秦军士卒,奈何都是一些负责留守的老弱病残,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战斗力。 打死姚襄都不会想到,冉闵会跟他玩这一手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且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很快,长安城城头上的黑色的秦军旌旗就被扔掉了,换上了一面又一面的崭新的魏军的火红色旌旗。 而长安城被魏军攻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姚襄的耳中。 姚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魏军怎么可能天降奇兵?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魏军?而且,长安城如此坚固,又有二万军队坚守,魏军怎么可能轻易攻陷长安城的?” 那个回来禀告军情的小校哭丧着脸道:“大都督,长安城已经失陷了!魏军是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外面的,而且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神物,竟然一下子就将城门给炸毁了!咱们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好多的魏军就已经杀入城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着姚襄已经有些失心疯的怒吼着,旁边的姚苌苦涩地笑着道:“五哥,咱们可能中了冉闵的奸计了!魏军的后勤保障一向很好,怎么会轻易让咱们截击了?而且光靠那些胡人义军,怎么可能夜袭魏营得手,还成功烧毁了魏军的粮草辎重了呢?就算面对这样的劣势,冉闵又怎么可能撤得那么快?” “这天杀的冉闵!狡诈阴险!” 姚襄气坏了。 “五哥,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闻言,姚襄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虽然还有些怒火中烧,但至少是抑制住了。 “二十四弟,你说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必长安城已经完全沦陷了。所以驰援长安无异于痴人说梦。为今之计,我军最好是撤往陈仓,陈仓乃是战略要地,坐控渭水,三面环山,实在是易守难攻之地。五哥可以坚守陈仓,以待西凉之援兵!” “好!” 姚襄深以为然,于是下令:“尹赤、伏子!” “末将在!”司马尹赤与左部帅伏子顿时站了出来。 “你二人率领一万兵众断后,暂时留守大营,直至鸡鸣时随后撤出!” “遵命!” “全军星夜启程,动作要快,但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火把一定要少一点,能照明前路即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诺!” 姚襄还是有些头脑的。 姚襄已经意识到自己上了冉闵的当,为了避免被魏军追杀,要营寨里的负责断后的士卒虚张声势,不被魏军发现己方大军已经撤走是很有必要的。 不然一旦魏军冲杀出来,已经丢了长安城,屡屡吃瘪的秦军肯定是要损兵折将,乃至于一败涂地,溃不成军的。 但姚襄还是低估了冉闵的谋略和眼光,秦军刚刚走出不过二里地,便忽而听见渭水河畔那里响起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姚猩猩!某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麻秋率军杀出,由于天色太黑,秦军点燃的火把并不多,所以一时之间,姚襄也不清楚自己面对的魏军到底有多少。 “撤!快撤!” 仓皇之下,姚襄只好下令撤退。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秦军将士如何有序地撤退? 这不,姚襄撤退的军令刚刚一下达,从后方又突然杀出一队魏军。 带头是魏将梁犊。 “不好!咱们被包围了!” “逃,快逃啊!” 被姚襄纠集起来的胡人义军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看到自己被包围了,陷入了劣势,顿时就慌慌张张起来,四散而逃。 姚襄是想拦都拦不住的,而且随之而来就是秦军大面积的溃逃。 兵败如山倒! 恐惧是一种会传染的疾病。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顿时秦军的队伍彻底乱了,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而原本兵力处于劣势,不过一万铁骑兵的魏军便趁势冲杀过去,所向披靡,犹入无人之境。 魏军铁骑兵的强悍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这十多万的秦军大多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心理素质更是差到了极点! 慕容恪当年能以两千精骑追杀撤退的数十万赵军,斩首三万多,更何况是万余的魏军铁骑兵,还有几乎是乌合之众的十余万秦军? 就在秦军在渭水被打得大败,四散而逃的时候,冉闵也已经率军杀出青泥城,迅速突破秦军的战营,斩杀伏子,尹赤逃跑。 随后,冉闵又亲率大军继续追击逃跑的秦军。 冉闵知道姚襄的目的是逃亡西面的扶风郡,但是冉闵偏偏不让他得逞,所以率军一路追杀,大破之,把逃亡的秦军赶到上洛、浠水,逼着他们翻越秦岭,往晋国的魏兴郡逃去。 第451章 未战先怯 在渭水大破秦军,逼着姚襄率领残部投靠东晋之后,冉闵又率军继续向西攻略。 魏军一路攻城略地,高歌猛进,所向披靡。很快,魏军从长安兵分三路,一路向南,进取上洛、武关;一路向北,进取北地、栗邑、安定郡;一路向西,由冉闵亲自率领,攻克扶风、略阳、南安、陇西、陈仓等各个郡县,无往不利。 虽说冉闵曾经颁发《杀胡令》,使汉人与胡人互相攻伐,导致生灵涂炭,不少胡人都死于此,但是杀胡令已经解除,冉闵做出了保证。 只要胡人愿意改了姓氏,入了汉籍,便是汉人。 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在气节与性命的选项中,许多胡人都选择了后者。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对于那些敢于反抗自己的胡人,冉闵是一点都不会客气的。 抢光、杀光、烧光! 冉闵在关中实行了“三光政策”! 没办法,有的胡人冥顽不灵,就跟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甚至有的胡人就跟恐怖分子一样,逮着落单的魏军就杀死! …… 姑臧。 张骏去世后,张重华继位,时年二十二岁,他自称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大赦境内。 张重华尊嫡母严氏为太王太后,住在永训宫;生母马氏为王太后,住在永寿宫。张重华减轻赋税,去除关税,减少园林,以救济贫困。 张重华本来是想作壁上观,不参与关中的魏秦大战的,因为在他看来,兵强马壮的秦国不说能击败魏军,但是撑个一年半载的应该没问题。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不到三个月,魏军就收复了关中! 而让张重华感到震恐不已的是,在攻下关中之后,冉闵似乎又对西凉虎视眈眈,陈兵数万于金城不说,还从各地征集粮草,仿佛是要对西凉大举进攻了! 张重华是感到焦灼不已啊,悔不当初! 当初要是派兵去增援秦国,帮助姚襄抵御魏军的进攻,也不会让自己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至少不能把自己架到火架子上烤啊! 其实,那个时候刚刚继位的张重华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去援救秦国,不是他不想,而是无暇顾及啊。他刚刚继承大位,西凉刚丧主君,这个时候再去动辄大战,后院起火怎么办? 无可奈何之下,张重华只好找来群臣议事。 “诸卿,姚襄逃亡江南,魏军已经把关中全部收复了。眼下冉闵又陈兵数万于金城,又征调四方之粮秣,似有对我凉国大举进攻之势!我凉国何去何从,是战是和,还请诸卿议一议!” 高坐上位的张重华其实很聪明,他心里希望与魏军一战的,但是威望不足,所以无法乾纲独断。 征南将军裴恒出列道:“大王,与魏一战!势在必行!昔日先王在位之时,曾与匈奴赵、羯赵大战,都悍然击退了他们的强大攻势。乃至于曾是羯赵大司马的冉闵也曾经率兵攻我凉地,还打到姑臧城下,最后不也是撤出去了吗?” “现如今,经过这么多年的励精图治,我凉国的国力已经是今非昔比的,精兵强将十数万,众志成城。臣请大王倾国内之兵,与魏军决一死战!” 张重华微微颔首,但是没说什么。 这时,主和派索遐说道:“大王,臣以为魏军兵锋正盛,不宜与之一战。” “索大人惧战?” “臣不惧战,唯恐大王葬送了几代先君的基业!” 张重华的神色一凛:“公何出此言?” “大王,现如今中原已定,冉闵坐拥天下十州之地,兵强马壮,土地富庶,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如何战之?适才裴将军说到匈奴人和羯赵的石虎,但魏国眼下的国力远胜于石虎之时的赵国!当年冉闵仅凭赵国之国力,就能兵临姑臧城下,几欲使先王迁都避难,如今冉闵又挟大胜之势而来,如何抵挡?” 张重华点了点头说道:“索卿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时,裴恒已经怒了:“大王,索遐分明是在向着冉闵说话!他的儿子索超已经投敌了!说不定索遐背地里已经归降冉魏了!” “裴恒!老匹夫!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难道我说得有错吗?” 说着说着,裴恒与索遐就撸起袖子,唾沫横飞,似乎要干一架。 “够了!” 张重华很愤怒:“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 “大王息怒!” 闻言,张重华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怒火,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说道:“眼下魏军还没有对我凉国发动进攻呢!你们自己就先乱起来了?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寡人这个大王?!” “臣有罪!” “若是未战先怯,便递上降表,那是乞和!祈求来的和平,寡人不要。冉闵要战,寡人便战!” 听到这话,索遐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不妨先向冉闵请封,称臣纳贡吧。我西凉几代人的基业,乃至于先王都先后向匈奴赵与羯赵称臣纳贡,若是冉闵果真不接受大王的请封,举兵来犯,可以在做打算。” “好。” 张重华说道:“不过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冉闵亡我之心不死,一向有吞并四海八荒之志,假设魏军大举进攻,我凉国如何抵挡?” 这时,裴恒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魏军来犯,必定是劳师远征,后勤补给可能跟不上。所以一旦魏军进犯凉地,请大王倾国内可战之兵,坚壁清野,巩固工事,坚守不出,只要把魏军拖垮,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难事!” “裴大人,若是魏军不吃这一套呢?”索遐阴阳怪气地道:“我听说魏军拥有火炮这种攻城利器,无坚不摧,十分的厉害。裴大人那所谓的坚固工事,只怕挡不住魏军前进的步伐吧?” 张重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对于火炮这种东西寡人也是略有耳闻,只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物!魏军把火炮的制作方法都垄断了。假设魏军以火炮攻坚,只怕守城不是一个好法子。” 这个时候,牧府相司马张耽出列道:“大王,臣听说国家以兵为强,以将为主。主将之人,是存亡的关键,吉凶都在他身上。所以燕国任用乐毅,攻破齐国全境,等到任用骑劫,丧失了七十座城池的土地!” “因此古代的明君无不谨慎地选用将相。现在最紧要的,就在于用一个好军师。可是议论者举荐的多为旧臣宿将,未必是最好的精英之人。再说韩信被举用,不是靠旧名;司马穰苴受信任,他不是旧将领;吕蒙得到晋升,靠的不是旧功勋;魏延得到任用,不是靠旧德。” “明王举用人,大概不是按常规,只要有才能,就授以大事。现在强寇已经到了郊区,诸将不进兵,人心不稳,危险渐渐逼近了。” “中护军、福禄伯谢艾,文武兼备,很懂战略。如果授以他兵权,委以决断征战的大任,必定能抗击敌寇,尽歼凶顽!” 张重华闻言,便把目光放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艾身上:“谢卿,你可有征讨敌寇之策?” 谢艾肃容道:“从前耿弇不愿意把贼寇留给君父,黄权愿率万人拒敌。如若魏军来犯,大王愿意相信我,臣一定不辱使命,为大王消灭敌寇,叫魏军有来无回!” “好!” 第452章 西凉张氏 金城府衙。 冉闵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文书,下面左右两侧坐着秦牧、荀稷二位心腹的谋臣。 “你们看看,这是张重华给朕的诏书。他想向我大魏称臣纳贡,让朕册封他为凉王、凉州牧、西域大都护、西凉六夷大都督、征西大将军。” 秦牧看过了诏书,便笑着道:“陛下,看来这位刚刚成为西凉之主的年轻人,其胆略不下于其父张骏呀!” “哼,张重华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称臣纳贡,朕不要这些虚的,虚的东西没用,朕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城池土地和人口!” “陛下打算怎么做?” “秦牧,依你看,咱们能不能一战灭凉?” 闻言,秦牧想了想,便道:“陛下,不是臣打击你。此时并非灭凉的时机,时机尚未成熟!” “为何?” “其一,征辟西凉,劳师远征,后勤负担不起,而且补给线拉得太长的话,容易出问题。” “其二,关中尚未完全平定。陛下应该心知肚明,关中的很多胡人都躲藏到山里游击,负隅顽抗,与我魏军为敌,若是不将这些胡虏都除掉,我军很难一心一意地灭掉西凉。” “其三,西凉不等同于关中。关中的秦国建立不过几年,根基太浅,兵强马壮只是一时之声势,就跟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但西凉不同,西凉有张氏几代人数十年的基业,树大根深,麾下不乏谋臣名将,精兵骁骑甚多。” “再加上西凉地域辽阔,河州没了还有凉州,凉州没了还有西域,那些穷苦之所,不毛之地,饶是陛下坐拥数十万强军,只怕都难以覆灭!” 听到秦牧的这番话,冉闵陷入了沉思。 西凉张氏割据凉州已经长达近半个世纪,从公元310年开始,张氏就已经成为一方不容小觑的割据势力。经过张轨、张寔、张茂、张骏这四代人的经营,张重华所继承的这个西凉,实在是强大得很的,甚至是号称“控弦之士百万”的代国都无法比拟! 在张轨时期,因国家初创,财政是前凉面临的首要问题,包括赋税、徭役和兵役等这无不一一加在老百姓头上。 如果农民的土地问题解决不了,那么赋税、徭役和兵役的征收将十分困难。 若采取强制征收,只能加大老百姓的贫困化程度,导致广大农民破产流亡。更甚者会造成前凉社会经济难以启动和运行,民怨载道,动荡不安。 鉴于此种形势,张轨及其后继者都从民生国计两个方面考虑,继续沿用晋朝确认的“以经济政策为治国之本”的策略,把土地和赋税问题作为治国兴邦的根本问题加以解决。 自晋惠帝永宁元年中原陷入战乱,到晋怀帝永嘉中匈奴和羯人起兵,黄河中下游的广大老百姓横遭屠杀、蹂躏。 在锋镝之余,大量百姓辗转流离,远离战乱的河西成了中原流民瞩目的地方之一。张轨到凉州后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便上表西晋政府,建议在姑臧城西北面划出一大块土地,设置侨郡县,配土地给流民耕垦。 张轨在给西晋政府的奏表里这样写道:“请合秦雍流民移之,于姑臧西北置武兴郡,统武兴、大城、乌支、襄武、晏然、新鄣、平秋、司监等县。” 张轨的这招一举两得,首先是解决了流民在土地占有和利用方面的冲突,其次还让这些流民逐渐过度成西凉的赋税和徭役的承担者。 张重华即位后,进一步施惠于民。他的施政策略是“轻赋敛,除关税,省园囿,以恤贫穷”。在这诸多策略中,“省园囿”的民生福利性程度最大。 西凉园囿之兴,开始于张茂筑灵均台,止于张骏筑谦光殿。 这期间,许多“崇饰台榭”的工程,既广占耕地,扩大了土地占有方面的矛盾,又费时费力,加重百姓徭役负担。另外园囿之兴还使得西凉历代君主沉湎于酒色园林之娱,荒废军政要务。张重华将园囿开放,供民耕垦。 这项措施的实施,还省掉因土木兴建对劳动力的征发,减轻了百姓的徭役负担,使百姓能休养生息。 “除关税”并不是完全废除取消关税制度。 自张骏经营西域取得成功后,中西贸易日见活跃,关税和市税已经成为西凉国的一项重要收入。 因此,张重华实施“除关税”的举措是为了维护西凉的一统政治和减轻胡汉商贾的负担。 凉国在河西主要城市收市税,虽然关税取消,但由于通商的人多了,市税收入也就大幅增多,并不影响国库的收入。 “是啊。”旁边的荀稷于是说道:“陛下,张重华继位不过几个月,便深得民心。他的‘轻赋敛,除关税,省园囿,以恤贫穷’的政策迎合了西凉百姓的需求,陛下若是大兴刀兵,战火起于凉地,唯恐凉地的百姓会众志成城,抗拒王师!” 冉闵的脸色一沉。 荀稷又接着说道:“陛下,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臣说这话并没有贬损我大魏的意思,而是事实便是如此!张重华与张氏在西凉深得民心,根深蒂固,又得世家大族的拥护,就算陛下真的能攻下姑臧,只怕也守不了多久的。” “没想到西凉竟然遇此明君!唉,真是天不助我!”冉闵不禁摇头叹气起来。 这时,秦牧忽而眯着眼睛道:“陛下,其实你想灭掉凉国,一统北方并不急于一时。臣倒是有一个法子,让西凉大乱,让张氏失去数十年来在凉地的民心,以至于凉地之百姓望风披靡,喜迎王师。” “哦?” “陛下可知道张祚?” “张祚?” 秦牧不说起这个张祚,冉闵的还真是忘了,在五胡十六国的历史上似乎真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原来的历史上,张重华去世之后,张重华年仅十岁的儿子张耀灵继位。张祚为人狡诈,善于内外奉承,当初与张重华的宠臣赵长、尉缉等结为异姓兄弟。 赵长等假称张重华的遗命,任张祚为持节、督中外诸军、抚军将军,辅佐国政。赵长等议论因张耀灵年幼,当时祸难不停,应立年长之君。 张祚先与张重华的母亲马氏通奸,马氏于是听从尉缉的意见,下令废张耀灵为凉宁侯,而立张祚。张祚不久又派杨秋胡在东花园将张耀灵杀害,埋在沙坑里。 张祚即位之后,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 张祚荒淫残暴不讲道义,又与张重华之妻裴氏通奸,从宫中的妃妾到张骏、张重华没出嫁的女儿,无不奸淫,国人相互而视,都吟诵《墙茨》之诗。 做人能做到张祚这种地步,还真是极品,活该遭天打雷劈的极品! 后来张祚还采纳尉缉、赵长等的议论,僭号称帝,设立宗庙,跳八佾之舞,设置百官。 只不过这厮的下场很凄惨! 355年,宋混、宋澄兄弟与张瓘等里应外合进入姑臧,宋混等攻入宫门,张祚被斩首示众,暴尸在路边。 “秦牧,你是想要朕扶持这个张祚?” “不错。张祚现在表面上的为人,还是博学威武,有治理政事之才,但私底下,暗卫已经搜集过许多情报,做出了一定的评价!陛下,若是让张祚成为凉王,执掌西凉大权,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不用臣赘言了吧?” 冉闵倒是两眼放光,但是随即又摇摇头说道:“想要扶持张祚,谈何容易?张重华不是傻子,除非他死了,不然张祚是绝不可能取而代之的。” “那就让张重华去死吧。” 第453章 谢安 听闻关中已经被魏国攻克,姚襄逃亡巴蜀,为桓温所接纳,东晋朝野上下,一片震恐。 得到八百里秦川的魏国势必会更加强大起来,对于晋国更是虎视眈眈。晋国的执政大臣,会稽王司马昱不得不颁发求贤令,不拘一格降人才,不问出身,不论门第,只要有真才实学,一经查实,便即刻录用。 当然了,其实这求贤令是形同虚设的。 东晋朝廷永远不可能“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在这个以门第出身为重的国家里,寒门庶子一向是不被重视的,更别想真正的出人头地了。 可想而知,司马昱求的不是真正的寒门士子,而是高门士子,譬如殷浩这样朝廷屡屡征召,却屡屡不受的名士。 东晋重门第,可是这些有着真才实学,或者腹有良谋的名士都学着诸葛孔明隐居深山,亦或是遨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 这诸多的名士中,司马昱最为看重的就是谢安谢安石! 司马昱求贤若渴,决定亲自前往谢安的隐居之所,会稽的东山。 “殿下,你觉得谢安石这次会赴召吗?” 山涧之内,跟随在司马昱身边的御史中丞高崧,对司马昱这种礼贤下士,继而三顾茅庐的做法表示十分的不解。 “安石(谢安的字)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再征召他,他肯定会应召。” 闻言,高崧摇摇头道:“殿下,朝廷不是第一次征召了,但谢安都屡屡不愿出山!朝廷最初征召谢安入司徒府,授任他佐著作郎之职,都被谢安以有病为借口推辞了。” “后来,拒绝应召的谢安石干脆隐居到会稽的东山,与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频繁交游,出门便捕鱼打猎,回屋就吟诗作文,就是不愿当官。” “当时扬州刺史庾冰仰慕谢安的名声,几次三番地命郡县官吏督促逼迫,谢安不得已,勉强赴召。仅隔一个多月,他又辞职回到了会稽。后来,朝廷又征召他为尚书郎、琅玡王友,谢安一概推辞。吏部尚书范汪举荐谢安为吏部郎,也被他写信拒绝!” “那时还有不少大臣上疏认为谢安被朝廷征召,历年不应,应该禁锢终身,谢安于是放浪于东部的名胜之地。殿下,依我看这一回谢安还是不会赴召的!” 司马昱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本王听说谢安曾到临安山,坐在石洞里,面对深谷,悠然叹道:‘此般情致与伯夷有何区别!’他又曾与孙绰等人泛舟大海,风起浪涌,众人十分惊恐,谢安却吟啸自若。” “当时船夫因为谢安高兴,照旧驾船漫游。风浪转大,谢安慢慢说:‘如此大风我们将如何返回呢?’船夫听从吩咐立即驾船返航。众人无不钦佩谢安宽宏镇定的气度。谢安虽然纵情于山水,但每次游赏,总是携带歌女同行!” “谢安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再征召他,他肯定会应召。” 高崧叹了口气说道:“谢安若是不能为国效力,就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谢安的弟弟名士谢万任西中郎将,担负守边的重任。谢安虽然隐遁山林,但其名声超过了谢万,有任宰辅的声望。他平素常常用礼节来教导子弟,这样的贤才,朝廷一定要重用!” 看着司马昱斩钉截铁的样子,高崧不再说什么。 很快,司马昱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来到谢安隐居的地方。 不说是简陋的茅草屋,但是门第不高,只养了一些鸡鸭猪等牲畜,种了几块菜园子。司马昱他们来的时候,谢安的妻子刘氏正在拿水桶在水井口取水,而谢安则是跟个庄稼汉一样,挥舞着锄头翻地。 “安石!”司马昱叫了一声。 “噢?是会稽王还有高茂琰啊!”谢安似乎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把锄头放到一边的地上,拍了拍裙角的尘土,顺便擦了一把汗,随后道:“会稽王、茂琰,请进去坐吧!阿紫,快去抓一只鸡宰了,生火造饭!今日二位能光临寒舍,令我家蓬荜生辉呀!哈哈哈哈!” “安石,你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豁达啊!”司马昱哭笑不得地道。 旁边的高崧与谢安是老熟人了,所以不禁白了他一眼,说道:“连个打杂的仆人都没有。安石,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朴素,跟一般的农户都差不多了。” “现在的我呀,就是一个农夫。” 谢安随之就将司马昱与高崧请到里屋去坐,亲自沏茶,给二人倒茶喝。 至于司马昱所带来的随从,则是都待在外面。 司马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顿时感到口齿清香,一股舒适的感觉由内而发。 “安石啊,你还想在这东山隐居到几时?” “殿下,你是知道的,我无意于官场,醉心于诗书山水,陶冶情操。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何必为了这世间的污浊所束缚呢?” 又是这样的说辞! 谢安出身于名门世家,其父谢裒,官至太常。 谢安四岁时,名士桓彝见到他,大为赞赏,说:“这孩子风采神态清秀明达,将来不会比王东海(即东晋初名士王承)差。”他在童年时,便神态沉着,思维敏捷,风度条畅,工于行书。 谢安少年时曾拜访名士王濛,与王濛清谈多时,他离去后,王濛之子王修问:“刚才谈话的客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王濛说:“这位客人勤勉不倦,日后定将咄咄逼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的宰相王导也很器重谢安,青少年时代的谢安就已在士族之间中享有较高的声誉。然而谢安并不想凭借出身、名望去猎取高官厚禄。 司马昱摇了摇头说道:“安石,你有这样的情趣固然是好的。不过国家正当危难,衰败已到极点,幸而时有英才,不必寻访隐居奇贤。安石见识广博,才思练达,为国所用,足以经邦济世。” “如若再存谦让之心,一意孤行,我担心天下大事从此将要完结。如今国家衰微,朝纲不振,一旦亡国,恐怕死无葬身之所。” “由此说来,你谢安石的去留就关系到时代的兴废,时代的兴废事关社稷存亡!安石长思静算,就可以鉴别其中的得失。本王希望你废弃隐居之心,遵循众人之愿。” 谢安愣了一下,旁边的高崧便道:“安石你常年隐居于东山,可能还不知道外面的世事变迁吧?冉魏已经攻灭氐秦,占据关中,虎视天下!” “现如今冉魏的国力是与日俱增,渐渐强盛,反而我晋国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几次北伐非但没有占到一丁点的便宜,反而屡屡损兵折将,丢城失地!” “北方的魏国已经实质上具备了一统天下的实力,若不是有一条长江天堑横贯着,只怕我大晋迟早会为冉魏所灭!到时候谢氏家族焉能有今日之兴盛?安石作为谢氏一族的一份子,理当以家国为虑才是呀!” “形势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吗?”谢安的眉头一皱。 “不容乐观啊。”司马昱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大晋外忧内患十分的严重!外有冉魏虎视眈眈,内有桓温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倘若冉魏举兵南下,除了倚仗桓温,朝廷别无选择。而一旦借了桓温的势,唯恐当年王敦、苏峻之事再现呀!” “这……”谢安有些不知所措。 司马昱又道:“安石,本王素知你有济世之才,可济天下。现在大晋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你若是一再逃避世事,只顾自己洁身自好,陶冶性情,而枉顾天下大事,国家之兴亡荣辱的话,就请当本王与茂琰今天没来过。” “殿下,你说的这是哪里话?” 第454章 仇池国 谢安的妻子,是名士刘惔的妹妹。 刘氏看见谢安逃也似的进了厨房,不禁颇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夫君,谢家各门(谢尚、谢奕、谢万)都家门富裕而地位显赫,只有你谢安石隐居山林,虽吃喝不愁,宛如闲云野鹤一般。但是如今会稽王亲自上门,召你入朝为官!” “大丈夫不想富贵吗?” 谢安遮掩口鼻低声说道:“恐怕不可避免。” 良久,谢安这才出了厨房,给司马昱和高崧二人上菜。 高崧取笑道:“安石啊,你这就有点不像话了。正所谓君子远庖厨,安石你堂堂一个大丈夫,又怎能进到厨房去呢?” “哈哈哈哈,茂琰啊,你别以为我这些年隐居于此,不问世事,但过去所读的经史子集都忘却了!很多人一直错解了孟子‘君子远庖厨’这句名言,误以为做大事的君子和堂堂男子汉应该远离厨房,而女人才是厨房的主人。这可是不对的啊。” “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是他对齐宣王不忍心杀牛的评价。” 谢安又看向了妻子刘氏,问道:“阿紫,你知道孟夫子这段话的含义吗?” “知道。孟子是在说,但凡有血气的东西你都不要去杀它,推崇的是不忍之心,让君子不要造杀孽。这是孟子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术。” “不错。” 谢安很是赞赏地看了刘氏一眼,后者不愧是名士刘惔的妹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满腹经纶的,不下于其他小有名气的文人骚客。 而高崧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名士,自然知道孟子的这句“君子远庖厨”是什么含义的。他不过是在打趣谢安而已。 话说高崧与谢安的关系可不简单,他是谢安的姐夫,娶妻谢氏,而且他与谢安交情匪浅! 所以说,高崧与陈郡谢氏关系甚深。 高崧是广陵人,年少丧父,以奉养母亲至孝而闻名。在十三岁的时候,广陵闹了饥荒,高崧甚至把好的饭菜都给了母亲,自己只吃稀饭喝稀粥! 高崧家境贫寒,少时即好学,长大了就入朝为官,当个主簿、中书郎、黄门侍郎、抚军司马、侍中、御史中丞。高崧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官迷”! “安石,本王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司马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谢安不再犹豫,垂手道:“殿下,我愿意应召!为国家之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 “好!”司马昱顿时一拍大腿,一阵的快慰。 这目的算是达到了,所以谢安与司马昱、高崧二人喝得是宾主尽欢,醉意朦胧的。 高崧甚至还对谢安开玩笑说道:“足下屡次违背朝廷旨意,高卧东山,众人常常议论说,谢安石不肯出山做官,将怎样面对江东百姓!而今江东百姓将怎样面对出山做官的谢安石呢!” 谢安深有愧色。 谢安于是入朝担任尚书郎、会稽王友,官职不是太高,但胜在能得到朝廷的重用。 …… 话说冉闵在收复关中之后,又拒绝了西凉张重华的称臣纳贡之请,但没有派兵征讨西凉,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占据武都、阴平二郡多年的仇池国的身上。 仇池国,因境内的一座仇池山而闻名。 《水经注》记载仇池山“上有平田百顷,煮土成盐,因以百顷为号。山上丰水源,所谓清泉涌沸,润气”。 东汉建安年间,氐人杨腾率领部众迁至仇池定居下来。三国时曾联合凉州马超、韩遂、杨秋和占据今甘肃一带的兴国氐王阿贵汇合共同反抗曹操。 后因战败率少数将领投奔蜀汉,其馀部众被曹操迁至扶风、天水一带。 西晋文帝时,氐人杨飞龙受西晋封号,以假征西将军名义,率部落“还居略阳”。杨飞龙以外甥令狐茂搜为养子。 晋惠帝元康六年(公元296年),杨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氐族部众拥戴称王,始建前仇池国,称仇池公,其辖地有武都、阴平二郡。 公元317年前仇池分裂,杨茂搜长子杨难敌继位,号左贤王,屯下辨。 其弟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今徽县),今陇南地区大部都在其控制范围之内。 其后兄弟内斗,国力日弱,公元371年,前秦皇帝苻坚遣将杨安攻仇池,城破之后,将氐族人迁徙到关中一带,前仇池国灭亡。 在原来的历史上,仇池国有前后之分,后仇池国就不必赘言。 现在的仇池国已经历四位君主,杨茂搜、杨难敌、杨毅以及现在的天水公杨初。 值得一提的是,仇池国的国主不称王而是称君的。 譬如杨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西晋封为骠骑将军、左贤王。 杨难敌被前赵封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牧、武都王。 到杨毅这一代自号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向晋称藩。而现在的仇池国国主杨初,也是自号的,他自立为仇池公,东晋封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后改封天水公!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内乱不断,夹杂在几个大国之间,竟然还奇迹般的没有被灭掉。 杨茂搜的两个野心勃勃的儿子杨难敌与杨坚头之间的内斗就不必多说了,后来杨毅(杨难敌之子)上位,被堂兄杨初(杨坚头之子)袭杀,几个儿子都被杀死! 所以说仇池国的现状是十分混乱的,而冉闵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决定顺手将这个撮尔小国给灭了,看着就心烦! 武都郡,故道。 故道,顾名思义。 故,同妨,本作故;道,导也。县南之三道河,东北对嘉陵江,即《水经注》之故道水,像女子仰卧,据首举手,有所道也”。县以此得名。 此时的故道县已经是人满为患,大量从关中逃出来的胡人挤到了这里,沦为难民。 故道县令根据杨初的命令,只好接纳这些流民,将他们安置起来。乱世争霸,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有人说是贤才,有人说是兵马,有人说是土地,有人说是城池,有人说是人口! 而在杨初看来,仇池国的人口才是最重要的! 要知道,晋太康初年,武都郡领下辨县、河池县、沮县、武都县、故道,仅有3000户!即便是后来氐人入主武都,建立了仇池国,武都郡的户数也不过5000,只有两万多的人口! 当然了,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还有中原的战乱,武都郡进入了不少外来人口,人口翻了几倍。 而现在,正在接纳人口的故道,忽而发生了意外! 第455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这一日,穿着简陋的盔甲和草鞋,手持长枪的仇池士卒正在维持秩序。 “站好,都站好,一个个来。” 在故道的城门口,负责登记的主簿坐在椅子上,旁边的都尉用偌大的嗓门吼着。 而那些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流民亦是听话地排好队,一个一个上前登记。 这时,那个都尉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譬如这些流民的精神还算好,而且背着偌大的包袱,看上去不像是逃难的,而是来投亲的一样。 “等等,你包袱里藏的是什么?打开看看。”都尉皱着眉头说道。 那个流民听话地打开了包袱,但是眼中冷光一闪,原本宛如羔羊一般的流民忽而暴起,一手掐着都尉的脖子,然后抽出了藏在包袱里的利剑,直接割断了都尉的咽喉,鲜血四溅,宛如杀鸡一般! “弟兄们!动手!” “杀啊!” 附近的流民纷纷拿出了短剑,冲向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仇池士卒! “敌袭!呃!……” 这些流民似乎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锐士,杀人手段十分的干净利落,转瞬间,把守城门口的一众仇池士卒就被全部杀死。 本来有的仇池士卒是想关上城门的,奈何这些敌人的速度很快,反应很快,但凡是敢冲上来抵抗的,就被手起刀落,身首异处了! “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彻云霄。 仇池国的将士很多年没有经历战事,故而反应都挺慢的。 因为一条嘉陵江横贯着,西汉水由西北绕山脚南流,洛峪河从东南沿山麓西来,二水汇流而下,形成三面环水,一面衔山的天险雄关。 因上有大池与良田百顷,故名仇池或百顷原。 仇池国背蜀面秦,以其峭绝险固,襟武都、带西康,自古为形胜镇戍之地,所以无论是早先立足于关陇的匈奴人,还是统治整个中原的羯赵,都没有对这个鸡肋一般的仇池国发起进攻! 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而在这时,早就藏在不远处的隐蔽地方,都扮作流民的魏军将士纷纷冲杀进去。 此时,嘉陵江山,上千只筏子搭载着万余衣甲鲜亮的魏军士卒,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这一回冉闵倒是没有御驾亲征,而是坐镇长安,管理关中的大小事务。 负责征辟仇池的,乃是征西大将军吕乾。 灭国之战,功劳不小啊!仇池国虽然很小,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故道实在是不堪一击,魏军的袭击太过突然了,迅速拔掉了仇池军在沿岸设立的据点、暗哨不说,还悄无声息地进入故道,仅仅一个时辰,整个故道城就陷落了! 魏军渡过嘉陵江,五万精悍步卒便在吕乾的率领下,一路攻城略地,高歌猛进,所向披靡。 魏军攻克故道之后,又迅速攻陷下辨县、河池县、沮县、武都县,但是仇池军随后死守峪关,魏军昼夜进攻,久攻不下,战事一时之间就僵持了下来。 但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杨初的堂弟,即先君杨毅的亲弟弟杨宋奴指使内应梁式王杀死杨初,然后率军与杨初之子杨国大战。 眼看着就要国破家亡了,仇池国还发生了内乱,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于是在威逼利诱之下,峪关的守将向魏军投降。 魏军长驱直入,杨宋奴直接向魏军归降,于是吕乾杀死杨国,灭了仇池国! …… 在仇池国覆灭的时候,冉闵也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冉闵有些疲倦了,把手里的奏牍放到一边的宝案上,眯着眼睛在那里打盹儿。 “陛下似乎不担心仇池国那里的战事呀。”旁边的秦牧自顾自地沏茶,喝了一口之后,悠然自得地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仇池国早就该灭掉了,这一次不过是顺手为之。秦牧啊,不瞒你说,这杨宋奴其实早就被暗卫的人策反了,这厮对于弑兄篡位的杨初是又恨又惧的,朕给了他这么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还给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杨宋奴焉能不尽心竭力地配合?” “陛下真是神机妙算。不论是杨初还是张重华,他们都认为咱们的目标是西凉,可是谁又曾想到,陛下你的真正目的是要扫灭仇池呢?” “灭一个兵马不过数万的小国不值一提。” 冉闵摆了摆手道:“话说回来,秦牧,刺杀张重华的事情成功了吗?” “失败了。” 秦牧一脸阴霾地道:“没想到张重华身边的侍卫居然如此厉害,而且西凉的情报机构似乎不弱,咱们的刺客刚刚进入姑臧城不久,就被发现了。一十二个刺客,都死光了。” “哼,张重华不同于杨初。杨初是被自己的亲信内侍杀死的,但张重华可不一样!” 冉闵眯着眼睛道:“算了。暗杀,固然是一种一劳永逸的办法,但是未免太过无趣了!眼下在朕看来,能配作为朕的对手的,只有三个人。” “噢?不知道是哪三个人?” “拓拔什翼键、桓温和慕容恪。” “陛下,你口中的三人,除了拓拔什翼键之外,可都是人臣啊。” “人臣?现在是人臣,日后就说不定了。” 冉闵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说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金鳞……化龙?” “是啊。秦牧,你可曾听说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略有耳闻。传说中黄河鲤鱼跳过龙门,就会变化成龙。陛下,你是想说桓温与慕容恪日后遇到风云,也会化龙?” “何必化龙?”冉闵感慨颇多地道,“当年朕做羯赵的权臣之时,就连龙都能屠戮,生杀予夺,所以说不化龙也能争霸天下。秦牧,秦始皇号称祖龙,所以我华夏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龙的化身,但你可知道龙的变化?” “陛下是在考校我吗?” “算是吧。” “这个,臣还是说不准。” “哈哈!连你这个博学多识的人都说不准,估计普天之下就没有谁说得准了!秦牧啊,你少在朕的面前打马虎眼,昔日朕与慕容恪煮酒论英雄,也曾说过这龙之变化。” 冉闵淡淡的道:“当时朕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但现在,对于天下英雄,对于这些朕的对手们,朕倒是有了一番新的见解。” “愿闻其详。” “财帛不能动其心,爵禄不能改其志,生死不能阻其行!这样的人,莫说是我冉闵,天奈其何?” 这样霸气侧漏的话语,秦牧却能从中听出弦外之音。 “陛下是想改变我大魏天下一统的顺序国策?” “不错!” 知我者,秦牧也!冉闵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渴望。 “秦牧,根据咱们原先的规划。先灭秦,收复关中,然后扫灭仇池、西凉。但是西凉是一块硬骨头,轻易啃不下来,但代国不一样!拓拔鲜卑虽然已经效仿汉人制度,进行了一些变革,但是逐水草而居的特性未变,他们在草原上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可是我大魏的战骑数十万,何惧之有?只要给朕战机,数战而覆灭拓拔鲜卑绝非难事!” 闻言,秦牧摇摇头道:“陛下,你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不冒险焉能成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行。” “秦牧。” “不行!” “子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对于自己的这个绝对智囊,冉闵还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秦牧就跟他的主心骨一般,如若没有秦牧从旁协助,冉闵不知道会犯下多少的过错。 冉闵哼了一声,不爽地把被子往身上盖好:“秦牧啊,这打西凉不是,打代国也不是,你让朕就这样继续窝在大梁埋头发展吗?” “时机还未成熟。” “……” “秦牧,你说的这个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关中、仇池大量胡人逃亡。陛下不妨把他们都赶到西凉去。” 闻言,冉闵已经知道秦牧在想什么了,相顾而笑。 第456章 印刷术 “宣陈渝、周骞、许慎觐见——” 站在陛台一侧中车府令刘霸尖声叫嚷着,随即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达下去,而早就在奉天殿的门口等候已久的三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旋即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进入奉天殿。 奉天殿作为大魏的议政大殿,闲杂人等是不许入内的。 这三人在无官身的前提下,有幸进入,得瞻仰龙颜,实在是幸甚至哉。 “草民陈渝(周骞、许慎)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在进入紫禁城之前,已经得到宫人传授礼节,所以在面圣的时候不会失礼。 “都平身吧。” “谢陛下!” 看着面前这三个相貌平淡无奇的人,冉闵微微颔首。 这三位,都是从几百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发明者中,最为出色的。他们所发明出来的东西贡献较大,所以能得到面君的机会。 “不知道各位都发明了什么东西?” 听到冉闵的问话,早就安排好顺序的三人,站出来的第一个是陈渝。 “陛下请看。” 陈渝随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盒小玩意儿。这盒子四四方方的,打开一瞧,竟然是一个个小柴。 这不是火柴吗?冉闵愣住了。 “这是何物?” “陛下,此物名唤火柴,可做生火使用!” “如何使用?” 闻言,陈渝笑了笑,就拿出了一根火柴,“嚓”的一声划在火柴边缘的黑纸上,顿时,一股硝烟的味道就弥散在空气里,火柴应声而亮,窜起了一股小火苗! “嚯!”还没有见过火柴的作用的大臣都不禁诧异起来。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这火柴确是非凡之物。陈渝,你是如何发明这火柴的?“ “回禀陛下,草民无意间发现,将硫磺沾在小木棒上,借助于火种或火刀火石,能很方便地把阴火引发为阳火。于是草民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发现将氯酸钾和硫磺等混合物粘在火柴梗上,而将赤磷药料涂在火柴盒侧面。使用时,将火柴药头在磷层上轻轻擦划,即能发火!” 这些化学名词,都是冉闵让科学院根据物质的特性制定出来的。 “制作这火柴的过程是否复杂?要耗费多少资金?” “陛下,制作火柴的过程并不复杂,所耗费的资金也不会太多。木梗火柴制造,大体可分为梗子制造、梗子处理、火柴药头制造、盒子制造、包装及刷磷5个部分!可以广泛应用到生活中。” “好!” 冉闵的心里已经盘算起来了,这火柴这么好用,若是国家经营的话,一定能大赚一笔的! 很好,真是一条重要的生财之道! 冉闵随即又询问另一个人:“周骞,你发明了什么东西?” 周骞随后就让人把东西抬上来,竟然是一台水泵! “这……这是水泵?”冉闵感到十分的震惊。 这周骞说道:“陛下,此物名唤抽水机!过去咱们打水,都是从江边,或者是挖一口水井,拿木桶拴着绳索取水的。这样既麻烦又费力了,工作效率太低,所以草民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物件,用这抽水机打水的话,事半功倍,既省力又提高了效率啊!” “好!” 这抽水机跟火柴一样,都是民用的,只不过火柴的作用较大一些,不过两者应该都差不多的,与民有利,就是与国有利。 “这抽水机的制作过程不繁琐吧?” “不繁琐。而且只要知道制作方法,又有制作材料的话,不到一日就能打造出一台来。” “好。” 冉闵于是又向最后一人看去:“许慎,不知道你发明了什么?” “陛下请看。” 许慎让人把东西抬到奉天殿上,冉闵与群臣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这是何物?” 许慎只拿出了几张木板,还有几张白纸,这样就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这些东西稀疏平常得很,算什么发明? 只有冉闵知道,这不是印刷术吗? “陛下,这是模板,这是经过模板印刷出来的字!” 许慎自己操作了一番,把白纸放到蘸着墨水的模板上,刻印一下,随后就让内侍呈现到冉闵的面前。 华夏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印刷术啊! 捧着手里刚刚被刻印出来的字体的纸张,冉闵心里是感慨万千。 “许慎,你这印刷术可真是好使!造福于民,真是造福于民!朕代表天下所有的学子感谢你!”冉闵郑重其事地道。 “陛下,过去咱们的书籍主要是靠手抄的。但是手抄费时、费事,又容易抄错、抄漏!而这印刷术的特点是方便灵活,省时省力。相信陛下你能将这印刷术推广的话,天下好多寒门学子都能读得起书,手不释卷的呀!” “嗯。很好,很好啊!” “许慎,你是怎么发明出来这个印刷术的?” “禀告陛下,草民受印章和石刻的启示,有感而发,用纸在石碑上墨拓的方法,于是想到了这种印刷术。” 许慎说道:“草民发现在石碑上盖一张微微湿润的纸,用软槌轻打,使纸陷入碑面文字凹下处,待纸干后再用布包上棉花,蘸上墨汁,在纸上轻轻拍打,纸面上就会留下黑地白字跟石碑一模一样的字迹。这样的方法比手抄简便、可靠。” 冉闵微微颔首。 其实葛洪早在他著的《抱朴子》中提到道家那时已用了四寸见方(13.5x13.5)有120个字的大木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已经是一块小型的雕版。 而佛教徒为了使佛经更加生动,常把佛像印在佛经的卷首,这种手工木印比手绘省事得多。 毛笔和墨的发明,使得读书人不仅能读书还能书写,不必像刀笔时代那样需要一个刻写匠随时侍候,而且更方便记录自己的思想。 秦朝蒙恬发明用石灰水浸毛而去除毛表面的斥水物质的方法,促使毛笔的制作技术最终定型,毛笔才真正成为书写工具。 至此,古人找到了书写流利、省时省力的书写方法,使书写不再是一件苦差事,有闲阶层的人们闲暇之馀也会写上几笔,以消磨时间,并且力图写得漂亮,甚至互相比试以搏一笑,这样也就开创了书法艺术的先河。 李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大书法家,正说明了笔墨技术的成熟。 汉字结构复杂,每个人写的字都会不同,有的秀丽美观,有的粗鄙丑陋,促使人们追求书法艺术。 提高书法技能的重要途径是模仿好的书法作品,但是写字好的人,一般都是书吏之类,其大部分作品一般是政府公文,一般人很难见到。 古代盛行石碑刻文,找写字好的人写成底文再由石匠刻出,是人们练习写字的最好模本。石碑笨重,不能带回家中继续模仿。 而这个时代,正是书法家最多的时代! 写出了《兰亭序》的王羲之还活着呢! “如此甚妙。朕一定会将这种印刷术推广的。但是许慎啊,朕觉得你这印刷术还是有不足的地方。” “请陛下赐教!” “你先说说这雕版印刷的过程吧!” 许慎随后侃侃而谈。 雕版印刷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将书稿的写样写好后,使有字的一面贴在板上,即可刻字,刻工用不同形式的刻刀将木版上的反体字墨迹刻成凸起的阳文,同时将木版上其馀空白部分剔除,使之凹陷。 板面所刻出的字约凸出版面1~2毫米。用热水冲洗雕好的板,洗去木屑等,刻板过程就完成了。 印刷时,用圆柱形平底刷蘸墨汁,均匀刷于板面上,再小心把纸复盖在板面上,用刷子轻轻刷纸,纸上便印出文字或图画的正像。 将纸从印板上揭起,阴干,印制过程就完成了。 一个印工一天可印1500~2000张,一块印板可连印万次。 刻板的过程有点象刻印章的过程,只不过刻的字多了。 印的过程与印章相反。 印章是印在上,纸在下。 雕版印刷印刷的过程,有点象拓印,但是雕版上的字是阳文反字,而一般碑石的字是阴文正字。 此外,拓印的墨施在纸上,雕版印刷的墨施在版上。 冉闵仔细地倾听着,等到许慎说完,他便道:“许慎,你这雕版印刷一版能印几百部甚至几千部书,这是好的一方面,但是缺陷也不小。刻板费时费工,大部头的书往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存放版片又要占用很大的地方,而且常会因变形、虫蛀、腐蚀而损坏。” “印量少而不需要重印的书,版片就成了废物。此外雕版发现错别字,改起来很困难,常需整块版重新雕刻!” “这……陛下,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呀!” “不,这个可以避免!” 第457章 直升机 难道皇帝陛下还懂印刷术? 众人都感到很困惑。 “诸位可听闻秦始皇统一全国度量衡器,陶量器上用木戳印四十字的诏书?” “这……”对此,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大臣们是清楚的,但是他们并不清楚这个与印刷术有何关联? “许慎,你这雕版印刷,唯一的缺陷就是无法重复使用。你看能不能研制出一种可以重复使用的印刷术?” 冉闵语重心长地道:“譬如先制成单字的阳文反文字模,然后按照稿件把单字挑选出来,排列在字盘内,涂墨印刷,印完后再将字模拆出,留待下次排印时再次使用。” “这个……”许慎的脸色颇为难看。 “陛下,这个草民没有试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啊。” “你既然能发明出这种雕版印刷,那么制作出活字印刷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冉闵眯着眼睛说道:“具体的方法朕也不太清楚。不过朕还记得,可以用胶泥活字,务必做到这种印刷术可以重复使用。” “草民,遵旨!”许慎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了。 此后许慎就一门心思地研制这种活字印刷术,经过一年多的研究,终于大功告成了! 许慎的方法是这样的:用胶泥做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体单字,字划突起的高度象铜钱边缘的厚度一样,用火烧硬,成为单个的胶泥活字。 为了适应排版的需要,一般常用字都备有几个甚至几十个,以备同一版内重复的时候使用。 遇到不常用的冷僻字,如果事前没有准备,可以随制随用。 为便于拣字,许慎把胶泥活字按韵分类放在木格子里,贴上纸条标明。 排字的时候,他用一块带框的铁板作底托,上面敷一层用松脂、蜡和纸灰混合制成的药剂,然后把需要的胶泥活字拣出来一个个排进框内。 排满一框就成为一版,再用火烘烤,等药剂稍微融化,用一块平板把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就成为版型。 印刷的时候,只要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纸,加一定的压力就行了。 为了可以连续印刷,许慎就用两块铁板,一版加刷,另一版排字,两版交替使用。印完以后,用火把药剂烤化,用手轻轻一抖,活字就可以从铁板上脱落下来,再按韵放回原来木格里,以备下次再用。 许慎还试验过木活字印刷,由于木料纹理疏密不匀,刻制困难,木活字沾水后变形,以及和药剂粘在一起不容易分开等原因,所以毕升没有采用。 许慎的胶泥活字版印书方法,如果只印二三本,不算省事,如果印成百上千份,工作效率就极其可观了,不仅能够节约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可以大大提高印刷的速度和质量,比雕版印刷要优越得多。 活字制版正好避免了雕版的不足,只要事先准备好足够的单个活字,就可随时拼版,大大地加快了制版时间。 活字版印完后,可以拆版,活字可重复使用,且活字比雕版占有的空间小,容易存储和保管。 这样活字的优越性就表现出来了! 最终三位发明者,许慎的雕版印刷术为榜首,陈渝的火柴名列第二,周骞的抽水机是第三名。 而根据冉闵先前颁布的奖赏,第二名和第三名奖励钱八百贯,田八十亩,进入科学院,名留史册。 第一名奖励钱一千贯,田一百亩,进入科学院,名留史册,封子爵! 所以周骞、陈渝、许慎这三人都进入了科学院,从事研究工作。 等到三个发明者志得意满地退下,葛洪便出列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冉闵倒是有些诧异,这葛洪平日里是一向不参与朝政的,怎么今天如此积极?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葛洪要弹劾谁? 要知道,葛洪现在的官职是太医令,这本来是可以不用上朝的。而葛洪因为断了一条胳膊,装上假手臂,但是仪容不一样,不好见人,所以冉闵也没有让葛洪一定要上朝。 不过,冉闵对于葛洪的器重是不一般的。 所以对于葛洪的上奏,冉闵多少能听得进去。 “陛下,臣知道冀州有一巧匠,名唤徐正明。这人发明了一种直升机,据说能飞到天上去,只不过在初试的时候出了差错,被刷下来了。臣见过徐正明制作出来的这种直升机,确实非同凡响!徐正明央求臣,想让臣向陛下奏明,让朝廷资助他研制直升机!” “葛爱卿,你…你说什么?直升机!” 冉闵真是吓坏了,目瞪口呆! “是的。” 知道了直升机这么一回事,冉闵再也坐不住了,简单地处理了几件政事之后,就让葛洪把徐正明还有他发明出来的“直升机”带到自己面前。 这真是古代吗? 怎么连直升机都捣鼓出来了! 冉闵心里感到很困惑,在还没有见到徐正明这个人之前,冉闵还真以为这厮跟自己一样是一个穿越者呢。 在紫禁城的御花园中,冉闵见到了徐正明。 “草民徐正明,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冉闵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徐正明,你可知道航空母舰?神舟七号?东红四九?” “这……草民孤陋寡闻,不知道。”徐正明一脸的懵逼。 看到徐正明的神色不似作伪,冉闵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乡遇故知,这个固然是好的。 但是对于现在的冉闵来说,真的发现有一个跟他一样来自现代的穿越者,不把这人杀死,他真是放心不下! “徐正明,你那个直升机呢?带来了吗?” “带来了。陛下请看!” 冉闵就看见了四个内侍抬进来的“直升机”。它有像竹蜻蜓一样的螺旋桨,架驶座像一把圈椅,确实非同凡响。 但是这玩意儿真的能飞的起来吗? “徐正明,你是怎么发明出这个……这个直升机的?” “陛下,草民整天琢磨小孩玩的竹蜻蜓,想制造一个类似蜻蜓的直升飞机,并且想把人也带上天空去!经过十多年的钻研,草民终于造出了一架直升飞机。” “呃,这东西能飞吗?” “可以!” “……” 看着徐正明信誓旦旦的样子,冉闵还真是惊异万分。若不是看这个徐正明不像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冉闵还觉得这厮是得了失心疯呢! 从古到今,人类一直渴望能跟鸟儿一样在天空中翱翔。但梦想毕竟是梦想,想要实现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其实早在公元前500年,华夏人就制成了会飞的直升竹蜻蜓,这是直升飞机的起源。 竹蜻蜓是一种儿童玩具,它以一根小棍作轴,轴顶有螺旋桨翼片(有时羽毛),用手把小棍一搓,就向上飞升,作用像有螺旋。旋转运动产生气流,旋转达的翼片切入气流,产生升力。 这就是直升飞机的原理。 徐正明随即亲自示范,他的直升机是依靠脚踏板通过转动机构来带动螺旋桨转动,试飞时候,它居然飞离地面一尺多高,还飞过了一条小河沟,然后落下来。 徐正明人倒是没事,除了摔得灰头土脸的,直升机甚至还能继续使用。 “好,好啊!” 这直升机能飞离地面一尺高,已经出乎冉闵的意料了。 现在能飞离一尺,日后就能飞离十尺、一百尺、一千尺、一万尺! 冉闵拍着徐正明的肩膀,一脸欣慰地道:“徐先生,好好干,朕看好你!” “谢陛下赞赏。只是资助的事情……” “朕一定会加大资金投入的!这样吧,徐先生,你以后就是科学院的院士,等同从五品官员,日后你在科学院里专心研究这直升机。一定要使直升机飞得更高,飞得更远,最好是能由人来操纵,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直升机大成之日,朕可以给你封侯!” 徐正明不禁感激涕零:“陛下之恩,臣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冉闵点了点头:“你先去找贾霸报道吧。科学院里有许许多多的能工巧匠,这些人都跟你一般,心灵手巧,才思敏捷,你们合力研制这种直升机的话,相信能由人来操作,可以肆意在天空中翱翔的直升机一定会出现的!” “诺!” 等到徐正明退下,葛洪有些不解地道:“陛下,这堆破木头就算能飞得起来,又有何用?陛下为何这般重视?” “哈哈。葛爱卿,你可别小瞧了这堆破木头,将来要是直升机真的被徐正明他们捣鼓出来了,可用于军事,可用于赈灾,用处那是极大的!不说别的,有了这直升机,朕的军队完全可以在直升机上抛射箭雨、滚木、硫酸,攻城战,咱们受到的阻力会大大减小呀!” 第458章 蝗灾 “陛下,起床了。该上朝了。” 与冉闵同床共枕的董皇后,看见还赖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跟一头死猪一样,顿时哭笑不得,拿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但冉闵只是哼唧了两声,睡眼惺忪地扫视了一下董巧巧,却没有动弹。 董巧巧又叫了几声,冉闵终于不情不愿地起床了。 起床第一步,就是刷牙洗脸。 冉闵早就把牙刷和牙膏发明出来了,牙刷很容易制造,牙膏的话交给下面那些医生和方士就好。这些人知识渊博,心灵手巧,堪称是当代的化学家! 有了冉闵的指点,捣鼓出牙刷、牙膏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其实在没有牙刷出现之前,古人护齿洁牙的方法是叩齿和漱口。古代漱口普遍使用的含漱法,以浓盐、浓茶、酒为漱口剂。 即使这样去保护牙齿,但是由于清洁效果不明显,导致古人多患齿疾。 先人们曾使用柳枝刷牙。古医术《外台秘要》说,用杨枝将一头咬软,蘸了药物揩牙,可使牙“香而光洁”。 除了杨枝以外,人们还因地制宜找寻其他合适的洁牙材料,如槐枝、桃枝、葛藤等,都与杨枝一样有苦、涩、辛、辣的味道。他们用“嚼”的方法来洁齿。 明代的李时珍也说,用嫩柳枝“削为牙枝,涤齿甚妙”。 洗了一把脸,穿上冕服,冉闵就亦步亦趋的摆驾奉天殿,开始上朝。 “陛下,青州乐安、济南、北海三郡大部地区近日爆发严重的蝗灾。受灾的百姓多达十万人,蝗虫过境,蝗虫吃掉了地里的高粱、小麦、谷子等农作物,百姓颗粒无收,家岁无余粮!臣请减免乐安、济南和北海三郡的百姓一年赋税!” 尚书令崔皓第一时间上奏。 闻言,冉闵不禁眉头一皱。 这青州还真是多灾多难! 纵观整个华夏的农业史上,水、旱、蝗一直被视为三大自然灾害,因蝗灾爆发直接危害农作物,所以蝗灾对农业生产造成的损失更为巨大,甚至会影响一个王朝的经济发展与政权稳定。 这青州自古以来就是灾情的多发地,旱灾也有,水灾也有,蝗灾也有,真是屡治不止! 说说水灾吧,青州境内有黄河,到了夏天水量猛增,洪水泛滥,这个酿成的水灾就不可避免了。但是冉闵可以通过抢修河堤的方法,去杜绝水灾。 旱灾呢? 旱灾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老天爷不给力的话,来一场旱灾,朝廷就必须要尽快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不然晚了的话,被逼上绝路的百姓极有可能揭竿而起! 这蝗灾呢? 蝗灾似乎也是无解的,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朝廷就是发生了蝗灾,便马上派人去赈济灾民! 水灾、旱灾、蝗灾,这三大害一旦爆发,朝廷若是不马上赈济灾民,不加以重视的话,极有可能发生改朝换代的事情! 没办法,自陈胜、吴广这两个杀千刀的在大泽乡起义之后,人们就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把大家逼到绝路,百姓们肯定会奋起反抗的。 冉闵蹙眉道:“免除青州这受到蝗灾困扰的三郡一年的赋税,这个不是问题。百姓家中现在都有余粮,可以安度一年半载的,官府也能借支。但是不能每次一发生蝗灾,咱们就急急忙忙地免除赋税,开仓放粮,国库需要收入,百姓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诸卿,请你们想一想法子,如何治理这蝗虫之灾难吧!” 闻言,群臣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崔皓一脸尴尬地道:“陛下,臣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治理蝗虫。” “崔令君,你曾在幽州耕读过,可曾留意过蝗虫喜欢吃什么,又不喜欢吃什么?” 听到这话,崔皓想了想,说道:“陛下,蝗虫一般都吃小麦、高粱、水稻、谷子,反正是能吃的农作物都吃,但是它们不吃大豆、苜蓿、果树。” “嗯。这也是一个法子,减少蝗虫的食物来源!” 冉闵微微颔首道:“很多种蝗虫都吃玉米、小麦、高粱、水稻、谷子等,而不吃大豆、苜蓿、果树等。因此在蝗虫发生地尽量多种植大豆、苜蓿、果树和其它林木,则可以防治蝗虫!就按照这个法子来吧,传令下去,蝗灾多发地,尽量种植这些林木。” “遵旨。” 这时,作为刑部尚书的韦謏出列道:“陛下,臣有一个法子!” “请讲。” “咱们可以减少蝗虫的生存地。” “有些蝗虫发生地地势较低,我们可以把这样的地块改造成池塘,养鱼、养虾,这样可以使蝗虫的生存地大大减少,也能较好地防治蝗虫!” “不错,这个法子也可以推广,只不过代价有些大了。”冉闵摇摇头道:“也罢。就让当地的官府出钱改造池塘,可以通过租让的方式,赚取租金。”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其实冉闵还知道别的法子,比如说生物防治。 蝗虫的天敌很多,包括青蛙、蜥蜴、鸟、真菌、病毒、线虫、捕食性的甲虫、寄生性的蜂类、寄生蝇类等。 很多种青蛙或蛤蟆都可以吃蝗虫,如泽蛙、金线蛙、林蛙、黑斑蛙还有黑眶蛤蟆、中hua大蛤蟆等。 黑斑蛙每天可以捕食蝗蝻135只以上。 泽蛙每天可以捕食122多头蝗蝻。 蛤蟆每天可以捕食167头蝗蝻。在自然界鸟吃虫是普遍的常识。 华夏古代很早就有鸟吃蝗虫记载,如在唐代就记载有数千万白鸟取食蝗虫,一晚上就将蝗虫吃尽,庄稼免于受害。 “还有别的治理蝗灾的法子吗?” “这……”群臣都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时,冉闵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忽而想起了自己前世在电视机上看的一则新闻报道。 索马里经历了25年来最严重蝗灾。蝗虫席卷了草场、农田。 当地农民求助国际社会,称全家已快吃不上饭。 索马里及邻国埃塞俄比亚至少70000公顷农田被毁,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粮农组织表示一群蝗虫平均能破坏可供2500人吃一年的农作物量。 作为另一种应对方法,在索马里中部,已有居民开始食用蝗虫居民们煎、炸蝗虫后,与米饭和面同食。 那么蝗虫能吃吗? 蝗虫当然是可以吃的! 前世的冉闵在北方旅游的时候,就发现很多地方都有以蝗虫为主要食材的特色菜。 冉闵小时候就吃过烤蝗虫,尽管看着蝗虫还是觉得瘆得慌,但是吃起来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蝗虫的肉质鲜嫩,味道不错,而且其脂肪和胆固醇含量很低,蛋白质海量丰富,此外蝗虫还含有钙、磷、铁、铜、锰、维生素a、b等成分。 第459章 选秀 “葛爱卿,蝗虫能否食用?” 冉闵第一时间就询问了太医令葛洪。 “蝗虫可以食用。”葛洪老神自在地道:“陛下不仅能够食用,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食用蝗虫能够治疗咳嗽、发炎、痉挛等。一些古方上说,食用蝗虫身上的甲壳能够活化细胞、延缓衰老、排出体内毒素,对于人体有非同凡响的功效!” 这些就太神了吧,没有科学研究的结果还是不为准的! 咳咳,冉闵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群臣都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还在为蝗虫不仅能够食用,而且还有药用价值的说法而感到惊叹不已。 只有秦牧抿嘴笑了笑,冉闵与葛洪这对君臣在唱双簧呢。 葛洪又道:“陛下,蝗虫能吃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也要注意安全。有的人可能会对蝗虫过敏,此外蝗虫身上带有大量的寄生虫,一定要高温处理之后再吃才安全。” “对于蝗虫的安全处理流程是采集抓捕,存放2-3小时让它们排便,用开水烫3分钟,待蝗虫变成棕色,烤、炸、煎之后食用。” “善。这种法子先记好,然后明文颁布全国。” 这时,秦牧忍不住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个困惑。” “说。” “其实很多人都吃过蝗虫,但灾区不一样。既然老百姓闹蝗灾粮食不足,为什么不吃蝗虫?” 对啊,粮食不足,老百姓们为什么不抓蝗虫吃呢? 秦牧又道:“闹蝗灾的时候蝗虫过境都是几十、几百万只的,它们在一两天之内就能把所有的庄稼席卷一空。没有了庄稼也就没有了口粮,那人们为什么不吃蝗虫呢,它们对饥饿的灾民来说绝对是珍馐美味。既然这样,为什么灾民们为什么不吃蝗虫呢?” “其实不是不吃,而且没有蝗虫让他们吃!” 这下子,冉闵有些不解了。 “秦牧,这蝗虫有几百万只,为什么没有蝗虫给百姓吃?” “陛下有所不知。蝗虫群只会去有粮食的地方,这地方若是没了粮食,它们就会飞走!而还有余粮的百姓焉能费劲的去捕杀这些蝗虫?” 呃,这个,似乎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大家往往忽略了时间差问题,蝗虫群只会去有粮食的地方,既然有粮食,那么农民家里肯定有足够一段时间吃的口粮,也就是没有闹饥荒。等蝗虫吃完庄稼飞走之后,农民们依然有粮食吃,也就不会去抓蝗虫吃。 等粮食吃完了开始闹饥荒了,蝗虫们早就飞走了,而且它们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吃了,这就是为什么蝗灾过后人们不抓蝗虫的原因。 还有一点,如果你真的处于漫天遍野的蝗虫群中,不崩溃就不错啦,还有心思抓蝗虫。 冉闵已经回过神来,说道:“既然这样,朝廷应该悬赏百姓,就跟过去汉人杀一胡人能得到赏金一般,捕杀蝗虫,以斤论之,也能有一定的赏钱!如此一来,必能杜绝蝗灾!” 闻言,群臣都称好,但是秦牧却有不同的见解:“陛下,其实不一定非要朝廷悬赏的。朝廷固然有钱,但是不能花在这种地方啊!” “秦牧你有何办法?” “陛下,治理蝗灾,可以以人治理。就像葛洪大人刚刚说的就很好!蝗虫有药用价值,食用蝗虫能够治疗咳嗽、发炎、痉挛等。食用蝗虫身上的甲壳能够活化细胞、延缓衰老、排出体内毒素,对于人体有非同凡响的功效!陛下,这样的消息若是被世人知道,世人岂不会争相捕杀蝗虫,甚至是不惜重金购买蝗虫吗?” “……” 冉闵恍然大悟! 秦牧这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商议完治理蝗灾的事情,大理寺卿徐机趁机进言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陛下改元称帝,建都大梁已经两年,夙夜在公,被之祁祁,呕心沥血,励精图治,终于使得我大魏政治清明,国富民强!” 嗯,这一通马屁拍的冉闵挺舒服的。 徐机的话锋一转:“但陛下为我大魏之君父,当为天下人之表率。臣知道陛下厉行节俭,不近酒色……” 咳咳,这话就说得冉闵有些脸红脖子粗,就连群臣都不禁为他感到害臊!冉闵说是节俭,那绝对说不过去的,厉行节俭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至于那不近酒色? 算了吧! 冉闵不好酒但是好色啊! 他儿女都有几十个,宫中大小妃嫔一百多个!这样的人都不能说是好色的话,天底下的好色之徒找哪说理去? “自古以来,选秀便是历朝历代之祖制。陛下仁德,体恤民力,不愿劳民伤财地去大选秀女,充实后宫!陛下的后宫之中,尽是前朝留下的妃嫔宫女,无一新人!没有新人,便没有新的气象!所以臣请陛下在民间征选秀女,随侍左右,以为我大魏增添新的气色,为陛下开枝散叶,繁衍更多的子嗣!” 好吧,冉闵算是听明白了。 这是让他选秀女的! 但冉闵还没说什么呢,刑部尚书韦謏就跳出来反对,而且反应很激烈:“陛下,万万不可听信徐机之言!” “陛下体恤民力,哀民生之多艰,故而未曾遴选秀女,充实后宫。遴选秀女之事,动辄太大,方方面面的事情,多有各地的州刺史、郡守、县令阳奉阴违,趁机鱼肉百姓,欺男霸女!” “陛下应该还记得吧。石虎那个暴君曾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各个郡县极力选取美女,经常强行夺占百姓的妻子,杀害她们的丈夫,加上丈夫自杀的,人数达三千多!” 韦謏痛心疾首地道:“陛下啊,请你以史为鉴,以暴君石虎为前车之鉴!征选秀女,不仅劳民伤财,还迷惑君王,害人不浅啊!” “……”冉闵感到很无语。 关于这事儿,冉闵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些美女送到邺城后,石虎在殿前挑选分等,因为使者能干,被封侯的有十二人。导致荆楚、扬州、徐州的民众因流失、反叛而死伤略尽。 当地的守令因不能安绥他们,被下狱诛杀的有五十多人。 金紫光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让骁勇的龙腾中郎将他摧折而死! 冉闵有些心虚地道:“韦謏,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就是!”徐机哼了一声道:“韦大人,你拿暴君石虎来跟咱们陛下比较,是不是有失偏颇?陛下英明神武,爱民如子,各地守令皆是朝廷之臣,国之顾命,岂会出现石虎之时那般混乱的景象?” 第460章 南北兵源 “陛下是英明神武,但是各地方的守令会不会阳奉阴违,这就难说了!” “韦大人,你这是在诽谤,诽谤地方守令!”徐机几乎跳着脚道。 “徐大人,你这般怂恿陛下从民间遴选秀女,充实后宫,我不得不怀疑你的险恶用心!” 韦謏黑着脸说道:“我听说你徐大人的女儿徐芷晴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徐大人,你想攀龙附凤,成为皇亲国戚,这个不能怪你,但是你鼓动陛下劳民伤财,广征秀女,究竟是何居心?” 徐机的确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名唤徐芷晴。此女艳名远播,被比作在世的西施、赵飞燕,堪称是一代绝色美人儿。 徐芷晴生于官宦世家,年方二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华横溢,不下于其他男子。 冉闵倒是听说过徐芷晴的一些名声,此女年幼即聪慧过人,与一些文人墨客交往,清谈之间,不落下风,才思敏捷。徐芷晴的字写得特别好,甚至于在大梁还有一些她的字画! 而被韦謏戳到痛脚,徐机不禁怒道:“韦謏!我看别有用心的是你才对!陛下是天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本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眼下陛下改元称帝,建都大梁已有两年,宫中却全是旧人,这如何有天家气象?” “天家气象?何谓天家气象!”韦謏掷地有声地道:“眼下国家初立,社稷方安,四海不平,天下尚未统一。劳民伤财且不说,这般大张旗鼓地遴选秀女,让天下人何以看待陛下?” “陛下身系社稷之安危,国家之荣辱,遴选秀女,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本是利国利民之事!” “哼,陛下的后妃儿女还不够多吗?” “多多益善!” “徐机,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我看强词夺理的人是你才对!韦謏,你分明不是在为陛下着想,为大魏着想!” “荒谬!为陛下和大魏着想,就是像你这么干的吗?你媚上欺下,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国家社稷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大臣才会衰亡的!” “好啊!韦謏,你竟然出言不逊!……” “够了!” 看着韦謏与徐机在那里争执不休,冉闵是一个头两个大,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火气,怒道:“吵什么吵?你们把奉天殿当做菜市场了吗?要吵架都出去吵!” “陛下息怒!”徐机与韦謏赶紧认错。 “选秀之事,暂且搁置。” 既然冉闵都这么说了,徐机跟韦謏都不好争执,只能罢休。 建康,台城。 垂帘听政的太后褚蒜子出声道:“诸卿,尚书郎谢安近日上奏,朝廷应该效仿冉魏,精兵简政,训练一支直接由朝廷训练并指挥的强军。你们都议一议吧!“ 闻言,陛台之下的群臣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组建新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精兵简政的话,极有可能侵犯到许多士族的利益,所以一听褚蒜子这么一个说法,其实很多大臣打从心底是不愿意的。 看见这些大臣议论纷纷,都没有吭声,褚蒜子随之蹙眉起来。 “谢安,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说说吧。” 谢安顿时站了出来,先是躬身向着陛台上的小皇帝和褚蒜子行了一礼,随后又转身,跟大臣们高声道:“关于此事,谢安有必要向在场的诸位说明。” “羯赵倾覆之后,冉魏取而代之,定鼎中原。羯赵不比冉魏,后者比前者更为强大!冉魏究竟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相信列位都有目共睹,都心知肚明!” “中原离乱,汉人与胡人相互残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此诚我大晋生死存亡之际!冉魏与我大晋争汉朔,争华夏正统,正所谓天无二日,土无二主,大争之世,唯强兵至上!” “我大晋南渡迄今,已有三十三年之久。中原黎庶皆渴望王师克复中原,一统天下,重现太康治世之荣光!奈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朝廷屡屡北伐,少有斩获,乃至于丢了广陵、淮阴这些重镇要地,一度被魏军饮马长江!” 谢安慨然道:“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我大晋欲存、欲兴,必须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如魏国的十六卫一般强大的军队!” 听到这话,群臣倒是纷纷点着头,但是也有提出异议的。 司徒蔡谟出列道:“谢郎,你的用意咱们都了解。但是想要组建一支新军,精兵简政,谈何容易?兵源何在?粮饷多少?谁来掌兵?如何训练?规模多大?等等,这些都是大问题!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但是随随便便就能打造一支强军的话,朝廷早就收复中原了。” “司徒大人这些问题问得好。” 谢安回答道:“兵源、粮饷、掌兵者、武器铠甲、马匹、训练、规模等等,这些都是问题。首先是兵源问题,兵源咱们已经有了!” 众人闻言,都很困惑地看向了谢安。 “那些为了躲避战乱,从北方逃亡而来的流民,不正是最佳的兵源吗?他们能活着渡江南下,除了邀天之幸,福大命大之外,极强的身体素质亦是不容忽视的!” “而新军要招募的,就是这样的骁勇善战之人。此其一也!” “其二,这些来自北方的流民,锐意进取,忍耐力强,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来自中原!他们比谁都渴望恢复故土,还归桑梓!有了这样的心志,他们在将来对魏军的战斗中,一定会更加锐不可当,一往无前的!” 听到谢安说出兵源所在的两个原因,群臣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北方兵马向来强于南方兵马。 古往今来,在华夏的历朝历代,南方几乎都是偏居一隅的政权,而能够完成统一大业的,莫不是定都北方的政权! 在冷兵器时代,由北向南,比由南向北要容易得多! 这取决于综合国力,最关键的还是——骑兵! 古代骑兵最优秀者往往来自三处:河北、河东(山西)和河陇(甘肃)。这三处地近塞上,民风悍勇尚武,又有优秀的草场资源。 河北一带的骑兵优秀的说法,似乎可以追溯到胡服骑射,往后东汉的幽州突骑、白马义从声名赫赫。 十六国到南北朝时期战事频仍,这一带的骑兵更是贯穿了众多势力的战争,唐代以后主要防御东突厥、契丹,更是安史叛军和河朔三镇的主力,宋以后尚有静塞军骑兵。 大抵河北是大平原无遮无拦,往往成为大势力决战的战场,骑兵强势的一方往往能够占据主动。而当地又有游侠文化,豪强子弟以习武参战为荣。 山西含少部分内蒙(河东、朔方、并州等)也是传统的北方马场。 春秋时南部的晋国武力强大,北部为赤狄、白狄之地,北面的阴山亦是草原民族的政治文化中心。 此处的居民能骑善射,不输北方同行。汉代以来众多骑兵猛将如吕布、张辽辈皆诞生于此,北朝尔朱荣、宇文泰等亦是出身这一地区,唐代的朔方健儿以骁勇闻名天下,至五代则为鸦军的根据地。 甘肃(河西、陇右、凉州等)本为大月氏之地,水草丰美,农牧兼宜,又与西域联通,可进口中亚的战马,因此历来是华夏马政的核心地带。战国时秦人就以善牧马闻名,其后两汉、北魏、隋、唐都努力经营。 此地出名的有汉代的凉州铁骑,唐代的神策军等。 西夏割据此地后,亦以强悍的重骑兵闻名。 对于谢安的这种说法,殷浩有不同的见解:“谢郎,如此说来,你要组建的这支新军,其士卒全是北方的中原人?” “不全是,至少主体都是北方士卒。” “呵呵。谢郎,你要训练强军,这没错,你要精兵强将,这也没错。但是你要训练的这支新军是以北方人为主体的,对此我就有异议了!” 听到这话,谢安一点都不慌乱,还让殷浩放马过来。 “请仆射大人赐教。” 殷浩虽是有名的清谈之士,坐而论道方面,很多学富五车的大儒都不及他,但是谢安一点都不惧! “呵呵,赐教不敢当,只是想说一说我心里的一些想法。” 殷浩肃容道:“难道谢郎认为我南方兵不比北方兵吗?诚如谢郎方才所言,新军以北方兵为骨干,我知道北方多健儿骁骑,但是我南方也有精悍之士啊!” “仆射大人误会了,我绝没有贬低南方士卒的意思。” 第461章 北府军 谢安正色道:“北方主骑兵,南方主步兵,这取决于地域条件。春秋时有吴越剑士,以剽勇轻捷著称;汉末时徐州的丹阳精兵,名冠天下,为各路诸侯所争抢!” “南方各地民风剽悍,昔日李广、李陵麾下以荆楚勇士闻名,既善弓弩,又能以短兵肉搏。凡此种种,都可见南方士卒不逊于北方士卒,只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而已!” “但若是朝廷要克复中原,没有北方士卒,没有精兵骁骑是绝对无法达到的。正如昔日羯赵屡屡进犯淮泗,却不得寸土的原因,因为北人不比南人善水战,善步战!恰似朝廷屡屡出兵北伐而少建寸功,因为中原广袤的平原,一马平川,利于骑兵的纵横驰骋,而不利于南方的步卒车马!” 众人闻言,都深以为然。 北方多精兵骁骑,但是南方也不乏锐卒悍将! 江淮一带传统上拥有优秀的突击步兵。 与三秦、幽、并相似,这里有优久的游侠传统。春秋时有吴越剑士,以剽勇轻捷著称。汉代徐扬地区有丹阳兵,为各路诸侯争抢。 南北朝时,这一带的精兵以善“斫营”闻名,参与了抵御北魏南伐到陈庆之入洛等多次战争。隋末王世充、杜伏威的主力也来自于此。晚唐五代,这里的淮南节度使麾下以善用大剑著称。 另外这一地区也出产优秀的水手和舰船,很有可能是华夏传统上最好的水军基地之一。 水步联合作战,是南朝时期的经典战术形式。 不过“吴人”也往往被认为“轻弱”、不善久战,胜则勇锐无前,败则土崩瓦解。世人推测可能是长期在河湖作战,比较轻装的缘故。 而荆楚一带为楚国旧疆,民风剽悍(直到今日亦是如此)。 这里可能拥有同时擅长弓箭和近战的步兵,春秋时即以养由基闻名,楚辞亦有“带长剑兮挟秦弓”、“带吴钩兮披犀甲”来描述荆楚的勇士。汉代李广、李陵麾下亦以荆楚勇士闻名,既善弓弩,又能以短兵肉搏。 三国时这里的人形成蜀汉东州兵的主力。此后荆襄长期成为军事重地。 荆襄也是另一处传统上的水军基地。 巴蜀之地的人常被冠以“怯”“弱”之名,虽然这一看法可能并不公允(周朝时巴人曾经打爆过楚国)。 巴蜀一带盛产竹木,以这里材料制成的弓弩往往具备强大的杀伤力。 蜀汉即以制弩闻名,唐代防御南诏到宋代守蜀,乃至明末弩兵亦为主力。另外四川在汉唐两代亦有擅长近身突击的突将。 蜀地亦有板楯蛮等民族,身穿皮甲,持锤斧作战,十分勇猛。 冉魏有河北、河陇、幽、并这些出精兵骁骑的地方,但是东晋也有江淮、荆襄、巴蜀这三个常出水战锐士,精悍步卒的地方啊! 殷浩被谢安这一通辩论说得哑口无言。 再说粮饷,军饷是没有的,一般士卒们就是为了活下去投军的,没有什么远大抱负。所以每个月士卒们所能领到的就是口粮,米粟谷物之类的东西,只有打胜仗才能领到赏钱。 不过晋军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军饷是有,但是少得很,一个月只有钱一贯,即一千文铜板! “陛下、太后,臣认为新军的粮饷必须要得到保障!过去,咱们一名普通士卒的口粮为每个月四石,军饷一贯钱,甚至还有将领吃空饷的问题。但是臣建议,新军的粮饷应该加倍,口粮为一个月五石,军饷二贯钱!” “什么?” 褚蒜子还没说什么呢,司徒蔡谟就忍不住站出来说道:“新军的粮饷这么大,国库只怕供应不过来吧?我大晋带甲数十万,兵力已经足够多了,再组建这么一支新军,如何养之?” “司徒大人此言差矣。我大晋的军队固然很多,但是鱼龙混杂,大多战斗力低下,良莠不齐,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够跟魏军正面对战?如何战而胜之?而且有部分军队,朝廷能调动吗?” 说到这里,蔡谟就不禁三缄其口,不再说话了。 “而且,不过是双倍的粮饷而已,何足挂齿?司徒大人,还有在场的各位大人,你们知道北方的魏国,每一个普通士卒的一个月的粮饷是多少吗?” 谢安摊开了手掌,亮出了五根手指头,掷地有声地道:“一个月口粮五石,军饷五贯钱!这还只是魏军一个普通士卒每个月的收入。若是他们的精锐部队,则是又翻了一倍不止!” 这时,殷浩出声道:“谢郎,不知道你想组建的这支新军,有多少人马?” “八万!至少八万人!” 听到这话,殷浩不禁脸色一沉:“谢郎,你这新军八万人,就抵得上十六万兵士的开销了!八万人,未免太多了吧?” “只少不多。” 谢安摇摇头道:“殷仆射,做人不能太过于斤斤计较。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这八万人,一旦训练成功,就能成为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师!八万人,完全能当十八万,二十八万,三十八万的大军!这样算起来,你还会觉得亏损吗?” 被谢安这么一挤兑,自己似乎成了浑身散发着铜臭味儿的商贾了。 殷浩的脸色有些尴尬。 其实谢安这还是说轻的,要不是想让朝廷投入大量的资金组建新军,他也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地跟这些大臣扯皮,舌辩群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知道,士兵一个月的口粮大约3石3斗左右,晋军现在主要以稻米、粟为主,再加上一些野菜熬制的汤,条件很是艰苦,除了高级将领外,很少有肉食,除非杀马! 这也导致,士兵需要通过大量的食物来维持一天的消耗(不能与现代相比,毕竟现代食物油性充足,人体需求的热量很容易满足,所以吃的少)。 根据汉代一石(这里是容量单位,不是重量单位)约盛27市斤计算,3石3斗(1石10斗)约89斤多,以一月30天算,相当于每天3斤粟,如果仅仅以重量相比的话,相当于一天大约12个馒头(馒头重量大约120克)。 由于汉代仍然是吃两顿,所以每顿相当于6个馒头的量,当然这其中的热量应该远远低于后世! 相较于现代,一天12个馒头,对于体力劳动者来说并不是奇怪的事! 所以古代士兵一天口粮基本在3斤左右,千万不要用现代眼光去衡量! 他们可不会顿顿有肉蛋!对于那些估计士兵口粮低于3斤的,那就是相当于皇帝差饿兵,不打仗还好,一旦打仗容易出现哗变! 这时,蔡谟又道:“想要组建这样的一支新军可不容易。不知道谢郎打算将驻地设置在哪里?” “广陵、京口一带涌入了大量的北方难民。新军可以京口为驻地,日夜操练,厉兵秣马。” 蔡谟闻言,不禁愣住了。 这谢安的脑子该不会是秀逗了吧,京口倒是还在晋国的控制范围,但是整个广陵已经沦陷了,成了魏国的统治地,把新军驻地屯在那里,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看着群臣争执不休的样子,谢安早就不胜其烦了,所以力主北伐,收复江淮。 谢安当即与褚蒜子他们约定,这一回北伐,只要谢安能成功取下广陵,收复江淮,新军就能组建! 而谢安甚至连新军的名字都想好了——北府军! 第462章 白衣渡江 “陛下(父皇)万福金安!” 因为国家没有战事,变法之事也走上正轨,再加上提拔了许多能干的大臣,所以冉闵一时之间忙里偷闲,也能有空陪着后宫一大群的后妃、皇子公主们吃上一回晚宴了。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妻儿,冉闵挥了挥手,朗声道:“都坐吧。” “诺!” 冉闵这一大家子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桌子都能摆上二十张!大大小小的妃子,大大小小的儿女都齐聚一堂,真是热闹得很。 坐在冉闵身边的是皇后董巧巧。 董巧巧果然是乖巧,冉闵这刚刚一落座,她就拿着筷子夹了一只油炸过的蝗虫送到冉闵的嘴边。 “咔嚓咔嚓”冉闵的嘴里发出了这种声音:“嗯,这蝗虫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嘛。嘎嘣脆,鸡肉味。” “呃,鸡肉味吗?臣妾怎么没尝出来呢?”董巧巧是一头雾水。 冉闵笑着道:“可能是朕的味觉比较敏感吧。” “陛下,这蝗虫的味道着实一般。若不是有葛洪先生这么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说,食用蝗虫能够治疗咳嗽、发炎、痉挛等病症,还可以延缓衰老,延年益寿,臣妾和宫里的好多妹妹们一样,都不大爱吃这东西呢!” 董巧巧又瞪着浑圆的大眼睛,看着冉闵,问道:“陛下,你说食用蝗虫果真有这般的奇效吗?” “嘿嘿。信则有,不信则无。” 看见冉闵这副贱兮兮的样子,董巧巧就知道这是忽悠人的。 “陛下,青、冀二州的蝗灾都没了吧?” “是啊。小小的蝗虫,朕还不是弹指可灭?巧巧啊,你是不知道,自从朕的这杀蝗虫令,还有葛洪宣传的蝗虫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之后,各地的蝗虫是被横扫一空!蝗虫现在是有价无市啊,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十文铜板一只!论斤称,比猪肉都贵的多啊!” 看着冉闵感慨万千的样子,董巧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陛下你捣鼓出来的?还好臣妾让人进购的蝗虫不多,不然就真的糟践财物了。” 冉闵与董巧巧相谈甚欢之际,中车府令刘霸就匆匆走了进来,并在冉闵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儿。 冉闵的脸色一变:“让人传秦牧、莫轻舞入宫。” “诺。” 看着冉闵的脸色不太好看,董巧巧不禁疑惑起来:“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淮出大事了。” …… 秦牧是冉闵的首席军事顾问,凡是涉及军事方面的事情,冉闵都会向他过问。 莫轻舞是暗卫的首领,麾下的探子遍布大江南北,晋、凉、燕、代等国,乃至于吐谷浑、高句丽等化外之地都有暗卫的情报据点,给冉闵搜集了无数的情报。 这两个人同时被冉闵召见,可见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 “陛下。” “都坐吧。” 秦牧与莫轻舞看见冉闵面沉如水的模样,不再客套,直接与他对席而坐下来。 “朕刚刚接到广陵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谢安白衣渡江,袭取了淮阴,率军北伐!” “什么?”秦牧倒是颇为诧异的。 任谁都没有想到,晋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北伐。 这时,莫轻舞蹙着黛眉道:“陛下,臣原本想跟你禀告来着。谢安向晋帝上书,请求组建一支新军,为此谢安还舌辩群臣,为达目的,谢安甚至还主动请缨,率军北伐,说一定要收复江淮,以京口、广陵为新军之驻地。” 以京口、广陵为新军驻地? 冉闵愣住了:“轻舞,你知道谢安想要打造的这支新军是什么模样吗?” “不甚清楚。据说新军将招募逃亡江南的北方流民,简拔其骁勇之士,粮饷从优,武器铠甲都要齐全,甚至是马匹都要往辽东、漠北购置呢!” “这不是北府军吗?” 冉闵不禁脱口而出。 北府军打的最有名的一战,就是淝水之战! 淝水之战是华夏战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 八十七万氐族军败于八万北府军,从此北府军声威天下! 这是一支由南逃的北方农民组成的精锐之师,每个人都与五胡有血海深仇,每个人都把光复河山作为己任。 这支军队有东晋最著名的战略家谢安,又有东晋最著名的将领刘牢之,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雄心勃勃的符坚碰到这样的对手,就算有百万军队又怎能不败。 胡人在战前疯狂叫嚣,要饮马长江,投鞭断流,结果却被八万汉族子弟兵打的丢盔卸甲。据说捷报传来的时候,谢安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小儿辈已破敌。” 但归家的时候,却因兴奋过度连门槛都撞断了。可谓是狂喜。 其实狂喜的又何止谢安呢! 那个时刻,肥水的辉煌把那个世纪华夏的历史浓缩成一刻永恒的绝唱,捷报传来的时刻,也许全华夏的汉人都已经泪如雨下了。 但冉闵依稀还记得,北府军应该是谢玄创建的,而且要在二十多年后才出现啊! 东晋孝武帝太元二年(377年),由于前秦已一统整个北方,东晋王朝受到空前的军事压力,因此诏求良将镇御北方。 当时的权臣谢安遂任命其侄子谢玄应举。 朝廷任命谢玄为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镇广陵。 其时广陵和京口聚居着大量逃避北方战乱而来的流民,谢玄到任后,在这些人中选拔骁勇士卒如刘牢之,刘裕等,建立了一支军队,太元四年,谢玄改镇京口,因为当时京口又名北府,故而其军得名北府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北府军?陛下,这北府军是什么军?”秦牧不禁有些狐疑起来。 “哦,没事。若是晋国要在京口创立新军,京口故名北府,所以称之为北府军是名正言顺的。” “……” 而谢安这一回的白衣渡江,的确是出人意料的。 毕竟谁都没想到晋军来得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这边晋国将要组建新军的消息刚刚传来,那边谢安已经开始白衣渡江了。 防不胜防!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的白衣渡江,不是说穿着白衣渡江,而是乔装改扮渡江的。 谢安把精锐士卒都埋伏在船舱里,在甲板上摇橹、扬帆的船工一律穿上普通衣服而不带甲胄(使白衣摇橹),把自己装扮成商人(作商贾人服),沿着长江向淮阴进发,沿途魏军的巡哨都没有引起警觉,反而所有的岗哨包括站岗的军士都被“尽收缚之”。 “陛下,你打算如何应对晋军的这次北伐?” “晋军都已经打过长江,打过淮水一线了。朕知道谢安的目的是为了夺下广陵,趁机收复江淮,朕绝不能让他得逞。” 看着秦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冉闵不禁好奇地道:“秦牧,你怎么看?” “陛下,恕我直言。此时不应与晋国动辄大战。长江以北的江淮之地,本是易攻难守之地,古来征战,便是你争我夺,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曹魏与孙吴为了此地频频大战,东晋与羯赵更是在江淮对垒了二十多年。但城头变幻大王旗,这地方的归属实在无法一致!” 冉闵回过神来:“秦牧,你让朕放弃江淮?” “是的。” “……” 冉闵颇为头疼地道:“秦牧啊,这伐战之事,可不比做生意,不能什么都斤斤计较啊。” “陛下,其实伐战与做生意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咱们跟晋国在江淮死磕着,最终便宜了谁?慕容鲜卑?西凉?还是拓拔鲜卑?陛下,现在咱们大魏还是要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柿子挑软的捏啊。” “唉,朕真是不甘心啊!” 第463章 祭孔 开皇三年,即公元350年5月初,谢安白衣渡江,袭取淮阴,随后率军五万人进行北伐,相继攻下江都、高邮、平安等城池,同时配合殷浩的三万晋军收复长江以北的大小城邑。 魏国征东将军卫峥被迫退守广陵城,隔着一条淮水与晋军对峙。 六月,晋帝册封谢安为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镇京口。 话说魏国经过了五年的变法,已经深入人心,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杂草不除,良苗不秀;乱暴不禁,善政不行。王猛深明此义,执政以来,首先着力整顿吏治,严明赏罚,裁汰冗劣,擢拔贤能。 王猛又与御史中丞王谟通力合作,全面彻查害民乱政的公卿大夫,一鼓作气,无所顾忌,弹指之间即将横行不法的权贵二十多人铲除干净。 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路不拾遗,令行禁止。 王猛又让冉闵下令挑选得力官员巡察四方,查处地方官长刑罚失当和虐害百姓等劣行,整顿地方各级统治机构。 在“有罪必罚”的同时,王猛还力求做到“有才必任”。 王猛懂得,吏治和用人问题只有从制度上去考虑,才能有出路。他帮助冉闵创立了荐举赏罚制度和官吏考核新标准。 其主要内容是:地方官长分科荐举名为孝悌、廉直、文学、政事的人才,上报中央;朝廷对被荐者一一加以考核,合格者分授官职;凡所荐人才名实相符者,则荐举人受赏,否则受罚;凡年禄百石谷米以上的各级官吏,必须“学通一经,才成一艺”,其不通一经一艺者统统罢官为民。 荐举赏罚制度和选官新标准的规定,沉重地打击了早已成为士族垄断政权工具的九品中正制,也否定了西晋灭亡以来许多胡族军阀统治者迷信武力、蔑弃文化知识的落后观念;有效地提高了魏国各级官僚的智能素质。 “才尽其用、官称其职”的新局面日益形成;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也为之一变,贿赂请托、恣意妄举的腐败现象逐渐消灭,而养廉知耻、劝业竞学之风日盛。 王猛治国的第二项重要措施是兴办教育,培养人才。 在他的赞导下,魏国恢复了太学和地方各级学校,广修学宫,聘任学者执教,并强制公卿以下子孙入学。 冉闵每月亲临太学一次,考问诸生经义,品评优劣,并与博士等教官讲论学问,以督察学校教育,扩大号召力和影响力。 最后,魏国兴修水利,奖励农桑,努力发展社会生产。 为解决关中少雨易旱问题,魏国朝廷征调劳役三万人开泾水上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以灌溉梯田及盐碱地,“百姓赖其利”。 又通过召还流民、徙民入关等途径增加农业劳动力,并注意节约开支、降低官僚俸禄、减免部分租税,以减轻百姓负担。 冉闵还经常派员巡察地方,推广先进的生产技术,奖励努力种田的农民。 于是,荒芜多年的田地重长五谷,空废多年的仓库又满帛粟,冉魏立国的物质基础大大增强了。 在王猛的主持下,革新措施带来了一派崭新气象。 中原安定清平,家给人足,“自大梁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贾贩于道”。 百姓歌唱道:“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 “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王)猛之力也。” 王猛执政号称“公平”。 他处事果断,办事讲究效率,从不拖泥带水。 河北人麻思请假回故里葬母,王猛说:“您可以马上收拾行李上路,今晚我即通知沿途郡县。” 待到麻思刚出潼关,就发现沿途官府均已接到通知,并照章验看其路照(行路护照),安排食宿。 而当变法大成之际,冉闵为了让中原士子归心,天下士子所望,决定亲率皇太子冉明与一干公卿大夫去到曲阜祭拜大圣先师孔子。 在十二匹白色骏马拉着的壮丽,宛如宫殿一般的车驾上,冉闵喝了一口茶,身边还对坐着太子冉明。 冉闵正在教授皇太子如何去处理政务。 闲暇之余,冉闵说道:“阿英(冉明字),你可知道朕为何不惜千里迢迢地从大梁跑到曲阜祭孔吗?” 冉明放下了手中的笔杆子,回答道:“若是儿臣猜的没错的话,父皇你应该是想借助儒家的来推动教育的发展,赢得天下士子之心吧?儒家的孔孟之道,以孔为尊,以孔为先师,天底下的读书人几乎都是出自儒家学派。父皇祭孔之举,一定能让天下的读书人对新朝刮目相看,同时也能显示父皇你对于教育事业的高度重视啊。” “不错。眼下我大魏政治清明,军力鼎盛,仓禀充实,国库宽裕,但是教育方面依旧是弱项!天下人才一半在晋,一半在魏,可是我大魏要培养出自己的人才啊。” 冉闵语重心长地道:“自汉武帝开始,天下以儒家治国,外儒内法,儒皮法骨。读书人历来尊孔孟之道,朕也不能例外。眼下朕要加封孔子的嫡系后裔孔懿为衍圣公,亲自祭孔,是为彰显大魏对于读书人的重视啊。” “阿英。” “儿臣在。” “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儒家士子可以用,但不能太过重用。以法治国,国家才能强盛,社稷才能长治久安啊!” “孩儿谨记。” 冉闵的车队,很快就抵达曲阜。 在曲阜的城门口,孔懿以及曲阜当地的官吏都出迎。 冉闵勉励了孔懿几句,并加封他为衍圣公,世袭罔替,奖赏良田财物不计其数。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的历朝历代孔氏的后人都得到重用,其家主更是被封官赐爵。 汉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封孔腾为奉祀君,专管祭祀孔子的事务,此为奉祀孔子之始。 后代孔子的几代后人就被封为奉圣亭侯,直到现在,冉闵才加封为衍圣公。 在祭祀孔庙的那一日,冉闵身穿红色圆领公服,头顶黑色金边三梁冠。 正统的中华雅乐,柷、敔、琴、瑟、埙、箫、鼓、笙、钟、磬等多种乐器合奏;舞生则左手执龠,右手执翟,排列整齐地跳起了释奠礼专用的“六佾舞”。 执士们身穿白色深衣,头顶“四方平定巾”,与献官们共同完成了读祝、三献等祭祀的主体部分。 随后,冉闵又与皇太子冉明以及群臣跳佾舞。 佾舞继承了上古时代汉民族祭祀天地和庆祝丰收与战功的原始舞蹈形式,是集乐、歌、舞、礼为一体的庙堂祭祀乐舞,有“闻乐知德,观舞澄心,识礼明仁,礼正乐垂,中和位育”之谓,是唯一保留下来的汉民族舞蹈。 祭孔的最重要议程是三献礼。 主祭人冉闵要先整衣冠、洗手后才能到孔子香案前上香鞠躬,鞠躬作揖时男的要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女的要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所谓三献,分初献、亚献和终献。 初献帛爵,帛是黄色的丝绸,爵指仿古的酒杯,由正献官将帛爵供奉到香案后,主祭人宣读并供奉祭文,而后全体参祭人员对孔子像五鞠躬,齐诵《孔子赞》。 “孔圣人,居阙里。 依尼山,临洙泗。 求真知,养浩气。 开儒教,惊天地!……” “坐杏坛,课弟子。 从三千,难胜计。 七十二,皆贤士!……” “荡荡乎!孔圣人! 焕焕乎!其有文! 巍巍乎!孔圣人! 炳炳乎!其有仁!” 亚献和终献都是献香献酒,分别由亚献官和终献官将香和酒供奉在香案上,程序和初献相当。 在祭祀完孔子之后,冉闵的出巡队伍一路向西,过黄河,入平原,进入冀州。 第464章 天子断案 还没冀州,刚刚出了济南郡不久,冉闵就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与冉明换了一身游侠的装束,骑上骏马,就一路快马加鞭进入了平原的地界。 “父皇……” “嗯?” “哦,爹,咱们为什么不要脱离出巡的队伍,微服私访呢?”冉明颇为不解。 冉闵一向喜欢气派,每次出巡都大张旗鼓的,弄得人尽皆知。可是这一回为什么偏偏要微服私访呢? 冉闵勒住了马儿的缰绳,笑着道:“阿英,我出巡的目的何在?是为了视察地方,照顾民生的,但是大张旗鼓的出巡,天子亲至,各地的官吏一定会有所准备。到时候咱们看见的,可能就不会是实情了。而微服私访不一样,官吏们没有准备,咱们能看见最真实的一面啊。” “噢!原来如此。” 冉明又颇为困惑地道:“可是爹,各地方的官吏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吧。这般遮遮掩掩,已经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哼,欺君之罪算什么?有的贪官污吏,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已经足够夷灭三族的了!” 这时,冉闵他们已经进入了城郊,在一棵乘凉的大树下面,他们看见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正在大声哭泣,眼泪哗啦啦掉下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冉闵感到很好奇,于是过去问话:“小哥,你哭什么?” 少年郎抽噎着道:“大老爷,我卖 炸糍粑的铜钱,被偷去了。” 炸糍粑,是传统小吃,属于年节食品,柔软细腻,香甜可口,食用方便,是招待客人、馈赠亲友的上等佳品。 钱被偷了? 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名唤张小友,我父亲靠炸糍粑卖来维持生活,供我读书。放学后,我帮助父亲提糍粑上街叫卖。这一天生意特好,晌午刚过就卖完了!” 说着张小友又不禁泪如雨下:“在回家路上,我看见路旁的大树下面有一块长方形的大石头,便坐下来休息。怎知我一坐下来,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等我醒来时,一摸篮子里的钱,发现被偷去了。” 冉闵听后,沉吟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小哥,你先不要着急。” “阿英。”冉闵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是为九龙玉令:“你带着这块令牌去县衙,找到当地的县令,我要亲自升堂过问。” “诺!” 不多时,冉明便带着县令已经十几个官差赶到城郊。平原县的县令姓曾,他一看见这九龙玉令就吓得快趴下了! 曾县令是七品官,朝廷命官,毕竟是见多识广的,这九龙玉令他没亲眼见过,但是也曾听说过这是皇帝陛下的信物,手持九龙玉令,便是天子亲至,威力不下于尚方宝剑! 而一听说冉闵真的到平原县了,曾县令赶紧带着衙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陛……”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我是大梁来的御史,眼下要审一件案子。县令大人,还请你配合。” “当然,当然。”曾县令急得满头大汗。 于是冉闵便叫官差们把石头抬到一间祠堂里面说是要审它。 霎时间,从京城来的御史大人审石头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第二天百姓急先恐后地涌进祠堂,都想亲眼看看御史大人审石关泊奇案。 冉闵威风凛凛地坐在临时摆高的公堂上,把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你这块石头,人家坐在你身上打盹,弄得他卖糍粑的钱不见了,定是你偷了,快从实招来,以免受刑。” 冉闵一连问了三声,石头却沉默不言。 冉闵看见石头不做声,顿时怒目一睁喝道:“这块顽石死不开口,打它三十大板。” 石头挨打后,仍旧没有做声! 冉闵又喝道:“再打三十大板,看它招也不招。” 这时,看的人挤了一祠堂。 冉闵笑着开口说:“列位乡亲父老,这顽石偷了钱,死不承认,我看这张小友真可怜,大家就伸出友爱仁慈的手,每人送他一枚钱,好不好?” 大家听后都异口同声地说:“好!我们听您 的话。” 毕竟是民风淳朴的,经过这些年的变法,百姓家里是挺富足的,所以都能拿的出闲钱来做善事。 冉闵命人守住祠堂左右两边的小门,不准任何人出去,在大门口放了一只装了水的木桶。 随即,冉闵走到木桶前,带头投了一枚铜钱下去,然后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老百姓,一个人就投一枚钱于水桶中。 一人、两人、三人……。 当有一个汉子将铜钱投入水中时,冉闵发现水面上浮现了一层油膜。 冉闵便喊道:“把这偷钱的贼抓起来,带上公堂!” 这一大喝,令众人莫名其妙,议论纷纷,每人心里都想:“包大人是凭什么说这汉子是偷钱贼?” 冉闵重新升堂,开口问汉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 “我叫王小三,家住王家村。” “你是如何偷张小友的钱的,从实招来。” “大老爷,小人没有偷他的钱,真是冤枉啊!还望大人明鉴。” “证据在此,你还想抵赖。” 于是冉闵拿起那块起油膜的铜钱,大声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张小友是卖滋粑的,铜钱丢入篮中,难免沾有油渍,钱一旦投入水中,就会浮现油膜。” “我想每个人出门带钱,若发见钱上有油渍,大都会洗干净的,免得弄脏衣服。因此我便心生一计,引诱乡村父老及过路行人,都来看审石头怪案。” “偷钱的贼大概自己会混进来看希奇的,如果是这样,就正合我意了!各位乡亲今天能破案全赖大家支持合作,谢谢!” 王小三听完冉闵的话,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爬在地板上,叩头如捣蒜,承认自己偷了张小友的钱,恭恭敬敬地把钱拿了出来,听从冉闵的处罚。 这案子刚刚了结,到了下午,便有两个妇人为了一个孩子闹上公堂。 孩子太小,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懵懂无知。所以仅凭两个妇人的供词,是无法判断这小孩究竟是谁的,而小孩又无法自辩。 于是冉闵想出了一个主意,让两人一人拉小孩的一只手,谁拉赢了那个小孩就是谁的,在经过一番拉扯之后,其中一位含着泪松开了手,但是最终冉闵却把小孩判给了那位妇人。 别人不明其理,问之,冉闵说道:”谁会忍心让自己的小孩受到伤害啊!她放手是因为她心疼她的孩子!你没看见她是含着泪的吗。” 后来冉闵就把孩子还给了这位母亲。 至于另一个妇人,则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第465章 克夫 “陛下,左羽林卫将军冉恪求见。” 冉闵正在常青殿批阅奏牍,这时宦官刘霸低着头,弓着身一溜烟儿地跑进殿内,在冉闵的身边说道。 冉恪? 冉闵的心里很纳闷,一般来说,求见他的人大多是文臣,武将的话一般有事都是上奏而已。没有急事,文武百官是很少求见他这个皇帝陛下的。 “宣。” “诺。” 等到刘霸将冉恪带到常青殿,自己退下之后,冉恪顾不得礼节,便急冲冲地道:“陛下,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 “我…我阿姐她要削发为尼,到慈云观去当尼姑了!” “什么?” 冉闵吓得手一颤,急忙弃了毛笔,起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外面的市井流言吗?外人私底下议论,说阿姐是克夫的命格,三嫁而三丧其夫。阿姐自认为罪孽深重,可能是前世造的罪业,要今生来偿还,所以想到慈云观当尼姑,后半生长伴青灯古佛啊!” 闻言,冉闵的眼皮子一跳:“你阿姐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出了家门,奔慈云观而去了!” 冉闵气得跺脚:“你们为何不劝阻?” “我跟大哥劝阻过的,只是拗不过阿姐。至于爹……爹他三缄其口,似乎默许了阿姐这一行径。” “荒唐!” 冉闵当即让人牵来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连仪仗队都不带,领着几百个宿卫就急冲冲地往大梁城外的慈云观赶去。 冉媛是冉闵的堂姐,但自幼感情甚笃,还生出了一种暧昧不明的关系,然而,对于这对堂姐弟来说这是有悖人伦的。 冉闵在克制自己,冉媛也在克制自己。 冉媛初次出嫁的时候,冉闵的心里很难过,但还是让叔父冉良风风光光地给她操办婚礼,册封冉媛为一品诰命夫人。 只不过冉媛的命运多舛,第一任丈夫竟然是个病秧子,成亲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了。冉闵唏嘘不已,当时为了笼络李农,便暗示冉良与李农结成儿女亲家,这秦晋之好倒是成了,只不过厄运再一次降临到冉媛的头上! 冉媛的第二任丈夫是死于战场上的,其新婚燕尔都不过半年时间。 这第三任丈夫呢? 冉媛原本是不想再嫁的,干脆守寡算了。 但有的时候命运真的很捉弄人。 李农的其他几个儿子竟然都喜欢上了冉媛,后者不胜其扰,于是回到了娘家跟冉良诉说此事。冉良就一寻思,这寡妇都当不成了,干脆就让冉媛改嫁吧! 于是冉媛就嫁到了颍川陈氏去了。 但更悲催的是,冉媛的第三任丈夫在归家的途中被盗贼杀害了! 冉媛又成了寡妇! 这一下颍川陈氏都不敢留冉媛了,直接把冉媛送回了冉家。 数年之内,接连克死三个丈夫,说冉媛不命硬是不可能的,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认为冉媛是一个灾星,每个娶她的男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冉闵气势汹汹地赶到慈云观,问明了冉媛的所在之地后,直扑大殿。 正巧看见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尼姑给冉媛剃度,手里还拿着剃刀,冉闵刺目欲裂,高呼道:“住手!” “皇帝陛下驾到!”跟随在身后的宿卫都齐声高呼。 老尼姑的手一抖,就没敢拿着剃刀下手。 “拜见陛下!皇帝陛下圣躬金安!” 看着哗啦啦地向着自己跪拜的大小尼姑,冉闵原本起伏不定的胸膛稍微平缓了一下,淡淡的道:“朕安。” “汝等都退下吧。” “诺!”这是皇帝的命令,众人不敢违抗,便诚惶诚恐地退下。 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冉闵与冉媛一坐一立。 良久,二人都没有开腔。 “堂姐,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冉媛埋首于胸,沉默不语。 “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堂姐,朕现在是全天下最尊贵,最具权势的男人了!只要你开口,只要朕能办到的事情,就一定给你办!” “呵呵。是啊,你现在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了,九五之尊,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堂姐屁股后面追逐,跟堂姐玩过家家游戏的闵哥儿了。” 看到冉媛终于开口说话了,冉闵不禁松了口气。 只要能对自己讲话,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堂姐,我还是我,我还是你的闵哥儿。” “不,不一样了。”冉媛摇摇头说道,“陛下,不知道从何时起,你我之间竟然变得如此陌生了。” “堂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矢口否认了。该知道的,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听到这话,冉闵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什么,却也无从说起。 “韩峯是怎么死的?李进是怎么死的?陈恭是怎么死的?还有我与韩峯,那个尚未出世,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啪嗒! 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在地板上,宛如石子砸到水面上,溅起了朵朵的水花。 冉媛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流个不停。 看着冉媛双肩抖动,抽噎着,努力不让自己大哭一场的模样,冉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冉闵上前,伸出了手,想要抚慰一下她。 “不要碰我!” 冉闵的手就滞留在半空中。 冉媛一脸憎恶地看着他,哼道:“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这时候冉闵还能怎么说? 是,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冉媛那三个丈夫,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遇害,其罪魁祸首便是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你混蛋!你混蛋你知道吗!呜呜呜呜!……” 冉媛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同时扑过去抱住了冉闵的大腿根,后者也很是配合地蹲下来,让冉媛的脸枕着自己的肩膀,把一腔的怨愤都发泄出去。 哭着哭着,就累了。 “嘶——” 冉媛一口咬在冉闵的脖颈上,咬住了不松口。 冉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怕是被咬出血了吧? 女人当真都是属狗的,一言不合就咬人! 冉闵忍着痛,还拍了拍冉媛的后背,默不作声。 “疼吗?”过了好一会儿,冉媛这才抬起头,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冉闵。 “不疼。” “傻子,都咬出血了,皮都掉一层了,还说不疼。” “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咬。若是咬我能让你解气的话,你就咬多几下吧。” “噗嗤!”冉媛不由得破涕为笑,一记粉拳打在冉闵的胸膛上,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犯贱的。还巴不得我多咬你几次呢,我活了那么多年,还不曾见过你这么过分的要求呢。” “堂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冉闵咧着嘴笑道,笑容掩盖了阵阵的肉疼。 冉媛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把脑袋别到一侧去,就跟闹情绪的小女人一般。 “堂姐,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对,我是在生气,不过不是生你的气,而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这话怎么说? 冉闵被冉媛的这一句话搞得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第466章 百因必有果 冉媛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闵哥儿,韩峯、李进他们的死,我都不怪你。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的命运使然!老天爷真是给你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出家啊。” 冉闵咬着牙道:“我承认我做得不对。你的三夫一子都是我指使人谋害的,跟你有何干系?将来他们要讨命,阎罗王要问罪,上苍问罪,这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应该找我才对!不能让你出家,让你一个人来为我抗下一切,为我消除这些罪孽。” 冉媛浅笑安然,伸手抚平了冉闵蹙起的眉头,说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没坏到骨子里。” “堂姐,跟我回去吧?只要你不出家了,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你跟谁成亲都由你自己做主,甚至,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一定不惜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 “娶我?” 冉媛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闵哥儿,堂姐的心里已经没有这份奢望了。堂姐爱你,是男女之情的那种爱,堂姐相信你的心里也有我的位置,但已经晚了。” “不!不晚!” 冉闵发狂起来,抓着冉媛的肩膀,几乎红着眼睛沉声道:“还不晚啊!堂姐,你相信我!以前我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你的清誉,为了大事着想,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为妻,纳你为妃,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冉闵,是大魏的皇帝,是这天下最强之国的国君!” “我已经执掌了至高无上的权柄啊!生杀予夺,只要我一句话,谁敢乱嚼舌根朕就杀了他!诛他九族!” 看着急眼的冉闵,冉媛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悲戚,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落下了。 “堂姐的清誉事小,你的名声事大啊。闵哥儿,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的。而且,堂姐已经累了,真的好累。” 冉闵听到这话,瘫倒在地上,一个人发怔了一会儿。 恍惚之间,冉闵依稀追忆起了当初与冉媛的美好时光…… 孩童时代,保留了前世记忆的冉闵为了好好地活下去,不得不装作幼稚一点,跟个小孩一样跟别人玩耍,而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冉媛一起做过家家的游戏。 “一拜天地!”落英缤纷的桃树之下,一个胸口绑着大红花的小男孩,与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对视了一眼,便齐刷刷地拜了下去。 小女孩当时真的好可爱,不算长的发丝扎成了两个羊角辫,红扑扑的脸蛋儿,娇小的身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冉闵依稀还记得当时小女孩冉媛是偷了母亲的胭脂水粉敷上去的,当时还不会打扮呢,不过也是有模有样的。 “二拜高堂!”小男孩又喊了一声。 高堂是没有的,但见证的还是当年的那棵桃树。 “夫妻对拜!” 小男孩与小女孩都相视而笑,真的对拜了一下。 “嘿!礼成了!” 小女孩惊喜地道:“闵哥儿,咱们这算是成亲了吗?” “是啊!成亲了,以后咱们就是夫妻了!” “嘻嘻,那闵哥儿,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该叫你夫君?你是不是要叫我夫人了呀?” “呃。”小男孩傻眼了,又道:“按道理来说,这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小女孩板着脸说道:“难道娶我你都不乐意吗?” “不是不是,能娶到堂姐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那可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哪里能不乐意呢?” “夫君。” “哎!” “夫君!” “哎!” …… 冉闵陷入了回忆之中,不说话,冉媛亦是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过了好久,冉闵这才说道:“堂姐,跟我回去吧。如果岁月如歌,那让我来陪你蹉跎,如果年华如刀,就让我共你余生苍老。” “唔!……”冉媛的眼泪又宛如断线风筝一般滑落下来,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莫哭,莫哭。” 冉媛又一记粉拳打在冉闵的肩头上,说道:“你这人,就会赚人家眼泪。” 冉闵一把抱住了冉媛的娇躯,温香软玉在怀,他不禁柔声道:“堂姐,跟我走吧。小的时候,我总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却发现世界上最好的就是你。若是没有你的陪伴,我就算得到了整个天下,又有何欢喜?” “闵哥儿,我意已决,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是你的堂姐,有这层血缘关系在,你我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但是我在乎啊。” “这些都不是你要削发为尼的借口!” 冉闵怒道:“我知道你心底还在怨我,恨我,怪我,埋怨我。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嫁给韩峯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心如刀绞啊!我痛啊!” 冉闵揪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的这里,很痛!我怪自己,怪自己无能为力!” 冉闵自己都不否认,他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在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而正是这样的心理,造成了这般局面。 百因必有果! “堂姐,若是你执意要在这里出家做尼姑,我不介意毁了慈云观!”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但冉媛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她淡淡的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 “堂姐!……” “回去吧。闵哥儿,我会在这里给你祈福的。” 冉闵气得跺脚:“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唉,从一开始,咱们的关系就不应该如此。”冉媛双手合十,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说道:“闵哥儿,若是你真的为我好,为我着想的话,请不要为难我了。” 闻言,冉闵咬了咬牙,说道:“堂姐,若是你诚心礼佛的话,也没必要出家,我可以建一座道观给你。” “心诚则灵。” 冉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冉媛又背过身,面对着大殿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作出祈祷的手势,叹了口气道:“闵哥儿,你说咱们上辈子是不是仇人呢?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 “天下有情人能成眷属的很多,但咱们,有缘无分。命运真是捉弄人啊不是吗?” 知道已经劝阻不了冉媛,冉闵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说道:“堂姐,你在这里带发修行可以,但是绝不能剃度出家。不然,在你血溅当场之前,我一定会让整个慈云观的人陪葬!” “你!你这是何苦呢?” 冉闵不再说话,转过身就离去。 “闵哥儿!” 冉闵的身形顿时立住。 “若有来世,就让我们做对小老鼠。笨笨的相爱,呆呆的过日子,拙拙地依偎。大雪封山时,便窝在草堆,紧紧的抱着你咬你耳朵。” 听到这话,冉闵笑了笑,走路的脚步又轻快了不少。 第467章 大漠孤烟直 凉国居延。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呜呜呜呜!……”沉闷而又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号角声在偌大的沙海上响起,经久不绝。 在一望无垠的沙漠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黑色,这黑色愈发的清晰,愈发的壮大,渐渐的与天穹相连,宛如阴云一般笼罩过来。 “唰!” 代表着拓拔鲜卑的青色狼头旗出现在居延沙海的上空。 “是鲜卑人!”简陋的城池之中,负责守卫这里的西凉军将士脸上遍布惊恐之色,浑身颤巍巍的,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进攻!” 拓拔什翼键嚎叫了一声,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十万鲜卑铁骑兵顿时化作一股巨大的洪流,马蹄纷乱,一往无前地向着居延城冲击过去。 “关城门!快点关城门啊!” 自从上一次的胡人之乱过后,居延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战事,这附近更没有什么比较强大的势力能够威胁到凉国,敢于侵犯居延的疆土的。 代国的这十万铁骑兵突如其来! “咔嚓嚓!……”守军们手忙脚乱地将厚重的城门关上,但是为时已晚,没等他们把城门完全关上,城内又冲出来数百名手持弯刀的胡人! “宰了他们!” “上啊!” “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 胡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嗜血而残酷的笑意,他们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砍下守军士卒的首级,仅凭这不足千人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住胡人的进击。 居延的城门很快就被敞开,代军欣喜若狂地冲了进去,见到穿戴凉军盔甲的人就杀死。 有的心性残忍的鲜卑人,甚至割下了敌人的脑袋别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以便制作一个酒樽。 …… 常青殿。 秦牧与荀稷急匆匆地跑进了这里,看见正在批阅奏牍的冉闵,便道:“陛下,代军已经攻入凉国疆界,占领了西海郡了!” “朕已经知道了。” 冉闵倒是没什么好惊奇的,毕竟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都坐吧。” “谢陛下。” 等到秦牧、荀稷各自坐好,冉闵又亲自给他们倒上一杯上好的茶水,说道:“依你们看,拓拔什翼键下一步会怎么做?” 秦牧与荀稷对视了一眼,后者先道:“陛下,臣以为拓拔什翼键下一步,应该会继续征辟羌人、卢水胡,以及西凉腹地的胡人,扩大疆土,增益人口。” “何以见得?”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此番征凉,拓拔什翼键动辄十万鲜卑部落的勇士,又是他亲征,声势浩大,一战而下居延,一战而下西海,声势浩大。而且此番魏、代合击凉国,魏强代弱,不可力敌,难以竞争,又以拓拔什翼键此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扩张势力,吞并凉国北部的胡人。” “荀稷,你的话不无道理。” 冉闵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将目光放到了秦牧的身上。 “秦牧,你认为呢?” “陛下,臣的想法与荀大人的截然不同。代国不乏有识之士,燕凤且不说,拓拔什翼键本人亦是一个有着远见卓识的人!他这次征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只是为了蚕食鲸吞凉国北部的疆土吗?” 秦牧蹙眉道:“西海贫瘠之地,自张掖到居延泽千里沙漠,人烟稀少,土地不毛,就算让代国真占有了这块土地又如何?他们守得住吗?陛下,依我看拓拔什翼键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灭凉,或者是掠夺西凉的人口!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他的下一步,应该是率领万余精骑穿越沙海,直扑姑臧!” 闻言,冉闵与荀稷都愣住了。 这个想法真是有够大胆的! 就冉闵所知道的,横贯在张掖到居延之间的是巴丹吉林沙漠,迢迢千里,几无水源,还容易迷路。就算是带着万余精骑,想要穿越这种千里大漠,把刀插到西凉的心窝子上,绝非易事。 “这真是一步险棋。”荀稷摇摇头道,“不过我认为拓拔什翼键绝不敢这么做。这样太冒险了!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啊!且不说横穿千里大漠有多么困难,就算真让代军铁骑兵赶到姑臧又如何?” “姑臧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没有先进的攻城器械是绝对拿不下的,更何况西凉还保有余力,尚有数万兵马可以调动的情况下呢?” 秦牧又反问了一句:“若是代军趁我魏军与凉军厮杀正酣之际,一举杀出。又当如何?” “这……”荀稷不敢想下去。 冉闵淡淡的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灭凉之事,势在必行!朕谋划了这么久,绝不能因为担心一个拓拔什翼键而破产。朕要御驾亲征!” 冉闵说干就干。 翌日,冉闵便下旨太子冉明监国摄政,皇后董巧巧垂帘听政,与群臣共议国事。冉闵又调集左右羽林卫三万人开始西征。 大梁到西凉的路途十分遥远,大军长途跋涉,走水路,转官道,经过一个多月方才抵达大夏。等到冉闵率军赶到前线的时候,已经是开皇三年的十月。 站在高坡上,隔着一条谷水,冉闵翘首眺望着对面的凉军战营。 谢艾不愧是西凉的名将,深谙兵事,就连这营寨都建造得宛如铁桶一般,让人无从下口。 在谷水对峙了这么长的时间,凉军已经把营寨修建得跟乌龟壳子一样,城营高四尺,底部厚三尺;城墙上要修建战楼,设置守城的各种设备和瞭望敌情的望楼、望杆。 其城外挖壕,并设置鹿砦、陷马坑等防护措施。这样修建起来的城营,实际上是一个军事堡垒,不是短期可以完成的。 除了一座城营,谢艾还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两座壕营,就在城营的两侧,互为犄角之势。 壕营,顾名思义,就是以壕沟作为防御主体的营寨。 一般要求壕沟底宽一丈二、口宽一丈五,深一丈以上,挖出的土堆于内岸排紧,不用筑城就可以高出地面四、五尺。 条件允许的话,在壕沟外侧设置鹿砦之类的障碍物。 “陛下,臣无能,久攻不下凉军战营,损兵折将而未得寸土,请您责罚!”旁边的大司马李农一脸歉疚地道。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般坚固的城营,又隔着这么一条谷水,想要渡河破营,谈何容易?” “陛下,凉军的主将谢艾真的名不虚传啊。臣与其对垒数月,没有占得半点便宜,反而折损了不少的兵马,若不是有陛下你的支持,后勤补给不断,臣这里早就坚持不住要撤军了。” “哈哈,谢艾的本事朕比你清楚多了,这可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对手!当年的仓松之战,朕为羯赵的大将西征,一世英名,就差点栽在谢艾的手里!” 冉闵把手掌攥成了拳头,掷地有声地道:“这一回,朕一定要生擒谢艾,灭了凉国!” “愿为陛下效死!” “大魏万年!陛下万年!”众将轰然唱喏。 “好!”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寅时造饭,人马吃七分饱,卯时一到,所有将士都给朕卯足劲儿过谷水,冲杀凉军战营!” “诺!” 第468章 红衣大炮 翌日一早,早就横陈在谷水东线的十五万磨刀霍霍的魏军,便骤然对对岸的凉军发动进攻。 战斗刚一打响,就是如火如荼的程度。 “轰隆!轰隆!……”谷水两岸的旷野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伴着清晨蒸腾起来的雾气又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色彩。 魏军将整整三百门红衣大炮摆在岸边,由专门的炮手把控方向,点燃引线,旁边还有负责守护的兵士来回巡弋。 经过不断改良的火炮,由最开始的打上十几炮就炮管发热,随后报销,到现在可持续使用,被冉闵亲自命名为“红衣大炮”,其中所耗费的人力、时间、物资、钱财是不可计数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杀啊!” 伴随着经久不绝的炮声,早就整装待发的魏军将士们便一拥而上,奔上了船只,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渡河。 从上往下看过去,只见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宛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似的,迅速就占领了大半个河面。 冉闵就站在最高处的山坡上,与众将观战。 在冉闵的面前摆着一张大大的沙盘,可以说,整个西凉大到城池山脉,小到桥梁山道,都展现在冉闵的眼中了。 “吁——” 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传令兵翻身下来,禀告道:“报——陛下,左羽林卫已经登陆,正在进攻敌之右侧壕营!” “再探!” 这个传令兵刚刚退下,又有另一个传令兵翻身下马,道:“陛下,右骁卫已经登陆,正在进攻敌之左侧壕营!” “再探!” “报——陛下,左右武卫已经登陆,正在进攻敌之城营!” “再探!” “报——陛下,沿岸的凉军开始撤退,神机营询问是否停止炮击!” “戒备!停止炮击!” “诺!” 冉闵还在低着头思索着什么,旁边的麻秋笑着道:“陛下,首战告捷,还是连战连捷,臣以为现在趁着敌军士气低迷,而我军气势如虹之际,全军渡河作战,一举拔掉凉军战营!” 冉闵闻言,摆了摆手说道:“全军出击的时机尚未成熟啊。沿岸的凉军之所以撤退,是因为忌惮红衣大炮的威力,可一旦咱们全军压上,谷水岸边的地方如此狭小,大军实在无法施展开来啊!” “陛下,那咱们可以趁机推进红衣大炮吗?红衣大炮的威力极大,有摧枯拉朽之力,料想仅凭凉军短短月余建造起来的营寨,是决计无法抵抗红衣大炮的啊!” 冉闵还是摇摇头道:“这太冒险了。若是在陆地上,咱们推进红衣大炮的射程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是渡河作战,万一凉军趁势掩杀出来,又当如何?” “这……臣贪功冒进,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麻卿说的哪里话?议兵之事,本就是畅所欲言,无对错之别也。” “陛下,那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先拔掉凉军城营两侧的壕营,断其臂膀!” 根据冉闵下达的军令,已经渡过谷水的魏军兵分两路,各自进击凉军城营两侧的壕营。 魏军的士卒表现出了一股强大的韧劲,一望无际的冲了上去,好多人都直接陷进了壕沟里,被敌人的长枪戳死,乱刃分尸。 “去死吧!” 看着倒在了自己身前的战友,后面的魏卒十分的愤怒,带着一腔热血,便红着眼睛扑了上去,就算身中箭矢,亦是咬着牙忍着,直到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壕营的工事不是十分的完善,虽有一定的阻击作用,但是在魏军的人海战术之下,依旧是在摇摇欲坠,很多魏卒都冲进了壕营里,但很快就又被赶了出去。 唯恐壕营有失的凉将纷纷派人向大营的谢艾求援。 对此,谢艾是倍感头疼。 出兵搭救吧,唯恐中了魏军的埋伏,不出兵搭救吧,可能两侧的壕营都将陷落,到时候魏军的下一步就是进击他们的城营! “大都督,末将愿领兵援救两侧壕营!”这时,中护军将军张钦站了出来。 “末将也愿领兵!”大帐内的众将都纷纷请战。 看着众将都这般热情,谢艾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但是又不得不直言不讳地说道:“列位,我知道你们不惧魏军,不惧冉闵,但是顾此失彼。魏军的兵力远远多于我军,又有红衣大炮这种稀罕的物事,威力巨大!若是半道上遭遇魏军的伏击,或者魏军就是在等着咱们出兵去搭救壕营,又待如何?” “这……大都督,可是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是啊!大都督,魏军有十五万兵力,咱们凉军也是差不多有十万人马!就是正面决战又有何惧?” 谢艾的嘴角一抽,这般没头没脑的话都说得出口,若是凉军果真这般厉害,能够一对一的单挑魏军而不落下风,他谢艾也不至于只守不攻,缩在谷水的西线猥琐发育了。 就在这时,传令兵来报,说是左右两侧的壕营已经相继陷落,对面的魏军已经开始全军出击了。 “轰隆!”一声巨响宛如惊雷亮起。 “什么声音?” “咋回事?” “这是炮声!是红衣大炮的炮声啊!魏军果真打过来了!” 谢艾叹了口气,这些将领实则已经被红衣大炮的威力吓坏了,吓得肝胆俱裂,就连他在一次感受到红衣大炮的炮击的时候,亦是不免又惧又怕的。 这一炮下来,能把人的身体炸得血肉模糊,四分五裂且不说,就连坚固的城墙都能炸毁,而且射程还那么远,可想而知,拥有了这种利器的魏军,如虎添翼,龟缩在城防工事里面苟且偷生,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大都督,你在说什么?” 谢艾沉声道:“我说,撤退!” 张钦不可置信地道:“大都督,咱们还没到大势已去的地步吧?这种时候撤退,不是便宜了魏军吗?” 蠢! 谢艾瞪了张钦一眼,说道:“现在不撤,等魏军上岸站稳了脚跟就晚了!下令撤军!” “诺!” 在谢艾的命令下,凉军开始有序地向着西面撤退,同时烧毁一些带不走的粮秣辎重,绝不将一粒粮食留给魏军。 谷水东岸,魏军大纛。 从冉闵的这个位置放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凉军大营已经升起了若隐若现的火光,烟雾弥漫,似乎是走水的样子。 “报——陛下,凉军已经开始撤退了!” 冉闵微微颔首道:“很好。” 没想到这次渡河作战如此的顺利,几乎是势如破竹,一战成功的。 这其中固然有红衣大炮的功劳,将士用命也占据了不小的一部分,但是谢艾能够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修建月余的城营,倒是让冉闵匪夷所思。 但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报——陛下,左右武卫已经进入敌军营寨,开始追击撤退的凉军!” “什么?” 听到这话,冉闵是勃然变色。 第469章 不死不休 正如冉闵所担心的那样,左右武卫轻敌冒进,最终在距离骊轩城不过二十里的山谷里遭遇了伏击,被斩首二万。 要说谢艾真是够狡猾的,左右两侧的壕营失陷,中间的城营必然不保,但就算是在火炮的摧残之下,还是能坚持一两日的。可是谢艾偏偏弃而不守,毅然率军撤离。 撤离就撤离吧,偏偏还做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态势,导致立功心切的梁犊与董润率军追击,接着谢艾便在山道设伏,一举重创了左右武卫,算是扳回了一局! 当冉闵问询赶到番禾山道的时候,满地尽是尸体,残枪断箭,破戟烂矢。 梁犊与董润一脸惭愧地跪到冉闵的面前,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冉闵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叱道:“你俩的确罪该万死!甚至万死难辞其咎!我大魏之军,何曾吃过这般的大亏?” 二将低下头,愿受处罚。 这时李农站了出来:“陛下,阵前斩将,实乃兵家之大忌!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众将都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天底下有常胜将军,但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是绝无仅有的,谁能说自己生平未尝一败?若是战败了,就要被处死,那谁还敢为他冉闵而战? 李农又道:“陛下,梁、董二将也曾为陛下,为大魏立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此番轻敌冒进,导致我军损失惨重,此为过也,只是还请陛下念在他们多年征战,鞍马劳顿的份上,饶他们一命吧!” 冉闵冷哼了一声,说道:“功过不能相抵。此番梁犊跟董润败于骊轩山道,其中固然有谢艾的因素,但最重要的问题是在于咱们魏军本身!董润、梁犊难辞其咎,李农你这个做大司马的难辞其咎,朕也难辞其咎!甚至于全体魏军将士都难辞其咎!” 说到这里,冉闵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来,咱们魏军打了太多太多的胜仗胜仗,打胜仗能涨士气,但也能养成骄纵的毛病!现在你们就是一群骄兵悍将!” “陛下息怒!” “朕没有愤怒。吃一堑长一智,希望汝等能因为这一败而引以为戒。” 冉闵沉声道:“梁犊、董润败军之将,不可不罚。着即日剥夺二人领军之权,降为普通士卒,阵前效力,保留爵位,并杖打三十军棍!来人,把这二人拖下去,三十军棍!” “多谢陛下!” 梁犊与董润多么铁石心肠的汉子,此时都因为冉闵的法外开恩而感动的热泪盈眶,都一记响头磕在地上。 随后,他们便被带到外面去打三十军棍。 只是被剥夺领军之权,打三十军棍并降为普通士卒,在他们看来已经是莫大的开恩了。毕竟这一下子战死了二万士卒,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冉闵又命人将地图摆上来,让两个宿卫拉着,然后与众将一起观看。 “前方哨骑适才来报,凉军已经退到仓松城修建城防工事。整个武威郡,除了仓松、姑臧二城驻扎重兵,其他城池都无多少可战之兵,甚至都被凉军抽调一空了。现在,朕命令,全军分兵攻占祖厉、宣威、揟次、显美、骊靬、鹯阴、番禾七城,拿下整个武威郡,彻底包围仓松、姑臧,然后瓮中捉鳖!” 闻言,李农劝道:“陛下,这样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呢?咱们的兵力有限,在这武威郡,凉军的兵力多于我魏军,骤然分兵,若是被逐个击破怎么办?” “哼,朕不怕凉军出战,就怕他不敢出战!令,关中、河东、河西三地动员大军,朕要再调集二十万大军灭凉!” “诺!”既然冉闵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众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冉闵又道:“寡人亲率左右羽林卫、神机营攻占骊轩,然后兵临仓松城下。” 姑臧。 刚刚接到前线战报的张重华迅速召开大朝会,但是刚刚将情况说了出来,整个大殿一片静默,君臣都无话可说,安静得仿佛一根银针落下都能听得见。 魏军已经渡过谷水,距离姑臧百余里,对于凉国来说,形势已经危如累卵了! 唯一能让张重华感到庆幸的是,谢艾还在骊轩的山道伏击了魏军,斩首二万人。 “报——”这时,一名小校急匆匆地跑进大殿,说道:“大王,大都督谢艾已经率军撤到仓松城。据悉,魏军已经开始分兵攻占武威郡各城!” 听到这话,陛台下面的群臣又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张重华又道:“诸卿,魏军这是把咱们凉国往绝路上逼了,冉闵是亡我大凉之心不死!” 这时,一向主战的裴恒站了出来,说道:“大王,魏军虽然已经渡过谷水,但在骊轩山道吃了一次败仗,伤亡不小,他们的兵力不过十余万,想要攻占整个武威郡,包围姑臧、仓松,那是痴人说梦!臣建议立即出兵增援姑臧周边的祖厉、宣威等城池,不求战胜,但求能够拖垮魏军!” “裴卿啊,冉闵这不是在痴人说梦,他这是等着咱们往他设好的套子里钻呢!”张重华气道:“根据寡人得到的情报,目前冉闵已经从关中、河西、河东三地征调兵员,不论是地方驻军、戍卒,还是民间的退役兵或者是青壮,都将应召。至少数十万人前来征伐我凉国啊!” 数十万人?! 西凉的群臣闻言,都不禁勃然变色。 “诸卿,敌势如此之强,如之奈何?” 面对张重华的询问,许多凉国大臣都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最终还是主和的阎沙站了出来:“大王,臣以为魏军人多势众,来势汹汹,绝不可力敌。臣请大王向魏国献上降表,一如先王与刘曜、石虎之故事!” “你们呢?你们都跟阎沙一样的想法吗?”张重华面沉如水地瞪了阎沙一眼,随后又扫视着陛台下面的群臣。 群臣都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哼!” 张重华冷哼了一声,说道:“一如刘曜、石虎之故事?莫说寡人不是先王,他冉闵是刘曜、石虎吗?现在的魏国是汉赵、羯赵吗?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冉闵不是来逼迫寡人臣服,不是来占领陇右的,他是要灭了我们凉国!” “倘若今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先王,相信他的做法也会跟寡人一样。与魏军不死不休!” 看来张重华这是铁了心要与魏军死磕到底了。 张重华当即决定御驾亲征,到仓松城去跟魏军决一死战。这本来遭到了很多大臣的反对的,但都拗不过张重华,只能是听之任之了。 第470章 等 扶风郡,陈仓。 一大群老百姓围在一起,在城门口观看告示。 有目不识丁的百姓就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征凉,兵员紧缺,欲向河东、河西、关中三地征召兵员。但凡是年十六以上,三十以下,有材力的青壮都可以应征!” “嚯!不知道这魏军的待遇怎么样?” “这待遇自然是十分优渥的!一旦被选中,应征入伍,便能享受普通士兵的待遇。一个月口粮五石,军饷五贯钱!” 听到这话,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男子就更加跃跃欲试了。 “不知道朝廷的征兵令有没有什么限制?譬如说我这个氐人能不能入伍?” 听说是氐人,这男子颇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六夷不能当兵!我魏军是汉人军队,每个将士都是汉人!” “这……”氐人男子不禁有些沮丧。 “不过你也不必丧气。若是你真的有心入伍的话,可以先去县衙入汉籍,成了汉人,就能有当兵的资格了!” 那个氐人男子千恩万谢,随后便告辞回家,拿了自己的户籍证明便直奔县衙。 到县衙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摆成了一条长龙,无数跟他一样的胡人都聚集在一起,拿出自己的户籍证明,变更族籍。 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关中常年被胡人占据,先后被匈奴赵、羯赵、氐秦所统治,现在已经是大魏的治下。 此前魏国曾实施三个月的“杀胡令”,不知道杀害了几百万的胡人,导致大量的胡人北归或者西迁,但有的胡人实在离不开原住地,或者是故土难离,所以只能留了下来,变更族别,加入了汉籍。 关中刚刚纳入魏国的版图没有多久,故而好多胡人还来不及变更族别,或者是他们不想变更自己的族别。盖因杀胡令过后,魏国已经不再发布类似的政令,只不过非汉人的百姓,依旧会遭到歧视! 就这样,魏国在关中、河东、河西三地征召兵员,原计划只是征召二十万人马的,但是由于青壮踊跃参军,有材力的合适青年众多,一时之间竟然超过了五十万人! 短短数日之内,报名参军,而且合适的兵员这么多,这倒是出乎冉闵的意料的。 当然了,冉闵本着兵贵精不贵多的原则,优胜劣汰,只需要二十万人! 与此同时,凉王张重华已经带着三万军队赶到仓松城支援,一时之间,整个仓松城就聚集了近十万的兵力。 看到谢艾依旧在让麾下的士卒修建城防工事,而并不出战,张重华十分不解:“大都督,寡人需要你给一个解释。城外的魏军只有数万人,我军的兵力至少是魏军的两倍有余,你为何坚守不出?莫非是畏惧冉闵?还是魏军的战力让你感到害怕了?” “大王,此时出战,非是明智之选。打仗,不是靠人多就能取胜的,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比比皆是!城外的魏军乃是魏国的左右羽林卫、神机营,全是精兵强将且不说,神机营的红衣大炮十分厉害,贸然出战,只怕会着了冉闵的道啊!” “谢艾,你这是怯战!” 看到张重华如此气愤,谢艾并不反驳,旁边的索遐唯恐张重华一怒之下会贬斥谢艾,立马站了出来,说道:“大王息怒。大王,臣以为大都督所言不虚。魏军的战力何等强悍是有目共睹的,又是红衣大炮,又是冉闵,贸然出击,谁都不敢担保是否有失啊!” 张重华不信这个邪,不顾众将的劝谏,执意率领五万步骑深夜劫营。 他们不知道的是,冉闵一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在营寨中设下埋伏,等到凉军突然冲杀进魏军战营的时候,那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的。除了一开始在营寨上头巡逻的几个魏军士卒,营寨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张重华哪里还想不到自己中计了? “不好!上当了!撤!快撤!”张重华吓坏了,赶紧命令军队撤出去,但是为时已晚。 “开炮!” “轰隆隆!……”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已经架起了黑黝黝的一百多门红衣大炮,伴着巨响砸到营寨里,猝不及防的凉军士卒被炸的灰头土脸,血肉模糊,一下子死伤了数百人。 这炮火声让人震颤不已,更是令凉军将士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乱窜。 但魏军可不会心慈手软,马上就有几千名弓箭手站了出来,在营寨的一侧乱箭齐发,漫天的火箭扑棱地射杀了无数的凉卒。 “啊啊啊!” 逃跑中的凉军士卒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见到好多凉军士卒已经撤出了营寨,炮火声与箭矢这才停止下来,但是凉军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在外面的原野上,早就等候多时的魏军铁骑兵突然杀出,开始了一面倒的屠杀! 只此一战,凉军便被斩首三万人,张重华只带着寥寥数百人狼狈逃回了仓松城,至于剩下的两万不到的凉军,一部分被打散,一部分被魏军俘虏了。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杀得酣畅淋漓,浑身的甲胄都沾染鲜血的冉恪笑着道:“陛下,经此一战,仓松城内的凉军已经折损过半,咱们可以一鼓作气拿下仓松城了!” 取得如此大胜,若是说冉闵不高兴那是假的,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 “咱们能取得如此大胜,都是张重华的功劳啊。” “那是,那是!凉军的谢艾狡诈如狐,若是张重华能够听从谢艾的安排,不到仓松城来瞎指挥,相信也不会遭如此大败了。” 冉闵颔首道:“凉军虽遭如此大败,但还有余力,汝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陛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个字,等。” “等?” 这一下,不仅是冉恪一头雾水,就连在场的许多将领都表示很不理解。冉闵没有说明,反倒是身边的秦牧理解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 “哈哈,知我者,秦牧也。你们都下去各自安顿好自己的部众,好好修养几天,相信过不了多久,姑臧那里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众将都不理解冉闵话中的意思,不过,这既然是冉闵的吩咐,他们只能照办了。 等到众将都离去,冉闵这才眯着眼睛说道:“秦牧,你有把握姑臧的张祚还有那些凉州大族会配合咱们吗?” “若是放在此战之前,臣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现在,臣可以担保,姑臧那里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何以见得?” “张祚早有不臣之心,与陛下私底下联络甚密,至于西凉的大族,他们不是傻瓜。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凉国覆灭在即了,倾覆之下,焉有完卵?” 第471章 亡国之君 秦牧猜的没错,就在凉军大败的消息传回姑臧之后,长宁侯张祚便开始与段、杨、阎、李等凉州大族的主事人密谋。 “列位,张重华在仓松大败的事情相信你们已经获悉了。魏军连战连捷,而我凉军一败再败,小小一座仓松城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了。” 张祚沉声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凉地的名门望族,世代居于凉地,国不在而家族依存。眼看着凉国就要覆灭了,不知道各位作何感想?” 阎沙首先说道:“侯爷,我们都听你的!” “对!侯爷,你想怎么干就发个话吧。” “好!”张祚点了点头说道:“本侯的想法是这样的。国不在而家族依存,就算凉国覆灭了,可是咱们这些凉州的大族不能给他陪葬不是?我张祚虽是凉王的兄长,凉国的长宁侯,但还是有这么一份公心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好多族长都在心底嗤之以鼻。 若不是大家都得到了冉闵的授意,谁会来这儿跟张祚密谋? 没办法,张重华离开姑臧,率军赶到仓松城之后,便委任张祚为抚军将军,执掌辅政之权,辅佐年幼的少主张曜灵。若是没有这个兵权,冉闵还不一定能看上张祚这厮呢。 张祚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圣旨,说道:“这是陛下给我的旨意。魏凉本是一家,世出汉家,如今刀戈相向,皆是张重华一人之过,首恶当诛,然有深明大义者,吊民伐罪者,可保尔荣华富贵。” 众人闻言,都微微颔首。 在谁的治下不交税?反正只是头上换一个主子,改弦更张而已,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损失的。反倒是这个天杀的张重华,明知道凉国的国力不允许,偏偏他还穷兵黩武,逼迫各大世家出钱出人,跟个“扒皮”一样,让人深恶痛绝! 而在冉闵给张祚的这份旨意中,开出的条件是十分优渥的。 至少冉闵答应,在事成之后,他会册封张祚为武威郡公,世袭罔替,并且将整个武威郡作为他张祚的封地,除了没有控制郡兵的权力之外,张祚有行政、收税的权力,朝廷也不会从武威郡收缴任何一分的赋税,武威郡的所有赋税便能全进了张祚的口袋里! 想想看,从一个平日里毫无实权的长宁侯,变成类似于独立王国的武威郡公,这样的待遇还不够优渥吗? 再加上张祚真的看清楚了现实,以凉国当前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打退魏军的这次进攻的,灭国在即,与其给凉国陪葬,还不如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拼一拼呢! 张祚当即召集自己的军队,还有各大世家的私兵,迅速攻占了姑臧城的各个要道,控制王宫,将那些反对自己的将领、大臣全部诛杀。 很快,整个姑臧城就笼罩上了一层白色恐怖! 在仓松城骤然听见这个惊天噩耗的张重华,气的吐血,怒道:“匹夫竖子!匹夫竖子!焉敢数典忘祖!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众将都噤若寒蝉,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张祚这么一反,其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十分巨大的,至少在下面的这些将领里,就有很多人在眉来眼去的。 谢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了出来:“大王息怒。” 张重华扫了谢艾一眼,挥了挥手道:“汝等都退下,谢艾、索遐留下。” 众将都纷纷告退,只留下索遐跟谢艾二人站着。 “寡人,该如何是好?”张重华已经无计可施了。他知道谢艾跟索遐都是先王留下的厉害谋士,所以只能问计于他们。 谢艾跟索遐对视了一眼,便道:“大王,现在摆在咱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向魏军投降,一条,就是率军杀回姑臧,拨乱反正。” “但两条路都走不通,不是吗?”张重华苦笑着道。 向冉闵投降,张重华实在是不甘心。自己祖祖辈辈留下的数十年基业,凉国的大好河山就这样拱手让人,张重华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实在无颜面对先祖。 但率军杀回姑臧,说得轻巧,这一退,就是把仓松城丢给了魏军,然后凉国就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这场阴谋本来就是冉闵导演的,张祚不过是后者的一枚棋子而已。 凉军这么一退,且不说能不能顺利拨乱反正,杀死张祚,魏军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姑臧城团团包围,到时候姑臧就会成为一个死地! 索遐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为今之计,想要保全咱们凉国的基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张祚联合姑臧的大族谋反,这本是冉闵事先预谋好的,无论咱们投降与否,凉国,都将不复存在了。”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大王,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两害取其轻!既然江山社稷已经保不住了,家族便一定要保住!相信冉闵会善待张氏的。” 看到自己的两个谋士都赞同向魏国投降,张重华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挥手让他们二人退下,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过了好久,从上午一直到日落,张重华终于不再迟疑了。 开皇三年十月十五日,张重华开仓松的城门,率领部众向魏军请降。 看着跪在地上,穿着一身白衣,背负着荆条的张重华,冉闵连忙下了马,亲自解下了张重华背上的荆条,说道:“泰临如此深明大义,朕倍感欣慰啊。” “陛下,罪臣不自量力,率兵抵抗王师,还请陛下责罚!” “哈哈哈哈!泰临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啊!”冉闵拍了拍张重华的肩膀,说道:“朕在大梁早闻泰临的名声了,你跟你的曾祖、祖父、父亲一般,都是治世之良臣,乱世之英豪!凉州出了你们张氏,是凉州的福气!中原乱了几十年,多亏了你们张氏的治理,这凉地才能成为我汉家百姓在北地的唯一一块乐土啊!” “陛下如此盛赞,罪臣汗颜,愧不敢当啊!” 看来张重华进入角色很快,一下子就适应了自己的新的身份。 冉闵微微颔首,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慕容俊、拓拔什翼键他们有泰临你这般深明大义,识时务的话,这天下早就平定了!” “有陛下这般的雄主,相信天下很快就能重归一统,山河无恙了!” “哈哈!好!借你吉言。泰临,朕便封你为归义侯,赏万金,赐大梁豪宅一座,良田千顷吧!” “多谢陛下赏赐!”张重华当即就跪拜下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作为一个亡国之君,他将一辈子活在软禁的生活之中,虽然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受用不尽,但是也要失去自由之身啊! 第472章 大胆的计划 接收仓松城的事宜并不复杂,冉闵在安抚了张重华,宣布对他的处置之后,便又单独召见了谢艾。 谢艾是西凉的名将,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儒将”,这般文武兼备,可以运筹帷幄,又能统兵作战,还有治政之才的“全才”,若是冉闵不加以重用,那可真的是暴殄天物。 “谢艾参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一进入府衙,谢艾就在冉闵的跟前跪拜下来。 谢艾现在在魏国还没有官身,但又不属于平民百姓,故而自称“臣”或者“草民”都不对。 “谢卿,不必多礼,请坐。” 谢艾于是诚惶诚恐地坐下。 冉闵笑着道:“谢卿,昔日姑臧一别,咱们许多年都未曾谋面了。故人相见,未尝不感慨顿生啊。” 谢艾说道:“多谢陛下厚爱。谢艾与陛下为敌,几度折损陛下之兵将,陛下宽宏大量,一点都不计较,艾不胜感激涕零。” “谢卿啊,当时各为其主,你既然为凉臣,就应该一心一意为凉国效力,这没什么好计较,没什么好责怪的。谢卿之才,天下皆知!朕求贤若渴之极,相信你是心知肚明的。” 冉闵笑眯眯地道:“朕欲拜你为左武卫大将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陛下如此厚爱,真是让艾汗颜!”谢艾叹了口气说道:“但请恕艾无法答应。忠臣不事二主,先凉王与归义侯待我不薄,赐我爵禄,给我田宅,艾绝不是见利忘义之人。” “谢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迂腐了?”冉闵蹙眉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眼下张重华已经成了我大魏的归义侯,凉国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你谢艾也从一个凉人成了魏人。效忠于朕,效忠于大魏有何不可?谁敢是什么闲话?” 不料,谢艾还是摇摇头道:“还请陛下不要为难我了。陛下麾下精兵强将无数,强过我谢艾的良将多如过江之鲫,陛下又何必强求呢?” 看见谢艾执意拒绝担任左武卫大将军一职,冉闵劝阻不得,便只好随他去了。 但是,似谢艾这般的儒将,不为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他投到别人的阵营里,为别人效力。所以冉闵便赏赐了谢艾一座大梁的府邸,请谢艾一家子到大梁定居。 谢艾明白冉闵的意思,没敢拒绝。 在兵不血刃地拿下仓松城之后,冉闵又率军继续向姑臧城挺进。 本来张祚是受了冉闵的指使,这才改弦更张,发动了叛乱,在姑臧的城头上树立了魏国的旌旗。冉闵在前往姑臧之前,已经派人给张祚送了一封亲笔信,要求张祚立即打开姑臧的城门。 但事情却出现了一些转折。 姑臧。 张祚正在与赵长、尉缉这两个心腹的谋士,同时又是异姓兄弟的人商议大事。 张祚拿出了一封书信,说道:“这是刚刚送到我手里的信,冉闵的亲笔信。冉闵在信中要求我立即开放姑臧的城门,出来迎接,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赵长首先道:“侯爷,这是冉闵的诡计,请你不要上当受骗了。” “此话怎讲?” “冉闵狡诈多端,乃是世之奸雄。其言可信与否,还有待商榷。当初冉闵秘密联络侯爷与姑臧的凉州大族,请我们反叛张重华,占领了王宫和整个姑臧城,迫使仓松的张重华不得不开城献降!这本是没错的,但怪就怪在,冉闵偏偏把张重华封为归义侯,赐爵赏地,恩遇十分。” 赵长沉声道:“侯爷,依我看冉闵绝对是包藏祸心的。冉闵给侯爷你的旨意中,答应事成之后,他会册封侯爷你为武威郡公,世袭罔替,并且将整个武威郡作为侯爷的封地,除了没有控制郡兵的权力之外,侯爷可以享有行政、收税的权力,朝廷也不会从武威郡收缴任何一分的赋税,武威郡的所有赋税便能全进了侯爷你的口袋里!” “这有什么问题吗?”张祚愣住了。 “问题太大了。”赵长摇摇头道:“侯爷,请你好好想想,冉闵给出了这么优渥的待遇,他真的能兑现吗?纵观魏国的几个郡公,那些侯爵,都只是或多或少有些食邑,没有真正的封地,现在把整个武威郡都封给侯爷你做封地,冉闵果真能如此大方?” “依我看,狡兔死,走狗烹!侯爷你现在的依仗就是手中的五万兵马,还有整个姑臧城,若是没了这些依仗,开城献降了的话,冉闵做那卸磨杀驴之事,又岂会是不可能的?” 张祚瞪大了眼睛,说道:“不会吧。冉闵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这样日后谁还敢投降他?谁还敢信任他?” 赵长苦笑着道:“侯爷,冉闵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他能够坑骗张贺度那些胡人开城献降,在邯郸坑杀三十万降卒,便是血淋淋的一个例子!” “那……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要坚守姑臧城,抗拒魏军?” 对此,张祚不敢想象。 眼下魏军的势力如此强盛,高歌猛进,士气高涨,又有着红衣大炮这种利器,想要凭借一座姑臧城,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谈何容易? 说不定不出三五日,整个姑臧城就将被攻破了呢! “侯爷,你忘了吗?在姑臧的外面,咱们还有一个盟友。” “你是说拓拔什翼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错。” 张祚想起了昨日收到的拓拔什翼键的亲笔信,邀请他一起夹击魏军的事情,但是当时的张祚不以为意,还做着裂土封公的美梦呢,哪里能想到现实如此的残酷? 张祚咬了咬牙,说道:“拓拔什翼键也是狼子野心。我能信得过他吗?” “可以一试!” 赵长说道:“侯爷,若是你答应与拓拔什翼键结盟,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必能打退魏军此番进攻的。” “哦?说说看。” “冉闵率军赶到姑臧城之时,侯爷便出城相迎,极致谄媚,以此来麻痹冉闵。我听说冉闵好女色,乃是色中饿鬼,张重华的母亲马氏,妻裴氏,还有丽华郡主都生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届时侯爷可以趁饮宴之际,将三女推荐于冉闵。” 赵长荡笑道:“依着冉闵的色性,必定受之。到时候拓拔什翼键已经率领铁骑兵赶到姑臧,举火为号,夹击魏军,袭杀冉闵!在那种温香软玉的环境下,冉闵必无防备!如此一来,只要冉闵一死,凉地的魏军就是群龙无首了呀!” 这个主意果真是有够大胆的,不过张祚十分的迟疑:“赵长,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万一冉闵不是跟你想的那样,而是真的封我为武威郡公,把武威郡作为我的封地,这样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而且凉地还有十几万的魏军,我听说正在赶来凉地的魏军还有二十万人马!倘若冉闵一死,魏军怒而兴师,到时候咱们就百死莫赎,被魏军挫骨扬灰都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侯爷,富贵险中求啊!张氏在凉州统治数十年,几代人的经营,威望极高,这种威望岂是冉闵一朝一夕能够争取的?只要侯爷你振臂一呼,必将应者云集!” 这时,在一侧的尉缉也是怂恿道:“是啊。侯爷,做凉王不好吗?干嘛非要去当一个武威郡公?宁为鸡头,不做牛尾!” “不成不成。”张祚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太过冒险了。” “做大事岂能惜身?”赵长气道:“侯爷,机会只有一次,就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住了!而且我敢担保,这回冉闵带到姑臧的军队绝不会太多,不会超过二万人的!” 听到这话,张祚咬了咬牙,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第473章 突袭 翌日一早,冉闵便率领左右羽林卫仅两万人前往姑臧城。 赵长猜的没错,仓松城的魏军不是太多,接收仓松城之后,还要留下一部分人马看守降卒,就连神机营也留在仓松城。 冉闵有这种胆魄,即便张祚到时候反水,拒不开城门,他也能挥师攻城,一战而下! 走在通往姑臧的官道上,冉闵依旧坐在自己的六御车驾上,闭目养神。 过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冉闵是真的不想再鞍马劳顿,在马背上太过颠簸了。行军的时候他一般乘坐六御车驾,出巡地方的时候他一般乘坐十二御车驾,而到了打仗的时候,冉闵才会真正骑上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 冉闵是这样,秦牧也是这样,这不,这对君臣正一起坐在六御车驾上,冉闵打瞌睡,秦牧便捧着一本杂书看,看得津津有味的。 能跟作为皇帝陛下的冉闵同乘一辆马车,还不止一次,时常这般的,也就是秦牧一人。 若不是人人都知道冉闵不好男色的话,可能真的把这二人当做一对好基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冉闵这才悠然转醒:“秦牧,到姑臧城了吗?” “还没呢。”秦牧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本,笑着道:“陛下,此地距离姑臧城不过二十里了。” “嗯。” 冉闵点了点头,又道:“秦牧,你说这张祚能乖乖的把城门给朕打开吗?” “这个不好说。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我与张祚素未谋面呢?” 秦牧笑眯眯地道:“不过陛下,臣倒是很好奇,若是张祚果真开了城门,喜迎王师,陛下真能兑现给张祚的承诺,封他做武威郡公,把整个武威郡给他做封地吗?” “哈哈,秦牧,这种鬼话你也信?”冉闵在床榻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说道:“寡人在开国之时,册封了五位郡公,只有食邑三千户。你秦牧、王猛、李农、崔皓、董匡,你们的功劳何其之大,却也只是郡公,只有食邑,他张祚何德何能,就一个献地之功,朕焉能这般重赏?” “这么说,陛下是想出尔反尔了?” “哈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朕不好虚名!” “陛下就不怕史官给你记上一笔吗?” “他能怎么记?不瞒你说啊秦牧,朕已经在张祚的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细作,这会儿的工夫,他们应该已经偷梁换柱,把原来的圣旨换走了。一份矫诏,谁敢说朕的不是?” 听到这话,秦牧不禁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般厚黑,全天下估计也就冉闵一人了。 魏军很快就抵达姑臧城,距离姑臧城不过十里的长亭,张祚已经带着二百名士卒等候多时了。 冉闵宽慰了张祚几句,却绝口不提赏赐之事。 张祚随即将冉闵以及两万的魏军都迎入城内。 唯恐张祚在城内设伏,便让冉恪先带一万兵马进入姑臧城,确认无事之后,冉闵便亲自进入姑臧城,只留下另外一万人在城外的大营驻扎。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城里城外的大军也好及时策应! 当晚,张祚就在原来的王宫给冉闵摆下接风宴。此时的凉王宫进入的魏军有三千人,所以冉闵一点都不害怕,带着秦牧、荀稷、冉恪一干人等赴宴。 而就在冉闵与众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喝得微醺的时候,在番禾与姑臧交界之处,一大片烟尘四起,只有点点的火星还在引路。 这黑灯瞎火之际,便看见拓拔什翼键露出了一双黑悠悠的大眼睛,驰骋快马,目视前方。 “距离姑臧城还有多远?”拓拔什翼键询问身边的拓跋孤。 “大王,根据当地的向导说,这里距离姑臧城快马加鞭的话,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不过咱们这万余精骑,又是冒着黑灯瞎火,在魏军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的,所以要小心翼翼,故而至少也要近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姑臧城。” “寡人等不及了!” 拓拔什翼键瞪着眼睛说道:“都已经到了这里,就算镇守番禾的魏军发现了咱们的动向,想要追上来是绝无可能的。传令下去,全军举火,火速前进!咱们的目的是突袭!横冲直撞,也是突袭!” “诺!” 随即,拓跋孤就将拓拔什翼键的军令传达下去,这万余鲜卑精骑便点起火把,在黑夜当中汇聚成了一条火龙,十分耀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被番禾的守军发现。 早先凉军便在这附近设置了烽火台,以便尽快发现敌情,自从番禾被魏军攻占之后,魏军也派兵到烽火台上看守,所以看见了这一幕,便火速派人去禀告镇守番禾的大司马李农,同时点燃狼烟,点燃篝火。 狼烟在黑夜中自然是看不清楚的,但是有了这篝火的照明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镇守番禾的李农看见了狼烟与篝火,心里很困惑,过了没多久便有小校来报,说是发现几万轻骑穿越番禾平原,直奔姑臧城而去! “你确定看清楚了?敌军是几万轻骑?”李农叱咤了一声。 那小校缩头缩脑地道:“天太黑了,实在看不清楚,不过观其声势,确实是几万人的样子。” “是凉军?” “看着不像。凉军的盔甲颇为精良,且多为铁甲、板甲,但是那些骑士身上穿的好像是皮甲,似乎是胡人!” “胡人?” 李农愣了一下,随后就瞪着眼睛道:“不好,是鲜卑人!姑臧城危险了!” 李农这才想起来,前不久冉闵还跟他说过此事。说是征凉的拓拔什翼键亲率万余精骑横穿巴丹吉林沙漠,欲突袭姑臧,冉闵还交代他密切关注沙海那里的方向,一旦出现鲜卑人的踪迹便要汇报。 谁知道鲜卑人来得如此之迅速? 万余轻骑啊,莫说是凉地的胡人,就算是西凉的军队都凑不出来! 所以能出现在这里的一定是拓拔什翼键率领的鲜卑精骑! 但李农不会傻到相信拓拔什翼键真的这么蠢,连情况都没有打探清楚,便带着人马急冲冲地往姑臧城而去。一定是姑臧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了! 李农当即率领一万步骑,飞快地赶往姑臧城。 第474章 红颜祸水 “陛下,臣敬你一杯!” “哈哈!好!干!” 张祚向冉闵敬酒,前者是一饮而尽,而后者则是浅尝辄止。 冉闵没必要如此客气,能少喝一点就尽量少喝一点,毕竟这不是在大梁,喝醉了直接闷头大睡就好。谁都不敢保证,下一刻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为了防止张祚在酒肉中下毒,有专门的士卒先给冉闵品尝一下菜肴和酒水。 这时,坐在张祚旁边的赵长给他打了一个眼色。 张祚心领神会,便向冉闵躬身道:“陛下,您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苍天授命之天子,不世出之英雄!臣在姑臧,久闻陛下之大名,能效忠于陛下,这是臣莫大的荣幸!” “哈哈,张卿过奖了。”被张祚这么拍马屁,冉闵不禁一阵飘飘然。 “陛下,这都是臣的肺腑之言啊!但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卿有什么就直说吧。” “陛下,正所谓好马配好鞍,美人配英雄!陛下这般英雄的人物,若无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相配,岂非缺憾?” 冉闵闻言,酒意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来了兴致:“张卿说笑了。朕这个英雄,岂能缺了美女?不信你就问问在座的各位文武,朕的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张祚垂手道:“陛下,这美女如良将,多多益善!归义侯的母亲马氏,妻子裴氏,还有胞妹张丽华都仰慕陛下之名,心向往之,欲与陛下促膝长谈!还请陛下成全!” “嘶——” 这一下,冉闵傻眼了,就连在场的魏国文武,原来的西凉文武,姑臧的望族主事人都无一例外地倒吸了了一口凉气。 无耻,无耻之尤! 他们见过许多无耻的人,但是就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人! 张祚竟然这般自作主张,把张重华的母亲马氏,妻子裴氏,还有妹妹张丽华献给冉闵。他这么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张祚就不怕已故的张骏从棺材里爬起来打死他这个不孝子吗? 不过张祚的这般说辞,冉闵倒是颇为满意的,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献女,饶是冉闵脸皮厚,但是也没办法接受,可是张祚既然这么说的话,冉闵似乎只能却之不恭了。 过了没多久,又喝了一杯酒的冉闵,便捂着发热的额头,说道:“朕有些乏了。列位,你们接着喝,朕这就回去歇息了!” “恭送陛下!” 群臣都站起来向着冉闵行了一礼。 他们表面上是恭恭敬敬的,但实际上,心底里都翻了翻卫生眼。 明明是想去享受鱼水之欢,偏偏还做得这般冠冕堂皇。陛下哟,你还能再虚伪一点吗? 低着头,张祚的嘴角一裂,其实心里是乐开了花。 等到冉闵果真被别人搀扶着走了,张祚这才招了招手,在这人的耳畔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这才让他退下。 但对面的秦牧偏生机警得很,自从宴会开始,他的眼神就一直若有若无地盯在张祚的身上,终于被他捕捉到了一丝异常,于是秦牧就推了推身边的冉恪的肩膀。 “秦大人,你这是?” “跟我走。”秦牧在冉恪的耳畔说了一句。 冉恪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微醺,但是对于秦牧的话他不敢不听,于是就跟着他悄悄地退场了。 出了王宫,秦牧与冉恪便各自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城外的魏军营寨。 “秦大人,我还没喝够呢,你干嘛要拉着我走啊?” “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张祚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怎么敢?” 秦牧冷笑了一声道:“无非是赌徒的心理。冉恪,你信不信我?” “你是陛下的近臣,陛下信你,我也信你。” “好!待会儿回到大营,你便立即起兵,杀入城内!” “什么?” 冉恪吓坏了:“秦大人,这怎么行?没有陛下的旨意,我怎可擅自调动大军?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 “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这……自然是陛下的性命重要了。” “那你还不照我说的做?” 冉恪是左羽林卫大将军,城外驻扎的就是他的兵马,所以秦牧没有叫荀稷,没有叫麻秋他们,偏偏叫上了冉恪跑出来就是这个原因。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没有冉闵的手令或者兵符,秦牧根本指挥不动左羽林卫的军队,仓促之间,只有让冉恪亲自出马,矫诏起兵。 至于冉闵会不会秋后算账,这个秦牧可管不了,反正冉恪是他的堂弟,自幼感情甚笃,就算最后不出事,冉闵对冉恪的处置最多就是剥夺军职,打一顿板子而已。 忽悠冉恪这个愣头青,秦牧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 “不是。秦大人,既然你知道张祚要作乱,为什么不直接禀告陛下呢?让陛下给咱们一道手令,哪怕是一道口谕都行啊!私自调兵,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生怕死了?”秦牧翻了翻白眼,说道:“情况这般紧急,禀告陛下只怕无用!冉恪,你可曾听说过曹孟德宛城之败乎?” “听说过。据说曹操一生有三大败,宛城之败、赤壁之败和汉中之败!我听闻当时曹孟德觊觎张绣之寡婶邹氏美色,强纳为妾,夜夜笙歌,致使张绣反叛,此役还折损了曹操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大将典韦。” “不错。此时与曹孟德的宛城之事何其之相似也?张祚这厮为了麻痹陛下,不惜出卖马氏、裴氏与张丽华的美色,若是这个时候,张祚突然率领城内的五万旧西凉军反叛,袭击王宫,陛下岂不危矣?” 冉恪表示深以为然。 曹操与邹氏的事情算是一桩“美谈”! 公元197年,曹操征张绣,张绣投降。 曹操进宛城纳降时,曹操的侄子曹安民引邹夫人见曹操。曹操见其美貌,强纳之。 张绣知晓此事后大怒,认为曹操侮辱了自己与其叔张济。张绣听从谋士贾诩建议秘密调动军队后突袭曹操,将曹操打得措手不及,大败而逃。 曹操坐骑绝影身中数箭,仍载着他奋力奔跑,最终未跑出宛城死于此战。曹操长子曹昂将坐骑让与父亲逃跑,自己步战断后,战死。 大将典韦率十数位精选的亲信护卫战于门前为曹操断后,他们虽兵甲不齐,但个个以一当十,殊死相搏,杀敌甚众后皆力战而死。 曹安民亦殒命于此战。宛城之败是曹操一生军事中鲜有的大败之战,邹夫人亦因此被后世称为祸水! “嗖嗖嗖!……”一阵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 “有埋伏!” 秦牧与冉恪都是武艺高强的人物,冉恪自然不必多说的,沙场宿将,死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秦牧也是一等一的剑术高手,武艺十分的强悍。 他们二人挥剑打落了疾驰而来的箭矢,秦牧的胳膊中了一箭,血流汨汨。 不好!有毒! 就在这时,从两侧的街道上忽然杀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这十几个黑衣人扔下了手中的弓弩,便挥着环首铁刀直扑秦牧与冉恪。 冉恪是跟着冉闵过来饮宴的,故而没带上自己的亲兵,此时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杀!” 十几个黑衣刺客,武艺固然不俗,但却根本不是冉恪与秦牧的对手,很快就被杀死,只有两个负伤的刺客逃跑了。 “秦大人,你没事吧?” 看着秦牧的胳膊上的伤口流出了黑血,冉恪不禁有些揪心地问道。 秦牧也是一个狠茬子,直接拿着剑割开了伤口,放出了黑血,甚至把一些已经糜烂的肉割掉了。 秦牧是疼得牙关紧要,汗珠子遍布脸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在秦牧最终没有疼晕过去,只是扯下来一块布包住了伤口,然后又骑上了马,直扑城外的魏军战营。只有到战营,才能找到救命的金创药啊! 第475章 战利品 冉闵被两个宿卫搀扶着进入了凉王宫的后庭,原本是有些醉意、困意的脸颊因为被寒风吹袭,而清醒了不少,随后就有一个小内侍快步跟了上来。 “陛下请留步!” “嗯?” 小内侍喜笑颜开地道:“陛下,您是尊贵的天子,别的地方您可能住不惯,所以侯爷一早就给您安排好了。请陛下跟奴婢来吧。” 冉闵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说道:“前面带路!” 出征几个月,不曾吃过“肉味”了,冉闵的心就跟被猫抓了一样,痒得很! 小内侍随即就在前面带路,走过了一条长廊,过了一道金水桥,路过拱门,就到了原来的清华殿,这是凉王的住处。 “陛下,就在里面了。”小内侍在一间宫室前站好,低头哈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冉闵眯着眼睛,随即挥了挥手。 作为他的侍卫长,恶来心领神会,便上去推开了这扇门,然后让一队士卒先一步进去搜查。 这偌大的一间宫室,能藏人的地方可不少,万一张祚在这里埋伏重兵,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虽说冉闵勇武过人,但是状态不对,一旦刺客突然来袭,难免会有些损伤的。 冉闵这一进入宫室,便已经看见了坐在一方桌案上的三名女子。 坐在中间位置的女子年纪较大,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极为少有。 她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皮袄,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看年纪,应该是张重华的母亲马氏。 冉闵的心里颇为惊异,没想到这马氏保养得如此之好,据说马氏已经年近四十,如狼似虎之年,看上去却跟一个花信少妇一般,生得这般美艳动人! 左边位置的那个女子年纪小一点,只有二十岁左右,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这应该是张重华的妻子裴氏,裴恒的女儿。 这年纪最小的,应该就是号称西凉第一美女的张丽华。 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真是捡到宝了! 冉闵在心里庆幸不已,若非自己的出现,这三颗大好的白菜,就要被张祚这头猪拱了! 冉闵依稀还记得,历史上的张祚荒yin残暴不讲道义,先与张重华的母亲马氏通jian,又与张重华之妻裴氏通jian,从宫中的妃妾到张骏、张重华没出嫁的女儿,无不奸yin,国人相互而视,都吟诵《墙茨》之诗。 “你们都退下吧!” “诺!” 看见实在搜查不到外人,冉闵便让这些宿卫全部退下,而恶来就带着一队宿卫在宫室外面站岗,以备不测。 “臣妇(臣女)参见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看见门已经关上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宿卫都退下了,原本坐在桌案边上,宛如孤苦无依的小鹿一般的三个大小美女都上来跪安。 “朕安。” 冉闵并不急色,而是上去扫了马氏一眼,笑道:“你是马氏?” “是的。”马氏低着头,不敢与冉闵对视。 “这么说,你是裴氏?” “是的。” “你是张丽华?” “是……是。” “嗯?”冉闵把脸一板,张丽华就吓得魂不附体,说道:“是,是的!” “朕有那么令人害怕吗?” “没…没有。” “那你怎么全身都在抖?难道朕会吃了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张丽华便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冉闵一眼,就吓得又低下头去,心里如小鹿乱撞。 冉闵随即就坐到桌案边上,三个女子便跪着,头都不敢抬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们都是一些世家女子,服侍人的工夫不会,应该也会一些才艺吧?” 马氏连忙说道:“臣妇善弹琵琶,裴氏善奏古筝,小女善舞。” “妙极了,哈哈。既然如此,你们便为朕弹一曲,奏一曲,跳一舞吧。” “诺。” 马氏她们似乎早有准备,分工明确,一个弹琵琶,一个奏古筝,一个在那里翩翩起舞。 马氏弹奏的琵琶,其音色宛如玉珠走盘,泉水叮咚,悦耳清脆。 而裴氏所弹奏的古筝,其婉转低沉的音色,如靡靡之音,回响四周。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慢慢中陶醉在这低调的古筝声里。 忽的,忧思满上心头,忽来的哀伤之感。 至于张丽华的舞姿曼妙,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停!” 冉闵骤然喊停,更是吓得马氏等三女跪了下来,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马氏,你过来。裴氏跟张丽华,你们继续弹奏,继续跳舞。” 随即,马氏就低着头,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一如上刑场的死囚一样。 “来,坐到朕的怀里。” 马氏闻言,心中并无多少的屈辱,对方是尊贵的皇帝,而他只是对方的原来的敌人的母亲,没有沦为阶下囚,没有被杀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忍着一腔的羞意,马氏脸色酡红地坐到了冉闵的怀里,刚刚坐下,就感受到了什么…… 马氏早经人事,知道这是什么,所以就更加的羞涩难当了。 冉闵却全然不顾这些,细细的体会着,放佛在把玩着一块绝世美玉一般。 冉闵不禁陶醉了。 啊!就是这种成就感! “马氏,你知道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 “不知道。”马氏摇摇头。 冉闵笑眯眯地道:“每个人的人生乐趣都不尽相同。如朕一般,朕的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战胜强敌,夺走他们的一切,看着他们的亲人以泪洗面,而朕坐在他们的马上,将他们的女人纳为自己的妃子!” “……” 这想法够狂妄,够变tai的! 不过冉闵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此时此刻,冉闵终于感同身受! 后世的成吉思汗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战胜强敌,夺走他们的一切,看着他们的亲人以泪洗面,而我坐在他们的马上,将他们的女人纳为自己的妃子。 而成吉思汗的一生也是这么做的,他一生攻城无数,城池攻破之后,女人就成了牺牲品,敌人的妻女就成了他的妃子。 成吉思汗身边不缺美女,后宫嫔妃多达五百人。而且这五百多嫔妃,也大多是他从敌人那里掠夺过来的。 因此可以说,成吉思汗后宫中的众多美女,大部分都不是心甘情愿,甚至和成吉思汗还有深仇大恨。 像也遂姐妹,和成吉思汗是有杀父灭族之仇的;还有歧国公主、西夏李公主等,和成吉思汗是有破国亡家之恨的。 要知道在古代,亡国、灭门、夺妻、杀父这四大仇恨,是不共戴天之仇。 对于统治者来说,后宫有这么多仇人,是非常危险的。 拿刘备来说,孙夫人嫁给他后,经常全副武装行,并让侍妾带着刀枪招摇过市,导致刘备每次与她同房也担心不已;再如清朝的乾隆,香妃接近他,也是有报仇的目的的。 而成吉思汗呢,后宫中很多妃子都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何成吉思汗却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不怕妃子们报仇,刺杀他呢? 在战争频繁的古代,女人大部分时候都是牺牲品,被战胜者作为战利品,肆意掠夺。这也让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女性,表现出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症状,她们不愿向侵略者复仇,反而是爱上了侵略者。 生活在高压恐惧之下的她们,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自保。 所以成吉思汗的妃子们顺从了他的权威,没有进行反抗,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了,冉闵并不喜欢成吉思汗,也不会以他为榜样,但是他的这种做法,冉闵却是备受推崇的! 战乱的年代,寡妇那么多,若是他这个上位者不多娶几个寡妇开枝散叶,如何上行下效,鼓励生育? 第476章 歹毒 就在冉闵在芙蓉帐,与马氏等三女暖度春宵的时候,姑臧城外的魏军战营发生了大事。 冉恪与秦牧快马加鞭地赶到大营,二话不说,直接击鼓聚兵,将一万左羽林卫的士卒全部召集起来。 秦牧此时也敷上了金创药,包扎好伤口,站到了冉恪的面前。 “秦大人,你真的能确定张祚包藏祸心,会在今夜发动叛乱吗?”冉恪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秦牧不禁翻了翻白眼,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悔不成?好,那就赌上我秦牧的身家性命,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你就把罪责全推到我秦牧一人的头上!” 闻言,冉恪尴尬地笑了笑:“秦大人说的哪里话。” “哼!张祚狼子野心,适才大街上出现的十几个刺客一定是他派来的!此时我们若不先下手为强就晚了!” 其实秦牧还有一句话没跟冉恪说。 张祚叛乱的事情那是明摆着的,冉闵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了。但冉闵又不好直言。 可以想象的是,若是秦牧将此事禀告冉闵,张祚一定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冉闵不去碰马氏等三女,就无法落人口实,给张祚一个起兵作乱的借口和机会。 张祚不死,终为后患。 但冉闵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人不是? 一万魏军将士迅速集结起来,冉恪就站在高台上,拄剑而立。 “将士们,姑臧城内发生了大事!张祚叛乱,陛下口谕,令吾等入城平乱!” 冉恪把手中的宝剑高举起来,厉声道:“弟兄们,告诉我,是谁给你们衣,是谁给你们食,是谁让你们以及衣食无忧的?” “陛下!陛下!”底下的魏卒都很是配合地叫嚷起来。 “陛下是咱们的君父,是咱们的衣食父母,现在有人要作乱!要行刺陛下,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 “那我们要怎么做?” “杀!杀!杀!”一时之间,校场之上,煞气冲天而起。 羽林卫不愧是天子近军,不仅战力强悍,就连对冉闵的忠诚度都是极高的。在冉恪的这一番动员之下,左羽林卫将士的士气很快就被调动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名小校来报,说是营寨外面来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自称受长宁侯张祚之命,给城外的魏军送酒肉来的。 送酒肉? 秦牧冷笑了一声,随即让人将那些西凉军的士卒押送进来。这些西凉军刚刚推着一车又一车的酒肉进入营寨,就马上被围住了。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是来劳军的!”为首的校尉看见魏军都这副架势,恨不得把自己吞到肚子里一样,吓得肝胆俱裂。 秦牧指了指独轮车上的酒肉,说道:“来啊,把这些酒坛子都卸下来,请‘友军’的弟兄们喝下去。” 闻言,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甲士上去卸下一车的酒坛子,拿了几只大碗,直接就逼着几个负责押送酒肉的西凉军将士喝下去。 过了一会儿,这几个军士还是好好的,没一点异状,可能没过了多久,这几人就头大脚轻,头晕目眩起来,很快就开始口吐白沫,直挺挺地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酒里有毒!” 周围的魏军将士对此都怒目而视,已经把剑拔了出来,长枪所指,就要等着冉恪和秦牧一声令下,把这些耍心眼的西凉军斩尽杀绝。 “饶命啊!”这西凉军的校尉举起手来,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哀嚎着道:“这位将军,小人实在不知道这酒水里为何是掺杂着毒药的啊!小人只是奉命来劳军的呀!” 冉恪叱道:“你这狗东西!” 秦牧摆了摆手说道:“稍安勿躁。没想到张祚的心思如此之歹毒,我倒真是小看他了!让人把这些西凉军都看押起来吧。冉恪,事不宜迟,咱们要马上入城勤王!” 直到这时,冉恪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若是适才的遇刺,还不能说明张祚果真有反心,而且马上就要发动叛乱的话,那么这送毒酒来劳军的事情,无疑是把张祚的险恶用心暴露无遗了! 冉恪与秦牧随即出兵,直扑姑臧城。 而在这个时候,还在王宫饮酒作乐的张祚突然接到手底下的士卒的汇报,说是刺杀秦牧、冉恪二人的行动已经失败。 张祚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祚随即离席而去。 在王宫中聚集兵将是不可能的,因为冉闵再怎么大意,都不可能不进行排查,所以张祚早就把军队聚集在姑臧的西面的正德门。 带着一群亲卫直奔正德门的途中,张祚骑马询问一侧的赵长:“鲜卑人到了吗?” “我们与鲜卑人相约的时间是亥时之前。快到亥时了!” “鲜卑人不会爽约吧?” “不会的。此番合击魏军,袭杀冉闵,对于两家大有裨益,拓拔什翼键不可能太马虎的。而且他们把燕凤押在这里,燕凤可是拓拔什翼键的左膀右臂,拓拔什翼键绝不敢拿他冒险的!” 很快,张祚就赶到了正德门,此时的正德门已经聚拢了整整三万的西凉军将士。 这三万人马的忠诚度都是可以的,不说全部终于他张祚,但是以他的威信,再加上一些蛊惑性的言论,还是能够煽动这些人跟着他铤而走险的! 张祚就这样换上了一身甲胄,手里提着一柄宝剑,纵马驰骋到队伍的中央,勒住缰绳,高声道:“大凉的将士们!我张祚有负于历代先祖,有负于凉地臣民,有负于已故的先王张重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张祚对不起你们!是我引狼入室,把冉闵这头饿狼,放进了姑臧!我本着为所有凉地百姓谋福祉,谋安生之心,把魏军放入了姑臧城!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冉闵这贼子竟然是这种人!” “如今冉闵刺獠正在欺辱先王之母马氏,先王之妻裴氏,先王的胞妹,我西凉的第一美女张丽华!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弟兄们!我张祚有锥心之痛!” 张祚的表演功底还是可以的,忽悠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那是手到擒来。 张祚哭得泪流满面,高举着剑,嚎叫道:“冉闵方才进入姑臧,便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禽兽不如之事,若是让他彻底得到了我们凉地,那又会做出怎样丧尽天良之事?” “弟兄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反抗残暴不仁,荒淫无道的暴君!” “杀!杀!杀!”这些西凉军的将士们已经听得义愤填膺,都红着眼睛,嘶吼了一声。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给谁效忠不是效忠?更何况冉闵欺负的是老张家的女人,与他们何干?可是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毕竟给老张家效命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希望能够在其麾下建功立业的。 这时,张祚遥指了远处的王宫,喊道:“冉闵就在王宫!众将士随我出击!杀暴君,复河山!” “杀暴君!复河山!” 就这样,这些已经被煽动起来的西凉军将士跟打了鸡血一般,步骑三万人迅速往王宫那里冲击了过去。 原本在姑臧城内的西凉军超过五万人,但是一部分人张祚压根儿就指挥不动,可以听从他的调遣的就是这三万人了。 第477章 大乱 驻扎在姑臧城外的魏军,其营寨是姑臧的南面,所以首当其冲的入口就是位于姑臧之南的金水门。 实质占领一个城池,就要占据城内的重要建筑,譬如府衙、仓库等,而四面的城墙要道亦是至关重要的,所以魏军在入城之时,已经把四面的城楼都占据了。 城外的魏军想要入城,必须要通过金水门。 但金水门的守将可不是随便能够忽悠的人,若无冉闵的手令,若无特殊情况,谁都别想从这里通过,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冉恪正在很是苦恼地跟金水门的守将沟通。 “你就通融通融嘛!”冉恪在城门下面喊话:“现在张祚已经反叛,乱军将起,陛下就在王宫当中饮宴。倘若陛下出了什么差错,少了一根毫毛,你担待得起吗?” “请将军见谅!”金水门守将叉手道:“末将也是职责所在。将军带着这么多兵马入城,又拿不出陛下的旨意,甚至是连一道手令都没有,末将真的怀疑将军的用意!” “嘿!你小子是怀疑老子要造反吗?”冉恪挥着手里的马鞭,骂骂咧咧地道:“你看清楚了!老子是谁?我是冉恪!陛下是我堂哥!这大魏的江山都是我老冉家的!老子干嘛要造反,造的哪门子的反!” 那守将又道:“还请将军不要让我为难。若无陛下的旨意或者手令,末将不敢开城门放你们入城。” “李隗,咱们可是老熟人,老朋友了!你忘了咱们的交情了吗?当年在战场上,你都快死了,是谁把你背着回到营地的?当时若是没有我,你小子早就死了!” 这个名叫李隗的守将把脑袋别到一侧去,说道:“将军,这交情归交情,职责归职责,一码归一码。今日我若是无故放你们入城,不仅是我李隗的失职,倘若陛下责难下来,李隗是百死莫赎啊!” “嘿!我这小暴脾气!” 冉恪闻言,真是气急了,恨不能冲上去抽打这厮一顿。但身边的秦牧把他拦住了。 “冉恪,稍安勿躁。” 冉恪气道:“秦大人,你现在说该怎么办吧。这小子不让咱们进城!咱们总不能率军破门而入吧?” “你啊你。”秦牧真是被搞得哭笑不得,说道:“若是破门而入,自己人打自己人,你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陛下砍得。让我来。” “李隗,你认得我么?”秦牧随即驱马上前,还提着一根火把照在脸侧。 “末将见过秦大人!”李隗连忙施礼。 这秦牧可是天子近臣,常年担任军师祭酒的职务,每逢大战,或者冉闵每次御驾亲征,都会把秦牧带上。世人都知道冉闵百战百胜,是一个无敌的大将军,可是谁又知道这其中秦牧是居功至伟的呢? 所以李隗对于秦牧是十分尊敬的。 “不错,我是秦牧。”秦牧微微颔首道:“李将军,不瞒你说,事急从权!张祚现在已经发动叛乱,事态严重,刻不容缓,故而陛下没能给我一道旨意或者手令,但是陛下还是给了我一道口谕啊!” “李将军,就算你不相信冉恪,不相信我秦牧,也要相信陛下啊!事后,陛下的手令我一定让他补上!” 能这样直言不讳地让冉闵把手令补上的,估计就秦牧一人。 秦牧站出来说话了,李隗身上的压力骤减。 说真的,只是冉恪这厮带着兵马要他开城门,放左羽林卫的兵马入城,李隗还真是不放心的,毕竟没啥保障,而且冉恪这厮粗枝大叶的,看上去不怎么靠谱,所以李隗心里在打鼓。 但秦牧就不一样了,秦牧是冉闵身边的大人物,朝中的重臣,有他在,天大的窟窿他都能补上! “开城门!” 李隗当即下令开城门。 冉恪随即率领军队入城。 一见面,冉恪就没好气地瞪了李隗一眼,说道:“回头再收拾你!” 李隗尴尬的笑了笑,后面跟上的秦牧说道:“多谢了。李将军,今夜若是没有你的深明大义,只怕不知道城内都出现多少的意外啊。” “秦大人,这张祚果真是要造反吗?” “千真万确。” “若果真如此,末将愿意带上人马跟着你们去勤王。” “不必了。唯恐乱军逃出去,请将军守在这里,碰上任何的乱军,格杀勿论!” “诺!” 冉恪的军队刚刚入城不久,便看见从西面的正德门突然冒出一大片的火光,火焰,伴着浓浓的烟雾腾空而去,转瞬间就宛如火烧云一般,蔓延了整个天穹。 “叛军开始行动了!”冉恪惊呼道。 秦牧蹙眉说道:“不。张祚就算要作乱,也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可能跟鲜卑人勾结起来了。” “鲜卑人?不会吧,张祚有这种胆子?” “哼,被逼上绝路了,狗急还跳墙呢。” “那咱们该怎么办?” “先去王宫。” “好。” 此时,拓拔什翼键已经带着万余铁骑兵赶到了姑臧西面的伏虎山。站在高处的他已经看到了正德门燃起的熊熊大火。 “时机到了!” 拓拔什翼键挥舞着手中的战刀,脸上遍布了凶残的神色,厉声道:“大鲜卑的儿郎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已经到了!杀死一名魏军甲士,寡人奖赏牛羊各两头,谁若是砍下冉闵的人头,封侯,赏赐万户,牛羊二万头!” “嗷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鲜卑铁骑兵的狼性很快就被激发出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夹紧了马腹,前赴后继地冲向了下面的姑臧城。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呼啸而过。 这些鲜卑铁骑兵宛如虎狼一般,眼中都冒着贪婪的绿光。横穿千里沙海,谁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此时此刻,正德门遭遇了袭击,上万的叛军正在围攻城门,仅有千余人防守的正德门压根儿就撑不了多久,很快城门就被打开了。 “杀啊!” 正德门的守军依旧在苦战,只不过垂死挣扎,当那些凶残暴戾的鲜卑铁骑兵冲进来的时候,守卫正德门的魏军便宛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仅仅是飘荡了几下,很快就倾覆了。 而已经躺在王宫的床榻上,正在大被同眠的冉闵,也已经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 “陛下!陛下!……”守在门外的恶来叫个不停。 “发生了何事?” “陛下,大事不好了!张祚叛乱!叛军已经进入王宫了!” 床榻上被吵醒的三个女人都一脸惊慌地看着冉闵。 “陛下,救命,救命啊!我们不想死。” 看着这三个女人无助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冉闵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朕是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拍拍屁股不认账,冉闵还做不到那么绝。 毕竟是有过一夕之欢的女人,万一真怀上了,或者叛军杀进来,把她们给凌辱了,那冉闵的面子上还真是过意不去。 随即,冉闵就与她们各自穿好了衣服,被一大群宿卫围在中间。 “秦牧他们呢?” “不知道啊。” 冉闵眯着眼睛,秦牧这般机灵的人,断然不会坐以待毙的。张祚会在今夜发动叛乱的事情,就连他都能看得出来,他不信机智若妖的秦牧会看不出来! 第478章 神人 “杀啊!” 姑臧城内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张祚率军杀入了王宫,见人就杀,但凡不是穿着己方衣甲的,不管是宫女、内侍、大臣,还是魏军的兵士,反正是斩尽杀绝。 但西凉军的军纪不是太好,更何况这骤然杀进了王宫,碰上了那些颇有姿色的宫女嫔妃呢?这大乱之中,他们就把自己的裤腰带脱了,肆无忌惮地凌辱那些可怜的宫婢或者妃嫔。 趁着西凉军作乱的时候,冉闵就亲率三千魏军突围。 早就防着张祚这一手了,所以冉闵让人牵来的坐骑赤马朱龙便派上用场了。 冉闵武力绝人,一人一马,犹入无人之境,无数的西凉军将士倒在了他的双刃矛之下。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所以冉闵杀得是酣畅淋漓,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但凡是他周身两丈之内的敌人都没有一个幸免于难的,通通都被斩尽杀绝了。 这个时候,张祚不禁脖颈一凉,一股寒意上了心头。 张祚真的很怀疑,自己起反心的时候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连这样的念头都有? 冉闵如此勇猛,一人一矛,堪称是天下无敌的存在,自己竟然想要袭杀他,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就算不依靠那三千军士,冉闵一个人是不是也能冲出重围呢? “报——”就在这时,一名小校飞骑而来,下跪道:“侯爷,大事不好了!后方突然出现大批魏军!上万人马!” “什么?” 张祚吓坏了:“赵长是怎么办事的?他不是安排了人去药翻驻扎在城外的魏军的吗?” “给我杀!”冉恪已经率军赶到了王宫,无数的魏军将士宛如饿狼一般,冲向了那些还在进攻状态的叛军! 腹背受敌! 张祚深感大势已去,于是直接策马离去。 但是这种形势,哪里容得他逃命?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一听说投降的不杀死,本来还在厮杀的西凉军将士顿时把手里的兵器扔了,乖乖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任凭魏军发落。 附逆者固然不该死,但是首恶当诛。 这不,冉闵立即张弓搭箭,瞄准了还在逃跑的张祚,这本来还隔着二百步的距离呢,但不知道冉闵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在这种月明星稀的夜晚竟然还能看得清楚。 一箭射过去,张祚就惨嚎了一声,随后就栽倒在了马下。 “把他绑起来!” 张祚立即就被捆绑起来了。 但是,此时来自西面的鲜卑铁骑兵的威胁还没有解除。 听到西面响起的马蹄声,冉闵不禁眉毛一挑:“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是拓拔什翼键的鲜卑骑兵!” “哦?他们果真横穿了千里沙海?” “是的。应该是张祚勾结了拓拔什翼键,放他入城的。” 闻言,冉闵对于张祚的恶劣行为更是深恶痛绝,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踹的七荤八素的,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所有人,全部进入宫城!” “诺!” 事到如今,冉闵也没什么好说的。跟鲜卑的铁骑兵进行巷战,也许是可行的,毕竟巷子不大,骑兵根本无法施展开来。但这仓促之间,魏军刚刚结束了一场血战,又要骤然投入到一场大战中,就算身子是铁打的都吃不消啊! 所以更好的办法,就是先退到宫城坚守,然后等待勤王之师的到来,或许不必等待勤王之师,等到魏军缓过气来,随时可以出去与鲜卑人一战! 冉闵有这个信心! 对面的鲜卑精骑有万余人,但是他冉闵麾下的羽林卫也有万余,一对一谁怕谁啊! 看着在宫城下面徘徊不定的鲜卑人,冉闵的眉头一皱:“张祚怎么把鲜卑人都牵扯进来了?” “陛下,臣以为,这是陛下你的赫赫威名太吓人了。就算手里有数万兵马,张祚也不敢一战而下,再加上有拓拔什翼键的帮助,他也能多上几分胜算不是?” “秦牧,不要告诉朕,你早就知道此事了。” 秦牧讪讪地笑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臣若是早知道这事儿,哪能不像你禀告啊。” “哼哼,你说得好听。就张祚将在今夜谋反的事情你是提醒过朕了,但是没有明说啊!秦牧啊,你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私自调兵,光是这个,朕就能治你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你信不信?” 月光洒到秦牧的脸上,让他的脸色变得格外的苍白,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可不能怪我,事急从权啊。” “事态再急你也要跟朕说一声啊。”冉闵不无幽怨地道:“你是不知道啊,朕还躺在被窝里呢,突然被这冲天的喊杀声吓醒了,差点不举啊!” “噗嗤!” 秦牧忍俊不禁地笑了出声,说道:“陛下,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臣倒是想告知你来着,但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小小一个张祚,陛下想要收拾他,岂不是手到擒来的吗?” “收拾张祚很容易,但是现在把鲜卑人牵扯进来就有些麻烦了。” 冉闵把目光放到了已经渐渐离去,跑到大街小巷,去挨家挨户奸淫掳掠的鲜卑人,沉声道:“咱们算是把姑臧人坑苦了。” “若不如此,怎么显出陛下你的救世主形象,怎么让我们魏军成为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师,是来吊民伐罪的呢?” 吊民伐罪!这可真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冉闵的眼神颇为怪异,瞧了他一眼说道:“我说秦牧,这不会是你事先就算计好了的吧?” “哈哈!陛下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神人,哪能料事如神啊?” “哼哼。”冉闵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说道:“你若不是神人,全天下便再无神人了。你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啊。” 冉闵依稀还记得,自己在入城之前,还跟秦牧商讨过如何获取凉地的民心,如何筹集军队粮饷的事情。 现在鲜卑人这么一杀来,不就什么都迎刃而解了吗? 就让鲜卑人在外面作乱吧,越乱越好! “秦牧,你知道朕明知道凭借现有之兵力,便能灭凉,为何还要征召关中、河西、河东三地之兵二十万人开赴凉州吗?” “陛下不说,臣不会问。” 冉闵睥睨了秦牧一眼,说道:“秦牧啊,你一定要比朕先死。” “臣,会的。若是陛下先驾崩,臣都追随陛下于九泉之下!” 冉闵之所以另外征调二十万的兵力远赴凉州,一是为了西域,一是为了吐谷浑。 对此秦牧自然是早就猜到的。 秦牧很聪慧,足智多谋,堪比张良、诸葛孔明,但就是这样的人物,冉闵自己用着还行,后世之君则决计不可! 除了冉闵,应该没人能够驾驭得了他了! 第479章 精锐对精锐 拓拔什翼键虽然带着万余的铁骑兵杀入姑臧城,但是他们都是清一色的轻骑,并无攻城器械,所以无法进攻魏军坚守的宫城,只能分兵去劫掠姑臧城内的各家各户。 等到翌日清晨,听说李农已经带着援军赶到城外的消息,鲜卑铁骑兵这才匆匆离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但冉闵怎么可能坐视鲜卑人全身而退? “轰隆隆!……” 在宣威的一片旷野上,漫天的尘土飞扬,不可计数的鲜卑铁骑兵正在忙于奔命。 别看这些鲜卑人宛如恶狼一般凶残嗜杀,杀人如麻,但是他们也有害怕的人,譬如这些魏军,就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拓拔什翼键也在逃奔的队伍中,他看见一些士卒还在扛着貌美的女子,放在马背上,不禁暴怒:“混账东西!快把这女人放下!扔下去!” “啪”的一声就是一鞭子的抽打,那鲜卑士卒哀嚎了一声,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但是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听命把这女子扔到马下,然后被后面上来的鲜卑骑兵的铁蹄践踏而死,血肉模糊,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而这时,拓拔什翼键还看见了一些贪婪的鲜卑人,竟然将金银珠宝,或者是一些首饰什么的挂在脖子上,藏在衣兜里,更是气的不行! “传令下去,所有人扔下所有不必要的物资!违令者,杀无赦!” 直到拓拔什翼键的军令传达下去了,鲜卑铁骑兵的速度这才提升了不少,但是为时已晚。 冉闵率军一路追击,沿途看见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些被践踏而死的汉女,气得眼睛通红。 该死的鲜卑狗! 由于此前为金银珠宝和女子所累,再加上一夜的狂欢所累,鲜卑铁骑兵的速度终究还是差了一截,很快就被魏军的轻骑给追上了。 鲜卑军疲于奔命,没成想前方竟然是一条巨大的谷水河,而魏军的轻骑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拓跋孤急道:“大王,那把王旗和你身上的盔甲留下!往西面逃吧!回到居延,回到盛乐,只要有你在,我大鲜卑一定能再度兴盛起来的!” “不!” 拓拔什翼键摆了摆手,说道:“还是你走吧。孤弟,这是寡人的宿命!今日,寡人若葬身于此地,说明寡人没有做草原霸主的命,没有入主中原的命。今日,是寡人与冉闵的最后一战,不死不休!” “大王!”拓跋孤红着眼睛道:“你疯了吗?代国可以没有拓跋孤,但绝对不能没有你拓拔什翼键!你是草原上的雄鹰!只要你能回到盛乐,回到草原上,我们代国就没有输!” “孤弟,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拓拔什翼键沉声道:“魏军的骑兵不多,轻骑应该不超过一万人。一万对一万,一对一,寡人就不信我大鲜卑的勇士还会输!” “大王!” “来人!把拓跋孤绑了带下去!” 这时,就有两个士卒把拓跋孤拽住了,绑了起来放到马背上。 “大王!你不能这样!我不能走啊!” 不理会拓跋孤的叫嚷,拓拔什翼键又将目光放到了燕凤的身上:“子章,你是我代国为数不多的栋梁之才,国之重器。此役,若是寡人不幸亡故,还请你像侍奉寡人一般,侍奉拓跋寔君。” “敬受命!” “孤弟!” 听到拓拔什翼键这么一声大喝,拓跋孤这才安静了下来。 拓拔什翼键厉声道:“孤弟,寡人便将寔君托付给你了。若寡人不幸亡故,你便拥立拓跋寔君,倘若拓跋寔君不可,彼可取而代之!” “大王。”拓拔孤不禁潸然泪下。 等到拓跋孤和燕凤带着百余骑逃奔西面,拓拔什翼键这才命人严阵以待。 看见对面有百余骑出逃,冉恪立即向冉闵报告。 “陛下,代军冲出百余骑,往西面逃窜!” “是拓拔什翼键吗?” “不清楚,隔着太远了!不过看对面的大纛,拓拔什翼键的王旗还在!” 冉闵沉默了下来。 “陛下,派人去追击吗?” “追,想必是追不上了。这千里沙海,鲜卑人已经走过一次了,比咱们轻车熟路。算了,给朕一口吃掉这剩下的鲜卑骑兵吧!” “诺!” 拓拔什翼键做梦都想不到,若是他执意逃走的话,冉闵倒不会赶尽杀绝,但是拓拔什翼键偏偏要逞匹夫之勇…… 魏军迅速摆出了骑兵方阵,一步一步接近了那些背水一战的鲜卑铁骑兵。 这些鲜卑人似乎已经心存死志了,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高昂着硕大的头颅,一手拽着缰绳,马鼻子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响。 而对面的魏军铁骑兵,则是步步推进,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给人以一种绝对的压迫感,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仿佛这一堵“铜墙铁壁”一旦杀到,就会把他们彻底碾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声音没了。 “进攻!”直到冉闵嘶吼了一声,魏军率先发起了冲锋,在距离鲜卑人的方阵不足二百步的地方,他们纵马驰骋,宛如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了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拓拔什翼键亦是咬了咬牙,挥舞着手中的战刀,高声道:“杀!” “嗷呜!”那些鲜卑人也是狼嚎了一声,就跟打了鸡血一般飞也似的冲击过去。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火红颜色的魏军,黑色的代军都宛如两股巨大的洪流,他们飞腾在草原上,“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瞬间碾压了一切,马蹄纷乱,尘土飞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近了,近了,更近了!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五十步! 终于,两股巨大的洪流撞击在了一起。 魏军的骑兵很是凶悍,挥着战刀砍在了那个鲜卑人的肚子上,瞬间,鲜血淋漓,四溅而来的还有纷乱的肠子。 “哈!” 但鲜卑人也不是吃素的,红着眼睛一刀就砍翻了一个魏卒,扑上去割下了他的脑袋。 更有一些勇猛,悍不畏死的鲜卑人,竟然在腹部中了一刀的情况下,竟然还咬着牙,猛的扑上去抱着敌人摔下去,同归于尽! “去死吧!鲜卑狗!” 怒极了的魏军也很厉害,仗着武器精良的优势,愣是砍掉了鲜卑人胯下的战马,硕大的马头就被砍了下来,直接使得马上的鲜卑人坠马而死。 战场的形势一片混乱。 魏军与代军混战在一起,你来我往,厮杀正酣。 这些鲜卑人都是精骑,属于百里挑一的精锐。但魏军也是不差的,他们属于天子的近卫军——羽林卫,都是百里挑一,乃至于千里挑一的存在! 谁说汉儿的体格普遍不如胡人? 一对一的情况下,汉骑也能略占上风! 冉闵更是勇不可当,一人一骑,左右冲杀,手底下根本没有能跟他过上一个回合的。很快,冉闵的双刃矛上就都沾满了鲜血,脸上都飞溅了一些猩红的颜色,血染征袍。 且看这个鲜卑人想要冲上来袭击,但冷不丁的就被冉闵一个横扫挑飞了,一矛封喉! 在冉闵的四周,更有不少的鲜卑人还在蠢蠢欲动。 而拓拔什翼键的武力值也不是盖的,挥舞着一把战刀,砍翻了十几个魏军骑兵,一样是被鲜血覆盖着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拓拔什翼键一边厮杀,还一边大吼大叫着,不一会儿,就已经杀死了不下三十个魏军骑兵! 终于,冉闵已经与拓拔什翼键面对面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480章 朕独爱之如一 “冉闵——” “拓拔什翼键?” 拓拔什翼键嘶吼了一声,宛如恶虎一般挥舞着战刀扑上上去,冉闵也是一点都不怂,挺起双刃矛,就是驱马上前。 “呛啷”的一声,矛与刀撞击而过。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二人错马而过,双刃矛与战刀猛烈的撞击在一起,闪现出了一股剧烈的火花,硝烟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冉闵买了一个破绽,拓拔什翼键就挥刀直上,冉闵就势扫开他的战刀,直刺他的心窝子。 但拓拔什翼键亦是一个沙场宿将,反应不是一般的快,迅速错开身子,但是腰间还是受了一记重创,流血不止。 “啊!” 受此刺激,拓拔什翼键怒吼了一声,便又挥着战刀上去厮杀。 冉闵倒是颇为赞赏拓拔什翼键的武力值的,毕竟能在他的手下走上十几个回合的武将很是少见,一般的二流武将,不出三个回合他都能斩于马下! 但拓拔什翼键这般,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又过了五个回合,冉闵就急转手心,挺着双刃矛捅穿了拓拔什翼键的咽喉。 “呃嗬嗬嗬!……”咽喉都被隔断了,拓拔什翼键只能瞪着眼睛,想要说话,但是喉咙不自觉地飙溅出一大股的鲜血。 最终拓拔什翼键还是不甘心地倒下了! “拓拔什翼键已死!投降不杀——”冉闵割下了拓拔什翼键的首级,高举在手中,嘶声呐喊着! 身边的魏军士卒见状,纷纷叫嚷起来。 投降不杀? 这魏军真的能投降不杀吗? 不过这些鲜卑铁骑兵已经别无选择了,大王已经嗝屁了,这仗再打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很快,剩下的鲜卑人就都下了马,放下武器归降了。 说真的,冉闵对于这些鲜卑人真的想挖个坑全部活埋的,谁让他们在姑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但是想了想,似乎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修建大运河还需要人手,就把这些人发配到那里几年修建大运河吧,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宣威之战刚刚结束,冉闵就命人将拓拔什翼键、张祚、赵长等人的首级挂到姑臧的城头上,公之于众,让百姓发泄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 但事情到这里远远没有结束! 冉闵入主姑臧之后,魏军随后继续出击,往北接收武兴郡,过千里沙海,接收西海郡等广袤疆土,往西又一路拿下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伊吾等郡县,彻底攻占凉地。 凉国已经灭亡了,所以魏军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像样的进攻,甚至于各地的胡人部族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根本不敢挑战魏军的威严。 若是放在平时,在凉国的治下,胡人还敢趁机作乱,出去打家劫舍,出去放牧圈地什么的,但是魏军来了,他们一个个都怂了,纷纷给魏军送去牛羊犒劳。 但就是这样,冉闵从河东、河西和关中征召而来的二十万新军还是进入了凉州,还是进入了姑臧! 最先感到害怕的就是凉地的胡人! 他们害怕啊,万一冉闵这个杀人狂魔又在凉地颁布杀胡令,估计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西凉当地的胡人首领纷纷求见冉闵,打探一下消息。 “没想到二十万新军进驻西凉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冉闵笑着道:“秦牧,依你看朕应该怎么做?是接受西凉六夷的归附,让他们在凉地自行繁衍生息,还是继续推行胡人汉化的政策,逼迫他们入汉籍,同时改变户籍,迁入内地?” 秦牧垂手道:“陛下,臣以为化胡为夏之政策不应操之过急。西凉当地胡人甚多,部族甚多,大体上有氐人、鲜卑、卢水胡、羌人等部族,此外还有来自西域的一些零散部族。这些胡人部族多的有十数万人,少的也有几千人。” “他们世代生存在西凉,或者是部分胡人西迁而来,定居于此的。倘若陛下用高压政策,强迫这些胡人部族内迁,亦或是改了汉姓,入了汉籍,只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你说的没错。”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但这些胡人常年盘踞于西凉,早已树大根深,有强军压制他们不敢生出叛乱,但是时日一久,或者咱们魏军的军力下滑了,这些胡人还能闲的住?不逼迫他们内迁,不逼迫他们改姓入汉籍,也要用一些法子,迫使他们从真正意义上成为汉人。” “陛下的心中已经有主意了吧。” 冉闵的心中的确有了主意。 化胡为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冉闵随即接见了西凉各地的部族首领林林总总到场的胡人首领多达六十个,济济一堂。 “秃发鲜卑秃发不孤,参见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秃发不孤上去行了一礼,不过并不是草原上的抱胸礼,而是直接跪在地上。 这入乡随俗嘛,毕竟面对的的全天下权势最大的男人,秃发不孤不得不庄重一些。 “朕安。”冉闵答应了一声,便让拓拔不孤起来。 秃发不孤是秃发援的儿子,冉闵依稀还记得,当年自己率军大败西凉军,彻底占据河陇之地的时候,秃发援也是来朝贡的,当时他还是羯赵的大将军。 “卢水胡沮渠安达,参见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这沮渠安达当年也是来向冉闵朝贡的一员,对此冉闵还有些印象。 “朕安。” “卢水胡彭夫护,参见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朕安!” 能亲自上去跟冉闵跪拜问安的,那都是部落人口多达十万的首领,至于一些小部落的首领,譬如鲜卑的契翰、折掘、意云、思磐、车盖、麦田、北山等鲜卑部落都没有这种资格。 随后各部落就开始让礼官宣读自己的礼单。 胡人的礼物,无非是胡女、牛羊,不值一提,不过到底是值钱的东西,冉闵还是一一笑纳了。 当宣读礼单的程序结束之后,彭夫护第一个起身道:“陛下,我等憎恶于西凉张氏的无道统治久矣,幸得陛下率领王师剿灭暴凉,还我六夷百姓一个公道!天可怜见,陛下之心,可昭日月,您是长生天派下来的救世主啊!” “是啊是啊!”旁边的沮渠安达亦是一脸谄媚地道:“陛下您的荣光已经洒到了西凉!若非陛下进军的速度太快,凉国灭亡得太快,小人已经召集了部落中的勇士,正准备跟随陛下对凉作战呢!” “陛下就是咱们卢水胡的天,就是咱们卢水胡的地啊!” “相信凉州在陛下的治下,一定能更加的繁荣昌盛的呀!” 闻言,冉闵是哭笑不得,这是来给我送礼物的,还是来吹捧我的? 看着底下的胡人首领都在吹捧自己,给自己戴什么高帽子,冉闵不禁咳嗽了两声,终于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列位,你们的心意,朕已经感受到了。”冉闵笑吟吟地道:“朕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的来意为何。但朕只想告诉你们一句心里话!”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冉闵的这话可是震耳欲聋,让整座大殿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有听不懂的胡人首领,还拍了拍身边熟识的人询问:“陛下的这话是何意?” 那人翻了翻白眼说道:“让你多看点书不信?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自古以来,世人都以中华的礼仪与习俗示为高尚与尊贵,而轻贱胡人那种混乱的伦理制度与习俗,而陛下却不分汉胡两者的区别视为同等。” “说明白点。” “嗨,就是说陛下会跟爱护汉人一般,爱护咱们胡人。” 这,这可能吗? 第481章 人比人气死人 听到冉闵说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的话,在场的胡人首领都惊呆了。 众人的目的只是想请求冉闵不让他们的部族内迁,不让他们改了汉姓,入了汉籍,但没想到冉闵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鲜卑乙弗部的首领乙弗干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手舞足蹈地跪拜下来,高呼道:“陛下圣明!陛下仁德!陛下万年呐!” 见到乙弗干这架势,众人都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这老货反应那么快,在场的胡人首领也是不甘寂寞,纷纷跪拜下来,学着乙弗干的模样感激涕零起来。就算真的哭不出来的,也要掐着大腿,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 “陛下就是咱们的天,就是咱们的地啊!”乙弗干嚎叫了一声,再次把头磕在地上。 “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没想到说出这句话能取得这般的效果,冉闵亦是心里乐开了花,虚浮了一下,让众人都平身。 冉闵笑着道:“列位,朕说的这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古往今来,华夏人皆以华夏尊贵,而鄙视夷狄,但不一样,朕不会对胡人有任何的歧视!朕是皇帝,是整个大魏的君父,是天下人的君父,你们既然在朕的治下,便是朕的子民,朕便是你们的君父!” “所以说,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是魏人,都是朕的子民,朕都会一视同仁。” 自古以来,汉人欺辱胡人的事情也是比比皆是的。 做得比较过分的就是西晋了,他们压迫内迁的胡人,逼迫他们为奴为婢,最终酿成了“五胡乱华”。当然了,这些只是直接原因。 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既然高压政策行不通,那就实行怀柔政策,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冉闵掷地有声地道:“朕可以向你们保证。朕绝不会逼迫西凉各部族内迁,更不会强迫你们改汉姓,入汉籍。无论是汉人、氐人、羌人、鲜卑人、匈奴人,都是魏人,朕都会一视同仁。” “朕将在西凉大量开设官学,招收之学子不论出身,不论族别,学费等同。到时候希望大家能多多鼓励自己部族的适龄青少年入学。” “这是自然,自然。” 虽然明知道冉闵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各部落的首领还是欣然接受了。 不是谁都有称王称霸的野心的,若非逼不得已,没有谁想要铤而走险。就算真的有狼子野心的人,只怕在强悍的魏军的威胁下,都不敢轻举妄动。 “另外,朕知道各部落的勇士甚多,朕打算招募西凉各部落的勇士入伍,组成一支新军,随同朝廷的大军作战。” 各部落的首领纷纷表示赞同。 冉闵知道他们心里担心的是什么,所以一再保证,新军招募的胡人士卒多达八万人,会根据各部落的人口基数,以及青壮年的比例征召,当然了,只挑选适龄以及各项体能都合格的勇士。 同时,冉闵还将委任各部落派出的勇士一些军职,出五人的,为伍长,出十人的,为什长,出百人的为百夫长或者卒长,出五百人的可以为都尉,以此类推! 冉闵这是要招募仆从军的节奏! 而为了安抚西凉各部族的情绪,冉闵又开始大肆封赏那些部落的首领。 譬如沮渠安达被封为“卢水胡大都统”、武兴郡郡尉、临安伯,食邑八百户。秃发不孤被封为“鲜卑大都统”、酒泉郡郡尉、金水伯,食邑八百户。至于同样是卢水胡出身的彭夫护,被册封为护卢水中郎将、西海郡郡尉、长宁伯,食邑八百户。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为了拉拢这些胡人首领,冉闵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冉闵的做法着实有些“小家子气”,封出去的官职最高的不过郡尉,爵位最高只是一个伯,食邑最多的只有八百户,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冉闵已经算大方的了! 反正要保持均衡,大家跟过去一样谁都不比谁差就行了。 值得一提的是,冉闵在册封一个“大都统”的时候,还是另外设置了一个“护某某中郎将”来牵制的,这样一来,就能避免任何一个部落趁机做大了。 安抚了这些西凉的胡人,冉闵又开始召见西凉当地的大族主事人。 这些家主听闻冉闵召见,都屁颠屁颠地赶过来。 对于这些家财万贯,德高望重的家主们,冉闵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其中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这些人声望是够了,钱粮是够了,但是手里没有兵马啊! 放在过去,这些西凉大族的人遍布西凉军政两界,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就算是张骏、张重华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但眼下凉国已经覆灭了,他们可以依靠的军队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正所谓乱世草头王,有奶便是娘! 手里没兵,你说话都不硬气。 自然而然的,冉闵就开始盘剥这些西凉大族了。 “在座的各位在西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的人还在旧凉担任过要职。朕此番召见你们的用意何在,便不必隐瞒了。” 冉闵开门见山地道:“汝等在我魏国治下,为魏人,便应该遵循我魏国的法令条文。过去,无论你们都做过什么,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日起,从此刻起,但凡是有人胆敢以身试法的,朕都绝不姑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应该的,应该的。”在场的家主们都捏了一把汗。 “秦牧,我魏国针对士族的都有什么法令法规?”冉闵又装作浑不在意地询问在一侧的秦牧。 秦牧暗笑了一下,说道:“回禀陛下。王猛大人在变法的过程中,主要有那么几条法令是针对士族的,其一便是均田制,其二便是拆毁坞堡,释放庄户、奴役。” “好,这么说就两条了。均田制、拆毁坞堡和释放庄户。”冉闵又扫视了在场的西凉家主们一眼,说道:“列位能做到吗?” 闻言,这些家主都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起来。他们倒是想要拒绝啊,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要任冉闵宰割了! 原本在凉国担任高官的索遐首先说道:“陛下,草民回去之后,便立即让人拆毁坞堡,释放庄户。” “草民也一样!” 看见众人都不敢忤逆自己的意志,冉闵表示很满意,又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朕相信在场的诸位能有今日这般地位,都是人中俊杰。客气的话朕就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明了,朕想告诉你们,朕欲对西域用兵,以复我汉家之荣光!” “然则养兵不易,用兵更难。我大魏之国库积蓄甚多,独缺粮食!朕也知道,你们这些大族平日里最好积攒钱粮,府库中的粮秣一定甚多,所以朕寻思着,出钱购买汝等府库中多余的粮食,如何?” 听到这话,众人都在心里对冉闵破口大骂:卑鄙!奸诈!狡猾! 冉闵先是逼着他们拆毁坞堡,释放庄户,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太多的人口需要用钱粮养着,然后就出钱购买他们府库里的粮食。 他们能拒绝吗? 很显然,不能啊!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哪里敢要冉闵给的钱?这不明摆着强取豪夺吗? 索遐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大魏远征西域,复我汉家之荣光的事情,那是千古之大事,区区粮秣,何足挂齿?我索家愿为大魏,愿为陛下略尽绵薄之力,捐献大军二十万石粮食!” “我阎家也愿意为大军出粮!捐献十万石粮食!” “我段家也一样!愿意向大军捐献十五石粮食!” 看着这些西凉的家主们争先恐后地报名,冉闵的心里是乐开了花的。此情此景,若是被张重华看见的话,不知道这厮会不会气得吐血! 当初张重华要招募更多的士卒,但苦于钱粮不多,还想向这些西凉大族借钱借粮呢,奈何这些抠门的家伙一个子儿都不愿出。 现在被冉闵这么威逼利诱的一恐吓,竟然都把府库里大半的粮食都无偿捐献出去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482章 西域三十六国 “秦牧、荀稷,朕欲对西域用兵,依你们看,出动多少兵力较好?”冉闵一直试图对西域用兵,但又有些举棋不定,所以将自己的两位心腹谋臣找来商量。 冉闵灭凉,前后动用的大军不过十余万,但是他后来又从河西、河东和关中三地征召新军二十万人,再加上西凉胡人各部族的勇士,其组成的兵马有整整八万人,这样的兵力,莫说是灭掉西域诸国,再灭掉一个凉国都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用兵之道,不在于多。 更何况刚刚接收的西凉各郡县,人心不稳,冉闵也不可能傻到留用此前的西凉军,所以必须要安排大部分的兵马驻防西凉,维持地方治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震慑西凉的胡人和大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冉闵还能对下一步的灭代之战做好充分的准备! 荀稷对此是十分的不解:“陛下,臣以为此时不应对西域用兵。我魏军虽得西凉大族的支持,钱粮无忧,兵力益多,兵强马壮,但是实在没必要空耗钱粮兵马,多此一举!” “西域地广人稀,荒漠一片,除了一条丝绸之路以外,再无利可图。昔日西凉张骏在位之时,曾设置沙州管理西域,一如汉、魏、晋与西域之故事,甚至更为紧密。陛下欲得西域,不妨号令西域诸国派出使者前来朝贺,同时设置西域都护府。” 对此,冉闵还是知道的。 当年张骏继位不久,除鄯善和车师前王囯对张骏比较恭顺外,西域诸国多轻视张骏。 在公元335年(东晋成帝咸康元年),张骏派大将杨宣率众西行,横越流沙,讨伐龟兹国。 一路上,鄯善王元盂和焉耆王龙熙皆先归降。龟兹国坚守城池,顽强抗拒,终被杨宣征服。 西域大为震动,纷纷遣使进贡汗血马、火浣布、大象、孔雀等珍奇物品。 鄯善王元孟还将白己的女儿献给张骏为姬妾,张骏于是重设戊己校尉营、西域都护营、玉门大护军营,驻兵屯守。 以杨宣为西胡校尉,总统三营将士,统管西域各国。 不久,张骏自称凉公,设置百官,正式建立前凉政权,以东部领土为凉州和河州,以敦煌、晋昌、高昌三郡,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营为沙州,以杨宣为沙州刺史,西域各国遂受沙州直接管辖。 “秦牧,你是怎么看的?” “陛下,臣以为荀稷大人说的没错。兵者,凶器也,能不用最好是不用!西域诸国既然能臣服于西凉,那么比西凉更为强大的大魏,相信西域诸王一定不敢反抗的。” 冉闵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派一个使者,携带丝绸和珍宝,带上朕的旨意走一趟吧。朕就在姑臧这里等着,倘若有不来者,发兵诛之!” “陛下圣明!”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冉闵是重效率的,所以不可能只派一个使者走遍西域三十六国,那样还耽误了好多时间呢。所以冉闵一口气就派出了整整三十六个使者,让他们各自带上随从数十人,丝绸和珍宝前往西域慰谕。 其中,被冉闵派到龟兹国的是索遐。 没办法,行军打仗期间,冉闵身边跟着的文人并不多,总不能把秦牧、荀稷这样的左膀右臂派出去吧?若是一个不慎,被某个不长眼的小国杀害了,冉闵可没地方哭去! 而西凉的文人可不少,那些西凉的旧官吏不是现成的吗? 当然了,冉闵听说的是西域有三十六个国家,但是真正有多少个,这就不得而知了。 龟兹城。 索遐是天朝皇帝冉闵派出的使者,手持天子令旨,还带来了大量的金银玉器和丝绸,所以龟兹王帛纯自然是不敢怠慢他的。 帛纯让人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索遐,但是一连两天都不见人,终于在这天夜晚召见了他,还亲自设宴,让群臣陪酒,但帛纯却绝口不提出使之事。 索遐一时之间按耐不住了,不禁开口询问道:“龟兹王,在下奉皇命而来,请龟兹王派使者到姑臧去朝见吾皇。但龟兹王这般推诿,左右顾言他,真是让在下不得不怀疑,龟兹王是否别有用心呢?” “呃……”帛纯原本举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着道:“哈哈,天使说的哪里话?陛下有旨,我等自然服从。但孤有一事不解,还请天使大人赐教。” “请讲。” “魏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强盛之国,霸主之国,不逊汉晋!” “哈哈,天使说笑了。”帛纯不可置信地道:“汉晋之强盛,孤不生于那时,所以不清楚,但有史册为证。汉晋皆乃天下之大国也,中央之国,四海宾服,万国来朝,魏国岂能比拟?” “龟兹王此言差矣!”索遐沉声道:“敢问龟兹王,在你的心目中,何为强国?何为大国?” “强国,即兵强马壮。大国,即土地广袤,沃野千里。” “那龟兹王还能说我大魏不是强国,不是大国吗?我大魏之疆域,东起渤辽,西到高昌、玉门,北至阴山、朔方,南到襄樊,东西纵横数万里,南北交错不止万里!人口数千万,带甲百万余,动辄就是几十万人的大战!” 索遐掷地有声地道:“再问龟兹王,你龟兹有多少人口,兵力多少?” “这……”帛纯迟疑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龟兹有人口六十三万,兵力十万。” “龟兹王,撒谎不是像你这样的。”索遐笑着道:“这些年西域无战乱,的确有许多人口涌入西域,你龟兹又是西域最强最大之国,但是据我所知,龟兹国的人口应该不超过四十万,兵力,应该也才五万多一点吧?” 还有一点索遐没说,便是龟兹的这四十万人口里面,有一部分还是西迁来的胡人! 帛纯被索遐直接戳破了谎言,颇为尴尬。 索遐又道:“实不相瞒。龟兹王,吾皇有意在西域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府,以管辖西域的一干事务,便如同汉晋之故事。” “天使大人,孤听说大魏已经把东方的凉国灭掉了,不知道是也不是?” “不错。”索遐说道:“如今大魏刚刚灭凉,驻扎于凉地的兵马尚有四十余万!龟兹王,请你好好掂量掂量。” 索遐好说歹说,帛纯终于答应派遣使者到姑臧去朝见大魏皇帝冉闵了。 但是在答应索遐之后,帛纯又辞别了他,走进了王宫的一间密室中,见到了一个金发碧眼,浑身肌肉隆起的大汉。 这人,便是狯胡王的弟弟呐龙。 第483章 狯胡 呐龙看见龟兹王帛纯走进来,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道:“怎么,被魏国来的使者说动了?” 帛纯一脸痛苦地道:“呐龙,魏军的强悍真不是咱们能抗拒的!强大如凉国,都已经倒在了魏军的铁蹄之下。魏军带甲数十万,如今就驻扎在凉地,随时都可以挥师西进。” “如此胆小如鼠,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呐龙嗤笑了一声。 帛纯怒道:“都是你们逼我的!” “哼!说得好听。你不做有谁会逼迫你?不是我说你,帛纯,我听说这个魏国皇帝眼睛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他一旦知道了你加重了通过龟兹的商人的税收,甚至于打劫这丝绸之路上的商旅的财货,你说他能饶过你吗?” 闻言,帛纯的脸色又顿时一片灰白。 帛纯心里真的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如此贪婪啊! 当时帛纯仗着龟兹是西域最强大之国,勒索来往的客商,加重商税,导致大量的客商不再途径龟兹,反而走远路去了,但是走远路帛纯还是不放过他们,经常指使龟兹国的军队打扮成马贼,打劫了过往于他国的客商,洗劫他们的财货,甚至于杀人越货。 西域列国对于帛纯的这种做法是敢怒不敢言,原本还有一个凉国,还有一个沙州刺史管理的,但是凉国在胡人作乱中不断损耗元气,已经无力作为。 现在好了,一旦列国的使者向大魏皇帝告发他的罪行,龟兹国便覆灭在即了! “大不了我向魏国皇帝坦白!”帛纯咬了咬牙说道:“我相信他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呵呵,你说这种话真是昏了头了!”呐龙挠了挠头发,说道:“你知道冉闵是怎样的人吗?竟敢妄下定论。据我所知,魏国现在不断向玉门关、阳关方向增兵,欲剑指西域。他现在是师出无名啊,他想要立威,只是欠缺了一个借口,你的坦白冉闵能听得进去吗?” “这……” 帛纯苦涩地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抗拒魏军?别傻了,莫说是我龟兹一家,就算整个西域诸国联合起来,甚至再加上你们狯胡,只怕都不够魏军一口吃的。” “哈哈,帛纯,你这么想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呐龙笑着道:“西域是什么地方?环境复杂,沙漠千里,这地形有利于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却未必对魏军有利。甚至于这种地形,这种远征,魏军的后勤补给根本跟不上,所以他们能派出的军队一定不会超过十万人的。” “就算只有十万的魏军,只怕都不是能轻易战胜的啊。”帛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虽身处西域,但对于魏军的名声还是略有耳闻的。其已经扫灭中原的秦、雍、仇池、凉四国,接连挫败晋、燕、代三国,风头一时无两。更可怕的的,他们经常以少胜多!” “哼!那是他们没有碰上我们狯胡人!”呐龙不屑地道:“我们狯胡人是草原上的骄子,是不可战胜的!帛纯,我们狯胡人现在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有这个野心。帛纯,我来的时候,大王已经交代过我了,只要你帛纯能帮狯胡把魏军吸引到西域,一战而大败之,到时候夺下西域,狯胡、龟兹各得一半,若是我狯胡能够趁机拿下西凉,甚至把整个西域都让给龟兹都没问题啊!” “当真?”帛纯还真是蠢蠢欲动了。 “这是自然。” 看见帛纯这个蠢货已经上钩了,呐龙不禁嘴角上扬,颇为得意。 当帛纯把呐龙送出去的时候,再回到密室中,从密室的门口便走进来一个窈窕的胡姬。 “云儿,你来了。”看见是自己的女儿帛云,帛纯叹了口气。 “父王,你已经答应呐龙要抗拒魏军了吗?”帛云咬着粉唇,走到了帛纯的身边坐下。 帛纯摇摇头道:“云儿,父王已经别无选择了。在魏国与狯胡人之间,咱们只能选一个。” “那为什么不是魏国?” “魏国固然比狯胡强大许多,甚至没有可比性。但是魏国距离西域太远太远了,迢迢万里,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而且魏国与狯胡不同,魏国是要在西域建立西域都护府的,这个都护府一旦设立,龟兹国就永远没有崛起的机会了。” “崛起崛起,你整天就想着崛起。”帛云柳眉倒竖地道:“父王,我龟兹国太弱小了,在西域尚且有一席之地,但是跟魏国作对,十分的不智啊!就连曾经统治咱们西域,设置西域为沙州的那个强大无比的凉国都倒在魏军的铁蹄之下了,仅凭一个龟兹和狯胡,能够挡得住魏军的进攻吗?” “……”帛纯沉默了。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只可惜帛纯太过低估魏军的实力以及冉闵的决心,也太过高估龟兹和狯胡的实力了。 接下来的几日,西域大宛、康居、于阗、疏勒等国相继遣使朝贡,鄯善国王休密驮、车师前王弥萁甚至亲至姑臧朝见冉闵。 一般的使者,冉闵只是委派秦牧和荀稷接见,对于鄯善国王休密驮和车师前王弥萁,冉闵都是亲自接见的。 西域人给冉闵进贡了汗血马、火浣布、大象、孔雀等珍奇物品。 西域诸国的态度还算是恭敬的,对于冉闵要设置西域都护府的事情也是表示赞同,唯独龟兹国的使者出言不逊。 冉闵又听说了龟兹国加重过往客商的赋税,时常派兵扮作马贼劫掠来往于丝绸之路的客商,杀人越货的事情。 对此冉闵大为恼怒! 终于找到一个借口进兵西域了! 冉闵当即决定御驾亲征,率领步骑八万人,其中包括左右羽林卫、神机营、破军营,还有刚刚组建起来的西凉胡人勇士军三万骑兵进攻西域。 差不多是四万步兵,四万骑兵,这般的规模亦是不小的,而且骑兵十分多! 开皇三年十二月末,冉闵率军从姑臧出发,出玉门(今甘肃敦煌西北),越流沙三百余里,焉耆等国皆请降,惟龟兹王帛纯闭城(今新疆沙雅北羊达克沁废城)固守。 冉闵率部逼进,于城南每五里设一营,深沟高垒,广设疑兵。帛纯驱使城外民众入城,附庸侯王也各坚城自守。 但冉闵一点都不惧怕龟兹军坚守城池! “开炮!” “轰隆隆!……”不可计数的炮弹一股脑儿地冲击着龟兹的城墙,转瞬间就炸开了几个坑坑洼洼的大洞,但这龟兹城不愧是数百年的名城,已经被打造得宛如铁桶一般,一时之间依靠红衣大炮还真的打不下来。 没办法,出征之前,魏军所携带的红衣大炮和炮弹都不少,但是有很多都在谷水一战中用掉了,故而一盏茶的工夫,魏军的炮弹就全部打光了。 而冉闵又不想徒增伤亡,只好停止进攻,继续围城。 第484章 嚈哒人 望着跟乌龟壳子一般,让人感到无从下口的龟兹城,冉闵颇为郁闷。 眼下钱粮魏军都不缺,沿途的西域诸国都纷纷给魏军送上酒肉犒劳,但苦于龟兹人不出战,魏军拿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到如今,也只好等着姑臧方面送来的攻城器械了。 原本还寻思着一鼓作气拿下龟兹城来着。 但没等冉闵苦闷太久,一封军报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哈哈哈!好啊,破城有望了!” 看见冉闵如此高兴,身边的秦牧颇为疑惑。 冉闵便将手里的军报递给他看。 秦牧看过军报之后,亦是含笑说道:“没想到帛纯竟然还跟狯胡勾结起来了。” “嗯。朕一开始还很纳闷呢,龟兹人怎敢抗拒王师?原来除了帛纯的痴心妄想,他还是有依仗的。秦牧,你知道这狯胡是什么来头吗?” “这个,臣不知道。” “朕对于这个狯胡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其常游牧于塞北的伊塞克湖周围。不过朕还听说,当年有嚈哒人南迁,就迁移到伊塞克湖附近,所以狯胡应是嚈哒人的后裔,或者就是这些嚈哒人!” 看着身边的荀稷欲言又止的模样,冉闵有些疑惑:“荀稷,你知道狯胡的来历?” “臣不知道,不过臣知道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狯胡人的来历。” “谁?” “谢艾。” 谢艾觉得自己挺悲剧的,原本在凉国灭亡之后,他已经心如死灰,决定退隐山林。但是冉闵知其有大才,不愿意放过他,甚至一再封官许愿,但谢艾都不为所动。 然后谢艾就被软禁起来了。 软禁期间,谢艾吃好喝好,衣食无忧,反正冉闵是没有亏待过他,就是不能出去。 接着冉闵决定征伐西域,讨伐龟兹国,谁曾想还把谢艾给带上了。 谢艾一见到冉闵就没好声气,一顿夹枪带棒的话,把冉闵惹恼了,但是又不好处死谢艾,只能把他贬做马夫,整日与马儿厮混了。 谢艾这时正在喂马呢,听说冉闵召见,他直接就给拒绝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冉闵没奈何,只能纡尊降贵,亲自跑到马厩去见他。 “先生可还好?” 谢艾不说话。 嘿!小样,还挺傲气的。 冉闵又道:“先生,养马之事,本不该是你做的,都是那日朕一气之下做的糊涂事。朕向你道歉了。” 说着,冉闵还向谢艾作了一揖,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谢艾看见冉闵这般,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陛下不必如此。我谢艾只是一介马夫,幸得陛下不杀之恩,不然谢艾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说话了?能说话就好。 冉闵笑着道:“先生说的哪里话?似先生这般大才,朕供着还来不及呢,哪能让先生掉了脑袋呢?” 闻言,谢艾笑而不语,随后就抓起了一把草料,放到铡刀下面砍了。 “先生莫不是当马夫当上瘾了?” 谢艾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说道:“陛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倒真是让先生见笑了。”冉闵笑眯眯地道:“先生,朕听说你曾与荀稷交谈,说起了关于狯胡的事情。不知道先生都知道多少?” “是龟兹人勾结了狯胡吧?” “是的。”冉闵并不隐瞒。 “哈,陛下的心真大,还不知道西域这潭子水的深浅,竟然还敢到这龙潭虎穴里来闯。” 又被谢艾讽刺了一句,但冉闵浑不在意:“莫不是这狯胡很厉害?”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谢艾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弱。陛下应该知道嚈哒人吧?” “对于嚈哒人,朕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游牧民族,但具体怎么样,不甚清楚。” 就是一无所知啊! 谢艾说道:“我担任玉门关校尉的时候,曾与嚈哒人交流过。嚈哒人族源、族属异说纷纭,高车、车师、大月氏、康居、柔然、塞种、波斯等说,无定论。嚈哒人起源于塞北,扩展其势力于妫水之南,定都于拔底延城,但这些年来嚈哒人又陆续西迁,实力渐渐强大起来。” “狯胡其实是我们中原人对于嚈哒人的称谓。” “如此说来,狯胡就是嚈哒人吗?” “是的。” “现在的狯胡怎么样?” “跟鲜卑人差不多。” 冉闵的嘴角一抽:“是所有鲜卑人?” “当然不是。” 听说不是所有的鲜卑人,冉闵不禁松了口气。 数百万的鲜卑人已经让冉闵伤脑筋了,还好他们现在分成了拓拔鲜卑跟慕容鲜卑,不然北方有这么一个统一的鲜卑帝国,估计冉闵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谢艾淡淡的道:“但是狯胡人的实力可不会太弱小。他们有着所有草原胡人的特性——残忍好战,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全民皆兵。这个狯胡的人口应该不会太多,但十多万的兵力应该还是有的,不然龟兹人岂能放心与他们结盟?” 听到这话,冉闵顿时沉默了下来。 “狯胡人没有文字,居无城郭,游军而治。以毡为屋,随逐水草。夏则随凉,冬则就温。陛下,恕我直言,这样的军队十分的强悍!” 冉闵不知道的是,这个嚈哒人真的很牛叉! 在西北地区的阿尔泰山一带,是一片宽广无垠的草原,接连着漠北草原、中亚图兰低地、南俄大草原等,成为游牧民族迁徙的天然通道。 在前3世纪前后,这片土地迎来了一个新的迁徙者——大月氏人,他们从遥远的东方的祁连山脉迁徙到这里,与当地的塞种人(斯基泰人)发生了战斗。 最终,一部分大月氏人选择了继续南下,而另一部分则选择了与这些塞种人合作,四处征战。南下的大月氏人占领了吐火罗地区,建立其了贵霜王朝。 而留在阿尔泰山一带的大月氏人则与塞种人融合成了一个新的民族——嚈哒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嚈哒人都被视为匈奴人的别部存在。 直到匈奴败亡,柔然崛起,嚈哒人作为柔然游牧帝国的盟友出现在史书中。 柔然原本是拓跋鲜卑的奴隶,由于北魏一心向往中原,忽略了草原部族的利益诉求,被柔然成功地切断了草原退路。 柔然本身人少,因此四处结盟,嚈哒人在此期间势力得到了飞速提升。 在柔然的最后一段岁月中,嚈哒人开始形成了部落政权,并且向西域地区施加影响,取代了柔然帝国在此处的地位,成功迫令西域30余国臣服。 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他们继续西征占据了河中地区,并频频向西方的波斯第二帝国——萨珊王朝发动攻击,同时南下进攻贵霜王朝。 当时的波斯、贵霜都处于衰弱的阶段,因此无法抵挡凶猛的嚈哒帝国的骑兵,波斯在抵抗半个世纪后,迫不得已选择了求和;而做为堂兄弟的贵霜王朝,则是被嚈哒人送了最后一程。 这样一来,一个几乎囊括了所有中亚地区的强权帝国建立了起来——嚈哒帝国。 嚈哒人西征前居住的那片土地,还有一个世代为柔然打铁的锻奴部落,他们也逐渐强大起来,并最终取代了柔然的北方霸主地位。 这个世代为奴的部落叫做突厥,他们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漠北强权,东西幅员万里。 柔然帝国体系里出来的嚈哒帝国、突厥帝国,一时间东西双璧,风头一时无两。 “朕不怕狯胡。让他们来吧,来一个,朕就杀一个!” 有感于冉闵身上流露出的霸气,就算谢艾不想承认,可是心底还是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看来陛下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485章 大雪 时间进入开皇四年的正月,魏军依旧在围困着龟兹城,但苦于天降大雪,后方的攻城器械还没有送到,所以魏军一时之间无法对龟兹城展开攻势。 今年西域的雪来得特别晚,而且断断续续的,所以冉闵一时之间没有考虑周全。他以为自己能对一个小小的龟兹城一战而下,但是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仅攻城器械没有及时送到,甚至于连冬衣都没有准备好。 要知道,因为西域地处亚欧大陆的内部,海洋上的暖气流无法长驱直入,此外西西伯立亚的地形以平原为主,来自北冰洋的冷空气可以进入,且太阳辐射角度低光热少,所以,西域每年冬天都会下雪。 西域远离海洋,深居内陆,四周有高山阻隔,海洋气流不易到达,形成明显的温带大陆性气候。气温温差较大,日照时间充足。 西域的天气不是冷,是很冷,最少零下10到20度左右! 魏军仅仅是包围了龟兹城数日,便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除了原先生活在西凉的胡人,冉闵从中原带来的一部分军士都因为无法适应这样的气候,被活活冻死! 冉闵寻思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故而让站在魏国这一边的大宛、康居、于阗、疏勒等国将攻城器械送过来,然后便对龟兹城展开了强大的攻势。 “杀啊!” 魏军的箭阵十分的犀利,转瞬之间,万箭齐发,便直接抛射到龟兹的城头上,射杀了数以百计的龟兹士卒。 在箭雨的掩护之下,无数的魏军将士架着云梯,推着冲车,奋不顾身,一往无前地冲向了龟兹城。 魏军很强悍,但龟兹军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在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下。 西域各国部众弓马便利,善于使矛,铠甲坚硬,箭射难入,战斗力很强。 魏军连续对龟兹城展开了连续三日的进攻,昼夜不息,但却迟迟没能攻克这座坚城,好几次有的魏军将士已经攻破了城门,但都被打出去了。 冉闵就站在距离龟兹城不到五百步的地方观战。 “陛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龟兹人看起来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了!咱们的士卒好几次攻入城内,都被他们打了出来,形势堪忧啊!”一旁的麻秋忧心忡忡地道。 “这还不是最严峻的。”吕乾叉手道:“陛下,后方的哨骑来报,狯胡王派其弟呐龙、侯将馗率骑兵二十余万,另集中温宿和尉头等国军队共七十多万人救援龟兹!敌军是来势汹汹啊!” “哼,七十多万?扯淡!”冉闵哼了一声说道:“狯胡跟西域诸国的联军最多不过二十万。” “陛下,就算他们只有二十万的援军,那也是咱们魏军的三倍啊!敌军数倍于我,敌众我寡,若是陛下麾下的军队,全是左右羽林卫这样的禁军还好,但是眼下咱们的魏军压根儿就是混成的,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啊!” 一侧的冉恪说道:“吕将军,你说这话就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区区胡人,何足挂齿?” “冉将军,这西域的军队可不一般,看看城内的龟兹人就可见一斑,其武器精良,战力稍逊我魏军一筹,但是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实际上已经弥补了他们战力上的不足了。至于这狯胡,战力强不强不清楚,不过他既然能被龟兹人引为援军,便不会太弱!” 看着沉默不语的冉闵,吕乾又蹙眉道:“陛下,眼下天降大雪,天寒地冻,道路阻塞,后方的补给已经跟不上了。这棉衣跟粮秣不是问题,因为西域诸国都会供应,但是敌军的兵力甚众,保险起见,是不是应该继续往西域增兵呢?” “只怕已经迟了。”冉闵摇了摇头说道:“骤然碰上这种天气,对于我魏军十分的不利。咱们被冻死,被冻伤的士卒很多,龟兹人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了。传令下去,把负伤的士卒都送到于阗、疏勒国去,让他们好生照顾!” “诺!” 冉闵猜的没错,龟兹人的联军很快就赶到了。 大雪纷飞,大地一片苍茫。 “轰隆隆!……”一阵马蹄乱踏的声音响彻了天穹,震颤着所有人的心灵。 “是狯胡!狯胡的大军杀到了!”原本还在龟兹的城头上,负责打扫战场,收敛战友亦或是战死的魏军的尸体的龟兹军士卒,在看见从远方冲击过来的骑兵队伍的纛旗,顿时兴奋地叫嚷起来。 龟兹公主帛云被坚执锐,在城头上督战了数日,数日未曾合眼,此时见到狯胡的军队赶到,不禁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自语着:“龟兹有救了。龟兹有救了!” 天可怜见,这几日他们龟兹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魏军的攻势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多次龟兹人都以为自己要撑不住了,终于狯胡人赶到了。 此时,冉闵也已经看到了狯胡军队的身影,不由得眉头一皱:“来的真快!” 没办法,既然狯胡人赶到了,冉闵只好硬着头皮率领二万魏军出战。 这是狯胡以及温宿和尉头等国的先头部队,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冉闵已经接到奏报,他此前每五里设一营,挖战壕、筑高垒,但现在几乎每个魏军战营都遭到了狯胡的进攻,看来敌军的兵力果真不少,竟然妄想一口吃掉他们。 “列阵!” 二万魏军随即摆出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拍在最前方的是被坚执锐,手持盾牌的盾牌兵,接着是张弓搭箭的弓弩兵,然后是全副武装的长矛兵,枪兵分于两侧,刀斧手在后面督战,倘若有敢于退后一步的士卒,立马让他们人头落地! 至于方阵的两侧,则是来回巡弋着骑兵。 魏军摆出的是一个标准的方阵,攻守兼备,气势雄浑。 从上往下看过去,可见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头攒动,宛如蚂蚁搬家一般,黑压压的人头让人头皮发麻。 “吼吼吼!……”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魏军武士怒吼着,将战刀敲击在盾牌上,一时之间,所有的魏军将士都大吼大叫起来。 魏军的吼叫之声宛如怒龙咆哮一般,贯彻四野,席卷了整个苍茫的雪地,给人以一种极致的压迫感。 与魏军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就是对面的狯胡军,这些胡人本就不是一家的,而且不擅长排兵布阵,桀骜不驯,所以他们连一个方阵都摆不出来,只能骑在高头大马上,迎风而立,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武器,随时对魏军发起进攻。 率先发起进攻的是胡人联军,他们一开始,便是利用骑兵的优势,以摧枯拉朽之势,全力冲击魏军的方阵! 第486章 艾琳娜 “给我杀!” 冉闵当即拔出剑,也发起了进攻的信号。 不过魏军的进攻方式可没有狯胡这般杂乱无章。 等到狯胡的骑兵进入了射程,魏军的弓箭手便万箭齐发,一阵又一阵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箭雨便落到了狯胡人的头上,让他们哀嚎着,中箭倒地。 或者是射杀了他们的战马,迫使战马哀鸣了一声,双腿跪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士便直接摔倒下来,摔得七荤八素的,就算他们不马上死,也会被后面驰骋而过的战马的铁蹄践踏而死! 魏军的箭阵十分的厉害,且不说一般的箭矢,一般的铁胎硬弓,最犀利的还是那些穿透力极强的床弩,这一发床弩,可以射穿一匹战马的身躯,可以射穿两三个胡人的躯体! 妖娆的血花喷洒在雪地上。 紧接着,在冉闵的号令之下,魏军两侧的铁骑兵突然杀出,左右两侧则是五千人,直扑对面的狯胡军阵。 众所周知,西域各国部众弓马便利,善于使矛,铠甲坚硬,箭射难入,战斗力很强。 魏军的一些箭矢根本就射杀不了这些装备精良的西域军队,甚至于他们一些弓马娴熟的长矛手,直接在马背上抽出了一杆小一号的长矛,直接依靠臂力,往魏军那里投掷长矛。 “噗嗤嗤!……” “啊啊!” 胡人的长矛十分的犀利,魏军将士在猝不及防之下,死伤多人。 胡人策马掷人,多有中者。魏军感到害怕极了,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 狯胡人已经冲击到了魏军的方阵前面,前方就是盾牌阵,但是狯胡人一点都不怂,又从马鞍边上拿出了革索做成绳套,把绳索甩过去,直接勾中了那些伸着脖子的敌人,然后就是一拉,竟然直接就破了盾牌阵! 我靠! 冉闵瞪大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还是狯胡人的战法,他们趁着魏军左右两侧的骑兵突然杀出之际,竟然架起了一条又一条的锁链,直接翻倒了阻挡在自己前路的盾牌阵,转瞬之间,看似牢不可破的盾牌阵就这样被摧毁了!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冉闵的脸色有些发白。 眼下这副情况,想要击退狯胡人的进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无奈之下,冉闵只好鸣金收兵,退而不战。 “吼吼吼!……”看见狼狈逃跑的魏军,得胜一阵的狯胡人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而在狯胡军队的中军大纛之处,一名身穿皮甲,脚蹬小蛮靴,腰挎战刀,长得如花似玉的欧罗巴美女就坐在马背上,看着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魏军,现在却灰溜溜逃跑的情景,美丽的唇角不禁一勾。 这是一个典型的欧罗巴美女。 那一头乌云般的长发掩映在她的额上,好像苍瞑的暮色,笼罩着西方的晚霞。 那美丽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像一股褐色的小瀑布一样.波浪起伏,金光闪闪。 帽子下面露出一股一股的长头发,它们是先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随后又绞成几根大辫子,再盘绕起来,就像编好在一个篓子上面的灯芯草。 留了那一排额发.使她更具有一种飘逸的风姿。 “哈哈哈哈!传说中不可战胜的魏军,也不过如此!现在还不是被咱们狯胡人打得落荒而逃了吗?”女子身边的呐龙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 “呐龙,不要骄傲。骄傲会遮蔽你的双眼。魏军的战力还是很强,若非咱们用这般新奇的战法,魏军感到手足无措,只怕咱们未必能够打退他们的进攻。” “艾琳娜,你太高估这些肮脏的黄皮猴子了!我看他们不过如此而已!” 艾琳娜冷冷的扫了呐龙一眼,说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呐龙发怔了一下,随后攥着拳头放在心口的位置,低着头道:“伟大的雅利安女王。”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不然,就算你是大王的亲弟弟,我也不介意把你的舌头割掉!” 艾琳娜的话狠得很,听着让人头皮发麻,暗自胆寒。 呐龙不敢再挑战艾琳娜的底线了。 “是。伟大的雅利安女王,现在魏军已经撤退,请问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决战即将开始。我相信对方的皇帝不是傻瓜,一定能想到这一点的。传令下去,就地扎营,集合咱们所有的部队,养精蓄锐,明日便与魏军大战!” “是!” 与此同时,冉闵已经回到了中军大帐,找来众将议事。 显然,今日一战,给诸多的魏将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狯胡的勇猛,还有那新奇的战法,彻底将他们的三观颠覆了,原来冲阵还有这种法子! “列位,狯胡人已经赶到了。根据朕的推测,狯胡以及西域联军的兵马足足有二十余万!如何破敌,还请大家议一议。” 麻秋首先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狯胡来势汹汹,不应力敌。如今西域的这天气不利于我军作战,我军应当各自坚守营垒,等到天气转变,狯胡人的士气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再出去与狯胡一战!” “陛下,臣以为麻秋将军的谏言不妥。”吕乾起身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道理虽是如此,但是此时坚守营垒,反而是自寻死路!龟兹距离大魏本土,实在是太远了,后勤补给根本供应不上,倘若我魏军陷于龟兹,则原本站在我魏国一方的西域各国必将摇摆不定,甚至于倒戈。” “吕乾的担忧不无道理。”冉闵眯着眼睛道:“如此说来,只能与狯胡人一战了。” “陛下,狯胡人的攻势十分迅猛,又士气高涨,依我看不如让各军每营摆阵,以此消磨狯胡的锐气!” “不妥。”冉闵又摇了摇头说道:“彼众我寡,营又相远,势分力散,非良策也。朕欲令各营聚于一地,另派精骑作为游军,随时补充各个缺口。只是西域各国和狯胡部众弓马便利,善于使矛,铠甲坚硬,箭射难入,战斗力很强。他们以革索做成绳套,策马掷人,多有中者!这般战法,只怕不好对付!” 这时,谢艾又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对付狯胡人。” “何法?” “勾锁之法!” 第487章 西域大都护 三日后,魏军与狯胡军在龟兹城外展开大战。 无论是魏军还是狯胡军都抱着必胜之心,所以一开始就是摧枯拉朽的进击。狯胡军首先发起进攻,故伎重演,依旧投掷长矛和绳套,杀死了许多魏军将士,杀入魏军的方阵当中。 鉴于狯胡人多势众,魏军故意散开方阵,引诱狯胡军杀入其中,然后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魏军士卒,便将勾锁展开,直接撂倒了一大片的敌人! 这一撂倒了不要紧,关键是后面的狯胡人根本就勒不住缰绳,战马发狂地往前冲,然后就很悲催了。 一匹又一匹的战马,一个又一个的狯胡人前赴后继,宛如飞蛾扑火一般送死。 很快,原本处于魏军方阵的中心位置竟然堆起了一层“尸山血海”! 更让狯胡人感到崩溃的是,这时从左右两翼的魏军骤然切断了他们的退路,二万铁骑兵全部冲击过去,跟砍西瓜一般砍下了他们的首级。 魏军的士卒十分的剽悍,他们以首级记功,砍下一个人的首级便能得到一定的封赏,越多越好。更关键的是,为了记功,他们必须要割下敌人的首级,或者左耳朵作为信物! 魏军太可怕了! 只是这一战,狯胡人便为之胆寒。 艾琳娜也知道暂时不敌魏军,于是下令撤退。 只此一战,魏军便斩首三万余,大获全胜!而听到这个消息,亲眼看见狯胡军队被打败的帛纯急忙收拾珍宝出城逃走,王侯降者计30余国。 在进入龟兹城的时候,帛纯的弟弟帛震便亲自出迎,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臣帛震,叩见大魏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帛震?” “他是帛纯的弟弟。”秦牧在身边提醒了一句。 “噢。”冉闵顿时回过神来,随即和颜悦色地道:“平身吧。” “谢陛下!” 帛震随后便屁颠屁颠地跟在冉闵的坐骑赤马朱龙旁边,若不是有一个士卒在给冉闵牵马,为了表示恭敬,他甚至恨不能自己给冉闵牵马坠蹬! “帛震啊,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依朕看,你比你的哥哥帛纯识时务多了!” 帛震顿时低头哈腰起来,跟个狗腿子一般说道:“帛纯就是不识时务!请陛下放心,帛纯已经跑路了,他连给陛下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他没有?你有吗?” 冉闵睥睨了帛震一眼。 帛震浑身一颤,随即就让那个牵马的士卒走开,自己接过了缰绳,说道:“臣愿为陛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朕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冉闵笑了笑,说道:“帛震,龟兹国不可一日无主。帛纯难堪大任,你是他的弟弟,根正苗红的龟兹王室子弟,不如便由你担任新的龟兹王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帛震顿时喜不自禁。 本来帛纯还是有几个兄弟,几个儿子的,但是都没有帛震这般机灵,也没有帛震这般的威望,所以一旦帛震向冉闵示好,这龟兹王的位置自然就是他的。 进入了龟兹王宫,没想到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座颇似长安未央宫的王宫,其宫室壮丽,焕若神居。 也难怪,龟兹可是一个“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的西域大国。 在汉武帝的时候,龟兹便有人口8万余人,士兵2万余名。 这在2000多年前与那些仅有“胜兵千人”的小国相比,确是个不小的数字。 当时的龟兹国,位居丝绸之路的要冲,扼控西域各国与中原王朝的交往,不仅经济繁荣,文化昌盛,而且采矿及金属冶炼在西域各国中也位居前列。 当晚,冉闵就在龟兹王宫饮宴,开怀畅饮。 “谢艾啊,此番能大破狯胡,进入龟兹城,你是居功至伟啊!朕欲拜你为左武卫大将军,你可愿接受?” “陛下,臣既然是魏人,为陛下效力是应当的。臣不求任何的封赏,但愿可以回到故乡,做一田舍翁足矣!”谢艾还是不打算接受冉闵册封的任何官职。 在一侧的荀稷怒其不争地道:“谢艾,你这又是何苦呢?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大魏和陛下还需要你的鼎力相助,你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离陛下而去呢?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自己的子孙后代,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闻言,谢艾淡淡的摇头说道:“荀大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天下苍生,自然有陛下,有如同荀大人、秦大人这般的食肉者去谋划,你们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我谢艾不一样。至于子孙后代,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他们日后不争气,谢艾便是老无所依,有又何妨?” “嗨!你怎么那样固执呢?”荀稷愤愤不平。 这时,一直笑而不语的秦牧说话了。 “陛下,依我看谢艾是真的不愿意接受你的任何封赏。眼下西域已经平定,朝廷应该在此设置一个西域都护府,以便管理西域的一干事务,不知道陛下属意何人?” 西域都护府? 经秦牧这么一提点,冉闵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谢艾想要的是一个西域大都护的位置,但是又不好讨要,只能这么拐弯抹角地向自己表示了。 也难怪,谢艾乃是一个真正的帅才,不喜欢做一个将军听命行事,当初张重华若是能听他的,完全信任他,只怕这个时候,姑臧城魏军都没能进入呢! 冉闵当即决定册封谢艾为西域大都护,坐镇乌垒,管理西域诸国的一干事务。这西域大都护的职责可是很大的。 与众将一番饮宴,不料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说是在龟兹之西面发现了狯胡人的踪影。 看来这狯胡人还真是不甘心,刚刚吃了一个败仗,元气未损,竟然还敢再次袭来! 不过冉闵表示一点都不害怕。 这一夜,帛震为了讨好冉闵,便将帛纯的女儿,自己的侄女儿帛云送给了冉闵。 对此冉闵是欣然接受了,这样的事情冉闵经历得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被自己临幸过的女子,他都会一一带回后宫中,就算不册封为嫔妃,也要到后宫当一个贵人。 第488章 胭脂马 平定了西域之后,冉闵便册封谢艾为西域大都护,统兵八千人,镇守乌垒。 冉闵设置的这个西域都护府与汉朝的差不多。 都护治乌垒城(今新疆轮台东小野云沟附近),与渠犁田官相近,屯田都尉属都护,辖西域三十六国(不止)。 都护开幕府。属官有副校尉,秩比二千石;丞一人;司马、侯、千人各两人。 都护职在统领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及其以东城郭诸国兼督察乌孙(伊犁河流域)、康居(今锡尔河中游地带)等行国,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 做完了这些事情,冉闵便班师回朝了。 说起来还是挺凄惨的。 原本从姑臧出发,进入西域的魏军整整八万人,可是轮番的大战,还有这该死的冬天,魏军是死伤无数,最后跟着冉闵回去的只有不到四万人! 当然了,其中并不包括留在西域的部分伤兵和西域军团的八千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冉闵还率兵经历一片白皑皑的旷野。 这虽是旷野,但是雪地上有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最深的积雪甚至能够埋过一个人的膝盖。 秦牧骑着马跟在冉闵的身边,说话呼吸都喷着热气:“陛下,这样的天气大军行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啊。现在入夜了肯定走不了,不如就在前面的一片雪林里驻扎吧。” “好。” 秦牧又扫视了这片旷野,说道:“陛下,西面的狯胡可有动向?” “探子回报,他们已经撤退了。” “我看不尽然啊。”秦牧眯着眼睛说道:“陛下,倘若你是狯胡的统帅,在主力尚在的情况下,你能甘心无功而返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说到这里,冉闵顿时愣了一下:“秦牧,你说狯胡人还不死心,还会在半道上伏击咱们?” “这个可说不准。不过,若我是狯胡人,要选择一个最佳的伏击地点,便是此地。此地一望无际,不过积雪覆盖,浸没膝盖,万一敌军就藏在雪地里,突然杀出,只怕情况于我魏军十分的不利啊!” “狯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冉闵笑了笑:“就算他们真的如此胆大包天,但是能想到这个法子吗?秦牧你也太高估这些狯胡人了吧?” 不是秦牧高估了狯胡人,而是冉闵大大的低估了! 这不,魏军刚刚行进不到一里,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是狯胡人!狯胡人的军队!” 冉闵迅速冷静下来:“结阵!” 但魏军这边刚刚准备变换阵型呢,早就藏身于雪地里的狯胡士卒突然冲出来,战刀一扫,便割断了魏军士卒的咽喉,嫣红的鲜血顿时喷洒到雪地上,绽放出了一朵鲜艳的血花! “有埋伏!” “护驾!快点护驾!” 看见这些从雪地里突然冒出来,跟土拨鼠一般的狯胡人,冉闵身边的宿卫吓得肝胆俱裂,纷纷围到冉闵的四周,严阵以待。 这秦牧还真是一个乌鸦嘴,没想到狯胡人还真的埋伏在雪地里! 也不怕被冻死! “杀啊!” 藏身在雪地里的狯胡人并不多,不过个个都是精锐,战力强悍,以一当十,很快就杀死了不少的魏军将士。 而在这个时候,外围的狯胡人迅速杀到,似乎想要来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但冉闵哪里会让他们得逞? “给朕杀出去!” 冉闵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舞着双刃矛,驱动胯下的赤马朱龙风驰电挚一般地飞奔出去。冉闵一骑当先,左右冲杀,一连干翻了十几个狯胡人。 但狯胡也不是吃素的,架起了绳索,顿时绊倒了冉闵身边的几个宿卫胯下的战马。这还不止,滚鞍下马的几个宿卫很快就被几个狯胡人一拥而上,乱刃分尸了。 而冉闵呢,凭着赤马朱龙的机警,以及自身的反应能力虽然躲过了一劫,但附近的狯胡人依然对他穷追猛打,居然绊马索不给力,便直接拿了一个绳套,直接甩过去,想要套住冉闵的脖子。 但冉闵的反应十分的迅速,挥动双刃矛就接连拍飞了几个绳套,然后就更加凌厉地与狯胡人展开厮杀。 这时,距离冉闵并不远的艾琳娜看见了冉闵的身影,好看的唇角一抿,娇喝道:“骑赤马的是狗皇帝!诛杀狗皇帝!” “诛杀狗皇帝!” 狯胡人就这样呐喊着,奋不顾身地朝着冉闵这边冲杀过来。 “护驾!快点保护陛下!”四周的魏军将士都赶紧跑过来。 艾琳娜是典型的大洋马,身高七尺,还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她骑着一匹胭脂马,就一跃而起,分身杀死了两个阻挡自己的魏卒,然后便挥舞着手里的双刀直扑冉闵。 这个时候,冉闵身边的宿卫是死伤惨重,渐渐不支。 冉闵也已经意识到顽抗下去,似乎真的扛不住了。 毕竟他一个人再怎么勇猛,也架不住蚁多咬死象,体力跟不上啊! 看见艾琳娜带着一大群的狯胡人追击过来,冉闵赶紧拍马就跑。 “追上去!杀死狗皇帝!”艾琳娜叫嚷了一声,随后就带着数百骑冲杀过去。 跑,快跑!跑快点! 冉闵一边逃跑,一边还不时的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魏军骑兵是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三十多个,到现在已经不到十个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穿过了一片偌大的雪林,冉闵身边的魏军骑兵不断中箭倒地,或者是被狯胡人追上,就地正法,或者是被狯胡人的绳套套住了,直接被拽下了马,活活摔死了! 艾琳娜又挥舞着战刀,喊道:“前面骑赤马的就是大魏狗皇帝!谁杀了他!封万夫长,牛羊各一万头!” 受到了这般的刺激,跟随在艾琳娜身边的狯胡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红着眼睛,快马加鞭地冲了上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冉闵身边的一个骑兵中箭倒地,身躯直接滚落在雪地上。 这一来二去的,所有的魏军骑兵都死光了,就只剩下冉闵一人了! 不过还好,冉闵胯下的赤马朱龙不愧是汗血宝马,脚力很是给力,跑了这么久,还不见颓势。 而追击了这么久,这么远的路程,又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后面追击的狯胡人的战马体力渐渐不支,很快就显了颓势,与冉闵的距离拉长了,到了最后只能看见赤马朱龙的马屁股! “伟大的雅利安女王,狗皇帝的坐骑神骏非常,咱们胯下的只是一般的良马,脚力跟不上了呀!”艾琳娜身边的一个狯胡人满脸焦急地道。 “我知道!”艾琳娜咬了咬牙,说道:“你们在后面跟着。我的这匹胭脂马,也是出自大宛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我能追的上去!” “是!” 艾琳娜随即又是一记马鞭抽打在胭脂马的屁股上,促使胭脂马嘶鸣了一声,随后扒拉起蹄子宛如风驰电挚一般飞了出去。 这胭脂马的确能跟得上赤马朱龙的速度,但是艾琳娜自己一个人,就算追的上冉闵,又能如何? 艾琳娜可是听说过冉闵的名声的,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号称什么“天下第一勇士”,只怕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艾琳娜能打得过冉闵吗? 第489章 欧罗巴美女 跑了好远的一段路,冉闵终于看不见背后的狯胡人的身影,还没来得及高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便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胡女骑着胭脂马追了过来。 嘿!好大的胆子! 冉闵淡淡的笑了笑,他知道这胡女的背后必然跟着许多的狯胡人,所以他并不与这胡女纠缠,而是继续往前驰骋。 到了一定的距离,若是那胡女还敢跟上来,他便不介意辣手摧花,一矛戳死她!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空中忽而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刷刷的雪花零零散散,迷了眼,更挡住了前路。 这个时候再奔跑下去,莫说是冉闵的赤马朱龙吃不消了,就算是冉闵自个儿都根本顶不住了。 冉闵又放眼瞧了瞧后面,那个胡女并没有跟上来,不知道是打道回府了,还是也跟自己一样迷路了。 没奈何,冉闵只好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洞,捡了一些柴禾,生了火取暖。 这大冷的冬天,凭借冉闵身上的狐裘和棉衣倒是能熬过去。 冉闵又拍了拍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身上的雪花,笑眯眯地道:“哈哈!老伙计,今日朕能死里逃生,可是多亏了你呀!回去之后,朕便封你为护国大将军,你看如何?” “咴儿咴儿——”赤马朱龙似乎是听得出冉闵话中的含义,又或者是知道主人在爱护自己,不由得亲昵地伸着马头,在冉闵的胸膛上摩擦了一阵子。 这赤马朱龙可以说是跟着冉闵一起长大的,赤马朱龙跟着冉闵南征北战,已经有十三四年,为他立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了。几次救冉闵于危难之中,这份功劳,就是封一个“大将军”亦是无妨的。 “咕噜噜!……”跑了老半天,这肚子都饿了。 冉闵笑了笑,随后就拍了拍赤马朱龙的脖子,让它安坐下来。赤马朱龙通人性,便听话地坐下,然后冉闵就自己一个人出去寻找食物了。 这大冬天的,又是在白皑皑的雪地里,能有什么东西吃? 兔子?梅花鹿?别想了,那是在中原和北方才有的,至于在平日里就是一片荒漠的西域,更多的还是仙人掌、骆驼和蝎子什么的。 忽而,正在饥肠辘辘地寻找食物的冉闵,听见了一阵“嗷嗷”的声音。冉闵时常去山中打猎,故而能听得出来,这是野狼的嚎叫! 食物来了! 提着一杆双刃矛,腰间别着一柄宝剑,冉闵就这样寻着狼嚎叫的方向而去。 过了没多久,便看见在一个悬崖边上,一群有着灰白相见的皮毛的野狼,正在围攻着一个如花似玉的金发美女。 这美女冉闵还见过呢,正是前不久还在追杀他的那个欧罗巴美女。 这美女挺横的,只是能耐不咋地,不过相较于一般女子来说,她已经很强悍了! 且看附近的一片草地上,金发美女的胭脂马已经暴毙,咽喉都被野狼咬断了,胭脂马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而在雪地上,还躺着三头死去的饿狼。 而那个金发美女,此时此刻正抓着一把战刀,浑身伤痕累累,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把自己包围起来的野狼,随时准备战斗。 “呼哧呼哧!……”金发美女大口地穿着粗气,额角已经磕出了血泡,嘴角还溢出了一丝血渍,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颜值。 冉闵本来想袖手旁观,等着群狼把这金发美女活活咬死,然后自己去检漏,把狼肉带回去烧烤的,奈何拗不过自己的脾气。 如此绝色,若是被群狼撕成粉碎,而自己这般怜香惜玉的人竟然都视而不见的话,还能算是男人吗? “嗷——”随着头狼的一声嚎叫,狼群终于开始对金发美女发动了攻势。 显然,这一次的攻势,已经遍体鳞伤,累得体力不支的金发美女是无论如何都是招架不住的。 冉闵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双刃矛投掷过去,宛如离弦之箭一般,一下子就射杀了那一只头狼! “噗嗤!”殷红的血花瞬间喷薄而出,洒落在雪地上,宛如用红色的墨水在白纸上肆意泼墨一般。 冉闵的动作十分的凌厉,不待群狼反应过来,他便拔出了腰间的宝剑,猛的扑了上去,一剑就砍断了一只野狼的头颅,血流如注。 那金发美女就这样看着冉闵大张大合的身姿,每一剑,都能收割掉一头野狼的性命,每一脚,都能踢飞一头重达百斤的野狼! 很快,原本围攻那个金发美女的十几头野狼,就被尽数斩杀了。 冉闵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就跑过来跟那个金发美女打招呼:“嗨!你好。” “……” “听不懂汉语?” 冉闵又愣了一下,随后用羯语说道:“听得懂朕的话吗?” “听得懂。”金发美女终于回了一句。 “你是羯人?” “不是。我是雅利安人。” “噢,难怪。” 冉闵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金发美女,果然具有雅利安人的一些特征。 雅利安人种身材较大,皮肤浅白,面长多毛,鼻骨高,瞳孔颜色浅,发色多变。 既然羯语跟雅利安人的语言相通,那么可以考证的是,那种白皮肤的羯人,相信在一百多年前,也是雅利安人的一个部落,也就是说,羯人是雅利安人的后裔? 冉闵可以说是一个语言天才了,他精通汉语、羯语、鲜卑语、羌语等各个语种。 “能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艾琳娜。” 艾琳娜一点都不忌讳,直接告诉了冉闵自己的名字,不过神情还是很冷淡的。 这个男人虽然救了她一命,但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万一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冉闵直接扛起了一头死去的狼的尸体,说道:“跟朕走吧。野外猛兽多,尤其是在这种夜晚,猛兽时常出没,你也不想被野兽吃进肚子里吧?” 艾琳娜沉默了一下,看着冉闵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想了想,随后就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已经是艾琳娜的生存理念了! 回到之前的那个山洞,冉闵直接拿着宝剑削掉了野狼身上的皮毛,然后就找了一根木头放在架子上烤。 艾琳娜就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冉闵看。 “你受伤了?”看见艾琳娜捂着自己的肚子,冉闵的眉头一皱。 但艾琳娜并不说话。 冉闵索然无味,便从口袋掏出了一瓶御用的金创药,扔到了艾琳娜的脚下,说道:“这是疗伤的药。你自己好好包扎一下吧。” 但艾琳娜还是没敢动弹,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的神色。 “你若是怕朕诓你,或者这瓶子里装的是毒药的话,随你的便。” “我……”艾琳娜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也对,冉闵何必在这瓶子里下毒害她呢?真让艾琳娜死掉的话,刚才冉闵大可以隔岸观火,坐视艾琳娜被狼群咬死! 想通了,艾琳娜便不再忌讳什么,直接撕开了衣襟,露出一块白花花的肚皮,然后就往还在流血的伤口上撒药。 “嘶——”艾琳娜只是倒吸了口凉气,忍着剧烈的痛处,额角还冒出了冷汗,但竟然没有惨叫出来。 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 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艾琳娜一眼。 第490章 狗皇帝 “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山洞里,冉闵在篝火边上烤着狼肉,而已经撒药止血的艾琳娜则是半躺在巨石边上。只听着柴禾“噼啪噼啪”炸响的声音,艾琳娜感到有些恐惧,所以忍不住就与冉闵说话了。 冉闵只是扫视了艾琳娜一眼,说道:“想知道朕救你的理由?也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你想知道,那朕不妨告诉你。” “艾琳娜,在战场上,你我各为其主,是敌人,但是朕一言以蔽之,在你面对群狼的围攻的时候,朕不能视若无睹。没办法,朕就是这样怜香惜玉啊!” 艾琳娜咬了咬自己的薄唇:“哼,说得好听,根本就是一个色痞子。” “哈哈!说朕是一个色痞子也好,登徒子也罢,反正朕就是这么做了!” 看着冉闵的嘴角流露出一股放荡不羁的笑意,艾琳娜不禁低着头,说道:“你真的是大魏的狗皇帝吗?” “呸,什么狗皇帝。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冉闵,是大魏的皇帝,但绝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狗皇帝啊!” “你们中原人都像你这般吗?” “像朕什么?” “油嘴滑舌!” “过奖了,过奖了。”冉闵笑了笑说道:“艾琳娜,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呢?此前不久,咱俩还是敌人,你还带着数百骑追杀朕呢,这一眨眼的工夫,你我便坐在这破山洞里谈天说地,互相取暖了。” “说什么呢?谁跟你互相取暖了!” “莫要否认,莫要否认啊。艾琳娜,这人世间的缘分是十分奇妙的!你看看,你我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今不都坐在一个洞穴里好好说话了吗?所以说呀,咱俩可真有缘。” 艾琳娜颇为傲娇的样子:“谁跟你有缘?不害臊!” 冉闵笑而不语。 艾琳娜又问道:“哎,狗皇帝,你说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坐上皇帝的宝座,还坐拥万里江山?” “听你这话的意思,朕似乎不配?” “我就是纳闷。” “这有什么好纳闷的。艾琳娜,朕问你,在你的认知里,什么样的人,才能坐上皇帝的宝座?” “那自然是勇猛、狡诈、嗜杀,并且具备远见卓识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当上皇帝!若只是继位的皇帝,可能不会具备这种特质,但你是开国的皇帝,理当如此。” 冉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那你怎么认为朕不是这样的人呢?” 艾琳娜撇了撇嘴:“我看到的,只是你今日落荒而逃的一面。” “哈哈哈哈!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嘛!今日朕被你杀得落荒而逃,谁知道他日,你会不会被朕杀得落荒而逃呢?”说着说着,冉闵又不禁浮想联翩起来,甚至嘴角都流出了哈喇子都不清楚。 “哼,我能杀得你这狗皇帝落荒而逃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看着艾琳娜满是倔强的脸庞,冉闵淡淡的笑道:“这可说不定。若不是这该死的天气,你们狯胡人焉能败我魏军?更何况,我魏军还没有败。” “狗皇帝,你还别不承认。能败在我艾琳娜的手底下,那是你的荣幸!” 冉闵翻了翻白眼:“好,就算朕承认了,我魏军是败了一阵,但是那又如何?朕败的这一阵,是败在你们狯胡军统帅的手里的,与你这女将何干?” 艾琳娜昂着头,露出了雪白的玉颈,说道:“我便是狯胡军的统帅!” “……” 冉闵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看着艾琳娜,随后又摇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狗皇帝,连你都小瞧我?” “不敢,不敢。” 看见冉闵还不相信,艾琳娜便道:“你便不信好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等到狼肉烤熟了,冉闵便用宝剑割了一条狼腿给艾琳娜吃。 “艾琳娜,光是说朕了,朕还不知道你的来历呢?”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切,朕还没兴趣知道呢。” 一夜无话。 翌日,冉闵便把艾琳娜放到马背上,自己在后面坐着,一起奔向了之前被狯胡军伏击的地点。 虽然迷路了,但是方向感不错,相信一定能找到魏军的踪影的。 而且就凭昨日哪一战,狯胡军想要彻底击溃魏军,那是绝无可能的。若非天降大雪,只怕狯胡军根本奈何不了魏军! “狗皇帝,你这是要把我带回你的营寨当俘虏吗?” “不不,朕要把你带回大梁,做朕的妃子。”冉闵笑眯眯地道。 “哼!你这是在痴心妄想。” “哈哈哈!或许对于别的人来说,这是痴心妄想,但朕可是大魏的皇帝,全天下最具权势的男人!谁敢忤逆朕的意志?” “狯胡王就敢!” 闻言,冉闵冷笑了一声:“那朕就灭了狯胡。” “你确定?” “那是自然。朕看中的猎物,还没有一个能逃掉的。朕知道你们狯胡人没有文字,居无城郭,游军而治。以毡为屋,随逐水草。夏则随凉,冬则就温!但就算狯胡人再能跑,天下之大,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艾琳娜笑得花枝乱颤起来:“咯咯咯,听你这话的意思。狗皇帝,你是要做万王之王,做全天下人的皇帝?” “不错。” “你的野心还真大,不过也够狂妄!狗皇帝,你可知道天下到底有多大?我知道在你们中原人的认知里,天下,就是你们华夏九州那么大,其余的地方都是化外之地,化外之民。但狗皇帝,你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吗?在中土之外,在西域之外,还有罗马、萨珊王朝、阿拉伯等等,这些帝国可不比你的大魏弱!” 冉闵睥睨了艾琳娜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这女子知道得还真不少。” “那是。我们狯胡常年放牧,与诸多的王国、王朝和部落交战过,虽无文字,但是我所了解的情况可不少。” “但你怎么知道朕做不得这天下之主?” 闻言,艾琳娜摇摇头说道:“就算大魏果真强横,军力空前强大,但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哪怕穷极狗皇帝你的一生,只怕都不能达到这个目标。仅仅是攻打一座龟兹城,灭一个龟兹国,魏军便这般吃力,更别说是罗马、萨珊王朝、阿拉伯这样的大帝国了,估计大魏对付其中一个就已经够呛的了。” 冉闵笑而不语。 做天下之主,成为世界上所有人的皇帝,这个野心看上去太过荒谬了,强如成吉思汗,乃至于成吉思汗的子孙都达不到这个目标。 但冉闵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难度呢? 做不了这天下人的皇帝,不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皇帝,那么制霸全球,可否? 第491章 伊塞克湖 当冉闵带着艾琳娜回到那个曾遭遇狯胡人袭击的地方的时候,果真碰见了出来寻找他的魏军士卒。 “狗皇帝,看来你的部下对你还真是十分的忠心啊。” “那是自然。”冉闵云淡风轻的笑道:“我们汉人崇尚‘忠孝仁义礼智信’,而你们这些胡人,只迷信武力,崇拜强者,这便是胡人为何只能强盛百年,数百年,但是我华夏却能数千年繁荣昌盛的原因!” 艾琳娜撇了撇嘴道:“我不跟你斗嘴。” “艾琳娜,你们狯胡人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寻找你?” “……”艾琳娜沉默不语。 回到营寨中,秦牧、荀稷以及一干大将都纷纷出来迎接,向冉闵跪安问好,嘘寒问暖的。 “这位是?” “艾琳娜。”冉闵只知道其名字,却不知晓她的出身来历。 “秦牧,狯胡人呢?” “陛下,是这样的。那一日狯胡人袭击了咱们之后,便扬长而去,不见了踪影,根据附近的居民说,这些狯胡人的确是往西北的方向去的。” “如此说来,这些狯胡人已经打道回府了?” “是的。” 冉闵又扫了艾琳娜一眼,说道:“看来你的同伴真的将你抛弃了。” 艾琳娜惨笑道:“狗皇帝,你是在取笑我吗?” “这倒不是。来人,把这位艾琳娜姑娘带下去,好生照顾,以贵宾之礼待之,除了不能离开大营,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理睬。” “诺!” 艾琳娜随即就被带了下去。 整个中军大帐,只剩下冉闵、秦牧、荀稷三人。 秦牧看着被带下去的艾琳娜,不禁出声询问道:“陛下,这个艾琳娜不知道是何来历?” “朕也不大清楚。朕与她只是认识了一日,只知道她是狯胡女将,剽悍得很。” “臣这就派人去查探。” “不必了。” “嗯?” 冉闵笑着道:“区区一员女将,查出其来历又能如何?” “诺。” 随即,在冉闵的号令下,魏军便开始向西凉行军,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但是这个时候,艾琳娜却来到了冉闵的寝帐中。 “有什么事情吗?”冉闵颇为疑惑。 艾琳娜咬了咬自己的薄唇,问道:“狗皇帝,你是想把我带到你的后宫里,做你的嫔妃是吗?” “是的。” “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闻言,冉闵淡淡的笑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在朕看来,不论你是狯胡的女王,还是狯胡的女将,成了朕的妃子,你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朕的女人!” “我是狯胡王的女人!” “……” 艾琳娜坦白了:“你别不信。其实我们狯胡这次南下,我才是狯胡人的统帅!” “不可能。”冉闵蹙眉道:“就算你是狯胡王的王后,他也不可能给你领兵之权的。” “是真的。”艾琳娜攥着粉拳说道:“呐龙一向与狯胡王不和。这些年狯胡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原本在部落中的亲信都开始渐渐疏远他,投靠了呐龙,终于,他迫不得已,将我委以重任,这才维持了自己的权威。” “但呐龙依旧贼心不死。我在狯胡部落里号称‘雅利安女王’,收拢了一批亲信,这才勉强镇住了呐龙。但是眼下呐龙把我丢在了西域,可能是以为我死了,他这次回去,肯定是回去夺位的!” 听到这话,冉闵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与朕何干?” “狗皇帝,你不是想成为万王之王,想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皇帝吗?狯胡的勇士能征惯战,若是你能帮助我,君临狯胡,日后狯胡便是大魏的一份子,我艾琳娜,也会成为你的女人!狯胡将会为大魏征辟四方,流尽最后一滴血!” 最后一句话,艾琳娜几乎是吼出来的。 没办法,与其被养在深宫里当一只金丝雀,艾琳娜更想要如同一匹胭脂马,奔腾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这是艾琳娜最后的机会了,她不愿意放弃。 说真的,冉闵还真是怦然心动了。 “需要朕做什么?” 艾琳娜看见冉闵松口了,不禁松了口气,说道:“现在狯胡人已经知道魏军的厉害了,对于魏国十分惧怕。我在狯胡部落还有一定的威望!狗皇帝,现在我需要你带着兵马帮助我回到狯胡,回到伊塞克湖。当然了,若是你不想跑这一趟,也请你只派一个将军和万余骑兵送我回去,事成之后,我愿意做你的女人,狯胡也会成为大魏的得力干将!” “朕凭什么相信你?” 这万一艾琳娜又在耍心眼,冉闵跟着去了狯胡的领地,惨遭围攻怎么办?或者是派了一支军队护送她,最后全军覆没了怎么办? 这就是一场豪赌啊! 没奈何,艾琳娜便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恶来,你下去告诉帐外的宿卫,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诺!” …… 驯服了艾琳娜这匹胭脂马,冉闵算是得到了押金,随后便带上二万铁骑兵,护送着艾琳娜一路朝着伊塞克湖而去。 伊塞克湖位于亚细亚洲中部,华夏古称图斯池、热海、清池,在世界高山湖泊中水深数第一,集水量第二。 其湖水清澈澄碧,终年不冻! 金色的沙滩、碧绿的湖水连同仿佛矗立在湖心的巍峨雪山,伊塞克湖——这颗宛如亚细亚洲耀眼的明珠一般,光彩夺目,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迷人魅力。 “还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啊!”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色,冉闵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冉闵依稀还记得,后来的唐朝玄奘西天取经西行时曾经路过这里。 并且留下了世界上有关伊塞克湖的最早记载:“山行400余里至大清池。周千余里,东西长,南北狭。四面负山,众流交凑,色带青黑,味兼咸苦,洪涛浩瀚,惊波汨忽,龙鱼杂处,灵怪间起。所以往来行旅,祷以祈福。水族虽多,莫敢渔捕”。 刚刚赶到伊塞克湖,冉闵他们就听见了马蹄乱踏,和厮杀的声音。 艾琳娜的脸色一变:“看来呐龙已经动手了!” 第492章 天可汗 艾琳娜猜的没错,呐龙率军赶回位于伊塞克湖的狯胡人领地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发动叛乱。 呐龙直接率领自己的部众包围了王庭,然后将卧病在床的狯胡王挟持起来,以狯胡王的号令,让狯胡各个部落的首领赶到王庭。 首领们纷纷赶到王庭,被呐龙引到祭台下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呐龙一刀砍下了兄长狯胡王的脖子,鲜血喷洒到他的脸上,他却笑着笑着,狞笑起来。 呐龙把战刀上的血液舔了舔,说道:“嘿嘿,哥哥,你可知道我盼着这一日盼了多久?现在,我终于得偿所愿了!你这个位置,早该是我的了!” 随后,呐龙便站在祭台上,高举着手中染血的战刀,厉声道:“我们狯胡人是狼的子孙!狼神在上,它会庇佑我们这些狼的子孙!祖先早有定制,王者,有能者居之!” “屠答(狯胡王的名字)早就不配为我大狯胡之王了!其卧病三年,不问族务,不去征战,反而将大事都交到一个女人的手上!这样的人,当的起狯胡王的称号吗?不,他不配!” 呐龙一脸兴奋地道:“祖先托梦,狼神托梦!我呐龙,才是狯胡王!现在,我要做这狯胡王,谁赞成?谁反对?” “参见大王!参见大王!” 看见呐龙这么一个架势,哪个愣头青在搞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敢站出来反对? 此时此刻,就算是之前的墙头草,之前投靠于艾琳娜的狯胡部落的首领,都不得不屈服了。 “哈哈哈哈!……”呐龙红着眼睛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但,就在这时,忠于狯胡王屠答的本部人马却不答应,听说呐龙反叛的消息,顿时奋起反抗,向着祭台这边冲杀过去。 呐龙只是慌乱了一下,随后就马上召集了自己的部众反抗。呐龙的部众可不少,刚刚从战场上退下,被他拉拢的部众,再加上他的本部兵马,呐龙能够调动的兵马实质上超过了十万人。 而就在狯胡人内乱的时候,冉闵已经率着二万的魏军铁骑兵突然杀出,打得狯胡人是措手不及的。 “魏军!魏军杀来了!” 看见魏军的火红色的身影,狯胡人十分的惧怕。 没办法,他们狯胡军南下作战,一败再败,就是败在魏军的手里的。若只是一般的战败还好,偏偏都是惨败来着! 魏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呐龙气的吐血,可是当他看见被众多魏军护卫着的艾琳娜的时候,顿时醒悟过来。 艾琳娜是回来夺权的! 呐龙气得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让一部分人马断后,然后自己带着大部队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想跑?他跑得了吗? 冉闵一骑当先,取了宝雕弓,张弓搭箭,对准呐龙的脖子就直接一箭射了过去。 “噗嗤!”冉闵的臂力过人,箭术又是十分的精湛,故而这一箭射过去,箭矢竟然穿透了呐龙的喉管,直接让这厮坠落马下! 冉闵挽着宝雕弓,高呼道:“呐龙已死!投降不杀!” “呐龙已死!投降不杀!”跟随的魏军铁骑兵都跟着呐喊起来。 此时此刻,眼看着呐龙已经死于冉闵的箭下,又骤然冲出来这漫山遍野的魏军铁骑兵,所有的狯胡人都害怕极了,不敢反抗,就算他们听不懂魏军在喊什么,可是呐龙已经死掉了,没有了效忠的对象,他们只能乖乖双手抱头,蹲下来投降了。 狯胡部落真的是乱极了,这一波三折的,先是呐龙杀死狯胡王篡位,然后又是艾琳娜带着魏军过来夺位! 随后,冉闵便带着艾琳娜登上祭台。 冉闵扫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狯胡贵族们一眼,高声道:“诸位,朕是大魏的皇帝!或许你们都没有见过朕,也没有听说过朕或者大魏的名声,但是自今日起,相信你们已经刻骨铭心了!” “草原上信奉强者为尊。朕,强不强!?” “强!强!强!”在场的魏军将士都很是配合地高声呐喊起来,煞气冲天。 冉闵又看了艾琳娜一眼,说道:“艾琳娜,是朕的爱妃,受大魏的庇护!自即日起,艾琳娜,便是新的狯胡王!狯胡女王!你们服不服!” 以已故的狯胡王屠答之弟侯将馗为首的狯胡贵族都表示臣服。 冉闵又道:“好!既然如此,艾琳娜是狯胡女王,狯胡,从现在起,便受我大魏的庇护。每一代狯胡王都必须由大魏亲自册封,年年上贡,岁岁来朝!” 艾琳娜当即跪下,又行了一记抱胸礼,说道:“臣妾愿意年年上贡,岁岁来朝!” 冉闵微微颔首,有了大魏作为艾琳娜的坚强后盾,相信艾琳娜一定能尽快在狯胡部落中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艾琳娜又道:“陛下,你是我狯胡的主人,是我狯胡的天!最早我们部落里部众对首领的尊称是可汗。依臣妾之见,陛下便是我们狯胡人的首领,便是草原上的‘天可汗’!” “天可汗?” 冉闵愣住了,这天可汗不是唐朝时胡人对李世民的称呼吗? 不过想了想,这个称呼的确能拉进自己与狯胡人之见的关系。 冉闵便欣然接受:“好,自即日起,朕便是狯胡人的天可汗,是草原民族的天可汗!” “万年!天可汗万年!” 冉闵依稀记得,后世的隋文帝被胡人称之为“圣人可汗”,唐太宗被胡人称之为“天可汗”,其实这些都是这二位君主得到草原部族拥戴的结果。 降服了狯胡人,又得了一个“天可汗”的称号,冉闵心里十分的高兴,在伊塞克湖滞留了三日,夜夜笙歌,与艾琳娜还有一众狯胡女子欢好。 趁着这段时间,冉闵还一一敲打了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狯胡贵族,同时留下了一支万人的魏国骑兵,让他们作为艾琳娜的部众。 一年之后,这支魏军才会撤回国内。倘若这一年的时间,艾琳娜都无法降服狯胡人,只能说冉闵识人不明,艾琳娜的生死他都管不到了。 做完了这些事情,冉闵这才带着不到一万人的魏国铁骑兵返回国内。 不过这一次不是经西域入魏国,而是直接南下,从朔方进入魏国的。 这次西征,冉闵干了很多事情,一是灭凉,二是平定西域,三是征服狯胡,等到他回到大梁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开皇四年的六月! 这路途遥远还真是麻烦,又没有高铁,也没有火车,更没有飞机,甚至是汽车都没有! 从伊塞克湖回到大梁,冉闵耗费了整整三四个月的时间啊! 第493章 烈士陵园 冉闵回到大梁之后,并没有闲着,他做的第一件事,首先就是巡视船舶司,看一看各种战船的建造情况,同时慰问了那些造船的人员,发放奖金。 冉闵比此前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更加注重海防,注重国家的航海事业。 一来,对付晋国,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不然根本干不过晋国的水师。二来,在冉闵的计划当中,为了彰显大魏的影响力,日后魏国的水师一定要像后世的明朝的郑和下西洋一样,把整个东南亚地区,都纳入大魏的势力范围之内! 紧接着,冉闵就去巡视了一下大运河的建造工作,人力还是远原本不足的。 为了防止加重百姓的负担,冉闵不得不轻徭薄赋,只是动用二十多万的战俘、囚犯来服劳役,故而大运河建造的速度比较缓慢。照这样的速度,没有二十年,大运河是绝对无法竣工的! 随后,就是晋国的北府军不断侵扰下邳、彭城和沛郡等地的事情。 对于晋国,冉闵的对策是防守,所以任命卫峥为征东大将军,统兵八万,镇守下邳,都督徐州、扬州二州诸军事;任命李信为征南大将军,统兵六万,镇守襄樊,都督荆州、豫州诸军事;任命文泰为征西大将军,统兵六万,镇守陈仓,都督关中、汉中之军事。 卫峥、李信和文泰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若非冉闵绝对信任他们,绝不可能给他们这么大的权力的。 这一日,冉闵正在跟秦牧两个人一起钓鱼呢。 一名内侍匆匆跑过来,说道:“陛下,崔皓大人上奏。” 冉闵接过奏牍一看,便直接放到一边去了。 “陛下,不知道崔大人在奏章里写的什么?”秦牧倒是颇感兴趣的。 “小事情。拓跋寔君继位了,欲与我大魏修好关系,和睦相处。” 秦牧笑着道:“这拓跋寔君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哼,若非国库的钱粮都有待使用,无法支持大战。朕现在就恨不能出兵灭了代国!” “陛下,代国这些年接连吃败仗,元气大伤,甚至连拓拔什翼键都是死在陛下的手里的,但代国的根基犹在,依旧占着草原的地利,若无绝对的把握,我魏国不可轻举妄动啊!” “朕知道,不然早就兴兵灭代了。” 冉闵把鱼竿甩上来,便看见鱼儿咬钩了,便淡淡的揪住这鲤鱼的尾巴,放到竹篓子里,说道:“对了。秦牧,你觉得苏林这个人怎么样?” “骁勇善战,不下霍去病;治军打仗,不逊卫青。” “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冉闵颇为诧异,能得到秦牧这般盛赞的人,还真是少的可怜。至少冉闵还从未见过秦牧这般赞誉一个人呢! “苏林历任骁骑校尉、北中郎将、游击将军、镇北将军。苏林常年与鲜卑人作战,熟悉鲜卑人的一些战法,往往能以少胜多,大小五十余战,未尝一败,这些年死在苏林手底下的代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 冉闵微微颔首道:“秦牧,朕下一步灭代,是否先让苏林率兵挫一挫鲜卑人的锐气?” “陛下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哈哈!秦牧啊,人生匆匆数十载,朕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的。朕不能把这些难题,这些硬骨头都留给子孙后代,而且朕的眼界,已经不限于中原,不限于华夏,更不限于漠北!朕想要打造一个远迈秦汉,功盖天下的大帝国!” “既然如此,那请陛下听我一言。” “有话就说,不必跟朕兜圈子。” “拓跋寔君非是良人。此人虽暗藏大志,野心勃勃,但却不似拓拔什翼键一般,有容人之量!陛下只需等一等,不出三年五载,则代国必生大乱。” “你确定?” 秦牧笑吟吟地道:“陛下,臣别的本事没有,但是看人的本领还是可以的。臣早年游历漠北的时候,与这拓跋寔君有过一面之缘,这人固然勇猛,但睚眦必报,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这样的人,这样的君主,就算陛下不作为,只怕代国都会被他搞得一团糟的。更何况,代国尚有刘务桓这般的强人?” 翌日,冉闵召开了例行的大朝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尚书令崔皓首先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近日青州一带雷雨不断,河水暴涨,导致乐安郡、济南郡、泰山郡等地受灾,灾民多达四五十万!臣请陛下即刻下旨赈灾!” 闻言,冉闵不禁眉头一皱:“青州又发生水灾了?” 冉闵的心里真的很纳闷,怎么这青州这么多事?无论是水灾、旱灾、蝗灾,甚至是农民起义,青州这里发生的次数都是最多,也是最为严重的。 必须要想办法彻底根治啊! “黄河的堤坝是否年久失修了?” 崔皓回答道:“是的。这些年来,黄河改道,或者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原因,过去历朝历代所修建的堤坝已经挡不住滔滔洪水。” “既然黄河沿岸的堤坝已经年久失修了,那就修建!国库不差这个钱!” “陛下圣明!” 紧接着,御史中丞韦謏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臣要弹劾冀州刺史程德,其在任期间,贪污腐败,收受之贿赂不可计数,且其纵容儿子张扬跋扈,时常做出欺男霸女之事胡作非为!此事臣已经搜集到了证据,而且能够证明,程德与曾经为祸冀州的黑山贼勾结过!” 闻言,冉闵的眉头一皱,说道:“事关重大。程德是朝廷命官,不能草率判决!责令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堂会审,锦衣卫配合调查。若是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 等到群臣该上奏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冉闵便道:“诸卿,朕有感于国家连年征战,将士多有死伤,绝大多数的阵亡将士之英灵都埋骨于他处,无法葬于故土,英魂不再!” “这昨夜啊,朕做了一个梦,梦里,许多阵亡将士的英魂都围绕在朕的身边,都想着永远追随朕征战天下!他们这是到了阴曹地府,都不得安生啊!” 冉闵感慨万千地道:“为告慰阵亡将士之英灵,朕决定修建一座烈士陵园。有尸骨者,可埋于此,全凭家人或者自己决定,无尸骨者,也可以立一座衣冠冢,上一块墓碑!诸卿觉得如何?” 群臣都表示赞同。 崔皓更是道:“陛下如此体恤将士,如此爱护将士,便是已故的将士之英灵都呵护备至,臣等岂能这般不近人情?” “那就由户部拨款吧。户部拨款一半,另一半,就由朕的内务府出了!” “陛下圣明!” 冉闵又道:“对了,朕的陵墓可以建造了。” 按照规矩,历朝历代的皇帝在登基之后,朝廷就会拨款建造皇陵的,但冉闵体恤民生之多艰,刚刚称帝,不愿劳民伤财,所以没有让人建造自己的陵墓。 冉闵当即决定,自己的陵墓,还有烈士陵园都定于北邙山,不过一切从简,不可长奢靡之风! 没办法,国库虽然宽裕,但还没有到享受的时候,所以冉闵只能省着点花钱。 第494章 国殇 闲来无事,冉闵便开始巡视大运河的河道建造工作。 由于海运的海盗、风浪等问题难以解决,在漕运史上运河水运是主要首选方案。开凿运河是一件名符其实的功在当代、利在万秋的伟举,对修造者而言,其功效时隔不久就能显现,给王朝带来举足轻重的影响。 所以,历朝历代有见识的统治者,都非常重视运河的修造。 而著名的京杭大运河从公元前486年始凿,据《越绝书》记载,当年秦始皇从嘉兴“治陵水道,到钱塘越地,通浙江”,运河及运河文化由此衍生。 胥溪、胥浦是大运河最早成形的一段,是运河的萌芽时期,相传是以吴国大夫伍子胥之名命名。 当时统治长江下游一带的吴国君主夫差,在吴国早已攻克楚国、越国之后,挡在他面前的只有齐国,夫差为了北伐齐国,争夺中原霸主地位,他调集民夫开挖自今扬州向东北,经射阳湖到淮安入淮河的运河(即今里运河),因途经邗城,故得名“邗沟”。 邗沟全长170公里,把长江水引入淮河,成为大运河最早修建的一段,运河就是为水上运输而生的。 至战国时代又先后开凿了大沟(从今河南省原阳县北引黄河南下,注入今郑州市以东的圃田泽)和鸿沟,从而把江、淮、河、济四水沟通起来。 吴王此后在艾陵(今山东泰安)打败齐国。前482年,在黄池(今河南封丘西南)率精锐大会诸侯,与晋争霸,结果吴国被越国偷袭所灭。 夫差虽然身死,但是他留下来的不仅有扬州的雏形,而且这些运河至今仍在使用。 冉闵就出巡到彭城。 看着这些劳役都光着膀子,拉动着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或者是拉动着一块又一块的巨木,冉闵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熟视无睹。 这些劳役都是战俘或者囚犯,死掉了,冉闵一点都不会心疼的。 跟着冉闵巡视到彭城的王猛说道:“陛下,根据您的指示,咱们所修建的这条大运河,主要分为四段。一段是广通渠,从长安至潼关东通黄河。以渭水为主要水源!” “一段是通济渠,从洛阳沟通黄、淮两大河流的水运。一段是山阳渠,北起淮水南岸的山阳,径直向南,到江都西南接长江。一段是永济渠,在黄河以北。从洛阳对岸的沁河口向北,直通涿郡。” “现在这四段运河的水渠进度十分的缓慢,若不增派人手,没有二十多年,只怕无法竣工啊!” 冉闵微微颔首道:“修建大运河,本身就跟与秦长城一般,是利在千秋的事业。朕不求进展多么神速,但也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我大魏的水路也跟官道一般四通八达,货物的漕运,兵马跟粮秣的漕运,不再变得这般困难啊!” 当位于大梁北邙山的烈士陵园修建好之后,冉闵又带着诸多的皇子、大臣一起进入烈士陵园朝拜。 冉闵亲自给偌大的鼎炉上了三炷香,其余的皇子和大臣也都毕恭毕敬地上香、跪拜,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心。 为了招魂,除了找来一大群的和尚做法事,冉闵还亲自写了一篇祭文,同时将战国诗人屈原所写的《九歌·国殇》宣读出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这是一首追悼阵亡士卒的挽诗! “跪——”随着一个内侍的号召,冉闵就带着群臣下跪,俯首于地上。 广陵。 就在冉闵哀悼那些死去的魏军英灵的时候,北府军的统帅,晋国的征西大将军谢安也已经站到祭台上,誓师北伐。 “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予汝等衣食无忧,予汝等父母妻儿衣食无忧,为大恩,为大德!在咱们的北面,是大晋失去的疆土!是你们曾经的故土!朝廷要收复河山,收复故土,收复中原!拿起你们手里的武器,你们是我大晋最强的锐士!” 谢安激动之下,胡须皆张,瞪着眼睛道:“晋军威武!” “大晋威武!” “晋军威武!” “大晋威武!”祭台下面的晋军将士都高声呐喊起来。 “出发!” 随着谢安的利剑所指,早就蓄势待发的北府军的士卒便都亦步亦趋地走去。 在谢安的身边,征虏长史王述不禁说道:“将军,这一战咱们能胜吗?” 谢安沉声道:“咱们必须要胜!” 谢安心里很明白,这一战,倘若晋军不能大败魏军,收复一些北方的失地,进取豫州、兖州,那么日后都将再无机会了。 魏国接连消灭雍国、秦国、凉国、仇池国,甚至还平定了西域,国力大盛,但偏偏对晋国采取了防守的态势。很明显,冉闵就是打着最后灭晋的国策! 公元351年,即魏开皇四年十月初,晋军悍然对魏国展开强大的攻势,分东西两线作战。 东线以谢安的北府军为主力,八万北府军倾巢出动,避开下邳,转而进攻彭城郡、兰陵郡,继而接连攻下彭城、武原、傅阳、吕、留、梧、甾丘、广戚等城池,最后又包围了下邳城,使下邳成为了一座孤城。 西线,晋军的主力是桓温的荆州军,桓温率领晋军十万人从江陵出发,自舞阴攻入魏国,并迅速攻占襄城郡的襄城、郏县,兵锋直指许昌! 镇守襄樊的李信随即率军驰援许昌。 而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冉闵并不着急,甚至连援军都不曾派遣,只是让禁军枕戈待旦,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出征而已。 冉闵给李信与卫峥的命令都是坚守,一定要坚守,但李信因为许昌被包围的缘故,迫不得已,只能出动兵马去解围了,那许昌之战,李信能不能战胜人多势众的晋军? 第495章 南下,南下 下邳南濒泗水、沂水和武水北来绕城和泗水相汇,它既占水运之利,又有灌溉渔猎之便,土壤肥沃,物产丰富。 但就是这般富饶的下邳,如今又遭遇了无情的战火。 晋军猛攻下邳城,连续进攻十几个昼夜,却未能攻克,反倒是折损了不少的兵马。眼看着攻城的战事一筹莫展,作为晋军的统帅,谢安的心里很是发愁! “将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下邳的守军就这样龟缩在城内不出战,这场仗要打到几时?末将听说魏军的大将卫峥在战前就已经屯重兵于下邳,还囤积了大量的粮秣,足够魏军兵马吃上一年半载的!咱们总不能一直跟他们就这样耗着吧?”王述亦是十分苦恼地道。 旁边的谢尚说道:“是啊。将军,下邳城内的魏军也有数万人,可是他们就是不出战,跟缩头乌龟一样。虽说打了这么多天的仗,不曾听说大梁方向的魏军有派援军的消息,但是就这么干耗着,咱们可耗不过魏军啊!” 闻言,谢安叹了口气说道:“唉!若是我们有魏军研制出来的红衣大炮就好了。不管是怎样坚固的城墙,轰击上十天半个月,就不信不土崩瓦解!” “谁说不是呢?”谢尚摇摇头道:“但魏国对红衣大炮太宝贝了。咱们的细作根本探听不到什么有利的消息,就算是照着红衣大炮的特性和模样,咱们的工匠还在研发,连个样子货还没捣鼓出来呢!” 没办法,谢安不能拿自己部众的性命开玩笑,这下邳城已经被魏军打造得宛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凭借这些攻城器械,想要拿下下邳城那是绝无可能的,故而谢安只能暂停攻势,与下邳城内的魏军对峙起来。 下邳这边的战事停滞了,但是在许昌那边,魏晋两军的态势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的。 “杀啊!” 李信率军赶到许昌之后,便与包围许昌城的晋军展开激战。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去死吧!”浑身是血的魏卒呐喊了一声,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刀砍到,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他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激战了整整一个上午,晋军终于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李信随即率军进入了许昌城。 这许昌,可是豫州的州治所在,富饶得很,城墙亦是十分的牢固,易守难攻,所以李信坐拥数万兵马,想要守住许昌城那是一点都不困难的。 但是,难就难在许昌的部分士族心怀不轨。 陈亮正在自己的府邸中,亭台水榭那里拿着一包鱼食,不时的哼着歌,不时的往池塘里洒着鱼食。 瞧瞧,那些锦鳞欢呼雀跃地蹦跶着自己的身影,陈亮就感觉一阵的惬意呀! 陈亮原本是陈氏的家主,但是在王猛变法的时候,因为联合一些颍川世家反对均田制的推行,继而被冉闵废黜了,到许昌安置了家业,这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挺充实的。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说道:“老爷,门外有一个人,自称是你的故交,想要见你一面。” “故交?姓甚名谁?” “他说自己姓褚。” “姓褚?” 听到这话,陈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便让人将这位姓褚的故交请到书房去。 等陈亮走到书房,便看见一个头上带着乌纱斗笠,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哈!季野(褚裒字)兄,果然是你呀!”没进门之前,陈亮便已经让人站好岗哨,不得让闲杂人等靠近书房,一进门,陈亮便张开了自己的怀抱,笑吟吟的看着那个中年人。 “是啊。好久不见了子明(陈亮字)兄,让愚弟好生想念啊!” 寒暄了几句,褚裒便与陈亮对席而坐。 “季野兄,说起来咱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未曾见面了吧?” “是啊。咱哥俩打小就认识,一起遛狗斗鸡,一起上的青楼,一起做游侠锄强扶弱,那段时光真是美好啊,可惜,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陈亮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呀。人老了,总是会追忆往日的时光。季野兄,你现如今可是晋廷的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当今的褚太后便是你的女儿,不知道今日来到我的府上,所为何事?” “子明啊,你我相识多年,是为至交,有事我也不瞒着你。愚弟此来,确有重任。” “季野兄是想要我联合许昌城内的世家们,密谋夺门之事吧?” 褚裒垂手道:“世兄果真一语中的。不错,如今我晋军北伐,其声势空前浩大,克复中原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这次北伐进行得很是顺利,东路军克下邳、彭城、兰陵三郡,西路军已经克襄城、颍川二郡,相信不日就能收复黄河以南的全部失地,兵临大梁城下了!” 陈亮笑了笑,说道:“季野兄,你跟我说这些怕是无用的。我现在已经不是颍川陈氏的家主了,你要找人开了这许昌的城门,里应外合,应该去找别人才是。” “哈哈哈!世兄说笑了。”褚裒摇摇头道:“在颍川这个地界上,有谁的名望比你陈子明高?只要世兄愿意,大事一定能够成功的!” 陈亮淡淡的道:“季野,你找错人了。此时的陈亮,已非昔日的陈亮!自我定居于许昌,每日美酒佳肴,夜夜笙歌,日子过得好不快活,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着实不想过了。” “世兄!”褚裒蹙眉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颍川陈氏的未来着想啊!” “颍川陈氏,乃是汉魏晋三朝的颍川郡望族,历经三朝二百余年的兴盛而不衰。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偌大的一个望族,就这样在你的手里衰落下去吗?你于心何忍?” 颍川陈氏,是汉晋间颍川郡的望族。 曾涌现过汉太丘长陈寔,汉大鸿胪陈纪,魏司空陈群,魏尚书左仆射陈泰,晋太尉陈准这般的名士。 颍川陈氏由汉末入于魏晋,子孙历十余世贵显,家族地位历三百年而不坠,可说是魏晋间历史最为悠远的世家大族之一。 相比而言,所谓王谢之家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了。 而听到褚裒这般劝说,陈亮亦是有些意动的。 第496章 易主 陈亮低着头思索着,想了老半天,还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终于抬起头:“季野,老夫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敢存什么奢望。当今魏国皇帝固然为人刻薄,薄情寡恩,但他只削弱我们这些士族,在民间却是深得人心。” “老夫不敢冒这个险啊!” 闻言,褚裒恨铁不成钢地道:“世兄啊,这般的丧气话你都说得出口?正是因为冉闵刻薄,你们才应该站起来反抗他!冉闵世代牙门将,祖上几代人都未曾显赫,皆是武夫,在他以及他父亲的这两代人,更是投身羯赵,侍奉胡虏,这样的人都能骑到咱们这些士族的头上撒尿,你还能心存什么奢望?还抱着什么幻想?” “季野兄,冉闵不是一个善茬。眼下他虽然逼迫北地的豪族拆毁坞堡,释放庄户,但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这还不够过分吗?”褚裒瞪着眼睛说道:“没有了坞堡,没有了私兵,你们这些士族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现在冉闵的权力尚未完全巩固,未免动摇国之根基,不敢把你们颍川世家的势力全部铲除掉,但是时日一久,你能担保冉闵不会生出异心吗?到时候凭借你们这些手中无兵,只有一个空名的世家门阀能够挡得住冉闵的千军万马吗?” “这……季野兄,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陈亮颇为迟疑,被褚裒吓唬得一愣一愣的。 褚裒又道:“我可没有在危言耸听啊。世兄,你自己好好想想,昔日在汉朝治下,在魏朝治下,在晋朝治下,你们颍川陈氏是何等的风光,就算是经历了胡人之乱,在羯赵的治下,你们颍川陈氏依旧不倒,势力犹在,在朝廷依旧有着你们颍川陈氏的一席之地。” “可是在冉魏的治下呢?除了几个家族子弟在朝中担任一些无关紧要的官职,还有部分子弟在地方当官之外,你们颍川陈氏可曾出过一个勋贵大臣?就连一个伯爵,一个侯爵都没有呀!这样的冉魏,还值得你们颍川陈氏依附吗?” 听到这话,陈亮的眉头一皱,说道:“季野兄,你是不知道愚兄的为难之处啊。这一旦事败,我颍川陈氏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样的后果,颍川陈氏承担不起啊!” “呵呵,世兄啊,不是我说你,做大事岂可惜身?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冒险何来的富贵?不瞒你说,世兄,我这次来是带着皇命的,有圣旨在此!” 褚裒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份圣旨,放到陈亮的手中,说道:“只要世兄能联合城内的士族开了许昌的城门,里应外合,大破魏军之后,朝廷便册封世兄为兖州刺史、侍中,加封许昌侯,食邑一千户!而且陛下还做出承诺,此后必将大加任用颍川陈氏的人才,或地方,或朝中,孰轻孰重,孰优孰劣,还请世兄自己掂量掂量。” 陈亮接过圣旨,自己看了看,顿时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看到陈亮的神色,褚裒便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大半,又道:“至于冉闵会不会报复,此事还请世兄放心。这一战,北伐军固然不敢说灭了魏国,但是逼迫魏国不得不迁都避难,彻底占据魏国的兖州、豫州、荆州和扬州,甚至是青州,这都是毋庸置疑的!” 闻言,陈亮的嘴角一抽:“季野兄,你这话就说得太满了吧?如今晋军固然是连战连捷,势如破竹,但据我所知,大梁尚有二十万左右的魏军,那都是魏国的精锐之师,魏国只是苦于这些年的频频作战,穷兵黩武,不愿与晋军大战,惧怕两败俱伤才不出战的。” “哈哈哈!世兄多虑了。”褚裒昂着头说道:“难道魏国兵强马壮,我大晋就不是兵强马壮吗?此一战,除了谢安的北府军,桓温的荆州军,朝廷还从江州、湘州、益州、汉中、豫章、琅琊等地调集了重兵,倾国之兵,我估算过了,前前后后,我大晋北伐总计之兵力超过五十万!” “这么多的兵马,难道还不足以收复中原失地吗?” 听到褚裒这么说,陈亮的眼中顿时泛出了异彩。 过去晋军北伐,多半都是小打小闹的,晋国的每次北伐所出动的兵马都是十万八万的,战果不大,但这一次果真动员了五十万大军的话,相信够魏国喝一壶的了! 但晋国真的能出动这么多兵马么? 大梁。 冉闵传召秦牧、荀稷、崔皓与王猛四位重臣入宫议事。 “朕刚刚得到的情报,晋国已经陆续从江州、益州、豫章、琅琊等地征召重兵,累计兵马有三十万之多。各位,看来这一次晋国是要孤注一掷了啊!”冉闵的神色颇为沉重地道。 秦牧道:“陛下,晋国不乏有识之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大魏接连兼并秦、雍、凉与仇池四国,统一了北方,下一步,不是对代国用兵,便是对他们晋国用兵,故而想要先下手为强,亦是无可厚非的啊。” “诸卿,形势堪忧。东线,卫峥固守下邳,周边的兰陵郡、彭城郡都已经失陷,下邳成了一座孤城。以下邳守军的兵力和粮草,不出意外的话,支撑半年是不成问题的。西线,李信与桓温的荆州军战于许昌,成对峙之势,但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闵沉声道:“晋国这次是铁了心要收复河山的。这一回他们可不是小打小闹了,如何应对,还请各位畅所欲言。”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一战!”尚书令崔皓掷地有声地道。 “崔令君说的没错。”荀稷垂手道:“陛下当年迁都大梁,偏于江南,也有防着晋国这一手的因素。如今晋军两线作战,来势汹汹,请陛下同样倾国之力,与晋军一战!” 听到这话,冉闵淡淡的说道:“既然要战,如何战?如何战而胜之?我大魏这些年屡屡对外作战,士卒疲敝,仓禀不实,在大梁的可战之兵,已经不超过十万人。禁军大半在凉州、西域驻防,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驰援,至于从各地征兵,那是需要时间的,但晋国绝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 作为冉闵的首席谋臣,祭酒秦牧说道:“陛下,大战,不是靠人多就能取胜的。兵贵精不贵多也。我南线的魏军想要拖住晋军的进攻并不难,就看陛下打算怎么做了。” “秦牧你有何高见?” “现在晋军分东西两线作战,一则下邳,二则许昌。请陛下择一而战!” 闻言,冉闵沉吟了一会儿,便道:“下邳有重兵,又囤积了大量的粮秣,短时间内不足为虑。而许昌距离大梁太近了,许昌一旦失陷,桓温的荆州军下一步,就会兵临大梁城下,所以若要选一处迎战,首选许昌!” 秦牧微微颔首道:“不错。” “只是许昌恐怕要保不住了。” “陛下何出此言?” “朕向来知道,颍川的士族一直与南方的晋国有着密切的联系,许多颍川世家的子弟也都在晋廷出仕。这一回晋军北伐,只怕会有不少颍川士族反叛啊!” 关于这一点,其实冉闵早就想到了。 桓温的荆州军不从汉中出发,进攻长安、洛阳,收复晋国的旧都,反而直接从江陵出发,进取颍川,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但冉闵就算是想到了这一点,也无从下手。 就让这些颍川世家去胡作非为吧,等到战后,他便寻着这个借口,把颍川世家连根拔起! 随即,冉闵就决定出动左右羽林卫、左右骁卫、左右千牛卫、玄甲骑兵、神机营、破军营等步骑八万人,直扑许昌而去。 这一战,冉闵必须要胜,不胜,则许昌必失,兖州必失,大梁必失! 甚至于黄河以南的所有魏国疆土都将易主! 第497章 一看吓一跳 而在许昌城内,陈亮已经秘密召集了许昌当地各个士族的主事人,聚于密室中,共谋大事。 “诸位,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目前的形势。朝廷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了,朝廷决意铲除妖孽,克复中原,收复故土之心前所未有的强大!” 陈亮眯着眼睛道:“今日我将各位召集于此,就是想说一件事。我陈亮欲里应外合,迎王师入许昌,让中原重现太康盛世之荣光!列位若有跟陈亮一般想法的,朝廷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的。” 闻言,坐在下面的家主们都不禁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起来。 最终郭氏的家主郭冲第一个站起来说道:“陈世兄,非是我等不愿追随你,追随朝廷成就一番伟业,而是魏晋本是一家,我们家族的子弟在魏晋两国的朝廷或者地方都有人任职,无论哪一家胜了都好,咱们都不好插手啊。” “是啊是啊!魏晋本是一家,本是同根生,只为权力,只为正统之争,我等岂能为了一己私欲,进而祸及一方子弟的性命荣辱?“ 看着这些家主们虚伪的面孔,陈亮不禁耻笑起来,说道:“这么说,诸位是想要两头卖好,左右逢源了吗?” “……”在场的家主都不敢说话,神色颇为尴尬。 陈亮又道:“魏晋之间,注定只能剩下一个!自古以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秦开始,有秦末的楚汉之争,到西汉,又有光武帝于群雄之中脱颖而出,又至汉末,群雄并起,纷乱数十载,终成魏蜀吴三足鼎立之势。而后又是晋代魏,扫灭吴蜀!” “现在的晋,便宛如刘秀建立的东汉一般,有中兴之势。诸位不欲得从龙之功乎?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仕晋的子弟,是否比仕魏的子弟荣宠更甚?冉闵能给你们什么?他只会盘剥我们士族!孰优孰劣,还请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听到陈亮的这一席话,众人都三缄其口,低着头开始思索起来。 看着这么多家主还是摇摆不定的样子,陈亮顿时又恨铁不成钢起来,拿出来圣旨,说道:“这是皇帝陛下给我的旨意。陛下许诺,只要我陈亮率人开了许昌的城门,里应外合,大破魏军之后,朝廷便册封我为兖州刺史、侍中,加封许昌侯,食邑一千户!” “汝等若是能够追随我,封侯赐爵,当不在话下!” 看见这份圣旨,家主们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样子是颇为意动的,但都没敢站出来表示表示。 陈亮没奈何,只好让人去把褚裒请了过来。 当褚裒站到了这些士族的家主们的面前的时候,这些家主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下大定,算是都表示跟着陈亮干了。 没办法,这褚裒可是南方晋国的太后褚蒜子的亲爹,还是晋国的卫将军,手握重兵,德高望重的那一种,既然他能到这里来,便足以说明晋国这一次是来真的,不再是想过去那样,北伐只是占人家一点小便宜,打着打着就跑路了。 为了保险起见,防止有人去向魏军告密,泄露了这一次的行动,褚裒便让人将这些知情者全部看押起来,随后就让家主们写了一封亲笔信,召集自己府衙内的护院家丁,将他们聚集到一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算是被冉闵逼迫着拆毁坞堡,释放庄户,流失了大量的人口,但这些颍川世家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看这家丁的武器装备,根本就是他们原来的私兵,而且数量还不少。 这些家丁队伍,每一家少则三四百,多则上千人! 在魏国锦衣卫的监控之下,没想到这些颍川世家竟然能把人藏的这么隐蔽,其能量之大,可见一斑。 夺门的事情可容不得丝毫的马虎,更不能操之过急。 陈亮刚刚提议,由自己宴请李信,然后埋伏数百刀斧手于左右,杀之。但直接就被褚裒拒绝了! 开玩笑,李信可不是那一种酒囊饭袋,在这行军打仗期间,他哪里敢去赴宴喝酒?这不是找死吗?若陈亮真的这么做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的。 随即,褚裒就将计划定于明日夜晚,举火为号,时辰一到,这近六千的家丁便直接进攻许昌之南的德胜门,随后,剩余的一千家丁,便埋伏在许昌的府衙,等到李信出来,就一拥而上,杀死李信。 但褚裒以及颍川士族的家主们着实了忽略了情报的重要性,或者太低估了李信的严谨的精神。这一晚,由于白天的战事太过严酷,李信便留在城头上,慰问守城的魏军士卒,同时直接在城楼上安睡。 但褚裒他们不知道啊! 亥时一到,他们便袭击德胜门,杀死了守城的魏军士卒,同时开了城门,亮起篝火,吸引城外的晋军掩杀过来。 “发生了何事?”李信睡觉都不卸甲,故而直接提了一干长枪,看见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魏卒便劈头盖脸地问道。 “大都督,大事不妙了!晋军杀进来了!”魏卒惊慌失措地道。 “怎么可能?”李信一脸不可置信:“晋军从哪里杀进来的?” “德胜门!” “德胜门有万余人驻防呢!德胜门的万余守军是干什么吃的!” 李信气极了,随即提着一杆长枪出去杀敌。但无论李信再怎么勇武,一下子涌入许昌城内的晋军太多太多了,而且战斗力都挺强悍的,所以这一时之间,李信根本就奈何他们不得。 李信骑着战马,左右冲杀,血染征袍,手下无一合之敌,犹入无人之境。他麾下的魏军士卒也宛如虎入羊群一般厮杀起来,但是入城的晋军太多了,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渐渐被埋没在人海中。 “大都督!敌军太多了!咱们挡不住了!快撤吧!” 听到麾下部将的大声喊叫,再看看附近的士卒们还在苦苦支撑着,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李信的心里在滴血,但是他知道魏军的大势已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信没奈何,只好带着残部冲杀出去,趁着夜色一路北逃。 随着李信的溃逃,城内的守军也撑不住了,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很快整座许昌城就悬挂起了属于晋军的黑底白边的旌旗。 第498章 宽纵 冉闵已经率领八万魏军开拔到尉氏,但是骤然听到许昌城已经沦陷的消息,不得不安营扎寨,止步不前。 “陛下,臣损兵折将,失了许昌城,请您责罚!”灰头土脸,血染征袍的李信跪到了冉闵的面前。 冉闵亲自将李信扶了起来,说道:“李信,你何罪之有?许昌城之陷落,罪不在你,若无那些该死的颍川士族从中作梗,许昌城也不会丢失的。” 安慰了李信几句,冉闵又击鼓聚将,把将领们都聚集到一起。 针对眼下的形势,众将都没有太好的法子,毕竟许昌对于魏军的战略意义极为重要,骤然丢失,一下子魏军只能陷入被动的防守之中。 眼下摆在冉闵眼前的,就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汤阴继续与晋军抗战,一个是撤回大梁,凭借大梁城的坚固,号召各地的勤王之师尽快赶到。 后者冉闵直接忽略了。 他决定留守尉氏,在荡水建造营垒,巩固工事,等待晋军的进攻。尉氏城并不坚固,守着一座尉氏城无异于作茧自缚,冉闵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呢! 而晋军在攻下许昌城之后,桓温还来不及发布安民告示,在荆州军中的氐人与羌人都开始按耐不住心里的兽性,纷纷三五成群的在城内大肆杀戮汉民,打家劫舍,奸yin掳掠,无恶不作。 胡人这是狗改不了吃屎! 众所周知,冉闵在占据关中之后,将蒲箐、姚襄的残部都赶到晋国去了,无论晋国接纳与否,这两股胡人的势力都会对晋国造成不小的影响。 最后晋国是真的接纳了羌人与氐人的残余势力,还时常用胡人抗击北方的魏军,但是这一下,胡人是根骨顽劣,见了许昌城的繁华,根本按耐不住自己,不遵守晋军的军纪,导致在战后许昌的黎民百姓死伤相藉,无辜的百姓死了几千人! 许昌人都因此愤恨晋国。 更有不少的许昌人直接告发,闹到了桓温那里。 而在许昌的府衙内,桓温正为此事头疼不已。 “这些天杀的胡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桓温怒骂道:“我们这次不是不是来魏国打秋风的,而是要攻城略地,把这些地方都纳入我晋国的治下的!他们这么搞,让我情何以堪,让我晋军如何向许昌的老百姓给个交代?” “大都督息怒。”征虏将军周抚说道:“这次蒲箐、姚襄的部众果真把事情闹大了,致使许昌民怨沸腾,倘若处置不当的话,极有可能损害我晋军的声望,于北伐之事大有不利啊!” “你们说,本都督该怎么办?”桓温十分苦恼。 总不能把姚襄、蒲箐二人的部众全杀了吧?这二人的部众近三万人,全部杀死,莫说桓温能不能做到,就算桓温能做到,只怕还在赶来魏国路上的蒲箐、姚襄二人都不会答应的。 氐人、羌人迁移到南方的部众甚多,都定居于益州或者荆州,二人的部众加起来已经超过十万人,一旦闹将起来,对于晋军来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整个北伐也将功败垂成啊! 直到这时,桓温终于回过神来,难怪当年冉闵没有直接剿灭蒲箐、姚襄的残余势力,而是把他们往南方驱赶,原来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偏偏这个烫手山芋桓温不接还不行,你不接,氐人和羌人就会扎根于汉中、益州,不时的作乱,为祸一方啊! 参军袁乔沉声道:“大都督,末将认为,兹事体大,还是上报朝廷,请求朝廷自己裁决吧!” “不好。”桓温蹙眉道:“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这一发不可收拾的,等朝廷的责令下来,可能许昌的百姓已经闹起来了。得民心者得天下,许昌的百姓倘若大肆渲染,抹黑我晋军的形象,唯恐不利于北伐之事。魏国各城池的军民都负隅顽抗的话,到时候我晋军将士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啊!” “大都督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旁边的辅国将军司马无忌说道:“大都督,末将认为,法不责众,这一次涉嫌奸yin掳掠的胡兵实在是太多了,何止万人?若是按照军法,他们通通都该斩首,以儆效尤,但是朝廷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而法不严则军令不行,就会败坏军纪,所以末将觉得可以处死这次带头的氐、羌二部的将领,其余士卒,都要戴罪立功。” “这倒不错。” 桓温当即让人将氐人、羌人二部的将领斩首示众,以告慰许昌百姓的心。但许昌的老百姓根本就不买账,依旧争相告走,抹黑晋军的形象,甚至于有的民间组织还自发的发起了捐款活动,向魏军捐献了一大批的粮饷。 这事儿闹得! 不过杀死那两个带头的胡将,给晋国造成的更为恶劣的影响还远不止于此。 首先就是氐人的首领蒲箐和羌人的首领姚襄根本不买账,眼看着自己的心腹大将被杀,便存了反心。 紧接着,就是那些桀骜不驯的胡人不买账,他们痛恨桓温的这种做法,而且看见桓温这般“纵容”,就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更有甚者,竟然还干起了杀胡令期间胡人干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吃“羊”肉! 桓温倍感棘手,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对于一些情节较为严重的,只能杀死,而一些未伤及人命的,只是凌辱妇女,或者打家劫舍的,桓温网开一面,只是打一顿军棍而已。 看着胡兵这般胡作非为,桓温还这般宽纵,桓温麾下的荆州兵也是蠢蠢欲动,开始效仿胡兵的所作所为,搞得桓温措手不及。 而得知了这一情况的冉闵,亦是喜不自禁,对着左右说道:“看来桓温这会儿的工夫也是自顾不暇了。” 不过没等冉闵高兴太久,一个坏消息便传来了。 从豫章、益州、琅琊以及江州、湘州召集的南方兵已经赶到许昌,兵力多达十万人。 而桓温也不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用两日的时间整合了部队之后,便迅速向汤阴进发。 而得知了这一消息,冉闵决定不在尉氏固守,留下李信率领一部魏军驻守尉氏之后,休整了一番后,率军退守陈留城。 桓温派遣孙盛绕到魏军的后方,屯兵固山,做出要切断魏军退路的架势。 第499章 秋风烈 固山,位于大梁之南,陈留之北,本来是一座很是稀疏平常的山峰,但此时却因为魏晋两军的交战,其战略地位变得十分重要。 “现在桓温派遣孙盛屯驻于固山一带,声称要切断我军的后路。固山现在是大梁与陈留之间的纽带,战略意义十分重大,目前晋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固山进兵,桓温也分兵攻占了陈留附近的各个城池,大有将陈留重重包围之势。”冉闵面沉如水地道:“情况,颇为危急啊!” “陛下,臣愿率兵攻打固山!”索超立马站出来请战,众将都纷纷效仿。 只是荀稷对此十分的疑惑:“陛下,臣以为此时不该分兵袭取固山。晋军的兵力两倍于我魏军,但不至于包围,断我后路,他也不能袭取大梁,因为大梁尚有兵马防守。现在桓温依旧在率军进攻尉氏城,只是兵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前往固山!臣以为,现在应该率兵增援尉氏,趁机袭取晋军的后路才是!” “不可。”将军卫辽有不同的意见:“固山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我魏军一旦失去固山,就相当于与大梁失去了联系,而一旦晋军在固山站稳了脚跟,极有可能袭取大梁,到时候都城一失,我魏军便将军心丧乱啊!” 看着众将的分歧,意见不一,冉闵一时之间也不好拿个主意,便询问秦牧。 秦牧眯着眼睛说道:“陛下,无论是固山,还是尉氏,对于我魏军的战略意义都十分重大。臣以为晋军如果真的要切断我军后路,就应该隐蔽地行动,暗中设伏。” “如今却先虚张声势,说明这只是桓温等人的疑兵之计。我军应该趁敌人尚未在尉氏集结大军之时,尽快击破尉氏的晋军。一旦尉氏的晋军被击败,孙盛的疑兵就毫无意义了,必定会自行退走的。” 攻固山,还是继续增援尉氏? 冉闵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率军向尉氏进发。趁着晋军的兵力尚未完全集结,立足未稳之际,魏军大可以破之! “杀啊!” 子时,魏军趁着尉氏城外的晋军将士都酣睡之际,趁机杀出。 晋军虽有了一些防备,但兵力不多,晋将司马无忌、周楚率兵死战,但架不住魏军的凶悍攻势,只是抵挡了半个时辰,便全线崩溃了。 “给我杀!” 李信挥舞着手中的一杆长枪,见到晋卒就杀死,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这个时候,眼尖的李信忽而看出了对面的一名晋将的不俗之处,于是挺枪出战,开始与这晋将厮杀起来。 这晋将不是别人,正是桓温的心腹大将周楚! “受死吧!” 眼看着枪尖就要刺到自己的脸上,周楚连忙劈剑而出,扫开了李信的长枪,随后欺身而上,一把架住了他的枪杆。 李信是魏军的名将,勇武过人,是魏将中数一数二的战将,而周楚固然是当世二流的战将,哪怕碰上一流的武将,打不过他估计也能逃跑,但是他今日碰到了李信,活该他倒霉了! 二人大战十几个回合,李信便买了一个破绽,让周楚的长剑刺来,而后他直接挥动着长枪一个横扫,就直觉将周楚拍落于马下。 “哪里逃!” 被打下马的周楚摔得七荤八素的,还想要逃跑,但李信可不是善茬,一枪投掷过去,直接穿透了周楚的胸甲! 看着这晋军大将终于咽气了,李信又割下了他的首级,率领魏军继续追杀残余的敌人。 这一战,魏军斩首万余,还斩杀了晋将周楚,使桓温痛失一左膀右臂,可谓是大获全胜。 消息传回许昌,桓温顿感头痛欲裂,唉声泣道:“元孙(周楚字)啊元孙!我失元孙,真是如项籍失范亚父,如刘备失诸葛孔明啊!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看着桓温这般痛哭流涕的模样,众将都心有戚戚,生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 周楚官拜鹰扬将军、犍为太守,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官职了,周楚这么一死,对于晋军的打击十分巨大。但桓温为取哀兵必胜之势,下令全军缟素,发誓要为周楚报仇雪恨! 而在周楚战死之后,孙盛也不敢马虎,带着兵马直接撤走了,不敢停留在固山。 此路不通,桓温便开始绕道。在周楚战死的第三日,桓温又派遣将军周抚、司马无忌去攻打阳武,打算从阳武进攻大梁。 大梁毕竟是魏国的都城,自己的妻儿都在那里,冉闵也是不敢冒险的,于是就派冉恪率兵驰援阳武。 秋风烈。 军旗更烈。 数不清的秋草簌簌飘荡。 数不清的兵士嗷嗷而立。 鼓声。 起初的鼓点略显沉闷,随后愈来愈密,愈来愈多,如同爆豆一般密密匝匝震动寰宇。 战马嘶鸣,铁甲冰冷,滚滚的狼烟中,白的云,红的血,瞪大的眼睛,哀嚎的喉咙,在密集鼓声震耳欲聋的催促下,异常惨烈,如同一抹鲜红的晚霞,燃烧整个的天空。 “进攻!” “杀啊!” 无论是晋军还是魏军,在这一片旷野上都将自己最为粗暴的一面暴露无遗。 魏军与晋军的战法大致上是相同的,武器装备也都大同小异,但兵力与战力之间的差距,在这场大战中就显现出来了。 魏军一方的统帅是冉恪,万余装备精良,几乎武装到牙齿的铁骑兵,另外辅助的还有二万步兵,不过这战斗力倒是挺强悍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晋军的一方,乃是以步卒居多,骑兵五千,步兵四万,其中步兵是包括了弓箭手、枪兵、盾牌兵等各种兵种在内的。 南方善于步战,北方精于骑战,各有优势,不过在这种旷野作战,占据优势的还是北方的骑兵。 这也难怪,这些年来,迫于魏国的压力,东北的高句丽等三国,还有西北的吐谷浑都不敢向晋国进口大量的马匹,只好靠走私东拼西凑,这才拉起来几万人的骑兵。 战斗一打响,冉恪就率领万余铁骑兵奋勇冲击晋军的步兵方阵,原本是想着一鼓作气,直接冲垮晋军的阵型的,奈何事与愿违。 骑兵有三好,游射、冲击、打不过就跑。 对抗前两个,偏箱车加强弓劲弩足矣,这个方法从汉代沿袭到明代,平时做为辎重车,跟着大队走,战时结阵形成临时城寨,又能防箭矢又能抗冲击,骑兵冲上来只能被吊打。 而且这套办法几乎不要训练,有车有弩就行,汉代羌乱,诸种联合,劫掠州府,段将军只带了五千临时征发的民间善射人士,带着偏箱车,就平定了羌乱。 为了对付魏国的强大骑兵,桓温他们早就想出了克制之法。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护正面的同时兼顾侧面和后方,在防御时尽量不留死角。 众所周知,侧翼和后方是步兵方阵防御较为薄弱的部分,骑兵很容易从这两边乘虚而入,因此需要尽可能在多方面防备。 其次,就是保持远程火力输出,以弓弩等投射武器杀伤敌方骑兵、以此进行威慑。 相对来说,轻步兵的射击速率和射击稳定性都高于骑射手,能在敌方骑兵接近前就造成杀伤。 所以当冉恪率领万余铁骑兵冲击过来的时候,晋军的步兵方阵马上就改变了,直接摆出了盾牌阵,但是露出了中间的一角,把三百张床弩摆出来,一轮射击,就至少杀伤了五百名魏军骑兵。 紧接着,晋军的箭阵也是十分凌厉的,漫天的箭矢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由于魏军骑兵身上穿的铁甲十分的坚固,而每个人的臂力都不尽相同,所以一时之间无法射穿。 但架不住他们能够射杀骑兵胯下的战马啊! 所以这几轮箭雨,战死的魏军骑兵就多达一千人! 当魏军的铁骑兵突入晋军方阵之后,在周抚的号令之下,晋军迅速变阵,盾牌阵散开,陷马坑、铁蒺藜三角钉还有绊马索都坑死了一大片的魏军战马,然后就是魏军的长矛兵直接隔着盾牌阵刺杀过去,挑翻了许多的魏军骑兵。 这仗打得憋屈啊! 冉恪气坏了,在晋军的方阵里冲杀了一阵,但苦于晋军的方阵太过严密,而且环环相扣,所以无法冲破,只好带着残余的魏军骑兵杀出重围,逃入了阳武城内。 这场仗,让世人再次刷新了对晋军步兵的认识! 以步兵对骑兵,还是旷野作战,晋军竟然能取得如此大胜!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第500章 丹阳兵 阳武之战,占据骑兵、旷野优势的魏军竟然出人意料的战败了,冉闵无奈,只能命令冉恪死守阳武城,戴罪立功,与城共存亡。 而得到这一捷报,桓温又派遣孙盛去攻取固山,打算切断陈留与大梁之间的联系,顺便断了冉闵统筹全局的能力,但冉闵一眼就看出了桓温的战略意图,又派遣索超率军前往固山。 同时,为了保险起见,冉闵又命令大梁派遣一支万人的军队前往固山。 冉闵已经意识到,固山这个小地方,将会成为魏晋两军的必争之地。 但让冉闵万万没想到的是,统兵出征的将军竟然是大将军、常山郡公董匡! “是谁让大将军出战的?”冉闵在中军大帐气急败坏地道。 秦牧上前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息怒。臣听说是大将军执意要出战。大将军颐养多年,未曾一战,难免会不甘寂寞啊。” “混账东西!”冉闵咬牙切齿地道:“李农、崔皓他们怎么能不阻止他?万一大将军出了什么差池,你让朕怎么跟皇后交代?怎么跟朕已故的父亲交代?我大魏又不是无将可用,怎么能让大将军这般的国之柱石出战?” 这时,身边的荀稷愣了一下道:“陛下,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大将军不善进取,但是工于守成,据我所知,大将军的防御战打得极好,曾以五千人守一座小小的无终城,面对鲜卑人三万兵众的进攻还守了三个月之久呢!” “你以为朕是在危言耸听吗?” 冉闵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可曾知道,大将军在年轻时,路遇一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给他算过了,说大将军这一生遇不得一个固字,遇固则亡!” “这……陛下,算命之道,未免会有些骇人听闻的。” 闻言,冉闵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盛出身魏晋名门太原孙氏,高祖孙资为三国时曹魏重臣;曾祖孙宏官至南阳太守;祖父孙楚颇有文名,晋惠帝时官至冯翊太守。 孙盛父亲孙恂官至颍川太守,后来在郡中遭遇贼人,被杀害。 孙盛十岁时,为躲避动乱而南渡至江南。 他成年后,很是博学,善于清谈。 孙盛最初担任佐着作郎,因家中贫穷而母亲年迈,向朝廷请求让自己治理小县,被外任补授浏阳县令。 后被太守陶侃请为参军,陶侃逝世后,征西将军庾亮接替他镇守武昌,举荐孙盛为征西主薄,转任参军。 庾亮逝世后,其弟庾翼接替他出镇武昌,任命孙盛为安西将军谘议参军,不久后改任廷尉正。 适逢安西将军桓温接替逝世的庾翼出镇荆州,留任孙盛为参军。 公元346年(永和二年)十一月,桓温率益州刺史周抚与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讨伐成汉,孙盛随军出征。 次年三月,桓温抵达彭模,采纳袁乔建议,留孙盛与周抚子周楚率领瘦弱的士兵守卫辎重,桓温亲自统率步兵直接开赴成都。 不久后成汉皇帝李势的叔父、右卫将军李福忽然率军数千攻打彭模,众人都很惊恐。孙盛部署诸将全力抵抗,将李福军击败使其逃走。 同年,成汉灭亡,孙盛因功被赐爵为安怀县侯,升任桓温的征西大将军从事中郎。 此时孙盛已经率领晋军三万人赶到固山,但尾随而来的还有索超的八千铁骑兵。 “传令下去,各部就地扎营,屯于固山山麓,不得出战。” 听到孙盛这般命令,麾下的将领都表示十分的不解。 一个部将出声询问道:“将军,魏军的兵力明显少于我军。为何不趁魏军立足未稳之际,趁机进攻,反而还将固山让给他们?” 孙盛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说道:“固山已经成了一个死地,占着,就会有更多的魏军源源不断地赶来。而赶来的魏军都是铁骑兵,旷野作战,我军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可是,将军,我听说阳武一战,周抚将军以步兵方阵胜了魏军的骑兵,我们何不能如此?” “不行啊。固山的地势不允许,固山没有一望无际的旷野,左右都是山涧,都是小溪,不利于骑兵的纵横驰骋,也不利于我步兵方阵的展开。” 孙盛决定采取守势,索超也当仁不让,进入固山安营扎寨,建造大量的工事,埋下鹿角,把自己的营垒打造得十分的坚固。 就在固山的魏晋两军对峙起来的时候,董匡也带着一万魏军赶到了固山。 索超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将军何以亲赴险地?” “哈哈。索将军说笑了,还有什么险地不险地的,固山距离大梁不足八十里,而晋军又在进攻阳武城,固山、阳武一破,大梁亦是岌岌可危的,所以说这大梁又何尝不是险地呢?” 看着董匡笑吟吟的模样,索超真的是很无奈:“大将军,末将适才已经接到陛下的口谕,他命你我二人守住这固山,必要之时,也可以舍弃这固山往大梁而去,不必死守。” “唉!陛下还是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啊!”董匡摇了摇头,说道:“索将军,固山对于我大魏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固山是大梁的最后一道屏障,固山若失,大梁就岌岌可危了!老夫虽然多年未战,但对于防御之战还是十分熟悉的。” “末将当唯大将军之命是从。” “好。”董匡微微颔首道:“索将军,老夫认为晋军可能会于今夜劫营,这固山地势险要,西北一隅不必派遣太多的兵马驻防,但是这东南一角,却不容有失。这样,你守东围,我守南围。你看如何?” “末将领命!” 对于董匡的军令,索超不敢违背,于是带着数千人马就直奔固山的东围而去。 过了没多久,一支晋军便秘密进入了晋军的营寨。 这支军队便是晋军的精锐之师——丹阳兵。 而率领这支丹阳兵的不是别人,正是荆州军的统帅,晋国的征西大将军桓温! 桓温率领万余丹阳兵抵达固山之后,只是休整了一个时辰,便下令进攻魏军的固山大营。 董匡与索超带人去伐木,将鹿角形的坚木锯断作成,长数尺,埋入地中,一尺多深。作战时遍植鹿角木,可以阻拦马足,使敌不能前进。 可是没等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晋军就已经展开了强大的攻势。 桓温派军趁夜火烧董匡营鹿角。董匡已经派张郃守东围,自己守南围。而桓温又调一万多兵马分为十部,猛攻索超,索超亲身搏战,桓温一时之间也难以攻克! 第501章 我有一计 军事中的鹿角,是一种守城武器,又分防步兵或骑兵的。 第一种是将许多尖锐而坚固的树枝或树干捆绑在一起而成,因形状像鹿角而得名,亦称拒鹿角。 第二种就是把圆木削尖,并交叉固定在一起以阻止骑兵进攻,可以活动,也称拒马。 鹿角在古代战争中,其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军营遭到敌军骑兵的偷袭。 骑兵以其速度快、灵活和杀伤力大成为偷袭营寨的常用兵种,因此通过削尖的木棒而制成的木栅栏即“鹿角”,可以有效防止敌军骑兵的冲锋。 并且有些军营的鹿角上绑上一些铃铛,在敌军步兵移动鹿角是可以为守军提供警报,及时有效地防止敌军对本军营寨的袭击,大大提高了军营的安全性和防偷袭性。 固山的南侧已经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董匡老当益壮,提着一杆大戟与敌人厮杀,短兵相接之间,董匡斑白的须发皆张,虎目圆瞪,还不时的叱咤了一声,挥动着破城大戟,鲜血四溅,死在他手底下的晋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隔着一条漫长的鹿角,滔天的火焰已经燃烧起来,晋军纵火焚烧了魏军的鹿角,但是隔着这么一条火海,晋军的将士们还是冲了过去,骑着高头大马肆无忌惮地屠杀着敌人。 但魏军也不是吃干饭的,纷纷仗着地势张弓搭箭,射杀了一个又一个冲进来的晋军士卒。 由于时间过于仓促,魏军这边的营寨也没有建造好,只是埋下鹿角,简陋的工事晋军是几乎一冲就垮了。 绕是如此,晋军想要冲垮魏军的营垒还是不容易的。 “将士们,跟我杀啊!” 董匡身先士卒,这么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将军,还这般的勇武,众多的魏军将士看见了,都不禁心潮澎湃,备受感染,于是就更加凶悍地阻挡晋军的进攻。 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隔着一片火海,眼尖的桓温依稀还能看见董匡舞动破城大戟,奋勇杀敌的情景。 “这是何人?这么老了竟然还这般生猛?!”桓温感到颇为震惊。 “对面的纛旗上是‘董’,魏军中姓董的统兵大将不多,能够独当一面的就是魏国的左骁卫大将军董润,不过我看这个老将军这么大的年纪,可能是魏国的大将军董匡!” “董匡?” “是的。”孙盛回答道:“前方的哨骑探听的消息,适才的确有一支魏军自大梁的方向而来,应该就是董匡所率领的援兵!” 闻言,桓温不由得眯着眼睛说道:“董匡啊,还真是宝刀未老。昔日冉瞻为羯赵大将之时,屡次同我晋军作战,寇下邳,陷邹山,破彭城,可谓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其中骁勇善战者仅次于冉瞻的,就是这个董匡了!” 当年冉闵的父亲冉瞻作为羯赵的将领,经常与晋国作战,所以晋人都对冉瞻闻风丧胆。 冉瞻的第一战,便是下邳之战。 话说石勒将兵都尉冉瞻寇下邳,败晋将军刘长,遂寇兰陵,又败彭城内史刘续。东莞太守竺珍、东海太守萧诞以郡叛降于石勒。刘遐退保泗口。 石于是勒征徐、扬州兵,会冉瞻于下邳。 接着,晋国都尉鲁潜反叛,以许昌降于石勒。 夏,四月,冉瞻攻陷晋兖州刺史檀斌于邹山,斌死之。 第二年,冉瞻攻河南太守王瞻于邾,陷之。龙骧将军王国叛,以南郡降于勒。济岷太守刘等杀下邳内史夏侯嘉,以下邳叛,叛降于后赵,晋彭城内史刘续复据兰陵、石城,冉瞻攻陷之。 冉闵、冉瞻父子的功劳簿上,很大一笔都是晋军的血债,关于这一点,就连冉闵本人都不会否认的。 桓温摇摇头道:“没想到冉闵竟然会将董匡派出去作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大将军切勿小觑了这个董匡。董匡其人,不善攻坚,但善于防守,曾追随过冉瞻、冉闵父子二人,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在冉闵掌权之后,时常御驾亲征,唯恐都城不稳,所以都以董匡为镇守大将,一手治军,一手治将,在魏军的数十万大军中,绝大部分都是董匡一手操练的啊!” 桓温笑了笑,说道:“我倒不是小觑董匡。只是想着想着,倘若董匡死在了固山,死在了我桓温的手里,你说冉闵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 而就在固山南侧的魏军营垒遭受强大进攻的时候,固山东侧,索超也正在率军苦战。 桓温将自己带来的万余丹阳兵分成十个部分,猛攻魏军。 索超倒是一个悍将,赤膊上阵,提着一杆长枪大杀四方,甚至都杀红了眼。索超这般悍勇,他麾下的魏军也不是吃素的,士气高涨,纷纷跟在索超的身边,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 “报——”一名小校到桓温的跟前禀告:“大将军,东面的魏军抵抗实在是太过顽强了,其主将亲身搏战,屡次阻击,咱们根本攻不进去!” 听到这话,桓温的嘴角一抽:“魏军的主将是何许人也?” “是索超!” “原来是他。” 直到这时,桓温这才恍然大悟,倘若是索超在领兵抵抗的话,丹阳兵进攻了那么久都未能拿下一个小小的山头,这就不足为奇了。 索超,曾经是西凉的一员悍将,后来归降了冉闵,屡次建功,官拜彭城郡守、镇东将军,册封金城乡侯,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员猛将,确实不能轻易打败。 “大都督,倘若战事就这样僵持不下,那对于我晋军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桓温哼了一声道:“我还真就不信了!丹阳兵名冠天下,由我桓温一手选拔,一手操练出来的,仅凭一个索超,岂能阻挡我军进击的步伐?我要亲自督战!传令下去,擒杀索超者,不论生死,赏千金,封亭侯,赐食邑五百户!有后退一步者斩之!” “诺!” 传令兵刚刚想要退下,不料身边的孙盛又叫嚷了一声:“且慢!” “嗯?”桓温颇为疑惑地看向孙盛。 孙盛左顾右盼了一下,随即靠近桓温,低声道:“大都督,我有一计,必可杀董匡,破魏军之固山营垒。” “快快请讲!“桓温的眼前一亮。 孙盛为免泄露军机大事,于是跟桓温咬了一阵舌头。 过了一会儿,桓温这才将信将疑地道:“这……这能成吗?” “可以一试。” “若董匡坚决不出战呢?” “哈哈,大将军,即便董匡不出战,其实对于我晋军而言也没什么损害。而一旦董匡出战,则我军必胜,魏军大事去矣!” “善!” 第502章 烈士暮年 魏晋两军的大战已经陷入了胶着之势。 东线,晋军攻克彭城郡、兰陵郡,包围下邳,但是迟迟不能攻克。 而镇守下邳城的卫峥似乎是一点出战的意思都没有,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凭借下邳城的守军兵力,以及魏军早前囤积的大批粮秣,固守一年半载是不成问题的。 西线的战事就十分精彩了,这里是魏军的主战场,整个兖州都沦为战区,甚至连附近的豫州都遭殃了。 战斗首先在舞阴打响,桓温率领的十万荆州军攻占舞阴之后,又陆续攻克襄城郡、颍川郡的各个城池要道,又通过里应外合的方式,夺取重镇许昌。 已经忍无可忍的冉闵决定御驾亲征。 但战事进行得十分的不顺利,桓温派遣孙盛绕到魏军主力的后方,屯兵固山,迫使魏军不能及时增援尉氏方向的魏军。 但关键时刻,冉闵听从秦牧的建议,弃固山而不顾,当机立断,趁着尉氏城下的晋军立足未稳之际,果断袭营,大败晋军。晋军死伤甚多,甚至连晋国的鹰扬将军、犍为太守周楚都战死沙场! 而固山的孙盛也因为魏军的此举,不得不退出固山。 但桓温不甘心失败,于是又派遣周抚、司马无忌率领数万晋军攻取阳武,已经提前知道晋军动向的冉闵便派了冉恪率领三万步骑赶去增援。 这阳武可是大梁的西大门,不容有失。 但冉闵万万没想到,在阳武的一片旷野上,冉恪的万余铁骑兵,竟然还败于晋军的方阵之下! 这一下,冉恪不得不率军退守阳武城,坚守不出了。 同一时刻,晋军又开始猛攻尉氏城,但久攻不下。 于是桓温又打起了切断各路魏军相互增援的主意,甚至是存了直接袭取大梁的想法,于是桓温又派遣孙盛率领三万兵马赶往固山,意图十分的明显。 但冉闵可不会让桓温得逞的,于是冉闵又派遣索超率领八千骑兵追击过去。同时,冉闵又命令大梁派出一支万人的军队赶往固山,把固山守住。 赶往固山增援的是魏国的大将军董匡,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但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桓温自己率领万余的丹阳兵,秘密来到固山,并且当机立断,派军趁夜火烧董匡营鹿角。 董匡派索超守东围,自己守南围。桓温又调一万多兵马分为十部,猛攻索超,索超亲身搏战,桓温一时难以攻克! 战事于是一下子就僵持下来了。 在中原战场,现在魏晋两军激战的地点主要是三个,一个固山,一个阳武,一个尉氏。冉闵居中调配,在陈留城统筹全局,但他疏忽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便是桓温扮作小卒,不树纛旗,悄悄的来到了固山! 固山南侧大营。 战火已经停息了,晋军不再进攻,消停了下来。 魏晋两军就像是两头刚刚进行过殊死搏斗的猛虎,已经两败俱伤,不得不舔舐自己身上的伤口。 许多魏军将士都在打扫战场,把战友或者敌人的尸体挖一个坑埋了。这条件并不允许焚烧或者收敛自己战友的尸体,能让他们的尸体不被野兽吃掉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过了一天一夜,晋军都没再对固山南侧的魏军战营发动攻击,而另一头的固山东侧,喊杀声不绝于耳,董匡感到很疑惑。 “我要挑选三千精锐士卒去援救索超部,你们谁愿跟我去?” 当董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一个部将顿时起身道:“大将军,万万不可!此时敌情不明,贸然出击,恐怕中途中了晋军的伏击呀!” “是啊!大将军,晋军狡猾,且人多势众,他们未尝不会在半道上设下伏兵的!” “请大将军三思!” 董匡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危险固然是有的,但固山不容有失。固山东侧一旦被晋军视为唯一的突破口,失陷了,则固山不保,固山是大梁的最后一道屏障,不容有失!” 部将李隗垂手道:“既然如此,大将军,请让末将率领三千精兵前去增援吧!大将军是我三军将士的军魂,不容有失。末将请命!” 董匡沉吟了一下,便道:“李隗,你还是留在这里驻防吧。有三千精兵在手,即便是敌军十倍于我,我也能杀出重围!” “大将军!” 这时李隗急眼了,这大将军咋那么固执呢! 董匡亦是瞪着眼睛说道:“这是军令!李隗,若是遭遇了晋军的伏击,你有把握杀出重围吗?你的武艺我是知道的,这还是我一手操练出来的!” 听到这话,李隗与众将都不敢劝阻了。 董匡当即点起三千精兵,直扑固山东侧而去。 在山脚下,还有一支不到两千人的晋军正在防守,不过董匡到底勇猛,带着三千锐士直接冲杀过去,晋军一战即溃,都狼狈而逃了。 这一下,董匡已经断定,固山东侧的确正在遭遇晋军主力的进攻,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从固山南侧到固山东侧,这一段路的距离不是很远,但中间有一段十分适合打伏击的山涧。 当董匡率领军队进入这个山涧的时候,还真的遭遇了晋军的伏击。 且看山道的两侧骤然站起来许多弓箭手,张弓搭箭,都把箭矢对准了山涧中间的魏军,而在山涧的前端,一队等待已久的魏军已经把道路挡住了,至于后面,一大堆的石头落下来,直接成了小山一样,把山涧的一端,把魏军的退路都给切断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哈哈哈哈!董老将军,本都督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桓温笑容满面地站了出来。 董匡并不慌乱,而是拿着破城大戟一指,叱咤一声道:“你是何人?” “某谯国桓元子是也!” “原来是桓温。久仰大名啊!” “哈哈!老将军,某对你也是久仰大名!” 为了表示恭敬,桓温向着董匡作了一揖道:“老将军,你如今已经深陷我军重围了,两侧山涧,后已绝路,前方尽是敌军,老将军焉能插上翅膀飞过去?老将军,你是当世之人杰,当今魏国的皇后是你的女儿,冉闵还得叫你一声二叔!” “我桓温在这里可以给你一个保证。我不杀你,战后,无论是魏胜,还是晋胜,你都能毫发无损,你还会是魏国的大将军!” 这是桓温打的一个如意算盘。 一个活着的董匡,远比一个死掉的董匡对桓温更加的有利。 董匡,是冉闵的父亲冉瞻的结拜兄弟,八拜之交,又将自己的女儿董巧巧许配给冉闵,是为国丈,官拜大将军,册封常山郡公,是魏国的五个郡公之一,地位尊崇。 董匡曾追随冉瞻、冉闵父子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说到辈分,冉闵还得称呼董匡一声“岳父”或者“二叔”呢! 而桓温一旦生擒董匡,固然不能凭他来勒索冉闵,相信冉闵这般的枭雄也不会吃这一套,但是在战后,董匡就是一个香饽饽,桓温可以用他来跟冉闵谈判! 无论是晋国胜了,还得败了,有董匡在手,他桓温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哈!……”董匡大笑了出声,一股苍凉的味道油然而生:“鼠辈!老子当年征战沙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开花结果呢!想要老夫做你的手下败将,可以,但想要老夫做你的俘虏,绝不可能!” “杀!” “杀啊!” 在场的魏军将士都知道了眼下的形势,但是并不畏惧。他们抱着必死之心,奋力向着前方的晋军杀了过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看着这些魏军就跟发狂的公牛一般冲击着,桓温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手臂往下一挥。 “放箭!” “嗖嗖嗖!……”弓如霹雳弦惊。 漫天的箭雨落到山涧底下,许多魏军士卒纷纷中箭倒地,哀嚎不止。 董匡的左臂、胸口、大腿都中了箭矢,但他却依旧咬着牙,嚎叫了一声,直接把插在自己身上的箭矢拔掉,任凭鲜血喷薄而出。 失血过多而死什么的,董匡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反正他就没打算或者回去! “跟我杀啊!” “嘶——”胯下的战马哀鸣了一声,原来是董匡胯下的战马也中了两支箭矢,顿时招架不住了。 但董匡依旧悍勇,徒步就往对面的晋军冲了过去! 在临死前,董匡还斩杀了十几个晋军士卒,但后背被砍了三刀,腹部被长枪戳了两个窟窿,最后连臂膀都被劈了一剑! 董匡最终是因为失血过多,力竭而死的! 看着董匡依旧瞪着眼睛,躺在地上,身上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但众多的晋军将士算是怕了这个老头子,都瑟瑟发抖地站着,不敢过去。 董匡确实已经死了,不过因为他临死前的勇武,而让他的这些敌人感到胆寒! “大都督,怎么处理?” 看着董匡的尸首,桓温本来是想说砍了脑袋送回建康讨赏的,但是一想到恐怖的冉闵,桓温就有些不寒而栗。 杀了冉闵的至亲之人,不知道会遭到冉闵怎样的报复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董匡的脑袋砍了公之于众? 第503章 全军缟素 陈留的府衙此时已经被冉闵征用,作为临时行宫,外加中军大帐的存在,冉闵的吃住,乃至于同众将商议军机大事都在这里。 形形色色的将士来往于府衙,这时,一名小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穿堂入室,最终跑到冉闵的面前跪下。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 看着这个气喘如牛的小校,冉闵的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何事?” “大将军兵败固山,已经……已经阵亡了!” 闻言,冉闵不禁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翕动着,但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惨白,双肩还抖动着,这话都说不出来,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雷得不轻。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不仅是冉闵,在场的将领听到大将军董匡阵亡的消息,都跟死了爹娘一般,呆立当场。 还是秦牧迅速反应过来,询问道:“这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从固山逃出来的几个溃兵说的。他们声称晋国征西将军桓温秘密来到固山前线,只攻索超将军坚守的固山东侧大营,对大将军坚守的固山南侧大营攻了几阵便不攻了,大将军唯恐固山东侧有失,于是亲率三千精兵过去援救,不料半道上遭遇了晋军的伏兵!大将军几经血战,最终壮烈牺牲了!” 秦牧挑眉道:“可曾证实过这个消息?” “已经证实了。”那小校泣不成声地道:“大将军的脑袋被割了下来,挂到了晋军的营门口!远观之下,确是大将军的模样无遗!而且大将军战死之时,有几人是亲眼所见的!” “噗——” 冉闵怒火攻心之下,终于憋不住了,喉咙一甜,一股鲜血终于自口中喷薄而出。 “陛下!” 附近的将领们都手忙脚乱地过来搀扶。 冉闵摆了摆手,双眼呆滞地道:“我没事,没事。” 自称是“我”,而不是“朕”,可想而知此时此刻的冉闵心神是有多么恍惚了。 “请陛下节哀顺变!”众将都跪下了。 咬了咬牙,冉闵又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还有,此事要保密,不得传回大梁,被皇后知道。” 听到这话,众将都纷纷告退离去。 等到整个大堂再无旁人,冉闵的额角青筋暴起,瞪着眼睛,眼神宛如凶恶的猛虎要吃人一般,怒喝一声。 “啊——” 冉闵直接一把将桌案上的文牍摔在地上,随后就把身子蹲下来,渐渐的顺着桌案的一角瘫软下来。 父亲冉瞻早逝,母亲王氏也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留在冉闵身边照顾他的,就是他的几个叔叔,冉瞻的几个结拜兄弟。 冉闵对于董匡是十分感激的,正是这个男人,宛如自己的父亲一般,传授自己骑术、箭术,这一身的武艺,有一部分是董匡传授的。 追忆往昔,冉闵感慨万千,但眼泪,他着实是流不下来的。 哪怕是心如刀绞,冉闵都只是揪着自己的胸口,不会流泪。不是他不悲伤,而是悲伤极了,忘了落泪,忘了哭泣了。 这时,秦牧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冉闵只是扫了他一眼,便红着眼睛低下头,沉默不语。 “陛下,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别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底。”秦牧只能这般劝慰他。 但冉闵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秦牧,不管你信不信,朕打小就没哭过几次,甚至已经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感觉了。受伤的时候,挨打的时候,丧失至亲的时候,朕都不会哭泣。” 秦牧没有回话。 冉闵又道:“朕一定要杀了桓温,一定。” “陛下是想要出战,取回大将军的尸首?” “不错。” 秦牧就跟冉闵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后者在想什么,他几乎都猜测得出来,还能不引起冉闵的反感。 “请陛下三思。”秦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其实这都是大将军自己的宿命,是他非要去面对的。我想大将军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陛下你为他这样啊!” 按照冉闵与秦牧先前的计划,魏军在下邳、固山、阳武、尉氏等地与晋军展开对峙,等到各地的勤王之师赶到大梁,届时就是魏国大举反攻的时候,一战而胜之,其实对于魏军来说是并不难的。 现在固山还尚未丢失,若冉闵不贸然出击,继续使用这样稳妥的策略,把晋军牢牢地拖在这里,让他们深陷泥沼一般,难以自拔,等到各地的援军赶到,就是晋国北伐军的死期了。 但冉闵依旧固执己见:“秦牧,你应该知道朕是一个什么性格!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倘若朕一直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焉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看见冉闵这般坚决的态度,秦牧情知自己是劝阻不了他的,于是只能迁就他。 随后,便有一名大夫给冉闵诊治,确定只是气急攻心,继而吐血之后,开了一个凝神静气的方子,让冉闵自己好生休息。 但冉闵哪里闲的住? 冉闵立马召集二万步骑,全军缟素,自己为董匡披麻戴孝,然后做了一番誓师的演讲,便带着兵马直扑固山。 “轰隆隆!……”一阵马蹄纷乱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在晋军的营寨里面,一名小校便滚鞍下马,来到桓温的面前跪下道:“大将军,陈留方向杀来数万魏军!” “有多少人马?” “旌旗隐天蔽日,烟尘滚滚,看得不甚清楚。不过看规模,应该有三万人左右!” “再探!” “诺!” 桓温当即起身道:“不知道这是冉闵亲率的大军,还是别的魏将部众。” 旁边的孙盛回答道:“冉闵能够调遣的军队已经不多了。冉闵骤然听闻董匡战死的消息,心中大悲,六神无主之下,一定会向大将军寻仇的,所以这一定是冉闵所率之军!” “但愿如此吧。” 若果真是冉闵亲自率领的魏军,桓温现在是一点都不怕的。 谁说哀兵必胜? 愤怒,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让他丧失自己的理性! 冉闵现在因为董匡之死,显然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样的冉闵,一心寻仇,显然是最好对付的! 第504章 三世而斩 “报——”又有一个小校前来禀告:“大将军,魏军的援兵已经往固山而去!” “哦,魏军不是冲着我来的?看来并非是冉闵亲率的大军。”桓温若有所思地道。 “不是。大将军,前往固山的魏军打的是冉闵的纛旗!” 听到这话,桓温顿时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问道:“当真?” “小人是不会看错的,魏军的中军树立的,正是冉闵的纛旗!冉闵的大纛十分的显眼!” 桓温不由得在帅位左右踱步,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冉闵果真这般理智,董匡之死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心志?” 这时,旁边的孙盛起身道:“大将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末将请战,请让末将率领二万兵马,伏击驰援固山的魏军,末将一定生擒冉闵,大破魏军!” 桓温想了想,又询问那个小校:“你可看清楚了,魏军有多少兵马?” “这是疑兵!”桓温顿时恍然大悟,拍手道:“孙盛!” “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一万兵马,前往魏军的必经之路,伏击魏军!我敢断定,冉闵此时一定不在这支魏军当中,他的目标是我,是我军的粮秣!” “诺!”孙盛当即退下,点起一万兵马,便直奔固山南面的积水而去。 但是,没过了多久,桓温刚刚命令大营中的各部兵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呢,又有一个小校匆匆跑进来禀告。 “报——大将军,狩亭方向发现魏军骑兵!观其声势,应有万余人!” 桓温叱道:“魏军哪里还有万余的骑兵?这一定是冉闵又在故作疑兵!袁乔!” “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五千铁骑,前去狩亭阻击那里的魏军!” “得令!” 等到袁乔退下,桓温的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心里的困惑更甚。 桓温就站在帅位上,看着上面悬挂着的一张地图,咬了咬牙,暗道:我不相信我连一个失去理智的人都斗不过! 又过了半晌,又有一个小校匆匆跑进来,跪在桓温的面前禀告道:“大将军,积水方向出现万余魏军,直扑我军战营!” 听到这话,桓温一拳砸在桌案上,怒道:“从哪里冒出这么多的魏军?这一定又是魏军的疑兵!”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魏军搞出这种疑兵之策,着实让桓温感到很难办。 这营寨里放置着数万晋军半个月的粮秣,不容有失。而一旦坐视魏军攻到自己的营寨,又被固山上面的魏军袭击,两面夹击的话,晋军的形势就很危险了。 但是,更让桓温感到手心冒汗的是,又有一个小校前来禀告,说是索超率领固山上的万余魏军突然下山,直扑晋军战营! 真是雪上加霜啊! 事到如今,桓温麾下的兵力已经不够用,所以他只能利用营寨内不到两万的晋军坚守,等到魏军的迷魂阵不攻自破,他才能从容地调兵遣将。 只是这样实在是太被动了! “报——” 又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小校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看见这小校这副模样,桓温的心中咯噔的一下,心里那不祥的预感更甚:“何事?” “前往固山的万余魏军突然变道,反包围了我晋军!孙盛将军抵挡不过,只一交战,便一触即溃了!” “什么?!”桓温不禁勃然变色:“是冉闵所在的魏军?” “确实冉闵之军!” 这股魏军竟然不是疑兵! 桓温气极了,一拍大腿说道:“这狡诈的冉贼啊!” “报——”又有一个小校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大将军,不好了!魏军冲杀过来了!” “是哪里的魏军?” “固山方向,还有积水方向的魏军!” “冉闵朝着我杀来了?!” 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桓温顿时就愣住了。 众将亦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但是都对此无计可施,一个劲儿地劝说桓温撤兵。 但桓温表现得很是坚决:“撤?咱们往哪里撤?” “魏军是向着咱们这里杀来的。他要战!我便战!” 击溃了孙盛、袁乔这二路晋军之后,冉闵便率领三万多的魏军进抵晋军大营外面。 这一回布疑兵,其实都是秦牧的计策,冉闵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但仇恨并未完全蒙蔽他的双眼,至少对于秦牧,冉闵依旧是言听计从的。 当魏军出现在营寨外面的时候,桓温只是禁闭营垒,按兵不动。 冉闵亲自出了方阵,骑着一匹赤马朱龙,在阵前骂道:“桓温!你这个无胆鼠辈!怎么,不敢出来与朕一战了吗?朕现在就站在这里!若你还是一个带把的,还是一个七尺男儿就站出来,与朕大战三百回合!” “桓温,你与你麾下的晋军都是这般无种的吗?” 冉闵已经跟桓温有着血海深仇,但是他并不会牵扯这些仇恨什么的,因为冉闵自己很明白,一旦把自己的憎恨代入进去,只怕他自己都会忍不住下令进攻的。 叫嚷了老半天,喊的冉闵都声嘶力竭了,但桓温就是不出战,无可奈何之下,冉闵只好作罢,命人将董匡的尸体收敛回来。 就在冉闵喝了一壶水,正准备喊话的时候,从晋军的营垒外面,一队晋军跑了出来。但是很明显,这一队晋军不是来打仗的,因为他们的身上都并未携带武器,甚至带队的魏军都尉手里还举着白旗。 很快就有魏军将这一队晋军带到了冉闵的面前。 “大魏皇帝陛下,我们大将军命小人将此物呈给您。” 说着,就有一个小卒呈上一个盘子,掀开盘子上遮蔽的幔布,只见盘子里放置的,正是二叔董匡的头颅。 冉闵不禁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了,想要放声大哭,但是他自己知道,在敌人的面前,他绝不能示弱。 桓温能将董匡的首级还给他,冉闵颇为感激,但是,一码归一码,感谢是有的,报仇雪恨也是必须的! 冉闵淡淡的道:“请你回去告诉桓温。我冉闵谢谢他,但是,也请他洗好脖子等着,朕,一定会取下他的项上人头,来告慰大将军的在天之灵!” 这晋军都尉随后便告辞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冉闵虽说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不拘小节,但是杀几个敌方的杂兵,他并不会觉得心里有什么快慰的。 这时,身旁的董润哭着站了出来,捧着董匡的头颅,与董匡的尸身放置在担架上。 “陛下,咱们要如何处置大将军的尸体?”看见董润哭得泣不成声,撕心裂肺的模样,卫辽亦是心有戚戚,但不得不跟冉闵问这么一句。 冉闵沉声道:“大将军一生为国,劳苦功高,此役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着一军护送大将军返回大梁,葬于北邙山烈士陵园,以公侯之礼风光下葬。除三军外,大梁百姓、后宫妃嫔诸子及臣工,亦是斋戒、披麻戴孝一日!” “诺!” 这已经是对于董匡的最高礼遇了。 死便死了,还能有三军将士、大梁百姓,以及百官还有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们给他披麻戴孝,这样的待遇,实则国葬,相当于大行皇帝或者薨逝的皇后或者太后、太子才能有的殊荣了。 等到董润与卫辽想要领命而去,冉闵又道:“且慢。” “董润,你过来。” “陛下。”跪在冉闵的面前,董润这才止住了哭声,但依旧哀伤不能自已。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董润,你是二叔的嫡长子,便由你继承二叔常山郡公的爵位吧。” “谢陛下!”董润随即叩头谢恩。 按照大魏国的规矩,爵位允许世袭,但世袭的人只能继承削了一级的爵位。譬如说父亲是侯爵,但儿子的功绩达不到父亲那般,或者儿子碌碌无为,那么他只能继承县侯! 父亲是县侯,儿子无能的话,儿子只能承袭乡侯的爵位,然后是亭侯、伯、子、男。 当然了,考虑到一个长达数百年的王朝,是绝无可能供养得起那么多的勋贵的,所以冉闵想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就是爵位世袭罔替的话,三世而斩! 三代人之后,倘若没有达到该爵位的,直接剥夺了。 冉闵又道:“你的父亲,朕会拟旨,追封他为护国公,谥号‘文正’。董润,你就亲自将二叔的尸身护送回大梁好生安葬吧。” “诺!” 第505章 江东子弟兵 被魏军围困了三日,晋军就已经急得犹入热锅上的蚂蚁。 孙盛沮丧地道:“大将军,咱们就被魏军这般包围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阳武、尉氏的军队咱们已经联系不到了。每派出一队斥候,都是有来无回的。显然他们都遭了魏军的毒手啊!” “那不如你说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冲出去跟魏军大战吧?” 听到桓温的话,孙盛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办法,魏军的战力实在是强悍得很,尤其是冉闵身边的军队,不说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锐士,但是其破军营、玄甲骑兵那是十分厉害的,无论是步战还是马战,晋军根本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轰隆!”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突然传来。 “怎么回事?”中军大帐里面的晋军将领都勃然变色。 桓温的眉头一皱:“不好,冉闵这是把神机营,把红衣大炮调到这里来了!” “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可是传说中魏军的“利器”,无论是攻坚战,还是野战,乃至于守城战,魏军凭借红衣大炮都能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没错,没错的确把神机营从陈留调到了固山这里。 固山的魏军兵力只是略多于晋军,不占多大的优势,再加上他们又无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冉闵只好把神机营调到这里来,依靠红衣大炮的威力,将晋军大营夷为平地! “轰隆!轰隆!……” 对于红衣大炮,桓温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但是,此时此刻,亲眼见到红衣大炮的威力,桓温不禁眼皮子颤了颤,惊惧不已。 不仅是他,那些看着自己身边的战友被炸的血肉模糊,身体被炸的支离破碎的晋军士卒,更是害怕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难怪魏军一直能够攻城略地,战无不胜,原来他们拥有如此利器!” “若是我军能够大量装备这种红衣大炮,克复中原一定不是梦想!” “我听说建康已经在研制红衣大炮了,只是连样板都没能拿出来。真是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咱们才能把红衣大炮研制出来啊!” 看着那些射出炮弹,炮口还冒着硝烟的铁疙瘩,在场的晋军将领无不感慨万千,深感恐惧。 但桓温在恐惧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渴望! “红衣大炮,我一定要搞到手!” 魏国是把红衣大炮的技术管制得太过严密了,各国都知道魏国有这么一种利器,但是都不能搞到手,只是知道了它大致的模样和威力。 盖因魏军基本上不打败仗,除了炮弹,红衣大炮是不会遗落在战场上的,所以列国根本就搞不到魏国严格把控的红衣大炮的研发技术! 为了搞到一门红衣大炮,已经利欲熏心的桓温当即决定出战。 呃,现在连营寨都被摧毁了,晋军也是不得不战! “杀啊!” 冲在最前面的,是桓温自己统帅的八千丹阳兵。 桓温把万余丹阳兵带到了固山战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战斗,丹阳兵亦是折损了不少,还有作战能力的,就只剩下八千人了。 一开始,冉闵并不全军出击,而是命令五千玄甲骑兵,加上一千人的破军营先上。 丹阳兵是晋军的精锐之师,而破军营与玄甲骑兵,也是魏军的精锐之师。 精锐对精锐,孰优孰劣? 战斗一打响,五千玄甲骑兵便猛攻过去,一字长蛇阵摆开,而以步兵为主的丹阳兵亦是毫不示弱,直接挺进过去,对付骑兵的战法,他们深谙于心。 上砍敌人,下砍马腿! 很快,就有一大批的玄甲骑兵倒在了血泊里,但丹阳兵亦是损失惨重的。 死伤比例是一换一! 要知道,这玄甲骑兵,可是魏国的最精锐的骑兵啊! 冉闵不禁眉头一皱:“晋军竟然如此强悍?” “陛下,这应该就是晋国的丹阳兵了。” “嘶,居然是传说中的丹阳兵,难怪如此悍勇。” 听说是丹阳兵,冉闵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而身边的陈长生对于丹阳兵却不甚了解,故而有此一问:“陛下,这丹阳兵果真这么厉害?” “长生,你应该去多读一读汉家的经史典籍或者兵书了。”冉闵淡淡的道:“丹阳兵,顾名思义,就是指出身于丹阳(治今安徽宣城)一带的精壮兵士!昔日的汉末诸侯袁术曾经以:‘那地精兵辈出而闻名’来评价丹阳。” “你知道孙策吗?” “知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江东小霸王啊!” “是的。当年,因为父亲的战死而丧失根据地的孙策,曾经招募五百丹阳兵去投奔舅父吴景!他正是以这五百丹阳兵起家,数年之内,就打下了江东六郡的基业。” “后来,吴国的丹阳太守沈莹对晋作战里面,仅仅率领五百余丹阳兵,头绑青巾,只执巨锤,数次向晋军的阵地冲锋,突破晋军的坚牢防守!丹阳兵之勇令人闻风丧胆啊!” 听到冉闵说丹阳兵这么厉害,陈长生和身边不知道内情的将领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就连秦牧亦是说道:“不错。汉武帝时期的李陵五千死士,也是来自丹阳的精兵!在李陵进袭匈奴时,以五千人抗击匈奴八万精骑,在援兵不至的情况下竭力死战,最后只剩四百人撤回关内,主帅李陵被迫投降,副帅韩延年战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以匈奴骁骑之勇,五千丹阳兵竟然能令单于丧胆,几乎要撤退,最后探知李陵无援才敢进攻,丹阳兵善战可见一斑。” 而就冉闵所知道的,丹阳兵的战绩十分彪悍。 汉末的陶谦曾以数千丹阳兵引得刘备离开,田楷前来投靠,但后来也是这数千人马打开城门,使得刘备败于吕布之手。 孙吴时期,诸葛恪掌权的时候,肆无忌惮的很大原因就是诸葛恪身为丹阳太守,手握重兵。名将诸如黄盖、韩当等都曾担任过丹阳太守。 丹阳兵是陶谦的老本,他自己就是丹阳(治今安徽宣城)人。 作为徐州的老军阀,陶谦手中虽然没有好的战将,但是握有一支精锐的“丹阳兵”,因此也可以对抗曹操这样的大鳄。 世人都知道,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 刘备增援陶谦的时候,陶谦赠送了数千丹阳兵给刘备。 后来随着刘备转战千里的部队,就是这支精兵! 其余的丹阳兵,则在曹豹指挥下诱发了吕布夺徐州的战争,估计后来吕布的部下中不乏丹阳勇士。 但是显然还有少许残留在当地的丹阳兵,他们成为好生食鱼鳖的广陵太守陈元龙部下,就是这点儿丹阳兵,后来竟然击退了小霸王孙策的渡江攻击! 从刘、吕与曹操的激烈战斗看,冉闵的感觉丹阳兵属于东夷孓遗,基本就是一支廓尔喀部队,能征惯战,吃苦耐劳,有项羽的江东子弟兵之风。 第506章 赤马朱龙 看见桓温麾下的丹阳兵如此悍勇,冉闵有点沉不住气了,但只能命令魏军步步推进,进一步压榨晋军的生存空间。 不料意外发生了! 桓温命令孙盛率领三千丹阳兵抵挡住魏军的进攻之后,自己又悍然率领剩下的丹阳兵直扑魏军的炮兵阵地。 不好,桓温的目标是红衣大炮! 冉闵吓坏了,若是被桓温趁机夺得红衣大炮,估计拥有这种利器的晋军日后就更加难缠了! 冉闵当即率领部众前去阻击,同时命人将红衣大炮撤下来。 “桓温!受死吧!” 冉闵胯下一匹赤马朱龙,手中一杆双刃矛,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这就是冉闵,管你是丹阳兵还是普通的士卒,能挡住他一击的,基本上可以进入当世二流武将的序列了! 看见冉闵冲着自己冲杀过来,桓温吓坏了,拔腿就跑。 “哪里逃!”冉闵叱咤了一声,便挺着双刃矛横扫过去,挡住自己身前的三个丹阳兵便直接被挑飞了,身子摔在地上,吐血而亡。 忌惮于冉闵的勇武,桓温不敢冒险,不敢再觊觎红衣大炮,连忙率领丹阳兵想要撤出去。 但冉闵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冲动之下的冉闵奋力冲杀,追着桓温的身影直接杀入晋军的方阵中。 看到冉闵已经杀入敌阵,原本只是在外围观战的秦牧吓坏了。 我的皇帝陛下,你怎可以身犯险? “快!全军出击!全军出击!” 唯恐冉闵有失,秦牧便提着宝剑,驱使着胯下的战马便一跃而出。 “杀啊!” 魏军的将士们看见冉闵这般勇武,都备受感染,如虎入羊群一般直扑过去。 而冉闵厮杀正酣,由于他突进得太快了,身边的宿卫根本就追不上,很快冉闵就陷入了晋军的重重包围。 但若只是这样,可能冉闵根本不会出什么危险,因为以冉闵的武力值,短兵相接的话,他完全可以横行天下! 偏偏,冉闵遇上了桓温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按套路出牌的敌人! “放箭!给我放箭!射死他!”桓温来到了己方的箭阵,命令那些弓箭手放箭。 “可是……大将军,那里都是咱们的将士啊!” 愤怒交加的桓温直接“唰”的一声,抹了那个敢于质疑自己的部将,然后下令放箭! 管那里有多少自己的士卒作甚?只要能杀死冉闵,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在所不惜! “嗖嗖嗖!……”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箭雨,顿时沸沸扬扬地落到冉闵所在的地方。 冉闵的附近,许多晋军将士都惨遭己方弓箭手的射杀,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他们很多人都被射成了刺猬。 他们死不瞑目,到死都想不明白,己方的弓箭手为什么瞄准了自己! 不过冉闵到底剽悍,挥舞着双刃矛还能格挡,拍落了一支又一支的箭雨,但他胯下的赤马朱龙就有些凄惨了,被一箭射穿了马腿。 “嘶——”赤马朱龙嘶鸣了起来,但依旧没有倒下。 冉闵怜惜自己的坐骑,更知道自己现在身处险地,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所以冉闵当机立断,替赤马朱龙扫掉了几支箭矢之后,便驱马往自己的方阵那边跑。 但冉闵的武艺天下无双,也架不住箭雨太过严密,他的反应能力也跟不上,手臂疲软,很快他的臂膀上就中了一箭,血流如注,而他胯下的赤马朱龙更惨,屁股上被射中了两箭! 桓温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射死他!给我射死他!” “嘶——”赤马朱龙又哀嚎了一声,不过随即又一跃而起,宛如残影一般奔腾起来,奋力将自己主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看见冉闵就要跑路了,桓温气急之下,抢过一个弓箭手的弓箭,直接一箭射了过去! “噗嗤!” 本来是瞄准了冉闵的脑袋的,但在赤马朱龙的颠簸之下,箭头就射在了冉闵的后背上,洞穿了腹部! “噗!”冉闵也是一口鲜血喷洒出来,但还能撑得住。 “护驾!快护驾!” 关键时刻,秦牧已经率领魏军将士们赶到,并且把冉闵的身影围在中间,下令冲击对面的晋军方阵。 几经厮杀,魏军成哀兵之势,势如破竹。 桓温眼看着自己的军队抵挡不住,便赶紧策马离去。 最终,赤马朱龙把冉闵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扑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了。 冉闵爬了起来,抚摸着赤马朱龙身上的皮毛,泪流满面地道:“老伙计,你不能离开我啊!不要离开我啊老伙计!” 本来因为董匡之死而强忍着的眼泪,此刻,终于绷不住地落下来了。 赤马朱龙亦是眼中含泪,呜咽了一声,把脑袋靠到了冉闵的肩头上,喷了一口气,随后,便没了声息。 冉闵一头栽倒在赤马朱龙的尸体上,悲伤地大哭着:“杀!给我杀死他们!一个活口不留!” 有冉闵的这句话,基本上已经给了那些被俘虏的晋军将士判了死刑。 魏军乘胜追击,一路追杀桓温及其残部到阳武的晋军大营这才罢休,而这一战,晋军直接折损了二万兵马! 桓温只带着五百多个的丹阳兵逃回了晋军战营。 夜幕降临。 冉闵让人好生包裹好赤马朱龙的尸体,送回大梁,风光大葬,葬于北邙山的皇陵当中,等日后冉闵驾崩了,赤马朱龙就能长伴冉闵于地下了。 谁说动物没有灵性? 这匹赤马朱龙,追随冉闵征战沙场十多年,就跟“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一样,冉闵与赤马朱龙是“人中冉闵,马中朱龙”! 早前赤马朱龙已经被冉闵册封为“护国大将军”,所以冉闵这一回,直接追赠朱龙为“马王”! 冉闵此时已经让军医取下自己身上的两支箭矢,敷上金创药,包扎了一下,便躺在了床榻上,闭目养神。 身边的秦牧不禁埋怨着说道:“陛下,你这一回真的是太冲动了!一个人冲阵,你就没有想到后果吗?这一回若不是赤马朱龙护着你,你早就被晋军乱箭射死了。” 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朕知道。朕以后都不会那么冲动了。” 听到这话,秦牧无可奈何地道:“算了,估计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不过,也正因如此,你才是最有人情味的人主,这样的人主,才值得我秦牧效忠一辈子啊。” “对不起。”冉闵一脸真诚地道:“秦牧,朕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陛下,随着我军撤离陈留,相信尉氏城坚守不了多久的。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守住固山至阳武一线了。” “都由你安排吧。” 心力交瘁的冉闵摇了摇头,便翻过身去,闭上眼睛,似乎要进入梦乡了。 看见冉闵这副模样,秦牧都不好劝说,只能叹了口气,起身离去了。 第507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尉氏城。 “咚咚咚!……”沉闷而又压抑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响彻云霄,经久不绝。 十余万晋军正在猛攻尉氏城。 晋军没有红衣大炮,所以他们的攻城器械还是颇为原始的,主要是抛石机、弩炮、云梯、冲车什么的。 尉氏城被打造得颇有坚固,还有一座护城河。鉴于魏军已经将原本的吊桥烧毁,为了使部队及攻城器械抵达城门附近,晋军的壕桥已经架设好。 壕桥的长度取决于壕沟的宽度,桥下有轮便于移动。当遇到壕沟之时,推动壕桥架于壕沟之上以供器械、士兵通过! 当然了,在这场惨烈的厮杀当中,也有一些情况需要士兵“填坑”的,那这个时候填壕车也发挥了作用。 晋军的弩箭发射到城头上,不知道射杀了多少的魏军士卒,血淋淋的场面十分吓人。 众所周知,弩炮是一种安装在架子上的大型强弩,能够发射巨箭,且常能一发多箭。因为弩炮威力强劲,因此就需要多人转动绞车才能张弓发射。 而晋军由于常年吃了武器装备上的亏,所以也有晋国的工匠改进弩炮,现在晋军的弩炮拉力已达十二石(720公斤左右),巨箭长近一米、粗近十五厘米,一经发射,“所中城垒无不摧毁,楼橹亦颠坠”,威力极其可观! “快!挡住!木幔拉上来!”李信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在战场上,攻守双方常常交换箭雨。 而这种“互赠”,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心中只怕都十分抗拒,所以必须有所防护。 于是木幔便作为其中一项重要的防护器械在攻、守城中被使用。 尤其在攻城之时,士兵从云梯登临而上,箭雨从头顶密密麻麻落下,在此时攻方可以用通过支架将木幔的挡板升至士兵之前,掩护士兵登上城楼。 尉氏城的战斗进行得十分的惨烈。 攻城的晋军士卒通过登城工具如蚂蚁般缘墙而上。 而在士兵登城的同时,晋军往往会用远程火力对城头进行压制,以减缓登城的难度与死伤。不要问为什么守军不掀梯子,是因为——太长了。 此时的李信已经接到冉闵的命令,让他随时退守陈留城,尉氏城可以弃之不顾。 但李信不甘心把尉氏城就这样拱手相让,所以一直在拼命抵抗着。 就在尉氏城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冉闵已经率军准备渡过积水,进攻阳武的晋军。 “报——大将军,积水西面发现魏军动向!” 听到小校的汇报,桓温沉吟了半晌,便道:“从积水渡河而来,冉闵这是想要直接来攻我大营吗?” 这个时候,桓温心里真的是颇为崩溃,杀了一个董匡,就让冉闵跟狗皮膏药一样把自己黏上了,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杀死董匡了。 这时,孙盛站起来说道:“大将军,如今我军大部分兵力都在进攻阳武城,兵力过少,难以匹敌。末将认为,我军可以依积水结阵,迫使魏军不敢轻易渡河!” “你这是在向冉闵示弱!” 桓温睥睨了孙盛一眼,说道:“安国(孙盛字),你不了解冉闵这个人。此人生性多疑,不到必要之时,绝不会轻易冒险的!依积水结阵,那是把自己的胸膛袒露在魏军的红衣大炮的炮口上,自寻死路!” “这……” “传令下去,全军远离积水结阵,趁魏军半渡时袭击。” “得令!” 等到晋军果真距离积水数百步结阵,隔着一条积水的浅滩,看见晋军的方阵,冉闵不禁有些迟疑了。 “看来晋军已经有了防备啊。秦牧,依你看我军是否要继续渡河?” 秦牧回答道:“晋军的方阵已经远超红衣大炮的射程。而我军一旦渡河,晋军势必半渡而击,到时候就算我军能胜,也是一场惨胜啊!” 听到这话,冉闵一下子就生出了退缩之心,于是不再渡河,率军直奔阳武城而去。 而看见冉闵已经率军赶到阳武城,在双方的兵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桓温只能在山上扎营,占据险要,固守不战,与冉闵对持。 时间进入开皇四年的十二月,魏晋两军之间的战事进行了两个月,未分胜负,反而在江淮以及兖州一带对峙起来,晋军急需要寻一个突破口,不然要支撑数十万大军长年累月的对外作战,晋国真心要顶不住了。 而突破口在哪儿呢? 就是从一开始都一直在对峙的下邳城!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不知不觉,寒风凛冽,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天空中虽然没有下起大雪,但是点点冰晶凋零下来,依旧让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放眼望去,整个河面就跟一面硕大无朋的镜子,能照出整个人清晰的脸庞。 天上下起了蒙蒙的细雨,使得土地更加的湿润,也让晋军士卒的掘土工作变得更加的容易。 此时此刻,北府军的统帅谢安正在泗水河的一侧监工,哪怕是下雨,他都不曾让士卒拿油纸伞来给自己遮挡。 “真是天助我也啊。”一手摊开,感受着雨珠轻轻的打在手心的感觉,谢安感到十分的惬意。 旁边的谢尚说道:“大都督,按照你的吩咐,沂河、泗河的渠道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可以连接沟通起来,现在将士们已经筑起了堤坝,随时可以掘了河堤,水淹下邳城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 谢安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穹,张了张嘴巴,说道:“仁祖,你会不会觉得,我水淹下邳城做得太过分了呢?” “大都督说的哪里话?自古以来,水攻有之,如关羽水淹七军击败于禁,如诸葛亮白河水淹曹仁,如秦将王贲在灭魏之战中,绝黄河水淹魏国大梁城等等,这些都是十分典型的例子。战争之道,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就算淹死了部分下邳的百姓,或者淹没了下邳的大片农田又如何?” 闻言,谢安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可惜我没有那么豁达!据说曹孟德当年也曾水淹下邳呀!” 曹操水淹下邳,是为了征讨穷途末路的吕布。 在围困吕布于下邳城之前,曹操已经取得了徐州与小沛,可以说下邳此时已是吕布的最后栖息地,所以拼死坚守抵抗。 起初,吕布本来欲归降曹操的,但是在陈宫等人的力阻之下,以联姻手段求救于袁术,却失败了,故而困守于下邳孤城。而曹操也因为久攻不下下邳,加之长久征战,士卒疲惫,便有了退兵之心。 但是在荀攸与郭嘉的劝阻之下,结合下邳水高城低的地势,两人提出了以沂河,泗河之水来水淹下邳的决议。 水淹下邳后的事几乎是家喻户晓的。 宋宪与魏续偷了吕布的赤兔马与方天画戟投降,而后吕布与陈宫等人被活捉,陈宫与高顺身死,吕布殒命白门楼。 曹操当年为了水淹下邳修建的土渠道,遗迹迄今还在,晋军完全是按照当年的渠道来挖掘的。 第508章 水淹下邳 鉴于晋军对下邳城只是围而不攻,除了部分负责警戒的士卒,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无所事事的。 此时此刻,一个叫做刘黑子的魏军士卒正在城门口站岗,不时的还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旁边的魏卒看见他这个模样,不由得推了推他的臂膀,笑着说道:“嘿,我说黑子,你小子该不会昨晚上又去怡红院了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晚上没睡好。”刘黑子涨得脸色通红。 那个魏卒嗤笑了一声,说道:“屁话!你不是没睡好会这么无精打采的?不是我说你啊,黑子,现在还是战时,咱们魏军军纪严明的,就是在平时,你都不能去怡红院留宿的呀!不然被逮到了,轻则打三十军棍,半死不活,严重的直接拉下去砍头!” “都说了不是了!”刘黑子翻了翻白眼说道:“军营管制那么严格,你就是借我三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呀!而且去窑子那是要出示身份证明的,一查一个准,谁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逛窑子啊?” “唉,这日子过得好生无趣。”那个魏卒唉声叹气地道:“不知道这天杀的晋军什么时候能够撤走,也好给咱们放个假,休息休息啊!” 这时,刘黑子忽而感觉脚底有些发凉,似乎被水浸湿了一样,他低头一看,从门缝里竟然流出了一股河水。 “这……走水了?” “走水是着火!这特么的是漏水啊!” 这时,站在城头上放哨的一个魏军士卒敲响了代表战斗的铜锣,同时疾呼道:“好多水!泗河、沂河的水都往这边奔腾过来了!” 听到这话,正在城楼上站岗的魏军将士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而卫峥接到晋军已经挖掘了泗河、沂河,放水破城的消息,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卫峥迅速登上了下邳的城头,就看见漫山遍野都是泛滥的洪水,这不是大自然在施加自己的威严,而是人为制造的! 水面上漂浮着树根、树叶、动物的尸体等等东西,浅一点的丘陵已经被淹没,只有较高的山坡还露出了冰山一角。 至于城中,早已被大水冲刷,许多街道都充斥着洪水,甚至有的百姓已经拿出了木板,拆了床榻或者房门做木板漂浮在水面上。 “下邳城,守不住了。” 卫峥哀叹了一声,便当机立断,让人准备好厚实一点的木板,制作成简单的木筏,然后率军冲出了下邳城! “放箭!” 看到魏军都争相出城,站在洪水上游的晋军将士便张弓搭箭,射杀了那些搭载在木筏上的魏军将士。 “停止放箭!不许放箭!” 看着魏军与下邳城内的百姓都混杂在一起,晋军还要放箭,谢安急得跳脚,赶紧制止了弓箭手继续放箭。 谢尚心急如焚地道:“大都督,这是击破魏军的大好时机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混账!我晋军是王师,岂能滥杀无辜?”谢安瞪着眼睛喝道。 听到谢安这般呵斥自己,还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谢尚心中五味杂陈,真是不知道该说谢安宅心仁厚呢,还是迂腐不堪! 此时,卫峥已经搭载在一艘最大的木筏上,四周都拱卫着几个兵士,还有几个吓得面如土色的老百姓。 谢安跳着脚骂道:“卫峥!你这天杀的巨奸!恶贼!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嘿嘿,你今日不就见到了吗?”卫峥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 谢安气得双肩剧烈抖动,额角青筋暴起:“卫峥,有种你就放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有种你也别放水淹城啊!” 看着魏晋两军的统帅就这样斗嘴,却并无作战的架势,被魏军裹挟的老百姓们都不禁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管是魏军还是晋军,在下邳的老百姓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放水淹没了下邳城,淹没了大量的农田,导致生灵涂炭,不少百姓就已经死于非命。一个呢,可耻地把他们当成了人质,一旦谢安厚黑一点,这些百姓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跟上去!” 看着魏军已经陆续上岸,谢安直接号令部众跟过去。 但卫峥却还是恬不知耻地裹挟着这些百姓,一路北上,走走停停,就是让谢安气得不行,但是又无可奈何。 卫峥于是率领数万魏军进驻彭城,此前占领了彭城的晋军,根本就没有多少,被他们一战而下了。 得知了这一消息,谢安迅速冷静下来。 此时再对卫峥所部的魏军穷追猛打,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北府军在拖在下邳太久了,现在兖州一带的战事已经消停了,魏晋两军的大战陷入了僵局,若想取胜,必须要迅速拿下阳武城,然后包围魏国的都城大梁! 胜利的天平已经渐渐向魏国倾斜了。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魏国各地的勤王之师已经源源不断地赶来,留给晋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阳武,晋军战营。 桓温面沉如水地坐在帅位上,听到下面的那个小校传达的消息,心情十分的糟糕。 孙盛叹了口气说道:“大将军,这已经是咱们的军粮第六次被魏军截击了。咱们的运粮队伍十次有八次被截击的,军中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 旁边的义城太守庾方之是一个暴脾气,一听这话,顿时血气上涌,怒道:“魏军甚是可恨!他们的铁骑兵来去如风,逮着咱们的余粮队伍就是一顿洗劫。还有那些配合魏军的百姓更是该死!每一次我军粮秣的路线都被魏军掌握了,就算咱们增派了重兵也于事无补!粮草都被天杀的魏军付之一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庾将军,现在抱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孙盛摇摇头说道:“现在军中粮食短缺,只能够维系将士们食用半个月了。倘若再没有别的法子把军粮完整地运送到前线,这仗就没办法打下去了。” “谁不知道啊?”庾方之咬牙切齿地道:“但魏军的铁骑兵速度太快了,而且他们往往潜藏于山涧之中,咱们找都找不到,就算能找到,他们都是化整为零的,扮作了一般的百姓,咱们拿他们根本没办法啊!” 孙盛说道:“大将军,你看咱们能不能先跟颍川的士族借粮?” “借粮?”桓温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这些颍川士族就跟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而且当年他们资助了冉闵不少的粮食,现在又少了坞堡,少了庄户,没有多少的劳动力给他们耕作了,他们能拿的出多少粮食?” 现在,就连桓温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孙盛又道:“大将军,若是无粮,这仗就没办法打下去了。眼下大军与魏军在阳武、固山、尉氏一线对峙了许久,未有丝毫进展!末将听说,魏国各地的援军已经源源不断地赶到大梁了。这个时候,就算咱们能破了阳武城,只怕都无法进一步捣破魏国的都城大梁了。” “你想让我们退兵?” “大将军,这仗实在是没法打下去了!请你向朝廷上一封撤军的奏疏吧。若不增兵,若粮道还不舒畅,估计这就成了一个死局,最终魏国聚集起来的大军十有八九会反击过来的!” 桓温听到这话,不由得想了想,觉得孙盛说的不无道理。 这仗再打下去,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晋军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趁着魏国的腹地兵力空虚之际,一举捣破其都城大梁,然后进占兖州、豫州、青州,收复部分的中原失地,那么此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费功夫了! 第509章 多疑 桓温正在为大军粮食短缺的事情发愁。 “大将军,前几日不是有哨骑来报,说是戏水一带,魏军陆陆续续押送了不少的粮秣吗?现在魏军正在准备反攻阶段,几十万的军队将聚集于大梁。既然我大军粮食匮乏,何不取粮于魏军?”庾方之提了一个主意。 桓温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孙盛就摇摇头说道:“庾将军,你想得太简单了。魏军囤粮重地,必有重兵把守!眼下咱们在兖州作战,附近都是魏军的眼线,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落入魏军的视野之中。想要虎口夺食,从魏军手里抢下口粮,谈何容易?” “但咱们也不能为了一口吃的活活憋死不是?”庾方之挑眉道:“朝廷撤兵的旨意尚未下达之前,咱们绝不能擅专撤兵!而若是想撑过这些时日,没有足够的粮秣怎么行?” 孙盛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桓温发话了。 “方之说得没错。魏军的粮草多,固然在他们的屯粮重地布置重兵,但是要抢过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孙盛垂手道:“大将军,若是真的要从魏军手里抢粮,谨慎起见,则必须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安国有何对策?” “不知道大将军打算派谁去劫粮?” 桓温想了想,便道:“安国,你老成谋国,善于随机应变,这次就派你和方之率领一万人前去劫粮吧。” “末将领命!” 孙盛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约定好一个期限。从大营,到魏军的屯粮重地之间的路程,以一万兵马的行进速度,一个来回,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姑且算上携带粮食会拖延行军的速度,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的。” “所以说,若是末将与庾方之将军率兵出去之后,一个半时辰没能回来,便是遭遇了魏军的伏击,请大将军派出轻骑来接应我们。” “好!” 桓温颇为赞赏的看了孙盛一眼,这人,还真是老谋深算,这样稳妥的办法都想的出来。 随即,孙盛与庾方之就点起一万步骑,浩浩荡荡地向着魏军的屯粮重地——戏水边上的营寨那里。 晋军的动静不小,早有魏军的游骑跑去跟冉闵禀告了。只是冉闵不以为意,他一早就在戏水设置了伏兵,用那里的军粮作为诱饵,就等着晋军上钩呢! 如今晋军已经上钩了,那冉闵便不再客气,命令大军集结起来,随时准备进攻晋军的大营。 而孙盛率领着一万晋军赶到戏水,果真遭遇了魏军的伏击,大败,士卒死伤无数。不过伏击孙盛部的魏军兵力不是太多,所以一时之间晋军陷入了苦战。 而到了约定的时间,看不到孙盛的军队赶回来,桓温便知道他们遭遇了伏击,于是亲自率领轻骑去搭救。 “报——”一名小校滚鞍下马,跑到了冉闵的跟前禀告道:“陛下,晋军已经开始回营!” “好。” 冉闵扫视了一眼自己背后的三万魏卒,拔出了手中的利剑,高呼道:“将士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现在,随朕出击,全军冲杀晋军战营!” “杀啊!” 桓温正带着自己的兵马狼狈地往自家大营而去,忽而听见了两侧的喊杀声,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面对着紧追不舍的魏军,桓温不再多想,能跑多少是多少,于是就带着万余的军队回了大营。 但桓温跑得了,不代表他麾下的晋军士卒都能跑掉,很多人都被魏军追上了。不过桓温又命令庾方之率领部分兵马断后,自己则是带着主力军逃之夭夭了。 “领军的是何人?” “是冉闵!” “是他?” 桓温陷入了沉思。 这时,孙盛心急火燎地道:“大将军,来不及了。魏军已经追上来了,咱们的好多士卒还没逃的回来,快点把营门关闭了吧!” 把营门关闭,将一些跑得慢的晋军将士和魏军拒之门外,这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但桓温对此却并不乐意。 “都是袍泽弟兄,我怎能舍弃他们?” 大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人情味儿了?孙盛一脸的狐疑之色。 “传令下去,大开营门,偃旗息鼓!” 听到桓温这般的军令,孙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要被活活气死。 桓温这是疯了吧?好不容易逃回来的,现在还把营门大开,难道他是放弃了抵抗,想要向冉闵投降? “不可啊!大将军,魏军一旦趁机杀进来,悔之晚矣!” 桓温瞪着眼睛说道:“这是军令!” 等到传令兵把桓温的军令传达下去,晋军的营寨顿时营门大开。那些晋军的士卒甚至把旌旗都收敛起来,战鼓也放置到一边,爱理不理的。 而看见部分魏军将士想要追杀进到晋军的战营里面去,冉闵的眉头一皱,随即喝止了。 看着那些灰头土脸的晋军士卒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卫辽十分的不甘心:“陛下,为何不继续追击?晋军的战营就在眼前了,桓温那个恶贼就站在对面呢!咱们冲进去把他宰了,以告慰二叔的在天之灵吧!” 冉闵沉吟了半晌,说道:“不可妄动。” 众将都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冉闵。 冉闵指着营门大开,已经偃旗息鼓的晋军战营,说道:“朕听说下邳的北府军已经向着阳武这边赶来了。谢安此人,善于练兵,善于治军,善于打仗,他一定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所以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带着几千轻骑兵赶到阳武了。” “那又如何?”卫辽表示很不解。 冉闵摇摇头说道:“你们再看看,现在桓温摆出了这种架势,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必定有诈!说不定他已经在营寨里布置了伏兵,就等着咱们冲进去自投罗网呢!” “……” “撤!鸣金收兵!” 冉闵毕竟是皇帝,他的话便是金口玉言,所以在场的将领就算再怎么质疑他的这一道军令,都不得不去服从了。 而看见魏军准备撤退的模样,桓温顿时喜不自禁,骤然拔出来挂在腰间的利剑,遥指对面正在撤退的魏军喝道:“弟兄们!跟我上啊!” “杀!” 晋军突如其来的振奋,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猛的冲出了营门。 还未交战呢,正在撤退的魏军将士便吓得肝胆俱裂,自相践踏,死伤极多! 这时冉闵想的已经不是反击了,而是继续带着魏军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战斗结束,心中仍旧困惑的孙盛不禁问了出来:“大将军,你是怎么知道魏军不敢进入咱们大营的呢?” “哈哈!安国,你是不了解冉闵这个人。冉闵此人,生性多疑,狡诈多端,多疑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谢安石不是正带着兵马往阳武这里赶来吗?所以我猜测,我这般大开营门,偃旗息鼓,冉闵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认为我会在营中设置伏兵的。所以他根本就不敢进来!” 第51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建康。 鉴于北伐的晋军,东西两线作战都受挫,只是占领了长江以北的部分城池,收获甚微,反倒是损兵折将,消耗了大量的钱粮,故而晋国的朝野上下针对此事,分成了主战与主和两派。 主战派以会稽王司马昱、殷浩、司马奕为首;主和派以司徒蔡谟、谢攸、王羲之为首。两派各执一词,各抒己见。 建武将军、扬州刺史殷浩首先上奏:“陛下、太后,如今桓温的荆州军已经和谢安的北府军合兵一处,进攻魏国的阳武城,其余固山、尉氏的战事依旧胶着。但阳武城是大梁的最后一道屏障,大梁是魏国的都城,攻克大梁,我大晋才能进而进取中原的兖州、豫州、青州、冀州等地!克复中原,已经指日可待了!” “臣请陛下向阳武城继续增兵,同时向各地征集更多的粮秣送至前线!” “增兵?朝廷还要增援多少兵马,浪费多少粮饷?”蔡谟嗤笑了一声,说道:“殷浩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算过,这一次的整个北伐战事,我晋国前前后后投入了近三十万的兵力,粮饷消耗何止千万?但是战果呢?” “我晋军只拿下了彭城郡、兰陵郡、襄城郡、颍川郡和下邳郡。这五个郡还有部分城池依旧没能拿下来!朝廷投入了这么多的兵力,这么多的粮饷,能换来这些疆土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了,现在还要继续投入?难道就不怕把咱们大晋的国力拖垮了吗?” 殷浩挺直腰板,沉声道:“司徒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投入多大,收入就有多大!现在前线的战事正在僵持阶段,魏国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阳武增兵,胜利的天平也在渐渐向魏军倾斜了!” “前不久,征西将军桓温还给朝廷上了一封请求退兵的奏疏。奏疏中陈述了战事之艰难,以及军中粮草辎重短缺的情况!这过冬了,将士们缺衣少食,箭矢缺少,甚至有的武器都已经损耗了,不能再继续使用了,试问一下,这样的情况咱们晋军还能继续作战下去吗?” 蔡谟掷地有声地道:“既然不能再战,就撤回国内!” “好一句撤回国内!”殷浩瞪着眼睛道:“蔡司徒,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一句撤回国内,会导致我们晋军千辛万苦,付出了万千将士的生命打下来的土地,就这样付之东流?” “只要守住咱们占据的五个郡不就好了吗?北伐之事,可以步步蚕食,步步推进啊!” “司徒大人说得轻巧!”殷浩叱道:“咱们所占领的几个郡,压根儿就无险可守。要不然自古以来,楚齐也不能以江淮为疆界,魏吴也不能以江淮为疆界,当年我们大晋也不可能与羯赵,还有现在的冉魏划江而治了!” “这么说,只能非增兵不可了吗?”垂帘听政的褚蒜子黛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殷浩垂手道:“太后,真的是非增兵不可了。不只是增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了支持这一场大战,朝廷还需要投入更多的粮秣,征召更多的民夫。” “这一战咱们还打的起吗?” 蔡谟对殷浩怒目而视:“魏国家大业大,兵强马壮,仓禀充足,他们不怕打仗,反而是人人好战!但是我们晋国不一样,看上去疆域只是比魏国小了一些,但是能够利用的土地远远少于魏国!公岂不知长平之战乎?” “哈哈!长平大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今之魏,即昔日之秦,如今之晋,即昔日之赵!”蔡谟很是激动,唾沫星子满天飞:“咱们的兵马看似与魏国势均力敌,但是国力上魏国远远强于我晋国啊!” “蔡司徒此言,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魏国立国不过四五年,强于兵事,工于农桑,但他们这些年穷兵黩武,对外接连作战,国内其实早已疲敝不堪了,魏国还能剩下多少的国力?” 蔡谟沉声道:“殷浩,你就不怕咱们大晋,落得一个跟战国时的赵国一般的下场吗?” “绝不可能!” 殷浩信誓旦旦地道:“彼时的赵国是一个什么情况,而我大晋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蔡司徒适才不是说起秦赵长平之战吗?好,我就跟你好好辩一辩!” “长平之战,秦赵双方大军近百万,这对后勤和粮草物资是极大的压力。因此这场战争也是双方综合国力的比拼。” 殷浩往前走了两步,盯着蔡谟的眼睛看,嚣张跋扈之极,一点尊老爱幼都不懂:“对比战前双方的经济实力,秦地处《禹贡》之雍州,土地属上上等!秦孝公继位后,任用商鞅主持变法,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改革,秦国迅速富强起来。之后几世经营,兵强国富。” 群臣听到殷浩的话,都是微微颔首。因为这些事情大家都很清楚,还时常坐而论道,所以殷浩的观点实在一点都不稀奇。 殷浩又道:“长平之战将发生时,秦北有胡宛之利,南有巴蜀之饶,东控潼关之险,奖励耕战,故战争经济十分雄厚,各种战略物资的储备非常充足。且水利发达,常以水道运送军需!如今的魏国能有彼时的秦国强悍吗?” “哼!只强不弱!”蔡谟表示很不服气。 呵,这老头清谈说不过我还想蒙混过关? 殷浩心里十分的轻蔑,甚至都已经表露在脸上了。 而殷浩的基本论调是这样的: 赵国地处《禹贡》之冀州,农业资源不如秦、齐、魏等国。 赵“地薄人众”,地处北方,虽疆域广阔而耕地有限,历来又农商并重,且其“民俗懁急,仰利机而食”、“好气,任侠为奸,不事农桑”,因此农业经济在六国中较为落后。 虽然战国中期经赵武灵王改革,一度国力大盛,然而比之秦国商鞅变法,赵国改革局限于军事领域,政治经济改革则相对薄弱,之后又发生了沙丘宫变,赵国内乱,实力再度下滑。 而赵惠文王继位后一直没有时机推行赵国的二次变法,于是赵国在战国后期“农业发展相对滞后,不再适应连年大规模争雄战争的需要”,战争储备并不充足,无力支持大规模的长期战争。 再比较两国军事实力,秦军有“虎贲之士百余万,车千乘,骑万匹”。地近西北,民风凶悍尚武,秦马优良,秦车迅猛,称得上是超级军事大国。 且秦军被称为虎狼之师,在战场上的秦军士兵所向披靡。赵国有“带甲之士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 以弩弓骑兵见长,赵组建骑兵部队较早,故赵骑兵训练有素,军事素养较高,经验丰富。如此看来,赵国军事实力略弱于秦,至多与秦持平。 综上所述,赵国之综合国力要劣于秦国。 看见一个偌大的朝堂,成了殷浩的“一言堂”,成了大臣们坐而论道,聊天打屁的地方,褚蒜子倍感头疼。 这时,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会稽王司马昱站了出来。 “陛下、太后,臣以为殷大人所言极是。如今之天下大势,我晋国绝不能再退缩了!我们退一步,冉魏就会进一步,等到咱们无路可走的时候,晋国,也便亡了!” 瞧瞧,司马昱说的话才是水平高,还一针见血,一语惊醒梦中人! 褚蒜子颇为伤感地道:“会稽王,形势真的已经严峻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太后,不是臣在危言耸听啊。这一战,若我晋军不能胜,魏国就会得寸进尺。眼下各路魏军已经源源不断地赶到大梁,正在枕戈待旦,咱们撤下来了,魏军就会大举进攻,甚至于跨过长江,打到建康,灭了我大晋啊!” “这么说,咱们是非战不可了?” “战,而且一定要战而胜之!” 第511章 五十万民夫 时间进入开皇五年的正月,魏军与晋军三十多万兵马依旧在兖州的阳武、尉氏、固山一线对峙,摩擦不断,时有战事发生,但规模都不是太大,战事就这样陷入了胶着状态。 此时此刻,无论是冉闵,还是晋国的君臣都已经明白,这是一场生死大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魏军退一步,大梁不保,黄河以南,乃至于青州、兖州、豫州、扬州、荆州等地都会沦丧。 所以冉闵也不敢跟晋国议和,因为晋军目前已经攻克了江淮之地,豫州、兖州的部分地区,这些地方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还是重要的粮食产区,绝不能让给晋国! 而晋国这一边是一样的。 晋军不敢撤退,他们这一退,不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而且已经集结起来的魏军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晋军这一撤退,魏军不但要收复失地,还可能打过长江,夺下晋国的都城建康! 现在晋国跟魏国就跟两个已经输红了眼的赌徒,都想要靠着这一战的胜利绝地反杀。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冉闵情知这一战的关键就是粮草,谁能耗下去,就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所以冉闵当即返回大梁,筹集粮秣,征召各地的兵员、民夫,做好大决战的准备。 冉闵是秘密返回大梁的,第一时间就回到紫禁城,来到了皇后董巧巧所在的椒房殿。 “巧巧。” “陛下,你怎么回来了?”正在卸妆,已经准备安睡的董巧巧看见冉闵的身影,愣了一下,随后就宛如乳鸽一般扑到了他的怀里。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前线战事胶着,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朕现在回到大梁,乃是为了统筹全国的粮食,与晋军打一场前所未有的消耗战。” “陛下,这一仗,实在是打得太惨烈了。” “是啊。” 冉闵抚摸着董巧巧颇为憔悴的脸颊,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巧巧,你瘦了。” “你也一样。陛下,这些时日没少为前线的战事操劳吧?” 与晋国的这一场大战,打得着实惨烈。阵亡的士卒且不说,就连冉闵的二叔、岳丈,魏国的大将军、常山郡公董匡都战死沙场了!还有冉闵自己都第一次负伤了! 而董巧巧为了不让冉闵担心自己,继而分神耽误了前线的战事,甚至都表露出一副开朗活泼的样子,对于自己那死去的父亲的事情避而不谈。 一夜无话。 冉闵便于翌日召开大朝会,七品以上的官员,文臣武将都必须到位。 魏国的文武很多,在朝中的大臣多达二百人,整个偌大的奉天殿都被占了一半的地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道。 “平身!” “谢陛下!” 冉闵扫视了群臣一眼,基本上这些人都是神色憔悴,有着黑眼圈的。 没办法,前线的战事太过激烈,敌军都快打到都城了,百官不得不夙夜在公,被之祁祁,唯恐自己的工作出了一丝差池,然后丢了脑袋。 这一回是临时的大朝会,是有针对性的,所以国家所有的政务都必须要向这场大战看齐。 “崔皓,你汇报一下,我大魏国库目前尚有多少钱粮。” 尚书令崔皓顿时站了出来,垂手道:“回禀陛下。国库现今的钱财无多,折合所有的黄金白银,只有钱,大概六千七百六十一万贯!其余珍宝,诸如帛、布匹等尚未统计出来。” “粮食呢?” “大梁附近的几个粮仓只有米粟一千万石了!” 冉闵真是越听越心惊,国库怎么如此空虚了? “崔皓,我大魏的国库何以沦落到如此境地?朕依稀还记得,这几年,国库每年岁入粮食一千二百万石,绢帛三百万匹,麻布五百多万端的!怎么现在就只剩下六千多万贯的钱,粮食只有一千万石了?” 魏国有着严格的征收租调的法令,规定一夫一妇每年交纳租粟二石调帛一匹,十五岁以上的未婚男女四人、从事耕织的奴婢八人、耕牛二十头,分别负担相当于一夫一妇的租调额。 并建立“三长制”,即“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责三长清查户籍、征收租调和徭役。 所以每一年魏国的赋税是只高不低的,冉闵依稀记得,去年魏国的收入是最多的,创历年来新高,只开皇四年这一年,魏国的收入就达到五千多万贯钱,其余的粮食、帛绢、麻布更是不少,这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崔皓苦笑着道:“陛下,这些年国库的收入固然不少,但是国家扫平秦、雍、凉、仇池,平定西域,乃至于不断与代国、燕国作战,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个不需要投入大量的钱粮?若非国库充盈,只怕都架不住这般挥霍啊!” 看着崔皓幽怨的小眼神,冉闵就是一阵的尴尬。 冉闵知道打仗很烧钱,但是也清楚这些年魏国的财政情况极好,一次都没亏空过,崔皓与王猛就跟他冉闵的萧何、荀彧一样,保障了魏军的后勤工作,让魏军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不断作战。 冉闵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以魏国目前的钱粮,还是可以支持魏军大规模作战的。 冉闵又询问兵部尚书朗肃:“朗肃,目前大梁集结了多少兵马?” “回禀陛下,臣按照您的旨意,昨日经过统筹,得知大梁现在集结了大概二十九万的军队。其余一些边远地区,诸如凉州、西域、河朔、辽西等地的部分兵马尚未赶到,若是全部赶到,兵马将超过三十八万!” 一听说有整整三十八万的兵马,崔皓和王猛的整张脸都成了苦瓜色。 冉闵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国库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这一场,魏晋大战,已经成了一场拉锯战,朕绝不能输,大魏也绝不能输!传朕旨意,将国库所有能够利用的钱财都拿出来,向民间购买,同时,责令各地的守令,让他们将当地的粮食一并送到大梁。” “陛下,这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崔皓沉声道:“用钱财向民间购买粮食还好说,只是将各地的粮食都运送到大梁,只怕劳民伤财,耗时费力。” “朕不管这些。水路、陆路都可以,大运河已经竣工了不少,还有各地的官道都可以通行无阻!” “陛下,不知道你打算征召多少的民夫?” 打仗,不只需要战兵,需要辅兵,更需要民夫在路上源源不断地运输粮草。 冉闵想了想,说道:“五十万民夫!春耕已经结束了,就由各地的守令负责操持,朝廷统筹各方,朕需要五十万到八十万的民夫!” 第512章 耗不起 下了朝,冉闵便传召秦牧、荀稷、崔皓和王猛四位重臣入宫议事。 一张偌大的地图就摆在他们的脚底下,冉闵手里拿着一条直鞭,指着晋国的疆域,几个州的疆界说道:“朕已经得到消息。晋国现在是铁了心想要打赢这一仗!他们跟我大魏一般,倾国之力,从江州、益州、宁州、荆州、广州、交州等地征召了数十万的大军,还有不可计数的民夫。” “朕估算过了,这一回晋国征召的兵马,应该超过三十万,甚至于更多。到时候,他们就会赶赴阳武,与桓温的荆州军,以及谢安的北府军合兵一处,总兵力不下于六十万!” 形势堪忧啊! “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做?”王猛出声询问道。 “朕的想法是这样的。大梁虽城高池深,但四面无险可守,又是我大魏的国都,不容有失,其威严更是不可侵犯!所以朕想在阳武同晋军展开决战。晋军有六七十万的兵力,朕怎么说,也应该动用四五十万的兵力应战吧?” 这时,崔皓、王猛他们并不太擅长这种兵事,王猛虽是一个全才,也有远见卓识,对于这种兵事也有自己独到的一番见解,可是事关重大,他不敢妄言。 而荀稷差不多是这样,压力太大了,魏国输不起,万一因为他的谏言,导致魏军大败,魏国就这样衰落下去,乃至于毁于一旦,那荀稷就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而秦牧依旧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 “秦牧,你对此有何看法?” 看到几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秦牧耸了耸肩膀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主意。” “……” “不过,陛下,臣是这么想的,以前的,现在也是。”秦牧云淡风轻地道:“魏国与晋国的这一场生死大战,是在所难免的,这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回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 “陛下,其实臣心中对于这一战,推演了无数次。以前臣就在想着,魏晋大战,晋军出动兵马八万人,想要战胜晋军,我魏军怎么说也要用十万人的兵力吧?倘若晋军出动二十万人呢?为了战胜晋军,咱们必须要动用三十万的兵力!而晋军出动三四十万兵力呢?臣想了想,其实咱们用十万人就能战而胜之了!” 秦牧沉声道:“而这一战,倘若晋军果真出动了六七十万的军队。我想,陛下只需要用精兵六万人,便能战胜他!” 闻言,冉闵陷入了沉思。 而崔皓则是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说道:“秦大人,你疯了吗?晋军若是有六七十万的军队,这六万精兵如何取胜?你莫不是认为所谓的精兵,就是相当于破军营这般的精锐中的精锐吧?破军营是一个个都能以一当十没错,但破军营只有一千人,以一当十,不是每个精兵都那么厉害的!” “是啊。”旁边的荀稷亦是心急火燎地道:“秦大人,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以六万败六十万,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古往今来的以少胜多的大战,巨鹿之战、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都没有这般夸张的吧?敌军十倍于我,如何胜之?” 秦牧笑而不语。 “不!”这时,冉闵已经反应过来,不禁笑了出声:“哈哈哈哈!秦牧啊秦牧,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得没错,我大魏六万精兵,不一定无法战胜晋国的六七十万大军!” “……” 陛下也疯了?! 冉闵一甩衣袖,把手掌摊开,又紧紧的攥在一起,低声道:“朕是当局者迷了。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兵马多,看上去声势浩大的一方,往往会被兵强马壮的一方击败!” “为什么?之所以能以少胜多,主要是应用了正确的战术,以及足够的运气,打垮了敌军的士气,一旦军队彻底溃散,那么数量有多少都顶用!而这一战,想要速战速决,咱们就不能跟晋军继续在几个地方耗下去,咱们要跟他们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大决战!” 冉闵看似疯狂,其实心里清楚得很。 为什么几万人能打败几十万人呢? 因为战场面积不是无限的,不可能摆下所有士兵,所以战斗双方的实际接触面积是很有限的,看似几十万人的大战,其实战斗的只有几万甚至几千人,剩下那些都是预备队。 而正在战斗的士兵一旦全面溃败,那么将领很可能来不及调遣预备队,就使得部队彻底陷入混乱,然后全面崩溃。 既然有这么大的兵力优势,士兵们为啥就没有反抗的自信,偏偏要士气崩溃呢? 因为古代限于通讯条件的落后,以及士兵文化素质很低,底层士兵(甚至部分基层将领)根本就不了解敌人甚至自己这方的情况,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的强弱,也不知道自己这边的具体兵力,根本不明白自己这边的兵力优势。 所以他们一旦看到前方的友军大面积溃逃了,也会被恐惧笼罩,只想着逃跑。 这种莫名其妙的全面溃败,其实人越多越容易发生,就因为一般的士兵无法了解战场的全面情况。 如果只是几十个人的战斗,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这边人多,那反而不会莫名其妙的溃败。 而军队一旦全面溃败,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面对敌人的追杀,溃兵们一个个还真就像西瓜一样,就等着被人抓住砍了,甚至比西瓜还不如,因为有些溃兵为了能快点逃跑,甚至会砍挡路的自己人…… “陛下,你打算怎么做?”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这一战,不能陷入被动的拉锯战。晋国耗不起,咱们魏国一样耗不起,倘若陷入这种拉锯战,就算咱们最后能胜,也一定是惨胜,相信诸位都不愿意重现秦赵长平之战的悲剧吧?” 秦赵长平之战的悲剧,指的就是在长平之战过后,秦武安君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的事情。 白起一生的作战中,最有名的当属长平之战,这是秦赵两国的生死一战,这战当然以白起的胜利结束,但令人影响深刻的是白起杀降,四十多万赵国降卒,白起全部杀了! 白起为何要杀掉赵国的四十万降卒呢? 冉闵认为,归根结底,一共就三个原因。 第一,关系秦赵两国生死存亡。 长平之战决定着未来秦赵两国的走向,谁也没资格输掉这场战争,赵国竭尽全国之力,秦国也是倾国而出,白起杀降后,放走了二百四十多个小孩子,可见赵国连孩子都派上了。 秦国胜利后,白起必须要杀降卒,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如果不杀,这场仗不是白打了吗? 秦国战胜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而且白起并没有把握彻底驯服这批人,所以只能杀掉了。 第二,击垮赵国众人的心理防线。 白起杀了四十万降卒后,还放了二百四十个年纪小的士兵,让他们回国报信,这当然不是白起心存仁慈,他就是要让这二百四十个人把他的所作所为传遍整个赵国,让赵国君臣命胆寒。 白起这招果然厉害,当得知四十万降卒被杀后,赵国为之一震,一片哀伤,赵国人的心理被击垮,战争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也命令秦国是万万惹不得的。 第三,其实就是最根本的原因:饭不够吃了! 长平之战中,双方的后勤保障都不充分,赵国的粮道被白起切断,赵军被围困四十六天,甚至已经自相杀食,而秦军也不好过,根本没有余粮,四十万人相当于一个郡的人口,一天要吃多少粮食? 白起只能杀掉他们,省下粮食。 白起虽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他屠杀四十万人,引起了当时的国际舆论,太过残忍,所以有人送他“人屠”的称号。 因为屠杀了四十万人,白起后半生也陷入深深自责,最后他拔剑自刎虽然是秦昭王的下令,但也有他的自责,想要解脱的因素。 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一点,一旦战争结束,魏国可能根本养不起几十万的晋军降卒,总不能跟白起一样,把这些降卒都杀死吧? 第513章 鸿沟 冉闵沉声道:“与晋军的决战地点,朕欲放在这里——鸿沟。” 顺着冉闵的手指点着的地方,便能清晰地看到距离大梁城不是太远的鸿沟。 “陛下想要放弃阳武、固山和尉氏这些地方,诱敌深入吗?” “不错。朕左思右想,继续在阳武、固山一线与晋军对峙,已经落了下乘!被动防守,不是我魏军的风格。以退为进,将晋军引到鸿沟进行大战才是王道!” 崔皓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说道:“鸿沟这个地方不甚宽广,没有一马平川的旷野,遍布丘陵、河泽,地方狭窄,几十万的军队,无论如何在那里都是施展不开的。” “不错。”王猛亦是赞同地道:“鸿沟,古称狼汤渠,北临万里黄河,西依邙山,东连大平原,南接中岳嵩山,是历代兵家兴师动众、兵家必争的古战场。” “据说在楚汉相争时,刘项商定鸿沟和约,划鸿沟为界(楚河汉界),东面是项羽的楚、西面属刘邦的汉。若是能把决战的地点放置在这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晋军的统帅,无论是谢安还是桓温都是当世之名将,他们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的。” 战国时的魏惠王为了战争需要,曾两次兴工,开挖了鸿沟。 它西自荥阳以下引黄河水为源,向东流经中牟、开封,折而南下,入颍河通淮河,把黄河与淮河之间的济、濮、汴、睢、颍、涡、汝、泗、菏等主要河道连接起来,构成鸿沟水系。 鸿沟有圃田泽调节,水量充沛,与其相连的河道,水位相对稳定,对发展航运很有利。 它向南通淮河、邗沟与长江贯通;向东通济水、泗水,沿济水而下,可通淄济运河;向北通黄河,溯黄河西向,与洛河、渭水相连,使河南成为全国水路交通的核心地区。 鸿沟的开凿,为后来南北大运河的开凿创造了条件。 秦始皇统一华夏后,充分利用了鸿沟水系和济水等河流,把在南方征集的大批粮食运往北方,并在鸿沟与黄河分流处兴建规模庞大的敖仓,作为转运站。 而这次冉闵想要将与晋军决战的地点放在鸿沟,就是看中了这个地方比较狭窄,不利于几十万的大军作战的缘故。 但谢安和桓温都不是傻瓜,反而他们都很聪明,有着远见卓识,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冉闵这般欲擒故纵,放弃了阳武、固山的防线,让他们把大梁城包围了,还诱使他们率兵追击到鸿沟去是一个天大的阴谋的。 看着冉闵等人都愁眉苦脸的模样,秦牧笑吟吟地道:“陛下,臣有一计。” “请讲!”冉闵顿时眼前一亮。 “谢安与桓温都是晋国的名将,战功赫赫。但桓温灭了成汉之后,拥兵自重,对于晋国朝廷时有不敬之举,所以备受建康方面的忌惮!故而统领六七十万军队的权柄,建康方面绝不会甘心放到桓温的手里的。” “谢安呢?谢安练兵、治军、打仗都很有一套,就连卫峥都对他赞不绝口,自愧弗如。若是由谢安领兵,咱们的计划未必能够成功啊!” 秦牧摇摇头说道:“自然也不能让谢安领兵都。谢安这个人,能力是有,但是资历和威望都远远不够,骤然掌握八万人的北府军,已经是东晋朝廷对他莫大的信任了,又立马指挥数十万大军作战的话,相信,不只是晋国朝中的大臣不甘,就连各路晋军将领都会不服气的。” “噢?那除了谢安和桓温,晋国的将军里面,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指挥数十万大军作战?” “陛下忘了吗?可还记得长平殷深源乎?” “殷浩?”冉闵傻眼了。 这时,在一侧的荀稷瞪着眼睛说道:“秦大人,不会吧?这殷浩乃是我魏军的败军之将,晋国怎么可能放心再让他领兵与我军作战?这般规模宏大的战争,晋人岂能不慎之又慎?” 崔皓亦是说道:“是啊。殷浩这个人我也听说过!其早年以见识度量、清明高远而富有美名,酷爱《老子》。殷浩隐居十年,不曾出仕做官,后来才接受执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征召,拜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但殷浩的本事着实一般,除了一张嘴,还有满腹经纶之外,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秦牧闻言,又云淡风轻地笑着道:“这便是东晋政坛的怪异之处。国人皆清谈,有真才实学而出身低下,或者性格木讷,寡言少语的人往往不受重用,但清谈之士,就成了国士无双!似殷浩其人也是应运而生的。” 两晋之时,特别讲究门第观念、血统出身。 如果出生于世家大族,不用自己怎么努力就可以得到显赫的官职,而如果生在平民家庭,则是不管你如何奋斗也几乎不可能进入上流社会,甚至连当个小官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就冉闵所知道的,有一个是例外,便是已故的东晋名将陶侃。 陶侃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全靠母亲把他抚养长大,母亲为了他能有一个好的发展,特别鼓励他去广泛结交成功人士,甚至剪掉自己心爱的长发为他筹集与朋友交往的资金。 陶侃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不仅自己努力上进,对母亲也更是非常的敬重。 所以当他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到县里当了一个小官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给母亲弄了一坛子咸鱼捎回家,想让她老人家饱饱口福,却不想母亲不仅把鱼退了回来,还写信责备他不该损公肥私。 陶侃脱颖而出,以自己杰出的军事才能,伐张昌、平陈敏、讨杜弢、征苏峻,安定广州、镇守长江中游,不仅对东晋初年政治局面的稳固起了重要作用,也为自己打下了一片天地,由寒门子弟跃而成为别人不能忽视的一股势力。 这些成就,与他严于律己、不断进取是有很大关系的。 当然了,陶侃也不能说完全是寒门的。 其父陶丹,孙吴时曾当过边将,官至扬武将军。 扬武,是杂号,地位不高。 陶侃先世无显赫仕宦可以溯记,年轻时又当过寻阳的“鱼梁吏”,说明其家属于“寒门”这类社会地位很低的阶层。 西晋灭吴后,中原人称江南人为“亡国之馀”,江东士族在政治上也受到中原士族的排斥。 姑且算陶侃出身寒门吧。 这能说会道也是一种本事,对此,没人敢去质疑。 冉闵一针见血地问道:“如何才能让东晋朝廷用殷浩为晋军统帅?” “这个不难。陛下岂不闻赵括之故事乎?” 第514章 善无战事 魏晋两军正在阳武、固山、尉氏一线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其实魏国北部的边境,一向是不得安生的。 建康方面联络北方的燕国和代国,邀请他们一同夹击魏国。 对此拓跋寔君与慕容俊是喜闻乐见的,派遣了大军不断袭扰魏国的边境,但在边关地区,魏军依旧驻扎着重兵,不会轻易调动,所以鲜卑人一时之间打不进来。 不过魏代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所以在晋军侵略魏国的同时,拓拔鲜卑也立马派兵攻打雁门郡。 代国在去年死了拓拔什翼键,拓跋寔君刚刚继位,权力未稳,但是他也急需要一场大胜来巩固自己的权威,所以拓跋寔君当即御驾亲征,率领十万的鲜卑铁骑兵南下。 代军攻下了中陵、阴馆、楼烦三城,但是在进攻郡治善无城的时候,却是久攻不下。 陈二狗是善无人,生长于边疆,他的父亲是羯赵国的一个都尉,后来又成了魏国的一个都尉,常年与鲜卑人作战,最后免不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宿命。 陈二狗算是子承父业,但他不能继承父亲的军职。军职是不能继承的,只有爵位还能世袭。 陈二狗从军之后,也是常年与鲜卑人作战,九死一生,勉强当上了一个百夫长,算是魏军的一个小头目了。现在他正在保卫着自己的家乡。 骄阳似火,干涸的河床上布满了一条条裂口。 远处,有无数点的黑色在快速的移动,渐渐的,连接成一片墨黑的浪潮。 一股血腥从口腔沁透到喉咙,滋润着冒烟的嗓子,陈二狗的舌尖用力抵住撕裂的嘴唇,鲜血在腹腔里奔腾,如同决堤的洪水,令他的头脑从晕眩中清醒过来。 “鲜卑人又开始攻城了!”沉闷而又压抑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人心神震颤。 陈二狗长吁了一口气,眸中流露出决绝的神态,他紧了紧手中的长矛,左手提起一侧的圆形木盾,护住胸口要紧的地方。 周遭,粗重的喘息声,金属兵器的撞击声,旗帜被风席卷的哗哗声交织在一起,灼热的阳光烘烤着魏军将卒们的甲衣,汗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湿,在后背前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盐霜。 大战在即,紧张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在重压之下,许多穿着一样黑色铠甲,火红色的战衣,手持战矛与刀剑的秦军将卒和陈二狗一样,做了战前最后的准备。 城楼上,一面绣着“魏”字的隶体镶边旗帜竖立高处。 “给我冲!” “杀啊!” 城下的鲜卑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宛如饿狼一般冲了过来。 两军阵前,除了鼓声阵阵和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喊叫,已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城头的魏军阵中一片肃静,在鼓点的间歇,陈二狗听到了身边一个小兵的牙齿打颤声。 这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嘴角的绒毛显示,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虽然经过了最基础的军事训练,但看得出,没有杀过人的他心里紧张之极,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面象征着荣耀的魏军旗帜。 经过数番的恶战,陈二狗的部下老兵不足半数,空缺的名额由城中临时征召的男丁充抵,这少年便是其中的一个。 “害怕吗?等会儿可别尿了裤子!”陈二狗目光从少年脸上扫过,带着淡淡讽意笑容。 年轻真好,他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刚刚参军入伍,是新兵营里的一个兵娃子,那些老兵教官也是用这样怀疑又轻视的目光注视自己。 “我要杀贼,要立功,才不怕什么鲜卑狗!”少年黑黝黝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好小子,想立功的话,跟在我后面!”陈二狗冲着城垛吐了一口,眼睛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迫近的鲜卑人。 敌势强大,而已军已疲。 不利的战局下,坚持的时间取决于新兵能发挥多大的战力,战斗的经验和技巧已没法一下子领会,唯一能鼓起的就是士气了。 “杀!” 乌锥马前蹄倒立,拓跋寔君大吼一声,手中大戟直指城上,迎面,与鲜卑军对上的,正是陈二狗身后的旌旗。 鲜卑士兵弃马奔向城墙,漫天的箭弩如蝗而落,这一次,攻城的鲜卑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冒着被滚石热油砸中的危险,向城头攀登而上。 “嘿呦!”城上,魏军军兵士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块块石块、木料被搬运上来,然后被快速的砸落下去。 “卟!” 一个魁梧的鲜卑人被劲矢射中眼眶,这名鲜卑士兵拔出三棱箭矢,血流满面的继续沿着城墙的缺口攀登。 城上,魏军军的一名伍长看到有便宜可占,从城垛口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敌人刺出一矛,锋利的矛尖划破单薄的战甲,嵌入热乎乎的胸腔之中。 “啊!”惨叫声中,鲜卑人伸手握住铜矛,大力一拉,立时将站立不稳的魏军伍长扯离了城墙之上。 两人一矛,在惯姓作用下坠落城下,跌落的魏军伍长还未等清醒过来,即被数枝长矛刺成了刺猬。 以命抵命,以血还血! 在楚人不要命的冲杀面前,魏军的防线摇摇欲坠。 魏军的军阵开始松动,第一线的损失越来越大,而后续的补进士兵多为新卒,在看到伤亡惨重的情况后,新卒的士气开始跌落,站在前排的一些新卒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 城楼上的魏将苏林也看出了不利,他还在用旗帜调动城内的后续部队,试图控制住越来越不利的颓势。 而陈二狗一矛刺出,挑落一名不要命攀上来的鲜卑人,乘着空隙的当口,大口大口的呼出灼热的血气。 “嘿!” “啊!” 跟在陈二狗身后的那个少年兵挥舞着战刀,砍在了那个刚刚爬上来,又杀死两三个魏军士卒的敌人身上,顿时血流如注,哀嚎不止。 好小子! 善无城的战事依旧在持续,不过有苏林这位让鲜卑人闻风丧胆的魏国名将镇守在这里,又有两万多的兵马,鲜卑人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拿下善无城的。 好不容易等到鲜卑人宛如潮水一般退去,陈二狗他们这才能得以歇口气。 “都尉大人,这场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啊?”陈二狗身边的那个少年询问道。 陈二狗眺望着远方的落日,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咱们坚守这座善无城已经长达半年了吧?为什么朝廷还不派援军过来呢?” 陈二狗耸了耸肩膀说道:“若是能增援的话,朝廷早就派兵过来增援了。在南方,晋军侵略,都快打到大梁去了,陛下征召了全国的兵力和粮食去南方了,哪里有工夫管我们的死活?” “那,我们都会死吗?”少年有些害怕。 “死倒是不一定,只是不知道南方的战事要进行到猴年马月去。” 第515章 挑衅 令支。 已经是夜幕降临,在燕军的中军大帐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光景,而整个大帐,只有慕容恪与封不疑二人。 “大将军,这是刚刚接到的诏令。” 慕容恪接到诏令一看,顿时眉头一皱。 “大王又在催促咱们尽快打下令支城吗?” “不错。”慕容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前线的战事艰难啊!魏国现在几乎全民皆兵,雁门有数万军队抗击代军,辽西、幽州一带也有差不多十万兵马防备咱们燕军,在南线,魏国投入了几十万的兵力。魏国现在以一敌三,尚且游刃有余啊。” 封不疑咬牙切齿地道:“这些魏狗就跟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城里不出来,咱们拿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倘若我们燕军能拥有红衣大炮,何惧它城高池深!” 慕容恪踱了几步,又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要攻克令支城,咱们必须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同时让国内打造更多的弩炮、抛石机。” “大将军,依我看大王是不会这么做的。”封不疑摇了摇头说道:“东北的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已经跟冉魏串通一气,驻扎在高句丽的花木兰,更是时常率领军队骚扰我燕国的边境,根据细作来报,高句丽三国已经在准备联军,随时进攻我燕国!大王这个时候,已经在调集更多的兵马防备东北联军的入侵了,哪里可能给咱们增兵?” “这场仗,能不能打下去,就要看南方的晋军能不能战胜魏军了。” 慕容恪也是很无奈。 燕国相对于魏国、晋国来说实在是太过弱小了,有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还有驻扎在鸭绿江边境的数万魏军的牵制,燕国能调动的兵力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些年来,由于各方面因素的影响,燕国的国力始终是不上不下的。燕军一旦出动,不管是骚扰魏国的边境,还是去劫掠夫余人,魏军都会倒打一耙,不断侵扰燕国的边境,让他们不胜其扰的。 燕国的国力不强,但是他们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但为什么跟魏国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这么渺小? 要知道,历史上的燕国可是取代了冉魏的“巨无霸”啊! 在原来的历史上,武悼天王拥有戎卒三十余万,旌旗钟鼓绵延百余里,即使在石氏鼎盛时期也没有这般威势。但为什么偏偏败给了燕国? 原因其实很简单,穷兵黩武,被活活拖垮的! 慕容皝在位的时候,就击败了羯赵的二十万大军,解除了来自中原的压力,定都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东破夫余及高句丽,攻灭鲜卑宇文部,成为辽西唯一的武装势力,为慕容俊入主中原打下基础。 历史上的慕容俊也得以在公元352年灭冉魏称帝,迁都蓟,并随后的几年里平定了北方的局势。其地“南至汝颖,东尽青齐,西抵崤黾,北守云中”,与关中的前秦平分黄河流域。 燕国最强盛的时候,慕容俊下令全国州郡检查户口,每户仅留一丁,此外全部徵发当兵,拟拼集一百五十万大军以灭东晋、前秦以统一天下。 吓得东晋递上了降表! 但慕容俊在检阅军队的时候就嗝屁了。 而在这个时候,花木兰已经在鸭绿江聚集了夫余、高句丽、百济、新罗四国,以及地处东北渤辽的挹娄、豆莫娄、寇漫汗等十几个部落的军队。 偌大的帐篷内,诸多的大汗、部落首领和一国之大将济济一堂,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时的撕扯着牛肉或者羊肉,大快朵颐,还一边欣赏着胡姬那狂野的舞姿,听着悠扬悦耳的胡笳十八拍,真是好不享受,好不在自在,好不快活。 忽而,一声宣号传来:“大都督到——” 然后是一队被坚执锐的魏军士卒闯进来,走动之间,甲胄碰撞产生的声音让人震颤不已。 花木兰就这样按着腰间的宝剑,冷着脸,亦步亦趋地进入这座大帐。 这座大帐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身材魁梧,一身剽悍气息的异族大汉,神色桀骜不驯,看上去甚是吓人。 其实这座中军大帐是设置了帅位的,但由于人太多,比较杂乱,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所以毫无主次之分,花木兰甚至还能看到,其中一个扁平鼻子,身材有点矮但是颇为精壮的男人坐在帅位上,手里还拿着一只大碗喝酒。 看到花木兰这架势,整个大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大都督!”起身跟花木兰行礼的都是高句丽、新罗和百济这三国的将领,至于其他一些部落的首领或者大汗还在观望,神态各异。 欲言又止的有之,桀骜不驯的有之,蠢蠢欲动的有之,甚至有的还色胆包天,看着花木兰这般美色,眼中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种贪婪的神色,就跟饿狼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花木兰娇叱道:“是谁让你们在这里花天酒地的?行军打仗期间饮酒,放在我魏军,一定军法从事!” 这仗还没打胜呢,这些家伙就跟摆庆功宴一样迫不及待的庆祝了? 当然了,花木兰知道这是游牧民族的一种习惯,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胡人没事就喜欢搞什么篝火晚会,都不分轻重的。 高句丽的将领想要站出来解释一下,但坐在帅位上的那个男人便嗤笑了一声,说道:“大都督,你都说了,那是你们魏军!咱们与魏人,与魏国都不一样,你也应该入乡随俗不是?” 这人说的话花木兰听不懂,但是花木兰身边是带着翻译的,所以能够让他们好好交流。 听到这厮的话,花木兰没有回话,而是柳眉倒竖,瞪着这个不知好歹的胡人,斥道:“你是何人?为何坐在我的帅位上?” 对于这一点,花木兰是无法容忍的。 这帅位,便是统帅应该坐的,胡人总不该连这种上下尊卑之别都不懂吧?现在这厮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花木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人还想说话,这时旁边的高句丽将领铁头终于站了出来,说道:“大都督,他是挹娄部族的大汗,阿哈出。” 阿哈出站了起来,个子矮小,甚至比作为女子的花木兰还要矮上一点。阿哈出咧着嘴,露出了一口又黑又黄,却整整齐齐的牙齿,眼带轻蔑之色,笑嘻嘻地道:“大都督,这是你的帅位吗?帅位是什么,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花木兰的银牙一咬,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516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铁头,你告诉他,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之人,应该如何处置?” 看见阿哈出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花木兰反倒是迅速冷静下来。旁边的高句丽将领铁头回答道:“大都督,似这般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之人,应当斩首示众!” “那你还在等什么?” “这……” 铁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按照花木兰的命令去执行。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低声道:“大都督,阿哈出可是挹娄人的大汗,他们这一次出动了部落里三万多的勇士,若是把他处死了,挹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内讧? 花木兰这时脑海里迅速翻出了挹娄这个部族的信息。 挹娄在夫余东北千余里,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未知其北所极。其土地多山险,其人形似夫余,言语不与夫余、句丽同。 挹娄人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 挹娄源于肃慎,挹娄用作族称,即“穴居人”的意思。挹娄的称号本是他称,久之成为族称,他们向中原王朝纳贡还是自称肃慎的。 其实挹娄人本来是臣服于夫余的。 夫余贵族趁秦末汉初的中原大乱之机,大肆欺凌邻近弱小民族,挹娄就在这种情况下被迫臣属于夫余国,成为夫馀人的下户,并向夫余贵族缴纳繁重的赋税,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公元三世纪初。 在长达四百余年的臣服于夫余的时间里,挹娄慢慢地让自己强大起来。 社会进步使他们越来越不能忍受夫余贵族的压迫,便要求挣脱这种民族压迫和剥削,于是在曹魏黄初年间举兵反抗。 夫余贵族多次派兵镇压,但未能使挹娄人屈服,至此挹娄人摆脱了夫余的压迫和统治。 挹娄虽深受夫余、高句骊的民族压迫和剥削,但凭着“便乘船”、“善射”的优势,对居住今图们江流域人少势弱的北沃沮,进行肆元忌惮的“寇钞”,致使北沃沮人常躲到深山岩穴中防备其袭击,只在冬天冰封河道后,才返回村中居住。 挹娄在公元236年与曹魏建立臣属关系,曹魏将其划归辽东郡管辖。 这是挹娄民族继春秋肃慎以后,第一次与中原直接来往,并自此保持着融洽的臣属关系。 但这个阿哈出,着实桀骜不驯之极! 花木兰只是瞥了铁头一眼,然后就缓缓的走上自己的帅位,随着花木兰越靠越近,那个阿哈出反而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眼中的贪婪之色更甚。 “唰!” “噗嗤!” 电光火石之间,花木兰骤然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宝剑,割断了阿哈出的咽喉,鲜血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你!……”阿哈出没有当即死去,反而是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甚至还伸出了手指指着花木兰。 而花木兰则是更狠,又是一剑直戳阿哈出的心窝子,终于让他彻底倒下了。 而就在花木兰暴起杀人的时候,跟随阿哈出来的几个挹娄部族的部落首领或者将领们,都吓得魂不附体,但还是想要放手一搏,于是都站了起来,想要找趁手的武器杀死花木兰。 但跟随花木兰进来的魏军士卒第一时间就把他们控制起来了。 而花木兰则是面不改色地一脚踢开了阿哈出的尸体,一屁股坐到帅位上,又淡淡的扫了在场的那些首领们、大将们一眼,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放下了酒碗,把头埋在胸口那里。 没想到魏人也这般蛮不讲理!这还是一个魏国女子啊! 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句话在花木兰的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花木兰看上去挺柔弱的,但是外柔内刚,气场不强,但是她所做的事情无不剽悍,甚至于都让这些胡人不甘拜下风都不行! 原本有些如阿哈出一般蔑视花木兰这个女人的,此时,都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 花木兰直接把染血的宝剑插到桌案上,嗡嗡作响。 “大都督,这几个人如何处置?” 看着几个已经被完全控制起来,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能杀死的挹娄大将,花木兰眯着的眼睛里折射出了一种寒光,随即消逝一空。 “阿哈出以下犯上,罪不容恕。但我相信你们几个不会附逆的,对吗?” 几个挹娄大将虽说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但花木兰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自然是想活下去的,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花木兰又道:“你们几个,阿哈出死了,谁能继续掌兵?” 这时,几个挹娄大将把阿哈出的弟弟推了出来。 这样一来就顺理成章了。 花木兰直接把阿哈出的弟弟册封为新的挹娄大汗,让他统率挹娄的部众。 这些胡人的权力之争更加凶狠,本无什么情亲可言的,这阿哈出的弟弟对于自己的兄长本就有不臣之心,听到花木兰的亲口册封,顿时喜不自禁,跪在地上,大声拜谢。 这事情一完,花木兰就让人把阿哈出的尸体抬了出去。 “各位,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花木兰只是一个女人,所依仗的不过是大魏皇帝的威势,有何能耐当这联军统帅?你们之前这么想,我不怪你们,但是从此刻起,凡是敢于挑衅我,敢于质疑我的军令的,阿哈出现在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这一刻,花木兰的气势无比的凌厉。 夫余的大将当即站出来,向着花木兰行了一记抱胸礼,说道:“大都督,末将愿对你效忠!任凭差遣,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着这人第一个站出来,在场的异族大将亦是不甘落后,纷纷向花木兰表示效忠。 对于夫余人,花木兰还是颇有好感的,因为夫余军队一向与魏军同仇敌忾,时常协同作战,关系与高句丽等三国差不多。 夫余国,在玄菟北千里。 夫余国最强盛之时,疆域达到万里长城以北,南达高句丽,东达挹娄,西接鲜卑,方圆约二千里。 夫余国与中原王朝关系密切:汉时归玄菟郡统辖;魏时臣服于辽东公孙氏政权;晋时又常去中原朝贡。 花木兰当即说道:“列位,我们在鸭绿江这里集结了二十二万的军队。咱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慕容鲜卑!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攻克龙城!杀慕容俊,灭燕国!” “杀慕容俊!灭燕国!” 接着,花木兰又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都怦然心动的话。 “这一战,所劫掠的物资或者人口,我魏军分文不取,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全部分给各个国家,各个部落。就看你们谁出力最大了!” 在场的人顿时兴奋起来:“大魏万年!大都督万年!”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好在花木兰是冉闵的妃子,所以相信冉闵也不会忌讳什么的。 这联军作战,最为忌惮的就是人心不齐,容易被逐个击破。 而联军又十分害怕“分赃不均”的,所以花木兰这般慷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慷他人之慨嘛,反正魏国现在还需要这些胡人给自己卖命呢,不给点好处哪里能调遣得了他们? 随即,花木兰大手一挥,喝道:“传令下去,全军明日午时出发,跨过鸭绿江,进攻慕容鲜卑!” 慕容皝在世的时候,慕容鲜卑为了开疆拓土,增益实力,频频出兵进攻附近的高句丽、夫余、百济等小国和部落,无往不利,但是也招致这些草原部族对于慕容鲜卑的苦大仇深。 以前他们是没办法拧成一股绳来反抗,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花木兰的带头,后面还靠着魏国这么一座大靠山,谁怕谁啊! 而得知了魏胡联军跨过鸭绿江,正在分兵进攻自己国内的城池或者部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时候,慕容俊顿时大怒,随即召集兵马,北上与魏胡联军展开大战。 第517章 荀中郎 建康。 在一家酒肆之中,人声鼎沸,十分的嘈杂。 有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碗酒下肚,便大着舌头对身边绑着头巾的男人说道:“这位兄弟,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关于阳武前线的战事。” “嗨!我当是什么事情呢,这事儿啊,你出外面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便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不瞒你说,我是从广州来的,迢迢千里,就是为了给前线的大军送粮草的呀!” “你也是民夫?” 那个头巾男人翻了翻白眼说道:“现在魏晋大战,全民皆兵,咱们这些男子就算不去当兵都要充当民夫给朝廷的军队运送粮草了。我那里还好,要知道偏远一点的地方,男子当战,女子当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谁说不是呢?朝廷好端端的去招惹魏国干嘛!这一战,不管是胜了还是败了,遭殃的都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啊!” 这时,旁边一个羽扇纶巾的书生说道:“慎言,慎言。” “狗屁!”大汉虎目圆睁,沉声道:“若是朝廷要打的是胡人,那便罢了。咱们这些人里面,十个有五六个是跟胡人有世仇的,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跟胡人拼杀,碗大的疤都不皱一下眉头!但朝廷跟魏国开战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争一个正统的名分吗?” “兄台之言粗鄙,但是也不无道理。”那个书生扇了扇自己手里的扇子,轻轻的摇头道:“不过当今乃是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这天下分裂了这么久,动荡了这么久,是时候归一了!” “不知道这位兄弟认为,魏晋哪一家能一统天下?” “这个不好说。” 地处南方的,自然是希望晋国能够一统天下,但是这种事情着实说不准。 而那个头巾男人忽而道:“现在朝廷不断征召各地的兵员、粮食运送到前线去,依我看朝廷是铁了心要灭魏,克复中原了!” “这事儿哪有这么容易?如今的魏国,疆域辽阔,兵强马壮,沃野万里,战事一旦陷入拉锯,咱大晋未必能战而胜之,只怕最后两败俱伤,便宜了胡人啊!” 书生又道:“近日建康了一直有一个传言,不知道各位听说过了没有?” “噢,我知道,是朝廷一直在商讨,以何人为主帅,统率北伐大军的事情吧?” “不错。” “嗨!要我说,征西大将军和谢安石将军都可以为主帅,朝廷又何必去多此一举呢?” 那个书生把手里的扇子一摆,掷地有声地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征西大将军桓温固然有能力,有资历,还有足够的威望,但是他不得朝堂诸公之心,时有不服王命之举,现在只是荆州军主帅的他便如此不逊,真让他成了统率数十万大军的主帅,那他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 “至于谢将军。谢将军亦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善于练兵,善于治军,善于打仗,但是他威望不高,资历不够,恐怕难以统领这么多的军队作战。” “那不知道除了谢将军和桓将军,朝野上下,还能有谁可以统领这么多兵马的?” “长平殷深源应该可以。” “殷刺史?是他的话恐怕不行吧?当年他也率军北伐过,但是吃了一个大败仗,魏军都反击到长江边上,快打到建康了!朝廷怎么敢还用他为主帅?” “世上焉能有战无不胜的将军?诸位应该都听说过诸葛孔明的故事吧?” “这是自然!” 旁边的人都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各抒己见。 “诸葛武侯不仅是一代贤相,治世之才,还文武兼备,五出祁山,北伐曹魏,可谓是我辈文人之楷模!而这殷刺史,便是与诸葛武侯差不多的人才呀!” 那书生侃侃而谈:“大家都应该听说过刘备与诸葛亮三顾茅庐的故事吧?” “听说过,听说过。” “当年诸葛孔明本是南阳布衣,但求苟活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躬耕卧龙岗。后来刘备猥自枉屈,三顾诸葛亮于草庐之中,问以统一天下大计,诸葛亮精辟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提出了首先夺取荆、益作为根据地,对内改革政治,对外联合孙权,南抚夷越,西和诸戎,等待时机,两路出兵北伐,从而统一全国的宏伟蓝图!” 书生意气风发地道:“这与殷刺史的经历是何等的相似?昔日殷刺史隐居十年,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他为官,他都推辞不就任。直到会稽王诚恳求贤,殷刺史这才接受征召的。所以说殷刺史的能力不下于诸葛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呀!” 众人都点头称是。 建康城内,似这般鼓吹殷浩的事情比比皆是,青楼、酒肆、茶馆、书院等等场所,乃至于大街小巷都在将这个事情作为饭后谈资评头论足起来。 殷浩,已经俨然被民间鼓吹成了一个堪比伍子胥、诸葛亮的人物。似乎只要他愿意战,就一定能战而胜之! 而就在这个时候,潜伏在晋国内的暗卫已经行动起来,联络各方,打好关系。 而就在当天夜里,一个不速之客就秘密来到了晋国北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的府里。 荀羡,字令则,是颍川郡颍阴县(今河南许昌)人。其为东汉侍中荀彧的六世孙、光禄大夫荀崧之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荀羡出身魏晋名门“颍川荀氏”,初娶晋元帝之女寻阳公主,拜驸马都尉,擢为建威将军、吴国内史,升迁北中郎将,世称荀中郎。 永和五年,拜徐州刺史,成为东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刺史,与其兄长荀蕤并称“二玉”。屡立战功,抚纳降附,甚得众心。 其中,荀羡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逃婚”的事迹。 话说荀羡十五岁时,将迎娶晋元帝司马睿之女寻阳公主,但荀羡却不想与皇室结姻亲,竟出奔远走。但终被监察的官员追还,被逼成婚,并拜驸马都尉! 这样的一个人物,又跟魏国朝中的许多官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荀羡,试问魏国怎么会不拉拢。 “足下是何人?” 来见荀羡的,是一个他感到陌生,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作商贾的打扮,看上去很像,但荀羡的眼神很犀利,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手掌是有老茧的,不是因为常年手持武器,怎么会有那么多这样的老茧? 而来者似乎有恃无恐,向着荀羡行了一礼,说道:“荀中郎,在下这厢有礼了。在下来自大梁。” “大梁的来人?你不是拿着江州刺史刘慎的名刺吗?” “荀大人,不瞒你说,这位刘江州,其实是我们魏国的人。” 荀羡心里一惊:“没想到魏国的暗卫竟然如此强大,在我朝安插了这么多的细作。相信前线的粮秣屡屡被劫,魏军总是能提前得知消息,这都是你们暗卫的功劳吧?” 那人笑而不语。 “不知道足下到我的府上来,有何贵干?” “荀大人就不打算请我坐坐吗?” 听到这话,荀羡倒是感觉自己失礼了,于是把他请到蒲团上对席而坐,还亲自沏茶,给彼此满上一盏茶。 第518章 帅才 等到喝了一盏茶,暗卫的尹正便拍了拍手,随即让四个人将两个大箱子抬进来,放在地上。尹正走过去打开箱子,果不其然,里面全是闪闪发光的黄金! “足下若是来收买我的,大可不必。”荀羡淡淡的道。 “哈哈,荀大人说笑了。荀大人视钱财如粪土,世出名门,又是晋国的驸马都尉,在下是收买谁,都不敢收买你的。” 荀羡当然不信:“尹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说现在魏晋大战,就是在平日里,似你这般的敌国细作,我完全可以检举你,甚至拿着你的人头去领赏的!” “荀大人是一个聪明人,我相信你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尹正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都一一递给了荀羡。 “这两封信,一封是你堂兄荀稷大人的亲笔信,一封,乃是我大魏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请荀大人好好看一看。” 荀稷和冉闵的亲笔信? 荀羡拆开信封逐一看了一遍,顿时面沉如水,心里还在琢磨着什么。 尹正见荀羡看了书信,便起身告辞了,临行前还把两箱的黄金留下了。荀羡固然视钱财如粪土,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啊! 整个建康城都已经暗流涌动。 暗卫的细作纷纷出动,纷纷贿赂晋国一些有着话语权的官员,当然了,像那一种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人他们不敢去招惹,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所以一些心志不坚定的,则是已经被魏国贿赂了。 对于不同的人,暗卫的细作会采取不同的策略。 他们只是为殷浩争相告走,贿赂重金,表面上是以殷浩的名义活动的,实际上则是为魏国效力。 许多不知情的官员,还以为这是殷浩在贿赂自己,好让自己站在他那一边,给他摇旗呐喊,让他当上这北伐大军的统帅呢! 至于像荀羡这一类的人,他们是“家国天下”,家族的利益要高于国之利益,所以只要吩咐在魏国当官的士族子弟循循善诱,相信,就算不能让他们改弦更张,投靠魏国,也会保持中立,不会偏向于哪一方的。 其实无论是晋国战胜了,还是魏国战胜了,对于这些士族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相对来说,魏国比较强大,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给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 而此时,太后褚蒜子正在与会稽王司马昱对席而坐。 “会稽王,现在各地的兵员和粮草辎重都已经抵达建康,随时可以北上。但是究竟以何人为北伐大军的主帅比较好?”褚蒜子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将才已经十分难得了,这个能够统领大将的帅才就是更是难能可贵。这多达六七十万的军队,已经是晋国的倾国之兵,一旦失败,晋国就将坠入深渊,再也无法翻身了,所以褚蒜子不得不慎之又慎。 司马昱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后,请恕我直言,无论是桓温还是谢安,他们都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统领这数十万大军,但是此二人都有着一定的缺陷。桓温骄纵,一旦让他统领这么多的军队,战胜了魏国,克复中原,势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可能会成为王敦、苏峻这样的叛贼。” “谢安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他入仕不久,资历尚浅,用他为北伐大军的统帅,只怕军中的将领多半不服,这样一来,一旦有的将领对于谢安的命令阳奉阴违,将对北伐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乃至于功败垂成!” 褚蒜子黛眉微蹙:“除了桓温跟谢安,还有谁能当得了这个统帅?是殷浩吗?哀家最近微服私访,只听得市井之言,说能战胜魏国大军的,举目晋国朝野上下,只有殷浩一人而已!民间之人,甚至还把殷浩比作诸葛亮、乐毅、伍子胥这样的全才!你说殷浩果真有这个能力吗?” “殷深源有大才,这是不假的,可是他此前曾率领军队北伐魏国,战败了。太后,臣也不敢担保殷浩有这个能力啊!” 司马昱不敢妄言,这殷浩固然是他举荐和重用的人,但世人对于殷浩褒贬不一,而殷浩此前还败给了魏军一次,所以司马昱绝不敢夸夸其谈的。 此一战,事关晋国的生死荣辱,司马昱可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褚蒜子对此也是无计可施,便道:“既然如此,那么哀家明日便召开大朝会,请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参加朝会。众人表决,看一看他们是否赞同任命殷浩为北伐军的主帅,若是赞成的人较多,还需要请殷浩拿出一份作战计划,以此来判断他是否有能力担任我晋军之主帅。” “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司马昱唉声叹气地道。 翌日,褚蒜子便召开大朝会。 这一回兹事体大,而且分秒必争,褚蒜子不能容忍朝堂上的官员们继续扯皮,所以直接说出了是否任命殷浩为北伐大军主帅的话,让群臣各自表决。 赞成的站在左边,不赞成的站在了右边,不许弃权! 这一看之下,还真是赞成殷浩担任主帅的人比较多的。 不过褚蒜子并没有当即任命殷浩为北伐大军的主帅,而是颇为迟疑地看了看。 荀羡是殷浩器重和信赖的人,这一回他并没有站在殷浩的那一边,而是摇头叹气,跟殷浩唱反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样的主帅,这样的朝廷,能打赢这场仗吗? 正是因为了解殷浩的为人和能力,所以荀羡一点都不认为殷浩是一个“帅才”! 等到群臣又各自站好,殷浩冷眼看着荀羡,而后者身边的王羲之亦是一脸的苦恼,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友为何要跟殷浩唱反调。 而殷浩当即夸夸其谈起来,直接搬出了自己的战法,表示自己成为北伐大军的主帅之后,一定会改变策略,集中所有的大军与魏军决一死战。 倘若魏军还龟缩在阵地里不出来,他也会绕到阳武的后面去,直接去进攻魏国的都城大梁,然后将魏军的主力彻底包围起来。 殷浩的这一番话说得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褚蒜子被搞得云里雾里的,但觉得殷浩这人似乎挺靠谱的,在询问了会稽王司马昱的意见之后,二人达成共识,就册封殷浩为北伐军的主帅,统率数十万晋军与魏军作战。 这时,司徒蔡谟又愤而站出来:“陛下、太后,臣请辞去司徒一职!” “司徒大人,你这是何故?”褚蒜子十分惊诧。 “朝廷只凭名声来任用殷浩,就好像用胶把调弦的柱粘死,再去弹瑟那样不知变通!殷浩只会读古人留下的兵书,不懂得灵活应变。这样的人成了前线数十万大军的主帅,就是把所有晋军,把我大晋往火坑里推啊!” 蔡谟吹胡子瞪眼地道:“岂不闻纸上谈兵的赵括?” “蔡谟老贼!你是在侮辱我!”这时候,就算殷浩的脾气再好都不由得忍无可忍,当即就冲上去对蔡谟破口大骂起来。若不是有身边的荀羡、王羲之拉着,可能殷浩都要上去跟蔡谟打一架了。 蔡谟哼了一声道:“你殷浩说不定连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呢!赵括的对手是白起,他还能在秦军的围攻下坚持了四十六天,你殷浩能不能在魏军的围攻下坚持这么多天还很难说!” 第519章 璞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殷浩这一听蔡谟这般“欺辱”自己,把自己贬低得好似连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顿时怒上心头,心里的那一把无明业火怎么都按耐不住,直蹭蹭地往上冒。 “不要拉着我!蔡谟老匹夫,我殷浩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敢这般贬低我,你欺我、辱我、笑我、骂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见殷浩这暴脾气上来,身边的荀羡和王羲之赶紧又去架住了殷浩,免得这厮真的冲上去把蔡谟打死了。 “够了!”垂帘听政的褚蒜子脸色一沉,说道:“你们把朝堂当作什么地方了?是你们可以任意喧哗扭打的市井吗?” “臣不敢!”蔡谟和殷浩赶紧认错。 老实说,看到殷浩这般暴躁,褚蒜子心里很是不喜,而且越发的觉得把殷浩任命为北伐军的主帅,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事已至此,这诏令都已经下达了,褚蒜子不好收回成命。 等到了下朝,蔡谟又上了一份辞官的奏疏,请求辞去司徒之职,回归故里。但褚蒜子终究是没有批准。 殷浩成为北伐军的主帅,着实让蔡谟这样的五朝老臣心灰意冷。 想当年,康帝即位后,蔡谟入朝任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又领司徒,与会稽王司马昱共同辅政。 后来他又被正式拜为侍中、司徒,但蔡谟在三年内执意推辞不就任,险些被执政的殷浩处决,经荀羡提醒,殷浩才将蔡谟免为庶人。 此后,蔡谟便闭门不出,终日教授子弟。不久他再任司徒、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但他称病不朝,无心政事。 蔡谟与殷浩是有一点仇恨的,但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仇怨误国误民吧? 而在下了朝之后,荀羡下一步向殷浩告辞了,而王羲之还跟在殷浩的身边。 看着殷浩还是余怒未消的模样,王羲之不由得出声劝道:“大人还在为适才朝堂上的事情跟蔡司徒置气吗?” “我还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只不过蔡谟那个老匹夫着实可恨,竟然把我跟纸上谈兵的赵括相提并论!这不是在毁我的名声?这不是在唱衰我大晋吗?” 王羲之苦笑道:“大人息怒,其实这赵括应该也没有大人你想的那么不堪吧?我相信蔡谟大人是无心之过,只是觉得大人你跟那赵括一般,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罢了。” “璞玉?” “是的。殷大人,不瞒你说,在我看来,其实赵括并非是庸才,我听闻在长平之战的时候,白起曾断言,‘此子若不死,必成秦国大患’!白起是谁,那是四十年未尝一败的将军,他能够对赵括有这样的评价,可见赵括的能力所在。” 闻言,殷浩微微颔首,这怒气便消了一半。 世人对于赵括其实依旧是褒贬不一,众说纷纭的。不过因为长平之战的失败,还有赵括的父母对于赵括的评价,赵括一直是被当做反面教材的。 其实赵括不该背负这个骂名的。 赵括,为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之子,赵奢一生经历很多大战,为赵国的强大付出了巨大的贡献,身为其子的赵括,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将门子弟。 他从小便熟读兵书,能言善辩,有时论兵时可以将其父赵奢搞得无法应对,可见其能力存在,但因其没有经历过实际战争,所以对战争的判断有时会不真实,无法将理论运用到实际中。 而其父就总是认为他只会纸上谈兵,最后再加上长平兵败,所以这也造就了他纸上谈兵的污点证据。 公元前262年,秦赵之间在长平发生大战,双方共投入近110万的兵力,秦军六十万,赵军五十万。 由于牵扯人员过于庞大,在没有合适机会时,双方都不敢轻易决战,因此在上党处相互对峙,而由于几乎将全国兵力抽空了,所以赵王很担心背后的胡人趁机偷袭,所以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战将守卫边疆。 这时,赵括就向赵王举荐了一个人,他就是后期赵国的支柱,大破匈奴军,并且与秦军大战时,屡败秦军,他就是赵国后期名将李牧。 从这里可以轻微证明,赵括并非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他是有一定的真才实学的。 秦赵在长平战场对峙了三年多,在前面都是有赵国老将廉颇所对抗,廉颇作战老成,知道自己无法战胜秦军,因此一直采取守的战法。 虽然没有让赵军失败,但六十万的兵力储备,对于赵国的压力十分大,每天都在消耗着赵国的积蓄,而最后赵王换将也是因为实在是撑不起消耗了,而廉颇又不敢与秦军决战。 而秦军虽然日均消耗大于赵国,但是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国力雄厚,非当时的赵国可比,如此拖延下去,赵国不但长平之战必败,而且赵国也会出现更大的危险。 因此,赵王虽然知道廉颇没错,但是也不得不更换一个能够进攻秦军,结束对峙局面的人出现,这时赵括站了出来。 当赵括到达长平战场时,全军将士欢呼不停,可见赵括是深得军心的,这并非庸才所能获得的。 而且战至最后,秦军六十万围困五十万断粮,已经在以军马为食的赵军时,却发现此时的赵军并非士气低下,毫无战力,反而士气高涨,战意很高,以此可见赵括的统兵能力并非一般将军可比,这又怎么能说是庸才呢? 最后长平之战的结果是,赵军除二十万因为赵括被杀以后投降,其余战死,而最后的秦军也损失过半。 赵括以五十万断粮的赵军,与精锐的六十万秦军决战,虽然失败,但也将战亡人数与秦军持平,可见其指挥作战的能力之高,而且对手还是白起,这两点其实就足以证明赵括非但不是庸才,而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称为名将! 再说,长平之战与其说赵军败于秦军,更可以说是赵国败于秦国,非兵不利,乃国与国之间的差距。 秦国自秦孝公时商鞅变法后,国力逐渐强盛,而且君明臣贤;反观赵国,虽然经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后,军力强大起来,但是内政混乱,君主也没有英明几代,而且奸臣当道,赵国与秦国的国力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也注定了长平之战赵国必败的局面。 而主动决战只是军队失败,但长久对峙,必会危害国家根基。 而国力与对手双因素,使赵括成就了千古骂名,这是不公平的。 没等殷浩出宫,这时就有一个内侍前来传达褚蒜子的口谕,太后请他到上书房议事。 殷浩不敢怠慢,随后就去到上书房,在那里,只有褚蒜子、司马昱等着他,再无旁人。 第520章 国力 “臣殷浩,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一进入上书房,殷浩看见端坐在上首的太后褚蒜子,便是大礼参拜,毕恭毕敬。 “平身吧。”褚蒜子微微颔首。 “谢太后。” 殷浩随即又跟司马昱作了一揖:“会稽王。” 司马昱亦是点头致意。 礼不可废。现在东晋皇室的权威固然不是太高,但没有到一落千丈的地步,至少百官还是愿意效忠于皇帝,效忠于大晋的。 皇帝还小,褚蒜子作为太后垂帘听政,司马昱也作为辅政的王爷,直接裁决国事与军事,但他二人都不能大权独揽,乾纲独断,有事情需要商议,达成共识了才能颁布圣旨。 但在地位上,太后褚蒜子还略高于司马昱的。 “殷大人,请坐吧。” “谢太后。” 殷浩随之在下首正襟危坐起来。 褚蒜子淡淡的道:“殷大人,你适才在朝堂上推演了一遍对魏的战事,计划周密,的确能打破当前战事的僵局,但哀家观之,殷大人似乎还有所保留啊。” 殷浩肃容道:“太后明鉴,一语中的。臣的作战计划,确实远不止如此,甚至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噢?愿闻其详!” 随即,殷浩垂手道:“太后应该是知道的,魏国的暗卫号称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能量巨大,就算是在我魏国的朝堂之上,可能都有不少魏国的眼线!朝堂之上,人多眼杂的,说不定这作战计划就这样泄露出去了,所以臣适才在朝堂上所推演的战事,其实是在迷惑魏人。” “殷大人果真老成谋国。” “太后,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关于阳武战事的地图?” “有的。” 褚蒜子随后就让人把地图拿上来。这地图挂在屏风上面,绘制了整个魏国的地图,山川河泽,城池小道,还有魏晋两军目前的态势,都跃然纸上。 殷浩就走到地图前,指着阳武这一片地带,说道:“太后请看,现在我晋军与魏军正在阳武、固山、尉氏一线对峙,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战事没有丝毫的进展。冉闵是想要与我晋国打一场消耗战,但打这场消耗巨大的战争,无论如何,我晋国都是耗不过魏国的。” “魏国这些年经过王猛变法,国力大增,积蓄甚多。而且魏国的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水网密布,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是十分发达的,他们又是在本土作战,所以运输粮食相对来说,比我晋国要容易得多。” “而我晋国呢?我大晋固然疆土不小,人口也不少,但对比魏国是有所不如的,尤其是在耕地方面,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过去,南方还是一片蛮夷之地,但是经过一千多年的开发,终于有了如今这般盛况,但始终不比中原。” 耕地与人口是息息相关的。 北方的人口一向是比南方多的多的。 但移民完全可以改变这种情况,当年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在灭掉六国后,继续向南方用兵,征服了百越地区,打到南海边上,在那里设置郡县。 为了加强对这里的管理,秦始皇还迁徙了五十万中原人到这些地区,与越族杂居,中原的铁器和先进的生产技术随之传入珠江流域,这些措施促进了当地生产的发展。 东汉末年,中原地区军阀混战,一遍狼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就是当时华夏北方的真实写照。 而江南地区则相对比较安定,因此,北方人民大量南迁。 永嘉之乱后,北方南渡的人口即达九十万人,占北方原有户口的七分之一。 事实上这一统计由于流离混乱之际,户口多有隐匿流失而大大缩小。正像有人早已指出的:“自中原丧乱,民离本域,江左造创,豪族并兼,或客寓流离,民籍不立……时百姓遭难,流离此境,流民多庇大姓以为客。” 这说明移民的实际规模当远在上述官方统计之上。 期内移民的分布仍以长江流域为主,更南的福建两广移民也不少,据记载:“晋永嘉二年,中州版荡,衣冠始入闽者八族,所谓林、黄、陈、郑、詹、丘、何、胡是也。” 一波又一波的移民浪潮,北方百姓的南下,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劳动力,为南方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而东晋最初采取的是侨立州郡的政策,后来为了扩大剥削范围,推行“土断”政策,即把北方流民和当地居民的户口编在一起,不管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要负担国家的赋税徭役。 这在事实上就承认了北方移民的合法地位。 而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南方的经济有了飞跃的发展。 就殷浩所知道的,姑苏“良田美跖,哇亩相望,连宇高甍,阡陌如绣”;扬州“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收,则数岁忘饥”。 东晋财政收入主要靠三吴(吴郡、吴兴、会稽)地区提供。 不过,此时的南方,经济实力仍然没有超过北方,北方仍然是华夏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殷浩叹了口气说道:“太后,南方尚有许多地方尚未开发,耕地不多,在一些偏远的地方甚至还有异族作乱,占山为王,不服王化。相对魏国来说,我们晋国想要运输粮食更为困难,劳民伤财不说,还耗时费力,其间数千里之远的路程,中途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粮饷。” “这么说,咱们跟魏国是打不了消耗战了?”褚蒜子不由得黛眉微蹙。 殷浩正色道:“若是前线六十多万大军,我大晋倾国之力,最多只能支撑一年的!一年的时间,打不赢魏国,战局还是胶着之势的话,我晋国也将不战自溃!” 殷浩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的,司马昱知道这一点。 六十万大军还能支撑一年,其实这已经是殷浩在吹牛了,真实的情况其实是七八个月,所以说晋国根本耗不起! 这粮食不能只供给前线的大军,官员的粮饷要发放吧?民夫在途中所吃的粮食,还有赈灾什么的,这是一笔烂账,根本算不清! “那殷大人打算用什么办法去打破当前战事的僵局?” “大梁,只要打下魏国的都城大梁就能胜!” 殷浩在地图上一阵比划,说道:“太后,臣若是在前线作战,当派一支偏师做出主力的声势,攻克大梁附近的济阳、长垣、雍丘三座城池,作出要包围大梁城的态势,然后,臣则亲率主力,自鸿沟而入,袭击大梁!” “若魏国不吃这一套,按兵不动呢?” “何惧他按兵不动?” 殷浩信誓旦旦地道:“臣就围着一座大梁城围点打援,迫使魏军出来决战。这大梁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只要魏军敢出来应战,臣保管他有来无回!而魏军若是执意龟缩在大梁城,则我晋军完全可以利用优势兵力,扫灭魏国的勤王之师,把魏军困死在大梁城里!” “太后,这大梁的人口可不少,骤然又多出来二三十万的军队,以他们的粮食根本耗不起!” 闻言,褚蒜子和司马昱不禁连连点头,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战法! 不过,殷浩的这个战法看似无懈可击,但是他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魏军的强悍程度…… 第521章 磨合 “建康终于出兵了!” 冉闵得知这一消息,立马将秦牧、荀稷二人找过来商议大事。 “秦牧,你的计策奏效了。朕刚刚得到的消息,东晋朝廷已经正式任命殷浩为持节、中军大将军,不日就将率领三十多万晋军北上,与阳武、尉氏一线的晋军会师了!” 秦牧笑而不语,一侧的荀稷更是被搞得一头雾水:“陛下,晋国的那帮人莫非是得了失心疯?这殷浩可是咱们魏军的手下败将,褚蒜子和司马昱怎么放心让他掌兵的?这六十多万的军队啊,这可是晋国的所有可战之兵了,晋国的那些肉食者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哈哈!荀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殷浩知兵,只是不会用兵,酷似……赵括。” 听到秦牧的话,荀稷不禁挑眉道:“这,看来是上天注定要让咱们魏国打赢这一仗了!” “不错不错。”冉闵笑容满面地道:“这是天助我也!朕还得到了线报,说殷浩昨日还在晋国的朝堂上,针对魏晋两军之间的战事推演了一番,看似滴水不漏,实则全是破绽。” “不知殷浩是如何推演的?”秦牧甚是好奇。 冉闵说道:“他自称在抵达前线之后,将留下部分兵马扮作主力,猛攻阳武、固山一线,然后秘密集中优势兵力,从大梁的西面,出其不意地攻占济阳、长垣、雍丘,把大梁城团团围住!但朕岂能让他轻易得逞?” “陛下不会认为这就是殷浩的作战计划吧?” “自然不会。”冉闵哼了一声道:“殷浩就算再怎么蠢,也不可能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作战计划泄露出去。在朝会结束之后,褚蒜子又召见了殷浩,谈了一个时辰左右,当时他们在上书房,只有褚蒜子、殷浩和司马昱三人,暗卫的人旁听不得。相信在上书房商议的,才是晋军的作战计划!” “陛下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吧。”冉闵淡淡的道:“我魏军当后发制人。殷浩若是在阳武一线裹足不前,咱们就干耗着,跟他继续对峙,若是他真的想绕到突袭到咱们的后方,想要包围大梁城,这样就更好了,决一死战,朕,求之不得!” 随后,冉闵便去到大梁城外的朱雀大营。 为了拱卫这座都城,冉闵特别设置了四座大营,分别是东面的青龙大营,西面的白虎大营,南面的朱雀大营,还有北面的玄武大营。 在华夏古代最令妖邪胆战心惊并且法力无边的四大神兽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了。 青龙为东方之神,白虎为西方之神,朱雀为南方之神,玄武为北方之神,龟蛇合体。故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的说法。 而在朱雀大营之内,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六万锐士还在操练。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大梁以及尉氏、固山、阳武几个地方聚集的魏军已经超过四十八万,总参战兵力达到五十万人,此番魏晋大战,不出意外的话,双方参战的总兵力将达到一百一十多万,近一百二十万军力! 五十万军队,出六万锐士,可想而知,这样的精锐士卒该有多么强悍了。 这几乎是每八个魏军士卒,才能出一个锐士! 现在冉闵就在观看这六万锐士的训练。其实训练是次要的,主要是磨合一下,让他们在战场上能够协同作战,让他冉闵更好的统领。 古代的士兵是怎么训练的? 其实就三点:一个是打熬体力,一个是练习战技,一个是操演阵形。 古代士兵打熬体力的方式,和现代有所不同,并不练习负重跑什么的,而是练石锁,砸木桩什么的。 也就是说,练习上更注重力量,而不是耐力。 练习战技,也就是练习刀弓等武器的使用技巧,有打桩(打靶)的单人练习,也有两人一组的对练。 操演阵形,看起来和现代练队列类似,但目的和要求很不一样,现代队列练的是纪律性,古代那是真练阵形的,而且变化比现代的队列多得多,但是要求却不高,像整队时间,站位准确,要求都是比较低的(毕竟古代士兵大多文盲,要求高了很难做到)。 而这三种练习,首重战技,次要体力,最后才是阵列。 这和这三种练习的效率是有很大关系的,战技这东西练的最快。其实只是校场上看起来成型快,实际上阵作战! 其实吧,古代大多数时期,士兵都是不怎么训练的,毕竟训练士兵需要消耗钱粮。 你让士兵运动,就得让他们吃饱饭吧? 所以大多人不愿意训练士兵,即便是战时,也多是招募有底子的人当兵,极少有认真训练新兵的。 大多数士兵,都是直接上阵,在实战中提升的实力,训练真的少有。 魏国因为国力强盛,再加上冉闵舍得投入大量的粮饷,这才能让魏军迅速强大起来的。一支连饭都吃饱的军队,一支连训练都很少的军队你能指望他打什么胜仗?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在校场上的部分魏军锐士正在练习踢正步,由将领喊号子,然后士卒们跟着踢正步。 还有部分魏军,就是在拔河比赛,进行得十分激烈。还有部分魏军,则是在分组扛着一跟树干,奋力地奔跑着,汗流浃背,但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节奏。 还有部分魏军呢? 干脆就在蹴鞠了! 踢球嘛! 作为这六万魏军锐士的教官,卫峥原来是对于冉闵用这种训练之法表示很不解的,这根本就不是在练兵,而是在玩耍嘛! 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在冷兵器时代,大军作战,单兵作战能力其实是比较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协同作战的能力。 就这么打个比方吧,一名武艺高强的剑客,他能战胜七八个魏军士卒,但是一百个剑客对阵一百个魏军士卒,最后战胜的一定是魏军士卒! 为什么呢? 因为士卒们能够配合起来。 这踢正步、拔河、蹴鞠什么的,其实就是在磨合这些魏军锐士,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都十分强悍,但是无法配合起来,就跟一团散沙的话,估计在战场上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卫峥随即就跟冉闵禀告道:“陛下,按照你的吩咐,这六万锐士已经训练了三个月,磨合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投入战场!” 冉闵微微颔首道:“很好,三叔,这一战,我魏军若能取胜,你的功劳不小啊。” “这都是陛下的功劳,臣不敢居功。” “哈哈!三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谦虚了?“ 大将军董匡战死沙场,军中没有一个人的威望可以比拟大司马李农的了,这个时候,冉闵必须要推出一个人来制衡,而这个人选,就是眼前的这个卫峥了。 第522章 假节钺 公元352年,即魏开皇五年六月初,晋国以殷浩为大都督,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拜征北将军、扬州刺史,假节钺。 褚蒜子随即将虎符授予殷浩,命殷浩率领建康的三十多万晋军北上作战,同时赐予他尚方宝剑,统率北方的所有晋军,但凡有不从军令者,殷浩可以先斩后奏! 在誓师之后,殷浩便带领三十多万晋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建康城,乘船顺着长江直上,随后进入兖州的地界。 与阳武的三十万晋军会合之后,殷浩清点了一下人数,晋军大概有六十八万的兵马,但对外号称一百万的军队。 殷浩抵达阳武之后,便召集诸将,一同赶到阳武地界上最高的一处山峰议事。 “参见大都督!” 这个时候,就算是再怎么桀骜不驯,或者看不惯殷浩为人的将领,都不敢跟殷浩对着干了。殷浩不仅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帅,还是假节钺,手持天子御赐的尚方宝剑的。 这尚方宝剑的威力就不必说了,最恐怖的还是这假节钺的权力! 皇帝不能事事躬亲,所以必须指派人代行,然空口无信,辄以节为凭,汉朝使节没有区分层级,到了晋朝,使节开始区分层级。 节代表皇帝的身分,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权利。 举凡如持节分封诸侯、持节收捕罪犯、持节镇压起兵叛乱、持节出使外国及持节签约议和等事。 连诸侯在叛变时,除了私刻玺印,也不忘伪造节杖,江都易王建在叛乱时,就因此制造“二十根”使节,以供使用。 在苏武持节不降、还有马日磾受袁术所欺,被骗失节而死。各臣所持有的这根节扙,实物上为长八尺的竹竿,最上头装饰着旄羽,颜色上在汉初为赤、后来易黄。 节材在后来也有金质铜身,类似金刀铁券之类,极盛装饰之能事,不全为竹。 另外假节之“假”为短期代理,非为真假之意,像假司马就是代理司马,假齐王就是代理齐王,以有别于正牌司马及真齐王,当初韩信就是想当假王,结果刘邦封真王给韩信,此为真假之别。 汉朝使节没有区分层级,不管是“假节”、“持节”还是“使持节”、“假节钺(或“假黄钺”)”,都是同等地位,表示代表皇帝不分大小。 魏延镇守汉中,假节,但在弹劾李严联名上表时却为“使持节”。倒不是说魏延虚名较高而实权较低,而是代表皇帝不分大小。 而孙虑“假节”开府,长期驻军镇守、统治一方,却没有短期代理之意。相反的,汲黯私自“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贫民,本应为假节,即临时借用节杖而事后归还,但是此行却视为持节。 而汉武帝在发兵收捕太子时,为示区别(因为太子亦拥有节),特意将节杖改色,这也左证节杖原来无高低之分,否则汉武帝直接明示使持节不就高于太子的持节或假节,何必担心皇令与太子令相混淆? 晋朝使节开始区分层级,“假节”、“持节”和“使持节”、“假节钺(或“假黄钺”)”代表不同的权力和名望。 假节,就是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 持节,就是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使持节,就是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假节钺(或假黄钺),就是可杀节将(含假节、持节、使持节)。 钺为斧钺,一种刑具,即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必然专属君王,故偶尔暂借人臣,应为假节钺而不为持节钺。 孔明被“授之以旄钺之重,付之以专命之权”及“亲秉旄钺以历三军”,指的就是假节钺。 因为无论是谢安还是桓温,都是持节的权力,殷浩为降服他们,特地向褚蒜子和司马昱求来的这个假节钺! “都坐吧。” 殷浩挥了挥手,随即掀开甲裙,就跟众将一起坐到地上。 眺望着远方的山川河泽,殷浩指着对面的阳武城,声音低沉地道:“本都督已经考察过阳武的情况了。现如今我军与魏军在阳武、固山、尉氏一线对峙,冲突不断,但是罕见大战。魏军龟缩不出,咱们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是诸位啊,我六七十万大军聚于此,每日人吃马嚼的,消耗甚多,凭我大晋的国力,这场战事支持不了多久,最多到明年!魏人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打这一场消耗战,所以一直龟缩在他们坚固的城池、壁垒里面。” “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了!” “凡兴兵十万,征战千里,百姓的耗费,国家的开支,每天都要花费千金,前后方动乱不安,戌卒疲备地在路上奔波,不能从事正常生产的有七十万家。这样相持数年,就是为了决胜于一旦!” 殷浩面色沉重地道:“现在我军兴兵七十万,也就是说,不能从事正常生产的人家多达四百万!几乎整个国家都无法事生产了。” 众人都聆听着。 殷浩又道:“所以对峙是行不通的,这场战争的僵局,必须打破。但是如何打破呢?请诸位畅所欲言!” 这时,桓温与谢安都没有说话,而坐在一边的庾方之垂手道:“大都督,我们有近七十万大军,而跟咱们对峙的魏军,应该不超过二十万人,他们固然城高池深,壁垒森严,囤积的粮草也不在少数,但是只要咱们集中优势的兵力,只攻一处,譬如说只对阳武城进攻,时日一久,一定能拿下阳武城的。” 听到这话,殷浩淡淡的摇头道:“妄言!孙子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此话何意?就是说在实际作战中运用的原则是: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 “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所以,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会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现在我军的兵力只是魏军的两倍多,其在大梁城仍有军力。魏国只是不愿倾国之兵,又有燕代二国的牵制,这才无法,不然魏国若是举国之兵而来,兵力上未必不能超过我晋军。” 众将都微微颔首。 庾方之问道:“不知道大都督打算怎么做呢?” “避实就虚。只要咱们能拿下大梁城,或者把大梁城包围了,围点打援,一点一点的消灭魏军的有生力量,魏国,说垮,便垮了。” 殷浩一直在夸夸其谈,但是没有拿出具体的方略来,所以众将都难免有些看轻他。 第523章 遗志 “咚咚咚!……”阳武城外的晋军战营击鼓聚兵。 中军大帐内,殷浩召集众将,便开始点将之事。 “桓温听令!” “末将在!”桓温与殷浩是儿时的玩伴,但桓温一向是瞧不起殷浩这个人的,认为他空负盛名,只会清谈,而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不过事到如今,殷浩是他们晋军的主帅,无论如何桓温都不得不低头了。 “你即刻率领大军十万,大造声势,打出我的纛旗,做出旌旗隐天蔽日,烟尘四起,成我晋军主力之势,引军向西,绕到阳武夺取济阳、长垣、雍丘三城!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等到桓温退下,殷浩又喝道:“谢安听令!” “末将在!” “你率部众八万人,于明日午时猛攻阳武城,营寨中埋锅造饭,必须要有二十万人的炊烟!” “末将领命!” 殷浩又道:“余下所部,明日午时,亦随我向东绕道,取道鸿沟,进击大梁!” “诺!” 等到众人都退下,下去准备的时候,桓温便拉住了谢安的衣袖。 “安石(谢安字),你认为大都督这么做,果真稳妥吗?” “看上去,确实不甚稳妥。不过用兵之道,不能墨守成规,大都督这般的方略固然有些冒险,但只要能把大梁围住了,而魏军又不敢出来迎战的话,大都督的方略就是正确的。” 桓温奇道:“若是魏军果真敢出来迎战呢?” “这就要看双方的排兵布阵之道,还有各自主帅的大局观了。”谢安摇了摇头说道。 “谢安,若你是大都督,你会不会选择跟殷浩这样的做法?” “不知道。” 看到谢安眼中的忧虑,桓温心中已经明了。 这一战晋军要想取胜,估计很悬啊。 倘若晋军的偏师能够吸引魏军的注意力,引诱魏军的主力来攻的话,估计殷浩的计策就能成功了,毕竟大梁城的防务形同虚设的话,晋军不说对大梁城一战而下,至少也能彻底把大梁城围住了! 但魏军若是不上当,反而要跟晋军决一死战,胜败还很难说。 而得知了晋军的这番动向之后,冉闵就把秦牧、荀稷找过来议事了。 “前方哨骑来报,晋军已经出了阳武大营,直扑济阳,观其旌旗,观其声势,是几十万人的军队。今日午时,晋军已经向阳武城发动了进攻,且迅速收拢了尉氏、固山的兵马,似乎想要孤注一掷,拿下阳武城,或者是根据殷浩之前在晋国朝堂上制定的方略一般,夺取济阳、长垣、雍丘三城,然后把我大梁城团团围住!” 闻言,秦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地斟酌了一番,说道:“陛下,你能确定那一支绕道阳武,西向直扑济阳的晋军,果真是晋军的主力吗?” “不能确定。”冉闵想了想,说道:“有的时候,刻意为之,反而落了下乘。朕现在寻思着,殷浩虽不是什么大才,但最基本的军事才能应该是有的,殷浩知兵,在兵力差距并不悬殊的情况下,他断然不会太过跋扈,狂妄到在战略意图可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还想要势如破竹地扫取济阳、长垣、雍丘三城,包围我大梁城。” “陛下说的没错。” 秦牧微微颔首道:“但晋军的进攻方向会是哪里呢?” 荀稷沉吟了一下,便道:“陛下,还有秦大人,请你们好好想一想,晋军一支偏师,这般大张旗鼓地往西面进发,做出要夺取济阳、长垣、雍丘三城之势,阳武的晋军还对阳武城发动了猛攻,殷浩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诱使我军主力西向?”冉闵迅速反应过来。 但荀稷摇了摇头说道:“晋军这番动作,就算不能诱使我军主力西向,也将迫使陛下不得不分兵于济阳、长垣、雍丘三城,防备大梁城有被围困的风险。而晋军的目的,便是我们大梁城!” “荀稷,你是说晋军的主力将会从东面过来?”冉闵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多半如此。”就连荀稷都不敢笃定了。 冉闵作沉思状,过了半晌,这才说道:“尉氏、阳武和固山的军队暂时不能动。不管殷浩的目的何在,为了一战定乾坤,我魏军必须要后发制人,所以大梁城的兵马也不能动。” “陛下,臣以为,大梁城的兵马必须要出动!”这时秦牧发话了。 “何故?” “殷浩既然想诱使我魏军的主力西向,或者吸引陛下的注意力到济阳、长垣、雍丘三城上去,便是有了谋划。倘若我军按兵不动,殷浩势必迟疑,一样会不敢轻举妄动的。而一旦我军主力西向,殷浩必定认为陛下已经上当了,然后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自鸿沟而上,围困大梁!” “哈哈哈哈!妙,妙啊!”冉闵不禁拍手叫好起来。 正如秦牧所猜测的那样,在探听到大梁城已经派出十多万的兵马救援济阳、长垣、雍丘三城的时候,殷浩顿时喜不自禁,立马召集大军五十万人。 “将士们!” 殷浩骑在高头大马上,高举着手中的宝剑,面容肃穆,眼中折射出一种摄人的冷光,甲胄穿在身上,甚至还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反光了。 望着四周的士卒或者惶恐,或者振奋,或者冷漠,不一而足,神态各异的表情,殷浩高声道:“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那里,还有我们的脚下,是我们的祖先,祖祖辈辈的人所想要为之收复之疆土!克复中原,是一个口号,这个口号咱们喊了四十年!” “四十年啊!我们何时才能回归这魂牵梦绕的故土?” “在你们之中,有汉人,有氐人,有羌人,甚至还有越人,但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晋军!你们背负的,是祖辈流传下来的遗志!克复中原,就在今日,就在此刻!” 晋军的成分确实是十分复杂的,除了正规的晋军之外,他们还征召了一些偏远地方的异族兵,甚至于蒲箐的氐军,姚襄的羌军都充军了,而且兵马还不在少数,五十万人里面,有十万人是羌人或者氐人的。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为晋国卖命,但到了这个时候,殷浩需要他们壮声势,壮军威! 殷浩挥剑,遥指远方的大梁的方向,朗声道:“你们的家人,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封妻荫子,指日可待!吾当与君等共勉!” “杀!杀!杀!……”营寨之内,喊杀声冲天而起,甚至于一时之间还盖过了阳武城上下正在厮杀的声音。 “出发!” 随着殷浩的一声令下,整整五十万的晋军便向着东面开拔。 第524章 投鞭断流 这五十万大军的动静可是极大的,魏军的游骑都不是睁眼瞎,所以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冉闵。 得知了晋军往鸿沟方向开拔之后,冉闵顿时欣喜若狂,真是想要瞌睡就送枕头过来!本来还谋划着,怎么想方设法的引诱晋军,把晋军引到鸿沟去决战呢,没想到殷浩这般配合! 决战在即,以六万对抗五十万的敌军,魏军究竟能不能战而胜之,其实很难说的,这一去,可能就是生离死别了,所以冉闵便跟自己的妻儿一一告别。 值得一提的是,冉闵还去到了慈云观,想去见一见自己的堂姐冉媛。冉媛带发修行,立下宏愿从此以后长伴青灯古佛,但是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颂佛经的那种人,所以冉媛得知了魏国当前的局势之后,便给冉闵求了一只平安符,还亲自给他挂上了。 相拥之后,冉媛把平安符给冉闵挂到脖子上,随后呵气如兰地道:“闵哥儿,你戴好这只平安符,这是我跪在佛前整整一百日,特地为你求的。” 冉闵抚摸着平安符,很是感动,便伸出手捋了一下冉媛额角的秀发,说道:“堂姐,我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望君珍重。”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堂姐,你能吻我一下吗?” 冉媛把头别过去,叹气道:“你呀,就会占我们这些女人家的便宜。等你回来了,我就……” “就什么?” “亲你一下。” 闻言,冉闵有些不悦地咂舌道:“说不定我不能活着回来呢?” 冉媛赶紧用手把他的嘴巴捂住,并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随后,冉媛便垫着脚跟,在冉闵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一般的亲了一口,脸色却登时变得酡红起来,宛如喝了酒醉醺醺的神态。 “堂姐,等我。这只是你的订金,下一回,我要全部。” 在冉媛的耳畔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冉闵便哈哈笑了出声,随即扬长而去。 冉媛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闵哥儿,就喜欢作践自己! 回到大梁城里,皇后董巧巧亲自为冉闵穿戴好甲胄,系上自己织的战袍,又给他整了整着装,送他出了城门口。 六万锐士,已经整装待发,排列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 士卒们雄赳赳,气昂昂,穿戴着崭新的衣甲,前面的一排魏卒一手持圆盾,一手握着环首铁刀,气势雄浑。 紧随其后的铁骑高昂着头颅,马鞍挂着战刀、箭壶、弓弩,手中攥着长枪,穿着几层铠甲,错落有致,宛如森林中的苍松一般挺立着。 这一回,这六万锐士没有什么弓箭手,不具备什么远程攻击的条件,清一色的战兵,只能短兵相接,以力搏杀! 偌大的方阵内,不发出丝毫的杂音。其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出发!” 随着冉闵打手一挥,这六万锐士便宛如一个整体一般,浩浩荡荡往鸿沟方向而去。 走了不到一百步,冉闵心里没来由一阵恍惚,回首一看,城头上,董巧巧依旧在挥舞着手臂,泪湿衣襟,哭得梨花带雨,宛如一块望夫石…… 五十万晋军的行动速度是比较缓慢的,所以当六万魏军赶到鸿沟的时候,晋军还在行进的途中。 而殷浩率军赶到鸿沟的时候,已经看见鸿沟的对面建造起了一座魏军的营垒,旌旗招展,看上去不超过十万人的规模。 这时,跟在殷浩身边的众将纷纷请战。 “大都督,我羌族儿郎手中的战刀早已饥渴难耐了!请让我作为先锋率先渡河吧!”姚襄跟冉闵有着血海深仇,所以第一个请战。 蒲箐亦是不甘落后,第二个请战。 众将都道:“区区鸿沟之险算什么?我军拥有数十万大军,只要大都督一声令下,叫士兵们把皮鞭投入长江,足可断掉流水了!” 己方有五十万的大军作为后盾,众将都没什么好畏惧的,在他们看来,鸿沟的对面不过数万魏军,就算他们一人撒泡尿都能把魏军全部淹死! 有何惧哉? 但殷浩不得不慎之又慎。 “谢尚,你怎么看?” “大都督,对面的魏军比咱们早到数日,这城营已经建造起来,还有无数碉堡,工事严整。眼下我大军初来乍到,兵力虽多,但是在水面上不利于大军施展,鸿沟两侧,咱们的大军的方阵亦是施展不开,不如等后面的部队将辎重运送到这里,再渡河作战吧?” “仁祖(谢尚字)说的没错。” 殷浩捋了捋自己的长髯,登上了一块巨石上,眺望着远处鸿沟西岸的密林。 这密林草木茂盛,伞盖一般笔直的树木屹立在河岸边上,清风徐来,不见低矮,但是时而有飞鸟掠过。 殷浩的眼神不太好,观其情景,还以为那里都是魏军呢,或者是冉闵在那里埋伏了兵马,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惧色。 “传令下去,全军分做三班,一班伐木,一班造木筏,另一班负责戒备。全军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诺!” 其实在这鸿沟之处,是有浅滩和吊桥的,只不过吊桥被魏军烧毁了,浅滩的地方对面有魏军的壁垒,大军施展不开,殷浩若是强行进攻的话,死伤惨重不说,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根本无法成功渡河。 而在晋军抵达鸿沟的时候,冉闵也在高处观望晋军这里的情况,看见晋军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冉闵心里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原本冉闵是打算在鸿沟的浅滩边上排兵布阵,等到晋军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的,但是秦牧劝阻了他,说是还要试一试殷浩的底线。 所以冉闵这才命人造了这么一座城营,果然,让殷浩望而却步了。 说真的,半渡而击其实魏军战胜晋军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了,倘若殷浩果真用人海战术,慢慢的消耗魏军的有生力量的话,只怕等不到决战,魏军就会被消耗殆尽了! “秦牧,依你看,这一仗咱们该怎么打?“ 闻言,秦牧斟酌了一下,便道:“陛下,若是在臣尚未看到这五十万晋军之前,可能会有些顾忌。但是现在,臣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哦?说说看。” “如今魏晋两军太过靠近鸿沟岸边,双方无法于陆地上作战,恐将形长期的消耗战。相信殷浩一定是明白这一点的。” 秦牧笑眯眯地道:“以我观之,这些晋军成分复杂,有汉人,有羌人,有氐人,有越人,甚至于晋军多方征兵,从江、荆、司、雍、梁、益、广、交等各州征召兵员,战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且尚未经过什么磨合。试问这样的一支大军,殷浩的军令能够畅通无阻吗?或者说,军令传达的时间,能否跟得上咱们铁骑突进的速度?” “朕明白了。” 冉闵微微颔首道:“晋军兵力虽众,但是上下离心,各族士兵都有厌战的情况,再加上殷浩以及晋军众将恃众轻敌又急于决战的心理,晋军必败!” “传令下去,全军生火造饭,养好精神,除了一部分需要负责戒备的军队之外,所有人都要早睡早起,明日巳时一到,全军向对面的晋军发起进攻!” “诺!” 冉闵并不怕敌我兵力悬殊! 就跟秦牧之前说的那样,魏晋大战,晋军出动兵马八万人,想要战胜晋军,魏军怎么说也要用十万人的兵力! 倘若晋军出动二十万人呢?为了战胜晋军,魏国必须要动用三十万的兵力! 而晋军出动三四十万兵力呢?其实魏国用十万人就能战而胜之了! 而这一战,晋军果真出动了六七十万的军队。而魏国只需要用精兵六万人,便能战而胜之! 第525章 半渡而击 夜深了。 殷浩的内心极度不平静,故而在这种焦灼的情绪之下,他不得不借着灯光的照明,在中军大帐里拿着一本《左传》看,手不释卷。 这时,一名小校走进来说道:“大都督,抓到了一名魏军的士卒,其从对面河岸骑马而来,声称携带了冉闵的亲笔信!” “冉闵的亲笔信?” 殷浩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作为大魏皇帝的冉闵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饶是如此,殷浩还是想看一看冉闵写给他的亲笔信,这是求饶来的,还是下战书来的? 很快,那一个魏卒就被带到了殷浩的面前,并且将一封书信交给他。 看过书信,殷浩的眉头一皱,对那个魏卒询问道:“你家陛下还跟你交代过什么?” “没有了。” “把他放回去吧。” “诺!”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杀一个小卒,殷浩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光彩的,所以就把人放回去了。 “来人,击鼓聚将!” 这时已经是子时,但殷浩深思熟虑之下,还是不能判断这件事情的好坏,所以便找来一众将领,共同商议此事。 等到众将都打着哈欠赶来,殷浩这才正襟危坐地说道:“列位,这是冉闵适才派人给我送来的亲笔信,这是一封战书。冉闵要求我晋军略向后撤,以便魏军渡河决战!依你们看,冉闵这是何意?” 听到这话,在场的晋将都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便都窃窃私语起来。 冉闵这人,狡诈多端,谁都不知道他给殷浩下这封战书的用意何在。 这时,庾方之站了出来,说道:“大都督,臣以为可以同意冉闵之请求。我军略向后撤,待魏军渡河过来,咱们便半渡而击,当一战大破之!说不定还能取下冉闵的首级!” 殷浩还没说什么,身经百战,深谙韬略的姚襄便出列道:“大都督,万万不可啊!庾将军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连庾将军都能想到这一点,狡诈如狐的冉贼不可能不知道的。这一定是冉贼的阴谋!” 半渡而击,意思就是两军对战,一方若要渡河作战,另外一方要在对方军队度过一半的时候出击,这个时候军队一部分人已经上岸,另一部分还在未登岸,你一攻击,对方展不开阵势,部队很容易大乱! 庾方之不服气,便道:“姚襄,你口口声声说这是冉闵的阴谋,这阴谋何在?半渡而击,本就是上古兵法之精髓。” “昔日宋襄公大战楚军于泓水,但宋襄公迂腐,当时的宋军已先在泓水北岸布好阵势,处于对楚军半渡而击的有利态势。但宋襄公拘守不鼓不战的君子原则,没有出击。这才落得大败!眼下冉闵给了咱们晋军这个半渡而击的大好时机,焉能放弃?” 众将闻言,都觉得庾方之说得有道理。 殷浩亦是微微颔首道:“不错。孙子曰: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对方进攻军队渡河渡至一半时全力反攻,歼敌于进退维谷之间。若在对方还未进攻,还在对岸蓄势时主动出击,先消耗自身力量,再进入对方阵地,不可能事半功倍地取胜。” “若在对方已经渡河进入我方阵地,人家已无退路,气势正盛,再被动防守,基本上势均力敌,即使取胜也得事倍功半,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要半渡而击,收到事半功倍的成效。” “这是站在防守一方而言,站在攻方立场考虑,则必须想尽办法,采取各种手段迅速走出半渡状态,提前做好应战准备。否则,在最艰难的时候掉以轻心,会半途而废地溃败下来!” 用兵之道,殷浩是说得头头是道的,好像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可是真正领兵打仗过的将领都很清楚,打仗,完全不能按照兵书上来的。 兵书只是辅助,与真实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但姚襄还不放弃劝谏殷浩,又道:“大都督,请你三思而后行。我军半渡而击魏军,看上去固然是妙,但是不能忽略一些客观因素,譬如说我军在鸿沟一线,有大军五十万人,还互不统属,军令并不协调。大军一旦后撤,恐有意外发生啊!” 经过姚襄这么一提醒,殷浩不禁生出了疑虑。 “仁祖啊,你是怎么看的?” 殷浩又去询问谢尚了。谢尚毕竟是晋国的名将,身经百战,为晋国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殷浩十分的器重他。 谢尚想了想,说道:“大都督,冉闵应该是想孤注一掷了。其实姚襄将军说的没错,我大军的部众太多,互不统属,军队一旦后撤,士卒们就会产生一定的恐慌情绪,而一旦前方出现溃兵,就会导致大范围的溃逃!这是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情况,请大都督仔细斟酌!” “大都督三思!”众将都俯首道。 这些将军是领兵的,但殷浩是领将的,他所看待问题的角度,与这些将军的都大相径庭! 晋军当中,儒将极多,似庾方之这般的猛将很少,所以他们都能想到晋军这么多的兵马,可能会阻塞军令的传达,然后大军后撤,极有可能会引发士兵们的恐慌情绪,甚至是大面积的溃逃。 面对众将的劝阻,殷浩几经思虑,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各位将军,冉闵欲同我军决战,我军亦是欲同魏军决战。这一战持续了近一年,早就该结束了!对面的魏军兵力不会太过,应该不会超过十万人的,而冉闵之所以敢于渡河作战,向我晋军发起进攻,应该是认为在咱们这里的,是晋军的偏师,而在济阳的才是我晋军的主力!” 殷浩信誓旦旦地道:“这一战,我晋军一定能取胜的!半渡而击,那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战法。但我不是宋襄公,绝不会放任魏军上了岸,排兵布阵好了才发起进攻的。而一旦魏军渡河过半,我军就突然发起攻击,我就不信,五十万晋军,还打不过十万不到的魏军!” 听到这话,众将都面面相觑,就连谢尚都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大都督,还请你三思啊!不是说我五十万晋军还打不过十万魏军的问题,而是地形之差,鸿沟两岸,皆是丘陵山道与密林,不适合大军排兵布阵,就算魏军渡河作战,咱们这么多的兵马,也无法摆开架势迎战啊!” 但到了这个时候,殷浩的心意已决,不再更改。殷浩力排众议,命令各部枕戈待旦,明日全军后撤五百步,让魏军渡河。 殷浩已经熬不住了,晋国的粮食不多,不能再让他打一场持久战,更致命的是,他们后方有许多扮成普通百姓的魏军游骑,不时的侵扰晋军的后方,袭扰他们的粮道。 晋军不胜其扰,此时大战在即,他们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兵力去护住自己的粮道,而粮道阻塞,后方的粮食运输不到前线,这场持久战就完全打不下去! 这是一战成名的机会,殷浩不想放弃! 只要赢了这一战,他殷浩就是可以比肩白起、韩信、周亚夫的名将,名垂青史! 可是,让殷浩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他的这一个决定,将晋军拖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把晋国所有的可战之兵都葬送了…… 第526章 鸿沟之战 王冲是一名晋军的校尉,本来隶属于御林军,垂拱台城皇宫的都尉的,但是魏晋大战,晋国多方征召兵马,甚至连自己的一部分御林军都送到前线去了。 王冲就被升迁到校尉的这个位置上,麾下有部众二千人。 这二千人马,除了五百个御林军的老兄弟,其余的都是来自交州、广州和益州这些地方的戍卒或者郡兵、新兵,战斗力都不强,当然了,御林军的战斗力也不咋滴,只不过看上去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只是一个个样子货! 王冲表面上是晋军的校尉,实际上是早年魏国的暗卫安插到御林军的探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冲闷声不响地当上了晋军的校尉了! 与王冲这般,身在晋营心在魏,本来是暗卫的细作,或者是已经被暗卫威逼利诱,继而私底下倒戈的晋军将领不在少数。 一些高级将领,暗卫自然是收买不到的,但是一些游击将军、中郎将、校尉、都尉这般的中级将领,很大的一部分都是魏国的人。 就王冲所知道的,在自己麾下的战友,或者别的部队里就有八个,都是一同被安插到御林军里面,至于其他的部队里有没有,王冲不得而知了。 这一日的深夜,一个做晋军士卒打扮,自称是暗卫的人走了进来。跟王冲打了一个照面,对了两句旁人都听不懂的暗号之后,便去到王冲的寝帐里议事。 “王冲,我奉陛下之命而来。” “请讲。” “明日巳时,我军就会渡河,到时候晋军将略向后撤,待我军渡河部分人马,就会发起进攻,届时请你们这些潜伏在晋军当中的人大喊‘晋军败退了’,或者‘快逃,晋军战败了’之类的话。到时候晋军军心大乱,我军当可一战而下!” 王冲微微颔首,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倘若晋军这么一败,必将溃逃。未免误杀,你们可以在左手臂上绑上红色的纱巾,可保不死。” “这,我们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的红色纱巾?” 那士卒从包袱里掏出了红色的纱巾,说道:“拿去吧。这一战胜利了,陛下和大魏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汗马功劳的!” 王冲又去联络了自己所知道的“暗卫”,把红色的纱巾分发给他们,并叮嘱了大事。 翌日,战鼓声“咚咚咚”的响起,瞬间嘹亮了整个天穹。 在鸿沟的两侧,早就蓄势待发的魏晋两军便在这里排兵布阵。 双方都是士气高昂,战意迸发,不过从上往下看过去,跟宛如一头巨象的晋军比起来,对面的魏军反而更像是一匹野狼。 魏军身穿火红色的战衣,崭新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泛着鳞光,他们或者举盾,或者拿刀,或者持枪,或者坐在马背上目视前方。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昂然的战意,有着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战意! 魏军的兵种不多,只有轻骑兵和步兵这两种,不过胜在精锐。 轻骑兵配备了战马、弓弩、箭矢、战刀、长枪或者大戟,而步兵则是配备了圆盾和长矛,背上还背负着几支标枪,这几支标枪的作用可不小,可以让他们短时间内能够进行远程攻击。 战马在嘶鸣,人却无声。 “吼吼吼!杀……” 与魏军截然相反的,是坐落在鸿沟东岸的晋军方阵。 这些魏军身穿银白色的战衣,穿着灰色的铠甲,所配备的武器是五花八门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那是应有尽有,不过胜在人多,声势浩大。 可是,与魏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晋军有的士卒甚至连一副铠甲都凑不齐,武器还是可以的,骤然上了战场,以人海战术的话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巳时一到,殷浩便下令让所有晋军后撤五百步,严阵以待。 这撤退的过程中,固然是出不了什么意外的。经过了一番周折,五十万晋军好不容易撤离了鸿沟沿岸,对面的魏军终于敲响了战鼓,开始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 冉闵骑着自己的坐骑火龙驹,手持双刃矛,就这样游弋在大军的方阵前面,不时的驻足,不时的眺望,等到他把手一举起来,在场的六万魏军锐士终于停止了呐喊。 “将士们!终于来到了这一日!今日,是我们与晋军决一死战之时!不胜,即亡!” 冉闵抬眼望去,满目都是黑压压的魏军士卒,他掷地有声地道:“将士们,看到了吗?敌人正在向着鬼门关迈进!生而为人,能参与这样的一场大战,吾辈之光荣!” 把手中的双刃矛遥指对面的河岸,冉闵满脸煞气,高声道:“就让敌人的鲜血,浸染我们的征袍!杀!” “杀啊!” 经过冉闵的这么一番动员,早就憋着一股气的魏军锐士顿时心神更加振奋起来,宛如打了兴奋剂一般,跟饿狼一样嗷嗷直叫,向着对面的河岸直冲过去。 鸿沟之战,将被历史所铭记! 魏军宛如一股火红色的浪潮冲击过去,跨过鸿沟的浅滩,亦步亦趋。 鸿沟的浅滩徒步都可以走过去,水深不过半人高,最多就是浸没胸膛,所以无论是人还是战马都是能够跑过去的。 看着冲过来的魏军,远在山坡上观望的殷浩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手心都捏的出了汗。 他知道自己与魏军的这一战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就是晋国的英雄,功成名就,一战成名天下知。赌输了,五十万晋军全军覆没,甚至于他殷浩身败名裂,晋国从此坠入深渊,为魏国吞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上岸之后,距离对面的晋军方阵不过二百步,冉闵便马不停蹄的大手一挥:“弓弩准备!” 魏军的轻骑兵便掏出挂在马鞍边上的箭壶里的劲矢,放在弓弩上。 “放箭!” 魏军怎么还不驻足? 殷浩愣了一下,然后就跳着脚喊道:“快传军令!床弩!不,弓箭手放箭!” 随即就有骑马的传令兵跑过去传令。 但是为时已晚,按照道理来说,魏军是不应该渡河之后,大军尚未集结就突然发起进攻的。而且这二百步的距离,一般的箭矢是射不到的,但魏军的骑兵配备的都是弓弩,不仅射程远,杀伤力还十分的大! 殷浩的军令还未传达下去,魏军的劲矢就已经射到晋军的方阵中,好多前排的晋军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中箭而亡,倒在了血泊里。 “轰隆隆!……” 魏军的轻骑兵一边射箭,一边还纵马驰骋,漫天的箭雨纷纷落下,前方的晋军士卒一个又一个的哀嚎着死去。 等到殷浩的军令传达到前方的时候,魏军的步卒忽而上前,一轮又一轮的标枪齐射,这标枪的威力甚至强于劲矢,直接穿透了晋军盾牌手的盾牌,射杀那些晋卒。 冉闵率领已经上岸的数千轻骑兵,距离晋军的方阵步卒一百步的时候,便扔了弓弩,换上了长枪,摆一字长蛇阵直冲过去。 此时晋军的床弩和箭阵已经展开,但是早已在两侧站好的魏军步卒又是几轮标枪投掷过去,射杀了许多晋军的弓箭手。 “啊啊啊!……” 战场之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冉闵身先士卒,挺着一杆双刃矛,驱动胯下的火龙驹飞快地挺进晋军的方阵中,肆意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犹入无人之境。 至于跟随在冉闵身后的数千轻骑兵更是勇猛,左右冲杀,挺枪破敌,很快就从偌大的晋军方阵那里活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本来晋军还是有可能反杀的,但是这个时候,待在晋军中部的王冲等人忽而呐喊起来。 “快逃啊!晋军战败了!魏人杀来了!” “败了!逃命啊!” 说着,这些已经背弃了晋国的人就在手臂上扎着红色的纱巾,把旌旗都扔掉了。 要知道,这些年暗卫在晋军当中安插了不少人的,而且都能搞清楚他们的动向。这不,一个接一个的喊起来,顿时造成了巨大的恐慌情绪。 这种情绪好似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附近的每个晋军士卒的心中。 “快逃啊!” 看见后方起火,正在跟魏军厮杀的晋卒也是惊惧交加,随即在没有得到军令的情况下,调头跑路了! 见到这一幕幕,殷浩气得跳脚:“谁让他们逃的?是谁在造谣!” 但不管殷浩如何气愤,晋军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第527章 风声鹤唳 就在晋军的前军、中军开始局部溃败的时候,负责殿后,作为预备队的姚襄的部众亦是听到了下属的汇报,他此时没有看见逃兵,但是晋军的溃逃之势已成定局! 人多有屁用啊,这个时候,人多反而成了最大的负担。 姚苌驱马出列,向着姚襄询问道:“将军,大都督命令我军准备迎敌,并迅速组织刀斧手作为督战队,但凡是看见前方的溃兵,一律处死。” 姚襄目视前方,却并不回应,好似没有听见姚苌的话一般。 “将军?” “二十四弟,你觉得这个时候,咱们还有必要遵从殷浩的军令吗?”姚襄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悠了几下,随即意味深长地道。 “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苌感到很诧异,军令如山,不服从军令可是要杀头的,尤其是殷浩有着假节钺的权力,就连桓温、谢安这样持节的大将他殷浩都能先斩后奏,更别说是一向不受待见的姚襄了! 但姚襄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晋军败了,而且是兵败如山倒。二十四弟,现在咱们的机会来了,咱们羌人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 “五哥,你的意思是……咱们不管前方的败军了,直接后撤?” “不错。” 姚襄才不会傻到真的给晋人卖命呢,在他的眼里,晋人跟魏人一样,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去,他是寄人篱下,为了自己以及跟随自己的羌人苟活下来,不得不让晋国庇护自己。而且晋军势大,姚襄不得不屈服。 但眼下形势不一样了,晋军这一败,估计整个晋国就是一蹶不振了! 他姚襄完全可以带着麾下的五万部众回到南方,然后鸠占鹊巢,夺取晋国的几个州郡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在姚襄的命令下,五万羌人士卒迅速后撤,至于跟姚襄一样,一直不受晋人待见的蒲箐在得知姚襄的部众后撤之后,随即下令全军撤退。 晋军的十万预备队,转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在前方,魏军已经突入晋军的方阵,彻底攻破,一个个晋军将士生不出反抗之心,纷纷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逃啊!” “魏人杀来了!晋军败了!” 原本还在严阵以待的晋军士卒,看着己方的将士往自己这边逃散过来,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终于,他们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转过身逃去。 “不许跑!给我上!” “谁再敢逃!就地正法!” 一些晋军将领还在试图挽救颓势,甚至还亲手杀死了几个逃兵,但是根本不管用,那些溃逃的晋军士卒该逃的还是逃了。 “嘶——” 冉闵勒马倒立,染血的双刃矛一指,挑飞了一名晋卒之后高呼道:“跟我杀!” 宛如泥石流一般的魏军锐士就这样,宛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击过去。 兵败如山倒! 这时,还站在山坡上观战的殷浩已经吓得两股战战,面如白纸,脸上不断冒出瘆人的冷汗。 “不……不可能。” 殷浩捂住了自己的脸,说道:“后军呢?蒲箐和姚襄二人的部众呢?还没个准信?” “报——大都督,大事不好了!羌军和氐军都跑路了!” “什么?” 殷浩勃然变色,随即就不禁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这两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天啊!难道是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这时,谢尚赶紧抓着殷浩的臂膀,心急火燎地道:“大都督,快逃吧,魏军已经杀过来了!” “逃?我能往哪里逃?” “撤到阳武去!咱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谢尚宽慰了一句,其实他也知道,反败为胜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能苟活下来就是邀天之幸了! 无奈之下,殷浩只能跟着谢尚他们一同逃跑。 这个时候,随着殷浩的大纛一倒,更多的晋军便出现大面积的溃逃。 六万魏军,对于还有数十万的晋军之间的战斗,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逃啊!大都督逃了!” 看见前方的一名魏军轻骑兵手持环首铁刀往自己的脑袋上砍过来,那个晋卒吓傻了,就连拿起武器反抗的勇气都没用,直接转过身,但他还是慢了一拍,后背被环首铁刀一劈,一道偌大的血痕便显露出来,鲜血喷薄而出。 “啊!”那晋卒一头栽倒在地上,被魏军的战马践踏而过,尸体都被踩得七零八落的,就算撞死也是没用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晋军败了,而且败得十分的彻底。 许多晋军士卒在逃跑的过程中甚至还出现了踩踏事故,来不及跑路的晋卒没有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反而被自己的战友踩死,摔倒在地上,根本就没有人管你,他们直接往你的身上践踏而过。 人踩不死你,战马的铁蹄都能踩死你! 更有甚者,为了跑路,竟然把挡住了自己去路的,还在逃跑过程中的晋卒杀死。 “刷刷刷!……” 魏军的锐士挥舞着手里的战刀,每一下的挥砍,都能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砍着砍着,他们的手臂开始发麻,浑身都有些乏力了,但是逃跑的晋卒却都没有反抗的余力,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红色与白色交汇之间,就是白色在逃,红色在追,哪怕知道己方的兵力要多于敌方,这些晋军都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魏军长驱十余里,尸体一路枕籍,几乎全都是晋军将士的尸体,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 晋军被一路追到濮水边上,前方是大河,后面是追兵,但他们很多人连旌旗,连手里的武器都扔掉了,哪里还能“背水一战”? “呜呜呜!……”绝望之下的晋军士卒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魏军呐喊的声音冲天而起。 这些晋军士卒害怕极了,赶紧扔掉了手里的兵器,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下。 而冉闵只是扫视了这些降卒一眼,说道:“留下一万人负责看押这些降卒,剩下的人,继续追击!” “诺!” 晋军的降卒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远远多于被杀戮的晋军,要把他们看押起来,看押的魏军与晋军降卒的比例几乎是一比二十! 尽管这般悬殊,但跟随在冉闵身边,临危受命的冉恪还是应承下来了。 冉闵继续率兵追杀,务求送佛送到西,不放过一个晋军士卒! 而在这个时候,殷浩已经逃到了一片密林里,厮杀之中,谢尚等将军与他走散,他的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亲兵了。 第528章 士可杀不可辱 “轰隆隆!……”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在密林的官道上席卷而来,放眼望去,只见一个相貌儒雅的将军在十几个甲士的簇拥之下,骑着快马驰骋。 这一行人正是殷浩与他的亲兵。 乱了,乱了,全乱了! 数十万大军的溃逃是十分恐怖的,自鸿沟一路到濮水,又通往陈留的山林官道里,到处都是晋军的溃兵,还有一路追杀他们的魏军锐士。 殷浩已经心如死灰,在十几个卫兵的掩护之下,这才趁乱逃了出来。 前面是一条分叉路。 这时,一个亲兵喊道:“大都督,这里是官道,魏军的追兵必走大路,不如咱们取道山路跑吧?” 心乱如麻的殷浩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于是就带着这十几个灰头土脸,看上去十分狼狈的亲兵循着人迹罕至的山道而去。 但殷浩这一行人入山道之后,逃了不过一里地,就被后面的魏军的一队轻骑兵追上了,更绝的是,从左侧的密林里还逃出来一些三五成群的晋军士卒。他们一看见魏军,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肝胆俱裂,随后就抢在了殷浩一行人的前面跑了! 魏军随后就将殷浩等人包围起来,双方人马都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 没办法,殷浩穿着晋将的甲胄和披风,气宇轩昂,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的晋军将士。若是能把这人杀了,或者生擒了他,一定是大功一件的! 真是天亡我也!殷浩的脸色十分的苍白,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甚至都陷进了肉里,渗出了斑驳的血迹。 魏军的一个都尉排开一众轻骑兵,驱马上前,朝着穿戴将军铠甲的殷浩询问道:“呔!匹那贼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一般的将军都是有着自己的部曲,自己的亲兵的,就算战败了,只要不是运气太差的话都能杀出重围。这魏军都尉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哈哈哈哈!……” 殷浩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都尉有些恼怒。 殷浩嗤笑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们这几只阿猫阿狗,也想让我束手就擒?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都尉大怒,挥了挥手,想要让众将士上前厮杀,但是这个时候,卫辽率领百余骑直扑过来。 “将军!” 看到一个晋将,似乎还被自己的部众包围起来了,卫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殷浩,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我卫辽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我,殷浩!” “什么!殷浩?你就是殷浩?长平殷深源!”卫辽不禁勃然变色。 殷浩胸膛一挺,说道:“正是!”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东晋国士,晋军大都督竟然会被我卫辽俘虏,这真是连上天都垂青我啊!” 卫辽挺枪而出,说道:“殷浩,久闻大名了。你还是乖乖下马受缚吧!我把你带到陛下的面前,陛下可能都不会处死你,反而会给你加官进爵的!哈哈,若是没有你号令晋军略向后撤,晋军也不至于有鸿沟之败,只这一作为,陛下给你封侯都不为过呀!” “哈哈哈哈!……”在场的魏军锐士都不禁嘲弄的大笑起来,对于殷浩来说,这笑声十分的刺耳。 他殷浩力排众议,急于与魏军决战,让鸿沟东岸的五十万晋军将士后撤五百步,然后为魏军所趁,一举冲杀过来,一触即溃。这才酿成了晋军的鸿沟之败! 殷浩,是晋军的罪人,更是整个晋国的罪人! 殷浩为之感到深深地自责、羞愧,甚至都无地自容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一脸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附近的魏军都不耐烦的时候,殷浩这才长叹了一声,说道:“今日之败,时也命也!我殷浩愧对陛下,愧对太后,愧对会稽王,愧对整个晋国对我的重托。我不该苟活于世!” 言罢,殷浩便挥起了手中的宝剑,架到了脖颈上,就想要抹脖子自杀。但卫辽眼疾手快,看见殷浩这架势,哪里还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于是卫辽抓起马鞍边上的剑鞘扔过去,直接打在了殷浩的手臂上,让他吃痛的惨呼了一声,宝剑落地。 “拿下!” 随着卫辽一声令下,附近的一众魏军就扑了过去,对敢于反抗的晋军格杀勿论,然后就把剩下的十几个晋卒全部俘虏了,包括殷浩在内,他已经被捆绑了双手,嘴里还塞着布袜,就是防着他再次轻生的。 而此时,冉闵已经回到了鸿沟西岸的魏军战营,旁边的冉恪正在向他汇报打扫战场的情况。 “陛下,臣已经统计出来了。截止目前为止,我军斩杀晋军十三万六千八百五十二人,俘虏约二十四万,这个数据还在上升,晋军的失踪人数不少。” 听到这话,冉闵微微颔首,又不禁颇为困惑地道:“晋军降卒多达二十四万,冉恪你是怎么把他们看押起来的?” “陛下,其实这个不难。晋军的降卒已经失去了战心,扔下了武器,被集中到一个地方之后,又得了吃喝,所以都不敢闹起来。” “嗯,要看押这二十万的降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座大营就专门用来看押晋军的降卒吧。” “诺!” 其实晋军的战俘那么多,在面对远远少于自己的敌人还不敢反抗,是有原因的。 第一,就是他们的人心不齐;第二,就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的勇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冉闵所知道的,后世的小鬼子几个兵就能管制一个县城的人!这是多么可悲啊! 等到冉恪退下,卫辽便押着殷浩跑过来邀功请赏。 “深源先生!” 看到殷浩被捆绑起来,冉闵诧异的大叫了一声,然后跑过去给他松绑,一边还假惺惺地斥责卫辽道:“卫辽,你是怎么办事的?不知道深源先生我朕的贵客,是我大魏的贵人吗?十个你都比不上深源先生的一根脚指头!” 卫辽被骂的狗血喷头,颇为尴尬,但只能在那里赔笑着。 而殷浩则是深深地看了冉闵一眼,没有说话。 冉闵把殷浩扶到一侧的蒲团上坐下,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深源先生,你还好吧?卫辽这莽汉冲撞了你,朕代他向你道歉。” 殷浩还是不说话。 “深源先生,朕知道你现在还惊魂未定,朕现在就让人准备一座上好的寝帐,让先生好好休息一下。” “不必了。” 殷浩终于开口了,却是淡淡的摇摇头,说道:“冉闵,败在你手里,我殷浩心服口服,但你现在这般作态,你对我再好,我也只会认为你是在羞辱我。士可杀不可辱!冉闵,若是你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请处死我,全我忠贞之名!” “先生一心求死?” “现在我是有家不能回。只此一战,我殷浩便成了晋国的罪人,还请你成全。”殷浩向着冉闵作了一揖。 冉闵叹气道:“先生,你这又是何苦呢?晋国不要你,朕要你,大魏要你,在大魏你依旧会有一席之地的。” 殷浩三缄其口,不再说话。 “来人,为深源先生准备一座上好的寝帐,让先生好好休息!” “诺!” 随后,殷浩就被带了下去。 第529章 屯田兵 鸿沟之战爆发的时候,济阳那边的战事同意进行得如火如荼。 魏军在济阳方面的统帅是卫峥。 卫峥率领十五万军队星夜赶赴济阳,包围济阳城,并使用红衣大炮不断轰击济阳的城墙。 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宛如天崩地裂的声音在炸响。经过半天的断断续续的轰炸,济阳城甚至出现了几个缺口,环绕城池的一片地带甚至成了废墟,一片狼藉! 桓温知道济阳城已经守不住了,于是率领部众冲出城去。 “杀啊!” 晋军分做三个部分逃出济阳城,其余两路都是偏师,唯有东面的城门才是桓温所在的中军。按照桓温的想法,就是用其余两路的偏师作为诱饵,打上自己的纛旗,吸引魏军的火力,然后自己才能趁乱逃出城去。 本来嘛,阳武在济阳城的南面,想要突围,应该是走南面的城门的。但桓温可不会蠢到这种地步,所以派了一万人冲出去,自己则是率领部众自东面城门杀出去。 但卫峥也不是没脑子的武夫,他把整个济阳城围得跟铁桶一般,看到南面、西面都冲出来晋军,他都派了部分兵马去追击,但是中军的主力仍在,所以当桓温率领部众杀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陛下有令!谁能杀死桓温!赏千金,封万户侯!” 听到魏军的喊话,桓温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奋力地挥舞着马鞭,抽打在战马的屁股上,绝尘而去。 而得到了这般封赏的刺激之下,原本一路追杀晋军的魏军将士更是亢奋起来,眼中冒着宛如饿狼一般贪婪的绿光,挥舞着兵器的手臂变得更加有力了。 “逃啊!” “救命啊!” “啊啊啊!……” 逃跑过程中的晋军士卒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也好跑得快一些。但背后的魏军铁骑兵都骑着高头大马,哪怕他们健步如飞,两条腿也架不住四条腿的战马跑得快! 晋军士卒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狼狈而逃。见到这副情景,后面追杀的魏军铁骑兵更是凶悍,带着一往无前之势,他们见人就杀,见到穿戴着晋军甲胄的人就砍死,脑袋挂在马鞍边上,纵横驰骋,几乎没挥出一次战刀,就能收割一个首级了! 这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桓温更是吓坏了,这时,在他们的前面还出现了大量的魏军铁骑兵,体格剽悍,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这些魏国铁骑身穿厚厚的铠甲,带着面罩,就连胯下的战马都穿戴马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这些高大魁梧的魏卒,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还攥着一只又一只的大铁锤,每当靠近逃跑的晋军骑兵的时候,他们就会挥动铁锤,或者敲击敌人的头颅,或者直接砸到马头上,人马当成暴毙,十分的残忍,十分的血腥!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四面八方的魏军将士高呼起来,这呐喊的声音转瞬间便覆盖了整个原野,让每个人都能听得见。 大势已去,就连逃跑的去路都被阻断了,无奈之下,晋军只好乖乖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了。 桓温很是机灵,见到自己跑不了,便换上了一个亲卫的战衣铠甲,抓了一把土灰往脸上抹,把胡子用刀割掉,做一个士卒的打扮,随后就混进了降卒的队伍里。 卫峥这时骑马过来,向正在负责清点降卒人数的部将询问道:“发现桓温了吗?” “没有。这里都是降卒,将军,部分晋军已经往南边的伏牛山,或者北边的漳河逃散了。桓温极有可能混在这些队伍里!” “桓温狡诈,你们一定要细细的排查。” “诺!” 见不到桓温的人影,卫峥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继续驱马向前,追杀晋军的残部去了。 而此时,桓温就低着头,排着队,混在晋军的降卒当中深深地看了卫峥的背影一眼。真是好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 济阳这边的战事进行得很顺利,至于阳武那里,就更是不要太轻松了。 这一战,魏军参战的总兵力是五十万人。 鸿沟六万锐士,济阳十五万的军队,剩下的阳武方向,则是多达二十九万,将近三十万的大军! 李农坐镇阳武城,分三路出击,合围了正在进攻阳武城的八万晋军。经过了这么多日的消耗,其实这里的晋军已经不足七万了,在兵力相差四倍不止的情况下,晋军全线崩溃,大将谢安、孙盛、袁乔等人被俘虏。 魏晋两国的这一场战事进行了近一年,从开皇四年的十月,一直打到开皇五年的六月,八个月的时间,双方所投入的总兵力多达一百一十八万人马。 战争的结果是魏军大获全胜,于鸿沟以六万锐士破晋军五十万人,俘虏殷浩、谢尚等人,至于济阳、阳武这两个地方更是捷报频传,一时之间,魏军大破晋军的消息,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值得一提的是,只是这一战,晋军被斩杀的士卒多达二十万,被俘虏近三十五万人,还有差不多三万人失踪了,估计是不知道逃散到哪个深山老林去了,不知所踪。 还有蒲箐、姚襄的队伍已经撤到长江以南的地方去,不知道目的何在。 回到大梁,冉闵便在奉天殿召开大朝会,接受了群臣的祝贺之后,就开始讨论如何处理战后事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陛下,鸿沟之战,我魏军共俘虏晋军三十五万人。这么多的降卒,必须要妥善安置起来,不然一旦哗变,将是灾难性的后果!”崔皓第一个站了出来。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一个让人伤脑筋的问题。诸卿,你们都议一议吧。” 这时,徐机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不如按照以前的法子,把这些战俘都打发去修建运河吧!” “陛下,臣以为不妥!”韦謏站出来说道:“这次的降卒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工地根本就接手不过来。而且咱们还要把这些降卒分配到各地去,耗时费力,途中极有可能出现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韦卿说的不无道理。”冉闵表示赞同。 “陛下,臣认为当务之急,不是修建什么大运河。大运河固然是一件功在千秋之事,于民生,于军事都是极好的,但切不可操之过急!臣认为这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恢复生产,劝课农桑。最好是让这几十万的降卒打散编制,到各地去屯垦开荒,以做军备!” 说到屯田兵,就不得不说屯田制度了。 屯田制度一般指组织并强制士兵或者民众进行垦种的耕作方式。常见于乱世时期或者是长期贫困的边远地区。 为什么? 因为乱世时期社会秩序受到破坏,一般平民很难活下来,这种情况下参加朝廷组织的屯田,参军,或者参军后屯田等于端上了铁饭碗。而长期贫困的边远地区也是如此,对大多数人来说,参加朝廷的屯田虽然苦,但比一般平民的生活更好。 所以在三国乱世,和明初乱世,都出现了屯田制度,明朝更是出现了卫所制度,指定军人边耕作边打仗(一般是一半人劳动一半人参加作战)。 但是这种制度的实行有来赖于大环境,如果大环境转变,出现和平慢慢到来,平民的生活比士兵好。或者屯田的土地被贵族或者地主侵吞,军人的田地被侵占,活不下去了。 出现这两个条件后,屯田就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其实魏国一向是有着屯田兵的存在的,这些屯田兵战时为兵,平时为农,负责屯垦戍边,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朝廷才会征召他们征战。 譬如这一回,冉闵调动了五十万的大军与晋军作战,大部分都是各地的屯田兵来的。 第530章 伐晋?灭晋? 归根结底,这就是利用士兵垦种荒地的制度。 是当年曹操为了增加生产设立的制度。 卫所制就是跟“府兵制”类似,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闲时训练,战时从军打仗。虽说这两种军事制度类似,但是两个战斗力却不一样。 而产生战斗力保持时间不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时代的不同,屯田兵多是因为曹魏想增加收入,解决士兵生计而设立的,所以当曹魏稳定下来时,这种兵制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而卫所兵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明朝的最主要军事制度,明朝对外战争与对内维稳靠的都是卫所兵,从明朝建立到明朝灭亡,靠的都是卫所兵。 而且卫所兵有一系列的规定,主要任务不跟屯田兵一样是为了发展生产,所以两者的实力相差很多。 不过就算两种军事制度设立之处的初衷都是好的,可是随着局势的稳定,地方豪强的出现,侵占了屯田兵的土地,屯田兵变得名存实亡,而卫所兵的屯田多被军官吞蚀,军士破产逃亡,徒存官署,战斗力也大大下降。 归根到底还是没有管好地主阶级对土地的侵占。 冉闵觉得韦謏说的有道理,当务之急,不是修建什么大运河,而是让这三十多万的降卒去屯田,垦荒戍边,这也能给魏国创造出一笔不菲的收入! 解决了战俘的事情,崔皓又出列道:“陛下,这一战,咱们俘虏的晋军将领甚多,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晋将多名士,倘若杀之影响不好,恐寒天下士子之心。这样,对于能招抚的,可以在军中或者地方担任官职,酌情而定,对于不能招抚的,赏赐金银玉帛,赐给他们一处宅邸居住大梁,但有一点,就是不得出大梁城。” “陛下圣明!” 对于谢安、谢尚、孙盛等人,冉闵早就有心招揽了,但他们不怎么配合,不过没关系,思想工作到位了,相信一切都不成问题。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崔皓退下,大司马李农便出列道:“陛下,还有就是对晋作战,收复失地的一干事宜。鸿沟、济阳、阳武三战,我军三战三胜,大败晋军,臣请遣一支偏师收复江淮、襄樊失地,并举大军南下,一战而灭晋,一统江山!” “一统江山,真的有那么容易吗?”冉闵幽幽的道。 这时,崔皓当即跳了出来,说道:“万万不可啊陛下!臣以为收复失地可以,但是不可大军跨过长江,继续南下灭晋!连年的大战,士卒早已疲敝不堪,粮饷紧缺,将士思乡心切,恐无战意,而且晋国之疆域何其之辽阔,晋人又是何其之多也!” “晋国立足于南方数十年,一向以天下正统自居,深得民心,又得到江南士族的拥戴。眼下他们是吃了一场大败,可战之兵全无,但是仅凭我魏国眼下的国力,想要全取江南,灭亡东晋,想要统治长江以南的广袤的晋国土地,那是绝无可能的!到时候无数的晋人,在野心家的煽动之下,必将奋起反抗。” “陛下通读经史子集,应该知道春秋时吴军攻占楚都郢,却未能彻底灭楚的典故。孙武一生最巅峰的就是灭楚之战,奔袭千里,五战灭郢!但为何连国都都陷落了,主力军队都被打败了,楚国还能破而后立?” 对此,包括冉闵在内,一些饱读诗书的人都很清楚。 拥有强大的实力以及兵圣孙武的吴国,为什么最终没有灭掉楚国,还被楚军收复失地赶出楚国呢? 首先,吴军犯有严重的战略失误。吴军打下郢都后,孙武曾经劝说过吴王阖闾,说楚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不是吴国这个后起小国能够一口吞并的,应该早早立一个楚国宗室做傀儡,让这个傀儡政权割让大片土地给吴国,然后徐徐图之,逐渐吞并楚国。 但是吴王阖闾和吴军上下,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根本听不进孙武的建议。 阖闾还纵容吴军官兵大肆淫掠,据史书记载,“吴军以尊卑班次,处楚王宫室”,加深了楚国人对吴国的仇视。 吴军占领郢都后,楚军闻风逃散,自信心满满的吴王阖闾并没有乘胜全力进击,只派了一路偏军去追杀楚昭王,而主力留在郢都周围,这给了楚军喘息的机会。 楚国国都丢失后,楚昭王逃到随国,召集各地部队,准备反击吴军。 楚国的公子申(即子西)也收编了柏举之战后溃败的楚军残余力量,对抗吴军。 其次,是秦国卷入了战争。吴军攻破了郢都后,楚国大夫申包胥逃了出去。 申包胥思来想去,认为楚国已经不可能独立对付吴国了,必须去其它国家搬救兵,而能拯救楚国的只有秦国。申包胥星夜兼程来到秦国,面对秦哀公的无动于衷,跪着哭了七天七夜。 最后秦哀公被打动了,同时也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决定发兵援楚,派遣大将子蒲、子虎率五百辆战车驰援楚国。 秦军入楚后,与楚国的抵抗力量会师,楚国溃逃的军队看到秦国的援兵来了,士气大振,秦楚联军先是在沂地打败了吴王阖闾的弟弟夫概的军队,然后灭掉了吴国的盟友唐国,使吴军遭遇当头一棒。 吃了败仗的夫概动了歪心思,认为自己是攻破楚国的大功臣,才能不在其兄阖闾之下,王者之位有能者居之,既然阖闾能从吴王僚手中夺得王位,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效仿呢? 利令智昏的夫概遂铤而走险,偷偷地溜回国内,趁着阖闾以及吴国重臣都在楚国的机会,居然自立为吴王。 阖闾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夫概会弄这一出,毫不犹豫地将楚国的战事托付给伍子胥、孙武、伯嚭等人,自己率领部分精兵杀回吴国,结果势如破竹,打得夫概狼狈逃命到死敌楚国那里,向楚昭王投降。 这时候,正好传来吴国的老邻居越国蠢蠢欲动偷袭的消息,于是吴军放弃固守郢城,伍子胥与孙武等率领军队返回国内。 总而言之,吴国最终没有能够灭掉楚国,和阖闾不听取孙武的正确建议,骄傲自大、过分自信,没有乘胜全力进击。 以及秦国出兵援助楚国有直接关系,加上夫概的意外叛乱,和越国的趁机偷袭,以及吴军的军纪败坏和楚国人抵抗的决心,如此纷繁复杂的局面,即使有孙武的吴国也不能继续强行打下去,只有选择撤军。 吴国攻破楚国之战是春秋末期最重要的战争之一,虽然吴国最终未能灭掉楚国,却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吴王阖闾也一跃成为春秋时代的霸主之一。 吴国在晋国的扶持下兴起不到八十年,能够一举打败老牌霸主楚国,奠定东南霸主的地位,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徐机不赞同尚书令崔皓的说法,出列道:“陛下,崔令君所言固然有理,但是今日之魏,不是昔日之吴,今日之晋,也不是昔日之楚!晋国的主力全军覆没,国中已无可战之兵,内外交困,岌岌可危,若不趁此良机一举灭晋,恐生事端。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请陛下三思!” 这时,李农也是赞同地道:“陛下,徐大人所言极是。对于吴军千里奔袭,五战入郢之事,臣也知晓!吴王阖闾之灭楚,实际上是联军攻破了郢都并短暂占领之,只是击败楚国,占领首都,只不过楚国全境未被占领完。” “因为楚国的社稷沦陷,楚昭王出逃,所以时人称为‘破楚’。但申包胥千里乞师秦庭,召来了秦兵,加上楚国残军合力,吴人很快退去,楚昭王重新归郢都,复国成功!” 李农肃容道:“眼下晋国可谓是全军覆没了。其国内皆是老弱,不堪一击,此时不灭晋,更待何时?” 有李农、徐机的牵头,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各抒己见。 一派请冉闵同意派兵收复江淮、襄樊失地,并出兵灭晋,另一派则是只请求冉闵收复失地,便偃旗息鼓。 主战派比较激进,基本上是武将,还有几个好战的文臣。而主和派则是较为温和,基本上是文臣,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打仗是劳民伤财的事情,而且一旦打仗起来,他们要操劳很多,夙夜在公,这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啊! 冉闵想了想,便道:“若灭晋,咱们需要多少兵力?” 李农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说道:“陛下,至少需要二十万的兵力!” 闻言,冉闵笑而不语。 崔皓则是吹胡子瞪眼地道:“李农!大司马!你这是在欺君!二十万人马你就想灭晋,未必太过痴人说梦了吧?晋国的国内虽无多少可战之兵了,但是他们还可以征召更多的新兵作战,哪怕是临阵磨枪,哪怕是在后面给你捣乱,不知道你的二十万灭晋大军是否受得了?你是想重蹈当年李信伐楚之覆辙吗?” “崔令君,消消气。”李农讪讪地笑着道:“现在的晋国,羸弱不堪,二十万的军队足够灭晋了。若不是长江以南的晋地够大,我还想请求陛下只给我精兵十万人,保证晋国各地的城池望风披靡,其军闻风丧胆!” 第531章 巡狩 “李农,东晋的疆域确实不小,其有扬、荆、江、广、交、豫、徐、兖、益、宁七州,及兖、青、冀、司、幽、并、益等侨州,共十五州。东晋的疆域东到舟山、吴兴,西起汉原、大渡河,北到南阳、汉中,南临合浦、南海,南北纵横五千余里,东西超过万里。” 冉闵淡淡的道:“这么大的疆土,二十万大军就想吞并,的确是痴人说梦的。” 东晋政区袭承西晋,也是实行州、郡、县三级制。但是其州郡越分越多,辖区缩小。 西晋末年,大量流民南渡。东晋朝廷为了安抚侨民及侨姓世族,以原籍州郡县名寄治别处,而无实地,此即侨州郡县。 等到安定后实施土断,使其州郡领有实地,户籍和赋役与一般州郡县相同。东晋政区随其疆域的变化而有增减。 由于外族入侵与晋军北伐,北疆时常变动。 就冉闵所知道的,东晋的疆域确实不小,在西南一带交州就是后世的越南,而宁州,则是把后来的云南、四川,甚至连缅甸还有印度的一部分地区都包括了。 想要彻底占领这些地方,没有超过五十万的大军是绝不可能的。当然了,也不能忽视有的晋国文武开城献降的因素,这样的话魏军就能更加轻松的灭晋了。 但冉闵认为,凡事不可心存侥幸啊! 听到这话,不赞成灭晋的大臣心中一喜。 但李农等人依旧心有不甘,都急眼了:“陛下,此时灭晋,乃是千古难匿的良机啊!一旦错过,等晋国缓过气来,我大魏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灭掉这偌大的晋国!” “是啊是啊!陛下三思!” “陛下,臣只要良将百名,精兵十万人,就能一战破建康而灭晋!” 看着众将纷纷请战,冉闵的心里很是欣慰。 “各位,你们的战意朕都知道,但是此时灭晋,确非良机。正如崔皓方才说的,就算灭了这般庞然大物的晋国,这么辽阔的疆土,这么多的城池,这么多的百姓,咱们大魏拿什么去治理?连年的大战,士卒疲敝,国库空虚。东晋的确是命不该绝。” 冉闵淡淡的道:“话虽如此,但乘胜不可不追击。这样吧,朕就起大军二十万人,破建康,取晋国江东之地!” “陛下圣明!” 冉闵的这个做法可以令百官信服。 正如冉闵所说的那样,晋国的疆土过于广袤,就算魏军真的灭了晋国,占据其地盘,一时之间也无法治理这么多的地方。这其实还不是最主要的,更为严重的问题,还是晋朝已经立国八十七年,士人的忠君思想根深蒂固,在各个世家门阀当中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的。 以势服人,不如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冉闵想要彻底根绝内乱,做到真正的一统江山,就必须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灭晋容易,但是想把这个江山坐稳了还真的太困难了! 而且魏国目前还没有做好灭晋的准备,仓促之间,会有许多事情考虑不到位,极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但就这样一笔带过,不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更多的疆土,冉闵又实在是不甘心。 而冉闵口中所说的江东之地,其实就是晋国的扬州、徐州,以及包括青州、兖州、豫州、幽州在内的四个侨州。这些侨州其实就是拿来安顿北方的流民的,大小就一个城池。 而夺下江东之后,晋国面对魏国的唯一优势——长江天堑将荡然无存。日后魏军完全可以居高临下地进攻晋国的疆土,取得先机和绝对的优势! 就在冉闵整军备战,准备收复失地,大举进攻晋国的时候,蒲箐与姚襄二人的部众已经跨过长江,十万胡人大军将整个建康城团团围住了。 昔日姚襄与蒲箐为了争夺关中大打出手,姚襄逼走了蒲箐以及三秦之地的氐人,但是没过了多久,就连姚襄及其羌人部落都被冉闵赶出了关中。 这二人可谓是难兄难弟,又曾是敌人,又曾是盟友,又曾是同僚,但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从未停止过。 鸿沟之战,他们背弃了晋军,背弃了晋国,毅然决然地率领自己的部众撤出战场。二人一合计,投奔魏国估计冉闵容不下他们,投奔晋国,晋国也会将他们视为“敌寇”,自己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蒲箐与姚襄一琢磨,便决定联起手来,举兵十万进攻建康城。 这建康可是晋国的都城,十分的繁华,破城而入,定能收获不少金银珠宝,军队的粮饷什么的就不成问题了! 台城皇宫,议政殿。 褚蒜子已经不再待在帘子后面,而是走到了龙椅上抱着小皇帝司马聃坐下,神情颇为憔悴。而晋国的群臣都是宛如惊弓之鸟,一个个地在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的还摇头叹息着。 本来鸿沟之败,数十万晋军主力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犹入晴天霹雳一般,让晋国的君臣都倍感压力,身子如坠冰窖,但现在的胡人大军围城的消息,更像是燃眉之急,让这些大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各位大人,眼下蒲箐和姚襄的部众已经把建康城包围起来了。他们号称三十万大军,可能没那么多,但也差不了多少的!现在如何化解这一危机,还请你们拿出一个可行的主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听见褚蒜子的话,群臣都不敢说话了,三缄其口,好似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会稽王司马昱不能逃避,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太后,胡人大军来势汹汹,不可力敌。我建康城内已无多少可战之兵,御林军、司隶校尉部、西园八营、巡防营等各部的兵力只有万余人,而且多是老弱,许多士卒甚至连一副完整的甲胄都凑不齐,这样的军队是根本无法作战的呀!” 褚蒜子黛眉微蹙:“就不能继续向地方征召勤王之师了吗?” 司马昱苦笑着道:“太后,不是臣说丧气话。我大晋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可战之兵?与魏一战,大晋几乎将所有可战之兵全部投入进去了,现在都全军覆没了,截止目前为止,逃回来的溃兵不过千余人!剩下的几支军队,便是梁州司马勋的部众,还有汉中、巴蜀、江陵三地的几万将士。这种地方距离建康都太远了,解不了燃眉之急。” 这还是司马昱把事情说的轻松了,就算晋国的勤王之师能赶到,只怕都打不过这胡人大军。不说兵力了,就算是战力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难道是天亡我大晋?”褚蒜子的脸色顿时惨淡下来。 司马昱又道:“太后,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切勿太过悲观!” “会稽王还有什么主意?” “这……” 司马昱欲言又止,这时,丹阳尹刘惔站了出来,说道:“太后,臣以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刘大人有何良策?” “要面对如此困局,臣认为朝廷应该做好三个准备。其一,试探蒲箐、姚襄二人的底线,看看有无斡旋的余地。朝廷可以册封蒲箐为武平郡公、交州刺史、镇西将军,持节,镇守交州;册封姚襄为南海郡公、广州刺史、镇南将军,持节,镇守广州。同时还可以赏赐二人一些珍宝,犒赏三军。” “若此二贼不接受朝廷的封赏呢?”褚蒜子面色十分凝重地道。 “姚襄与蒲箐不接受,那么朝廷便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 “其二,朝廷完全可以征召城内的百姓,发放武器军械,让他们一同坚守建康城,甚至于各个士族家里的庄户都可以调遣,暂时编入新军。” 刘惔郑重其事地道:“胡人大军并无攻城器械,也不善于攻城拔寨,所以只好防守得当,各个城关要道都有军民防守的话,一定能逼得胡人大军不得不撤走的。” 这时,司马昱亦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真长(刘惔字)的这个建议很好!蒲箐与姚襄麾下的部众,都是氐人、羌人,这些胡人穷凶极恶,野性难驯,一旦他们攻破建康城,势必奸yin掳掠,无恶不作!百姓应该都有所耳闻,所以他们一定会协助朝廷的军队守城的。” “好!既然如此,便由会稽王你负责守城之事吧。” “臣遵旨。” 自己举荐的殷浩出了问题,导致前线的六十八万晋军全军覆没,老实说司马昱是很心虚的,还好褚蒜子没准备秋后算账,还给他这么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的机会,司马昱想都不想直接受命了。 刘惔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太后,战争充满了许多变数,万一建康城破,又当如何?请陛下与太后准备好车驾,随时巡狩地方吧。” 这倒不是刘惔在唱衰晋军,而是事情的确已经危急到这一步了。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巡狩?巡狩何地?” “全凭太后裁决!”这个刘惔不敢建议了。 其实晋国能巡狩,能迁都的地方并不多。 一个成都,一个江陵,一个南昌,也就这三个地方,还是一个比一个差的。反正建康这一沦陷,富庶的江东六郡基本上是保不住的,只有转战到巴蜀,或者荆州去,晋国才能稳定下来。 第532章 王臣之礼 建康,是东晋的国都。 昔日是东吴的都城,当年诸葛亮出使江东,曾对孙权说道:“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孙吴建国,遂以为都。 建康城周二十余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处天然屏障之内。 晋国南迁,沿以为都,分置建康、秣陵二县,城区范围扩为东西南北各四十里。中心为宫城(台城)。 北面白石垒(白下)、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面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面丹阳郡城,都屯有重兵,地居形胜,守卫坚固。 繁华时的建康,人口达二十八万户,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 姚襄、蒲箐的胡人大军跨过长江后,便先后攻下白石垒、宣武城和南琅琊郡城,屯兵于宣武,虎视建康。 当此危难时刻,刘惔临危受命,担任使者到宣武城去与姚襄等人交涉。 “刘惔见过姚将军,见过蒲将军。” 刘惔被带到府衙,路过的都是被坚执锐的胡人士卒,在大堂之内,一众胡将或者冷笑,或者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跟随在刘惔身边的两个副使都感到很害怕,两股战战,额头上都冒出了微不可察的冷汗,若是刘惔还算镇定的话,可能这二人都已经吓得趴下来了! 见到姚襄与蒲箐二人坐于上首,刘惔镇定自若,向着他们作了一揖,算是尽了礼节了。 姚襄微微颔首说道:“久闻真长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姚将军谬赞了。” “噢?真长公何以知道我是姚襄?”姚襄与刘惔素未谋面,所以对于这人居然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是姚襄,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刘惔云淡风轻地说道:“世人皆知,姚平北自幼有很高的名望,雄武盖世,好学博能,特别善于谈论,在南夏以才能见识著称。而且,传闻中姚将军垂臂过膝,看样子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被刘惔这么一顿马屁拍的,饶是姚襄经常被别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此刻都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值得一提的是,姚襄先前投奔东晋,被册封为平北将军,部众安置在谯城。而蒲箐则是被册封为安北将军,其部众被迁到梁国蠡台。 而刘惔之所以能认得出眼前这人是姚襄,不外乎其独树一帜的“垂臂过膝”的形象,就跟冉闵曾经送给姚襄的外号一样——姚猩猩! 姚襄笑眯眯地道:“哈哈!真长公谬赞了。我在谯城之时,就经常听人说起过真长公的事迹,世人都道真长公清明远达,风度才气,有识人之明!我原先还不信晋国真有这般的能人,可是现在一看,哈哈哈哈!真长公之气度,真不是凡夫俗子呀!” “姚将军过誉了。”刘惔连连谦虚。 刘惔在江南的名气的确很大,而且并非什么沽名钓誉之徒。 刘惔出身世宦家庭,他的祖父刘宏,在西晋颇有名声,与其兄刘粹、其弟刘潢被时人称赞为:“洛中雅雅有三嘏。” 刘惔的父亲刘耽,官至晋陵太守,亦颇有名声。 刘惔年少时清明远达,有风度才气,与母亲任氏寄居京口,他家中贫穷,靠编草鞋为生。刘惔虽住在荜门陋巷,但却怡然自得。 他起初未被人重视,唯独丞相王导十分器重他。 后来刘惔日渐知名,被时论比作袁乔。刘惔听说后很高兴,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任氏。 任氏是个聪明的人,她说:“你无法与他相比,不要接受。”又有人拿他与范汪比,他又很高兴,但任氏还是不许他接受。 刘惔成年后,被时论比作三国时期的名士荀粲。他后来娶晋明帝的女儿庐陵公主司马南弟为妻。 永和元年(345年),会稽王司马昱获授抚军将军、录尚书六条事,参与朝政。而司马昱以刘惔向来擅长言理,于是与王濛同为谈客,很受司马昱倚重,二人并号为入室之宾。 后历任司徒左长史、侍中。 同年,征西将军庾翼去世,由庾翼所任的荆州刺史出缺。庾翼原本将刺史一职交了给儿子庾爰之,并上奏求许;而辅政的何充却推举桓温出任荆州刺史。 刘惔十分欣赏桓温的才干,但却明白他有不臣之心,于是向司马昱进言,称桓温不可以居于荆州这个能制胜的位置,而且要常抑其位号。 如此刘惔反对让桓温出任荆州刺史一职,更劝司马昱自任荆州刺史,以自己为他的军司,但司马昱不听从;刘惔于是请求自任荆州刺史,但司马昱又不听。 朝廷便于同年八月任命桓温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但同时命刘惔监沔中诸军事,领义成太守职,以代替前太守庾方之。 桓温率军入蜀讨伐成汉政权,时人大多认为桓温难以成功,唯有刘惔认为可成。 刘惔亦曾举荐吴郡人张凭,张凭后来也成为才德好的士人,众人因此称他有知人之明。 接着刘惔在五年前任丹阳尹,任内为政清整,门无杂宾。 当时百姓时有讼告长官的行为,于是诸郡往往都会列举一些官员罪行上奏,然而刘惔不同意这行为,更认为此风不去,百姓将会离心。于是作为国都建康所在的长官的刘惔,将这些上奏都压下,不作追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姚襄于是请刘惔上座。 一入座,为了避免姚襄继续打岔,左右顾言他,刘惔便开门见山地道:“姚将军,实不相瞒,我此来是带着陛下和太后的旨意而来的,更是带着朝廷的诚意而来的。” “将军与蒲箐将军率领自己的部众未经调遣,便擅自撤回国内,还攻下白石垒、宣武城和南琅琊郡城,屯兵于宣武,包围国都建康,不知是何缘故?这其中可能有一些误会。” “哈哈……”姚襄尬笑着,但是没有回话。 刘惔接着说道:“姚将军,其实我很佩服你的才能见识的,对你更是神交已久。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忌畏将军的威名,于是通过将军的诸弟,频频派刺客刺杀将军,但刺客都坦诚地把实情告诉将军了,将军待他们如故友。” “后来,殷浩还秘密派将军魏憬率五千多人袭击将军你的部众,将军于是斩杀魏憬而吞并了他的军队。殷浩更加憎恶你了,就派将军刘启戍守谯城,想把你的部众迁到梁国蠡台,并上表奏拜将军为梁国内史。” 闻言,姚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痛恨殷浩,我为晋国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他不应该这般排挤我!殷浩仇视我们羌人,我的部众都恨不能生啖其肉,哪里还能在他的麾下效力?” “将军这都是偏见。” 刘惔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将军,你知道当时我对殷浩说了什么吗?” “还请真长公赐教。” “殷浩当时对我说:‘姚平北的举动总是自己作主,岂不辜负了朝廷对他的期望?’我便道:‘大人轻信奸言,自己多心猜疑,我认为出现猜疑的原因,不是在他。’殷浩说:‘姚君放纵小人,偷盗我的马匹,王臣之礼本来是这样的吗?’我又说:‘大人认为姚平北以威武自己图强,最终难以保全,训练兵卒,将惩治不敬,取马只是想用来自卫罢了’。后来的事情,姚将军应该都知道吧?” 对于这件事,姚襄自然是记忆犹新的。 后来殷浩派谢万征讨姚襄,姚襄迎击将其战败。 殷浩很生气,正好听说北方有变,冉闵正在率军进攻西域,便亲自率军北伐,姚襄就在山桑(今安徽蒙城北)截击殷浩,大败殷浩军,斩杀擒获上万人,缴获他的物资甲仗。 让其弟姚苌守山桑垒,又进兵到淮南。 殷浩派刘启、王彬之进攻山桑,姚襄从淮南出击消灭了他们,大张旗鼓渡过淮河,驻扎在盱眙(今江苏盱眙),招募掠取流浪在外的人,军队达到七万人,分设守宰之官,勉励督促农桑,派使者到东晋都城建邺,陈述殷浩的罪状,并自表谢罪。 姚襄的反意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但当时东晋不愿起内乱,又见到平定姚襄之乱十分困难,只好作罢。 直到魏晋大战,在可战之兵无多的情况下,晋国甚至还把姚襄的部众派到战场上了。 “真长公,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激你了。”姚襄向着刘惔抱拳道。 “将军,你与蒲箐将军这般兴师动众而来,不知目的何在?” 听到这话,姚襄与蒲箐对视了一眼。 姚襄干咳了一声说道:“真长公,实不相瞒,鸿沟之战,我与蒲箐的部众私自撤出战场确是不对在先,但苦于殷浩的猜忌而已。今兴兵而来,兵临建康城下,实为万不得已之举呀!” “有何内情?” 姚襄支支吾吾地道:“真长公,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与蒲箐的部众皆是羌人、氐人,虽是晋军,但依旧保持着游牧部落的特性,各部兵马我二人其实无法完全号令的,各部校尉仍旧有极大的自主权。此番南下,乃至于在晋地攻城拔寨,杀戮军民,乃是麾下部众自己的主意,我等阻挡不得的。” 阻挡不得? 刘惔差点没笑死。 倘若蒲箐、姚襄麾下的部众真的如同这般,是一团散沙的话,只怕早就被晋国蚕食鲸吞了,哪里还能等到今时今日他们把建康城都围住了? 但刘惔也不点破,而是淡淡的说道:“不知道将军二人如何才能约束住自己的部众?” 正戏来了! 姚襄与蒲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贪婪的绿光。 第533章 细思极恐 姚襄还没说话,原本在一侧沉默不语的蒲箐便说道:“刘惔,其实想要咱们约束好自己的部众不难。我羌、氐部众皆是游牧敢战之士,爱憎分明,天性使然。” “我与姚襄的部众,昔日都曾为羯赵、秦国效力,当时的朝廷都划分了很大的一块领土给我们,使将士们有了生计,有了牲畜,有了可以放牧的土地。” “但是自从咱们迁到晋地以来,我的氐人部众被迁到梁国蠡台,姚襄的羌人部众被迁到谯城,刘大人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们二人各自的部众多达十几万人,就这样聚在一个小小的县城,未免有些太不像话了吧?” 这是赤果果的敲诈! 刘惔早就知道了姚襄、蒲箐的险恶用心,于是沉声道:“但你们也不该这般纵容部众夺我城池,杀我军民,还把都城建康都包围了吧?你们这样与反叛何异?” 蒲箐刚刚想说自己就是来造反的,没成想姚襄便道:“真长公,非是我等愿意反叛,而是我二人的部众难以约束,他们都要发泄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呀!” “那你二人究竟怎样才能约束好自己的部众?” “这……” 姚襄想了想,便说道:“真长公,我与蒲箐是真心想为朝廷效犬马之劳的。巴蜀、荆州接壤冉魏,是国家与魏国的军事缓冲之地,无论是北伐还是抗魏,这两个地方都是军事要冲。请真长公回去转达一下我二人的意愿,我请为朝廷镇守益州,蒲箐也请为朝廷镇守荆州!” 益州?荆州? 这两个贼子的胃口倒是不小! 益州与荆州是除了江东六郡之外,晋国最为富庶的土地了,得其一都足以立国,还能进退有据,失去了益州和荆州,晋国就别想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刘惔嗤笑了一声说道:“二位也不怕被呛死?荆州和益州都是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地方,富庶之地,恐怕以二位将军的实力无法守得住。这样吧,淮南郡、义阳郡可以作为二位将军的屯兵之地,朝廷可以册封姚将军为淮南郡郡守,册封蒲箐将军为义阳郡郡守!一州之地,应该足以让二位将军安抚好自己的部众了吧?” “你们是把咱们当叫花子打发吗?”蒲箐当即就怒了。 还是姚襄比较理智一点,拉住了蒲箐的衣袖,对刘惔说道:“真长公,一郡之地未免太小了,我们这么多的部众,没有一州的地盘赋税,恐怕供养不起,将士们也难以接受呀!” 又在威胁朝廷!刘惔心里很是愤怒,但是脸上并不表露分毫。 “呵呵,二位将军的部众加起来也就十几万人马,一郡之地的确供养不起,但是想要一州之地,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那这样,除了蜀郡(包括成都在内的城池),益州的四个郡可以让二位将军任意挑选,一人两个郡如何?” 闻言,姚襄深深地看了刘惔一眼,说道:“看来真长公是没有什么诚意了。来人,送客!” “且慢!” 看着一队胡人士卒想要把他们带走,刘惔的脸色一沉,便道:“姚将军,这是朝廷最后的底线了。朝廷可以册封蒲箐将军为武平郡公、交州刺史、镇西将军,持节,镇守交州;册封姚襄将军为南海郡公、广州刺史、镇南将军,持节,镇守广州!” 这一下,直接封郡公,给了一个州镇守了。 老实说,姚襄与蒲箐很是心动。 但姚襄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真长公,这交州和广州都是不毛之地,人烟稀少,耕地不多,还没有适合圈养战马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实在是鸡肋呀!” 其实原先交州和广州都属于交州的。三国时期,吴国分交州为广州和交州,交州辖境减小(包括今越南北部和中部、广东雷州半岛和广西南部),治所在龙编(今越南北宁)。 昔日交州作为益州、荆州、扬州的南邻而被曹操、刘表、刘备、孙权等势力争夺。东吴为便于治理,又把南海、苍梧、郁林、高梁四个郡(今两广大部)从交州划出,另设广州,州治番禺,广州由此得名。 广州辖十三郡五十七县,基本上是地广人稀的。 而交州的土地面积跟广州差不多,就是人口与耕地少于广州一些。 看到姚襄似乎不怎么满足,刘惔暗恨其贪得无厌,便叱道:“二位将军还不接受,大可以发兵攻我建康城。建康地居形胜,守卫坚固,眼下建康的可战之兵是不多,但是全民皆兵!朝廷已经颁布征兵令,建康百万军民,随时可以一战,汝等不信的话,大可以一试!” “不过,你们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现在朝廷还能宽恕你们的罪行,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一旦你们对建康久攻不下,甚至败退了,其后果如何想必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吧?天下之大,晋国容不下你二人,魏国也不会接纳你们的,到时候你们面对的就是一条死路!” 言罢,刘惔便拂袖而去。 看着刘惔亦步亦趋,毫不回头的背影,在场的胡人将领都有些懵逼了。 不是他们包围了建康城,东晋朝廷已经岌岌可危了吗?怎么看上去反倒是晋军占尽了上风,反过来胁迫自己? 姚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细细地回想着刘惔适才说的话,沉默不语。 “姚襄,你不会因为这刘惔的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了,改变主意了吧?”旁边的蒲箐看见姚襄这副神情,顿时心里一急。 按照蒲箐与姚襄原先的计划,就是趁着晋国的主力大军全部葬送在中原,国内已经没有了可战之兵的机会,一举拿下建康,把这潭本就浑浊的水搅得更加的浑浊,这样一来,他们不但可以劫掠富饶的建康,还能趁机浑水摸鱼,占据晋国的荆州或者益州,有了称王称霸的资本。 而一旦姚襄反悔,接受了东晋朝廷的册封,到时候晋国缓过气来,估计就会找他们秋后算账了。 姚襄摇了摇头说道:“蒲箐,其实刘惔说的没错。建康城十分的坚固,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就是趁着建康城内的晋军都是老弱,兵力不足以守备这偌大的建康城的情况下,才能一战而下。但是现在看来,咱们还是小觑了晋人的决心和魄力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东晋朝廷一旦发动城内的百姓抗拒咱们,就算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时之间咱们也打不下建康城啊。时日一久,晋国各地的勤王之师就会赶到,到时候你说咱们如何是好?天下之大,就再也没有你我及其部众的容身之处了!” 真是细思极恐啊! 第534章 甜头 就在中原刚刚结束鸿沟之战的时候,花木兰率领二十多万胡人联军跨过鸭绿江,一路攻城拔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接连攻下燕国的乐浪郡、玄菟郡、临屯郡、真番郡四郡之地。 燕王慕容俊率领步骑十万人大战胡人联军于带方,被打得大败,退守带方城。于是联军又相继攻下提奚,浑弥,吞列,东暆等城池,把带方城团团围住,花木兰就率军驻扎在吞列。 “杀啊!” 胡人联军又在攻灭鲜卑人的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不大,只有不到五千人,面对来势汹汹,而且多达数万人的胡人联军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对于这些鲜卑部落,胡人联军的做法十分简单粗暴。 男子的个头高过车轱辘的全部杀死,还有生育能力的妇女则是被保留下来,跟牛羊一般被驱赶着,这些鲜卑妇女极少有哭泣的,大多还是顺从像战俘一样被圈禁起来。 草原部落之间的厮杀便是如此,这些妇女当中,有部分人其实还是当年被抢来的呢! 攻打一个部落尚且如此,打下一座城池,这些胡人就会狂欢起来,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奸yin掳掠,无恶不作,反正昔日鲜卑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就如法炮制! 到处都是哀嚎、哭泣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十分的凄厉、刺耳,不过花木兰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些作乱的士卒当中,不只是胡人,还有一些魏军也是如此的。 俗话说得好,堵不如疏,花木兰可以用军法约束这些士卒,但是她不能也不想这么做。将士们常年在外厮杀,身上的戾气太重了,需要好好的温养一下,不然会把自己憋疯的! 至于花木兰自己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她又面色红润地扫视了藏在枕头下面的双头龙。 咳咳! “大都督!” 这时,寝帐外面一个小校喊话:“大梁军报!” 大梁军报? 花木兰的面色一沉,随即让人把军报呈上来。 魏晋两军之间的大战可谓是天下瞩目,谁都关心这一场战事。这场战事的走向将影响接下来的几年里天下的走向。 魏军胜了,便能长驱直入,破了建康,甚至于一举灭掉晋国都不成问题。而一旦晋军胜了,便能蚕食鲸吞魏国的疆土,到时候晋、燕、代三国就会夹击一个魏国,魏国也将岌岌可危,甚至于有亡国的危险! 看了看军报,花木兰不禁松了口气,魏军果然战而胜之了! 对啊,自己不应该怀疑陛下的能力的,自己的军事能力还是陛下培养出来的呢。 “来人!击鼓聚将!” 很快,各小国各部落的大将或者首领都聚集到中军大帐,等候花木兰的发号施令。 花木兰淡淡的扫视了在场的将领们一眼,说道:“各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魏军在鸿沟大破晋军,斩首二十余万,俘虏五十万敌军!” 这是花木兰比较夸张的一种说法,不过已经很谦虚了,毕竟这个时代,打仗的将领一般都会谎报兵力的,曹孟德的二十三万兵马,他都能鼓吹八十万大军,估计是把民夫都算上了! 众将纷纷向花木兰道贺,并向南而拜,山呼道:“大魏皇帝陛下圣躬金安!” “此外,还有一道陛下的诏令。”花木兰说道:“中原的战事基本上结束了,以晋军战败而全军覆没告终。如此一来,正在进攻并州的拓拔鲜卑,还有正在进攻辽西、幽州的慕容鲜卑势必退兵!前不久咱们刚刚打败慕容俊于带方,把他围困在带方城,远在令支的慕容恪得知这一消息,势必率兵赶回来。” “燕国举国之兵数十万人,我军不可力敌。慕容俊之所以有带方之败,是因为他轻敌冒进所致,咱们也胜得侥幸。陛下的意思是,让咱们撤兵,退回鸭绿江。” 闻言,众将当中就有人心怀不满:“大都督,你是太谦虚了,又太高估慕容鲜卑的实力了!有大都督你在,我军又有二十万的精兵骁骑,怕慕容恪作甚?” “就是就是!慕容恪一介匹夫,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他带着十几万的燕军,却连辽西和幽州都打不下来,这般的货色有何可惧的?” “不错!慕容俊、慕容恪不过如此,请大都督明鉴!” 看着众将七嘴八舌地说着,群情激奋的模样,花木兰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是叹息不已。 这些人心中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她又怎会不清楚? 事先花木兰已经跟这些人做过保证,就是无论联军打下多少的疆土,抢掠了多少的财物、人口,魏军都分文不取,按照出兵的比例以及各部的伤亡比例,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分赃”。 但是,这些人已经尝到了甜头! 在花木兰的带领之下,他们屡战屡胜,无往不利,于是这些人便忘乎所以了,一个个都成了骄兵悍将,不可一世的模样真是让花木兰都为他们感到脸红! 燕国只是精锐之师都出去入侵魏国的辽西、幽州了,他们打败的,不过是慕容俊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而一旦燕国的精锐赶回来,就是花木兰率领三十万胡人联军,只怕都干不过的! 于是,花木兰冷冷地道:“撤军,这是陛下的命令。我必须服从!当然了,你们不是魏国的将军,部众更非魏国的将士,所以是去是留,随便你们。” 这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都十分的纠结起来。 己方面对慕容鲜卑的优势,都是花木兰,都是魏军打出来的,眼下花木兰和她麾下的数万魏军都撤走了,他们这些只会当炮灰,只会跟在后面捡漏的乌合之众能战胜强大的燕国铁骑兵吗? 翌日,魏军就收了营帐、鹿角,甚至于锅碗瓢盆都带走了。眼看着魏军已经撤走,高句丽、新罗和百济的军队作为魏国的铁杆小弟不敢停留,随后就撤走了。 而一部分跟燕国有着深仇大恨,或者不信邪,没有见识过燕军铁骑兵的厉害的胡人军队则是留了下来。 这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的,慕容恪仅带着一万的燕军轻骑兵,就直接冲垮了胡人联军的方阵,大破之,斩首五万有余! 而花木兰也是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辽东四郡,把兵马都撤到鸭绿江东面去了。 对于强悍的魏军,还有后面的朝鲜半岛上的三个国家,燕国不敢轻易冒犯,经过了连番的大战,燕国还需要休养生息,故而只好偃旗息鼓了。 七月初,魏国境内的战事基本上结束了。 因为鸿沟之战的大胜,燕代二国惧于魏军的强势,纷纷撤出北境,不过魏国正在酝酿一场影响天下大势的战事。 第535章 当带七尺之剑 公元352年,即魏开皇五年七月十三日,冉闵亲率左右羽林卫、左右骁卫、左右千牛卫、左右武卫、神机营、破军营、玄甲骑兵等二十万兵马,号称大军五十万人,浩浩荡荡地进攻晋国。 魏军先是分兵收复了彭城郡、兰陵郡、下邳郡这江淮之地的三个郡,又收复襄城郡、颍川郡等兖州、豫州的各个城池,然后跨过长江,兵锋直逼晋国的都城建康。 此时建康城还被蒲箐、姚襄的胡人大军围困,消息闭塞,暂时还传不到建康城里,但架不住宣武城的胡人将领们瑟瑟发抖啊! “什么?冉闵举兵五十万来攻!?”蒲箐吓得脸色发白,看着一侧面沉如水的姚襄说道:“怎么办,看来冉闵是铁了心要灭晋啊!姚襄,当此危局,我等应该如何是好?” 说起来,姚襄和蒲箐这对难兄难弟还真是憋屈。 一开始,他们被冉闵从关中赶出来,万不得已之下投靠晋国,现在好了,反了东晋,冉闵又率军追过来了,把他们搞得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还是一打再打! “蒲箐,你先冷静一下。” “我……” 姚襄蹙眉道:“冉闵应该不是来灭晋的,而且,他的那五十万大军,水分极大。就算魏国真的有这个实力,动辄数十万大军伐晋,但是短短十余日,魏国怎么可能派出这么多的兵马?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才刚刚结束,饶是魏国强大,根本不可能一战灭晋,他们是一口吃不下一个胖子的!” “这,姚襄你的意思是说,冉闵只是在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冉闵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姚襄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建康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长江沿岸,驻兵更是少的可怜,冉闵不趁机拔掉东晋的长江天堑,他就不是冉闵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建康城里的那些人,应该还不知道冉闵已经出兵南下的消息吧?” “应该不知情。咱们已经把建康城围起来了,虽不说围得水泄不通,但是重要的城门要道,已经被封锁了,出入咱们都有着严格的排查,不会走漏一个晋军的探子。” 姚襄摇摇头说道:“我现在就担心建康城里的那些狡诈的士族啊。这些人跟泥鳅一般,圆滑得很,狡兔三窟,我听说这些人会挖一些地道,以备不时之需!咱们要防着他们这一手。所以,从现在开始,趁着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建康城里,我要你立刻安排人手,整个建康城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咱们的兵士,不准有一个闲杂人等!” “好!” 蒲箐立马就下去安排了。 姚襄足智多谋,蒲箐远不及也,不过蒲箐到底还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所以只要姚襄做得不是太过分,不做那些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蒲箐还是能选择忍气吞声,跟他合作的。 等到蒲箐退下了,姚襄又写了一封亲笔信,命人送去建康城里。 这亲笔信上写的,自然是他同意了接受东晋朝廷任命的事情,要求他们尽快把印绶与圣旨送到这里来。当然了,姚襄不可能蠢到在信中流露出自己焦急的情绪,故而这亲笔信上不乏泛泛之词。 话说在胡人大军包围建康城之后,朝廷就颁布了征兵令,要求城内的青壮踊跃参军,作为临时的士卒抗击城外的胡人。 这本是朝廷的政令,责无旁贷的事情,而且胡人是如何的穷凶极恶,建康人基本上没见识过,但是有所耳闻啊! 在喧嚣的酒肆之内,一众酒客谈论着时事,都变得愤慨激昂起来。 乃至于在平日里相对安静,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的茶楼、青楼之上,那些羽扇纶巾的士子们,都一改往日风流之色,变得英姿雄发起来! 古语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平日里对魏作战,他们都不是很在意,反正不管在谁的治下,他们日子照过,可是现在胡人打来了,一直听别人说胡虏是如何的凶恶,可不能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遭了胡人的毒手! 一个青衣士子把手中的扇子一摆,眉飞色舞地道:“各位兄台,小弟也准备投效军旅,抗击胡人去了!” “啊?李兄,你不是家中的独子吗?李大人老来得子,就你这么一个独苗,他舍得让你去跟胡人拼命吗?”旁边的士子勃然变色。 “哼!他不同意我就不去了吗?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乃堂堂七尺男儿,平日里你们总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我照样能拿的起三尺青锋剑!” “好!” “彩!~” 附近的一众士子纷纷叫好喝彩,其中一个清秀的士子朗声道:“兄台,去打胡人算我一个!在下跟胡人有深仇大恨!我家祖籍冀州,祖父和几个叔祖都惨死于胡人的屠刀之下,早就听说胡人多么剽悍,多么骁勇善战了,可是老子不信这个邪!” “对!对!昔日太史子义曾留下遗言说: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打魏国这是兄弟之间的内战,咱们不想参与,可是打胡人,必须带我一个!” 在场的士子都愤慨起来,一副慷慨悲歌的模样。 不过,有冲动的愤青,也有较为理智的“胆小鬼”。 这不,有一个士子喏喏地出声道:“列位,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下听说那些胡人都极其凶残,他们行军打仗从来不带粮草,都是攻占城池后,抓人当粮草食用的!蒲箐和姚襄麾下的部众曾为我晋国将士,但是野性难驯,只怕这习性是改不了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人的军队基本上在中原攻城略地的时候,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女人就俘,而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最终都会成为他们的粮草。 说到这个,部分士子就来气。 “怕个鸟!娘希匹的!”那个青衣士子涨得脸色通红,喝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 “说得好!” 一个士子愤愤不平地道:“我常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胡人在中原犯下的种种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当年幽州刺史王浚为了争权夺利,自己的人手又少,他便请求鲜卑胡人来对付自己的敌人。” “当时鲜卑胡人来的时候一点粮草也没有带,而是抢夺了汉人数以万计的汉人女人!随后压着这些可怜的汉妇向北走,可想而知这些女人的命运,胡人对这些汉女先是侮辱,然后再吃掉!我听说在到易水的时候,一万多女人吃的还剩下八千多人,带着也是累赘,于是胡人把这八千多人全部扔到了易水里淹死,把易水阻断流了!” 听到这些事情,一众士子的是很糟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比这残忍的还有很多,胡人入侵中原以后,尸体堆积如山,满地都是尸体。胡人甚至还把人做成模具供胡人玩乐。这些胡人几乎都来自北方的高原寒冷地区,他们饿了吃ren肉外,还会喝ren血,来抵御寒冷! 南方的汉儿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而这就是东晋与南宋的区别! 东晋和南宋,两朝同样偏安,同样面对北方强敌,但是却一朝称臣,另一朝没有称臣,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呀。 观两晋交替之时,汉家衣冠南渡,北方四分五裂,南方再差好歹是统一,以半统一政权向分裂政权称臣,这是绝无可能的。 而南宋面对的是统一北方,极盛时期的金国,铁浮屠,拐子马不惧?称臣不奇怪吧? 再加上偏安之后的战争数量不称臣也很正常。 金国打下北宋国都开封后,希望一统天下,以至于亡南宋之心不死,传闻宋高宗更是在逃亡路上吓得不孕不育,确实他本人到了南方再也没有生过孩子,最后皇位都不得不传位给宗室赵眘,尽管当时中兴四将也大多进行过北伐,但除了岳飞都收效甚微。 岳飞又深得高宗猜忌,为了求和,称臣不奇怪吧? 反观东晋,后赵灭亡西晋后,北方处于分裂自己都自顾不暇,更遑论发动南侵战争?没有发动战役就称臣这么怂?确实不符合常理。 同样君主对于将领的信任程度也不一样。 南宋渡江之后,很多军阀趁乱而起、当时的大将苗傅和刘正彦趁机发动兵变,软禁了高宗,要求他禅让给太子(太子是渡江之前所生),意图把控朝政。 虽然之后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平定了这场动乱,但也使得宋高宗心里有了阴影。因此当知道岳飞主张迎回二圣的时候,尽管其连连战胜,但也使得他威望和权力大大加强,这一点也就迫使高宗为铲除这个威胁,不得不将其杀害于风波亭。 从此南宋再无极力北伐的大将,宋金议和,宋向金国称臣。 而说到西晋末到东晋初那一段历史,两个人不得不提,就是闻鸡起舞的主人公——祖狄和刘琨。 尽管刘琨在东晋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但祖狄北伐收复了大片失地,有如此良将,后赵能奈何东晋? 虽然之后祖狄也是心怀家国,导致忧怨而死,但总体来说还是可行,不是被杀。更何况东晋除了士族支持之外,当时的权臣王敦虽然有反心,但外敌面前,因为王导的关系,也会大概率同仇敌忾。 最后回归问题本身,就是当时的人心观念! 之所以这个时代的百姓会有如此反应,是因为我华夏中原在西晋之前,从来没有被异族统治过,何况称臣? 自周秦两汉,华夏人民骨子里的优越就不允许,也有点认为亡国灭种的意思,尽管彼时没有这个概念,意思大致一样。 而南宋,正如后来明朝发生土木堡之变的时候,很多大臣提议南迁,就是因为有东晋和南宋的例子,仿旧例。南宋也是如此,正因为有东晋的前车之鉴,实力不如人,就称臣而已,又不会亡国灭种。 所以人心差异,也造成了南宋称臣,东晋不会称臣! 第536章 留中不发 会稽王司马昱在胡人大军围困建康城的时候,便被朝廷委以重任,招募兵员和守备城池之大事,但司马昱治国可以,统兵打仗是万万不行的。 司马昱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并不逞强,而是任命了从中原好不容易逃回来的前将军司马无忌为大都督,负责城防工事。 司马无忌是晋宣帝司马懿之弟曹魏中郎司马进的曾孙,谯刚王司马逊之孙,谯愍王司马承之子,晋朝宗室。他算是东晋宗室子弟里面比较能征善战的一个了。 司马无忌的父亲司马承在王敦之乱期间坚守湘州治所长沙,但长沙遭王敦叛军攻陷,司马承被收捕并在押往荆州期间被王敦指派的王廙杀害。当时司马无忌因为年幼而幸免于难,后袭封谯王。 司马无忌历任散骑侍郎、屯骑校尉、中书侍郎、黄门侍郎和散骑常侍,后转御史中丞,后又迁任外出地方为辅国将军、长沙相,兼领江夏相,不久又转任南郡、河东二郡太守。 永和二年(346年),荆州刺史桓温率司马无忌和周抚等攻伐成汉,并于次年成功灭掉成汉,司马无忌亦因功进号前将军。 此时,司马昱和司马无忌等一众晋军将领正在城头上巡视。 “公寿(司马无忌表字),城外的胡虏可有异常?” “回禀大都督,并无异常。不过胡人大军已经把整个建康城围住了,咱们派出去的几波游骑都被挡了回来!” “嗯?姚襄跟蒲箐会如此安分守己?难道他们还真的在考虑接受朝廷的册封吗?”司马昱颇为困惑。 “最好如此。”司马无忌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都督,近日来末将奉命征兵,城内的百姓都踊跃参军,情绪高涨,无论是士族子弟,还是贩夫走卒,凡青壮者都有意投身军旅,抗击胡人,咱们原计划能征召五六万人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前来报名参军的多达二十万!” “这么多?” 看着司马昱诧异的神色,司马无忌不禁苦笑着道:“胡人凶残,凡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不害怕胡人破城之后会屠城呢?” “公寿,倘若胡人果真攻城,你有把握守得住吗?能坚守多少时日?” 闻言,司马无忌沉吟了一会儿,便道:“那日刘尹(刘惔)出使宣武,便已经言明,城外的胡人大军在燕子矶、石头山一带到处砍伐树木,制作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蒲箐和姚襄麾下的部众,不似草原上的游牧胡人,他们常年居于中原,熟知我汉人战法,对于攻坚战是一点都不陌生的。而且其麾下还裹挟了不少的汉家工匠,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想要打造攻城器械并不难。” “而一旦胡人大军攻城。大都督,老实说,末将并无什么把握守得住建康城,最多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啊建康城就可能沦陷了。” 司马昱诧异地道:“三个月?何以如此?” “大都督有所不知。原因其实有很多,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咱们守备的兵力不足。建康城实在是太大了,仅凭万余的兵力是无法守备有余的,而那些征召而来的新兵或者民夫,数以十万计,但是他们没有经过最基本的操练,军事素质低下,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而且他们大多数都是刚刚拿起武器的新兵,部分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连一副铠甲都凑不齐,除了满腔热血,这些新兵和民夫真是一无是处的。” 司马昱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三个月的时间,勤王之师会源源不断地赶来,只不过偏远地方的援军可能来不及了。 这时,一个小校骑马而来,上了城头对司马昱说道:“大都督,太后召你入宫议事!” 司马昱不敢怠慢,于是就骑着马赶到台城,与太后褚蒜子在偏殿见面。此时偏殿之中,刘惔、王羲之、荀羡等大臣已经济济一堂,就等着司马昱了。 褚蒜子高坐于上首,黛眉微蹙说道:“会稽王,坐吧。” “谢太后。” “此番哀家找你们前来,是为了商讨如何对付叛军的事情。适才姚襄派了一个使者过来,给了哀家一封他的亲笔信,他已经同意了接受朝廷册封的事情,让哀家把印绶和圣旨送过去。诸卿意下如何?” 群臣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能不战就不战。 司马昱更是说道:“太后,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如今城内无多少可战之兵,仅凭百姓的协防,聊胜于无。适才臣与司马无忌交谈,他断言仅凭建康城当前的力量,只能坚守城池三个月!” “太后,臣以为此时还需观望!”这时刘惔又站了出来。 “刘大人这是何意?”褚蒜子颇为不解地道:“那日你在朝堂上慨然陈词,为应对叛军出了三条应对之策。其一就是封赏蒲箐、姚襄及其部众,安抚其心,化解一场刀兵之祸。其二是坚守建康城,以待援军。其三还要准备好巡狩地方之事。这三件事朝廷都已经在做,或者是正在准备了,眼下蒲箐、姚襄他们既然愿意罢兵止戈,接受朝廷的册封,为何又再起变故?” “是啊!这仗能不打就不打!建康乃是我晋国的都城,王气所在,岂能让这些胡虏的血污了宫城?” “建康的守备力量本就不足,这一战最好是不打了。把蒲箐、姚襄这两个逆贼打发到偏远的地方去不好吗?其二人野心勃勃,但处于岭南,必不敢再起兵作乱的,此时安抚,来日等朝廷恢复了元气,大可以兴兵讨伐嘛!” “难道非要逼着朝廷迁都不可嘛?” 看着群臣都十分赞同褚蒜子的话,想要招抚叛军,刘惔一时之间有一种千夫所指的感觉,但是为了维护晋国的江山社稷,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太后,此一时彼一时!太后和诸位大人可知,城外已经起了变化?” “有何变化?” “咱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都被挡了回来,于是只能往地道里出城。但太后可知,自地道返回的斥候都说了什么?胡人大军就在城外大开杀戒,方圆百里之内,寸草不生,鸡犬不留!许多百姓都惨遭毒手,妇女被欺辱,被圈禁,甚至沦为两脚羊,成了胡人的果腹之物!” “呃……这能说明什么?” 众人都很疑惑,胡人不是经常干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刘惔苦笑着道:“太后,叛军既然决定接受了朝廷的册封,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而且他们见人就杀,烧杀抢掠,导致大量的百姓出逃,这是想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发泄吗?不,他们一定是在掩盖着什么!” “何以见得?” “太后,建康城内各大士族家里都挖有地道,或许叛军是想靠这种办法,寻找地道以袭击建康城。又或者,叛军是想彻底切断建康城与外界的联系!更有甚者,他们可能是想掩盖一些事情。譬如说,魏军杀来了!” 这最后的一个猜测,其实才是刘惔想说的。 刘惔一早就对招抚蒲箐、姚襄二人的部众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着能拖延一些时日,稳住叛军,让城内的军民和王公大臣们有时间召集兵马,有时间准备充分地逃出去。 但现在叛军答应得如此爽快,刘惔就不得不怀疑其二人的险恶用心了。 姚襄这厮刘惔是见过的,他有识人之明,知道这厮不会久居人下,还脑后生反骨。他们要答应接受朝廷的册封,早就答应了,何必等到现在? “什么?魏军杀来了!” “这可怎么办,胡人作乱,现在魏军又大举进攻,莫不是天亡我大晋也?” 整个偏殿顿时乱成一锅粥。 “肃静!”褚蒜子蹙眉道:“刘大人,这都是你的揣度之词,万一叛军是真的有心接受朝廷的册封呢?” “不会的。” 刘惔沉声道:“太后不妨一试。等上个三五日,臣相信城外的叛军自然退去,姚襄不会傻到做建康的屏障,去跟魏军死磕的。” 会稽王司马昱起身道:“刘大人,你为何这般笃定魏军就一定会南下?万一魏军并不南下,又当如何?” “倘若会稽王是冉闵,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冉闵是否会乘胜追击,一举捣破我建康?” “这……” 刘惔所说的这番话,在所有大臣的心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对于当下的晋国来说,魏军远比城外的胡人大军要可怕得多。因为魏晋本是一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所以魏军入城,一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会安抚士民,百姓们该干嘛就干嘛,生活一点都不会影响的。这样一来,建康城内的军民岂会有什么斗志? “刘惔,依你之见,朝廷现在应该怎么做?”褚蒜子出声询问道。 “一个字,拖。” 这“拖”的意思,就是对于姚襄的亲笔信留中不发,看看叛军是什么反应。 第537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七月二十日,魏军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沿途各个城池都望风披靡,纷纷开城献降。 在收复了江淮、襄樊的失地后,魏军浩浩荡荡的跨过长江,直逼建康。 望着这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冉闵登上战船的塔楼,举目四望,一时之间不禁心潮澎湃起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诗啊好诗!”旁边的卫峥眼前一亮,说道:“没想到陛下雄才伟略不下于秦皇汉武,勇猛善战不逊于项籍吕布,就连这诗歌亦是一绝啊!只此一诗,便是当年才高八斗的曹植,只怕都无法与陛下相提并论啊!” 旁边的大将都一副恭维的嘴脸,极尽阿谀奉承之语。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诸卿过誉了。不过,这是一首词,而不是一首诗文。” “噢?词与诗有何不同?”众将都很好奇。 “诗言志,词言情!这么说吧,从外观上来看,诗,句式整齐,而词不整齐,诗可以随意命题,甚至不要题目都可以,词有统一的类名——词牌。格律诗只用平声韵,一韵到底,隔句押韵,首句可压可不压;词平仄通压,中间可以换韵,韵脚疏密不定,但由格律规定。” “格律诗第二、第三两联必须对仗,而词的对仗却灵活得多,没有统一的要求。在语言风格上,诗的语言偏于工,而词的语言偏于华美,在意境的表达上,诗庄词媚,诗无论如何必须假正经一把,而词则不必装,可以适当去满足读者的阅读期待。” “诗弘扬的生活气味偏于书卷气,而词弘扬的生活质量偏于歌舞气;诗在反三伪的时候多委婉,词在反三伪的时候多直接。而词的特点是以诗文配上曲调,可以演唱。” 听着冉闵的这般解释,在场的大将都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秦牧笑着道:“陛下还创造出一种新的文体出来了。” “哈哈!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一般,不过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朕喜之,然不能以为追求。” 一手扶在栏杆上,冉闵眺望着远方的山川河泽,悠悠地道:“诸位,你们谁能理解朕这首《临江仙》中的含义?” 卫辽大大咧咧的站出来道:“我先说!” “噢?” “陛下,你平日里不是也让我多接触一些诗文吗?其实我也时常涉猎的!陛下的这首词,通俗易懂!说的无非是:滚滚长江向东流,不再回头,多少英雄像翻飞的浪花般消逝,争什麼是与非、成功与失败,都是短暂不长久,只有青山依然存在,依然的日升日落。” “而江上白发渔翁,早已习于四时的变化,和朋友难得见了面,痛快的畅饮一杯酒,古往今来的纷纷扰扰,都成为下酒闲谈的材料!” 冉闵笑着捋须道:“哈哈哈哈!卫辽,你啊你,朕要的是赏析,不是要你把这首词翻译成白话文!回去,给朕抄上这首《临江仙》一百遍!” “啊!”卫辽顿时吓懵了。 “卫将军,咱这些武夫就不要掺和文人骚客的事情,去附庸风雅了!哈哈哈哈!” 旁边的大将都取笑着卫辽,惹得后者一阵瞪眼。 冉闵又道:“谁能把这首词赏析出来?有能者,朕赏琼浆玉露酒一坛!” 这琼浆玉露酒可是御酒来的,十分的珍贵,十分的香醇,不是一般的酒所能比拟的。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冉闵让人制作的琼浆玉露酒并不多,所以能得到他赏赐一坛美酒,那不仅能过一过口腹之欲,还是无上的殊荣呢! “陛下,臣能把这首词赏析出来。”旁边的秦牧站出来说道。 “你和荀稷可不许出来拆台。” 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荀稷,冉闵直接把这二人排除在外了。废话,他考较的是这些将领的文学水平,真让自己的两个军师过来赏析,那不是拆台是什么? 几个大将轮番上阵,都败下阵来,乖乖的跟卫辽一样去抄上《临江仙》一百遍了。 又无人敢上去赏析,冉闵便一个个的叫,让这些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将就跟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 让他们拿武器上战场,或者背兵书都可以,但让他们吟诗作画,赏析诗文,那还真是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看到这些将领都垂头丧气的模样,冉闵心中快慰,大笑道:“你们啊,就是平日里太过散漫了。让你们咬文嚼字就跟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一样,回去之后,有空多看一看诗词歌赋,不要每日闲着没事舞刀弄枪,或者酗酒!” “诺!” “还有,你们这些赏析不出来这首词的,回去都把《临江仙》抄上一百遍交给朕,同时,禁酒一个月!” “什么?” 众将不禁勃然变色,纷纷叫苦不迭起来:“陛下,抄词可以,但是禁酒就免了吧?一个月不饮酒,咱们浑身难受啊!” “浑身难受也得忍着!”冉闵瞪眼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行军打仗期间,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偷偷饮酒的,虽然没有醉酒误事,但此风不可长!若无特殊情况,不许饮酒!” “诺!”众将又是一脸沮丧地领命了。 冉闵又转过身,放眼望去,慨然道:“古今多少豪杰,都付楼台笑谈中啊!青山和夕阳象征着自然界和宇宙的亘古悠长,尽管历代兴亡盛哀,循环往复,但青山和夕阳都不会随之改变。周瑜、曹操、伍子胥、夫差、项羽、刘邦……这些曾经在这片浩荡长江上大战的豪杰,如今都到哪儿去了呢?” 冉闵感慨万千:“千百年后,或许会有人说起,当年在这大江之上,有一个冉闵,也曾渡江而战!” 随即,冉闵便与诸将坐在战船的甲板上,对席而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喝得十分的尽兴。 本来冉闵是不打算让将领们饮酒的,还下了禁酒令,奈何自己的酒虫上头了,不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是?所以就摆了宴席,与将领们一同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喝得醉醺醺的冉闵,忽而站起身,走到席间,慨然高歌道:“诸位,朕再为汝等作词一首如何?” “好极!好极了!” 秦牧与荀稷对视了一眼,看样子冉闵是真的喝醉了,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咋滴,反正难得他今日诗兴大发,不妨就听一听。 这时,随军的史官已经张开了帛书,执笔而立,准备记录下冉闵的大作了。 第538章 我见犹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当冉闵吟唱完这首《念奴娇》的时候,满座皆惊,都被冉闵的豪情壮志所打动,一股豪迈之气顿生,直冲脑门,直冲云霄! 原本正在饮酒的将领愣住了,正在夹菜送到嘴边的将领也停住了手,呆立当场。 “好词!好词啊陛下!”卫辽不知道如何赏析,如何评价,只能一声“好”行走天下。 看来喝醉了的冉闵喜欢作词,着实骚包得很。 众将纷纷起身恭维,极尽阿谀奉承的话。 冉闵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酒意已经去了大半,眯着眼睛,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多少豪杰啊,弟兄们,我冉闵征战十多年,天下都未能平定,便是这天下的英雄豪杰太多了啊!” 卫峥起身道:“陛下一统天下,已经是指日可待了!燕代无进取之力,晋国只是一块朽木,陛下如今举大兵而来,定能一举踏破江南,一统江山!” “踏破江南!一统江山!” “踏破江南!一统江山!……”众将都纷纷高呼起来。 冉闵又举杯道:“好!来,为咱们一举踏破江南,一统江山干一杯!” “干!” 君臣都一饮而尽。 而荀稷则是扯了扯身边的秦牧的衣角,悄悄地道:“秦大人,陛下似乎有些上头了。这般膨胀,唯恐重现昔日赤壁旧事啊。” 秦牧笑而不语。 冉闵又喝得醉眼朦胧了,说道:“诸位,昔日曹操举兵南下,兵败赤壁,但若无一场突如其来的东风,孙刘联军焉能破曹军乎?照朕看,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哈哈哈哈!昔日曹植于铜雀台作诗,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蝃蝀!但被诸葛亮改成了‘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差一点没把周瑜气死!” “传闻中曹孟德筑铜雀台,是在河北打袁绍时,在临漳县睡觉梦见一道金光落地,早晨令人掘地,发现一只铜雀,荀彧说是吉兆,于是曹操就兴建了铜雀台!曹孟德自大啊,想要以铜雀台迎回大小乔这二位绝世美人儿,婉转承欢!” “可惜曹操福薄啊!”冉闵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哈喇子流了出来,说道:“若朕是曹操,焉能让诸葛亮和周瑜这两个奸贼得逞?大乔小乔一定的朕的!” “哈哈哈哈!……”将领们都哄堂大笑。 其实冉闵对于大小乔这一对姐妹花是情有独钟的,奈何生不逢时,不然一定据为己有! 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男人就是这么犯贱…… 而对于大小乔的归属,冉闵表示十分的愤慨。 “卫辽,这众人里面,就你笑得最灿烂!朕且问你,你可知道这大小乔是何许人也?” 冉闵指了指笑得最欢的卫辽。 卫辽脸色一苦,说道:“陛下,臣只知道这大乔和小乔是三国时江东有名的美女。” “都嫁给了谁?” “这……大乔嫁给了孙权,小乔嫁给了周瑜。”卫辽试探性地道。 冉闵佯怒道:“自罚一杯!” “诺。” “狗嘿油,让你平时多读书你不读。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人家大乔嫁的是孙策,孙权是孙策的弟弟!你丫的肯定是小黄文看多了!” 众将都憋着笑。 大小乔与孙策、周瑜这对君臣的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卫辽这个憨货平日里少读书,喜欢饮酒和舞刀弄枪才不甚清楚的。 大小乔,一对姐妹花,同时嫁给两个天下英杰,一个是雄略过人、威震江东的孙郎,一个是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周郎,堪称美满姻缘了。 郎才女貌,谐成伉俪,当然两情相惬,恩爱缠绵。 然而,二乔是否真的很幸福呢? 其实大乔的命是很苦的。 孙策娶大乔的那年是二十岁,大乔是十八岁,可惜天妒良缘,两年后正当曹操与袁绍大战官渡,孙策正准备阴袭许昌以迎汉献帝,从曹操手中接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柄时,孙策被许贡的家客所刺杀,死时年仅二十六岁。 大乔和孙策仅过了三年的夫妻生活。 当时,大乔充其量二十出头,青春守寡,身边只有襁褓中的儿子孙绍,真是何其凄惶! 从此以后,她只有朝朝啼痕,夜夜孤衾,含辛茹苦,抚育遗孤。岁月悠悠,红颜暗消,一代佳人,竟不知何时凋零! 小乔的处境比姐姐好一些,她与周瑜琴瑟相谐,恩爱相处了十二年。 周瑜容貌俊秀,精于音律,小乔和周瑜情深恩爱,生活在一起,随军东征西战,并参加过历史上著名的赤壁之战。 战后二年,“瑜还江陵,为行装,而道于巴丘,病卒,时年三十六岁”。在这十二年中,周瑜作为东吴的统兵大将,江夏击黄祖,赤壁破曹操,功勋赫赫,名扬天下;可惜年寿不永,在准备攻取益州时病死于巴丘,年仅三十六岁。 这时,小乔也不过三十岁左右,乍失佳偶,其悲苦也可以想见。美人命薄,二乔在如诗如画的江南,过着寂寞生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黄武二年小乔病逝,终年四十七岁。 冉闵又饮了一杯酒,站起身,捶胸顿足道:“啊!可恨周瑜和孙策这两个狗贼,如此命薄!可恨朕生不逢时啊,不然一定与其一较长短,姐妹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陛下,您醉了。”秦牧起身忍俊不禁地道。 “朕没醉,没醉!” 好在冉闵耍酒疯的时候不打人,不然谁都挡不住啊! “荀稷!” “臣在!”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你生于士族,自幼饱受儒学熏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能否为朕画出大小乔的模样?” “咳咳!陛下,臣只会做仕女图,chun宫图不会画。”荀稷一脸尴尬地道。 “那就画仕女图!哦,对了,还有洛神图一样画出来。”冉闵色眯眯地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甄宓,朕,亦是心向往之啊!” “诺!”荀稷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冉闵又道:“谢尚!谢尚何在?” “臣在!” 谢尚是晋国的降将,在鸿沟之战中被俘虏的晋国将领很多,其中一部分已经改弦更张,效力于魏国。 “谢尚,江东有何绝世美女?” “这……”谢尚低着头说道:“陛下,王孟姜、王神爱、沈玉娘皆是江东绝色!” 闻言,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谢尚,你只怕是还少说了几位吧?那我见犹怜的李势之妹,李娇娘呢?朕有所耳闻啊,昔日桓温灭成汉,将李势的妹妹纳做妾。桓温之妻南康公主知道后,怒气冲冲提刀要去砍了这个夺爱的小妾,未曾想见到这位小妾后,自己都被她陶醉了!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这般美女,难道都称不上是江东绝色吗?还有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庐陵公主司马南弟和寻阳公主司马南子,都是当世之江东绝色啊!谢尚,你莫不是欺负朕不知?” 对于“我见犹怜”的故事,已经被传为一段佳话了。 当年桓温顶着压力,直取蜀国,经过数番苦,终于攻下了成都,降伏了李势。 桓温着人将李氏一族送往建康,自己留驻成都一个月,在当地举任贤能,又以成汉旧臣王誓、常璩等人作为自己的参军,好生安抚当地百姓,待蜀境全定之后,才振旅还师江陵。 接着桓温以平蜀之功升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 李势的妹妹,生得珠圆玉润,国色天香,长发委地,倾国倾城。桓温也不客气,迅速将之收为偏室。桓温的正妻南康长公主得知,妒火中烧,提刀赶往藏娇的金屋。 然而,等她看见了李娇娘——彼时的李娇娘临窗梳头,姿貌端丽,徐徐结发,神色娴正,辞甚凄婉,恍若天人。 南康公主转怒为爱,手中的利刀呛啷落地,一前一把抱紧,失声叫道:“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指桓温)”。 这话的意思是:姑娘,我见了你也很喜欢,怪不得那老东西喜欢你的。 谢尚苦笑着道:“陛下,实在不是臣有意隐瞒。这三位晋国公主都已经嫁作人妇,恐怕不能侍奉陛下了!” “东晋公主多绝色,朕好人妇,你难道不知吗?”冉闵荡笑着道:“诸位,汝等可知这人妇之好?” “请陛下赐教!” 冉闵今日着实是骚的很,所以大家都不敢打搅他的雅兴,只能是顺着来。 “嘿嘿,个人的口味不同。似这少女,少女有三好,身娇、腰柔、易推倒!而这人妇呢,亦是好处多多,放得开,花样多,关键还是别人的妻子,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啊!” “哈哈哈哈!……”众将都很是配合的大笑起来。 但一群晋国的降将倍感屈辱,却敢怒不敢言。 荀稷本来是想上去劝阻的,却被秦牧拦住了。 冉闵更是彻底的飘了。 “哈哈!朕听说晋国的太后褚蒜子还比朕小四岁,亦是江东绝色!这般绝色,朕若是不能享受,天下何人能够享受?” “陛下圣明!” 冉闵大手一挥,朗声道:“朕要在建康,建造一座铜雀台!什么司马兴男,什么李娇娘,什么褚蒜子,朕都要安置在这铜雀台上!当年曹孟德做不到的事情,朕一定会做到的!” “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39章 晋人迁都 冉闵是真的喝醉了,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秦牧让人把冉闵扶到船舱里睡觉,自己照顾了一下,便出了船舱,迎面而来的就是还在来回踱步的荀稷。 “秦大人,不是我说,这一回陛下真的是太不像话了。借着酒劲,他诗兴大发也就罢了,可是战前饮酒,还当着这么多晋国降将的面这般撒泼,口头侮辱东晋的太后和公主,恐人心不服啊!而且天下尚未统一,陛下便如此放浪形骸,此风不可长啊!” “我知道。” “哎呦!我的秦大人,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让我适才在酒宴上劝阻陛下?这要是万一酿成大祸,我魏军兵败建康,到时候大好形势便付之东流了!咱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就前功尽弃了呀!” 闻言,秦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荀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陛下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去劝阻,陛下轻则呵斥你,重则罢官是免不了的。” “就算是陛下要砍我的头又如何?我不能看着陛下这般堕落下去!现在大魏的国力蒸蒸日上,气势如虹,焉能就这样毁于一旦?赤壁之战前,曹操本来是有能力一统天下的,奈何战败,丧失了这个绝佳的机会。难道你让陛下重蹈曹操的覆辙,让我魏军重蹈当年曹军的覆辙吗?” 荀稷与秦牧都是通晓经史子集的人,对于赤壁之战更是一点都不陌生的。 但为何二十多万的曹军,会打不过兵力仅有五六万的孙刘联军? 昔日曹操平定北方,带着空前规模的大军,不战而得荆州,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但综合赤壁战前情况,曹操几乎是必败。 首先,荆州尚不稳固,需要消化。曹操取荆州,最大的助力是刘琮帐下那些朝廷正统派,比如蒯越、韩嵩等人。曹操嗜杀,荆州本地官员百姓并不欢迎。 刘表爱民如子,在荆州名声很好,刘琦还打着抵抗曹操的旗号。 这种局面下,一旦与孙刘联军交战失败,荆州有可能土崩瓦解。事实也是如此,赤壁战后,荆州大片地区被夺走。 其二,水军力量薄弱。曹操统一北方,用不上水军,也没有水军。 南下荆州前,曹操在邺城凿玄武池训练水军,仅仅几个月后,这支军队就出发了,实力可想而知。 曹操主要依靠荆州水军,这支军队从来就不是江东对手,还被关羽带走一万,更何况此时士气低落。 其三,没有与曹操密切配合的谋士。赤壁战前,曹操的谋士是郭嘉、荀彧、荀攸等人,但郭嘉已经去世,荀彧与曹操疏远,程昱树敌太多不能服众,崔琰、司马懿、蒯越等人都是刚刚归附曹操,贾诩一生未得曹操重用。 曹操到江陵,要与孙刘联军开展,贾诩说:“明公消灭袁绍,平定汉南,威震四方,若以荆州财物,犒赏将士,安抚百姓,江东可不战而定”,不建议开战,但曹操听不进去。 其四,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曹操,犯了轻敌的毛病。 曹操当时占据荆州江北四郡:南阳郡、南郡、章陵郡、江夏郡,刘备刘琦只有一个郡的地盘。 曹操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即将完成统一大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在这种心态驱使下,曹操没有清醒的认识,也没有认真准备战争。 而这四种原因当中,冉闵就犯了最致命的一条——轻敌! “荀大人,我军这些年来打的胜仗太多太多了,魏军几乎是战无不胜的。现在不仅将士们成了骄兵悍将,就连陛下都难免会有些一些骄悍的情绪了。但,宜疏不宜堵啊!” “秦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陛下现在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吗?连你我二人的劝谏他都能置若罔闻吗?” “要不你去劝谏试试?” 荀稷害怕了,驻足不前。 “秦大人啊,陛下现在威望日盛,王气渐长,只是这般刚愎自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秦牧长叹了一声说道:“等到陛下那一日吃了苦头,他就会幡然醒悟的。而且陛下今日这般放浪形骸,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其实我很清楚,这一年多来,魏晋大战,陛下所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他需要好好的发泄发泄。” “但愿如此吧。” 冉闵这一回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战在即,他竟然带着将领们喝酒,自己还酗酒了,还耍酒疯了。冉闵在席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一众晋国降将心寒,倘若战事进展得不顺利,只怕这些降将是会倒戈的啊! 这时,一个小校过来禀告道:“两位大人,前方快艇来报,白石垒、宣武城和南琅琊郡城方向的胡人军队正在撤离!建康城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成了一块白地!” “姚襄和蒲箐都跑了?”秦牧并不诧异,说道:“先锋的船队还有多久能靠岸?” “一炷香的时间便可靠岸!” “好!传令下去,全军迅速渡江!直击建康!” “诺!” “荀大人,依你看,东晋朝廷知道我大军来攻,会如何应对?” “归降、抵抗或者弃城而逃。” 荀稷摇了摇头说道:“归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晋国的底蕴仍在,还有抗击的资本。抵抗是肯定会有的,但多半是为了拖延时间,此番我大军号称五十万人马,声势浩大,晋人岂能不惧?所以他们一定会弃城而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跟你的想法不谋而合。”秦牧沉声道:“晋人弃城而逃,会逃向何处?我认为他们能选择的地方只有三个,一个是江陵,一个是南昌,一个则是成都,此三地皆是晋国理想的迁都之所,但一个比一个差。” “首先,成都是可以排除的。”荀稷眯着眼睛说道:“成汉灭亡不过数年,人心未附,而且当地异族甚多,偏于北地,距离建康又是如此之遥远。所以我想晋人应该不可能迁都成都。还有南昌也可以排除,南昌有形胜之地,山川闭塞,有天然的屏障是没错,但是交通并不便利,晋国除非是想永远偏安一隅,不再进取,不然是绝不会定都南昌这个小地方的。” “这么说,晋人会迁都江陵?” “可能性很大!” 荀稷说道:“江陵的城市前身为楚国国都郢,从春秋战国迄今为止,先后有二十多代帝王在此建都,历时数百年。至汉朝起,江陵城长期作为荆州的治所而存在,故常以荆州专称江陵!江陵十分的繁华,仅次于建康。江陵西控巴蜀,北接襄汉,襟带江湖,指臂吴越,是中原沟通岭南的要冲,号为东南重镇,亦都会也。” “只有迁都于江陵,东晋朝廷才能稳定下来。而且江陵常年驻扎着晋国的重兵,人心所向,地势又险要,我魏军想要夺取江陵,更是难上加难!” 秦牧的想法跟荀稷的差不多,于是说道:“如此说来,咱们还应该安排一支军队,在半道上截击出逃的东晋的宗室士族?” “最好是能擒住晋国的小皇帝和褚蒜子、司马昱,把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一来,晋国就再也无法对我大魏构成什么样的威胁了。” “善!” “夏口和邾城,是建康通往江陵的必经之路,不管晋人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将经过这两个地方。所以我建议派出两位得力的将军,先一步各自率领万余步骑,占领夏口和邾城,趁机截击过境的晋人!” “好。就让冉恪和卫辽两位将军去吧。” 秦牧又道:“还有胡人呢?蒲箐与姚襄的部众有十几万人,他们会逃往何处?” “流贼罢了。” 荀稷与秦牧相视而笑。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了姚襄、蒲箐麾下的部众的栖身之所,他们能逃到哪儿去?他们已经处于华夏九州的腹地,只能跟流贼一样四处逃窜,还能跑到哪儿去? 除了向魏国归降之外,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第540章 本是同根生 “胡人撤了!胡人撤退了!” 姚襄、蒲箐的部众连营地都来不及收拾,就灰溜溜地跑路了。 临行之前,他们甚至还把掳掠来的万余名汉女全部沉入了长江,鲜血染红了滔滔的江水,哀嚎、哭泣的声音充斥着整片天地。但那些穷凶极恶的胡人似乎还以此为乐趣,对于那些水性好的汉女直接拿长矛戳死,让尸体填入了长江! 原本看着一座空营,站在建康的城头上的晋卒还有些顾虑,但还是被派出去查看情况,终于知道胡人已经撤走了,他们纷纷争相告走,整个建康城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建康的军民是迫不得已才拿起武器想跟胡人作战的,但是能不打就不打,毕竟胡人穷凶极恶,暴戾恣睢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四海,谁人不惧? 现在好了,仗都不用打,胡人就撤走了。 但是没等他们高兴太久,原本还在城头上站岗的晋卒便看见天边出现了一抹红点,这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不是夕阳西下的景象,而是大军来犯的场面啊!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在塔楼上的晋卒赶紧敲响了代表战斗的锣鼓声。 “是魏军!魏军来了!” 饿狼跑了又来了猛虎! 建康城真是命运多舛! 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穿戴着火红色战衣的魏军士卒。 “吼吼吼!……” 站在最前面一排的是魏军的盾牌手,他们手持长方形的一人高的盾牌,亦步亦趋地前行,宛如一座小山步步推进。紧随其后的是长枪手,这些魏卒手持长枪,腰挎战刀,穿戴盔甲,面容肃穆,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凛然的煞气。 长矛手在两翼,随着方阵而前进,长矛所向,直指穹隆。 至于最中间的,则是排列有序的弓弩手,这些弓弩手背负箭囊,手持铁胎硬弓或者弩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四面士卒的簇拥之下,一步一顿地行走。 跟着就是一大群魏军的铁骑兵,随着旌旗闪动,他们在城外的一片旷野上纵横驰骋,来回跑动,不时的挥舞着手里的战刀,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大了! 冉闵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卫峥。 卫峥便大手一挥,全军随即就安静下来,不动则已,动如脱兔! “城内的晋军听着!吾奉大魏天子之命,吊民伐罪,扫清寰宇!城中百姓,皆是大汉子孙,炎黄后裔,吾皇不愿生灵涂炭,同根相煎!盼汝等早日开城献降!凡降我之晋军将士,皆是顺天,可不杀,仍卸甲归田或留用军旅!” “晋帝司马聃,可封山阳公,食邑三千户,世袭罔替!望自珍重!我军只给你们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一过,立马攻城!” 卫峥身边的士卒都在传话,都在呐喊,以至于靠近城墙一侧的居民区的老百姓都听到了。 听到这些话,城头上的晋军将士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隐约之间都不怎么想打这一仗了。 正如卫峥想表达的意思一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当然了,现在他们各为其主,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君主而战,但能不打下去最好别打。 留守建康城的,基本上是一些晋军的老弱,平日里就不怎么受朝廷的待见,待遇不是很好。更有一些是被怂恿来抗击胡人的青壮,他们这些人就更加不愿意为司马氏卖命了! 本来嘛,在谁的治下生活不都要交税,不都要服劳役吗? 而且魏国的均田制十分的不错,魏帝冉闵注重民生,说不定在魏国的治下,还比在晋国的治下要好的多呢! 其实不仅一些士卒意动,就连那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晋军的底层将领都怦然心动。在晋国,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当兵打仗,立下了许多战功,只怕都比不上那些有着士族背景的人。 而魏国有着完善的军功制,不论出身,不论资历,只要战功达到了一定的标准便能升迁,这无疑让许多晋军将士都生出了弃暗投明的想法。 “报——”一个小校健步如飞地跑到褚蒜子的面前,心急火燎地道:“太后,魏军兵临城下了!” “什么?魏军果真大举来犯!?”褚蒜子吓得花容失色:“诸……诸位卿家,现在可怎生是好?” 这个时候,群臣必须要拿出一个主意,不然晋国说亡便亡了! 会稽王司马昱出列道:“太后,为今之计,只有迁都了!” “形势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的。太后,魏军来势汹汹,必有数十万大军,冉闵是来灭我晋国的!建康已经成了一座危城,守是守不住的,现在只能迁都避难,待来日朝廷励精图治,军事强大之后才能收复失地了!” 褚蒜子的心神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便询问刘惔:“刘尹,你认为呢?” “太后,臣以为会稽王所言极是。坐困建康,只是坐以待毙!建康没了,咱们还有辽阔的疆土,待朝廷重整旧河山,魏国力衰,便是我等反击之时。但迁都,迁往何处?又应该安排谁,安排多少兵马负责断后?让谁负责护驾,让谁负责率军冲出重围?这些都需要太后裁决!” 闻言,褚蒜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迁都之事,哀家已经跟会稽王商量好了,江陵是最理想的陪都之所,那里有我晋国的重兵驻防,而且山川河泽,形胜之地,易守难攻,魏军纵是再多兵马,也将知难而退。至于其他的事情,刘惔,都交给你和会稽王安排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臣领旨!” 偌大的一个晋国,眼看着已经岌岌可危了。 褚蒜子在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后宫,让人把必要的东西都带上,诸如金银细软之类的东西,装了十几车,但是远远装不完的,褚蒜子干脆让人扔了那些金银细软,同时安排好一些贴身的内侍和宫婢,绝大多数的太监或者宫女都被她丢弃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其实按照褚蒜子的想法,是想一把火将整个台城皇宫都烧了,不留给魏军一粒粮食,一颗珠宝的,奈何被刘惔和会稽王司马昱劝阻,说是日后还有可能反攻的,不可如此浪费。 反攻?可能吗?其实褚蒜子觉得十分的不靠谱。 冉闵不死,晋国焉能有翻身的机会? 褚蒜子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一生可谓传奇。 而正是这个奇女子,在原来的历史上,她一生历六位皇帝,三次垂帘听政。 褚蒜子天生丽质,雍容华贵,然而命运总是跟她开着残忍的玩笑。从她做皇后开始,一生经历了六位皇帝。 她年纪轻轻守寡之后,一心想退到深宫之中,吃斋念佛,让纷繁复杂的政治离她远点,再远点。 然而皇帝接连死去,让她不得不三次走到前台,垂帘听政;每次还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母亲、婶婶、堂嫂;每次还要和居心叵测的男人们过招交手,维持着风雨飘摇的东晋王朝。 这在华夏的历朝历代的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而随着魏军的到来,整个建康城就更乱了。 一些流氓地痞纷纷出来“打、砸、抢”,干尽了坏事,但苦于官府现在管不了这些微末的小事,所以只能任由他们欺男霸女,打家劫舍了。 至于一些士族,则是纷纷收拾自家的值钱的东西,诸如金银细软之类的物件装不完,那就只好挖几个大坑,做好标记埋了。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还能挖出来继续用。 而在这三个时辰的时间里,魏军也在枕戈待旦,等着冉闵清醒过来,等着后方的攻城器械赶来,等着将士们养精蓄锐,缓过气来再一举攻破建康城! 第541章 破建康 “水,水!……”冉闵悠然转醒,便伸出手宛如诈尸了一般喊着要喝水。 一只盛着水的碗便递过去,冉闵一口气便喝下了。等到他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旁边就坐着手不释卷的秦牧,这碗清水正是他递来的。 揉了揉太阳穴,冉闵嗓音颇为嘶哑地道:“秦牧啊,现在是几时了?” “陛下,现在已经是申时了。” 申时,便是后世的三点钟到五点钟这样子。 “朕睡了多久?” “差不多四个时辰吧。” “咱们这是在哪儿?” “已经过了宣武,进入建康的地界了。”秦牧说道:“陛下,大军已经全部登陆了,还把建康城包围了起来。” 秦牧又跟冉闵说了氐、羌二胡已经撤退,退往谯城,而大军已经进抵建康城下的事情,顺便把自己跟荀稷、卫峥等人商议的事情说了一下。他们把卫辽、冉恪派出去,在夏口、邾城一带截击可能路过的晋军残部。 听说在自己混睡的这几个时辰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饶是冉闵脸皮厚,此时都不禁有些尴尬,面颊上火辣辣的发烫。 “秦牧,朕这一回是不是很失态?” “是的。”秦牧直言不讳地道:“陛下风流,天下皆知,但是陛下你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些晋国降将的面前,扬言要将所有江东绝色,要将晋国的太后褚蒜子,南康公主、寻阳公主等佳丽都纳入后宫的。就算陛下你心里真的想这么做,也不应该说出来,这会让那些晋国降将感到很难堪的。” “朕确不该如此。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冉闵随即伸出一条胳膊,想要支起身子,但不得劲,差点没又摔下去,还好秦牧在一旁搀扶着他起身。 这身子骨真是越来越差了,还白日酗酒,估计冉闵现在脑子都不怎么清醒。 冉闵随即就掀开帘子,出了马车,站在马车的前端观望。这是一辆六匹骏马拉着的马车,行走缓慢,不时的还颠簸着,若非冉闵睡得死沉死沉的,估计根本躺不下来。 在马车的四周,被坚执锐的魏军士卒正在错落有致地行军,分成六个纵队,一眼望不到尽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宛如红色的浪潮一般。 而在魏军的所过之处,是一个残破的村镇,断壁残垣,人的尸体到处都是,除了魏军一个生灵都没有,甚至连树木都被烧的焦黑,“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原本看上去多么凄美的一副景象,可是在这个乱世当中,却是十室九空,尸体枕籍的象征。 “这……都是姚襄、蒲箐的部众干的?”冉闵的声音很冷,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是的。陛下,这建康城的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没了生气。死者十几万,胡人所掳掠的那些汉女,因为咱们大兵压境的缘故,他们把万余名汉女都沉入了长江!长江中下游已经是一片血色啊!” 听到这话,冉闵不由得紧紧的攥着拳头,额角青筋暴起,但最终没说什么。 “朕,在此立誓,不把蒲箐、姚襄挫骨扬灰,决不罢休!” 按照冉闵原先的计划,对于姚襄、蒲箐的部众他未尝不可网开一面,派使者去招安他们,然后收为己用。可是现在看来,这些胡人真是野性难驯,恶贯满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天道! 很快,冉闵所在的队伍就赶到了建康城下。 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建康城下的五百门红衣大炮已经一字排开,将士们高举着武器,斗志昂扬,摆了十几个巨大的方阵,随时准备进攻建康城。 卫峥向着冉闵垂手道:“陛下,三军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晋人没有出城投降吗?” “没有,一点音讯都没有。晋人似乎打算跟咱们死磕到底了!” “不。”冉闵摆了摆手,说道:“死磕是不可能的,晋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一定会弃城而逃的。传令,全部红衣大炮齐射,隔一盏茶的时间,打上五发炮弹!咱们就来个敲山震虎!” “诺!” 卫峥随即将冉闵的这道军令传达下去。 “开炮!” 很快五百门红衣大炮就校准好,黑黝黝的炮口对准建康的城头,一阵轰击。 “轰隆!轰隆!……”一声又一声骇人的巨响铺天盖地而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漫天的炮弹,划破天际,直接砸落到建康的城头上,青石条砖被炸裂,灰尘四起。 “啊啊啊!……”被炮火炸到的晋军士卒那是痛不欲生的。 且看那个手持长矛的晋军伍长,胳膊都被炸飞了,臂膀空荡荡的,冒出了殷红的滚滚的鲜血,阴森森的白骨都露出了小半截。这伍长哀嚎着,倒在地上来回打滚,疼的眼珠凸显,惨不忍睹啊! 更有甚者,被炮火轰击到之后身体就被炸的支离破碎的,血肉模糊,一颗头颅都毁了! 红衣大炮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 经过整整五轮的轰炸,整个建康城的城墙都变得坑坑洼洼的,碎石四溅,城头上更是血流成河,尸体残骸到处都是。 “这……这就是魏军的红衣大炮吗?好可怕的威力!简直就跟天雷一般!”负责督战的司马无忌早就躲远了,看见炮击已经结束,他这才在几个盾牌手的掩护之下,颤巍巍地登上了城头。 跟这样一支拥有这般恐怖武器的军队作战,真不是一种理智的行为! 司马无忌待不住了,随即就让人去知会太后褚蒜子一声,这建康城守不住了,让他们赶紧跑路! 红衣大炮的威力十分强悍,仅凭这座牢固的建康城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不说别的,光是那轰隆隆的炮击的声音,就把那些刚刚踏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吓得尿裤子了! 这仗还打个屁啊!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魏军继续炮击五轮,但始终没有发起进攻。 但没等多久,建康城的四面的城门便打开,无数的晋人争相逃了出来。但这逃出来的人里面,不只有晋军士卒,不只有穿着华丽衣服的士族,还有更多的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看到晋军裹挟着这么多的老百姓逃跑,冉闵的心中暗骂一声卑鄙。 “陛下,冲不冲?”卫辽傻傻的问了这么一句。 冉闵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战盔上,叱道:“冲个屁啊冲!这么多的百姓,几万十几万的老百姓跟着晋军逃出来的,咱们冲过去不是把这些百姓逼死吗?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说我冉闵?” 晋人就是吃准了冉闵不会干出残害无辜百姓的事情,才会把这些老百姓裹挟出来的。 没办法,正面冲的话,估计晋军是逃不出去的,中间还要夹带着这么多的王公大臣,还有太后跟陛下,其间还有许多后宫的妃子。这些人可不能出丝毫的意外啊! 冉闵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要么率军冲杀过去,把这些晋军和老百姓同归于尽,从此落下一个天大的骂名。要么不追击了,让东晋朝廷的这些人逃生。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冉闵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还好,他还留有后手。 “陛下,褚蒜子和小皇帝,还有晋国的一干大臣一定都混在百姓里面,咱们要不要找一找?”卫峥出声道。 冉闵摆了摆手,淡淡的道:“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找?算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咱们已经是占尽了便宜了!传令下去,全军入城!入城之内,所有将士都不得干败坏军纪的事情,不准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违者,军法从事!” “诺!”众将轰然唱喏。 “卫峥,你就率领十万人驻扎在城外。” “诺!” “冉恪!” “末将在!” “你带着五千兵士作为临时的巡防营,张贴安民告示,同时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还是老规矩,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末将领命!” 建康是一个十分发达的城市,甚至远超魏国的都城大梁,是当之无愧的华夏第一城! 东晋定都建业,改称建康,为在政治上立足,表明自己是正统王朝西晋的继续,东晋在都城建设上按魏晋洛阳模式改造建康。 把宫城东移,南对吴时的御街,又把御街南延,跨过秦淮河上的朱雀航浮桥,直抵南面祭天的南郊,形成正对宫城正门、正殿的全城南北轴线。御街左右建官署,南端临秦淮河左右分建太庙、太社。 经此改建,建康城内形成宫室在北,宫前有南北主街、左右建官署、外侧建居里的格局,城门也增为十二个,并沿用洛阳旧名,基本上符合洛阳模式。 建康南迁人口甚多,加上本地士族,遂不得不在城东沿青溪外侧开辟新的居住区。建康有长江和诸水网航运之便,舟船经秦淮河可以东西两方面抵达建康诸市,沿河及水网遂出现一些聚落。 为保卫建康,在其四周又建了若干小城镇军垒;为安置南迁士民,又建了一些侨寄郡县。 第542章 傲娇的小姑娘 秦淮河上流方山置埭,有破冈渎东接江南运河,以通吴会。秦淮两岸手工业作坊和商业廛肆星罗棋布。著名手工业产品有“百炼钢”、“罗纹锦”等多种。 商业廛肆有百货俱全的“大市”,还有纱、谷、盐、花、草和牛马等专门小市。码头经常停泊数以万计的中外商船。建康手工业、商业非常发达,物资充足,交通便利,丝毫不逊色于魏国大梁。 人口那么多,还如此繁华的城市,冉闵舍不得摧毁,更无法容忍别人破坏,所以在入城的第一件事,他就让人张贴了安民告示,同时派出军队作为巡防营,把那些趁机浑水摸鱼的地痞流氓全部抓起来,该杀的杀,该坐牢的坐牢。 冉闵正式入主建康,一路走来,那些来不及逃跑的晋军将士都扔了武器投降,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而建康里面的一些大臣以及士族,纷纷跪在台城皇宫,对于冉闵的到来表示夹道欢迎。 但冉闵的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接到了一封奏报,说是近日阳武附近的一个战俘营闹事,几百个晋军战俘都逃了。其实这事儿不算太大,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是扮作降卒的桓温挑起来的! 桓温那是谁?杀了魏国这么多将士,与魏军和冉闵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毕竟桓温连冉闵的二叔董匡都残忍的杀害了! “哼,桓温果然混在降卒的队伍里。”众将都表示愤愤不平。 而冉闵看着手里的奏报,一阵静默之后,忽而朗声大笑起来,笑得十分的开心,几乎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看到冉闵这副模样,众人都吓了一跳,莫不是冉闵得了失心疯吧?怎么这种作态! 自己的仇家都跑了,冉闵还有脸在那里笑,难道是悲极而笑? “陛下,你笑什么?”卫辽摸了摸后脑勺,颇为不解。 “朕笑什么?哈哈哈,朕是在高兴啊!” “这桓温都逃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卫辽一脸的郁闷:“若不能手刃此贼,如何给万千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如何为二叔报仇?” 冉闵哼了一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朕现在真是高兴啊,你们说这桓温是什么人?他是恶蛟,他是鸩虎,他是枭雄!他绝不会久居人下的!现在东晋朝廷的那帮人往哪里跑了?那是江陵!江陵是谁的老巢?是他桓温的!” 这么一说,众人就都反应过来了。 “对啊。这一山岂能容二虎?晋国迁都江陵,江陵又是桓温的地盘,只怕到时候桓温会成为王敦、苏峻那样的乱臣贼子,甚至于会跟司马懿一般谋朝篡位啊!” “陛下所言所想,我等不能企及啊!” 当晚,冉闵就在台城皇宫就寝。 在冉闵的计划中,他是要对名单上的那些江东绝色一亲芳泽,纳入后宫的。 褚蒜子、李娇娘、王孟姜、王神爱、沈玉娘,还有晋国的三个公主,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庐陵公主司马南弟和寻阳公主司马南子,这些艳名远播的美女,冉闵为之垂涎三尺。 不过李娇娘和南康公主远在江陵,褚蒜子、司马南弟、司马南子跑路了,李娇娘、王孟姜、沈玉娘都在建康,所以冉闵就让人把三女叫过来侍寝。 见到三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冉闵十分的开心。 “都坐吧。” 白天应付了这么多人,冉闵实在是没有多少精力了,所以只是让她们坐下。 看着惴惴不安的三女,冉闵淡淡的道:“朕难道会吃了你们吗?” 三女都是士族女子,大家闺秀,对于冉闵是什么心思她们一清二楚,早在来时便有专门的妇女传授过她们床笫功夫了,故而羞怯怯的,但只是矜持一些罢了。 沈玉娘福了一礼,说道:“陛下,在陛下的面前,民女岂敢入座?” “朕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谢陛下。” 看着冉闵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三女都吓得颤巍巍地缩着脑袋,慢慢的坐下,不过如坐针毡一样,坐得很不安生。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朕找你们来,只是想聊聊天而已,并无别的意思。” “不知道陛下想跟民女三人聊什么?” 这时,恶来在外面敲响了殿门,说道:“陛下,谢道韫送来了。” “怎么这么久?让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小脑袋伸出来,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睁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看着冉闵。这小家伙就靠在柱子边上,缩着身子,明眸善睐。 “……” 冉闵愣了一下,便问道:“你是何人?谢道韫呢?” “你是皇帝陛下吗?” 闻言,冉闵板着脸说道:“不是朕还能是谁?小姑娘,先回答朕的问题,谢道韫何在?” “我就是谢道韫啊。”小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脆生生地回答道。 “什么?你是谢道韫?!” 有没有搞错?谢道韫是这么一个粉雕玉琢,说话都奶里奶气的可爱小萝莉?! 冉闵随即走到这个自称是谢道韫的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身子,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问道:“小丫头,撒谎可是不对的哦。你跟朕老实说,是不是谢奕那个老不羞让你来的?不许对朕撒谎,欺骗朕,那可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哦!” 那小丫头气愤地道:“不许你说我阿爹是老不羞!哼!你的年纪也小不了我阿爹多少,你说我阿爹是老不羞,那你就是糟老头子!” “姜儿,不许在陛下的面前胡言乱语的!” 看见这小丫头如此放肆,边上的沈玉娘三女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冉闵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这般冒犯冉闵,说不得后者发起怒来,真的把她一家都满门抄斩了! 而王孟姜似乎认识这个小丫头,关系还不错,看见小丫头这般冒犯冉闵,她便奋不顾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这个小丫头,面向冉闵,一个劲儿地磕头说道:“陛下恕罪!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不谙世事,无意冒犯了陛下的天威,还请陛下宽恕她吧!” “王姨娘,我又没说错,你干嘛向他道歉啊!”小丫头很是不满地嘟着嘴。 冉闵摸了摸自己颔首下面的胡须,这胡须都有三四寸长了,的确算“老人”了。 “小姑娘,谢奕真是你阿爹?”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都说了!” “你真是谢道韫?” “哼!”小丫头跺了跺脚,鼓着脸,愤愤不平地转过头,不再理睬冉闵。 这个傲娇的小丫头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才女谢道韫? 冉闵大跌眼镜,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第543章 谢道韫 “恶来!恶来!你给朕死进来!” 冉闵气坏了,立马就叫嚷起来。 一直都守在寝殿外面的恶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拔剑出鞘,率领一队宿卫冲进来,但见到的场面却让他一头雾水的。 “陛下。” 冉闵怒气冲冲地指着那个小姑娘,说道:“这是谁家的小丫头,你怎么把他给朕年弄到这儿来了?滥竽充数也没有你们这般乱来的吧?” 想要滥竽充数,或者以次充好,好歹也将差不多的物件拿来呀。可是他要的是绝色美女,而不是一个脆生生的小丫头,这丫头还没断奶的吧? “李二,到底是怎么回事?”恶来瞪着旁边的一个宿卫都尉。 那李二低着头,瑟瑟发抖地道:“陛下,臣也不知是何缘故啊!臣奉命去到谢奕的府上让他献女,谢奕的夫人哭着喊着不肯,还大骂陛下是衣冠禽兽,连一个四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连桀纣都不如陛下荒淫无耻。” “臣当时气不过,就想将谢奕的夫人拿了下大狱的,可一想到陛下交代过,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能胡来,所以只能逼着谢奕将女儿交出来。这小姑娘应该是谢奕的长女谢道韫没错的,当时费了好大工夫才把这小姑娘逮住了,然后看谢奕夫人的模样,不似作伪啊!” “……” 冉闵的眉毛一挑,指着那个对他一直不理不睬的小姑娘,说道:“你是说,她真是谢道韫?” “没错的。当时臣还以为谢奕在撒谎,但问过他府上的下人了,她的确是谢奕的长女谢道韫没错。” 谢奕冉闵见过,他是谢安的长兄,比冉闵年长十一岁,曾为桓温幕府司马,官至安西将军、豫州刺史。按理说谢奕的长女不应该这么小才对啊! 冉闵不敢相信,又询问抱着小丫头跟护犊子一样的王孟姜:“她真是谢道韫?” “陛下,民女不敢欺瞒。姜儿确实是谢道韫!姜儿是她的乳名而已。” 闻言,冉闵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生不逢时,差点生不逢时啊! 冉闵对于谢道韫这个大才女那是慕名已久,早就垂涎三尺了的! 谢道韫身出名门,是陈郡谢氏家族的才女。 谢道韫这般聪慧过人,她的叔父谢安颇为谢道韫的婚事操心。 魏晋时代,谢氏与王氏是两大望族,有“王与谢共天下”的说法。 出于门当户对的考虑,谢安在王羲之的儿子当中物色侄女婿。最先看中的是王徽之,但谢安听说此人不拘小节,遂改变了初衷,将谢道韫许配给王凝之。 王凝之是王羲之的次子,善草书、隶书,先后出任江州刺史、左将军、会稽内史,却信五斗米道,平时踏星步斗,拜神起乩。 道韫嫁王凝之为妻,婚姻并不幸福。婚后不久,谢道韫回到娘家,整天闷闷不乐。谢安询问其原因,谢道韫就直言不讳地说这个丈夫让她失望。谢道韫抱怨说谢家兄弟都这么有名气,为什么单单出了王凝之这个蠢才呢! 值得一提的是,谢道韫的晚年颇为凄凉。 谢道韫在王家平淡地过了数十年,此时东晋王朝气数已尽,孙恩、卢循起义爆发了。当时任会稽内史的王凝之已迷恋上道教,面对强敌进犯,不是积极备战,而是闭门祈祷道祖能保佑百姓不遭涂炭。 谢道韫劝谏了丈夫几次,王凝之一概不理,谢道韫只好亲自招募了数百家丁天天加以训练。孙恩大军长驱直入冲进会稽城,王凝之及其子女都被杀。 谢道韫目睹丈夫和儿女蒙难的惨状,手持兵器带着家中女眷奋起杀贼,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俘,此时她还抱着只有三岁的外孙刘涛。 谢道韫对孙恩厉声喊道:“大人们的事,跟孩子无关,要杀他,就先杀我。” 孙恩此前听说过谢道韫是一位才华出众的女子,今日又见她如此毫不畏惧,顿生敬仰之情,非但没有杀死她的外孙刘涛,还派人将他们送回会稽。 从此谢道韫寡居会稽,足不出户,终生未改嫁,只是打理本府内务,闲暇时写诗著文,过着平静的隐士生活。谢道韫的后半生写了不少诗文,汇编成集,流传后世。 对于这么一个才女,冉闵怎能不心生敬佩之情呢? “你们都出去吧!” 把这些宿卫都打发出去,冉闵又颇为沮丧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冉闵喝了几杯闷酒,心里难受得很。这下好了,估计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编排自己,把自己抹黑成了一个色魔,之前好妇人还好,现在还有lian童癖,但自己真的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啊! 冉闵真不知道如何解释,欲哭无泪啊有没有? “姜儿,过来朕这边坐下。” 冉闵向着谢道韫招了招手。 小丫头有些胆怯,看了自己身边的王孟姜一眼,见到眼色,就一溜烟儿在冉闵的身边坐下。 “陛下,姜儿还小。”王孟姜嗫嚅着道。 “朕知道。”冉闵翻了翻白眼。 这么小的一个丫头,我能对她干什么? 冉闵又把谢道韫抱在了怀里,不起一点色心,而是一脸平淡地道:“小丫头,你现在知道朕是谁了吧?” “我知道。你是皇帝陛下。” “那你怕不怕朕?” “不怕!” “为什么?” “因为陛下你跟平常人没什么不一样的。一样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又不是跟大老虎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噢?你还见过大老虎?” “见过,张牙舞爪的。不过大老虎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我阿爹能射杀一头大老虎!” “哈哈哈哈!射杀一头大老虎算什么!朕还能赤手空拳把一头大老虎活活打死呢!” “吹牛!”谢道韫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是第一个敢说朕吹牛的人?就不怕朕发怒吗?” 冉闵故作凶狠的模样:“朕发怒起来,谁人不惧?就是你的阿爹谢奕冒犯了朕,朕要处死他,或者抄家灭族,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你不会的。” “为什么?” 谢道韫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不会干这种坏事的!” 冉闵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融化了,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算是被发了好人卡了吗? 冉闵摸了摸谢道韫的小脑袋,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你了。小丫头,跟朕走好不好?” “去哪儿?” “大梁。” “大梁在哪儿?” “大梁在中原。” “噢,原来是那个大大的中原啊!那大梁好玩吗?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冉闵昂着头道:“那是当然了,大梁比建康还要繁华(假的),建康有的,大梁都有,建康没有的,大梁也有,你说大梁好不好玩?” “好玩!” “这就对了嘛!” “可是……”谢道韫低着头,小脸皱巴巴的,颇为纠结地道:“我不想离开爹和娘。” “哈哈!那没事,朕让你爹娘一起去大梁好了。” “真的吗?” “君无戏言。” 对于谢道韫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冉闵是喜欢的很。这年纪似乎差得有点大,冉闵今年三十一岁,而谢道韫只有四岁,相差了整整二十七岁! 要知道,冉闵的长子冉明已经十四岁了,按照这种年龄差,谢道韫给冉闵当干女儿还差不多! 但,萝莉养成嘛,慢慢来就好了。 第544章 无毒不丈夫 冉闵这几日就一直滞留在建康城,整军备战,又向国内征召了十万的兵力。 过了没多久,前线就有捷报传来。 晋军裹挟着数万百姓出逃,为了混淆视听,他们在离开建康城不久便分了三路而奔江陵。一路走水路,两路走陆路,不过都未能幸免,全部都在邾城、夏口一带遭到了魏军的伏击。 但晋军的准备十分充分,小皇帝司马聃和太后褚蒜子等人都扮作平民百姓,出逃到了江陵,所以埋伏在邾城、夏口的魏军只能歼灭了几千晋军,最后还是让东晋的许多文武逃了。 可是冉闵并不沮丧,没抓到人不要紧,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原定计划就好。这不,在建康城休整了几日,冉闵便发号施令,分兵攻占晋国比较富庶的几个州郡。 晋国的扬州、豫州、江州的各个郡县都纷纷陷落,原计划是占领江东六郡的,可是晋国太过于保守了,见守不住江东的地盘,干脆收缩了防线,往荆州而去。 于是乎,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永嘉郡、会稽郡、庐陵郡、豫章郡等十多个郡便纷纷陷落,晋国一下子就失去了近三分之一的疆土,而且是最为富庶的疆土! 三个月后,即开皇五年的十月末,冉闵率领十万大军便亲赴谯城前线,指挥对谯城胡人军队的战役。 卫峥在冉闵专用的六御车驾边上说道:“陛下,按照你的吩咐,三个月来,咱们对谯城的胡人实行封锁的法子,围追堵截。谯城有十多万的胡人,但是他们并不敢出战,而且已经人心涣散,我听说谯城里面的胡人把百姓吃光了,现在已经开始自相残杀地食人了。” “哈哈!姚襄、蒲箐,愚蠢!愚蠢之至啊!” 十多万的胡人,一个小小的谯城自然是供养不起的,没有太多的粮食,这些胡人只能是自相残杀,以人为食了。 现在谯城的万余百姓都被胡人吃得精光,冉闵是很愤怒,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两害取其轻,若是真的让蒲箐、姚襄的部众逃出去,继续祸乱天下,估计死的人更多! 冉闵淡淡的道:“若朕是姚襄或者蒲箐,岂能坐以待毙?卫峥你用五万人,就把十多万的胡人困住了,干的不错。” “陛下过誉了。其实这都是陛下你的功劳!” “此话怎讲?” “姚襄、蒲箐畏惧于陛下你的威名,其羌人氐人更是对陛下闻风丧胆。姚襄他们不是不想带兵突围出去,而是不行!谯城的地形啊,着实有利于咱们,谯城地形狭小,一面环山,两面环水,所以臣只以重兵围住了没有优势地形的一面。” “环山一面建造壁垒、壕营,环水一面安排弓弩手、壕营,胡人连番作战,箭矢早已消耗光了,而且武器破旧,铠甲不全,以血肉之躯如何突围?” 旁边的荀稷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苦了那些谯城的百姓啊。他们何其之无辜,竟然沦为胡虏的食物!这些天杀的胡人啊!”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冉闵的心狠,还十分的坚韧,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他必须要不择手段。 荀稷有些恐惧地看了看一直冷着脸的冉闵。 冉闵沉声道:“朕不后悔。咱们把这些胡人困死在谯城,因而害得城内的万余百姓被吃掉,这是朕之过也。但再给朕一次重来的机会,朕还是会这样做的!” “因为不把这些胡人困死在谯城,让他们逃出去继续祸乱天下的话,到时候就会死几万人,十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上百万人!朕,一定会为那些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的!” 这时,卫峥又说道:“陛下,这一个月来,姚襄与蒲箐六次联名上书,请求率兵归附,而且条件一再降低。从一开始的封侯赐爵,担任地方刺史,到现在的只求苟活,无条件投降,不过臣都按照陛下先前的吩咐,被臣一一拒绝了。” “想归降?他们做梦!” 冉闵冷着脸说道:“朕要他们血债血偿!传令下去,全军一个时辰后发起进攻。朕要你们将谯城的胡虏全部消灭!全部杀死!不留一个活口!不留一个降卒!” “诺!” 冉闵是真的动怒了。 吃人在冉闵看来是极度恶劣的事情,饿狼尚且不吃同类的肉,更何况是身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 尤其是这些胡人,以吃人为乐,简直是令人发指! 一个时辰后,魏军就对谯城发起了强大的进攻。 “轰隆,轰隆,轰隆!……”魏军的攻城战的战法基本上都是拿红衣大炮平推,然后抛射石弹,最后万箭齐发的。 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但是资源消耗了还能创造出来,所以冉闵一点都不吝啬这些炮弹和箭矢。 “杀啊!” 魏军的士卒们早就憋着一股气了,等着将领们一声令下,便都手持武器冲了过去,漫山遍野的士卒,火红的颜色宛如杜鹃花盛开一般。 胡人的箭矢早已消耗完了,所以将士们不必冒着箭雨前行,直接把云梯架到城头上,然后顺着云梯爬上去。 没有了箭矢,胡人就把城内的房子拆了,抠出了搬砖、木块作为武器投掷下去,把顺着云梯想要爬上来的魏卒砸得头破血流,哀嚎着摔下来城头。 没有了箭矢,这种胡人便烧了油锅,烧的滚烫的油锅水直接洒到正在攀爬的魏卒的身上。 “啊!”那个魏卒发出了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全身都被淋得通红,面目全非,随之就整个人摔了下去,还坑死了下面的几个魏卒。 “去死吧!” 登上城头的前一刻,一个魏卒红着眼睛,手中的长矛瞬间就刺出,直接穿透了迎面而来的那个胡人的胸甲,然后飞起一脚,就踹飞了那个胡人,欺身而上了城头。 “吼!” 魏卒发出了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他挥舞着手里的长矛,划出了一道血腥的弧度,瞬间就绞死了两三个胡人。但胡人终究是太多了,他们都拿着武器扑了过来,很快,这个魏卒在杀死了几个胡人之后,便被乱刀砍死! 按理说,胡人身材魁梧,材力不小,不可能被魏卒以一敌六的,但是架不住他们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两眼昏花,这哪里还有气力厮杀? 还有部分魏军士卒顺着云梯正在攀爬,但是城头上的胡人机灵一点的,都挥舞着长枪横扫过去,或者直刺而出,直接杀死了那些魏卒。 一个饿的脚步虚浮,眼窝深陷,面色发白的胡人百夫长虎吼了一声,脚下一蹬,就冲着一个已经爬上来的魏卒杀过去。 奈何实力不济,仅仅是格挡了三下,就被对方一刀砍下了首级! 第545章 一个不留 谯城的战事进行得十分的惨烈。 城里的胡人都知道自己被逼上了绝路,魏军不许他们归降,就是想着赶尽杀绝!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临死前拉上几个垫背的。 冉闵把己方的十五万大军分成十五个梯队,每一个梯队都轮番上阵,进行攻城。但魏军进攻谯城整整两个时辰,都还没能拿下来,反倒自己折损了不少的兵马。 冉闵十分的气愤,冲卫峥叱道:“卫峥!城内的胡人都是弱旅,疲敝之师,这是你跟朕说的!现在猛攻两个时辰,为何还是久攻不下?” “陛下息怒!”卫峥硬着头皮道:“城里的胡人太多了,十几万的胡人就在谯城,咱们轮番上阵,他们也是轮番上阵的啊!” “朕要听的不是你的借口!” 闻言,卫峥便单膝下跪,说道:“陛下,臣这就去前面督战,若今日拿不下谯城,提头来见!” 说着卫峥便不由分说地上了战马一骑绝尘而去。 但冉闵这时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卫峥可是他的义叔,他哪里舍得让他战死?或者处死他?总不能来一个翻版的“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吧! 而此时,在谯城之内,指挥部众浴血奋战的蒲箐已经扛不住了,看不到姚襄的身影,他心下疑惑,于是就下了城头,直奔谯城的府衙。 这一路走来,谯城的街市已经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残砖断瓦,一片焦土。这焦土之上,还有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不过依稀可以看得出,尸体上的一些肉完全不见了。 而在骑马驰骋的过程中,蒲箐骑的战马的蹄子,甚至还把一个骷髅头踢飞了,碾碎了。 谯城便是这般的光景,街道旁边的大树光秃秃的一片,树皮都被扒光了,露出了其中的一截枯木。有的胡人士卒甚至受不了这种打击,上吊了,或者抹脖子了,或者跳井自杀了。 这跳井自杀的还好一点,至少还能留个全尸,但是抹脖子的或者上吊的就惨了,尸骨无存! 这一座谯城,真是寸草不生了,若不是还有这些胡人在,远远看过去,还真像是一座“鬼城”! 进了府衙,蒲箐就看到姚襄就高坐在公堂上面,似乎在发呆,已经神游天外了。 “姚襄,你小子什么意思?老子拼死拼活地在外面厮杀,与魏人干仗,你怎好在这里无所事事?”蒲箐怒气冲冲地道。 “坐吧。” 姚襄的神色和语气都十分的平淡,宛如一个活死人。 “啪”的一声,蒲箐把手里染血的宝剑拍在了桌案上,沉声道:“姚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蒲箐,稍安勿躁。从魏军发起进攻的那一刻起,咱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我一直在想,我应该选择一个怎样的死法。” “你他娘的!老子杀了你!”蒲箐把宝剑架到了姚襄的脖颈上,只要他的手臂轻轻一压,往下一寸,就能杀死姚襄。 但姚襄面无惧色,就连他附近的亲兵也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姚襄已经是一心求死了。 姚襄伸开了双臂,淡淡的道:“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的!蒲箐,不过我要你在杀了我之后把我埋了,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被冉闵千刀万剐,不想被冉闵挫骨扬灰。” 这话一说出来,蒲箐原本满腔的怒火,便犹入被扎破了的皮球一般,顿时泄气了。 蒲箐把宝剑扔到一边去,瘫坐在地上,沮丧地道:“难道咱们就没有活路了吗?我看到了冉闵的大纛,咱们向他求饶,向魏军无条件投降不行吗?” “晚了,一切都晚了。”姚襄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在咱们向建康城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举起屠刀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冉闵是不会接受咱们的投降的,他需要获得江东百姓的民心,而我们,就是最好的祭品。” 蒲箐嗤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我蒲箐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别人的祭品。姚襄,麻烦你振作起来好不好?咱们杀出去,闯出去,跟魏军拼一个鱼死网破!” 杀出去? 姚襄摇头苦笑。 卫峥带着五万大军,就把谯城彻底包围了,就谯城这种地形,他带着十几万大军冲杀了三个月,根本冲不出去。更何况如今冉闵已经大兵压境,他们的部众早已精疲力尽,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了呢? 已经是酉时,夕阳西下,但魏军依旧没能攻下谯城。 卫峥心里很着急,询问一个负责作战的部将道:“为何还没能攻下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将军,这谯城曾是晋国的军事重镇,被打造得太坚固了!而且城内的胡人负隅顽抗,咱们的人都攻进去好几次了,都被打回来了!” 看着这部将哭丧着脸,卫峥的脸色一沉,随即手臂一挥,朗声道:“传我将令!再调五千攻城士兵,五千督战士兵!自我以下,所有将士不得后撤一步!违令者,斩!” “诺!” 传令兵刚刚去传达军令,卫峥就把手中的宝剑插到地上,高声说道:“有敢退过此剑者,立斩!” 随即卫峥就下了战马,夺过了一名部将手中的利剑。 “将军!将军!” 卫峥昂着头说道:“现在我是一名攻城士兵!全军,跟我杀啊!” “杀!” 卫峥可是魏国元老级的人物,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就连卫峥都亲自上阵冲杀了,他们还能怂吗? 有卫峥的身先士卒,再加上督战队的威胁,负责攻城的士卒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嚎叫着,宛如饿狼一般扑上了谯城的城头。 “嘿!”卫峥迅速爬上了城头,挥动着手里的利剑,迅速绞杀了两三个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胡人。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般攻城了。攻城,那是士兵该干的事情,危险性太高了,一不小心就会战死的,不过卫峥这个大将军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攻城士兵! 在卫峥的带领下,五千攻城士兵奋勇杀敌,血染征袍,很快就有部分魏卒登上了谯城的城头,并去到城门口那里打开了城门,迎接外面的军队入城。 “给我杀!” 卫峥的手臂被砍了一刀,不过还好,他及时躲过了,并没有致命或者断臂的危险,只是伤筋动骨是少不了的。 看到卫峥果真带着士卒攻下了谯城,冉闵很是振奋,就带着军队冲击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快逃啊!” “魏军杀过来了!” 魏军源源不断地涌入谯城,鱼贯而入,眼看着城门口已经失陷了,原本还在城头上奋战的胡人再也招架不住了,直接全线崩溃了! 第546章 权宜之计 魏军冲进谯城之后,便宛如虎入羊群一般,追着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胡人挥起了屠刀。 “唰!” “噗嗤!”魏军的一个伍长飞骑而过,手里的环首铁刀一劈,就直接划破了前方胡人的胸膛,满腔热血喷洒而出。那胡人便栽倒在地上,吐血身亡。 此时的胡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反抗之力,他们哭着喊着,撒开脚丫子东奔西走,甚至躲进了民宅里,但是没用,隔着老远的地方一些魏卒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这不,一队魏卒便闯入了民居,见到胡人就杀死。 谯城的万余百姓全部被胡人杀害了,在冉闵的宣传之下,魏军的将士对于这些暴戾恣睢的胡人可谓是深恶痛绝的。 “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饶我一命!” “救命啊!” 逃,已经逃不了了,所以这些胡人只能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请求这些魏军能放过他们。 但冉闵的军令已经下达了,他要将这些胡人一个不留,全部杀光,斩尽杀绝! 哪怕是跪在地上哭着要投降的胡人,那些全副武装的魏军士卒都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们跪下来求饶正好,直接一刀砍过去,让胡人身首异处! 饶了这些胡人?可能吗? 他们残忍地屠戮谯城百姓,杀害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凌辱那些可怜的汉女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看着魏军如此残暴,甚至都不许他们投降,许多胡人都奋起反抗,但是一点用都没有。等待胡人的,依旧是气绝身亡的下场。 冉闵入城之后,便直奔谯城的府衙。 “可曾找到蒲箐、姚襄?” “陛下,不曾找到。现在城内陷入了混战,厮杀正酣,实在不知道这二贼躲哪儿去了!” “一定要把他们找到!”冉闵沉声道:“不将蒲、姚二贼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朕绝不罢休!” “臣这就下去传达军令。” “且慢!” 冉闵叫住了卫辽,想了想,说道:“府衙的胡人先留几个活口,务必逼问出姚襄、蒲箐的下落。” “诺!” 过了没多久,卫辽便带一队士卒抓了几个胡人,正是姚襄的亲兵。姚襄挺狠的,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姚襄已经服毒自尽了,但让亲兵们把自己的尸体掩埋起来,并命令这些士兵自杀。但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所以这些亲兵阳奉阴违之下,走脱了好几个,这才将埋葬着姚襄的尸体的地方供出来。 冉闵当即便让人挖出来姚襄的尸体,烧毁,脑袋挂在谯城的城头上,然后尸体付之一炬,撒向了天空,真的是挫骨扬灰! 至于蒲箐根本逃不出去,被生擒了。 然后被当众活生生的剐了三百六十刀,生生的疼死的。 谯城十余万胡人,一个不留,被魏军全部杀死了。 谯城已经成了一座鬼城,冉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这座城池烧毁,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算是彻底荡涤了胡虏的污秽。 千百年后,或许数十年后,谯城会再次拔地而起。 破谯城,屠灭十余万胡虏之后,冉闵这次南征的战事便彻底宣告结束了。 冉闵随即班师回朝,沿途的百姓闻讯,都赶来送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梁的奉天殿之内,群臣山呼海啸,跪拜下来。 “平身!” “谢陛下!” 内侍站出来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还是尚书令崔皓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陛下,吾大魏南征晋国,辟土几千里,晋之扬州、豫州、江州、徐州,乃至于各个侨州都已经拿下。然其土地广袤,郡县众多,人口二百万,必须得到妥善的治理!可是朝廷在地方的官吏已经饱和,孝廉亦是无多,无法派出地方官吏去治理江东。请陛下明察!” 这是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 这些年魏国是招揽了不少的人才,官员不少,但是随着魏军连年征战,定关中,灭仇池,辟西凉,出西域,南下江东,打下了这般偌大的疆土,增加了这么多的人口和土地,总不能全靠原来的地方官吏治理吧? 先不说冉闵放心不放心,首先的一个就是魏国根本无法对于刚刚占领的城池土地形成有效的掌控! 冉闵蹙眉道:“江东原本的守令等官吏都跑到江陵去了吗?” “是的。” “那这样,一部分江东原本的官吏可以留任,考较才能之后,不论出身,不论资历,酌情担任地方官吏。同时,命令各州、各郡推举孝廉,可以到江东去担任官吏。县一级的官员可以由孝廉担任,但是州、郡一级的,应该由朝廷派遣官员。” “陛下圣明!” 江东并不是什么不毛之地,偏僻之所,相反还十分的富庶,所以很多官吏都会挤破脑袋想进去的。对于这一点,冉闵丝毫不怀疑。 这时,崔皓又道:“陛下,另外国库已经亏空了。连番大战,国库的钱粮已经无多,眼下大军班师回朝,陛下需要犒赏三军,封赏有功的将士,但国库的黄金、白银、铜钱、玉帛、布匹等完全不够了。” “什么?” 这话一出来,冉闵顿时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亏空得这么厉害?” 崔皓苦笑着道:“陛下,打仗的事情暂且不说了。死难的将士的抚恤金,有功的将士必须得到一定的奖励,这都是一大笔的开销!而且近年来陛下又搞军屯,开凿大运河,南征北战,这还是得赖于年景,得赖于均田制的推行,各地才没有出现百姓饿死的情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皱了皱眉头:“崔皓,大军入建康,朕不是已经让人把晋国的国库搬空了么?难道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啊!”崔皓苦笑着道:“晋国的国库并不充盈,其珍宝是不少,但是难以变卖出去,不知道如何转手。而且晋国经过鸿沟大战,财政也不宽裕,情况比咱们魏国的国库好不了多少的!” “……” 冉闵也是无计可施,于是道:“诸卿都议一议吧。有功的将士们一定要得到应有的封赏,阵亡的将士抚恤金也一定要到位!” 开玩笑,朝廷若是不能做到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赏罚分明,这样还怎么树立自己的威信? 还有阵亡的将士们没有抚恤金的话,不只是朝廷的威信荡然无存,可能会动摇军心,更严重的还有可能引起军中的哗变! 毕竟连抚恤金都没有,谁会给大魏卖命? 这时,徐机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既然国库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钱财来奖赏将士,发放抚恤金,不如暂且搁置,留后补发。臣听说民间的一些酒肆、茶楼是有着赊账的做法的,朝廷威信如此,不如先暂且赊账,日后再给他们补发赏钱和抚恤金吧!” “徐大人此言差矣!”崔皓瞪着眼睛道:“朝廷赊账于将士,岂有此理?赊账,那是民间的做法,朝廷岂能效仿?” “那不知道崔大人打算怎么做?这不发还不行,发了又不够,总不能只奖赏一些有功的将士,或者只发放一些将士的抚恤金吧?” “这……”崔皓傻眼了。 “陛下,臣以为还有一个办法。”这时,御史中丞韦謏站了出来。” “请讲。” “陛下可以降低奖赏士卒的标准,可以降低发放给阵亡士卒的抚恤金!朝廷奖赏士卒以及抚恤阵亡将士的钱财标准实在是太高了,远高于晋国,是晋军的两倍有余!陛下不妨可以从这里入手,这样,朝廷也能不失威信!” 闻言,冉闵淡淡的道:“这样怎能说朝廷不失威信呢?标准,是朕定下,岂能朝令夕改,岂可儿戏?” “陛下,这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也不行!” 第547章 债台高筑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chun闺梦里人! 抚恤金是自古以来的就有的。 在古代,如果是临时征召的农民杂兵,连军饷可能都没有,除非立大功,否则普通战死后基本上就是随地一埋,打了胜仗或许国家会给予这个家庭几斗糙米补偿,如果是败退中,可能就暴尸荒野,更别说抚恤了,死了也白死。 而若是是类似职业兵的士兵,战死后基本会记录在册,之后按朝廷法则给予家属抚恤金和安置,不过,这也是要看当时的实际战争情况的。 像古代倭国和欧罗巴的军队就是这样,正规军士兵按等级多多少少能享受一定的待遇,家属战前也可以得到安置。 而临时抓丁的农民杂兵就惨多了,什么都没有,活了算走运,死了自认倒霉。 魏国的抚恤金标准和赏赐标准也是不一样的,会根据将士的等级而来。 一个普通的士卒,抚恤金大概是二十贯钱,加绢布各三匹,后续追加三年。但这是正规军的标准,也是驻扎在大梁外面的禁军的标准。 而一个普通的郡兵或者屯田兵呢? 其抚恤金是十八贯钱,加绢布各三匹,后续追加两年而已。那些临时征召而来的新兵抚恤标准都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不仅是阵亡的将士,那些残废了的士卒也是要抚恤的。就是这样的一笔账,整个大魏的国库都吃不消! “陛下,臣有一个主意!”徐机又站了出来。 “说。” “国库的珍宝,还有从建康的库房里搬来的奇珍异宝也是不少的。诸如珍珠、美玉、玛瑙、翡翠手镯、红珊瑚、犀牛角等数不胜数,倘若能把这些珍宝变卖出去,所能获得的铜钱,应该数以万万贯!” 闻言,冉闵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韦謏哼了一声说道:“徐大人,你这话说得轻巧。这个法子咱们以前不是没有提过,但是这些稀罕的物件在如今这个世道了,还不如真金白银好使!看上去这些珍宝很贵重,但有的时候还不如一石粮食廉价呢!” “是啊!这怎么变卖出去?这法子咱们之前是用过的,反应平平,那些大富大贵之家,根本就不稀罕什么珍宝!” “人家就不缺这个啊!” 冉闵的眉头皱了皱,这倒是一个问题。 国库的钱财是没有了,但是珍宝很多啊,历朝历代积压下来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随便卖出去一件,都价值连城。 但总不能把这些珍宝当做赏赐之物,当做抚恤金发放下去吧? 这么珍贵的东西,莫说冉闵自己舍不得,舍得也不能发,因为这乱了规矩! 就在众人都质疑徐机的谏言的时候,冉闵却微微颔首道:“徐机的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国库的珍宝数不胜数,如何变卖出去?谁会买下来?这些都是比较关键的问题。” “这……陛下,你可以让百官和各大士族豪门购买啊!” 韦謏挑眉道:“徐机,你休要在此饶舌!胡言乱语的,且不说百官会不会购买这些珍宝,那些豪门显赫之家,哪一个不是家中无数藏私的?他们岂会甘心购买?朝廷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就是!就是!”群臣都十分赞同韦謏的话。 这朝廷强买强卖可不行,不说会不会搞得民怨四起,人神共愤,关键是还牵扯到了他们自身的利益啊! “朕倒是觉得徐机的这个法子可行。”冉闵可没时间听群臣扯皮,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多想几个法子出来。 “陛下……”群臣还想劝谏,但直接被冉闵驳回了。 冉闵淡淡的道:“府库的珍宝堆积如山,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变卖钱财,留之何用?至于诸卿所虑者,是没有买家的问题。这样吧,就在各地筹措拍卖会,把国库的奇珍异宝都变卖出去。朕相信总会有人想要的。” “拍卖会?” 群臣都没有听说过拍卖会。拍卖会的观念早于西方出现,但在华夏,直到晚清的时候才出现的。 拍卖是财产权利转让的最古老方式之一,起源于人类有了剩余产品之后,为了转让自己的剩余物品而产生的公开竞买行为,人们起初是为了转让或出售自己的产品,而非可以专事拍卖活动,只是这种竞价买卖方式方便而且成功,才引起人们的兴趣和更多的关注。 古巴比伦城每年举行的拍卖已婚妇女的情况。公元二世纪末古罗马出现了拍卖行。 “陛下,不知道这拍卖会是什么?”崔皓不解,于是硬着头皮问道。 “拍卖会,就是一种竞拍的方式,价高者得。其特殊性在于拍卖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其一,价格不固定,最终商品由出价最高的人获得;其二,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买主,只有这样才能有竞争;其三,必须遵守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 冉闵说得这么明白了,群臣没有听不懂的。 但崔皓仍有疑惑:“陛下,这个拍卖会的想法是不错。但是有能力参与竞拍的人,都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他们家中藏私甚多,只怕不缺这种珍宝。而许多普通的百姓是没有竞拍的能力的。” “关于这一点,朕也想过了。” 冉闵摇摇头说道:“拍卖会的真正内涵,看来你们还没有清楚。古往今来,为人君者最是忌讳臣民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故而臣民都不敢进行大的集会,尤其是官与商,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低下,没有与官吏接触的机会。但这个拍卖会,可以让社会各界人士交流,这样一来,那些没有门路的商贾岂会不趋之若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这话,崔皓不禁眼前一亮:“陛下圣明!” 古代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低到不能再低了,仕农工商,商人排在末尾,三教九流(帝王、文士、官吏、医卜、僧道、士兵、农民、工匠、商贾),由尊至卑,商人又排在九流的末尾。 汉朝时,规定商人必须入市籍,且不允许穿丝织品的衣服,不允许作官。 晋朝时,规定商人必须穿一黑一白两只鞋,头上戴的帽子上,要写清楚自己贩卖的商品的名称,其实是对商人身份的一种侮辱。 唐朝明朝时,虽然允许农民可以穿好的衣服,但仍然不允许商人穿丝织品的衣服,并规定不许穿红色、紫色的衣服。 由此可见,商人在九流排行中地位是何其的卑下! 但这个时候,韦謏跳出来反对了:“陛下,万万不可!” “韦卿有何话说?”冉闵的眉头一蹙。 “陛下,商贾之业乃是贱业。正所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这些商人都是见钱眼开,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未得官府的支持,这些商贾便如此富有,倘若让这些商人搭上了官府的线,到时候官商勾结,鱼肉百姓,岂非祸事?” 群臣都对韦謏的话十分赞同:“是啊!陛下,韦謏大人所言不可不虑。商人重利而无忠义,不识大体,如若这拍卖会促成了官商勾结,到时候祸害的可是天下百姓呀!” “臣请陛下勿开拍卖会!就算要开设拍卖会,也应当在官员,在士族之间开设,断不能给那些奸商勾结了贪官污吏,为祸一方的机会啊!” “三思啊陛下!” 闻言,冉闵冷着脸说道:“国家需要钱。现在除了这些商人能拿的出来,你们拿的出来吗?士族们愿意拿出来吗?朕不管别的,钱一定要到位!” 韦謏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其实不只有如此极端的办法。陛下可以向士族借钱,相信以朝廷的威信,士族们一定愿意的。” 国债? “这倒是一个办法。还有吗?” “呃……”韦謏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道:“陛下,士族多宽裕,十几代人乃至于几十代人的积累,钱粮无数,莫说是别的地方,就算是颍川士族们钱财,都足以充裕国库了。” “你这是让朕,让朝廷债台高筑吗?”冉闵瞪着眼睛道。 “臣不敢!”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时,王猛站了出来,垂手道:“陛下,眼下不只是发放将士们的赏钱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的问题,官员的俸禄,士卒的粮饷,还有各地方都闹起了灾害,这些都需要朝廷投入大量的资金!其他的还好说,这将士们的赏钱、抚恤金和军饷,不妨暂且不发,以债券的方式,朝廷可以先赊着,日后再补发也未尝不可啊!” 第548章 债券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冉闵总算是体会到没钱的滋味儿了。 打仗是很爽,开疆拓土,屡战屡胜,无往而不利。但是结果却不是那么理想的! 百因必有果,魏国这些年来穷兵黩武,无岁不战,现在终于尝到苦果了。 向士族借钱?向三军将士发放债券? 冉闵不由得恼羞成怒地道:“公等都忘了昔日周王朝是如何衰亡的吗?周王室贫困,为了维持生计,屡屡向诸侯和公卿大夫们借钱,还都还不上,最后信用破产,周天子的权威更是一落千丈!难道你们想要朕如同周赧王一样债台高筑?” “陛下息怒!” 群臣都表示很惶恐。 公元前256年,秦国大举进攻韩国,很快夺取了韩国的阳城、负黍(均在今登封市一带),斩首四万,已经逼近周赧王所居的王城(今王城公园一带)。 周赧王和各位大臣一片慌乱,不知该如何对付强大的秦国。 就在这时,楚国派遣的使者向周赧王献计说:秦国强大,单独一个国家难以对抗,只有以周天子的名义,召集六国联合攻秦才有可能自救。周赧王与大臣们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便起草诏令,分发六国,约定时间集中兵力攻秦。 此时周天子只剩下很小一块领土了,虽然反复动员,才集合了六千人马。为筹集这批人马的军费,只好向国内的富商大贾借债,并答应灭秦后还清本钱和利息。 到约定日期,周赧王把六千人马带到集合之地——伊阙(即龙门)。 等了好些日子,除了楚、燕二国外,其余各国毫无音信。只靠这点力量,显然不是强秦的对手。此时,军费也所剩不多了,抗秦攻秦的计划只好作罢,已集中的人马也各自散去。 秦国得知周天子要联合关东六国抗秦伐秦,便命令大军攻打周天子。秦军打到王城,周赧王降秦,被秦赶到伊阙南边的新城。 众债主一齐赶到新城向赧王讨债,赧王无法招架,就躲进一处建在高台上的驿馆内,这处高台就被称为“逃债台”、“避债台”。 这是便是“债台高筑”的典故。 这个时候,尚书令崔皓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徐机大人的主意不错,但是有欠考虑。将近年底,朝廷要发放官吏的俸禄,将士的粮饷,还有三军将士们的赏钱和抚恤金,这是一大笔的开销。此外我大魏方方面面都是要用到钱粮的,而且是燃眉之急!光是靠拍卖会,将府库的珍宝变卖出去,只怕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所以臣认为韦謏、王猛二位大人的主意应该可行。朝廷可以向士族借钱,发放债券,也可以为了应付眼下的燃眉之急,向三军的将士们发放债券。请陛下三思!” 说到底,不还是要赊账借钱? 冉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也罢。徐机!” “臣在!” “你负责拍卖会的事情。要在各地建造拍卖会的会场,甚至临时征用一些无人的庄园改造成也可以。鉴于是第一次,可能收效甚微,便先在大梁改造三个拍卖会的会场,作为试验地!其余各州各郡,每个郡的郡治所在,都必须要打造一个拍卖会的会场。具体事宜,你日后再上奏。” “臣,遵旨!” 冉闵又扫视了陛台下面的群臣一眼,说道:“崔皓、王猛!” “臣在!” “你二人负责印制债券,面值可大可小,最大面值是十万贯铜钱,最小面值是一贯,采取十进制,一、十、百、千、万、十万!每一种债券都必须要严格把控,质量一定要保障好。” “诺!” “另外,债券打造好之后,便立即投放。李农、卫峥负责安抚将士们的情绪,把债券发放到位,崔皓,负责联络各大士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债券发放出去。” “遵旨!” 关于债券的事情,其实冉闵是跟崔皓、王猛商量过的,直接借钱或者打欠条什么的,有失朝廷的威严,所以干脆搞一个债券,用债券来抵押贷款。 下了大朝会,冉闵便将崔皓与王猛宣入常青殿议事。 “都坐吧。” “谢陛下。” 等到二人各自入座,冉闵高坐于上首,说道:“二位爱卿,关于债券的大概形态朕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模板弄出来没有?” 随即,崔皓就将一叠债券拿出来,递到冉闵的手上:“陛下,按照你给的图纸,臣让工匠打造了数日的模板,几经试验,终于将这种债券印制出来了。你看一看,是否合适。” 冉闵把手里的债券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这债券的面值各不相同,有一贯的,十贯的,一百贯的,一千贯的,一万贯的,十万贯的,数值不一样,大小和纹饰都相同。 四四方方的债券里面呈现一个方框,淡蓝色的细腻线条,中间是面值大小,底下是说明,说明这张债券印制的时间、地点、作用、期限等。债券的上方乃是各种印章,尚书省的印章、中书省的印章、门下省的印章,还有户部的印章。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这债券的样子还可以。这是防伪标识都没有,需要防止别人仿制。不过这批债券只流于士族和三军将士之间,所以你们需要把每一张债券的出处记录在案,以便每一笔钱都能准确无误的归还。” “诺!” 把手中的债券放到一边,冉闵又道:“还有一件事,朕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闻言,王猛与崔皓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浓浓的担忧之色。 任务太过艰巨了,他们的压力很大啊! 冉闵淡淡的道:“连年大战,国库亏空得太厉害了。粮食倒是还有一些储备,但是钱财真的消耗一空了,即便向各大士族发放债券,可能也撑不了多久。所以,朕欲效仿摸金校尉之事。” “什么?” “不可啊陛下!”崔皓急声道:“昔日曹孟德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此乃天怒人怨之事,必为世人诟病,为史笔唾骂!掘人陵墓之事,甚是缺德,还请陛下慎行!” 王猛亦是骇然道:“是啊。陛下,曹操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用。但陛下与曹操不同,陛下已经是天下人的君父,当为世人之楷模,这般发人陵寝,恐遭非议,于子孙后代都大有不利啊!” 挖人家的祖坟,挖人家的陵墓固然是很缺德的事情,但冉闵也是不得不为之的呀! 第549章 摸金校尉 “嘿嘿!”冉闵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道:“崔皓、王猛,朕知道盗人陵墓,取其陪葬之品是很缺德的事儿。但朕现在告诉你们,朕不仅要派遣军队去盗墓,挖了别人的皇陵,朕还要光明正大的去挖!” 听到这话,王猛和崔皓差点没气晕过去。 暴君啊暴君! 昏君啊昏君! 挖人家陵寝,盗走人家的陪葬品也就罢了,还要大张旗鼓地派遣军队去干,这不是要遭到士人口诛笔伐的节奏吗?说不定就因为冉闵这么做,那些早就对大魏,对冉闵心怀不满的人会趁势而起呢! 崔皓不禁痛心疾首地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为人君者,岂可盗人陵墓?陛下为天下人之君父,更不该这般胡来!破棺露尸,掠取金宝,这不是人应做的事情,更不是一国之君该干的事情啊!到时候陛下要如何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是啊!陛下,崔皓大人所言极是。昔日曹操设置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盗墓,乃至于引兵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当时的曹军受益匪浅,但同时也造成了极大的祸乱和影响啊!” 梁孝王刘武是汉文帝之子、景帝之弟,坐拥三百里江山,富可敌国。刘武的陵墓形状之巍峨、陪葬之丰厚,令人叹为观止。 墓中犹做帝王梦:梁孝王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荣登九五。生前遗憾身后补,既然在现世无法“圆梦”,梁孝王就打算到另一个世界去完成未竟的心愿:建造规模巨大的陵墓,以便死后过过皇帝瘾。 但刘武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奢华巨大的陵墓,被缺德的曹操惦记上了。 在三国争霸初期,曹操的势力范围仍然很小。 有些时候,打下的城池往往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已经换了新的主人。地盘“朝秦暮楚”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占领的地盘上盘踞多久。 于是,打下的城池经常被洗劫一空,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很难实现休养生息的目的。 军阀混战使曹操的大军无法长时间休整,也使流离失所的农民看到春种却等不到秋收。这好比刚刚做好的一锅饭,转眼间却变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所以,在短时间内筹到军饷成了诸侯们四处杀伐攻战的先决条件。 为了解决自己的粮饷问题,曹操把目光放在了盗墓这个古老的行当上。 众所周知,西汉中期,经历文景之治的太平盛世之后,社会生产力得到充分发挥,经济的繁荣使得当时厚葬成风。这也就为曹操偷坟掘墓,盗取金银财宝以充军饷提供了条件。 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这类专司盗墓的官职在曹操的军队里便应运而生。 按常理来说,这不是一个光彩的行当,但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胸怀天下的曹孟德,只要军队能吃上饭、打胜仗,哪里还在乎背上骂名。 王猛叹气道:“自此之后,效仿摸金校尉之事的盗墓贼就更多了,而曹孟德为了避免自己死后,自己的陵墓被盗墓贼光顾,更是提出死后不要厚葬,要将自己埋葬在贫瘠的土地上,依照地面原有的高度作为圹基,陵上不封土,不植树。” “金玉、珠宝、铜器等物,一概不要随葬。传说曹孟德还设置了七十二疑冢,让人找不到他的陵墓所在。陛下,臣想你也不愿意自己跟曹操一样,害怕自己驾崩后的陵墓被盗,同时严重破坏社会的风气吧?” “哈哈,不一样,不一样。朕与曹孟德不一样!” 王猛的这些话有些放肆,但冉闵并不介意。 曹阿瞒这事儿做得的确不地道,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呀! 盗墓盗得多了,曹操就悟出了厚葬容易招来盗墓者这个道理。于是,曹操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位提倡“薄葬”的帝王! 要知道,当时曹操虽未称帝,但权力与地位不亚于帝王,为什么他不但提倡“薄葬”,而且身体力行呢? 原因有二。 其一,他一生主张节俭。据说,他对家人和官吏要求极严。他的儿子曹植的妻子因为身穿绫罗,被他按家规下诏“自缢”。 宫廷中的帷帐屏风,破旧之后缝补一下再用,不可换新的。 其二,为了防止盗墓。 大概是因为自己早年曾干过盗墓的勾当,也曾亲眼目睹了许多坟墓被盗后尸骨纵横,什物狼借的场面,他不愿重蹈复辙,所以一再要求“薄葬”。 在力主和实践“薄葬”的同时,他还采取了“疑冢”的措施。传说,在安葬他的那一天,邺城所有的城门全部打开,七十二具棺木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从城门抬出。 从此,曹操之墓的千古之谜随之悬设。这七十二座疑冢,哪座是真的呢? 千百年来,盗墓者不计其数,但谁也没发掘出真正的曹操墓。 面对“曹墓不知何处去”的感叹,人们对曹操的奸诈多疑有了更深的认识。但是从另一角度看,曹操一生节俭,带头“薄葬”,是有积极意义的。 在那战乱频仍、社会动荡的时代,身居高位的他,用隐秘的办法处理后事,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既保护了自己,也使盗墓者无从下手,这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而在这之后,有盗墓者以摸金校尉之风水方法盗墓,皆称为“摸金校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笑吟吟地道:“朕是何许人也?曹孟德是何许人也?他比得上朕吗?当年曹孟德率将吏士,亲临发掘梁孝王墓,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献帝流涕,士民伤怀!这是不得人心的行为,是让天下人耻笑的行为,是让天下士子寒心的行为呀!” “崔皓,你们怎么就不问问朕要发掘谁的陵墓?” 看着冉闵脸上的神秘笑意,崔皓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王猛就恍然大悟,说道:“陛下是要发掘暴君石虎的陵墓?” “哈哈哈哈!知我者,王猛也!”冉闵颔首道:“朕要发掘的,乃是石勒、石虎这两个羯族暴君的陵墓。二石在位期间,穷兵黩武,奴役汉儿,杀人盈野,露尸盈城,天下人早就对石勒和石虎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开棺露尸!” “古有伍子胥鞭尸楚平王。但朕不会做这般缺德的事情!石勒、石虎苦我汉家久矣,他们生前权势滔天,死后还修建了穷奢极侈的陵寝!就朕所知道的,昔日石虎葬于显原陵,光是陪葬的金银玉器,就有数百辆之多!这是一笔巨大的宝藏啊!” 听说冉闵要挖掘石勒、石虎的陵墓,崔皓和王猛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不动其他历朝历代的汉家帝王的陵墓,那么一切都好说。毕竟石勒、石虎生前如此之残暴,奴役汉人,天下人早就对他们不满了,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冉闵现在这么干,天下人说不定还会拍手称快呢! 更何况,现在天下的羯人已经十不存一了,原本几十万的羯人,经过连番的动乱,死的死,逃的逃,大多都跑到北方去了,沦为了鲜卑人的奴隶,就算把石勒、石虎的陵墓挖了,他们如之奈何? 第550章 盗墓 冉闵已经决定派遣军队去发掘石虎的陵寝显原陵,以及石勒的陵寝高平陵,事不宜迟,次日冉闵就命令卫辽、冉恪各自带二万余精悍的士卒去挖掘。 但在此之前,冉闵便在宫门口的广场上,召集了多达十万人的群众,同时设置祭台,祭天、祭地、祭鬼神,用圣旨的方式公之于众! 这十万多的群众里,除了被坚执锐的将士,还有部分大臣、商贾、士子、贩夫等形形色色的人。 冉闵祭拜完毕之后,便拿起一篇早就写好的祭文,肃容道:“告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臣冉闵,叩首再拜!” 现在冉闵拜的是传说中的玉皇大帝。 道教认为玉皇为众神佛之王,在道教神阶中地位极高,神权最大。他布天之德,造化万物,济度群生,权衡三界,统御万灵,而无量度人,为天界至尊之神,万天帝王。 由于玉皇大帝在普通信众和华夏民间信仰心目中,是众神之最,所以拜天公的仪式也比一般神明来得隆重。 前一天晚上,全家都必需斋戒沐浴、设立祭坛,供奉丰盛祭品,然后依序上香,行三拜九叩礼。 且祭祀当日,不得曝晒女人的衣裤、倾倒便桶,以免天公看到了触犯大不敬之罪。在团体祭典的场合一定要盛大庄严,并且是倾尽全力,是诸多祭典中最华丽的一笔。 而玉皇大帝的身份极尊贵,凡间小事,根本无暇理会。 “羯胡石勒,出自羌渠,见奇丑类。及晋惠失统,宇内崩离,遂乃招聚蚁徒,乘间煽祸,虔刘我都邑,翦害我黎元!朝市沦胥,若沈航于鲸浪;王公颠仆,譬游魂于龙漠!岂天厌汉德而假兹妖孽者欤。” 冉闵抑扬顿挫地念道:“勒乃焚元超(指司马越)于苦县,陈其乱政之愆;戮彭祖(指王浚)于襄国,数以无君之罪。于是跨蹑燕、赵,并吞韩、魏,杖奇材而窃徽号,拥旧都而抗王室,褫毯裘,袭冠带,释介胄,开庠序,邻敌惧威而献款,绝域承风而纳贡,则古之为国,曷以加诸!” “胡贼石勒,暴肆华夏,齐民涂炭,煎困雠孽,至使六he殊风,九鼎乖越。穷凶极逆,伪号累祀,百姓受灰没之酷,汉家有黍离之哀!今臣闵诛无道,定乾坤,当戮其罪,勒不配享祚,冢中枯骨,何以安享?令,左羽林卫大将军冉恪领兵发之,毁其陵,发其尸!” “臣,领旨!”早就准备好的冉恪立即跪拜下来,随后就率领二万军队开拔出去。 冉闵又拿出了另一篇祭文,念道:“告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臣冉闵,叩首再拜!羯贼石虎,心昧德义,幼而轻险,假豹姿于羊质,骋枭心于狼性,始怀怨怼,终行篡夺。于是穷骄极侈,劳役繁兴,畚锸相寻,干戈不息,刑政严酷,动见诛夷,惵惵遗黎,求哀无地,戎狄残犷,斯为甚乎!” “既而父子猜嫌,兄弟仇隙,自相屠脍,取笑天下。坟土未燥,祸乱荐臻,衅起于张豺,族倾于臣闵,积恶致灭,有天道哉!” “夫从逆则凶,事符影响;为咎必应,理若循环。世龙(石勒)之殪晋人,既穷其酷;永曾(冉闵)之诛羯士,亦歼其类。无德不报,斯之谓乎!” “今臣闵诛无道,定乾坤,当戮其罪,勒不配享祚,冢中枯骨,何以安享?令,右羽林卫大将军卫辽领兵发之,毁其陵,发其尸!” “臣,领旨!”卫辽就后就率领军队开拔出去 这祭文文绉绉的,好多百姓听不懂,于是就询问身边的士子。 士子说道:“陛下这是要发掘石勒、石虎的陵墓!开棺戮尸呢!” “这么残暴的吗?” “残暴个屁!”有被石勒或者石虎坑害过的百姓愤愤不平地道:“陛下早就应该这么做了!羯胡石虎暴虐无道,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亲朋好友是在繁重的劳役中被活活累死的!石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该挖他们的坟,鞭他们的尸了!” “对!等把石勒、石虎二贼的尸体挖出来了,咱们一定要鞭尸!一定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一个六旬老汉哭鼻子说道:“这羯胡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昔日苦县之战,石勒的羯族军在苦县一口气屠杀了十余万已经放弃抵抗的汉家士兵和无辜百姓,还让部下王璋把剩余的人全部烧熟烤食!当时老汉是逃出来的一个晋国士兵啊!若不是我逃得快,早就死在苦县了啊!” 身边的一个士子闻言,顿时心生敬佩,向着老汉垂手道:“老丈真是福大命大啊!苦县之战,世人皆知!石勒追击襄阳王司马越,于苦县宁平城下激战,将军钱端出兵拒勒,军溃战死。石勒命军士屠城,当时何其之悲惨也!” “怎么一个悲惨法?”有好事者询问道。 那士子痛心疾首地道:“唉!这段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据说当时苦县数十万众,石勒以骑围而射之,相践如山,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王弥之弟王璋焚其余众,并食之!也就是说,石勒的羯胡军,一口气吃掉了十余万的汉儿啊!” 在场的热血男儿都怒道:“这些天杀的羯狗!竟然这般可恶!若非陛下杀胡,拨乱反正,咱们岂不是都要成了羯胡的口腹之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气煞我也!对此在下也有所耳闻!这些羯胡行军作战没有粮草,掳掠汉家女子作为军粮,羯族称我汉女为双脚羊。夜间奸yin,白天则宰杀烹食。何其野蛮啊!”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那老汉更是怒道:“石勒、石虎这对叔侄都是暴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军队都爱吃ren肉,并非没有牛羊,就是爱吃!他们都杀人成性,石勒大多数在野外杀,石虎在宫廷里杀!小老儿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啊!可怜的女儿被羯胡兵抓到宫里,生死未卜,儿子也被沉重的劳役活活累死了!” 老汉真是越说越伤心,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在场的人都更加的仇恨起来。 “对!这两个暴君!便是夏桀、商纣王都不如他们残暴!不及其万一!这些羯胡对于咱们汉人除了抢劫就是杀戮,好一点就沦为奴隶,老子当年就是在羯胡的屠刀下苟活下来的!若不是命大,早就累死在上林苑的工地了!” 百姓们都在控诉石勒、石虎这对叔侄的累累罪行。 石勒就暂且不说了,石虎的荒淫是史无前例,他要求所有的宫女都不穿nei裤方便他随时“临幸”。他有个固定的同性恋人,一日不bao菊花就不爽。 他无论男女只要看上了,都带入宫内,交合后看心情,不爽的话就杀掉。一日友人来访,说一宫女头颅好看,结果他立即下令杀了那宫女,把头颅献于席间供友人欣赏,宴席结束后此官员屁滚尿流而出。 这时,有的百姓提议说道:“乡亲们!朝廷的军队已经去高平陵和显原陵挖掘这两个暴君的坟墓了!咱们都去搭把手吧!等挖到了二贼的棺椁,就拉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 在场的老百姓都十分的亢奋,随后就跟在了魏军的屁股后面。 第551章 尸毒 高平陵有几处,最闻名遐迩的一处是魏明帝曹睿的高平陵。 魏正始十年(249)正月,司马懿乘曹爽兄弟随魏帝祭扫高平陵之机,发动政变。又迫郭太后(明帝后)下令废曹爽兄弟官职。派人送奏章给魏帝,要求罢免曹爽兄弟。 曹爽犹豫不决,最终为求活命而同意交出大权,以侯还第。 数日后,司马懿以谋反罪名族诛曹爽兄弟及亲信何晏、丁谧、毕轨等人。 自此以后,曹魏政权实际落入司马氏集团手中。见到雄伟的高平陵,肯定就想到高平陵事变。 而石勒的高平陵在襄国,曹睿的高平陵在洛阳,名字一样,但地方却大有不同。 石勒的羯赵拥有冀、并、幽、司、豫、兖、青、徐、雍、秦十州之地,是这个时代最为强盛的国家,自然其葬事也颇为讲究。 石勒当了十五年皇帝,病死采取“虚葬”手段处理了自己的后事,是夜里偷下葬的。根据羯族习俗,石勒被偷偷葬在某个山谷中,莫知其所,然后按皇帝规格备文物珍宝虚葬的,号高平陵。 石勒真身秘葬何处,后世无从得知。但以冉闵的能量,依靠锦衣卫在国内的强大情报网,石勒的高平陵所在之处还是被找到了! 冉恪找了一个导游,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里。 这个导游曾经是石勒的宿卫大将,是一个已经改头换面的羯人,当锦衣卫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但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冉闵的命令。 “将军,就在这里!掩埋陵墓的洞口就在这里!”这导游指着一处坑坑洼洼的山壁,向着冉恪说道。 “你确定?”冉闵看着那一处山壁,十分的狐疑。 这山壁与其他的山壁没有两样,难怪冉恪这么不可置信了。 那导游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将军,小人敢以性命担保!按照我们羯族的习俗,为了防止被敌人开棺暴尸,一般来说,我们羯族的首领和大将都会选择‘虚葬’的方式。” “至于石勒当年更是偷偷的把陵寝修建在这里,当时负责建造陵寝的数万工匠和民夫都被杀光了,成了殉葬品。小人依稀还记得,当时是一天深夜,小人带着一百多个宿卫护送石勒的棺椁到此掩埋,刚刚把洞口掩埋好,忽然就杀过来万余铁骑,他们乱箭齐发,射杀了好多民夫和宿卫!这山谷只有一面是敞开的,其它三面闭塞,所以那些人就站在上方,凡是有爬上来的人都被杀死。然后这些铁骑就不由分说地冲下来见人就杀!” 听到石勒如此残暴,冉恪不禁攥了攥拳头,面沉如水地道:“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导游苦笑着道:“或许是小人命不该绝吧。当时我就吓坏了,幸好小人碰上了一个熟识的好友,他饶了我一名,趁着夜色,我便换上了这种铁骑的装束,跟着逃了。当时太乱了,谁都没有发现我这个另类的存在!” “再然后,就是小人亲眼目睹的事情!这些突然出现的铁骑,在杀光了山谷里的士卒和民夫、工匠之后,就挖了许多个大坑掩埋了!这陵墓的入口,经过常年雨水冲刷才成了这般模样的。” 冉恪蹙眉道:“照你这么说,岂不是那万余铁骑都知道石勒的陵寝所在?” “不,他们并不知道。”导游摇摇头说道:“当时我询问过那个好友,他说自己接到的命令是山谷里的都是叛军和暴民,不留一个活口,全部杀光!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石勒之死,因为秘不发丧,其实好多人还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 知道了石勒的高平陵入口所在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冉恪随即命令将士们把盗墓的工具拿出来,基本上就是旋风铲、洛阳铲、蜈蚣挂山梯、渔网和防毒面具之类的玩意儿。 这旋风铲,乃是空心铜棍,铜棍中空,里面装有机括,九片精钢打造的波浪叶,似九片花瓣一般插在铜棍前端,铜棍前边有专门的插槽锁簧,钢叶一插进去,就立刻被锁簧牢牢地固定住,铜棍后装一个摇杆。 而蜈蚣挂山梯呢,则是梯子的形状就象是一只蜈蚣,主体是一根竹竿,竹简两端有套扣,使用时纵向连接,两侧插入供踏踩的竹简,顶上装有挂山百子爪。可以分拆组装,不为宽窄所限,可以进入曲折窄小的墓穴。 这种工具的原型是从汉代赤眉军攻城的工具深化而来,经过改进变成了一种盗墓工具。 本来盗墓者的必备工具有十一件的,但现在用不上了,因为像糯米、黑狗血、活物之类辟邪的玩意儿根本不需要!这石勒才死了多久,陵墓根本就没有那么邪乎! 这时,就在魏军已经破土,开凿高平陵的时候,一名小校跑过来向冉恪禀告道:“将军,山谷外面聚集了好多百姓。他们声称要帮军队挖了高平陵,把石勒的尸体刨出来挫骨扬灰!” 冉恪摆了摆手说道:“你去转告本将军的谢意。但挖掘这一座陵墓,用不了这么多人!” “诺!” 笑话! 这一回冉恪奉了冉闵的旨意,可不仅仅是挖掘石勒的高平陵而已,他们想要盗墓,把陵墓中的宝贝,那些金银玉器全部带走的。就这样被普通的老百姓看见,只怕朝廷的脸面无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然了,取走石勒的陵寝里的宝物,老百姓都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的。因为把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作为石勒的陪葬品,在天下人看来,这这种在暴殄天物! 他不配! 很快,墓穴的入口就被凿穿了。 慎重起见,冉恪派了一队魏卒穿好防护服,带上防毒面具进去。但过了半个时辰,仍然没见过有人出来汇报。 冉恪吓了一跳:“他们出意外了吗?” “多半如此!”身边的一个部将说道:“将军,末将听说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在自己的陵墓里都会设置一些机关,以守卫自己的陵寝不被盗墓贼打扰。民间传说中,最为可怕的就是尸毒!” “染上尸毒的人不仅会皮肤溃烂,失去感觉,严重的还会浑身肌肉僵硬,变成活跳尸。据说这种东西只有用糯米、朱砂一类的物品才能去除,寻常药物对它根本没用!” “活跳尸?僵尸吗?”冉恪吓坏了。 “是啊。将军,末将还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传说晋永嘉年间,洛阳有一伙盗墓贼,为首的姓朱,这人有个绰号叫‘朱漆脸’,为什么有这绰号呢?” 那个部将绘声绘色地道:“原来他在盗掘战国时赵国一个国君的陵墓时,碰上了奇怪的事情!在他撬开棺木后,发现赵侯居然尸身未腐,他想取下赵侯尸体上束着的玉腰带,但是尸体太沉,没法硬取,他便想出了一个法子,绳子一头束在尸体肩下,一头套在自己的身上,面对着将尸体拉起来,乘势就把玉腰带解下来。不料,尸体这时竟喷了一股黑色粘液到他脸上,从此无法洗掉,变成了朱漆脸!” 闻言,冉恪吓得牙齿都在打架,但还是不由得气道:“胡说八道!尸毒之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更何况这石勒死了才多少年,尸体哪里会有什么尸毒?” “而且那进去的十几个士卒可都是戴着防毒面具的!” 第552章 掘高平陵 老实说,进去十几个魏卒,有去无回,甚至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冉恪是觉得很邪乎的,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让人找来一个盗墓贼。 这盗墓贼还穿着囚衣呢,原来是从大牢里出来的。 冉闵早就知道一群大兵哥乱来是根本行不通的,盗墓这种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干才行。但冉恪却疏忽了,他以为知道了石勒的高平陵的入口所在,直接挖掘就是了,哪里有那么麻烦的事情? 谁知道还因此搭上了十几个士卒的性命! 那身穿囚衣的盗墓贼笑着道:“嘿嘿,将军,盗墓这一行,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干才行!盗墓可不像将军在战场上厮杀,需要慎之又慎!” “废话少说!”冉恪恼羞成怒地道:“你有何办法,能让我们进入高平陵?只要你好好帮助我们,就是大功一件,朝廷能让你无罪释放的。” “那小人先在此谢过将军了。” 盗墓贼向着冉恪作了一揖。 冉恪对于“尸毒”的事情还是很好奇,于是询问道:“老东西,你知道尸毒是怎么一回事吗?世上当真有尸毒?” “尸毒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那个盗墓贼摇了摇头说道:“据说古人为了防腐,经常在临死前服下剧毒的药物,这样有助于尸体的保存。这种剧毒药物在人体内会腐蚀掉整个内脏,将其化成液状存留在体内!当有盗墓者搬动尸体时,尸身受到挤压,液体就会喷射从嘴里喷射而出,会灼伤人的皮肤,就形成了所谓的朱漆脸。” “原来如此。”冉恪这才恍然大悟。 “老东西,我听说古墓中会有一些十分致命的恐怖机关,不知道都有什么?” 厚葬习俗在中国由来已久,历代王侯将相不惜耗费人力、财力,营建陵寝地宫。为了防止自己的墓葬被盗墓贼侵扰,古人们在墓穴中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防卫机关,试图阻止盗墓者的进入。 在墓地里装上暗器机关,设下陷阱,是在暗中将找上门来的盗墓者赶尽杀绝的常见方式。 当掘墓人悄然闯进地宫,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藏,还是防不胜防的陷阱。 盗墓贼清咳了一声,说道:“古墓当中的恐怖机关甚多,稍有不慎,就会死掉。除了尸毒之外,还有在墓顶放置容易溃坍的巨石,这些隐藏的巨石能将试图进入的盗墓者砸成肉酱!” “十年前,小人曾在太原盗过一个春秋时晋国的赵卿墓,墓圹的四角,每隔深一丈左右,各放置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椁室周围都是堆积结构严密紧凑的砾石!其作用,就是在于积石非常容易溃坍,使盗墓者难以进入。曾有许多盗墓者丧生于积石之中。小人当年就差点死在了那里!” 冉恪不禁取笑道:“你这老东西盗了那么多的古墓,不是应该有万贯家财了吗?怎么不金盆洗手?” 盗墓贼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说来惭愧。三年前小人就想金盆洗手的,奈何干惯了盗墓的勾当,已经闲不下来了。” “除了这两种,古墓中能置人于死地的恐怖机关还有很多。譬如古墓中的储水!在墓中储水,一旦有盗墓者进入,便将溺水而死。这种防盗的方式虽然最终会使墓遭到破坏,但盗墓者也不能逃生。此外还有流沙防盗、水银池、连环翻板、铁索吊石、伏火等等,都是十分致命的机关陷阱啊!” 话不多说,有了这个盗墓贼的开道,冉恪就派了十名士卒跟着。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总算有士卒回来禀告,说已经找到了高平陵的藏宝地点,以及石勒的棺椁。 冉恪顿时大喜过望,带着一百名士卒簇拥着他进入高平陵。 走进一看,在一条巨大的墓道中,横陈着十几具魏军士卒的尸体,鲜血流了一地,在这种阴森森的氛围里,十分的恐怖。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呢? 冉恪看了看,原来在墓道顶和墙壁隐蔽处固定若干金属滑轮,利用滑轮将巨石吊起,悬于顶端。 墓道地下铺木质跷板,索链由石板而下,通过滑轮以隐蔽的方式连接跷板,中间有挂钩和脱钩相接,遇外力压迫可自动脱落。 一切完毕后,施以伪装,外人不知其诈。 有两个魏军的倒霉蛋进得门来,踏中跷板条,外力的作用迫使绷紧的索链某处挂钩脱落,状似打井的轱辘突然放松,悬空的巨石疾速落下,将躲闪不及的魏军士卒拍成肉饼! 还有几个魏卒是被机弩射杀的,死得很惨,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死不瞑目! 冉恪叹了口气,随即蹲下身,帮几个死难的士卒把眼睛闭上,说道:“是我冉恪对不起你们啊。” “将军不必自责。要怪,就怪这地宫里的机关实在是太古怪了,让人防不胜防啊!”一个部将劝道。 在前面带路的盗墓贼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这都是他们的命。这些机弩藏的十分的隐蔽,若不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来小人的经验,只怕这个时候,死的就是小人了。” “哼,十个你也抵不上我一个魏军锐士!”冉恪哼了一声道。 “嘿嘿,那是,那是。”盗墓贼不敢顶嘴。 这种机弩,早在两千多年以前,人们就开始在墓穴中设置一些主动防卫的设施,既起到射杀盗墓者的目的,又能杀一儆百,吓唬有盗墓企图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始皇在防止盗墓方面也苦费心机。 秦始皇陵的内部结构,据说有空前复杂的形式,他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 还有几个魏卒,是死在了塞门刀车之下。 冉恪看着那几个惨死的魏卒,不禁瞪着眼睛说道:“这不是塞门刀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石勒是把塞门刀车当成了防盗暗器!?” “将军不必一惊一乍的。”那个盗墓贼摇摇头说道:“塞门刀车可不仅适用于战场上,一些墓主也会将这种武器作为屏障,堵住墓道的。适才为了推开这个塞门刀车,已经死了三个士兵了。” 塞门刀车,是在城门被攻被时用于堵塞城的守城器械。前刀壁上装有二十四把钢刀,使用时将车推至城门缺口处,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 这样对方很难攀援,形成活动的壁垒。 刀车是打造得一种极为坚固的两轮车,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寻常总在三四丈之间。车前有木架三四层,各层固定尖刀若干口,车体有长辕。敌人一但攻破城门,数十成百兵士猛推刀车塞住城门。 冉恪的确没想到塞门刀车还有这种功效。 一路有惊无险地进入地宫的中心,冉恪终于看见了石勒的棺椁,还有棺椁附近成堆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那还真的是堆积如山的。 眼看着这么多的真金白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眼中都闪现了贪婪的神色。 那个盗墓贼笑了笑:“嘿嘿!将军,你看,石勒的陪葬品竟然这么多!咱们不妨取出一些分了吧?少一些,想必陛下是不会怪罪你的,他也不会知道的。” 闻言,冉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盗墓贼顿时噤若寒蝉。 石勒地宫里的宝贝不可计数,钱财更是堆积如山,冉恪虽然不是那一种视钱财如粪土的人,也对于这种黄白之物甚是喜欢,但冉闵可是他的堂哥,可是他的君主,他怎能这般阳奉阴违? “来人,把负责清点的官吏都带进来!然后命人将所有能够调动的马车、牛车、小推车都利用起来,把这些金银玉器什么的全部带走!” “诺!” “将军,那石勒的棺椁怎么办?”一个部将询问道。 冉恪看着那一具纯楠木打造的华丽棺椁,淡淡的道:“世人皆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把石勒的尸体揪出来,放在牛车上带回去!” “诺!” 第553章 僵而不腐 羯人具有深目、高鼻、多须的特点,关键是皮肤比一般的黄种人要白不少,偏向于欧罗巴人种,属于混血的族类。 冉恪奉命挖掘高平陵,取其珍宝,开石勒之棺椁,放置于牛车之上拉回大梁。 因为金丝楠木棺材有很好的耐腐蚀性,放在地下能保持很长的时间,保存个几百年是不成问题的,所以石勒的尸体被保存得极好,脸、嘴巴、鼻子、胡须还是栩栩如生的,跟生前差不多的模样,就是显得有些浮肿。 从襄国到大梁,一路差不多两千里,石勒的尸体可是很遭罪的。 沿途的老百姓都十分痛恨石勒,所以在看见石勒的尸体之后,便拿一些臭鸡蛋、烂白菜或者石头等东西砸向了石勒尸体所在的牛车。有不少无辜的士卒都被砸到了。 能用臭鸡蛋和烂白菜砸石勒的尸体,说明老百姓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一路上,哪怕是被押送的魏卒阻拦,那些满腔怒火的百姓都忍无可忍,隔着大老远的便咒骂,便扔东西,等到大梁城的时候,那一辆无辜的牛车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的,摇摇欲坠了。而那一头可怜的大水牛,还好皮糙肉厚的,不然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而另一方面,负责挖掘石虎的显原陵的卫辽则是有些尴尬。 把显原陵挖了一个底朝天,依旧没能找到石虎的尸体。最后还是部将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用一百两黄金作为悬赏,在邺城广而告之。 于是有一个邺城女子,曾经是石虎宠幸的贵人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下度三泉,得其棺,剖棺出尸,僵而不腐。 “将军,这……这石虎有些邪乎啊!”卫辽身边的一个部将颤声道。 卫辽的手脚冰凉,额头上都不禁冒出了冷汗,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地瞪着石虎的尸体叱道:“该死的羯狗,该死的暴君!死了还敢吓唬咱们?” “将军,石虎可能是神不服。” “何谓神不服?” “石虎死了数年之久,按理说尸体早就该腐烂了。他又没做什么防腐措施,这棺椁亦是普通的棺椁,真是邪门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石虎的元神不死,还封印在这东明观下,甚至可以说他阴魂不散啊!” 卫辽闻言,眼皮子跳了跳,说道:“不可妄言!” 这时,身边的一个盗墓贼说道:“将军,其实你们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石虎将自己的尸体葬于地下深处,古时便有‘穿三泉,下铜而致椁’的说法。至于说石虎的神不服,是因为尸体僵而不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石虎的尸体埋在东明观下,又濒临洹水,埋得又深达三泉之下,石虎的棺材属于‘悬葬’,也就是说在墓葬中是悬空的。墓葬埋得深,又悬空不与四周泥土接触,起到了一定的隔离作用,所以他的尸体才会僵而不腐!” 听到这话,卫辽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扫视了在场的将士们一眼,说道:“瞧瞧!什么是专业!这就叫做专业!” 得到石虎的尸体之后,卫辽便让人把他的尸体放置在牛车上,连同显原陵挖掘出来的大量的金银玉器一起送往大梁。 沿途的老百姓听说石虎的尸体经过,更是夹道“欢迎”,把什么臭鸡蛋、烂白菜、石头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投掷过去,直接把石虎的尸体砸得稀巴烂了! 这些百姓一边抛掷杂物,一边还哭着喊着,大声地咒骂着。 “可恨啊可恨!你这该死的暴君!你也有这一天!” “当年是你让我妻离子散的啊!” “石虎!你这狗贼!你不是很嚣张吗?昔日为聚敛金帛,发掘前代帝王的陵墓。没想到也有今日吧?哈哈哈哈!真是报应不爽!你活该!” 看着这些百姓如此激动,旁边的魏军士卒拦都拦不住,卫辽不禁摇了摇头,说道:“真是报应啊。石虎要为他曾经的暴行付出代价,只可惜,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可不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就能解恨的啊!” “是啊!”旁边的一个部将愤愤不平地道:“咱们这些人跟石虎都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昔日暴君石虎在显阳殿后造了灵风台九殿,选数万美女充斥其间!石虎造猎车千乘,车辕长三丈,高一丈八尺,同时造格兽车四十乘,车上加建二层楼,令犯人在车里和猛兽格斗。可怜我那兄长,就是惨死于格兽车里的,被猛兽吃得是尸骨无存啊!” “对!石虎这贼子端的是畜生!甚至是畜生都不如啊!当年他滥增女官二十四等,东宫设官十二等。民间二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三万多女子被征,分为三等之第配给官吏按第分派。石虎糟蹋民妇,日夜不休!我那可怜的妹子,才十三岁啊,因为石虎的旨意被下面的官吏阳奉阴违,被人轮流凌辱之后,不堪忍受上吊死了!” 众人与石虎多半是有着仇恨的。 卫辽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石虎的累累罪行何止于此?” 无聊之际,暴君石虎又下令在邺城南投石于河,兴建飞桥,其功费数千亿万,桥竟不成。赵国境内,众役繁兴,军旅不息,加之久旱谷贵,金一斤值米二斗,百姓嗷然没了生计! 石虎的恶性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青州守吏报称济南平陵城北,有一个石头雕制的老虎,忽然会动,走到城东南,后有狼群千余头相随,脚印都深陷入石头中。 石虎大悦,认为石虎便是他的名字,自西北徙至东南,大约天意佑他得天下。于是群臣皆来阿谀。 石虎令民家每五户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违令者斩,缴不足的亦斩。百姓卖男鬻女凑不足数,多自缢道旁。 从洛阳到长安的道路两旁的大树上挂满了尸体。 石虎为聚敛金帛,发掘前代帝王的陵墓。又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土至邺城北隅筑华林苑。 华林苑的围墙就有数十里。天寒地冻,役夫冻死路上的有近万人! 据传东海有大石流血。邺城西山石也流血十余步。太武殿壁上绘的古人像头都缩入肩中,仅剩下冠巾露出。 石虎请佛图澄入视,佛图澄只是摇头不说一句话。 过了没多久,石勒与石虎那充满腐臭味的尸体便抬到了大殿之上,放置在陛台下,等候着冉闵的处置。 群臣都捂着鼻子,看着这二贼的尸体,眼中都生出了熊熊的怒火。 “陛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石勒与石虎的尸体?”崔皓第一个站出来询问。 第554章 废物利用 如何处置? 按照冉闵心底的想法,是真的想把石勒、石虎的尸体用鞭子抽打一顿,打烂了,然后碾碎了,烧了,再挫骨扬灰的。 当然了,这样都不能泄他的心头之愤!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现在贵为一国之君,是大魏的皇帝,怎可做出这种暴戾恣睢的事情?形象啊形象,不容有失。 更何况石虎是被他冉闵亲手杀死的,算是报仇雪恨了。 冉闵依稀还记得一个故事,关于石虎死后被前燕皇帝慕容俊鞭尸泄忿的事情。 石虎也是历史上有名的盗墓贼,曾经命人掘秦始皇冢,取铜柱铸以为器。这事儿冉闵没有参与,但却是亲眼目睹的,说出去谁都知道。 石虎死后葬显原陵,但显原陵亦为虚冢,石虎并未葬在陵中。 史书记在:公元359年,前燕皇帝慕容俊做一个梦,梦见石虎咬其膀子,一怒之下去挖掘显原陵,欲鞭尸泄忿,但打开了陵穴后,并没有找到石虎的尸体。 于是慕容俊购以百金,邺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 找到石虎的尸体后,慕容俊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 慕容俊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桥柱不流。后来前燕为前秦灭亡后,告密者李菟也因此被杀了,被桥柱子拦住留下的石虎尸体,得到重新收葬。 对于石虎的尸体还能被重新收敛的事情,冉闵还是耿耿于怀的。 “诸卿以为如何呢?”冉闵一时之间无法决断,所以将这个“皮球”又踢给了群臣。 群臣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过了一会儿,御史中丞韦謏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中原百姓苦石勒、石虎久矣,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石勒和石虎虽然死了,但是百姓的心中仍有怨愤!欲化解百姓的怨愤,须对石勒、石虎的尸身严惩,挫骨扬灰,以至于万劫不复!” “不可啊陛下!” 这时,如若事不关己,一向在朝堂上不发一言的贾霸站了出来,说道:“陛下,石勒、石虎虽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但毕竟曾经是一国之君,发其陵寝,暴露其尸已经是极重的刑罚了。倘若再将其挫骨扬灰,只怕会更加让北方的胡人憎恶!臣请陛下将石勒与石虎的尸体重新埋葬,以庶人之礼葬之!” “贾大人此言差矣!”韦謏掷地有声地道:“石勒败类之儒,鬻道统以教之窃,而君臣皆自绝于天。故勒之子姓,骈戮于陛下;元氏之苗裔,至大魏而无噍类;天之不可欺也,如是其赫赫哉!” “至于石虎则是更为不堪!其虽堪为将才,但心性偏狭险暴,昧于大道。夺位之后又穷其侈欲,行残苛之政,视群臣苍生如草芥,杀之如麻。弄得天怒而人怨,勒业不竟。教子无方,终以残害。身亡而后国灭,幸矣!” “负恩绝人之胤,死后己嗣未几亦绝,宜哉!” 韦謏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这一番话说的文绉绉的,让人听得暂时是云里雾里的,不过更具压迫感。 韦謏最后又瞪着贾霸说了一句:“贾大人,我知道你昔日曾经受过石虎的恩惠。暴君石虎可谓是对你有着知遇之恩的,但是一码归一码,石勒、石虎如此无道,天怒人怨,若不严惩,天下人将如何看待大魏,如何看待陛下?” “这……” 看着贾霸欲言又止的模样,冉闵摇了摇头,说道:“刘曜、石勒、王弥、石虎等辈,徒知屠掠,毫无英雄气象,不过因晋室无人,遂至横行海内,否则跳梁小丑,亦何能为!朕当严惩,以告慰逝者,以告慰天下人。”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冉闵淡淡的道:“既然要严惩石勒、石虎的尸身,不知道该如何严惩?” “陛下可效仿当年石勒处置石宣之事!”韦謏说出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建议。 冉闵深深地看了韦謏一眼,这厮不仅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诤臣,还有可能是一个酷吏啊。要不然,就是跟石勒或者石虎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石宣当年死得那叫一个惨,石宣那时候把亲兄弟石韬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而石虎为了报复他,下令用铁环穿进石宣的腮帮子,四肢用镣铐锁紧,折磨了几天后,石虎要将儿子当众行刑,被逼来“欣赏”这场好戏的除了后赵的军民外,还有石虎数千妃嫔。 石虎找来了两个太监给亲儿子行刑,这俩太监分别叫郝稚、刘霸。 石虎叫郝稚的先用一把快刀在石宣的腮帮子上两边各戳一个大洞,然后绳子穿过,然后把石宣吊在柴堆上。这是第一步,先摆好了杀人的架势。 接下来,另一个太监刘霸操起另一把快刀,慢慢悠悠地剜去石宣的眼睛,尽可能地延长他痛苦的时间。同时,郝稚将石宣的头发一根根全部生拔下来,给其剃度。 接着他们又一次性连根砍断石宣的舌头。至此,石宣成了没眼、没发、没舌头的高级残废。 可惜,高级残废不过瘾,他们要的是顶级残废。于是刘霸继续抽出钢刀,再次认认真真地一点点锯断石宣的四肢,然后开腹破肚,把石宣的内脏全部掏出来。 最后,他们俩放了一把火,把还没断气的石宣烧成灰,把骨灰扔到大街上,连棺材也省了。 这石宣被折磨得,堪比那个被吕雉命人做成人彘的戚夫人! 当时冉闵是亲眼目睹的,现在在场的好多魏国的大臣,都是目击者,所以对于石宣的惨死触目惊心,记忆犹新。 “陛下,臣以为不妥。”王猛站了出来,他一向重刑法,但是这一回却看不惯了。 王猛陈词道:“这种处置的办法实在是太过残忍了。昔日石宣叛乱,幸而得陛下平叛,接着石虎诛杀石宣,乃下令用铁环穿透石宣两额锁著,又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般。石虎用舌头舐著杀石韬的剑上的血,发出了震动宫殿的哀声!” “石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就算是死了石虎还是没放过他,当石宣已奄奄一息时在柴堆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了灰烬。这还未能平熄石虎的怒火,再下令把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又将石宣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叹了口气,王猛说道:“只是不知道陛下想过没有?石虎不同于石宣,石虎乃是天下百姓憎恶的对象,现在紫禁城外面,已经聚集起十多万请愿的百姓,一旦陛下将石勒、石虎挫骨扬灰,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到时候势必会出现踩踏事故。会有很多无辜的百姓丧生的!” 冉闵微微颔首,说道:“不知道景略有何见解?” “陛下,臣请将石勒、石虎的尸身置于大梁的正阳门上十日,令军士守卫,不得闲杂人等靠近。十日过后,二贼的尸体必然风干,聚集的百姓也会散去,到时候陛下可以完全把石勒和石虎的尸体烧毁,挫骨扬灰!” “善!”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老百姓十分痛恨石勒与石虎,把他俩的尸身丢出去,极有可能引起老百姓的争抢,而直接挫骨扬灰呢,老百姓也会争抢,到时候引发踩踏事件,估计要死不少人。 这时,崔皓又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国库现在缺钱,其实完全可以再利用石勒、石虎的尸体大做文章!譬如说在正阳门的城门口放置臭鸡蛋、烂白菜、石头等杂物出售,卖给那些心中仍有戾气的百姓。然后将石勒与石虎的尸身烧毁之后,其骨灰分成若干份拍卖出去。这样一来,国库也能有一定的收入了。” “废物利用?好主意哈哈哈哈!” 冉闵不禁拍案叫绝,对崔皓说道:“崔令君啊,你若不是当朕的尚书令,而是去经商的话,一定能富甲一方的!” “陛下谬赞了。” 崔皓的这个法子的确不错。 接下来的十日,石勒与石虎的身体被吊在正阳门的城头上,任由过往的百姓抛掷杂物,户部赚了十多万贯的铜钱。而将二人的骨灰分成了一百份,放在拍卖会上拍卖出去,一经竞拍,一份骨灰竟然拍出了三万贯钱的天价! 光是在石勒、石虎的尸体上,户部就增加了财政收入三百多万贯钱! 由此可见,老百姓对于这两个暴君是如何痛恨了。 将骨灰拍卖下来之后,许多人直接收藏起来,或者直接放在酒水里喝掉了! 第555章 拍卖会 闲来无事,冉闵听说朱雀街上的一所拍卖会已经营业,第一场拍卖会正式开始了。于是冉闵便带上一样闲得发慌的皇后董巧巧乔装改扮了一下,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微服私访去了。 “陛……夫君,你看我戴这个簪子好看吗?”在一家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的地摊上,董巧巧精挑细选了一会儿,终于拿起了一个金黄闪闪的簪子,搭在发鬓上询问道。 冉闵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戴什么都好看。” 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来,冉闵一直都在打仗,或者料理国事,夙夜在公,从来都没有好好陪着自己的妻子逛街。现在心血来潮的,董巧巧才会跟着出来的。 而听到冉闵这么说,董巧巧顿时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说道:“太敷衍了吧?” “呃……” 无奈之下,冉闵又给董巧巧挑选了一支淡青色的簪子。说真的,董巧巧这模样,真是戴什么发簪都好看,至少配得上不是? 皇帝与皇后出宫,微服私访,身边不跟着侍卫是不可能的。但是冉闵不让他们跟着,这些宿卫便跑到附近的地方远远的望着,以防不测。 “巧巧,拍卖会快开始了,咱们走吧。” “嗯!” 朱雀大街很好找,拍卖会的会场不小,询问了一个路人便知道在哪儿了。 很快,冉闵与董巧巧便来到了拍卖会的门口。 百姓们对于拍卖会觉得很稀奇,所以就算进不去,也会在外面观望,故而拍卖会的会场外面是人山人海的,冉闵费了好大的工夫还是挤不进去。 “夫君,挤不进去啊!这可怎么办?”董巧巧的黛眉微蹙,显然有些生气。 “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冉闵的嘴角流露出一股神秘的笑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十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跑过来开道,直接挤开了人群,嘴里还高声喊着:“让开!让开!大司马之子李洵公子在此!” “闪开!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挡住李二公子的大驾!” “滚!都闪开!” 很快,这十个家丁便簇拥着其中一个看上去皮肤白皙,但就是长得尖嘴猴腮,一瞧就知道是纵欲过度的年轻男人走进了会场。 但凡是挡在前面的,直接被那恶仆一鞭子抽出去,打得皮开肉绽的。 围观的百姓对于李洵的这些嚣张跋扈的家丁很是不满,于是议论纷纷起来。 “什么东西!这大梁可是天子脚下,国之都城,竖子焉敢如此嚣张?” “嘘!慎言!”一个中年人看着身边那个年轻人这般暴躁,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小兄弟,你可能是刚刚来大梁城不久吧?你可知这大司马是何人?” “当然知道。李大司马戎马三十多年,本是乞活军的大将,后效力于羯赵,历仕石勒、石弘、石虎、石遵、石鉴五朝,又弃暗投明,成了我大魏的开国大司马,为国而战,劳苦功高。只是没成想大司马的儿子竟然如此不堪!” 那中年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司马生有三子,长子李进,死于战场,次子是这个李洵,三子李敢倒是一个好样的,现在是一个骑都尉。不过这李洵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他经常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还喜欢勾引无知的少女,玩弄过之后,便弃之不顾了!有个被他玩弄过的女子大了肚子,最后不忍外面的闲言碎语,上吊自杀了呢!” “啊?那这厮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东西啊!大司马怎么不管管他呢?” 冉闵听着这二人的谈话,不由得眯着眼睛说道:“李农的次子李洵?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威风。” 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冉闵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双手作一个喇叭状,喊道:“都让开!送热水的!怕烫的都闪开!” 一听这话,四周的人就都吓了一跳,然后都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冉闵便拉着还在愣神的董巧巧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 看见冉闵两手空空的样子,在场的百姓都气愤地叫嚷起来! “卑鄙啊卑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有种别跑啊!” 还有一个机灵的男子也学着冉闵的样子喊了一声:“都让开!我也是送热水的!” “娘希匹的!真当我们是白痴啊!扁他!” 几个大汉撸起袖子把那个男子翻倒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那厮很惨。 看着冉闵抓着自己的手腕“狼狈而逃”的样子,董巧巧不禁“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顿时让姹紫嫣红的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闵哥儿,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嘿嘿,巧巧你可莫要取笑我。我这不都是为了跑进来吗?” 到了门口,冉闵拉着董巧巧的手想要进去,不料就被守门的几个士卒挡了下来。 “嗯?” “请柬。” “……” 冉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他压根儿就没带什么请柬啊!到这拍卖场,他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孔武有力的都尉走过来,瓮声瓮气地道:“怎么了?” “将军,他们没有请柬。” “没有请柬就让他们打道回府吧。” 若不是看着冉闵与董巧巧的衣着华贵,气质不俗,他们早就被当做闲杂人等赶走了。 “二位,请吧。” “等等!” 那个眼尖的都尉看见了冉闵的模样,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就赶紧喝止了属下的动作,上前想要跪下:“陛……” “我只是来瞧瞧的!” 冉闵赶紧扶住了这个都尉,还打了一个眼色。 在军中认识冉闵的将士不在少数,他们都见过冉闵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所以能把他认不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那个都尉颇为机灵,顿时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一声说道:“嗯,这位……老爷,你刚刚是把请柬落在我们这儿了。你的请柬我已经收到了,请进吧。” 闻言,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这个都尉一眼,随后就带着董巧巧溜进去了。 旁边的一个士卒被搞得一头雾水:“将军,这二人什么时候交过请柬,属下怎么不知道?” 都尉一巴掌拍在他的战盔上,板着脸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都给我打起精神看好了,闲杂人等,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得闯入会场!” “诺!” 第556章 匹夫 拍卖场就是由一座酒楼改造而成的,占地极广,底下的空地摆着五十多张桌子,二楼是雅间,每张桌子上放置十张椅子,座无虚席。 此时,整个拍卖场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负责服务这些官员、士族、商贾的小厮端着菜肴美酒往来,健步如飞,一些相识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话,就算是不认识的,喝了几杯酒之后亦是畅所欲言,谈天说地的。 拍卖场对于这些大富大贵之人的真正价值就在于此。 如果花钱能换来人脉的话,他们完全不介意一掷千金! 进入了会场,冉闵并不知道该坐在哪里,还好在前台的小厮接待了他们,并把号牌发给他们。 “你没长眼睛吗?” 就在这时,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响起。 放眼望去,只见李洵带着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在欺凌一个小厮。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小人不是有意的!” 那个小厮跪下来,一个劲儿地认错。 但李洵仍旧是不依不饶地,撩了撩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裙,怒道:“你这走路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你知道本公子的这套衣裳多贵吗?就是把你卖了,让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对不起公子!” “砰”的一声,李洵直接将那个小厮一脚踹倒在地上,叱道:“对不起有用吗?凡事对不起就可以的话,还要官差干嘛?” 那个小厮被踹倒在地上,又挨了李洵踹了三脚,但李洵似乎还不解气,又想多踩几脚。 “住手!” 冉闵忍无可忍,于是叫了出声。 但李洵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是冲着那个小厮一脚踹下去。 “我让你住手。”冉闵的脸色一沉。 那李洵笑着道:“嘿嘿,你让我住手,可没让我住脚啊!匹夫,你是何人?难道不知道我李洵是何许人也?” 匹夫? 冉闵心中很生气,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别人再一次称呼自己为“匹夫”,而且还是自己臣下的儿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冉闵要发怒,背后的董巧巧拉住了他:“闵哥儿,淡定,淡定。” 我特么淡定个鸡儿! 冉闵本来已经想收敛一点的,但李洵这厮似乎更加得寸进尺了,在看到冉闵身边如花似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妇风韵的董巧巧的时候,李洵的色心一动。 此时的董巧巧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李洵搓着手,上前荡笑着道:“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啊!大美人儿,本公子很喜欢你,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一亲芳泽啊?” 旁边的几个狐朋狗友都笑了起来,十分的猖狂。 董巧巧淡淡的道:“你若是消受得起的话,我让你一亲芳泽倒是无妨。” “嘿嘿,大美人儿,跟着本公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你要问问我的夫君了。” “嗯?”李洵冲着冉闵挑眉道:“匹夫,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谁,今日我不把你打得连你娘都不认识,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冉闵一记耳光,直接抽在了李洵的脸颊上。冉闵的手劲大,一下子就把李洵打得脸部浮肿,牙齿都渗着血崩了出来! “哎呦!” 李洵一声惨叫,但冉闵依旧是得势不饶人,拳脚都不用,只是又打了一个耳光:“刚才那个耳光,我是替你爹李农教育你的!” “现在这个耳光,是你要为你的出言不逊付出的代价!” 又是一记耳光,冉闵叱道:“这个耳光,是为那些被你欺凌过的人打的!” 李洵被打得凄惨,崩了几颗牙,口吐鲜血,几欲昏迷,真是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脸都不知道肿成什么样了,估计现在回家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你!我要杀了你!……”李洵愤怒了,说话还漏风,随即冲着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怒道:“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干死他!” “住手!” 这时,原本守卫在会场门口的那个都尉跑进来,看到这副场景,不禁勃然变色。 都尉带着一队士卒跑过来,冲着李洵劈头盖脸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樊忠!你给我把他抓起来!我要活剐了这匹夫!”李洵显然是认识那个都尉的,看见樊忠过来,他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顿时颐指气使地让樊忠把冉闵抓起来。 李洵声称要把冉闵这个大魏皇帝抓起来活剐了,樊忠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 樊忠看了看冉闵,后者只是摇摇头说道:“把他赶出去吧。” “遵命!” 然后不管李洵如何大呼小叫,如何的挣扎,樊忠便带着几个士卒把他叉出去了。 这场风波之后,拍卖会里的人对于冉闵是分外的关注。已经有很多人把冉闵认出来了,毕竟拍卖场里面的官员和士族可不少,他们都认识冉闵,或者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 “我还以为闵哥儿你会杀了他呢。”坐在椅子上,董巧巧有些忍俊不禁地道。 冉闵不禁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更何况这样的纨绔子弟还罪不至死。李洵固然嚣张跋扈,但自有人能治他!李农教子有方,致使其冲撞了我,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李农也难逃罪责。” 闻言,董巧巧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冉闵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李农是沙场宿将,常年担任魏国的大司马,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以前还有董匡制衡,可是董匡死了,李农在军中的威望除了冉闵便是无人可及的。 对于这一点,冉闵不可不防。 要知道,在魏晋大战彻底结束之后,李农可是被封为齐国公、大司马、录尚书事的,但经此一事,只怕冉闵要寻这个借口去贬李农了。 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的东西是琳琅满目的,基本上就是一些金银玉器、珍珠玛瑙、翡翠手镯之类的玩意儿。很多东西其实在场的达官贵人们是看不上眼的,只不过为了响应朝廷的号召,都掏钱去竞拍了,而且竞拍的价格远远市场价要搞得多。 毕竟听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玩意儿,卖回来沾沾王气也好。 其实这些消息闭塞的商贾还不知道,这拍卖出去的商品,绝大多数,还是挖掘高平陵和显原陵的,一部分还是国库里的。 而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冉闵就传召李农带儿子入宫,训斥了其父子一顿,接着削了李农齐国公的爵位,降为豫章郡公,依旧是魏国的大司马、录尚书事,只不过还要罚俸半年,其子李洵禁足一个月。 第557章 刁民想害朕 常青殿。 已经十四岁的皇太子冉明,端着一堆的奏章亦步亦趋地走进来。而冉闵还在拿着笔杆子,宝案上放着一份奏章,他眉头紧锁,浮现思虑的神色,却迟迟没有动笔。 在宝案之上,还横陈着两尺高的奏牍呢,跟小山似的。 冉明将奏章放在宝案上,说道:“父皇,这些奏章儿臣已经批阅过了,还请你核查一下。” 冉闵平日里喜欢忙里偷闲,经常把奏牍扔给儿子冉明批阅,不过不在监国期间,冉闵还是要亲自批改一遍冉明批阅过的奏章的。不是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不信任,而是他要手把手地教会冉明,如何去处理这些繁重的政务。 “先放到一边吧。” 看见冉闵这么忙,冉明又道:“父皇,该用晚膳了。” “什么时候了?” “酉时了。” 冉明把手里的笔杆子丢到一边去,摇了摇脑袋,松松筋骨,叹气道:“这奏章还真是多啊。朕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阿英,你监国的时候是怎么把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父皇,你每次出征在外,都会命孩儿监国,王猛大人与崔皓大人辅政,母后也会垂帘听政,所以这政务,其实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处理的。” “这么说,朕现在是一个人干四个人的事情啊。” 冉闵摇摇头,让自己的精神清醒了一些,又道:“整日把朕关在这常青殿里处理政务,非得把朕活活累死不可。难怪古往今来那些勤政的帝王就没有长寿的,夙夜在公,每日都这般操劳,能活到六十岁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父皇说的是。”冉明忍俊不禁地笑道:“譬如秦始皇。人人都说秦始皇嬴政是一个暴君,修长城,修直道,造皇陵,建阿房宫,他一个人就完成了好几代人要做的事情,却把自己活活累死了。” “是啊!” 冉闵深有同感地道:“传说秦始皇每日要批阅的奏牍重达一石,当时是竹简来着,日夜皆有定额,不完成定额决不休息!这才是历代君主之楷模啊。只不过嬴政真是被活活累死的,五十岁不到就逝世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据《史记》记载,秦始皇三十五年,年将五旬的始皇帝依然精力旺盛,“日理万机”,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处理,每天竟“以衡石量书”——即每天都要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 乍看这个骇人的数字,简直使人难以相信。 文书以斤计,而且每天一百二十斤,几乎可以塞满一个大书橱了。秦皇即使一目十行,日夜二十四个小时伏案不起,又能批得几何? 其实,司马迁的记载大抵有据,绝非子虚乌有。 须知,一则,秦之一斤,大致相当于现代的半斤,一百二十斤只有后世的六十多斤。再则,秦始皇时代的书与现代的书截然不同,那时纸还没有发明,秦始皇批阅的书是竹书(即竹简),比后世的纸书笨重得多了。 饶是如此,一天要批阅这么多的奏牍,冉闵自认自己烦都烦死了! 冉明垂手道:“所以请父皇一定要保重龙体,万勿太过操劳了。” “嗯。阿英,朕有你这个这么能干的儿子,真是朕的福气,也是大魏的福气啊。” “父皇过誉了,儿臣愧不敢当。” 冉闵捋胡子说道:“阿英,你知道为什么贤明的君主都是勤政的吗?” “这……”冉明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应该是明君们都不愿大权旁落,所以他们才会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日理万机,夙夜在公的吧?”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仅是臣子,为人君者亦是如此。朕十分讨厌这些繁重的政务,但每日都不得不静下心来批阅,唯恐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哪里哪里的赈灾的钱粮没有发放到位,哪里哪里的贪官污吏没有被惩处,哪里哪里的官吏尸位素餐!朕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太累人了。” 冉闵感慨万千地道:“阿英啊,有的时候朕就在寻思,等天下安定了,晋、燕、代三国都被朕扫灭了,朕就把天下交给你治理了。” “父皇!儿臣惶恐!”冉明吓得跪拜下来。 看着这小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冉闵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起来吧。你小子,休要给朕装模作样的,朕又不是大老虎,也不是石虎那样的暴君,朕能吃了你吗?” “父皇,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冉明低着头道。 帝王家的父子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些隔阂。 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阿英,朕带你出去走走吧。” 随后,冉闵就与冉明一起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出了紫禁城,直奔外面的玄武大街的闹市而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大梁城的夜晚还是十分热闹的,只不过子时一过,需要实行宵禁,没有特殊的情况,没有官府的盖章许可,任何人都不得随便出门。 看着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情景,冉明显得十分激动。 冉明自幼长于深宫大院之中,学习治国理政之道,学习各种知识,根本就没有出来玩耍。就算能出宫,也是在冉闵的带领下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有见过大梁城的这种夜景。 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许愿树下面牵红线,写下自己的寄语,然后就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地祈祷着,看上去十分的虔诚。河边,一些女子还放了花灯,冀望自己能找到心仪的另一半。 过道上,各种地摊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售卖,地摊上的小贩还在吆喝。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真是一片繁华的世界。 “父亲,没想到大梁城的街市,晚上竟然如此的热闹!”冉明感慨万千地道。 “哈哈哈!那是当然了。阿英,你应该多出来走走的,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大梁城一到了晚上,什么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了!” “……” 看着冉闵不时的扫视着附近的女子,冉明倍感无语。 “走,我带你去吃豆腐脑。” “豆腐脑?” 冉明便跟着父亲来到一处卖豆腐脑的地方,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板凳有点脏,但父子二人并不介意,甚至擦都不擦一下。 这里的生意还算是好的,客人都有十几个,几乎人满为患了。 “老板!”冉闵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两碗豆腐脑,谢谢。” 那老板随即答应了一声,就去制作豆腐脑了。 看着冉闵轻车熟路地把筷子递给自己,冉明啼笑皆非地道:“父亲,看来你是经常来这儿啊。” “那是。这里的豆腐脑味道很不错。” 冉闵笑着道:“阿英,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嗯,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吧,我还带着你出来逛街。那时候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豆腐脑了。” 孩提时代的事情,冉明多半都记不住了。 “这里的豆腐脑好吃啊。上次我来吃过一次的,一口气吃了五碗!不过当时忘了带钱了,还好这老板还算好人,没有计较这些,这一回啊,我就把钱都补还给他吧。” “没想到父亲你也会跟别人赊账。”冉明有些好笑。 忽而,冉闵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眉头一皱。 “阿英,你带钱没有?” “呃……没带啊。” 冉闵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道:“糟糕了,我也没带钱!” 这时,老板已经把两碗豆腐脑端上来了。 “客官慢用。” “那个……老板。” “客官有什么事情吗?” 冉闵一手扶额道:“还记得我吗?老板,上次我在你这儿吃了五碗豆腐脑,还没给钱呢,是赊账给你的。” 老板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面容淳朴,听到这话便道:“嗨!客官,原来是你啊。你不提起这事儿老汉都忘了。五碗豆腐脑的事情不打紧,平日里哪怕是路过一个乞丐,或者是没带钱的客人我都会给他们豆腐脑吃的。不打紧,不打紧的。像客官你们这样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人能坐在我这小摊子里,那是给我的面子啊!” 闻言,冉闵更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硬着头皮道:“老板,我今儿个又忘记带钱了。” “不要紧。客官你们尽管吃吧,不够了再说。” “老板,你看要不我给你写一张欠条吧?” “嗨!用不着这么麻烦!” 那老板摆了摆手说道:“我看客官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也不是那种会吃白食的人。写欠条就不必了,一碗豆腐脑才二文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旁边的一个客人说道:“嘿!我说老板,你还真是有够大方的。二文钱就不是钱吗?这两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还不会是来你这里混吃混喝的吧?” “就是!看上去穿得这么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忘记带钱了?” 这些刁民! 冉闵很生气,但是忍住了没发作,毕竟跟这些小人物置气反倒还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冉闵直接把自己别在腰带上的一块玉佩拿下来,递给这个老板说道:“老板,这块玉佩先放在你这儿,改日我会叫人拿钱来取回的。” “这……” 第558章 逛青楼 吃了一碗豆腐脑,冉闵便带着冉明继续逛街,路过一家名为“丽春院”的青楼的时候,冉闵站住了脚步。 “客官,快来呀!” “哎哟,我等你好久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官人,一晚上一贯钱!” “什么?一贯钱?你那地方是镶金的吧!这么贵!以前不是八百文铜钱的吗?” “猪肉、羊肉都涨价了!大爷,来乐呵乐呵呗!” 丽春院的门口,一群莺莺燕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正在揽客。她们好似街头的小贩一般吆喝着,不过做的是皮肉生意,别人卖的是商品,她们卖的是自己的身子。 冉明的嘴角一抽:“父亲,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过夜吧?” “扇子给我。” 冉闵接过那一把绘画着花鸟鱼虫的扇子,很是骚包的一打开,扇了扇风,作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说道:“走。阿英,爹带你去见见世面。” 看着冉闵拔步就想进去,冉明吓坏了,连忙抓住了冉闵的胳膊劝道:“父亲,三思啊!你,你可是天下人的表率,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呢。家里这么多佳丽你不要,干嘛非要在这青楼里留宿?万一染上了花柳病,到时候我就是百死莫赎啊!” 而且这天底下哪有老子带儿子逛青楼的?这太荒唐了吧! 冉明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冉闵却全当听不见,淡淡的道:“阿英,咱们出来是干嘛的?天下之大,咱俩何处去不得?若是不能体察其中之内情,何以治理?” “……” 你这话说的太冠冕堂皇了吧? 冉明还想要劝阻,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敷着一层厚厚的水粉,颇有几分颜色的青楼女子走来,拉住了冉明的衣袖笑盈盈地道:“小哥儿,跟姐姐快活快活吧?” “我……”冉明低着头,一下子羞红了脸。 冉闵笑着道:“这位姑娘,这是我儿子,他可是个雏儿啊,你可莫要欺负他呀!” “哎呀呀!” 那个青楼女子顿时拍着自己的小胸口,作小鹿乱撞的样子,美眸中那是异彩连连:“小兄弟还是个雏儿?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父亲!”冉明气得直跺脚。 被冉闵揭破了自己是一个雏儿的内情,饶是冉明平日里能够面对群臣面不改色,此时脸上都发烧了,羞得把头低下了,无地自容了! 而那个青楼女子更是捂着嘴笑道:“小哥儿,请你放心。姐姐晚上一定会疼爱你的,瞧你,模样长得这般俊俏,一定是一个家世显赫的翩翩佳公子吧!姐姐今晚能沾你的光了,安了,今晚姐姐非但不会要你的钱,还会给你一个破chu费哩!” 冉明吓坏了,看这女妖精的模样顿时拔腿就想跑,但被冉闵宛如拎鸡仔一般抓着衣领抓回来了。 冉明淡淡的道:“姑娘,我这孩子有些害羞,还请你勿怪。” “不怪,不怪。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嗔怪呢?” “好!给我们开一间上好的雅间!” “官人,我们丽春院的雅间有三等,每一等的价格不一样,服务也不一样。” “来最好的。” “哎!” 等到这个姑娘去招呼老鸨子,冉明吓坏了,拉着冉闵的胳膊耳语道:“父皇,你不是没带钱吗?没带钱你还敢来这种地方消费?我听说青楼可是销金窟啊!你不会是想来一个霸王piao,白piao人家姑娘吧?” 冉闵把手中的扇子一折,扫视了隔着不远处的一个烧烤摊,喊道:“恶来!” 烧烤摊边上,一个身影晃动了一下,但是没过来。 冉闵气急了,干脆就把扇子一扔,直接砸到了那个人的后背。 那人转过身,生得一副奇丑的相貌,正是冉闵的侍卫长恶来。 “嘿嘿,陛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白痴!” 冉闵翻了翻白眼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自打朕一出宫你们就跟着了。还有十几人鬼鬼祟祟在这附近呢!带钱没有?” “带了,带了。” 恶来随即把身上的一些细碎的银子送到冉闵的手中,数一数,不过三十两银子。 “没了?” “没了。”恶来摇摇头。 “这个月的俸禄不是才发了没几天吗?” “全花光了。” 这个铁憨憨! 冉闵瞪着眼睛道:“那还不去找别人拿钱?” “哦哦!” 等到恶来找另外十几个乔装改扮过的宿卫拿钱的时候,冉闵又数了数,不过八十两银子,一共一百一十两白银,哎,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宿卫都是一群穷光蛋! “就这些了。” “明天去内务府报销。滚吧。” “呃,陛……老爷,不带我进去吗?” 冉闵一脚踹在恶来的屁股上,恶狠狠地道:“带个锤子!就你这样貌,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多煞风景啊!” 看着冉闵与冉明渐行渐远的背影,恶来摇摇头说道:“这样貌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丽春院乃是风月之地,入夜之后,来此留宿的风流客就更多了。 开了一间上好的雅间,美酒佳肴都摆到桌案上,但冉闵并没有叫姑娘伺候,而是与儿子冉明对席而坐。 这个雅间开着窗户,从这个位置看下去,可见对面的台子上部分优伶在弹奏着琵琶、古筝,一些舞姬还在翩然起舞,真是美不胜收。 有的风流客已经温香软玉在怀,上下其手,还不时的与旁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或者干脆让怀里的青楼女子喂食瓜果,个中滋味儿,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喝了一杯美酒,冉闵淡淡的说道:“阿英,你这一路走来,可有所收获?” “呃,这青楼甚是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就是……就是太过污秽了。”冉明颇为尴尬地道。 “污秽?” 冉闵笑了:“阿英,你的脸皮还是太薄了,太过稚嫩了。若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算是污秽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你,更不会有我,甚至连人类都不会有的。这种烟花之地,它的存在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譬如说,过去的历朝历代,自汉朝起,军中便一直有军ji这种职业存在。《汉武外史》记载:一曰,古未有ji,至汉武始置营ji,以待军士之无妻室者!这些所谓的营ji何来?都是一些犯官家的女子,她们一开始被充作奴婢,后来才被迫当了军ji的。” 闻言,冉明叹了口气说道:“父皇,这营ji的存在儿臣十分的反感。” “但士卒们在生理上有这种需求,你要如何解决?” “不解决不行吗?” “呃……老实说,不行。” 冉闵哭笑不得地道:“阿英,你现在还不怎么理解。当年真正深入了解到军旅生涯的时候,就会理解了!将士们常年征战在外,或者是驻守边关,身边都是男儿,这种时候,就算让他们见到姿色一般的女子,只怕都会行那禽兽之事!俗话说得好,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啊!” “这,父皇,有这句俗话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冉闵清了清嗓子,说道:“阿英啊,过去朕在羯赵麾下打仗的时候,就见过许多军ji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些可怜的女子,她们的压力很大,不少人都割腕自杀了,或者绝食而亡了,她们的性情便是如此的刚烈。正是因为朕的所见所闻,朕深恶痛绝,才会废止军中的营ji的存在。” “父皇做了一件幸事。那些可怜的女子一定会感激你的。” 冉闵云淡风轻的笑道:“这是朕应该做的。朕只是看不惯而已!哦,话题扯远了。阿英,你要明白一个男人的正常的生理需求,譬如那些常年在战场厮杀的将士,他们宛如一柄利剑,然过刚易折,好多人都因为战争患上了心理疾病。所以必须要温养他们,而最好的温养方式,就是这些营ji。” 听到这话,冉明颇为好奇地道:“父皇,你不是已经把自古以来的营ji制度废除了吗?那将士们是怎么解决那种需求的?” “具体有几个途径。其一,就是给这些刚刚下战场的将士放假,让他们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而他们多半会到窑子里去鬼混。其二,就是在战争中凌辱敌人的妇女,但这种做法在我魏军对内作战当中是不可取的,只有在对外作战,譬如说对鲜卑人作战的时候,我魏军才会用这种温养的办法。” “这……这太深奥了!” 第559章 经营许可证 “阿英,你知道青楼的来历吗?” 看着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的冉闵,冉明着实不知道自己的父皇问这个问题作甚,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青楼,是雅称,民间的蔑称是ji院、窑子,而儿臣听说,青楼女子一般都尊管仲为祖师爷的。” “不错。” 冉明又道:“但是父皇,儿臣认为青楼应该废止。” “说说你的想法。”冉闵并没有点头或者摇头,而是让冉明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父皇,青楼的存在着实有伤风化,不利于国家的形象。而且这些可怜的青楼女子,好多都是被逼迫的,被父母卖身到青楼来的,她们的命运何其之悲惨?而要想改变现状,青楼这种畸形的产物一定要废止!” 看着慷慨激昂的冉明,冉闵实在是不想打击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子的上进心,但又不得不说道:“阿英,你的这番话已经说到点子上了。但朕想问你,当年管仲创立女闾的用意何在?” “管仲相齐桓公,其实行女闾制,女闾制开了国家经营娼妓业的先河。”冉明又想了想,说道:“父皇,儿臣时常与王猛、崔皓二位大人坐而论道,也曾说起过女闾之事,有所总结。儿臣窃以为,管仲的目的应该有四个。” “一是为了增加国家收入。二是为了缓解及调和社会矛盾。三是招揽游士,网罗人才。当时诸侯争雄,齐桓公为了能够称霸天下,借助美女来招引人才。四是供齐桓公淫乐。但管仲设立女闾,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从中收税以作军费!”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阿英,你说得都对。但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真正的用意!管仲相齐,开布衣而为卿相之局。管子曰:凡牧民者,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教训成俗,而刑罚省数也!” “这算是比较稳健平和的主张,没有什么新奇之处,然而‘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当然是一种理想社会的状态,所以才需要教训。教训无效呢?那还不如自己设立国营的女闾。所以说管子之治齐,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所以说,女闾的存在,与国家的财政收入也是息息相关的。” 冉闵淡淡的道:“阿英,你可知道咱们一年从青楼当中收取的赋税有多少吗?” “不清楚。” “占了我大魏一年总赋税的五分之一!” “这……竟然这般暴利?” 冉闵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其实这个数据已经在逐年下滑了。因为好多老百姓家里有余粮,还活得下去,所以他们不必买卖儿女,所以导致卖身于青楼的女子是越来越少了。” “所以说,朕认为木高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推行此法虽不高雅,却能造福于林,实惠于民,虽引非议朕也不会动志的!” 冉明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如此说来,孔子曰:食色性也。这还真是世上的真理啊!” 冉闵翻了翻白眼:“这世上哪个猫儿不偷腥,哪个男人不爱采野花的? “芸芸众生,碌碌黔首,有几个能立廊庙,能干大事业?老百姓们辛苦赚钱,也要图个享受快乐。酒楼妓馆,画舫笙歌,能为他们消忧愁,添愉悦,青楼也就有兴办的价值啊!” 看着冉明似乎真的听懂了,冉闵“老怀大慰”,颔首道:“阿英,其实朕最近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这世上卖女儿于青楼,或者青楼逼良为chang的事情不胜枚举,朕管都管不了,官府也不好说什么。所以朕打算出台几条关于青楼的法令。” “不知道是怎样的法令?” “废止卖身契。卖身契一签,这人就跟货物跟奴隶一样会被出售,那人还是人吗?所以朕不能容忍这个事情。卖身契必须废止,国家也不会承认卖身契的存在的。” 闻言,冉明的眉头一皱,说道:“父皇,这卖身契恐怕不好废止。据我所知,每个青楼都是有着自己的后台的,背景不小,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只怕兜不住啊!” “不打紧。没了卖身契,可以签一个合同协议嘛!” “什么是合同协议?” “合同协议就是青楼女子为老鸨子工作,但身体还是属于自己的。其所赚的钱,也会分摊下去。这些青楼女子多半是一些苦命人,朕不好太过为难她们了。” “父皇仁慈。” 冉闵又道:“除了卖身契的事情,朕还要推出一条新的法令,就是限制寻常女子在家做皮肉生意,要做这种皮肉生意,必须要到正规的青楼去才行,否则一律酌情罚款,严重的,抓起来坐牢几年不等。” “这……父皇,青楼的皮肉生意还能算正规的?” “当然。在朕的计划中,朕还要推出一种名为‘经营许可证’的牌子,一般的酒楼妓馆,画舫店铺,都必须要有这种经营许可证,如若没有,罚款!或者坐牢!” “什么?经营许可证?”冉明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这种经营许可证过去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那就自本朝起!还有,针对老鸨子可能虐待青楼女子的事情,青楼女子可以去告状,一经发现,以伤人罪处理。” 闻言,冉明不禁有些瑟瑟发抖:“父皇,你这般维护青楼女子的权益,恐遭非议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朕怕非议吗?在朕身上的非议已经够多了。” 到了第二日,冉闵与王猛等人商议过后,便将自己的几条法令公之于众。 具体的就有推出一种名为经营许可证的牌子,没有经营许可证,店铺、酒肆、茶楼、青楼等娱乐场所一律不许营业,而国家针对商业税,也会根据其一年的收入来制定。 还有就是关于维护青楼女子的权益的问题了。 一些在家做皮肉生意,屡教不改的女子都被抓起来罚款或者坐牢,而那些时常虐待青楼女子的老鸨子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为了维护青楼女子的权益,冉闵甚至还专门设立了一个衙门,专门管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凡是有人胆敢逼良为chang的,没的说,不管后台是谁,一律抓进去牢底坐穿! 一时之间,整个魏国的风气为之一肃。 冉闵认为,他加征了青楼的税收,各地的青楼都会倒闭,谁曾想,青楼的数量是不减反增,宛如雨后春笋一般都冒了出来! 是何道理? 原来是冉闵出台的这几条法令,是确确实实的维护了青楼女子的权益,所以更多人干脆不在家做什么皮肉生意了,混一个正正经经的经营许可证不行吗? 还有各地的店铺、酒肆、茶楼什么的,也都纷纷挂上了官府颁发的经营许可证,有这玩意儿,以后别想着偷税漏税了,不然后果极其严重! 而根据冉闵搞出来的这几条法令,特别是经营许可证的推行,大魏一年的财政收入又增加了许多。 第560章 义仓 奉天殿。 “朕听说,乐安郡近日又爆发旱灾了?” “是的。”尚书令崔皓出列道:“陛下,昨日有乐安郡郡守的奏疏上报,乐安爆发了罕见的旱灾,饿殍遍地,灾民都已经向附近的齐郡、乐陵郡和济南郡逃荒。现在已经饿死了千余人,朝廷若是不再发放赈灾的粮食,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啊!” 冉闵的眉头一皱:“都饿死千余人了?乐安的郡守是干什么吃的,有灾情为何不早些上报!” “陛下有所不知,邻近乐安郡的乐陵郡最近也发生了规模不小的地震,山川阻塞,消息一时之间传达不到大梁。” 闻言,冉闵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多事之秋。今年真是天公不作美,洪灾、旱灾、蝗灾、地震咱们都碰上了,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朝廷的各个粮仓必须马上开放,速度一定要快,可以让军中的将士负责押送,所需马车、牛车,还有各种牲畜都必须要配合,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赈济灾民!” “诺!” 这个乱世,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极有可能揭竿而起。 那么如何应付这些不时的出现的天灾呢? 冉闵几经思索,终于让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于是冉闵又道:“诸卿,近日朕微服私访,入陈留一山村体察民情。村中的老者声称自己的村落就算碰上了灾年,依旧能活下来,不被饿死。朕很好奇,于是便问其缘由,原来这山村是一个十分团结的山村,人人其乐融融,肝胆相照。” “他们每年的秋天,每户人家都会拿出粟麦一石左右,以备荒年放赈。因设在里社,由当地人管理,因而亦名社仓!朕觉得这种做法极好,一户人家出一石粮食,由专人管理,正所谓滴水成河,一户人家就是一石粮食,十户人家就是十石粮食,一个上万户的大郡,一年就是上万石的粮食!这样一来,就算碰上了灾年,老百姓还是可以自给自足的啊!” 冉闵提出的这个办法,就是直到隋朝才会出现的“义仓”。 隋文帝时期,长孙平被拜为度支尚书。他见天下州县多罹水旱,百姓不给,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差等,储之闾巷,以备凶年,名曰义仓。 隋文帝表彰并采纳其建议。随后的唐太宗、唐高宗都在民间设置了这种义仓,自武则天末年起,便以义仓粮解决国家财政困难。 唐玄宗以后更把义仓税定为国家正式赋税收入。义仓在历史上也是时废时设的。 崔皓听到冉闵的这个主意,顿时站出来说道:“陛下圣明!” “水旱凶灾,前圣之所不免。今丧乱之后,户口凋残,每岁纳租,未实仓廪。随时出给,才供当年,若有凶灾,将何赈恤?陛下此法当在全国各地推行,臣请自王公以下,计所垦田稼穑顷亩,至秋熟,准其见在苗以理劝课,尽令出粟。稻麦之乡,亦同此税。各纳所在,为言义仓。若年谷不登,百姓饥馑,当所州县,随便取给!” 冉闵微微颔首道:“崔皓所言,甚得朕心。然此义仓,最忌讳国用不足,并贷社仓之物,以充官费!所以,朕便在此立诏——既为百姓预作储贮,官为举掌,以备凶年,非朕所须,横生赋敛。利人之事,深是可嘉。宜下所司,议立条制!凡无故取义仓一粟者,斩!” “义仓,当于贮之州县,以备凶年,王公已下垦田,亩纳二升。其粟麦粳稻之属,各依土地。自朕以下,包括朕在内都必须要下天地耕作,储备义仓,而定积储之法,准上中下三等税,上户不过一石,中户不过七斗,下户不过四斗。可依年景,酌情增加!” “陛下圣明!”群臣都山呼道。 这时,御史中丞韦謏又出列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臣要弹劾平阳郡郡守韩尚、河内郡郡守王峥、泗水县县令蔡融、平氏县县令王瑄……以上二十五人,皆有罪。其为地方官,巧立名目,多征赋税,中饱私囊。” 一听说是二十五个地方的守令,冉闵不禁有些头晕,扶额道:“朕会派锦衣卫深入调查取证的。御史台与锦衣卫当联合起来,御史台为主,锦衣卫为辅,明察暗访。朕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陛下圣明!” 韦謏退了下去,接着王猛又出列道:“陛下,其实地方官吏多征钱银之事是常有的,这些人未必就全都是贪官污吏。” “嗯?” “陛下可知道火耗归公之事?地方官征收钱税时,会以耗损为由,多征钱银,更称为火耗或耗羡,但耗羡的范围大于火耗,耗羡还包含雀鼠耗等。” 王猛垂手道:“即,征纳运京的米谷,被雀鼠偷食损耗,称为雀鼠耗。汉朝时,每缴粮食一石,加耗两斗,到本朝起,雀鼠耗由纳粮一石加耗两斗增到四斗!” 冉闵听到这话,不禁蹙眉道:“雀鼠耗这般严重?” 对于火耗归公的事情,其实冉闵是知道的,而且这事儿自古以来就是有的。 雀鼠耗还好说,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火耗银可不行,明显是加重了老百姓的负担了。 由于百姓上缴税银大多是碎银,熔化银锭的过程中有所耗损,此耗损部分即称之为火耗。 这部分火耗银由百姓承担。为方便征收,火耗银由朝廷统筹各省的火耗征收,制定火耗率,纳入朝廷税收。简单的说,火耗归公就是一种新的合法税种,纳税人必须交火耗税。 税收一般是实物,诸如铜钱、碎银、粮食,布匹等,朝廷征收困难,复杂,且成色不一,不利于财政的集中、保存。但是没办法,冉闵总不能现在就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搬出来吧? 冉闵想了想,便道:“朝廷不缺这点粮食和钱财。这样吧,火耗税立即废止,各地方的官吏亦不能巧立名目,私自征税,违者立斩!” “陛下圣明!” 过了两日,冉闵又接到奏报,说是关中发生特大旱情,饿殍遍地,尸体枕籍,死了几万人。冉闵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前不久不是才刚刚发放赈灾粮吗? 怎么还死那么多人? 冉闵当即就在朝堂上发了火,继续让国库开仓放粮,没有多余的粮食,便去民间购买,动用一切能够调用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把粮食运到灾区去。 但没过了多久,关中的旱情似乎还在持续升温,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这下子冉闵就憋不住了,连夜带上陈长生、恶来以及一干锦衣卫随行,直奔关中。 第561章 关中大旱 此时已经是将近十月的时节,按理说,已经是秋收之时。 可是在陈仓县,完全看不到任何秋收的迹象,或者说根本就没得收。 基本上就没怎么下过雨的地面上,龟裂的土地,仿佛是有人拿着刀子随意在地方上乱划一样。 土地里面,原本应该有着饱满的庄稼和趁着早上凉快的时候赶紧忙农活的农民。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有的,只是偶尔能见到几棵半死不活的庄稼。剩下的,只有一片片龟裂开的土地。 触目惊心! 这是冉闵对于陈仓县,或者说关中大旱最直接的感受。 然而这一切,冉闵并没有办法去改变。关中大旱之时,秦州刺史马原便已经组织过百姓打井自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打出来的与其说是水,还不如说是少得可怜的黄泥汤子。多番尝试无果,马原也放弃了打井的想法,干脆向朝廷求救。 深深地叹了口气,冉闵果断地翻身上马,吩咐一声:“进县城看看。”说完,便打马而去。随行的陈长生、恶来以及十余名锦衣卫也都随后驱马跟上了。 到了陈仓县城之后,冉闵才对这场前所未有的旱灾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入目之处,尽是些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黄肌瘦的样子,让冉闵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后世的中东难民营,甚至于非洲的贫民窟。 唯一比之那些地方要好的,大概也就是陈仓县城里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整洁而已。 就在冉闵站在街上发呆的时候,远处便来了一声大喊:“哎!让让,都让让!” 冉闵放眼瞧去,却是几个差役推着一辆平板车,车子上盖着一张破草席子,席子下面,露出了几双脚,看样子,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孩子。 十分震惊的冉闵伸手拦住了这边的,一个同样是灾民样子的中年男子询问道:“兄台,这是什么情况?” 那中年男子看着约摸三十岁的样子,闻言打量了冉闵一眼,见是一副士族子弟打扮,倒也没有发怒,只是撇撇嘴道:“还能啥情况,饿死了呗。” 纵然是心中早有准备,冉闵却还是被惊到了:“饿死了?朝廷不是放了赈灾粮食了吗?我在京城之中可是听说了,当今皇帝知道关中大旱,可是在朝堂上发了火了的,要求不能饿死一个人。” 那男子叹了口气道:“皇帝?山高皇帝远呐!赈灾的粮食听说是有的,只是每天一碗能照出人影儿来的稀饭,饿死几个人还不正常?您说的皇帝发火这事儿,俺信,早听说当今天子是个爱民的。但是他能插上翅膀飞到这儿来看看?” 冉闵闻言,好奇地道:“听说朝廷买了不少粮食运到这儿来,咋还能饿死人呢?莫非有人贪了?便是十成里有那么三四成,也不该饿死人啊。” 那男子瞥了冉闵一眼,讥笑道:“阁下一看就是个士族子弟,读书读的多的。十成里有个三四成?便是有一两成,也饿不死这许多人。您要是有胆子,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去瞧瞧,看看有多少尸体,十有八九都是饿死的。便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来吃掉,只怕也快喽!” 冉闵闻言,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情况比锦衣卫报上来的情况还严重。 放开这个男子,冉闵阴沉着脸吩咐道:“走,咱们别耽搁了。” 说完,便带着随行的恶来和陈长生等人向着另外一条街道走去。 等转完了小半个陈仓县的县城,冉闵的脸色已经是如同锅底一般黑了下来,十分的恐怖。 冉闵又淡淡的道:“传朕的旨意,命吕乾自长安调动万余兵马接管陈仓的城防。其后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还有,把这陈仓县的县衙给朕围了,一只鸟儿也不许飞出去!” “传秦州刺史马原到陈仓来见朕。明天要是看不到他的人,就让他滚蛋回家去种地!命荆展多带些锦衣卫,六百里加急来陈仓。朕要在五天之内看到他们。不管他们跑死多少匹马,十天之内到不了,朕扒了他们的皮!” “命王猛、崔皓加紧向关中一带调派人手,青州的可以先暂缓。另外,从转运所中先调一批粮食来陈仓,路上派士卒去盯着。中间不管是谁打这些粮食的主意,就地格杀勿论。若事涉当地主官,记录下来,一个名单也不许漏了!” “诺!”对于冉闵的旨意,陈长生一一记下了,然后就派出在场的锦衣卫前去传旨。 而此时的陈仓县衙后院之中,县令杨號正在招待着一位贵客。 这位中原来的刘老爷的大公子可是位真正的贵客。自己虽然久不在中原,久不在颍川,一直被发配在陈仓这么个破地方吃灰,但是杨號可也是听过这位刘老爷的大名的。 这回刘慎,刘大公子亲自带这个小破地方,可就不是说明刘家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么?只要有了刘家相助,自己脱离陈仓这个小破地方便指日可待了! 心下越发高兴的杨號笑着举起酒杯道:“来,刘公子,本县敬你一杯。” 刘慎却是赶忙站了起了,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当不得当不得,大人抬举,学生可是万万当不得。”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又有道日千里当官只为财。 这位刘慎刘大公子既是自己的财神爷,又难得这般的没有架子,当真是个可造之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心中愈发满意的杨號笑着道:“坐,坐。” 待刘慎坐下后,沈修庭才接着道:“这回的粮食总算是差不多了吧?” 刘慎闻言,微微一笑道:“差不多了,学生准备明天便回许昌去向家父复命。想必家父还会有另外一份心意要给县尊大人,希望大人可不要介意。” 心领神会的杨號抚须笑道:“令尊太客气了。左右不过是一些粮食罢了。这也就是时间短,令尊又催的急,否则,便是再多一倍,也不是甚么难事儿!” 刘慎闻言,只是伸出大拇指赞道:“大人好手段!学生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却正好挠中了杨號心中的痒处。自己一番偷天换日的手段使出,到了这里的粮食中便有四五成被自己换成了烂了的,或者不能吃的粮食。 还有一两成,干脆就是换成了沙子。 至于城中的锦衣卫,呸!左右不过是些不识抬举的狗罢了,又能拿自己如何? 正自得间,杨號从老家带过来的管家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啦!” 杨號却是淡定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何事,慢慢说。” 管家见杨號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也顾不得请罪,便是连额头上因为一路小跑而出的汗都顾不上去擦,只是急着对杨號道:“启禀老爷,长安、长安方向来的丘八们把县衙给围了!” 哐当一声,杨號却是再也不见刚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催问道:“长安的吕乾军怎么会来蓝田这么个小地方?县尉呢?有没有问过是怎么回事儿?” 那管家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刚才老奴在来的时候已经先问过县尉大人了。县尉大人说,吕乾的军队是借着在进入大山训练之前先休整一番的名义进的城。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又强行接管了城门,现在又围了县衙,如今便是县尉大人也被赶进了县衙,不许外出……” 不仅是杨號开始着急上火,便是方才大家子弟风范十足的刘慎也是失了分寸:“杨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走漏了风声,惹得大军前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杨號经过最初的慌张,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闻言只是瞥了刘大公子一眼,悠哉悠哉地道:“刘大公子说的什么风声?本官怎么不知道?” 被杨號语气中的冷意吓了一跳的刘慎说道:“粮食的事儿啊。莫不是咱们联手摆弄粮食的事儿发了?只是这大军怎么无声无息地便来了?” 杨號却是呵呵一笑道:“粮食?什么粮食?本官只是接手粮食安排赈济灾民而已,莫不是这些粮食出甚么问题了?” 刘慎一愣,接着也反应了过来,笑道:“不错,学生也只是来这陈仓县看望故人,见陈仓百姓遭此劫难,学生也是心中不忍,唯有代家父捐出五百石粮食,聊表寸心,还望大人不要拒绝才是。” 杨號闻言,哈哈大笑道:“刘公子和令尊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本官又怎么会拒绝?如此,本官便先代这陈仓百姓先行谢过刘老先生和刘大公子了?”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便一同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笑完之后,杨號便对管家道:“本官怀疑县尉赵经私下倒卖粮食,正在暗中追查,不想大军前来,却是正好交给来的上官处置。” 那管家也是心领神会,苦着脸道:“回老爷的话,县尉大人已经在回到县衙后,畏罪自杀了。” 杨號闻言,便痛心疾首地道:“这又是何必?为了区区一点儿的粮食的事儿罢了,他赵经糊涂啊!” 管家闻言,一躲身道:“启禀老爷,老奴还有些事儿要办,您和刘公子先行宴饮,待老奴忙完之后再过来伺候?” 杨號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这里暂时也用不上你什么。” 待管家退下后,杨號再次端起酒杯,对刘慎道:“来,本官先敬刘公子。这一杯,乃是本官代陈仓百姓谢过刘公子及令尊,刘公子可不能推辞啊。” 刘慎赶忙举起酒杯道:“这些不过是学生份内之事罢了,可当不得大人如此抬爱。” 就在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刚刚来到县衙外,正阴沉着脸的冉闵吩咐身边的吕乾道:“砸门,拿人,不许走脱了一个!” 第562章 借你人头一用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陈仓县县衙后院的大门便被人直接砸开了。倒在地上的两扇大门砸死了好大一股子烟尘。 一群被困在后院的衙役们觉得此时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各自都拿刀冲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砸坏县衙后门,这事儿等县令大人知道了,自己可就是大大的有功了。 只是看到全副武装的魏军士卒后,几十个衙役便果断地扔下了手中的刀,都没用吕乾开口警告。 开什么国际玩笑,全副武装来砸县衙的大门,想想都知道这些丘八们的后台有多恐怖了,惹不起,惹不起! 见这些衙役都很是知情识趣,吕乾也懒得再多说,只是向着身后一挥手,吩咐道:“进去,拿人,一个不许放过,都不许走动。” 跟在张之极身后的副将拱手应是,接着便率兵冲了进去。 一时之间,整个陈仓县衙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意思。不时传来喝骂声和哭喊声。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县衙后院才安静了下来,吕乾的副将也回来复命。 此时街道上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伸头探脑的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当兵的就敢围了县衙。 冉闵却是不管这些百姓是不是在围观,听着里面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冉闵便抬腿迈步,向着县衙的后院而去。 等进了后院,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平静的冉闵问道:“陈仓县令呢?带朕过去看看。” 吕乾的副将平日里也是个蔫坏的主儿,闻言便躬身道:“启奏陛下,末将进去拿人之时,陈仓县令正在后院与人宴饮。” 冉闵的嘴角一抽抽,吩咐一声“前头带路”,便向着后院里面走去。 等到了杨號和刘慎喝酒的地方,冉闵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再看看被魏军士卒用刀逼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只冷哼了一声,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陛……陛下!” 心中凉凉的杨號这回却是赶紧拜伏在地:“臣,陈仓县县令杨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大人,朕听说陈仓的百姓都在骂朕是狗皇帝啊。是也不是?” “陛下爱民如子,贤名远播,又怎么会有百姓不知道?方才陛下说言,定然是有刁民在造谣!”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要不是老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怕朕都要相信你这一番屁话了! 冉闵不理会杨號的一番屁话,直接问道:“朕进县城时,见有饿死的百姓运往城外的乱葬岗。杨知县,朕要一个解释。” 杨號眼珠儿一转,便回道:“启奏陛下,陈仓一县百姓约有两万之众,划拨过来的赈济粮食却是仅仅够用罢了。只是最近几日有许多外地逃荒过来的百姓,臣又不得不管,因此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臣已经于昨日向刺史大人上报,要求再多拨一些粮食。” 冉闵却道:“杨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每耽误一天,这陈仓县中便有百姓被饿死,杨爱卿可有良策?” 杨號闻言,只是躬身道:“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死罪,死罪。只是臣也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因此臣才宴请了旁边的这位刘公子。刘公子已经代他父亲答应,愿意捐五百石粮食,用于赈济陈仓县的灾民。” 冉闵望了一眼这位生得颇为清秀的刘公子,只是淡淡地道:“刘公子一片爱国之心,朕心甚慰。只是,这粮食又要多久才能到?” 见冉闵问自己,刘慎赶忙叩头道:“启奏陛下,草民家里的粮食,估计这两三日便可到陈仓。” 冉闵摇了摇头,对杨號道:“杨爱卿看起来还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方才朕已经说了,是如何现在就解决陈仓县百姓饿死的问题,而不是等两三日。若是等得,朕大可以等长安多调些粮食过来便是。” 杨號心中咯噔一声,这事儿不是没得解决。只要把自己卖给刘大公子的粮食追回,别说是陈仓县了,便是再加上一个县的灾民,也是够活命所用了。 只是冉闵再这么逼问,不回答是不行了,杨號只得再将身子趴得低一些:“启奏陛下,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冉闵淡淡地道:“罢了,罢了。朕倒是有一个法子,能立即解决眼前的状况。只是要向杨爱卿借一些东西来用才行。” 杨號好奇地回道:“不知陛下要借些什么?只要臣有的,都愿意捐献出来供陛下使用。” 冉闵却是突然冷笑一声,对杨號道:“朕欲借尔人头一用!” 杨號闻言大惊,叩首道:“陛下,不知臣所犯何罪,陛下不经三司便要直接定罪?” 冉闵嘿然冷笑,正想说话,却看到荆展匆匆而来,当下便闭口不言。 荆展来到冉闵身边后,躬身道:“启奏陛下,已经查明了,这陈仓县的粮食,起码有七成被这狗官给私下里倒卖了。买家姓刘,乃是颍川那边的大豪商。最近的一批粮食,约有五万石,还在陈仓的常平仓里。” 冉闵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望向杨號,问道:“杨爱卿还有什么说的?还有这位忠敬为国的刘公子?” 刘慎见来禀报的人一身飞鱼服打扮,知道是锦衣卫的人,也知道这事儿已经再也瞒哄不住,当场便吓得尿了裤子,呐呐不能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號却伸手一指刘慎,怒道:“好啊,本县还当你是故人之后,乃是为了陈仓百姓而来,如今你却背着本官干出了这等狠心狗肺之行!” 骂完了刘慎,杨號才对崇祯道:“启奏陛下,臣确实不知这刘慎与县尉赵经有所勾结。想来,定然是此人打着微臣的名头与那赵经勾结一气,倒卖了救灾的粮食,臣一时失察,望陛下恕罪。” 麻卖批,到这个时候你丫的还不忘卖了队友以自保!果然是甩得一手好锅! 冉闵看了看杨號,淡淡地道:“一时失察么,这罪名倒比倒卖救灾粮食小了许多,了不起也就是发配个三千里而已。杨爱卿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杨號闻言,却是脸色变的惨白。他又不是什么蠢蛋,怎么听不出冉闵话里的杀意,这摆明了就是要拿自己的九族来安抚民心了。 果然,就听冉闵接着道:“别说你有罪,便是你无罪,这人头也要借来一用。安心的去吧,黄泉路上,有你九族之人陪伴,想来你也不会寂寞。” 不待杨號说话,刘慎却是磕头道:“草民愿意出首,求陛下从轻发落。” 杨號闻言,心下更觉惨然。 若是刘慎自己把所有的罪名认下,只要自己不死,便还有机会保得住刘氏的血脉,如今这刘慎自己跑出来检举,只怕他刘家上上下下再加上自己杨家九族,都要被杀个干净了。 冉闵看了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刘慎一眼,笑道:“若是你能从实招来,也无不可。” 刘慎先是磕了个头,接着便伏低了身子道:“启奏陛下,草民奉家父之命来陈仓看望旧友,原本学生见陈仓百姓遭了灾,便想着回去后劝家父运些粮食前来接济百姓。只是不成想,这杨县令说对草民说有一桩发财的大买卖,问草民感不感兴趣。” “草民一时糊涂,这才被这杨县令拖下水,倒卖起了赈灾用的粮食,共计十五万石有余。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只是家中老父确实不知此事,望陛下能从轻发落。” 冉闵根本就不知道十五万石粮食有多少,但是就算是十五万斤的粮食,只怕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深吸了一口气,冉闵没有再理会刘慎,只是吩咐道:“将陈仓县的县丞、典史、县尉等人都带过来。” 过了片刻后,主簿和典史都被带到了冉闵的身前,只是县尉却没有来。去找人的锦衣卫校尉躬身道:“启奏陛下,陈仓县县尉已经死了,系他人所杀,只是有人伪造了杀人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而已。” 冉闵此时已经根本不再去想这杨號到底是不是冤枉了。县尉好好的能死在县衙的后院,这里边儿要说没有什么猫腻,那除非他冉闵是个二傻子才会相信。 只是很可惜,他冉闵并不是个二傻子。 冉闵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陈仓县县丞和典史,开口问道:“陈仓县县令杨號倒卖赈灾粮食一事,谁知道?” 那县丞将自己的身子伏的更低了,回答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县令大人倒卖粮食一事,小的便是知道一些。县尉赵经知道的应该最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县令大人给杀了。” 冉闵微微颔首,问道:“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县丞瞄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杨號,心道杨號这回是栽定了,自己要不踩他两脚,可真对不起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好! 心中打定主意要送杨號去死的县丞接着道:“启奏陛下,大约是两三个月之前,这位刘公子便来了陈仓县拜访杨县令。接着便是不停地倒卖赈灾用的粮食。两个串通一气,大斗来的粮食小斗出不说,还在里面掺了许多的沙子和观音土进去。” “小的知道这样会饿死人,倒是反对过,只是人微言轻,因此还恶了县令大人。县尉赵经曾经因为这事儿当面顶撞过杨大人,因此才被杨大人记恨在心。若不是小的平日里装傻,只怕也要遭了杨大人的毒手了。” 冉闵意外地看了这县丞一眼,问道:“那本县的锦衣卫呢?你没有找过他们?” 第563章 凌迟 那县丞苦笑了一声,回道:“找过了,锦衣卫的军爷也是没办法。只怕陈仓县百户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哩。” 冉闵原以为是这陈仓县的锦衣卫也跟着烂透了,这才命荆展前来,而且还命荆展向关中加派锦衣卫的人手,如今看来,这里边儿可能还有其他的隐情? 好奇的冉闵问道:“锦衣卫的百户也没有办法?还受了伤?你且说仔细了。” 县丞闻言,便接着道:“回陛下,小的曾经找过此地的锦衣卫百户,那百户大人倒是帮小的向上官反应了。只是长安千户所的千户大人与杨大人有亲,因此寻了个由头,将百户大人给打了一顿,差点儿便要打死。因此小的才说这百户大人身上的伤都未必能好利索。” 冉闵的脸色却是冷了下来。下面的锦衣卫还没有烂,往上的倒是开始烂了,这他娘的,还能不能让自己省心了! 旁边儿的荆展脸色也是一紧,事涉锦衣卫,本来自己也以为是陈仓县的锦衣卫出了问题,想不到现在已经牵涉到了千户一级,这事情是越搞越大了。 就在荆展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却听冉闵吩咐道:“荆展,去寻此地锦衣卫百户,带来见朕。” 等荆展领命而去后,冉闵坐在凳子上接着问道:“锦衣卫长安千户所的千户与这杨县令有何亲?” 那县丞再拜道:“启奏陛下,那长安千户所千户马選的妻子,原本便是杨大人的妻妹,两人原本便是连襟。” 冉闵点了点头,也不再理会县丞,就这么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去寻人的荆展才匆匆而回,身后跟着四个锦衣卫抬着一副门板,上面趴着一个汉子,只用布盖着身子,不时因为颠簸而疼的嘴角抽搐。 来到冉闵面前后,那名锦衣卫百户已经是满头大汗。冉闵见他还想挣扎着起来给自己行礼,便制止道:“免礼吧。朕唤你来,是有些事情要问。” 这名百户趴在门板上,只是不住地点头道:“卑职锦衣卫陈仓百户所百户王煜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冉闵嗯了一声,问道:“方才陈仓县县丞跟朕说,他曾因赈灾粮食的事儿去寻过你,可有此事?” 王煜虽然疼的满头大汗,却仍然点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大约是一个月前,陈仓县县丞前来寻卑职,说是陈仓县的赈灾粮食被县令倒卖,他劝阻后反而恶了县令,因此要卑职向上面报告。卑职便去了长安千户所上报,只是不想被马千户给杖责了六十军棍。若不是卑职自幼习得一身武艺,比之常人更能挨打,只怕也挨不到今天了!” “卑职唯恐杨县令再暗害了县丞,因此倒是倒百户所中的人手多加保护。还有,卑职已经向着大梁的镇抚司发了函,寻求上面的助力。只是不知为何,派去的人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来是耽搁在路上了。” 冉闵微微颔首,便接着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朕若有事儿,再传唤于你。” 等到锦衣卫百户被人抬了下去之后,冉闵才面色冰冷地望向了杨號,说道:“都听到了?莫非这些人都串通好了,一起坑害于你?” 早就面无血色,瘫软在地的杨號只顾着磕头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冉闵却是毫不理会,只轻笑一声,开口道:“都说这天下是朕的,以朕看来,却是你们的。你们这是以国为家,拿自己家的东西毫不心疼,却唯独把朕当成了傻子!” “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朕看你们,却是为官一任,祸害一方。都说是父母官,可是你们倒是把百姓当子女去疼爱啊,你们呢?谁管过百姓的死活?” “若是百姓被你们逼的反了,朕肯定是要被这些愤怒的百姓拿去祭天的。而你们,只要转个身子,便是新朝的从龙功臣。好的很,当真是好的很呐!天下尚未平定,国家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的蛀虫!看来是朕这些年让你们过得太安生了!” 听到这里,杨號脸上的神色已经是越发的绝望了,这下子,九族之中只怕是一个都剩不下了。 可是冉闵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后边的话就像刀子一般的扎在杨號的心上:“你要朕开恩,可是你对你治下的百姓开恩了么?朕已经命人去城外的乱葬岗上数尸骨了。乱葬岗上的尸骨有一具,便拿你九族里的一人去抵,若是有十具,便拿你九族中的十人去抵。九族不够,朕不介意再加上十族!” 说完,也不理会被吓得昏了过去的杨號,冉闵又转向了刘慎,叱道:“还有你,这带血的粮食可好吃么?沾了血的银子揣在身上,就不怕有冤魂找你索命么?别说你父亲不知情,也别想着朕会放过他们。你赚了银子,他们便锦衣玉食,你若犯了王法,他们也须跟着去死。” “对于你家,如杨號例,乱葬岗上的尸骸的数量,便是你家九族之人要抵命的数量,大人孩子全算上!” 刘慎此时却是来了胆子,为了争取能给刘家留下香火,便抬头道:“陛下此言有误。依大魏律,凡年九十及七岁以下,非谋逆不得用死刑。陛下所为,实乃桀纣之举!” 冉闵闻言,却是狂笑道:“大魏律?朕便是大魏律!这被饿死的老百姓便是大明律!别跟朕说甚么祸不及家人,你的好处他们享了,你的恶处,他们也得跟着!你给朕记住了,朕向来信奉的便是,九族不够,十族来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暂时把杨號与刘慎打入死牢,冉闵便带着秦州刺史马原,以及吕乾、荆展、陈长生等人去看陈仓县的施粥情况。 等冉闵走近后看到了粥棚下大锅里的米汤之后,心中原本已经压下去一些的怒火却是噌的一声又冒了上来。 看着眼前正躬身等着自己吩咐的衙役,还有躲的远一些,却仍在眼巴巴瞧着大锅的灾民,面沉如水的冉闵开口问道:“每日里放粥,便都是这样儿的?” “回大人的话,这粥有时候稀些,有时候稠些。若是赶上县令大人心情好,这粥便稠一些。至于平日里,大概也就是现在这样子吧。” 冉闵的怒火一忍再忍,却是终于忍耐不住,抬脚便踹向了旁边儿的桌子,怒喝一声道:“狗官欺朕刀不利耶!” 哐当一声响,上面摆着一些破碗的桌子终于没有稳住,倒在了地上,便是连桌子上的一些破碗,都有不少被摔了个稀碎。 离的近的衙役们和灾民却是听的清楚,“朕”这个字,自打始皇帝之后,平日里有谁敢用? 再看看跟在眼前这位大老爷身后仿佛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的刺史大人,谁还不知道这是皇帝亲至?一时之间,粥棚下放粥的衙役和离的近的灾民,便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只是离的远一些的灾民,却是只能看见这位贵公子一脚踹倒了放粥的桌子,顿时便有些鼓嗓了起来。 原本这粥虽然稀了点儿,可是好歹也是有口喝的,若是连这点儿东西都没有了,那自己这些人怎么办?都等着饿死吗? 想到这里,这些灾民望向冉闵的眼光也是多多少少地带着不善。 护卫在冉闵身边的恶来和陈长生本来就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见状赶忙招呼一声:“护驾!” 先是发了召唤锦衣卫的信号,接着又招呼随行的魏军士卒将冉闵团团围了起来。 只片刻功夫,离的本来就很近,只是处于戒备状态的魏军士卒,便已经将这一片小广场一样儿的地方给团团围了起来,更有一队百户所的士卒快速地跑到冉闵身边,围在了锦衣卫的外围,将冉闵和灾民们彻底隔离开来。 随着不断有魏军士兵冲过来,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护驾,便是远一些灾民,此时也知道了这踹倒桌子的大老爷,正是当今皇帝微服私到这儿了。 虽然这些等着放粥的灾民们,万分地搞不懂为什么皇帝为什么要把桌子踹倒,但是周围围着的士卒却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心里再有不满,也只得强压下去,跪倒在地后山呼万岁。 这些灾民的心里不清楚,但是带着士卒一起围过来戒备的荆展,只是看了一眼煮着粥的大锅,心下便如明镜一般了。 这他娘的,与其说是放粥,不如说是放水,里面掺上几粒米而已。这么一碗粥进了肚,不过是一泡尿的功夫,人就得接着饿!好一个陈仓县县令! 这种情况下皇帝要是不暴怒,那才真是奇怪了! 果然,就见阴沉着脸的冉闵先是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相对完好的碗,又拿起勺子在锅中捞了半天,才捞够了一碗米。 接着,冉闵又随手捡了根筷子将之插在碗里后,这才红着眼睛,盯着筷子道:“传朕的旨意,命锦衣卫缇骑散开去监管放粮。放出来的粥,必须插筷,筷倒人头落!不管是哪个州,哪个郡,哪个县,有一根筷子倒了,饿死了一个百姓,朕就要他们的脑袋!九族的脑袋!” 由于这段话已经是接近于嘶吼出来的,附近的百姓和衙役们又有哪个听不清楚的?一时之间,百姓们倒是先议论起来了。 “咋样,俺就说吧,都是这些当官的胡来,皇帝咋可能不管俺们呢?” “明君!明君啊!” “这下子好了,终于不用再饿着肚子了!” “我说刚才怎么有一道金光闪过,原来是天子到了,难怪,难怪。” 听着附近百姓的议论,冉闵却是大吼了一声安静后,接着大声道:“朕,今天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完,也不理会好奇的百姓们窃窃私语,冉闵接着吩咐荆展道:“去将杨號带来。还有,准备刑台,朕今天就在这儿活剐了他!” 荆展躬身道:“臣遵旨!”接着便命人去准备刑场刑具,又命人去大牢中提了杨號到这个小广场上。 第564章 胡市 原本已经安心等死的杨號见不是一刀了事,反而把自己向木头架子上绑,心中大骇之下,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精神,大喊道:“陛下开恩!陛下开恩!罪臣知错了!求陛下开恩!” 阴沉着脸的冉闵却是理都不理他,连命人卸了他下巴这种事儿都没吩咐一声——你他娘的给老子叫,有种你咬舌自尽,反正死不了! 不行不说,锦衣卫里边儿的人才多的是,而且十分好学。锦衣卫里就有不少人去向大理寺和刑部的高手门专门请教过如何凌迟这门手艺。 荆展见手下之人已经把杨號捆好,便躬身对冉闵道:“陛下,人犯已经准备好了。” 冉闵阴沉着脸道:“再去寻几条狗来。” 这一番,却是耽搁了近半个时辰——饿急眼了的灾民还能让狗子活下来?不少都被打死吃了肉了! 等荆展手下的锦衣卫翻遍了整个陈仓县城才找到四五条饿的眼睛发绿的狗子之后,冉闵便死死地盯着杨號道:“活剐了这王八蛋,呆会儿连骨头都要敲碎了喂狗!” 听到冉闵的吩咐,荆展躬身道:“臣请亲自行刑。” 待冉闵点头同意后,荆展便狞笑着对杨號道:“孙子,爷爷今儿个亲自伺候你个狗娘养的!” 说完,却是快步上了刑台,也不知道从身上哪里翻出来一把单刃小刀,便揪起了杨號的眼皮,一刀割了下去。 两只眼皮割完,荆展却是一拳打在了惨叫不止的杨號的肚子上,待杨號闷哼的时候,才狞笑着道:“孙子,你可得睁大了眼睛瞧着,爷是怎么把你活剐了的!” 远处围观的百姓虽然听不到荆展在说些什么,但是这又是割眼皮又是打肚子的动作却是看的分明,一时之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颇有些人来疯潜质的荆展此时连面色都有些潮红,一边儿动手剐人,一边儿喘着粗气对杨號道:“听着了吗?瞧瞧,爷这手艺,可是整个陈仓县的百姓都叫好的!” 等活剐完杨號,时间已经慢慢儿地到了下午,太阳都已经往本边儿落去。 这回,陈仓的灾民总算是吃上了一碗又浓又稠的粥。虽然比不得蒸干了的干饭,但是好歹也比清水强了。 而且当朝皇帝还亲口许诺,等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人安排青壮去上工,不管干什么,都有工钱和管够的饭吃。 一时之间,两万多的灾民算是安稳了。原来还有些浮动的人心,此时已经彻底地安定下来,再没有人去想些有的没的,只等着官府来组织人手开工了。 至于干什么,这些人根本就不关心,哪怕是挖矿,哪怕去开山,只要能吃饱饭,谁在乎呢。 做完了这些事情,冉闵又在长安召集了关中的一干地方守令,三申五令,严加训斥,要求他们务必要将赈灾粮一颗不落地发放到位,不然,这杨號就是他们的下场! 这一回,冉闵在关中一口气处死了一百一十三名官吏,连带着诛九族,或者株连三族的,被处死的人多达六千! 而出了这档子事,整个大魏的官场风气更是为之一肃! 陈仓之行,让冉闵明白了自己对于地方的贪污腐败的情况,还有许多不知道内情之处。平日里贪一点,冉闵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喝兵血或者吃赈灾粮,中饱私囊的话,冉闵是绝对零容忍的! 在长安的时候,冉闵还接到了锦衣卫的密报,说是幽州、并州一带出现了商贾私底下向北方的鲜卑人出售铁和武器的情况。 这还了得? 汉朝的时候便已经明文规定: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及铁出关。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武器和铁出售到塞外去。冉闵真是越想越气,这本来在汉朝以后,中原的百姓出关的话是可以携带兵器防身的,但过关的时候一定会有严格的排查,所以冉闵可以断定的事,在并州、幽州的边防地区,肯定出现了官商勾结,乃至于军商勾结的事情! 过了一日,冉闵便带着荆展、陈长生等一行人直奔并州与代国所接壤的边境地区。 “这里的胡市还真是热闹啊!” 胡市之中,南来北往的人极多,车水马龙,宛如川流不息。 在这里,有高鼻深目的胡人,也有黄皮肤黑头发的魏人,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但因为身边有翻译的存在,所以在交流上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常年在胡市厮混,跟胡人做生意的一些商贾,他们有着一口流利的鲜卑语、羌语、匈奴语等各个语种。 当然了,在这个魏国所开设的胡市当中,最为通用的就是汉语。 一般来说,胡市采用的是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胡人拿牛羊或者骏马来跟汉人交换自己所需要的盐巴、茶叶、丝绸、布匹等东西,但是铁和武器这种东西并没有出现在市场上。 “客官,来看看吗?我这里可是上好的江南茶叶,哦,还有来自琅琊的盐巴,都是细细的熟盐啊!”一个地摊上的老板招呼着冉闵。 “听足下的口音,足下是冀州人士?” “是啊。看来客官也是经常走南闯北的,就连我的口音都能听得出来。” 冉闵淡淡的笑道:“老板,你这茶叶和盐巴在胡市里卖的好吗?” “利润较高。咱们跟那些胡人做生意,他们多半都拿不出真金白银的,五铢钱都很少,所以都会拿牛、羊、马或者野兽的皮毛来跟咱们以物换物,这中间的差价可以赚不少了。譬如说,我这一斤的茶叶,在本地的原价是卖一贯钱的,但是自江南运到塞北胡市,这所消耗的成本太大了。而我们所在胡市出售的茶叶,就卖出了五贯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贵?”冉闵有些匪夷所思。 “哈哈!再贵那些胡人还是会卖的。塞北不产盐巴,或者说盐巴和茶叶的需求量很大,他们不卖能怎么办?而且啊客官,这出售出去的一斤茶叶,其实不只五贯钱,由于这些胡人都是拿牲畜或者是皮货来跟咱们出售的,所以会按照市场价,咱们多算一两贯钱的。” 冉闵闻言,不禁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胡市的生意对于咱魏人来说还是好的。” “那是。倘若不赚钱,谁又会千里迢迢或者不远万里地跑到漠北来跟他们做生意呢?” “老板,不知道这胡市上有没有出售兵器的?” 听到这话,那个老板吓了一跳,说道:“可不敢卖这些东西哩!铁和兵器在胡市上都是禁止出售的。谁敢把这些东西出售给胡人,等着杀头吧!朝廷对于铁和兵器的把控一向是很严格的,在本土的市面上可以卖到铁和兵器,但是在胡市绝对不可以!谁不知道这些胡人常年与我魏军作战?把好的武器卖给他们,把铁卖给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些武器来杀害咱们汉人的军队?” 看来很多胡市上的商贾或者小贩都知道这个道理的,冉闵觉得收获不小,于是随便买了一点茶叶离去了。 要检查代北是否存在商贾与胡人存在铁、武器交换的事情,就不得不到边疆的关隘去。 所以冉闵接着便去到了山阳关,在城关的门口那里喝着茶蹲点。 第565章 严打 “主子,你看!那一支商队队似乎有异常!” 顺着荆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支约莫上百人的队伍正在大街上缓慢地行进着。前面树立着商队的旗号,旁边都是膀大腰圆,手持环首铁刀的汉子,架势不小。 而在队伍的中间,还押送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或者牛车,不知道出售的是什么东西,拿帘布遮盖着,不过依旧在不规则地凸起。这车上的货物似乎很沉,车轱辘碾过去,都碾出了一条下陷的痕迹。 “主子,咱们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 冉闵摇摇头道:“用什么身份去?不要打草惊蛇,咱们先观察一下。” 那一支商队径直走到城关的门口,但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守着城关的守将与那个商队的主事人交谈了一会儿,便笑眯眯地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出来之后,那守将的脸上便浮现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拍了拍那商人的肩膀,便让他的商队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冉闵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荆展就咬牙切齿地道:“这山阳关的守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厮一定是收受了贿赂的,竟然连应有的检查都没有。” 按照大魏律,中原的吏民要出关,是可以携带随身的武器的,但有一定的限制。百姓要出关,必须要出示户籍证明,同时记录在案,多少人,什么货物,多少货物,这些都是要登记的。 冉闵的神色很是平淡,其实早在赶来并州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边关的贪污腐败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主子,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做?” “传苏林尽快赶来见朕。同时,命令苏林调遣一千铁骑兵出关,务必截击这股商队!朕要来一个人赃并获!” “诺!” 荆展奉命离去,不久就策马赶到了善无城,被带到征北大将军苏林的面前。 这个时候,苏林还在将军府批改公文,一听说锦衣卫的人求见,还是镇抚司的都指挥使荆展大人,顿时吓了一跳。 我摊上大事了? 苏林原本心里还很慌张的,但是想了想,不对,自己可没有干过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这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苏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知道自己治下的并州多半出了问题,随即就让人传荆展进来。 荆展一进来,并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肃容道:“苏将军,陛下要见你。他要你尽快赶到山阳关见驾,同时派出一支千人铁骑,追击已经出关的某商队,会有沿途的锦衣卫配合做向导指路的。” “我这就动身。” …… 在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一支人人携带着武器,不带穿盔甲,宛如马贼一般的队伍正在缓慢地行进着。 这支队伍树立着商队的旗号,一百多人的规模,除了护卫在左右两侧的武士,其余的人都驱驰着马车或者牛车,而每一辆车子上,都有着宛如小山包一样的货物。 没过了多久,在这支商队的前方就出现了一股大概五百人的队伍。迎面而来的是胡人的铁骑,他们策马奔腾,手中拿着长矛、环首铁刀,宛如狼群一般冲击过来。 两支队伍在距离五十步的地方停下了。 “赵先生,好久不见了。”为首的胡人将领驱马上前,冲着对面的那个商队的主事人行了一记抱胸礼。 而那个赵先生不说什么寒暄的话,直截了当地道:“阿尔巴将军,这次我带来了许多货物。有生铁一千石,环首铁刀、长矛、长枪等兵器共计两千件。今儿个怎么没见你把牛羊驱赶过来?” 阿尔巴拍了拍手,随即就让人从队伍中的马车上卸下了四个大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都是一些银子和铜钱,不知道有多少。 “赵先生,钱都在这里,请你清点一下。这一回咱们的交易不用牛羊了,就用这些银钱和铜板。” 赵先生微微颔首,挥了挥手就让人过去清点,但是这个时候,忽而从后方响起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宛如山河崩裂一般,大地都在震颤! “不好!是魏人的铁骑兵!”阿尔巴吓坏了,拔腿就跑。 “什么?” 赵先生更是吓得肝胆俱裂,连车上的货物都不顾了,驱马就跑。 但他们跑得快,身后的魏军精骑就更快! 胡人的铁骑距离较远,又来去如风的,他们追不上,但是把那些商队的人全部抓住了还是可以的。 那个赵先生随后就被拽到了马下,一张脸都被摁到了地上摩擦。 “你们干什么?我是良民!良民啊!”赵先生嘶声叫嚷着。 这支千人铁骑的校尉冷笑了一声,随后翻身下马,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布,露出了里面的兵器,说道:“就你这样的还良民?狗东西,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朝廷禁止将铁和兵器出售给胡人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全部带走!” 就在魏军将商队的人全部逮住,人赃并获的时候,苏林已经赶到山阳关觐见冉闵。 为了安全起见,苏林马上接管了山阳关的城防,同时派人将犯事的守将一股脑儿地抓起来。结合那个商贾的供词,又在锦衣卫的刑讯逼供之下,他们顺藤摸瓜,终于将一大批的商人和涉事的军中将领都牵扯进来。 冉闵很生气,直接判处其满门抄斩。 而看见冉闵这副模样,苏林亦是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跪下道:“陛下,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啊?” “臣为征北将军,都督并州军务,持节,却遇事不察,御下无方,没想到麾下竟然出了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请陛下治罪!” 闻言,冉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道:“遇事不察,御下无方。苏林,这么看起来你是有罪。不过你平日里一直在善无城治军,厉兵秣马,镇守边疆,并州那么大,他们虽然都是你的部下,但你管不到亦是理所应当的。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很有限的。” “是。” “这样吧,就判处你罚俸半年,以示惩戒吧! “谢主隆恩!” 冉闵的心中一片悲哀,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这偌大的国家,表面上国泰民安,其实还有很多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回到大梁之后,冉闵便立即下令,严打边疆的商贾向胡人出售铁和武器的事情,违者立斩不赦,情节严重者,直接满门抄斩! 第566章 社祭 时间进入公元353年,即魏开皇六年的正月初一,是为春节,不过在这个时代是不叫春节的。 春节在古代的叫法是不尽相同的。在先秦时叫“上日”、“元日”、“改岁”、“献岁”等;到了两汉时期,又被称为“三朝”、“岁旦”、“正旦”、“正日”。 魏晋南北朝时称为“元辰”、“元日”、“元首”、“岁朝”、“岁首”等;到了唐宋元明,则称为“元旦”、“元”、“岁日”、“新正”、“新元”等;而清代,则一直叫“元旦”或“元日”。 古时春节曾专指节气中的立春,也被视为是一年的起始,后来又改为农历正月初一为新年。汉武帝前期,春节的日期因为某种原因似乎得不到统一,自汉武帝太初元年始,以农历正月为岁首,春节的日期算是固定下来了并且一直延续到今天。 而魏国此时是把春节称之为“岁首”的。 新年到了,作为皇帝的冉闵自然是不能闲着的。 冉闵要进行社祭。 冉闵在当天穿上了大裘冕,这件大裘冕配十二旒冕,中单衣,大裘、玄衣纁裳。 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即所谓的“十二纹章”纹样。 这冕服黑色深衣配红色下裳,即所谓的玄衣纁裳。 此外还有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玉环及赤色袜、舄。而这种冕服,是古代帝王举行重大仪式所服用的礼服。 冉闵还把可爱的谢道韫接进宫里住,给她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好吃好喝伺候着。 “皇上,你身上穿的衣服可真好看。”谢道韫就蹲在冉闵的腰身下面拉了拉他的红色下裳,眨巴眨巴大眼睛,闪闪发光的。 冉闵笑着道:“这是皇帝最繁琐的一套礼服了,专门用以出席隆重场合的。怎么样,姜儿,朕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霸气?” “哼,少臭美了。你一点都不霸气!” 闻言,冉闵摸了摸谢道韫的小脑袋,说道:“你是第一个说朕穿这身冕服不霸气的。小家伙,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是岁首。今天有好的好的好吃的!” “那你知道岁首要干嘛吗?” “知道,我们小孩子要守岁的。” “那大人呢?你爹娘都在干嘛?” “在祭祖,还杀了几只鸡,几只鸭子,甚至还买了一头羊和一头猪呢。今晚的菜肴可丰盛了!” “那朕这个皇帝也要祭祖啊。不过朕这个祭祖,可不同于你爹那样的祭祖,朕要祭的,是鬼神!” “哦。”谢道韫歪着小脑袋,半懂不懂的。 冉闵又询问了待在一边的冉明:“阿英,你知道朕要祭的是什么吗?” “是土地神吧?父皇,你要社祭,社,土地之主也,地广不可尽敬,故封土为社以报功。除主祭土地主的社神外,凡属地之神,如百谷之主的稷神、山林川泽百物之神,通常亦兼于社地祭之。” 冉闵微微颔首道:“看来你了解的不少。《祭法》上说王为群姓立社曰大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诸侯为百姓立社曰国社,诸侯自立社曰侯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 “大社、王社、国社、侯社属于官方之社,大夫不特立社,与庶民共社,是为民间之社。社祭这项传统兴于先秦之时,以后便逐渐没落了,但民间还有自发组织社祭活动的。阿英,你知道朕此番重兴社祭的用意何在吗?” “父皇应该是想让百姓知礼、守礼吧?” “不错。” 冉闵感慨万千地道:“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礼仪之邦,但是很多旧的礼节,看似繁琐,让人不胜其烦,但在朕看来,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人不知礼,与禽兽何异?每至乱世,狼烟四起,礼崩乐坏,朕必须要重新拾回祖先的礼仪之法,就算不能让整个天下,重新回到先秦时代那样处处守礼,人人皆知礼义廉耻,忍耐克己,但,至少也能让他们懂得纲常伦理。” “父皇仁德。”冉明施礼道。 社祭在春秋战国时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影响不小,官方借此信仰,在于巩固统治者的权位和布施其政教要略。 当战争胜负未测,天候异常或人力难控灾象发生,可激励精神,安抚动荡的人心。 民间社祭,庶民在乱世中能有个心灵信仰的支柱,暂求得居处同乐,行作同和,欢欣忘忧,其稳定社会秩序的功能,亦是官方所期望的,故民间社祭能与官方社祭并行而不在禁止之列。 大概当时规定的大夫不特立社,与庶民共社,是有因俗导民、教民成礼的官方政治用心的。 最早的社祭就是通过固定的仪式向神灵致以敬意,并且用丰厚的祭品供奉它,请求神灵帮助人们实现靠人力难以达成的愿望。 社祭的对象就是神灵。 从本质上说,祭祀是对神灵的讨好与收买。祭祀的产生与人类早期对自然界感到神秘、恐惧有关。 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山石树木,飞禽走兽都被认为是有神灵主宰,“万物有灵”的观念也由此产生,人类感激神灵,但也对他们心存敬畏,而自古以来,华夏人又相信人死后具有灵魂,灵魂能与生者在梦中交流,并可以作祟于生者,使其生病或遭灾,这种敬畏众神的心理便是祭祀行为产生的重要原因。 冉闵搞这个社祭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让天下人都要守礼。 社祭的祭台,即天子之社,乃置于大梁城西面的郊外,与东面祖庙相对应,谓之“左祖右社”。 社封土为坛,用土分青、赤、白、黑、黄五色,各按东、南、西、北、中的方位相配。 此外,祭台附近还有一堵围墙,围墙是束木为垣,外涂泥。民间的社大都置于郊外。社中植有松、柏、栗、梓、槐等社树,又有社主,或立石为主,或以木为主。 天子社祭,前来围观的百姓可不少,冉闵还带上了群臣一同参与社祭。 这是官方社祭,不同于祭天,除了摆三牲之外,是不用念祭文的,不过拘执于礼仪,肃穆有加而庄重太过。 社祭土而主阴气也,君南向于北墉下,答阴之义也。 冉闵在社祭中的一举一动都要纳入礼制程式,站位南向而背临社墙北垣,还要衣冠整齐,端冕而祀,摆威势,示虔敬,缺乏生气。而往往在祭社神同时,又兼祭稷神、山川地诸神。 冉闵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任凭礼官的摆布,繁琐的礼节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第567章 春联 新春佳节,冉闵在当晚还是要跟自己的妻儿吃团圆饭的。 冉闵的后妃以及儿女很多,在未央殿外面摆了整整五十桌,一桌十个人,可想而知他的妻儿有多少了,其中很多妃嫔或者儿女的名字冉闵自己都记不住! 这特么太尴尬了! 华灯璀璨,锣鼓齐鸣。 “陛下圣躬金安!皇后吉祥!”一众妃嫔、皇子、公主们都坐在下首山呼道。而冉闵此时则是挽着董巧巧的胳膊一起走上陛阶,在陛台上的龙床坐下。 “都平身吧!” “谢陛下!” 看着孤零零的一张桌案,左边一侧是皇后董巧巧的座位,右边一侧是太子冉明的座位,都是各自一张席位的,并不坐在一起。 冉闵的眉头一皱,冲着身边的中车府令刘治说道:“怎么回事?朕不是应该跟皇后、太子,还有几个贵妃坐在一起的吗?” 原来的中车府令刘霸已经病逝,这刘治是他的干儿子,所以冉闵爱屋及乌,便提拔了刘治,接替了刘霸的职位。 看见冉闵似乎有些不满,刘治吓得肝胆俱裂,顿时上前道:“陛下,您与皇后、太子的身份尊贵,不应与他人同坐一席的。” “给朕撤了!今日是岁首,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一个团圆饭,这般拘束作甚?” “诺!” 刘治随后就让人把这三张桌子撤走了,换上了一张圆形的桌案,又放置了美酒佳肴。 在后宫当中,皇后是六宫之主,而其下的,就是贤良淑德四大贵妃。 贤妃崔莹、良妃石兰、淑妃黄月婵、德妃花木兰。此时花木兰还远在高句丽镇守,无法回到大梁,所以这一张桌子实际上坐的是六个人。 食不言,寝不语。 很快大家就吃得差不多了,不过冉闵还没发话,所以后妃以及皇子、公主们都不敢走。 这时,冉闵看见下面的几个孩子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似乎想要出去玩儿了,不禁笑了笑,随后就走到陛台的中间,举起酒杯朗声道:“今天是岁首,咱们吃的这个是年夜饭!朕很忙,平日里都没空陪你们吃一个团圆饭的,朕很是惭愧。” 冉闵把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道:“等会儿,自阿英以下,孩子们都一个个过来。朕跟皇后给你们发红包!算是给你们的新春礼物了!” 红包,这是什么东西? 很多人都十分的好奇,崔莹不由得询问道:“陛下,这红包是拿来干嘛的?” “红包,就是钱,压岁钱。这钱没有多少,不过朕就是想讨一个好彩头,真心希望朕的这些儿女啊,都能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 冉明作为大哥是第一个过来领红包的,伸出了手,想要冉闵给红包。 “阿英,要说祝福语的。给朕跟你的母后说祝福语了,这红包才能给你。” 闻言,冉明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向着父母作了一揖道:“恭祝父皇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小子!”冉闵顿时哭笑不得地道:“这又不是寿诞,谁让你说这样的祝福语?直接说恭喜发财不就好了吗?” “父皇母后,恭喜发财!” “哎!” 冉明是董巧巧的心头肉,可不舍得为难自己的这个儿子,于是就将手里的红包递出去了。冉闵无奈,只好跟着给出了红包。 接着冉闵的几十个儿女便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领红包了,各种祝福语,让人感到啼笑皆非。 领了红包,但冉闵依旧没让他们散去,而是给了身边的刘治一个眼神。刘治随后就一溜烟儿地跑下去。 “陛下还有什么节目吗?”崔莹颇为好奇。 “当然了。好歹是岁首,不能那么无聊不是?” “陛下准备了什么节目?” “烟花。” “烟花是什么?” “这个朕不好说,你等会儿就看看吧。可别吓坏了。” 紧接着,忽而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声响,宛如炮声一般,可把几个胆小的妃嫔吓到了,连忙拍着小胸脯压压惊。 只见美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好似没有空隙,像给暗沉沉的天空绣上五颜六色的花。 烟花不甘示弱的展现出它们的绚烂,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天空万紫千红,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黑暗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 “陛下,好美啊。”董巧巧凝视着烟花不断绽放的那一刻,竟然一时之间痴了。 冉闵淡淡的笑着道:“是啊。这烟花真美,人的一生宛如烟花一般短暂,似昙花一现,但只要绽放过自己的美丽,那么人生就不枉来这一遭了!” 结束了家宴,冉闵准备去椒房殿就寝,但是在进入椒房殿的宫门口的时候,望着大门愣了一下。 “陛下,怎么了吗?”刘治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得冉闵不高兴。 冉闵想了想,说道:“刘治,把笔墨纸砚都拿来,朕有急用。” “诺!”不知道冉闵想干嘛,不过既然是皇帝的吩咐,刘治当然不敢怠慢了,连忙就让人取来文房四宝,还把油灯掌上,笔墨纸砚都放在文案上。 冉闵瞪了刘治一眼,说道:“要红色的纸!越红越好!” “诺,诺!”刘治急得满头大汗。 红色的纸不难找,毕竟现在是岁首,红色代表的是喜庆,故而宫中准备了许多红纸的。 董巧巧听说冉闵迟迟没有进来,便出去迎他,看见他这架势,顿时忍俊不禁地道:“陛下,你这是诗兴大发了吗?这大冷的天,你不进来待着在门口作甚?” “哈哈,巧巧,也可以说朕是诗兴大发了吧。朕是在创作啊,不过创作的可不是诗歌。” “咦?那是什么体裁?诗词歌赋,除了诗,难道陛下你现在突发灵感,想出来一首词或者赋?” 看着董巧巧不解的神色,冉闵笑吟吟地道:“都不是。朕现在要创作的,是一种新的体裁,名曰对联。” “对联是什么?” “前朝之时,便有对句,而朕的这对联又称楹联,言简意深,对仗工整,平仄协调,字数相同,结构相同。朕有的时候就在想啊,这对联可比什么诗词歌赋有意思多了,可以即兴创作,古代有桃符,世人一到岁首,挂在大门上的就是两块画着神荼、郁垒二神的桃木板或纸,以为能压邪。” 冉闵笑着道:“朕现在的这个对联,也有一样的功效啊。” “能辟邪?” “呃……能带来好运。” 话不多说,等到刘治把红纸放置好,冉闵就挥墨在纸上写了一些字。 上联是:新年纳余庆。 下联是:佳节号长春。 不出意外的话,继词这种新的体裁之后,对联这一种文学形式也将出世,被士子们争相效仿。 第568章 大魏宝钞 过了岁首,冉闵便召开了开皇六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诸卿啊,新春快乐!” “陛下新春快乐!”群臣都不知道冉闵想要表达什么,不过依旧回礼了。 冉闵的心情甚好,于是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道:“诸卿,朕给你们都准备了红包,些许薄钱,还请汝等笑纳啊。” “多谢陛下赏赐!” 礼多人不怪。 听说皇帝给自己都发赏钱,群臣都十分的高兴,只要是陛下的赏赐,就是一文钱的铜板,他们都能高兴半天。 随后,刘治就带着几个内侍给奉天殿内的群臣,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包。 群臣都很奇怪啊,这红包里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说是赏钱,但这红包这么薄,连凸起来的的迹象都没有,这能放置银两或者铜钱? 饶是群臣都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冉闵这是发的什么赏钱。 “都打开看看吧。” 群臣闻言,都怀着好奇的心拆开红包,一看之下,顿时就愣住了。 红包里面是一张面值十贯钱的宝钞,上书“大魏宝钞”,但实际上跟此前朝廷发放的债券差不多,就是款式不同,纹样不同。 什么东西?皇帝给他们发放债券? “各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吗?”冉闵笑着道。 尚书令崔皓硬着头皮道:“陛下,这不是朝廷去年发放给士族以及三军将士的债券吗?” “错。” “难道这是钱?” 冉闵微微颔首道:“准确的来说,这是一种货币。诸卿,你们都是饱读之士,读过不少的经史子集,应该知道,货币是在不断的进化的。上古时期,人们以物易互通有无,但实有不便利之困难,因此产生了交易用的媒介物,而定形货币则应运而生。” “咱们的祖先在远古时代,没有货币,所以他们往往是以物换物,接着就出现了龟贝、珠玉、金银、皮、刀、布、圆钱等,但种类繁多,秦始皇统一华夏,车同轨,书同文,货币也统一为圆形方孔铜钱。汉代的是五铢钱。” “自古以来,咱们华夏历朝历代的货币制度,不存在什么本位制度,也没有主币副币之分,往往金、银、铜、谷、帛都同时不同程度地行使货币的职能,只不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各有所侧重而已。各个朝代的货币制度也很不一致,即使一个朝代的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也有种种变化和区别,叙述起来不胜枚举!” 冉闵淡淡的道:“钱,就是钱,有的时候货币繁杂,反而会使得市场更加的混乱啊!” 皇帝说的这些话,群臣都反应过来了,感情皇帝陛下是想改革大魏的货币制度。 “陛下所言极是。”王猛出列道:“自货币出现以来,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即便是在大一统的朝代,这种情况都无法改变,百姓称重,但往往由于秤砣的不同而时常发生口角,民事纠纷不断。若是能有这种纸质货币,相信这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 “陛下是想在全国推行这种货币,推行这种大魏宝钞吗?”崔皓疑惑地道。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如王猛适才所说的,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再加上火耗归公,将平白损耗百姓的利益,碎银在熔铸成官银之后,这其中的损耗都加到老百姓的头上,朕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而且,朕知道商旅不易。商人们往往每次外出,都将携带大量的金银,大量的铜钱,数以万计,要拿几个箱子装的。这么多的金、银、铜、帛,失窃了,或者掉了不是很可惜吗?而且携带并不方便。” 听到这话,崔皓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心怀百姓,乃是天下苍生之福。但是陛下想过没有?新的货币制度,很难取代旧的货币制度,老百姓们已经用惯了铜钱,用惯了银子,用惯了黄金,突然换上了宝钞,万一成了废纸一堆怎么办?” “是啊陛下。”韦謏这个时候出列道:“陛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实在有欠考虑。这宝钞是纸做的,容易出现损坏,而且不如真金白银实在,很容易被别人造假。到时候反倒扰乱了市场的秩序。请陛下三思!” 冉闵沉吟了一下,说道:“崔皓、韦謏,你们所说的,其实朕都考虑过了。朕不可能一下子把宝钞推行下去,更不可能把老百姓手里的真金白银收缴上来,换做宝钞,这样一来,天下非得大乱不可。所以朕想了想,这种大魏宝钞先在大梁推行,情况好的话再在全国逐步推行。” “可是陛下要怎样让老百姓接受这种纸质的大魏宝钞呢?这宝钞就跟债券一样,但普通的百姓接触不到官府,他们总不能直接到衙门去兑换真金白银吧?”崔皓问出了一个让人十分关心的问题。 “朕想过了。就先在大梁设置钱庄,百姓能用宝钞兑换真金白银,也能用真金白银兑换宝钞。” “这钱庄又是做什么的?” 群臣都表示十分的困惑。 这个时代,什么银行,什么钱庄可都还没有出现呢! “钱庄,也可以称之为银行。百姓可以把钱存到钱庄里,由钱庄代为储存,每个月钱庄都能为存钱到钱庄的百姓生产出一定的利息。譬如说一万贯钱,三个月之后取出,那么可以获得六十五贯钱的利息。其存款利息的计算公式为:利息等于本金乘以利率乘以时间。” “……”群臣无语,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咳咳,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情况,崔皓还是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你是如何得知这钱庄的利息,三个月前存入一万贯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贯钱的?” 群臣都很好奇。 看着宛如好奇宝宝一样的大臣们,冉闵真是不由得捂着脸,伤脑筋啊伤脑筋,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加减乘除法,更不懂钱庄、利息、本金、利率是什么玩意儿! “刘治,笔墨纸砚伺候。把纸挂到屏风上!” “诺!” 是时候给这些大臣们上一节数学课了! 第569章 给大臣们上课 刘治随即就把一张偌大的宣纸挂到屏风上,随后拿来笔墨纸砚,将这文房四宝放置在宝案上,而屏风则是放置到陛台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朝堂,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地方,但现在有问题就要探讨,所以冉闵顾不得这些礼节。 “咳咳!” 清咳了两声,冉闵随即就跟一个教师一般,提着笔,端着砚台,走到屏风的前面说道:“现在朕就将阿拉伯数字传授给你们。这是0,这是1,这是2。” 冉闵就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0、1、2、3、4、5、6、7、8、9这十个数字符号。 “这十个数字呢,是一种计数符号。高位在左,低位在右,从左往右书写!崔皓,请问是一大还是九大?” “自然是九!” “不错。”冉闵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孺子可教的神情,又道:“零是最小的数值,九是最大的数值。现在朕来教教你们加减乘除法,你们就能明白朕适才是怎么得出在钱庄三个月前存入一万贯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贯钱的这个结论了。” 冉闵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道:“这是几?” “一根手指头啊!” “没问你这个,你直接说数值。” “一!” “对。那么这是几?”冉闵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二!” “正确。”冉闵微微颔首道:“所以说一根手指加一根手指这就是二。” 冉闵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加法公式,又写了一个减法公式,开始慢慢的教导大臣们。 除了这个阿拉伯数字,还有加减乘除法、百分比,冉闵还把乘法口诀传授给群臣,并勒令他们背得滚瓜烂熟的。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崔皓两眼泛着精光,说道:“陛下,臣明白了!” “那你算一算。现在条件变换一下,在钱庄六个月前存入一万贯钱,六个月后取出能得到多少利息?朕再给你们说一次,存款利息的计算公式为:利息等于本金乘以利率再乘以时间。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们,钱庄五个月整存整取利年利率为2.6%,因为钱庄的利率一般用年利率来表示,所以在计算利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把先把利率换算成和时间匹配的利率,或者是把时间换算成年之后再计算!” 群臣闻言,都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但一时之间都一筹莫展,真的算不出来。 只是变换了一下条件,就让这些聪明过人,机智过人的大臣一愣一愣的,冉闵的虚荣心十分满足。 这时,崔皓又道:“陛下,能不能把笔和纸给臣用一下?” “可以。” 冉闵随后就让刘治把笔和纸递给崔皓,让他慢慢算。 不是他们的脑袋不灵光,不够机智,而是刚刚接触到这些新的事物,他们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啊! 过了一会儿,冉闵已经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最先想出来答案的不是崔皓,而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牧。 “陛下,臣想出来了!” “噢?是多少?” “利息是一百四十贯钱!” 冉闵瞪大了眼睛,勃然变色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心算都这么厉害?秦牧的智力未免太过变态了吧? 秦牧笑着道:“陛下,按照你适才给出的公式。利息等于本金乘以利率再乘以时间。本金是一万贯,利率是百分之二点八,臣就拿一万乘以百分之二点八,得出的数值是二百八十贯钱。剩下的时间就好算了,一年十二个月,陛下给出的条件是六个月,那么就拿十二除以六,得出二的数值。再接着,这二百八十除以二,不就是一百四十贯钱吗?” 听到这话,冉闵愣住了,群臣更是一片哗然,纷纷赞叹秦牧机智过人,愧不敢当之类的话。 “崔大人,你算出来了吗?” “老夫、老夫当然算出来了,数值是一百四十。”崔皓其实没算出来,老脸一红,当然是拉不下脸来认怂的。 这时,王猛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这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法、百分比、乘法口诀对于民生十分重要,应该传授于民,在学堂里教授,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圣明!”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冉闵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这些数学上的东西自然是要传授于人的。管仓库的小吏,还有各地方的主簿、县丞都时常为一些账本发愁,有了这些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法,他们应该能轻松不少,账本也能更容易看懂。” “这真是大功一件啊陛下!” 又被群臣一顿吹捧,冉闵的脸上有点发烧,便摆了摆手说道:“回归正题。诸位觉得朕这个设立钱庄的法子如何?” “自然是妙不可言啊!只是……” 王猛不禁眉头一皱,说道:“陛下,这利息太高了,这般让利于民,恐怕朝廷的财政会出现纰漏啊。” “哈哈,景略啊,你过虑了。”冉闵摇摇头说道:“这钱庄是国营,可不会做什么赔本的生意!咱们能给存钱于钱庄的老百姓一些利息,自然也有人把利息给咱们,说到底,这钱庄还是朝廷的一大赚钱工具啊!” 群臣闻言,都感到十分的困惑。 “请陛下赐教!” “钱庄发行的大魏宝钞在市面流通,便是现金,当为百姓所接受。可以在钱庄随意兑换宝钞或者铜钱、白银,小面值的宝钞,能以多张兑换同等价值的宝钞。为了赚钱,钱庄也能发行一些业务,经营存放汇、贴现、兑换及其他信用业务。钱庄可多吸收商人存款,并代收票据,所经营放款由信用放款、抵押放款、短期拆息等。而放款对象主要是商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的这些话让群臣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好多词汇都不懂,经过冉闵的解释,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钱庄可以向商人放贷款,就是把钱借给商人的意思,但还钱的时候一定要偿还更高的利息,这样一来,钱庄其实是赚钱的。 但机灵的韦謏从中嗅出来了不同的味道,忙道:“陛下,你这是在鼓励百姓经商吗?” “卿何出此言?” “陛下,世人皆追名逐利,国人不少都想要发财,但苦于没有本钱,没有机遇,所以只是蠢蠢欲动而没有去经商。现在朝廷搞出了这么一个钱庄,把钱借给那些想要经商而又没有本钱的百姓,岂不是鼓励百姓经商?” “这……” 冉闵还没想好如何反驳韦謏的这番话,群臣便纷纷扰扰地上奏,铁了心搞黄钱庄的事情。 “陛下,韦謏大人所言极是!我华夏历朝历代都是以农立国,没有农耕,国家便没有了根基。若是百姓都跑去经商了,谁又给国家耕地?” “是啊!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国本不可动摇。农民是国家的安身立命之本,倘若人人经商,身上便充满了铜臭味儿,不知忠义廉耻。正所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些商贾固然能为国家的财政创造收入,但是实在不好填饱肚子啊!” 看着群臣都蹦出来反对,冉闵的心里很恼火,但还是淡淡的道:“大魏宝钞的推行,还有钱庄的推行,乃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在朕看来,重农抑商,本就不可取,士农工商,不应有别,你们这般诋毁这些浑身上下充满铜臭味儿的商贾,岂不知你们身上穿的丝绸,喝的茶叶,吃的燕窝都是他们从全国各地运转过来的吗?” 看到冉闵似乎执意要推行大魏宝钞,执意要推行钱庄,群臣都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好劝阻,只能“曲线救国”了。 韦謏便道:“陛下,其实臣以为没必要推行大魏宝钞。大魏宝钞乃是纸制作的,容易损坏,而且容易被有心者仿造,到时候扰乱了市场的秩序,只怕又是一场巨大的祸乱啊!” “关于这一点,朕已经想过了。大魏宝钞的制作必须要严格把关,还要区别于一般的纸张,有一定的防伪标识。对于那些敢于仿造大魏宝钞,破坏国家信誉的犯罪分子,一律严惩不贷!” 第570章 天上掉馅饼 “出告示了!出告示了!” 大街小巷有人在喊话,闲来无事的贩夫走卒们便争相告走,跑到城门口挤着围观朝廷新出的告示。 每一次朝廷的告示,都是关乎民生,关乎军事的,都是国家大事,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都息息相关,所以老百姓对于朝廷的告示显得格外的重视。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底下是人声鼎沸的,十分嘈杂,不过考虑到这些百姓里面好多都是目不识丁的,所以每一次朝廷或者地方官府张贴告示,都会派出一名文官或者一名武将来口头表述告示上的字面意思,同时耐心地解释一番。 这一回站在告示栏前面的高台上的,是一名文官,这说明此次告示是关乎民生的。 “各位乡亲父老,这次朝廷所出之告示,是为两件事儿。其一是大魏宝钞,其二是钱庄,朝廷将把大梁作为第一个试验地,推行大魏宝钞与钱庄!” “大人,不知道这大魏宝钞和钱庄是干嘛用的?”有不知道内情的百姓询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大魏宝钞,就是钱,计量单位为贯。陛下考虑到自货币出现以来,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 “而且没有主币副币之分,金、银、铜、谷、帛都能作为货币使用,流通于市面上,所以想以这种大魏宝钞来作为主要的货币!也就是说,从今儿个起,大魏宝钞就要在大梁的市面上流通了!” “什么?” 听到这些话,在场的老百姓都显得很是诧异,一点说要使用什么大魏宝钞,自己手里的碎银子、铜钱都不值钱了,他们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官吏拿出了一张面值为一贯钱的大魏宝钞,说道:“各位瞧见没有,这就是大魏宝钞!从今天起,大魏宝钞就要流通于市面了!” 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的百姓怒道:“这不就是债券吗?这位大人,朝廷莫非是要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升斗小民?你莫要以为我们不清楚,前几日隔壁的王二回家,还跟我说过此事。他说去年朝廷的国库拮据,暂时发不了军饷和赏钱了,所以用这债券抵押,日后朝廷会补发的!” “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朝廷是要发给咱们老百姓债券吗?咱们手里头都没有多少钱的啊,如何能把钱借给朝廷?” “是啊,是啊!这事儿俺也听说过了。朝廷还向那些士族老爷们发放过债券,借了几千万贯的钱呢!咱们要的是银子,要的是铜钱,要这宝钞有何用?” “就是!这所谓的大魏宝钞可是纸做的,万一不小心损坏了怎么办?譬如说洗衣服的时候,兜里还揣着两张宝钞,把宝钞洗坏了可怎么办?” 看着群情激奋的老百姓,老实说这官吏也是有些头皮发麻的,不过一想到上官的百般叮嘱,就挺起了腰杆,挥了挥手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官老爷发话,平头百姓自然是要听从的,所以很快在场的百姓就消停下来了,都把眼睛放到这个官吏的身上,看看他想表达什么。 那官吏随即招了招手,让人把一盆水取来。 “请诸位看好了,眼见为实!” “这是普通的纸张,这是大魏宝钞。”官吏把一张普通的白纸放置到水盆里,随后取出来,放到一边,又拿出了那一张大魏宝钞放到水盆里浸没了一会儿,也取出来。 官吏就把被浸没过的大魏宝钞和白纸拿出来,在一众百姓的面前晃了晃,说道:“列位,看出了其中的差别了吗?” “哦!这宝钞真好看!” “……”关注点不是这个好吗? “嗨呀!这白纸起泡了,都损坏严重了,但是这宝钞还是好好的!” “对!”官吏松了口气,总算是有识货的。 “各位好好看一看。这宝钞可不同于一般的白纸,是用特殊的短棉绒制作的,所以纸张挺括、结实耐用,抖动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官吏就让人发了几张大魏宝钞下去,给几个百姓放在耳畔抖动,果真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好听极了。 那官吏又板着脸说道:“所以你们担心这种大魏宝钞容易损坏,那根本就是杞人忧天的!只要你不是故意损坏,把宝钞给撕了,大魏宝钞放置几百年都没事!” 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朝廷推行这种大魏宝钞是有道理的。列位,想必你们把过去的碎银子、铜钱带在身上,尽管有钱袋装着,但其实并不方便吧?而且还容易发生失窃,或者银两铜钱丢失的事情!但是有了这种大魏宝钞,你就是随便找一个钱包装着就好了。你们看,这就是钱包。” 官吏又拿出了一个猪皮制作的钱包,晃了晃,然后就把手里的大魏宝钞装进去。 “是不是很方便?” “对!对!” 看到众人似乎都能接受这种大魏宝钞了,官吏又道:“本官相信,你们心里一定很困惑,到哪里去兑换这种大魏宝钞呢?去钱庄!钱庄可以给手持宝钞的你们兑换真金白银和铜钱,也能让你们用银钱兑换宝钞!相信诸位过去或多或少的都会有着这样的苦恼,就是家里的银钱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担心失窃,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大人,我就喜欢把钱到处乱放。放在身上不安全,放在枕头底下也不好,放在床底下都忘了,有些钱都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要钱的时候往往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啊!” “钱庄能为你们解决这种烦恼!”官吏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诸位在钱庄兑换货币的时候,也能把钱存到钱庄里,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当这位官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好多百姓都脸色不善。毕竟把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哪里,哪怕是朝廷,他们的心里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而这个官吏又道:“而且,钱庄还能给你们一定的利息!” “大人,这利息是什么?” “利息就是钱!你们在钱庄里赚的钱!” “什么?钱庄帮着咱们老百姓存钱,还能赚钱?” “这天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天上掉馅饼了吗?” 很多老百姓都不相信。 官吏朗声道:“就是天上掉馅饼了!过去,大家伙都喜欢把钱放在家里,想做生意赚钱但是又不敢尝试,现在钱庄的出现就给你们这个赚钱的机会了!那么你们能赚多少钱呢?打个比方,譬如我三个月前在钱庄存入一万贯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贯钱!” “这么多?” 一些人听着很是怦然心动,但有些比较理智的百姓还是颇为担忧的:“大人,不是人人都家财万贯的!咱们这些普通人家,家里有十贯钱已经是很不错了!哪里会有万贯家私?” “哈哈!那本官就换一个比方吧。譬如说,本官现在有十贯钱,十贯钱就等于一万枚铜钱。三个月前我在钱庄存入这一万枚铜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枚铜钱!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吧?” 值得一提的是,一贯钱一般是指一千枚枚铜钱,不过随朝代的不同也有变化,汉朝叫做一“缗”,清朝叫做“一吊”。 一贯钱,就是一贯铜钱,一千枚枚。相当于一两银子。是比较大的数目,用麻绳窜起一千枚铜钱,也很重的,大约是四点五公斤,到了清末民初,一块大洋,相当于一吊铜钱,或一两银子。 经过这官吏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明白过来了。 官吏又道:“此外,若是你们有急用,还可以去钱庄借钱,钱庄可以贷款给你们。只不过,在贷款的时候必须要抵押一些等同价值的东西。” 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对于魏国来说是意义重大的。 解决了许多民事纠纷且不说了,光是这钱庄的推行,就让魏国一时之间出现了许多商人,他们靠着钱庄的贷款,纷纷做起了生意,因为有房屋或者土地抵押的缘故,就算他们破产了,没钱还给钱庄,最后也能不至于被迫上吊自杀,因为只要把他们的房屋和土地收缴上去就好了! 不得不说,朝廷的信誉还是十分良好的,一些百姓试着去钱庄兑换了大魏宝钞,过了几天又拿大魏宝钞去兑换白银,没想到还真行,这下子可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了。 这大魏宝钞不是硬通货,但还是能在市面上购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种小贩也一样,本来是对这种大魏宝钞很嫌弃,很排斥的,但这一来二去的,心里也接受了宝钞的存在! 还有一些百姓纷纷跑去钱庄贷款经商,办理各种手续之后,他们还真的拿到贷款了。 一时之间,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好评如潮,冉闵便顺势而为,将宝钞和钱庄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争取取代金、银、铜、帛这些硬通货在魏国当前的硬通货地位。 第571章 众生平等 冉闵正在常青殿批阅奏牍。 朝廷一旦有新的政令下达,他这个做皇帝的根本不能闲着,反而要夙夜在公,被之祁祁,唯恐出了什么纰漏。 当皇帝,坐拥四海,后宫佳丽三千人,看似风光,但是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父皇。”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太子冉明便来到常青殿,又拿来一叠厚厚的奏牍。 “阿英,你来了。朕要你昨日微服私访,去民间考察一下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情况,效果如何?”冉闵把手中的笔杆子一扔,就躺在靠椅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向太子冉明询问。 冉闵回答道:“启禀父皇,经过朝廷的多方举措,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效果显著。截止昨日为止,儿臣将大梁城八家钱庄的数据统筹了一下,仅仅过了十日,八家钱庄回收的金、银、帛、铜不可计数,发放的宝钞多达五千六百二十四万贯,而且这个数据还在不断飙升。” “五千多万贯?”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冉闵还是忍不住吃惊了。 看来这些年老百姓的存钱还真是不少。当然了,为了支持朝廷的新政,大梁的官员已经士族们都把不少钱存到了钱庄里,毕竟是可以吃利息的,这钱放在家里没什么用,还不如存到钱庄里面赚钱呢。 “还不止这些。自从八个钱庄建立之后,就有不少的商贾和百姓纷纷向钱庄贷款,目前已经发放下去近一千万贯了。钱庄的贷款利息颇高,已经足以维持钱庄的正常运行了。” 没有赔钱,当然了最好的。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嗯。阿英,你知道朕为何要建立这种钱庄吗?” “父皇的用意,不就是为了让百姓更好的适应这种大魏宝钞吗?” “非也。” “那就是钱庄可以通过放贷的方式能挣到不少钱了。” “不是。” “这……儿臣想不到了,请父皇明示。” 冉闵淡淡的笑道:“钱庄的设置,固然是为了让大魏宝钞更好的推行,也能赚到不少钱。但朕的真正用意,却是为了朝廷能把钱庄里的钱利用起来!过去打仗,咱们大魏年年征战,国库是年年亏空,甚至到了去年,朕都不得不给有功的三军将士发放债券抵押,还向各大士族豪商借钱。当时朕就感慨,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 “没有钱,朕想办什么事情都不成!赈灾要钱,打仗要钱,百万将士们的粮饷,十多万官吏的俸禄,这都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啊!” 听到这话,冉明傻眼了,随后便哑然失笑道:“父皇,朝廷再缺钱也不能这么干吧?万一百姓知道了朝廷挪用钱庄里面的钱,挪用了他们的血汗钱,万一闹起来了怎么办?” “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朕要在全国各地开设钱庄,国营钱庄,不许私人钱庄的存在,到时候全国上下,几千家钱庄的话,资金难道不能周转得过来吗?朕不差他们的钱,他们存在钱庄里面的钱,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讨回去吧?” “呃,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冉闵笑吟吟地道:“阿英啊,你要学着点。古语云,国不与民争利,食禄者不与民争利。但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咱们也没必要循规蹈矩的,为人君者,只要你认为是好的事情,是对的事情,哪怕是天下人都反对你,你都必须要矢志不渝地去做。当然了,倘若是连你自己都迟疑再三的事情,反对的人多了,就没必要固执己见了。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便是这个道理。” “儿臣受教了。” 冉明又向着冉闵作了一揖,随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父皇,儿臣近来听得市井流言,说父皇你建立钱庄,并命钱庄给商贾以及积蓄钱财的百姓发放贷款,其初衷是为了鼓励国人经商。” 闻言,冉闵有些讶然,随后睥睨了冉明一眼,说道:“是韦謏这些大臣在你的耳边嚼舌头吧?” “父皇明鉴。” “他们是怎么说的?” “大臣们都说,父皇欲变革古往今来重农抑商的国策,恐国生隐患。” “有何隐患?” “他们都很担心,若是人人都去经商,谁来为国家耕种?自古以来的君主,都重农而轻商的,农业乃是国本,商贾趋利避害,大臣们唯恐父皇本末倒置,鼓励人人经商,反而荒怠了国家的耕地。” 冉闵微微颔首道:“阿英,那你知道什么是重农抑商吗?” “父皇,就儿臣所知道的,自古以来就有士农工商这四种阶级。士人地位最高,农民其次,接着是工人,最末的乃是商贾。这已经是世人根深蒂固的印象了!” 冉明顿了一下,又道:“至于父皇提及的重农抑商,乃是因为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陆地大国,以农为本,安土重迁,农民与土地联系密切,在国家危难时不易离开,而从商者则被认为十分精明的同时,会在危难时刻舍弃国家而维护自身利益。” “你说的都对。”冉闵叹了口气说道:“那朕再问你,什么是农?什么是商?你适才所阐述的,只是自己的主观意识而已,不能一概而全。” “再者说,农就是生产,土地上原本有一百斤粮食,我把它变成二百斤粮食,这就是农。那什么是商?商就是交易,大梁原本有一百斤粮食,我把大梁的粮食卖到邺城,这就是商!” “那为什么重农抑商?说白了,就是因为古代的君主认为商是物品的转移,一百斤粮食经过几次商业活动之后还是一百斤,但是农能增加粮食数量,如果鼓励商业活动的话负责生产的人就会减少,那么生产出来的东西也会减少,所以就有了一大串重农抑商的政策!” 冉明闻言,顿时宛如醍醐灌顶,一双眼睛都折射出了莫名的精光:“父皇所言,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这也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啊!但是父皇,现在大臣们,乃至于一些士族在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认为钱庄不应该放贷给国人,鼓励国人经商,这样一个充满铜臭味儿的国家是无法强盛的。想要国泰民安,还需要士人的辅佐,农桑的支持才是。” “肤浅!” 冉闵直接给了这么一个评语,又道:“农民,是咱们的衣食父母,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商业、工匠,一样是不容忽视的!阿英,你懂佛法吗?” “呃。”冉明不知道冉闵怎么又扯上佛法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儿臣未得研习佛法。” “朕也未研习过佛法。但是佛家之精髓,其教义所在便是众生平等!当然了,朕不可能让众生平等,也做不到这一点,甚至是人人平等都做不到。不过士农工商,在朕看来,不应有别!就好比,朕重视农业,劝课农桑,保障农民的一定权益的同时,也会善用工匠。工匠们就给军队改进了弓弩、投石机等武器,还发明了火炮,各种各样的发明都有。” “这商人呢?他们的用处自然是不少的。人们身上穿的,用的,吃的,那些不是商贾从别的地方转运过来的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说士农工商,本不应有别啊!” 冉明点了点头说道:“父皇说得是。只是父皇你的良苦用心,只怕别人是无法意会的。” “朕不理会这些。” “父皇,儿臣听说稷下学宫的士子们,正在就你设立钱庄,鼓励国人经商之事进行了辩论,已经辩论了三日了!” “结果如何?” “还是难分难解,各有各的理。父皇有兴趣去看看吗?” “一起去吧。” 冉闵正好也想活动活动,这稷下学宫已经好久没去视察过了,现在去瞧瞧也好。毕竟稷下学宫的士子们都是国家的栋梁,未来治理国家就靠这些人了。 第572章 治世之良臣 稷下学宫,位于大梁城郊外,南面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学宫占地极广,怀抱群山,缠绕依着濮水,凿山而建,几座山峰上都伫立着错落有致的阁楼,亭台水榭都有,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在这样的地方修学,无疑是最理想的,可谓是学子的天堂。 与之相对的,是位于大梁城郊外北面的国子监(太学)。 稷下学宫与国子监,都堪称是大魏的最高学府,所聚集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堪为万千士子当中的佼佼者。 而稷下学宫和国子监,其实都属于天子门生,因为冉闵是这两座学院的挂名祭酒,学子们对于冉闵这个皇帝是可以自称是“学生”的。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要说这两所学校有何不同之处,便是稷下学宫一般招收的都是有资质的栋梁之才,半路出家,来这里修学的都有。 而国子监的话,一般招收的都是从各个官学里升迁上来的学子,正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么多官学,数十万的读书人,只有几千人能进入国子监,可想而知要进入国子监的难度了。 但是稷下学宫的话,只要你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了。 值得一提的是,稷下学宫与国子监基本上都开设了几个学科。 一个是国学(囊括政治、历史,反正经史子集都要学到),一个是算学,一个是建筑学,一个是地理学,一个是工匠学,一个是医学,一个是农学,基本上就是这七门学科,包罗万象,教什么的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也是应有尽有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回冉闵与太子冉明一起来到稷下学宫,并没有低调地微服私访,而是堂堂正正来的。所以他们在进入稷下学宫的辩论专用的会场的时候,在场的一千多名学子,还有各地慕名而来的士子们都向这父子二人行礼。 “都平身吧。” “谢陛下!” 冉闵随后就带着冉明坐于上首,当然了,冉明是在一旁站着的,不过冉闵到底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儿子,特地让人在一旁设座。 这稷下学宫的代理祭酒,真正管理稷下学宫各种事务的人,乃是秦牧。 要是没看到秦牧,冉闵倒是忘了,秦牧这厮还有这个兼职呢。 “继续辩论吧!” 冉闵这么吩咐,原本就在辩论专用的四方台上的两个士子,就更加激动起来,脸都涨得通红。 皇帝和太子就在这里看着呢,倘若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不说出仕了,给陛下留一个好印象,将来平步青云当不在话下! 这时,坐在左边一侧的那个青衣士子起身道:“在下范耀认为,朝廷不可重农抑商。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就有士农工商,四个阶层高低地位不同的说法。世人或者说朝廷尊士农而贬工商,兴农桑而贱商务,何苦来哉?” “农业重要,难道商业就不重要吗?容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没有商人,世人将回到上古时代。那时人人农耕,人人狩猎,可以自给自足,但是世人的所有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等等,那都是自己制作的。” “但是自从出现商人之后,这种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商人从事各种行业,他们可以为不同地方的带来丝绸、茶叶、盐巴、马匹等等东西,你们需要什么,商人就会带来什么,以便赚取中间的差价。这其中商人所赚取的钱,跟农民耕地所得的血汗钱有何不同?一样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挣来都钱啊,只不过是劳作的方式不一样,凭什么重视农民而轻贱商人?” “范兄的见解,恕我不能认同!” 坐在对面的那个气宇轩昂的士子起身道:“士农工商,自古有别。世人之所以重视农桑而轻贱商贾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众所周知,商贾趋利避害,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色厉内荏,不可理喻!倘若人人都去经商,身上都充满了铜臭味儿,都是商贾,那我不可想象,整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兄此言差矣!”范耀脸色一沉,说道:“不是所有商贾都如同徐兄口中所说的那一般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趋利避害的。天下商人之中,也有一些义商!” “义商?”徐渭笑了,说道:“我看不见得吧。这天底下的义商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至少我徐渭就从未见过一个义商!我所见的商贾,都是见利忘义,见钱眼开之人!譬如去年的事情,幽州、并州的边疆一带,许多商贾买通边关的守将、官吏,私底下向鲜卑人不知道出售了多少的铁和兵器!” “有了精铁,鲜卑人就能打造更多的兵器,有了兵器,鲜卑人就能武装更多的兵力!鲜卑人都是全民皆兵的啊,他们一旦全副武装,南下侵犯我大魏,到时候遭到侵害的不是咱们魏人吗?所以说这些商贾是怎样的行为?是卖国的行为!理应满门抄斩!理应株连九族!他们为了钱就敢卖国投敌,这样的商人能称之为‘义商’吗?” 徐渭的话,一时之间引起了在场许多士子的共鸣,他们纷纷叫好喝彩。 ”彩!徐渭说的没错,这些向胡人出售铁和兵器的商人真是罪该万死!边关的将士何其苦也,边疆的百姓何其苦也,他们竟然还敢助纣为虐,把铁和兵器卖给鲜卑人!不知道将因此祸害多少无辜的百姓啊!” “这些商贾死不足惜!” “商人都是贱骨头!” 看见这场辩论会的形势似乎一面倒地倒向了徐渭那一边,冉闵微微一笑,向着身边的秦牧垂询道:“秦牧,这徐渭是何人?口才这般了得。” 秦牧躬身道:“回禀陛下,这徐渭的祖籍是魏郡内黄人,说起来还是陛下你的老乡。徐渭此人,自幼聪慧过人,其父早年战死,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徐渭孝顺老母,奈何家贫,不过其人苦读诗书,时常去山上砍柴换到市场上卖,偶尔织席贩履,以便购买一些书籍回家阅读,或者补贴家用。” “有的时候徐渭穷困潦倒了,都向别人借书来看。甚至于凿壁借光,夜夜苦读,而且每次借书都是按时还给别人的。徐渭的孝顺以及诚信,在他的家乡是很有名的。” 闻言,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这徐渭也曾砍柴卖与他人,又织席贩履,明明干过商贩这种行业,为什么还会这般轻贱商贾?” “陛下,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明白商贾之害吧。” “此人才能如何?” 秦牧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治世之良臣。” 这五个字的评价不是一般的高! 冉闵眯着眼睛道:“秦牧啊,能得你这么高的评价的人可不多,看来这徐渭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那么依你看,这场辩论徐渭能否取胜?” “难说。” 第573章 农商并重 看到现场的形势似乎偏向于徐渭那一边,许多士子都赞同他的观点,叫好喝彩起来,范耀皱着眉头,沉声道:“徐兄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天下商贾千千万万,但并不是所有商人都这般见利忘义,不忠不孝的!自古以来,商贾就被贴上了无商不奸,无奸不商的标签。在下窃以为大缪!” 范耀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义商当不在少数。别的不说,大魏几次对外大战,还有这些年各地出现的种种灾情,朝廷向民间募捐,捐钱最多的是朝廷的官员吗?是士族吗?是农民吗?不!是商人!哪一次不是你所轻贱的商人捐的钱最多?” 徐渭眯着眼睛道:“范兄,你说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商人们在民间赚了这么多钱,理应将一些钱回馈给民间。” “徐兄所言,在下完全不敢苟同!” 范耀昂着头,掷地有声地道:“什么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商贾的能力很大吗?朝野上下,能力最大的是皇帝陛下,是那些肉食者(官员),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士族!你能说他们的能力不大吗?商人们能从民间赚钱,士族不也是能从民间赚钱吗?为什么他们一毛不拔?或者捐了这么少的钱?” “士族的钱,和商人的钱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范耀怒道:“士族的钱是钱,商人的钱就不是钱了吗?士族的钱来自于朝廷的俸禄,来自于田地的收入,商人的钱取自民间,但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而来的,难道商人的钱就是脏的吗?徐渭,你这是在歧视商贾!”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越来越激动的范耀,徐渭摇摇头说道:“我承认,我早年也做过织席贩履的行业,那是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我全然没有轻视商贾的意思。但是范兄,在下想要表达的观点是这样的。商人重利而不重义,趋利避害,而农民扎根于土地。” “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耕大国,人人耕作,方有所得。若是重商而轻农,那是舍本逐末,本末倒置之举,在下无法苟同。换言之,倘若哪一日,永嘉之乱再现,能留在这片土地上抵御胡虏的,几乎都是农民,而商贾则是早就跑了!所以说农业是国本,不可动摇!” 范耀闻言,低着头说道:“徐兄,我也承认大多数的商贾在那一日会逃跑的。但也有一些商人不会。我祖上三代人都是经商的,祖父那一代,碰上了永嘉之乱,祖父散尽家财,拉起来一支乞活军跟胡人作战,最后祖父和几个叔祖都战死了。到我父亲的那一代还在经商。商人是贱业,这我知道,适逢陛下开科,不计出身招纳寒门子弟入学,所以父亲才会不遗余力地供我读书。” “但天下没有商人那不乱了吗?国家打仗需要钱,国家赈灾需要钱,国家搞工程需要钱,方方面面都是要钱的。钱粮并重,农商共举不好吗?为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 重农抑商的思想自古以来就是有的。 自春秋以来,儒家、道家、法家各学派在重视农业、轻视工商业方面也往往并无多大分歧。 如孟子劝说梁惠王“不违农时”,但却斥商人是“贱丈夫”。李悝辅佐魏国所采取的政策,是“尽地力之教”和“禁技巧”,即发展农业,抑止手工业。商鞅变法,对努力耕织者免除徭役,对从事工商而贫者,则沦为奴隶。 荀况认为“工商众则国贫”,韩非则首称农为“本”,工商为“末”,把工商之民视为社会一害,称作“五蠹”之一。 重本轻末的思想也由此形成。 范耀又转过身,向着辩论台下面的千余名士子,愤愤不平地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应该有是非曲直之观念。历朝历代的治世,都是轻徭薄赋,发展生产的,但发展的何止农桑?” “昔日战国时商鞅变法,其变法规定,凡是努力从事农耕,生产粮食和布帛多的,免除徭役,作为奖励,禁止弃农经商。而凡是弃农经商或懒惰而贫穷的人,要罚做奴隶。” “但今时不同往日,秦国是一个虎狼之国,其国人只知耕战,所以非是治世,现在天下不平,大魏尚且可以重农抑商,全力耕战,但是边患已经平定了,大魏正在迎来一个治世,乃至于前所未有的盛世!农与商,好比鹰之双翅,无一而不可飞也!” “好!” “彩!” 围观的士子也为范耀叫好喝彩起来。 徐渭亦是点了点头说道:“范兄高见,我不如也。” 在观台上,秦牧笑着对冉闵说道:“陛下,看来是范耀胜了。” “好一个鹰之双翅,无一而不可飞也!看来这范耀与徐渭,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冉闵微微颔首道。 “阿英,你觉得这二人,谁的辩才更厉害一些?” 冉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自然是这范耀。” “不。”冉闵摇摇头说道:“朕看,应该是徐渭略胜一筹。阿英啊,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有没有发现,徐渭自始至终,都是这般从容淡定的?他是在循循善诱这个范耀啊!” “这……” “太子,其实陛下说的没错。”秦牧笑吟吟地道:“徐渭可是稷下学宫的士子当中的名士了,影响力很大。他的辩才十分厉害,学宫中的许多导师都自愧弗如,但为什么偏偏被这个范耀辩倒了?其实徐渭也是想阐述这个农商并重这个观点的,只是不好开口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到了最后,辩论会告一段落,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冉闵就站起来,在所有士子那敬畏而又炙热的目光当中,朗声道:“这场辩论,就到此为止吧!无论是农,还是商,都不应有别。朕看范耀适才的那个观点就挺好啊,农商并重!士农工商,都应该为这个国家,为了大魏的盛世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心力!” “士出才能,农出粮食,工出技术,商出钱财!《史记·秦始皇本纪》曰:‘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在我大魏,不论是皇帝、官吏、农民、商贾、工匠等等,各行各业的人都应该各司其职,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分三六九等,但是职业不应该如此!” “若是现在发生了天灾,朕要你们募捐,你们就是捐了一文钱,都值得朕尊重!平日里,哪怕是一个掏粪工,只要他尽忠职守了,也应当得到应有的尊重!”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众士子的山呼海啸当中,冉闵与太子冉明亦步亦趋地离开了稷下学宫。 在下山的时候,冉闵还对冉明说道:“阿英,你的东宫还缺少属官吗?” 大魏承袭的是晋朝的官制,东宫的属官基本上就是三师三少。 晋朝的太傅、少傅总管东宫事。 晋愍怀太子时置六傅,后称三师三少,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以后历代相承,但人数多少不一。 冉明回答道:“回禀父皇,属官当中,似乎只有一个太子少师是空缺的。” “范耀与徐渭,二者取其一,你要哪一个?” “这……范耀吧。” 冉闵蹙眉道:“也好。范耀的性子似乎有些刚烈,你要好好管教管教。” “儿臣遵旨。” 回到宫中,冉闵就写了一道旨意,征辟范耀为太子少师,征辟徐渭为书记郎。 这两个职位看上去品衔不高,但其实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太子少师就不必赘言了,那是太子的属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将来太子冉明要是登基了,太子的属官极有可能封侯拜相的,再不济,六部尚书都会有几个名额,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而徐渭的这个书记郎,只有一个七品官,在朝中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基本上上朝的时候席位都是最末的那几个。 但架不住书记郎是跟随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天子近臣啊! 这样的一个位置,其实是很让人眼红的。倘若能给冉闵留下一个好印象,表露出自己能干的一面,提拔一下或者是平步青云,那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第574章 天子犁地 开春估计是所有魏人最忙的时候,包括冉闵这个皇帝在内,没有一个人能闲着。 皇帝春耕,听来新鲜,但这是古时的一项国家典礼,称作“亲耕”,以表示天子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 古人对天象的有规律运行感到不可思议,总是觉到有一只“上帝之手”在操纵着自然和人事活动,大火的运行也不例外。 况且自然界有风雨雷电,人世间有丰歉祸福,为了祈求上天赐予人世以永远的福祉,于是有祭天的仪式。 祭天时要杀牲,贡于柴堆之上,将柴点燃,让牲肉的焦香伴随着清烟飘上云天,天帝闻到人间烟火和肉的馨香,就会大发慈悲,赐给人世以和平安乐。 这天,按照礼仪,冉闵是要在春耕的那一天到郊外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 所以大梁城的郊外已经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各地的商贾、游侠、贩夫走卒还有本地的民众都聚集在这里,观看这一年一度的春耕祭天仪式。 好吧,说是一年一度,其实早在秦汉之时就已经废止了。春耕自然是有的,但春耕的时候那些懒惰的天子并没有祭天。 高台已经搭建完毕,冉闵穿着一身皇帝的冕服,头戴冲天冠,霸气凛然。他拖着冕服,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步履稳健地踏上了高台,两个宫女下去,由他一个人上了高台。 冉闵拿起了桌案上的祭天文书,神色肃穆,跪在蒲团上,面对着桌案上摆好的鼎炉,上面已经插上了三炷香,冉闵打开文书,开始以抑扬顿挫的声音,念着祭天文书里的内容。 “臣魏皇冉闵,九叩东皇太一高穹玄苍上帝阁下,维我大魏,气运悠远,咸集众生,敢昭告於日月星辰风伯雨师历代圣帝明皇之前曰:呜呼!惟天惠民,奉天辟壤,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伏维上帝,锡福祥于三界,居高听卑,作真宰于十方。” “愿昭阴阳不测之神明,以示彰表无私之满腔。宏施法力,大发吉祥,有求必应,无灵不张。风调雨顺,并无灾殃,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凡属世间有情之物,普使终成眷属,所有太平盛世之人,概令咸臻寿疆!” “恩洋上苍,庆高明之悠久,德溢人间,作盛世升平之瑞祥。谨择今日,瞻天仰圣,四海永靖,乐奔小康。伏望上天遣神,肃仙府之威仪,免人间之劫数。不独我魏国蒙不朽之恩,下民亦荷无疆之福矣!伏惟尚飨!” 念罢,冉闵一连叩首九个,一脸的虔诚。 他随即缓步下了高台,在一个农民的帮助下,握着耒耜,开始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开出一条裂缝。这是做做样子的,毕竟上古的君王都干过这种事情,据说尧舜都耕作的,和一般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随后,又杀了两头牛羊,上了六个猪肘子送上祭台,冉闵又诚心祷告上苍。 按照规矩,正式亲耕之日,一清早儿,皇帝就得着礼服,乘舆前往城南的先农坛。 在行过祭享先农等礼仪后,皇帝来到观耕台前的籍田里,面南站立,户部尚书跪进耒,大梁尹跪进鞭,皇帝右手秉耒,左手执鞭,前面耄老二人牵牛,旁有农夫二人扶犁,后面大梁令丞拜着青箱,户部侍郎负责播种,在礼部、太常寺、锦衣卫的六位堂官导引护驾下,在一片鼓乐赞歌声中,往返三个来回,便完成了“三推三返”的亲耕礼。 皇帝亲耕,不过是个礼仪,但冉闵当真是成了农民耕田了! 至于什么户部尚书跪进耒,大梁尹跪进鞭,前面耄老二人牵牛,旁有农夫二人扶犁……这些根本不需要好吗? 冉闵又不是没有耕作过! 跪个鸡儿! 而且这所谓的“天子亲耕”,其实是鞑子搞出来的礼仪。 作为一国之君,那是要在这一天握着耒耜开地的。 “没想到陛下的动作竟然如此熟练!想必此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啊!”有不知情的百姓感慨万千地道。 而旁边的一个农夫嗤笑着道:“兄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咱们陛下可不是练习的,而是真正耕过地的!” “什么?陛下之前不是打仗的吗?什么时候又干过耕地这种粗活?”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常年夙夜在公,但是一有空,除了微服私访他就喜欢耕作,经常外出视察农桑情况,还不时的挥舞着锄头刨土,握着铁犁犁地呢!” “对!这也是我亲眼所见的!陛下真是千古圣君啊!古往今来,每个君主在春耕的这一天,犁地只是做做样子,谁会跟陛下一样真的犁地?” 看着冉闵一个人认认真真的挥舞着鞭子,抽打在大水牛的屁股上,在土地上开荒,犁出了一条又一条的沟壑,在场的百姓都十分的感慨。 这春耕的头一日,其实人人都挺忙的,尤其是农民。 不说大梁,就说魏国上上下下吧,各地方的官府县衙在立春前一天,就派衙役到县城的城皇庙旁边的荒地上搭一个茅草官厂,衙役擂鼓鸣锣,吹吹打打,抬着县官和纸扎的春牛、犁,由衙门沿迎春路行至官厂。 沿路的群众,家家鸣放鞭炮,并将米、黄豆抛向耕牛,表示新的一年五谷丰登。 春牛抬到官厂后,要焚香祀奠皇天后土,仪礼三伏三拜。 县官领头,众乡绅跟随在后依礼参拜,而后念祭奠天地神祈祷告词,而后县官亲自扶犁,跟随春牛之后,演试用牛犁田,以示开始春耕。 围观群众吆喝声响彻云宵。 县官试犁后,衙役将纸扎的春牛抬起游街,提示人们新年开始,五谷待种,百业待兴,大家应该送懒,迎接大闹春耕生产开头日的到来,游完街巷后,回到县衙门前打春后,然后把纸扎的春牛烧掉。 “陛下,要不您歇歇吧?”崔皓跑过来给冉闵递上毛巾和水壶,但冉闵只是摇摇头,并不接受擦汗和喝水。 冉闵可不会这么矫情! 这大庭广众之下呢,这么多百姓看着,他当然要做好一个表率了! “陛下,你要是累了,可以让别的臣工代劳啊。而且天子扶犁,其实意思意思就好了,没必要较真的。” 冉闵瞪着眼睛道:“去去去,别挡朕的道。今天,朕要犁两亩地!” “……” 第575章 悯农 春耕的第二日,冉闵又干了一件让群臣叫苦不迭的事情。 皇帝冉闵,率领文武二百余人到大梁城郊外的一片官田上垦荒! 这件事情可是在整个大梁,乃至于大梁附近的几个县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百姓们纷纷闻讯而来,来一睹皇帝与群臣“垦荒”的风采。 “丢人啊,真是太丢人了!我韦謏活那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这么丢人啊!” 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韦謏大人,此时穿着一身短衣,把锄头放置在田垄上,一屁股坐下,还不时的拿毛巾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液,几乎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在韦謏旁边的大臣,是他的老对头徐机大人。 徐机也是累得身子骨都散架了,一屁股坐在田垄上,冲着水壶里的水毫无形象的牛饮起来,好似渴死鬼投胎一般。 听到韦謏说这种话,徐机还笑着道:“嘿嘿,韦大人,不要觉得难为情嘛!你瞧瞧,咱们的陛下还在那里刨土呢,连皇帝都做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做不得?” 韦謏的嘴角一抽:“不要跟我说话。” “别介呀。韦大人,我老徐说的是实在话,咱们的陛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瞧得起那些泥腿子,把他们与咱们这些士大夫混为一体了。” “嗯?你敢对陛下非议?” 徐机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我这不是在为咱们这些苦命的大臣抱不平吗?现在陛下已经下旨了,每一日春耕的那一天,自皇帝之下,文武百官,还有各地方的官吏都要亲自下地耕作一天。这算什么事儿啊!” “还是别发牢骚了。”韦謏喝了一口水,说道:“你没看见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样子,谁敢反对,还不得被扔到大牢里待一个月?你是愿意下地耕作一天呢,还是愿意在大牢里待上一个月?” “那当然是下地耕作了。” “陛下此举,用意颇深啊。” 韦謏扫视着附近围观的百姓,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自秦汉以来,天子,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可能给你下地劳作?除了那些上古贤君尧舜禹之外,就是那些喜欢装模作样的皇帝,只怕都没有陛下这般辛勤。现在谁不知道,陛下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陛下倒是博得了一个好名声,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大臣受苦受累啊。”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牢里待一个月。” “嘿!韦大人,我说跟你聊天怎么这么累呢?” 就在韦謏和徐机还想斗嘴的时候,太子冉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冲着他们二人说道:“韦大人、徐大人,快快起身。父皇盯上你们了。” “啊?” 韦謏与徐机这才反应过来,往田地上看过去,冉闵那恶狠狠的眼神可不是在瞪着他们吗? 二位大人吓坏了,连忙起身扛起了锄头,继续劳作。 丢脸归丢脸,但是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的。 到了中午,送饭的伙食是极差的,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几张烙饼,或者几个馒头,还有一点咸菜,至于什么美酒佳肴,想都别想! 这不,好多大臣们实在是吃不下,这馒头和烙饼真是难以下咽啊! 冉闵还装作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么多的百姓围观呢,现在就来一个“明星效应”。这个时代还没有摄像机,没有记者什么的,但是这种观众就是他冉闵的摄像机和记者,只要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冉闵这个皇帝的名声将会水涨船高的! “吃不下?” 冉闵看着好多大臣都被馒头噎着了,喝了水才勉强缓过气来,吃这样的馒头,这样的烙饼,真是跟要了他们半条命一样,那叫一个凄惨! 韦謏涨红着脸,说道:“陛下,这馒头着实是难以下咽啊。还有这咸菜,这东西能吃吗?放到嘴巴里臣都觉得恶心,想要吐出来了。咸的要死啊,不知道他放了多少盐巴。” “朕能吃得,你们为什么吃不得?” “呃……”这句话就把韦謏噎着了。 冉闵又意味深长地道:“这些馒头、烙饼和咸菜,都是取自当地的农家的。农民们每日劳作,中午吃的就是这些东西,朕让你们做一日的农民,吃这些食物,就是想让你们体会一下农民的生活。你们这些大臣啊,平日里高居庙堂,哪里知道农民的来之不易,哪里知道每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 “陛下,臣等现在知道了。”尚书令崔皓垂手道。 冉闵微微颔首,又道:“来人,把笔墨取来!”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跟在冉闵身后的太监刘治躬身道:“陛下,咱们没带文房四宝。要不,回城里取?或者去附近的官学取?” 冉闵翻了翻白眼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你就去那一户人家,把一根较小的,已经烧了一截焦黑的木炭找来。” “诺!” 过了没多久,刘治就把一截木炭递到冉闵的手里。 冉闵叹了口气啊,要是有钢笔就好了,可以随身携带,写字也较为容易。 看着冉闵似乎诗兴大发了,又有一首新的诗词即将出世,不仅是附近的大臣们感到很好奇,就连在四周旁观的士子们都伸着脑袋,垫着脚尖望过来。 冉闵捋了捋胡须,想了想,便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一块石头上奋笔疾书。 《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诗啊好诗!”群臣都拍手叫好起来。 在场的大臣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能看得出这首诗的非同凡响之处。 古往今来,能当皇帝,上马可以打天下,下马能够安邦治国,文能写诗词歌赋,武能于百万军中七进七出的,估计就冉闵这一位了。 曹孟德治国一绝,诗词一绝,文武双全,但是比起冉闵,还是稍逊风骚啊! 崔皓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陛下,直到今日,臣等才明白碗里的每一粒米饭,那都是来之不易的啊。这么热的天气,农夫们还要在田地里耕作,不辞劳苦,任劳任怨,每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我们这些每天都待在阁楼里面办公,在奉天殿上朝的肉食者又怎么能轻言说苦呢?” “崔令君所言极是啊!” “陛下,臣亦是惭愧万分啊!以前臣觉得自己夙夜在公,每日这么多的公文要处理,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已经够苦够累了,但是没想到在田间地头上干活更累人啊!” 群臣都一副赞同的模样,似乎是真的觉得农民不容易。 冉闵一脸欣慰地笑道:“诸卿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朕,甚是欣慰。看来今天这一趟咱们没有白来啊。” 第576章 奢侈之风 在春耕的第三日,冉闵接到了锦衣卫的密报,说是按照他的吩咐去暗查大臣们家中的泔水桶,竟然发现泔水桶里满是吃剩的燕窝、鲍鱼、羊肉、熊掌、狗肉什么的。 冉闵本来还不怎么相信,又让锦衣卫都指挥使荆展亲自去核查,居然确有其事! 冉闵顿时勃然大怒:“老子天天吃鲤鱼、猪肉,这些王八蛋竟然给我顿顿燕窝熊掌?真是岂有此理!而且还有这么多吃剩的!浪费可耻啊!” “陛下息怒!”在一侧的太子冉明、书记郎徐渭、中车府令刘治以及锦衣卫都指挥使荆展都行礼道。 “你们让朕如何息怒?啊?” 冉闵真是气坏了,脸色气得铁青。 作为一个皇帝,他平日里吃的都是羊肉、鱼肉、猪肉什么的,算是大鱼大肉,荤素搭配适宜了,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的时候才会把燕窝鱼翅什么的上桌,已经够节俭的吧? 而且冉闵每一餐,几乎都是吃得差不多的,没有多少剩菜,就算有剩菜也会让人拿去喂猪喂狗,或者是赐给太监们吃,不会浪费的,甚至连骨头都不会浪费。 但是这些大臣,竟然每天吃那么多的美味佳肴,还有这么多的剩菜! 冉闵的心里不平衡啊! 冉明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大臣们有这个条件,他们吃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啊。” “这倒是,他们吃什么,朕管不着。可是吃,也要给朕吃一个干干净净吧?荆展,你说,他们把这些珍贵的食材吃干净了吗?” 荆展颤巍巍地道:“回禀陛下,据臣亲眼所见,在泔水桶里面,群臣吃剩的菜肴里还有整只的鲍鱼或者鱼翅、燕窝都还没动过。” “岂有此理!” 冉闵拍案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关中的旱情刚刚解决,百姓们才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口饱饭,不至于被饿死,可是这些该死的大臣竟然都全然不顾,这般奢侈浪费,朕都替他们感到害臊!” “荆展,名单罗列出来了吗?都有谁是这般浪费的?” 闻言,荆展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奏章,说道:“陛下,名单在此。” 看过了名单,冉闵愣住了。 “陛下,这一回涉事的大臣实在是太多了,有御史中丞韦謏、大理寺卿徐机、吏部尚书条枚、礼部尚书王简、尚书仆射冉良、工部侍郎贾霸以及中书侍郎荀稷等等,满朝文武,也就崔皓、王猛、秦牧等十几个大臣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其生活既不会奢侈,也不会浪费的。” 崔皓、王猛、秦牧这三个三省大佬,相当于宰相的大臣生活朴素,这还说得过去。不是他们不想过得奢侈一点,而是朝廷厉行节俭,冉闵这个皇帝也是这么倡议的,故而他们几个人都会照办不误。 不过冉闵依旧很生气,二百多个文武,能保持朴素的生活的只有十几个,想想冉闵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人,冉闵不能全部严惩不贷吧? 当然了,奢侈浪费什么的,是很可耻的事情,但算不上贪赃枉法。正如冉明适才说的那样,大臣们吃得起,奢侈得起,朝廷是管不着的。 不过铺张浪费的话,冉闵就非得要小惩大诫不可了。 “父皇,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对待这些涉事的大臣?” “自然是训诫一下,然后罚俸禄半年,把他们的俸禄都拿去送给那些烈士的遗孤。” 他们不是很有钱吗?每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吃的,冉闵就让他们好好的出一回血! 但太子冉明对此有不同的见解:“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你有何看法?” “正所谓法不责众,此番涉事的大臣太多了,而且奢侈浪费,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父皇是完全管不着的。不过考虑到父皇此前曾经颁布过自皇帝以下,举国厉行节俭,杜绝铺张浪费的事情,百官们没有做到,这属于对父皇你的圣旨阳奉阴违。所以父皇可以对群臣训诫,但罚俸禄半年是不是太严重了呢?” “哼!罚俸禄半年,在朕看来已经是够轻的了。我大魏官员的俸禄可不少,朕是不想亏待他们,意欲养廉来着,但是谁曾想他们竟然这般不识好歹!而且阿英,你以为罚俸禄半年,这种处罚对于群臣已经很严厉了吗?他们是一个比一个有钱啊。” 冉明垂手道:“父皇,儿臣担心的是群臣会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呢?” “朕不管这些。” 冉明还想劝阻,这个时候,一直在一侧沉默不语的书记郎徐渭说道:“启禀陛下,臣倒是一个主意,可以让陛下训诫并罚百官俸禄半年,而百官都不敢有所怨言!” “哦?徐渭,你说说看。”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颇为好奇地看着徐渭。 而徐渭亦是躬身道:“陛下,正如你适才说的一样。仅仅是训诫,再加上罚俸禄半年,对于群臣来说还是太轻了,他们是无法感同身受,也不可能引以为戒的。” “继续说。” “陛下昨日不是让群臣到郊外的官田上去耕作了吗?大臣们体会到了农民的辛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是耕作尚且如此,大臣们依旧这般奢侈浪费,依我看陛下不妨让他们好好体验一把难民的滋味儿吧。只有感同身受,才会让他们刹住浮华之风,可以对待贫苦的百姓换位思考。” “你有何主意?” 徐渭道:“陛下可以召集百官,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家的泔水桶是什么样子的,趁势训诫一番。接着饿他们两三天,美其名曰修道,相信百官一定能体会到灾民的滋味儿,以后都不敢再这般奢侈浪费的。陛下也好趁势对群臣罚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妙啊!”冉闵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翌日,冉闵在上朝的时候,没有议政,直接把群臣带到武英殿的庭院里。 偌大的庭院里,放置着十三个泔水桶,还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味儿,苍蝇都在泔水桶的上面盘旋良久。 群臣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揣摩着皇帝的用意。 等到群臣都站好,二百多人排成五个队列之后冉闵这才亦步亦趋地走到他们的面前,指着这些泔水桶说道:“诸卿,现在请你们一个个排着队,绕着这些泔水桶走上一圈。” 皇帝的话,群臣不敢不听,于是都在排头的尚书令崔皓的带领下,他们慢慢地绕着泔水桶走。 十三个泔水桶的占地面积不算太大,走上一圈的时候,阵阵恶臭味儿扑鼻而来,这些大臣们都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鼻子,摇了摇头。 这酸爽,实在太难闻了! 第577章 泔水 等到群臣都绕着泔水桶走上一圈,又各自站好的时候,冉闵这才淡淡的道:“诸卿,这味道不好受吧?” 尚书令崔皓咽了咽唾沫,说道:“回禀陛下,这是泔水吧?都不知道放了几天了,真是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啊。” “知道臭不可闻就好!” 冉闵眯着眼睛,指着那十三个泔水桶喝道:“看到这些泔水桶了吗?是从你们这些大臣的家里的泔水桶里掏来的!你们看清楚里面都有什么吗?燕窝!鱼翅!熊掌!烤乳猪!真是什么名贵的食材都应有尽有啊!你们让朕大开眼界了啊!” 看见冉闵勃然大怒,群臣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冉闵气道:“朕看到这些泔水桶里面的东西,真是自愧弗如,真是替你们感到害臊啊!朕每天吃的什么你们知道吗?朕每天吃的是青菜,吃的是鲤鱼,是羊肉,是猪肉!逢年过节的,或者招待你们百官,才会把这些名贵的食材摆到餐桌上,然后大家一起享用!你们吃得比朕好啊!” “吃得比朕好,这也就罢了。你们有这个条件,你们有这个自由,按理说朕是管不了的,但朕此前已经下旨了,开皇二年就下的旨意。还记得朕是怎么说的吗?” 群臣都吓得肝胆俱裂,每一个敢站出来搭话的。 “崔皓,你说!” 闻言,崔皓颤巍巍地道:“回禀陛下,开皇二年,陛下就已经下旨,国势唯艰,举国上下,自皇帝以下,当厉行节俭,奢侈之风不可长,更不能铺张浪费!” “很好。朕当年是这么说的,但你们做到了吗?啊!” 冉闵的眼睛里喷出了炽热的怒火,每一个被他所扫视的大臣,都羞愧难当,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 冉闵又把自己冕服上的大袖子一展,臂膀张开,只见偌大的袖子竟然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补丁! “看到朕身上穿的这件朝服了吗?朕穿了五六年,都打了补丁了,皇后是缝缝补补又三年,朕都舍不得换过一套。你们谁能做到这一点?” 冉闵随即又痛心疾首地道:“朕对不起皇后。皇后身上的衣裳洗了又洗,洗的都发白了,但是她仍旧没舍得换!有这样的皇后,是朕的福气,也是大魏的福气!但你们呢?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自己身上穿的衣裳,除了朝服,哪一件是超过一年以上的?” 群臣听到这话,就更加的羞愧了。同时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的,生怕冉闵气急败坏之下,要拿几个平日里生活比较奢侈的大臣开刀。 关键是百官们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 若是连这点追求都没有,那人还活个什么劲? 而听见冉闵这么说,跟在后面的冉明是知情的,但他的脸上毫无波澜,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冉闵虽不是一个喜欢奢侈浪费的人,但是平日里的生活绝对不算节俭的。至于身上穿的这套冕服,是有五六年了,但是有整整七八套呢,随便打上一个补丁,就要来糊弄这些“无知”的大臣了。 冉闵又道:“朕实在是为你们的这种行为感到可耻!诸卿都是饱读之士,经史子集,应该无一不通才对。晋太康年间,豪门世族追逐名利,鄙薄勤恬,以奢靡竞相夸尚,世风沉沦日下!” “渤海石崇的事迹诸卿都应当知晓。石崇是当时晋司徒石苞的小儿子。他在荆州刺史任上,劫掠商客致富。其财富丰积,室宇宏丽!姬妾百数,皆穿金戴翠,华服绮丽,至于吃的、用的无不极尽当时所选,珍宝田舍无数!” “石崇的奢侈荒诞到什么程度呢?连石家的厕所里,也常有十数名侍婢,丽服妆饰排列在旁。还配备甲煎粉、沉香水一类香料,专供来客使用。客人如厕后,又给换上新衣才让出来。结果,弄得许多客人不好意思上厕所。石崇每次邀客宴饮,常叫身边的佳丽给客人敬酒。如客人饮酒未尽,当即杀掉敬酒的佳丽!” “这般奢侈之风,国家焉能不衰亡?” 其实在西晋时期,权贵之间不仅奢侈浪费,还喜欢“斗富”! 令人瞠目结舌的,当数石崇与贵戚王恺、羊琇等人的争豪斗富。王恺是魏兰陵侯王肃之子,晋武帝司马炎的舅父,官至后将军。 王恺屡次与石崇斗富。他以饴糖、干饭洗锅,石崇则以蜡烛做柴火,他用紫纱布做步障四十里,石崇则用锦做步障五十里。 石崇用调味香料花椒做泥,涂抹屋舍墙壁,王恺则用陶土赤石脂来涂壁。 一次,晋武帝司马炎为了帮舅父争胜,特赐与王恺一株珊瑚树,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见。王恺得意地出示给石崇看,谁知石崇手执铁如意,把珊瑚树击碎。 王恺当即傻了眼,痛惜宝物之余,认定石崇“羡慕妒忌恨”,不禁面色大变,厉声开骂。石崇却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记恨,马上赔给你。 于是,吩咐手下搬出六七株珊瑚树,高三四尺,条干绝俗,光彩耀日。而像王恺那株大小的,其家藏有不少。 末了,王恺惘然自失! 就连一国之君都这般乐衷于权贵之间斗富的事情,还参与其中,可想而知当时的西晋有多么浮夸了。 另一位贵戚羊琇,是司马师妻子的堂弟,从小与晋武帝司马炎通门,关系亲狎,官至中护军,加散骑常侍,掌管禁军十三年,深受宠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喜好游乐饮宴,夜以继日,表亲宗室男女混杂玩乐。他花钱无度,讲求阔气排场。刻意把木炭轧碎,再将炭屑揉合成兽形,才用来燃烧温酒。 这种争豪斗富的举动,竟让京城洛阳一带的豪贵争相仿效。 还有一位贵戚王济,是司徒王浑之子,娶晋武帝司马炎女儿常山公主,官至侍中。他喜好养马,有“马癖”之称。 在人多地贵的北邙山,他买地自建骑马射箭场。该马场的围墙全用金钱匝地排列而成,当时人称“金沟”。 他与王恺斗富,用的是打赌方式。 王恺有一头牛,叫“八百里驳”,毛色驳杂,日行八百里。被王恺视为心肝宝贝,常常把牛的角蹄收拾得十分光洁。王济找上门,付钱一千万(相当一千两黄金)给王恺,要求打赌对射“八百里驳”。 王恺自恃其宝贝奔跑奇快,不待瞄准已绝尘而去,于是,一口应允,并让王济先射。怎料王济弯弓搭箭,一发命中,而且叱令随从速取牛心。转眼间,他割取了牛心扬长离去。 在等级森严的门阀制度下,特权阶层利用权势谋私利,攫取社会资源,挥霍社会资源,出现争豪斗富的闹剧丑剧,也就在所难免。 毋庸讳言,奢靡之风成为加速西晋灭亡的原因之一! 冉闵沉声道:“眼下国家尚未平定,华夏离散,诸卿就要效仿西晋亡国之臣的种种行径,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呢?” “臣等有罪!”群臣都跪下来山呼道。 “朕再说一次,奢靡之风不可长。长,则国衰!长,则国亡!朕希望你们个个都能靠着自己的功绩名留青史,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劣迹而遗臭万年!” 撂下这句话,冉闵就让群臣穿过武英殿的一道拱门,在庭院上各自坐下。 隔着亭台水榭,冉闵径直一屁股坐到凉亭中,身边跟着太子冉明和中车府令刘治,而那些大臣们,整整二百多个文武,就着一张蒲团坐下,颇有一种参禅打坐的意思。 群臣都不知道冉闵这是何用意,所以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冉闵扫视了下面的群臣一眼,说道:“诸卿在来时都吃过早餐了吧?” “吃过了,吃过了。” “多谢陛下惦念!” 吃过就好。 冉闵淡淡的笑着道:“诸卿可曾参悟过道法?” 满朝文武,研究过道法或者佛法的人可不在少数。毕竟身处乱世,这些大臣们都想要行善积德,广结善缘,以便来世能够活得更加的幸福。 崔皓便是信奉的道家,一听冉闵这话,他便起身道:“回禀陛下,臣参悟过道法。老子曰:道法自然。老子认为,道虽是生长万物的,却是无目的、无意识的,它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即不把万物据为己有,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主宰和支配万物,而是听任万物自然而然……” “打住!”冉闵捂着脸,颇为头疼地说道:“崔皓,你让朕把话说完行不行?” “呃。” 第578章 辟谷 “朕觉得,道法真是一种好思想。道法自然,贵在人心。诸卿都应该好好参悟参悟才是,所以朕把玉清真人大老远地从颍川请过来,就是想让各位爱卿好好的参悟一下这种道法。” 冉闵云淡风轻地笑着,随后在太监的引路之下,看上去依旧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玉清真人便进入武英殿,当着群臣的面,向着冉闵打了一个稽首,宣了一个道号:“无量天尊!散修玉清,见过大魏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 对于玉清真人不向自己这个真龙天子跪拜,冉闵并不介意,因为玉清本就是化外之人,闲云野鹤惯了,而且那么大的岁数了,又是相当于自己老丈人的存在,一把老骨头了,冉闵自然不会逼迫他向自己下跪的。 玉清真人的地位在整个大魏跟佛图澄差不多,见了天子,也无须跪拜。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跟在玉清真人身边的那个小道姑风铃,已经成了冉闵的妃子。 现在风铃就跟在玉清真人的身后,做一个道姑的打扮。 “真人,朕听说道家的道法当中,有一种叫做‘辟谷’的道法,不食五谷而养生,不知道是也不是?”冉闵意味深长地询问道。 玉清真人又打了一个稽首,低头道:“然也。回禀陛下,道法辟谷的说法由来已久!古语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这就是辟谷的精髓所在。” “春秋时鲁国人单豹避世居深山,喝溪水,不衣丝麻,不食五谷,行年七十,犹有童子之颜色。昔日曹操也曾招致的方士群中,甘始、左慈、封君达、鲁女生等皆行辟谷术!” 冉闵微微颔首道:“这么说,道家的辟谷术,并非是无稽之谈了?真人可懂得辟谷术?” “自然懂得。” “那好。朕请真人来,便是想让真人帮助群臣参悟道法,练那辟谷之术的。请真人指示一二。” “贫道遵旨。” 打了一个稽首,拂尘一扫,玉清真人就坐到了蒲团上,开始念念有词:“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这老道士就跟念经一样,开始絮叨个不停,一些常年厮杀的大将已经撑不住了,就站起来求饶。 但冉闵哪里会放过他们?都一一驳回了。 当然了,对于佛法或者道法,冉闵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冉闵亦是禁不住玉清真人在那里念经,带着群臣参禅打坐,但是考虑到必须有人监视他们,所以派来了一百名宿卫看着,把庭院团团包围起来。 除了上茅房,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而风铃对于冉闵的这种做法感到很好奇,于是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询问道:“陛下,你这是意欲何为啊?让群臣跟着我师傅一起参禅悟道,你的脑袋不会秀逗了吧?” 冉闵翻了翻白眼说道:“说什么呢。朕这是为他们好!不好好折磨折磨他们,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感受?哼,这些大臣就是平日里太安逸了,奢侈浪费,让他们偶尔参禅,静心养气也好,免得糟蹋粮食。” “略!”风铃给冉闵扮了个鬼脸。 “风铃,你去叫皇后过来用膳吧。” “好咧!” 等到风铃离去,冉闵又向刘治说道:“你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准备两盘青菜,一盘鸡肉,一盘腊肉,上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过来。还要准备好四个人的饭。” “诺!” 等到御膳房的饭菜都端上来,皇后董巧巧也已经赶到武英殿。 一起吃饭的人就冉闵、董巧巧、冉明和风铃这四个人,其余人等只能干看着。 看着群臣都在参禅打坐,董巧巧的美目泛着异光:“陛下,你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啊?” “巧巧啊,你就好好看着吧。” 冉闵随后就开动了碗筷,两荤两素一汤,四个人的伙食刚刚好。这俗话说得好,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他们是一句话都没说的。 群臣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的一家子在凉亭里面用膳,自己只能看着,不由得心里叫苦不迭,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急需要一点东西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但是在吃饭的过程中还是出了意外。 忽然,冉闵夹着一块鸡肉掉到了地上,冉闵故作心疼的样子,捡起来这块鸡肉擦了擦,然后就吃进了肚子里。 董巧巧看见这一幕,不禁嘴角一抽。 冉闵扒着碗里的饭,掉了几粒在台面上,等吩咐刘治撤走的时候,他又道:“等等!” 众人都一脸惊异地看着他,看看他又要干出什么惊世之举。 冉闵不出意外地捡起了台面上的几粒米饭,送到了嘴里咀嚼了一下,还念念有词地道:“不能浪费,不能浪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群臣一脸怨念地望着他。 而坐在对面的董巧巧更是脸上遍布黑线,噘嘴道:“我说陛下,你至于吗?” 这戏演得太过了吧? 不过冉闵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就算群臣认为皇帝是在演戏,但在场的人都是见证者,他们看见此情此景肯定会宣扬出去的。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冉闵不愿意浪费一粒米饭,掉到地上的肉还会捡起来吃掉的事情肯定会传遍大江南北。 百姓们知道了自己的皇帝都如此朴素,如此节俭,岂能不纷纷效仿,厉行节俭? 皇帝可是国人的表率啊! “你懂什么?” 冉闵给董巧巧抛了一个卫生眼,又对刘治说道:“吃剩下的骨头都拿去喂狗吧。不要浪费,切记切记。” “诺。”刘治急得满头大汗地答应下来了。 撤走饭菜之后,冉闵他们又喝起了茶水。 这时在下面参禅打坐的秦牧就憋不住了,仗着跟皇帝的“好基友”关系,他起身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冉闵慢条斯理的把玩着茶杯。 “陛下啊,你看咱们这些大臣都在这里参禅打坐这么久了,饭菜都没得吃上一口,这肚子实在是饿得慌啊!能不能让御膳房准备一些群臣午膳?咱们也好继续在这里参禅悟道啊!” 秦牧这一说话,顿时引起了群臣的共鸣。 “是啊!陛下,臣已经三四个时辰没吃过饭了,这肚子实在是受不了,一直在叫个不停!请陛下怜惜咱们。” “秦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古人的饮食习惯一般是一日两餐。 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古人按太阳在顶空中的位置标志时间,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朝食就在隅中之前,那个时刻叫食时。 依此推测,大约相当于上午九点左右。 第二顿饭叫哺食,又叫飧,一般是申时,即下午四点左右吃的。 但他们除了正餐,在别的时候还会吃一些糕点什么的,或者是晚上有宴会,所以跟着饿不着。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大臣的饮食习惯,其实跟一般的平民百姓有着极大的不同的。因为他们要上早朝,早朝的时间太早了,天还没亮就要上朝了,所以百官往往都是吃了一两碗小米粥就走的。 这样一来,在场的大臣里,谁能不饿的? 听到群臣在叫苦连天,冉闵微微一笑,说道:“诸卿,修习道术岂能半途而废?别忘了,你们正在休息的是辟谷术!什么是辟谷术?就是不食五谷的。这一旦让你们吃上了饭,所谓的辟谷不就破功了吗?” 闻言,秦牧不由得苦着脸道:“陛下,这辟谷术,臣不练了行吗?” “不行。” “那不知道陛下还想要我们在这里参禅打坐多久?” 一下子打坐这么久,不说肚子饿了,这浑身上下都累得要死,腿脚都酸了。 冉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看情况而定。” “什么?” 秦牧和在场的大臣彻底傻眼了。 “陛下,咱们这些大臣操劳的都是国事,关乎社稷的大事啊!没有文武百官,朝廷是根本无法运转起来的呀!大家都还有好多事务要处理,好多公文要批阅呢,还请陛下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让咱们去办公吧?” 冉闵淡淡的笑道:“不急,不急。少吃那么一两顿是饿不死人的,更何况你们还在跟着玉清真人修习辟谷之术呢。而且公文的事情可以搁置,那些事务也可以稍后处理,今天就算是朕给你们放了一天假吧。” “……”群臣无语。 第579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二百多个大臣在武英殿的庭院里打坐,顶着一个大太阳,晒得酷热难耐,嗓子直冒烟。 有几个身子骨比较孱弱的大臣实在是顶不住了,竟然好似中暑,又好像是饥肠辘辘一般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为了避免出人命,冉闵安排人手去搭救,掐人中,把人弄醒之后,他们又得回到庭院里继续参禅打坐。 时间进入了酉时,冉闵估摸着大概是现代的六点钟左右,便让玉清真人退下了。 看见玉清真人走了,群臣心里感动万分,几乎都要痛哭流涕了。 这老头真是一个害人精,听着他在这里念叨了一整天,耳朵都生出老茧了。听他念经也就罢了,还要饿着肚子打坐,练什么狗屁倒灶的辟谷术! 此时一众大臣都把眼光放到了冉闵的身上。 “诸卿,都饿坏了吧?”冉闵假惺惺地问道。 废话,从卯时到酉时,过了整整五六个时辰,十一个钟头不吃不喝的,这人能不饿坏了吗? 群臣都饿的眼睛发绿了,几乎都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十分的可怜。 冉闵笑眯眯地道:“来人,把朕为大臣们特意准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端上来!” 随后,就有一队宿卫提着一桶粥汤上来,还有一队宿卫负责给这些大臣一人发放一只碗。宿卫们就从桶里捞出了一勺粥汤放入碗里。 这碗粥汤热腾腾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饿坏了、馋坏了的大臣们都不管这桶里捞出来的粥汤是否干净,直接圄囵吞枣一样,急匆匆地就把这所谓的“珍珠翡翠白玉汤”送到了嘴里喝下去。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个不停。 “好喝!真好喝!” “真是人间美味啊!来,再给我盛一碗!” “这碗粥,胜过熊掌鲍鱼无数啊!” 吃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大臣们还是觉得意犹未尽,这半饱都没有,于是又让这些宿卫再盛一碗。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几乎都缓过气来了,冉闵这才气定神闲地垂询道:“诸卿,这珍珠翡翠白玉汤好喝吧?” “好喝!好喝!” “多谢陛下赏赐!” 群臣都开始对冉闵顶礼膜拜,阿谀奉承起来。 当然了,他们心里对冉闵是有着不少的怨念的,奈何形势比人强,在这么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的手底下效力,不圆滑一点都不行。 冉闵闻言,淡淡的笑着道:“这珍珠翡翠白玉汤确实不错,你们也没有浪费,都一一喝光了。但是有人还没吃饱吧?来人,再赐珍珠翡翠白玉汤!” “多谢陛下!”群臣又开始对冉闵感恩戴德,歌功颂德起来。 这一下,宿卫们又提着一桶粥水上来,给每一个大臣的碗里都满上。 但这一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完全不是一个样,不仅看着恶心,让人毫无食欲,而且就连碗里的这粥水都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味儿,好似泔水的味道…… “喝啊?怎么不喝!”冉闵吹胡子瞪眼地道。 看见冉闵似乎不耐烦了,群臣这才咽了咽唾沫,狠了狠心,一口喝下了碗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噗!”刚一入口,喝下去的大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得到处都是,甚至把前面的人的衣裳都弄脏了。 “呕!”大臣们开始干呕起来,或者直接抠起了喉咙。 看到有的大臣没喝,冉闵就冷冷地道:“凡是不喝这碗珍珠翡翠白玉汤的,通通拉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是想挨板子还是喝“珍珠翡翠白玉汤”? 当然是不想挨板子了! 崔皓无奈,只能捏着鼻子把这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喝下去,但是刚刚入口,也吐了出来,干呕不止,眼泪鼻涕都掉下来了,好不可怜。 在场的大臣几乎都是这副模样的,就连那种武将李农、卫辽、冉恪等人都受不了这酸爽的味道。 这特么是人吃的东西吗? 冉闵倒是没有逼着群臣喝完碗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而是浅尝辄止,尝过了就好。 “告诉朕,味道如何?” “……” 群臣一片静默。 崔皓一脸苦色地起身道:“陛下,恕臣直言,这上一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还好,味道绝美,但是这一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仅卖相难看,而且臭不可闻,宛如……宛如泔水。” “对啊!陛下,这真不是人吃的!” “这天底下竟然有这种难吃的东西!” 听到这些话,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说得好!但朕不妨告诉你们,这就是人吃的东西!你们可知道两种珍珠翡翠白玉汤有何不同?在于食材不同!前一种,只是一些平平淡淡的菜肴,而后一种,却都是大补之物,都是难得一见的食材啊!” “……”群臣都懵逼了,一脸困惑地看着冉闵。 冉闵又道:“前一种珍珠翡翠白玉汤,只是拿豆腐块、菠菜,红根绿叶放在一起,浇上剩米饭熬煮而成的。这在百姓之家,哪怕是一般的升斗小民家里都是很普通的菜肴了。但诸卿吃起来好似人间美味一般,是也不是?” “是!”群臣都点了点头。 “后一种珍珠翡翠白玉汤呢,是用泔水桶里面的泔水熬煮出来的。所以你们都吐了。” 闻言,群臣先是吓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就又低着头,开始抠喉咙干呕起来,哈喇子流了一地,真是苦不堪言啊。 冉闵摇摇头说道:“诸卿,朕这不是在有意作践你们。朕这么做,只是想向你们阐述一个事实!当人在饿急了的时候,那是什么都吃的,而能够有一口吃的,那就是人间美味!这一点,就是平日里经常吃大鱼大肉的你们这些王公大臣也不能免俗。” “而这泔水呢?是在你们吃得半饱之后,才吃的,所以你们才会如此厌恶它,都吐出来了。但你们要知道啊,饿急了的人,他是什么都吃的。朕在去年关中大旱的时候,就曾亲眼见过,饿急了的灾民,把观音土、树皮都吃了,吃的干干净净,甚至是易子而食,什么都吃。” “这个时候,倘若你们把泔水让给当时的关中灾民吃,他们会吃吗?会,绝对会!因为这样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顿了顿,冉闵又悲痛万分地道:“朕希望你们能多到民间走一走,看一看,去跟最底层的百姓接触,而不是每日高坐庙堂,不知民生之多艰。你们之中,有很多大臣喜欢奢侈浪费,吃剩的鱼翅、熊掌、燕窝、羊肉什么的,有的甚至连碰都没碰过,直接扔进了泔水桶里,这是多么浪费的行为?”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朕都为你们感到羞愧!”冉闵义愤填膺地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剩饭剩菜?吃不了这么多,可以吩咐厨房少做一些,实在吃不完,你们可以赏给下人吃也好,去给外面的乞丐吃也好,或者是拿去喂狗也好啊!” 听到冉闵这么说,群臣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朕想说的,就是这些。从今天开始,厉行节俭,从朕开始,从你们开始,倘若再让朕发现,你们或者各地方的官吏有奢侈浪费的情况,朕一定严惩不贷!以渎职罪论处!” 群臣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 秦牧忍不住站出来询问道:“陛下,你不会又下达禁酒令,不许咱们这些当官的吃美酒佳肴了吧?” “当然不是。” 冉闵笑了笑,说道:“有条件的话,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吃熊掌,吃鱼翅,吃河豚什么的。但是有一点,不许浪费!” “臣等遵旨!” 听到美酒佳肴还可以继续享用,群臣都松了口气,若是有条件都吃不到这些好的,那活得这么累干嘛? 冉闵又道:“还有,为了惩处你们,朕决定罚你们半年的俸禄。把这些俸禄送去接济烈士的遗孤!” 对此,群臣都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大家都不靠这点俸禄吃饭…… 第580章 田猎 正月初八,冉闵率领诸皇子以及满朝文武,还有部分士族子弟一同前往景山狩猎。 这是上古先秦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习俗,是为田猎。现如今的华夏,依旧保留着尚武的传统,所以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皇帝率领公卿大夫外出狩猎,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田猎,又称“狩猎”,俗称打猎。 打猎称作“田猎”的原因是因为打猎由田猎演变而来,田猎的作用最初,一是指为田除害,保护农作物不受禽兽的糟蹋,故称作“田猎”。 二是为供给宗庙祭祀。 三是为了驱驰车马,弯弓骑射,兴师动众,进行军事训练。 四时田猎制度包括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 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 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些礼法对于保护野生动物资源,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是有积极意义的,只是不可能真正严格实行。 冉闵正在四方台上,与几个皇子以及一众大臣饮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之间都喝的宾主尽欢,十分的尽兴。 “诸卿,尔等之弓马技艺可曾生疏?” 武将自然是不必说的,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弓马娴熟,骑射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至于那些文臣,骑马射箭也是略知一二,谈不上多厉害,只是能做一个样子。 尚书令崔皓起身道:“回禀陛下,臣多年未驱马狩猎了,骑术尚可,但是这箭术着实一般啊。” 冉闵淡淡的笑道:“无妨。今日田猎,只为图一个尽兴!就算令君大人今日打不着一只猎物,想必将军们一定会满载而归的。就等着今晚上的篝火晚会吧!” “哈哈哈哈!……”在一侧的武将都哄堂大笑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治国理政,他们比不上这些文臣,但是打仗狩猎什么的,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冉闵又扫视了坐在一侧的几个皇子,他们分别是皇太子冉明、皇次子秦王冉智、皇三子汉王冉西、皇四子赵王冉胤、皇六子晋王冉睿(皇五子夭折,追封太原哀王)、皇七子代王冉裕、皇八子楚王冉操。 这一共是七个皇子,最大的冉明十七岁,而最小的冉操不过十二岁。 本来冉闵是不打算带冉裕跟冉操来的,奈何这两个儿子气力不凡,能开得了整整七八石的铁胎硬弓。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厉害了,所以冉闵就寻思着多多培养他们。 “阿英,你们平日里没少练习这骑射之术吧?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冉闵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如意,笑着道:“你们今天谁狩猎的猎物多,朕就把这一块玉如意作为彩头,赏赐给他。” “多谢父皇!” 玉如意什么的,皇子们倒不是很想要,他们所想要的,就是冉闵这个父亲的看重。 过了没多久,皇子们以及群臣都已经准备就绪,随着冉闵一声令下,他们便都驱马而出,带着各自的随从出发了。 整个景山,已经被魏军包围了起来,那些山里的猎物都被驱赶到一个地方,竹栏围好,严禁闲杂人等进出,没有特殊的情况,更不许一只猎物逃出来。 “轰隆隆!……”一阵马蹄声绝尘而来。 正在河边饮水的一群梅花鹿吓坏了,纷纷逃窜。 “嗖嗖嗖!……”马背上的骑士顿时张弓搭箭,瞄准了猎物就开始射杀。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逃不了被别人射杀的话,就怪不得上天了。 随着一阵乱箭射来,顿时就有许多逃窜的梅花鹿栽倒在了血泊之中,惨叫着,蜷缩着身子。按理说这么多的箭矢,是分辨不出谁射的,但一般在箭支上都作有标记的,所以是谁射中的猎物一看就知道。 而一旦被射到的猎物中,有几支箭矢,那么就要那几个人用猜拳的办法一决胜负。 当然了,整个景山那么大,两百多个人狩猎而已,倒还是能让他们自己骑射。至于这些皇子大臣们身边的随从,只是负责捡猎物,或者提供一些帮助的,不能狩猎。 冉闵骑着自己的火龙驹飞快地驰骋在山林中,瞧见一头躯体庞大的麋鹿,二话不说,就一箭射过去,径直穿透了它的咽喉,使其气绝身亡。 “好!” “彩!”在一旁围观的大臣们纷纷叫好喝彩。 冉闵这手法十分的娴熟,几乎是一箭封喉的,根本没给这麋鹿任何的喘息之机。但他的箭术超绝,不会让猎物死得太痛苦。 似那些把箭矢射到猎物的屁股上或者脖颈上的,根本没办法一击必杀。这样流血汨汨,惨叫不止的猎物实在是死得太惨了。 “陛下真是有一手好箭术啊!放眼三军将士,谁都没有陛下这般精湛的箭术。”身边的崔皓一脸恭维地道。 “陛下你看!那里又有一头麋鹿!” 射杀麋鹿,在现代是犯法的,因为这种野生动物太少了,几乎灭绝。敢杀害这种野生动物的,保管你牢底坐穿。 好在这个时代,麋鹿的数量不少,世人可以随便杀而食之。 顺着刘治的手臂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到了一头麋鹿正在飞奔,忙于奔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闵的眉毛一挑,就提着自己的宝雕弓,抽出一支劲矢,驱动胯下的坐骑火龙驹追击过去。 “吱呀呀——”冉闵拉动了整整八石的宝雕弓,弓弦拉动之间如满月一般,发出了一阵让人感到牙酸的声响。 冉闵天生神力,臂力极强,纵观整个华夏史,古代武将能拉动的铁胎硬弓就十二石左右。 据《梁书》记载:羊侃臂力绝人,所用弓至十二石,马上用六石弓。也就是说羊侃的臂膀很有力,他所用的弓可达到十二石,马上的弓也能用六石。 古时弓力以斤为单位,“上力挽一百二十斤,过此则为虎力,亦不数出。中力减十之二三,下力及其半。” 而在明朝一斤约合现代的五百九十一克。军中标配弓箭合现代六十千克,体弱者也用合现代三十千克弓,强健者能开七十多公斤的强弓,更有高者统称“虎力”。 纵观魏国的一众武将,都是一般能拉动八石到十二石的铁胎硬弓,在马上射箭的话则要减半。 那头麋鹿还在跑,还在跑,而且越跑越快,冉闵的箭头就随着它的身影而动。忽而,冉闵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就把宝雕弓放了下来。 “陛下为何不射?”崔皓十分困惑的询问道。 闻言,冉闵就指着那一头已经逃远了的麋鹿,说道:“这是一头有孕之兽,朕不忍杀之,也不可杀之。” “陛下慈悲。”崔皓感慨了一句,同时心里也是不胜唏嘘的。 冉闵不知道杀了多少的人,屠戮百万,几百万胡人都是死在了他颁布的《杀胡令》之下的,还有几次的大屠杀,可谓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但就是这样的冉明,也不愿射杀有孕之兽! 冉闵把宝雕弓递给了在一侧的刘治,笑着道:“令君大人,你为何不去狩猎呢?” 听到这话,崔皓颇为尴尬地道:“陛下,臣已经老迈了,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臣只是打了一头梅花鹿和两只野兔,就已经心力交瘁,浑身上下腰酸背痛的,实在受不了。” “能打到三只猎物,看来令君大人的骑射功夫还不差。”冉闵笑了笑,说道:“算了。你的身体状况朕也清楚,令君大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骑射的本领朕不逼着你练,可是五禽戏一定要勤加练习,这能让你长命百岁的。” “承陛下吉言啊。长命百岁什么的,臣不敢奢望,只要能看到我大魏山河一统,天下太平的那一日,臣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会的。” 第581章 鹿血 冉闵打了几只猎物,便有些百无聊赖了。 他随即下了火龙驹,亦步亦趋的走到满载着猎物的马车边上,笑着道:“算了。今日已经满载而归,朕也尽兴了!” 这时,已经跑到冉闵身边的大理寺卿徐机说道:“陛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喝过鹿血?” “鹿血?”冉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喝过鹿血酒,味道很重的,若不是大补之物,朕根本不想喝鹿血酒。” “那陛下喝过没经过任何加工的鹿血吗?” 纯鹿血? 冉闵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 “陛下,臣听说这鹿血有养容颜、抗衰老以及提升那方面的能力等等功效,尤其是没经过任何加工的鹿血,效果更佳,味道更好。” “当真?”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 “臣不敢欺瞒陛下。” 看着徐机信誓旦旦的模样,冉闵倒是信了几分,便让人把碗取来,然后自己拿着碗,手持一柄锋利的匕首准备去割鹿血。 但这个时候徐机阻止了他:“陛下,这已经死掉的鹿,其身上的血几乎凝固了,没了活力,跟一般的鹿血酒没什么不同。若是要效果奇佳的鹿血,当要鲜活的鹿身上的血!” 徐机随即让人把一头几乎奄奄一息的麋鹿抬了上来,这麋鹿可怜极了,身上被射中了一箭,但没死掉。 冉闵可不是一个善茬,径直去拿着匕首割在了这麋鹿的大腿上,然后放血下来,整整盛了一碗。碗里的鹿血甚至还冒着热气,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给它一个痛快的吧。” “诺。” 徐机又劝道:“陛下,此时饮鹿血刚刚好。” 看着这般腥臊的鹿血,冉闵的眉头一皱,想了想,这鹿血酒自己喝了不少,乃是大补之物,这生生的喝下去不知道有没有细菌滋生什么的,但是想来应该没有事才对。 于是冉闵便试着尝了一口,味道很腥膻,但还能接受。随后他就将碗里的鹿血一饮而尽。 喝了这碗鹿血之后,冉闵果真觉得小腹处升起了一股暖意,浑身舒泰了许多,但是面色有些发烧,似乎是补过头了啊。 “陛下,你还好吧?”身边的崔皓颇为担心地道。 “还好,只是身体有些发热,但并无不妥之处。” 冉闵正在与崔皓、徐机二位大臣闲谈之际,一匹快马骑过来,身边跟着两个穿劲装、持强弩的随从。 惊鸿一瞥之间,冉闵就看呆了。 当先的一匹骏马上的骑士是一名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子,她身穿天蓝色的修身骑装,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手持一支强弩,足踏小蛮靴,三千青丝挽成缠蛇状,额前还挂着精美的首饰,淡红色的玛瑙映衬着娇俏的脸颊,显得活色生香。 这女子好似仙子跌落凡尘一般,妩媚而不可方物。 “臣女徐芷晴,参见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这女子一下了马,就径直向着冉闵跪拜下来。 “朕安。”冉闵这才如梦初醒,不过眼中的贪婪之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徐机笑着道:“陛下,这是臣的女儿徐芷晴。” “徐卿生得一个好女儿啊。不仅生得貌美如花,而且弓马娴熟,不逊男子!仿若朕的爱妃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啊。” 听到冉闵这样的话,徐机连忙道:“陛下谬赞了。小女是颇有姿色,也会一些剑术,骑马射箭不成问题,但哪里能比得上德妃娘娘。” 此番田猎,除了皇子以及大臣们,群臣也可以带上自家的儿女过来参与。不过一般参与田猎的都是男儿,女子几乎没有。 冉闵还没说什么,在一侧的崔皓就阴阳怪气地道:“徐大人,你可莫要妄自菲薄了。令爱之名老夫早已耳闻。令爱徐姑娘自幼学骑射,又遍读经史子集,经学琴棋书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谓是无一不通的!” “据我所知,徐姑娘还是一个剑术高手吧?徐姑娘师从大梁第一剑客王越,常与江湖侠客比试,又时常跟大梁的士子们坐而论道,诡辩之才,就是荀稷大人都自愧弗如。徐大人啊,你这个女儿可比你强多了。” 闻言,徐机尴尬地笑着,并不说话。 “徐姑娘可曾许配人家?” “回禀陛下,没有。小女已经年过二十,奈何未能遇上中意的郎君,臣不愿勉强她,故而听之任之了。” 冉闵的眼中不禁异彩连连,又对徐芷晴笑吟吟地道:“徐姑娘,不知道你中意的郎君是怎样的人?” “回禀陛下,臣女的意中人一定是一个盖世英雄,文能安邦治国,平天下;武能治军打仗,封狼居胥!” “徐姑娘,你这择偶标准太过苛刻了。天下之大,好男儿很多,但是能做到文武双全,既能治国安邦,又可以封狼居胥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啊。” 徐芷晴垂手道:“陛下,臣女愿意等,等到意中人出现的那一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若是一辈子都等不到,臣女便终生不嫁了。” 听到这话,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徐芷晴一眼,但心里很是疑惑。徐芷晴的这择偶条件,怎么看都是自己啊! “陛下,臣女想向你提一个请求。” “噢?” “臣女好学,欲入稷下学宫做一导师,传道解惑。请陛下成全!” “女子入稷下学宫做导师?”冉闵愣住了。 徐芷晴低着头道:“陛下,臣女知道这事情让你很为难,但是臣女毕生所愿,毕生所学,为的就是给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臣女恨不能生做男儿身,出将入相,名留青史。” “女子做老师,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情啊。” “陛下任用德妃娘娘为大将军,镇守辽东,抗击鲜卑人,便是破例之事。” 对于徐芷晴这个奇女子,冉闵的心中倍感好奇,故而想要促膝长谈,于是就在寝帐内单独召见她。 “……”崔皓一脸无语。 “徐大人,你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令君大人何出此言?” “呵呵,此前徐大人还奏请陛下选秀,想必为的就是当一回皇亲国戚吧。” 徐机讪讪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崔皓又沉声道:“徐机,这鲜活的鹿血虽是大补之物,但更是烈性chun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拆穿你,只是因为陛下也想看看你到底想干嘛。徐机,投机取巧没关系,但是心术不正的投机取巧,我崔皓第一个不答应。” “令君大人,其实小女早就心仪陛下了,非是下官卖女求荣。”徐机苦笑着道。 “是也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言罢,崔皓便拂袖而去。 第582章 礼法 冉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一觉冉闵睡得很香,枕边以及被褥上依稀残留着玉人的体香。掀开被褥一看,却是少了一块,那一块沾染着点点梅花的被单已经被徐芷晴拿走了。 真是荒唐! 冉闵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皇子以及大臣们都已经归来了。就等着陛下开始篝火晚会了。”寝帐外面,恶来瓮声瓮气地提醒道。 “朕知道了。” 穿好了衣服,冉闵便大步流星地走出自己的寝帐。刚刚经历了一场“盘肠大战”,但由于精力充沛以及喝了鹿血的缘故,冉闵的精神头还是很足的。 在四方台的四周,群臣以及皇子们已经落座,就等着冉闵一声令下,召开篝火晚会了。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冉闵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向身旁的刘治垂询道:“刘治,诸皇子中,今次田猎,谁的收获最多?” “回禀陛下,是汉王殿下打到的猎物最多。有豺狼一头,麋鹿六头,梅花鹿十二只,野兔七只!计二十六只猎物。” 闻言,冉闵淡淡的笑道:“吾儿骁勇!” 能在四五个时辰之内,狩猎到这么多的猎物,汉王冉西已经十分厉害了。纵观在场的文臣武将,除了李信、卫辽、冉恪这几个骑射功夫极强的将军,就属冉西今天打到的猎物最多了。 冉闵又看向了下首的太子冉明:“阿英,你呢?你今日打到了多少猎物?” 冉明垂手道:“回禀父皇,儿臣惭愧,今日才打到了十三只猎物。” “太子不必过谦。”大将军卫峥出列道:“陛下,太子平日里料理国事,夙夜在公,没有多少时间去磨炼自己的骑射工夫,故而今日收获不多亦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太子殿下这一天能打到十三只猎物,已经比许多文臣好多了,就连一些武将都是有所不如的啊。” 听到这话,冉闵点了点头说道:“阿英的勤政好学朕是知道的。朕能有这样的儿子,大魏能有这样的储君,是朕的福气,也是大魏的福气!”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冉闵很宠爱太子冉明,一直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而且对于其他的几个儿子,同等对待,不会有什么偏爱的。 而冉明作为储君,其能力是显而易见的,群臣很喜欢这个储君,其他的皇子也都爱戴这个兄长。一般来说,大魏是没有夺嫡之争的! “其余诸皇子呢?” “太子狩猎十三只猎物,秦王狩猎十八只猎物,汉王狩猎二十六只猎物,赵王狩猎十二只猎物,晋王狩猎十五只猎物,代王狩猎二十只猎物,楚王狩猎二十二只猎物!” 冉闵眼中更是异彩连连:“裕儿和操儿甚有朕之风范。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能开八石之强弓,武力等同二流武将,日后前途将不可限量啊!” “西儿,这玉如意便赏赐给你吧。” “多谢父皇!” 冉闵夸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但还是信守承诺地把玉如意赏赐给了汉王冉西。 冉西跪下来谢恩,刚刚想要从刘治的手里接过精美的玉如意,但是在这个时候,秦王冉智却站了出来,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说。” “三弟是狩猎到了二十六只猎物没错。但是他捉了一只幼兽和一头有孕的梅花鹿!” “嗯?”冉闵这一下顿时脸色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皇,儿臣所说,句句属实,请父皇明察!”冉智作揖到底,神色十分的坚决。 冉西的脸色很难看,但随之低下了头,不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神情。 “刘治,你去检查一下。” “诺!” 过了一会儿,刘治便回来禀告道:“陛下,汉王殿下所获的二十六只猎物当中,确有一只幼小的麋鹿,和一头有孕的梅花鹿!” “碰!”冉闵顿时拍了一下桌案,叱道:“大胆冉西!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记住了,是错而不是罪。冉西到底是他冉闵的亲生儿子,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惩治他! 谁曾想,冉西这个二愣子竟然还傻乎乎地高声道:“父皇,儿臣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啊?咱们是来打猎的,哪管猎物是幼小的还是有孕的?” 冉闵的嘴角一抽:“阿英,你告诉冉西,他坏了什么规矩!” 闻言,冉明便道:“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 “听到了吗?”冉闵沉声道:“你坏了两条礼法。一是捕幼兽,二杀有孕之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儿臣知错了。”冉西连忙道。 这个铁憨憨! 冉闵翻了翻白眼,就打算严惩冉西。 但冉明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父皇,三弟平日里不喜读书,唯学万人敌之术,可能不知道田猎中有此礼法。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请父皇明鉴!” 太子冉明这是给冉西求情了。 冉西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忙道:“是啊,父皇,儿臣确实不知道田猎还有这样的礼法。” “有过一定罚!不过,既然太子给你求情了,而且念在你是初犯,又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朕可以从轻发落。” 冉闵想了想,便道:“这样吧。回去之后,你便在家禁足半个月,好好学习《周礼》!把《周礼》给朕抄上三遍!” “儿臣遵旨!” 这一场篝火晚会办的十分的热闹,宾主尽欢。 群臣以及皇子们一天打到的猎物很多,自己是吃不完的,好在随从或者伴驾的宿卫不少,所以倒是没有浪费多少。 第二日,就到了三军演武的时候。 这可不是简单的大阅兵,而是演练。将军们进行步战、马战,然后比试骑射功夫,接着又率领士卒进行对抗,规模不小,声势浩大。 而在这诸多的将军里面,最为出色的自然是索超、李信、冉恪和卫辽这些年轻一代的大将,不论是步战、骑战还是骑射,乃至于统兵作战的本领,他们都是十分厉害的。 这个时候,汉王冉西不甘寂寞,站出来请战。冉闵倒是想看一看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所以就让他下场演武。 “吼吼吼!……”在场的魏军士卒们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嘶声大喊着,声势震天动地。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响彻了四野。 骑射这一轮比试当中,第一个出场的是冉恪。 穿戴着黑色的铠甲,冉恪驱马驰骋,等到了指定位置之后,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劲矢,张弓搭箭,对准前面一百步之处的靶子射了过去! “咚!”劲矢正中靶心。 冉恪的速度很快,又抽出了一支箭矢,飞快地射了出去。 “咚!咚!” 冉恪射出去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第583章 厉行节俭 “好!” “彩!” 看见冉恪这般精湛的骑射功夫,在场的大臣都不禁叫好喝彩起来。一连三箭,百步穿杨,而且每一箭都命中了靶心。 要知道,这若是站着射箭的话可能一些精通箭术的将领都能做到,但是骑马射箭,还能射的如此之准的。只怕冉恪还是独一份儿! “陛下,冉恪将军的骑射功夫真是愈发厉害了啊!”崔皓捋须道。 “哈哈,不枉朕对他的一番栽培。这小子,已经是真正的万人敌了啊!”冉闵笑吟吟地道。 这时,站在一侧的太子冉明说道:“父皇,你看这一回的第一名会不会恪叔叔?” “难说。强中自有强中手!说起骑射功夫,李信、索超、文泰和卫辽他们都是一绝的啊!” 这不,第二个出场的就是索超。 索超这厮更加的骚包,他骑着骏马已经越过了第一道靶子的位置,却依旧没有动作,等到第二个靶子的位置的时候,才一口气从箭壶里抽出了三支劲矢,然后拉弓如满月,“嗖嗖嗖”的射击出去。 “夺夺夺!”三支劲矢,竟然全部命中靶心! “吼吼吼!……”在场的士卒都沸腾起来,纷纷摇旗呐喊,神色十分的亢奋。 “看来还是索超更胜一筹啊!”冉闵笑吟吟地道。 第三个出场的,就是汉王冉西。 出场的方式是没问题的,但是冉闵看见冉西身上穿的那一套无比精美华贵的铠甲的时候,顿时脸色一沉。 这铠甲是以金和银打造的,属于锁子甲,看上去十分的奢华,十分的显眼。 冉西的骑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在射箭的时候还摆出了各种花样的姿势,而且劲矢发出,居然穿透了靶心! 现场又响起了一片喝彩之声。 就连崔皓都向冉闵垂手道:“陛下,汉王殿下之神勇,真是比曹操的黄须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群臣都向冉闵道贺,但冉闵始终不发一言。 骑射之道,优胜者是冉西。接下来就是将军们的步战、马战,鉴于冉西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不是战场厮杀,所以将军们都没敢全力以赴,冉西都还是取得了第一名。 等到了最后的阵战,冉西及其麾下的一千士卒表现得格外的勇武,冉西五战五胜,连续挫败了五个大将,就连冉恪、卫辽等人都败在他的手里。 但冉西最终还是没能敌得过李信,被一步步消磨了气力,消磨了锐气,最后被“杀”了。 但综合起来,这第一名还是冉西的。 不过在上台受赏的时候,冉闵却冷着脸道:“冉西,你可知罪?” 闻言,冉西不禁张大了嘴巴:“父皇,儿臣不知所犯何罪,请父皇示下!” “看看你身上穿的这套铠甲!”冉闵痛心疾首地道:“这是拿金和银打造的盔甲,看上去果真无比的华丽啊!想必你为了打造这套盔甲耗费了不少财力吧?现在举国上下都这般厉行节俭,朕更是以身作则,你作为朕的儿子,更应该以身作则!但是朕万万没想到啊,你为何这般奢侈无度!” “你以为穿上这身甲胄很风光?很霸气?朕告诉你,像你穿着这样另类的盔甲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在战场上身首异处的!” 听到这些话,冉西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于是低着头道:“儿臣知罪了,请父皇责罚!” “说得好!” 冉闵沉声道:“从即日起,你贬为常乐公,罚俸一年,同时杖责五十!来人,把冉西给朕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诺!” 看见冉闵果真动了真怒,冉明不由得站了出来劝道:“父皇,还请你对三弟从轻发落吧!三弟还小,喜欢奢侈之物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杖打五十实在是太重了,三弟如何能承受?” “你在为冉西求情吗?” 冉明跪下道:“请父皇三思!” 有了太子的牵头,一众皇子都纷纷跪下:“请父皇三思!” 冉闵狠狠地瞪了冉明一眼,怒道:“好人都让你做了,朕做坏人!还等什么?把冉西叉出去!” 冉明以及皇子们的劝阻,根本无法让冉闵回心转意。 冉闵是不得不这么做,厉行节俭的诏令是他下达的,他必须要以身作则,他身边的亲人也都必须要以身作则。现在冉西这般奢侈,打造了这种华贵的盔甲,若是不严惩的话,这道厉行节俭的诏令还能推行多久? 法不可废! 谁让冉西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呢。 …… 盛乐,代国王宫。 现在的代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拓拔什翼键战死后,他的儿子拓拔寔君继位,这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 因为拓拔寔君本是拓拔什翼键的庶长子,此前拓拔什翼键将新归顺的百姓分成南、北二部,各自设置大人监察,拓跋寔君负责监察南部。拓拔寔君在代国也有自己的部众和一定的威望。 但难就难在拓跋寔君禀性愚昧,残忍无仁道,而其人善于隐忍,拓拔什翼键在世的时候还能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拓拔什翼键一死,拓拔寔君的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拓拔寔君在国内大肆杀害前朝老臣,排除异己,又烹杀了不少的反对者,安插亲信居于庙堂之上,还趁机消灭了代国中的几个对自己阳奉阴违的部落,搞得整个代国是乌烟瘴气的。 好在拓拔寔君不是没有忌惮的人。 拓拔孤作为北部大人,又是先王拓拔什翼键的托孤大臣,看到拓拔寔君这般无道,屡屡劝谏,但始终没有成效。 这一日,拓跋孤征辟叛乱的几个部落得胜还朝,听说拓拔寔君在国内大肆选秀,而且杀害忠良的事情,刚刚把军队安置好,就直接入宫觐见拓拔寔君。 “臣拓跋孤,参见大王!”拓跋孤甲胄在身,但仍是向着拓拔寔君行了一礼。 “叔父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大王!” 此时此刻,拓拔寔君的怀里还抱着两个颇有几分颜色的胡女,不时的上下其手,吃着胡女剥给他的桔瓣,胡女酥胸半露,还旁若无人地亲密交流。 拓拔孤看见这一幕就来气:“大王,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叔父有话就说吧。”拓拔寔君懒洋洋地道。 “臣听闻汉家的典籍当中有这么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知道大王认为自己是得道,还是失道?” “自然是得道!” 闻言,拓跋孤深深地皱着眉头,说道:“大王,但臣现在看到的,却是大王你的失道!大王继位不过两年,便在朝中大肆残害忠良,亲小人而远贤臣,排除异己!继而又对于国内不臣者征讨之,国内叛乱不止,烽烟不断,这难道就是大王口中所说的得道?” “哼!”拓拔寔君哼了一声说道:“叔父,寡人是敬你才能容忍你在寡人的面前这般放肆的。但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先王在位的时候,随着冉闵的杀胡令的颁布,大量的胡人北归,整个代国不知道涌入了多少胡人,成立了多少的部落!这些部落明面上臣服于我代国,但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包藏祸心的!” “而且,一个国家,国君若是无法号令部众,有何权力?国家又焉能是强大的国家?这样的代国,宛如一盘散沙,好似过去的匈奴、鲜卑,焉能与魏国相抗衡?” 听到这话,拓跋孤叹了口气说道:“大王志向远大,但不知道大王想过没有,这般蚕食鲸吞国内的部落,已经引起了许多部落的恐慌。现在好多部落的反叛就是明证!他们一旦逃亡魏国,或者逃亡燕国,到时候于我代国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灾难啊!” “叔父休要在此夸大其词!”拓拔寔君打了一个哈欠,故作困顿地道:“寡人乏了,叔父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退下了。” 看到拓拔寔君不知道悔改,拓拔孤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好告退。 第584章 良禽择木而栖 拓拔寔君在代国的所作所为,倒行逆施,伤透了众多前朝老臣的心,更是弄得天怒人怨,君臣离心。 这不,拓跋孤刚刚平定几个叛乱部落,得胜归来,就有十多个不被拓拔寔君喜欢的大臣前来拜访。其中就有燕凤、贺兰野干,拓拔什翼键舅父王丰及其子子王支等人。 一众大臣聚集在一个穹庐里面,吃着羊肉,在油灯下面密谈。 贺兰野干愤愤不平地道:“北部大人,拓拔寔君这般残暴无道,在朝中这般大肆屠戮忠良,排除异己,又引发了各部落的叛乱,请你为咱们做主啊!” “是啊!拓拔寔君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强令我乞伏部落每年交出牛羊各一千头,战马五百头,美女百名。就算我乞伏部的部众有五万人,但也撑不了多少年啊!” “北部大人,拓拔寔君实在是不配为王!对付匈奴人、氐人、羌人等外夷这般苛刻也就罢了,现在还把手伸到了咱们鲜卑人的身上!近日下官所辖的二十个部落里,就反叛了三个!两个已经向魏国方向逃亡了!长此以往,只怕国将不国!” 看到一众大臣这般愤慨,七嘴八舌地控诉着拓拔寔君的种种罪行,拓跋孤不禁心里一颤。 拓跋孤可谓是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代国着想的人。 拓拔孤是拓跋郁律第四子,拓跋翳槐、拓跋什翼犍之弟。他多才多艺,有志向谋略。 当年拓跋翳槐病危,临终前遗命诸部大人,一定要迎立拓拔什翼键继位,社稷才可安定。 拓跋翳槐死后,大臣梁盖等人都认为国家刚有大丧,内外不安定,而拓拔什翼键尚在羯赵,不能及时前来,等他到来之时,恐怕会引起叛乱变故,应该拥立年长的嗣君来稳定众人的心。 拓拔什翼键的三弟拓跋屈,刚强勇猛多变化,不如拓跋孤的宽容柔和,便杀死拓跋屈,共同推举拓跋孤。 拓跋孤说:“我的哥哥年长,自然应该继位,我怎能超越次序而继大业?”于是亲自前往羯赵迎接拓跋什翼键,请求自己留下来做人质。石虎认为他有义气而答应他。 后来拓跋什翼键回到代国继位,改元建国,是为代王,并将一半国土分给拓跋孤。 拓拔孤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诸位,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拓拔寔君毕竟是咱们的大王,代国之主,岂能轻易颠覆?祖宗创下这份基业并不容易,我又受到先王的托孤,让我辅佐拓拔寔君,现在大王年纪尚轻,容易受到小人的困惑而已,咱们不能效仿乱臣贼子的行为去叛乱啊!” 闻言,王丰沉声道:“北部大人,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舅父有话就说吧。” “拓拔寔君无道,实在做不得这代国之主,现在不说国内的其他部落,就算是咱们鲜卑人都对其不服者甚众。部民们痛恨拓拔寔君的残暴,敬爱北部大人你,而且我听说当年先王在托孤之时,曾经对北部大人说:倘若拓拔寔君可以辅佐,就辅佐他,若是辅佐不了,可以取而代之!” 王丰高声道:“现在的拓拔寔君难以辅佐,弄得整个代国民怨四起,狼烟到处。眼下最有威望能承继大统的,就是北部大人你了!还请大人以社稷为重,驱逐拓拔寔君,继位为王!” “请大人驱逐拓拔寔君,继位为王!” 看着这副场面,拓跋孤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舅父,这悖逆之臣,我真的是做不得!” “拨乱反正,何谓悖逆?” “驱王篡位,便是悖逆。”拓跋孤摇摇头说道:“大王可以待我不仁,但我绝对不能对他不义。” 这时,燕凤站了出来说道:“北部大人,我有一言,请君静听。” “请讲。”对于燕凤的话,拓跋孤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燕凤是整个代国为数不多的智囊,在拓拔什翼键生前便极受重用的。 燕凤说道:“北部大人,先王临终遗命大人辅佐拓拔寔君,但拓拔寔君现在就像蜀后主刘禅一样,就是诸葛亮在世只怕都扶不了。眼下各部落纷纷纷纷叛乱,纷纷逃亡,代国上下,君臣离心,这是亡国之难也!大人既然不愿意做悖逆之臣,不如废除拓拔寔君的王位,拥立先王之子继位!” “好主意!”在场的大臣都深以为然。 而拓跋孤对此还是颇为迟疑的,说道:“拓拔寔君真的这般无可救药吗?” “已经无可救药了!” “非要如此不可?” “非要如此不可!”燕凤掷地有声地道。 闻言,拓拔孤终于下定决心了:“先王第三子拓跋翰,可以为王。但我还是不想违背先王的遗命!拓拔寔君亲小人而远贤臣,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被小人教唆的。明日一早,我们就去上朝,奏请拓拔寔君处死刘务桓、拓跋窟咄、步六孤力真等一众乱臣贼子,让他洗心革面。若事不可为,我当率领部众,废拓拔寔君而改立拓拔翰!” “大人英明!” 出了这穹庐,燕凤还在默默的想着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忽而响起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子章(燕凤表字)。” “许谦?” 许谦是代国的郎中令,与燕凤同朝为官,一样受到拓拔什翼键的重用,由于是老乡的缘故,他们二人的共同语言还不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当年拓跋什翼键还以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使百姓安居乐业。于是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 不知道许谦是何用意,但燕凤还是请他一起散散步。 “子章,不知道你对于代国当下的形势怎么看?” “波诡云谲。” “不止如此吧?”许谦眯着眼睛道:“代国眼下的形势是波诡云谲,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代国这个北方大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子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燕凤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哈哈,子章,你这人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你适才为何鼓动拓拔孤起兵废了拓拔寔君,改立拓拔翰?你认为拓跋孤是一个能成就大事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 许谦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代国已经覆灭在即了。子章,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是拓跋孤胜出,还是拓拔寔君胜出,代国的形势必将进一步恶化,到时候南方的魏国焉能坐视不理?良禽择木而栖啊,现在代国已经不行了,拓拔寔君又非明主。子章,我想咱们要回到中原了。” 拓跋孤此人,忠义有余,但是胆略不足,做一个治理地方的封疆大吏,或者当一个统兵作战的大将军是没问题的。但是让拓跋孤成为一国之君,万万不可! 现在代国就像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炸药桶,一旦拓跋孤起兵,或者拓跋孤被杀死,那些早就对拓拔寔君心怀不满的人一定会群起而攻之的。 而拓跋孤一旦起兵成功,废黜了拓拔寔君,或者处死了拓拔寔君,那些效忠于拓拔寔君的事情一样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第585章 胡人内迁 次日,拓拔寔君召开大朝会,便遭到了以北部大人拓跋孤为首的一众大臣的“逼宫”。 而拓拔寔君早有准备,昨夜他已经接到了密报,与刘务桓等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在议政殿附近布置了三百名刀斧手,把反对自己的大臣全部斩尽杀绝。 看着已经被摁在地上,挣扎不已的拓跋孤,拓拔寔君接过了部下递过来的环首铁刀,狞笑着道:“拓跋孤,寡人本来不想杀你的。奈何你这般不识抬举啊!阴谋篡位,发动政变,你这样的乱臣贼子,真是死有余辜!” “哼!拓拔寔君,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杀了我,看看你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王,如何面对祖宗!”拓跋孤是宁死不屈。 但拓拔寔君更是心狠手辣,一刀切下了拓拔孤的耳朵,还把刀刃上的鲜血舔了一下,说道:“成王败寇。拓跋孤,寡人相信如果今日失败的人是我,下场一定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来人,把拓跋孤拖下去,烹了!” 拓跋孤开始大声咒骂着残暴不仁的拓拔寔君,但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咒骂,最后还是被放进了油锅里活活烹死了。 拓拔寔君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而随着拓跋孤一死,代国的朝堂上那些敢于进谏的大臣被一股脑儿地全部处死之后,代国便乱成一锅粥。 拓跋孤的部众随之反叛,漠北草原上许多部落都打着为拓跋孤报仇雪恨的旗号,纷纷起兵。不过部分胡人开始南下与魏国接洽,希望魏国能够接受他们的归顺。 镇守并州的苏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好暂时把胡人安置在城外,同时给朝廷上了一封奏疏。 大梁,奉天殿。 冉闵晃着手中的奏章说道:“诸卿,你们都议一议吧。拓拔寔君处死了包括拓跋孤在内的一众代国文武,鲜卑贺赖部、勿忸于部、贺兰部、普陋茹部等大大小小的部落已经反叛,其余各族胡人也都纷纷响应,乱了,现在漠北草原已经一片大乱了。” “现在不少的胡人部落都已经南下,请求归附咱们魏国。欲归附的胡人部落多达三十几个,人口超过二十五万,依你们看,朕是否要接受胡人的归附?” 听到代国发生了内乱,文臣一边是很忧虑的,因为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魏国的发展才刚刚拉回正轨,好不容易把之前连年战争欠下的国债的窟窿补上了,倘若大魏这个时候又要对外作战,还要针对漠北作战,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的。 漠北不同于此前的关中,此前的西凉和仇池国。 漠北之地,几乎都是草原、沙漠和湖泊,地广人稀,差不多都是不毛之地,那种土地根本长不出什么米粟。这还是次要的,关键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接受这么一个地方,只怕是得不偿失。 别的不说,漠北那里尽是胡人,北地苍茫,这些胡人桀骜不驯,就算在当地设置了郡县管理,只怕都会不时的反叛,到时候只怕会将整个大魏都拖垮了。 还有,就是钱粮的问题。 春耕刚刚结束,但不代表农民们都闲下来,无所事事了。 打一场大战需要消耗许多钱粮,尤其是远征漠北的大战。 想想当年的汉武帝吧,为了跟匈奴打一场生死大战,把祖父和父亲两代人,文景之治几十年所积攒下来国力全部消耗一空了。 要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力比拼,萧何在刘邦心中的分量比韩信重,李善长在朱元璋心中的分量比徐达重。如果韩信、徐达是拳头,那么萧何、李善长就是供应血液的心脏,他们搞钱搞物的能力才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 “陛下,臣以为可以接受北方胡人部落的归附!”李农第一个站出来说道:“眼下代国内乱,拓拔寔君排挤外来的胡人,这正是咱们灭代的大好时机啊。而只要有了这些胡人打头阵,做向导,我魏军长驱漠北,犁庭扫穴的阻力将会大大减小!” 冉闵微微颔首,但是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尚书令崔皓又出列反对道:“陛下,臣以为大司马此言不妥。眼下代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咱们都不得而知,仅仅是依靠暗卫的情报,以及道听途说,依我看不可为之。” “崔大人,你是在怀疑暗卫的情报能力吗?”冉闵蹙眉道。 “臣不敢。但是陛下,就算情报属实,拓拔寔君处死了拓跋孤,残害忠良,逼反了众多的胡人部落,但是就凭这样,便接纳胡人的归附,臣以为还是大大的不妥!胡人生性桀骜,他们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被迫归附我大魏的,若是有朝一日,我大魏势穷,谁知道会不会重现永嘉乱事?” 群臣纷纷进谏。 “是啊。陛下,关于胡人归附之事,不可不慎重。这几十万的胡人,绝不能轻易接纳。昔日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关中百万余口,戎狄居半,终于导致了后来的五胡乱华。请陛下三思,万勿重蹈前朝之覆辙!” 冉闵沉吟了一下,又道:“诸卿应该都听说过《徙戎论》吧?” 崔皓垂手道:“回禀陛下,臣曾拜读过《徙戎论》。这是陈留圉人江统的著作。当年任太子洗马的江统于齐万年事件之后,上表《徙戎论》著称于世!文中提到‘关中之八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称戎狄是人面兽心,建议摒除胡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这事,读过史书的大臣都知道。 江统鉴于当时游牧民族大量内迁杂居,后齐万年等在边关作乱的情况,提出“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羇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的主张。 《徙戎论》在当时西晋朝廷由贾南风当政时期,自然无法采纳,不到十年即发生五胡乱华。 “崔令君,你也是这般的主张吗?” “是的。”崔皓沉声道:“陛下,臣的主张是这样的,少量的胡人,咱们可以接纳,譬如说河西、凉州的胡人,这些栖息在西北的胡人大多是土生土长的胡人,而且可以接受朝廷的诏令,愿意接受我华夏的先进文化。大魏可以接受他们,但绝不能接纳北方的戎狄!” “臣以为在《徙戎论》中,有一句话说的好。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羇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 “我大魏现在的人口不是太多,甚至于汉儿要少于晋初,历经乱世,礼崩乐坏,人口凋零,如何接纳这么多的胡人?” 闻言,冉闵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御史中丞韦謏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令君大人所言极是。胡人内迁,有利有弊,但是现在看来,实在是弊大于利的!当年关于如何处置内迁的胡人问题上,在当时的西晋朝堂之上一直是争论不休的!” “江统、傅咸等人的《徙戎论》,即将胡人迁回草原,禁止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混居在一起,但臣以为,这对于当时的形势是不切合实际的。” “其一,迁徙胡人所耗费的物资太大,实在是一个得不偿失的决定。其二,当时世家门阀有众多的胡人奴仆,迁徙胡人也不符合世家的利益 。其三,迁徙戎狄对于一旦处理不好,可能还会引火烧身,引发更大的动乱。” “现在越来越多的胡人内迁,欲归附大魏。但陛下打算如何安置他们?是就地安置在边疆,并州、幽州、河朔一带,还是迁到内地?陛下,恕我直言,这是一个让人左右为难的事情。” “若是把胡人安置在边疆,时日一久,必生叛乱,陛下想要同化这些胡人,让他们胡人接受我汉家的先进文化,学汉礼,习汉文,说汉语,殊不知边疆若是以胡人居多,到时候不知道被同化的是咱们汉人人,还是胡人了。而一旦迁徙到中原呢?中原百姓对胡人依旧是深恶痛绝的,陛下若是这么做,只怕会引起中原百姓的不满,而且胡人生性桀骜,多半人面兽心,只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是冉闵所担心的问题! 第586章 以夷制夷 到底要不要接受几十万胡人的归附,冉闵的心里还是犹豫不决的。 崔皓、韦謏说的这些冉闵都很清楚。 两面三刀,很容易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的。就跟历史上的武悼天王冉闵一样,失败的原因大致上有四个。 其一,背信弃义,失去大义,导致众叛亲离。 其二,极端残暴,嗜杀成性,反复无常。 其三,刚愎自用,猜忌心重,不听劝谏,对手下文武官员也心狠手辣,动辄杀全家,杀三族。 其四,穷兵黩武,枉顾民生。 这第一个原因是最致命的,因为冉闵在颁布《杀胡令》,篡位称帝之后,彻底失去了大义的名分,遭到了诸胡的围攻,而最直截了当的原因,还是在于冉闵没有完全贯彻《杀胡令》。 最后冉闵还把自己的儿子封为大单于,接纳了许多胡人,这样一来,就引起了百姓的极大不满,彻底失去中原汉家百姓的民心了。 但这个时候,大理寺卿徐机站出来说话了:“陛下,臣以为崔皓、韦謏大人所言差矣!当年晋王朝无法有效地解决当时胡人大规模内迁的问题,对于这成千上万的胡人安置的问题其实一直萦绕在西晋的朝堂之上,对于胡人的安置问题他们更多的是借鉴东汉代以及曹魏时期的办法。” “即并不完全排斥胡人,在防范他们的同时,也将胡人运用至各个方面,帮助司马家族巩固他们的统治,即所谓的‘用夷’!” “军事上的运用,即以夷制夷,已夷为兵。经济上的融合,即化夷为民。只此两点,倘若当时的晋王朝能够妥善运作,没有后来的八王之乱的话,绝不会有之后五胡乱华的事情!” 冉闵点了点头,觉得徐机说的没错。 自东汉以来胡人内迁已成规模,民族融合也是一种趋势,由于文化以及习俗上的差异外加上官员的横征暴敛导致胡汉矛盾日益严重,因而《徙戎》的呼声一直是不断升高。 然而由于中原地区自东汉末年以来,战乱不断,人口大量损耗,朝廷控制的人口更是直线下降。 这导致在具体的实践层面,两汉以来形成的“用夷”策略和实践得到了继承和发展,故而“用夷”比之“徙戎”更为切合西晋的实际形势。 当然这也并非说“徙戎”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冉闵认为江统的《徙戎论》中阐述的几点的确是西晋在胡人问题上的重大失误。 如果早年间晋武帝等人能够认真的听取徙戎论之中的一些有用的意见,那么西晋王朝或许可以避免一场灾难也未可知。 徐机又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接纳这些归附的胡人,但是必须要妥善安置,严加防范。胡人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但陛下完全可以用以夷制夷,已夷为兵和化夷为民的办法去处理。” “中原经历数十年的乱世,满目疮痍,土地破败,人口凋零。倘若真的能教化这些胡人,臣相信几代人,上百年的时间,一定可以化胡为夏,把胡人都变作汉人的!” “嗯。”冉闵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置可否。 这时,冉良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徐大人这个谏言甚好。以夷制夷,已夷为兵!已夷为兵是将内迁的胡人部众编入军队之中扩充军队的实力。早在汉朝时,汉武帝就曾经利用过这个方法打击匈奴,而当时大汉的两大柱石卫青及霍去病其帐下都有不少的匈奴人。” “而到了三国时期,由于连年战乱,中原出现了十室九空的现象,而人口的大幅度下降必然也会导致实际可用兵源的下降。因而针对这一情况曹操、孙权、刘备都曾经将目光盯在了其周边的少数民族身上。” “比如诸葛亮北伐中原之时其部队之中就有南中人,而且诸葛亮还把这些南中士兵统一编队,组建了无当飞军;姜维北伐中原之时也曾经利用西北的羌人来牵制曹魏;同样的东吴孙权也曾经多次将山越的兵源编入东吴军队之中!” “由此可见,胡人也能成为大魏军队的力量之一。而化夷为民,也能弥补我大魏当前的缺陷,即人口不足之缺陷!中原久经战事,人口稀少,劳动力不多,陛下虽然鼓励百姓生育,但要想新生儿长大成人,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陛下等得起吗?” 这最后一段话,深深地触动了冉闵。 是啊,十几年的时间,自己等得起吗? 有这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增加劳动力吧! 其实对于以夷制夷,已夷为兵还有化夷为民这三个政策,冉闵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真正要运作起来是十分困难的,首先要考虑的一点:万一胡人再度作乱,他冉闵就是汉家的千古罪人了! 这三个针对内迁胡人的政策,早在汉代便已经实施了。 自汉武帝大规模打击匈奴之后,至西晋初期其广袤的边境线之上再无一个如匈奴一般的庞然大物威胁着西晋王朝。然而纵是如此其边境线上也是不太平的。 东汉的西凉之乱等一系列问题,到西晋初期也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西凉之地不时还有小规模的叛乱,诸如“秦凉之变”。 胡人在黄河以北以及关中地区已经初具规模,其成群结队地扎根在西晋的土地上,没有了长城守卫的西晋而言始终是个威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针对此一系列情况,西晋王朝也并非是毫无作为的: 一方面他们挑选得力干将前往北方边境线上平息叛乱;另一方面即利用胡人的骁勇善战将其编入军队之中,即所谓的“已夷为兵”以及胡人诸部之间的矛盾对其进行分化瓦解,这种就是“以夷制夷”。 还有已夷为兵。 因为前朝有这种先例,西晋朝廷将一部分胡人编入了西晋军队之中,而八王之乱之时参议叛乱的八王都利用胡人扩充自己的军队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实力,由此可见在西晋的时候胡人的有生力量已经成为了西晋主要的兵源之一。 这种做法对于西晋朝廷而言并非一无是处的! 将胡人编入军队之中弥补了中原青壮年士兵兵源不足的局面,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将一部分军队编入军队之中也缓解了中原百姓生存空间不足的情况,缓和了胡汉矛盾。 可以说,已夷为兵的方法解决了当时西晋实际可用兵源不足的情况,可以说在这点之上西晋朝廷的想法并没有很大的失误。 胡人自东汉之时便已经开始大规模内迁,至西晋初年已经初具规模。内迁胡人弥补了因战乱而导致的中原百姓人口不足的情况,然而正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时的胡人人数实在是太多因习惯风俗的不同与农耕民族的冲突一直是不断的。 东汉之时围绕着西北这一块地方所爆发的叛乱终究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反而因为官员的横征暴敛反而引发了更多动乱。 针对北方叛乱迭生的情况西晋王朝也一直是头疼不已,其中尤以秃发树机能的叛乱持续时间最长,针对叛乱迭生的关陇地区,西晋王朝也是花招百出。 一方面为了剿灭秃发树机能西晋王朝数次派遣大将镇守,其中除了文鸯有所建树之外,其余几任都督都死于任上,直到马隆彻底平息动乱;另一方面就如这篇文章所讲采取“以夷制夷”的方法,利用胡人上下级之间的矛盾以及各部落之间的矛盾对其进行分化瓦解。 泰始七年,刘猛叛乱,晋武帝派遣何桢前去平定叛乱,而何桢则利用刘猛账下部将李恪助其诱杀刘猛,不久刘猛的叛乱就被平定,匈奴诸部臣服西晋。 刘渊自离石要塞起兵之后,并州刺史刘琨借助臣服于西晋的鲜卑族的力量屡次击退了刘渊对并州的进犯,迫使刘渊不得不改变战略,转而攻略河东,同时对盘踞在西晋北部边陲的鲜卑诸部宇文鲜卑、慕容鲜卑以及段部鲜卑又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使其互相牵制。 可以说西晋以夷制夷的方略是极为成功的,如没有后面一系列动乱的话,胡人诸部根本无法撼动西晋王朝统治的根基: 一方面由于胡人诸部之间矛盾颇深,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团结一心。 另一方面以夷制夷的运用,使得当时诸多雄才大略的游牧民族领袖无法团结草原诸部抗衡西晋王朝。 以夷为兵以及以夷制夷的成功运用在军事上位西晋带来了诸多效益,缓解了西晋朝廷军事上的压力,让西晋王朝可以安心的制定灭吴方针。 第587章 后宫可以干政 化夷为民,是指中原王朝通过各种手段,将内附的少数族群部众转化为编户齐民,向当时的中原政权缴纳赋税,承担劳役,以此来弥补因连年战乱之后劳动力不足的情况,而关于化夷为民早在建安年间就已经为曹操所运用。 关于以夷制夷、以夷为兵以及化夷为民都为西晋带来了诸多的效益,为西晋解决了诸多的问题,然而后人常说西晋在胡人问题上是极为糟糕的,这个极为糟糕的问题就是驱夷为隶。 即世家门阀通过各种手段将胡人部众转化为所属的奴隶或者佃客,为自己攫取经济上的利益,以供自己挥霍。 《晋书.石勒载记》:太安中,并州饥乱,勒与诸小胡亡散,乃自雁门还依宁驱。北泽都尉刘监欲缚卖之,驱匿之,获免。 勒于是潜诣纳降都尉李川,路逢郭敬,泣拜言饥寒。敬对之流涕,以带货鬻食之,并给以衣服。勒谓敬曰:“今者大饿,不可守穷。诸胡饥甚,宜诱将冀州就谷,因执卖之,可以两济。”敬深然之。 会建威将军阎粹说并州刺史、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腾使将军郭阳、张隆虏群胡将诣冀州,两胡一枷。 勒时年二十余,亦在其中,数为隆所驱。 当年羯赵的开国皇帝石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两次遭遇了西晋地方官掠卖少数族群部众为奴隶或田客,而且石勒自己也建议郭敬诱卖胡人,可见当时驱夷为隶这类事情发生的频繁程度。 驱夷为隶堪称是西晋在处理胡人问题上的反面案例,而西晋胡人问题上的失败也多是由驱夷为隶而引发的诸多纠葛: 驱夷为隶是导致胡汉矛盾的重要因素之一,世家门阀的横征暴敛导致胡人部众一直不肯屈服于西晋王朝的统治,因而叛乱此起彼伏。 驱夷为隶让人口本就不够充裕的西晋无疑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而门阀拥有了诸多的奴隶供其驱使,长此以往就会导致其在经济上以及地方的影响之上不在受其约束,这对于司马家族的统治又是一件好事吗? 司马家族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坐稳江山对世家做出了诸多让步,可是一味的妥协则会导致更多的问题发生,而驱夷为隶这一现象就是在胡人问题上的重大失误。 针对胡人内迁的问题,群臣在朝堂上分成两派,固执己见,互不相让。 冉闵感到很头疼,一时之间无法也无法决断,索性先将此事搁置起来,日后再议。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冉闵正在徐芷晴的寝殿里休息。徐芷晴成了冉闵新的宠妃,新婚燕尔的,自然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不过冉闵还算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成堆的奏章,让他不得不批阅到深夜。 “陛下,已经过子时了。该歇息了。”徐芷晴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睡衣,抱着冉闵的脖颈呵气如兰地道。 冉闵放下了毛笔,拍着徐芷晴的手背说道:“晴儿,你先睡吧。等朕把这些奏章批阅完了就睡。” 闻言,徐芷晴扫视了一眼摆在宝案上的奏章,堆得跟小山一样,不禁黛眉微蹙:“陛下,这么多的奏章,你要批阅到什么时候?只怕两个时辰你都是批阅不完的吧?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万勿太过操劳了。” 冉闵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不操劳不行啊。朕是一国之君,既然享受到皇帝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权力和荣耀,就必须要把这份职责也承担起来。欲戴王冠,必受其重啊!” 徐芷晴一脸心疼地道:“陛下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睡吧,女人要是熬夜,皮肤可是会变差的啊。” “讨厌!”徐芷晴娇嗔了一声,但还是没有离开。 眼珠子狡黠地转悠了几下,徐芷晴又试探着问道:“陛下,你一个人批阅这么多的奏牍实在是太劳累了,不如让臣妾帮帮你吧?” “怎么帮?” 冉闵摇摇头说道:“过去朕外出打仗的时候,皇后和太子都曾帮着朕处理这些政务。现在太子也会帮着朕批阅一些奏牍,但还是要经过朕的点头,最终审核。晴儿,不是朕不让后宫干政,也不是朕小觑了你,而是朕也不舍得你跟朕一样劳累。看着这些奏章,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朕就头疼!” 徐芷晴笑着道:“陛下,臣妾不知道怎么批阅奏章,但是臣妾也是知书达理的,也是识字的。臣妾可以帮你把奏章上的文字内容念出来,然后陛下怎么批阅,臣妾动手不就行了吗?” “嗯?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得到了冉闵的许可,徐芷晴便拿起了摆在桌案上的一本奏章,念了出来。 冉闵倒是乐得清闲,把后脑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后世王朝的一项铁律,其实狗屁不通的,吕雉、武则天和慈禧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干政的?武则天甚至还当上了皇帝! 当然了,她们都是垂帘听政来着。 冉闵不担心徐芷晴有这个野心,后宫干政什么的,其实只要国君足够强势,谁都奈何不了他。 “陛下,这是崔皓大人的奏疏。” “念吧。” “……胡人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几至十万,数年之后,滋息过倍,居我肘腋,甫迩王畿,心腹之疾,将为后患!” “臣闻欲绥远者必先安近。中国百姓,天下根本;四夷之人,犹于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久安,未之有也。自古明王,化中国以信,驭夷狄以权。故《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冉闵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看见冉闵这副模样,徐芷晴不由得出声道:“陛下,如何批阅?” “先放到一边去。” “诺。” 随即,徐芷晴又拿起了另一本奏章,是御史中丞韦謏写的。 “……北狄人面兽心,难以德怀,易以威服。今令其部落散处河南,逼近中华,久必为患。晋代有魏时,胡部落分居近郡,江统劝逐出塞外,武帝不用其言,数年之后,遂倾瀍、洛。前代覆车,殷鉴不远。陛下必用徐机言,遣居河南,所谓养兽自遗患也。” “中国以之丧乱,岂得云兴复亡国以致此祸?夷不乱华,前哲明训,存亡继绝,列圣通规。臣恐事不师古,难以长久。臣以为,胡人内迁乃亡国之策,弱本强枝实自死之道!” 看见冉闵还是没有反应,徐芷晴又道:“陛下,如何批阅?” 我还能怎样?我也很绝望啊! 第588章 通婚 “晴儿,依你看,朝廷应该如何处置这种内迁的胡人?” 在如何处置这些内迁的胡人的问题上,冉闵已经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没办法,事关重大,从当前的形势来看,似乎化夷为兵,化夷为民的策略不错,更符合大魏帝国现在的利益。 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一代能够压制内迁的胡人,不压榨、奴役他们,还能进一步同化胡人。但是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君主呢? 万一又来一个“八王之乱”,只怕整个神州大地都将面临一场类似于五胡乱华的浩劫。 听到冉闵发问,徐芷晴想了想,便道:“陛下担心的,应该是内迁的胡人可能作乱,给后世大魏造成极大隐患的事情吧?” “不错。”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五胡乱华,致使中原大地十室九空,一片膻腥,汉家女子也沦为‘两脚羊’!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朕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陛下,臣妾认为陛下你还是顾虑太多了。自汉代以来,中原王朝对待胡人的策略一向是打击或者拉拢的。以夷制夷,已夷为兵以及化夷为民,这是华夏历代王朝针对内迁的胡人的一贯手段。” 徐芷晴眯着眼睛说道:“现如今我大魏经过数十年的胡人之乱,人口不过一千多万,地广人稀。陛下虽然鼓励百姓生育,收效显著,但是想要真正让朝廷增加更多的赋税和劳动力,臣妾认为应该多多接纳胡人。” “我魏军当中,不乏已经改了汉姓,入了汉籍的胡人,他们已经算是汉人了。臣妾记得陛下在凉州的时候,曾经跟西凉的胡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陛下对于西凉的胡人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对于西凉的胡人,陛下采取的就是已夷为兵,化夷为民的方略。陛下一方面要求各部落的酋长每年派出一些年轻人入大梁或者中原其他地方游学,或者就读于官学。一方面又在凉州创办许多官学,派出许多儒生去给胡人们传道受业解惑,让他们说汉语,写汉字,习汉家礼仪,言行举止都如汉儿。” “一方面,陛下还招募了许多胡人勇士,充做魏军。胡人体格健壮,他们在马背上长大的,生来就是骑兵,所以往往能在各种战斗中建功立业!想必这一点陛下也不会否认吧?” “既然陛下能这般对待西凉的胡人,又为何不能对漠北的胡人一视同仁?” 闻言,冉闵缓缓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不禁摇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的。西凉的胡人久居汉土,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汉家的风土人情,可以轻易教化,而且凉州的胡人不多,只有百万人,大魏可以接纳。但是漠北的胡人就不一样,许多都是因为《杀胡令》逃到漠北去的,他们生性桀骜,而且一百多万的胡人朕要如何安置他们?” “朕灭代之后,把他们安置在漠北,只怕时日一久,又生叛乱。若是安置在中原呢?我汉家的人口也不是太多,如何同化胡人?而且胡汉之间,矛盾重重,其间的血海深仇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 徐芷晴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你还是多虑了。” “怎么说?” “我大魏的汉家人口多达一千一百万,新生儿居多,但胡人只有多少呢?鲜卑人、氐人、羌人、匈奴人、丁零人等等,这些胡人应该不会超过五百万,现在可能连四百万都没有。也就是说,我汉家人口是胡人的两倍多,近乎三倍。而且漠北苦寒,胡人优胜劣汰,远远不及咱们汉人的繁衍速度。” 徐芷晴掷地有声地道:“陛下,臣妾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么一句话。五十年之后,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我大魏的汉家人口将超过三千万,可能还要更多!而到时候,经过种种同化的政策,胡人还有生存的空间吗?这一代的胡人,咱们改造不了,下一代的胡人可以影响,下下一代的胡人,可能就成了汉人了!陛下啊,这样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冉闵还是颇为迟疑。 “陛下应该是还是在担心五胡乱华的事情吧?晋末五胡乱华,其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胡人势大,而是汉人太过奴役胡人,导致胡人不得不奋起反抗。他们这是来硬的,但为什么此前的汉朝、曹魏都没有胡人乱华的事情呢?是因为晋朝的时候内迁的胡人太多了吗?不,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因为晋朝廷控制不了内迁的胡人,压榨、奴役这些胡人,这才导致五胡乱华的发生的。而且,倘若没有八王之乱的祸事,胡人也不至于能够翻身,祸乱中原数十年。”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晴儿,你说的没错。胡人这般作为,全是汉家的那些士族门阀们逼出来的。但想要同化数百万的胡人,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可一蹴而就。可能穷极朕的一生都无法做到同化胡人的事情,既然朕不行,太子呢?太子的太子呢?后世之君,一定能守住以夷制夷,已夷为兵,化夷为民这个方略的。” “陛下圣明!” 徐芷晴眼中泛着精光,说道:“陛下说的没错。既然十年不能同化胡人,那么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呢?我泱泱华夏三四千年,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想要同化这些桀骜不驯的胡人有何不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徐芷晴的谏言让冉闵顿时茅塞顿开。 “晴儿,你的见解很独到。若你不是生做女儿身,朕一定让你入朝为官。” “陛下,难道就不能为臣妾破例一次吗?” 看到徐芷晴似乎真的有入朝为官的想法,冉闵挑了挑眉,说道:“晴儿,这个例可不能开。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朕虽然不是很赞成这句话,可是却也不能悖逆!女子入朝,与士大夫们共治天下,这个实在是太荒唐了,就算朕接受得了,群臣和天底下的男子只怕都接受不了啊。” 《列子·天瑞》说: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 男尊女卑是历史的遗留和战争暴力意识的保留,严格上来说是由于女性在体力、经济、生理及社会意识上相对比男子的体力、经济、生理及社会意识上处于明显的的弱势,淡化和否定了女性的人权、经济、生理、生育的价值,因此男尊女卑,男强女弱。 但冉闵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一提到“男尊女卑”这个词,现代人就认为这是古代主张男人天生高贵,女人天生卑贱,这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其实这是对“男尊女卑”思想的误解。 《易经·系辞》中有: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天尊是说天空高远,公正无私。不是说天自己尊贵。地卑是说大地踏实亲切,不分净污贵贱,易经中有“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说法。 “卑”是使人感到亲切的意思。 男尊女卑的含义是男人有男人的特质,女人有女人的特质,决定了男女在家庭中社会上分工的不同,男女恪守其位,家道自然兴隆。 “男尊”是男的要做到品格高尚,正直,做到让人尊敬,尊重。女的要做到谦和,包容,使人容易亲近,“卑”在古语中有谦虚,接近,亲近的意思。 “男尊女卑”是倡导自然和谐,阴阳各安其位。所以“男尊女卑”是讲男女在人生与婚姻中应该如何和谐生活的道理,而没有男女不平等的内涵。 一个男人品格高尚,女人自然就尊重他,尊敬他,亲近他。男人正直高尚,女人谦和宽容的家庭没有不和谐的道理,在这样的家庭和社会里,女人也自然拥有相应的地位而不会被歧视。 徐芷晴也知道,能让冉闵破例册封自己为稷下学宫的导师,已经是很难为情了。再把徐芷晴封官,与士大夫们共治天下,只怕天底下的男子都不会赞同的。 时代的风气如此,就连冉闵都不好改变什么。 “晴儿,关于同化胡人的问题,你觉得朕此前的一些举措还有何不妥吗?” “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陛下针对凉州、河朔一带的胡人的方略,基本上是招募其勇士为兵员,在当地设置官学,招收胡人子弟入学,同时引进胡人贵族子弟进入中原游学或者是入大梁就读,再然后就是册封一些胡人部落的酋长为官,安抚一下。这些策略是没错的,但臣妾以为还有所不足。” “噢?有何不足之处?”冉闵感到十分好奇。 徐芷晴作揖道:“陛下,臣妾认为这样同化的速度太慢了。” “可是,朕不能再颁布一次《杀胡令》,强迫胡人改了汉姓,入了汉籍吧?” 徐芷晴笑着道:“不必如此。陛下,臣妾认为朝廷还可以这么做。比如说鼓励胡汉两族通婚,胡女嫁汉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三匹,钱五贯。汉女嫁胡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一匹,牛羊各两头。” “在这个原则上,陛下还可以鼓励胡人改汉姓,入汉籍,其有一定的奖励。而且朝廷还要明令,胡汉两族男女所生之子,若无特殊情况,必须为汉儿。” “好主意!” 冉闵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办法确实好的很,民族融合一定能大大加快的。 “还有就是,陛下应该迁徙部分汉人与胡人杂居,以便同化他们。在这个基础上,陛下还可以把胡人迁徙到中原,不是一下子全部迁徙,而是逐年递增。” “善!” 第589章 同化 冉闵采纳了徐芷晴的谏言,翌日就在朝堂上跟群臣商议了一下,便将新的政令颁发下去。 大魏帝国在原来针对凉州、河朔一带的胡人的方略上,基本上是招募其勇士为兵员,在当地设置官学,招收胡人子弟入学,同时引进胡人贵族子弟进入中原游学或者是入大梁就读,再然后就是册封一些胡人部落的酋长为官,安抚一下。 但现在又增设了如下三条。 其一,鼓励胡汉两族通婚,胡女嫁汉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三匹,钱五贯。汉女嫁胡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一匹,牛羊各两头。 其二,鼓励胡人改汉姓,入汉籍,其有一定的奖励。而且朝廷还要明令,胡汉两族男女所生之子,若无特殊情况,必须为汉儿。 其三,逐年迁徙西北胡人进入中原,将内附的少数族群部众转化为编户齐民,向朝廷缴纳赋税,承担劳役,以此来弥补因连年战乱之后劳动力不足的情况。 “陛下圣明!”群臣都山呼海啸,非常赞同冉闵的这些举措。 其实冉闵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自古以来,汉人的“根”在炎黄,汉人号称“炎黄子孙”、龙的传人,汉家古称“华夏”,故而有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的说法。 但华夏古往今来认同的是“文化论”,而不是“血统论”,所以在这个时代,根正苗红的炎黄血脉基本上是没有的,但大家都这么认同,所以都是一个族别的。 想到后世,冉闵就不禁心有戚戚。 同化这个事情,说得好听,但不知道是谁同化了谁! 究竟是汉人同化了胡人,还是胡人同化了汉人?或者是根本的民族融合? 在冉闵看来,后世的华夏,汉人其实被胡人同化了! 天下没有高贵的血统,但有高贵的文化。 现在的北方汉人,从血缘上看大多是胡汉混合体,或父汉母胡,或父胡母汉,再也分不清了。 而南方汉人,大多是父汉母蛮,但应该也有不少父蛮母汉的。现在的汉族已经远远不是西汉时期的汉族了,中间经历了种种变迁。 汉文化是农耕文化,胡文化是游牧文化。经济基础决定着两者的不同。 汉人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努力经营,经过千百年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秩序及运营模式,直到后世,现代人还在赞叹古人的智慧。 古汉人社会是先进文明有效率的,其缺点便是生活安逸没有压力了之后便会懒惰不思进取。胡人逐水草而居,在严峻的自然环境下生存,必须勤劳勇敢,他们自由洒脱,放荡不羁,崇拜大自然。 他们从不考虑经营,这片草地吃完了去另一片地方,这顿有肉吃痛快吃饱,不考虑下一顿。当养活不了自己的时候就去抢。在人与人的方面,他们认为生老病死都是规律,所以他们不管老人。 他们观察兽类捕猎总结出自己的兵法。他们蔑视软弱。 当他们南下看到文邹邹的汉人,惊讶于汉人创造的繁华,羡慕汉人舒适的生活时,抢夺便是唯一的途径。这决定了其野蛮性。 东汉末年,大量胡人南下居住。因为落后,常遭汉人嘲笑捉弄,胡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晋以后,天下一统,安居乐业了几十年,汉人生活又安逸了,这时候朝中居然出现了斗富的现象,足以说明汉人的骄奢淫逸。 八王之乱后,乘着汉人内乱,胡人侵入中原,发生了五胡乱华。北方汉人几乎被灭种! 从那时候到隋朝统一,北方一直是胡人的天下,胡文化大力发展,胡人虽然一直在学习汉人的政治制度等许多方面,但只能叫模仿,胡人绝对理解不了汉文化的天人合一等诸多理念。 就像现代人吃西餐牛排,只是新鲜而已,谁也不会去想餐桌上那繁琐礼仪的背后。 那时候胡人对汉人就是一种文化崇拜! 这期间让冉闵最不爽的一件事便是孝文帝汉化改革,把汉族搞乱了。 胡汉大量通婚,致使汉人掺入了胡人基因。南晋隋唐的皇室都有胡人基因。民间也开始大量通婚。胡文化成功侵入汉文化。 能出现唐宋盛世,是因为当时胡文化尚未占据主导。汉文化仍领先于胡文化,但两者差距越来越小。 这期间最有意思的便是,胡人与汉人杂交的后代,貌似丧失了胡人的勇猛顽强。北宋被金所灭就是个例子。北方大量胡汉混合体被金人屠杀。 蒙古灭金后,又屠杀了百分之八十的胡汉混合体。 崖山海战后,南宋灭亡,几乎所有汉人精英殉葬。再加上蒙古军的屠城,汉人剧减,胡人文化大概在此刻超过汉文化。 从那时候起,汉文化一衰再衰,直到现代几乎陨灭。华夏也再未崛起! 胡人能够武力夺取土地,但不懂得如何治理这个农耕社会。 这点上,胡人便不如日耳曼民族。日耳曼人占领罗马后,人家有自知之明,社会还让罗马人来治理,他们只是保留了武装。 而胡人,按自己的一套去管理。他们只是把汉人看作是草原上的羊。他们管理不了那么多的汉人后,就屠城,减少汉人的数目。蒙古如此,满清亦如此。 这时候的汉人,几乎都是胡汉混合体或汉蛮混合体了! 汉人文明,智慧,礼貌,孝顺,虽然文弱但有气节,另外因为农耕文化的出身,往往比较节俭,他们明白人与人如何相处,人与自然如何相处。他们极重视修养。 汉人是高贵的,所以他们瞧不起胡人蛮族。汉人重信义声誉,所以爱面子。 胡人勤劳,勇敢顽强,野蛮粗鲁,好斗逞勇,但只是匹夫之勇,他们信奉胜王败寇,得势时霸王,失势后奴才。 他们铺张浪费,没有节制,贪婪,纵情享受。 他们智商低下,目光短浅,他们不懂得哲学,更不会去研究它,他们只重视利益,利益决定着他们的做人处事。他们醉心于成功学,醉心于王图霸业。 元明清时期的高压政治环境,不适合有气节的汉人,敢反抗的都死了,只剩下一些奴性的胡汉混合体,并且衍生出了明哲保身的文化。胡文化唯一的勇敢也被消磨殆尽。 整个中华文化被高压政治搞得死气沉沉,再也缓不过来! 人之初,性本恶。 人的行为和思想是依靠教育改变的。而胡人的文化,是满足人本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自私自利的文化。相对于严格禁锢个人欲望的汉文化,更容易被接受传播。 一个汉人娶了一个胡人老婆,其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思想取决于父母及当时社会的影响程度。汉人丈夫要求孩子孝顺奶奶,而胡人老婆并没要求甚至没准私下反对,孩子很明显会更加倾向于不孝顺,因为这样他可以付出较少的时间精力和感情。 再假如他们家周围胡人较多,人们习以为常,不孝顺也不会受到谴责和惩罚,那更会增加了不孝顺的概率。 胡人教育孩子都是放任自流的,不像汉人那么严格。 慢慢的,虽然孩子依然叫汉人,但其越来越偏离汉文化。这个过程是缓慢而且随家庭而异的。现代西方人所谓的自由社会,便是自私社会,只不过以法律维系着秩序。 汉文化是通过修身以礼仪维系起秩序,所谓克己复礼,是一种高素质文明先进的文化。 古汉人千百年形成的文化被胡人千百年来摧毁了。 这让冉闵不知是该悲哀还是该庆贺! 第590章 代价 解决了内迁的胡人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商讨是否出兵灭代的事情。 大臣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处的位置不同,故而产生了严重的分歧。群臣各执己见,针锋相对相对起来! 以崔皓、王猛为首的文官集团认为当下经过了朝廷的种种举措,帝国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方方面面都需要投入资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爆发大战,把钱粮都耗费到战事上。 而以李农、卫峥为首的武将集团则是觉得代国内乱,正是灭代的大好时机。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 这个时候,崔皓心里一发狠,便怒视大司马李农道:“李农,你休要在此饶舌!你以为打仗只是纯粹的军力比拼吗?不,这是双方国力之间的较量!而想要把一个偌大的代国吞并下来,我大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这根本就无异于汉武帝针对匈奴的数十年大战了!” “这……”李农愣了一下,随后就道:“令君大人,你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汉武帝之时的大汉,或许能跟咱们大魏相提并论,但是区区拓拔鲜卑,区区代国如何能与当时不可一世的匈奴人并驾齐驱?” “匈奴的巅峰时期,北方及西北一带的丁零、浑庾、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先后臣服于匈奴。甚至于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征讨,在白登(今山西大同东北)被匈奴冒顿单于四十余万骑兵围困七昼夜!” “刘邦是贿赂了匈奴人才逃出来的!之后汉朝采纳了刘敬的建议,对匈奴实行和亲政策,以汉室宗女嫁与单于,并赠送一定数量的财物以及开放关市准许双方人民交易。后文、景诸帝也是沿用和亲政策以休养生息。然而匈奴仍不满足,不时出兵侵扰边界!” “汉朝经过近七十年的休养生息,经济、国力大大增强,才对匈奴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的!代国岂能与当时的匈奴人同日而语?” 没想到李农对于汉与匈奴之旧事这么清楚,这倒是出乎崔皓的意料。 不过崔皓可不会就这样败下阵来,而是掷地有声地道:“既然你知道这段往事,就不该劝陛下轻易出战灭代!汉武帝时期,汉朝对匈奴先后进行了三次大战,河南之战(也叫漠南之战)、河西之战、漠北之战。汉军密集的大规模征战前后持续了十五年,期间累积动用兵力达到一百多万,数次深入匈奴腹地与敌决战!但最后汉朝始终没能把匈奴消灭不是吗?” “这不在于鲜卑人是否有当时的匈奴人强盛,而是漠北之地广袤,一马平川,实乃不毛之地,朝廷要之何用?而且鲜卑人多是骑兵,来去如风,我魏军想要找到敌人的主力与之决战谈何容易?而且动辄大战,兵线拉得这么长,不知道要派遣多少的民夫,消耗多少的钱粮啊!” 其实冉闵倒是很赞同崔皓的见解。 冉闵出身武将,他也想灭代继而一统天下,但是冉闵是皇帝,从一国之君的角度上来看,现在与代国发生大战,想要出兵灭代,实在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打仗,要出兵马,还要派遣民夫,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尤其是在草原上作战,战线拉得太长了,魏国根本不可能派出太多的兵力。 要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力比拼,萧何在刘邦心中的分量比韩信重,李善长在朱元璋心中的分量比徐达重。 如果韩信、徐达是拳头,那么萧何、李善长就是供应血液的心脏,他们搞钱搞物的能力才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 汉朝初期的疆土面积仅有二百万平方公里左右,贫弱的汉政权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面对周边四夷的侵扰大多时候都是忍让退守。 汉武帝即位后一改汉朝对外温和的形象,先后大规模派兵征讨闽越、匈奴、南越、朝鲜、大宛、西南夷,可谓是四面八方无不出击。 甚至也是无往不胜,先后在国家的东南西北增设了五原、武威、儋耳、文山、乐浪等30余个边郡,使汉朝的疆土面积飙升到约1000万平方公里。 起初虽有前任皇帝们积攒下的财力,但是几年战争打下来,国库很快就告急了。 尤其是与强敌匈奴的较量,密集的大规模征战前后持续了15年,期间累积动用兵力达到100多万,数次深入匈奴腹地与敌决战,对国家财政实力的考验是巨大的。 这种大规模军需物资的筹集、漫长补给线的转运、数十年的连续作战,显然也不是农业经济所能够负担的。 所以后世人不免疑惑,同样是遇到一位爱折腾的皇帝,为什么西汉没有像秦始皇搞垮清朝、隋炀帝搞垮隋朝那样,在汉武帝手里垮掉呢? 这个问题可以换一种问法:汉武帝相比于秦始皇、隋炀帝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军政能力上或许难分上下,但财政能力上绝对是汉武帝更胜一筹。 汉武帝没有把战争的负担全压到农民身上,他搞钱的策略可以归纳为三大法宝:征收工商税、盐铁官营、收回钱币铸造权。 当时西汉是典型的国穷民富,在几代皇帝休养生息的政策下,商贾们是最主要的既得利益群体。 《史记·货殖列传》中描述了当时商业繁荣的景象:“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汉朝都城长安所在的“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关中以三分之一的土地、三成的人口,占有了六成的财富。 “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由于巨富的商贾太多,有车一百乘、有船一千丈的,才能称得上是大商贾。 于是,因打仗而财政吃紧的汉武帝,祭出了他的第一大法宝:征收工商税。 公元前129年,汉武帝下令“初算商车”,向商贾征收“车船税”,规定:“商贾人轺车两算,船五丈以上一算”,一辆车要纳税240钱,一条五丈以上的船要纳税120钱。 车和船是必不可少的交通运输工具,汉武帝的这则税令可以说是盯准了商贸活动的死穴。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下令“初算缗钱”,这是一则资产税,是对商贾积存的现钱征税,规定:商人财产每两缗一算(2000钱纳税120钱,税率6%),手工业者财产每四缗一算(4000钱纳税120钱,税率3%)。 后来为了打击隐匿财产不报以及报而不实者,汉武帝又颁布“告缗令”,要求商人们申报资产,并鼓励举报虚假申报者。 一经查实,弄虚作假者将被没收全部钱财,并罚戍边一年,而举报者将能获得所没收钱财的一半。 除此之外,汉武帝还下令对马、牛、羊征税,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征收屠宰税。 自古以来,盐与铁都是最重要的民生行业,西汉弛山泽之禁,并未实行盐铁官营。 所以在当时的诸多行业中,以盐铁商人为最富,他们积财逾万万钱,个个富可敌国。如果实行盐铁官营,这些盐铁商人的财富,就应当全部是国家的收入。 公元前117年,汉武帝终于要对这块肥肉下口了,他祭出第二大法宝:盐铁收归官营。 在理财大师桑弘羊的筹划下,汉武帝下令设立盐铁丞,并任命当时著名的盐商和铁商担当首任盐铁官,将盐铁的生产和销售牢牢掌控在官府手中,盐铁之利尽归国有。 当时,除了盐铁之外,汉武帝还实行了酒类专卖的酒榷制度,酒利也被官府所独占。 这三项民生用品的官营让汉武帝相当得意,他曾高兴地说“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我还没有增加赋税,国家的用度就已经很充足了。 汉朝初年由于经济凋敝,朝廷对铸钱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诸侯郡国纷纷自行铸币。随着汉武帝开征工商税、实行盐铁官营,各地私自滥铸钱币对于财政和经济的冲击越来越大。 于是,汉武帝祭出他的第三大法宝:收回钱币铸造权。 公元前115年,汉武帝下令禁止郡国和民间铸钱,指定上林三官为唯一的铸币机构,以其钟官、技巧、辨铜三官分别负责铸币过程中的鼓铸、刻范和原料,以所铸新币为国家的唯一通行货币,废除过去所铸的一切钱币,并下令盗铸金钱者处死罪。 收回钱币铸造权后,汉武帝终于赢得了与商人和地方诸侯之间的财富之争,解了财政上的后顾之忧,发动了一系列大规模卓有成效的军事行动,强悍的匈奴被汉军赶到漠北,汉朝迎来极盛。 值得一提的是,汉武帝最初所铸的新币是三铢钱,又经过三次改革后,最终确定的便是大名鼎鼎的五铢钱,并一直流通到700年后的隋朝。 其实对于群臣来说,灭代与否,其实关系不大。 自古以来的华夏之地,除了南方的晋国部分疆域,现在就都是魏国的了。只要把晋国灭掉,冉闵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统天下了,而且其疆土甚至比汉朝、晋朝都要大的多! 冉闵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出兵灭代,只接纳那些内迁的胡人。 灭代的代价较大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把代国灭掉了,如何安置这一百多万的胡人? 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所以冉闵干脆不管了。 第591章 君临天下 大魏朝廷决定好好休养生息,不出兵灭代,但并不代表魏国就不会对鲜卑人用兵了。这不,镇守并州的征北将军苏林接到圣旨后,安置了内迁的胡人,便率领二万铁骑兵深入漠北草原。 二万人太多了,为了保证行军速度,苏林直接把军队分成四个部分,距离不远,齐头并进,相互策应。而这一路上,碰上对自己怀抱敌意的代军就厮杀,看见其他部落的栖息地就尝试着去招抚。 来到了一个匈奴部落的居住地,简单的防御工事,只有一些鹿角和篱笆,甚至连最简单的围墙都没有。看这里的帐篷数量,这个部落的人口应该不会超过三千。 一看到魏军的旌旗,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被坚执锐的魏军铁骑兵,匈奴人纷纷冲出了帐篷,拿上武器,跨上了战马,严阵以待。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魏军开始劝降了。 “里面的胡人听着!我大魏王师来此,没有敌意!代主拓拔寔君无道,吾皇吊民伐罪,兴师动众而来,请你们放下武器,依次出来!” 魏军里面那些嗓门比较大的士卒大声吼着,吼了几阵。 随即就有一个的小校出了方阵,飞骑而来。 “你们部落的酋长何在?我们大将军请他出来答话!” 听到这话,在场的匈奴人都互相看了看,一阵骚动之后,就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匈奴大汉。 “某是呼衍部落的酋长,彭跃!你们大将军何在,带某去见他!” 这个匈奴部落的酋长姓彭,其实这不足为奇的。好多胡人进入中原之后,纷纷改了汉姓,以学习汉家的先进文化为荣! 那小校扫视了彭跃一眼,便带着他去见苏林。这彭跃倒是一个人物,似乎抱着视死如归之心,一个随从都不带,也没带上什么兵器,就这样孑然一身地去见苏林。 “彭跃见过魏国大将军!”来到苏林的面前,彭跃就向着他行了一礼。这是抱胸礼,是匈奴人的礼节。 看到彭跃这种气度,苏林的眼中闪现出了一种赞赏的神色,说道:“你竟然敢单枪匹马地过来见我。彭跃,你这般有胆识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彭跃微微一笑,说道:“彭跃死不足惜。只不过大将军,你处死某,对于你,对于魏国来说有何裨益?若是大将军真的打算这么做,直接出兵屠戮了整个呼衍部落不是更好吗?” “某本是居于彭城的匈奴人,生于彭城,长于彭城,若非大魏皇帝的一纸《杀胡令》,逼得某的父亲不得不带着族人北上的话,可能现在某还在彭城放牧呢。” “彭跃,你的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 苏林微微颔首道:“我不杀你,也不会屠戮你的部落。但是你必须要带着你的族人往中原内迁。” “内迁?” 彭跃苦笑道:“将军,只怕某很难说服部落里的族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从中原逃出来的,某知道,昔日咱们这些胡人在中原作恶多端,苦汉儿太甚,《杀胡令》就是你们汉儿的报复。现在过去六年了,我们在漠北草原已经安顿下来了,又要迁徙到中原,只怕族人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隔阂啊。” “我不管这些。” 苏林摆了摆手说道:“要么内迁,要么逃亡,你们自己选择。” 闻言,彭跃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将军,不知道我呼衍部落内迁的话,朝廷打算如何安置?” “你放心。吾皇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大魏对于胡人与汉人,那是一视同仁的。” 听到这话,彭跃暂时把心放到肚子里。 其实关于魏国针对胡人的一些政策,彭跃又哪里没有听说过呢?昔日的晋朝来硬的,汉人歧视异族,汉人的世家门阀更是一个劲儿地奴役、压榨他们胡人,现在硬的不行汉人干脆来软的。 但胡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苏林这一回率领二万铁骑兵进入漠北草原,其实损耗的粮秣不多,因为他们都是就地取食的。但是不通过劫掠的方式,对于一些敢于反抗的部落,他们会全部屠戮,牛羊全都洗劫一空,而那些归顺的胡人部落,则是会热情的款待他们。 就这样,一连三个月的扫荡,苏林先后带回来的内迁的胡人多达三十万,当然了,是他们自己去归附的。 而听到了这个消息,拓拔寔君气得吐血。 现在拓拔寔君面临的就是这种众叛亲离的局面,不只是漠北草原的其他胡人部落,甚至于鲜卑的其他几个大部落都已经归附了魏国,转而与代国敌对起来。 这个时候,让冉闵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拓拔寔君由于种种倒行逆施的做法,被刺客毒杀于宴会之上。因为拓拔寔君的几个儿子年纪还小,他本人又不得人心的缘故,代国登时大乱,陷入了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 而慕容恪趁机劝谏慕容俊,率军攻灭代国。 慕容恪的统兵能力是毋庸置疑,趁着魏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秘密往西面调兵遣将,率领三万铁骑,长驱千里,一举攻下代国的都城盛乐,然后又采取或打击,或拉拢的策略,在半年的时间内得到了整个漠北草原。 鲜卑得到了一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北方的邻居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了! “拓拔鲜卑真是不堪一击!”冉闵一把将奏牍扔到地板上,一脸戾气地道。 没办法,北方统一起来的游牧民族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像汉时的匈奴,隋唐时的突厥,宋时的契丹、蒙古和女真人一样,控弦之士数十万,绝对能对中原王朝产生致命的威胁。就算不能致命,但每年都南下牧马,在边境打草谷的话,魏军也奈何不了鲜卑人! “陛下息怒。” 偌大的常青殿,只有冉闵与秦牧二人。 秦牧摇摇头说道:“陛下,其实鲜卑人的一统是必然的。燕国兵精粮足,但苦于被我大魏处处封锁,无法开辟新的局面,此前代国生了大乱,这对于慕容俊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说不定拓拔寔君之死,与慕容俊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冉闵蹙眉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朕就算再怎么生气都没用。眼下慕容恪已经率军出其不意地攻下盛乐,正在招抚或者打击四周的胡人部落,相信不到半年,漠北草原就会完全被慕容鲜卑统治了!秦牧,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做?出兵伐燕?” “不可。” 秦牧连忙道:“陛下,现在出兵,已经来不及了。燕国势必要坐大,就算咱们这个时候出兵,没有完全的准备,只怕空耗钱粮,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闻言,冉闵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朕是昏了头了。秦牧,看样子,咱们的灭国方略是时候变动一下了。” “陛下打算如何变动?” “之前我们的策略是先北后南,先易后难。即先灭了燕、代二国,再南下灭晋,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冉闵沉声道:“漠北与辽东,自古以来就是化外之地,不属于华夏。但南方的晋国所占据的荆州、交州、广州等地不一样,那些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人的疆土。一统天下,其实只要咱们灭了晋国就算实至名归了。” “陛下说得是。”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再等等吧。两年之后,就是朕一统江山,真正君临天下的时候了!” 第592章 司马氏的末路 公元355年,即开皇八年六月初,冉闵发动灭晋之战。他调集三十万的兵力,数十万民夫,号称“百万大军”,分东、北两线作战。 东路军十万人由大将军卫峥统率,从江州出发,一路攻城拔寨,高歌猛进,但是在巴陵遭到了晋军的顽强阻击,久攻不下。 而北路军则是冉闵亲自统领,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南下,从襄阳出发,攻下了随郡、竟陵郡,破石城,但是在沔水一线遭到了晋军的阻击。 江陵。 晋国已经迁都于江陵。 听说魏军大举进攻,欲一战而灭晋,晋国朝野上下一片惊慌,许多大臣都已经生出了归降之心。 征虏将军、监关中军事、西戎校尉,通吉亭侯司马勋出列道:“太后、陛下,如今魏军势大,不可力敌,臣请迁都于巴蜀,建都成都,以避祸乱!” “什么?还要迁都?”太后褚蒜子吓得花容失色。 而这个时候,会稽王司马昱站出来说道:“司马勋,你勿要在此危言耸听!形势还没有危急到继续迁都的时候!东线,司马无忌将军已经把魏军阻击于巴陵。北线,大司马桓温更是正在与魏军主力对峙,打得难分难解。情况没有恶劣到这种地步!” 被迫迁都,是一个很丢面子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晋国已经被魏军逼得迁都一次了,再有第二次,只怕司马氏将威信扫地,彻底没了权威了。 司马勋嗤笑了一声,说道:“会稽王,你跟魏军打过仗吗?你知道魏军有多强悍吗?那就是虎狼之师啊!现在魏军大举进攻,号称兵力百万人,即使没有这么多,三五十万应该是有的。但朝廷能够调动的兵马有多少?算是那些老弱病残,不到二十万,真正能作战的兵力不足八万!这仗还怎么打!” “哼!司马勋,照你这么说,我大晋岂不是覆灭在即了吗?就算迁都又有何用?” 闻言,司马勋沉声道:“难道你就不想保住宗庙社稷了吗?会稽王,迁都的话,我司马氏至少还能苟安,说不定日后中原发生大变,我大晋还能趁机收复失地,恢复故土呢。” “司马勋!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唱衰朝廷吗?这样的你,还配作为晋国宗室,还配作为司马氏的子孙吗?”司马昱气得浑身颤抖。 “哼,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褚蒜子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哀家找你们来,是商议对策来的,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司马昱与司马勋纷纷告罪。 等到褚蒜子缓过气来,看见下面的刘惔一脸平静的模样,不禁出声问道:“刘尹,你可有对策?” 上一回胡人包围了建康城,以及魏军的大举进攻,就是刘惔制定了各种策略,稳住人心,同时带着朝廷的这些人跑到江陵来的。所以褚蒜子十分器重刘惔,信任有加,把他当做了主心骨。 但褚蒜子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刘惔这个“主心骨”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太后,臣的对策是……向魏国归降吧!” “什么?” 当刘惔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群臣顿时一片谩骂,就连太后褚蒜子都如遭雷劈,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刘惔。 “刘惔竖子!竟然敢对陛下与太后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我大晋近九十年国祚,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就是!我们晋国还有荆州、交州、广州、宁州、益州,疆域方圆数千里,带甲几十万,何惧魏军?” “太后,刘惔一定是收了魏国的贿赂,才会劝你归降的。请太后明鉴!把刘惔这个贼子拖出去斩首示众!” “全都住口!” 褚蒜子厉声叱了一句,便又蹙着黛眉,向刘惔询问道:“刘卿,难道我大晋已经没有出路了吗?” “太后,恕我直言,实在是希望渺茫。” 刘惔沉声道:“我大晋眼下虽仍有五州之地,疆域幅员辽阔,但实在没有了跟魏国相抗衡的资本。至于司马将军适才所说的迁都成都,更是荒唐!现在迁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巴蜀之地,刚刚归降我大晋不过七八年,人心难测,民心不在晋,至于宁州、交州、广州等地,皆是荒僻之地,不毛之地,虽有山川险阻,但是民众不受我晋国的恩惠。不施加恩惠,却想要其卖命,这可能吗?” “鸿沟之战,我晋军的主力全军覆没。魏国在那时便已经有了灭晋的实力,只是冉闵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考虑到当时我晋国疆域辽阔,人心尚在的因素,还能理智地攻城略地,把朝廷赶到了江陵。” “但现在不一样了。太后,魏国三年未有大战,一直都在积极发展民生,励精图治。也就是说,为了这一战,魏国准备了整整三年!倘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我想冉闵是不会轻易南下伐晋的。” 听到这话,褚蒜子不由得瘫坐在椅子上,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出路都没有了吗?” 刘惔说的井井有条的,而且一针见血,其他人根本反驳不了。 “太后,现在向魏国投降,咱们还有条件,还能保住司马氏的宗庙祭祀。说不定冉闵宽仁,会册封陛下为国公,或者为国王,赏赐一块封地都说不定。请太后三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褚蒜子咬了咬朱唇:“刘惔,你说的这些哀家都明白。但是就这样向魏国归降,哀家真是不甘心。” 话虽如此,但褚蒜子的不甘心有用吗? 刘惔叹了口气说道:“太后,请恕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司马氏代魏,手段不是很光彩,现在的冉魏,也是一个魏,或许是因果报应吧。司马氏应该将天下交还给这个新生的冉魏了。” 冉魏不同于曹魏,但毕竟都是魏朝,所以刘惔的这种说法其实在群臣看来不算是太荒唐的。 众所周知,司马氏的晋朝得国不正。 历史上,接受“禅让”当皇帝的其实不少,但司马家族是所有人都公认的篡权。 比如曹丕,曹丕虽然是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但是除了《三国演义》之外,没什么人认为曹丕是篡位。后来夺了司马家天下的刘裕,也是强迫接受的“禅让”,同样也没有人认为刘裕是篡位。 后世的很多皇帝,比如唐高祖李渊等,灭了东魏西魏的宇文家族和高氏家族,都是接受了名义上的“禅让”,但是也没有人认为他们是篡位。 为什么呢? 因为江山是人家打下来的,理所应当! 曹丕他爹曹操起兵的时候,东汉已经就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没什么卵用,因为天子本来就没什么权威。 没有曹操的话,汉献帝可能早就被人杀了或者废了。是曹操把天下一个州一个州打下来的,难道几十年的江山打下来,驴打江山马坐殿,还要把江山还给你刘家? 同理,唐高祖李渊,晋阳起兵,从山西杀进长安,打下了半壁江山以后逼迫隋恭帝禅让,可是隋恭帝本来就是个宗室,本来也不是啥正牌皇帝。隋炀帝死以后,隋朝事实上就亡了,所以唐朝建立没人说不对。 你司马家族干了啥? 搞阴谋,搞诡计。曹家三代皇帝(包括魏武帝曹操)给你高官厚禄,甚至让你当顾命大臣,结果你转过头看人家孤儿寡母的时候篡了人家江山。 而且高平陵之变的时候,指着天地发誓给曹爽富贵,回头就灭了人家三族。 值得一提的是,灭政敌三族这个传统就是从司马家族开始的,从他们开始,华夏的政治文明每况愈下。 后来到了东晋的时候,晋明帝问宰相王导,我们家是怎么得的天下? 王导一五一十的讲他们家是怎么搞的政变,怎么骗的曹爽,怎么杀的曹髦。把晋明帝羞愧的用手捂着脸,倒在床上说:“要是像您说的这样,晋朝的国祚又怎么能长久呢?!”(若如公言,祚安得长) 第593章 又迁都 “开炮!” “轰隆隆!……” 沔水北岸,宛如惊雷一般炸响的炮火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隔着大老远的河岸,魏军的红衣大炮的阵地上,整整一千门崭新的火炮向着对岸无情地射出炮火,炮火轰鸣,落在了沔水南岸的晋军营寨那里,顿时把晋军布置的鹿角、寨子、瞭望塔轰击得支离破碎,在上面的士兵也被炸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炮火声、惨叫声、呐喊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暮色更为这场战役蒙上了一层惨烈的阴影。 对于攻坚战,先是炮轰,然后再用人海战术拿下,这是魏军一贯的战法。 “进攻!” 看见在红衣大炮的轰击之下,瑟瑟发抖,而毫无抵抗力的晋军战营,冉闵当即拔出了宝剑,下令全军进攻。 “杀啊!” 渡河作战,魏军并不陌生。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足够的竹筏、木筏,就等着冉闵一声令下,然后全军发动进攻呢。 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当魏军士卒登上筏子,向着对岸迅速前行的时候,对面的晋军忽然推出来几十门火炮,瞬间就将魏军渡河用的筏子轰击得四分五裂,筏子上的士卒都坠河,死伤大半。 “为什么晋军会有火炮?”冉闵傻眼了。 对此,众将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卫辽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会不会是晋人效仿咱们的红衣大炮研发出来的?” “不无这个可能。”冉恪亦是道:“红衣大炮的威力极大,晋人闻风丧胆。而且晋国当中,不乏能人异士,道士以及炼金术士极多,葛洪大人还是出自江南的,所以晋国能把火炮捣鼓,想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冉闵摇摇头说道:“这才过了多久,晋国就将红衣大炮研制出来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朕都不相信。咱们的军工厂,或者是火器研究所极有可能出了叛徒。” “这……” 这应该不可能吧? 众将其实都不怎么相信军工厂或者火药研究所出了叛徒的事情。 要知道,军工厂的工人都是身世清白的百姓,这些人没有丝毫不良的记录,而且工资极高,待遇很好,再加上他们的家人被圈禁在一个地方生活,四面都是魏军,出了事情他们根本逃不掉! 还有火器研究所的术士们,他们相当于“院士”的存在,冉闵一直把他们当做宝贝一样,逢年过节必有赏赐,还封爵赐地,就差没把他们当做祖宗供奉起来了。 而且他们的亲眷也都被圈禁起来了,当做人质一样,一旦有人出了问题。那朝廷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叛逃才对啊。 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晋人真的把火炮制造出来了。 难不成晋军是在战场上捡到了红衣大炮,然后模仿制造出来的? 也不对,一般的话,魏军都是在攻坚战的时候,才会使用红衣大炮的,以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根本不可能把红衣大炮遗落在战场上的。 想不明白,冉闵干脆就不再去想。 经过整整一天的厮杀,魏军始终没能渡过沔水河。 在晋军的战营之内,大司马桓温召集诸将议事。 将军袁乔忧心忡忡地道:“大司马,魏军的攻势这般猛烈,以咱们目前的军力以及沔水南岸的防御工事,只怕撑不了多久啊。” 众将都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大司马,魏军人多势众,又有精良的器械装备,士气高涨,敌数倍于我,只怕无法力战!” “这沔水之屏障只怕撑不过一个月的。” “巴陵城那里也差不多。我军大多都是老弱,虽然都经过了训练,但仍旧缺少兵器和甲胄,这一战很难取胜啊!” 闻言,桓温脸色一沉:“都静一静。” 众将都闭嘴了,静听桓温发言。 桓温道:“敌军士气高涨,而我军士气萎靡。我也知道,魏国为这场灭晋之战,准备了整整三年之久,在粮草、后勤运输、辎重、兵力乃至于战力上,都远胜于我晋军,力敌固然不可,沔水、巴陵一线的战事也进行不了多久。” “所以我打算利用我晋国疆域辽阔,战略纵深较大的优势,将远道而来的魏军彻底拖垮!” 将军袁乔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大司马的意思是……后撤?” “正是。” “不可啊。”袁乔一脸凝重地道:“大司马,沔水距离江陵不足百里。一旦咱们后撤,魏军旦夕可至江陵!江陵可是咱们晋国当前的都城啊,怎可再次让魏军的兵锋威胁到?” “是啊!大司马,江陵城虽然坚固,易守难攻,但是面对数十万魏军,以及他们的红衣大炮的摧残又能支持多久?江陵不容有失!” 看着众将群情激奋的模样,桓温沉声道:“江陵城肯定是守不了多久的,而且我原本就没打算困守一座孤城!” “大司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看。” 桓温拿起一条笔直的鞭子,指在绘制着晋国的山川河泽的地图上,说道:“我准备上奏朝廷,请朝廷入川,暂时迁都于成都。然后就将荆州这偌大的地方作为与魏军作战的前哨站,以及主要激战区!” 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桓温挑眉道:“荆州西接巴蜀,东连吴会,北接中原,南连南越,四通八达,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荆州多山川险阻,魏军的铁骑不利于在荆州作战,在这里,咱们晋国的步兵能发挥更大的优势!” “只要朝廷能迁都于成都,我军就能依靠荆襄之地与魏军斡旋,然后彻底拖垮劳师远征的魏军,甚至于跟夷陵之战一般,击败它!摧毁它!让冉闵落得单骑而归的下场!” 众将闻言,都不禁互相看了看,觉得桓温的这个计划很大胆,让人匪夷所思,但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而将军周抚有些顾虑地道:“大司马,让朝廷暂时迁都于成都,陛下和太后巡狩巴蜀,这……朝廷能答应吗?” 被魏军逼得到处逃窜,恍如丧家之犬,这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而且晋室的权威实际上已经一落千丈了,很多士子,乃至于南方的士子都已经把魏国视作汉家正朔,而晋国真的成了“乱臣贼子”的存在! 桓温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劝说朝廷的。若是我晋国还把都城放在江陵,便是取死之道!眼下的危局,就算是白起、韩信在世只怕都无法打破。” 众将都深以为然。 凭借数万老弱残兵,就想挡住魏国的几十万精锐之师,无疑是痴人说梦的。能在魏军那强大的攻势下抵抗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第594章 不服王化 在沔水一线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巴陵城正在遭受魏军的猛烈进攻。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晋”字的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魏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魏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晋卒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格老子的,滚下去!” “啊……”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已经是夕阳西下,卫峥眼看着巴陵城久攻不下,只好挥了挥手,让人敲响了代表撤退命令的鼓声,鸣金收兵。 在晚上议事的时候,索超起身道:“大将军,晋军的抵抗实在是太顽强了,而且巴陵城城高池深,城防工事建造得十分严整,易守难攻!咱们的炮弹用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晋军若是坚守不出的话,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索超将军,稍安勿躁。” 卫峥摆了摆手,说道:“这些天咱们一直对巴陵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奈何这座城池实在是太坚固了,将士们的死伤很大。你们都有何破城之策?” “这……” 索超说道:“大将军,不如咱们将巴陵城全部围住,只攻其一面吧?明日咱们就把所有的炮弹集中起来,务必把巴陵的城墙轰击出一个口子,然后再杀进去!” 闻言,卫峥不由得摇摇头说道:“你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巴陵的守军至少有几万人,就算真的被红衣大炮打出了一个缺口,但是咱们能不能打进去还能难说。” 众将又纷纷出了几个主意,但卫峥都不予采纳。 卫峥忽而看见下首的军师荀稷低头沉思的样子,不禁出声问道:“荀大人,你有何对策?” 荀稷是随军而来的,被冉闵委以重任。毕竟晋军当中不乏智囊,能人异士辈出,所以慎重起见,冉闵把自己的这两大军师之一的荀稷派给了卫峥,后者自然是要加以利用的。 听见卫峥询问自己,荀稷随即起身道:“大将军,在下的建议是,等一等。” “什么?” “等一等?军师,不知道你想等什么?等陛下率军跨过沔水吗?” “这怎么行!我军整整十万精锐之师,怎能被一座小小的巴陵城绊住脚?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荀稷见状,笑着说道:“诸位误会了。我说的等一等,不是等陛下在沔水击败晋军的主力,而是等天上下雨。” “天上下雨?军师,你怎么知道天上要下雨的?”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众将听到这话,都不禁翻了翻白眼。这些读书人,尤其是这些智计若妖的谋士,就喜欢卖关子,装深沉! 荀稷又对卫峥说道:“大将军,我适才夜观天象,又算了一下,这几日荆州会下雨,而且会下一场滂沱大雨,持续甚久。此前因为天气酷热的缘故,巴陵的土地干涸,难以挖掘,但是下了雨的话就不一样了。大将军不妨早做准备,用地道掘土的方式,破了这巴陵城!” 卫峥闻言,还是心存疑虑地道:“这……军师,你能想到这一点,只怕司马无忌也是能想到的啊。” “大将军不必担心。地道可以多挖几条,毕竟咱们有这么多的人手,我建议大将军在挖掘地道的同时还要隐蔽。地道挖掘工作,必须要等到天气晴朗,我军发动进攻的那一日才能全部破土而出!让敌军防不胜防!” “好!” …… 在接到桓温的奏疏之后,褚蒜子便将司马昱、司马勋和刘惔等大臣召入宫中议事。 “诸位,桓温上奏,说沔水一线撑不了多久了。他请求朝廷迁都于成都,入主巴蜀,然后他将率军在荆州一带与魏军斡旋,彻底拖垮远道而来的魏军,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什么?”当褚蒜子说出这个事情的时候,众人都感到很震惊。 司马昱咬牙切齿地道:“桓温误国,桓温误国啊!迁都之事,岂能儿戏?朝廷已经从建康迁都到江陵,现在不过三年,又要迁都于成都,这不是让魏军的气焰更加嚣张了吗?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晋室?” 这时候,还是刘惔比较稳重一点。 刘惔郑重其事地道:“太后,其实臣认为桓温请求朝廷迁都益州避难,这倒是没错的。魏军势大,士气高涨,如日中天,就算依靠屏障坚城去阻击都是没多大用处的。为今之计,若是大司马桓温能够利用荆州的有利地形,把魏军拖垮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刘尹所言有理。”褚蒜子点了点头说道。 司马昱又道:“太后,臣以为不妥。巴蜀刚刚归附不过八年,人心未稳,蛮族甚多,不服王化者更是不计其数。朝廷贸然迁都于成都,入主益州,恐怕又生祸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会稽王此言差矣。”刘惔摇摇头说道:“蜀人不服王化是一方面,但是巴蜀之地,自古以来就有着‘天府之国’的美誉,昔日蜀汉就是靠着这个地方抗拒了曹魏数十年,秦国把蜀地作为大粮仓,汉高祖也是从巴蜀起家,夺取天下的。既然蜀、汉、秦三代都能凭借巴蜀之地起家,为何我大晋不可?” 闻言,司马昱脸色一沉,说道:“以巴蜀作为根基实在是太荒谬了!刘惔,你这是误国之言!现在的形势,岂是那时可比的?别忘了,当年蜀国是怎么灭亡的。魏国占据了阴平郡,汉中的天险形同虚设。” “朝廷若是迁都于成都,难保魏国不会用同样的法子。就跟当年邓艾灭蜀时经过的阴平道一样,魏军可以穿越岷山山脉,经过平武、江油就可以直达成都!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刘惔仍旧据理力争,说道:“何谈危险?会稽王,朝廷只是暂时迁都于成都,把成都作为陪都而已,又不是定都成都!只要大司马能把魏军拖垮,乃至于战而胜之,朝廷不就能回到江陵了吗?甚至于一举反击,把都城迁回建康都不成问题啊!” “这……”司马昱有些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褚蒜子展现出了大多数男人所没有的魄力。 她铿锵有力地道:“刘惔说的没错。事到如今,这是咱们大晋唯一的出路了!这一战,倘若能胜,我大晋还能存在下去,司马氏也还是天下正统,倘若败了,朝廷还能保留一丝元气,凭借巴蜀之险,凭借蜀道之难抗击魏国!” “太后英明!” 既然褚蒜子已经决定了,众人都不好说什么。 第595章 气运已衰 正在沔水指挥大军作战的冉闵,忽而接到暗卫的一封密报,便将秦牧找来商量。 “秦牧,你看一看。朕适才接到的密报,东晋朝廷又准备迁都了!” “迁都于成都?”秦牧挑了挑眉,表示十分的诧异。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明智之举。晋人的目的显而易见,他们就是想凭借自身那广袤的战略纵深,以及荆州的山川险阻来拖垮我魏军!但是朕岂能让他们得逞?” “陛下打算怎么做?派出铁骑半路截击迁都过程中的东晋朝廷吗?” “不。派铁骑截击什么的,不切实际,而且动静太大,晋军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朕正感到棘手,怎么打破当前战事的僵局呢,没想到想要打瞌睡就有人把枕头送来了!” 冉闵笑吟吟地道:“晋人倒是选取了一个好地方,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昔日秦国坐拥关中、巴蜀这两大粮仓,这两个强大的后勤保障基地歼灭六国,一统天下;汉高祖刘邦也凭借巴蜀之地起家,以韩信为将,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使四海归于一家;蜀汉先主刘备,更是靠着一个益州站稳脚跟,同曹魏、东吴三分天下,蜀国享受了几十年的国祚。” “这巴蜀,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闻言,秦牧微微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巴蜀历史之久,可追溯到上古蚕丛,鱼凫之时代。巴蜀多山,蜀山雄险幽秀,拢为‘四塞之国’,但蜀中名胜众多,物产丰富,沃野千里,钟灵毓秀,亦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其万青竹海,峡谷长河,层峦叠嶂,机关重重。世人多谓巴蜀曰:竹林之间,激流之下,峭壁之中,纷争之外,便是江湖。”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嗯。巴蜀形胜之地,在于一个‘险’!倘若东晋早一点把都城迁到成都入主巴蜀的话,咱们可能要费上更多的气力,损耗更多的国力才能灭晋。但是现在,哼,作茧自缚罢了。” “陛下欲取巴蜀?” “不错。好在朕这一回没有倾国之兵灭晋,国内还有不少的可战之兵!吕乾镇守关中,朕想命他率领精兵五千人长途奔袭,取阴平道,秘密潜入巴蜀,直捣成都!把褚蒜子和司马聃都俘虏过来,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听到这话,秦牧不禁瞠目结舌地道:“陛下,这样太过冒险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风险朕冒得起。” “只有五千人,沿途被晋人发现的话就危险了。” “取小道,晋军发现不了。而且巴蜀的晋军早已被抽调一空了,防务形同虚设。朕相信吕乾,吕乾胆大心细,有帅才,他一定能率军潜入成都,一举击溃入蜀的晋国朝廷的。” “可是……这实在是太冒险了!陛下,保护东晋朝廷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咱们不得而知,万一跑了司马聃,或者不能全部俘虏,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朕就赌一把。赌吕乾能抓住战机一战而胜。” 这个风险冉闵自认为还是冒得起的。 失败了,无非就是死一个吕乾还有五千精兵而已。魏国现在战将千名,带甲百万,死这么点人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的。 而一旦成功了,不说东晋马上就覆灭,至少大局已定。 冉闵知道晋军的目的何在之后,便马上命令全军停止进攻。魏军这么一消停,顿时让桓温轻松了不少,但战事依旧在僵持着。 而江陵那里,王公大臣们已经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搬到成都去安家落户。 现在江陵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晋室气运已衰,不长久了啊。”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客商在酒肆中感慨万千地道。 “谁说不是呢?三年前魏军南下,晋室就被迫迁都到江陵。现在魏军又是数十万大军南下,带灭晋之势,朝廷畏魏军如虎,闻风丧胆,如今又准备逃到成都去安家落户,依我看这天下迟早是魏国的。”旁边的一个青衣士子摇摇头说道。 “李兄,你们李家跟随朝廷前往成都吗?” “不跟了,不跟了。现在从江东跟到荆州的许多士族,都已经对朝廷失去了希望,咱们大老远地跟着去成都,最后能落得一个什么好?我算是看明白了。魏军来了,咱们就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很明显,江南的士族都是识时务的。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意思是:对来征伐的军队,当地的老百姓以酒菜来款待欢迎,因为被征伐的国家对自己的老百姓实施暴政,而当别国家的军队来征伐时,表示自己已经得救。 像这样去征伐其他国家的军队,才称得上正义之师。 魏军伐晋,打的是“吊民伐罪”的旗号,所以称得上是王师。 现在的天下大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晋国即将覆灭,而大魏将一统江山。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帮着东晋朝廷垂死挣扎,抵抗魏军呢? 过了一日,褚蒜子与小皇帝司马聃的车驾便在前往成都的官道上,附近都是大臣们的马车或者坐骑,四周都有着被坚执锐的晋军甲士,旌旗猎猎,声势浩大。 十三岁的司马聃已经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没有亲政,但是对于天下大事还有一定的了解。 “母后,咱们这是去成都的路上吗?”司马聃有些惊魂未定地向着褚蒜子询问道。 司马聃是一个柔弱的人,不仅外表柔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就连内心也是十分柔弱的,没有男子的刚强。 褚蒜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司马聃的脸颊,说道:“是啊。彭子(司马聃小名),以后咱们就在成都定居下来了。你不是不喜欢江陵的皇宫吗?江陵的宫殿太过简陋了,规模又小,没有丝毫的皇家气派,但是成都的宫殿保存得十分的完整,曾经作为蜀汉、成汉二朝的国都,皇宫金碧辉煌,不逊于建康的台城皇宫。而且成都那里还有太监和婢女,他们能好好地伺候我们母子俩的。” 闻言,司马聃先是沉默了一下,又道:“母后,你不必宽慰我了。魏国的虎狼之师已经南下,建康、江陵咱们都保不住了,还能保得住成都吗?” “这……”其实褚蒜子还是很迟疑的。 之所以她接受桓温的请求,下定决心迁都成都避难,是想赌一把。倘若胜了,晋国就还能存在下去,与冉魏分庭抗礼,等待时机重整旧河山。 而一旦失败了,估计东晋朝廷迁到成都是没用的,毕竟入蜀的道路很多条,而且巴蜀人心不定,甚至于一些士族都开始倒戈了,所以一旦桓温战败,估计整个晋国都将覆灭。 第596章 猛三郎 司马聃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母后,魏军强大,势不可挡,我晋国自从鸿沟之战失败之后,便已经失去了与魏国分庭抗礼的能力,甚至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我看这桓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抗击魏军,是害怕冉闵会为了当年的董匡之死而报仇雪恨,当然了,不可否认桓温的这个举措没错。可是咱们晋国还能再打下去吗?国库钱粮告罄,国内又无可战之兵,这么多的士族都已经投效魏国,私底下跟北方联络了。” “母后,儿臣实在不敢保证。就算咱们迁都于成都,日后魏军打过来了,会有多少人开城献降?会有多少人改弦更张,弃我晋室而去?难道我们非要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向魏国请降吗?” 闻言,褚蒜子愣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看似柔弱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番见识。 “彭子,你打算怎么做?” “母后,魏国一统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的。咱们再这样负隅顽抗,最后司马氏可能都将不复存在,宗庙社稷也将遭到灾难性的毁坏。儿臣想向魏国请降了。” “你!” 褚蒜子咬了咬牙,说道:“彭子,我大晋还没有到这一步,不能轻言放弃!” “母后,孩儿还小,还不想死啊。”说到这里,司马聃不禁潸然泪下。 褚蒜子抓着司马聃的手腕,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其实不怪司马聃这般害怕。 自古以来,亡国之君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当然了,这个时代还保留上古遗风,一般情况下,只要亡国之君及时投降,还能保留性命,被赐金封侯,得以善终的。 别的不说,就说司马氏是怎么对待灭亡的魏蜀吴三国的末代皇帝吧。 三国之中,蜀汉是最先灭亡的,当年魏国丞相司马昭派钟会、邓艾、诸葛绪分兵三路南平蜀汉,与蜀汉大将军姜维发生拉锯战,钟会被挡于剑阁前,邓艾避开姜维大军的锋芒,抄阴平小路直取涪城,进逼成都,蜀汉后主刘禅投降,蜀汉被魏所灭。 蜀汉灭亡后,刘禅移居魏国都城洛阳,封为安乐县公。刘禅就这样在洛阳安乐地度过余生。随后刘禅去世,晋朝廷还谥刘禅为思公。 之后灭亡的是曹魏,司马昭去世后,其子司马炎夺取曹魏政权。 曹奂被封为陈留王,食邑万户,宫室安排在邺城,给予他使用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国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都仿效魏国初期的制度,上书不称臣,受诏不拜的待遇。 其地位、待遇、结局可以说是历代亡国之君中最好的。 后来曹奂在陈留封国去世,享年五十八岁,朝廷为他上谥号元皇帝,后人称为“魏元帝”。 最后灭亡的是东吴,已经称帝的司马炎决定大举进攻吴国。他以贾充为大都督,上游王濬唐彬军、中游杜预胡奋王戎军、下游王浑司马伷军多路并进。 当时孙皓急任丞相张悌率沈莹、孙震渡江抵御王浑军,但皆战败而亡。而王濬军沿长江配合其他晋军攻下西陵、江陵、武昌及寻阳等地,杜预也夺下荆州南部。 但没过了多久,孙皓见晋军已包围建业,认为大势已去而投降。 孙皓投降之后,得到司马炎接见,被赐号为归命侯。之后,孙皓便在洛阳居住。 孙皓在洛阳去世,时年四十二岁,葬在洛阳的北邙山。 对于魏蜀吴三国的亡国之君,司马昭和司马炎都没有选择赶尽杀绝,反而是很厚待,这在历史上也是很罕见的。 但这种亡国之君得以善终的情况,在东晋灭亡之后便彻底改变了。 因为刘裕杀尽了司马氏! 刘裕不仅杀了司马家族,而且杀了还勒死了晋安帝和晋恭帝两代东晋帝王。 晋安帝在位时,刘裕即想篡位,但有谶语预言,晋朝昌明后尚应还有二帝,晋安帝是其一。刘裕等不及了,但天命也不可违,便买通内侍,用衣服勒死了晋安帝司马德宗。又立了琅琊王司马德文为晋恭帝,不到一年就逼他禅位了。 刘裕登基后,同年九月又派人用棉被把司马德文给捂死了! …… 在迁都的队伍进入益州之后,桓温命令军队开始后撤,当然了,不能大张旗鼓的后撤。而是第一天撤走两万兵马,在夜晚逐步后撤,并且营地的炊烟不能减少,故作声势。 而冉闵也看出了此中的门道,等到晋军撤退得差不多了,他随即下令全军星夜渡河,进攻对岸的晋军营寨。 “弟兄们,跟我冲啊!” 此时此刻,冉西正在冒着敌人的箭雨,率领麾下的一百人奋力冲击晋军的阵地。 冉西贵为汉王,是皇帝冉闵的第三子,身份尊贵。但冉西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而且天生神力,武力绝人,既然冉西这么好勇斗狠,冉闵干脆就让他上了战场。 这不,冉西到了军中并没有担任多大的职务,而是当了一个都尉,麾下一百人而已。 “嘿!” 站在木筏的前排,冉西挥舞着手中的长戟,挥舞几下,便将射向了自己的劲矢全部扫落。等到木筏接触了陆地,他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身边的士卒看见冉西这般勇武,都备受鼓舞,于是都跟在冉西的背后飞奔起来。 到了登云梯的时候,冉西飞身上去,宛如壁虎一般盘住了云梯,但是头上不断射下箭矢。冉西一阵气恼,便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夺夺!” “啊啊!”两个倒霉催的晋卒猝不及防,就被长枪穿透了胸甲,吐血而亡。 冉西是一个狠茬子,直接把剑衔在嘴里,牙齿咬着,然后蹬着腿飞奔上去。 “杀!” 冉西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然后挥剑劈砍,每一下,都能砍翻一个敌人。就算有的晋卒能挡住冉西劈砍出来的剑,但只是挡了一下而已,由于气力不足的缘故,最后还是被冉西偌大的气力掀翻了! 冉西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随着冉西把魏军的火红色旌旗插到营寨上面,这场战斗已经逐渐落下帷幕,尘埃已定了。 见到战斗已经结束,冉闵便过到沔水的南岸,去慰问士卒们。对于路过的尸体,冉闵熟视无睹。 他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父皇!”冉西上来行了一礼。 “好小子!哈哈哈哈,有朕当年的风范啊!”冉闵拍了拍冉西的肩膀,感觉十分的满意。 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孔武有力的模样,厮杀起来也是这般的勇武,就是冉闵当年砍起人来都不一定有那么拼命。 冉闵又拉着冉西的手,向着众将介绍,说道:“各位,这是我家的‘猛三郎’!冉西,还不快见过各位叔伯兄弟?” “冉西见过各位叔伯兄弟!” 大家对于冉西的勇猛还是分外喜欢的。一个个赞不绝口。 第597章 突围 渡过沔水,击溃那里的晋军之后,冉闵并没有下令追击,因为此时已经追不上晋军的主力了。 冉闵决定在沔水休整一下军队。 但是在这个时候,巴陵城已经攻陷的消息传来,冉闵顿时感到决战的时机到了。与此同时,晋军撤到猇亭、夷道一线的消息传来,冉闵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十分的古怪起来。 “哈,哈哈哈哈!桓温是要打一场夷陵之战啊!只可惜,他不是陆逊,朕也不是刘大耳!” 秦牧亦是含笑道:“桓温有些异想天开了。他想火烧连营,可惜咱们魏军没有那么多的营寨给他烧毁啊!” 众将都微微颔首。熟知兵法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夷陵之战,不可能不知道“火烧连营”的典故。 当年刘备为报吴夺荆州、关羽被杀之仇,率大军攻吴。吴将陆逊为避其锋,坚守不战,双方成对峙之势。 蜀军远征,补给困难,又不能速战速决,加上入夏以后天气炎热,以致锐气渐失,士气低落。刘备为舒缓军士酷热之苦,命蜀军在山林中安营扎寨以避暑热。 陆逊看准时机,命士兵每人带一把茅草,到达蜀军营垒时边放火边猛攻。蜀军营寨的木栅和周围的林木为易燃之物,火势迅速在各营漫延。蜀军大乱,被吴军连破四十余营。 陆逊火烧连营的成功,决定了夷陵之战(猇亭之战)蜀败吴胜的结果。 但冉闵能愚蠢到效仿刘备的连营之法吗? “陛下,不知道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冉闵沉声道:“现在巴陵城已经被攻陷,朕欲命卫峥率军挺进南平郡,进攻江陵,同时命令王平率领水师进入长江,配合围堵困守夷陵的晋军。命令,全军务必在十日之内,在巫峡、建平至夷陵一线数百里地上设立了五十个营寨!” 前面的几个军令是没毛病的,但是最后一个连营的军令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众将纷纷站出来劝谏。 “陛下难道忘了刘备的前车之鉴了吗?当年正是因为刘备的蜀军舍舟就陆,处处结营,这才被陆逊火烧连营的!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莫非朕不知兵?” 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冉闵就遣散众将,让他们各自安排自己的部众去了。 卫辽和冉恪认为冉闵的这种连营的做法十分都危险,自己劝阻不得,就找到秦牧商量。 “秦大人,你要劝一劝陛下啊。陛下此举实在是太荒谬了!眼下天气酷热,我军在这崇山峻岭之间展不开军势,无法建造一个大营,现在陛下竟然取用连营之法,还要建造整整五十座营寨,建于深山老林里,这不是让晋军的一把火烧过来吗?” 闻言,秦牧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说道:“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现在晋军龟缩于夷陵,咱们进取不得,就算强攻,也将损失惨重。与其这样,还不如吸引晋军出来一战。” 得知巴陵城失陷,魏军又在巫峡、建平至夷陵一线数百里地上设立了五十个营寨的消息,桓温的神色十分凝重。 “大司马,这冉闵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连营数百里,兵力分散,难道他就不怕咱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连营?”周抚颇为疑惑地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桓温摆了摆手说道:“冉闵善用兵法,戎马十多年,未尝一败,我相信他不不会傻到等着咱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连营的。” “这……” 这时,刚刚从巴陵城逃过来的司马无忌说道:“大司马,依我看魏军已成骄兵。连营于深山老林之中,无疑是取死之道,我军不妨出战,一把火烧了魏军的连营吧!” “不!” 桓温沉声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冉闵不会蠢到这种地步的,当年刘备之所以有夷陵之败,是因为战事陷入了拉锯,后勤保障跟不上,士气萎靡的缘故。但现在两军的战事进行了还不到一个月,敌军士气高涨,咱们绝不能冒险!” 听到这话,众将都不以为意。 只有桓温心里清楚,冉闵的这种战法其实是在恐吓晋军。那五十座营寨,多半是空壳子,真正的魏军主力极有可能不在那里,而一旦晋军出战,极有可能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军还有多少粮草?” “只能维持我军三个月所需。” 桓温咬了咬牙:“才三个月?不行,只有这点粮草咱们根本没有能力跟魏军打拉锯战。传令下去,全军向民间征粮,务必征集足够全军半年所需的粮草!” “诺!” 接下来的几日,晋军一直坚守不出,而夷陵方面的魏军始终都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守住了几个重要的城关要道,牢牢的困死晋军。 与此同时,巴陵方向的魏军也在水师的配合下,攻克江陵,夺下南郡城,彻底把晋军困死了。桓温算是在心里对于司马无忌恨之入骨的。要不是这厮丢了巴陵城,晋军还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而晋军的征粮情况很是糟糕,因为被切断了后路的缘故,大多数的晋军士卒军心萎靡,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 魏军对于晋军只是围而不攻,这让桓温的心里很纳闷,不过随即就醒悟过来了! “不好!” “怎么了大司马?” 桓温瞪大眼睛说道:“冉闵的目的是成都,是巴蜀!” “什么?” 众将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朝廷已经迁往成都,入主巴蜀了,现在倘若魏国出一支奇兵擒获司马聃的以及晋国群臣的话,这仗就没法打了。 “大司马,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突围!一定要突围出去!” 桓温真是气得吐血。 现在的这种情况可不是夷陵之战,而是相当于当年蜀汉灭亡的时候,蜀将姜维据守剑阁,阻挡住钟会大军,却被邓艾从阴平偷袭成都,刘禅投降。 这可真是让人尴尬又无奈的事情,外面还有军队,还有可战之兵,但是国君却投降了! 桓温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果断率军突围。 但想要从二十多万魏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冲出去,谈何容易? 第598章 枭雄陨落 话说吕乾在接到冉闵的命令之后,便挑选五千精悍的士卒,自长安出发,取阴平道长途奔袭成都。 这一路走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吕乾的军队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碰到了百姓,都一一扣押起来,不让他们去通风报信。 而从江陵而来的晋国队伍数万人,大多是王公士族及其妻儿,军队只有万余人,而且战斗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看上去跟杂牌军差不多,许多士兵甚至连一副完整的盔甲都凑不齐。 经过了十多日的颠簸,舟马劳顿,褚蒜子累得在马车上打盹。 忽而,一阵喊杀声震天,愈加清晰地传来。 “这……发生了何事?”褚蒜子蓦然惊醒。 这时,一名小校匆匆飞骑而来,喊道:“太后!大事不好了!魏军杀来了!” “什么?!” 褚蒜子吓坏了,一时之间面如土色。 这个时候,司马昱、司马勋纷纷带兵前来护驾,把褚蒜子和皇帝司马聃的车驾围住了。 “太后,快跟咱们撤吧!魏军杀过来了!” “怎么会有魏军出现在这里?” 司马昱刚刚想要解释几句,这个时候魏军已经冲杀过来。 吕乾就骑着一匹通体黑色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环首铁刀高声道:“将士们!活捉褚蒜子和司马聃!重重有赏!” “杀啊!” 看到魏军这么凶悍,原本护卫在车驾四周的晋军士卒顿时一哄而散。 拱卫在皇帝和太后身边的大多是宿卫,但这些宿卫都是花架子,长得很魁梧,孔武有力的样子,平日里只负责充当皇室的门面,但是他们可没打过仗啊! “快逃啊!” “魏军杀来了!” 逃跑的晋军将士宛如丧家之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他们真是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出两条腿,也好逃出去,幸免于难。 但他们实在是无处可逃的,这四面都是逃跑的人,跟随晋室前往成都的大臣以及士族们家眷太多了,牛车马车到处都是,这些也成了他们的绊脚石、拦路虎,使得他们惨遭屠戮。 “不许逃!不许逃!敢后退一步者死!” 司马昱怒了,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不由分说就杀死了几个逃兵。 但这种办法根本不奏效,该逃跑的士卒还是逃跑了。 等到晋军逃散得差不多了,吕乾这才率军把司马聃和褚蒜子所在的车驾团团围住了。 这个时候,原本就怀有异心的司马勋已经率兵撤退了。 在车驾的四周,只有司马昱以及几个还效忠着晋室的大臣,以及三百多个晋卒在保护着自己的皇帝。 这可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吕乾驱马上前,排开一众甲士,横着手中的一柄染血的环首铁刀,就冲着司马昱喊道:“司马聃何在?” 此时司马聃还依偎在褚蒜子的怀里瑟瑟发抖。 “阁下是魏国征西大将军吕乾吧?”司马昱询问道。 “正是吕乾。” “吕将军,久仰大名了。在下司马昱。” “司马昱,事已至此,汝等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晋国的确是已经山穷水尽了。 司马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吕将军,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不知道魏国皇帝打算如何处置陛下,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 “吾皇仁慈。”吕乾向着东面垂手了一下,便道:“只要诸位能下马受缚,只要司马聃可以归顺吾皇,吾皇可以既往不咎。司马聃可封为归命侯,不世袭,赐大梁宅邸一座,食邑内黄一千户!” “这……” 封了一个侯爷,还是不世袭,终生都不得出大梁半步的那一种,司马聃能接受吗? 当司马昱向褚蒜子和司马聃询问的时候,司马聃当即就答应了。 大势已去。 别看晋国现在还有广州、交州、益州、荆州、宁州这些地方,但这只是名义上,除了平时收缴赋税,派遣官吏去治理。这山高皇帝远的,历代晋国皇帝都管不到,无法实行有效的治理。 司马聃当即就答应了吕乾代表魏国开出的条件,宣布向魏军投降。 晋国,从这一刻起,宣告灭亡! 除了把褚蒜子和司马聃以及一干晋国的大臣俘虏了,吕乾还俘虏了许多王公大臣的家眷,但凡是绝色,吕乾都一一搜罗,准备献给冉闵,充入后宫。 这其中就包括了褚蒜子以及晋国的一干公主,还有桓温的妻子南康公主,及其小妾“我见犹怜”的李娇娘等绝色。 而在得知吕乾率领五千魏军精兵长途奔袭成都,并且擒获司马聃、褚蒜子等人之后,原本还在夷陵突围的晋军全线崩溃了! “大司马!降了吧!” “是啊!大司马,皇帝投降了,百官也都被魏军擒获,无一幸免。咱们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还在这里拼死拼活地干嘛?” “现在投降,魏军一定能既往不咎的!” 看着众将都打算向魏军归降,桓温一时之间沉默了。 现在司马氏已经归降了魏国,晋国不复存在,他们这些人只能是向魏军投降。但是他桓温向魏军投降会有什么下场?只怕少不了身首异处,凌迟处死什么的都不无可能。 一时之间,桓温真的是绝望了。 突围,又突围不出去。投降了又是死路一条! 无奈之下,桓温只好答应了众将的请求,同时写了一封亲笔信交派人给冉闵。 看到桓温的亲笔信的时候,冉闵心中不生唏嘘。 桓温在历史上可谓是一代枭雄。 他因溯大江(长江)之上剿灭盘踞在蜀地的“成汉”政权而声名大奋,又三次出兵北伐(伐前秦、后秦、前燕),战功累累。 公元361年至公元373年独揽朝政,欲行篡位之事,逼迫朝廷加其九锡,但终因第三次北伐失败而令声望受损,受制于朝中王谢势力而未能如愿。 桓温死前欲得九锡亦因谢安等人借故拖延,直至去世时也未能实现。其谥号宣武,其子桓玄建立桓楚后,追尊为“楚宣武皇帝”。 这样的一个枭雄,没想到也被自己逼得兵败自杀的下场。 桓温知道自己必死,冉闵是不会放过他的。为了避免酷刑,被活剐,他请求冉闵赐他自刎,留一个全尸。 冉闵答应了。 于是在第二天,桓温的尸体便摆到了冉闵的面前,而数万晋军,也在司马无忌的带领下向冉闵投降。 至此,属于晋国的时代已经落下帷幕。 至于其他几个还没有被魏军攻克的南方州郡,相信魏军是可以望风披靡,传檄而定的。 而司马勋率领残部逃到了五溪蛮那里,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南方已经基本上被平定了,至于益州、广州、交州和宁州,魏军将会继续南下,接管那里的地盘,但凡是敢于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第599章 冉闵的野望 灭晋之后,华夏自古以来的疆土便完全统一了,大魏帝国完成了大一统的事业。 闲来无事,冉闵就让人将历朝历代的疆土面积统计出来。 “父皇,根据你给出的计量值,儿臣和户部、尚书省的大臣们已经将历朝历代的疆土面积统计出来了。” 太子冉明将手中的奏章递给冉闵,说道:“夏朝约50多万平方公里,商朝约100多万平方公里,周朝则是250多万平方公里。接下来是大一统的朝代,第一个是秦,秦帝国鼎盛时期的疆域面积大概是330多万平方公里。” “其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乡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西汉的话是550多万平方公里,其东到大海;南到南海群岛;西到中亚喷赤河东岸;西北达巴勒喀什池北岸;北到长城。” “到东汉时期,疆域缩小了一些,但也有540多万平方公里。三国时代,魏260多万平方公里,吴150多万平方公里,蜀120多万平方公里。直到西晋统一的时候是530多万平方公里。” 冉闵微微颔首道:“那我大魏呢?大魏目前的疆土几何?” “不算附属国的话,包括西域在内,我大魏的疆域的疆域辽阔,基本上继承了两汉时期的所有土地,疆域面积大概是543万平方公里。” 闻言,冉闵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父皇?” “大魏的疆土还是太小了啊。” 冉明苦笑道:“父皇,这么大的疆域那里算小呢?咱们大魏的疆土只比西汉时期小一点而已。” 冉闵摆了摆手,随后就拿出了一份珍藏已久的地图,在宝案上铺开,指着上面标注出来的国名以及国界线,淡淡的道:“阿英,你看一看,这是朕这些年来让暗卫的人乔装改扮成客商,或者跟随商旅出去的暗卫,或者是由朝廷资助,前往西方游学的士子带回来的地图,朕拼凑起来,就成了这个模样。” 冉明看着地图上面的各种地方,一时之间不禁傻眼了。 “我大魏这么小?” “不是我大魏太小,而是这个世界太大了!” 冉闵又从垫在龙椅下面的一张地图找出来,放在冉明的面前说道:“你再看看,这可是一张世界地图啊。” 这是冉闵自己按照记忆画出来的地图,固然不算精准,很难看,但是却能知道大概的位置。 “咱们大魏所处的是亚洲,东面是美洲大陆,又分为南美洲和北美洲。在大魏的西面,亚细亚州的西面,是欧洲,下边的是非洲。” 看到这张地图,冉明傻眼了:“父皇,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这么一看,我大魏确实太小了。但是……父皇,这些地方只怕都是化外之地,生活的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吧?”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有些地方是这样的,但更多的地方和国家,跟大魏都差不多。咱们华夏有一条丝绸之路,从长安经过西域,直通大秦!咱们中土的瓷器、丝绸和茶叶都是出口给这个大秦的,大秦是咱们中土对于这个国家的称呼,实际上咱们应该称之为罗马帝国才对。” “罗马帝国?” “是的。罗马帝国,是以地中海为中心,跨越欧、亚、非三大洲的大帝国,其疆域面积超过550万平方公里,跟咱们大魏差不多,甚至于人口比咱们大魏多上一倍。” 冉明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世界上真的有比咱们大魏强盛的帝国吗?” “当然了,现在的罗马帝国已经衰落,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能跟咱们大魏相提并论的国家并不少。除了一个罗马帝国,还有萨珊王朝、阿拉比亚人,这些地方,这些国家,都是咱们魏国需要一一征服的。” 听到这话,冉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父皇,这不太可能吧?世界这么多,我大魏如何去征服?消灭一个东晋,消灭一个西凉咱们便这般耗时费力了,要一一征服这些地方,这要到猴年马月去啊?” 冉闵摇摇头说道:“阿英,你知道亚历山大吗?” “不知道。” “亚历山大足智多谋,在担任马其顿国王的短短十三年中,以其雄才大略,东征西讨,先是确立了在全希腊的统治地位,后又灭亡了波斯帝国。在横跨欧、亚的辽阔土地上,建立起了一个西起希腊、马其顿,东到印度河流域,南临尼罗河第一瀑布,北至药杀水的以巴比伦为首都的庞大帝国。创下了前无古人的辉煌业绩!” 看着冉闵那眼中散发的炙热的光,冉明愣了一下,便道:“父皇,你该不会想做第二个亚历山大吧?” “不!朕要超越他!要完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冉明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儿臣虽然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是不得不说。眼下国家刚刚安定下来,鲜卑人仍旧猖獗,边患未定。父皇,你的野心太大了,帝国可能承受不起你的野心啊。” “而且要远征这么多的地方,横跨这么长的路线,军队所要消耗的钱粮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这就不说了,关键是帝国要远征多久?父皇你穷极一生,只怕都无法完成啊。” 冉闵攥着拳头,掷地有声地道:“既然朕完成不了,就由你来完成!你完成不了,就让你的儿子,朕的孙子完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朕相信终有一日,只要咱们大魏锐意进取,始终对外扩张的话,迟早有一天,大魏帝国,一定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大帝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父皇,你为何如此热衷于土地?难道只是为了那开疆拓土的功绩吗?” 冉明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儿臣不得不说一句古话。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汉光武帝时期,大将臧宫、马武听闻北匈奴境内大旱,也以‘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安则侵盗,缘边被其毒痛,中guo忧其抵突’为由,上书请求远征北匈奴。” “但刘秀却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为由婉拒了手下的请求。” “东汉王朝明明有能力击破北匈奴,为何没有出征塞外?是刘秀怯弱了吗?不,绝不是这样。匈奴游牧为生,若联合南匈奴,出兵远征,即使打败了北匈奴,依然不能将其彻底铲除。” “况且此举不仅掏空国库,而且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塞外地区并不适合耕种,但却是南匈奴的沃土,南匈奴完全可以趁机北扩,实力定会再次增强。即使南匈奴没有扩张,东北地区的鲜卑部落定会趁机西进。何必要使对手变得强大呢?” 冉明侃侃而谈。 对于他的观点,冉闵还是十分认同的。 要知道匈奴之所以分裂,就是因利益相争而引起。 南匈奴之所以主动和好,请求一起远征,主要还是基于自身利益,并非特意为东汉消灭北匈奴。要知道比麾下的八部匈奴也曾袭击东汉边境,掳掠百姓。 其实,大将臧宫已经提到了匈奴“无有礼信”。 想当年,南匈奴与东汉联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消灭北匈奴。联军得胜,晚上大摆庆功宴,到处是欢呼声。 然而夜幕下,南匈奴悄悄截断汉军粮道,之后掉头杀向汉军,里应外合,东汉远征军毫无防备,全军覆没。东汉大怒,立即讨伐南匈奴,于是战火重起。 此时尚未归附的乌桓、西羌也趁机进犯,东汉边疆全线告急。 《孙子兵法》有云:“久暴师则国用不足”,“诸侯乘其弊而起”。 虽说只是假设,但谁又能够保证一定不会发生呢,谁又能保证匈奴不会南下攻击国已空虚的东汉呢? 即使南匈奴当时没有反叛,但谁又能保证南匈奴一定会乖乖地迁移呢?要知道当时西河郡等地水草丰美,南匈奴已觊觎很久。 汉和帝时,耿夔大败北匈奴,漠北一时成为空地,但当时的南匈奴依然没有北迁。 即使南匈奴愿意北迁,八部匈奴会不会产生不满呢?要知道呼韩邪单于同西汉和亲后,亲自下令各部落回归本土,很多部落依然不愿迁移。即使北迁时老老实实,但谁又能保证匈奴以后不会积蓄实力,谁又能够保证统一后的单于不会成为下一个冒顿呢? 谁也保证不了。 因此刘秀想的是“吾若强大,敌必附之”,目前不如让其共存,相互牵制,吾朝趁机发展国力。不过刘秀当时确有失误,不应允许南匈奴内迁,虽然这可能是权宜之计。 恰恰相反,刘秀应加强云中等地的治理与防御,大可派遣忠心耿耿、又熟悉北疆的耿氏家族镇守幽云,南匈奴必定不敢进犯。 冉闵眯着眼睛道:“阿英,你是在劝谏朕,让朕不要如秦始皇、汉武帝一样穷兵黩武,要像光武帝刘秀一样勤政爱民,把内政搞好,劝课农桑,埋头发展好国力,与民休息吗?” “是的。” 第600章 亡于士族 “阿英,你知道东汉王朝是怎么灭亡的吗?” “这……应该是亡于诸侯混战吧?” 闻言,冉闵淡淡的道:“这是浅薄之见。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自光武帝开国,东汉近二百年的历史,大汉军队几乎无敌于天下。周边势力不论是匈奴,还是羌或乌桓,都不是东汉的对手,即便在东汉末年,汉军的战斗力依然傲世天下。” “以段颎平东羌为例,这位东汉盖世名将,在征羌最后一战中,以战死四百人的代价,歼灭羌军三万八千人,创造了这个时代令人瞠目结舌的辉煌战绩!那么这么强大的一个帝国,是如何覆灭的呢?” 冉明低着头道:“东汉亡于士族。” “不错。” 对于冉明能够看出这一点,冉闵十分的欣慰。 “故国恒以弱丧,而汉以强亡”。所谓“汉以强亡”中的“强”是对外来说的,对于外部势力,汉的国力是非常强劲的。 每当中原王朝没落之际,都会伴随着外族的入侵,很多朝代也因此亡在外族手上,如宋朝,明朝等,但大汉王朝却不同,即使在国家四分五裂,诸侯割据之际,汉代到了后期仍然吊打四方蛮夷,在军事上一直保持着强势地位,外族根本没有机会染指中原,因此后世也给予了汉朝很高的评价“独汉以强亡”。 华夏历代王朝的衰亡,与军事力量的下降有直接的关系,特别是对外战争的失败,往往就是灭亡的导火索。 比如唐、宋、明、清等,其衰亡过程无一不是与外地压迫有直接关系,可是东汉却不然。 东汉和西汉的气质完全不同,汉武帝北伐匈奴,开疆拓土,张扬粗犷;东汉相信和平共处,对周边蛮族非常友好,士大夫们都文质彬彬,农民淳朴。 殊不知已经引狼入室,匈奴、鲜卑、南蛮、西羌逐渐内迁。东汉末年,匈奴甚至迁居到了长城之内。 屋漏偏遭连夜雨! 大汉帝国与蛮族的战争还没开始,一种伤寒病却先席卷中原,随后黄巾起义、董卓进京,天下大乱。 曹操将汉献帝迎接到许都时候,东汉人口已经从6000多万下降到几百万人。 蛮族虎视眈眈,都想趁着汉朝四分五裂、人口稀少出击,结果都被打回去了。 蛮族们万万没想到,东汉此时不是人多力量大,正相反,进入了人才爆发的“三国时代”。北方的匈奴使者得意洋洋地拆穿了曹操的伪装,被曹操斩杀,随后曹操又在单于朝见汉献帝之际,将单于软禁,把匈奴分成了五部分。 匈奴在计谋上惨败于曹操,还算幸运的。 联合袁绍的蹋顿单于带着十万骑兵助阵,被曹操的骑兵卫队在战场上斩首,成为第一个被汉军杀死在战场的单于! 被打怂了的匈奴退出了前线,继承者的鲜卑更弱,败在了公孙渊的手下。 西北的羌族更是被马超打得伸头都不敢。 南方的孟获更是不幸遇到诸葛亮,被俘虏了七次。 东南的孙权更是派兵攻入台湾,打败台湾土著,将台湾收归版图! 这是华夏民族最硬气的时代,也是冉闵魂牵梦绕,为之神往的时代! “阿英,东汉亡于士族这是没错的。两汉四百年的国祚,太长太长了,幸好中间出了一个刘秀,不然汉朝早就不复存在了!” 冉闵沉声道:“东汉疆域鼎盛时期,正北至五原郡、朔方郡,南至日南郡,东至临屯郡,西至葱岭!甚至连人口都超过六千万,但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就是亡于士族之手的!” 闻言,冉明吓得肝胆俱裂,颤声道:“父皇,你不会想要把士族消灭干净吧?” 冉闵笑了笑,说道:“阿英,这天底下的士族能消灭干净吗?不说别的,我冉氏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士族!我们能消灭我们自己吗?显然是不能的。一个王朝的衰亡,一个王朝的崛起,事实上就是新旧交替而已,但是王朝灭亡了,士族依旧存在,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说天底下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便是如此。士族们依附于王朝,在王朝崛起的时候会给予极大的助力,但是也会索取回报,他们就像吸血虫一样,吸干了王朝体内的血,直到这个王朝彻底灭亡为止。” 冉明不禁瞠目结舌地道:“父皇,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其实这一点都不可怕。正常得很!就像朕麾下的这些大将,李农、秦牧、荀稷、崔皓他们,他们得到了封赏,有了食邑,有了名声,有了官职,有了爵位,他们就是新的士族,千百年后,咱们大魏灭亡了,但是他们的家族依旧存在。那如何延长我大魏的国运,做到万世一系呢?” “如何做到?”冉明洗耳恭听。 冉闵本来是想把君主立宪制搞出来的,但是想一想,这完全不符合当下的形势,不能顺应时代的潮流。 一旦实行君主立宪制,估计过不了几年,大魏帝国就会崩溃的。 就跟当年实行新政的王莽一样,前进半步是天才,前进一步是疯子! 所以冉闵很是干脆地道:“很简单,就是继续扩张!” “为何?” “因为士族的生存需要土壤,帝国的生存也需要土壤。汉朝享国祚四百余年,晋国享国祚近九十年,都是因为士族不支持了,或者太过膨胀了,这才灭亡的。其中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的问题。所以我大魏需要不断的开疆拓土,给予士族的生存空间,也给予帝国的生存空间,这样一来,才能让大魏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到战乱之苦!” 听着冉闵这一番冠冕堂皇的措辞,冉明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说了这么久,感情冉闵还是想要对外扩张。 “父皇,你的想法儿臣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对外战事不可操之过急。咱们大魏刚刚平定天下,人心未稳,人心思定,倘若再起刀兵,唯恐又生祸乱啊。” 看来是说服不了冉明的,冉闵摇摇头说道:“罢了。阿英,回去之后,你给朕好好的学习一下地理知识吧,同时最好跟那些留洋回来的士子交流一下,相信你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儿臣遵旨。” “还有,把全国的人口数据统计出来。” “诺。” 等到冉明退下,冉闵自己一个人留在常青殿想了许久。 其实冉闵自己心里都清楚,现在想要对外扩张,达到统一世界的条件绝不可能。因为大魏没有这么多的人口去消化这些占领下来的疆土。 既然吞并不行,那么征服呢? 第601章 入主草原 大魏灭晋而一统天下后,冉闵并没有懈怠下来,而是继续推行“王猛变法”。 政治方面,冉闵一方面躬行俭朴,一方面采取了许多有利于巩固政权的措施。 由于冉闵明白”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之道理,所以由他称帝时开始,就提倡生活节俭,宫中的妃妾不作美饰,一般士人多用布帛,饰带只用铜铁骨角,不用金玉。 有的时候冉闵曾想用胡粉和织成的衣领,居然搜遍宫殿,都找不到。 大魏帝国上上下下躬行节俭,使百姓的负担得以减轻,有利于各项措施的推行。此外,冉闵任用官员不限门第,唯才是举,通过考试以取士。 冉闵时常整饬吏治,曾派人巡视河北,罢免贪官污吏二百余人,裁汰了地方冗员约十分之三。他还宽简刑法,删减前代的酷刑,制定魏律,简要刑律,“以轻代重,化死为生”。 经济方面,魏国首创的均田制,颁布均田法,定丁男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妇女则分露四十亩。又减免赋役,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如改成丁年龄为二十一岁,受田仍是十八岁,服役少三年。又改每岁三十日役为二十日,减调绢一匹(四丈)为二丈等。此外冉闵下令重新编订户籍,以五家为保,五保为闾,四闾为族。 而为了积谷防饥,冉闵还下旨全国各地广设仓库,分官仓、义仓。官仓作粮食转运、储积用,义仓则备救济之需。 冉闵又致力建设,开通大运河,修建直道、驰道,开凿广通渠,自长安引渭水至潼关,以利关东漕运。 学术文化方面,冉闵大力提倡文教,广求图书。 他鉴于前代长期战乱,官书散佚,所以下诏求天下之书,凡献一书便赐帛一匹。经一、二年,图书大备,整理后凡得三万余卷。 为广置人才,冉闵废除了九品中正制,开始采用分科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也促进了教育、文学的发展。为明全国教化,恢复华夏文化之正统,他又下诏制订礼乐,以提升国家的文化素质! 冉闵的种种举措,都使得整个大魏帝国的国力蒸蒸日上。 冉闵让人统计了一下,魏国现在的户数是二百四十万户左右,人口为一千二百万左右,基本上与西晋统一时的人口持平,比晋太康年间,晋朝的鼎盛时期要少了许多。 时值开皇八年的十月末,又到了大魏帝国的藩属国或者附庸的草原部落的使团,进入大梁朝贡的时候。不过每个藩属国、附属国或者附庸部落对于大梁的路途都不一样,所以朝贡的时间有早有晚。 值得一提的是,藩属国跟附属国是不一样的。大魏帝国,基本上把西域诸国都变为了附属国,所以才能在那里建立西域都护府。 而藩属国,就是像大和、高句丽、新罗和百济这样的国家,还保有一定的主权的那一种。 藩属国是名义上保有一定主权,实际上在内政、外交和经济等方面一定程度上从属并受制于他国的国家。 附属国指丧失了独立地位并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依附于帝国主义强国并受其控制的国家。最典型的藩属国形式为附庸国或半殖民地。 这一次的朝贡十分热闹,因为魏国灭晋的缘故,大魏成为了继秦、汉、晋之后的第四个大一统的中原王朝,所以周边的小国和部落对于魏国的认同感就更高了。 各小国和部落的贡品基本上就是一些土特产,像是犀牛角、红玛瑙、珍珠、红珊瑚,或者成群的牛羊什么的那是不胜枚举的。毕竟他们只能拿出这种东西,冉闵也投桃报李,给了一些金银珠宝作为回礼,反正不能失了大国的风范不是? 不过让冉闵感到诧异的是,这一次的朝贡,新罗、百济、高句丽、夫余,乃至于更远的地方,与大魏并不接壤的高车人都同时来朝拜自己了。 侯罗訇勒作为高车人的使者向冉闵进言道:“大皇帝陛下,你是天子,是天下的主人,凡是沐浴在阳光下的人,都是你的子民。现在鲜卑人猖獗,他们在灭代之后,不断侵袭我们高车人的部落,我高车六大部落: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都深受其害。请陛下为我们高车人做主!” 第一次朝贡,刚刚确立了双方的宗藩关系,高车人就请求魏国出兵,去征讨强大的鲜卑人,这不是扯淡吗? 当然了,这话冉闵不好明说出来,只能眯着眼睛说道:“侯罗訇勒,朕记得高车地处北海,地域辽阔,虽然地广人稀,但人口都超过百万吧?且高车人与鲜卑人一般,都是放牧出身,善于骑射,人人好勇斗狠,狠如老虎恶如狼,全民皆兵。这样的高车,何惧鲜卑人?” “大皇帝有所不知。鲜卑人有强弓劲弩,战骑数十万,勇猛善战,再加上我高车部落各自为政,并不团结,人口虽众,勇士虽强,但不足以抗击暴戾恣睢的鲜卑人!” 通过翻译官口中说出的话,冉闵不难猜出这个侯罗訇勒是什么心思。 冉闵捋了捋胡子,作沉思状,过了好久才说道:“侯罗訇勒,对于鲜卑人屡屡侵扰高车各部落之事,朕爱莫能助。我大魏虽已灭晋,统一华夏,但是南方的几个州郡依旧有宵小作乱,而且远征漠北,不利于大魏的和平发展的国策!我华夏自晋末以来,大乱四十多年,人口丧乱,礼崩乐坏,如今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不可动辄大战。” “这……” 侯罗訇勒想了想,又道:“大皇帝陛下,鄙人愚见。大魏承平三年,国力蒸蒸日上,空前强大,所以能一战而灭晋!强如晋国都已经倒在了大魏的铁蹄之下,更何况是区区的鲜卑?现如今的漠北,形势已经大不一样!” “慕容鲜卑灭代,但诸如贺兰氏、拓拔氏、独孤氏等这些原来附属于代国的部落都不愿臣服于慕容鲜卑,或者迁徙于大魏,或者迁徙于高车,而诸如那些生于漠北的鲜卑人还在抗击,但近些年来已经势单力孤,渐渐被燕国蚕食鲸吞了。” “可想而知,再过几年,燕国就会成为继匈奴、鲜卑之后的又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到时候大魏想要灭亡燕国,或者是攻伐漠北就是难上加难了!” 闻言,冉闵倒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但还是没有同意侯罗訇勒的这个请求。 “侯罗訇勒,你说的这些朕都很清楚。但是大军征辟漠北,大魏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说到底,还是利益的问题。 侯罗訇勒行了一记抱胸礼说道:“鄙人窃以为,倘若魏军出征漠北,攻伐鲜卑人,就算不能一战而灭之,也可以取得一定的利益。魏军伐燕有三利。第一利,就是可以消除边患问题。” “华夏有史以来,边患问题就一直不断。鬼方、东夷、匈奴、鲜卑等等,都曾经是威胁中原王朝的劲敌!强如汉朝,都只能是把匈奴人赶走,逼得他们西迁,但随之而崛起的就是乌桓、鲜卑、东胡等等这些漠北势力。但陛下要如何彻底杜绝边患问题呢?” “化胡为夏,便是最好的策略。” 冉闵微微颔首:“继续说。” “这第二利,就是可以防止鲜卑人坐大。漠北的各个部落,如我高车人一般是一盘散沙的话并不可怕,但倘若成了一个草原帝国就十分的恐怖了。昔日冒顿单于打造的匈奴帝国,其实只是一个部落联盟而已。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部落联盟,却逼得汉朝不得不和亲示好,把汉高祖围困在白登山上,压制了汉朝七十年!” “大皇帝陛下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专制帝国,比一个部落联盟要强大得多。慕容氏常年与汉人杂居,熟悉汉人的学术、礼仪、战法、官制等等,他们完全可以照着魏国的模子,打造出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 “到时候我实在是不可想象,魏人能挡得住鲜卑人的铁骑吗?靠着一座长城能抵挡多久?或许在陛下的有生之年,鲜卑人无法入主中原,但大魏的后继之君,是否有陛下的这种能力呢?大魏的国力能一直这般强大吗? 冉闵示意侯罗訇勒接着说,其实他心里已经被说动了。 侯罗訇勒说的这些问题,正是冉闵所担心的。 “第三利,大皇帝陛下完全可以凭借魏国的铁骑,入主草原!” 第602章 治理 “侯罗訇勒,入主草原,非朕所愿。”冉闵假惺惺地道:“昔日汉、魏、晋三朝之时,中原强而草原弱,彼竭我盈,但历代中原王朝依旧保存故土,而无意往北方拓展疆土,你知道是为何吗?” “大皇帝陛下此言差矣。”侯罗訇勒笑道:“据我所知,历代中原王朝,不是没有进取漠北,开疆拓土的野心,也不是没有这个实力,力有不逮。而是阴山、长城以北的地方一片荒原,不毛之地,不适合庄稼的生长,地广人稀,其人桀骜不驯,所以诸如秦、汉、魏、晋等前朝大一统的中原王朝这才没有攫取漠北之地。” “你知道就好。”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大魏没有能力去取得这些疆土,而是没有能力去治理。这一块偌大的土地,想要好好的治理,化胡为夏,不知道要帝国付出多大的代价。付出没有一定的收获,就算朕想要做一个开拓四方的君主,只怕臣民都不会答应的!” 闻言,侯罗訇勒沉声道:“陛下,鄙人认为,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的。漠北之地固然荒芜,又很难生出米粟谷物,魏人难以适应,难以在那里生存,但是陛下要知道一点,漠北的胡人不除,终为边患!华夏有史以来,就一直为边患所苦,一道万里长城只是为了阻挡胡人的铁蹄南下。但这样被动地挨打,真的是陛下想要的吗?” “侯罗訇勒,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现如今的形势,就跟汉光武帝统一全国的时候相仿。昔日光武帝刘秀的时候,汉朝强盛,兵强马壮,南匈奴也曾邀请他一同夹击死灰复燃的北匈奴,但刘秀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为由推辞了。” 冉闵淡淡的道:“你认为现如今的大魏,比起当时的东汉又能强大多少?” 侯罗訇勒叹气道:“大皇帝,东汉与大魏不可同日而语。眼下漠北诸胡混战,草原百姓都渴望能结束这种纷乱的局面,但是要如何去终结呢?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在草原上出现一个统一的帝国,一个至高无上的主人!” “鲜卑人不可以吗?” 看着冉闵嘲弄的神情,侯罗訇勒低着头道:“大皇帝莫要说笑了。鲜卑人如我高车人、夫余人、高句丽人都一样,属于胡人,而且麾下各部落互相倾轧,互相敌视,谁都想要成为草原霸主,但偏偏谁都没有这个实力!强大如匈奴冒顿单于的时候,强大如鲜卑檀石槐大王的时候,漠北一带倒是统一了,成为了比较强盛的部落联盟,但是随着他们的死,原有的体制就开始崩坏!” “我们草原人信奉强者,迷信武力,谁强大就服从谁的命令。如今魏国已经这么强大了,为什么不趁机入主草原呢?” 冉闵眯着眼睛道:“侯罗訇勒,朕还是那句话,朕虽然是皇帝,但不能乾纲独断。现在出兵征伐漠北,并不符合帝国的实际利益!朕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穷兵黩武,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啊。” 古往今来,别的国家都喜欢开疆拓土,为何古代华夏不热衷于扩大疆土? 首先是文化原因,华夏自汉代以来一直尊崇儒家思想,儒家思想一直是我国古代的主流思想。 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孔子也一直倡导君子要“以仁治国”,只有统治者做到仁,下面的百姓才会纷纷效仿,这样整个社会才会和谐发展。儒家思想一直强调“一极性”,就是以皇权为中心,保证皇权就能够保证统治地位,如果一直不断的扩大疆土,就很难保证权力的统一,管理起来也很混乱。 其次儒家强调“包容性”,海纳百川,统治者如果没有人和他争夺皇位,威胁他的地位的话,他是很有包容心的对待别人。对待一些小国,只要他们没有策反的心思,按时纳贡,按时觐见,那么统治者是不会轻易出兵征讨的。 另一个原因是经济原因,古代华夏一直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人们日系而作,日落而归,在自己的二亩地上可以过一辈子,生活也算富足,那么就没有什么必要去征伐别人,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 那些偏远地区往往都是贫瘠地区,农作物在那里都种不出来,经济发展也不好,随便攻打开拓这些地区,将它们纳入自己的版图后,还要帮助这些贫困地区发展经济,辅助它们自力更生,这些都非常劳民伤财,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一般是不会随随便便开拓疆土的。 侯罗訇勒愤愤不平地道:“鄙人在北海(贝加尔湖)的时候,就经常听说别人在传颂大皇帝你的名声。鄙人本来以为大皇帝会是一位空前绝后的伟大君主,是长生天派下来的救世主,雄才伟略,无人可及!但是没想到大皇帝也是徒有虚名而已!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嗯?” 看到侯罗訇勒这厮这般失态,冉闵不禁挑了挑眉道:“侯罗訇勒,你敢在朕面前这样放肆,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要杀要剐,我侯罗訇勒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是大皇帝这般昏庸,只怕大魏的国祚也不会太长久!” “大胆!” 冉闵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翻译官就勃然大怒了。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侯罗訇勒,你很有胆量,勇气可嘉!自从朕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敢跟朕这么说话的。朕不瞒你说,朕的确有君临草原之志,奈何时不待我,天下之大,难道每一寸土地朕都要占领吗?” “大皇帝所虑者,无非是如何治理漠北的问题。这有何难?大皇帝完全可以效仿西域都护府,在漠北也建立一个都护府,以夷治夷,将漠北直接划入大魏的版图不好吗?” 老实说,侯罗訇勒的话已经说进了冉闵的心坎里。他早就想把漠北的土地全部吞并了,然后建立一个都护府,甚至是辽东、渤海一带的地方都可以建立大魏帝国的都护府。 至少在名义上,这些地方都是帝国的疆土。 但冉闵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侯罗訇勒的请求,只是让他回去歇息。 随后,冉闵就召开了一个小朝会,把崔皓、王猛、秦牧、荀稷都召入宫中,商议这个事情。 第603章 不需要补给 听说侯罗訇勒请求魏国出兵与高车人一道夹击鲜卑,尚书令崔皓当即表示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崔皓掷地有声地道:“侯罗訇勒之请求,绝对是包藏祸心。眼下我大魏刚刚灭晋,而一统天下,国力方起,百废待兴,此时绝不可兴师动众地去征辟漠北。” 王猛亦是道:“陛下,崔大人说的没错。漠北之地,一马平川,善于骑兵的纵横驰骋,马背上的鲜卑人来去如风,难以寻找机会与之决战。而想要赢得这一场大战,帝国必须要投入巨大的人力、武力与财力,乃至于亏空了国库,可能都无法得到什么切实的利益。漠北一带,都是不毛之地,小麦和稻米在那里难以生长,而且漠北胡人众多,他们生性桀骜,不服王化,想要把漠北治理起来十分困难啊!” 对于崔皓与王猛说的这些,冉闵都十分的清楚。不过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得出的结论也大不一样。 继崔皓、王猛之后,荀稷又道:“陛下,臣以为可以答应高车人的请求,北伐鲜卑,不求开疆拓土,但求打击燕国的锐气,使之元气大伤。” “你的想法如何,说说看。”冉闵淡淡的道。 “慕容氏在灭代之后,便趁机入主漠北,其通过拉拢、打击的方式兼并了许多漠北的胡人部落,不过三年,燕国就实力大增了。可想而知,再过几年,只怕咱们的北方又将出现一个强大的恶邻!不知道陛下认为,现如今的大魏比之汉朝孝武帝之时如何?” “汉武帝雄才伟略,其在位期间除了与匈奴长年交战外,还破闽越、南越、卫氏朝鲜、大宛,又凿空西域、开丝绸之路,并开辟西南夷。彼时汉朝之盛世,帝国远不及也。” 冉闵想了想,但还是很不甘心地回答了荀稷的这个问题。 汉武帝刘彻的时代,可谓是整个华夏空前强盛的时候。注意,此强盛不单是经济上的强盛,不单是军事上的强盛,而是各个领域都十分强盛! 政权上,刘彻在中央设置中朝,巩固皇权,在地方设置十三州部刺史,加强对诸侯王和地方高官的监察,开创察举制选拔人才,同时他还采纳主父偃建议,颁行推恩令,解决王国势力,并将盐铁和铸币权收归中央。 文化上,汉武帝刘彻采用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结束先秦以来“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的局面,以儒家思想作为国家的统治思想始于此。 军事上,汉帝国攘夷拓土,国威远扬,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奠定汉地的基本范围,开创汉武盛世的局面。 社会经济上,汉王朝开辟丝绸之路,在轮台、渠犁屯田等创举,并置使者校尉,建立年号、颁布太初历、兴太学,影响极为深远。 外交上,汉武帝派张骞通西域,打通了丝绸之路,促进了中、西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这在中国史上属首次,中原大量的丝织品和金属工具向西输送,铸铁技术,井渠法也传到西域,历史意义重大。 汉武帝在各个领域均有建树,只是在位后期穷兵黩武,造成巫蛊之祸,留下了负面影响! 荀稷又问道:“那陛下认为,辽东、漠北连成一体,采用帝制的燕国,比起当年的匈奴孰强孰弱?” “这……”这个冉闵不好说。 而荀稷则是沉声道:“采用帝制的燕国,绝对比匈奴这个部落联盟要强大得多。漠北胡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都是天生的骑士,敢战的勇士,体格健壮,悍不畏死,再加上他们生存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在优胜劣汰的情况下还全民皆兵,这样的一个国家,只怕以帝国的一己之力是难以对付的。” “荀大人所言,未免有失偏颇。” 崔皓摇摇头说道:“在我看来,鲜卑不比匈奴,慕容俊更不是冒顿。慕容鲜卑想要控制漠北之地的胡人,只怕没有那么轻松。” “但迟早有一天,帝国若是坐视不管的话,漠北有一天都是鲜卑人!关于这一点,相信崔大人不能否认吧?” 崔皓沉默不语。 荀稷又接着道:“陛下,臣认为可以出击漠北,来一场犁庭扫穴,但不可一蹴而就,直接打下漠北这偌大的疆土。一则漠北地广,帝国无法对其行之有效地进行治理;二者兼并漠北的代价太大,得不偿失;三者就是不能便宜了北海一带的高车人。” “荀稷所言,甚合朕意。” 冉闵微微颔首道:“兼并漠北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要缓缓图之。” “陛下有意兼并漠北?”崔皓和王猛吓得目瞪口呆。 冉闵含笑道:“漠北不趁机拿在手里,终为边患。” “但陛下要如何治理漠北这么大的土地?” “朕准备在漠北建立一个北庭都护府,以夷治夷。也就是说,漠北,要纳入帝国的版图中,只不过暂时是名义上的,早晚有一天,北庭都护府,会成为大魏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闻言,崔皓与王猛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担忧之色。 王猛硬着头皮说道:“陛下,以夷治夷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一旦漠北胡人再度反叛,只怕陛下你理想中的大好局面都会沦丧。胡人天性如此,不可轻信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哼!反叛?谁敢反叛,朕就杀了谁!” 冉闵一脸戾气地道:“朕已经在中原颁布过一次《杀胡令》了,不怕在漠北再颁布一次。谁敢不服,谁敢谋逆,朕就让他亡族灭种!” 这样的狠话冉闵都说出了,众臣都不好劝阻,只能希望冉闵少造一点杀孽。 毕竟戾气太重,杀戮过甚的王朝都不会太长久的,眼下华夏才重归一统,他们可不希望冉闵为了自己的那点野心,把整个帝国的国势都葬送了! 到了十一月,一个让冉闵感到十分不爽的消息传到大梁——慕容俊在龙城称帝了! “慕容俊好大的狗胆!” 冉闵气得把宝案上的笔墨纸砚都一扫而空,怒目圆睁,显然是气得不轻。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个时候秦牧却笑吟吟地站出来道喜。 “朕何喜之有?”冉闵倒是很纳闷。 秦牧垂手道:“陛下欲征辟漠北,犁庭扫穴,但苦于没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现在慕容俊一个化外之地,蛮夷之主,竟然敢妄自尊大,蔑视帝国的天威,称帝了!天下之大,只能有一个天子,就是大魏天子,慕容俊这么做,已经是在藐视陛下的威严了!主辱臣死!臣请陛下即刻发兵,捣破龙城,擒杀慕容俊!” 闻言,冉闵暗自寻思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时候崔皓还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此时不宜发兵。大梁城已经聚集了十多万精兵,枕戈待旦,但是各地的战马、粮草、辎重等后勤物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雁门、云中和代郡三个地方运送,尚未到位,何以开战?” 冉闵的嘴角噙着一抹冷酷而嗜血的笑意:“补给?不需要了,不需要了。胡人不是一向不携带粮秣,或者就食于其地,或者以人为食的吗?朕看这个法子不错,就让征北的大军就食于漠北吧!” 第604章 大雾天 开皇八年十一月末,大魏皇帝冉闵派遣铁骑八万人,号称二十万大军从东西两线进攻燕国。 东路军以李信为首,只有三万人,从辽西出发,进攻昌黎郡。魏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他们一改往日攻城略地的作风,跟胡人打草谷一样,大肆在辽东烧杀抢掠,吸引鲜卑人出来决战。 很快,李信就率军打到距离龙城不足八十里的棘城。 西路军以苏林为首,铁骑五万人,从代郡出发,只携带两日的干粮,便进入漠北草原。 魏军一路走来,横扫沿途的各个部落,宛如贼寇一样,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而这个时候,刚刚称帝的慕容俊已经按耐不住了,认为来犯的魏军并不多,于是力排众议,率领军队出去想要与魏军决一死战。 两军在壶口展开大战。 “吼吼吼!……”魏军这边是清一色的骑兵,士气高涨,全副武装,他们每一个士卒都配备了战刀、马枪、弓弩等制式的武器,衣甲鲜亮,呐喊起来气势雄浑。 而在对面的燕军亦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几乎都叫破喉咙了。 跟士气如虹,装备精良的魏军相比,燕军这边就稍微逊色了不少。 燕军的兵力有五万人,但是步骑大军各占一半,而且由于燕国扩张的势头太快,依靠原本的辽东之地,竟然一口气吃掉了相当于自身十倍大的漠北,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化过来,所以只能临时征召一部分士卒,发放武器然后操练了一下,真正的锐士大半都在漠北。 从李信的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见对面的燕军将士气势上不错,阵势也不差,但是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甲胄,手里的武器也都是五花八门的,相对于魏军来说颇为简陋。 当然了,李信也不能真的小觑了这些敌人。 燕军的士卒几乎都是胡人,他们体格健壮,勇武善战,就算手里的武器很简陋,盔甲都不齐,但是真正厮杀起来那是一点都不犯浑的。 身边的将军索超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大都督,以我观之,燕军的方阵固然整齐,但是他们的武器简陋,甲胄较差,只怕与咱们过去打的匈奴人。” 李信笑道:“现在燕国的精锐大半在漠北。慕容俊也是托大,他明明可以坚壁清野的,居然想仗着人多势众来跟咱们决战,待会儿一定不要放跑了慕容俊!” 索超请战道:“大都督,末将愿率五千精骑打前锋!” “好!” “前锋五千人压上,左右两翼三千骑兵以一字长蛇阵掠阵,全军随后掩杀过去!” “诺!” 战斗一打响,索超就率领五千铁骑兵以猛虎下山之势,宛如钢铁洪流一般冲向了敌阵。而对面的燕军迅速反应过来,盾牌阵撤开,露出了最中间的万名弓箭手,随后万箭齐发,犹入蝗虫过境一般的劲矢就射击过去。 冒着箭雨,索超率领的五千精骑是一点都不怂的。 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普通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只有碰上那些臂力较大的燕军射出的劲矢,才能勉强穿透,给他们造成一点伤害。 当然了,有部分倒霉催的魏军士卒被射中了脸庞或者眼睛,甚至是大腿,这个就比较难说了。虽说不是致命伤,但这样的伤势也能让他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鲜卑人的劲矢射到战马上,魏军铁骑兵胯下的战马也是武装到牙齿的,披着厚厚的铠甲,那些箭矢也无法对它们产生多大的伤害。 “重骑兵?” 慕容俊懵了:“魏国什么时候这般强大了,竟然有这么多的重骑兵?” 但不管慕容俊如何懵逼,魏军的铁骑兵还是迅速杀过来。 茫茫的雪原上,一点殷红的血迹逐渐蔓延,逐渐变大。 身材火红色战衣的魏军铁骑兵在驰骋之间,就宛如天火一般。 “轰隆隆!……”巨大的马蹄声震天动地。 在左右两翼的魏军轻骑兵负责张弓搭箭,射杀了不少的在燕军方阵前沿地带的士卒。他们一个个哀嚎着倒下了,倒在了血泊里。 “骑兵出击!” 既然箭阵不奏效,慕容俊干脆派出了军中的骑兵冲击过去。 但依旧没有挡住魏军重骑兵的冲锋! “杀啊!”魏军的铁骑兵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在平原上驱马厮杀,挥着战刀肆无忌惮地砍杀着附近的敌人,他们红着眼睛,宛如神兵天降,转瞬间就将整个雪原变成了一片充斥着暴戾之气,血腥之气的人间炼狱! 慕容俊引以为傲的鲜卑铁骑兵,在魏国重骑兵的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的。 魏军的铁骑兵穿着铁疙瘩,刀枪不入,任凭他们怎样挥砍手中的武器,都不能对这些重骑兵产生什么有效的伤害。 慕容俊知道,唯一能克制这种重骑兵的武器,只有铁锤之类的钝器。但这种时候,他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铁锤? 看着魏军势不可挡的模样,慕容俊心里知道大势已去,于是下令全军变后军,暂时撤退。但李信料敌先机,猜到燕军必然不敌,所以已经派兵包抄了燕军的后方,迫使他们无法向棘城靠拢。 于是慕容俊无奈之下,只好率军退往壶口一带。 这时雪原上弥漫着大雾,视野模糊根本看不清方向。 燕军趁此时机就逃走了。 李信不愿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于是命令各部分兵搜查,协同作战,务必要生擒慕容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西在接到命令之后,率二百骑为先锋,乘雾而行。被他误打误撞碰上了慕容俊所在的中军。 这个时候冉西所率的二百铁骑距离鲜卑人只有一里多,雾霭已经渐渐消散,渐渐能看出人的模样。在派出信使去联络各部的军队之后,冉西当机立断,率部掩杀过去。 燕军的中军还有万余人,兵力是冉西所部魏军的五十倍,但冉西丝毫不惧。部下担心打不过鲜卑人,这样太冒险了。 冉西却是道:“我听说过一句古话,狭路相逢勇者胜!鲜卑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士气萎靡,宛如过街老鼠。而我军如狼似虎,又是在这种大雾天气之下,骤然冲杀,鲜卑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们看不清咱们的具体兵力,而一看到我们,听见我们的喊杀声就会惊恐万状!这有什么好惧怕的?” 于是冉西率领部众冲杀过去。 骤然听见喊杀声,又看到魏军黑压压的一大片奔袭过来,在最前面的燕军士卒吓坏了,二话不说直接就逃了。 跟在后面的燕军也看不清什么情况,看到战友在跑,自己也跟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杀啊!” 魏军如此凶悍,着实是吓坏了这些鲜卑人,他们宛如丧家之犬一般,遭受了无情的屠戮。 慕容俊本来还想要组织军队继续作战的,奈何很多人都逃跑了,自己的身边只剩下几百人的亲卫。没奈何,慕容俊只能狼狈而逃。 这一役,冉西以少胜多,斩杀近一千鲜卑人,俘虏三千敌军,差点还把慕容俊生擒了! 第605章 犯我大魏者 棘城。 李信率领二万多的铁骑兵围住了棘城,但只是把整个城池围得跟铁桶一般,没有下令攻城。 棘城,又名大棘城,被认作是“颛顼之墟”。 颛顼“五帝”之一,号高阳氏,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据说这棘城是颛顼与九个嫔妃的葬身之地。《海外北经》说:“务隅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 当年鲜卑慕容部首领莫护跋跟随司马懿征讨公孙渊有功,被封为率义王,“始建国于棘城之北”。 西晋惠帝元康四年(294年),莫护跋重孙慕容廆认为棘城为“颛顼之墟”,移居大棘城。随后慕容廆之子慕容皝在大棘城自称燕王,建燕国,置属百官。 这棘城亦是经历过恶战的,所以城防工事建造得十分坚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据说在太兴元年的时候,棘城曾发生一场恶战。 当时高句丽、宇文部鲜卑、段部鲜卑联合讨伐慕容廆。 慕容廆城门紧闭而不应战,反而派使者送牛送酒去犒赏宇文部,于是高句丽和段部怀疑宇文部与慕容廆同心,带兵而归。 只剩宇文一部慕容廆选精锐的士兵分配给慕容皝,冲锋在前;慕容翰带领精锐为奇兵,从边路杀出,直捣宇文部军营;放火烧军营,众人震恐纷乱,不知所措,随即大败,宇文悉独官只身逃命,慕容廆军把他的士众悉数俘获。 此战,慕容廆面对三方的强大攻势,先闭城固守,继而用计分裂对方,又出其不意内外夹击,终获全胜。从此,成为北方一支较强的势力。 随后慕容皝迁都龙城,棘城就被降格成县。 望着这么一座坚固的棘城,莫说是全是清一色的骑兵,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的魏军,就算是把红衣大炮拉上来,只怕短时间内都无法攻克这座坚城。 别看红衣大炮的威力很大,但是攻城的话无法针对一个位置,很难打出一个缺口攻进去。 所以索超不得不一脸凝重地道:“大都督,难道你想打下这座棘城吗?棘城看上去如此坚固,就算城内的守军不多,但是咱们没有携带任何的攻城器械,想要打下棘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啊!” “我有说过要攻克棘城了吗?” 李信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就道:“来人,把昨日俘虏的三千燕军都带上来!” 这个时候,就有许多魏军士卒将三千战俘押解上来,逼迫他们跪下,他们的双手已经被捆绑住了,所以面对全副武装的魏军根本无法反抗。 三千战俘,很快就被排成几个队列,而在他们的身边,一个又一个的魏军士卒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看到魏军这副架势,那些战俘都开始骚动起来,但都被死死的摁着,好似待宰的羔羊,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大都督,你这是?”索超吓懵了。 李信沉声道:“索超,你要记住,我们这一仗,不求攻城略地,更不想把辽东收归帝国的版图。咱们的目的,是要彻底打击鲜卑人,继续削弱胡人的元气!” 细思极恐! “枭!” 随着李信一声令下,三千战俘的脑袋就齐刷刷地落地,一颗又一颗的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那些战俘的脸上的神情,还停滞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或者呆滞,或者震惊,或者恐惧,或者麻木,或者憎恨,不一而足,不胜枚举。 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原本覆盖着积雪的土壤瞬间就被鲜卑人的血液污染了。 真是一片美妙的红土地啊! 城头上的燕军看到魏人这般残暴,都吓得头皮发麻。 他们连叫阵都没有,也不是来攻城的,而是直接杀害了那三千战俘,根本就是来向燕军示威的! 城头上顿时一阵骚动,好多脾气比较暴躁的鲜卑人都恨不能马上冲出去,把这些可恨的魏军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只可惜,守城的燕军将领还是挺理智的,约束好自己的部众,严阵以待,看看魏军到底想干嘛。 看到城内的敌军这般模样,索超不由得摩拳擦掌地道:“大都督,要不要派人过去骂阵?” “骂阵作甚?咱们又不是想打下这座棘城的。索超,你应该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吧?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之!” 闻言,索超不禁眼前一亮地道:“这话我当然听说过了!那真是如雷贯耳啊!这是汉代名将甘延寿和陈汤在攻灭匈奴郅支单于后给汉宣帝上的奏疏,原话乃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不错。” 李信掷地有声地道:“现在这句话依旧有效。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 李信随即找来一千名嗓门比较大的士卒,在棘城下面喊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段霸气凛然的话,再配上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的那三千战俘,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的雪地,真是吓得城头上的那些鲜卑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他们都吓得怀疑人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慕容俊已经率领数百骑退到壶口关,收拢残兵败将,想要继续抗击魏军。此时坚壁清野,无疑是最好的策略,但慕容俊依旧不甘心! “慕容恪的援军怎么还没赶到?”慕容俊冷着脸询问在场的大将。 将军刘佩出列道:“陛下,漠北距离辽东太远了,数万铁骑就算是星夜兼程,没有十天八天的根本无法赶到辽东。而且眼下漠北正在遭受高车人以及魏军主力的进攻,南北夹击,我们在漠北的军队陷入了苦战,陷入了被动的防御!大司马(慕容恪)能不能抽出部分军力赶到辽东增援还不一定呢。” “花木兰的魏胡联军进击到哪儿了?” “半个月前,花木兰在鸭绿江一带召集二十万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所下州郡,无不一战而下。十日前,前线传来败绩,慕容军被败于安市,大将慕容军、慕容彪被杀,战死五万人,慕容霸(慕容垂)将军率部在新安一带抗击。敌军距离龙城已经不足二百里了!” 听到这话,慕容俊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地道:“可恶!悔不该当初利欲熏心,把代国吞并了。眼下敌军迫近龙城,大燕的形势危如累卵。再传令,让慕容恪尽快率兵赶回龙城增援。” “这……陛下,那漠北呢?” “漠北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咱们燕国占领了漠北,内乱不止,外战不断,眼下魏军还有东北的胡人都快打到咱们的都城了!辽东是我大燕的祖地,龙兴之地,不容有失!速速传令各地兵马勤王!” 第606章 缺粮断水 苏林率领的五万魏军铁骑深入漠北之后,一路长驱直入,所向披靡,降服各部落十余个,屠戮的鲜卑、匈奴、丁零、氐等胡人部落多达三十个,死者十万余人,男女老幼都有。 对于来势汹汹的魏军,慕容恪采取防守的策略。 他一方面往萨彦岭积极增兵,不断打击趁机侵犯自己疆界的高车人,争取一战而下,毕竟柿子挑软的捏是吧。另一方面,慕容恪亲自率军跟深入漠北的魏军打游击战。 为此,慕容恪紧急召集还效力于麾下的各部落,对付来势汹汹的魏军采用“坚壁清野”的战法,试图将魏军拖垮。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慕容恪甚至不惜放弃了盛乐,把漠北一带的城池都让给了魏军,但绝不会留下一粒粮食,一头牛羊! 老实说,慕容恪的这种战法是真的奏效了。 在大沱河边上,苏林命令军队休整,随后就把将领们召集议事。 苏林面色凝重地道:“各位,现在咱们面对的形势十分的恶劣。慕容恪真的是把事情做绝了。整个漠北坚壁清野,慕容恪把所有的部落都迁徙走了,不知去向。这茫茫的漠北草原,不是荒原就是沙漠,一片苍茫,咱们根本寻找不到鲜卑人的主力进行决战。” “大都督,若只是这个原因还好说。”坐在旁边的冉恪苦笑道:“现在军中已经断粮了。根据陛下的旨意,咱们就食于漠北,出征之时,每个士卒只带上了两日的干粮。这一开始还好好的,那些部落都被咱们当成了肥羊可以宰杀。” “但现在鲜卑人坚壁清野,把当地的胡人都迁走了,甚至烧毁了带不走的一切东西,就连死去的牛羊马他们都付之一炬,坚决不跟咱们留下一粒粮食!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将士就要杀马充饥了。” 说到这个,众将都一脸苦色。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校飞奔过来说道:“大事不好了!大都督,适才有三名士卒在河边取水,喝了水都死掉了!” “什么?!” 众将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苏林咬咬牙道:“看来胡人已经往北方迁徙了,他们留给咱们的是一块死地,大沱河以南的地方,甚至是那些水源河流都被他们投毒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都督,要不咱们暂时撤军吧?” “撤回去?开玩笑,现在撤回去,咱们一路上可能都要把战马吃个精光,士卒们都开始吃草了!陛下一定会问罪的。” 看着众将都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苏林掷地有声地道:“这个时候,咱们绝不能撤退!路途遥远就不说了,在咱们撤退的途中,慕容恪极有可能率军追击过来,到时候已经饿得两眼昏花,四肢无力的将士们能挡住如狼似虎的鲜卑人吗?” 众将都表示一筹莫展。 过去跟晋军作战,跟秦军作战,跟龟兹人作战,跟凉军作战,魏国的后勤保障工作做的很好,所以他们往往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现在深入漠北之地,他们俨然已经断了粮,断了水,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劳师远征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而这一次,冉闵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一开始就让将士们不带什么干粮,更没有民夫给他们运送粮草辎重,现在问题来了,断粮断水,等待他们的岂不是死路一条? 苏林认为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想要让自己这数万将士活下去,想要打赢这场仗,必须要有一往无前的气概。 苏林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渡过大沱河。 断粮暂时可以接受,但是断水万万不可! 实在不行了,魏军就必须要杀马充饥,这事儿在平时是犯法的,要挨杀头的,可是在非常时期,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国法和军法还是可以容许的。 慕容恪想要让魏军知难而退,但苏林偏偏不退! 只要能寻找到燕军的主力,甚至是一个较大的胡人部落都好。到时候魏军至少能饱餐一顿了。 而在接到魏军已经渡过大沱河,继续孤军深入的消息后,慕容恪不禁眉头紧锁起来。 旁边的封不疑大大咧咧地道:“大司马,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魏军已经锐气尽丧,就算靠着杀马充饥他们也撑不了多久,请你给我一万铁骑,十日后,我一定把苏林的狗头给你带回来!” 慕容恪没有说话。 “大司马,你倒是说句话啊。” 慕容恪摇摇头说道:“眼下与魏军决战,绝不是良机。慕舆根,与高车人的战事进行得如何了?” “高车人虽然勇猛善战,善于骑射,但是上百个部落的联军,宛如一盘散沙,目前高车人已经被咱们击退了。大司马,是否要对高车人继续追击?” “不。”慕容恪摆了摆手说道:“根据这些天的战报来看,高车各部落都在试图保存自身的实力,罕有大战,所以北方边境的军队一旦撤走,难免他们不会继续南下侵扰。咱们的心腹大患是魏国,漠北的战事我不担心,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辽东那里,听说花木兰的军队已经兵临龙城城下了。” 慕舆根垂手道:“大司马,末将认为你还是尽快派兵回去增援的好。龙城固然坚固,但是守军不多,我听说前些天陛下还在壶口那里与魏军作战,折损了几万人,这一下就更让本就不多的兵力捉襟见肘了。大司马,龙城毕竟是我大燕的祖地,龙兴之地,更是陛下所在之地,朝廷所在之地,不容有失啊。” “是啊!赶快派兵驰援龙城吧!” “大司马,辽东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了。既然高车人已经被击退,咱们针对魏军的坚壁清野的战术奏效了,现在正是驰援龙城的大好时机啊!” 众将大多是鲜卑人,有部分还是土生土长在于辽东的鲜卑人。他们之中,许多人的父母妻儿都在龙城,现在龙城都被敌军围住了,兵临城下了,他们哪里有心思在这里打仗? 但慕容恪心中的顾虑依旧很多。 “龙城短时间内,是不会失陷的。眼下漠北的形势似乎是一片大好,但是各位可别忘了,魏国只是出了十万不到的兵马,其国内尚有精兵强将。咱们在漠北的兵马就这么点人,若是都回去勤王了,谁来镇守漠北?” 这时,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将领道:“大司马,你怎么怕这怕那的?漠北广袤,但比起咱们辽东都有所不及!辽东是咱们燕国的根基,若是失去了辽东,任由魏国占领了辽东,咱们岂能还有立锥之地?别忘了,迄今为止还有不少漠北的胡人都在反抗咱们燕国的统治呢!” 慕舆根亦是在慕容恪的旁边苦口婆心地劝道:“是啊。大司马,你是陛下的弟弟,更是大燕的大司马,所作所为都应当为了国家社稷考虑!国家有难,龙城告急,倘若大司马对此置若罔闻,你让辽东的同胞怎么看待你?你让陛下怎么看待你?” “慕舆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辽东是我大燕的根基,不容有失,但这漠北,乃是我大燕的腾飞之地啊,失去了漠北,我敢保证,不出五年,可能只需要三年,咱们燕国就会步上东晋的后尘,为魏国所灭了。” 慕容恪的目光之长远,着实不是这些粗鄙的大将能看得明白的。 慕舆根不甘心,又道:“大司马通晓汉家典故,读过经史子集,应该知道围魏救赵之事吧?昔日魏将庞涓围邯郸,齐师伐魏,围魏都大梁,当时的魏惠王向庞涓发出了勤王的诏令,但庞涓迟迟没有接令。虽说庞涓最终还是去援救大梁了,但魏惠王也已经开始猜忌庞涓了!大司马,我没有挑拨你与陛下之间的关系的意思,但还请你以史为鉴!万勿自误!” 其实慕容恪的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当初灭代的事情,是慕容恪给慕容俊出谋划策的,杀死拓拔寔君的那个刺客,更是慕容恪派出去的,甚至整漠北也是慕容恪打下来,也是他自己治理的。 慕容俊很信任他,这种推心置腹的信任,让慕容恪十分的感动。 但有的时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甚至兄弟情都差不多。 之前慕容恪就劝过慕容皝,让他把都城迁到盛乐,把格局放大一点,不要只放在辽东的一亩三分地上,但慕容俊不听啊! 慕容恪左思右想,觉得被慕容俊猜忌没什么,在大燕的兴衰荣辱面前,任何的事情都是次要的。只要能保住漠北之地,燕国就还有机会与魏国一决高下,就还能保住祖宗的基业! 就算自己最后被慕容俊处死,慕容恪看来也值了! 而且慕容恪认为,魏军与东北的胡人联军这般声势浩大地进击辽东,极有可能是在吸引他派兵勤王,但慕容恪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慕容恪过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道:“你们都不必劝我了。一切过错,都由我慕容恪一人承担!此事过后,陛下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第607章 穷途末路 时间已经是公元356年,魏开皇九年的正月,花木兰率领魏胡联军二十万人马一路长驱直入,高歌猛进,终于进抵燕国的都城龙城。另一方面,魏将李信已经挥师挺进,绕过壶口关,直扑龙城。 眼看着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慕容俊只好一面派人继续向漠北的慕容恪求援,让后者赶紧班师回朝,回来勤王,他又一面召集城内的军民,协同守城。 在攻城器械送到龙城后,花木兰就作为联军的统帅,第一时间下令攻城。 “放箭!” “守住!不要放一个魏狗进来!” 城头上的燕军士卒纷纷张弓搭箭,射杀攀爬在云梯上的敌人,亦或是扔了石头、滚木砸死他们,亦或是用油锅水烫死他们。 但城下的敌军却还是宛如蚂蚁一般,人潮涌动,顺着云梯一个又一个地攀爬上去。 负责攻城的是胡人,诸如高句丽、契骨、夫余的士卒都充当炮灰,在消耗着鲜卑人的有生力量。 在联军的方阵前沿,魏军负责放箭,火力压制上面的守军,掩护己方士兵冲上去。 战况十分的惨烈。 甚至慕容俊都顶盔掼甲,亲自来到城头上督战! 看着己方的士卒死伤惨重,花木兰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继续发号施令,让更多的生力军冲上去。 话说这些年花木兰在朝鲜半岛就一直没有闲着,有空的时候就让人制造抛石机、投石机、攻城塔、冲撞车等这一类的攻城器械,并训练胡人攻城的战法。 驻守高句丽的魏军只有数万人,但依靠花木兰的威望,依靠帝国的威望,她可以随时拉起几十万的军队进行作战。 每每到攻城略地的时候,魏军都不会担当急先锋,只有在正面野战的时候,精锐的魏军铁骑兵才会承受第一波伤害,等到突入敌阵,几乎把敌军打垮了,后面的胡人联军才会跟上! 以夷制夷这一手花木兰玩得很溜。 看到己方的士卒死伤如此惨重,一个高句丽的将军颇为不忍,于是向花木兰进言道:“大都督,要不咱们暂时鸣金收兵吧?鲜卑人的抵抗实在是太顽强了,你看,就连慕容俊的纛旗都在这里!现在肯定打不下龙城的。” “不。”花木兰摇摇头说道:“我绝不鸣金收兵!传令下去,二十万大军分成二十个梯队,轮番上阵,就进攻龙城的东面城池!我就不信了,连一座龙城我都拿不下!” “诺!” 这时,在一侧的部将说道:“大都督,大梁送来的红衣大炮还在海上,你为什么不等到帝国把红衣大炮送过来再攻城呢?” 花木兰没有回答。 这大庭广众之下,花木兰不好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之所以促使这些胡人攻城,就是想要消耗他们的元气,把他们当做了炮灰。此前冉闵给了她一道密诏,说是想在辽东乃至于渤海一带建立一个安东都护府,也就是说,眼下的这些胡人,别看还在并肩作战,真到了那个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跳出来与魏国为敌呢! 花木兰决定继续向各部落征兵,加征十万勇士过来作战。 而此时此刻,入了夜,慕容俊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等到慕容恪的勤王之师,不由得勃然大怒:“慕容恪这个混账东西!他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现在还不班师回朝,赶到龙城勤王?难道他是想要谋逆吗?!” “陛下息怒!”群臣都山呼道。 相国封弈出列道:“陛下,眼下漠北不是正在遭受高车人和魏军的南北夹击吗?大司马无法抽调出兵力来支援辽东,赶到龙城来勤王,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情有可原个屁!”慕容俊满脸憎恶地道:“这几日慕容恪给朕的上疏,那都是推诿之词!高车人已经被他打退了,魏军被他的坚壁清野的战术拖住了,随时都可能垮掉!这种时候他都不回来救援龙城,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依我看慕容恪是想朕死在龙城,死在辽东,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威望,号令诸军,据漠北而称王称霸了!” “陛下,臣以为大司马一定不会这样做的,也不会这样想的。大司马行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向来有自己的考虑,可能是高车人和魏军给予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不敢掉以轻心,分兵回到龙城勤王啊。” 看到封弈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慕容俊冷哼了一声:“漠北本来就是一块是非之地。我燕国压根儿就没有这么大的国力去统治漠北,既然统治不了,就干脆放弃好了!辽东,是我燕国的祖地,龙兴之地,岂能放弃?辽东与漠北,孰轻孰重,他慕容恪的心里应该清楚!” “朕这就拟一道旨意,命慕容恪班师回朝,一兵一卒都不要留在漠北!” 而此时,远在漠北的魏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饥肠辘辘的魏军不得已,开始杀战马充饥,取冰雪为水喝掉。魏军的士气开始低迷,渐渐的一蹶不振起来。 苏林正在按着剑,领着一群大将在巡视营地,看到士卒们冒着寒风,冒着连天飞雪在那里持剑凿冰的模样,不由得鼻子一酸,感到十分的悲哀。 渡过大沱河之后,本来已经是开春了,以为天气会变得暖和一些,谁知道越往北方气候就越冷,有些士卒适应不了这种气候,被冻死被冻伤的大有人在。 更悲催的是,魏军的战马杀了三分之一,坚持了半个月,但依旧没能找到鲜卑人的主力,甚至连人影都看不见。 旁边的冉恪叹气道:“大都督,现在咱们是真的没有退路了。咱们入漠北的五万大军,战死的不过三千,其后被活活冻死的,染病死的,失踪的,却是已经有上万人了!将士们缺衣少食,无力再战,这个时候就算碰上了鲜卑人的主力,只怕咱们将是死路一条啊!” 苏林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他能怎么办?魏军又能何去何从? “我已经派人前往代郡,请求朝廷尽快将粮草运送到漠北。之前朝廷为了与漠北的战事,调集了不少的粮草辎重,只是因为陛下临时起意,让咱们就食于漠北,所以才没有派遣民夫运送的。” 苏林站到一块巨石上,望着还在凿冰壁的士卒们,朗声道:“弟兄们!请你们再坚持几天!代郡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了!过几天咱们就有吃的,有穿的了!” 鼓舞了一下士气,苏林便回到大帐之内。 这时就有一个小校来报,说是后方发现鲜卑人的游骑。 苏林猜到鲜卑人来者不善,己方的战力全无,士气大跌,于是命令军队修筑工事,建造营垒,随时准备抵挡鲜卑人的进攻。 第608章 生命诚可贵 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里,魏军就地扎营,严阵以待。 慕容恪率领二十余万胡人联军赶到这里,把魏军那简陋的营寨迅速包围起来。这么多的军队里,其中三分之一是燕军,一大半是原来漠北各个胡人部落的勇士。 慕容恪看似麾下有这么多的兵马,却不去救援辽东,分兵赶到龙城勤王,不是他有拥兵自重的野心,而是慕容恪不敢保证,这些各怀鬼胎的胡人,在燕军分兵之后,会不会继续服从他的军令。 漫天的大雪,北风呼啸。 慕容恪披着一件皮裘,穿带着盔甲,腰挂佩剑,就这样坐在马背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魏军战营。 对面的魏军建造的是一座壕营。 在时间不允许筑城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建造这种以壕沟作为防御主体的营寨。 其壕沟底宽一丈二、口宽一丈五,深一丈以上,挖出的土堆于内岸排紧,不用筑城就可以高出地面四、五尺。此外,魏军又在壕沟外侧设置鹿砦之类的障碍物。 “大司马,是否下令进攻?”旁边的封不疑询问道。 “不,暂时不要进攻。”慕容恪指着魏军的战营,以及在里面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的魏军将士,说道:“魏军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们没有粮草,甚至都已经杀战马充饥了,咱们就在这里跟他们耗着。” 耗着,魏军铁定被他们给活活耗死! 封不疑一脸凝重地道:“大司马,咱们的确能把魏军耗死在这里。但是眼下龙城正在遭受魏军的围攻,危如累卵,还是要尽快解决漠北这里的战事,回到龙城勤王才是啊。” 慕容恪睥睨了封不疑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尽快解决这里的战事吗?正所谓狗急跳墙,这个时候咱们猛攻魏军的营垒,不说死伤多么惨重,只怕效果也不怎么样。这里的魏军就跟失去了獠牙的老虎,但就是这样的老虎,咬不死人,他也是能拍死人的。” 说完,慕容恪又驱马过去,带着一百名亲卫铁骑,赶到魏军的营垒之前,就在魏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喊道:“苏林将军在吗?我是慕容恪!想请你出来一叙!” 由于风雪太大,不仅遮蔽了视线,更是掩盖了一些杂音。 所以慕容恪带着的一百亲卫负责把慕容恪的话传达出去,一起呐喊起来。 “嗖!”一支劲矢划破长空,径直落在了慕容恪所骑的战马的边上,直直地插在雪地上。 “大都督说了!慕容恪,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赶紧滚回去!要么来攻,决一死战!要么离开这里!”魏军这边,大都督苏林亦是让一些嗓门较大的士卒呐喊出来。 慕容恪的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苏林将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汝常年镇守魏国北疆,使胡人闻风丧胆!乃一代名将!我相信你一定是人中俊杰!眼下贵军大势已去,粮秣无以为继,士气低迷,缺衣少食,想必已经冻死、病死了不少人了吧?” “我素来敬佩将军!请将军自重,万勿自误!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为这些跟着你一起出生入死的魏军将士们考虑!他们跟着你不能建功立业,还要忍饥受冻,客死他乡!你难道真的忍心吗?” “苏林将军,我慕容恪在这里答应你!只要贵军愿意出来投降!我将送给贵军一批牛羊,让你们可以安然回到中原!生命诚可贵,请将军三思!” 听到下面的鲜卑人喊话,在瞭望塔上面的苏林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身边的众将看到苏林这般失态,都有些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冉恪更是一头雾水地道:“大都督,你不会真的打算向鲜卑人投降吧?” “让我向鲜卑人投降?他做梦!”苏林一手扶着垛口,沉声道:“慕容恪绝非善类。你们听说过两军交战,一方陷入劣势,另一方竟然不乘胜追击还要送粮食给敌军,护送他们出境的吗?就算是有,这种例子也是在上古先秦时代!鲜卑人人面兽心,岂能与我华夏先祖相提并论?” “大都督你打算怎么做?” “闭门不战。” 看到苏林没有回话,慕容恪就知道劝降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但是他并不气馁。若是苏林愚蠢到相信他这种蹩脚的劝降说法,那还真的不配当他慕容恪的对手。 不过慕容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经过慕容恪的劝降,营垒里面的好多魏军士卒颇为意动。毕竟谁都不想死,能活着干嘛要去死? 看到己方的军心动摇,苏林就让人去传达了自己的军令,同时抹黑鲜卑人的形象。当然了,这些胡人的形象是不必抹黑,不必诋毁的,因为他们原本就如此暴戾恣睢,无信无义! 随后,慕容恪又让人在魏军的营垒外面建造了一个围栏,把上万只羊都放进去。还让士卒们在旁边烧烤,吃得满嘴流油,故意在魏军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 对于慕容恪的险恶用心,苏林当然是明白的。 眼下魏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把战马全部杀光了,估计他们逃不出漠北了。这还不说,慕容恪用这种法子勾引营垒里面的魏军将士,其心可诛。 可想而知的,看到外面的敌人这般享受,吃着羊肉,喝着马奶酒,而自己只能吃着酸酸的马肉,只能半饱,勉强充饥,这样的一种落差,正常人他都受不了! 受不了怎么办? 出去跟鲜卑人决一死战吗? 开玩笑,且不说能不能打赢,出去的兵马估计都是有来无回的。 而远在大梁的冉闵,得知漠北的战事陷入危局,缺衣少食之后,并没有命令代郡的守令赶紧把粮秣运送上去。因为冉闵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把粮草及时送到,只怕中途也将遭受鲜卑人的截击,到时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思来想去,冉闵决定让狯胡女王艾琳娜率领军队,并带上牛羊去支援漠北的魏军。 粮草的运输靠着车马,这种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了,再加上天气这般恶劣,马车的前行受阻,所以让跟漠北接壤的狯胡去救援的最好的法子。 而艾琳娜在接到冉闵的飞骑传信之后,二话不说,带着八万骑兵,连同牛羊共计二十万头就火速赶往漠北。 第609章 金戈铁马 艾琳娜带着三万狯胡铁骑先一步赶到漠北,而随后的五万骑兵则是继续驱赶着牛羊,紧随其后。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艾琳娜就命令军队就地扎营,把帐篷都支起来,抵御风雪的侵袭。对于这种严寒天气,狯胡人还是比较适应的没有出现如魏军这般被冻死、病死的情况。 就在艾琳娜准备歇息的时候,一个小校过来禀告道:“大王,在咱们营地的三十里处,咱们发现了鲜卑人的踪影!” “有多少兵马?” “不是兵马。根据咱们抓到的舌头说,鲜卑人的主帅慕容恪已经率军南下,包围了魏军,在那个营地里的胡人,鲜卑人、匈奴人、羌人、氐人都有,而且尽是老弱妇孺,有十几万人,真正能作战的,手里有武器的不超过二万人。” 听到小校的话,艾琳娜不由得眼前一亮,说道:“快!赶紧吹响号角,召集人马!” “是!”小校随后就下去传令了。 艾琳娜很快就将三万狯胡铁骑全部召集起来,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战刀。 随着艾琳娜的一声令下,所有狯胡铁骑就冲向了胡人营地所在的位置。在狯胡游骑碰上来的时候,其实营地的胡人已经探听到这股铁骑的动向,于是赶紧逃亡。 但十几万的老弱妇孺,这速度怎么可能太快? 冒着风雪,狯胡骑兵狞笑着,看着在前面忙于奔命的老弱妇孺,他们无情地挥舞着屠刀,口中发出了宛如狼嚎鬼叫一般的呐喊。 这个时候就算胡人当中手里有武器的,有两万人,但是他们全无抵抗之心。部落里的青壮几乎都被抽调一空了,留下的尽是老弱,就算真的让他们拿起武器冲上去,只怕都只是死路一条! “唰唰!” “噗嗤!……”血光四溅,一朵又一朵妖娆的血花飞溅到雪地上,殷红的一片。 一个又一个的老人、妇女、孩子都哀嚎着栽倒在地上,倒在了血泊里。尸体枕籍,一片尸山血海! 但狯胡人全无怜悯之心。 胡人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狯胡骑兵来去如风,所过之处,必定杀死成片的老弱妇孺。直到追杀了二十余里,砍到狯胡人手软了,胯下的战马也开始口吐白沫了,艾琳娜这才让部下住手,然后对于那些跪地臣服的老弱妇孺表示投降不杀。 从投降者的口中得知这附近还有几个胡人的老弱妇孺的聚集地之后,艾琳娜留下一部分狯胡人看守他们,控制起来,然后继续率兵绞杀那几个胡人的聚集地,光是在这一天里,狯胡人所杀害的漠北胡人的老弱妇孺,就多达二十几万! 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那些逃散出去的胡人就跑到燕军战营,讲了这个事情,于是胡人们都骚动起来,都想着回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为了稳定军心,慕容恪便召集人马,朗声道:“将士们,我知道狯胡人正在突袭咱们的后方,不少部落的人都遭到了攻击!但请你们不要担心!我在后方安排了数万人的军队,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危机,我事先已经给镇守北境,防备高车人的慕容评下了命令,一旦后方遭到突袭,他就会率领十万铁骑南下!所以后方是很安全的,突然出现的狯胡人也会被歼灭!” 慕容恪这么说,在场的胡人就安心不少。 因为,为了方便掌握这十余万的胡人,燕军把他们的部众都控制起来了,一旦哪个部落图谋不轨,出现反叛的情况,遭殃的就会是他们的家眷,他们的族人。 至于说慕容评那里有十万铁骑,那根本就是慕容恪吹嘘出来的,为的就是安抚这些胡人的心。 随后慕容恪又召集众将,决定对魏军战营发动进攻。 “鲜卑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看到营寨外面的胡人已经发起进攻,下了马,直扑自己营寨,苏林当即调兵遣将,全力抵抗。 魏军的营寨四面都遍布陷马坑,遍布鹿角和铁蒺藜三角钉,当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好多人都踩了空,这在一定程度上阻击了胡人的进击。 紧接着,魏军又迅速张弓搭箭,将那些攻过来的敌人射杀掉。 往往一死就是一大片。 魏军的每个骑兵都配备了基本的弓弩和箭矢,这些都被苏林有效地利用起来了。 整个雪原,一片厮杀与哀嚎之声。 己方固然损失惨重,但慕容恪依旧没有下令鸣金收兵。现在的形势对于燕军来说是争分夺秒的,不仅是龙城那里的战事告急,现在甚至还被狯胡人偷袭了后方,倘若再这样下去,燕军又将遭受腹背受敌的境况了。 过了没多久,许多胡人就冒着箭雨,冒着漫天飘飞的大雪架起了云梯,爬了上去。 在营垒上负责守卫的魏军士卒,有的时候也会遭受胡人的射杀。 原本白皑皑的雪被染得一片殷红,甚是鲜艳。 “大都督,胡人的进攻实在是太猛烈了,咱们快挡不住了。”身边的冉恪砍翻了几个爬上来的胡人,嘶声叫喊道。 血染征袍,苏林也是看到了己方的颓势。 魏军的营寨工事实在是修建得太过简陋了,再加上燕军突如其来,把整个营垒都包围起来了,所以根本跑不出去,也找不到材料来巩固工事。 “挡不住了就撤!我已经事先派人勘察过了,西面的那座山峰进可攻,退可守,地势险要!冉恪、卫辽,你二人带着步卒先撤出去!我随后就到!” “诺!” 冉恪与卫辽迅速带着万余步卒冲杀出去。剩下两万多的铁骑兵断后。原本是五万的铁骑进入漠北的,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消耗,战死的,饿死的,病死的士卒太多了,就连骑兵都不得已杀了战马,成了步兵。 “冲啊!” “杀!” 当胡人完全冲进营垒的时候,苏林便带着二万铁骑与之血战,两军宛如浪潮一般撞击在一起,血肉翻飞,金戈铁马,一瞬间战死的人就不可计数。 当然了,苏林并不想跟胡人恋战,所以在阻击了一时半会儿之后,苏林就带着铁骑退到山峰上去。 仗着地势之险要,魏军居高临下地射杀不断冲上来的胡人,短兵相接,战况惨烈。 到了山峰上,魏军一部分阻击进攻的胡人,一部分在后面砍伐树木,弄成滚木翻滚下去。这座山峰的地势对于魏军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就像一座天然的坚城,居然让二十多万的胡人束手无策! 看到这个样子,慕容恪的脸色十分的阴沉,为了尽快歼灭这股魏军,慕容恪已经开始集结所有的鲜卑精锐,全部冲上去担当急先锋。 但战局还是这样僵持下来了。 第610章 异曲同工之妙 龙城。 “轰隆隆!……”红衣大炮的炮声隆隆,不断轰击在城墙上面,顿时轰出了几个坑坑洼洼的洞。城头上的燕军士卒来回奔跑,吓得面如土色。 龙城外面,整整五百门红衣大炮呈现三个队列,随着令旗的挥动,炮弹便整齐划一地射击出去。 当然了,龙城的城防工事建造得十分的坚固,就凭红衣大炮还是无法轰击开一个缺口的。 大概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花木兰一声令下,早就蓄势待发的魏军便宛如浪潮一般扑向了龙城的城墙。 经过了红衣大炮的摧残,城内的燕军已经不堪重负,锐气减弱了不少。 不断有魏军将士冲上了城头,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而在城下,花木兰还派了一队敢死的士卒,他们的手里拿着炸药包,混入了攻城的队伍当中,在死了几个士卒之后,其他几人就把炸药包放置在城门口,随即就爆破了! “轰隆隆!……”不过炸药包的威力还是不够的,无法直接摧毁这座厚重的大门。 但是眼看着大门已经被炸的一片焦黑,出现了一个大坑。 “继续上!” 看到城门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花木兰又是打手一挥,继续命令一队爆破组上去。 看到城门几乎失陷了,鲜卑人赶紧过来堵住。但根本不管用,城门再一次遭到爆破之后,许多燕军士卒都冲上去想要堵住。 最后城门都被炸出了一个大口子,几个魏卒趁机杀进去。但鲜卑人也不傻,把魏军打出去之后,又找来了一些沙袋塞住了缺口。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等不到慕容恪的援军,城内又没有多少可战之兵的情况下,慕容俊当机立断,决定放弃龙城西逃。 看到燕军冲出了龙城,花木兰又率领军队追击上去,一路追杀三十里,尸体枕籍,斩获首级二万余! 慕容俊是逃了,狼狈而逃,甚至把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扔在了龙城。 魏军俘虏了慕容俊的皇后可足浑氏,把她以及一干貌美的妃嫔、公主都送到大梁去。冉闵好女色,特别喜欢人妻,敌人的妻女,对于冉闵的这个爱好花木兰还是知道的,所以就顺水推舟,给冉闵填充后宫。 而就在这个时候,艾琳娜率领的八万狯胡铁骑兵,开始与燕军决一死战。 慕容评这边的兵力是十万人,但良莠不齐,各部胡人组成的军队,战力堪忧。 战斗一开始,艾琳娜很无耻地把二十多万胡人的老弱妇孺放了出去,让他们宛如疯牛一般四处乱撞。胡人对此都感到很愤怒,而慕容评这个时候已经下令全军进攻了。 “这……” 看到对面冲过来的老弱妇孺,胡人都感到无所适从。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还要冲过去吗? 慕容评暗骂艾琳娜卑鄙,随后就高声道:“不要让他们跑过来!” 一旦被这些老弱妇孺冲垮了队形,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在慕容评的命令之下,胡人们都呼喊着,试图让靠拢过来的老弱妇孺离开。但是这么混乱的情况,背后是凶恶暴戾的狯胡人,他们哪里管得了这些? 劝说无用,胡人们干脆就使用马鞭抽打,把靠拢过来的老弱妇孺打得皮开肉绽,哀嚎不断。 “滚!快走!” 老弱妇孺们呜咽着,伤心欲绝。 看到无论是劝说还是抽打,这些老弱妇孺都不管不顾地靠拢过来,甚至还往两边跑,己方的阵形隐约之间已经被冲垮了,慕容评大怒道:“给我杀了他们!” “这……”听到这个命令的胡人感到无所适从。 “将军,要不咱们撤吧?”这时,一个部将劝说道。 撤?这个时候撤就是找死的! 慕容评还在思考,但此时后方忽而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和马蹄声。 “轰隆隆!……”铁蹄震裂,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叫喊让人颤栗。 不好,中计了! 慕容评还在试图抗击,但大势已去,前后都遭受了狯胡人的进击,骤然碰上这种情况,燕军几乎是一触即溃的。 过了没多久,后方的燕军根本抵挡不住,纷纷四下而逃。但这个时候漫山遍野的都是那些胡人的老弱妇孺,燕军想逃,跟无头苍蝇一样的逃就像找死一样,不时的,背后就冷不丁地挨了一刀,或者是被枪矛戳了一个血窟窿。 兵败如山倒! 无奈之下,慕容评只好率领本部铁骑冲杀出去,一路上碰到的狯胡人或者是挡路的老弱妇孺,他们二话不说,见人就杀。 杀出重围之后,慕容评就率领残部赶去与慕容恪的主力军会合。 没想到慕容评的燕军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惨,慕容恪怒急攻心,斥责了慕容评几句,便赶紧率军退往大孤峰驻扎,而艾琳娜在与苏林的军队会合之后,就顺势跟在鲜卑人的后面,驻扎在大孤峰不远处的太清湖。 艾琳娜是狯胡女王,也是皇帝冉闵的妃子,但她一点都不倨傲,在见到苏林之后,一阵寒暄,就请苏林担当联军的主帅。但苏林可不敢这么做,连忙推辞,请艾琳娜作为联军的统帅。 艾琳娜推辞不了,于是就担任了魏狯联军的主帅。 这样一来,针对鲜卑人的战事,东线与西线就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是,东线的花木兰,与西线的艾琳娜一样,她们都是冉闵的妃子,都是联军的统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与此同时,高车各部落的胡人纷纷南下,十多万人马与魏军会合,整整三十万兵力聚集在太清湖,与慕容恪的军队开始对峙起来。 得知了漠北的战局之后,冉闵迅速找来秦牧、荀稷商议军机大事。 冉闵是万万没想到啊,在他本来的计划里,只是想打击一下鲜卑人,消耗掉燕国的元气,谁曾想战事进行到了这一步,眼看着魏国就能一举吞并漠北和辽东,把燕国给灭了! “朕欲起兵灭燕,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秦牧与荀稷对视了一眼,让冉闵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位心腹的谋臣都表示反对。 秦牧说道:“陛下,此时绝非灭燕的良机。漠北的形势实在是太过复杂了,我魏军、高车人、鲜卑人三方势力互相角逐,高车人名义上与我军联盟,但是这种联盟实在是太脆弱了,谁都不敢保证,高车人会不会背信弃义,见到我魏军势大,转头投入鲜卑人的怀抱里。” 闻言,冉闵陷入了沉思。 “秦牧,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眼下东西两线的战事对于帝国如此有利,朕实在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陛下,臣请你仔细地掂量一下。现在就算高车人不会反叛,帮助咱们灭了鲜卑人,可是漠北的情况如此错综复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帝国根本无法对漠北进行有效的治理。而且漠北的鲜卑人看似陷入了劣势,但主力仍在,他们麾下依旧有着三十万的军队,漠北草原,是他们的主场,能不能战胜燕军还很难说啊。” 荀稷亦是道:“陛下,秦大人说的没错。这一回是鲜卑人托大了,把战线拉得这么长,吞并了漠北却无法进行有效的治理,这才招致了大败。我听说慕容俊已经放弃了辽东,单骑逃往漠北。到时候鲜卑人重整旗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朕应该做到哪一步呢?” “对于辽东,可以吞并。对于漠北,可以采取步步蚕食,步步为营的战法,沿着边境一带建造壁垒,设置城镇,同时把内迁的胡人迁到内地妥善安置,再迁徙十万百姓北上,以百姓为屏障,则边患无忧。等到帝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完全可以再次征北。” 想了想,冉闵觉得荀稷说得有道理,于是就开始草拟圣旨,将迁徙百姓,并在边境一带数百里的地方建造城镇的命令颁布下去。 第611章 下战书 慕容俊单骑逃出龙城之后,一路向西,途中收拢了部分溃败,并与慕容霸等人的残部会合在一起,万余骑兵逃向漠北。 慕容俊带着军队一路赶到大孤峰,在山麓下面的时候,慕容俊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派人去传信,命令慕容恪赶快滚过来见自己。 “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上去呢?”慕容霸颇为不解。 “慕容恪是一个什么心思,你知道吗?” “这……” “龙城被围期间,朕三次下旨,命令慕容恪率军赶回来勤王,但他都置若罔闻。如若慕容恪有反心,朕就这么进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等到慕容俊派出的将领进入燕军战营,进入中军大帐见到慕容恪的时候,后者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但又有些恍惚起来。 看着慕容恪没说话,旁边的封不疑低声道:“大司马,陛下兵败辽东,只带着这些残兵败将赶到漠北,一定是夺权的。陛下让你只身前去见他,必然图谋不轨,不如……” “住口!” 慕容恪整了整自己的战裙,神色一凛,说道:“我抗旨在先,已经是死罪。这一去,不管陛下如何处置我,请你们都不要起异心!一切,以国事为重,以大燕的江山社稷为重!” “大司马!”众将都感到十分的悲伤,不希望慕容恪去送死。 慕容恪的能力以及人格魅力是毋庸置疑的,他深得军中将士的爱戴,甚至是作为皇帝的慕容俊都远远不如。 慕容恪这一去,还真是九死一生的,谁都不知道,怒急攻心的慕容俊会不会处死他,然后夺取兵权。 但慕容恪不怕死,他怕的是燕国将遭遇亡国之难。 等到慕容恪单骑觐见慕容俊的时候,直接下了马,跪下道:“臣慕容恪,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对自己行三叩九拜大礼的慕容恪,慕容俊的嘴角挂着一抹狞笑:“慕容恪,你还知道自己是臣吗?” “臣有罪!” “你还知道自己有罪?” 慕容俊伸出手,接过部下递过来的宝剑,“唰”的一声抽出了剑鞘中的宝剑。宝剑锋利,丝丝的寒光自剑刃折射而出,映照着慕容俊棱角分明而又冷酷的面颊。 把宝剑架到慕容恪的脖颈上,慕容俊淡淡的道:“抬起头来。” 慕容恪的身子一颤,随即很是听话地抬起头。宝剑锋利,寒光摄人,让慕容恪感到自己的脖颈一凉。 但慕容恪丝毫不害怕,反而与慕容俊对视起来。 “慕容恪,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只要你认为做得对的事情,你就不顾一切地去做!现在龙城丢了,辽东丢了,你满意了吗?” “陛下,臣自知有罪,难逃一死。不过在临终前,还请陛下听我一言。” “说。” “辽东已失,但漠北乃是我大燕的龙兴之地,咱们的主力还在,咱们的根基还在。只要有漠北在,有陛下在,有千千万万的鲜卑勇士在,大燕就不会亡国,大燕就还有再次腾飞,与魏国一决高下的机会!”慕容恪声情并茂地道:“我死后,请陛下继续保持辽东、漠北不失的原则,继续抗击魏国。” 事到如今,慕容恪还如此为燕国的未来考虑? 但慕容俊似乎丝毫不领情,嗤笑了一声说道:“慕容恪,你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这样大言不惭。你就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一下吗?” “抗旨不遵,当诛。臣有罪,无从辩解。” “你真的不怕死?” “死,是每个人都惧怕的。但死者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倘若用我慕容恪的鲜血,能警醒陛下,臣死不足惜!” 慕容俊缓缓的把宝剑从他的脖子上移开,叹气道:“你起来吧。” 慕容恪缓缓的起身。 “慕容恪,你此次抗旨不遵,自作主张,导致辽东沦丧,但念在你往日立下的汗马功劳上,朕可以网开一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贬你为小卒,剥夺爵位,你下去领三十军棍吧。” “谢陛下不杀之恩。” 这个时候处死慕容恪,是一种不明智的做法。 慕容俊的能力不怎么样,但胜在帝王之术玩得溜,他知道慕容恪在军中的威望,也知道燕国当前面临的颓势,急需要慕容恪力挽狂澜。 虽然将慕容恪贬成了小卒,但慕容俊还是让他给自己牵着马,然后谈论起如何击退敌军的事情。 慕容恪回答道:“陛下,我已经与高车人秘密联络过了。魏国势大,冉闵又是狼子野心,高车人只是迫于咱们大燕的压力,这才与魏国联手进攻咱们大燕的。只要陛下能答应日后与高车各部落秋毫无犯,并且任凭高车人进入漠北放牧,我们就能联合高车人一同对付魏军。” “你觉得可行吗?” “绝对可行。” …… 到了深夜,艾琳娜便收到了来自慕容俊的战书。 “你们都看看,这是慕容俊给我下的战书。他让我明日到大孤峰下的荒原上,摆开架势,决一死战。”艾琳娜把手中的战书递给在场的将领们。 “依你们看,我要不要答应慕容俊的邀战?” 苏林接过战书,看过之后先是沉默了一下,便道:“于鲜卑人来说,此时决战不合时宜。我听说慕容俊已经赶到了大孤峰,现在燕军的营寨上已经树立了他的纛旗。慕容俊的统兵能力虽不及慕容恪、慕容霸这些人,但到底是打过仗的人,不可能连这浅显易懂的战场优劣之形势都看不出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是说,其中有诈?”艾琳娜颇为迟疑。 “绝对有诈!” 苏林沉声道:“娘娘,眼下燕军与我魏、狯胡、高车三方的联军兵力持平,咱们是联军,他们也差不到哪儿去。燕军的成分复杂,基本上以鲜卑人为主体,匈奴人、羌人、氐人、丁零人等六夷都有,慕容俊哪儿来的底气与我军决一死战?” 闻言,艾琳娜想了想,便道:“就不能是慕容俊求胜心切吗?眼下燕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辽东已失,几十万军队盘踞在辽东。而且,这一次大魏只出动了十几万的军队,国内尚有百万雄兵!可能是慕容俊害怕大魏继续往漠北增兵,一举灭了燕国,故而想要取得一场大胜,继而震慑帝国,让帝国不敢轻举妄动也说不定啊!” “娘娘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据我所知,慕容俊生性谨慎,尚未与我军交战,甚至连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他怎么敢轻易出来决战?要知道,在大孤峰一线的,可都是燕国的主力军了,慕容俊有这个胆子赌上一把吗?就算最后他们能胜,也是惨胜,更改不了燕国将要覆灭的结局啊。” “那问题出在哪里?” 苏林蹙眉道:“娘娘,我这几日一直派人暗中盯着高车人的营地。高车人派出了不少的游骑出去,昨日就有探子来报,说大孤峰那里的燕军也派出了游骑,还跟高车人的游骑秘密联络过了,有书信往来,我怀疑高车人已经跟慕容俊勾结起来了。” “什么?!”艾琳娜对此感到很是匪夷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一旦高车人反叛,跟慕容俊联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娘娘,其实这也有可能是慕容俊在故作疑兵。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建议对高车人严加提防!” “嗯。那对于慕容俊下的战帖呢?” “不必理会。” 第612章 胡人复叛 “陛下,深夜了,该歇息了。” 椒房殿内,皇后董巧巧看到还在一侧批阅奏牍的冉闵,不禁有些心疼,于是拿了一件外衣给他披上去。董巧巧绕到冉闵的身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揉了揉。 冉闵也顺势把毛笔放在宝案上,后脑勺靠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太阳穴两个部位,叹道:“巧巧,你先去睡吧。” “今日的政务还是这么多吗?”看着堆得跟小山似的奏牍,董巧巧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是啊。朕倒是想闲着,不愿事必躬亲,但帝国刚刚统一,百废待兴,甚至于南方的五溪蛮、山越人,在司马勋的挑动之下还叛乱了,这种多事之秋,朕无法忙里偷闲啊。” 董巧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还请爱惜自己的身体,切勿太过操劳了。咱们的阿英都这么大了,他可以帮你处理好这些日常政务的。” “琐事可以,但关乎国家大事,朕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冉闵侧过头,抓着董巧巧的纤纤素手,凝视着爱人的双眼说道:“巧巧,不是朕不信任阿英,而是朕现在不愿意让他负担起这些重任。政务繁忙,能把一个人累垮了,这么多的政务,就连朕都有的时候理不清头绪,更何况是阿英呢?” 这历史上被活活累死的太子可不少,朱标算一个,明仁宗朱高炽算一个。前者据说是被吓死的,后者的话被老爹朱棣坑死的,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老爹喜欢御驾亲征,所以把国事都扔给他了。 这个时候,暗卫的首领莫轻舞匆匆步入椒房殿,在不经过通传的情况下,她就飞一般的进入椒房殿。 “嗯?” 莫轻舞将手中的军报递给冉闵,低声道:“陛下,雁门、河西急报。” 接过军报一看,冉闵顿时面沉如水。 “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董巧巧一脸困惑地道。 “雁门郡以及河西一带的胡人都反了,聚众十余万,现在已经在进攻关中了。” “什么?!” 雁门就不必说了,最靠近漠北的并州北部一带,是抗击胡人以及进攻漠北的最前线。而河西,又被称之为河西走廊,简称河西、雍凉,古称雍州、凉州,简称“河西”。 这条河西走廊曾是佛教东传的要道与第一站,丝绸之路西去的咽喉。这里汉时即设四郡,戍兵屯田,是汉朝经略西北的军事重镇,后来又因诸多山脉的天然阻隔,成为中原名士躲避北方战火的栖息场所。 东周春秋时为被西戎占领,战国先秦时被月氏人占,后被匈奴攻破,占领建城池。 在公元前一年已经有了经贸和宗教往来的古道,后汉武帝刘彻初设二郡武威郡、酒泉郡,而后武威郡分张掖郡、酒泉郡分敦煌郡,其并入华夏版图,对华夏乃至世界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河西是并州西北部狭长堆积平原,位于祁连山以北,合黎山以南,乌鞘岭以西,并州、凉州边界以东,长约1000公里,宽数公里至近二百公里,为西北东南走向的长条堆积平原。 自古以来,河西就是富足之地,兵家极其重视的地方,因位于黄河以西,为两山夹峙,故名。 本来听说内迁的胡人作乱,已经占领了河西、雁门部分城池的事情,冉闵就感到十分的糟心了。 过了没多久,又从漠北前线传来一份败报。 高车人与慕容俊密谋围攻魏军的计划败露,但寡不敌众,魏军战败,被迫撤出大沱河以北的地方。而胡人则是乘胜追击,一路追杀三十余里,斩首八万! 冉闵的肺都气炸了! “这些该死的胡狗!杀!都该杀!都应该斩尽杀绝!”冉闵在陛台上咆哮着,愤怒之色震颤了整个朝堂。 群臣都在下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就说嘛,陛下不应该轻信胡人。胡虏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让他们内迁,那是陛下仁德,但胡人可不会感恩戴德的。”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现在吃了这么一个败仗,希望能够警醒陛下。” “陛下如此愤怒,看来又要颁布《杀胡令》了。” 这时,大司马李农第一个出列道:“陛下,胡人人面兽心,狡诈多端,且生性暴戾,反复无常,不可轻信。眼下我军败于太清湖,损兵八万,便是明证!但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败绩未出,胡人便在雁门、河西一带起兵作乱,形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臣请出兵平定内迁胡人之乱,以迎回漠北归来的将士。” 冉闵冷静了一下,便道:“大司马所言甚是。既然胡人不仁,就别怪朕不义了!李农,朕现在命你为平北诸军大都督,三日后,起禁军、并州、冀州、凉州各地之兵二十万,征讨作乱的胡人。” “臣遵旨!” 冉闵又道:“胡人凶恶,本性难改,着你到河西、雁门平定叛乱之后,颁布《杀胡令》。胡人者,敢持兵器者杀之,但凡是还能生育的妇女可以留下,但凡是没有高过车轮的孩子,可以留下!其余者,格杀勿论!” 冉闵这一回是真的怒了,还要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对此,群臣还是举双手赞成的。 狗屁的仁义! 他们虽然通读经史子集,是典型的儒生,但是胡人这般反复无常,实在是把他们彻底惹恼了。 三日后,李农率领军队征讨叛乱的胡人,一路上收拢地方的郡兵,等到雁门的时候已经聚集二十万的人马。 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卒,自然不是那些只拿上了武器,空有一身蛮力的胡人所能比拟的。在李农的指挥下,在魏军将士的浴血奋战之下,原本声势浩大的胡人很快就被击破,纷纷逃散。 根据冉闵的旨意,魏军又在原来内迁胡人的聚集地上大开杀戒。 这个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有没有牵扯到这次的叛乱当中,或者是反叛的胡人当中有没有你的家人亲眷,反正魏军的这些士卒是不会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的,老弱妇孺他们都不放过! 第61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在雁门郡的一片草原上,三百多名胡人被聚集到一起,四周都是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魏军士卒。 看着这些魏卒凶神恶煞的样子,胡人们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名魏军都尉宣读了告示之后,便大手一挥,命令部下诛杀这些无辜的胡人百姓。 “噗嗤嗤!……” “啊啊!“ “饶命啊!” 看到魏军对他们动起了刀子,在场的胡人都吓坏了,连忙四散而逃。但他们哪里能跑得掉? 自作孽不可活。 生为胡人,既然你的同胞已经犯下了这种罪孽,为了偿还这份罪业,就让你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亡灵吧! 逃跑的胡人就跟鸡飞狗跳一般,但最终还是逃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魏军士卒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且看那个两鬓斑白的胡人老头,还想要挥拳过去反抗,但直接就被一个魏卒砍断了胳膊,一条断肢落到地上,就跟断尾的壁虎一般还在微微颤动,血流不止。 “去死吧!” 然后那个老头就被一刀劈到脑袋上,鲜血,淋漓的鲜血从颈间喷薄而出。 老头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身子还在不时的抽搐着,眼睛还大大地睁着,显然是死得有些死不瞑目的。 老头尚且这样,其他的胡人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 那些比较年轻的胡女还好说,诸如一些老头、老婆子、年轻人都被残忍地杀害了,鲜血流了一地,把原本碧绿的草地都染得一片殷红。 “快逃啊!” “魏人疯了!快跑!” 这个时候,已经有几个胡人冲了出去,但是他们实在是跑不掉的,跑远了,就有附近的魏军骑兵射杀了他们,劲矢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胸膛,然后溅出一朵又一朵妖娆的血花! 胡人们想不明白,前些天跟自己还秋毫无犯的魏军,怎么会这般凶残起来了? 他们跟随部族从漠北逃到魏国,被分配了田地,被分配了房屋,被分配了农具,甚至还有一些钱财谷种分发给他们。胡人们殷殷期盼在魏国自己会过得很好,谁知道会遭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屠杀? 那个魏军都尉就坐在战马的马背上,一箭射杀一个逃跑的胡人之后,看着满地的尸体,心里是沉甸甸的。 他不是胡人那样凶残暴戾,毫无人性的恶棍,他骨子里就比较排斥这种杀戮。在战场上杀死敌人还好说,只是杀死这些无辜而手无寸铁的胡人,他的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等到局面已经基本上平定下来,该杀的胡人都杀光了,魏军就开始了最后一步。 他们把妇女与男孩分离开来。 这些小男孩被带到车轮边上,一个接着一个地丈量,但凡是个头高过车轮的,都要被杀死。 “噗嗤!”一抹血光四溅。 小男孩挣扎着,被带到了一个木墩上,旁边的魏军士卒就跟刽子手,就跟屠宰场里的屠夫一样,把这个小男孩当做鸡鸭一般杀死了。 “啊!” 在妇女的人群里面,一个似乎是这男孩的母亲的女子,挣扎着跳了出来,想要飞奔上去,哭着喊着,但被旁边的魏军士卒阻止了。 虽然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但都尉知道,这肯定是骂人的话,但都尉对此只能淡淡的摇摇头,视若无睹。 那个胡人妇女似乎是护犊子心切,把阻拦她的魏卒咬了一口,咬得后者惨叫了一声,然后就很是无情地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一根长枪戳过去,直接杀死了她。 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都尉的神色依旧冷淡。 而那些被抓过去丈量身高的男孩子,基本上一半是要被处死的。个子没高过车轮的,基本上是四五岁大,记忆力还没听那么强的,只有这些人,帝国才能保留下来,不至于让他们心生憎恨,起了什么不该有的报复心理。 李农统率的魏国大军,每攻下一个地方,就会发生这样的人间悲剧。 有的胡人已经听到了风声,赶紧逃离所在的城镇。 但更多的胡人却是逃不掉的,许多魏军士卒甚至于冲进了他们的家里,格杀勿论。 大梁,常青殿。 苏林、艾琳娜入宫觐见,冉闵亲自接见了他们。 “陛下,臣有罪!”苏林扑通的一声跪在地板上,想起了那些死在了漠北的弟兄,更是悲从心来,一时之间都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没有掉下来。 冉闵扶起了他,叹气道:“苏林,你无罪,有罪的是朕啊。若不是这一次朕命入漠北的五万铁骑就食于其地,没了补给,可能我军也不至于遭此惨败,五万铁骑,剩下不到五千人回国啊。” 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太窝火了。 苏林咬牙切齿地道:“陛下,请你一定要责罚我。臣的罪过,百死莫赎,但是臣还想要留着这一条命去找鲜卑人,臣要灭了鲜卑,把鲜卑人斩尽杀绝,这样才能告慰那些死难的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冉闵点了点头,随后就夺去苏林的爵位,以及征北将军的官职,降为镇东将军,镇守辽东,此外罚俸半年,鞭笞三十,以示惩戒。 苏林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主动请缨,为那些死难的士卒做一场法事,同时自己给他们披麻戴孝,守灵三个月! 冉闵都一一照准了。 等到苏林退下,冉闵这才把目光放到了艾琳娜的身上。 艾琳娜依旧是美艳动人的模样,绝色不改当年。 她的头发有一种活泼的、鲜明的、黄金般的色彩,是她身上最美丽的部分。 两只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闪动着青春、热情的光芒。 两道眉毛给予她的眼睛一种特别的美——这是两条淡褐色的、松软的、差不多是笔直的线条,而且很少有对称的时候,一道比另一道高出一点,因此这道眉毛上面出现一条小小的皱纹,其中仿佛含着寓意,隐藏着思想。 冉闵上去抚摸着艾琳娜的秀发,叹气道:“艾琳娜,这一回真是难为你了。” 艾琳娜就顺势坐到冉闵的身上,就跟一只慵懒的波斯猫一般,小脑袋还枕在他的胸口上,风情万种地撇了冉闵一眼,说道:“陛下说的哪里话?我的一切,都是陛下你带给我的,现在我带来的军队都全军覆没了,伊塞克湖我也回不去了,可能以后都要在后宫里当陛下你的金丝雀了。” “陛下,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一定不要抛弃我。” 冉闵翻了翻白眼。 这女人就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狯胡女王这个位置,只要有他冉闵在,艾琳娜就能坐得稳稳当当的,谁敢忤逆?真当横陈在西域的魏军都吃素的? 倘若狯胡人胆敢反叛,冉闵不介意调兵遣将,命令谢艾率军出征,扫平了狯胡。 “艾琳娜,咱们的谛儿还好吗?” 冉闵口中的“谛儿”,就是冉谛,是他与艾琳娜所生的儿子,将来狯胡部落的继承人。 “他好着呢。在出征之前我就考虑到可能战败的情况,所以把谛儿送到西域去了,让谢艾看着他。” “嗯。看来你还是很有远见的。”冉闵的嘴角一抽。 “陛下,你还要继续剿灭鲜卑人吗?” “那是当然的。鲜卑不除,帝国的边境就一日不得安宁。” “可是鲜卑人还有数十万大军,这一回帝国又对内迁的胡人大肆杀戮,逼走了这么多的胡人,只怕漠北的燕国势力又将壮大不少啊。” “哼!再大的爬虫,也还是爬虫,等帝国内部基本上平定了,朕就御驾亲征,灭了燕国,把这些胡人或者吞并,或者赶到西方去。” 闻言,艾琳娜的眼中不禁异彩连连:“陛下,我听说你有意在漠北建立一个类似于西域都护府的都护府?” “不错。”冉闵愣了一下,便看着艾琳娜问道:“怎么,你想打这个北庭都护府的主意?” 好嘛,冉闵就连都护府的名字都想好了,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艾琳娜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说道:“陛下,胡人生性桀骜,禀性难移,如若以中原的方式去治理北庭都护府必然不妥,漠北的胡人也将无所适从。我是胡女,熟知胡人的秉性,请陛下让我担任北庭大都护一职吧。” “好不好嘛。” 艾琳娜摇晃着冉闵的胳膊撒撒娇。 冉闵顿时哭笑不得地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打上了北庭都护府的主意了。” “以大魏之国力,以大魏之军力,再加上陛下你的英明神武,雄才伟略,肯定能灭了燕国,把漠北并入帝国的版图的!” “你倒是信心满满。” 被艾琳娜拍了这么一下马屁,冉闵还不至于飘飘然。 但他还是不得不说道:“艾琳娜,其实让你做这个北庭大都护,朕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架不住别人有意见啊。” “谁敢有意见?”艾琳娜不由得哼了一声。 “这就要看你治不治的住漠北的胡人了。不过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第614章 大朝贡 开皇九年这一年中,魏国虽遭遇漠北之战的失败,损兵折将无数,还惨遭了内迁胡人的叛乱致使雁门、河西走廊一带被严重破坏,但魏国也拓土几千里,一举夺取辽东,把鲜卑人赶到漠北去了。 对于内迁胡人的叛乱,冉闵是零容忍的,直接搞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大屠杀。派李农率军击败叛军之后,他又下令在北方一带肃清胡人,只留下还有生育能力的妇女,以及个头没高过车轮的男孩,其余的通通格杀勿论。 这一场大屠杀,死掉了三十多万的胡人,数十万胡人被迫逃亡漠北,甚至继续西迁。 鉴于辽东是燕国的故地,根基所在之地,绝大部分还是鲜卑人,所以冉闵又命令花木兰率领魏军,以及所部的东北诸胡联军顺势清剿辽东的鲜卑人,并吸纳高句丽、新罗、百济、夫余等各小国各部落的人进入辽东。 冉闵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除了北方的战事,在南方,大将军卫峥基本上扫清了反对势力,平定五溪蛮、山越的叛乱,还把负隅顽抗的司马勋生擒了,等候冉闵的发落。 冉闵也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直接让人把司马勋凌迟处死了。 这样一来,到开皇九年的六月底,魏国境内基本上一片太平,大小叛乱被全部平定。 又进入十月,奉大魏为宗主国的周边各个小国,各个部落都纷纷进入大梁朝贡。 奉天殿内外,甲士林立,警卫森严,每个使者都按照礼仪进入大殿向冉闵朝拜。 “宣高句丽使者上殿!” 高句丽使者第一个觐见,在进入奉天殿之后,低着头,弯着腰,还没见到冉闵呢,就在红地毯上行三叩九拜之礼,低眉顺眼地高呼道:“下臣叩见大魏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冉闵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一下。 说完这一句,高句丽使者就到殿外侯着。 第二个上殿朝拜的是大和国的使者。 “下臣叩见大魏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 大和国的使者也跟着高句丽的使者一样,都毕恭毕敬地站到殿外去。 无论是大和国这样的后世倭奴,还是高句丽这样的后世棒子,现在都如此的羸弱不堪,都不得不臣服于大魏,冉闵的心里都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一定要趁此机会,把这两个于后世遗祸无穷的国家“阉割”掉,就算不能灭了,也要彻底将二国汉化,防患于未然! 自古以来,对天朝上国威胁最大的是周边蛮夷。但准确的说,不是未开化的真蛮夷,而是处于刚刚开化状态的半蛮夷。他们有了有效的组织方法,生产技术,但是还保留着武力至上的本色,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撼动中央王朝。中原向来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裂与战乱会让一些人才外流,如果被周边的半蛮夷吸收,则更加危险。 因此,历朝历代立国之后,必然会对一些半蛮夷下死手。 打的过,国家平安,打不过,等着倒霉。 比如秦汉打匈奴,隋唐连续与高句丽、吐谷浑作战,宋与辽作战,辽压制金,金压制蒙古,明前期多次征蒙古,清打准噶尔,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隋唐时期高句丽占领的原来是鲜卑人的地盘,作为有鲜卑血统的隋唐皇帝,或许有强烈的收复失地的想法。 最初的女真相对于大辽来说也是撮尔小国,鞑靼人对于大金来讲也不过是疥癣之疾,但是到最后,这些看起来弱小的国家,往往都能倾覆中原王朝,所以统治者不得不防有可能成长的小国。 能进入奉天殿,挨个儿向冉闵朝拜的,只有十个名额,根据国力的大小入围的,不过顺序不论。 由于使者太多了,大大小小的部落三百多个,都有使者,奉天殿还有群臣在,设宴款待的话还需要在奉天殿外面的广场上。 正好这一天风和日丽的,冉闵就在广场上大摆宴席,款待这些使者们。 宴席一开场,冉闵就穿着皇帝专属的常服,走到陛台的前沿举起了酒杯。他站在的这个角度,可以将底下的每一个人的神情一览无余。 冉闵朗声道:“列位,这一回的朝贡大典,意义重大!你们之中,有自大魏建国起,便确立宗藩关系的国家、部族,也有自大魏灭晋而一统天下后,续中原与四邻之好,奉大魏为宗主国的国家、部族。” “朕很荣幸,能如秦始皇、汉高祖、晋武帝一般,廓清环宇,四海归一。我大魏,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顺者昌,逆者亡!列国与诸部落,为我大魏帝国之四方屏障,万年之好,魏为宗主国,也将承担宗主国应有的责任。若有外夷犯汝境,如有需求,帝国将出兵平乱,若帝国有军事行动,还请汝等之国,汝等之部族尽力配合!” “来,为帝国与汝等之国、部族之繁荣昌盛,干杯!” “干杯!” 等到冉闵做完这一番洋洋洒洒的演讲之后,便与在场的使者们痛饮一杯,无不一饮而尽的。 喝了这一杯酒,冉闵就宣布开席了。 随着礼官的宣号,就有一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姬缓缓的步入临时搭建的华丽的舞台上,在附近的乐师的奏鸣之下,翩翩起舞。 美轮美奂的舞姿,悠扬动听的音乐,一时之间都让许多粗鄙的部落使者入了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魏不愧是礼仪之邦。舞乐都这般好看而又好听的!这舞姬真是美极了,那模样真俊俏,那皮肤真白皙,那小手,那腰肢,不知道比我部落里的美女好看太多了啊!我到现在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歌舞啊!不知道大皇帝会不会把这些舞姬赏赐给咱们这些使者啊!”一个来自夫余的小部落的酋长一脸憧憬地道。 “呵呵,你还真是一个土包子,土鳖!”旁边的百济的使者嗤笑了一声,语带嘲讽地道:“汝等撮尔小国,陛下岂会将美女赏赐给你们?”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酋长当时就怒了。 百济国的使者撇了撇嘴说道:“大魏建国不久,我们百济就与大魏确立了宗藩关系了,但是没见过大皇帝陛下把美女当做回礼,赏赐给我们。所以你还是不要妄想了。” 底下的使者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冉闵则是高坐在陛台上,欣赏着美妙的歌舞。 过了没多久,乐师和舞姬们都退下了,冉闵又朗声道:“各位,朕想跟你们商议一个事情。” 一众使者顿时受宠若惊地道:“请陛下明示!” “如今辽东已经被帝国占领了,原本占据辽东的鲜卑人都被赶到漠北去了。几千里的辽东,十室九空,人烟稀少,朕寻思着,东北的高句丽、新罗、百济、夫余等国与部族,其民多游牧,多渔猎,能不能进入辽东定居呢?” 冉闵这话一出,顿时吓坏了在场的使者们。 高句丽的使者急忙道:“陛下,辽东本是半农耕半游牧之地,地理条件不知道比咱们的原住地好多少。但是骤然迁徙那么多的百姓,唯恐引起民怨啊。” “是啊!大皇帝陛下,不是咱们不愿尊奉你的诏令,而是我部落的人口确实不多,把一些人迁到辽东去,唯恐部落人口过少,力有不逮。” “陛下,大魏的人口何其之多也?为何不能迁徙内地的百姓进入辽东定居呢?” 使者们似乎都不想遵从冉闵的这个诏令,但苦于大魏势大,不得不拐弯抹角地拒绝了。 看着这些人惊恐万状的模样,其实冉闵还是挺理解他们的。 他们所担心的,就是这些迁徙进入辽东的人口,算是他们的百姓,还是魏国的百姓? 这一点必须要确认! 第615章 贡献 冉闵环视了四周的使者们一眼,淡淡的道:“朕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不过朕向你们保证,迁入辽东的百姓,不入魏籍,便不是魏人,但需要向朝廷上交一定的赋税,可免赋税一年。并按照均田令,凡15岁以上的男子,每人授给种植谷物的露田40亩,女子20亩。” “初受田者,男子每人另授桑田20亩,限3年内种上规定的桑、枣、榆等树。桑田可作为世业田,终身不还,可以世袭,但限制买卖。在不宜种桑的地区,男子每人另授麻田10亩,女子5亩,奴婢同样受田,按露田法还受。新定居的民户还可分到少量的宅田,每3口一亩,奴婢5口一亩,宅田也属世业。” “放牧亦然。在辽东也有草场,所以均田制一样适用。诸位,朕有言在先,汝等的国内,或者部落里百姓一旦有进入辽东定居的意向,任何人都不得阻拦,违者,大魏必伐之!另外,一旦有人愿意入魏籍,任何人都不得阻拦,违者,大魏必伐之!” 听到这些话,在场的使者们都不禁苦笑起来。 冉闵这哪里是在跟他们商量,分明是强迫的! 想一想,在魏国生活肯定比在贫瘠的地方生活好多了,还能得到自己耕种的土地,还能得到自己放牧的草场,福利这么多,各国的百姓,各部落的人一定是趋之若鹜地进入辽东的。 而且,冉闵还有另一层的用心,就是逼着臣服于魏国的部落国家们在境内推行均田制,施恩于民,惠利于民,如若不然,估计他们的百姓都要跑光了,跑到魏国去了。 至于说,各个小国和部落会不会阳奉阴违。 借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 暗卫的情报网络十分强大,遍及大魏且不说,甚至在西域、朝鲜半岛、渤辽这些地方都大有人在。 在这种情况下,谁敢忤逆冉闵的意志? 在高句丽使者的牵头之下,一众使者都迫不得已地同意了。 冉闵又道:“此外,还有两件事情朕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闻言,使者们不禁头皮发麻起来。 这要求各小国各部落的百姓进入辽东定居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倍感头疼了,还有两件这样的事情,岂不是逼着他们国破家亡? “诸位应该都知道西域都护府吧?” 使者们纷纷回答。 “知道,当然知道了。” “昔日汉朝与匈奴交战,互相争夺西域,最终以汉朝胜出了,且为了保护丝绸之路,汉帝国又在西域建立了西域都护府!诸国不需向汉贡赋纳税,汉派驻在西域的戍卒和官员,其给养供奉完全取之于屯田和内地朝廷,不要各国负担。这是极好的!”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在西汉末年,王莽篡位,中原骚乱,匈奴乘机统治西域,各族人民不堪敛税重苛的虐待,向东汉武帝请求三次,十八国国王以送儿子到洛阳学习当人质真诚誓言,要求内属中原。当时刘秀在立足未稳之时,十分不情愿地将西域都护府迁往龟兹乾城!眼下陛下再设置西域都护府,真是善莫大焉!” 这些历史旧事,中原人几乎都知道,而这些小国的有识之士,学过儒学,通晓经史子集,自然知道这一番典故的。 西域因地位特殊,故设“都护”,实际上与郡级区划相等。 其主要职责在于守境安土,协调西域各国间的矛盾和纠纷,制止外来势力的侵扰,维护西域地方的社会秩序,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 西域都护府统管着大宛以东、乌孙以南的五十多个国家,各国“自译长、域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确认是汉的官员。 西汉初年,西域共有36国,绝大多数分布在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南北边缘的绿洲上。 这些国家多以城郭为中心,兼营农牧,有的还能自铸兵器,只有少数国家逐水草而居,粮食仰赖邻国供给。 西域诸国语言不一,互不统属,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和其他原因,每国的人口一般只有几千人到两三万人,最少的仅有几百人。 匈奴的势力伸展到西域,征服了这些国家。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天山南北地区第一次与内地联为一体,中原和西域以至更远地区之间,经济、文化联系日益密切。 汉宣帝时,始设西域都护,为西域最高军政长官。 王莽时期,西域分割为五十五个小国,其中北道诸国,复受制于匈奴,汉遂罢都护。 明帝时,东汉开始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又遣班超出使西域,西域遂平。后以西域长史行都护职。 建安年间,凉州大乱,西域始与中原暂时断绝联系。西域虽然几度因政局波动暂与汉廷中断联系,但商业往来并未受很大影响。 高句丽的使者起身,向冉闵行了一个抱胸礼说道:“陛下,关于西域都护府的旧事,吾等都略知一二。大皇帝陛下,实不相瞒,臣下最敬佩的汉朝名将,不是霍去病和卫青,而是定西域的窦宪、班超。” “哦?这是为何?” 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 众所周知,卫青和霍去病都是汉朝名将,战功赫赫,为大汉帝国的强盛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二人几次率兵深入漠北,大破匈奴,打得匈奴人抱头鼠窜,闻风丧胆。 所以世人都很仰慕卫青、霍去病,就连这些异族人在谈论起他们的时候,都不禁心生敬佩和敬仰之情,把他们当做偶像一样崇拜不已。 但现在这个高句丽的使者竟然说,在他的眼里,窦宪和班超的功绩,竟然比卫青、霍去病的功绩还要大? 这个高句丽的使者笑着道:“陛下,我倾慕于汉家文化,拜读儒学,拜读汉家的经史子集,受益匪浅。所以对于汉家故事还算了解。卫青收复河朔,几次大破匈奴;霍去病纵横漠南、河西、漠北,驱兵数千里,封狼居胥。这二人战绩彪炳,是窦宪、班超所不及的,关于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但我要说的不是战绩,而是他们对于国家所做的贡献大小。” “卫青和霍去病击败匈奴,收复河西走廊以及漠南之地,扬汉家之名声于外,但不及窦宪、班超也。窦宪燕然勒石,俘虏北单于皇太后,北单于仓皇逃窜不知所终,他又夺回伊吾地,接着班超定西域。” “卫、霍二将固然破匈奴,收复失地,但动辄大战,极大的损耗了大汉的国力,而且所得的疆土不多。窦宪、班超二人则是拓土数千里,其为大汉所作出的贡献岂不比卫青和霍去病大吗?” 第616章 友谊的小船 “贵使此言差矣!”尚书令崔皓起身道:“关于西域旧事,谁知道?当年王莽被杀,李崇与内地失去联系。匈奴乘虚而入,略有西域,敛税重刻,诸国不堪其负,纷纷要求东汉王朝恢复都护管辖。” “南道上的莎车组织力量抗拒匈奴,保护着居留在西域的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不久,汉朝立莎车王为汉西域大都尉,五十余国都属于莎车统领。尔后莎车、鄯善、车师、焉耆等国又派人到洛阳请立都护,东汉光武帝刘秀因天下初定,匈奴未服而没有允诺。故而鄯善、车师、龟兹复附匈奴,莎车、于阗又互相争雄,兵事不息。” “汉永平十六年,昭帝命窦固北征匈奴,取伊吾卢(今新疆哈密东)地,置宜禾都尉,于阗诸国派人到洛阳,翌年设都护,与内地断绝了五十年的西域复通。但汉都护设置仅二年,到章帝继位即罢,又弃伊吾屯田,地入匈奴!” 崔皓朗声道:“西域反反复复,在大汉与匈奴之间左摇右摆,的确是到汉和帝的时候,窦宪大败北匈奴,出塞三千余里,夺回伊吾地,班超定西域。汉遂以班超为西域都护,驻龟兹,并在车师前部的高昌壁再度设置戊己校尉,于车师后部增设戊部侯,完全恢复了汉在西域的管辖!” “但就凭这些,怎么能说窦宪、班超的功绩,或者说对大汉所作出的贡献比卫青和霍去病大呢?” 关于这些事情,冉闵亦是有所耳闻的。 要说窦宪、班超所作出的功绩比卫青和霍去病大,那根本就是扯淡,是无稽之谈! 当年窦宪统率汉朝大军,大破北匈奴于稽落山和金微山,登燕然山,“刻石勒功”,逐北单于,迫其酉迁。他的威名震撼了大漠南北,其所作出的贡献是不应该否认的。 事实上,他引起了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民族大迁徙。 北匈奴的远走在北方草原上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不久东胡的鲜卑族便乘虚而入,成为草原的新主人,在鲜卑的压力下,南匈奴等胡族纷纷内迁汉朝境内,成为日后“五胡之乱”的远源。 而北匈奴的西迁更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将西方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导致了罗马帝国的土崩瓦解。 窦宪恰似传说中的那只蝴蝶,翅膀的一下扇动,无意中促成了遥远国度的狂风暴雨——这场暴风雨倾泻在近三百年后的欧洲。 从这个方面来看,似乎窦宪的影响力更大。 而班超的话,最大的功绩应该就是好好治理了西域,让西域诸国更加亲近汉朝。 就冉闵所知道的,班超在西域大都护的任期里,远至条支(阿拉伯国家)诸国,都来与东汉建立关系。 班超还派甘英出使大秦(罗马帝国),行抵条支,为风浪所阻,“临西海而还”,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班超在任十一年,因老病离开西域。继任都护的不甚称职,引起“西域背畔”。 永初元年,汉朝“诏罢都护”。匈奴又乘机收属诸国,一时间西北边患闹得很凶。 后来敦煌太守张珰、尚书陈忠建议重开西域,以“震怖匈奴”。朝廷接纳了他们的意见,派班超子班勇为“西域长史”,屯驻“柳中”(高昌壁东南)。 龟兹、疏勒、于阗、莎车诸国随即来归附,东汉与西域中断了的统辖关系得以恢复,从此,西域一直是东汉的一部分,但乌孙和葱岭以西的大宛便不再属于汉了。 由这个高句丽使者发起的话题,让在场的人都争论不休。 卫青、霍去病与窦宪、班超的功绩谁的更大? 班超已经被撇到一边去了,剩下的就是卫青、霍去病与窦宪三人被推上了风尖浪口,众人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说起古时武将的最高荣誉,一个是“封狼居胥”,这是由冠军侯西汉霍去病在对匈奴的漠北之战中创立的。 另一个就是“燕然勒石”,巧了,这是另一位冠军侯东汉窦宪也是在讨伐匈奴时创立的。两位冠军侯的战绩都成了武将的最高荣誉。 那么窦宪对匈奴作战的功绩到底比卫、霍二人如何呢,毕竟“封狼居胥”和“燕然勒石”并称,窦宪配得上这个称号么? 文臣争论就不说了,甚至武将都参与进来了。 冉恪喝了几杯酒,就起身大大咧咧地道:“我认为在汉朝名将当中,卫青与霍去病并驾齐驱,并列第一,而窦宪次之!” “冉恪,你是怎么想的?不妨说说看。”对于这个堂弟能发表这样的见解,冉闵表示很感兴趣。 “陛下,你命臣多读书,多了解一些经史子集,臣已经照做了。臣对于这些汉朝名将的事迹都有一定的了解!” 冉恪朗声道:“要说贡献,武将的话当属战绩!窦宪虽是一个权臣,但也曾燕然勒石,为东汉立下汗马功劳!先说卫青的战绩,卫青奇袭龙城,收复河朔,奇袭高阙,二出定襄,大战漠北,尤其是漠北之战时,孤军和单于主力硬刚,以弱胜强,若不是李广迷路,估计单于将成阶下之囚!” 看来冉恪对于卫青的生平事迹还真是研究过的,就连卫青指挥过什么大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真是下过了工夫的。 “而霍去病呢?霍去病两次随卫青出击漠南,两次出击河西(歼敌4万余人。俘虏匈奴王5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120多人),浑邪王归汉时阵斩变乱,当然最为人乐道的还是漠北之战。” “此役霍去病以战养战,驱兵数千里,活捉章渠,诛杀北车耆王,俘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斩首七万余众,追杀至狼居胥山,封狼居胥,然后一路追杀至贝加尔湖才肯罢休!” 冉恪直哼哼,说道:“跟卫青、霍去病这样的战绩比较起来,窦宪的战绩明显就有些相形见绌了!众所周知,窦宪共两次讨伐北匈奴。” “第一次,窦宪率领万余精骑大破北匈奴于稽落山,北单于逃走,窦宪追击深入瀚海沙漠三千里,杀一万三千多人,俘虏无数,后登燕然山,燕然勒石。” “第二次,窦宪派兵再次出击,出塞五千里进攻金微山,大破北匈奴单于主力,斩名王以下五千余人,俘虏北单于皇太后,北单于仓皇逃窜,不知所终。” “不说别的,就从斩获的首级,以及影响力来看,卫青、霍去病,明显大于窦宪的。” 在场的人有的表示赞许,叫好称快,有的表示不服,一片嘘声。 把窦宪当做偶像的“迷弟”卫辽起身道:“陛下,冉恪所言恕我不敢苟同!我认为窦宪的影响力比卫青、霍去病要大得多!” “你说什么?” 冉恪吹胡子瞪眼地道:“要知道,当年卫青、霍去病可是打得匈奴人俯首称臣,闻风丧胆的!甚至于匈奴人里面还流传着这么一首民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你能说卫霍二人的影响力不比窦宪大吗?” 卫辽撇了撇嘴说道:“这都是你的偏见!一己之见!” “那你有何高论?” “卫霍对匈奴作战,匈奴实力被大大削弱,彻底失去了漠南,而西汉则基本消除了边患,打通了丝绸之路,为后来西汉将西域纳入版图奠定了基础。”卫辽昂着头道:“但是窦宪的影响力更大!” “窦宪对北匈奴作战,虽然对汉朝没啥好处,但影响力却不小。根据那些从西欧留学归来的士子们说,北匈奴自此离开蒙古草原,迁至巴尔喀什湖一带,随后又向西迁徙,至欧洲多瑙河,直至兵临罗马城!这样看来,窦宪岂不是荣耀至极吗?他的影响力更大!” 闻言,冉恪不禁气道:“你这样说才是偏见!窦宪的战绩猛一看还不错,可与卫霍比肩,但实际主要战力是南匈奴!” “南匈奴对那次出兵十分卖力,打仗时也勇猛无比,汉军基本上是尾随追击。而且窦宪还生怕南匈奴太卖力,把北匈奴就此给打跑了,赶紧派人挽留抚慰北匈奴单于。第二次更不用说了,北匈奴单于都被南匈奴伏击受了重伤,基本没啥战力,窦宪趁机摘了桃子!” “总之,窦宪的战绩看似辉煌,但经不起推敲,与卫霍两人战绩无法相提并论!” 卫辽和冉恪原本多么好的一对“基友”啊,现在都因为各自的偶像而喋喋不休地争吵起来,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第617章 说翻就翻 冉恪对于卫辽这般吹捧窦宪,而贬低卫青、霍去病这两位汉朝战神表示很不满,于是二人又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争论起来。 冉闵感到很无奈,于是就垂询王猛道:“景略(王猛表字),朕知道你素来手不释卷,遍读经史子集,学识渊博,你认为卫青、霍去病、窦宪三人的功绩,谁更大一些?” “陛下,恕我直言,其实没必要把这三个汉朝名将非要分个高低上下。不过,既然陛下询问了,臣可以回答。” 王猛整了整衣服,朗声道:“要对比两个人的功绩,不能只在于战绩。霍去病封狼居胥,窦宪燕然勒石,看上去不相上下,所以战绩对比先放到一边。要对比,就对比二人面对的对手实力!” “嗯?”冉闵不禁作倾听状,就连还在各抒己见的人都愣住了,纷纷竖耳聆听。 “不同的时代,所面对的对手自然不一样。先说卫青、霍去病。匈奴的巅峰时期无疑是冒顿单于时期,这时候的匈奴灭东胡、大月氏等强大部族,一统北方草原,拥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汉高祖刘邦曾试图一战,结果在白登被围,要不是陈平施展美人计,高祖估计就要和刚到手的天下说拜拜了。”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对于刘邦这个“小瘪三”似的开国皇帝,自古以来就是褒贬不一的,有的人不喜欢他,有的人敬仰他,不一而足。 不过这白登山之围,着实是刘邦这一辈子所无法抹灭的污点! 王猛继续道:“这一仗把高祖打怕了,因此汉朝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都采用和亲的策略,实际上就是送女子求平安!而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面对的匈奴虽然比冒顿时期略有消弱,但也基本处于全盛时期。” “再看看窦宪面对的北匈奴,相比全盛时期的匈奴而言基本可以用柔弱不堪来形容。早在光武帝时期,匈奴就已经分裂成了南、北匈奴两块,并成了仇敌!” “众所周知,南匈奴为了对抗北匈奴,主动归附东汉,并徙居塞内。章帝年间,北匈奴又再次分裂,被南匈奴、鲜卑等一顿胖揍,属下的屈兰、胡都等五十八部都跑了,主动归附东汉。后来北匈奴又闹蝗灾,死了跑了不少人,这时候的北匈奴别说和东汉掰腕子了,估计和西域都护叫板的勇气都没有!” “总之,从双方面对的对手的实力来看,卫青和霍去病面对的对手实力远高于窦宪!” 闻言,冉恪不禁叫好喝彩道:“哈哈哈哈!王大人,咱们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就说嘛,卫青、霍去病肯定比窦宪强的!” 但卫辽还是愤愤不平地道:“王大人,你这就是偏见!” 看到卫辽还是不服气,冉闵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在名望上,霍去病与窦宪可以相提并论,而卫青似乎还差上一点,因为历朝历代的武将都以“封狼居胥”,或者“燕然勒石”作为最高的荣誉。 但窦宪因为其不臣的劣迹,一直被历代皇帝以及大臣诟病不已。 昔日窦宪平定匈奴,威名大盛。于是以耿夔、任尚为爪牙,以邓叠、郭璜为心腹,以班固、傅毅皆置幕府,以典文章,把揽朝政,占据要津。 一时刺史、守令等官员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因为违忤窦宪之意,相继自杀。朝臣震慑,望风承旨。 窦笃进位特进,窦景为执金吾,窦瑰为光禄卿,兄弟当朝,贵重显赫,倾动京都。而窦景尤为骄纵,妓客也依仗势力,为非作歹。他们侵凌平民,强夺财货,篡取罪人,抢掠妇女。搞得京都商贾闭塞,如避寇仇。 而主管官吏,噤若寒蝉,忍气吞声,不敢举奏。 司徒袁安见天子年幼,外戚专权,深为忧虑,言及国家大事,往往呜咽流泪。无奈当时窦氏势力太大,父子兄弟并居高位,充满朝廷。 除上面提到的之外,尚有窦宪的叔父窦霸为城门校尉,窦褒为将作大匠,窦嘉为少尉,任侍中、将、大夫、郎吏等职的,还有十余人。 窦宪以为有大功于汉,愈加跋扈恣肆! 永元四年(92年)他的党羽邓叠、邓磊、郭举、郭璜也互相勾结,有的还出入后宫,得幸太后,于是欲谋叛逆。 和帝得知了他们的阴谋,但无法与外臣接触。素知中常侍钩盾令郑众,谨敏而有心机,不事豪党,于是便招来郑众,定计除灭叛党。 考虑到窦宪驻扎在外,怕他兴兵为乱,谋定后忍而未发。 适逢窦宪和邓叠班师回京,和帝大喜,下诏让大鸿胪持节到郊外迎接,并按等级赏赐军中将士,以安其心。 窦宪进城之后,和帝亲临北宫,命将屯卫南、北宫,关闭城门,逮捕了邓叠、邓磊、郭举、郭璜,下狱诛死。并派人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让他和窦笃、窦景、窦瑰都回封地去。 窦宪、窦笃、窦景到封地后,都被迫令自杀。 永元十年(98年),窦瑰也被梁棠所逼自杀。受株连者也都免官还乡。 至于在反击匈奴的作战中,卫青、霍去病与窦宪,谁的功绩更大一些。不必说,自然是卫霍二人的。 除了对手实力、战绩、影响力之外,冉闵认为出兵的必要性和友军状况还是可以拿来对比一番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古讲究“师出有名”,也可以说是出兵的“正义性”。 汉匈世仇,高祖有白登之围,吕后也曾遭匈奴致书之辱,两汉时期不断有匈奴寇边,烧杀掳掠。 因此站在汉朝的立场从复仇的角度而言,任何时候出兵都是正义的,不能因为匈奴暂时没有骚扰,就认为出兵缺乏正义性。 还是先看武帝时期,虽然汉朝与匈奴采取了“和亲”的策略,但匈奴多次背离盟约,寇境烧杀掳掠,尤其是有中行说这个大汉奸,日夜教导单于对汉强硬,袭扰边境。 每次战争,汉朝都得像称臣纳贡一般,赔上大批财物。而且“和亲”本来就是一件很屈辱的事。 武帝时期,经文景之治的“休养生息”,国力已蒸蒸日上,虽然会耗费国力,但采用军事手段代替“和亲”来彻底解决匈奴的威胁是非常有必要,而且自然而然的事情! 再看窦宪,出兵的必要性就很有争议了。 首先,北匈奴远离汉境,与汉朝中间又隔着南匈奴,实力也很弱小,因此寇边是不可能了,最多只能跟西域都护叫叫板。 其次,东汉当时政局不稳,还有自然灾害,史载:“数年以来,秋稼不熟,人食不足,仓库空虚,国无积蓄,……,民间之急亦已甚矣。” 可见,此时窦宪出兵的时机并不太好,对国力的损耗会非常巨大。最后再从收益上谈一谈窦宪出兵的必要性。 不要忘了,北匈奴和汉朝之间还隔着个南匈奴,战争的成果东汉鞭长莫及,显然是南匈奴受益最大,一不小心可能会再弄出个统一的匈奴来。 因此南匈奴对作战非常热心,看来是做着统一匈奴的美梦了,还好窦宪没有那么傻,但即便如此南匈奴也实力大增,在东汉中后期曾多次反叛,造成严重威胁。 另外,还有鲜卑人,北匈奴被击败,鲜卑会占领北匈奴旧地,吸纳北匈奴残部,事实也果是如此,鲜卑崛起漠北,屡次犯边。 总之,从出兵的必要性来看,窦宪出兵伐北匈奴其实对汉朝有害无利。 但是呢窦宪自己有苦衷,这哥们昏了头刺杀太后幸臣刘畅,因事泄获罪。 窦太后显然不会真的杀了窦宪,经高人指点,窦宪请求出击北匈奴以赎死罪,于是乎,北匈奴的命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决定了。 说到友军状况,卫青、霍去病对匈奴,那可真是汉朝和匈奴的一对一作战。 虽然汉武帝也很想整个帮手,于是派遣张骞出使西域,联合大月氏,但是很遗憾,大月氏彼间乐不思归了。 当然,霍去病还是有本事的,手下有少量投降的匈奴骑兵,姑且算作友军吧,这也是霍去病能够北进大漠数千里进行追杀的先决条件,大漠作战,彼时又没有卫星导航,对地形的熟悉是至关重要的。 你看倒霉蛋李广,就因为没有匈奴向导,结果不是迷路就是中伏。 再看窦宪,那可是帮手云集,首先,南匈奴就十分卖力,事实上,讨伐北匈奴就是南匈奴提议的。 其次还有胡人、乌桓、羌人的仆从军。 根本没必要担心迷路问题! 被那个高句丽的使者这么一个话题而引起的辩论,搞得在场的人都神游天外去了,就连冉闵都愣了好久,这才想到自己要做的什么事情。 冉闵出声道:“好了。给汉代名将论个高低的事情,你们还是到私底下辩论吧!” 众人都闭嘴了。 “列位使者,适才朕说了,还要跟你们商量两件事情。” 闻言,在场的各小国和各部落的人不禁头皮发麻。 第618章 大华夏共荣圈 “朕欲效仿西域都护府之制,在辽东、渤海、朝鲜半岛、库页岛等长城以北的广大东北地区,建立一个安东都护府,大致辖境,包括大魏的辽东、辽西、夫余、百济、新罗、夫余、高句丽、挹娄、寇漫汗等多个地区,多个国家,多个部落组成。都护府治所在高句丽的平壤!” 听到这话,在场的使者们都吓得面如土色。 高句丽的使者脸色惨白地道:“陛……陛下,这样不太好吧?” 冉闵笑眯眯地道:“有何不好?朕致力于在亚洲,打造一个大华夏共荣圈,大魏与邻国世代友好,一脉相承。不过请你们放心,这个安东都护府,完全与西域都护府一模一样!” “诸国不需向大魏贡赋纳税,大魏派驻在安东都护府的戍卒和官员,其给养供奉完全取之于屯田和内地朝廷,不要各国负担!而且各国依旧享有国家主权。” 这么说安东都护府只是名义上属于大魏帝国的? 这可能吗? 看着野心勃勃的冉闵,在场的使者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但都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自己要是一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下一刻会不会身首异处? 不过按照冉闵的说法,似乎安东都护府跟西域都护府是一样的,国家依然不变,跟一个藩属国一样,大魏帝国除了派遣军队驻防东北,名义上统管着东北列国,以及各国“自译长、域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魏印绶”,确认是魏的官员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意思了。 无奈之下,各国的使者只好答应下来,并恭维了冉闵一声。 不过,冉闵的野心似乎还不止于东北。 “大和国以及琉球、夷洲岛及其附属列岛,澎湖列岛等东海广大海域,设立夷岛都护府,与安东都护府、西域都护府类同。” 倭奴国的使者顿时吓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这夷洲就是后世的台湾。 夷洲同大陆的渊源深厚而久远。远古时代夷洲与大陆相连,约几百万年前由于地壳运动,部分陆地下沉,海水进入,形成夷洲海峡,夷洲岛才与大陆分离。 夷洲早期住民中大部分从大陆直接或间接移居而来。 三万年以前从大陆经由福建长途跋涉移居夷洲,是最早开发夷洲的先驱。夷洲早期住民中还有少部分属于尼格利陀地域人种的矮黑人和属于琉球人种的琅峤人。 夏商时期台湾属于九州中的扬州。 三国时期,吴王孙权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一支由一万余名军士、三十多艘船组成的船队到达夷洲(今台湾),是华夏大陆居民利用先进的文化知识开发夷洲的开始。 当时的东吴丹阳太守沈莹的《临海水土志》详细记载了夷洲的生产和生活形态,是世界上对夷洲最早的记述。 接下来冉闵就说出了第三件事情。 对比前两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这第三件事情也让各国的使者感到难以接受! “另外,朕还会相继在西域、安东、夷岛三大都护府内招募广大兵员。具体的兵力,按照各个都护府的人口比例来定,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万人,当然了,这支军队的一切开销,都由帝国来负担。” 冉闵这是在招募炮灰来着。 魏人的性命宝贵啊,死一个少一个,为了能肆无忌惮地开疆拓土,冉闵只能用这种类似于征召雇佣军的法子,把这些从三大都护府当中招募出来的士卒,当成了仆从军来使用。 攻城略地的时候,这些仆从军先上,等到了正面对决或者奇袭战的时候,魏军的锐士们是当仁不让的。 当然了,为了获取民心,获取军心,冉闵是不可能盘剥这些仆从军的士卒的,只会用战争的红利去刺激他们。 老实说,冉闵的这三个要求实在是让使者们感到难以接受,但都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反正自己还有性命回去,回去之后再跟自己的国君,跟自己的酋长商量一下,被魏国这般压迫了,要不要逃跑。 逃跑? 没错,就是逃跑! 面对大魏帝国,面对强悍而不可一世的魏军,这些小国和部落真的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了。正是因为跟魏军协同作战过,他们才深深地知道魏军有多么可怕。 但是逃跑,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去投奔鲜卑人?开玩笑,冉闵是铁了心要把鲜卑人消灭掉的,去投奔鲜卑人不是找死吗? 至于一些诸如高句丽、新罗的小国,那是想都不想,直接答应冉闵的要求了。他们跑不掉,因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接下来,为了震慑这些心有戚戚的使者们,冉闵特意安排了一场动辄五万人的大阅兵。 在上林苑的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场上,被坚执锐的魏军铁骑兵第一个出现在大家的眼帘中。 “轰隆隆!……”马蹄踏着大地,发出了让人震耳欲聋的巨响。 紧接着数千铁骑兵,身穿火红色的战衣,披着铁甲,手持长枪,驱使着胯下的战马风驰电挚地前行。 “弓弩准备!” 他们的对手是摆在前面的稻草人,只见这些士卒骑术精湛,训练有素,丝毫不逊于胡人这种马背上长大的的骑手。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而且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当为首的将军喊到“弓弩准备”的时候,那几千个骑兵顿时从马鞍边上别着的箭壶里抽出了一支劲矢,放在神臂弩中,瞄准了对面的稻草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坐在马背上很是摇晃,身子摇来摇去的,虽然有马镫的助力,可以让他们释放双手,但是在马背上射箭,这般骑射的话其实准头和威力是要大打折扣的。 就像魏国的一众武将,都是一般能拉动八石到十二石的铁胎硬弓,在马上射箭的话则要减半的。 看到这一幕,还没见过魏军这般操练,不知道神臂弩是何物的使者们纷纷凝神屏气,仔细地看着,似乎不想放过这让人毕生难忘的一刻。 “嗖嗖嗖!……”劲矢射出去,漫天的箭雨从下往上,再垂落下来,威力不减多少,垂直地射到那些稻草人的身上! “夺夺夺!……”其实这整齐划一的动作还不是最可怕,更让那些使者们感到头皮发麻的,还是这些魏军铁骑兵的准头! 这些魏军通过神臂弩射出去的箭矢,罕有脱靶的,许多箭矢都插到了稻草人的身上,甚至是穿透过去了! 没错,就是穿透过去了! 威力就跟床弩一样!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个时代,骑兵在战场上称雄,弩不便于骑兵在马上使用,而且此时讲究使用重甲骑兵,所以进一步向威力强,射程远,使用机械力量的床弩发展。 但现在有这般强弩,竟然适用于骑兵的使用!这真是太恐怖了! 高句丽的使者向着冉闵颤声道:“陛……陛下,不知道这些骑兵手中的是何物?” “神臂弩。”冉闵淡淡的笑道。 “弩?是跟床弩一样的东西吗?” “差不多吧。这种神臂弩,又可以称之为神臂弓,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三百四十多步!” 高句丽使者哑然失笑道:“陛下,不知道此物能不能作为回礼,赏赐给我高句丽?” “陛下,我百济也想要这种神臂弩!” “我大和也是!求陛下赏赐!” 看着在场的使者们都想要这种神臂弩,冉闵笑了笑,说道:“神臂弩与红衣大炮一样,都是我大魏帝国的秘密武器,不可外传。或许有朝一日,帝国研制出了更厉害的武器,神臂弩就能传授给你们了。” “呃……”众人都感到很失望,不过都不好说些什么。 冉闵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是强求不得的。 其实冉闵之所以严格把控这种神臂弩和红衣大炮的技术,归根结底,还是想要控制住这些“小弟”的。 就跟后世的联合国五大流氓一样,他们是合法拥有核武器的,还不允许别的国家拥有。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更好地维持世界的秩序。 现在神臂弩和红衣大炮,就跟“核武器”的威力差不多,对于这些臣服的异族也能达到一定程度上的震慑,让他们不敢随便背叛大魏。 当然了,就跟冉闵说的那样,等到有朝一日,大魏把火铳或者枪械研制出来了,就可能把神臂弩传授给他们。 第619章 大阅兵 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几千名魏军铁骑兵使用神臂弩遍布箭雨,几乎弹无虚发地射中稻草人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 “锥形阵!” 随着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身后的铁骑就跟随着他的大纛迅速结阵,宛如蚂蚁大军一样密集地散布在草场之上,一个全然不同的锥形阵就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这些训练有素的铁骑兵很厉害,但怎么能保证这种骑兵方阵足够整齐划一呢? 其实方法真的很简单,而且不需要操练太多次。 就用一根长杆子,挑着一块布,士兵们看着这块布前进,这就是“旗”的本意。 一个将军领一支军马,那么多的士兵怎么能够分清是跟着哪一个将军呢? 就在旗帜上写字,这面旗帜就叫做“认军旗”,简称“认旗”。 比如,冉恪的士兵跟着有“冉”字的旗帜,卫辽的士兵跟着有“卫”字的旗帜。 而在所有的冲锋阵形中,最常用的就是方阵和锥形阵。 而魏军的铁骑兵惯用锥形阵而不是方阵,其原因不外乎方阵尽量密集一些,这种阵型有一个问题,如果最后阶段速度提得太快,必然导致阵型散乱,无法保持密集状态。 反之,密集的阵型也会对骑兵产生桎梏,使得后者很难把速度提得太快。 若骑兵纪律性不够强的话,这种阵型很难保持足够的密集程度! 而锥形阵的话适合突破,由于有最前面的勇士,或者说倒霉蛋在前引领,所以阵型可以保持较为密集的状态。最后的冲锋速度应该比方阵要快。 众所周知,骑兵除了追逃时大杀特杀抢人头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撕裂敌人,以此迅速击溃敌军一部,扭转战局。 为此,骑兵冲锋时的阵型应以突破为主,故而冉闵在锥形阵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修改。 传统的锥形阵,中间和靠后的人很难起到积极作用,当前方的骑兵与敌人接触时,后面的骑兵并不能对敌人造成威胁,反而在冲锋被步兵阻挡后,严重影响前面的骑兵机动,造成拥堵。 所以根据冉闵的要求,魏军铁骑兵把锥形阵弄成两排,并在中后部留了一些骑兵应急。 如果前两排的骑兵冲锋时阵型变得松散,导致某处的步兵没有受到冲锋,应急的骑兵就可以冲上去补位,避免没受到攻击的步兵杀伤前两排的骑兵。 这效果还是不错的,铁骑兵冲锋到距离稻草人那里不足一百步的时候,那个为首的魏将便喊道:“上枪!” 所有铁骑兵顿时把挂在马鞍边上的长枪取出,横在手中。 终于抵达稻草人的面前,便狠厉地一枪刺过去,顿时戳破了稻草人的身子,穿体而过! “好!” “彩!~” 看到将士们这般英勇的身姿,在场的魏国文武都叫好喝彩起来,脸上都洋溢着骄傲的神色。 这就是我大魏帝国的不败之师! 但战斗还没有结束,等所有铁骑兵都往稻草人身上戳上一枪的时候,又回过身来继续结阵。 “上刀!” 这一回,铁骑兵们是把腰间的战刀取出,随着大将的一声令下,顿时砍翻了稻草人的头,跃马而起。 这时,在一侧观战的魏军方阵那里,顿时轰然叫好。 “大魏威武!魏军威武!大魏威武!魏军威武!……” 这心潮澎湃的一刻,这些魏军的铁骑兵终于退下了。 紧接着出场的,就是魏国的重甲骑兵。 每个重骑兵的装甲坚固,全身完全覆盖,甚至连眼睛也完全防护,这种装备很显然不利于近身搏斗。 他们的眼睛视野很小,基本上限制在正前方。这种制造模式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重装甲骑兵在战场上的使用方式——冲锋,掉过头来再冲锋,但是绝对不能停下来肉搏!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些出现在草场上的魏军的重甲骑兵,一个个好似坦克一般,面对稻草人直接横推过去,瞬间就将稻草人冲击得七零八落的! 看得在场的各国使者是面色发白。 看着一侧的高句丽使者铁世文,冉闵笑着道:“铁世文,朕听说你们高句丽的重骑兵也很厉害,不知道跟我大魏的重骑兵一比,孰强孰弱?” 铁世文顿时苦笑道:“陛下还是莫要取笑了。我高句丽虽以重骑兵闻名于世,但比起大魏的重甲骑兵,那是远远不如啊!大魏的重骑兵,都是百里挑一的魁梧的勇士,身穿重甲,刀枪不入,甚至连战马的器具都一一齐全,就连战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高句丽的重骑兵哪里能跟大魏的重骑兵相比较呢?” 冉闵笑而不语。 重骑兵下场之后,接着出场的是万众瞩目,备受关注的神机营。 神机营的炮手们操控着一百门红衣大炮,目标是二百步之外的土墙。一轮炮击,整个土墙就被炸裂了,夷为平地了! 看到红衣大炮的威力这么大,使者们更是战战兢兢,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有这种利器,难怪魏军攻城略地,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接下来出场的就是魏军的步卒。 步卒演练的方式不是稻草人,不是土墙,而是实打实的“打群架”! 他们手持木刀木棍,染了一层白灰,打在人的身上可以留下痕迹,说明这人阵亡了,不能动了。 先是正面野战,两军厮杀,然后是攻防战,攻守互换。 魏军的步卒十分的强悍,跟他们的骑兵一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一场演练死了三个士卒,重伤十人,轻伤者不计其数。 虽然不是实战,不是真刀真枪地干,但还是会死人的。由此可见魏军是有多么凶悍了。 哪有这样操练士卒的? 每一场演练都死人啊! 陆战基本上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就是水战了。 冉闵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河边。 水师的演练其实很简单,一个是炮击河里的障碍物,一个是登陆,一个是靠船厮杀。 魏军的水师也是很厉害的,至少大和国的水师被狠狠地教训过。尤其是在吸纳了东晋的一大批水师精英之后,魏国的水师迅速壮大,已经成为了亚洲第一,不知道是不是世界第一的规模了。 观看了魏国的这一场大阅兵,在场的使者都噤若寒蝉。 有这样的强军,有这样的国力,再加上有这样英明神武的君主,这么强盛的大魏帝国,根本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这些使者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了,回国之后,一定要好好规劝自己的国君或者酋长好好侍奉魏国,千万不要三心二意,更不要生出什么叛逆之心。 不然,那死在雁门、河西一带的几十万内迁的胡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第620章 出巡 开皇九年八月,皇帝冉闵决定南巡。 于是冉闵命令太子冉明监国摄政,自己率领整整三万人的出巡队伍南下。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回在出巡的队伍里,冉闵还带上了不少的后宫嫔妃,宫女内侍以及仪仗,那是一应俱全的。 本来冉闵是不想把动静搞得那么大的,奈何群臣认为江南刚刚平定不过一年,叛逆甚多,唯恐冉闵出巡的途中出现什么意外,必须要带上这么多的军马。 当然了,冉闵的这种出巡活动,看上去是有些劳民伤财,但确实是有必要的。 就跟秦始皇一样。 历史上常常把热衷于巡游天下的统治者看做是耽于享乐浪费民力,如秦始皇巡游天下、隋炀帝下扬州、乾隆下江南等。 那么,巡狩的目的就仅仅是享乐吗? 秦始皇频繁巡游天下是为了享乐吗? 在秦始皇统一全国称帝的十一年间,共有五次出巡。 其中,秦国一统天下的二十七年的那次为北巡,目的地是陇西和上郡。 二十八年,从咸阳东出函谷关,登邹峄山,封泰山,后并渤海以东,穷成山,登之罘,作琅邪台,留三月。渡淮水至衡山、南郡,由武关归。 二十九年,东出函谷关经阳武到琅邪、之罘,从上党归。 三十二年,东出咸阳到碣石,经代郡、雁门、云中,从上郡归。 三十七年,出武关向南过宛,经云梦、会稽,沿东海、黄海到琅邪、荣成山、之罘,崩于平原津沙丘平台。 不过秦始皇出巡的目的,的确不是为了游山玩水。 在秦始皇时代,巡游其实并非是容易之事,是时交通条件并不算好,为了巡游,虽然提前修了驰道,改善了秦与六国故地的交通情况。但以当时的条件,颠簸势必难以避免。 且秦始皇巡游时间较长,二十八年的巡游耗费七个半月左右,三十七年的巡游更是花费了近一年,秦始皇就在那次巡游中病死了。所以,巡游天下在当时实际是对皇帝身体的考验,绝对不是游山玩水那么容易。 《史记·高祖本纪》曾记载“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就是秦始皇说东南有天子气,可能颠覆秦帝国的统治,于是他要巡游以镇之。 虽然说得很有方术的意味。但实际上,这句话反映了两个信息,一个是秦始皇巡狩的目的是维护秦帝国的统治,另一个是秦始皇认为这个导致帝国不稳定的地区在东南,也就是六国,尤其是齐国与楚国的故地。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秦始皇的巡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寻觅长生不老的方法。 从宏观空间上看,秦始皇无论是东出函谷关,还是南出武关,巡游活动始终都绕不开山东半岛,并以齐鲁海滨为主要的目的地。 而秦始皇也曾有出海的活动,出海看来很难与巩固统治扯上关系,应该看作是为了寻求长生不老的独立行动。 “巧巧,到哪儿了?”在途中冉闵睡了一觉,睡眼惺忪的时候便靠着枕头,询问了身边打盹的皇后董巧巧。 “已经进入了吴郡的地界,前面就是吴县的县城了。” “嗯。” 冉闵舒展了一下筋骨,便打开车驾的窗户,看着外面亦步亦趋的宿卫,还有天边刚刚升起的旭日,一时之间心里颇为恬淡。 冉闵的出巡队伍是要路过村庄的,冉闵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的景象。 通往吴郡的直道正在修缮当中,所以无法通行,出巡的队伍只能走这种乡间小路,每当路过村庄的时候,都会有许多百姓自发地出来跪拜,跟瞻仰神灵一般,似乎都想要一睹皇帝的风采。 过了没多久,队伍就一路到吴县的地界,在十里长亭那里,吴县的县令,以及吴郡的郡守、郡丞、郡尉等一干地方官员都出来迎接。连带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都拖家带口地到这里来迎接冉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冉闵走下车驾的时候,一众臣民都跪拜下来,山呼万岁,尽显虔诚之意。 冉闵走到群臣的面前,摆了摆手说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 等到所有人都起身了,为首的一个相貌儒雅,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便垂手道:“臣吴郡郡守李嵩,参见吾皇!吾皇圣躬金安!” “朕安。” 冉闵答应了一声,便又扫视着被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蹙眉道:“李嵩,朕不是说百姓不必出城相迎的吗?百姓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怎可劳烦他们来迎接朕呢?” “陛下,这都是百姓自发出来迎接您的。官府自从颁布了陛下将途径吴县,视察吴郡的各方事宜之后,百姓们便都想要瞻仰陛下的天颜,咱们拦都拦不住啊。” 这般阿谀奉承的话,冉闵不知道听了多少,早就有一些免疫力了。 冉闵又登上了车驾,与臣民们一同进入吴县,最后在县衙驻足。 进入县衙的第一时间,冉闵便让李嵩把吴郡各地方的宗卷、图集、赋税册、人口册等等呈给他阅览。这么多的宗卷,冉闵一个人肯定是看不完的,所以只是抽查了一些阅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把卷宗合上,冉闵又扫视了在座的官员们一眼,淡淡的道:“李嵩。” “臣在!”李嵩还以为冉闵是看出了历年的宗卷当中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吴郡有多少个县?人口有多少?” “回禀陛下,吴郡下辖吴、海盐、乌程、余杭、毗陵、丹徒、曲阿、由拳、钱唐、富春、阳羡、无锡、娄、永安、临水十五县。人口有四十二万,户数九万四千。” 冉闵微微颔首道:“吴郡不愧是江东最富庶之地。仅吴郡一个郡的人口,已经是徐州的泰山郡、彭城郡二郡之总和了!朕听说东晋每年一半的赋税收入,便来自江东六郡,吴郡为江东六郡之首,理当如此。” 李嵩沉默不语。 “朕刚才看了一下,富庶的吴郡,去年给朝廷上交的赋税,不过宝钞二百万贯。这未免就太少了吧?” “陛下,恕我直言,吴郡固然富庶,其民多商贾,但吴郡更是鱼米之乡,百姓们一年能上交的宝钞确实不多,而朝廷所制定的税法当中,是不允许用帛、布、米当做赋税上交的,所以迄今为止,去年一年吴郡所上交的赋税,就只有二百万贯那么多了。” 冉闵的眉头一皱:“李嵩,这不对吧?按照市场价,一贯宝钞,等于一千枚铜钱,等于一两银子。在吴郡还没纳入我大魏的统治之下,还在东晋治下的时候,朕还记得吴郡给东晋上交的各种赋税,是一年四百万两!而且,这还只是银钱一类,诸如米粟、布帛等东西还没统计在内!朕很好奇啊,为什么吴郡对于大魏与东晋之间,有这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陛下!臣死罪!”李嵩吓得脸色煞白,顿时就跪了下来。 见状,在场的官员都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纷纷请罪。 冉闵撇了撇嘴说道:“死罪?你们的死罪不在于此。朕不求你们一个个都是清廉正直的好官,爱民如子的好官,但是你们真的是让朕太失望了。朕的锦衣卫你们应该都知道它的厉害,不是普天之下,但是在大魏帝国的境内,只要朕想知道什么事情,就连你李嵩昨日吃的什么,跟那个小妾睡觉,昨天有没有洗澡这些事情朕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瞒着朕,那是欺君之罪。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吴郡这几年给朝廷上交的赋税,为何越来越少了?” 闻言,在场的官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冉闵的这个问题。 对冉闵说实话,估计他们在官场上混不下去了,还会有性命之忧。对冉闵不说实话呢,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可能还会被扣下“欺君之罪”的帽子,满门抄斩都不为过的。 第621章 江东士族 看到吴郡这几年给朝廷上交的赋税这么少,只有东晋时期的一半不到,冉闵是触目惊心。 要知道,魏国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几次轻徭薄赋,削减了不少苛捐杂税,让百姓们的生活好了不少,基本上都是安居乐业的。但这并不代表魏国一年的收入就减少了。 魏国是农商并重,鼓励百姓经商的同时,还推行均田制,给老百姓分发田地耕种。按理说,经过这样的政令改革,吴郡应该能变得更加的赋税,能给朝廷增加许多赋税的。 但眼下吴郡一年就给朝廷二百万贯的宝钞,还是每年都大体如此。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打死冉闵都不相信! 等到吴郡的大小官吏们都退下了,冉闵就将郡守李嵩一个人留下来。 冉闵喝了一口茶,稍微稳住了心神,又淡淡的向着李嵩说道:“现在没有旁人了。李嵩,你能给朕说一说其中的缘由吗?” 李嵩又是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陛下,臣死罪!” “别说死不死的。朕只要听你说实话。” 闻言,李嵩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臣不敢欺瞒。关于吴郡一年的赋税只有二百万宝钞的事情,确有猫腻。吴郡多商贾,每年商贾们所上交的赋税,就不只这二百万贯的宝钞!” “那其余的赋税都跑到哪儿去了?被地方官贪墨了吗?” “他们哪里有这个胆子?” 李嵩苦笑道:“陛下,吴郡多士族,整个吴郡的经济命脉基本上都掌握在这些士族的手中。帝国自从灭了东晋,治理吴郡伊始,便在吴郡乃至于整个江东推行均田制,迫使各大士族拆毁坞堡,释放庄户,当时是有专人监督的,所以士族们都不敢阳奉阴违。但也因此,士族们对于官府怀恨在心!” “噢?李嵩,你是说,吴郡的赋税那么少,都是士族在搞鬼?”冉闵的眉头一皱。 “回禀陛下,其实这也不尽然。士族们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朝廷的赋税,只不过吴郡的商贾,多附属于王、谢、陈、褚等吴郡豪门,这些士族豪门私底下鼓动商贾不向朝廷缴纳赋税,而往往官商勾结,再加上有这些本土士族的支持,商贾们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有的时候咱们的官吏都找上门去了,愣是被打发出来了!臣这也是没办法,能收到这二百万的赋税,还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求来的啊!” “真是岂有此理!” 冉闵怒道:“吴郡的士族竟敢如此放肆?” “岂止是吴郡啊?”李嵩叹道:“就连会稽郡、豫章郡等江东各郡,乃至于原来的晋国旧地,除了一些士族影响不到的偏远地区,基本上都是如此的!” “士族门阀焉能有这种胆子,这种实力欺压我大魏官吏?”冉闵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李嵩摇摇头说道:“谁能说士族门阀没有这个实力?陛下,恕我直言,在江东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可得罪朝廷,也不能招惹士族!士族之势乃大于朝廷之势,甚至于在东晋统治南方的时候,东晋朝廷想要打仗,要钱要粮,都是向士族索取的,这就更加助长了士族们的嚣张气焰。” “大魏统一天下,得到江东之后,也在江东推行了朝廷的法令,但士族们对此都是抗拒的。士族在民间的影响力太大了。” 听到这话,冉闵瞪着眼睛道:“既然你们无法处理这个事情,有这种状况出现,为何不上报朝廷?” “上报朝廷?陛下,这哪有这么容易啊。似吴郡的上一任郡守,就是朝廷放到吴郡的官员,他是刚正不阿,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并上报朝廷,但奏疏中途就被截住了,信使被杀害,过了没多久,那个郡守就离奇地死在了府中。说是操劳过度,猝死的,但这样的暴毙情况,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谁信啊?” 冉闵实在是难以接受,堂堂一个郡守,姑且算得上一方的封疆大吏的人物,就这样被士族谋杀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 李嵩又道:“朝廷一共向吴郡派了三个郡守,臣是第三个。第二个离奇死亡了,第一个郡守,那是辞官归隐的。” “难道他辞官归隐是被迫的?” 李嵩苦笑着道:“正是如此。好不容易做到郡守的位置,主政一方,又没到花甲之年,那位郡守大人怎么舍得辞官归隐?当他上任后,被吴郡的士族抵触,虽然这位杨郡守做了许多努力,试图跟这些江东士族对抗,但是很不幸的,都一一失败了。” “随后这位杨郡守就遭到了弹劾。士族鼓动十里八乡的百姓上书,给朝廷上万民书,弹劾这位杨郡守,还在他的家中发现大量的金银玉器,这分明是诬陷!臣当时就在富春县担任县令,所以知道这位杨郡守的为人。” “他辞官归隐还是好的,诸如江东六郡当中,朝廷派下来十几个郡守,有的被迫辞官,有的因诬告而自杀,有的因诬告而被处死,有的因诬告而下狱了!甚至有的郡守,竟然被刺杀了!” 听说了这个事情,冉闵的心里很愤怒。 冉闵认为中原的士族建立坞堡,大量豢养私兵、奴婢,这已经够可恶的了,没想到江东的士族门阀更加不堪,真是让冉闵深恶痛绝! 但是,让冉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日,郡守李嵩就在府中服毒自尽了。 说是自尽,其实冉闵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分明是被谋杀了! 冉闵怒了,后果很严重! 当冉闵得知李嵩的死讯之后,顿时让锦衣卫搜集各种证据,最后将犯事的士族通通关到大牢里,等候发落。而冉闵这么做的后果,竟然招致了吴郡百姓的反对,他们纷纷向冉闵上万民书,请求释放这些“无辜”的士人。 但冉闵根本不吃这一套! 民乱,在冉闵看来一点都不可怕,他旋即就派出军队去镇压了,把闹事的百姓都抓起来,一个都不放过。 正好,迁往辽东的百姓还能再多一些呢。 饶是如此,看到百姓们的游行示威,冉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些百姓目不识丁,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被士族愚弄的,被鼓动起来的。这些士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淳朴的,更是蒙昧的,他们不会有太多的花花肠子,但是一旦被有心人怂恿起来,那将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为此,冉闵只能选择把这股不安全而又不稳定的因素彻底扼杀在摇篮中! 第622章 刑场 吴县的南门外的刑场上,此时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成千上万的百姓将整个偌大的刑场附近围得水泄不通的。 别以为古代的刑场都是菜市口。 菜市口作为刑场是清朝才开始的,不过在“市场”上公开对死囚犯处刑,历史也很悠久了。 《礼记》里就有“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比较著名的,汉景帝杀晁错是让他“朝服斩于市”,唐长安西市里有一棵独柳树,树下是经常处斩犯人的地方。 而大魏帝国基本上继承了华夏的传统,刑场的话是在南门外。 为什么选在南门外? 古人认为被处死的犯人死后怨念不散,称之为“阴魂”。在五行上属于阴气。 而南向的地点由于处于向阳面,在五行上属于“阳盛之地”。 迷信的古人希望用旺盛的“阳气”冲抵死囚的“阴气”。 而这个时候,在刑场之上,已经跪着十个死囚。这十个死囚都神色破败不堪,流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看上去是很可怜的。 但得知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围观的老百姓就觉得他们根本不值得同情了。 在行刑之前,本着人道主义原则,会复查五次,五次过后,没有发现别的问题,这人犯注定是死路一条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后世的影视剧上经常在刑场上演“刀下留人”的戏码,但不得不说,这类事情放在清朝之前是少之又少的。 行刑前刀下留人,逃脱一死的案例在历史上还是很多的,尤其以清朝最为集中。 由皇帝出面亲自下旨“刀下留人”,则是始于宋朝。 南宋淳熙十一年(1184),闲居在家的陈亮(辛弃疾名词《破阵子与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中的陈同甫即为他)与众好友喝酒,酒醉之后发了一次极其作死的酒疯。 他干了什么呢? 他与好友竟扮演皇帝上朝,一众人万岁、爱卿的乱叫一气,大笑而散。未料到此事被人告发,陈亮如此忤逆的举动自然被刑部判了死刑。 此时在位的皇帝是宋孝宗,开明睿智的孝宗在审批陈亮一案时,将其罪归咎于“酒醉”,并且免去了他的死罪,陈亮才幸免于难。 到了清朝,“刀下留人”的例子越来越多,皇帝法外施恩的次数也与日俱增。 以电视剧《雍正王朝》为例,在剧中,为了惩治阻挠改革的清流,雍正帝将李绂、陆生楠等清流领袖判处斩立决。 李绂曾是三王爷允祉的门客,为了救他,三王爷当面苦苦哀求雍正,甚至不惜以王爵相换。 在行刑的最后关头,雍正帝才拿出了早已写好的圣旨,令儿子宝亲王弘历(乾隆)持旨奔赴法场。 雍正这一“刀下留人”之举即顾全了三王爷的脸面,又让弘历收获了清流的人心,增强了其威望,可谓是一举两得。 其实,对犯人“刀下留人”是帝王的一种驭下权术。 此时的死刑,与其说是一种惩罚外,更不如说是一种威慑。特别是对于那些罪不至诛的犯人,已判死刑而又“刀下留人”就有了一层微妙的政治含义。 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的生杀大权虽然掌握在皇权手中,但还是有一套管理国家的律法。具有人性化律法的朝代当属宋朝了。 宋朝对司法审查制度非常之严格,凡是被判了斩刑的人,只需行刑之前喊冤,这斩刑就得马上间断。 而且,立马换别的官员重审此案,正本的主审官有必要逃避。为了防止无限喊冤,规定每人最多只能喊三次。 要是有人故意捣乱来为犯人鸣冤,那么他就会跟犯人一起受到处罚。要是犯人真的是受冤的。那么,犯人就会有生存的机会。 其他朝代则不会像宋朝这么人性化,律法森严。 比如隋朝死刑复查三次,唐朝死刑复查五次,一旦核准死刑,不会更改! 而此时此刻,刑场上的监斩官不是别人,正是冉闵身边的书记郎徐渭,而副监斩官是吴县的县令。 “大人,时候到了。”站在一侧的县令颤巍巍地道。 徐渭点了点头,望着高悬在空中的太阳,再看到日晷上的时间,确定是这个时候没错了。 这日晷可是古代的标准钟表,不会出太大的差错,至少在时辰上是不会出错的(假的)。 日晷是利用太阳投射的影子的方向来判断时间的,它底座通常呈圆形,外围一圈刻上时间,并在圆心立起一根棍子。当太阳照射到日晷上时,圆心棍子的影子就对应了底座的时间。 这样的方法看似没毛病,但是根本不怎么管用,时间上的误差还是有的。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习以为常了,就像后来的华夏人习惯了“bj时间”一样。 “验明正身!” 随着徐渭的一声令下,人群里顿时骚动起来,而就有十个衙役上去,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那十个死囚的样貌,再看看手中的画像,确认无误之后,都向徐渭打报告了。 有不知情的百姓就询问了。 “官府这是要杀的什么人?” “嗨!兄台你是刚刚过来看热闹的吧?吴县出了天大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昨日郡守大人在府中服毒自尽了,城内一下子就乱套了!据说是因为赋税的账目不对,官商勾结,致使官府能够上交的赋税大打折扣!” “巡视到吴县的皇帝陛下龙颜大怒,下令严查!这锦衣卫的能力谁不知道啊?这一查之下,一百零三个人要处斩,其家眷都要通通流放到辽东去垦荒。还有那些牵涉其中的官员,就算不死,也都被罢官流放,永不录用。商贾们也都被抄家了,被发配到辽东屯边去了。” “这么说朝廷要一口气杀掉一百多个人啊!”那个不知情的年轻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说不是呢?” “赋税这一块,那是犯了朝廷的大忌,犯了陛下的大忌!看到这一百零三个即将处斩的人没有?其中一大半,都是江东本土的士族子弟,不少都是吴郡当地的官吏。” “嚯!朝廷一口气处死这么多的官吏,那吴郡岂不是乱套了?” “你想多了。大魏的官吏何其多也,人才何其多也?那根本是杀不尽的,他们被处死了,就会有别人顶替他们的位置。” 不管这些百姓在底下如何议论纷纷,午时三刻一到,作为监斩官的徐渭就把手中的令箭一扔,朗声道:“行刑!” 刽子手们顿时把鬼头刀握紧了,喝了一口酒,又含着酒水喷在刀身上,擦拭了一下,接着摁着犯人的脑袋,一下子就砍了下去! “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的鬼头刀比较锋利,或者刽子手的技术比较好,能够很利索地把死囚的头颅砍下来让他们身首异处。而有的刽子手则是差劲一点,砍了一刀没死,再砍一刀,把死囚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这血淋淋的一幕让徐渭感到一阵的反胃,很不适应,但他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紧接着,又有十个人犯被押上了刑场,被接着砍头。 那些已经身首异处的尸体被抬了下去,死刑依旧在进行中。 血液,或者干涸或者新鲜的血液在刑场上流淌着,混杂在一起,黄白之物都渗入了土壤当中,让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被处死的犯人当中,还有比较嚣张的,譬如这一位吴中朱氏的子弟。 “暴魏无道!暴君临朝,天下迟早有一天重归司马氏!你们这些冉贼的鹰犬都将不得好死!我等着那一日!等着那一日!哈哈哈哈!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徐渭怒了,起身道:“杀!杀了他!” 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厮很快就被砍死了。而且为了报复他,那个刽子手还特地砍了四刀才砍死他的。 第623章 上品无寒门 在刑场上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有很多百姓都忍不住吐了。尤其是那些犯人的死状,更是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 那一位辱骂朝廷,辱骂冉闵的死刑犯被眼尖的人认了出来。 “啊!他不是咱们吴郡朱氏的公子朱曦吗?他爹可是朱氏的家主朱焘啊,在江东一带有着极高的声望,曾任东晋的散骑常侍、豫章郡丞的,虽然在大魏灭晋之后便挂印而去,但我记得这位朱曦公子,可是在曲阿担任县令一职的,怎么连他都被斩首了?” “咦,还真是啊!朱曦这是犯了什么事?” “据说是在任期间结党营私,贪墨公款,并怂恿商户不准向官府纳税的。这朱曦是犯了此次官商勾结的事儿,莫说是朱焘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怕朱曦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据说这朱曦还跟李嵩大人的死有关,极有可能是朱曦指使人下毒害死了李郡守!” “什么?那这狗贼还真是罪该万死!” 对于朝廷敢于处决似朱曦这样的士族子弟,百姓们都由衷地拍手称快,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昔日在东晋治下的时候,百姓们那活得叫一个苦不堪言。 给东晋朝廷缴纳赋税也就罢了,忍受其颁布的各种苛捐杂税也就罢了,关键是还要向这些地方的士族豪强缴纳“保护费”,土地都是租他们家耕种的,给他们打工,一年到头一无所有,勉强能混口饭吃,养活一家老小就很不错了。 偏偏东晋朝廷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一点都不体察民情,或者说,对此,东晋朝廷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不想改变这个现状,也无力改变现状。 不过,对于朝廷能处死像朱曦这样的狗官,这样的士族子弟,百姓们表示很满意,又很担心。 要知道朱氏一族,不同于一般的小世家,乃是大名鼎鼎的“吴中四姓”,称雄于孙吴王朝时期,甚至在西晋灭吴后,还是风光无限的,在江东的一亩三分地上,朱氏有着很重要的话语权。 “吴中四姓”中的朱氏,纯粹是一个以军功建立地位的一大家族。他们有两个掌舵的人物,一个是朱治,一个是朱桓。 朱治是孙吴老一辈的人物,他只比孙坚小一岁,早年就跟随孙坚四处闯荡,剿过长沙附近的匪寇,讨伐过西北军阀董卓,帮助徐州陶谦打过黄巾,基本上汉末的大乱都被朱治给赶上了,他也在战场上历练出了一身的本领。 孙坚死后,朱治随孙策归袁术,被安排在吴郡做都尉。 孙策平定江东的时候,朱治首先将孙策的家小保全(孙策为了摆脱袁术的控制将家小安顿在江东),避免了孙策受制于人。孙策攻吴郡的时候,正是在朱治的配合下,孙策成功击败了吴郡太守许贡,占据了吴郡。可是孙策不小心被许贡的门客刺杀,重伤而死。 关键时刻,朱治和周瑜、张纮等力挺孙权,使孙吴顺利完成权力过渡。可以说朱治是孙吴前期的一个重要依柱,朱治是江东本土派的杰出代表。 朱治有个外甥,后来被他收为养子,名叫朱然。朱然是孙吴的一个重要将领,孙吴的第三任荆州都督吕蒙去世后,就是朱然接替的吕蒙荆州防务。 朱然和孙权同岁,因为朱治的关系,他们俩走得很近,所以后来得到了孙权的重用。孙权后期,在陆逊等一班老臣都逝世的情况下,朱然是孙权唯一可以依靠的老将。 除了朱治这一支,还有朱桓这一支。 朱桓才是正宗的吴郡朱氏,他的家乡就是吴郡吴县。吴中的朱氏到底源于哪里呢? 吴中朱氏的先祖出自于颛顼帝的孙子陆终这一支,陆终的第五子助周灭商,因功封于邾城,后以城为氏,称邾氏。后邾国为楚国所灭,其后人去其偏旁,从此称“朱氏”。 汉和帝时,朱氏后裔朱梁被封于吴郡做太守,吴郡朱氏由此开宗(但吴中朱氏不只这一支,比如朱治的沛国朱氏),而朱桓,正是这一支的后代。 作为江东本土派的代表,朱桓更关心的是江东的稳定和安宁,而至于是谁来统治,这并不重要。后来江东人士逐渐接受了孙氏的领导后,各大家族才开始纷纷为孙吴效力。朱恒的一生基本上就是在保卫江东,荆州战场上就根本没看到他的影子。 朱恒还有个很厉害的弟弟朱据和儿子朱异,他们都倾尽了全力为孙吴建功立业,朱氏也在孙吴取得了长足发展,直到两晋南北朝,他们任然活跃在江南这片土地上。 据说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就是朱治这一支的后代。 徐渭在把所有死囚都斩尽杀绝之后,便又回到县衙向冉闵复命。 看见在水榭旁边悠闲地喂鱼的皇帝陛下,徐渭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这一回陛下在吴郡的动作实在是搞得太大了。所诛杀的一百零三名人犯当中,有三个吴中朱氏的子弟,六个吴中陆氏的子弟,两个顾氏的子弟,四个张氏的子弟。所有死囚几乎都跟吴中四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些被流放被罢官的人也大同小异,臣担心,吴郡乃至于江东士族,会不会因此而怀恨在心啊。” 闻言,冉闵睥睨了徐渭一眼,淡淡的出声道:“徐渭,在你的心目中,朕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不是。只不过陛下,一口气处死并流放这么多士族子弟,唯恐江东生乱,一发不可收拾啊。” “哼,朕就不怕这些。” 冉闵正愁找不到借口去铲平这些江东士族呢,他们一旦起兵作乱,或者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冉闵就能趁机一举拿下,还江东这一方天地一片朗朗乾坤! “徐渭,你本是寒门出身,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士,何以如此胆小怕事?这些士族门阀就让你如此畏惧吗?” 看到冉闵脸上的不满之色,徐渭低着头道:“陛下,臣是在担心江东士族可能会对朝廷不利,对陛下不利啊?” “哼,士族所仰仗的,无非是门生故吏,无非是田亩名望,这些都是朝廷给予他们。朕既然能给予他们,也能收回来,何惧之有?” 冉闵似乎不以为意,不过这就让徐渭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陛下,自两汉以来,历朝历代都差不多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尤其是魏晋以来,这种情况更甚!自从魏文帝曹丕为了拉拢士族而采纳陈群的意见,确立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之后,士族的势力就愈发地庞大,不仅在于朝中,在地方也一样。” 徐渭咬了咬牙,进言道:“后来司马氏篡魏,得国不正,故而施恩于士族,西晋实亡于士族也。士族,乃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国家重要的官职往往被少数士族所垄断,个人的出身背景对于其仕途的影响,远大于其本身的才能与专长。导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得赖于陛下对于士族的大力打击,以及对于寒门士子的扶持,这些情况才得以改变,但依旧无法改变现状的啊陛下!” 第624章 下品无士族 “徐渭,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冉闵依旧无动于衷的模样,徐渭的鼻子一酸,说道:“陛下,臣认为士族的力量庞大,在于他们掌握着帝国大部分的土地。在汉朝时,乃至于此后的魏晋时代,每个士族都有私兵,最多的甚至有两三千人,这在一个郡城里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了,如果士族与君主不和,一旦造反,就会将君主推入险境!” “司马懿的谋反,臣认为其实是被逼反的。他是士族的人,而曹家从曹操开始就打压士族的力量,这虽然对曹家掌握天下更有利,但另一方面也把曹家推入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司马懿的谋反,代表了士族得背叛,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终究还是士族的天下,因为得士族心者得天下!” 对于徐渭说的这些,其实冉闵的心里很清楚,但不好点破出来。 自秦朝建立时,士族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当时并不叫士族,只是一些身世渊博的世家和皇室后裔而已。直到汉朝末年,士族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怖的力量。 在三国时期,很多谋士喜欢对自己的君主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里所谓的民心指的并不是最底层的老百姓,而是那些身份显赫,掌握了大汉大半权利的士族阶层。 在三国时期,士族的力量可谓是根深蒂固,即使连天子都要扶持宦官来抗衡士族。 在朝中做官的大部分都出自于士族,由于当时盛行的当官制度是举孝廉,由当地的县令推荐,而当地的县令也大多是本地士族的子弟,即使有的县令不是,但在当地权力最大的也不是朝廷任命的官吏,而是士族,使得县令也不得不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因此这也使得所谓的能够当官的”人才“都掌握在士族手里。 “徐渭,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朕的大魏,会跟曹魏一般,把士族逼急了,最后会出来一个司马懿一样的士族人物将帝国取而代之?”冉闵的脸色很难看。 徐渭苦笑道:“陛下,臣只是想提醒您,士族死灰复燃之势,或者狗急跳墙之势不可不防。昔日三国时代,魏国有多个士族派系,党同伐异,但都属颍川世家的话语权最为强大,所以勉强能够在关键时刻一致对外。” “而蜀国的朝堂上基本上有三大派系,一个荆州派,一个东州派,一个益州派,这些派系之间明争暗斗,朝堂乌烟瘴气。蜀国因何而亡?当年邓艾率兵经阴平道奇袭成都,为何蜀后主刘禅不战而降?在臣看来,其实不是刘禅不想打,而是益州本土的士族不想打了,所以干脆放弃了抵抗。” “吴国呢?当时的东吴也有两个派系,一个是淮泗派系,一个是江东派系。孙吴的起家在淮泗,但根基在江东,所以这两个派系对孙氏来说都非常重要,处理不好他们的关系,孙吴将永无宁日。孙吴明明有着长江天堑,占据江东、荆州、交州,为何当年王濬所率的舟师刚刚抵达石头城下,孙皓就自知大势已去,反绑双手,抬着棺材到晋军门前去投降?无疑,他是被本土的江东派系抛弃了。” 徐渭叹气道:“陛下,臣说这么多,都是想请陛下您克制一下自己。朝廷虽然已经颁布法令,责令地方士族坞堡必须拆毁,不许豢养私兵、奴隶,还在各地推行均田令,强迫士族释放庄户,但士族的力量依旧强大,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许多士族子弟都在朝中做官,在地方任职,影响力不容小觑。” 徐渭本来以为冉闵是听不进他的劝谏的。 但过了良久,只听见冉闵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徐渭,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真正的忠君爱国之士。当年曹操用抑豪强,重寒庶的方式打压了士族,但由于曹丕为了登基而重新重用士族,导致曹魏政权无法长久,实在令人惋惜!” “不过朕还是认为,只要士族还是强大的,就难以有稳定的王朝!江东士族,尤其是吴郡四姓实在是太猖狂了,不好好地惩治他们,朕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有何办法?” 闻言,徐渭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陛下想要惩治吴郡四姓,其实并无不可。但若是想要全部打压江东士族,只怕不大可能,所以臣建议陛下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具体怎么做?” “吴郡四姓,是陆、朱、顾、张四家。在东吴时代,陆氏为东吴第一豪族,但进入两晋以来,吴郡陆氏已经渐渐没落,但依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其族中子弟人才凋零,大多没有出仕。陛下不妨尝试着去拉拢一下陆氏,许以官位厚禄,让其与其他三家吴郡大族反目成仇。” “陆氏?” 冉闵想了想,觉得徐渭的这个谏言确实可行。 陆氏的家族史比较其余“吴郡三姓”更为悠久。 吴郡陆氏的始祖要追溯到战国时代! 当时齐宣王有个孙子叫田通,被封到平原陆邑,因以为姓,陆姓由此产生。 后来,陆通(即田通)的后裔陆烈被安排到吴县做县令,于是陆烈一家迁居吴地,成为吴郡陆氏的开宗。 陆烈的后代基本上在地方做官,到东汉末的时候,其子孙陆康在扬州做庐江太守。刚好这时天下大乱,袁术占据淮南,影响了整个江淮的形势。 陆康不和袁术为伍,被袁术攻破庐江治所——舒县,不久后病死。陆康的儿子陆绩和侄子陆逊等,早就被陆康遣送到了老家吴郡,由此躲过一劫。 孙策本来是袁术的部将,袁术无德,很多人都离他而去,孙策也借机离开袁术,到江东打天下。于是之前很多跟着袁术干的人都加入了孙策的阵营,陆氏便是其中一支。 不过当时属于战乱时期,文人露脸的机会不多,陆家除了陆逊这一支(陆逊、陆抗父子)取得了较大的军事成就外,其他的都只是在文学和政治方面有所成就。 比如陆逊的叔叔陆绩,比陆逊还小五岁,但年少成名,学问比陆逊还高,连江东名士张昭、张纮、虞翻,襄阳名士庞统都对之刮目相看。陆逊的亲弟弟陆瑁也是以文采学识著称。 总之,吴郡陆氏对孙吴的帮助非常大,就陆逊一个人的功劳就够用了。 其实吴郡陆氏在后世依然活跃,比如西晋的陆机、陆云兄弟,和顾荣一起被并称为“洛阳三俊”。 唐朝有六位吴郡陆氏子孙做了宰相,至于“宋末三杰”——陆秀夫是不是吴郡陆氏子孙,就不得而知了。 冉闵与徐渭商量一番之后,便派人去跟吴郡陆氏的人接洽。倘若这个事情能成,冉闵就不必在江东大开杀戒了,而一旦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估计整个江东的一场腥风血雨,是在所难免的了。 第625章 吴郡四姓 在吴县的一处较为偏僻的庄园里,一间书房内外,可谓是岗哨遍布,戒备森严。 负责警卫工作的并不是被坚执锐的魏卒,而是一些穿着各色葛布衣裳,身材魁梧,孔武有力而手持环首铁刀的汉子。这些人都是吴郡四姓家族里的私兵,平日里深居简出,现在换上了平民的装束,秘密潜入这座庄园,不知道意欲何为。 而在他们所拱卫的书房里,二十一个穿着华衣的士族老爷,正在品着香茗,对席而坐,商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陆氏的人还没来吗?” 这次会议的发起人是吴郡朱氏的家主朱焘,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陆氏的家主陆然到场,更没有看见任何一位陆氏派出的代表,故而有此一问。 下首的一个正襟危坐的士族老爷回答道:“朱家主,陆然一定是怕了。我们已经再三向陆氏发出了邀请,但陆然都不予回应。据说那个暴君最近还向陆然派出了官员,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极有可能是想要拉拢陆氏,依我看陆氏已经背叛了咱们吴郡士族了。” “不错!可能咱们这次密会,已经被陆然告发了!” 闻言,朱焘不禁眉头一皱:“陆然为人正派,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情。” “朱家主,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陆然是怎么想的,咱们都不得而知。万一他真的投靠了朝廷,成为了暴君的鹰犬,那么咱们行事将陷入极大的被动啊。” 说话的是吴郡四姓之一,顾氏的家主顾绅。 在场的二十一个士族,除了陆氏之外,其余的士族都在吴郡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在三国时代,对孙权来说,吴郡四姓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政治对手;对吴郡四姓来说,孙权只是世家大族面前的一名过客而已。 吴郡四姓兴于东吴,盛于东晋,在孙氏灭亡后的数百年间,依然活跃在政治舞台上,可以说是“士族政治”的典型代表。 所谓的江东本土士族势力,便是以吴郡“顾、陆、朱、张”四大姓为首的政治集团。吴郡四姓在江东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在江东本土士族中具备强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无论是孙策还是孙权,想要真正掌控江东,就不可能无视吴郡四姓的存在。 孙权与士族产生矛盾冲突的四个代表性事件“暨艳案”、“吴壹案”、“隐蕃案”、“二宫并阙”,都和吴郡四姓有关,甚至可以说就是孙权与吴郡四姓政治较量的体现。 在吴郡四姓中,顾家应该是东吴前期政治上的第一势力。在东吴第一任丞相孙邵死后,孙权便启用了顾雍作为东吴的第二任丞相。 顾雍出任东吴丞相,标志着江东本土士族彻底融入了东吴的权力核心阶层,孙权也希望通过顾雍赢得吴郡四姓的支持,进而实现权力的统一。孙权采用联姻的方式,将孙策之女嫁给了顾雍之子顾邵,将顾氏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顾雍在丞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九年。 十九年的时间里,吴郡四姓的实力堪称野蛮生长,四姓子弟纷纷出仕,遍及朝野,军政两界都有涉足。 《三国志·吴志·朱治传》记载:“公族子弟及吴‘四姓’,多出仕郡,郡吏常以千数。”可见吴郡四姓势力之盛。 时至今日,东晋的“王、谢、庾”三大豪族已经被冉闵迁到大梁定居,所以江东乃至于整个江南的士族阶层出现了一定的真空,吴郡四姓也趁机而起,成为了现在江东的顶级豪族。 过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陆然的身影,朱焘便不再等了,坐下来跟在场的家主们喟然长叹道:“诸位,今日咱们聚在这里,我跟你们说一句实诚话。昔日我江东士族支持孙策、孙权兄弟,这才让他们三分天下有其一,割据江东而立孙吴!当时我吴郡四姓何其之盛也?我江东士族何其之盛也?” “凡我士族子弟,都身居高位,庙堂之上,皆是士人。甚至于孙权想要通过暨艳案、吴壹案打压咱们江东士族的势力,都不了了之!后至孙吴末年,后主孙皓暴虐无道,我们吴郡四姓于是摒弃暴吴,迎晋军入建康,吴国这才灭亡的。乃至于到了东晋统治时代,汉家衣冠南渡,大量的北方士族进入江东,却也只能跟咱们南方的士族分庭抗礼而已,在一些斗争中,北方士族还是挨咱们江东士族一头的。” “但到了现在冉魏的治下,我们这些士族实在是苦不堪言啊!冉闵固然依旧重用咱们士族,在地方大量任用了士族子弟为官,庙堂上绝大部分也还是咱们士族子弟,但是冉魏推行均田制,逼迫咱们拆毁坞堡,释放庄户,还重新丈量了土地,禁止咱们豢养私兵,大量残杀士族子弟,削弱士族的力量。” “这种种行为,是在对咱们士族的挑衅!更是对咱们这些士族的阉割!没了坞堡,咱们就没有了安全可靠的地方,没有私兵,咱们就无法保护自己的财产,没有庄户,咱们的田地就无人耕种,只能被迫出售!至于暴魏杀害士族子弟的行为,更是令人发指!他所罗织的罪名,那都是无稽之谈!” 朱焘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浮现了痛心疾首之色,说道:“可怜我的曦儿,被暴君诬陷为贪官污吏,罗织了几项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至今他的尸首还横陈于市,无人收敛!这样的一个朝廷,这样的一个君主,你们说值得咱们士族拥戴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朱焘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话,可谓是说到了在场的士族老爷的心坎里。 顾绅更是一脸愤慨地道:“朱家主,你说的没错。暴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此前汉、魏、晋三朝,都没有冉魏这般苛待士族,小小的罪过,竟然招致杀身之祸。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冉闵,这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这天下依旧是士族的天下!” 顾绅这么说,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就是!没有咱们这些士族,光靠着那些寒门他冉闵岂能治理得了天下?” “只可惜天下的士族不能团结在一起,抗击冉闵。如若不然,为官的士族子弟统统辞官,看冉闵怎么办!” “呵呵,这样整个大魏一定乱套了!” “朱家主,你想怎么做就直说吧!咱们都听你的!” 看到士族老爷们都对自己十分拥戴,朱焘的丧子之痛稍减,脸色阴沉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眼下冉闵就在吴县,就在咱们的地盘上。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听到这话,顾绅一脸莫名其妙地道:“朱家主,你的意思是……咱们派人行刺冉闵?” “非也。” 这顾绅可真是一个憨批! 朱焘颇为无语,又道:“冉闵勇武过人,再加上身边宿卫众多,高手如云,寻常刺客只怕都近不了暴君的身,就已经伏诛了。” “那咱们在暴君的膳食里下毒?” 朱焘睥睨了顾绅一眼,说道:“皇帝的膳食把控极为严格,每一道菜都有专人先品尝,然后才呈给他吃的。你们听我说,欲要诛杀暴君,唯起兵所不可。” “什么?起兵?!” 这不是谋反吗?还是肆无忌惮地充当反贼的那一种。要知道,他们这些士族老爷固然厌恶冉闵,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暗杀与起兵,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 且不说他们起兵,会有多少人跟随他们,光凭他们手里的那点人马,只怕还不够江东一带的魏军一口吃的! 顾绅一脸迟疑之色:“朱家主,这样不太好吧?冉闵再残暴不仁,再荒淫无道,他在名义上仍是咱们的君父,起兵反魏,那是犯上作乱,若是失败了那会遗臭万年的。” “哼,他冉闵配做咱们的君父吗?” 第626章 密谋 “冉闵起于草莽,祖上世代牙门将,出身低微。当年他篡赵自立之时,如无颍川世家,若无北方士族的支持焉能坐得住魏国之主的位置?昔日魏军南下灭晋,倘若没有咱们江东士族的配合,他焉能进得了建康城,焉能在南方立足?” 朱焘大言不惭地说着,似乎冉闵能够建立魏国,能够南下灭晋并在南方立足,根本离不开士族门阀的支持。 当然了,冉闵能打下这片天下,一统江山,的确与各大士族门阀的支持以及配合不无关系,但要是说士族们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魏国之兴盛在于军势,治理在于士族,二者缺一不可。 不过朱焘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还厚颜无耻地道:“他冉闵二代为贼,其父冉瞻,认贼作父,把羯胡石虎认作义父。冉闵即为石虎之义孙,备受器重,但冉闵这厮无信无义,不忠不孝,枉顾君臣之礼节,竟行篡赵自立之事!几年前他甚至还把石虎、石勒二胡的陵墓给刨了,弃尸于野,乃至于为憎恨羯胡的百姓分食之!这等行为,简直是罄竹难书!” “这样一个乱臣贼子,这样一个世之巨奸,焉能做得了咱们的君父?!” 朱焘所说的话顿时引起了在场的士族老爷们的纷纷附和。 大家都义愤填膺地道:“朱家主说的没错!冉闵不配为咱们的君父!天下士族,树大根深,岂是他冉闵说想要铲除就铲除的?” “古往今来,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家国天下!冉闵逼迫太甚,让我们这些士族拆毁坞堡,释放庄户,禁止豢养私兵,还扶持那些寒门士子为官,在国内大兴官学,让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士子来跟咱们争斗!简直是岂有此理!” “士族的力量,岂是冉闵能够撼动的?” “若是没有我们士族,他冉闵焉能有今日的成就?一定要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 看到群情激奋,在场的士族老爷们似乎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朱焘倍感欣慰。 而顾绅依旧有些胆小怕事,幽幽地跟朱焘说道:“朱家主,对付冉闵,咱们可以暗杀或者毒杀,甚至于跟司马氏代魏一般,篡夺冉魏的政权。但是就这样起兵,是不是不妥?魏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又深得民心,冉闵在位九年,于我士族而言,或许有些苛刻了,但是对于那些寒门子弟,对于那些泥腿子来说,冉闵无疑是救世主,是明君一般的存在!” “而且,驻扎在江东的魏军可不少,尤其是现在吴县这里,有魏军锐士二万余人,一旦咱们起事,只怕未取得什么进展,便已经被魏军镇压了。” 闻言,朱焘颇为鄙夷的看了顾绅一眼,说道:“怎么,顾家主你是害怕了吗?” “非是我畏惧冉闵,而是实际情况并不允许咱们起兵啊。想想看,咱们吴郡四姓在江东树大根深,联合江东各大士族一起排挤朝廷调派过来的官吏,使得各地的郡守、县令是辞官的辞官,暴毙的暴毙,下狱的下狱,都没什么好下场。正因如此,朝廷才迫不得已委任咱们江东本土的士族子弟为官,现在冉闵必定是见大势已定,东晋的残余势力被一一歼灭了,民心已经归附,所以才想腾出手来收拾咱们这些士族的!” “而得益于咱们江东本土的士族官吏的帮助,我们这些人家里坞堡虽然拆毁了,但每家至少还有一两千的私兵,化整为零,成了平民百姓一般。而我吴郡四姓,每一家更是有三千左右的私兵!” “但就算咱们这些家族联合起来了,把所有私兵都聚集到一起,也不过三四万的军队,战力良莠不齐,大多是武器装备简陋,缺乏训练,远不及魏军的正规军!这样的一支鱼龙混杂的军队,焉能成什么大事?” “不。顾家主,你想错了!” 朱焘淡淡的摇头道:“依靠咱们的私兵,定不能成大事。这个时候,咱们需要把司马氏重新推出来,拥立司马氏嫡系子弟为新任的晋国皇帝,亦或是遥尊司马聃为帝,打着司马氏的旗号起兵!” “这……能有人响应吗?”顾绅颇为迟疑地道。 “必定应者云集!”朱焘信誓旦旦地道:“出师必须有名才行。天下的士族,对于冉闵的所作所为那是深恶痛绝的!冉闵虽然重用了不少的士族子弟,但是明里暗里都在削弱士族的势力,扶持寒门的势力,长此以往,寒门必定取代士族,咱们现在所拥有的特权都将不复存在!天下有识之士何其多也?难道他们看不出这一点吗?我敢保证,咱们一旦起兵,又杀死了冉闵,取得首战告捷之势,北方的士族一定起来响应,届时天下义军,又将成燎原之势也!” 闻言,顾绅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顾绅又询问道:“朱家主,这起事说的容易,但是仅靠咱们这些士族的三四万私兵,只怕无法歼灭吴县的魏军,更不能杀死冉闵。冉闵如此勇武绝人,其能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咱们怎样才能攻入县衙,诛杀冉闵?” “我已经有了周全的安排,请你们放心好了。” 朱焘淡淡的笑道:“吴县比邻太湖,太湖的几个岛屿上都有不少的晋军残部盘踞在那里,水贼更是不少。我已经联络到那些晋军的残部以及水贼,重金贿赂他们,让他们与咱们一道起兵攻入吴县!冉闵号称万人敌,但万人敌又如何?他一个人真的能抵得上千军万马吗?到时候我打算联络太湖水贼以及晋军残部,里应外合,拿下吴县。咱们可以先一步率领私兵部队,围攻县衙!把冉闵就地正法!” 听到这话,顾绅不禁哑然失笑道:“朱家主,你这就有些异想天开了吧?以冉闵的勇武,就算不能率军击败咱们的私兵,应该也能突围出去,我等如何在县衙将其击杀?” “顾家主你多虑了。或许放在过去,冉闵出巡的时候围攻他是一种不智之举,但现在冉闵可是带着自己的嫔妃们出巡的,我听说就连皇后都在县衙内居住了。” “这又如何?” 朱焘阴笑道:“顾家主,世人都知道冉闵好色,乃是色中饿鬼,且极好人妻。但你们可能都不清楚,冉闵是一个多情种子,爱江山更爱美人,所以咱们围攻县衙的话,相信他是不会丢下自己的一大堆亲眷逃跑的。” “哈哈哈哈!朱家主说的对。我听说冉闵的后妃个个都是天姿国色,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着实不可方物!等到咱们诛杀了冉闵,一定要把冉闵的后妃分个干干净净!这皇后就是朱家主你的了!” 第627章 无形推手 县衙内。 冉闵作为大魏天子出巡到吴县,按照道理地方应该建造行宫,以便皇帝入住的。 但魏国上上下下崇尚节俭,冉闵更是以身作则,绝奢侈之风,所以浩浩荡荡地出巡,但一再要求地方官府不得修建行宫,不得劳民伤财。至于出巡队伍所需的花销,都由国库包办。 此时冉闵就在县衙的书房里处理日常政务。 太子冉明监国,但凡是有不能决断的大事,都会派快马八百里加急送给冉闵处理。但这样的奏牍是少之又少的,所以闲暇之余,冉闵还能看书,做一些娱乐活动。 忽而有一个锦衣卫打扮的人走进来,把一份密报呈给冉闵,然后退下。看过密报之后,冉闵的神色颇为凝重,但旋即又让人把跟随过来的秦牧、荀稷二人找过来。 “你们都看一看,这是锦衣卫刚刚传过来的密报。” 冉闵把手中的密报递给二人。 看过密报之后,荀稷顿时眉头一皱:“这些江东士族是在密谋着什么呢?” “他们密谋什么,不得而知。锦衣卫的人安插在各大士族当中的不少,但是据密报上说,参与这次密会的江东士族有二十一家,除了陆氏之外,几乎所有的江东本土的士族都参与其中。他们在城西的一处庄园密会,附近都有明岗暗哨,守卫重重,守卫的私兵当中也有锦衣卫的人,但是他们都无法进入那间书房探听。” 听到这话,荀稷说道:“陛下,这一回您一口气处死了李嵩案涉事的士族子弟一百零三人,江东士族,尤其是吴郡四姓的人一定对陛下,对朝廷怀恨在心,说不定他们想要对陛下您不利。在密谋着做出什么对于陛下您不利的事情呢。” “多半如此。”冉闵点了点头说道:“朕不惧这些,但敌在暗我在明,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是被这些江东士族惦记着,这次的南巡朕就很难过了!秦牧、荀稷,你们认为,这些江东士族能做出什么对朕不利的事情?暗杀?还是毒害?” 荀稷哑然失笑道:“陛下说笑了。借这些江东士族一百个胆子,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做,就算真的有胆大包天的家伙,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暗害陛下,除非他们是真的想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呵呵。这可说不定!”冉闵撇了撇嘴说道:“士族的胆子有多大,荀稷你不可能不清楚,你本来就是颍川世家出身的。士族当中的龌龊事情你应该比朕清楚才对。” 闻言,荀稷沉吟了一下,又道:“陛下,臣以为这些江东士族除非是吃错药了,昏了头了,不然绝对是不敢这么做的。王朝与士族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又是相互抗衡的,一个王朝若是不能处理好与各大士族之间的关系,便逃脱不了覆灭的厄运。” “昔日晋元帝司马睿在健康即位,即位之时,司马睿拉着王导的手让他与自己一同接受百官的朝拜。虽然王导叩谢拒绝,但在这之后,民间流传出一句话:王与马,共天下!纵观历史,士族阶层才是王朝背后的无形推手啊陛下。” 对此,冉闵是深以为然的。 冉闵喟然长叹道:“朕又何尝不知道呢?” 冉闵的心里很清楚士族究竟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可撼动。 什么是士族? 他们出没于朝廷而又隐没于山林,他们赤血忠心而又卖主求荣,他们两袖清风而又卖官鬻爵,他们有很多名字,很多身份,但最终只有一个身份——士族。 他们不是皇帝却可以与皇帝共分天下,他们不是英雄却可以决定谁能成为英雄! 冉闵说道:“朕很清楚,古往今来的士族掌控着朝廷,掌控了思想,掌控了资源,但是,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百姓连一口粥都喝不起,要靠卖儿卖女来支付重税的时候,便有一场场的起义来将这个地主给打到,然后成为新的地主,继续压迫百姓,等着下一个推翻他的地主。” “这便是历史上的所谓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倒不如说,是一场对百姓长达上千年的诅咒!” 对于冉闵能够明白这一点,荀稷很是欣慰,便道:“陛下既然知道士族的厉害,就不应该去轻易挑战这个庞然大物。一个两个士族并不可怕,一个地方的士族并不可怕,但是当全天下的士族豪强全部联合起来,甚至于大半士族都想要推翻这个王朝的时候,那么这个王朝说灭亡,便也就灭亡了!” “荀稷,话虽如此,但士族于大魏而言,还是有着一定的危害的。对于我大魏这种新兴王朝来说,或许这种危害并不怎么明显,因为大魏初创,天下久经战乱,适才方兴,这么多的土地等着士族们去兼并,等着士族们去瓜分,所以王朝与士族之间的矛盾尚未激化,士族们还能全心全意地效忠于大魏,但是千百年后呢?” 冉闵沉声道:“或许不出百年,或许如两汉一般,大魏能够享受四百年的国祚。但长治久安的大魏,总有一日会被这些士族掏光了根基,吸尽了元气,迟早有一天,大魏会如同此前的汉、魏、晋一般,亡于士族豪强之手!” 荀稷闻言,不禁叹气道:“陛下,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士族豪强,由来已久,强如大魏,只怕都不能将士族彻底消灭,把他们千百年来韬光养晦所积累下来的基业连根拔起!臣是士族出身,颍川荀氏,自古以来就是最顶级的豪族,并一度为天下士族之冠,但正因如此,臣才明白士族到底有多么可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士族如此可怕,历朝历代的铁腕帝王都不想铲除士族的势力吗?不,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做不到!昔日曹孟德也曾唯才是举,重用寒门子弟,抑制士族,但最后还是因为魏文帝曹丕为了笼络士族之心,其颁布的九品中正制搞得前功尽弃了。曹丕选择了向士族妥协,但最后架不住只是一个二流世家出身的司马氏获得更多士族的支持,进而谋朝篡位了。” “孙权在位期间,也曾做过一些努力,试图打压本土的江东士族的势力,但都做无用功,最后只能在晚年自暴自弃。” “陛下,要知道士族们不是英雄却可以决定谁能成为英雄!譬如刘备,此人性宽和,寡言语,不甚爱读书,素怀大志。他能在战火纷飞,群雄并起的东汉末年当中脱颖而出,建立蜀汉王朝,其背后根本离不开士族的支持。” “众所周知,刘备真正在三国乱世之中站稳脚跟,却是在进取益州之后。而他之所以能取益州,就是益州的士族们,如张松,法正等人,抛弃了刘璋而选择了刘备。” “不仅仅是刘备,每一个军阀背后都有士族的身影,曹操背后的颍川士族,袁绍背后的河北士族,刘表背后的南阳士族!” “所以说,三国不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起义,而是一场贵族的游戏。被士族选中的人,你就可以成为英雄,否则只能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东汉末年的群雄当中,诸如吕布、陶谦、公孙瓒、袁术这些枭雄,不是自始至终都没被士族拥戴过,就是根本就是被士族所抛弃的弃子!所以他们注定只能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昙花一现,而无法建立自己的功业,万古流芳!” 第628章 最大的士族 对于荀稷所说的话,冉闵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一个王朝的建立往往带来一批新兴的士族,而东汉末年的最大士族便是南阳士族与河北士族,究其原因,东汉的开国帝王,光武帝——刘秀的起家便是在南阳和河北,而其麾下的云台二十八将大多也都是出自南阳和河北这两个地方。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且一个士族的存在时间很可能会跨越两个王朝甚至多个王朝,河北崔氏是东汉末年最大的士族之一,其代表人物崔琰在曹操与袁绍之间选择了袁绍,但是官渡之战之后跟着曹老板干,依然是一个大士族,哪怕之后在晋朝依然在士族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且东晋王朝的开创者——司马家,其本身就是一个二流士族。 在隋朝之前的选官制度主要是察举制,到了魏文帝曹丕登基之时更是推出了九品中正制,而不论哪种制度,都只有一个目的——确保士族的利益。 所谓察举制便是由当地长官往上推荐被他认可的人,那么这些被他认可的人可能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吗?不会的,大多数都会是名门望族的子孙。 而如果说察举制还让寒门子弟有一丝的机会的话,那么九品中正制就把这一丝的机会给彻底捏死。九品中正制本身就是曹丕为了拉拢士家大族而出台的政策。 其大概就是把人们根据家族背景分为九个等级,上品人就会被赋予重任。 那么长此以往,所谓朝政就是皇帝与一个个士族的代表来进行讨论如何巩固他们的地位,如何增加他们的利益,而朝廷的话语权更是被一个个的士族所掌控。 比如东晋,甚至整个南朝几乎都是被四大家族等大家族所控制,这时候的皇帝更相当于被他们推选出来代替自己权益的盟主。 那么随着统治阶级的进一步稳定,正式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格局! 冉闵沉思了良久,看着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秦牧,便道:“秦牧,你对此怎么看?” 秦牧淡淡的道:“陛下,臣是寒门出身,荀稷大人出身颍川士族。若是要说对士族根本的认识,或者商讨着如何去对付士族,荀稷大人应该更有主意,更有见解才是。” 闻言,荀稷连忙道:“秦大人说的哪里话。我等都是效忠于陛下,为陛下出谋划策的臣子,哪里有什么主次之分?而且秦大人有远见卓识,智计百出,荀稷深感不及,还请你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秦牧与荀稷可谓是冉闵的左膀右臂了,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治国理政,冉闵一般都靠着这二人去出谋划策的,所以根本就没什么主次之分。 只是秦牧、荀稷,一个是寒门出身,一个是士族出身,而朝野上下的寒门子弟或者士族子弟之间的斗争,一般都围绕着这两个人进行的。 冉闵固然想要打压士族的势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他还没有狂妄到想要把士族彻底消灭的程度! 别的不说,他冉闵可谓是天底下最大的士族了。 士族门阀是根本无法消灭的,因为一个新的王朝建立,其追随者就会成为新兴的士族,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秦牧喟然长叹道:“陛下,其实臣认为荀稷大人说的没错。士族作为统治阶级,掌控了大部分的国家资源。而读书在历朝历代更是一种极其稀缺的资源,穷人的孩子早早便出去做农活了,那么对于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穷人来说,那些读书人说什么是对的,便是对的,所以,要忠君,要三从四德,要听父母官的话。”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统治才能稳固,他们的统治才能长久!而且,在士族之中,家族的地位不同,所能研究的也不同。” “司马家是研究史学的,所以他们只是一个二流的士族。经学是一流士族才能研究的!就像荀彧的颍川士族,崔琰的河北士族。” 听到秦牧这般深度剖析士族的厉害之处,冉闵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朕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士族多出人才,而寒门子弟则是少有人才?不是士族全是天资聪颖之人,骨骼清奇之人,天赋异禀之人,而是他们自小便受过良好的教育,生活环境比较好。” “而寒门子弟,因为自身条件所限制,没有办法念书,也没有办法通过念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故而,朕才在全国各地广建官学,予穷人家的孩子启蒙,有较为聪明的寒门子弟,也能得到奖学金,进入更高的学府入读。” 秦牧淡淡的笑道:“陛下这么做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为了扶持寒门子弟来对抗士族子弟。” “正是。” “那陛下应该知道,土地兼并是一种历史的必然结果。寒门子弟有朝一日,通过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了,成为了身份尊贵,地位显赫的官员,他们将成为新的士族,这是不可避免的。而新的士族崛起,所需要的资源就更多了,所以他们往往会更加贪婪地去窃取国家的土地,让自己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秦牧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虽然臣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无论是新的士族,还是旧的士族,就是这样的贪婪,而且新的士族比旧的士族更加贪婪!千百年后,大魏灭亡了,一个新兴的王朝取而代之,到时候损害大魏自身国力的,就是这些新兴的士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无言以对。 秦牧又道:“陛下应该知道汝南袁氏吧?” “是那个四世三公的袁氏吗?” “不错。”秦牧微微颔首道:“汝南袁氏,在东汉时期是颍川众多士族之中的顶级豪族。自袁良以后,至其孙袁安官至司空、司徒,安子袁敞及袁京皆为司空,京子袁汤为司空、太尉,汤子袁逢亦至司空,逢弟袁隗亦至三公、太傅。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至五人,故号称‘四世三公’。” “东汉末年之时,袁绍、袁术两兄弟一南一北,笼络了大量的士族,获得钱粮、骏马不可计数,整个天下的战争似乎都是围绕着他们二人进行的。袁绍差一点就统一了北方,更是当时成为天下之主的热门人选,就连不可一世的曹孟德,都一度沦为袁绍的附庸。可想而知袁氏家族有多么强大了。” 对于汝南袁氏的事情,冉闵还是颇为了解的。 毕竟作为一国之君,给他治理地方的大多是这些士族,不好好了解他们怎么行?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这样的先天性优势,有这样的大好资源,袁绍、袁术这两个憨批居然没能一统江山,结束自黄巾之乱以来的东汉末年的乱世,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在冉闵看来,这哥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差劲。 当然了,他们的对手是很强悍的,换做冉闵,把他放到东汉末年都不知道能不能与曹孟德、刘备这些枭雄一争高低。 值得一提的是,袁氏是虞舜的后裔。 西周初,周武王追封先贤后裔,封有虞氏之裔妫满于陈(今河南淮阳),建陈国。妫满死后,谥号为陈胡公。他的十一世孙有个叫诸公,字伯媛。 伯媛的孙子涛涂,以祖宗字媛命氏。 春秋时,媛氏世袭陈国上卿。当时媛、辕通用,故媛涛涂又写作“辕涛涂”。至西汉初,辕氏后裔政将“辕”字的“车”旁去掉,邕以袁为氏。 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由于战乱、官职调任等原因,虽然汝南袁氏又派生出许多支脉,向海内外广为发展,但发端于袁安的汝南袁氏始终是最为兴旺的一支。 袁逢的嫡子袁术则官至后将军,后自取玉玺,自立为帝。 由血缘上来看,袁绍、袁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由宗法来看,则两人为从兄弟。 袁绍、袁术均是东汉末年割据一方的枭雄。因为二人曾率领关东诸侯讨伐权臣董卓,董卓遂把身处洛阳的袁隗和袁基(袁术之兄)一家二十余人杀害。 后来袁术因自立为帝,遭受各群雄攻伐而死,其子袁耀投奔东吴势力。袁绍欲与曹操争天下,但于官渡之战被击败后不久病死,其子袁谭、袁尚、袁熙因夺位而相争,终于先后同被曹操所灭。 在冉闵的印象当中,对于汝南袁氏的最为记忆深刻的,自然是袁安卧雪的故事,这可是在后世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故事啊。 话说袁安在没作官的时候,客居洛阳,很有贤名。 一年冬天,洛阳令冒雪去访他。他院子里的雪很深,把袁安困在了雪里,洛阳令叫随从扫出一条路才进到袁安屋里。 袁安正冻得蜷缩在床上发抖。 洛阳令问:你为什么不求亲戚帮助一下? 袁安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大雪天我怎么好去打扰人家? 洛阳令佩服他的贤德,举他为孝廉。 汝南袁氏由此发家。 而秦牧说的正好是关于这个袁安的事迹。 秦牧缓声道:“陛下应该知道袁安这个人吧?袁安自少承袭家学,研习《孟氏易》。初任汝阳县功曹,后以孝廉获举,升为阴平县长、任城县令。他御下极严,能使官民畏爱。” “汉明帝时,屡迁为楚郡太守、河南尹,政号严明,断狱公平。在京畿十余年,京师肃然,名重朝廷。袁安后历任太仆、司空、司徒等职。汉和帝时,窦太后临朝,外戚窦宪兄弟掌权,民怨沸腾,袁安不畏权贵,守正不移,多次直言上书,弹劾窦氏种种不法行为,为窦太后忌恨。” “在是否出击北匈奴的辩论中,袁安与司空任隗力主怀柔,反对劳师远涉、徼功万里。为此问题,他免冠上朝力争达十余次!袁安病逝后,他的后代(汝南袁氏)繁荣兴盛,与弘农杨氏并为东汉‘四世三公’的世家大族。” “由此可见,袁安此人只是小士族出身,但因其官居三公,后世子孙都受福泽,所以成为了当时的顶级士族。显然,寒门子弟也能有这样的成就。而千百年前,谁知道汝南袁氏是什么样子?” 第629章 不世出之英主 “秦牧,朕知道士族是无法彻底根除的,因为皇室,朕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士族,朕总不能把自己都消灭掉吧?” 冉闵开了一个玩笑,随后便肃容道:“但是,眼下旧士族的势力过大,已经影响到了帝国的根基。朕不得不慎重对待,朕在世的时候,或许他们不敢蹦跶,可是一旦朕驾崩了,后世之君,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曹丕?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司马懿?” “陛下所言极是。”荀稷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但是陛下,臣以为如若您想要剪除士族的羽翼,削弱士族的势力,不可用往日的铁血手腕,还需要一些怀柔政策。当然了,过度的怀柔是不可取的,所以只能请陛下刚柔并济,恩威并施了。” 闻言,冉闵颇为诧异地看了荀稷一眼,说道:“荀稷,你可是出身颍川世家的,自己就是士族子弟。如今谈论起如何对付士族的事情,你心里不会有芥蒂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荀稷苦笑道:“陛下是百年难得一见之圣君,千古一帝。能为陛下出谋划策,是臣的荣幸!陛下商议这等事情一点都不避讳微臣,臣岂能不为陛下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地想出应对之策?” “荀稷,你能这样想,是朕的福气,也是帝国的福气啊。”冉闵颇为欣慰的看了荀稷一眼。 “你们说江东士族这次密会,到底在密谋着什么呢?” “一定是对陛下不利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荀稷颇为尴尬地道。 他不是神人,没有神机妙算的本领,哪里能算的出那些士族到底想干嘛。 而秦牧似乎是猜出了什么,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些江东士族,可能会做出一些狗急跳墙的事情。” “狗急跳墙?是刺杀朕吗?” “说不准,不过还是请陛下小心为上,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 冉闵叹息道:“朕知道了。” 秦牧又沉吟了一下,说道:“陛下,之前臣听锦衣卫说,江东士族碍于朝廷派出的钦差和御史,在他们的监督之下,被迫将坞堡一一拆毁,把庄户一一释放了。但江东士族横行无忌,联合起来排挤朝廷派往江东就任的地方官员,那些官员死的死,辞官的辞官,与之同流合污的也是大有人在。甚至于锦衣卫密探得知,各家的府上,仍有私兵操练的声音,不知道是也不是?” “不错。” 冉闵微微颔首道:“江东偏居一隅,算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正是因为刚刚被帝国统治不久,又远离中原,隔着一条长江天堑,他们这些江东士族自以为朝廷不能对江东进行行之有效的管理,这才会这般肆无忌惮,敢于对朝廷所颁布的政令一再挑衅,一再试探,甚至于阳奉阴违,没有按照朝廷颁布的法令,还在密养私兵的。” “和平年代,又无战乱之苦,他们养着这么多的私兵作甚?”冉闵感到很疑惑,忽而,他似乎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禁哑然失笑道:“秦牧,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些江东士族想要起兵造反吧?” “有这个可能性。” 冉闵对此嗤之以鼻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这些江东士族合起来才有多少的私兵?就连带甲百万的东晋都被朕给灭了,区区江东士族,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捋我大魏铁军的虎须!” 冉闵的模样有些信誓旦旦。 而荀稷也认为没有这种可能性,于是说道:“秦大人,不会吧?这些江东士族就算暗地里给朝廷使绊子,或者暗害陛下也就罢了,怎么敢犯上作乱?” 秦牧淡淡的摇头道:“人心难测。这些士族门阀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陛下侵犯到他们的权益了,他们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做出这种不明智之举!而且现在天下初定,整个江南才刚刚纳入帝国的统治不久,人心未附,士族们有这种冒险心理是必然的,因为他们知道富贵往往是险中求的。” “这……”冉闵有些迟疑,想信但是又不可置信。 而秦牧又继续道:“另外,请陛下不要忘了,现在咱们都在吴县的地头上。在这个江东士族的一亩三分地上,这些地头蛇的能量还是挺大的,而陛下一旦崩于此,江东士族又拥立了司马氏的子弟为国君,再立东晋的话,天下必将再度大乱当中。” 听到这话,冉闵的背后就不禁冷汗直冒,秦牧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似乎不是没有的。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士族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或者是为了夺取更大的权益,难免不会铤而走险。想到自己一死,而天下将再度大乱的结果,冉闵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还能打造出自己理想中的盛世,还没有建立超越秦皇汉武的丰功伟绩,还没有给后世之君打下一分万世一系的基业,他绝不能就这样死掉! 冉闵眯着眼睛道:“秦牧,你说的没错。既然有这种可能性,那就不可不防。朕待会儿就拟一道圣旨,命镇守建康的麻秋率军赶到吴县待命。” “陛下圣明。” 其实冉闵对于叛军什么的,那是一点都不害怕的。凭着他手中的一杆双刃矛,胯下坐骑火龙驹,再有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力,天下何处去不得? 但是冉闵这一回出巡,可是把大小妃嫔都带上了,自己最宠爱的媳妇儿都在吴县的县衙里,她们在动乱中少一根汗毛,冉闵都是不允许的。 紧接着,荀稷又询问道:“陛下,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对付江东士族?” “老办法。拉拢一批,打击一批。这些江东士族就是生活得太安逸了,想找些刺激,想要追名逐利,才会有跟朕作对的想法,逼着朕,逼着朝廷向他们妥协!” “但朕不会妥协,妥协就是投降,打死朕都不会向士族妥协的!终魏一朝,皇帝不会也不许向任何人,任何势力低头、妥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冉闵的这番话说的霸气凛然,让在场的秦牧与荀稷二人在倍感压力的同时,又不禁心生感慨之情。 这样的不世出之英主,才更值得他们效忠! 第630章 言之辱也 就在冉闵与秦牧、荀稷二人品着香茗,坐而论道的时候,一个身穿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在经过通报之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何事?” “陛下,出事了。李嵩一家的妻儿老小十二人,都被杀死了!” “什么?!” 冉闵顿时勃然变色:“你们锦衣卫是怎么办事的?朕不是让你们把李嵩的一家老小安全护送到许昌去吗?为什么都被杀害了?” 这个锦衣卫顿时感到压力山大,不由得硬着头皮回答道:“陛下恕罪。我等按照陛下的旨意,派遣二十名锦衣卫贴身保护李嵩的家眷,本来认为已经足够稳妥了,毕竟沿途的贼寇看见是锦衣卫的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谁曾想在途经阜阳的一个三岔口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众多贼人,二十个锦衣卫,只活了一个回来报信的!” “真是荒唐!” 冉闵怒道:“在我大魏的境内,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军竟然遭受了贼人的伏击?查,给朕查,查出来的涉事人等一个都不要放过!” “诺!” 这个锦衣卫随后告退。 冉闵的确是很愤怒的,不过不是冲着锦衣卫的不作为,而是愤怒于江东士族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截杀锦衣卫护送的人,他冉闵指名道姓地要好生安置的人! 言之辱也! 奇耻大辱啊! 吴郡郡守李嵩是怎么死的? 他是服毒自尽的,但是他在自尽前已经向冉闵说了实话,慨然陈词,还留了一封遗书,上面都是关于吴郡历年来赋税如此之少的涉事人等,正是按照李嵩遗留下来的书信,冉闵才能派出锦衣卫,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杀一儆百,一口气处死了一百零三个贪赃枉法的家伙。 李嵩在临死前,在遗书里还请求冉闵保护好自己的家眷。冉闵是这么做的,但谁知道会出现这样荒唐的事情? “可恨!该杀!这些江东士族都该杀!”冉闵咬牙切齿地道。 “陛下息怒!”看见冉闵又怒急攻心了,旁边的秦牧、荀稷赶紧出声劝谏。 冉闵一屁股瘫坐到椅子上,喟然长叹道:“朕,有负于李嵩所托啊。他知道欺瞒朕是死,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也是死,但李嵩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了朕这一边,还在遗书里请求朕保护好他的家眷,但朕没有做到!失信于人,朕,枉为君父啊!” “陛下切莫太过自责了。”荀稷出声宽慰道:“都是这些江东士族太狡诈了,太凶残了。李嵩都已经服毒自尽了,没想到他们为了报复李嵩,报复陛下,报复朝廷,竟然还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连李嵩的妻儿老小都不放过!” 冉闵一脸自责地摇摇头道:“朕早就应该想到江东本土的士族,尤其是吴郡四姓是多么的目无王法,无法无天的。当年孙策就是被许贡的门客刺杀的,竟然还破天荒地成功了!江东民风剽悍,任侠好义,急功近利。他们连自己的主君都能暗害,更何况是李嵩的一家老小呢?” 当年孙策在江东,先后击败了刘繇、严白虎和刘勋,一时间风头正劲,孙策统一江东,连曹操都有些担心害怕。 直到建安五年,曹操与袁绍在官渡相持,孙策看准时机,准备偷袭许都,迎接汉献帝,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孙策在一次打猎中,被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刺杀。 事情的起因是许贡写密信告诉曹操,要曹操提防孙策,防止孙策势力扩大,事情败露后,许贡被孙策所杀,因此,许贡的门客一直想杀孙策报仇,最终,孙策遇刺,受伤而死,死时年仅二十六岁。 如果孙策不死,三国走向会如何? 冉闵觉得很有可能改变整个三国格局,也许曹操能不能统一北方还是个问题,说不定,曹操和袁绍大战的时候,孙策偷袭许都成功,三国就没曹操什么事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让孙策英年早逝,留下千古遗憾。 关于孙策之死,其实还是扑朔迷离的。有人说孙权是幕后黑手,有人说江东士族是幕后黑手,有人说曹操是幕后黑手。 不过冉闵认为幕后黑手是孙权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厮那个时候才十七岁,而是曹老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恰好曹老板当时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孙策死了,他就少了一个劲敌。 而曹老板想要在背后推波助澜,暗杀孙策,没有当地的江东士族的配合那是不可能的。 李嵩的一家老小已经死掉了,冉闵不好徒添伤悲,所以让人好生安葬了死者。 秦牧与荀稷退下了,冉闵还想着好好打盹儿呢,这个时候就有人来通传,说是陆氏的家主陆然求见。 陆然?他来见我作甚? 冉闵没有多想,就让人把陆然带进来。 “草民陆然,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来,本就低眉顺眼,有着战战兢兢的陆然就向着冉闵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陆然曾经在东晋一朝,担任过郡守的官职,但年纪大了,再加上光有空谈之名,在政绩上毫无建树,所以自始至终魏国都没有任用他为官,让他主政一方。 过去陆然也曾见过东晋的皇帝,但是君臣之礼,与草民面对国君的礼节是不一样的。 骤然以草民之身觐见皇帝,陆然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礼节比较好,所以只能根据过去臣子对待君主的礼节相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身吧。” “谢陛下!” 冉闵并没有给陆然赐座,所以后者都没有坐下的资格的。自从当上了皇帝,尤其是一统江山,富有四海之后,冉闵就不知道礼贤下士是什么东西了,他没必要折节下士! 所以陆然就一直站着说话了。 “陆然,你来见朕,有何要事?”冉闵不跟他打太极,直截了当地就问明他的来意。 陆然犹豫了一下,随后就说道:“陛下,草民此来,是想告诉您,以吴郡朱氏为首的江东士族已经有了反意,正在密谋,似乎是要对陛下不利。” “噢?对朕不利?不知道是一个怎么不利法?”冉闵表现得颇为困惑。 “这个……草民就不得而知了。自从陛下派了徐渭大人与草民接洽之后,草民就一直恪守本分,闭门不出,不过近日朱氏给草民发了请帖,请草民到他的府上做客。臣没有应约,据说受邀的士族有二十家,都是江东本地有头有脸的士族人物,大多是各家族的家主。” 闻言,冉闵嗤之以鼻地道:“陆然,就凭这个,你就敢断定以朱氏为首的江东士族要对朕不利?你要知道,这诬告也是一种罪过。” “陛下,草民所言那是千真万确的啊!” 陆然急声道:“朱氏的家主朱焘早有反意,这一回朝廷一口气处死了一百零三个涉及李嵩案的士族子弟,其中大多跟朱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朱焘的儿子朱曦更是被直接斩首示众了。所以朱焘对于朝廷那是怀恨在心的啊!” “哼,怀恨在心他又能做得了什么?暗害朕吗?” “这……倒不是不可能。草民言尽于此,还请陛下慎重。”陆然作揖到底道。 见状,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陆然,你很不错。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朕看来,你也是人中俊杰,至少比其他敢于谋逆的江东士族好多了。这事儿朕已经知道了,你能向朕检举其所作所为,朕甚感欣慰!你进入县衙的事情应该被士族的人知道了,你就不害怕遭到各大士族的抵制,乃至于暗害吗?” 陆然肃容道:“草民害怕。但草民认为,一个人有的时候,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江东士族之间龌龊事儿草民见多了,但绝不允许他们犯上作乱,谋逆弑君!所以草民宁愿舍得一身剐,也要将此事告知于陛下,让陛下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 这陆然还真是一个人才,表忠心都能表达的如此“清奇”! 冉闵又好言宽慰了陆然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说到底,冉闵与陆氏之间只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以陆氏为首的部分江东士族,借冉闵的手铲除掉那些无法无天的江东士族,然后他们才能填补这种权益真空,获得更大的利益。 而冉闵也能利用他们,把敢于反对自己的江东士族一个不留,连根拔起,更要依靠他们替自己好好治理地方。 第631章 持械证明 冉闵认为,想要真的地体察民情,或者找到对付士族的办法,光是依靠锦衣卫的张目,以及各地方的官吏,各个“识时务”的世家大族的配合是作用不大的。 终冉闵这一朝,或许能依靠他自身足够强大的威望,迫使士族们低头,向他妥协。 可是长此以往,大魏帝国的后世之君他们生长于宫墙大院之中,不谙世事,只知道听从臣下的谏言的话,估计这个皇帝就废了! 俗话说得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为什么那些能够打下一番事业,开创盛世的君主都喜欢微服私访? 不是他们闲着没事做,或者喜欢游山玩水什么的,而是这些皇帝都很清楚,自己的国家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总有对于他的旨意,对于朝廷的政令阳奉阴违的人! 吴郡为禹贡扬州之域。自周泰伯让国来奔,始有句吴之号。武王克商,封其后为吴,至阖闾始筑城以为都。吴亡,其地入越。楚灭越,以其地封春申君黄歇。 后来秦并天下,以吴越地为会稽郡。项梁起兵,始有吴中之称。 来到吴县的市集上,冉闵看着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场景,不由得微微颔首,感到十分满意。 盛世景象,莫过于此。 倘若大魏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如吴县这般富饶,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话,那么这天下岂能还有什么战乱? 但吴县只有一个,江东只有一个。偌大的江东,偌大的豫州,其在经济上已经与中原最富庶的冀州、兖州持平。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倘若没有五胡乱华的历史悲剧,北方的士族门阀也不会选择南迁,造就了江东之地的一片繁华。 当然了,冉闵这么想,并不是认为五胡乱华是一件幸事。倘若江东的繁华是以这种方式造就的,那么冉闵宁愿江东如之前一般,百姓只能温饱,地方不会太过富饶。 老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其实他们只要有一口饱饭吃,老有所依,老有所养。 冉闵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见过很多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偌大一个魏国,依旧有人在饿死,依旧有人生病了没办法医治,但冉闵没办法一下子改变这种现状,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去改变。 就在冉闵带着董巧巧漫无目的地逛街的时候,在他们背后的人群里,两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一直在不时的瞧着他们,当冉闵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放眼瞧过去的时候,这两个男子便赶紧缩回了目光,故作镇定,还在街边的摊位上拿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端详着。 嗯? 冉闵感到颇为困惑,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身边的董巧巧长得太漂亮了,太过引人注目了,所以这两个男子才会频频放眼看过来? 但冉闵旋即就抛弃了这种想法,因为这两个家伙一直尾随在自己的身后,貌似是在跟踪自己呢! 董巧巧是长得国色天香没错,但为了低调,她特意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装束,脸上略施粉黛,化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妆容。 这样看上去,董巧巧看似很漂亮,但实则不怎么引人注目的。 毕竟董巧巧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的,但那妆容已经把她的真正面貌掩盖了一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这些男人起了歹心吧? 冉闵继续带着董巧巧走到大街一角的摊位上购物。 他知道附近的锦衣卫和宿卫一定会给他处理掉这些尾巴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冉闵授意,那两个尾随的男子就被身后的锦衣卫拍了拍肩膀,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你的谁?”那男子结结巴巴地道,显然是吓了一跳。 但没等他反抗呢,这锦衣卫就直接上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在旁人看不见的位置,这锦衣卫直接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腹部,并在他的耳畔低声道:“锦衣卫办案。不想死的就跟我来。” 锦衣卫?! 锦衣卫恶名昭彰,被锦衣卫盯上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活不成的,这男子也是吓坏了,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就跟着这个锦衣卫走了。 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他根本不敢反抗! 就算他反抗了,锦衣卫可以直接把他就地正法了! 锦衣卫办案,把自己的腰牌亮出来,谁敢过问?看到身后的两条尾巴被收拾了,冉闵这才又带着董巧巧继续闲逛起来。 “让开!快让开!”忽而有一群穿着制式衣服的人手持环首铁刀,推搡开了一条道,随即大摇大摆的就走过去。 横行霸道说的就是这种人。 冉闵正站在街道旁边观望呢,一个老汉就被推到地上,摔了下来,冉闵忙把这老汉扶了起来,说道:“老爷子,你没事吧?” “多谢你了后生,我还好。” 幸亏这老汉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不然寻常的老者被这么一推搡,不说摔得头破血流的,至少不怎么好受。 冉闵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并没有上去见义勇为,斥责那些恶棍横行霸道的行为,而是向这个老汉询问道:“老汉,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他们竟然敢如此横行霸道?简直比县衙的差人还要威风啊!” “唉!谁说不是呢?后生,听你的口音,你应该是外地人吧?” “我是魏郡内黄人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难怪这口音那么像冀州那边的。后生,这些人都是朱氏的家丁,他们行色匆匆,必有急事,平日里他们就是这样横行霸道的,所以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老汉刚才实在是躲避不及了,这才被他们推到地上的。” 说到这里,老汉就禁不住一阵的懊恼,似乎在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懊恼一样。 “朱氏?是吴郡四姓之一的朱氏吗?” “是的。吴郡四姓,那是我江东之地的顶级豪族,平日里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县官老爷,都是要礼让三分的。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士族老爷们地位这么尊崇,所以就连他们门下的仆役们都是这般趾高气昂,狐假虎威的。” 闻言,冉闵不禁眉头一皱:“适才我看了一下,这些家仆都是携带武器的。老爷子,你可知道他们可曾有持械证明?” “持械证明?” 这老汉摇摇头说道:“后生,你不应该这般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啊。持械证明那是针对于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针对于那些仗剑天涯的侠客的,但对于这些士族门下的家仆来说,这一套是根本不管用!昔日朝廷颁布杀胡令,鼓励百姓击杀胡人,汉人杀一胡人,可得赏钱。” “但是也因此,民间尚武之风盛行,几乎达到人人持械,全民皆兵的地步。但那只是北方的百姓,在我们江东或者说整个长江以南的地方,其实并不受《杀胡令》的影响!所以在南方拥有所谓的持械证明的都是游侠们,或者是大富大贵之家的人,至于这些家仆,他们哪里会开什么持械证明?” 冉闵的脸色一沉:“如此说来,这些无证持械的家仆岂不是犯法了吗?按照大魏律法,这些没有持械证明而私自持有刀枪武器的人,是要罚款五十贯宝钞,并服劳役半年的啊!” 老汉嗤之以鼻地道:“那是北方的律法,在咱们南方人看来根本不适用。” 南北分裂? 哪怕只是意识形态上的分裂,制度之间的分裂,这都是冉闵所不能容忍的! 第632章 烂泥扶不上墙 冉闵又带着董巧巧继续在大街上闲逛。 董巧巧如花蝴蝶一般到处乱飞,不时的将一些物美价廉的商品买了,扔给冉闵去提。冉闵颇有些无奈的感觉,不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而是这种感觉他压根儿就没做过。 前世他是一枚单身狗,哪怕是穿越到这个乱世,他都没有多少时间陪着董巧巧逛街什么的。日常逛街的话,冉闵都只是随便带着董巧巧买一些东西,但这个时候,董巧巧似乎有些上头了。 吴县的土特产很多,尤其是精美的手工制品,饶是见多识广的董巧巧都没见过,所以大手大脚的董巧巧毫不客气,不仅是自己看上的喜欢的东西,还把各个与她亲近的嫔妃的首饰都捎上了。 冉闵不是崇尚节俭,要杜绝奢侈之风吗? 所以他的后宫里的妃嫔们是很少穿金戴银的,但购买这些物美价廉的首饰品,应该不会被大臣们诟病的吧? 但在提着东西走动的时候,冉闵发现大街上的那些士族家仆着实不少。 名义上,这些人只是士族的家仆,实际上他们过去都是士族的私兵。对于这一点,冉闵早在锦衣卫呈上来的密报中就得知了。 冉闵随即就让跟在附近的锦衣卫去打探一下,这些家仆是去干嘛的。 过了没多久,锦衣卫就把消息传过来了。 “陛下,适才我们抓了几个舌头,经过简单的审讯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突然收到各自的家族中的传召,这才匆匆从各地的庄园里赶过来的。除了这些人,那些平日里伪装成农民,在田地里耕作的私兵也一样被传召入城了。” 闻言,冉闵的神色有些凝重。 看样子秦牧的猜测属实,这些士族是狗急跳墙了,竟然还妄想起兵作乱。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旁边的董巧巧颇为好奇地道。 “巧巧,要不你先回去吧。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哦,那好吧。” 董巧巧并不勉强冉闵陪着她逛街。今日已经尽兴了,来日方长。 等到董巧巧离开,又有一个锦衣卫的人禀告道:“陛下,太湖那边有异动。” “异动?” “是的。咱们锦衣卫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逃入太湖里的晋军残部。有暗探已经混进了其中,但等级不高,无法探听到什么机密的事情!不过根据他们传达回来的消息说,晋军的残部已经和太湖里的水贼联合起来了,有数万之众,一旦他们出了太湖,只怕危害不小。而且圣驾就在吴县,我等实在担心那些晋军残部以及水寇会不会对陛下不利啊!” 闻言,冉闵已经可以确定江东的士族门阀意图何在,他们究竟在密谋着什么了。 动静搞得这么大,真当魏国的锦衣卫是吃素的? “传令,让王平率领二万水师尽快赶过来。” “诺。”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焘等江东士族所派出的使者,已经抵达了太湖的一座大焦岛上。 这座大焦岛,常年盘踞着一股水贼势力,因其水贼个个头上都扎着白色头巾的缘故,故号“苍头贼”。 苍头贼是太湖里势力最大的水贼团伙,其纵横五湖四海,几度为晋国打压,但每次都能死灰复燃,又继续壮大。眼下苍头贼已经隐隐成为了整个太湖,乃至于长江之上所有水贼的龙头老大,声势浩大,有部众几万人,其规模之大,就连晋军都头疼不已。 晋国也曾试图诏安苍头贼,但因为苍头贼的首领多半是世袭的,且跟晋军有着血海深仇,都不愿意接受东晋朝廷的招抚。而随着东晋的灭亡,一部分残兵败将也逃入了太湖中,为苍头贼以及其余的太湖水贼所接纳。 整个太湖,俨然已经成为了独立王国,成为了大魏帝国的国中之国! 苍头贼的首领是杜挚,因其勇力绝人,能手撕虎豹,徒手干死一条成年的鳄鱼,而且健步如飞,所以绰号“过江龙”,部众们都称呼他为“混世魔王”,而杜挚似乎是上头了,想过一把皇帝的瘾。 所以杜挚就在太湖里“建国称王”,国号“大魔”,太湖乃至于长江附近的水贼都向他进贡。 杜挚这么嚣张,已经占据江东以及整个南方的魏军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过去是因为才刚刚灭了晋国,平定南方各个郡县,来不及收拾苍头贼。 现在不一样了,冉闵命令麻秋率军进驻建康,重兵镇守江东的缘故,不外乎想要铲除国内的一切反动势力,其中就包括这些称王称霸,不可一世的“山大王”、“水大王”! “鄙人朱瑄,参见混世魔王!大王圣躬金安!” 使者朱瑄被带到杜挚的面前之后,并没有大礼参拜,而是如寻常文士之间的礼节一般,只是作了一揖,表示这厢有礼了。 “先生不必多礼。” 杜挚倒是知道这些儒生的脾性,要真是让他们对自己大礼参拜,行君臣之礼,或者把自己当成帝王一般下拜,只怕这些人会马上翻脸不认人。 儒生都是有傲气,都是有傲骨的,再说了,这朱瑄分明是来送礼的,杜挚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就在这一座颇为气派的宫殿内,杜挚就与朱瑄开始商谈一些关于如何击杀冉闵,并夺取江东,恢复晋室山河的事情。 “大王,此番我受家主之命而来,想告知大王,三日后,我家主上将联合江东各大士族,聚兵五万人进攻吴县。希望大王到时候能够同时出兵,配合我们一同捣破吴县,擒杀残暴无道的冉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朱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杜挚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故作难为情的样子说道:“出兵攻袭吴县?先生,实不相瞒,冉闵毕竟是大魏之主,富有四海,带甲百万,破吴县而袭杀他,唯恐魏军是不会放过我的啊。” 朱瑄顿时瞪着眼睛道:“大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现在怎能出尔反尔?” 杜挚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之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杜挚性格火爆,身上的匪气很重,做他这样的大贼头,那是最讲义气,最讲信用的他做出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情,真是太为难他。让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一侧的中年儒士起身道:“朱先生,这话不能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们大王是答应了朱家主的要求,将配合江东士族一起攻取吴县,袭杀暴君没错,但是大王当时喝多了,这事儿怎能作数?” “你!” “嘿嘿,对!当时我是喝多了,脑子不太灵光了!做不得数,做不得数啊!”杜挚虽然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但架不住他还会顺杆往上爬。 朱瑄见状,一时之间气坏了,但是又不好发作,所以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向着那个中年儒士询问道:“不知道这位是?” “他是我的智囊,赵笙!”杜挚摇头晃脑,颇为志得意满地道:“赵笙先生于我,如姜太公之于周文王,如张子房之于汉高祖,如诸葛亮之于刘玄德!我得赵笙先生,真是如鱼得水啊!” “大王过誉了。”赵笙表现得很谦逊。 看着杜挚这种模样,朱瑄不由得眯着眼睛说道:“我观赵笙先生气质不凡,谈吐之间,尽显大家风范。想必赵笙先生一定是士族子弟吧?” 赵笙本来还想隐瞒自己的身份的,不料他刚刚想要开口,杜挚这个二愣子就直接把他的底细全部抖露出来了。 杜挚笑吟吟地道:“我杜挚能得到赵笙先生的辅佐,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赵笙先生出自桂阳赵氏,曾任阳山县令,后来因为得罪了上官,这才有归隐山林之意,我也是在一次出巡的途中意外遇到了赵笙先生,一见如故,所以才让先生做了我的智囊啊!” 桂阳赵氏? 朱瑄实在想不明白,堂堂一个桂阳赵氏出身的士族子弟,怎么会委身于贼,给杜挚这个大贼头出谋划策。 杜挚口中所说的出巡自然就是出去打家劫舍,掳掠地方了,至于他所谓地跟赵笙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赵笙似乎是对杜挚身上的“王霸之气”感染,纳头就拜,投入他的麾下效力的,这打死朱瑄都不相信! 怎么说也是一个士族子弟,至于这么没骨气吗? 一定是杜挚拿刀胁迫的! 但是让朱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赵笙看上去也是颇有智谋的人,而且曾经担任阳山县县令,又是桂阳赵氏的子弟,怎么会被上官逼到辞官而归隐山林的地步? 一个世家门阀的子弟,背后是一个大家族,就算是政敌,也不应该坐得这么过分啊! 看到杜挚真的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来了,赵笙颇为无奈,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 朱瑄接着道:“大王,难道你的志向就只是称霸于太湖,在大江之上纵横驰骋吗?” “这……”杜挚想说是的,但是又害怕自己说错话,所以把目光放到了赵笙的身上。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第633章 混世魔王 赵笙叹息道:“先生,称霸于太湖,在大江之上纵横驰骋,快意恩仇,有什么不好吗?” “赵先生所言,就是大错特错了!”朱瑄掷地有声地道:“一辈子做困太湖,大王就是如井底之蛙一般,坐井观天。大王图一个逍遥自在,但冉闵是不会让大王称心如意的!大王可能不知道,冉闵自立国起,就一直致力于打击国内的土匪势力,已经捣破山寨上千家,捣破水寨数百家,杀贼寇数万,获得民众几十万人!” “大王盘踞在太湖,苍头军几代人的基业,但若是大王不作为,迟早有一天,相信苍头军乃至于太湖里的其他水贼一般,都会被魏军彻底消灭!请大王三思!” 朱瑄左一个贼寇,右一个土匪的,着实让杜挚的心里不怎么痛快。但他不得不隐忍不发,说道:“魏军若是敢来,我会让他们如前几次扫荡太湖,欲剿灭我苍头军的晋军一般有来无回!” “呵呵,大王这话说得轻巧,但是魏军不同于晋军。天下皆知,魏军乃是虎狼之师,不过十年之间,他们接连灭秦、代雍、亡西凉、并西域,长驱漠北,大破鲜卑,灭晋而收复辽东,使万国来朝,兵强马壮之势,天下军队无不望其项背!” 朱瑄掷地有声地道:“这样的魏军,大王真的能叫他们有来无回吗?” 杜挚冷冷地笑道:“朱瑄,你这话就有些长他人志气,灭我苍头军的威风了吧?或许在陆地上,魏军是猛虎,我们苍头军敌不过他,但是入了太湖,或者在任何的水域里,哪管他什么强军?来多少,我就灭多少!” 听到杜挚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朱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那大王就甘心一辈子坐困在这太湖吗?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天下初定,人心未稳,江东民意尚且在晋,而冉闵又恰好巡视到吴县,只要大王愿意,你完全可以跟三国时的东吴名将甘宁甘兴霸一般,登堂入室,出将入相!” “甘兴霸?”杜挚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向往之情。 甘宁甘兴霸,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几乎每一个江南的水贼,对于甘宁的大名如雷贯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来崇拜,甚至于一些水贼还把甘宁当做神祇来祭拜,每次出航都请求他的庇护。 杜挚作为苍头贼的首领,对于甘宁他自然是十分崇拜的了。 昔日甘宁官至西陵太守,折冲将军。 他少年时好游侠,纠集人马,持弓弩,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组成渠师抢夺船只财物,身佩铃铛,衣着华丽,人称锦帆贼。当地闻铃响,即知道是甘宁出现。 甘宁夺取船货二十余年,后停止抢劫,熟读诸子百家的典籍。其十八岁左右任过蜀郡丞,后历仕于刘表和黄祖麾下不被重用,期间曾射杀凌统之父凌操,因此与凌统有杀父之仇。 建安十三年,甘宁率部投奔孙权,开始建功立业,破黄祖据楚关,攻曹仁取夷陵,镇益阳拒关羽,守西陵获朱光,率骑袭曹营,战功赫赫,孙权曾说:“孟德有张辽,孤有甘兴霸,足可敌矣。” 不过甘宁性情意躁,易于激动,发怒时动辄要打人甚至杀人,而且有时不完全听孙权的命令。但他勇敢坚毅,豪爽开朗,足智多谋,器重人才,轻财好施,关心部属,士兵乐于从命。 孙权善于用人,“不求备于一人”,能“忘其短而用其长”。在孙权手下,甘宁发扬了自己的优点和长处,成为三国时代有名的“斗将”。 本来说自己能成为甘宁这般的人物,杜挚还是挺开心的,因他自己的性格和所作所为就一直向甘宁看齐,可谓是如出一辙的。 但他身边的谋士赵笙不这么认为,而是颇为不满地道:“先生,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大王只有将军之能,只有统领一个郡的才能?” “哈哈,赵先生说的哪里话?” 朱瑄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王乃当世豪杰,项籍、孙策一般的人物,岂能甘于平凡?大王,鄙人认为你就这样坐困太湖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苍头军虽然部众极多,人心又齐,在江河之中来去如风,但是魏军的水师有坚船利炮,大王信不信,只要冉闵愿意,魏军随时能将整座大焦岛夷为平地!” “魏军的红衣大炮我也略有耳闻,只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倘若战船上能够配置上这种大炮,相信我的苍头军一定能更加强大的。” 朱瑄笑眯眯地道:“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还请大王三思。” 杜挚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笙忙道:“大王,时候不早了,你不是给先生安排了住处了吗?快让人带先生去看看吧。” 杜挚微微颔首道:“先生,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你看……” “我只能给大王两日的时间。两日之内,还请大王给我一个答复!”撂下这句话,朱瑄就退下了。 等到朱瑄走远了,杜挚这才看着赵笙说道:“先生,你认为我要不要答应朱焘的请求,联合江东士族攻取吴县,袭杀冉闵?” “大王,我绝不赞同这个事情。”赵笙蹙眉道:“冉闵深得民心,对于黎民百姓来说,他是一个好皇帝,对于那些世家门阀来说,他是一个暴君。冉闵的所作所为,不似历朝历代的皇帝,若是说有一个人跟他相似的话,就是魏武帝曹操!当年魏武帝曹操也跟他一样,唯才是举,提拔寒门士子,打压士族门阀。” “我不在乎冉闵是不是一个好皇帝,还是一个暴君,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根据朱焘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来看,倘若属实,成功的几率至少有五成以上。” “五成?嘿嘿,有一半的成功几率就足够了。” 赵笙皱着眉头道:“话虽如此,但是大王,我不得不提醒你。成功的几率不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咱们苍头军出太湖,联合江东士族攻取吴县,袭杀冉闵,会有怎样的后果?” “后果?” 杜挚大大咧咧地道:“能有什么后果?先生,你没听朱焘之前派来的使者说的话吗?一旦事情成功,他就会率军攻下建康,遥尊还在大梁的司马聃为帝,或者直接找一个司马氏的后裔登基称帝,复立晋室。到时候天下豪杰必当应者云集,我杜挚也能改头换面,一步登天,做一个曹操或者王导!届时天子就掌握在我的手里,改朝换代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吗?” 杜挚这是太理所当然了! 赵笙叹气道:“大王,恕我直言。且不说咱们能不能成功攻取吴县,袭杀冉闵,就算冉闵真的死在了吴县,大魏也不会亡国,可能会暂时混乱一下,形成诸侯争霸的局面,但这种情况早晚会被平定的。” “当今大魏的太子冉明,贤明孝友,仁德之名遍及天下。冉明早年便帮助冉闵处理朝政,在后者外出御驾亲征之时,经常监国摄政,所以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冉明在朝野上下也有足够的威望!冉闵被杀,大不了就是冉明继位的局面。而冉明继位之后,岂能放过杀死自己父皇的凶手?只怕到时候天下之大,就再也没有大王你的容身之处了!” “这……” 其实杜挚想了想,赵笙说的没错。 倘若放在以前,冉闵刚刚立国称帝的时候,根基未稳,冉闵一死,他的势力必将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但是冉闵称帝这么多年,麾下不知道笼络了多少的文臣武将,这些人都效忠于冉氏,效忠于大魏,冉闵死了,他们继续效忠的对象就是冉明! 而杜挚一旦联合江东士族杀死了冉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杜挚逃到了太湖,跑出了海外,哪怕是上天入地,冉明都不可能放过他的! “先生,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按照朱焘的说法,冉闵一死,整个魏国就乱套了。到时候各地豪强揭竿而起,刚刚继位的大魏天子哪里顾得上这些?恐怕狼烟再起,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司马氏了,刚刚死了冉闵的魏国岂会还有能力来讨伐我?” 赵笙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冉闵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独夫,但是自他立国称帝以来,任用王猛进行变法,励精图治,在国内大力推行均田制,颁布《杀胡令》,广建官学,育人子弟,劝课农桑,改良农具,给百姓发放谷种、农具以及耕牛,种种举措,不胜枚举!受过冉闵恩惠的百姓不胜枚举!这样的一个君主,他不受到士族的拥戴,但是底层的百姓却是发自内心地拥护他,愿意誓死效忠他。”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古往今来的民心,即是士族之心,但冉闵所获得的民心,那是千千万万的劳碌大众之心,更是万千寒门子弟之心!甚至于一部分的士族门阀都对冉闵心悦诚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王你愿意与他为敌吗?” 杜挚沉默了良久,随后才说道:“先生,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但是我杜挚是何许人也?我不甘心一辈子就坐困在这太湖里,坐井观天。以前是没有时机,现在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听到杜挚这么说,赵笙张了张嘴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赵笙现在就是千言万语,杜挚都是听不进去的。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的话那还说这么多屁话干嘛? 第634章 盗嫂 夜深了。 赵笙回到自己的住处,贤惠柔媚的妻子曾氏给他宽衣解带,并打来一盆热水给他泡泡脚,解解乏。 其实赵笙并没有对杜挚撒谎,他是出自桂阳赵氏没错,也曾担任过阳山县的县令没错,但是他辞官归隐,挂印而去,却并非出于被上官逼迫,而是他赵笙厚颜无耻,带着曾氏私奔,从家族里逃出来的。 赵笙与曾氏为什么要私奔? 因为这一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实在是为族人所不耻,为世人所不耻的! 曾氏本是赵笙的寡嫂,后来跟赵笙这个小叔子日久生情了,便做出了枉顾人伦之事。要说赵笙的兄长还真是悲剧,英年早逝了,最后还被胞弟带上了一顶绿帽子! 赵笙跟曾氏之间的事情隐瞒不了多久,被泄露出去之后,本来族人是要处罚赵笙,并准备将不守妇道的曾氏抓去浸猪笼的。奈何赵笙事先知道了风声,所以带着曾氏逃了出来。 要说曾氏伺候人的功夫还真不错,给赵笙做了足疗按摩之后,还顺带着给他揉揉肩膀,揉揉脑袋、太阳穴,让赵笙都不由得痛快地叫了出声。 过了一会儿,曾氏的小脑袋便靠在赵笙的肩膀上,低声细语道:“仲音(赵笙字),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赵笙摇摇头说道:“柔儿,再过不久,可能咱们要搬家了,也可能我的脑袋要搬家了。” 曾柔闻言,不禁吓得花容失色:“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江东士族的人联络上杜挚了。他们想要联手攻取吴县,袭杀皇帝冉闵。” “什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嘘,小点声。” 赵笙害怕隔墙有耳,所以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所以一颗心就放在肚子里。 “依我看这事儿八成是不会成功的。冉闵是何许人也?岂是这些叛逆能杀死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冉闵真的死在了吴县,也不见得杜挚和那些参与其中的江东士族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天下方定,人心思安,冉闵是一个好皇帝,他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谁会傻到跟着他们造反?” 曾柔有些迟疑地道:“仲音,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笙叹了口气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只可惜我不能与冉闵的人联络上,万一死在了战乱中,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苦了你啊,柔儿。如果我真的死了,还请你万勿太过悲伤,找个好人家就嫁了吧。” “仲音……” 这么一说,曾柔的眼圈就是一红,泪水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赵笙抓住曾柔的手,一脸深情地道:“柔儿,家乡的人都骂你是人尽可夫的dang妇,骂我是盗嫂之徒,深以为耻。我本来想通过自己的满腹才华,去博取一个功名,也好日后衣锦还乡,让族人们对我赵笙刮目相看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行了,天不遂人愿,奈何而死乎?” 曾柔哭泣道:“仲音,请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死了,我也绝不会苟活的!” “傻瓜,现在还不是生离死别的时候啊。”赵笙笑了笑,又颇为宠溺地勾了勾曾柔的琼鼻。 曾柔是生的极美的,柔媚可人,哭起来更是让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倘若不是曾柔生的这般国色天香,只怕赵笙也不会冒着欺世盗嫂的骂名,跟她在一起了。 感受到爱人的宠溺之情,曾柔不由得破涕为笑,随后又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赵郎,不管怎么样,不论生死,我都会陪着你。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衰,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好。”赵笙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冉闵闲来无事就带着自己的十几个爱妃一起到太湖游玩,算是郊游、秋游吧。 跟随冉闵南巡的后妃,基本上都是他的宠妃,属于有真正的感情那一种。除了皇后董巧巧之外,花木兰、石兰、崔莹、艾琳娜、高月茹、徐芷晴等众女都陪在他的身边,莺莺燕燕,一个个都是天姿国色的,看上去美不胜收。 当然了,能正眼看着这些妃嫔的异性,除了冉闵那是绝对没有的。 皇帝的女人,谁敢乱看?脑袋不要了?! 来到这太湖里,踏青赏花只是开胃菜,主菜还是泛舟而行。这不冉闵特意让人找了一艘楼船让他们上去,一路上钓鱼的钓鱼,划船的划船,打水仗的打水仗,玩得不亦乐乎。 多亏石兰与花木兰这两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贵妃娘娘,冉闵的后宫当中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女子卫队,故而楼船之上除了冉闵都是女子,就算开无遮大会都不成问题。 当然冉闵还没有荒淫无度到那种地步! “陛下!皇后!快点上船来玩嘛!划船真的好有意思啊!”正在划着小船的花木兰开心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 花木兰生于北地,不说是一个旱鸭子,但平时她的娱乐节目比较少,划船对于她来说是一件稀罕事儿,所以一早就上船去划桨了。 “陛下快点过来帮帮臣妾!她们欺负人!” 而说这话的,是冉闵的宠妃高月茹,这妮子跟徐芷晴、艾琳娜她们几个打水仗,只穿着轻如蝉翼的衣裳,隔着老远,冉闵甚至都能从其中看见她们身上已经湿漉漉的亵衣亵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诱惑死人了! 但冉闵都没有去,而是与董巧巧在一起钓鱼。 钓鱼,算是冉闵的兴趣爱好了。 “陛下,你今天怎么想到带我们来太湖游玩呢?”董巧巧问出了这个问题。 “巧巧,你不喜欢出来玩吗?” “这倒不是。” 董巧巧摇摇头说道:“只不过陛下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人的君父,应当以身作则,给万千臣民做出一个良好的表率才是。陛下是出来南巡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倘若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知道了,指不定又会说教一番,陛下应该最讨厌御史们罗里吧嗦的吧?” 冉闵微微一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对于这一点,朕还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对于那些劝谏朕的御史们,哪怕说的话很糟心,但朕对于他们既不打也不骂,听之任之。不过这一回朕的主要目的是出来南巡的,这没错,但是带着你们这些大小媳妇儿,不好好地游山玩水,遍览我大魏的大好秀美河山怎么行?” 闻言,董巧巧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年陛下的确是太过操劳了,适当的放松放松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是巧巧你懂我。” 就在这时,一个女宿卫跑过来,向着冉闵低声道:“陛下,鱼儿已经上钩了。” “噢?朕知道了。” 看到那个退下去的女宿卫,董巧巧不禁黛眉微蹙:“陛下,看来你在做一张大网啊。” “是啊。朕的这张网已经撒开了,就看着能跑进来多少条大鱼了。”冉闵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显然是成竹在胸了。 冉闵这可不是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诱饵,吸引那些图谋不轨地江东士族上钩呢! 第635章 吴人尚武 吴县,朱府的书房内。 朱焘已经把本土的江东士族的家主们都请过来,商议大事。 “嘭”的一声,朱焘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沉声道:“诸位,咱们的机会来了。现在冉闵这个暴君就在太湖游玩!趁此机会,我等应该立即出兵,一举袭杀冉闵!” 朱焘正愁没办法如何更快地攻取吴县,袭杀冉闵呢。因为在吴县周边可是有着整整二万的魏军宿卫驻扎的,就算他们真的围攻了县衙,得到这个消息的魏军只要尽快赶过来勤王护驾,估计他们都得凉凉! 而现在,冉闵就带着自己的一众嫔妃去出城游玩,还是到太湖里游玩,对于朱焘等人来说,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而顾绅还有些顾忌,不禁皱眉道:“朱家主,冉闵不会是在故意引我们上钩吧?吴郡四姓,陆氏已经投向了冉闵,张氏还在观望,摇摆不定,现在咱们是聚集了江东本土的大部分士族私兵没错,整合起来有三万人,但是贸然出击,或者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冉闵,只怕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闻言,朱焘睥睨了顾绅一眼,说道:“怎么,事到如今顾家主你害怕了吗?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同冉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会再有第三条路可走的。” “……”都已经上了贼船了,顾绅无奈,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了。 关键时刻,顾绅决定三缄其口,不再说话。 朱焘又环视了在场的士族老爷们一眼,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害怕。但事到如今,咱们想要退缩已经为时已晚了!咱们一下子调动这么多私兵,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而一旦被锦衣卫查实咱们还在私自豢养私兵的话,到时候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为什么不把头伸出去?大丈夫生于世,就算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在顾绅看来,朱焘已经完全疯了。 为了安抚这些士族老爷们,朱焘又镇定自若地说道:“诸位,还请你们放宽心。我已经事先调查过了,最近吴郡附近并没有魏军调动的情况,长江以南最大的一支魏国驻军,是驻扎在建康的麻秋所部,我派了人密切关注建康的动向,那里并无异常。麻秋甚至还时常带着人外出打猎。” 听说麻秋仍在建康,建康方面的魏军没有异常,众人这才稍微放宽心。 朱焘笑吟吟地道:“而且,根据我所掌握到的情报。冉闵的二万宿卫都驻扎在吴县城东,距离太湖有八十里之远,就算他们快马加鞭,只要咱们在四明山这个地方设伏,就能阻击他们不下两个时辰!魏军是很强,但他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插上翅膀飞出去的!更何况,到时候咱们只需要把吴县攻占了,魏军短时间内攻不下吴县,就只能绕道而行!” 顾绅嘴角一抽,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道:“朱家主,你这情报会不会有误呢?我听说兵家的惯用伎俩,就是故作疑兵,昔日孙膑能用减灶计迷惑得了庞涓,现在指不定魏军是在故作疑兵,想要迷惑我们呢!” “绝不可能。”朱焘掷地有声地道:“如果说灶火炊烟,不能眼见为实的话,那每日魏军的营地里都会有操练的声音响起,而且今日我已经打探过了,魏军的操练声那是如往常一般的!而且早先我已经派人密切关注过魏军的营地那里了,并不见他们有任何的大规模兵马出入的情况。几百人的军马只要出行,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但也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朱家主考虑周全,在下佩服。”顾绅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朱焘又眯着眼睛道:“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一回冉闵出去游玩,只带了三千宿卫,以及五百人的女子卫队。他只有三千五百人!就算冉闵真的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猛然之间,遭受到数万兵马的围攻,我相信冉闵绝对无法逃出生天!” 这时,一个士族老爷一脸恭维之色,说道:“朱家主所言极是。冉闵狂妄自大,自以为这天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大魏境内,无人敢于侵犯他,故而才带了这么点人郊游。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太湖可是苍头贼的主场啊!现在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他冉闵都无处可逃了!” “不错!”朱焘志得意满地道:“这一回我要让冉闵这个暴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已经派人去联络杜挚了,让他率领苍头贼以及太湖水贼一起行动,围杀冉闵!列位,到时候只要冉闵一死,新朝建立,你我可都是开国功臣啊!” “哈哈哈哈!”书房里顿时响起来一阵哄堂大笑。 但事情真的像朱焘想的那么简单吗? 很快,夜幕降临。 三万江东士族的私兵已经沦为叛军,他们为了避免误伤的情况,都系上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然后兵分四路,趁着茫茫夜色,悍然杀死守城的军卒,直接攻下了吴县四面的城门。 顾绅负责率兵攻占县衙。 “杀啊!” “弟兄们!给我冲进去!上!” 吴人尚武,江东之地民风剽悍的传统那是由来已久的。当年楚霸王就是靠着八千江东子弟兵起家,一路推翻了秦帝国,建立西楚王朝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些剽悍的江东兵战斗力很强。 他们都是江东本土的各个士族豢养的私兵,平日里大多训练有素,近来是疏于操练了,成军起来战力有些良莠不齐,但是对付吴县当地的守军还是够看的。 “去死吧!” “啊!” “噗嗤!” 守门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砍了脑袋,顿时身首异处,鲜血淋漓,死得那叫一个惨。 顾绅继续带着兵马往县衙里面冲,一路上尸体横陈,大多是魏军的尸体,呃,从真正意义上说,算不上真正的魏军。这些士兵只是守备军的存在,平日里只负责城防,真正打仗的还是靠着那些禁卫军。 没过了多久,叛军就将县衙完全控制起来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县令!”忽而,一个模样颇为狼狈的中年人只穿着睡衣就被从床底下揪了出来,并被带到顾绅的面前。 顾绅正在困惑于这些魏军的战斗力如此差劲之时,一个私兵过来禀告道:“报!家主,都搜遍了,没有发现秦牧和荀稷的身影!” 被抓到这个庭院里来的,都是一些残兵败将,还有部分衙役,部分县衙的主簿之类的官吏。这些人都被推搡着聚在一起,低着头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吴县令,秦牧和荀稷在哪儿?”顾绅向着那个胆小如鼠的县令大人询问道。 吴县令不敢隐瞒,于是支支吾吾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顾家主,你饶了我吧!秦牧和荀稷他们一大清早就不见人了。” 一大清早就不见人了? 顾绅忽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秦牧、荀稷肯定是混在郊游的队伍中,溜出去了! 遭了!中计了! 顾绅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原本还寻思着把冉闵的左膀右臂秦牧和荀稷擒杀了,了绝后患,不料这二人早就跑了! 而就在县衙里的,都是一些熟面孔,跟着冉闵南巡的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第636章 欲擒故纵 另一方面,朱焘已经率领二万人的私兵队伍,已经进抵到太湖的附近。 子时一到,他们便举火为号,到时候一起进攻太湖里的冉闵。朱焘看看天色,确实是子时没错了,于是果断下令:“举火!” 他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二万私兵,近一半人点亮了手中的火把,并高举火把,把整个太湖的一边里里外外照个灯火通明。从上往下看过去,太湖沿岸,宛如正在盘旋着一条火焰巨龙,映得半边通红。 而这时,正潜伏在太湖的芦苇荡附近的苍头贼,以及一干水贼、晋军残部顿时一呼百应,纷纷举起火把,湖边湖中的火光交相辉映,形成了夜幕中最璀璨的一幕。 杜挚就站在一艘装饰华丽,看上去十分威武霸气的旗舰上,他看到四面八方都是火光,顿时激动得面色通红,“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高声道:“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一起袭杀暴君!开创新朝!” “袭杀暴君!开创新朝!” 在湖中潜伏已久的水贼们顿时嚎叫了一声,随后就向着冉闵所在的营地内进击。 湖边有叛军,湖中有水贼,眼看着自己已经被包围起来了,但冉闵一点都不着急,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还想杀了他,开创一个新的朝代?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此时此刻,冉闵就在自己的寝帐内,与秦牧下着围棋,陪同他一起南下的妃嫔、大臣们都挤在一起,还好这寝帐足够大,不然还真的装不下这么多人。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冉闵一点都不着急,但身边的文臣已经嫔妃们都吓得面如土色。 “陛下,要不咱们避一避吧?”崔莹的小脸煞白,显然是被这么一场动乱吓坏了。 但冉闵却是淡淡的笑道:“避?朕为什么要避。莹儿你且在此安坐,过不了一会儿这叛乱就会平息下来了。” 看到冉闵成竹在胸的模样,原本不知情的众人安心了不少,但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的。 花木兰能征惯战,巾帼不让须眉,在这个时候她就起身道:“陛下,请让臣妾率兵去平定叛乱吧!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冒犯陛下的天威,臣妾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陛下,算我一个!”艾琳娜直接提着战矛起身道。 “还有臣妾!”石兰也是不遑多让,关键时刻她表现得格外的坚强。 而曾是高句丽的公主的高月茹也不是一个善茬,当即提着一柄环首铁刀,娇声道:“陛下,臣妾也要为陛下而战!” 这是一些有武艺在身的妃子,诸如董巧巧、崔莹、徐芷晴她们都是典型的弱女子,虽不能直接上去作战,但还是异口同声地道:“陛下,臣妾一定不不会辱没了陛下,誓死维护自己的名节的。” 看样子,这些妃嫔是想在叛军攻打进来的时候,直接抹脖子自杀了。 冉闵被这些妃子们弄得啼笑皆非,说道:“你们都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这时,营帐外面冲进来一个小校,单膝跪地道:“陛下,叛军已经攻破了咱们的第一道防线!太湖的水贼也已经开始上岸了!” 冉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地道:“很好。接下来咱们出去看看吧,看看帝国的锐士,是如何绞杀叛军的。” 等到冉闵带着一干文臣、妃嫔出到寝帐外面,就直接登上了早就架设好的高台上,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火光,四面八方都是厮杀的声音,让人震耳欲聋。 “放箭!”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不要钱似的射落在叛军士卒的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顿时杀死了成百上千的叛军。叛军们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甚至还被身后的战友所践踏,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跟历朝历代一样,大魏允许百姓持械,拥有武器,但是禁止民间持有强弓劲弩,所以各个士族的私兵组成的叛军,那是压根儿就没有弓箭的,所以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朱焘等一众士族老爷们是万万没想到啊,冉闵只是出来郊游的,怎么把营寨建造得如此完备? 同样气得直骂娘的还有杜挚,他本来以为对面的魏军只有三千五百人的军队,就算战斗力再强,在数以十倍的敌军的围攻之下,应该撑不了多久才对。 但没想到魏军偏偏还支撑了这么久! 哔了狗了! 苍头贼以及水贼们手里倒是有箭矢,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攻城器械。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冉闵竟然会在郊游之际,还打造出了这么一个完善的军事营垒,没有云梯,没有撞城木,他们压根儿就拿里面的魏军没办法! 看着不断倒在血泊中的弟兄,杜挚的心里在滴血,同时对于给自己提供假情报,或者是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魏军建造营寨的朱焘给大骂了无数遍。 “停止进攻!” 眼看着靠着血肉之躯,是完全无法撼动魏军的这座营垒的,杜挚直接下令停止进攻了。 看到水贼那里停止了进攻,朱焘赶紧驱马过去询问:“混世魔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下令停止进攻?” 杜挚叱道:“你他娘的没看见我的弟兄死伤这么惨重吗?真当魏军的强弓劲弩是吃素的啊?还有,朱焘,老子倒是想好好问问你,冉闵在太湖边上建造了这么坚固的营垒的事情,你为何不事先给我说明?” “我哪里知道?”朱焘蹙眉道:“天子出巡,闲人避让!冉闵所游玩的地方方圆三十里之内早就戒严了,我的人根本混不进去!谁知道天杀的冉闵在出来郊游的时候,还会就地建造这么坚固的营垒工事?” 杜挚的脸色一沉:“看来我们是上当了。冉闵这分明是欲擒故纵之计,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诱饵,引诱你我上钩的!” 闻言,朱焘的脸色变换不定,过了一会儿便把心一横,说道:“混世魔王,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不能把冉闵在这里杀死,等到吴县或者建康的魏军赶过来勤王护驾,到时候你我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想怎么做?” “就地伐木,打造云梯。你们这些水贼里面也有不少原来的晋军将士,现在正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好!” 紧接着,杜挚就纷纷一些出身晋军的水贼们负责去打造云梯,但是想要打造云梯谈何容易?没有所需要的材料,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打造出什么像样的云梯! 而魏军已经不给他们这个时间了。 第637章 尘埃落定 “吼吼吼!……” 就在这个时候,在太湖之上,忽然出现一抹火光,这抹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伴随着士卒嘶吼的声音一起传扬过来,顿时响彻了整个穹庐。 杜挚放眼望去,只见太湖一线,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成百上千艘战船。这种战船连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一大片,宛如深水巨兽一般,带着极致的压迫感冲向了湖边。 在战船之上,一面又一面火红色的魏军旌旗迎风招展。甲板之上,几个队列的魏军士卒持枪而立,目视前方,面容肃穆,好似一座又一座的兵马俑一样! 他们不动则已,动如脱兔! 而在这些战船的中央的位置,魏国的水师大都督王平就持剑站立在最前沿的甲板上,看到叛军联合水贼,已经把皇帝所在的营垒给围住了,顿时大怒道:“给我开炮!轰死他们!” 接到命令的炮手顿时把炮弹装填到红衣大炮里面,预备好,等到旗手挥舞了一下,顿时点燃引线,千炮齐鸣! “轰隆隆!……” 漫天的炮火轰鸣,从战船上直接砸落到湖边的水贼头上,部分炮弹则是打在了他们的战船上。 被炮弹击中的战船,顿时宛如鸡蛋壳一般破裂开来,木质的船只顿时冒起了冲天的火光,伴着滚滚的浓烟飘向了远方。 至于那些被火炮打到的水贼,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啊啊!……”火炮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他们被炸到的人都直接被弄得尸骨无存,整个身体都支离破碎的。 浓郁的血腥味儿飘散在空中。 转瞬间,水贼就阵脚大乱,根本不顾各自的头领的喊叫,不管他们的命令。水贼们都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一个个好似受惊的小鹿一般四处乱窜,但匆忙之间,又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们发生了踩踏事故,一下子就踩死了不少的伙伴。 当然了,有一些穷凶极恶的水贼为了逃跑,根本不念及什么袍泽之情,根本不念及什么同行的情分,凡是挡在自己前面的,甚至直接就杀死了他们! 这可真的是兵败如山倒。 骤然碰上这种情况,杜挚也吓懵了。 跟随在一边的赵笙急忙拉着他的手说道:“大王,我们赶紧逃吧!魏军要杀过来了!” “逃?我们能往哪里逃?” 赵笙放眼望去,只见己方的战船几乎都被炮弹击中,化为了一片火海。走水路逃跑已经是行不通了,更何况魏军的水师就横陈在太湖上,这个时候冲过去,无疑是自找死路的。 走陆路? 赵笙刚刚想提出这个建议,就忽然听见后方又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这不是叛军的喊杀声,而是来自更远之外的魏军! 完了,这下子被我包了饺子! 麻秋已经率领五万魏军从叛军的后方袭杀过去,潜藏了这么久,他的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了,所以在看见叛军联合水贼围攻皇帝所在的营垒的那一刻,他马上就带着军队冲杀出来了。 看到己方的士卒被不断杀死,而魏军是越来越近了,朱焘一时之间吓得手脚冰凉,面如土色:“怎……怎么会这样?” 在他身边的朱瑄连忙道:“家主,咱们败了!快点逃吧!” “逃?我们能往哪里逃?”朱焘苦笑着说道:“天下之大,尽是魏土。每一寸土地都是他冉闵的,他不会放过我的!” “咱们逃到海外去。” 朱焘摇摇头说道:“我朱焘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华夏的土地上,叶落归根。” 忽而,朱焘似乎什么都想明白了一样,大笑了一阵,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吴郡朱氏,完了。我朱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说完这句话,朱焘就直接抹脖子自杀了。 他死的时候身子还抽搐了一下,甚至于连旁边的朱瑄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朱焘一死,叛军的反抗就尘埃落定了,几乎在场的所有叛军都放下了武器,就地投降。 一些反抗者,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击杀。 而水贼那里,原本就在遭受着魏国水师的炮击,然后战船上的魏军士卒又冲杀下来,如虎入羊群一般挥刀砍杀着到处乱窜的水贼。 尽管杜挚试图召集一些比较悍勇的水贼继续抗击,但没过了多久,就直接被冲垮了,然后更多的魏军将士就突进而来,这一下所有的水贼顿时崩溃了。 水贼们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就算是试图反抗的也被就地正法了。 一般来说,水贼们被抓到之后,只要不是大头目,不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都不会被处死的。所以水贼们在战败后的第一时间就选择弃械投降了。 就在这个时候,麻秋也率领魏军冲入水贼的队伍中。 杜挚率领着最后仅存的三百多个忠心耿耿,而又勇武过人的水贼继续奋战。 杜挚十分的勇武,他手里拿着一柄九环钢刀,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手底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越来越多的魏军士卒死在了他的手底下,而杜挚还在冲击,还在冲击,他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在击杀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但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伙伴是越来越少了,打到最后,只剩了不到百人。 看到杜挚这么生猛,一直在高台上面观战的冉闵点了点头,指着杜挚朗声道:“这是何人?竟然这般勇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身边的秦牧笑着道:“陛下,只怕这人就是杜挚了。杜挚是太湖一带最大的水贼势力——苍头贼的首领,绰号‘过江龙’,他又自称是混世魔王,据说前不久还在自己的大焦岛上建造宫殿,开国称王了,四方的水贼都来朝拜他呢!” “哈哈哈哈!这倒是一个胆大包天之徒!区区一个太湖水贼,焉敢称王?” 听到秦牧说的话,差点没把冉闵笑死。 饶是如此,冉闵还是心生爱才之心,说道:“这个杜挚!朕要活的!” “诺!” 冉闵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了。 杜挚等人是冲杀得太累了,他们没有战马可以骑乘,只能步战,这么厮杀怎能持久?所以在他们懈怠下来,想要喘口气的时候,黑压压一大片的魏军士卒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麻秋驱马上前,趾高气昂的向着杜挚喝道:“你可是苍头贼的首领杜挚?” “正是你杜爷爷我!”饶是沦落到这种地步,杜挚还是不改自己身上的傲气。 麻秋打量了这杜挚一阵,便微微颔首道:“你可愿降?” 闻言,杜挚的眉头一皱,随即又看了看身边已经杀得遍体鳞伤,气喘吁吁的伙伴们,心里感到很悲伤,于是说道:“我向你们投降,你们能饶了我们吗?” “投降不杀。至于你们苍头贼以及太湖一带的水贼们,则是要按照他们过去所犯下的过错治罪,没罪的可以释放,有罪的就一定要严惩!这是皇帝陛下给你们的保证!” 没罪?他们怎么可能没罪? 就算是之前手中没有沾过老百姓的鲜血的,这一回附逆袭杀皇帝,就算冉闵再怎么宽容大度,但国法无情,这些附逆的水贼至少也要到各地去修建直道或者大运河。 终于,杜挚无声地低下了头,把手中的九环钢刀给扔了。 看到自家首领都投降了,剩下的水贼如蒙大赦,纷纷弃械投降了。 这场叛乱终于画上了句号。 不,应该说还没有。 过了没多久,就看见有一股叛军自吴县的方向冲了出来。这股叛军也有成千上万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声势不小。 等到魏军冲了过来,这些叛军就莫名其妙地把武器放下了。 “嗯?”麻秋表示一脸懵逼。 就在这时,顾绅站了出来,低眉顺眼地道:“这位将军,我们是义军,不是叛军啊!” 麻秋冷笑道:“你拿什么证明?” “我们都把武器放下了!而且将军,我们这些义军刚刚是出来杀贼的!”顾绅急忙喊道。 “你说你们是义军,你们是哪门子的义军?” “将军,我等都是自发组织出来勤王护驾的江东义士啊!看看我们身上的血迹,刚刚还经历了一场恶战呢!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四明山查看!那里都是我江东义士和叛军的尸体啊!” 麻秋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顾绅急了,就说道:“将军,能否让我和张邵张家主一起面君?我是吴郡顾氏的家主顾绅,张邵也是吴郡张氏的家主。有要事要觐见陛下!” “哼,陛下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来人,把他们都绑了!” 麻秋这个铁憨憨,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把这些自称是义军的叛军给抓了起来,然后顾绅与张邵就被捆绑了,送到了冉闵的面前。 “草民顾绅(张邵)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见到冉闵,顾绅与张邵这两个老东西一点节操都没有,直接向着冉闵纳头就拜了,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 第638章 天圆地方 冉闵高坐在主位上,并没有让顾绅与张邵二人起来说话,而是继续让他们跪着。 冉闵慢条斯理地道:“吴郡顾、陆、朱、张四大姓,朕早已有所耳闻,但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厉害啊。当年孙权通过暨艳案、吴壹案、隐蕃案以及二宫并阙这四大案都没能扳倒你们,怎么今日如此狼狈?” 顾绅和张邵都苦笑不已。 当年东吴大帝孙权也曾试图打压吴郡四姓的势力,奈何都以失败而告终了。 孙权想要掌控江东,保证政权的稳定,就必定要借助吴郡四姓的力量,所以他采用了联姻和放权的方式来保证吴郡四姓和他站在一起。 但是他低估了吴郡四姓在江东深厚的实力和底蕴,在政治上放出这头猛虎之后,孙权就看到了吴郡四姓的疯狂扩张,此时的孙权已经不能停止,只好顺势而为,放任吴郡四姓成长为庞然大物。 但吴郡四姓越强,孙氏在政治上的话语权就越弱,自己受到的限制和掣肘也越来越多,这让孙权慢慢醒悟。 于是孙权在自己的执政生涯中,一直在不断尝试压制吴郡四姓的生长,“暨艳案”、“吴壹案”就是孙权的代表性动作。 直至在自己的晚年,眼见压制已经毫无作用,才放手施为,无所顾忌的进行血腥清洗,却因用力过猛挫伤了东吴的根基,为东吴的毁灭埋下了伏笔。 但孙权经过几十年的努力,都没能打压的吴郡四姓,现在被冉闵数日之间就搞得元气大伤,衰落之势已经无可阻挡了。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知道孙权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 顾绅硬着头皮回答道:“陛下明鉴。我顾、张以及江东部分士族,只是被朱焘这个伪君子给蛊惑了,被他蒙蔽了,这才昏了头试图与朝廷对抗。其实草民心里头还是向着朝廷,向着陛下你的啊!” “草民思来想去,这才决定暂时与朱焘虚与委蛇,假装与他联手,但会在关键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这不,草民虽率叛军攻下了吴县,但仍旧趁机劝说了许多叛军,让他们幡然醒悟,不要从贼了。草民又纠集众多吴郡义士,赶过来勤王护驾,只是途中在四明山遭遇了叛军的伏击,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陛下,草民也一样!”张邵忙道。 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顾绅,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一套说辞太过牵强了吗?这种鬼话你也能拿来糊弄朕?” “陛下!草民所言,千真万确啊!” 这个时候顾绅已经铁了心了,就是打死都不承认这个事情。 不承认,死的就是他一人,一旦承认,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啊! 孰轻孰重,顾绅自己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冉闵扫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顾绅和张邵一眼,忽而展颜笑道:“哈哈,朕听说你顾绅性格懦弱,有些胆小怕事,今日看来,还真是子虚乌有啊。你的胆子很大,胆色不错,朕很欣赏你。” “多谢陛下夸奖!”顾绅接着又把额头磕在地上,都磕出血泡来了。 “都起来吧。” “谢陛下!” 顾绅和张邵连忙战战兢兢地起身了。 冉闵又语重心长地道:“这次的事情,朕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而参与这次叛乱的朱氏以及江东的一干士族,朕会通通抄家灭族,株连九族就不必了,因为朕知道你们江东士族一向是有着联姻的传统的,倘若朕大开杀戒,对朱氏的九族都灭绝的话,估计江东士族一个都跑不了。” “陛下仁德!”顾绅与张邵十分违心地说道。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朕也清楚,但朕不是屠夫,不会也不想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此事过后,朕希望你们这些江东士族能够多多配合朝廷的政令,比如说私兵什么的,就不要再跟他们有什么联系了,排挤朝廷派遣的官吏的事情,朕不希望再出现了。不然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草民遵旨!” “还有就是,最近朝廷开办的官学已经开到江东了,渐渐向江州、荆州那里过渡,户部说库银告急。朕会让户部在江东搞一个募捐活动,你们江东士族藏私这么多,朕希望你们可以多多支持。” 顾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忙道:“那是,那是,草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哈哈,两位家主,这是慈善,这是好事,你们可不要做出这种被朕胁迫的模样啊。” 这话说的,顾绅和张邵顿时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解决完吴县事情,基本上制服了江东士族之后,冉闵的出巡队伍继续南下,游松江,过嘉兴,遍览山河湖海,在经过豫章郡的时候停留数日,安抚那里的荆州士族的情绪。 时间已经进入开皇十年。 紧接着,冉闵的出巡队伍又一路过赣水,穿越西昌、南康、桂阳、曲江等多个郡县,历时半年,终于抵达了南巡的目的地番禺,即后世的广州。 冉闵陪着董巧巧、崔莹等后妃在海边的沙滩上玩耍了半天,就带着一群文臣以及当地的官吏,包括广州刺史以及南海郡郡守、番禺县县令在内都陪同皇帝视察。 洪波涌起,水天一色。 望着无边无垠的大海,冉闵站在一块礁石上,一时之间不禁有些痴迷了。 “陛下,你在想什么呢?”身边的秦牧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叹气道:“面对大海,朕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海之宽广,无与伦比。你们说,这海的另一头有什么?” “这……”众人都沉思不语。 过了一会儿,徐渭回答道:“陛下,自古以来就有着天圆地方的说法。海的另一头,或许有一块大陆,或许有一些岛屿,就跟朱涯洲、夷洲、倭岛一般,也有可能是一片汪洋,除了海水什么都没有。” 闻言,冉闵看着在海上撒网打渔的渔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天圆地方,那是古人的说法。说法是说法,但到底是不是这样,还有待考究。你们相不相信咱们脚下的土地并不是方的,而是圆的呢?” 天圆地方是阴阳学说的一种体现,华夏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阴阳学说乃其核心和精髓。 古人把天地未分、浑沌初起之状称为太极,太极生两仪,就划出了阴阳,分出了天地。古人把由众多星体组成的茫茫宇宙称为“天”,把立足其间赖以生存的田土称为“地”。 由于日月等天体都是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动,好似一个闭合的圆周无始无终;而大地却静悄悄地在那里承载着人们,恰如一个方形的物体静止稳定,于是“天圆地方”的概念便由此产生。 “陛下,臣以为不大可能。” 徐渭回答道:“纵观天下,凡是圆形的物体,都具有好动和不稳定的特点,就象圆圆的日月一般;凡是方形的物体,都具有静止和稳定的特点,就象静静的大地一样。” “动为阳、静为阴,故而‘天圆’就成了阳的象征,代表一切积极、主动的事物,如日、昼、刚、健、男、君、夫、大、多、上、进、动、正等。‘地方’就成了阴的象征,代表一切消极、被动的事物如月、夜、柔、顺、女、臣、妻、小、少、下、退、静、负等。” “而陛下所说的,咱们脚下站的地方不是方的,而是圆的,请恕臣不能认同。因为一个圆的东西,我们怎能站立得住?就好似让一个人站在圆鼓鼓的石头上,他站立不住,而站在一块方形的石头上,他能站立得住的道理是一样的啊。” 冉闵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并不与徐渭争论这个。 冉闵又指着海的另一面说道:“朕已经把天下都征服了,但天下之大,不只是大魏一家。等待着朕征服的,就是这星辰大海!王平。” “臣在!”王平跟随冉闵出巡了,因为这一路要走陆路,也要走水路,少不了这些水师的保驾护航。 “你敢在大海上搏斗吗?” “有何不敢?” “好!” 冉闵微微颔首道:“朕早就命令船舶司建造更大更为坚固的舰船了,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回去之后,朕打算从水师当中抽取部分悍勇之士,替朕东渡大海,替朕下西洋!” 接着,冉闵又带着一群臣子跑到码头上,看着正在卸载货物的形形色色的人,心神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了。 来到番禺乃至于广州经商的外邦人不少,有占婆人,有真腊人,有扶南人,有马来人,有古泰人,甚至于还有一些来自西方的波斯人! 对此,冉闵又对广州当地的刺史、郡守、县令们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在当地建设港口,重点发展商业,重点发展航海事业,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冉闵要在整个西洋构建一条“海上丝绸之路”! 冉闵的野心很大,他知道,想要国家迅速富裕起来,自己的钱袋子必须鼓起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本土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奢侈品,去换取外邦人的真金白银! 第639章 徙南方士族于大梁 离开番禺,离开广州之后,冉闵的出巡队伍又继续北上,踏上了返回大梁的归途。 在经过零陵的时候,冉闵又带着缅怀先祖之情,亲自去祭奠上古先贤大舜。 据说舜在尧死之后,在位三十九年,他到南方巡守时,死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山,称为“零陵”。 舜与尧一样,同是先秦时期儒墨两家推崇的古昔圣王。 舜在位期间,修善律法,确立官职,制定仪礼,体恤民情,教化万民,友善诸部,治理水患,发展农业,开疆扩土。在他的英明统治下,政治清明,选贤用能,四海咸服,府库充盈,人们欣欣向荣,华夏联盟高速发展,人口不断扩充。 舜对于儒家,又有特别的影响意义。儒家的学说重视孝道,舜以孝感动天著称,所以舜正好作为儒家伦理学说的象征典范。 孟子继孔子之后对儒学的发展有巨大贡献,他极力推崇舜的孝行,而且倡导人们努力向舜看齐,做舜那样的孝子。 当然了,冉闵对于舜的孝行其实是并不推崇的。 相传舜在二十岁的时候,名气就很大了,他是以孝行而闻名的。因为能对虐待、迫害他的父母坚守孝道,故在青年时代即为人称扬。 舜的家世甚为寒微,虽然是帝颛项的后裔,但五世为庶人,处于社会下层。 舜的遭遇更为不幸,父亲瞽叟,是个盲人,母亲很早去世。瞽叟续娶,继母生弟名叫象。 舜生活在“父顽、母嚣、象傲”的家庭环境里,父亲心术不正,继母两面三刀,弟弟桀傲不驯,几个人串通一气,必欲置舜于死地而后快;然而舜对父母不失子道,十分孝顺,与弟弟十分友善,多年如一日,没有丝毫懈怠。 舜在家里人要加害于他的时候,及时逃避;稍有好转,马上回到他们身边,尽可能给予帮助,所以是“欲杀,不可得;即求,尝(常)在侧”! 身世如此不幸,环境如此恶劣,舜却能表现出非凡的品德,处理好家庭关系,这是他在传说故事中独具特色的一个方面。 后来尧将两个女儿嫁给舜,以考察他的品行和能力。 舜不但使二女与全家和睦相处,而且在各方面都表现出卓越的才干和高尚的人格力量,“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只要是他劳作的地方,便兴起礼让的风尚。 “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制作陶器,也能带动周围的人认真从事,精益求精,杜绝粗制滥造的现象。 他到了哪里,人们都愿意追随,因而“一年而所居成聚(聚即村落),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四县为都)”。尧得知这些情况很高兴,赐予舜絺衣(细葛布衣)和琴,赐予牛羊,还为他修筑了仓房。 舜得到了这些赏赐,瞽叟和象很是眼热,他们又想杀掉舜,霸占这些财物。 瞽叟让舜修补仓房的屋顶,却在下面纵火焚烧仓房。舜靠两只斗笠作翼,从房上跳下,幸免于难。 后来瞽叟又让舜掘井,井挖得很深了,瞽叟和象却在上面填土,要把井堵上,将舜活埋在里面。幸亏舜事先有所警觉,在井筒旁边挖了一条通道,从通道穿出,躲了一段时间。 瞽叟和象以为阴谋得逞,象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分东西时要琴,还要尧的两个女儿给他做妻子,把牛羊和仓房分给父母! 象住进了舜的房子,弹奏舜的琴,舜去见他,象大吃一惊,老大不高兴,嘴里却说:“我思舜正郁陶!”舜也不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孝顺父母,友于兄弟;而且比以前更加诚恳谨慎。 这分明是“愚孝”! 在冉闵看来,自己若是大舜,这样的父母早就不认了,这样的弟弟非要活剐了他。 但正是因为大舜这样的孝行,才更值得冉闵去敬佩他。 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冉闵想要恢复原本的礼乐,改变天下原本礼崩乐坏的风土人情,就必须要做好表率,尊崇上古先贤那是必须的! 不过让冉闵比较推崇大舜这个上古圣王的,还是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于华夏的偌大贡献。 舜统治期间广施仁政,颁布了统一法律,选取贤才共同治理天下,平定水患,教导万民礼仪,团结诸侯部落,凝聚了华夏民族,在这一点上,大舜可谓是功不可没的。 回到大梁之后,冉闵随后就召开了大朝会,把都城之内七品以上的大臣都找过来商讨国事。 “诸卿,朕此番南巡,历时一年,受益匪浅啊。朕看到了帝国现在的不足之处,弊端甚多,必须要及时纠正过来。” 冉闵淡淡的道:“兵部尚书朗肃何在?” “臣在!”朗肃立马就站出来。 冉闵沉声道:“自我大魏立国以来,自朕称帝以来,每每派兵剿灭国内的水寇、土匪,破山寨上千,破水寨数百,杀贼数万,得到人口几十万。人口于国来说,是莫大的资源。朕此番南巡,在吴县遭遇叛军和太湖水贼的围攻,若非事先察觉,有了周全的准备,可能朕已经丧命于江东了!” 群臣都不禁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堂堂的大魏天子,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遇袭,险些丧命。 这若是一般的刺杀还好说,毕竟天底下的野心家和狂徒不计其数,可这是数万人的反叛,数万人对于皇帝的围攻,这真是让大臣们感到后怕不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倘若冉闵真的死在了江东,死在了吴县,不说大魏就会这样灭亡了,但是帝国原本蒸蒸日上的势头必将为之一滞,天下又将陷入大乱。 继位的冉明能不能收拾好这副烂摊子还很难说。 “天佑吾皇!” 尚书令崔皓站出来说道:“陛下,江东的贼人如此猖獗,臣以为这跟扬州刺史以及吴郡当地的守令不无关系,他们责无旁贷。关于陛下在吴县遇袭一事,若非江东当地的守令不作为,焉能有此祸乱?臣认为陛下应该严惩扬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并敦促他们尽快剿灭地方的贼寇,还百姓一片净土!”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说道:“扬州当地的守令,其实这不怪他们的不作为,而是他们没有办法作为,之前朝廷也没有办法作为。江东水寇之害,甚于猛虎,必须要尽快消灭南方一带的水寇山贼,以及肃清还在深山里躲藏的晋军残部。” “陛下英明!”群臣山呼道。 “朗肃,朕命你即刻起草一篇檄文,并尽快落实到全国各地。朝廷将出动二十万禁卫军,再加上三万水师,配合当地的郡兵,就从扬州开始,荆州、江州、宁州、广州、益州,每一个郡,每一个县,每一个地方的匪患都要尽快杜绝!” “此外,在剿灭贼寇之前,可以发出招抚令。只要贼寇们束手就擒,朝廷可以既往不咎,等他们下山可以做一个良民,能得到普通百姓应得的土地和房屋,一应谷种、农具、耕牛都是少不了他们的。” “陛下仁德!” 冉闵又道:“另外,朕发现江东本土的士族,乃至于荆州、益州、江州、交州等地的士族势力依旧强大,他们盘踞在一个地方数百年,乃至于上千年之久,树大根深,朕深以为害。责令各地士族尽快搬迁到大梁,各地守令必须敦促!政令一下,若有不从者,抄家!灭族!” 看来冉闵是动了怒气。 但,关于这个迁徙南方士族到大梁的事情,大臣们又开始分成了正反两派,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 对于这个事情,御史中丞韦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陛下,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冉闵一脸不高兴地询问道。 第640章 无法容忍 韦謏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昔日秦王嬴政灭六国,也曾‘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但秦帝国最后还是灭亡了,亡于六国贵族之手!今日之南方士族,虽不同于往日的六国贵族,但是其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他们世世代代生存在那片土地上,早已故土难离。陛下若是强迫他们迁到大梁,唯恐这些士族心生不满,将来要生祸乱的啊!” 闻言,冉闵面不改色,没有说话。 而在一侧的大理寺卿徐机一向跟韦謏不对付,但凡是后者的谏言,他几乎都要对着干,徐机是典型的舔狗,皇帝的舔狗,天生一副“奸臣”的嘴脸! 徐机顿时出列道:“陛下,臣以为韦謏大人此言差矣!秦实亡于苛政,而非亡于六国贵族也!倘若扶苏继位,秦王朝能够延续下去,或者秦始皇再活个几十年,估计就没项羽、刘邦什么事情了。” “徐机,你非要跟我唱反调不可吗?”韦謏的脸色一沉。 徐机嗤笑了一声说道:“韦謏大人,我这说的可都是实在话。不像你,就喜欢危言耸听!陛下迁徙南方的士族到大梁有什么不好的?别忘了,陛下在灭晋之后,也将司马氏,以及庾氏、王氏、谢氏等这些东晋大姓豪族都迁徙到大梁来的,也没见他们闹出了什么乱子。恰恰相反,这些世家门阀的入驻,反而使得更多的人口涌入大梁,让大梁的工商业变得更加发达起来了!” 听到这话,韦謏气得咬牙切齿地道:“王谢等家族能跟所有的南方士族相比吗?王、谢、庾、陈、荀等士族,本就是北方的士族,只不过迫于五胡乱华,胡人入侵了这才跟随晋室南迁的,但他们在北方还有一定的根基,重新回到北方,他们一样能生活得很滋润。但是南方的士族就不同了,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骤然来到北方,来到大梁,只怕会水土不服,继而生出异心啊!” “韦謏大人所言,实在荒谬!”徐机冷笑道:“陛下想要迁徙南方士族到大梁,这才是明智之举!正如韦謏大人适才所言,陛下欲徙南方所有士族于大梁的做法,跟秦始皇昔日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的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秦始皇这么做,是有着他的切实考虑的。秦灭六国,但是六国的贵族这么多,他秦始皇就算再怎么残暴,都不能全部杀光吧?所以秦始皇选择把六国贵族都迁徙到咸阳,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监视着!” “六国贵族的势力十分强大,他们在六国故地威望极高,树大根深,一如今日之南方士族!帝国的南方士族势力强大,他们在本土经营几百年甚至于上千年,时常对于朝廷的政令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就不理不睬了。南方士族在本土,就相当于一个土皇帝,甚至于朝廷派到地方的官吏,在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情况下都会遭受排挤,乃至于暗杀!” “试问,这样下去朝廷如何对南方的各州进行行之有效的管理?莫不是还坐视他们这般壮大下去吗?” “而且,南方的士族藏私甚多,他们就是最有消费能力的人!有这些士族门阀在,他们能最大限度地刺激大梁,乃至于整个北方的经济,能让帝国尽快恢复元气,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其实徐机说的没错,他一时之间,竟然把能言善辩的韦謏给辩倒了。 群臣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都知道,当年秦始皇迁徙六国贵族是个阴谋,但没这个阴谋,咸阳可能会变成死城。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一统天下,一统天下之后,有一个很重要的举措就是: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 简而言之,就是将分散于天下的六国贵族都迁徙到咸阳。 徙天下豪富十二万户究竟是多少人? 古时计算人口,往往以“五”为基本单位,按照这个标准计算,十二万户就是六十万人,但这种算法是针对老百姓的,倘若针对贵族,还得加上他们的亲戚、门人、奴隶等等,加起来恐怕不止六十万。 不少于六十万的人口迁徙,不止是从甲地迁到乙地那么简单。 比如,六十万人迁到咸阳后住哪儿,脱离了原来的土地,没有生活来源,以后让他们靠什么生活等等,即便放在现代,也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是在交通条件并不发达的秦朝。 这六十万人分散于各地,在当地基本上都是有一定影响的人物,杀了他们,残忍就不说了,秦始皇一旦挥起屠刀,必将结怨于天下。 秦始皇刚一统天下,想的还是如何让天下归心,让天下人心甘情愿的服从并拥护自己的统治,所以,杀肯定不能杀,也就是说,不杀六国贵族,并非秦始皇仁慈,而是时势所迫,既然不能杀,那就留在原地? 问题是,六国贵族失去了江山,失去了地位,他们能甘心?因此,留在原地肯定不放心。综合下来,六国贵族就成了既不能杀,又不能放弃,仿佛一个烫手的山芋,那么,这些人究竟该怎么处置呢? 为此,秦始皇肯定征询过大臣们的意见,再加上自己慎重的考虑,如此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出迁徙,并将之迁到咸阳。 冉闵认为,秦始皇这么做是基于三点考虑的。 其一,咸阳是秦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将六国贵族迁到咸阳,便于朝廷监视、控制,倘若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也可以及时处置。 其二,六国贵族的威望在六国故地,在六国故地,他们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倘若将他们迁到咸阳,就可以将他们从六国故地连根拔起,彻底被切断他们跟六国遗民的联系,从根子上消灭他们作乱的可能,比如老虎拔了牙,再不老实,也只能乖乖忍着了。 其三,贵族意味着有钱,他们到咸阳后,起码要消费,如此之多的财富流入咸阳,咸阳想不热闹,想不发达都做不到啊。 一统天下之前,秦都咸阳的人口是25万,一统天下之后,尤其是这次大迁徙完成之后,秦都咸阳的人口一下子飙升到120万! 冉闵现在的想法,其实与当年刚刚一统天下之时的秦始皇差不多。 南方的士族太过强大,其树大根深,盘踞在一个地方数百年之久,十几代乃至于几十代人的经营,早已羽翼丰满,根本不受朝廷的控制,对于朝廷颁布的政令那是不理不睬的。 在一些偏远的地方,譬如宁州、交州这些地方,名义上归属大魏帝国,但实际上还跟南方的真腊人、占婆人、扶南人眉来眼去的,有的时候一些部落的首领甚至于称王称霸,跟一个自治区差不多。 他们平时甚至都没有向朝廷上交赋税! 这是冉闵绝对不能容忍的! 看着群臣在底下争论不休,冉闵厌烦了,便道:“如若不把这些士族迁徙到大梁,朕干脆就一口气全杀掉吧!” “……” 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韦謏这才苦笑着道:“陛下,您还是把南方的士族都迁徙到大梁来吧。” 冉闵微微颔首道:“嗯。不过南方的士族人数不少,他们可能还会带来不少的人口。这样吧,尚书省、户部、工部负责统筹此事,兵部配合,大梁城是时候扩建了!朕的预期里,大梁,人口可以容纳二百万人!” “陛下,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崔皓硬着头皮出列道:“国库现在十分宽裕,但是要想把大梁打造成一座可以容纳二百万人生活的城市,短时间内是无法完成的不说,这地方也不够啊。倘若非要这么做,就必须要向外面圈地,把附近几个城镇都占了。”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朕都允许了。实在不行,就把房屋都起高一点,鳞次栉比的楼房!” “臣遵旨!” 第641章 下西洋 “另外,朕此番南巡还发现了别的问题。” 冉闵高坐在陛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群臣,朗声道:“北方的直道、驰道,基本上修缮得差不多了,四通八达,利于军用,利于民用。但是南方的交通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不论是官道还是水道,都是年久失修的情况。” “朕南巡,若是南方的官道和水道如北方一般发达的话,朕的这次出巡也不会长达一年之久。官道和水道修建好了,利于商业,利于南北商品的相互贸易,此为国之大利也。所以朕准备发五十万劳役,连同各地牢里的囚犯,在南方各地逐步修缮官道,一些山路崎岖的地方也要架桥、铺路,或者建造栈道,大运河也要开凿到南方去,连通南方各个水系支流。” “陛下圣明!” 这是一项又一项巨大的工程,不过以大魏帝国当前的国力,还是可以承受得起的。毕竟冉闵并没有怎样滥用民力,倘若他跟秦始皇一样,又修建万里长城,又建造阿房宫,还派遣军队征辟百越,又修建直道、驰道,动辄几百万劳役的话,估计这个帝国也无法长久。 冉闵又道:“另外,类似于都江堰、灵渠、郑国渠、鸿沟等灌溉工程,也必须要得到维修。所有工程,由户部拨款,逐步落实,固定劳役的工钱不能少,伙食一定要改善一些,不求顿顿有肉,但是每天每个劳役都必须要吃上半斤肉。” “这……” 崔皓颇为为难地道:“陛下,这恐怕有些困难。陛下您给出的伙食标准实在是太高了,给工钱也就罢了,还要让劳役们每天吃上半斤肉,这几乎是一个普通士卒的伙食标准了。咱们上哪儿去找那么多肉?” 冉闵挑眉道:“没有猪肉,没有鹅肉,没有狗肉,没有鸡鸭鱼肉,就吃羊肉!塞外的牛羊不是很多吗?过去咱们经常引进塞外的牛驯服了租给农民作为耕牛使用,同样的,这羊也能从塞外进口嘛!” “陛下所言极是!”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塞外的胡人善于放牧,牛羊成群,马匹甚多,胡人几乎都是吃着牛肉,吃着羊肉长大的,购买他们的牛羊那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眼下随着安东都护府的建立,那里实际上已经是大魏帝国的土地了,购买他们的牛羊,算不得资金外流。 冉闵又道:“还有就是,日后朝廷要有固定的劳役。过去的战俘都已经刑满释放了,都放回乡里了,所以再发劳役,工钱和伙食一定要到位,劳役从民间征集,不能强迫他们。优渥的待遇,爱国的宣传,是可以吸引百姓加入劳役的队伍的。为了保证南方各地的工程得到落实,责令,每修建到一个地方,当地百姓每一户人家都必须要派出青壮帮忙,充当劳役。这样的劳役只管三餐,没有工钱。” “陛下圣明!” 这样的方法能让工程的进度更快一些,而且还能减少国库的一些不必要的开支,何乐而不为呢? 崔皓又举一反三道:“陛下,既然陛下想要改善劳役的伙食。臣有一个建议,就是大可不必大老远地运输粮食给这些劳役了。江南是鱼米之乡,除了西南之地较为偏僻,实属不毛之地外,其他地方还是可以的。国库完全可以出钱购买当地百姓或者商贾的鱼米,养活数十万劳役!” “好!就照你这个方法去做。” 冉闵最讨厌的就是群臣在大事上扯皮,罗里吧嗦半天都拿不出一个真章。这些惠民工程,惠民政策,他能依靠自己的威望乾纲独断,迫使群臣同意,但是后世之君恐怕不行了。 后世之君想要做出任何一件像是这样的事情,不花上三年五载绝对是不行的。 但冉闵讲究的是效率! 当然了,操之过急不行,秦帝国就是前车之鉴。 “除了这些事情,朕还打算在番禺、宝安、海丰等广州沿海一带建立通商口岸,与东南海域各个外邦通商,将本土的茶叶、瓷器和丝绸等商品都推销出去。” 这个没什么,故而群臣都深表赞同。 但冉闵接下来所说的一个事情,就让群臣都不敢苟同了。 “此外,朕还要派出两支船队,一支东渡大海,一支下西洋。宣扬我大魏之国威的同时,与沿途各国建交,同时互通有无,把本土的奢侈品都推销出去。” 崔皓愣了一下,便询问道:“陛下,不知道这两支船队的规模如何?” “在朕的计划之中,东渡和下西洋的船队,船员都要有二万多人,所需工匠、浆手、航海士、军士等都要一应配备。朕已经计算过了,这么庞大的一支船队,所需海船是近三百艘,至于其他的大小船只不可计数。” “陛下!万万不可啊!” 韦謏又跳出来反对道:“这整整四万人的船队,又分东渡大海和下西洋,不知道要消耗国家多少的钱粮,期间要死伤多少的船员,而这仅仅是为了宣扬大魏国威,恐怕于理不合啊!” “有何于理不合的?” 冉闵蹙眉道:“下西洋与东渡大海,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可以宣扬国威。二可以加强与海外诸国的联系。三可以打通海上丝绸之路!让更多的外邦商贾进入帝国经商,同时打造出一条海上航线,吸引帝国与东南亚地区各个国家的商贾进行贸易往来,一如丝绸之路,这有何不可?” 冉闵组建船队下西洋的事情,实在是与后来的明朝时候的郑和下西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郑和下西洋是明代永乐、宣德年间的一场海上远航活动,首次航行始于永乐三年,末次航行结束于宣德八年,共计七次。 在七次航行中,三宝太监郑和率领船队从南京出发,在江苏太仓的刘家港集结,至福建长乐太平港驻泊伺风开洋,远航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拜访了3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包括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榜葛剌、阿丹、天方、左法尔、忽鲁谟斯、木骨都束等地,目前已知最远到达东非、红海。 不过,由于郑和下西洋的政治目的大于经济目的,没有发动民间的商业贸易,全部的开支都依赖明朝强大的国力来支撑,没有对明朝带来什么经济实惠,于是,明朝全盛时期过后,再也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来支持这项庞大的工程,下西洋随之停止。 而冉闵之所以想要派出船队下西洋,宣扬大魏国威不是主要目的,或者只是顺带的,他都真正目的是为了打造一条海上丝绸之路。 就这么说吧,这次下西洋航行的船队走到哪儿,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就能通到哪儿,然后大魏帝国就能进行海外贸易,将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大量倾销到海外各国,与东南亚、中东、非洲等地的国家加强联系把他们的金银玉器都赚回来。 众所周知,冉闵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会做为了面子工程而误国误民的事情。 鉴于冉闵的良好信誉,再加上他已经把所需的海船都打造好了,群臣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了。 不过下西洋利国利民,这东渡大海是什么鬼? 韦謏又道:“陛下,臣以为派船队下西洋,有利可图这可以,但是东渡大海作甚?大海之东,除了倭岛以及夷洲岛那是什么都没有了!派船队到海上漂泊吗?连最原始的航线都没有,出海的船队很容易遭受意外啊!” “谁说大海之东除了倭岛和夷洲岛就没有别的岛屿,没有别的大陆了?”冉闵对于韦謏的这种说法表示极为不满。 韦謏苦笑道:“陛下,至少古人并没有发现大海的东边除了倭岛和夷洲岛还有什么岛屿。就算上面有岛屿,也是荒无人烟的岛屿,并没有人定居的。” “韦謏,你这就是坐井观天了。古人是古人,我们是我们,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古人那是没有条件或者没有心思派遣船队远航,也不敢去海上更远的地方远航!这个世界何其之大,无奇不有,无所不有,我们不能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我们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发掘这个世界!” “可是……陛下,这派遣船队下西洋能打通海上丝绸之路,加强帝国与海外诸国的联系,宣扬国威,但是东渡大海能给咱们大魏带来什么效益呢?” 第642章 东渡大海 冉闵沉声道:“东渡大海,其利现在不比下西洋所打造的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但是其利不小,从长远角度来看,利益还要远胜于这条海上丝绸之路!朕曾听得海外人氏所说,在大海之东,在夷洲之东,还有许许多多的岛屿,许许多多的大陆!” “许多的岛屿,许多的大陆都是无主之地,或者是被野蛮的土著人所占据,这些土著人不知国家为何物,依旧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朕想要把这些岛屿,这些大陆全部占据了,将其纳入我大魏帝国的版图之中!” 闻言,韦謏不禁硬着头皮道:“陛下,臣以为这种做法有些不切实际。除了我华夏,四方都是蛮夷之地,都是不毛之地,难以耕种,更是其原著居民更是桀骜不驯,不服王化,难以管教。占领了这些地方,无法对其进行行之有效的治理,只怕也如鸡肋一般!” “鸡肋?或许现在看来是鸡肋。”冉闵语重心长地道:“现在不能治理,不代表日后的帝国,日后的华夏历朝历代不能治理!汝等都应该知道,除了人口之外,土地也是极为重要的资源,现在那些你们看上去是不毛之地的地方,谁知道日后能开发成什么样子?江东之地,在一千多年前,不也是夏朝、商朝没有占据的地方,被视作蛮夷之地的地方吗?可是经过一千多年的开发,江东之地已经十分富饶,不逊色于中原的任何一个州,任何一个郡!” “既然终朕这一朝无法完全开发这些化外之地,终大魏一朝可能也无法开发这些化外之地,但是后世子孙,历朝历代的人,只要这些地方还在华夏人的手里,就迟早有一天能被开发出来,成为我华夏的固有疆土!” 群臣闻言,都沉默不语,都在思考着冉闵所说的这番话。 其实冉闵没有说得太明白,他自己知道,在大海之东,还有夏威夷、澳大利亚、美洲等诸多尚未被发现的新大陆和岛屿,这些地方不是荒无人烟的,他们是有着土著人居住的。 只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地方拿下来似乎对于大魏帝国一点实际利益都没有,甚至还要派出许多人去治理,或者只是让这些地方名义上成为大魏帝国的疆土。 但冉闵自己很清楚,土地是可以开发的,在一千多年前后,这些化外之地,就成了白皮肤蓝眼睛的欧美人的地盘,几乎是全世界的人最理想的“天堂”! 光是看一个地方适不适合居住还是不行的。 譬如西伯利亚,看上去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是在其地底下隐藏着许多宝贵的矿产资源,只不过现在的大魏帝国利用不了,千百年后的华夏人却能完全开发,完全利用! 正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 将来后世人在使用这些资源的时候,也会想起他冉闵这一位伟大的皇帝,歌颂他,赞美他。 冉闵执意要派遣船队下西洋,东渡大海,群臣再怎么劝谏都没用,听之任之了。 接着,冉闵又交代了几件事情,譬如把魏国的法令全部向南方各地推行下去,贯彻落实,一视同仁。他不搞什么特区,也不会把南方人和北方人区别对待。 随着朝廷的政令一下达,南方各地的守令顿时把告示贴了出来,并敦促当地的士族尽快往大梁迁徙。为了防止世家门阀们阳奉阴违,魏军在沿途都派遣了不少兵力跟随,美其名曰护送,其实是在监视。 对于朝廷的这种做法,南方各地的士族是怨声载道,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没办法,他们不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代价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就这样,陆陆续续就有许多的南方士族被迁徙到大梁,在那里定居下来。 另外,魏国修建的灌溉水渠的工程那是一点都不耽误,还把直到、驰道、大运河修建到南方去了,把整个南方密密麻麻的水网都连接起来。 这是一项又一项繁重的工程,为了减少百姓的负担,冉闵已经下令改善每个劳役的伙食,工钱加倍,并让当地的百姓每户人家都出一个青壮充作劳役,只负责伙食,而不必给什么工钱。 公元357年,即开皇十年的九月,冉闵派遣以魏国水师大都督王平之子,王凌为首的二万四千个船员,搭乘海船三百五十一艘,浩浩荡荡地自琅琊台出发,开始东渡大海。 这一行不知道航路,不知道目的地,因为十分的危险的缘故,所有敢于上船的人都写了遗书,冉闵也承诺,一旦他们死在大海上,只要不是畏罪潜逃,当了逃兵,抚恤金加倍,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被朝廷供养。 冉闵就在漳河的岸边,给王凌一行人壮行。 冉闵举起手中的酒碗,豪气干云地道:“诸位,此一去,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不过你们一路东渡大海,一年之后,不论有无收获,都必须返航!朕很期待与汝等下次再见!大海危险甚多,朕什么都不说了,所有的情义,都在这酒碗里面!干!” “干!”以王凌为首的大将们都对于手中的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在下面的船员也都喝了这一碗壮行酒。 等到船员们开始登船的时候,冉闵便把王凌叫到一边交代一些事情。 “王凌,这一回就万事拜托你了。你一定要记住,一年之后,无论有没有发现新大陆,无论有没有别的收获,都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着冉闵语重心长的交代,王凌点了点头说道:“臣遵命!” 拍了拍王凌的肩膀,冉闵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图纸,递给了王凌,说道:“若是发现新大陆了,就派遣一些船员在那里先定居下来,打造港口,然后就搜寻一下新大陆上面有没有这三样东西。” “这是?” “番薯、土豆和玉米。” “是农作物吗?” “没错。这三样东西可以在恶劣的环境中生长,繁殖能力又强,还可以让人温饱。有了它们,我大魏的百姓才不至于在灾荒年间饿肚子!王凌,这一切就拜托你了。倘若你能把这些东西带回大魏,你就是大魏的功臣,就是整个华夏的功臣!你将青史留名,为世人所铭记!” 闻言,王凌肃容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冉闵微微颔首道:“朕听说在新大陆上有一些土著。你可以率军消灭他们,也可以招抚他们,一切以安全为前提。去吧!” “臣走了!” 看着王凌渐行渐远的背影,冉闵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王凌是王平的儿子,小冉闵五岁,但因为是义叔的儿子的缘故,冉闵可以信任他。 换做一般人,冉闵很担心他会不会带着这两万多人出去自立为王,从此不再回华夏了。但是王凌孝顺,而且忠诚,冉闵相信他是不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的! 把王凌送走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冉闵派遣马六率领二万多的船员,搭乘二百二十一艘海船下西洋。 马六曾在冉闵的府中担任管家,是从小玩到大的人,可以算是好友了。对于马六,冉闵还是信得过的。 在这一年中,冉闵接连派出船队下西洋,又东渡大海,其间所损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凡几,但冉闵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643章 出塞 公元358年,即开皇十一年开春,冉闵决定御驾亲征,彻底消灭盘踞在漠北之地的慕容鲜卑的势力,杜绝边患。 于是冉闵尽起禁卫军二十万,包括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羽林卫、左右千牛卫等禁军各卫的兵马,战骑十万,精锐步卒十万,再加上负责调运粮草辎重的民夫三十万人,直接从大梁出发,自代郡、雁门一线进入漠北之地。 除此之外,冉闵还下令,从安东都护府组织仆从军二十万,由大都护李信统率,一路西进,跨过赤峰山,配合魏军进击漠北的鲜卑人。 在西面,谢艾同意受命,组织西域诸国以及狯胡人的军队,组建仆从军十五万,从天山挺进,势要把沿途的鲜卑人赶尽杀绝。 这一次冉闵是动真格的了,不禁御驾亲征,还一下子就出动五十五万的军队,相信不把整个漠北之地打下来,他是誓不罢休的! 过去汉朝时常深入漠北,打击匈奴人,但是汉朝没有这个条件可以完全消灭匈奴人,把漠北之地占领了,但这一回,冉闵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战马什么的根本不必担心,因为那些附属的胡人战马很多,完全不惧来去如风的鲜卑人。虽说漠北之地很大,很是辽阔,但是这么多的军队,还兵分三路,任鲜卑人再能跑,在漠北打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安侯河,龙城。 这座龙城并不是燕国在辽东的都城,而是曾经的匈奴人的王庭所在之地,现在已经被修建了成了一座有模有样的城池,中央的位置还有简陋的宫殿。 定都于盛乐,对于鲜卑人来说已经是不切实际的,自从前年大败于魏军,被魏国攻取辽东之后,慕容俊就逃奔到漠北,而魏国采取的策略是步步推进,在漠北一带修筑坞堡,巩固工事,进一步压榨北方胡人的生存空间,所以慕容俊不得已,只能把都城迁到龙城,这才算是安全的。 昔日汉朝四路大军出征,揭开反击匈奴的大幕。卫青率部奇袭匈奴的祭天之地龙城,首战告捷,此为龙城大捷。 虽然此战击杀俘获的匈奴不多,只有七百人,但意义重大,是四路大军里面唯一打了胜仗的,而且是汉朝首次打赢匈奴的一仗。 但此龙城非彼龙城。 众所周知,匈奴逐水草而居,祭天圣地龙城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所以卫青当年袭击的那个龙城,并不是现在的龙城。 接到魏帝国分三路出兵,进攻漠北的消息后,慕容俊连忙将群臣召集到大殿议事。 君臣之间,一时相对无言,整个大殿就陷入了一片静默。 “诸位,具体的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魏国起三路大军攻我,号称百万之师,虽然不会有那么多兵马,但是少不到哪里去!依你们看,现在我大燕应该如何是好?” 慕容俊向着臣下询问意见。 相国封弈出列道:“陛下,当此危难之际,臣不得不说一句不厚道的话。魏国势大,三面击燕,冉闵摆明了是非夺取漠北之地不可!以我大燕当前的军力,想要抵挡魏军的进击,绝无可能!所以臣谏言,陛下不如向魏国握手言和吧!” “求和?” 慕容俊冷笑了一声,说道:“相国,你也知道你这句话不厚道?握手言和,你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在向魏国投降吗?若是放在过去,咱们投降,或许只是割地求和,丧权辱国那么简单,但是冉闵出动这么多的兵力,他是来灭亡大燕的!不是来逼迫朕求饶,逼迫大燕屈服的!” 封弈沉默不语。 这时,慕容垂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我大燕虽全民皆兵,但真正的可战之兵实在不多,敌军至少五倍于我,而且又胜在精锐。强行大战,我军必不可挡,不如继续向北迁徙,进入高车人的地盘去,再作打算吧。” 这是要逃跑了吗? 慕容俊的脸色一黑,说道:“向北迁徙?慕容垂,你可知道高车人眼下虽是我大燕的盟友,但实际上他们打从心底依旧在排斥咱们鲜卑人!一旦北迁,高车人阻击的话,到时候我鲜卑部众岂不是四面树敌,被敌军直接包了饺子?” 慕舆根出列道:“陛下,既然求和不成,北迁也不成,就跟魏军决一死战吧!魏军兵力虽众,但其兵分三路,我们完全可以倾国之兵,起数十万大军将各路魏军逐个击破!” 没等慕容俊发话,相国封弈就跳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 “魏军虽兵分三路,但兵力都不在少数。即便咱们起倾国之兵,只怕在军力上都没有什么优势,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一旦咱们久攻不下,其余两路魏军又完成了对我军的夹击之势,到时候我大燕就真的亡了!” 慕容俊的脸色顿时黑得跟锅底一般,沉声道:“那相国你想怎么样?想冉闵投降吗?让我大燕彻底亡国吗?” 封弈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其实向冉闵投降只是权宜之计。冉闵有容人的雅量,魏国富饶,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我们北方的牧民做梦都想在中原生活!只要陛下愿意向魏国投降,相信冉闵一定会接纳的。大燕虽然亡国了,但鲜卑还在,陛下的宗庙社稷还在,还能继续供奉祖先的灵位!依着冉闵对于晋帝司马聃的待遇,相信陛下在归顺魏国之后,也能封侯赐金,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咱们鲜卑人也能继续存活下来,以待天变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闻言,慕容俊嗤笑了一声,说道:“封弈,你这些话说得好听,就是太过异想天开了!漠北苦寒,牧民们是很向往中原的生活没错,但是一旦他们进入了中原,他们还是鲜卑人吗?” “汉人,善于同化四方之夷狄,化胡为夏,便是他们汉家文化的精髓之一!昔日的东夷、西戎、南蛮、戎狄都跑到哪里去了?好多都被汉人同化了!别的不说,自永嘉之乱以来,就有大量的入塞胡人被汉人同化了!还有冉闵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几次颁布《杀胡令》,杀害的胡人不可计数,多达数百万人,可谓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之前归附魏国的西凉胡人是什么下场?还不是被逼着改了汉姓,入了汉籍?” “朕听说冉闵之前是答应过西凉的胡人,不强迫他们改汉姓,入汉籍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内迁胡人作乱的事情,他这才怒发冲冠,强迫国内的胡人一律改汉姓,入汉籍,并全部打散,根据户口迁徙到各地去的。可以说,再过几十年,这些改了汉姓,入了汉籍的胡人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什么人了!” 慕容俊一脸屈辱地道:“封弈,若非你是先王老臣,于我大燕有不可磨灭的功勋,朕很怀疑你是不是收受了魏国的贿赂,是在给魏人说好话的!” 闻言,封弈叹息道:“陛下,臣死罪!” 慕容俊摇摇头说道:“封弈你公忠体国,言行举止都是为了朕好,为了大燕好,不然换做了别人这么说,朕早就把他推出去砍了。关于降魏之事,请你不要再说了。大燕绝不能也不会亡在朕的手里!” “谁再敢妄言降魏,朕绝不轻饶!” 第644章 西迁之议 慕容俊毅然决然地不向魏国投降,群臣都不好再说什么。 “恪弟,你有何对策?” 慕容恪之前因为拒绝率军赶回龙城增援,导致辽东失陷,被慕容俊一撸到底,成了大头兵一个,但慕容恪毕竟是有才能的,文武全才,可谓是整个燕国最为出众的人,所以慕容俊架不住群臣的软磨硬泡,在他们的求情之下,就顺水推舟地恢复了慕容恪大司马的职位,让他继续统领燕国的军队。 打从上朝开始,慕容恪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听到皇帝发问,他就出列道:“陛下,臣以为魏军势不可挡,不可力敌……” “怎么,慕容恪你也想投降?”慕容俊当时就不爽了。 慕容恪摇摇头说道:“投降自然是不成的。冉闵狼子野心,绝不会再纵容咱们鲜卑人坐大,一旦投降,于我们大燕而言,就是亡国灭种了!所以臣建议陛下,西迁!” “什么?西迁!” “对,西迁以避其锋芒。等到来日壮大了声势,咱们再回到漠北,回到辽东,回到中原与冉闵一决高下!” 听到这话,慕容俊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久,慕容俊这才开腔道:“恪弟,我们大燕,就真的非到西迁不可的地步了吗?” 慕容恪掷地有声地道:“陛下,这是最好的对策了。魏军势大,魏国势大,不可力敌!就算陛下这一回真的击败了魏军的进攻,又能如何?依旧是敌强我弱的态势,而一旦魏国对我大燕穷追猛打,步步蚕食,要不了多少年,大燕迟早亡国!” “咱们的希望在于西方!在漠北之西,有乌孙人,有阿兰人,有花剌子模人,有匈奴人,有哥特人!这些夷狄人口不少,土地辽阔,而且战力比较咱们鲜卑人逊色,只要陛下愿意西迁,十年!十年的时间陛下完全可以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打造一个完全不逊色于魏国的强大帝国!” 慕容俊闻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恪弟,西迁说得容易,但咱们中途要经历多少的磨难,死上多少的族人,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这都是必要的牺牲!陛下,自冉闵颁布《杀胡令》以来,大量的胡人开始西迁,后来冉闵灭秦、雍,夺取关中,关中的部分胡人为冉闵所不容,又继续西迁,接下来冉闵又相继灭了西凉、仇池,同样有许多胡人西迁!西迁的胡人数以百万计,他们与咱们鲜卑人一样,与冉闵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只要陛下愿意,完全可以率领咱们的部众西迁,在西方打下一片偌大的疆土,然后再回过来与冉闵一决高下!” 慕容俊被说得有些异动了,但是想要让他放弃漠北之地,想要让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他真的是不甘心! “恪弟,除了西迁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慕容俊近乎绝望地道。 慕容恪闻言,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继续坐困漠北,只能是坐以待毙!就算咱们这一回真的能奇迹般的击退魏军的进攻,那么下一回呢?下下回呢?奇迹不能每次都出现的。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再加上魏军的步步蚕食,还有部分胡人部落西迁的缘故,整个漠北的人口不过百万,还几乎都是咱们鲜卑人。” “咱们燕国的常备军是十五万人,都是敢战之士,可战之兵。就算咱们紧急征召,全民皆兵,只能出动三四十万的控弦之士,就这,压根儿就没办法抗击魏军的入侵,能击败一路魏军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慕容俊咬了咬牙,说道:“咱们还可以联合高车人!上一回北方的高车人反叛,与咱们一道夹击魏军,杀死了不少的魏军将士,相信冉闵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朕相信高车人应该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咱们鲜卑人被灭了,下一个就是他们高车人!” 看见慕容俊执意要跟魏军决一死战,慕容恪不好说什么。慕容俊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么就让他撞一回南墙吧! 于是,慕容俊一面派遣使者前往高车,去联络高车各部落的胡人一起抗击魏军的入侵,一面调兵遣将,征召国内的青壮充当士卒。 而慕容俊是御驾亲征,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进攻中路的冉闵所在的魏军。 之所以在魏军的中、东、西三路大军中,选择中军,慕容俊是出于两个考虑的。 其一是中路军距离龙城较近,慕容俊想要逐个击破的话,自然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抄最近的一路军进击的。 先破这一路主力,剩下的两路魏军几乎都是由胡人组成的仆从军,战力较为差劲,故而不足为虑。 其二是中路军,乃是冉闵所在的地方,只要慕容俊能集中优势兵力,杀了冉闵,或者大破魏军的主力,相信魏军的这次声势浩大的进攻,将彻底土崩瓦解! 对待魏军的策略,燕军一向是坚壁清野的,所以在漠北距离雁门郡方圆数百里的地方,荒无人烟,长久没有胡人游牧的痕迹。 而冉闵为了进一步削弱燕国,为消灭鲜卑人,彻底吞并漠北之地做好充足的准备,故而早就命人在沿途的地方建造坞堡,囤积粮草,并派出军队不时的巡弋,把那些时常跑过来骚扰的鲜卑骑兵都打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闵于是率领二十万军队继续向着漠北挺进,渡过大沱河,军势浩浩荡荡,兵马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只可惜,因为鲜卑人坚壁清野的缘故,所以他们早就把一些草原部落迁徙走了,牛羊什么的没有见到,反倒漫山遍野都是魏国的战骑。 这时候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太阳有点大,所以冉闵不得不坐在火龙驹的马背上,一手拉着缰绳,然后把手放在眉间遮掩着刺眼的阳光,就在一处小山丘上放眼望去。 “苏林,前面是哪儿啊?” 看到远处若有若无的有一座山脉的模样,冉闵随即向身边的大将苏林垂询道。 苏林常年与漠北的胡人作战,几次率军深入漠北,对于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所以根本不必看地图,直接回答道:“回禀陛下,前面就是稚然山了。那里曾经是汉军进击匈奴人的桥头堡,当年卫青深入漠北,汉军就几次在稚然山驻扎过,臣也曾率军驻扎过稚然山。在漠北之地能有这么一座地势险要的山脉,着实少见啊!” “稚然山。嗯……” 冉闵有感而发道:“稚然山确是咱们魏军驻扎的最佳之所。此番出征,我魏军分前军和后军,前军尽是战骑,后军尽是步卒,还有运输粮草的重任!这稚然山可以作为桥头堡,等到后军把粮草运送上来了,咱们再度深入吧!” “陛下所言,深得兵法之精髓啊!” 就在冉闵与苏林闲聊的时候,前方忽而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宛如惊雷炸响,让大地都为之颤抖! 当先的一面旌旗,上书“燕”,紧接着出现了更多的燕军旌旗,青色的旌旗,飘荡在大草原的上空! “燕军来袭——” 第645章 说亡就亡了 燕军突然来袭,着实是吓了冉闵一跳,也让最前方的魏军铁骑兵肝胆俱裂! 谁都没有想到鲜卑人竟然这样突如其来。 “结阵!快结阵!” 在最前端的魏军铁骑兵那里,一名魏军将领嘶声大吼着,挥舞着长戟命令部众结阵迎敌,但为时已晚。燕军的铁骑迅速突入,宛如一柄利剑刺穿了箭囊一般,瞬间就将前面的魏军铁骑兵冲击得七零八落的。 “嘭!” 战马之间的互相撞击,可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战马上的魏军士卒纷纷举起战矛突刺过去,挑飞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但凶残的鲜卑人不甘示弱,直接跃马而起,隔着很近的距离,一刀砍到了魏卒的脑袋上,顿时鲜血四溅,肉沫横飞。 不过魏军到底是在行军的途中,骤然碰上袭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再加上对面的鲜卑骑兵似乎都是精锐,他们摆了一个锥形阵,长驱直入,直接把最前面的魏军士卒砍死,然后逐步推进! 很快,魏军就陷入了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混乱局面。 见到这个情况,冉闵不慌不忙,直接下令道:“冉恪!” “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左右羽林卫三万人上去阻击!务必把鲜卑人的势头挡下来!” “诺!” 等到冉恪领命而去,冉闵又道:“全军结阵!” 那些被袭击的前沿骑兵,冉闵已经顾不上他们的死活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死伤,冉闵只能派出冉闵率军上去阻击,然后给魏军争取更多的时间排兵布阵。 冉恪率领三万铁骑兵出击之后,就迅速将鲜卑铁骑兵冲击的势头减缓下来了。 不过战场的厮杀依旧在继续,双方的骑兵都杀红了眼,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情况。 “受死吧!” 那个魏军士卒嘶吼了一声,随后挥着长矛刺过去,顿时就将对面的一个鲜卑人挑飞到马下。鲜卑人腹部挨了一矛,血流汨汨,但还不至于马上就死。 所以这个鲜卑人咬了咬牙,额角青筋暴起,然后就悍然挥动手中的银月弯刀,一刀砍在这魏军士卒骑乘的战马的马腿上。 “嘶——”那战马哀鸣了一声,随后就扑通的一声倒了下来。 瞅准机会,那个鲜卑人直接挥着弯刀砍过去,顿时砍到了魏卒的后背上,鲜血淋漓。 “给我死!” 魏卒不甘示弱,直接攥着这弯刀的刀刃,踹了那个鲜卑人一脚,然后欺身而上,转瞬间就把对方活活掐死了。但这个魏卒还是逃不过背后有一个鲜卑人挥刀砍死了他。 还有更为惨烈的,就是鲜卑人以命换命的打法了,他们一旦受伤,就会悍不畏死地跳过去,把骑在马背上的敌人撞飞下马,然后就扭打在一起,直到气绝身亡! 冉恪此时已经全身染血,他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左右冲杀,刺死了一个又一个的鲜卑骑兵,打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横冲直撞,手下无一合之敌! 而在他的对面,慕容恪亦是身先士卒,挥舞着一杆长戟大杀四方,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魏卒,他浑然不惧,一个横扫,往往就能拍飞两三个魏军铁骑兵。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慕容恪!受死吧!” 冉恪是见过慕容恪的,当年后者率军进击并州,曾与冉闵相会,当时冉恪是陪同冉闵的大将之一。 慕容恪看见冉恪,也知道他是魏军的大将,故而提起染血的长戟,夹紧马腹就冲了上去。 “铛!” 两马相交,长戟与马槊之间剧烈地碰撞了一下,出现了璀璨的火花。 二人是斗得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由于到处都是混战的魏军骑兵和鲜卑骑兵,所以给他们施展的空间并不大,他们更多的还是比拼气力和技巧。 大概斗了上百个回合,慕容恪和冉恪的身上都挂了彩,受了一点伤,甚至于冉恪的脸上都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口子,但冉恪仍不甘心放跑了冉恪! 直到后方出现鲜卑人的大军,冉闵下令吹起撤退的号角声,冉恪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任慕容恪离去,而己方的铁骑兵也都退回本阵,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鲜卑大军,他们严阵以待。 “冉恪,你怎么受伤了?” 看到脸上都有一道伤痕的冉恪,冉闵十分惊诧地询问道。 “臣碰上慕容恪了。没想到这厮的武艺这般了得,臣与他大战上百回合,不分胜负,倘若不是陛下鸣金收兵,臣一定把慕容恪的首级取下来当球踢了!” 冉恪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冉闵摇头苦笑道:“慕容恪的勇武,朕是知道的。莫说是一百个回合,就算是大战三百回合,你都未必能将他擒下!” 冉恪一脸不信,但还是来到冉闵的身后拱卫。 这个时候,魏军与鲜卑人已经在这一片偌大的草原上摆开架势,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鲜卑人是步骑都有,不过以骑兵居多,大概有三十万人马。他们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武器是五花八门的,骑兵穿着铁甲或者皮甲,手持枪矛,战意凛然。 而步兵则是较为差劲,很多都是被拉壮丁的,没经过什么训练,但胜在勇力绝人,穿着各色的服饰,看上去跟乌合之众差不多。 魏军的铁骑兵是十万人,清一色的红衣黑甲,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长枪、环首铁刀、弓弩,顶盔掼甲,甚至于胯下的战马都披着甲具,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的。 “风,大风!风,大风!……” 在红色的旌旗之下,这些魏军士卒开始嘶声大吼起来,试图在气势上压倒鲜卑人! 看到魏军的军阵这般严整,士气这般高昂,老实说慕容俊真的是后悔找魏军决一死战了。 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鲜卑人一旦撤退,魏军必将追击上去,然后就是大溃败的局面,于鲜卑人来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陛下,这些魏军很强。比咱们此前所交战过的任何一股魏军都要强悍!适才臣以五千精骑试图冲垮魏军的阵脚,但没能成功,我们燕军精骑,是以一换一的代价,才能消灭部分魏军骑兵的。” “什么?!” 慕容俊闻言,那是吓得勃然变色。 倘若慕容恪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一仗,他们燕军败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打仗并不是依靠数量决定胜负的,有的时候精锐之师更加能决定胜负的关键! 当年项羽能以三万铁骑,大破刘邦的五十六万诸侯联军,就可见一斑了。 但慕容俊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战,他必须要胜,如若不胜,燕国说亡就亡了! 第646章 自负 “陛下,下令出击吧。” 看到慕容俊脸上的胆怯之色,慕容恪叹了口气请战道。 而慕容俊似乎是被魏军的气势吓坏了,张了张嘴,说道:“恪弟,魏军的军阵这般严整,士气又是如此高昂,此一战,恐为我燕军不利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陛下,咱们这一退,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了。” 慕容俊当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不过燕军与魏军,无论是在武器装备上,士气上,乃至于战力上差得都不是一点半点的,几近天差地别! “恪弟,要不你率领十万大军在此殿后,朕率主力军先行撤退吧?与魏军大战,绝不可力敌啊。” 闻言,慕容恪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此时不应后撤,既然来到了这里,与魏军相持,咱们就没有了退路!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后撤了,魏军又突击过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俊沉默了。 魏军十万铁骑兵就这样与三十万鲜卑人在稚然山附近对峙起来,谁都没有贸然进攻。 冉闵不想落败,但是他也知道,慕容俊既然敢率军来攻袭他,一定是倾尽全力的,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饶是魏军这边是整整十万战骑,他都不敢放手一搏! “卫辽。” “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二万铁骑兵,从我军后方绕到鲜卑人的后面去,给予致命一击!切记,一定要隐蔽行事。” “诺!” 卫辽随后就拍马走到后方,点起二万战骑,开始往左侧迂回,直奔对面的鲜卑人的方阵而去。 随即,冉闵又派出一名小校,到两军阵前喊话,请慕容俊出来说话。 慕容俊本来是不想跟冉闵说那么多的废话的,但是慕容恪劝他上去跟冉闵交涉,多拖延一些时间。于是慕容俊就点了点头,拍马走到两军阵前。 而当慕容俊离开后,慕容恪又对在一侧的慕容翰说道:“翰叔,你即刻率领三万骑兵,秘密绕到魏军的背后去。记住,一定要隐蔽一些,莫要打草惊蛇。” “我晓得了。”慕容翰随后就跑到后面去点起三万骑兵,按照慕容恪的吩咐绕到魏军的后面,准备突袭。 冉闵与慕容俊随即驱马到两军阵前相会。 二人都是单枪匹马,不过慕容俊忌惮于冉闵的强悍武力值,不敢下马坐席而谈,而冉闵也是听之任之,没有勉强。 他冉闵还没有下作到依靠这种卑鄙的手段去擒杀慕容俊! 这是二人的第一次碰面。 “燕帝!”冉闵向着慕容俊行了一礼。 虽然各为敌手,冉闵恨不能杀死慕容俊,但这个时候,是表现出他雍容大度的时候,礼不可失。 看到冉闵彬彬有礼的模样,慕容俊亦是回了一礼,笑道:“朕对魏帝你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啊!魏帝乃世之英雄,人人敬仰,万国来朝,早在辽东的时候朕就经常听说过你的事迹了。你我虽是同龄人,但是你成名比朕要早,做下的功绩也比朕大得多啊!” 千穿不穿,马屁不穿。 被慕容俊拍了这么一顿马屁,冉闵亦是有点飘飘然,但还是微笑着道:“燕帝过誉了。其实朕也很敬佩你,你是一个值得我冉闵敬重的对手!” 冉闵把背后的披风拿起来,放在手心里,而披风上赫然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有的已经被划掉了。 “朕的每一个对手,每一个值得朕重视的对手,朕都会把他的名字写在自己的披风上,时刻鞭策着自己。蒲洪、姚弋仲、张骏、慕容皝、桓温,这些枭雄已经先后陨落了,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被朕杀死的。现在这件披风上,名字没有被划掉的只有两个——慕容俊、慕容恪!” 闻言,慕容俊哑然失笑道:“没想到朕和慕容恪竟然如此被魏帝重视,真是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痛恨了。” 冉闵淡淡的笑道:“燕帝,朕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你率部众归降于大魏,朕就会册封你为燕国公,封地于彭城,世袭罔替!你的部众,朕也会善待他们,不让他们遭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的。” 听到这话,慕容俊眯着眼睛道:“魏帝此言差矣!朕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大燕也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何以言降?” “燕帝,朕劝你还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倘若你不是还有这些部众,燕国还有些许反抗之力,朕不会这般厚待你的。朕视燕国为心腹大患,燕国不灭,大魏的边境就一日不得安宁!朕,也会睡不着觉的。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慕容俊沉声道:“好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过魏帝,咱们握手言和不好吗?辽东朕可以让给魏国,魏帝又何必苦苦相逼?朕可以向你做出保证,此后我大燕若无意外,再不犯魏国疆界!” 冉闵闻言,嗤笑了一声说道:“燕帝啊,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意外?想要制造意外实在是太简单了。你的承诺或许可信,或许终朕的一生你们鲜卑人不敢南下牧马,但是朕死后呢?朕无法坐视一个强大的邻居虎视眈眈而不管不问。” “后面的事情,交给后世之君不好吗?” 冉闵摇摇头说道:“后世之君,未必有朕这般英武,未必有朕这般雄才伟略,所以朕绝不能把漠北这个祸患,留给后世之君处理。” “这么说,魏帝是非要灭了我大燕,彻底并吞漠北之地不可了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慕容俊冷哼了一声,指着身后气势汹汹的鲜卑军阵喝道:“朕有控弦之士数十万,何惧于魏国?魏帝,你可要想好了,天下初定,魏国才一统江山不久,人心未稳,魏帝就这般穷兵黩武,恐非吉兆啊!昔日汉武帝屡屡派遣军队征辟漠北,反击匈奴人,但最终把文景之治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都消耗一空了,弄得国内民怨四起,苦不堪言。莫非魏帝是要重蹈汉武帝之覆辙吗?” “哈哈哈哈,汉武帝是汉武帝,朕是朕,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莫非魏帝自认为自己比汉武帝强?莫非魏帝认为,你的魏国,比之当年的大汉朝还要强盛?” 冉闵听到这话,顿时昂着脑袋说道:“区区刘彻,焉能与朕相提并论?至于说朕的魏国,有没有当时的汉朝强盛,这个朕无法判断,但也是各有千秋。” 冉闵还真是大言不惭,骄傲自负得很。他竟然一点都不把汉武帝放在眼里! 不过冉闵骄傲,的确有他骄傲的资本。毕竟他是依靠自己的双手,才打拼出这偌大的天下的,这一点汉武帝万万不及他。 第647章 大锤士 冉闵与慕容俊在两军阵前闲聊了许久,大多是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各自的军队尽快包抄到敌军的后方去,给予致命一击。 但这个时候,卫辽率领的二万魏军铁骑兵,与慕容翰率领的三万鲜卑骑兵在主战场的左侧相遇了。 二人顿时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神兽奔腾而过。 “开战!”卫辽挥剑高呼道。 “给我杀!”慕容翰亦是不甘示弱,命令全军冲向魏军的铁骑兵那里。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从上往下看,放眼望去,魏军的铁骑兵好似一股红色的钢铁洪流,冲动之间,“轰隆隆”的声响宛如电闪雷鸣一般,铁蹄震颤着大地,响彻了整个草原。 而鲜卑铁骑兵这边,亦是好似脱缰的野马,各部都展开锥形阵,带着猛虎下山之势冲击过去。 “杀啊!” 两方铁骑一经碰撞,顿时就有无数的战马撞击在一起,弄得人仰马翻,更有不少的士卒被挑飞,被刺杀于马下,鲜血淋漓,染红了整片草原。 卫辽与慕容翰亦是勇猛无比,都左右冲杀,犹入无人之境,手下无一合之敌。 终于,两军的主将碰面了,鉴于一寸长一寸强的缘故,卫辽早就撤下了佩剑,换上了一杆长枪,而慕容翰亦是挥舞着染血的马槊,嘶吼着冲向了卫辽。 “魏狗!拿命来!” “呛啷”的一声,长枪与马槊之间的碰撞,产生了剧烈的火花。 两马交错而过,慕容翰的反应很快,支起马槊一记劈砍直击而下,而卫辽的反应也是不慢的,转瞬之间就格挡了一下,架住了慕容翰这力大势沉的一击。 “嘿!” 慕容翰咬着牙,青筋凸起,还在不断蓄力,试图用更大的气力去压垮架着长枪的卫辽。 卫辽的气力不小,也是牙关紧咬,面目狰狞地支撑着,忽而就猛然发力,一下子就甩开了压在长枪上面的马槊,然后手中的长枪就跟暴雨梨花一般,不断刺出,不断横扫,让慕容翰忙于招架。 又是一记回马枪,慕容翰就被这一击震得虎口发颤,几乎都要拿不住手中的马槊了。 二人交战了五十几个回合,最终还是卫辽略胜一筹,瞅准了时机,长枪刺出,就刺瞎了慕容翰胯下的战马的眼睛,迫使其哀鸣了一声,撒开四蹄子就轰然倒地了。 慕容翰就地滚鞍下马,却被卫辽继续欺身而上,长枪不断刺出,让他的胳膊都中了一枪,血流如注。 不过慕容翰到底是福大命大,身边的亲兵赶紧过来护卫他,给了他一匹战马,让他逃之夭夭,而卫辽又杀死了几个鲜卑骑兵之后,便发现慕容翰已经跑远了,想要追那是根本追不上的,只能作罢! 这边的厮杀的声音极大,早就传遍了这处草原。 慕容恪知道大事不妙,就立即命令身边的众将冲上去,把慕容俊救回来。 “陛下快回来!” 听到慕容恪的呼喊,慕容俊也是迅速反应过来,拍马就想跑,但冉闵岂能让他轻易跑路? “哪里逃?” 冉闵二话不说,直接“唰”的一声,抽出了马鞍边上的宝剑,就直接投掷出去。 “噗嗤!” 这宝剑就宛如劲矢一般,顿时刺中了慕容俊的后背,差不多是心窝子的地方,使得慕容俊的背后喷出了一道血箭,染红了马下的土壤。 慕容俊的脑袋一歪,意识就有些模糊了,但仍然强打精神继续往前逃跑。 “嗖——” “噗!” 一道劲矢射击而来,在战场上暗箭伤人的例子不胜枚举,冉闵早就防着这一手了,奈何他刚刚在偷袭慕容俊的时候,稍微分神了一下,竟然就被这支箭矢穿透了胳膊,一时之间整条手臂也是血流如注的,看上去十分骇人! 抬头一看,竟然是慕容恪射了自己一箭! 狗日的!卑鄙小人! 冉闵心里怒骂了一声,殊不知他的行径同样卑劣,真是老大不说老二了。 这个时候,背后的魏军众将也都冲上来,把冉闵护在中间。 回到本阵,冉闵立马下令全军出击! “冉恪!” “末将在!” “命你率一万重甲骑兵出击!” “诺!” “吕乾、苏林!”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二万轻骑,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诺!” 吩咐完这些事情,冉闵就忍着剧痛,拔剑叫喊道:“全军!开战——” “杀啊!” 本来冉闵是想着后发制人的,因为他们魏军的箭阵十分厉害,能在战斗一开始,直接让对方减员成千上万的士卒。但是慕容恪的卑劣行径实在是把他惹火了,而且这样僵持下去,实在不怎么样。 随着号角声的吹响,最先冲出去的是以冉恪为首的整整一万名重甲骑兵。 这些重甲骑兵,都是全铁具装甲骑,不仅人有重型铁甲,连战马也全副披挂铁甲,当他们推进的时候,就好像钢铁的城墙迎面压来。 魏军的重甲骑兵就是装甲具有承受一定攻击的能力,通过冲锋产生的速度、动量对敌人阵地制造压制性的突破,主要用途是冲毁敌人阵形,打击敌人士气的超级骑兵、人肉坦克。 在冷兵器时代,稳固的阵形是确保胜利的基础,高昂的士气是取胜的关键,一旦破坏了敌人的心理平衡和组织基础,就相当于获得了胜利,所以,重装甲骑兵曾经是一个最昂贵最重要也最荣耀的兵种。 一般来说装甲材质的厚度、韧性、强度和覆盖面积都要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保证骑士能够承受一般的砍杀和弓箭杀伤。 足够的厚度和面积就造成了巨大的重量,也就牺牲了机动性! 不过别看这些重甲骑兵行进的速度比较慢,但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放箭!” 随着慕容恪的一声令下,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顿时抽出了马鞍边上的弓弩和箭矢,张弓搭箭,并不是很有秩序地向着对面冲击而来的魏军重甲骑兵射箭。 漫天的箭雨宛如过境的蝗虫一般,纷纷扬扬,但打在这些重甲骑兵的身上,却并不造成什么致命的创伤,更不会让人死亡。 箭矢击中了厚厚的铁甲,就蔫了下来,垂落在地上。 最多就是有些倒霉的战马被射中了眼睛,或者膝盖以下的马腿,这才搞得人仰马翻的,不过这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不过千分之一! 看到魏军的重甲骑兵这么厉害,竟然连箭矢都无法射穿,似乎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慕容恪的眉头不禁一皱。 幸好他之前与高句丽的重甲骑兵交战过,知道重甲骑兵的弱点所在,所以慕容恪早就请奏慕容俊,让他组建一支专门克制重甲骑兵的部队了。 “大锤士何在!给我上!” 第648章 刮骨疗毒 随着慕容恪的一声令下,五千训练有素的大锤士顿时拍马出来。 说是大锤士,其实就是一些体格肥膘,皮糙肉厚的大力士,然后他们手持大铁锤,坐在战马上直接冲着对面的魏军重甲骑兵而去。 对于重甲骑兵的弱点,冉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大早就命令吕乾和苏林各自率领二万轻骑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掩护那些正在冲击过程中的重甲骑兵。 “放箭!” 两翼包抄过去的魏军轻骑兵顿时张弓搭箭,一支又一支的箭矢飞射而出,不仅落于对面的鲜卑骑兵的头上,更射杀冲出来的敌方大锤士。 魏军使用的是神臂弩,贯穿力极强,虽然这些大锤士孔武有力,又披着重甲,但是架不住神臂弩的穿透力太强了,所以转瞬之间,就有成百上千的大锤士被射杀,坠落马下,血流成河。 而此时,推行缓慢的重甲骑兵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与大锤士短兵相接起来。 大锤士依靠手中的笨重的大铁锤,不断拍打在敌人的战马的马头上,或者直接朝着对方的身子击打。战马哀鸣一声,就轰然倒下了,而那些被打中的魏军重甲骑兵,亦是被大铁锤打得吐血不止,直接倒飞了出去,然后被己方的战马都铁蹄所践踏! 但重甲骑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身上披着的重甲虽然被克制了,但胜在勇力绝人,所以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于这些手持大铁锤的鲜卑人直接刺出长矛,捅穿了他们的躯体。 “噗嗤嗤!……” 长矛穿透这种血肉之躯,就跟钢钉扎破了气球一般,顿时让大锤士们的攻击土崩瓦解了。 紧接着,重甲骑兵又继续深入,刺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犹入无人之境。 因为普通的刀枪剑戟无法穿透他们身上的铁甲的缘故,所以那些鲜卑人都没办法招架这么多重甲骑兵的进攻,很快就这偌大的阵形就被魏军冲垮了! 而这个时候,魏军两翼的轻骑兵,以及中央的主力战骑已经冲杀过去,把燕军偌大的阵形冲得七零八落的。 此时,慕容俊已经晕厥过去,不过他已经把军队的指挥权交到了慕容恪的手中。看到魏军这般势不可挡,慕容恪也知道事不可为,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魏军这一边了。 慕容恪当机立断,自己率领一部分精锐的骑兵继续阻击,然后命令慕舆根率领主力大军后撤到稚然山去。 “陛下,陛下!” 当燕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冉闵再也支撑不住了,从自己的坐骑火龙驹身上摔倒下来,然后就被身边的宿卫搀扶着,还在留守的一群大将就慌忙围过来。 冉闵的脸色发白,嘴唇渐渐发紫,微微翕动了,低声道:“箭上有毒。”然后就脑袋一歪,晕死过去了。 因为冉闵的昏倒,魏军也不敢长驱直入,只能在斩杀数万鲜卑人之后,退到大沱河的一角就地扎营。 “军医!快传军医!” 此次征辟漠北,魏军还是带上军医的,只不过这样的军医是随军作战,自身都是魏军的将士,他们的医术不怎么高明,只不过勉强能治疗一些皮外伤,像是可以医治深受重伤的士卒的军医,不是没有,但却是凤毛麟角的。 一群大将抬着晕厥过去的冉闵就赶紧去传军医过来。 冉恪等大将也都赶到大帐,看着手臂渐渐发青,流出浓郁的黑血的冉闵,众将的心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没多久,敷上了一些药,那个给冉闵医治的军医就摇摇头,心有戚戚。 “情况怎么样?”冉恪急声道。 “将军,陛下所受的箭伤,箭入骨髓!已非药石能治!” “什么?!”众将都吓坏了。 倘若皇帝死在了这里,对于刚刚一统天下的魏国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浩劫! 冉恪情急之下,一把抓着这个军医的衣领,怒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陛下不能死!倘若陛下出了意外,我要你的全家陪葬!” 苏林连忙拉着冉恪的手臂,劝他稍安勿躁。 而那个军医亦是颤巍巍地道:“将军,小人的医术有限,实在不能救治陛下所受的箭伤。现在若想保住陛下的性命,只有截肢一途了。” “什么?截肢?!” 众将都是一脸懵逼。 可想而知,冉闵铁定是不想被截肢的,这样成了残疾人,冉闵制定生不如死。 “除了截肢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冉恪黑着脸道。 军医摇了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请将军们尽快决断。现在毒性已经被暂时抑制住了,但是要不了多久,箭伤复发,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陛下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谁都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整个大帐一时之间就静默下来了。 过了没多久,冉闵便幽然转醒,当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严重到要截肢的地步,冉闵的心里极度难受。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冉闵硬着头皮问道。 “只能截肢了。”这个军医叹气道。 忽而,冉闵的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三国演义》中华佗给关羽刮骨疗毒的事情。 “诸位可曾听闻过,昔日关羽败走麦城,有医者给关于刮骨疗毒之事?” 众将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苏林出列道:“陛下,此时臣有所耳闻。《三国志》记载,羽尝为流矢所中,贯其右臂,后创虽愈,每至阴雨,骨常疼痛。医曰:‘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医劈之。时羽适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这事儿看上去很玄乎,可行性太小了。而且关羽当年只是矢镞有毒,并非如陛下此时一般,中的是毒箭!而且是剧毒的箭矢啊!” 闻言,冉闵摇摇头说道:“要朕成为一个残疾人,朕宁愿死去。军医,给朕刮骨疗毒吧,就算朕真的就这样死去,也不会怪罪你的。” “陛下!”众将都吓得跪了一地:“陛下身系帝国之生死荣辱,切勿自误!活着总比死了好,陛下何必如此?” 纵观华夏古代史,在帝王的选择上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 因为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必须要拥有正统血脉,同时,身体还要没有残疾。因为如果身有残疾的话,不仅有损皇家颜面,更有损国体,容易被人耻笑。 此外,皇帝还要在政治上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要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及安邦治国的才能。 当然了,标准归标准,严格归严格,但是,万事都有变通。 在封建帝王的选择上,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数千年的封建统治,总有几个皇帝是比较例外的。比如,历史上,就出现了明仁宗和清文宗两位瘸子皇帝。 而且冉闵是开国皇帝,断了一条胳膊的皇帝那是前无古人的,难免会被世人耻笑。不过冉闵的个性这么要强,他是宁愿死去,也不要屈辱地断着手臂生存下去! 在被军医刮骨疗毒之前,冉闵又一脸郑重其事的对众将说道:“若是朕不幸驾崩,三军主帅便是冉恪。随后你们就要率军撤回国内!朕为将二十年,纵横天下二十年,未尝一败,没想到今日有此劫难。若是朕驾崩了,还请你们拥立太子冉明登基,像侍奉朕一样侍奉他。你们能做到吗?” 众将虎目含泪,都点了点头。 冉恪更是潸然泪下,说道:“陛下,请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答应朕!” 冉闵连忙点头道:“陛下,臣向你起誓,倘若陛下你不幸驾崩,臣一定不辱使命,好好侍奉新皇!” “好,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第649章 慕容俊托孤 等到众将退下,就留一个军医陪同在冉闵的身边。 这军医拿着一柄铮亮的匕首,在火上加热,高温消毒,把整把匕首都烧的通红。过了好一会儿,军医才低着头询问道:“陛下,你要不要服用麻沸散?” “不必了。”冉闵淡然道:“麻醉的话,效果将大打折扣,你就把一块布塞到朕的嘴里吧。” 闻言,军医照办了,把一块绢布揉成一团,颤巍巍地道:“陛下,得罪了。”然后就把绢布塞到了冉闵的嘴里。 紧接着,这军医又拆下来绑在冉闵胳膊上的绷带,拿着烧得通红的匕首,一点点地割开了他的肉,每进去一寸,冉闵的眉头就紧锁着,咬着牙,攥着拳头,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 “唔!……” 这种钻心的痛楚真是冉闵没有感受过的,就算平时受了伤,都不过是挨了一刀,中了一枪,但这是在割肉啊,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啊! 那军医咬着牙,脸上很身上也完全被汗水浸湿了,但是他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只能一点一滴的把冉闵胳膊上坏死的肉割下来,放置在一边的盘子上。 “啊!……” 好不容易深入到骨髓那里,开始刮骨了,冉闵又痛得死去活来的,攥着的拳头渐渐松开,然后就直接紧紧的抓着床榻上的被褥,直接撕成了一片又一片。 军医废了好大劲才把那些浸染着毒素的骨头给刮了出来。 做完了这些事情,军医又给冉闵包扎起来了。 冉闵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一松懈,就又昏死过去了。 冉闵遭受这种巨大的伤痛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稚然山那里,他的心腹大敌慕容俊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慕容俊被冉闵偷袭得手,背后挨了一剑,已经刺穿了心脏的位置,擦着边过去的,一直流血不止。等到军医无法救治了,也就给慕容俊下了死亡通知书! 慕容俊面色惨白地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嘴唇微微翕动,让人把将军们都传召进来。 当将军们都进入这座简陋的山洞的时候,慕容俊的脸色便变得红润起来,谁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的样子。 慕容俊叹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列位,朕已经不行了,朕死后,希望你们能好好辅佐太子慕容暐。太子年幼,少不更事,倘若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还请你们多多担待。” “请陛下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辅佐太子!”众将都跪下来说道。 “恪弟,你过来。” 慕容恪随后就走到床榻边上,蹲下身来,等待慕容俊的吩咐。 慕容俊睁着呆滞的双眼,气若游丝地抓着他的手道:“恪弟,朕知道你的能力。汝上马可统兵作战,下马能治国安邦!你能像韩信那样,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也能像萧何那样,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还能像张良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你是先帝(慕容皝)诸子当中最杰出的一个,朕自愧弗如,所以朕时常妒忌你,有些时候还喜欢跟你对着干。这是朕之过也,还请你多多担待。” 闻言,慕容恪垂泪道:“陛下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兄弟,你是臣的兄长,又是臣的君主,我哪里值得陛下这般赘言?” “唉,恪弟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才幡然醒悟!若是先帝能将燕国交到你的手里,或许我大燕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模样了。” “请陛下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陛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慕容俊拍了拍慕容恪的手掌,点了点头说道:“恪弟,要不朕死后,你来做这燕国之主吧?慕容暐年少,不过九岁少儿,实在难当重任。大燕交到你的手里,你才能把自己的才能全部施展出来,带领咱们大鲜卑继续崛起啊!” “陛下!”慕容恪沉声道:“臣一定好好辅佐太子。太子自幼聪慧过人,是一个可塑之君,臣相信日后在他的领导下,咱们大燕一定能东山再起,与冉魏一决高下的!” “嗯。” 慕容俊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道:“恪弟,朕加封你为太宰、大司马、录尚书事,加九锡,日后这大燕的军事和国事就都交付到你的手中了。你此前不是提议让我鲜卑部众西迁的事情吗?放手去做吧。朕也想明白了,自东晋灭亡,咱们又失去辽东后,漠北之地并非我大燕的腾飞之地。咱们大鲜卑的希望在于西方!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臣,谨遵圣谕!” 慕容俊又跟众将们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气绝身亡了。 一代枭雄,就这样死在了稚然山! 慕容恪当即下令,全军秘不发丧,并悄悄火化了慕容俊的尸体,葬于稚然山的一角,不立碑,不写墓志铭,也没有标记,没有陪葬品。 看到慕容恪这么做,早就对慕容俊有所不满的慕容垂在夜里面见慕容恪,说道:“四哥,现在陛下已经驾崩了,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慕容恪睥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当然是按照大行皇帝的遗命,放弃漠北之地,率领部众西迁了。” “四哥!” 慕容垂跺了跺脚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他慕容暐何德何能,就这样窃居皇帝的宝座?先帝也真是昏庸,我们这些兄弟给他南征北战,不避刀枪斧钺,流尽了鲜血,可是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还便宜了慕容暐!慕容暐区区一个黄口小儿,有何威信,有何能力做这大燕之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完了吗?”慕容恪冷冷地道。 “四哥,我这是在为你鸣不平啊!”慕容垂急声道:“四哥你十五岁时就统领军队,南征北战,屡立战功,能力和功勋不知道比慕容俊强多少倍!可是父皇偏偏让他做了储君,做了燕王,他慕容俊不就是比咱们年长吗?论能力,论功勋,他远远不及四哥你啊!现在又是国家危难的时候,我大鲜卑正在面临亡国灭种的关键时刻,慕容俊竟然这般不识大体,让自己年幼的儿子继位为帝,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慕容恪闻言,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君是君,臣是臣。垂弟,这话你对我说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慕容暐固然年幼,但他还小,他是一个可塑之才!只是因为国家危难,我们鲜卑人才更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共御外辱。” “四哥!” “退下!” “唉!”慕容垂不禁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慕容恪自然不会做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慕容垂这么规劝他,其实是没安好心的。 慕容垂本名慕容霸。 当年慕容垂因聪明有器度,慕容皝本想立他作世子,因遭群臣劝谏而作罢,这也引来慕容儁对他的忌恨。慕容儁在位时赐名(以此奚落他“坠马折齿”糗事),后慕容根据谶文而省“夬”改为“垂”。 昔日慕容皝击高句丽,兵及新城,高句丽王钊乞盟,乃还。慕容皝又使慕容霸与慕容恪击宇文别部,时慕容霸年仅十三岁,却勇冠三军。 慕容垂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现在看上去还需要敲打敲打。 第650章 鲜卑第一勇士 翌日,在慕容恪的命令之下,鲜卑人开始撤出稚然山,深入漠北腹地。 鲜卑军队二十多万人马,这行踪和动静自然是掩盖不住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有魏军的探马来报。 得知鲜卑军开始撤退之后,冉闵考虑了一下,便下令全军追击过去。 “杀啊!” 慕容翰负责率领五万铁骑断后,而面对来势汹汹的魏军铁骑兵,鲜卑人根本无处招架,只能被动地结阵,试图拖延魏军进击的速度。 冉闵就坐在一辆临时找来的马车上观战,此时他的胳膊上的箭伤还没痊愈,无法骑马。 偌大的草原上,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有人的血,有马的血,有人的尸体,也有战马的尸体。放眼望去,根本分不清是人还是马,反正都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厮杀了半个时辰左右,估摸着差不多了,慕容翰就命令全军撤退,但这个时候想要全军撤退可不简单,因为背后的魏军铁骑兵猛如老虎恶如狼,一看到鲜卑人想跑路了,就赶紧撵了上去,似乎要把他们斩尽杀绝才罢休。 慕容垂表现得格外的勇武,他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手中的马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慕容垂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奋勇杀敌,直砍得魏军七零八落,死了不少。 看到魏军铁骑兵太多了,杀都杀不完,慕容垂急声道:“翰叔,你带着兵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什么?” 慕容翰勃然变色道:“要走一起走!魏兵太多了!” 慕容垂无奈,只好随着大军一起往北方逃窜。 在稚然山的北面,是一片瀚海沙漠,方圆数百里都是沙土,一不小心还可能迷路。 为了彻底歼灭这股鲜卑人,冉闵下令全军进入沙漠。 看见紧追不舍的魏军,慕容垂十分的气恼,故意落在了队伍的后面,然后带上一百名骁骑直扑追击过来的魏军铁骑兵! 慕容垂疯了?! “阿六敦(慕容垂小字)!快回来!”慕容翰急声叫道。 但慕容垂压根儿就不理睬他,率领一百骁骑就突入敌阵,左右冲杀,所向披靡! 慕容垂身边的鲜卑骁骑正在不断的伤亡,被千百倍的魏军士卒围困,一个个被砍断了马腿,摔倒在地上,被乱刃分尸,或者一个个被挑飞了,刺杀于马下,反正没有一个好下场。 但慕容垂不一样! 慕容垂勇猛无敌,一杆马槊握在手里,附近的敌人都被一一绞杀。鲜血,不断喷洒到他的身上,但都是魏军的鲜血,他自己是一点伤都没受的。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慕容垂好似杀神一般,一边猖狂地大笑着,一边还很是凶残地击杀着一个又一个的魏军铁骑兵。 “噗嗤!”马槊直刺,直接贯穿了那个魏军士卒的胸甲,把他挑飞出去。 “嘭嘭嘭!”马槊横扫,就马上扫飞了三四个魏卒,让他们吐血倒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慕容垂甚至还直接挑起了一个魏卒的尸体,一阵横扫,又砸飞了几个妄图冲上来杀死他的敌人。 等到一百骁骑全部死光了,慕容垂还在厮杀,还在厮杀,他宛如杀神一般,红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嗜血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太可怕了! 附近的魏军士卒都感到十分害怕,都不敢上前了。 但慕容垂看到身边的骁骑都死光了,自己成功拖住了这么多的魏军,也就不再恋战,调转马头,往北面冲杀过去,又是一条血路,又是尸山血海! 冉闵站在马车上,看着慕容垂好似魔神降世一般的模样,顿时瞪大眼睛,指着他喊道:“这是何人?竟然如此勇武?!” 身边的苏林回答道:“回禀陛下,他是慕容垂,原名慕容霸,是慕容皝的第五子,慕容俊的异母弟。此人十三岁成名,骁勇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 众将纷纷出声道:“是啊!我等都听说过这个慕容垂的事迹!据说这个慕容垂少岐嶷有器度,身长七尺七寸,手垂过膝。慕容皝对其甚是宠爱,常对诸弟说:‘此儿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所以取名慕容霸,字道业。后想以其为世子,后被群臣进谏而止,但慕容皝对其宠爱仍超过其他世子,这也引起后来成为燕主的慕容俊的忌妒!” “不错。慕容垂与慕容恪一般,文武全才,年仅十三岁,却勇冠三军!在他十三岁那一年,就与慕容恪率军攻击宇文别部!后来经常对高句丽作战,屡立战功,被称之为‘鲜卑第一勇士’!” 闻言,冉闵眯着眼睛说道:“鲜卑第一勇士?哼,什么鲜卑第一勇士!今日朕就让他成为鲜卑第一死狗!谁愿为朕擒杀此獠?” “末将愿往!”冉恪第一个请战。 在得到冉闵的点头之后,冉恪顿时飞骑而出,挺着长枪呐喊道:“慕容垂!受死吧!” 看见有大将冲过来,原本还在包围慕容垂,层层拦截的魏军铁骑兵顿时让开一条道,同时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厮杀。 “来的好!” 慕容垂浑然不惧,直接挺着一杆马槊拍马过去。 “呛啷!” 两马交错而过,慕容垂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挥着马槊重重的一击,冉恪无奈格挡。而慕容垂得势不饶人,戳、扫、劈、砍逼得冉恪疲于奔命。 冉恪很快就陷入了劣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十个回合,冉恪就败下阵来! 只见慕容垂马槊一劈,冉恪赶紧侧身避开,但架不住马槊劈在了战马的脖颈上,顿时就打碎了其筋骨,战马哀鸣,冉恪都摔落到马下,若不是身边的魏卒赶紧上来救援,差点被慕容垂杀死。 慕容垂“呛”的一声,把马槊插在地上,一脸轻蔑地道:“魏国大将,不过如此!” 看到慕容垂这般厉害,卫辽大怒,随即挺着长戟出战。 “贼将休狂!认识你爷爷卫辽吗?” 看到又冲杀出来一员敌将,慕容垂撇了撇嘴,继续挺起马槊大战。 而卫辽只打了五个回合,就险些被慕容垂杀死。冉恪见状不妙,赶紧上去帮忙,与卫辽一道夹击慕容垂。 这两个魏军大将都是很厉害的,勇冠三军,一直备受魏国将士们的推崇,但就是冉恪和卫辽的联手,只打了二十个回合,就渐渐落了下风! 我靠!这小子这么厉害?! 此时冉闵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勇武已经天下无敌了,但没想到这个慕容垂更加的勇猛! 而看到卫辽、冉恪就要落了下风,险些被慕容垂杀死,吕乾赶紧挺枪冲了出去。 “卫辽、冉恪,我来助你们!” 三将与慕容垂缠斗了三十个回合,身上都挂彩了,吕乾还好,只是被拍落马下,而卫辽和冉恪都是被马槊击中的,都吐血了。 看着三将这么耐打,慕容垂自知体力跟不上,便不再恋战,转身往北面厮杀过去。 慕容垂这般勇武,让在场的魏军将士都吓得肝胆俱裂,很快就让慕容垂杀出了一条血路。 看着慕容垂扬长而去的身影,冉闵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 慕容垂率领百骑冲阵,真的是冲入百万军中,没想到他还能全身而退? 第651章 七进七出 进入了沙漠,魏军已经没有能力再对鲜卑人穷追猛打,更因为白天慕容垂率领百骑一下子阻击了数万魏军追兵,连败三大将的缘故,魏军为之上下胆寒,更不敢迫近。 但魏军的游骑一直跟随在鲜卑人的背后,就跟尾巴一样监视着,显然魏军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 在露天的营地内,隔着火光,慕容垂向着慕容翰进言道:“翰叔,眼下魏军虽然停止了追击,但是尾随的斥候不少,显然冉闵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咱们想要彻底把魏军甩在身后,给大司马那里创造有利的时间,就必须要阻击一下魏军,让他们不得不在沙漠中滞留一些时日。” “你有何办法?” 慕容翰知道慕容垂不仅勇猛善战,还打小脑子就灵光,所以比较信任他。 慕容垂沉声道:“眼下魏军咱们数十里,已经是疲惫之师,现在又进入了沙海,魏军的后勤补给一定跟不上。干粮什么的,或许魏军不缺,因为他们再不济还可以杀战马充饥,可是沙海里面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水源?” “不错!” 慕容垂阴笑道:“咱们早已经备足了水源。相信魏军也是一样的,他们的水源一定由专人看护,并且集中保护起来的。翰叔,请你给我五百精骑,我一定突袭魏军的营地,把他们的水源都给破坏掉!” “什么?”慕容翰瞠目结舌地道:“阿六敦,你这个做法也太冒险了吧?魏军尚有七八万的铁骑,且严阵以待,你只带着五百精骑去劫营,哪怕只是想要捣毁他们的水源,但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只怕你们有去无回啊!” “请翰叔不必担心。正所谓兵行险着,冉闵一定猜不到咱们会在此时劫营的。” “不行,就算你要去劫营,五百人太少了。至少也要三千铁骑!” “不不不,翰叔,人太多了,容易暴露目标。我就带五百精骑!还有,我出发之后,还请叔父带着军队继续撤退,以此吸引魏军的注意力。” 慕容翰愣了一下,问道:“那你怎么办?” “不必管我。凭我手中一杆马槊,胯下汗血宝马,天下何处去不得?哼,白天我能连败魏国三名大将,率领百骑冲阵,现在就能用五百骑兵劫营,杀魏军一个出其不意!” 慕容翰最终还是无奈的同意了,毕竟他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过了没多久,慕容垂就率领五百精骑,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营地,一路上碰上魏军的斥候都一一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很快,慕容垂就抵达了魏军的营地那里。 与鲜卑人一样,魏军因为长途奔袭的缘故,并没有携带什么辎重,所以营地是一个壕营,设置了一些鹿角,只有几顶帐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那些魏军士卒都是睡在地上的。 慕容垂趁着夜色,已经换上了魏军斥候的衣甲,混入了营地里,打探魏军的水源所在之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冉闵也接到斥候来报,说是鲜卑人继续撤退。 还追不追击? 冉闵想了想,决定不追击了,毕竟他把战线拉得太长了,后面的步卒以及押送粮草的部队根本跟不上来。 但没过了多久,就在冉闵想要睡觉的时候,有一名小校过来禀告,说是沿途发现有几个斥候被杀死,其中一个连衣甲都被扒光了。 “不好!鲜卑人要来劫营了!” 冉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了。 但这个时候,冉闵想要发号施令,为时已晚! “杀啊!” 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若隐若现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渐渐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嘹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鲜卑人果真来袭营了! 冉闵一溜烟儿地冲出营帐,就看见西面的营地火光四起,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报——” 一名小校飞骑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鲜卑人袭营了!” 西面?那是我军的水源所在之地啊! “赶快派人杀过去!” 此时此刻,慕容垂已经带着五百精骑突入魏军的营地,悍然杀死了护卫在水车的魏军士卒之后,挥动马槊刺破水车,放水流了出来。而跟随在身边的鲜卑骑兵也都有样学样,纷纷把魏军的水车都戳破了。 水流了一地! 等到魏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想要保护自己的水源的时候,慕容垂又率众阻击了一下,便扬长而去。 但恼羞成怒的冉闵哪里能让慕容垂就这么跑了?他命令全军追杀上去,一定要擒杀慕容垂,把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放箭!” “嗖嗖嗖!……” 鲜卑骑兵在前面跑,魏军的铁骑兵就在后面追,不时的还放出冷箭,射杀一个又一个鲜卑骑兵。 当然了,由于鲜卑人的袭击太过突然了,以至于好多魏军士卒还来不及上马,慕容垂就带着部众逃出了营地,但背后的追兵是一点都不少。 一直追到天亮,慕容垂身边的五百鲜卑精骑都全部战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继续逃奔。 而在慕容垂的背后,苏林带着八千铁骑兵依旧在穷追不舍。 眼看着就这样逃跑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的慕容垂索性不再逃跑了,调转马头,把马槊横在一侧。 “杀——” 慕容垂嘶吼了一声,夹紧马腹,就直接奔着八千人的魏军骑兵方阵冲了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军是万万没想到,慕容垂单枪匹马就敢冲过来。 一个人冲阵,这不是找死吗? “放箭!”苏林也不矫情,直接让人放箭。 但距离太近了,有的士卒因为太过疲惫了,所以刚刚张弓搭箭,慕容垂就杀到了跟前,胯下的一匹汗血宝马风驰电挚一般,转瞬间就突入了敌阵。 在杀入了魏军的骑兵方阵之前,慕容垂还拍落了几阵箭雨,攥着马槊划着一个圆形的弧度,宛如护盾一般,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身上都不带受伤的。 “噗嗤!” 冲入敌阵的那一刻,慕容垂就仰天长啸,胯下的战马也一跃而起,手中的马槊直接挑飞了一个魏卒,鲜血,满腔热血喷薄在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弥散开来。 “哈——” 慕容垂真的是勇不可当,一下子突入敌阵,左右冲杀,击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几乎每劈砍一下马槊,就会带走一两个魏军铁骑兵的性命! 日,真当我们是泥捏的! 魏军士卒们都火了,赶紧围了上去,手中的长枪纷纷刺出,而慕容垂直接挥舞着马槊扫开了这些长枪,然后借着这股力,架起马槊飞起几脚,一下子踹死了好几个魏军士卒。 看着慕容垂这般勇武,苏林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感到很难受。 这小子这般勇武,只怕当年的楚霸王项羽、文鸯都不过如此吧? 慕容垂很快就杀死了魏军百余人,又冲出了敌阵。 魏军继续追击,而慕容垂又红着眼睛,宛如杀神一般又冲了进去。 转眼间,慕容垂又悍然杀了一百多个魏卒,扬长而去。 “给我杀!” 苏林还真不信了,自己这么多兵马,还都是精兵骁骑,竟然拿不下一个慕容垂? 于是慕容垂跑了一段路,似乎喘了口气而已,又继续冲入魏军的方阵当中,把魏军的方阵冲得七零八落的,这一回他是直接穿过了魏军的阵形。 “上!给我上!”苏林咬牙切齿地道。 慕容垂的第四回冲阵,目标是苏林。 附近的魏军铁骑兵根本招架不住慕容垂一个人的进攻,被杀出了一条血路。 看着慕容垂往自己这边冲来了,苏林吓了一跳,骑着战马就逃。 但慕容垂依旧是穷追不舍的,又杀了出去。 到第七回冲阵的时候,慕容垂把魏军铁骑兵彻底打得是没脾气了,都不敢迫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骑绝尘。 这一战,慕容垂一个人,单枪匹马面对八千魏军铁骑,七进七出,杀了近一千魏卒,最后还能安然无恙地跑了,怎不让人胆寒? 苏林叹气道:“慕容垂,真乃天人也!鲜卑有此猛将,是鲜卑人的幸运,却是我大魏的不幸啊!” 第652章 教化胡人 听说慕容垂单枪匹马,在己方八千铁骑兵的追击下,杀得七进七出,冉闵真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这般勇猛,只怕唯有三国时代的文鸯能够媲美了! 不过冉闵并没有责怪苏林把慕容垂放跑了,一个人面对八千铁骑兵,还杀了一千人,全身而退,这就说明了他的武力值。就连冉闵自己心里都很清楚,他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勇士”,但单打独斗的话,绝不是这个慕容垂的对手! 而因为水源被慕容垂率众捣毁的缘故,魏军不得不就地扎营,等待后方的军队把水和粮食运送上来。 数日后,后方的魏军步卒终于抵达前线,冉闵又继续率领十多万的魏军步骑向着北方挺进,想要一举灭掉燕国,夺取漠北之地。 但冉闵的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过了没多久,冉闵率领的魏军进入龙城,看到的只是一座空城。鲜卑人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粒粮食,便不知去向了。魏军干脆就在龙城休整一下,同时向外面打探消息。 这一回冉闵是分三路出兵,进攻漠北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行踪飘忽不定,来去如风的鲜卑人能逃到哪里去。毕竟他们不仅仅是骑兵,还带着部落里的老弱妇孺的! “陛下!大事不好了!” 冉闵正在吃着干粮呢,这时候就有一个小校跑进来,单膝跪地道:“谢艾的西路军被鲜卑人大败于祁连山附近,全军覆没!” “什么?” 冉闵被这个消息噎着了,好不容易喝了一口水缓过神了,这才瞪着眼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西路军怎么会败得这么快?谢艾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慕容恪率领十万鲜卑战骑长途奔袭,出其不意地渡过匈奴河。因为谢艾所部的军队,都是临时征召的狯胡以及西域诸国的兵马,未经过多少的磨合,故而一触即溃了!” “……” 如此说来,还真的不能把罪责都怪到谢艾的身上。 毕竟是自己执意要让狯胡和西域诸国都出动兵马,组成十五万大军的。可想而知,这样的一支军队未经过磨合,就算单兵作战能力再强,遇到真正的大战也是不堪一击的。 冉闵当初是想着给予鲜卑人更大的压力,这才寻思着三路出兵的,奈何西路军实在是鱼龙混杂,就算谢艾想要指挥他们,也无法得心应手啊。 看来在西域组建仆从军的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冉闵已经在安东都护府组建一支三十万人的仆从军,清一色都是胡人,西域都护府小一点,但也能组建二十万的军队,维持当地的秩序,顺便用来开疆拓土。 “那鲜卑人往哪里逃了?”冉闵又询问道。 “据说鲜卑人过了西海,上百万继续往西逃窜了!谢艾正在匈奴河附近收拢残部,询问陛下要不要追击。” “向西逃了?” 冉闵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鲜卑人都西迁了,只是“上帝之鞭”要提前出现了吗? “不必了。他们逃了更好,漠北之地,日后就是帝国的北庭都护府了!” 其实冉闵的心里还是对慕容恪抱着一丝期待的。 慕容恪能不能如同“上帝之鞭”阿提拉一般,在西方成就一番伟业呢? 要知道,历史上的阿提拉曾率领军队两次入侵巴尔干半岛,包围君士坦丁堡;亦曾远征至高卢的奥尔良地区,最后终于在夏隆之战被停止了向西进军。 然而后来他却攻向意大利,并于公元452年把当时西罗马帝国首都拉文纳攻陷,赶走了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使西罗马帝国名存实亡。 由448年至450年,匈奴帝国在阿提拉的带领下,版图到了盛极的地步:东起自咸海,西至大西洋海岸;南起自多瑙河,北至波罗的海。在这广大区域的一带附属国,都有自己的国王和部落酋长,平日向阿提拉称臣纳贡,战时出兵参战。 在阿提拉死后,他的帝国迅速瓦解消失,使他在欧洲历史中更富传奇性! 把鲜卑人逼得西迁之后,冉闵又在安侯河一线调集数十万重兵,准备进攻高车。高车各个部落的首领闻讯,连忙献上降表,请求称臣。 但冉闵要的可不只是臣服,他旋即遣使到高车的各个部落,让他们的首领前来朝拜自己,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敢有不来的,一一剿灭。 其实高车人的兵力都不少,只是民族众多,部落之间又相互攻伐,无法一致对外,共御外辱而已。 高车只是他们的统称。高车又被称之为铁勒、丁零。 若是高车人全部联合起来,成为一个部落制联盟或者统一的帝国,足够冉闵头疼的了。 高车人的势力分布范围很广。 就冉闵所知道的,土拉河北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罗,胜兵二万。从哈密到焉耆北天山附近有契苾﹑乌护﹑纥骨等,胜兵二万。阿尔泰山西南有薛氏等一万余兵。中亚咸海﹑里海一带有诃咥﹑苏路羯等合四万许兵。西亚东面有阿兰等近二万人。贝加尔湖(此时称之为北海)南有都波等。 但无奈他们不能拧成一股绳,再加上之前联合鲜卑人突袭魏军,反叛过魏国,害怕魏军大兵压境,所以高车各部落的首领在接到冉闵的圣谕之后,都赶紧过来朝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开皇十一年十月末,冉闵在安侯河的河畔建造祭台,接受几百个高车部落首领的朝拜,然后亲自祭天,宣读祭文。 礼毕,冉闵就高坐在陛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自己俯首称臣的胡人首领们。 “诸位,我大魏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向来不喜刀兵……” 冉闵的这一句话开场白差点就让胡人首领们吐了,或许此前的华夏历朝历代都比较保守,没有这么穷兵黩武,但他冉闵以及他的大魏帝国可是四面征战,无岁不战的,就这样还敢恬不知耻地说自己不喜刀兵? 但他们都只敢腹诽,不能当着冉闵的面说出来。 “朕,是大魏之主,更是天下之主,是天子,是皇帝!昔日古人云,有教化之功,为圣人。朕不才,自诩为圣人,是以向来以教化天下,教化万邦为己任,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冉闵朗声道:“吾华夏自炎黄二帝以来,三千多年幽幽岁月古,早在三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已经抛弃了最原始的茹毛饮血的生活,得天之幸,邀天之功!” “何谓华夏?中guo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昔日孔子语云:‘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但如今夷已乱华,夏何不谋裔?” “上天降下朕,是来教化汝等外夷的。于桀骜不驯者,死性不改者,诸如羯人、氐人、羌人、匈奴人、鲜卑人等,都已经遭到灭族,或者被驱逐。朕想,汝等应该不会像这些胡人一般,桀骜不驯,死性不改吧?” 在场的胡人首领都笑了笑。 其中一个胡人首领起身道:“大皇帝陛下,我等也曾为六夷之害也。如今陛下扫清六夷,廓清环宇,实在是做的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们自然不会如那些该死的鲜卑人一样大逆不道了!” “对对对!”这些胡人首领都点头称是。 冉闵又笑着道:“如此甚好。朕欲效仿我大魏之西域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夷洲都护府、夷岛都护府这四大都护府之制,在漠北之地设置北庭都护府,在高车设置安北都护府,不知道汝等意下如何?” “这……”胡人首领们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但又不敢拒绝。 看到没有人出来答话,冉闵便冷冷地道:“记住了。朕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命令你们!不臣服,就是灭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顺是亡,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撂下这么一句话,冉闵就离开了。 只留下一众胡人首领面面相觑。 冉闵在高车设置安北都护府的话,高车只是名义上纳入了大魏帝国的版图,但是谁知道日后冉闵会不会改变政策,逼迫他们内迁? 是灭族还是顺从? 其实绝大多数的胡人部落都自认为不是魏军的对手,只能选择臣服,反正只是头上多一个领袖,又不必纳税,日子照过,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 而有部分胡人部落,因为无法抗击魏军的缘故,都选择西迁或者逃向了西伯利亚。 至于一小撮的胡人部落,则是抱着侥幸心理,最后都被进入高车的魏军消灭掉了! 于是乎,在这一年中,大魏帝国增加了两个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和安北都护府,人口增加了一百多万,但因为这两个都护府地广人稀的缘故,冉闵无法再从中征召太多的部队,只能征召二十万仆从军。 这些所谓的仆从军,其实战时为兵,平时为农,跟一般的郡兵都差不多,但是他们的战斗力比国内的郡兵应该要强上一些,经过简单的操练的话,上战场打仗是没问题的。 第653章 虾夷 德川守信是倭国的征夷大将军,负责镇守倭国的北部边疆,打压住在北海道、库页岛和千岛群岛的虾夷人。只不过由于库页岛已经并入大魏帝国的疆土,所以那里的虾夷人并不在德川守信的打击范围之内。 倭国在北海道岛以及千岛群岛的驻军大概是三万人马,是除了倭国本土之外驻军兵马最多的一支。 只不过倭国的军队还没有职业化,这些兵马大多是战时为兵,平时为农的情况,战斗力都不是很强。 开皇十年,迫于冉闵的强权,大魏帝国正式在倭国建立夷岛都护府,派遣五千驻军以及本土的万余百姓入驻草稚城。这些百姓都是驻军士卒的家眷,他们将扎根于倭国,自草稚城放大魏帝国在倭国的影响力。 与魏帝国的其余五个都护府一样,夷岛都护府也设置仆从军,随时听从魏帝国的调遣。 倭国的人口不是太多,故而仆从军只有五万人但就是这么多的兵马,成为了倭国最大的一股军事力量。于是迫不得已的,驻守北海道的倭国军队就被削弱了不少,德川守信掌握的兵力几乎锐减了一半,这引起了他以及其余倭国将领的极大的不满。 于是以德川守信为首的倭国将领们,在军中以及民间散播了许多对于魏帝国十分不利的谣言,制造倭人对于魏国的不满情绪。 富良野。 在偌大的客厅之内,德川守信将三十四个大将聚在一起,对席而坐,一起商讨对付魏军的事情。 “各位,咱们今日聚在这里的目的,想必你们都心知肚明。是的,我王向魏帝国称臣纳贡,改国号大和为倭国,这就罢了,但是魏帝冉闵,还非要将我们大和国并入魏帝国的疆域,在大和的本土上派遣驻军,设置夷岛都护府。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德川守信怒道:“就连咱们的大王以及一干大臣、大名们都需要魏帝国的册封,要他冉闵的首肯才可以名正言顺,我王就像他冉闵麾下的一个刺史,一个诸侯王,这算什么?我们大和已经亡国了吗?” 在场的倭国大将都义愤填膺,纷纷说话。 “对!真是太气人了!这些魏军来到咱们倭国的土地上,什么都没干,就顾着作威作福,把咱们的士兵抢过去,成了他们魏军的部队!长此以往,这大和还是我们大和人的大和吗?” “就是!魏国欺人太甚。咱们大和国的人口本就不多,只有七八十万人,但是他们还非要抽取青壮,加入他们魏军,成为魏人的仆从军。这仆从军是干嘛的,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吧?据说冉闵灭亡鲜卑人的时候,安东都护府以及西域都护府可是出动了不少的军队,这些士兵都是炮灰!他们是在为魏人卖命的!” 看到所有大将都这般愤慨,德川守信点了点头,说道:“诸位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和非要亡国灭种不可。毕竟连国家的军队都这么少,有朝一日,魏国想要灭亡大和,咱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抵抗能力都没有。” “德川将军想要怎么做?咱们都听你的!” “好!” 德川守信沉声道:“现在魏军入驻我大和本土,入驻草稚城不过一年多,影响力有限,他们只有五千人,而仆从军却有整整五万人!我准备联合大家的军队,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南下消灭盘踞在草稚城的魏军,还我大和一片朗朗乾坤!” “……” 听到德川守信说这话,在场的大将就都沉默起来了。 其中一名大将起身道:“德川将军,这恐怕无法成功。魏军的战斗力咱们是知道的,他们在武器装备上,以及士兵的素质上都比咱们大和的士兵要强上不少!这不是末将在危言耸听,更不是末将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一个魏军,甚至能抵得上咱们四五个大和士兵!昔日咱们大和远征朝鲜半岛,被少于自己数倍的魏军所击败,全军覆没,当年一战过后被释放回来的战俘至今还心有余悸,对于魏军的战斗力有着极强的心理阴影!” “且不说咱们能不能打得过这些魏军,咱们这般起兵,大王能支持我们吗?魏军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强盛无比的大魏帝国,末将实在担心,冉闵在得知驻扎在大和的魏军被歼灭之后,会不会雷霆大怒,出兵灭我大和啊!” 众将的脸上都禁不住浮现了担忧与惊惧的神色,看样子魏军的强悍战斗力,以及魏国的强大威慑力,让他们都深感忌惮。 而德川守信似乎不以为意,哼了一声道:“草稚城只有魏军五千人,他们的仆从军都是咱们大和人,一半以上,都曾经是大和各地的军士,这仗一旦打起来,他们未必不会倒戈。所以想要消灭草稚城的这五千魏军,有何难事?” “至于你刚刚说的,一旦咱们消灭了草稚城的魏军,魏帝国会不会兴师问罪。依我看这根本不必考虑!大和与魏帝国之间,隔着一条汪洋大海,太多的军队想要远渡重洋十分困难,于魏帝国而言,得不偿失。而且,只要我们能一战而灭魏军,再请大王出面,向魏帝冉闵表现出咱们誓死抗战的气概,相信冉闵一定会大为震恐,只能撤销夷岛都护府的设置,不敢使我大和国继续丧权辱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闻言,众将都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德川守信又道:“为了保证此战的胜利,我已经联络了虾夷人,许以重利,已经让他们答应跟随咱们一道出兵了。” “有虾夷人的帮助,此战已经胜券在握了!” “不错不错。虾夷人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胜在野蛮,胜在人多,只要有虾夷人的加入,相信魏军是挡不住的!” 虾夷人,又被称之为阿依努人,是住在北海道、库页岛和千岛群岛的民族。 自古以来,倭人就将之归于“异国人物”、“外夷人物”范围的。古代倭国一直称阿伊努人为“虾夷”,并根据其地理分布分为东虾夷、西虾夷、渡岛虾夷、渡觉虾夷等。 “虾夷”一词带有贬义,直译是“毛人、囚俘、蕃人”的意思。 阿伊努人体格不像邻近的类匈奴人,可能是一度广泛分布在亚洲北部地区的早期类高加索人的后裔。 值得一提的是,倭国的四个大岛上原来都有虾夷人居住,几个世纪以来受倭人逼迫,才往北迁移。 民族间的通婚和文化上的同化实际上已使纯种的虾夷人濒于灭绝。现代北海道约有12000人,几乎没有纯血统的,本族的语言和宗教也濒于消失。 后世多数虾夷人的体格像倭人,而纯种虾夷人身材矮小,肤色浅黑,在世界已知人种中体毛最盛。虾夷男子络腮胡须浓厚,妇女沿嘴边有髭状痕迹。 倭国与虾夷人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之久,最终还是倭人战胜了虾夷人,把他们驱逐到北海道岛上,但倭人依旧没有放弃征剿虾夷人事情,已经占领了四大岛全境,但还是想要把虾夷人彻底消灭。 德川守信还说道:“不仅如此。我已经取得关东、关西以及本州各地的部落首领的支持,准备联名上书,请大王将魏军驱逐出境。只要咱们出兵,就能得到各个部落首领的支持,各部落的军队也都会派兵支援我们的。” “好!” 第654章 倭人之乱 夷岛都护府的大都护是耿继。 耿继早年就跟随冉闵南征北战十多年,屡立战功,曾经作为皇帝冉闵的亲兵,备受其信任,所以被委派到倭国担任夷岛都护府的大都护一职。 这一日,耿继正在巡视草稚城的城防工事,副将李巍便过来见他。二人走到一间屋子中对席而坐。 李巍蹙眉道:“大都护,眼下倭国的情况不太妙啊。原本镇守北海道岛的征夷将军德川守信叛乱了,他又联合了倭国的部分酋长,联名上书,请求倭王把咱们魏军驱逐出境,但倭王留中不发,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哼,还能是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要作壁上观罢了。”耿继嗤之以鼻地道。 “大都护,我听说德川守信的军队已经南下,倭国各地的部落首领,关东武藏、相模、安房、上总、下总、常陆、上野、下野八个部落,已经附逆。还有不少本州岛上面的部落都在蠢蠢欲动,诸如葛城臣、平群臣、大伴连、物部连这些倭国境内势力较大的部落似乎都在包藏祸心啊!”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各部落坐大,倭王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实质的权力。” “大都护你打算怎么做?” 耿继拍了拍战裙上的灰尘,淡淡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倭人都是一群杂碎,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不值一提!” “还请大都护慎重。咱们草稚城只有五千兵士,虽说仆从军有五万人,但是真正打起来,这些仆从军会不会倒戈还很难说啊。末将建议,大都护应该立即向国内请求援兵!” 闻言,耿继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虽然我瞧不起这些倭人,但是杂鱼太多了,也不好处理,发生了这种事情向帝国报告是必须的。” “此外,末将建议大都护坚守草稚城,等待援军到来。” 耿继睥睨了李巍一眼,说道:“何必坚守草稚城?我记得昔日皇帝陛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叛军虽多,但不是不可力敌的。” 李巍苦笑道:“大都护,我魏军虽强,但叛军毕竟人多势众啊。就算大都护最后消灭了这些叛军,但剩下的残兵,只怕无法在夷岛都护府立足了。” “哼,谁说我只用魏军的?” “这……大都护不会是想要用仆从军吧?”李巍瞠目结舌地道:“这万万不可啊!仆从军固然有五万人,而且经过咱们的训练,战斗力都已经极大地提高了,可是他们毕竟是倭人,一旦战争打起来,他们会不会倒戈还很难说啊。而一旦在两军交战的时候,仆从军对我们倒戈相向,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听到这话,耿继冷笑道:“那咱们就让这些仆从军不会倒戈!” “大都护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主意自然是有的,不过相对来说却是馊主意。”耿继摇摇头说道:“李巍,我问你,土匪最喜欢干什么事情?最经常干什么事情?” “这……应该是打家劫舍吧?” “没错。” 看到耿继讳莫如深的模样,李巍顿时瞪大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模样说道:“大都护,你不会是打算煽动仆从军在倭国境内打家劫舍吧?” 耿继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些仆从军,说到底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就是一群匪兵!陛下之所以征召这些仆从军,不过是想要把他们充当炮灰,减少帝国不必要的损失而已!” “可是,这会不会让倭人仇视帝国啊?纵容仆从军在倭国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恐怕会引起公愤的。” “不是我说你啊李巍。事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能成就什么大事?” 李巍叹气道:“大都护,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陛下在帝国四面设置安东、安北、北庭、西域、夷洲、夷岛六大都护府的初衷大都护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吧?陛下的本意是用这六大都护府作为帝国的屏障,抵御外来入侵,让我大魏万世一系的。” “甚至陛下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就是为了化胡为夏,促进民族融合,把这些外邦人都变成魏人!陛下设置夷岛都护府,派遣五千将士,并且把将士们的家眷都送到草稚城的缘故应该就在于此。我想陛下应该是希望大都护,能跟班超定西域一般,通过自己的能力,协调各方,扩大帝国在倭国的影响力,保境安民才对。” “可是大都护你一旦煽动仆从军闹事,以烧杀抢掠为红利,刺激这些仆从军为你效命,这必将失去整个夷岛都护府的民心,倭人一定会憎恨大都护,憎恨帝国的。到时候陛下降罪下来,只怕你我都承受不起啊!” 李巍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但耿继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的。 耿继昂着头,掷地有声地说道:“李巍,这话你就说错了。我是陛下的亲兵出身,我比你更清楚陛下的心思!倭人桀骜不驯,想要同化他们,促成民族融合的事情根本不是简单的事情!而且,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民族融合吗?你知道陛下心目中民族融合的根本意义何在吗?” “这……” “我告诉你,所谓的民族融合,就是帝国驱使异族的男人为帝国卖命,为帝国开疆拓土。所谓的民族融合,就是帝国的男人让异族的女人生儿育女,繁衍出帝国的后代!而这,就是民族融合!” 耿继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却又好似很有道理的一番话,让李巍无言以对。 李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都护,不管怎么说,鼓动仆从军打家劫舍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了。末将不敢苟同啊。” 耿继嗤笑了一声说道:“李巍,你小子就是书读多了,把脑子都读傻了。倭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咱们没有足够的钱粮去驱使这些仆从军为帝国而战,难道就要牺牲我们五千魏军的性命吗?” “乱世当中,对于普通士卒来说,什么最重要?无非是金钱、土地和女人,这些东西咱们给不了仆从军,但是倭人给得了啊!慷他人之慨,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跟你说,只要咱们这么做了,不管叛军是怎么煽动那些仆从军的将领作乱,底下的士兵都不会听从的。用倭人打倭人,以夷制夷,这本来就是老祖宗交给咱们的办法,你又何必执迷不悟,拘泥于那些俗礼呢?” 看到李巍还是犹豫不决的模样,耿继就大手一挥,很是干脆地道:“这样吧。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所有罪责,我耿继一人承担!” 听到这话,李巍才不得已同意了。 第655章 宁可错杀一千 就在德川守信联合倭国各个部落,以及虾夷人、熊袭人向草稚城进发的时候,大都护耿继已经将五万仆从军召集过来。 仆从军,隶属于魏帝国,其实性质跟魏帝国的郡兵、屯田兵差不多,战时为兵,平时为农,只不过他们所要承担的军事任务比较重,操练的强度比较大而已。 耿继就在草稚城的广场上,把五万仆从军召集过来。 仆从军的待遇比起真正的魏军要差上很多,但比倭国的军队要强上一些。 五万仆从军,有的士卒连一套完整的盔甲都凑不齐,不过武器都是制式的,骑兵较少,绝大多数还是步卒。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仆从军的吃穿用住都是魏帝国承担的,导致魏国每年的军事开销都比较大。 不过为了减少帝国的负担,冉闵已经下令让这些仆从军的士卒开垦屯荒,自己打造盔甲和武器,自己搭建房屋,同时用地里产出的粮食去换取钱财,基本上能维持得了都护府的运转。 饶是如此,魏帝国每一年的军费开支还是大得吓人! 在仆从军的士卒源源不断地赶来的路上的时候,耿继就先一步将仆从军当中的倭国将领召集起来了。 能在仆从军当中担任将领的,自然大多是魏人,只不过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耿继无法安排更多的魏军将士去担任仆从军的将领,导致仆从军将领一层的倭人不少。 于是在耿继的召集之下,心怀鬼胎的二十四名倭人将领都赶去朝见他。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例行会议,或者耿继是想宣布对叛军作战的,但没成想耿继是设宴款待他们的。 所以倭人将领们都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频频向耿继举杯。耿继是浅尝辄止,而他们则都是一饮而尽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耿继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便把玩着精致的酒杯,笑眯眯地道:“倭国的清酒甚是香醇,酒中还夹杂着一丝甜味儿。只可惜这清酒太淡了,不如我魏酒刚烈,你们信不信,这清酒我能喝上三斤不倒!” “大都护海量!” “哈哈,大都护的酒量自然是极好的。魏酒咱们都喝过了,确实香醇,让人回味无穷,只是酒精度太高了,咱们只喝了几杯就有些上头了啊!” 看着在座的倭人将领这般恭维自己,耿继浅笑了一下,但眼中的杀意更甚。 “各位,现在倭国各地爆发了叛乱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以德川守信为首的叛军号称十万人,已经向着草稚城进军了。” 闻言,倭人将领们似乎都义愤填膺,纷纷七嘴八舌地表示自己的忠心。 “德川守信此人枉受王恩!枉受帝恩!他也不想想,倘若没有大都护的英明领导,倘若没有大魏的鼎力支持,倭国焉能平定虾夷、熊袭?” “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请大都护即刻发兵,平定叛乱!末将愿为先锋,为大都护立下不世之功!” “末将相信,在大都护的英明领导下,德川守信之叛军,必将弹指可定!” 有感于这些倭人的嘴脸实在难看,耿继把头抬起来,望着顶上的天花板,忽而把手中的酒杯一掷,“呛”的一声,酒杯顿时应声而碎。 这时,从大厅后面的两堵门那里顿时冲出来数百个刀斧手,转瞬间就把在座的倭人将领都围住了。 倭人将领们吓得魂不附体,忙道:“大都护,你这是作甚?” “别把本都护当做傻瓜糊弄!” 耿继嗤笑了一声,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叛变投敌了,可能绝大多数都是叛徒,可能有一部分人还心向大魏的。” 看见耿继起了杀心,有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倭人将军战战兢兢地道:“大都护,我没有叛变啊!德川守信虽然派人联系过我了,也对末将许以重利,赠送金银细软,但是末将对于大都护的忠心耿耿,对于大魏的忠心耿耿,那是日月可鉴啊!” “是啊!大都护,请你明察!我绝对没有叛变投敌的啊!” “大都护,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末将的忠心你是知道的,别人能投敌,与德川守信暗通私款,但末将绝对没有啊!” 倭人将领们都感到害怕极了,纷纷求饶。 但耿继一点怜悯之情都没有,果断地一挥手,就让刀斧手们冲上去将在场的倭人将领全部斩尽杀绝。 “杀!” 由于是宴会,再加上按照都护府的规矩,将领们在平日里面见大都护的时候是不许携带武器的,所以在进入这个大厅之前,在进入都护府之前,这些倭人将领们都被扣下了武器,面对全副武装的刀斧手,他们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很快,二百名刀斧手,就将二十四名倭人将领全部杀死。但他们毕竟是将领,一点武艺和气力还是有的,所以在缠斗的时候,也死了六个刀斧手。 耿继不是不想在酒菜里面下毒,但是这么干风险太大了。 等到倭人将领们被全部杀死,整个都护府的大厅就躺了满地的尸体,鲜血淋漓,浓郁的血腥味儿让人作呕。耿继挥了挥手,就让人把大厅收拾一下。 这时李巍走进了这个大厅,看见满地的倭人将领的尸体,不禁摇摇头,向耿继进言道:“大都护,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二十名倭人将领,他们毕竟是咱们一手提拔起来,怎么说也有知遇之恩,可能其中有部分将领并没有叛变投敌的,你为何一口气把他们全都杀光了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在李巍的心里,耿继俨然成了一个嗜杀之人。 但耿继似乎一点都不内疚,反而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被抬出去的尸体,冷笑道:“我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啊。诚然,这些倭人将领绝不可能全部投敌叛变,但是绝大部分都已经收受了德川守信的贿赂,答应倒戈了,剩下的一部分,绝不是在心向大魏,他们多半是一些投机分子!” “这……” “李巍,你不能用对待咱们魏人的价值观,来对待这些倭人。我华夏自古以来就信奉天地君亲师,几千年来,不知道多少仁人志士,坚守着自己心目中的道义,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但这些倭人,不服王化,不知礼义廉耻,怎可与我魏人一视同仁?” 闻言,李巍不禁长叹了一声,说道:“罢了。不管怎么说,这些倭人将领死掉了,也为咱们掌握仆从军创造了有利条件。大都护,五万仆从军已经在校场聚集起来了,正等着你训示呢!” “走。” 耿继随后就带着李巍一同去到校场,登上高台。 看着排列有序,穿着红色战衣,身上是各种盔甲的仆从军士卒,耿继随后挥了挥手,就让人把那些被处死的倭人将领的首级都悬挂到高台上,让这种仆从军好好看看。 而一看见这些突然出现的首级,仆从军的士卒们都吓了一跳。好多人都已经认出了自己的主将,不禁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同时对于四面的魏军士卒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第656章 暴戾的天性 “都看清楚了吗?!” 耿继俯视着高台下面的仆从军士卒,朗声道:“这就是背叛我大魏帝国的下场!这些人,吃里扒外,死不足惜!耿继受命,担任夷岛都护府大都护一职,组建仆从军,是我一手将这些人提拔起来的。但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在叛军来袭之际,竟然投敌叛变了!” 耿继是进入过稷下学宫学习过的,一口倭语说的不错,很是流利,所以他所说的这些话台下的仆从军士卒都听的明白。 而听到耿继说的这种话,那些仆从军有些无所适从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要记住,你们虽是倭人,生于倭国,长于倭国,但现在你们更是魏军的一员!你们身上穿的,平日用的、吃的,手里拿的武器都是帝国发给你们的!你们的粮饷都是帝国发给你们的!你们的吃穿用住,都是帝国赐予的!帝国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耿继厉声道:“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帝国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却还要叛变投敌,投向叛军的怀抱,你们的心里过意得去吗?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拍了拍自己的胸腔,耿继又道:“你们当中,有部分士卒都曾经是倭军的一员,过去你们在倭军的待遇如何?在我魏军的待遇里又如何?过去你们在倭军里吃不饱,穿不暖,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一年到头都没有多少钱寄回家!可是现在呢?帝国能保证你们每隔两日都能吃上一顿肉,粮饷是过去倭军的三倍还多!你们还有很多钱粮可以寄回家!” “这些人,曾经是你们的主将,一手操练你们,也曾跟你们同甘共苦。” 耿继指着挂在高台上的倭人将领的首级,痛心疾首地道:“但是,又是他们把你们一手推向深渊的!他们收受了德川守信的贿赂,得到了加官进爵的许诺,一旦叛军成功攻下草稚城,把我魏军都赶出去了,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倘若德川守信真的兑现承诺的话,他们这些将领可以加官进爵,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是你们呢?你们还是寂寂无名的小人物,沦为倭军的一员,甚至成了低贱的部民,一辈子受到豪族的压迫!这样子你们甘心吗?你们不想要扬眉吐气,不想要光大门楣吗?” 听到这话,在场的仆从军士卒都备受感染,一个个都义愤填膺起来。 说到底,倭国还是一个奴隶制国家,百姓其实就跟贱民,跟奴隶差不多。倘若没有魏军的到来,没有夷岛都护府的建立,他们很多人还生活中水深火热之中,难以自拔。 “大王”是倭国的国家首脑,豪族的同族集团叫做氏,有臣、连、君、直、造、首等姓。这种以姓氏表示的政治关系称氏姓制度。他依赖中央、地方的氏姓贵族统治全国。 倭国统治阶级将被征服的部落居民,按照“部”的形式组织起来进行生产。 国家的经济基础是大王的直辖领地(屯仓和田庄)和部民制。 部民在氏姓豪族和倭王领地的田庄和屯仓中从事生产。 在朝廷和豪族控制的手工业部门中的生产者也叫部民,以专业不同编成不同的部,各部的领导(伴造)多半由地位较低的豪族充任。 “现在,有人要抢走你们的土地,抢走你们的女人,抢走你们的财富,杀害你们的妻儿老小!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 “杀了他!杀了他!”仆从军的士卒们顿时就红了眼睛,高举武器大喊起来。 士气可用。 但耿继很清楚这些**子的劣性根,知道仅仅是依靠大义的名分,或者是陈词利害,乱发空头支票什么的,根本无法让这些倭人士兵给自己卖命。 所以耿继就直接说道:“眼下叛军来袭,除了草稚城,整个倭国已经都被叛军占据了,他们都是叛军的人!我宣布,军队明日向苏我部、上杉部、佐佐木部三个部落进发,洗劫三部,所得财物,一半归于都护府,一半归于私人!” “万岁!大都护万岁!大都护万岁!” 在场的仆从军士卒都欣喜若狂起来。 耿继是一个说到做到,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了仆从军的士卒们这么做,第二天一大早,他还真带着五万仆从军洗劫了倭国的三个部落。 这三个部落人口都不少,放在整个倭国,已经算是中上游的部落了,但是依旧不够仆从军一口吃的。 “冲!弟兄们!给我抢啊!” 那种仆从军的士卒就跟虎入羊群一般,冲入了村镇里面洗劫。 苏我部是有着城防工事的,但十分的简陋,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这般并不算是一座城池,而是一个营寨而已,所以很快就被仆从军攻了下来。 仆从军的兽性很快就被激发出来。 他们宛如野兽一般闯入了民居里面,对待敢于反抗自己的人通通格杀勿论,无论老弱妇孺都惨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有的士卒甚至还奸yin妇女,连幼女都不放过。 部民们纷纷反抗,但都被迅速镇压了。 “杀了他们!” “跟他们拼了!这群混球!” 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部民们拿起扁担,拿起镰刀,拿起锄头去打杀那些作恶多端的仆从军士卒,但是压根儿就不顶用。 “噗嗤!”一个两鬓斑白的老汉被砍了一刀,鲜血四溅,满腔热血都喷洒到那个仆从军的身上。 而那个老汉似乎还没有气绝身亡,瞪大眼睛,继续抄着镰刀砍在了这个仆从军的脖颈上。 两人的鲜血混杂在一起。 “杂碎!混蛋去死吧!” 这仆从军的同伴怒了,把老汉踹了一脚,然后手中的长矛直接在他的身上捅了几个窟窿,顿时喷出来几道血箭,染红了黄土地。 仆从军们狞笑着,抢夺了村镇里面的鸡鸭等活禽,把碎银子、布匹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出来,甚至还把衣衫半露的女人都扛在肩上,跟扛着野猪一般扛着飞奔出去。 过了没多久,一把火就在村镇里面燃烧起来,火势愈盛,渐渐吞没了整个村镇。 村镇的老小们无助地哭泣着,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液,看着七零八落的家门,他们痛不欲生。 一个老汉更是跪在了地上,双手高举着喊道:“老天爷啊!他们不是大和人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此时,耿继骑着马,就站在距离这个村镇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 看着陷入一片火海的村镇,耿继陷入了沉思。 “大都护,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昔日五胡乱华,胡人们是这么对待咱们汉人的。这些倭国的百姓何其无辜?他们不应该遭受这种事情的。”身边的李巍一脸不忍地说道。 而耿继似乎无动于衷的模样:“这些,都是倭人自己犯下的罪业,与我们何干?看着吧,这场动乱,会跟下面这个村镇的大火一般,愈演愈烈,直到把整个倭国都倾覆了!” “大都护,难不成你想在整个倭国都上演这种戏码?” “这倒不是。只不过倭人如此暴戾,我琢磨着迟早有一天,倭人会因为这种暴戾的天性而遭遇亡国灭种之难的。” 第657章 度种 大梁,奉天殿。 冉闵高坐在陛台上,接受群臣的朝拜之后,尚书令崔皓就站了出来,手持牙笏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臣近来发现民间的一些奇异的现象。” “噢?有何奇异之处?”冉闵顿时来了兴致,平日里群臣上奏,无不是一些枯燥乏味的政事,现在竟然有什么奇异的现象,冉闵当然感到很有趣了。 崔皓却是肃容道:“臣昨日出游,发现有一高句丽女子在勾搭一个高大英俊的魏国男人。” 冉闵哑然失笑道:“崔皓啊,你这就有些大惊小怪了吧?这俗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样的,偏偏美男子,得到女子的爱慕并追求,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在场的臣子都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陛下说的对。崔令君这就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大魏男子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者不知凡几,得到外邦女子的青睐并追求根本不足为奇啊!” “就是就是,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大魏男子对于这些外邦女子来说,本就是佳偶,她们倒追也是理所当然的时候啊!” “那是!外邦女子嫁给咱们魏人,那就要加入魏国的国籍了。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看着群臣七嘴八舌的,说得头头是道,崔皓不禁摇摇头说道:“陛下误会了,这重点并不在于外邦女子倒追我魏国男人,而是其用心也!陛下若是经常出去微服私访的话,应该可以发现这大梁的大街小巷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的外邦女子。” “呃……朕的确发现了这一点,不过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冉闵瞪着眼睛道:“自从朕派遣马六下西洋以来,南洋、西洋各个岛国都纷纷遣使过来朝拜,并打通了海上丝绸之路,大梁乃至于沿海各地都涌入了许多外邦的商贾,其中带着一些女眷,或者在大梁,在帝国安家落户,这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闻言,崔皓叹气道:“陛下,外邦商贾入驻大梁,这当然不足为奇。我大梁比之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的都城都要繁华,都要开放,堪称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但是此事所隐藏的潜在危机也是不小的啊。” “随着我大魏帝国的国威不断向外宣扬,世界各国都已经感到深深地敬畏,故而对于帝国有着向往之心,但部分人都生出了畸形的向往之心!” “这向往之心还有畸形的?朕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崔皓叹息道:“陛下,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天下这么大,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若只是简单的外邦女子对于我魏国男人的追求,与之成亲,这倒是没什么,帝国欢迎之至。但是这些外邦女子这么做是有着险恶用心的。对于这种现象,此前就有官吏向臣上奏过,当时臣没有在意,可是经过调查才发现,这些追求我魏国男人的外邦女子压根儿就没抱着成婚之心,只是贪一夕之欢而已!” “……” 冉闵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这个……崔皓,好像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未成婚的男女不许交欢吧?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朝廷也没有明令禁止,这事儿咱们也不好管得太宽啊。” 一夜情嘛,这在现代是很普遍的现象,只是放在这个时代可能有点骇人听闻了。 放在思想比较封建的农村,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当然了,华夏自古以来的民风如此,女子都很重视自己的名节。 一般来说,就算是自己爱慕的男子,在没有真正成婚之前,在没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们都不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对方的。 所以冉闵很干脆的就把崔皓所说的这种“一夜情”,归咎于外邦女子比较开放而已,不作它想。 但崔皓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啊,他掷地有声地道:“陛下,话虽如此,但臣要禀奏的这个事情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简直是道德沦丧,有辱斯文!” “……” 冉闵很是无语:“崔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不要藏着掖着了。” “是这样的。外邦女子与我魏国男人的一夕之欢,其目的,是为了……为了度种!” “什么?度种?” “是的。”崔皓蹙眉道:“根据臣的调查发现,这些外邦女子基本上都是倭人、高句丽人、新罗人和百济人,她们交欢的对象一般都是高大英俊或者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魏人!她们应该是受到了某些人,或者是自己国家的指使来到帝国,希望借到咱们魏人的种,然后度种成功的外邦女子往往都会回到自己的国家,生下婴儿。这样一来,她们生下的婴儿就是自己本国的人,而且基因优良,基本上继承了父系的优良血统。” 这种基因、血统什么的,其实都是冉闵教给这些大臣的,这样他们聊起天来也不会有代沟什么的。 而骤然听到这种事情,不仅冉闵吓懵了,满朝文武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这种骚操作? 真是匪夷所思! 真是骇人听闻啊! “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是啊!荒唐!这种借种的事情应该禁绝啊!我魏人所生之子,应当还是魏人,怎么能认作外邦之人为父母?” “度种之事,上古先秦时代还有,不过那是陋习,在民间早就被杜绝了。现在高句丽等国竟然使出了这种下作的手段!臣请陛下彻查此事,倘若属实,这些外邦女子就是在犯罪,理应打入牢中,关上三五年以示惩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陛下,臣以为还应该警告高句丽等国,斥令他们不许度种,不许把人口偷渡到国外去!” 当崔皓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时候,顿时引起了满朝大臣的一片哗然。 大家纷纷对于高句丽等国所做的事情横加指责。 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地道。在大臣们看来,魏人生下的孩子,应该还是魏人,不管是魏国男子与外邦女子生的孩子,还是魏国女子与外邦男子生的孩子,孩子都应该是魏人! 而高坐在龙椅上的冉闵在得知高句丽等国“度种”的事情后,只是惊诧了一下,但随后就冷静下来了。 其实,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发生过,譬如先秦时代的秦国、燕国,这两个偏居一隅的国家,因为人口太少,再加上风俗如此的缘故,所以每一户人家都喜欢把女儿送给客人“享用”,然后生育更多的人口。 当时是因为道路崎岖,消息闭塞,再加上风气这般的原因,后来在商鞅变法之后则是渐渐改变了。 而就冉闵所知道的,后来的倭人,在唐宋时期也曾向华夏人“借种”! 当时大批的倭国妇女来到中原,遇到宋朝美男子就要主动的献身,目的是生下后代,来给倭国改良人种。 倭人之所以可爱又可恨,是有原因的。因为先期移民由于气候问题,一直没怎么进化,也就是说保持原有形式。最明显的就是身高。 应该说人类的身高是越长越高的,这也符合强大生物进化史。所古代的倭人由于自身素质问题,显然很自卑,但是他们有一个优点,就是有危机感,而且非常好学。 于是倭国人把眼光投向了当时文明的华夏。 早期他们只注意到了华夏的文化技术。这些倭国鬼子也聪明,知道人种进化第一步就是吃饱,睡好,玩好。于是就把中原的文化全都搬到了倭国,并且加以创新,其中平假名就是他们的杰作。 后来倭人发现,由于自己是身处岛国,地方不大,而且几乎人人都是亲戚了,近亲结婚导致的结果就是白痴多,疯子多,变态多,他们那种武士道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各大地主军阀就开始借种运动。这也是和春秋战国时期秦国民风来的。 他们大约在唐朝时期就开始了这项活动,但是活动具体还是小范围,多是唐人出海贸易时经过倭国,当地人就会把唐人请到家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晚上会把最美丽的女子献给唐人。 如果其中哪个唐人男子长得特别英俊,或者智商特别高,又或者霸气十足,孔武有力者,会同时遇到好几个美女陪伴。 但是,唐朝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到了一千年前的宋朝时期,才成了疯狂地行为,据说所有宋朝男人都会得到次殊荣。尤其在元朝统治中国后,宋朝人不堪受外族统治大多跑到了倭国等东南亚地区。 但是,到了东南亚的华夏人受到的待遇明显不如倭国,无论男女,到了倭国,都会备受欢迎,他们恨不得全家都和你上床睡觉,目的只有一个,解决人种劣势! 宋人洪皓在《松漠纪闻》记载:“回鹘自唐末浸微,本朝盛时,有入居秦川为熟户者。女未嫁者先与汉人通,有生数子年近三十始能配其种类。媒妁来议者,父母则曰,吾女尝与某人某人昵,以多为胜,风俗皆然。今亦有目微深而髯不虬者,盖与汉儿通而生也。” 这则历史记载大意是说在宋朝时,回鹘的年轻女子未嫁前有与宋朝汉人先“同居”的传统。 回鹘人以此为自豪,在嫁女儿时回鹘的父母们会自豪的宣扬说:“我女儿曾和哪个汉人同居生活过”并以与汉人同居人越多越为光容。 这是回鹘的风俗。 所以回鹘的后代有大量的混血儿,他们都是宋代汉人的后代。 这两则事件有些诡异,回鹘人、倭人为何如此高看宋人? 为何以把自己的美女献给宋朝男人为荣? 这一切缘自宋朝当时的国际地位、宋朝的文明程度。宋朝无论是经济、文化、科技等等无不遥遥领先于世界。 这在后世已经是中外共识了! 第658章 虽远必救 而在冉闵的治下,大魏帝国的国力蒸蒸日上,影响力更是逐步扩大,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帝国。 仅在经济层面,魏帝国或许比后来的宋朝要差劲一些,但是比当世的所有国家都要强上许多。至于其余军事、政治、学术文化等各个领域,魏帝国甩宋朝不知道几条街的! 别的不说,魏帝国的疆域这般辽阔,怎不让人心生向往? 但光是向往有什么用?他们要行动起来,要变得比魏帝国更加强盛! 现在,冉闵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么一番话:在社会生活、艺术、娱乐、制度、工艺技术诸领域,魏帝国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国家,它具有一切理由把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仅仅看作蛮夷之邦! 此时来到华夏的外邦人,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远远超过后世的唐朝、宋朝。唐朝的外国人大都来自亚洲西域、阿拉伯、棒子国、倭国。 而魏帝国除了这些地方还扩大到非洲、欧洲等地。 甚至于魏帝国比唐朝是更加开放的,魏帝国的商业活动、商业氛围无疑比起唐朝高几个档次。唐朝和宋朝时期,来华夏经商的都是以外国人为主,而魏帝国的商人是走出去的。 魏帝国的文明程度远远高于这个时代世界上的任何国家。 魏帝国在此时的蛮夷、异族的眼中是天国,是伟大的国度。魏人在外国眼里是优秀的人、高贵的人。所以外国、蛮夷们如此高看魏帝国,高看魏人也不足为奇了。 但冉闵在感到自豪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担忧。 “诸位,关于倭国、高句丽、新罗、百济等外邦向我大魏‘度种’之事,汝等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冉闵询问群臣,以崔皓为首的一派大臣顿时跳出来,请冉闵杜绝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并对涉事的外邦女子严惩不贷! 但对于此事,大理寺卿徐机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陛下,臣以为不然。外邦向帝国度种,此为陋习,按理说帝国应该禁绝此类事件,但是现在看来,陛下,不妨听之任之!” “为何?” “昔日上古先秦时代,在一些僻远地方,诸如秦、燕等国依旧有一些留宿客人,以女侍之的陋习。其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后代!因为偏远的山村里面,好多人都是亲戚,他们常年走不出这大山,找不到别的妇女生儿育女,倘若有客人经过,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来繁衍生息。” 徐机朗声道:“如今高句丽等国的做法只是为了改良人种,认为我魏人的基因优良,血统强大,故而想度种回去,其实这种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手段卑劣了一点。” “陛下欲建立一个大华夏共荣圈,少不了的就是人口这种资源,以及圈子里的各个附属邦国的认同感。度种过去的,骨血里面流着的还是魏人的血,还是华夏人的血!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臣认为我泱泱华夏,礼仪之邦,应该对待番邦宽容一些,恩威并施,这样才能更好地维系帝国与各个外邦的宗藩关系!” 闻言,冉闵只是眯着眼睛,不置可否。 而崔皓当即就跳出来反对,说道:“陛下,臣以为徐大人所言大谬!昔日战国之时,秦、燕度种,岂能与今日外邦的度种同日而语?战国时的先人为的是能更好的繁衍后代,而这些外邦是想要改良自己的基因,妄图以此强盛自己的国家,其心可诛!” “崔令君此言差矣。” 徐机撇了撇嘴说道:“这些外邦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但就算真的让他们度种回去了,又能作甚?只要我大魏国依旧强大,这些生长于外邦,体内流着咱们魏人的血的人,他们就会从意识上向着咱们魏国!这样不就达到了陛下促进民族融合的目的了吗?” “陛下,臣听闻咱们魏人在各个外邦都深受欢迎啊!魏人每到世界各地必然受到当地人的热烈欢迎。据说魏人到高句丽,‘是宜高句丽人迎绍之日,倾国耸观而欢呼嘉叹也!’,魏人人到爪哇、苏门答剌二岛,‘魏国贾人至者,待以宾馆,饮食丰洁’。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魏人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民族,骨子里流淌的都是高贵的血液!所以外邦人都心向往之而已啊!” 闻言,崔皓顿时黑着脸道:“徐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我魏人的确受到外邦的欢迎,但是高句丽等国向帝国度种之事,性质极其恶劣!高句丽、新罗、百济和倭国,最早成为我大魏的藩属国,最是知道帝国的厉害之处,所以处处学习汉家礼仪,几乎处处效仿帝国。” “现在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咱们魏人的血统上了,岂能容忍?而且,就我所知,这些天就有一些高大英俊,或者聪慧过人的男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经过查访才发现,其中一些人已经被倭人掳掠到倭国去了!” “什么?竟有此事?!” 满朝文武都吓了一跳,一片哗然。 这特么太可怕了吧? 度种而已,竟然度到了这种地步?夜夜笙歌,这不是要把人压榨成人干吗?! 冉闵亦是愤怒了:“荒唐!不论倭人意欲何为,朕都不能对此事不闻不问!拟旨,来华之外邦女子,有身孕之后都不得擅自离开,自即日起,凡外邦女子与魏国男子所出之子,皆为魏人!各外邦都不得以任何事故,任何形式再向帝国度种,违者必究,后果自负!” “陛下圣明!”群臣都山呼道。 “另外,倭国擅自掳掠魏人之事,朕一定追究到底。着耿继派人核查此事,倘若属实,应立即追回失踪人员,凡是涉事人等,一律严惩不贷!” 冉闵的这种做法深得群臣之心,又少不了一顿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话语。 过了没多久,冉闵正在与群臣商议别的政事,中车府令刘治就把一份紧急军报呈到冉闵的面前。 看了军报,冉闵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倭国征夷将军德川守信作乱,已经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联合倭国各个部落的人马向着草稚城进军了。” 闻言,群臣都不禁勃然变色。 “倭人竟然敢这般放肆?” “倭王是干什么吃的?他没有派出兵马去增援草稚城吗?” “夷岛都护府不是有五万仆从军吗?应该能平息德川守信之乱吧?” “嗨!你懂什么?那五万仆从军都是倭人,真正打起来多半都会倒戈相向的!” “该死的倭人,竟然大言不惭,把咱们魏人称之为‘夷’?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陛下,臣请战!请给臣三万兵马,臣一定踏平倭国!擒杀德川守信!” 看着大臣们这般群情激奋,冉闵原本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又道:“耿继的能力朕是知道的。他手中只有五千魏卒,但是善加利用的话,依托草稚城应该能撑上几个月。王平、冉恪!” “末将在!” “命你二人即刻率水陆大军五万,挥师夷岛都护府,平定德川守信之乱!” “遵旨!” 在群臣看来,小小一个倭国竟敢冒犯大魏帝国的天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而冉闵也是这么想的,他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攥着冕服的袖子,朗声道:“朕,还是那句话!犯我大魏天威者,虽远必诛!凡我大魏子民,虽远必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59章 大鹪鹩 难波,高津宫。 此时倭王大鹪鹩正坐在榻榻米上面,闭目养神。 而没过了多久,王子去来穗别就入得这间宫室,与大鹪鹩对席而坐。 说到大鹪鹩的这个名字,就不得不吐槽倭国的古代文化了。 这个时代倭人的名字十个里面没有几个看上去是正常的,或许他们自己听不出来,看不出来,但是别人对此都感到十分的滑稽可笑! 古代倭人取名字都比较粗糙,就看看大鹪鹩这一大家子的人的名字吧。 什么去来穗别、住吉仲、瑞齿别、雄朝津间稚子宿祢,这都什么鸟名字?真是晦涩难懂! 所以魏帝国对于大鹪鹩的称呼,一般都是倭王赞。 众所周知,倭国的王室是没有姓氏的,只有名而没有姓,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高贵,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而且倭国王室子弟取名字的话,一般都很应景的。 就说这个大鹪鹩吧。 据说大鹪鹩出生的那一日,被后世倭国称之为誉田天皇的倭王就找来一个叫做木菟宿祢的大臣,询问他这是什么祥瑞? 这木菟宿祢就说,自己妻子生产的时候,鹪鹩入于产屋,与大鹪鹩同日出生,认为是吉兆,所以取名为大鹪鹩。 史载:初天皇生日,木菟入于产殿。明旦,誉田天皇唤大臣武内宿祢语之曰:“是何瑞也?”大臣对言:“吉祥也。复当昨日,臣妻产时,鹪鹩入于产屋。是亦异焉。” 爰天皇曰:“今朕之子与大臣之子同日共产,兼有瑞,是天之表焉。以为,取其鸟名,各相易名子,为后叶之契也。” 则取鹪鹩名以名太子,曰大鹪鹩皇子。 取木菟名号大臣之子,曰木菟宿祢。是平群臣之始祖也。是年也,太岁癸酉。 这都什么骚操作? 所以大鹪鹩的名字就很是粗糙地被取下来了。 其实这不难理解,倭人取名字的水平是比较差劲的。 倭国王室之所以没有姓氏,不是他们想要标新立异,而这个时代的倭国,拥有姓氏的人其实并不多。 由国家下令让全国人一齐取姓,这事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儿不可思议,可是在近代的倭国就确实有过这样的事。 倭国在作十九世纪后期,作出“凡国民,均可起姓”的决定。可是竟然没有多少人响应,于是倭国不得不颂布了强制性的《苗字必称令》,规定了“凡国民,必须起姓”。 在古代,日本人只有贵族有姓有名,他们所谓的姓,与华夏人理解的姓并不一样。 公元四世纪末,倭国的大和朝廷把倭国列岛南部的许多小国统一成为一个国家,其政治统治的基础是氏姓制度。 以大和朝廷的大王(即后来的天皇)为首的,掌握着中央政权的贵族与隶属于朝廷的小国国王之间建立了有血缘关系的集团,这些集团称之为“氏”,一个“氏”也就是一个贵族世家。 氏的称呼有的来自官职,有的来自居住地、统治地的地名,有的来自神名,还有的来自技艺。例如,居住出云国的就叫做“出云氏”,做祭祀工作的就叫“忌部氏”。 掌握大和朝廷最高权力的大王家,是当时最强大的氏。 后来,大王家又对隶属朝廷的许多氏按与自己的亲疏、血缘远近、功劳势力大小,分别赐予“姓”。 这个“姓”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姓,只是表示地位、门第、职务的称号,类似爵位。当时的姓约有30个,其中“相臣”、“君”、“直”等赐给皇族及显要的贵族,是最有势力姓。 由于人口繁衍,一个大的氏又有了许多分支。这些分支为自己起了“苗字”。“苗字”意思是嫩芽、分枝,即从本家分出的支。 例如,藤原是一个大氏,分出之后,居住在近江国的藤原氏,便取“近江”与“藤原”的首字,称为“近藤”。住地伊势、远江、加贺的藤原氏就称为伊藤、远藤、加藤。 到后来倭国搬出《苗字必称令》的时候,人们才匆匆忙忙找起姓来,举国上下兴起一股取姓的热潮。 住在青木村的就姓青木,住在大桥边的就姓大桥,家门口长棵松树的就叫松下。门前有一座山的,就姓山口。 于是田中、三木、山田、日光、北风、前部、上方、观音等,这些华夏人觉得怪怪的姓一下子涌了出来。 以地名为姓的有上野、田中、河内、近江屋、肥厚屋,以职业为姓的有味香、味美、那妓男、猪饭、服部、古井丸等。 有些人以古代武士的名当姓用,像酒井、本多、上杉,这都是古代武士的名。 也有的怕官府处罚,“慌不择姓”,以鱼、蔬菜、寺院、职业作姓。 铃木本是神官拿在手中的标志,也成了姓。有点文化的选择福寿、长命、千年、松竹、朝日等好听的词作姓。松、鹤、龟等长寿象征也成了姓,百、千、万也成了姓。 有的人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只好随便对付一个,我孙子、猪手、犬养、鬼头、茄子川全来了,也有的让官吏随便给想出一个。 后来倭国制定了户籍法,每户的姓这才固定下来,不得任意更改。 因为倭人的姓来得突然,来得特殊,它的内涵也与众不同。 世界各国的姓多是表示血缘关系的,而倭国的姓却很少有这个意义,姓一个姓的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不是一个姓的倒可能是叔叔、爷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来穗别王子进入这间宫室之后,便坐下来,对大鹪鹩低头道:“父王,不知道您找我,所为何事?” “德川守信在北海道起兵,并联合各个部落数万人向草稚城进发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吧?”大鹪鹩淡淡的问道。 “嗨!这么大的事情,估计只有那些消息闭塞的贱民才会不知道。” “你对此有何看法?” 去来穗别想了想,便道:“父王不妨作壁上观。魏帝国在咱们大和设置夷岛都护府,表面上不插手大和的内政,也不会过多干涉大和的一干事务,但是大王以及一干要员都需要魏帝冉闵册封,而且魏帝国在大和驻军,并征召仆从军五万人,已经极大地威胁到大和的安全了,父王无法坐视不管!而德川守信是一个野心家,他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只是想扯着父王你的旗子让更多的部落追随他而已。”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父王不如坐视德川守信与耿继争斗,之后再出来收拾局面。战后,无论是德川守信胜出,还是耿继胜出,父王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向魏帝上奏,请求撤去夷岛都护府,理由就是这个都护府无法大和的治安,已经引起民愤了。” 大鹪鹩微微颔首道:“之前寡人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大错特错啊。” “父王何出此言?” “德川守信,野心勃勃,但毕竟是大和人,讨伐魏军还需要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没有这个旗号,他什么都不是。但是耿继就不一样了,他是魏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强大无比的魏帝国,毕竟是外人,还是严重威胁到寡人的地位,严重威胁到大和国生死存亡的人。” 大鹪鹩沉声道:“夷岛都护府一日不除,耿继一日不除,寡人心里难安啊!” “耿继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的不是耿继,而是他背后的大魏帝国。魏人有这么一句古话说得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寡人不能坐视魏人继续扎根于大和,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了。” 大鹪鹩咬牙切齿地道:“可恶的魏人,可恶的耿继,他纵容五万仆从军数日之间,捣毁五十多个村镇,导致各个部落的人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耿继这般无法无天,就算寡人替天行道灭了他,灭了夷岛都护府,相信冉闵都不好说什么。” “这……” “你速去跟德川守信接洽。就说寡人答应他的请求了,寡人会支持他剿灭魏军的,必要的时候,甚至寡人可以出兵支援他。” “嗨!” 第660章 以逸待劳 草稚城那边,耿继并不想坚守待援,而是准备以守待攻,于是他在纵容麾下的五万仆从军大肆在草稚城四周洗劫一空之后,随即挥师北上,与叛军大战于距离倭国都城难波不远的平原津一带。 耿继派人去命令倭王大鹪鹩出兵配合魏军消灭叛军,但被大鹪鹩婉言拒绝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路南下的叛军已经壮大到十万人。 原本叛军只有六万人左右的,但是仆从军洗劫本州岛各个部落,致使那些部落的部民流离失所,愤而加入叛军。也有一些人认为德川守信的军队是正义之师,又在倭王大鹪鹩的促使下,纷纷加入其中,一同讨伐魏军。 “大都护,现在咱们面对的是众叛亲离的局面啊。几乎所有的倭国部落都支持德川守信的叛军,叛军现在已经壮大到十万人了。而且我听说倭王大鹪鹩对于大都护纵容仆从军在草稚城附近的部落烧杀抢掠大为不满,已经派人跟德川守信接洽,似乎有共御外辱之意!” 耿继嗤笑了一声说道:“说不定这个大鹪鹩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不要紧,他们联合起来了,我们正好将其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前方有一个小校飞骑而来,禀告道:“大都护,发现倭军踪迹!倭军的前锋部队已经距此不到二十里了!” “再探!” “诺!” 耿继又大手一挥道:“全军结阵!” 五万仆从军士卒都纷纷摆了十个方阵,横陈在平原津的荒野上,严阵以待。 而德川守信这个时候也接到耿继率军出来决战的事情,不禁大喜过望。他很担心魏军会龟缩在草稚城不敢出来,若是耿继能够依托草稚城的城防工事,坚持几个月的话,魏军的援兵一旦赶到,到时候估计倭军就功败垂成了。 激动之下,德川守信随即命令士卒加快行军的速度。 “报——大都护,倭军正在加速前进,距此不过十五里了!” 耿继闻言,沉思了一下,便道:“传令,全军分成五个部分,以一万人为一部,隔三里而结阵。” “这……”李巍颇为迟疑地道:“大都护,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呢?” “以逸待劳,莫过于此。” 随即五万仆从军就根据耿继的命令分成五个部分,隔着三里而结阵,开始与倭军进行交战。 初战一开始,最前面的一部仆从军很快就被击溃了,然后倭军长驱直入,依靠人多势众的优势击败了这股仆从军。德川守信又继续率军挺进,行进三里,就又碰上了一股仆从军,又是一番厮杀,这一回厮杀起来就比较费劲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开始的倭军将士士气高昂,再加上首战告捷,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所以跑的很快,体力都流失掉了不少。 但仗着人多的优势,倭军还是击败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仆从军。 这个时候,德川守信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又率军继续挺进,碰上了第三股仆从军,经过一番残酷的厮杀,倭军就折损得比较厉害了。 倭军的战斗力和武器装备比仆从军都要差劲不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靠着满腔热血,靠着人多的优势才能接连击败三股仆从军,但真正厮杀起来,他们死伤的士卒更多。 而且倭军只是把挡路的仆从军击溃而已,并没有让他们全军覆没。 不得已,德川守信命令军队停下来歇歇,但这个时候,早就注意到倭军动向,并一直在收拢溃兵的耿继,就果断率军杀出。 “弟兄们!跟我杀!” “杀!” 漫山遍野都是穿着红色战衣的仆从军士卒,他们挥舞着武器,撒开脚丫子飞奔着,摇旗呐喊,整个平原津似乎都遍布了魏军的红色旌旗。 而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刚刚喘口气的倭军将士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还没交战呢,就已经有人开溜了。 其实这不怪他们太过胆小怕事了,实在是倭军的士兵素质太差了,好多人都是半路出家,因为仆从军作恶多端,让他们颠沛流离的缘故,这才不得不加入倭军讨伐耿继的。 “噗嗤嗤!……” 耿继横着一杆长枪,拉着缰绳,促使胯下的战马一跃而起,就这样长枪所向,刺穿了一个倭军士卒的胸口,战马的铁蹄也都向前一踢,把这个倭人都踢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了。 魏军的战斗力无疑是很强悍的,被派遣到夷岛都护府的魏军士卒,几乎都是经过血战,训练有素的人。 别的不说了,当年冉闵颁布的《杀胡令》,几乎让这些满腔热血的汉家青壮,一个个手上都沾染了胡人的血! 魏军宛如恶狼一般冲入了倭军当中,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割下了他们的脑袋,让他们气绝身亡。而跟随在身后的仆从军士卒也是很勇猛,在这种近乎压倒性的有利局面下,他们好似被打了兴奋剂一样,暴戾恣睢地残杀着同为倭人的敌军! “德川守信在那里!不要放跑他!” 耿继看见了德川守信所在的地方,顿时暴喝了一声,驱马冲杀过去。 他虽然没有见过德川守信,但大纛在哪儿,德川守信又穿着这么华丽的盔甲,还被这么多倭兵护在中间,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一条大鱼了! 耿继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挥舞着一杆的长枪,频频捅穿敌人的血肉之躯,频频挑飞附近的倭人,耿继一人一马一枪,风驰电挚,手下无一合之敌,犹入无人之境。 挡在耿继前面的,无论是倭军的士卒还是倭军的将领,都无一例外被他一枪挑死于马下,气绝身亡。 而看见耿继这般勇武,身边的魏军以及仆从军的士卒们都备受鼓舞,纷纷以猛虎下山之势奋勇杀敌,很快就把平原津上的倭军将士打得七零八落的,落荒而逃。 此时,德川守信也看见了己方的劣势。 兵败如山倒! 而且一员敌将正率领部众冲着自己杀过来,看着对方勇不可当的模样,德川守信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让身边的家将和亲卫们保护着自己离开这片战场。 但耿继哪里会让他轻易离开? 德川守信留下了部分人马断后,暂时拖延了耿继所率的追兵的速度,所以在离开平原津的战场之后,德川守信就跟鱼入大海一般,飞快地骑马跑掉了。 而耿继气得把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直接把对面一个倭军士卒的胸腔都洞穿了,大股的鲜血喷洒出来,随后这人就倒飞了出去,坠落马下,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661章 难波之屠 等到打扫战场的时候,耿继命人统计一下彼此的伤亡情况。 仆从军与倭军的伤亡比例,几乎是一比五的! 当然,这并不能说仆从军很强悍,他们一个士卒就能抵得上倭军的五个士卒。而是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逃跑过程中的一方面对的,会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这一战,魏军斩首三万,俘虏三万有余,其余的倭军都逃跑了,不知去向。 “大都护,根据追兵传回来的消息说,德川守信已经率残部逃入了难波城!” “大鹪鹩收留了他?” “应该如此。” 耿继哼了一声道:“这位倭王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都敢接纳反贼了。传令,全军稍作休息,半个时辰后,向难波城进发!” “这……大都护,你该不会是想攻打难波城吧?” “不行吗?”耿继睥睨了李巍一眼。 “大都护,这会不会太草率了?难波城不管怎么说,都是倭国的都城,是倭王所在之地。而倭国在名义上是受帝国庇护,是受夷岛都护府庇护的,擅自攻打难波城,倘若大鹪鹩向朝廷上奏,陛下怪罪下来,只怕咱们都吃罪不起啊!依我看,大都护非要除恶务尽的话,不妨派人去跟大鹪鹩交涉,请他交出德川守信以及一干叛军残党。” “李巍,你糊涂啊!” 耿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责道:“德川守信做出了这种事情,没有大鹪鹩的授意,他能拉起这么多的叛军来跟咱们作对吗?大鹪鹩和德川守信早就沆瀣一气了!听我的,全军向难波城进发,逼迫大鹪鹩交出德川守信以及叛军的一干残兵败将,倘若他不给,我不介意把难波城打下来。” “唉!” 李巍长叹了一声,又道:“大都护,大军向难波城进发的话,这些战俘该怎么处理?三万多的战俘,需要不少的士卒留下来看守啊。” “看守个屁!” 耿继瞧了一眼那些并不怎么安分的倭军战俘,冷笑道:“这些人现在是咱们的累赘,放回去,日后又难免会成为我们魏军的敌人。就全都坑杀了吧!” “什么?坑杀?!”李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但耿继实实在在地告诉他道:“没错。李巍,执行军令!” 其实耿继说的没错,这些倭人反复无常,无信无义,就这样放回去的话,依靠他们内心对于魏人的憎恨,一旦被他人煽动,必定又会跳出来与魏国为敌的。 未免夜长梦多,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乱局,耿继当机立断,直接命令仆从军把这些战俘全部坑杀了! 仆从军的士卒都是倭人,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倭人,面对自己的同胞们,他们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的,这几天烧杀抢掠的生活,早就激发了他们心中隐藏的暴戾因子,所以在耿继的命令之下,他们毫不犹豫地挖了几十个大坑,然后把这些可怜巴巴的战俘全部推进去活埋了。 这些战俘们哀嚎着,哭泣着,挣扎着,反抗着,但是手无寸铁的他们压根儿就掀不起什么波澜。一旦有人反抗,就会被就地正法,然后尸体或者奄奄一息的身体就会被直接推到大坑里面,被黄土一点一点的掩埋住。 或许千百年后,人们遗忘了这场战事,但是当这些战俘的遗骸被某个农夫不小心挖掘出来的时候,这件事情的真相将大白于天下! 耿继随即率领军队包围了整座难波城,并派人去跟大鹪鹩交涉,让后者把德川守信以及一干叛军残党全部交出来。 但过了没多久,耿继派出去的那个使者的脑袋就被扔了出来。 耿继大怒,直接下令全军攻城! “传令下去,攻下难波城后,全军在难波城狂欢三日!所得之物,尽归私人所有!” 耿继的这道军令充满了诱惑力,更像是在一个饿急了的难民面前放着一块糕点,让仆从军士卒两眼都放着贪婪的绿光,于是架起云梯,在没有其他攻城器械的辅助下就悍不畏死地开始攻城。 仆从军的攻势太过猛烈了。 而守城的倭军除了那些叛军的残部,就是原本难波的驻军,这些军队其实战斗力都比较差劲的,他们常年疏于训练,又没有上过战场,故而在仆从军的面前显得很是不堪一击! 再加上难波城的城防工事并不算太坚固,所以在仆从军的凶猛进攻之下,不到两个时辰,难波城就宣告沦陷了! “杀啊!” 如狼似虎的仆从军士卒嚎叫着,挥舞着兵器冲进了难波城,见人就杀,见到妇女就圈圈叉叉,其所作所为,宛如毫无灵智的恶兽! 而耿继在见到难波城一面的城门已经失陷,大量仆从军士卒涌入城内之后,便知道大局已定,于是率领魏军进入难波城。 耿继第一个想要收拾的就是德川守信,但是他在入城之后,见到的就是德川守信的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厮可能是畏惧耿继把他凌迟处死,故而在难波城破之后,便自刎身亡了。 但耿继生性暴戾,哪里会让他称心如意? 死了也不能让他安生! 于是耿继直接让人把德川守信大卸八块了,然后火化,骨灰撒到难波城的各个角落,让他万劫不复。 随后,耿继就率军向着倭国的王宫进发。 倭王大鹪鹩心里惶恐,赶紧带着一干王子大臣们出来跪地迎接。 看着耿继手中那一柄染血的宝剑,大鹪鹩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忙低头道:“小王参见大都护!” 耿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朝着自己下跪的倭王,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大鹪鹩,你为何要包庇叛军,把反贼德川守信收留在难波城?” “大都护明鉴啊!” 大鹪鹩颤巍巍地道:“对于此事,小王是不知情的啊!是守门的将领自作主张,把德川守信放进来的,非是小王授意的!直到德川守信等人入城的时候,小王还在睡午觉呢!” 好嘛,这就想要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耿继嗤笑了一声说道:“那你告诉我,我已经派出使者跟你交涉了。你为何无故杀害使者?难道这个你也不知情吗?” 闻言,大鹪鹩苦笑道:“大都护息怒。当时大都护派使者入城,小王本来是想交出德川守信等人的,奈何德川守信直接把使者大人杀死了,小王受到了德川守信这个逆贼的威胁,是不得已才抗拒王师的啊!” “呵呵,大鹪鹩,你以为我会信吗?” 大鹪鹩叩首道:“请大都护明鉴啊!” “来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撂下这句话,耿继直接挥剑砍死了大鹪鹩。 “噗嗤”的一声鲜血四溅,大鹪鹩这偌大的一颗脑袋就抛飞出去,无头的尸身自颈间喷出一道血箭。大鹪鹩睁大了眼睛,临死前还流露出了惶恐、悔恨、震惊等到五味杂陈的情绪。 而随着耿继的一声令下,早就蓄势待发的魏军将士们一点都不含糊,冲上去就将倭国的王子大臣们全部斩尽杀绝,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宫门。 可能大鹪鹩到死都想不到,耿继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杀人都杀得这么痛快,甚至把整个倭国的王子和大臣都全都杀死了! 而耿继的残忍更是令人发指的。 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他直接下令仆从军把难波城给屠了,谎称是叛军所为,而自己是因为救援不及,这才导致倭国上上下下的大人物都死于乱军当中的! 第662章 东渡归来 “陛下,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 尚书令崔皓急急忙忙进入常青殿,看着正在处理政务的冉闵,说道:“臣刚刚得到的奏疏,是夷岛都护府大都护耿继所奏。他在奏疏中言及德川守信之乱。耿继率军在平原津大败叛军,但德川守信带着残部逃入难波城,竟然一口气将包括倭王大鹪鹩在内的倭国王室上上下下的人都屠戮一空,甚至连那些大臣都不能幸免于难!” “而且叛军还趁乱屠了难波城。难波五万百姓,全都死光了!” “什么?!” 冉闵也被这件事情震惊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冉闵这才回过味儿来。这事情太过诡异了,而且前前后后都是槽点,耿继肯定是据实不报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耿继已经率军擒杀德川守信,平定了叛乱。但他为自己不能及时救援难波城而感到内疚,故而向陛下请罪!” 闻言,冉闵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耿继还真是有够狠的,一口气把倭国的王室全部斩尽杀绝就不说了,难波的五万百姓全部死光了。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冉闵用屁股想都知道。 “对了。陛下,耿继还在奏疏中恳请朝廷派遣更多的军队去镇压倭国各地的叛乱。他说眼下倭国无主,后继无人,各地的部落都相继混战起来了,依靠仆从军的力量无法镇压,完全肃清倭国的叛乱势力。” 冉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估摸着,王平和冉恪的五万水陆大军已经快登陆倭岛了吧?” “是的。” “就让王平和冉恪负责镇压倭国的叛乱吧。耿继,他无法行之有效地管理夷岛都护府的事务,令其归国,担任左武卫大将军一职。这夷岛都护府大都护的差事,暂且由王平接任。” 说完这番话,冉闵又顿了一下,接着垂询道:“崔皓,这倭国王室真的上上下下都被杀光了,后继无人了吗?” “这……耿继在奏疏里面是这么说的。倘若倭国还有后继之君的话,相信倭国各个部落也不至于相继反叛,互相攻伐的。” 这都是耿继的一面之词! 冉闵并不揭穿耿继的谎言,淡淡的道:“倘若真是如此,倭国日后将何去何从?是随便找一个倭国部落的首领,扶持他当上倭王,继续统治倭国,还是直接将倭地置为州郡,纳入帝国的版图治理?” “这……陛下,恕我直言。” 崔皓长叹一声道:“无论是扶持别人做倭王,还是废倭国,置州郡,对于帝国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倭国原来的王室子弟全部死光了,再扶持别人做倭王,恐怕别的倭国部落都会不服,而且我大魏耗费这么多的钱粮兵马去平定叛乱,不能到头来便宜了别人吧?” “至于废倭国,置州郡治理。这符合我大魏的利益,但是仓促之间,倭人是不可能接受帝国的治理的,这样一来,倭地的叛乱就会此起彼伏,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了,估计我大魏将不知道在倭地消耗多少的钱粮人马。” “崔皓,你有何对策不妨直说。” 崔皓垂手道:“帝国与倭国有姻亲关系,草香幡梭姫、辉夜姬二妃,曾是倭国公主,是大鹪鹩的女儿。说起来陛下作为大鹪鹩的女婿,在倭国后继无人的情况下,是可以担任倭王的,或者草香幡梭姫和辉夜姬也能作为倭国的女王,统治倭国。无论是陛下兼任倭王,还是草香幡梭姫和辉夜姬二妃任何一人担任倭国女王,都能让倭人心悦诚服,也可以让帝国更加有效地治理倭地!” 冉闵捋了捋自己乌黑浓密的胡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主意不错。朕可以兼任倭王之位,以朕之尊贵,兼任一个小国之王,相信夷岛上面的倭人都不敢生出什么闲言碎语吧?” 冉闵本来是想把分封制推出来的,奈何形势不允许。且不说倭人能不能接受一个异国的皇子做他们的王,把分封制搞出来,估计群臣一大半人都将跳出来反对的。 …… “呜呜呜——”嘹亮而充满肃穆之气的号角声响起,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在大梁城外的漳河渡口,此时此刻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在那里围观看热闹,以至于不少的士卒都拉起了警戒线,被坚执锐地负责维持秩序,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冉闵此时此刻率领文武百官来到渡口,以迎接凯旋之师的规格,迎接东渡归来的海上健儿们。 两年前,王凌率领二万四千个船员,搭乘海船三百五十一艘,浩浩荡荡地自琅琊台出发,直到现在才返航,平安回到大梁。 不过冉闵早有旨意在先,一年之后,不管王凌有没有发现新大陆,有没有找到番薯、土豆、玉米这三样农作物,他们都必须要返航。 冉闵的心情很是复杂,时而激动,时而空虚,患得患失。 王凌的船队终于出现了,不过只有二十五艘破破旧旧的海船! 冉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们在海上出现了什么意外? 当王凌走下船的时候,冉闵就亲自迎接上去。 “臣王凌,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见到冉闵摆出这种架势迎接自己,王凌感激的无以复加,痛哭流涕,直接就给冉闵跪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把王凌扶了起来,叹气道:“王凌,你辛苦了。” “陛下,臣不辛苦。能为陛下开拓海外,能为帝国开拓海外,能为华夏开拓海外,是臣的荣幸,何来辛苦之说?” 冉闵微微颔首道:“此番东渡大海,你可有什么收获?为何跟随你出航的船队就回来这么点人?” 王凌闻言,作揖道:“回禀陛下,船队在海上遭遇了海啸、飓风、暴风雨、海兽,都折损了不少的人和海船。还在新大陆上面与土著人作战,也死了一些士卒。之所以回来的就这么点人,是因为臣按照了陛下你的嘱咐,命部分将士在新大陆上面暂时定居下来,打造港口和灯塔。” “噢?你真的发现新大陆了吗?”冉闵顿时喜形于色。 “是的。而且臣发现的新大陆,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就跟陛下你两年前跟臣说过的一样,在大海之东,有一个叫做澳大利亚的新大陆,还有一个叫做美洲的大陆!臣的船队都到达那里了!” 冉闵顿时欣喜若狂,抓着王凌的手说道:“那玉米、番薯和土豆你都带回来了吗?” “是的。臣还把这三样农作物的种子都带回来了,还自己培育了一些呢!” 王凌随后就让人把一个又一个的箩筐抬下来,箩筐上面放置的,果然是玉米、番薯和土豆! 冉闵抓起了一根玉米棒,笑着道:“太好了!这下子我大魏将再无灾荒之忧矣!” 冉闵自己十分清楚,这三样农作物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古代的盛世,其实很简单,就是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 后世所谓的“康乾盛世”,不过是清廷御用文人和满清遗老吹嘘出来的。清朝十二帝,民间反清复明的斗争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为何这中间就不能推翻清王朝的统治呢? 无非就是很多百姓都还没到饿死的地步,还能混口饭吃! 而这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的,就是这土豆、玉米和番薯的引入,好歹这些东西都能吃,还容易生长。 于是冉闵就当即决定,先在大梁附近找几个村庄试验,效果很好的话,就直接在全国各地都推行玉米、番薯、土豆这三种农作物,实在是碰上了了不得的天灾,吃这种农作物至少还能活下去啊! 冉闵又封赏了王凌等人一番,并着手准备第二次东渡大海的事情。 第663章 开科取士 奉天殿。 随着中车府令刘治宣号一声“上朝”,早就等候在殿外的文武百官便都井然有序,低眉顺眼地进入奉天殿。 而冉闵已经坐在了龙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群臣。 此时并不如后世明清时期那般严苛,礼制森严,皇帝垂拱而治,是要依靠士大夫们共治天下的。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礼贤下士”之风,君主对待大臣,在朝议的时候一般都是对席而坐,坐而论道的。只不过秦汉以来,历朝历代都任用儒家之礼制,故而为了彰显皇帝的尊贵,儒生们往往都提倡大臣们站着上朝,而君主要坐着。 冉闵恢复了古代华夏的礼乐,自然不会拘泥于这种俗礼。 一般来说,大魏帝国的大臣们在上朝的时候还是要下跪的,简单的朝会是要站着的,但也有比较特殊的情况。 “坐!” 随着冉闵挥了挥手,群臣就都按照职务的高低,依次有序地坐到蒲团上,正襟危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还是行了一礼,磕头下来。 “免礼!” “谢陛下!” 等到群臣都站好,冉闵这才淡淡的开腔道:“诸卿,近日朕微服私访,发现了帝国官僚体系中存在着一些弊病,已经不得不更改的弊病!” “帝国之广袤,亘古未有,所以疆域如此辽阔,城池、人口如此之多,便需要许多的官吏去治理。我大魏人才辈出,有能者多如过江之鲫,但是朕发现,许多官吏都是有才无德,经年之间,都不知不觉地成了贪官污吏!再加上帝国扩张的势头如此之迅猛,依靠现有的官吏或者朝廷所储备的人才,显然是不够用了。” “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做?”崔皓已经猜到了冉闵要干嘛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询问出来了。 冉闵微微颔首道:“国子监和稷下学宫是我大魏帝国的最高学府,从这两所学院出来的学子,基本上都在朝中或者地方担任官吏。朝中大臣,或者各地的官员每年都会举荐一些人才,但是其举荐的孝廉,究竟有无真才实学,这个朕不甚清楚,朝廷也不甚清楚。” “可以说,汉代以来的察举制,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已经不适用于大魏当前的形势了!” 一听说冉闵要改革国家选拔人才的制度,许多士族出身的大臣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冉闵随后就说道:“朕欲创立‘科举制’,开科取士,以取代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 “陛下,不知道这科举制有何可取之处?” “科举制度,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考试的科目分常科和制科两类,常设的科目有帖经、墨义、诗赋、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科考又分为四级:乡试、解试、省试和殿试。乡试于郡中举行,解试于州中举行,省试由礼部和吏部操持,殿试则是由朕亲自把关。” “通过乡试的称之为秀才,通过解试的称之为举人,通过省试的称之为进士,通过殿试的,可得出状元、探花、榜眼三等。此外,朕还打算设置武举,由兵部主考,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基本上与科举相同。” 群臣闻言,都吓坏了。 御史中丞韦謏连忙起身道:“陛下,臣以为在全国上下推行这种科举制,难度不小。而且自九品中正制确立以来,士人们无不称颂,陛下骤然推出科举制,开科取士,唯恐民心不服啊。” “哼,何谓民心?朕看是士人之心吧?”冉闵撇了撇嘴道:“朕承认,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有其可取之处,但槽点甚多,适用于当时,而不适用于当下!咱们应该与时俱进才对啊!” 大理寺卿徐机虽是士族出身,但他是铁杆的帝党,一直是冉闵的狗腿子一般的存在,现在听见冉闵这么说,顿时站了出来。 “陛下所言极是!昔日汉代之察举制,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是因为人才多出自世家门阀,寒门子弟不是全都没有才学,只是太少了,所以历朝历代之官吏,多出自世家。但现在不一样了,陛下在各地行办官学十几年之久,培育出的学子不知凡几,其中士族也有,寒门也有,他们都处于民间,做着各行各业的事情,但是他们的才能都不应该被埋没!” 听到徐机掷地有声的话语,冉闵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冉闵其实早就想把科举制推行出来了,但十多年来,他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在各地行办官学,吸收大量的寒门子弟入学,以此来跟士族门阀们对抗。 官学,其实就是科举制的基础。 华夏历朝历代的选拔官员的制度一直都在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最核心的思想还是“以人为本”的。 周代以“乡举里选”的方式,即由“乡老”(族长)等选拔本乡土的贤士,经过地方长官的层层上贡,直达中央。 上贡到王的贤士,由王亲自考试,内容是射箭。 在周代以前的社会中,只有统治集团家族的成员才有可能接受教育而成为知识分子,国家机构的各个组成部分,实际上主要由统治集团内部成员所世袭领有,具体表现就是周代的“世卿世禄”制度。 在这种制度下,即使有某种举荐选拔,也基本上不超出宗法家族的范围。举荐选拔超越世袭血缘关系的罗网而登上高位的只能是极其偶然的例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春秋时期,“礼崩乐坏”,世卿世禄之制被严重破坏,一些原来不是贵族的下层人士得到破格任用,通过举荐、考核而选拔登进人才的情况越来越多。 由举荐考核而任用(以及按劳绩提升)的官僚制度逐渐产生。而当时社会经济的发展、文化教育面的扩大更加速了这一过程。 到了汉朝,提拔民间人才采用的是察举制与征辟制。 高祖十一年(前197年)刘邦下诏命令各级臣下举荐贤才,形成后世乡贡的最初形态。 汉文帝二年(前178年)、十五年(前165年)又两次下诏命令各级官员举荐“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并对被举荐者采用策问的方式进行考试。汉武帝根据董仲舒的建议,诏令各郡国举孝子、廉吏各一人,后来两科逐渐合并为一科,称为“孝廉”。 此外“秀才”也是察举的重要科目之一。孝廉重在德行,秀才重在才能。东汉时为了避讳刘秀而改成“茂才”。 汉代各科察举都要通过朝廷考试。但是汉代察举考试与后代科举考试的重要区别在于:察举以举荐为主,考试为辅,考试基本不存在黜落,“当时未有黜落法,对策者皆被选”。 考试在察举中并不重要,举荐是决定性的。举荐权掌握在皇帝以下的各级官僚权贵手中。察举并不是两汉仕进的最大渠道。 从汉初以来”任子“、“赀选”、皇帝和各级官僚的直接辟召仍然进行。一般士人往往时先征辟为州郡吏员,才由上司向中央察举为秀才、孝廉等等。 但是,一般没有门路的布衣平民,几乎没有被察举的可能性。 魏文帝时,陈群创立九品中正制,由特定官员,按出身、品德等考核民间人才,分为九品录用。晋、六朝时沿用此制。 九品中正是察举的改良,主要分别是将察举,由地方官改由任命的官员负责。 但是,魏晋时代,士族势力强大,常影响中正官考核人才,后来甚至所凭准则仅限于门第出身。 于是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不但堵塞了从民间取材,还让士族得以把持朝廷取材。 冉闵决定在全国各地推行科举制,他的意志是无可更改的,群臣都不得不赞同了。 第664章 四方屏障 “宣,吐谷浑使者钟恶地觐见!” 随着刘治的一声宣号,早就等候在奉天殿外面的钟恶地就低着头,弓着腰,亦步亦趋地进入大殿,就在红地毯上向着冉闵行三叩九拜之礼,高呼万岁。 “吐谷浑长史钟恶地,叩见魏国大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 冉闵微微颔首,随后虚扶了一下,让钟恶地平身。 “钟恶地,我大魏立国十二年,吐谷浑却从未遣使入朝,此为何来?” “陛下见谅!大魏立国多年,我吐谷浑曾多次想要入大梁朝拜陛下,奈何一直为邻国所迫,不得成行。” “是谁压迫了你们?” 钟恶地一脸尴尬地道:“乃是东晋。” “东晋早就被朕灭了。东晋灭亡之后,吐谷浑为何也不入朝拜见朕?莫非是瞧不起大魏?” “陛下说笑了。”钟恶地忙道:“东晋虽然灭亡了,但慕容鲜卑仍在!吐谷浑和慕容鲜卑的关系,陛下应该是知道的。我王念及旧情,不忍助魏灭燕,也不想助燕攻魏,故而保持了中立。” “呵呵,这么说慕容辟奚还真是一个仁慈宽厚之人啊!” 吐谷浑和慕容鲜卑之间的关系,冉闵自然是很清楚的。 吐谷浑,原为人名,是辽东鲜卑慕容氏单于慕容涉归之庶长子。 涉归又名奕洛韩,有两个儿子,庶长子叫吐谷浑,嫡幼子叫若洛蝅。慕容涉归死后,若洛蝅代理统治部落,就是慕容廆。吐谷浑是慕容廆的异母兄长,父亲涉归曾划给他一千七百户为部曲。等到慕容廆继承鲜卑酋长之位时,吐谷浑和慕容廆双方的马群发生争斗。 吐谷浑遂率所部西迁上陇,向西依傍阴山居住。 在永嘉之乱时,吐谷浑借机越过陇右向西发展,从枹罕到甘松,南到昂城、龙涸,从洮水西南到白兰的尽头,方圆数千里。 跟随着水草,搭建简陋的房屋和帐篷居住,把肉和奶酪当粮食,西北部各杂处的种族称他们为阿柴虏。鲜卑语把哥哥叫作“阿干”,慕容廆遥思兄长,因此作《阿干之歌》。 后来河南王吐谷浑去世。 吐谷浑有六十多个儿子,长子慕容吐延继承王位。慕容吐延高大勇武,羌人、胡人都很惧怕他。 晋成帝咸和四年(公元329年),河南王慕容吐延,雄壮勇敢但多有猜忌,羌族首领姜聪刺杀他,剑入体内。慕容吐延不拔剑,召来部将纥扢埿,让他辅佐自己的儿子慕容叶延,保守白兰,然后拔剑而死。 慕容叶延从小就勇敢果断,十岁时,扎草为人形,取名叫姜聪,每天早晨就射它,射中就嚎叫哭泣。 他母亲说:“仇贼已经杀掉做成脍食,你年纪幼小,何必天天烦恼不断地自找苦吃呢!”慕容叶延呜咽得好像不能自制,回答母亲说:“确实知道没有用处,可是心无穷尽,不能承受痛苦。”慕容叶延生性特别孝顺,母亲病了,三日不吃饭,他也不吃。 他看了很多典籍传述,自称曾祖奕洛韩曾封昌黎公,我是公孙的子嗣,依《礼》,公孙的子嗣可以用祖父的字作氏,于是就用吐谷浑作氏了,并且自取国号吐谷浑。 在公元351年的时候,吐谷浑的首领慕容叶延去世。慕容叶延有十二个儿子,其子慕容辟奚继位。 现在在位的吐谷浑首领就是这个慕容辟奚。 “钟恶地,慕容辟奚派你来,所为何事?” 钟恶地施礼道:“陛下,自吐谷浑王起,我吐谷浑就一直被中原王朝册封为河南王,如今东晋已经灭亡了,陛下已经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的帝国。臣受王命而来,请陛下册封我王为河南王!” “河南王?” 冉闵淡淡的笑道:“钟恶地,不知道吐谷浑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多少城池,多少兵马?” “回禀陛下,我吐谷浑部得据甘、青间,实控东至洮河、龙固(今四川省松潘),西达赤水、白兰,北界黄河,南至大积石山。北邻西凉,东为关中。方圆纵横几千里,人口百万有余,不论男女老幼,全民皆兵,控弦之士盛时可有三十万!” 吹牛! 冉闵不屑的瞧了钟恶地一眼,说道:“吐谷浑果真如此强盛,又何必请大魏册封河南王?慕容辟奚直接称帝不就好了吗?” 钟恶地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就说道:“陛下说笑了。我吐谷浑向来臣服于中原王朝,接受中土皇帝的册封,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我王待人仁慈宽厚,更懂得汉家之礼节,故而欲对大魏以藩臣之礼相待,请陛下明鉴!” “如此说来,吐谷浑能臣服于大魏,是朕的荣幸了吗?” 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钟恶地,实不相瞒,朕可以册封慕容辟奚为河南王,但是吐谷浑,必须要受到帝国的节制。朕欲在吐谷浑设置安西都护府,不知道你们吐谷浑人意下如何?” “这……” 钟恶地强颜欢笑道:“陛下,这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呢?” “何谈强人所难?”冉闵耸了耸肩膀说道:“其实比起设置安西都护府,朕更愿意把吐谷浑直接纳入帝国的版图,设置州郡管理。我大魏现在有安东、西域、夷岛、夷洲、北庭、安北六大都护府,但这还远远不够,在朕的设想当中,大魏帝国的四面八方都要有一个缓冲之地,作为帝国的屏障而存在的都护府。所以吐谷浑和西南的扶南、真腊等国,都将成为大魏帝国新的都护府。” 钟恶地不禁瞠目结舌,为冉闵的狼子野心感到心惊不已。 不过以大魏帝国当前的国力,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不难。随后钟恶地就说自己无法做主,他要请示一下慕容辟奚,于是此事只好作罢。 而群臣听见冉闵的这个想法,武将们是很高兴的,但是文臣那里就是一片愁云惨淡。 御史中丞韦謏更是直接进言道:“陛下,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大兴兵事,拓土四方,唯恐穷兵黩武,于国不利啊!” “韦大人此言差矣!” 大司马李农出列道:“以四方之地为都护府,作为屏障巩固帝国,使帝国不必受到外夷的入侵,这是利于千秋万代,利于子孙后代的事情!而且大军出征,虽然会损耗一些钱粮,死伤一些士卒,但也是能接受的啊!” 文武百官顿时分成两派人开始斗嘴,固执己见,互不相让。 冉闵摇摇头说道:“朕意已决。帝国将在西南,分别设置安西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其中所国各部,诸如吐谷浑、扶南、真腊,若是不服,帝国将出动大军征讨!” 第665章 征吐谷浑 公元359年,即开皇十三年,冉闵陆续从安东、西域、夷岛、夷洲、北庭、安北六大都护府征召兵员六十万,再调遣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千牛卫等二十万禁卫军,准备一次性横扫西南列国。 西方军团五十万步骑,由花木兰统率,目标是吐谷浑、孙波、宝髻、女国、象雄五国,以及其余西方的各个部落。 南方军团三十万军队,由卫峥统率,目标是占婆、真腊、扶南、堂明、掸国、骠国、阿拉干、迦摩缕波、狼牙珍、盘盘等小国。 这么多的军队想要调遣起来可是困难的,纵然大魏的交通已经十分便利,可以走水路,可以走陆路,但是四面八方的兵马集中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最先集中起来的是西方军团。 六月初,花木兰就集结五十万的军队渡过洮河,一路高歌猛进,以摧枯拉朽之势兵临慕克川城下。 吐谷浑人不是不想抗击魏军,实在是魏军的兵力太多,实力太过强悍了,吐谷浑所有的人口不足百万,还是其他部族混居在一起的,真正能听从慕容辟奚调遣的兵马不多,只有十万人。 所以吐谷浑只能坚守慕克川城,同时派出使者向宝髻、孙波二国求援。 但没等二国的军队赶来增援,慕克川城就已经陷落了。 魏军仗着红衣大炮的威力,直接拉出上千门火炮,一顿狂轰滥炸之下,一日之间,就攻下了慕克川城。 慕容辟奚很快就被擒拿了,被带到花木兰的面前。 花木兰虽然想要处死这个敢于抗拒大魏天威,敢于跟魏军作战的“异端”,但是冉闵在她临行前已经交代过了,要留着慕容辟奚的性命,以免再生事端。 要征服一个国家很容易,但是想要把这个征服的国家治理起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扶持一个傀儡,代替自己治理该国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当慕容辟奚得知冉闵“仁厚”,不处死自己之后,顿时欣喜若狂。 而冉闵亦是仁厚之至的,他不仅没有处死慕容辟奚,反而册封他为河南王,建立河南国,河南国以及所有吐谷浑所属的土地,都属于大魏帝国的安西都护府管理,名义上归属大魏。 其实慕容辟奚也是一个苦逼的君主。 历史上慕容辟奚听说仇池国被灭掉之后,便派使者向前秦进献一千匹马、五百斤金银。前秦任命慕容辟奚为安远将军、漒川侯。 慕容辟奚好学,待人仁慈宽厚,但缺乏威严决断,他的三个弟弟专权放纵,国人对他们都很厌恨。 长史钟恶地,是西羌部族中有势力的人,他对司马乞宿云说:“辟奚的三个弟弟横行无忌,权势高过了君王,快要亡国了。我们二人位居辅臣之首,岂能坐而视之!明天早晨日月相望,文官武将都要会集,我要在那时讨伐他们。国王周围全都是我们羌族子弟,只要我一使眼色,马上就可以擒获他们。” 乞宿云请求先告诉国王,钟恶地说:“国王仁慈而优柔寡断,告诉他一定不会同意,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就要被斩尽杀绝。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岂能中途改变!” 于是钟恶地就按计划在座位上拘捕了慕容辟奚的三个弟弟,把他们杀掉了。慕容辟奚惊慌恐怖,躲到了床下,钟恶地、乞宿云上前扶起他说:“臣昨晚梦见先王敕令说:‘你的三个弟弟将要干叛逆之事,不能不讨伐他们。’所以才把他们杀掉了。” 慕容辟奚因此得了病,神志不清,他告诉世子慕容视连说:“我祸及亲生弟弟,怎么能在地下与他们相见啊?国家的大小事情,听凭你去处理,我的余年残命,只依附于你而已。”于是慕容辟奚因忧郁而死亡。 不过正因如此,慕容辟奚才能真正归顺大魏,好好当一个傀儡帝王。 花木兰在吐谷浑人的帮助下,又率兵继续攻灭其余几个敢于反抗的部落,很快就结束了战事。 时间进入八月份的时候,花木兰正在整军备战,随时入侵宝髻、孙波二国,但是没想到这两个国家胆大包天,竟然还真的率领援军赶到慕克川城了。 于是魏军就与宝髻、孙波二国的军队展开大战。 看见魏军这么多兵马,这两个小国的将士就直接吓懵了。 花木兰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胡人混乱的方阵,不禁摇摇头,说道:“西南异族,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怪花木兰说出这种话,她此前一直指挥军队跟鲜卑人作战,也曾征辟过辽东、渤海一带的异族,那些异族武器装备不怎么样,但是战斗力还是可以的,也经过一定的训练。 但眼下这些胡人,大半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就跟逃荒的难民一样且不说了,手里的武器都生锈了,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吗? 不过,让花木兰感到眼前一亮的,还是那些孙波国的军队,因为其中一大半都是女人…… “慕容大王,这孙波和宝髻是什么国家?怎么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花木兰询问了一下身边的慕容辟奚。 慕容辟奚不敢怠慢,坦言道:“回禀大都督,这宝髻国,其实小王不是很清楚,因为其与吐谷浑并不接壤,只是在贸易上经常往来。小王了解到的,这宝髻国与西南的一个大国,笈多王朝的关系很是密切,似乎是同宗的,他们信奉的是佛祖,宗教文化如出一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笈多王朝?” “是的。据说这个笈多王朝,是摩揭陀国王旃陀罗·笈多一世建立的,迄今不过四十年,现在笈多王朝在位的,是海护王沙摩陀罗·笈多。他采取武力征服政策,统一了北印度。此外,海陆并进南下征服奥里萨、德干东部,直抵帕拉瓦王国首都建志。算得上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君主!” 花木兰的嘴角一抽:“这些外邦人的名字还真是拗口。” 慕容辟奚苦笑道:“大都督,日后帝国要在西南建立安西都护府和安南都护府,就少不了要跟这个一样是刚刚崛起的笈多王朝打交道,说不定还会有一场生死大战呢!” “哼,什么笈多王朝,在我的眼里都是土鸡瓦狗!” 花木兰显得十分膨胀了。 “慕容大王,那这孙波国呢?他们的军队为何其中有这么多女子?” 看着花木兰的眼中流露出惊异的目光,慕容辟奚回答道:“大都督,这西南之地,其实有两个女儿国。其一是女国,另一个就是这个孙波国了!” “噢?这女国我倒是听说过。据说其地产盐、朱砂、麝香、牦牛等,百姓以狩猎为业,常售盐于身毒,曾将金酒器输入吐谷浑,又曾数次同身毒、吐谷浑战争。不知道是也不是?” “是的。” 所谓的身毒,其实指的就是古代印度。 在华夏历史上,对印度的最早记载在《史记·大宛传》,当时称为身毒(印度河梵文sindhu对音)《山海经》记载“西方有身毒国”。 汉书记载“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 花木兰微微颔首道:“我还听说,女国地处葱岭以南,有万余户。世代以两位女王共管国政,女王大抵出自一氏族。女王的丈夫名‘金聚’,不预闻政事。俗贵女子、轻丈夫,妇女为吏职,男子为军士。女子主持家务,一妻多夫,生子皆从母姓对吗?” “看来大都督对于西南地区的局势十分熟悉啊。” “那是自然。《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倘若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又何谈战而胜之?” 闻言,慕容辟奚笑着道:“大都督不愧是帝国有名的女武神,小王佩服。” “好了。别拍马屁了,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孙波国的情况!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诺!” 第666章 女儿国 “大都督,其实这孙波国和女国差不多,都是女儿国。故而一向是重女轻男,国中以女子为主!” 闻言,花木兰小嘴微张,好奇地瞪大眼睛道:“女儿国?” “是的。大都督应该听说过精绝国吧?” “自然听说过的。根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精绝都尉、左右将,驿长各一个。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里,南至戍庐国四日,行地空,西通扜弥四百六十里。这是活跃在丝绸之路南道上的一个小王国,殷实而富庶。只可惜已经灭亡了!” 慕容辟奚点了点头说道:“这精绝古国,就是被孙波人灭掉的。” “精绝国长期受到强大部落supis人侵略,后来就突然消失了,supis就是女国,也就是苏毗国。这个奇特的国家,有人称之为东女国或苏伐刺拿瞿咀罗国,而且这个国家世代以女人为王,因而以女称国。” “苏毗也称孙波国,这是一个以猴为号的女国。他们盛行殉葬,有以猴为主的习俗。与西女国一样,孙波国是一个母权国家,最高统治者为两个女王。大女王主要负责治理朝政,小女王则协助管理,当大女王去世后,小女王会直接继位当大女王,接着会选出下一位小女王。” “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国家。” 其实,孙波人是羌人的一支,早期居住在现代的喀则地区,建立有母系氏族政权东女国,后来扩张到昌都地区、青海玉树。 公元755年,吐蕃政务九大臣中的朗·梅色和末·东则布二人与孙波国王没庐赞勾结,弑赤德祖赞(尺带珠丹)。随后孙波叛乱。恩兰·达扎路恭与琛·杰斯秀丁将二人诛杀,并发兵攻打苏毗,杀死没庐赞。 没庐赞之子悉诺逻率部众内附唐朝,被唐朝封为怀义王。留在原驻地的苏毗部众在9世纪后逐渐藏族化。 这时,对面的孙波、宝髻二国的联军当中,已经派出了一名穿着甲胄的女将出来,似乎是请求跟花木兰会晤。 “她在说什么?” “回禀大都督,他们的大将想跟大都督你见一面。” “好,慕容大王,你就回话。让对方一个人出来,我也一样,就由你充当翻译吧!” “诺。” 慕容辟奚又跟那个女将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过了没多久,花木兰就跟对面的孙波国的大将见面。对方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将,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手里还提着一杆花里胡哨的武器,不知其名。 首先开始说话的,就是这个孙波国的女将。 “大都督,这人自称是孙波国的大将军,准格尔。她想请求大都督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回归故土。” “回归故土?” 花木兰笑了一下:“慕容大王,你告诉她,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这里,已经是大魏帝国安西都护府的境内,他们擅自非法入境,已经构成了极其严重极其恶劣的外交犯罪。希望他们能尽快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慕容辟奚如实地翻译了,而那个叫做准格尔的女将听见花木兰说出这种话,顿时暴怒,横了她一眼就直接退回本阵,开始调兵遣将了。 看到孙波军与宝髻军那里的声势,慕容辟奚不得不颇为担忧地道:“大都督,这两个小国的军队只有数万人,我军十倍于敌,但是这些异族的战法与中土,与塞外的胡人都有极大的不同。小王听那些曾经率领军队与孙波人作战的将军们说,孙波人长得不高大,但胜在精壮,跑起来跟猴子一样,而且再加上宝髻国特有的象兵,这一旦打起来,只怕我们魏军会有些吃亏啊!” “哼。孙波、宝髻二国,我大魏迟早要将其并入安西都护府的治下!他们找上门来正好。” “索超、吕乾!” “末将在!” “你二人各自率领三万轻骑,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记住了,敌人的象兵很厉害,不下于我们魏军的重甲骑兵,所以不要接触其本阵,只在旁边抛射箭雨,待其象兵杀出,一举破阵!” “诺!” 索超与吕乾随即率兵出阵。 而看见魏军这边的态势,那个准格尔也不甘示弱,前列摆成一排长矛阵,随后露出了中间的一大片空地,让宝髻国无往不利的象兵杀出去! 看见异族的象兵冲杀过来,花木兰镇定自若,在马背上继续发号施令:“盾牌阵出列!” 魏军的方阵顿时改变了一下,手持盾牌的士卒上前,就势压住了长方形盾牌,组成了一道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盾牌阵。 “弓箭手准备!” “放箭!” 随着花木兰的一声令下,在魏军的方阵当中,顿时万箭齐发,一支又一支的劲矢宛如天火流星一般坠落到那些战象的头上。 宝髻国的战象只有六十头,但胜在躯体庞大,皮糙肉厚,看上去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而魏军的箭矢落在战象的头上,后者是屁事没有,就跟挠痒痒一样。 花木兰怒了:“标枪手出列!” “掷!” 漫天的标枪飞射而下,但依旧无法对这些冲袭过来的战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在这个时候,吕乾与索超带着骑兵不断在敌军的左右两翼袭击,已经杀伤了许多敌人。 见到箭矢和标枪都对战象没用,花木兰又命令士卒把床弩推出来,弩箭射出去,倒是能击伤战象,但是只是让敌人的战象受了皮外伤,根本无法致命! 这一来二去的,战象已经冲入了魏军的方阵中,战象那偌大的蹄子踩踏在盾牌上,顿时把盾牌手们踩成了肉泥! 战场上一片哀嚎。 孙波军与宝髻军的将士们见状,也都凶性大发,跟着战象冲入了魏军的方阵当中。 一时之间,魏军阵脚大乱,被杀死的士卒不计其数! 花木兰这个时候有些后悔了,怎么没把红衣大炮带上来呢! “爬上去!砍死那些在象兵!” 既然对付不了大象,对付大象上面的敌人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附近的魏军纷纷组织敢死队,悍不畏死地冲上去,把战象上面的敌人砍死了。不过魏军也因此付出了十分惨烈的代价! 等到战事结束,魏军杀敌二万,俘虏上万敌人,但是自身也折损了两万多兵马! 这样的战绩让花木兰感到十分的羞愧。 没想到敌人的象兵这么厉害,而且孙波人看上去不咋地,但是战斗力也这般强悍! 花木兰怒了,于是一个战俘都不留,让人把那上万名被俘虏的敌人全部坑杀了! 第667章 战象的弱点 接到花木兰发回来的战报之后,冉闵的心里十分不满,但也知道,这怪不得花木兰,因为古往今来,在战象上面吃亏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 大象是陆地上体型最大的哺乳动物。一头成年亚洲象肩高四米,重三到五吨,皮肤坚韧,服从性好,易于训练。 种种优势让人们意识到它在战争中的作用,厚实的皮肤能够保护它不易遭受箭头和刀剑等冷兵器的伤害,加批战甲后甚至能抵御早期滑膛燧发枪发射的铅弹;高大的象背为驭象手提供了一个视野广阔、不容易遭受步兵打击的制高点;大象在冲锋时可达到每小时30千米的速度,而且无法被普通的长矛兵化解,是有效的冲锋与反冲锋兵种。 就冉闵所知道的,印度河流域的先民最先发现并培养战象。随后商朝人将黄河象驯化为战象,并编入军队。 战象的作用与传统骑兵不同,专门用来踩踏敌阵,冲散敌军阵列。 试想一下,当一群身高四米的庞然大物迎面高速冲来时,有哪一支军队还能保持阵型呢?即便站立不动,也能给敌军以强大的震慑。 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大帝与波斯帝国展开高拉米拉会战,布置在波斯军队阵列中央的十五头战象给马其顿军队带来极大的震撼。 碰巧当夜突显流星雨,马其顿士兵惊恐万状,以为深陷波斯大军重围。 亚历山大彻夜未眠,虔诚地向上天祈祷。第二天,马其顿军队遭到东征以来最惨重的损失,阵线中央被战象突破,两翼被敌人迂回包抄,大营也失陷敌手,阵线摇摇欲坠。 危急时刻,亚历山大亲自率领两千近卫骑兵发起突袭,用标枪射死大流士三世的车夫,才赢得高拉米拉会战的胜利。 亚历山大死后,他的继承者们把战象带回了欧洲战场,迦太基人和埃及人也开始驯化非洲象,战象成为国王们在战场上的坐骑。 第二次布匿战争,迦太基统帅汉尼拔翻过阿尔卑斯山向罗马军团发起进攻。 罗马人的马匹一见战象就受惊狂奔,阵型大乱,全军四万人只有一万人生还。十多年后的扎马会战中,罗马人在阵列中留下空隙防止战象冲击,令汉尼拔的战象无功而返。 汉尼拔大败,迦太基被夷为平地! 一百多年后,罗马内战爆发。疯狂的恺撒在塔普苏斯之战中指挥士兵用重斧攻击战象的腿,挡住了战象的冲击。 这是西方战场上使用战象的最后一次经典战例。此后,战象在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弱,麦加拉人曾用活猪冲击象阵,因为战象害怕猪叫和火光。 由于战象自身存在严重弱点,尤其是无法克服怕火天性,造成在很多战役的关键时刻发挥反作用,给自己一方带来很大损失。 进入热兵器时代后,面对强大的火药武器,战象的作用越来越小。 冉闵知道战象的弱点是怕火和害怕猪叫,于是写了两封亲笔信,一封交给远在慕克川城的花木兰,一封交给正在进攻占婆的卫峥。 西南之地,尤其是南亚次大陆这些地方战象特别多,想要更加顺利地拿下这些地方,将其纳入帝国的版图中,必须要克制敌人的战象。 其实火炮就是最能打击战象的工具! 开皇十三年八月,卫峥所率领的三十万南方军团终于进抵到占婆。 本来占婆是一个小国,是不值得卫峥出动这么多兵马进攻的,所以卫峥干脆留下冉恪率领十万兵马攻灭占婆,自己则是率军挺进真腊国。 在历史上,占婆国公元一世纪末从东汉政权治下独立后,北与华夏各个王朝,南与柬埔寨各王国长期交战,没有落什么大下风。 但是安南人兴起之后,占婆人却在和他们胶者几百年后逐渐被蚕食,出了几个想振作的国君,也只是输得更惨。 最终在安南后黎朝圣宗亲征下彻底瓦解,沦为安南的属国,并最终悄无声息的被越南人同化。 这个古国的存在时间,几乎有一千五百年,其情形和拜占庭帝国颇为类似。可以说一部越南史,其实就是一部越占交争史,质言之,就是一部华夏与印度文化的交争史! 占婆国,又被称之为为林邑国。 林邑的建国,就是从汉朝治下脱离的过程。占人(此时称象林夷)本居日南郡象林县一带,东汉末屡屡反叛,劫掠州县,交州刺史不胜其烦。 其中一次在汉顺帝永和二年(公元137年),征交趾兵平叛,结果反而倒戈,形势非常危险,廷议要调荆、杨、兖、豫四万人征讨,幸亏名臣李固力阻,派人招降,其后夏方两任交州刺史,威信极高,占人闻其名而降。 时至汉献帝初平年间,象林人区方杀县令自立,为林邑王,林邑最终独立。 此时冉恪就率领军队跨过红河,进入了占婆国的地界上。 冉恪很是好奇地询问身边的副将耿继:“耿继,我听说林邑有异宝,有金山,有金汁流出,林邑国就铸神像为金人,有数万斤的黄金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耿继耸了耸肩膀说道:“这谁知道呢?不过多半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林邑之地,本是南方的荒僻之所,不生五谷,遍布瘴气,有一些矿产资源也是不足为奇的,不过要说遍地是黄金,这打死我都不敢相信!” “嘿嘿。不管怎么说,这占婆人有金人神像的事情是不会有假的,等到咱们把占婆灭了,就把金人献给陛下!” 过了没多久,就有斥候过来禀告,说是前方发现了占婆军队。 冉恪随即命令魏军结阵,随时准备进攻。 林邑虽是小国,但并不是地广人稀的小国,相反人口还不少,有十几万人,所以能一下子拉出三万兵马,不过这已经是极限了。 占婆人说的是汉语,故而派了一队士卒出去叫骂,冉恪也不甘示弱,直接让人大骂占婆人祖宗十八代,斥责林邑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等到骂的差不多了,双方这才开始进行厮杀。 占婆的军队前面摆着五十头巨像,看上去很是吓人。 这时候冉恪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战象呢,有点怂,于是派了一支万人军队冲上去,但很快就被林邑军的战象冲得七零八落的,溃不成军。 冉恪吓坏了,连忙下令鸣金收兵,把军队撤到红河附近,修筑壕营。 而占婆人见天色已晚,所以没有去攻击魏军的营垒,也就地安营扎寨了。 战事似乎一时之间相持不下了。 第668章 以德服人 到了晚上,冉恪召集众将议事。 “占婆人的战象很厉害啊,比咱们的重甲骑兵,重甲步兵都厉害多了。他们的战象一冲过来,咱们的阵形就被冲得七零八落的,万余兵马冲上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冲散了!” 冉恪黑着脸喝道:“若是连占婆人的战象都对付不了,咱们就别想攻灭林邑国了。可惜咱们的红衣大炮还没拉到前线,不然依靠火炮的威力,管他这种大象多么庞大,几炮过去照样撂倒了!” 闻言,在大帐里面的将军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好的对策。 左武卫将军耿继出列道:“将军,依我看敌人的战象这么厉害,两军对垒的话,无论咱们的兵马再怎么多,阵形始终都会被冲垮,也无法消灭林邑的军队。” “耿继,你的意思是,咱们要等到后勤部队把火炮拉上来再打?” “这个没必要。” 耿继回答道:“战象一定是有弱点的。而凡是生灵,都惧怕陷阱!战象也不例外!依我看将军不妨明日继续出兵与占婆人作战,佯装战败,退到后面,并在退路上设置好陷阱,等到占婆人追击过来,他们的战象都落到了陷阱里面,到时候就是咱们魏军反击的时候了!” “此计甚妙!” 冉恪觉得耿继的这个法子不错,于是就吩咐下去,军队埋锅造饭,于第二天率领三万兵马与林邑军在红河附近的旷野上排兵布阵,进行大战。 林邑军似乎膨胀了,自以为魏人没有克制己方的战象,而擅自出击,于是就将所有的战象都摆到方阵的前沿地带。 战斗一大象,林邑军率先发起进攻。 五十头战象宛如小山一般,“轰隆隆”地往魏军的方阵这边冲击过来。随后就有林邑军的大批兵马跟随着,似乎想要一举攻灭魏军。 而冉恪为了把事情做得逼真一些,下令万箭齐发,射杀了部分敌人,但依旧挡不住林邑军的战象的进攻。等到战象冲入了魏军的方阵,顿时就是一片尸山血海,大量的魏军士卒撒开脚丫子往后面撤,抱头鼠窜。 看到魏军已经溃败了,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的余地,那些占婆人欣喜若狂,都跟打了鸡血一样飞奔过去,想要乘胜扩大战果。 于是魏军的溃兵在前面跑,占婆人的兵马就在后面追。 追到红河附近的一片密林当中的时候,占婆人的战象就纷纷摔入了魏军原先布置好的陷阱当中,一片哀嚎。战象皮糙肉厚的,陷阱里面的竹枪伤害不了它们,不过却能把这些战象都困住了。 前面摔下去十几头战象,但还有一些战象还好好的,不过冉恪这个时候不慌不忙地指挥军队包抄过去。 这个地方山高林密,不适合骑兵的纵横驰骋,也不适合战象的突击,所以在被围困的情况下,战象的作用根本发挥不出来! “放箭!” 随着冉恪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在山道两侧的魏军顿时张弓搭箭,居高临下的向下面的敌人放箭。 一时之间,万箭齐发,许多占婆人的士卒就都哀嚎着,纷纷中箭倒地,气绝身亡。 等到占婆人还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两侧的通道已经冲过来数以万计的魏军将士,他们憋着一股气,宛如虎入羊群一般屠杀着被围困在山道中间的敌人。 林邑军的将士们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投降的投降,根本就反抗不了魏军的进击。所以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占婆人就向魏军投降了! 消灭占婆人的主力军之后,冉恪又继续率领军队挺进林邑国的都城占城。不过冉恪并没有冲动地直接下令军队攻城,而是先礼后兵,派出一个使者进入占城,去劝降林邑国的国君范雄。 对此耿继感到很不解:“将军,为什么不直接攻下占城?” “陛下不是说了吗?咱们要以德服人!” 冉恪笑吟吟地道:“我们此番南征,其实是来征服南蛮的,而不是来攻灭南蛮的。” “这……陛下不欲灭林邑国?” “西南之地,本就不是华夏之地,其人又桀骜,不服王化,帝国想要治理这些地方十分困难。昔日秦始皇曾两次派兵征辟南越,第一次命大将屠睢和赵佗率五十万大军,发动了征服岭南越族的战争。其中,攻占番禺的这支秦军最为迅速。他们经九嶷要塞,顺北江而下,占领了番禺。” ”但秦帝国第一次声势浩大的南征却是以失败而告终了。原因何在?在于以屠睢为首的一些秦军军官采取歧视越人的政策,推行暴政,引起了越人的全面反抗,连秦军的统帅屠雎也战死了!史载南越土著与禽兽处也莫肯为秦虏。” 这秦帝国第二次南征的过程和结果,谁都知道。 第一次征辟百越的战争失败之后,不得不让秦始皇重新调整征服南越的战略:稳扎稳打,攻心为上,移民实边,长期驻守。 公元前217年,秦始皇命监御史史禄在今广西兴安县境内开凿沟通湘水和漓水的灵渠。由于灵渠总长仅34公里,工程的劳动量不大,秦军很快就完成了。 灵渠沟通了湘水和珠江水系,秦军的粮饷能够络绎不绝地运到岭南。 到了公元前214年,任嚣、赵佗统军第二次南征,秦发诸尝逋亡人、赘婿、商贾随军,不仅为秦军建立了稳定的军事据点,也在很大程度了开发了岭南地区,使得秦军顺利攻占该地,设置三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为了保持岭南的稳定,秦始皇命进军岭南的将士留守当地“屯戍”,任嚣为郡尉统管一郡的政治、军事、监察,龙川县由于地理位置和军事价值都极其重要,故委赵佗任龙川县令。 赵佗到龙川上任后,采取“和辑百越”的民族政策,他劝导士兵在当地养儿育女,促进中原人与岭南人同化;又上书秦始皇要求遣送中原居民迁居南越加强汉族、越族的民族融合以传播中原文化。 公元前208年,正值中原战乱之时,任嚣突然病重,与赵佗共商割据岭南以避战乱,赵佗即向南岭各关口的军队传达了据险防守的指令,并借机杀了秦朝安置在南海郡的官吏们,换上自己的亲信。 秦朝灭亡后,前204年,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在岭南建立南越国,号称“南越武王”,一直到公元前111年,南越国才被汉朝所灭。 说起秦军当年征辟百越的失败的原因,冉恪不得不叹息道:“要我说,征服百越对于当时的秦国来说应该是一笔吃亏的买卖,军事上用去三分之一的秦军兵力,削弱了对六国的掌控,南方五十万军,僻在南荒,交通不便,关中一旦有险,数月亦救之不及,后来都成了赵佗的嫁衣。” “而从经济上来说,秦帝国五十万大军全部驻扎在象郡、桂林郡、南海郡三郡,这些地区土地贫瘠,农业发展十分落后,五十万南军根本无法像蒙恬北军那样大规模屯田,所以只能靠修一条灵渠从巴蜀与汉中调粮,结果几年下来,五十万人几乎耗尽了天府之国的粮仓。” “不过对于后世可是大大的有利,极大的促进了南北的融合,为以后的统一和疆土打下了基础,毕竟都可以称之为华夏儿女了,融合力还是很强的。” 耿继闻言,亦是长叹一声说道:“是啊。当年不可一世的秦帝国费了好大的气力,这才把百越打下来的,现在帝国四面,每日粮食动辄百万计,这打仗都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钱粮,倘若还想要治理这些不服王化的地方,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冉闵早在众将出征前,就已经跟他们说了大致上的方略,以及对待所征之国的策略。 魏军基本上不灭国,要以德服人,恩威并济。 因为魏帝国没有这么多的人口去消化这些地方,只能让他们在名义上并入大魏的疆域,待到日后魏帝国的人口更多了,这些地方的百姓也都渐渐接受汉家的文化,对于魏帝国的认同感更高了,魏帝国才能毫无顾忌地在这些地方设置州郡治理。 想想看,征服一个地方实在是不容易,因为你灭国可以,但是你无法将他们彻底斩尽杀绝。而一旦斩草不除根,就会春风吹又生,到时候人家在山林之中打游击,不断侵扰魏军的粮道,也足够魏帝国喝一壶的了。 第669章 竺旃檀 林邑国的王是范雄,在得知本国的主力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之后,他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没办法,随后魏军就兵临城下了。 但没过了多久,冉恪派遣的使者就来见他,得知魏军并无灭国之心后,范雄就松了口气,暂时把魏使打发走,他自己就找来群臣议事,商议到底该不该接受魏帝国的任命,在越南之地设置安南都护府的事情。 长史阳迈出列道:“大王,臣以为可以接受魏帝国的任命,承认安南都护府的存在,并接受其管理。此前我林邑国一直向东晋朝贡,东晋灭亡后,也曾向魏帝国朝贡!魏国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倘若他铁了心要灭林邑,谁都阻止不了!而魏国的大皇帝仁德,他似乎想要立四方之地作为魏帝国的屏障,故而为了设置各个都护府而频频出兵,东南西北已经有安东、西域、夷岛、夷洲、北庭、安北六大都护府。” “我听说他还要在吐谷浑、孙波这些地方设置安西都护府,在南越之地设置安南都护府。魏帝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就是想要打造一道拱卫魏帝国的屏障,同时加强魏国与周边列国的联系。” 范雄微微颔首,刚刚想要说什么,世子范天奇就忍不住跳出来说道:“父王,儿臣认为长史大人所言有失偏颇。魏帝想要在魏国的周围设置八个都护府,以此作为屏障,以此作为魏帝国与其余外邦的缓冲地没错,但是谁知道魏帝是不是包藏祸心?” “看看前来征伐咱们林邑国的魏军就知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异族,而非魏人。其中不乏倭人、夷洲人、高句丽人等,据我所知,这些军队,都是魏国的仆从军。而仆从军都出自各大都护府,由各国以及各个部落抽调出的青壮组成的。也就是说,一旦咱们承认了安南都护府的存在,接受魏帝国的任命,我们林邑国就会沦为魏帝国的附庸国,从一个藩属国沦为附庸国!” 附庸国和藩属国有着根本的区别。 附庸国在名义上保有一定主权,实际上在内政、外交和经济等方面一定程度上从属并受制于他国的国家。 而藩属国在内政、外交和经济方面都不受制于宗主国,只是在名义上表示臣服的国家。 华夏从西汉开始就有藩属国,华夏历代王朝多对藩属国采取怀柔政策,厚往薄来,很少干预其内政,却无偿为其提供保护。 自古以来,华夏与周边列国的宗藩关系是通过宗主国文化、教育、外交等手段间接影响藩属国。这种宗藩关系表面上看来是一种以小事大的不平等关系,周边国家要向华夏“称藩纳贡”;受华夏的册封,并由华夏皇帝赐予印玺。 而实际上这种宗藩关系只是维系华夏和周边各国友好关系的一种形式,并不具有统治和被统治的实质性内容。 并且,作为宗主国的华夏统治者,是以一种“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不治主义态度对待外国的、原则上并不干涉藩属国的内政。 华夏统治者为了显示自己作为“天朝上国”的富有与大度,总是本着“薄来厚往”的原则,对朝贡者给予大量的赏赐,其价值远远超过朝贡者所进贡的物品,所以,各藩属国总是乐于来华朝贡。有时华夏皇帝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也对各国来华朝贡的时间和规模作出种种限制和规定。 虽然有些国家有时不按规定而提前来华朝贡,华夏朝廷也都给予了热情接待。再者,各国在来华朝贡的同时,也与华夏王朝进行了贸易往来。 而听到范天奇这么说,长史阳迈顿时愤愤不平地道:“世子,沦为附庸国总比亡国要好的多吧?魏帝国这般强盛,想要灭我林邑国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一个郡的人口,就远超我林邑国的人口,魏帝国有整整上百个郡!人口百倍于我,其国力之强,其军力之胜,远迈魏晋,比肩秦汉!现在魏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倘若我们再做无谓的反抗,只怕亡国灭种在即啊!” “长史大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承认魏帝国的确很强,但是只要咱们百越各国能够联合起来,何惧魏国?” 阳迈嗤笑了一声说道:“世子,已经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魏军就在城外。只怕等不到各国的援军,咱们占城已经沦陷了,林邑也亡国了!” 范天奇似乎还想要争辩,但范雄直接出声道:“够了!” “父王!” “长史大人说的没错。沦为附庸国,总比亡国要好的多,至少林邑国还在!”范雄沉声道:“现在魏帝国这般强盛,天下无一国可以与之对抗,就算是笈多王朝也不行。但就像秦、汉、魏、晋四个中原王朝一般,冉魏王朝不可能一直这么强盛下去的。等到魏帝国山河日下的时候,就是我们占婆人摆脱中原王朝的控制,彻底独立的时候了!” “大王圣明!”群臣都表示赞同。 魏帝国太过强盛了,魏军又这么厉害,表现出来的侵略性这么强,林邑国已经灭国在即了。现在归顺魏帝国,无疑是明智之举! 范雄说的没错,一个王朝在开国之初往往是最强盛的,或许中间会有几次中兴,有几次大治,但是迟早摆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而等到魏帝国将要灭亡的时候,顾不上其余都护府的小国的时候,他们占婆人就能重新获得国家的主权,从魏人的控制之下脱离出去。 于是在第二日,林邑王范雄就率领群臣开城献降,表示愿意接受魏帝国的册封,承认安南都护府的存在。 饶是如此,冉恪还是不怎么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于是搜刮了林邑国的十一个金子打造的神像之后,就派人送到大梁,同时军队就在占城驻扎下来。 林邑国已经成为了魏帝国的附庸国,是安南都护府的治下,属于魏土,所以冉恪不好纵容部下烧杀抢掠,只能严明军纪,约束好自己的部众,在占城休整部队。 而在这个时候,卫峥已经率军攻入真腊,一路高歌猛进,攻占了沿途各个城寨。 不过真腊算是扶南的属国,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所以在得知真腊被魏军攻击之后,扶南人就出兵救援真腊。 真腊国和扶南国就是后来的柬埔寨。 而扶南国的疆域比较大,其辖境大致相当于现代柬埔寨全部国土以及老挝南部、越南南部和泰国东南部一带。 公元一世纪,扶南国正式建国,并开始与当时中国的东汉王朝进行联系。 三国时,扶南范氏王朝国王,范旃派遣使者至东吴访问,东吴皇帝也派遣中郎康泰、宣化从事朱应使回访扶南国,两人到达扶南,并记录下各种见闻。 西晋时,扶南国王于西晋武帝泰始初年,遣使贡献,后又与西晋武帝太康年间,遣使贡献。 东晋时,扶南国王竺旃檀于东晋穆帝升平初年,遣使奉表贡献驯象,晋穆帝念“殊方异兽,恐为人患”,又以“此物劳费不少”为由,下诏让扶南使臣携训象返回扶南。 而扶南国王竺旃檀似乎早就知道魏军会攻来,毕竟魏帝国准备了这么久,声势这般浩大,说是只想吞并一个林邑国是不可能的。 故而竺旃檀早就联合真腊、堂明、孟人等国的军队,出动十二万兵马作战。不过竺旃檀知道魏军的厉害,不敢与之决战,所以转入山林中,坚壁清野,把城池村寨都扔给魏军,自己则是躲到深山老林里面打游击。 对此魏军是不胜其扰。 更恶劣的是,魏军进入那些村寨里面,往往会被当地的百姓袭击,不管是青壮,还是别的老弱妇孺都成了魏军的潜在敌人! 第670章 三光政策 魏军已经攻入真腊、扶南二国,但南蛮子使用了坚壁清野,游击作战的卑鄙方法,不断袭扰各地魏军,有时候老弱妇孺都会不时的杀死落单的魏军士卒,每一个妇女,每一个孩子,似乎都成了魏军的敌人。 魏军打到的这些地方基本上为蛮荒之地,交通不便,原始森林密布,自然环境恶劣。 虽然魏军在兵力上占绝对优势,在装备上更是要远远超过中南半岛各国的军队,但是战争的过程却令魏军感到了战前从未想到的艰苦和压力! 在战前,魏军考虑到了粮草可能会出现问题,也考虑到了南方炎热的气候对于大部分出生在北方的魏军士兵的不适应;但是魏军进入东南亚地区后才发现,战场环境的恶劣以及敌军的超乎寻常的凶悍顽强都是以前始料未及的。 魏军的三十万南方军团,遭到了南征以来的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 南蛮军先是在真腊国王混余石的率领下与魏军进行了惨烈的激战,魏国大军步步艰难,节节受挫,损兵折将,迟迟不能进入真腊人的世居领地。 在战争中,南蛮军在混余石战死后,又马上另选扶南国王竺旃檀为统帅,并全线退入山地丛林中与魏军继续作战。南蛮军甚至不惜与野兽为伍,至死不投降魏军,并且不断对魏军部队进行偷袭,切断魏军粮道。 在真腊的一个村寨之内,卫峥正在与众将商议进军的事情,这个时候冉恪就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将一颗头颅扔在地板上,叱道:“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冉恪你这是怎么了?” 卫峥与冉恪很熟,所以不拘泥于这些礼节,不怪他在中军大帐这般失态。 冉恪指着地板上的这颗头颅怒道:“还不是这些该死的南蛮子?我冉恪纵横沙场十余年,从未打过这么棘手的仗!” “是南蛮子又下山偷袭了?还是咱们的士卒被当地百姓杀害了?” “都有!” 冉恪咬牙切齿地道:“大都督,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啊。咱们打一个真腊都这般费劲,真腊、扶南、堂明等这些国家和南蛮部落都联合起来了,他们不出来与我军决一死战,也不坚守城寨,而是退入山林之中,坚壁清野。咱们的士卒经常被南蛮子突袭,好多士卒是在夜里被杀害的。他们还在睡觉呢,冷不丁的就有敌军过了砍了他们的脑袋!” “更过分的,就当属这些城寨里面的老弱妇孺了!刚刚我视察这座村寨的时候,就发现几个正在巡逻的士卒都被杀害了。更有甚者,是直接被当地的百姓突袭的!” 闻言,众将都微微颔首,显然他们都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而卫峥身边的耿继更是说道:“大都督,现在所有的南蛮国家几乎全民皆兵了。我们魏军深入真腊、扶南,不费吹灰之力攻取了其城寨,但是城寨里的百姓都十分排斥咱们魏军,冷不丁的就会来突袭。” “就末将所知道的,南蛮子无论老弱妇孺,现在都跟疯了一样!妇女有的时候以美色为诱惑,趁我军士卒不备,杀死了他。有的孩童也都迷惑了我军的士卒,抄起刀子就捅死了他!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必须要得到控制啊!” 卫峥的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已经下令,让将士们对于南蛮子严加防范,不要落单,更不得随便与当地的百姓接触了。” “这样是行不通的。” 耿继沉声道:“大都督,南蛮子坚壁清野,现在又几乎全民皆兵,情况与当年秦征百越之战一般,如出一辙啊!现在不仅是南蛮子躲避于山野之间,或者藏于城寨,游击我魏军的事情,咱们军中好多士卒都受不了南方炎热的气候了!我们魏军将士不适应南方炎热的气候,士兵中瘟疫横行,直接影响了我军的战斗力。战事一旦相持不下,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冉恪亦是道:“是啊。大都督,昔日秦兵在百越之地,也曾伏尸流血数十万,而秦军主将屠睢也在交州一带被一支百越军夜袭部队击毙,迫使秦军宿兵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惶恐不可终日,以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无以转饷,双方一直处于相持对抗的局面!万一战事陷入拉锯,最先被拖垮的将是咱们魏军啊!” 闻言,卫峥感到很无奈。 像这样的敌人,卫峥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地形实在不利于魏军的作战。南蛮子神出鬼没,不时的骚扰魏军的粮道,出来袭击小股的魏军也就算了,对于魏军来说,最为致命的还是瘴气以及军中流行的瘟疫! 卫峥于是询问对策。 耿继就狞笑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妨在南蛮之地实行三光政策,抢光、杀光、烧光!给南蛮子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这……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咱们是来征服南蛮之地的,将来要在这里设置安南都护府,烧杀抢掠的话影响不好,将来人心不服,想要让这些地方服从帝国的治理,就是难上加难了!” “大都督不必担忧。既然南蛮子给脸不要脸,咱们又何必跟他客气?不服,那就把他打服了,把他打疼了!” 最终,卫峥还是被耿继说服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对策了。 于是在卫峥的命令之下,进入南蛮之地的魏军就开始大肆烧杀抢掠起来,他们无论老弱妇孺,见人就杀,还顺带把城寨房屋都付之一炬,逼着当地的百姓逃入山林里面。 而竺旃檀得知魏军这般凶残之后,愤怒极了,于是变本加厉地对付在南蛮之地的魏军,或者放火烧山,或者直接在水里投毒,弄死了一大批的魏军将士。 南蛮子还不时的出兵骚扰魏军,迫使魏军不得不坚守城寨,只有在大军集结的时候才敢出去扫荡。 南蛮子的兵力不多,但魏军也无法进取更多的地方,于是战事一时之间就僵持下来了。 第671章 泥婆罗人 得知南方军团在南蛮之地受挫,伏尸流血数十万之后,冉闵龙颜大怒,不顾群臣的劝谏,力排众议,再调遣二十万军队进入南蛮之地,同时迁徙五十万南方各个州郡的百姓,到真腊、扶南这些地方入住。 冉闵还做出规定,颁布《杀蛮令》,凡是斩杀一个南蛮子,都可获得钱十贯的奖赏。 既然无法征服东南亚地区,冉闵不介意破而后立,直接扫灭其国,并入魏帝国的版图当中。 同时,鉴于南方军团当中瘟疫横行,死了不少的士卒,冉闵又继续征召国内的医者进入南蛮之地,给受伤或者感染了瘟疫的士卒救治。 与此同时,花木兰已经率领军队相继灭亡了宝髻、孙波二国,但是在进击泥婆罗这个小国的时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与南方军团一样,西方军团的士卒也都适应不了高原气候,在大山之中还时常遭受到泥婆罗人的袭击,死伤惨重。 泥婆罗国,即后来的尼泊尔,根据后世的一些史料记载:泥婆罗国周四千余里,在雪山中,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山川连属。 宜谷嫁,多花果,出赤铜、薛牛、命命鸟,货用赤铜钱。气序寒烈,风俗险波。 人性刚犷,信义轻薄。 无学艺,有工巧。行貌丑弊,邪正兼信。伽蓝、天祠接堵连隅。僧徒二干余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外道异学,其数不祥。 此时花木兰正在率军攻打泥婆罗国。 白天的一番苦战,魏军损失惨重,不得不就地扎营,养精蓄锐。 花木兰召集众将议事。 吕乾起身道:“大都督,咱们的将士适应不了这种高原反应,自从进军到泥婆罗以来,就有许多士卒染病。他们虽然不至于死掉,但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再这样下去,末将估计不用泥婆罗人打来,咱们这几十万魏军就要全军覆没了!” “是啊!大都督,此次咱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粮草辎重是备足的,但是泥婆罗的气候和地形对于咱们魏军来说是致命的。敌军是本土作战,适应当地的气候和地形,但咱们魏军虽厉害,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发挥不出多少战力啊!” “要不咱们撤到慕克川城去休整一下,再作打算吧!” 闻言,花木兰的脸色一沉:“我知道将士们在这种环境下都很辛苦,但是请都坚持一下。泥婆罗乃是小国寡民,我军的兵力是泥婆罗国的数倍,这样都拿不下这么一个小国,咱们怎么跟陛下交代?” 众将都沉默了。 在花木兰的坚持下,魏军开始分兵扫荡盘踞在各个高山上的泥婆罗人,逐个击溃。 “开炮!” “轰隆隆!……”漫天的炮火纷飞,冒着大雪,冒着敌人的箭雨、滚木,魏军的士卒们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每倒下一个魏卒,就会有更多的魏卒前赴后继地冲上去。 而在魏军的红衣大炮的轰击之下,泥婆罗军队瞬间土崩瓦解,但部分士卒依旧在负隅顽抗。 而就在魏军即将歼灭泥婆罗的主力的时候,一些包着头巾,穿着布甲、铁甲或者皮甲的异族人突然杀出来,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是什么人?”花木兰瞪大眼睛问道。 “大都督,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应该是笈多王朝的军队。”吕乾回答道。 “笈多王朝?” “是的。泥婆罗国是笈多王朝的藩属国,泥婆罗国有难,笈多王朝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敌军,花木兰无奈地放弃了一举歼灭泥婆罗主力军的机会。 赶来增援的笈多王朝的军队不少,有十多万人马,以泥婆罗国之小,数十万人的会战还是承受不起的,所以笈多王朝的军队干脆就与魏军展开决战。 与东南亚其他国家一样,笈多王朝的战象也挺厉害的,甚至于这一回他们出动了整整一百头的战象! 但花木兰一点都不害怕,率领军队,在红衣大炮的掩护下直接冲了过去。 “开炮!” 一颗又一颗的炮弹落在那些战象的头上或者附近,顿时满地开花,把战象的大腿炸烂了,让它们哀嚎着,四处乱窜,甚至于把背上的象兵都摔下来了。 而听见这种炮声,看见火炮的火光,很多战象就吓得肝胆俱裂,早就跑路了。 看到红衣大炮果然有效,花木兰直接拔出了宝剑,娇喝道:“全军进攻!” “杀啊!” 几十万魏军士卒宛如钢铁洪流一般冲击过去。 没了战象,但笈多王朝的人还是有点实力的,纷纷张弓搭箭,射杀冲击过来的魏军将士,而有的臂力过人的士卒更是把标枪投掷出去,转瞬间就将那些魏军刺杀得人仰马翻,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好不容易敌人敢于出来决一死战了,魏军自然是不会客气的。早就憋着一股气的魏军将士们宛如饿狼一般,不断地撕扯着敌军的阵形,奋勇杀敌。 魏军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固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仆从军,但单兵作战能力还是远胜于这些泥婆罗人和身毒人的。 这一战,魏军斩首八万,大破泥婆罗与笈多王朝的军队,迫使其不得不再次遁入深山当中。 本来花木兰还想乘胜追击,一举扫灭泥婆罗国的,奈何大雪封山,魏军根本进取不得。 过了几日,花木兰自己也适应不了这种高原反应,染上了病,于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魏军只能撤回宝髻城,放弃了继续攻灭泥婆罗国的想法。 魏国西方军团的西征之战,可谓是止步于泥婆罗国。 而魏国的南方军团的南征之战,似乎也画上了句号。 魏帝国的西征与南征,历时一年多,动辄百万兵马,其中折损兵士二十九万有余,开辟了安西都护府与安南都护府,拓土数千里,威震寰宇。 安西都护府包括吐谷浑、孙波、女国、象雄、宝髻五国,方圆五千多里,人口二百多万,基本上是后世甘肃、青海、宁夏部分地区,以及整个西藏在内的这些地方。 安南都护府则是包括占婆、真腊、扶南、掸国、堂明等几个国家,方圆三千多里,基本上是后世的越南、缅甸、老挝、泰国这些国家的土地。 魏军虽然占领了这些地方,但反抗不断,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镇压。 冉闵还想要命令南方军团和西方军团继续作战,但群臣都表示强烈反对。 尚书令崔皓更是满脸悲戚地道:“陛下!请你体恤自己的子民吧!西征、南征,动辄百万大军,战线拉得这么长,途中不知道损耗了多少的钱粮,这些年来国库积攒的家底,早就消耗一空,入不敷出了!帝国虽然强盛,但也架不住这般挥霍啊!” 听到这话,冉闵沉默了。 第672章 煌煌大魏 “陛下!你不能让帝国的子民,为你的野心,为你的旷古未有之功绩买单啊!” 崔皓的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锤敲打在冉闵的心头上,让他浑身都颤了一颤。 而群臣似乎都认同崔皓的这番话,三缄其口,但看这架势都认为冉闵不该再继续南征与西征的战事了。 御史中丞韦謏更是痛心疾首地出列道:“陛下,南征与西征的战事历时一年多,帝国为此前后投入了一百万的兵力,又迁徙五十万百姓进入南蛮之地,动辄巨大,消耗巨大!帝国的财政已经无法供给这般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止兵戈,修善政,还天下人一个安居乐业的开皇盛世!” 群臣都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地山呼道:“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止兵戈,修善政,还天下人一个安居乐业的开皇盛世!” 冉闵闻言,一时之间脸色变得十分阴沉起来:“朕攘四夷,开边疆,置都护府,为的不就是打造一个盛世吗?自华夏有史以来,一直为边患所苦,朕之所计者,乃是大魏帝国的千秋万代!为的就是要彻底杜绝边患!” “陛下,边患是屡禁不绝的。现在八大都护府是帝国的疆土没错,但只是名义上的,有朝一日,帝国衰落了,四方蛮夷必将再次如五胡乱华一般,再度犯我疆界,犯我中土!”崔皓痛心疾首地道。 而王猛亦是道:“崔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啊,你是深谋远虑没错,但是一个帝国的崩坏,往往来源于内部!秦亡于六国余孽,而非匈奴!汉亡于诸侯,而非鲜卑!魏晋皆亡于士族,而非异族!由此可知,陛下扫平四夷,廓清环宇,看上去是给帝国创造了十分有利的外在条件,但是一旦国无雄主,国力日衰,大魏又将何去何从?” 看到群臣似乎都极力反对自己开疆拓土的行为,冉闵的眼中难得出现了迟疑的神色。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都护府的职责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凡对周边民族之“抚慰、征讨、叙功、罚过事宜”,皆其所统。都护府相当于现代的军事机构,也是殖民机构,用武力对军队驻扎地维持一定程度的统治,并向外辐射影响力。 其作用是直接为维持中央政权和边疆政权不平等的国际关系(华夏四夷观)服务。 就像西域都护府一样,已经成为了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冉闵是不得不设置都护府管理这些化外之地的,因为仅仅凭借强盛的军力,只能征服其国,而不能让其国人心悦诚服。而都护府,就是用“软刀子”一点一点地使得四夷宾服,以达到冉闵化胡为夏的目的。 冉闵这么做,完全是在效仿鼎盛时期的大唐王朝。 唐朝时期,国力空前强大,先后政府了突厥、高丽等周边部族。 为了有效管理东北、北方、西北、西南广大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唐朝效仿汉朝设立都护府,从太宗李世民时期到武则天当政时期,先后设立了安东都护府、东夷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单于都护府、安西都护府、昆凌都护府、濛池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南都护府等。 这些都护府管辖范围广大,但也在不断进行调整和变动。 以安东都护府为例,最初其管辖区域在辽河以东、松花江以南和朝鲜北部地区,治所驻平壤。后来管辖范围不断变化,管辖范围最大时,北起鄂霍次克海、南到渤海,西到大兴安岭,东到朝鲜北部。 包括辽河、松花江、黑龙江流域,治所先后驻平壤、辽阳、抚顺、卢龙等地。 唐朝的六个都护府,名称虽然一样都叫都护府,但管理体制并不形同。 安北、单于、北庭、安南都护府都下辖州县,与内地州县相同;而安东、安西都护府,则与汉朝都护府相似,采取军事庇护的形式,让辖区内的部族沿用自己的习俗进行管理。 现在的魏帝国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北庭、安北、夷岛、夷洲四大都护府设置州郡管理,西域、安东、安西、安南四大都护府部分设置郡县管理,但基本上还是让各个附属国管理。 冉闵处心积虑地搞出八大都护府,是为了彻底杜绝边患,给大魏帝国打造一道屏障,同时更多的,还是想要把那些异族潜移默化地同化了,促进民族融合,让他们成为华夏的一份子! “阿英,你意下如何?”冉闵一时之间不能决断,于是就看向了在陛台一侧站着的太子冉明,询问道。 冉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父皇,请恕儿臣直言不讳。父皇扫灭群凶,立大魏而一统天下,通运河,开科举,立官学,修直道、驰道,凿水渠,东渡大海,下西洋,宣扬我天朝上国之威望,又驱逐六夷于中原之外,扬鞭八荒,相继灭亡群胡,使我华夏自古以来的将固有版图,北逾北海(贝加尔湖),南到金邻湾,东起千岛群岛,西止不周山(珠穆朗玛峰)。帝国的版图在父皇你的手中扩张了一倍不止!” “帝国统一之初,疆域面积只有543万平方公里,但是到了现在,整个大魏帝国,整整多出了69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终我大魏一朝,疆域面积空前辽阔,已经达到了1237万平方公里之巨!父皇,这样的庞大的一个帝国,难道还满足不了你的雄心壮志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明朗声道:“父皇自建国称帝以来,做的每一件大事,都值得万世称颂!父皇做的都是利在千秋之事,只是儿臣认为,父皇有些操之过急了。您做的任何一件事,放在别的朝代,放在别的皇帝手中,都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去完成!但父皇你自己用十几年的事情就一蹴而就了,这给帝国埋下了极大的隐患,请父皇三思!” 听到冉明这么说,冉闵就更加沉默了,无言以对。 这时,似乎早就串通好的一般,尚书令崔皓亦是沉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说的没错。欲速则不达,陛下乃是千古圣君,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皇图霸业!但是这样的霸业又能持续多久?” “强大的秦帝国为什么在短短十五年里就灭亡了?秦始皇扫灭六国,统一海内;开创帝制,加强中央统治;废除分封制,改行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统一文字、货币。秦帝国对外又多次对匈奴,南下征辟百越,修直道、驰道,建造阿房宫,打造秦皇陵,滥用民力,穷兵黩武!他将本该用几十年乃至于上百年的事情,只用了十二年去做!” “陛下,臣记得你曾经说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还请陛下以秦始皇为前车之鉴,慎之!” 秦王朝之所以灭亡这么快,在历史的长河中昙花一现,其实原因有很多。 其一,秦朝经过多次战争统一六国后,人民受战争的苦难十分严重,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赢政却好大喜功,滥用民力,使得人民在战争之后又背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其二,著名商鞅变法,使秦国变成了一个强国,但是在经过一百多年后,已经成为一种僵化的制度,就拿著名的陈胜起义而言,他们因为大雨而延误了期限,本来完全可以从轻或者避免刑法,但是在秦国僵化的法律却没有这一点,一定要处死。使得百姓对秦帝国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大。 其三,就是秦统一后,虽然灭亡了六国,但是六国的残余势力并没有完全消灭,还有很多隐藏在民间,而秦的统一时间又太短,还没有在人们心中树立起朝廷的地位,人们没有依附,朝廷的强大还不显眼,一旦朝廷失去控制力,天下大乱的时候,这种残余势力必定会反扑。 其四,即政权内部的斗争,政治的腐败,更使得本来就风雨飘摇的政权更加雪上加霜,秦王朝成了历史上最短命的王朝之一。 过了良久,冉闵才淡淡的出声道:“朕知道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是朕作为大魏帝国的开国之君,朕不去做这些事情,难道要等到后世之君去做吗?民间谚语有云:富不过三代!一个王朝虽然也会经历几个盛世,经历几个治世,有那么几个中兴之君,但其成就能有多大?” “诸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朕若是不把路铺好,把江山打造得宛如铁桶一般,煌煌大魏,如何万世一系?你们这些与国同戚之公卿大臣,又如何甘之如饴?” 闻言,冉明咬了咬牙,向着冉闵作揖道:“父皇,您已经做了几代君主要做的事情了。你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了,后世之君能有什么成就?请您相信你的子孙,相信后世之君!” 我特么能相信吗? 冉闵压根儿就不相信后世之君能有多少个厉害的,大魏帝国能传承四百年已经很好了。一般来说,大一统的帝国最后都将盛极而衰,只能传承二百多年而已…… 第673章 分封 等到冉闵完全沉默下来的时候,王猛又接着出列,肃容道:“陛下,臣以为您想要继续开疆拓土,宣扬帝国的天威这不要紧,但是一定要量力而行。眼下大魏的国力已经无法支持这种旷日持久的大战,不在于兵不够精,不在于将不够勇,而是在帝国的钱粮实在无多了!” 又是钱粮? 冉闵最痛恨也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钱粮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粮,冉闵想做什么都不成。每当国库刚刚积攒起一些钱粮的时候,很快就被冉闵挥霍一空了,这让群臣十分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王猛,你想说什么?” “陛下,你开辟四方,廓清环宇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完成‘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之地,皆为魏土’之伟业吧?但是想要完成这种空前绝后的伟业,谈何容易?此前我大魏是以战养战,国库还算充盈,但是现如今为了支撑西征与南征的战事,国库早就入不敷出了!陛下若想完成这样的伟业,应当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止兵戈,修善政,还天下人一个安居乐业的开皇盛世!” “十年!陛下只要给天下人十年的时间,给帝国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臣相信帝国就能继续征战四方,让天底下每一寸阳光照射到的土地,让天底下每一块江河所到达的地方,都成为大魏帝国的疆土!” “十年?” 冉闵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显然是气得不轻,随后他就缓缓的站起身,嚷道:“十年?!王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十年啊!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朕已经年过四旬了!可以说是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十年之后朕是什么样子谁能知道?!” 古人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的。 冉闵已经年过四旬了,在这种医疗条件极其恶劣的情况下算是“长寿”的。可以说,在古代到了四五十岁基本上就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毕竟身处乱世,人们的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而已。 冉闵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十年! 群臣都希望冉闵能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停止对外战争,专心于治国安邦,但冉闵并不想放弃自己的野心,所以与群臣闹翻了,不欢而散。 下了朝,冉闵就怒气冲冲地跑到椒房殿,想要在皇后董巧巧这里寻找一些心里安慰。 此时,董巧巧正在悉心料理宫道边上的盆栽,这些本来是下人应该做的事情,但她闲来无事,所以自己就做了,权当消遣。 看到董巧巧拿着剪刀裁去盆栽多余的枝蔓,冉闵还在一侧吐槽道:“巧巧,你是不知道群臣现在有多过分,竟然联合起来对朕逼宫了!他们也不想想,朕开疆拓土,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为的就只是自己的野心吗?朕为的是打造一座铁桶一般的江山,为的是朕的子孙后代能够坐稳这个江山!可是他们居然这般迂腐!” “闵哥儿,你怎么这般孩子气?” 董巧巧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拭去额头上的香汗,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想打造一座铁桶一般的江山,这没错,但是闵哥儿你要知道啊,铁桶也会腐蚀的。后世之君若是坐不稳这个江山,把江山丢了,也是时也命也!就跟秦始皇当年妄想把秦王朝传至千世万世,可最后二世就灭亡了一样,江山再怎么牢固,也抵不上人心啊。” “江山再怎么牢固,也抵不上人心?”冉闵听到这话就愣住了。 “是呀。若是后世之君不争气,江山还不是说丢就丢了?” 对于董巧巧的劝谏,冉闵还是听得进去的。 董巧巧又道:“闵哥儿,在你的心目中,铁桶一般的江山是什么样的?难道有安东、安西、安南、安北、北庭、西域、夷洲、夷岛这八大都护府的存在,大魏就能万世一系,永远地传承下去吗?不,不会的。” “闵哥儿你若是再这样不顾一切地扩张下去,说不定大魏也会成为秦王朝之后一个二世而亡,昙花一现的帝国!现在胡人已经威胁不到帝国的存在了,但是帝国的百姓呢?天下初定,人心思安,倘若闵哥儿你继续对外战争,帝国岂能让民心归附?” “闵哥儿你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要做什么,但你却不知道百姓想要的真正是什么啊。你不能让天下的百姓为你的野心买单啊。” 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巧巧,你说的话怎么跟大臣们说的一样?是不是他们让你这么说的?” 闻言,董巧巧并不隐瞒,而是直言不讳地道:“后宫不得干政。本来我是不打算干涉朝政的,可是闵哥儿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与民心向背。” 冉闵摇摇头说道:“朕说不过你们。罢了罢了,打了这么多年仗,朕也累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冉闵如释重负。 或许他的穿越的使命就是如此吧,一下子没有对手了,冉闵感到十分的寂寞,但不得不如此。其实大臣们说的没错,这仗再这么打下去,百姓迟早会揭竿而起,而各个都护府的野心家都将蠢蠢欲动,叛乱不止。 冉闵为了这个大魏帝国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卸下这副重担,他决定退位,将皇帝传给太子冉明,自己则是要成为太上皇,带着后妃们游山玩水,了此“残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是群臣就不干了,在太子冉明的领导下在宫门口跪了一夜,终于让冉闵回心转意。而后者又顺势而为,提出了分封制。 本来群臣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周王朝亡于诸侯,汉王朝有“七王之乱”,西晋王朝的“八王之乱”所导致的五胡乱华之事,更是让人讳莫如深。 但架不住冉闵以退位为威胁,迫使群臣同意了这一主张。 推行分封制,冉闵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分封制有利有弊,但是在冉闵看来是利大于弊的。 昔日秦王朝、曹魏王朝都汲取了前朝的经验教训,不分封宗室子弟为诸侯王,导致王朝危亡的时候没有人相助,最后都迅速灭亡了。 正所谓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朝廷若是没有威胁,很容易滋生安逸的心理,而这个时候有诸侯国的虎视眈眈,虽然可能出现一定的祸乱,但冉闵不介意啊! 哪怕出现跟后世一样“靖难之役”的事情,冉闵都不介意,反正都是自己的子孙后代,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当皇帝不给自己祭祀? 而且冉闵所分封的诸侯王,都分封于朱涯洲(海南岛)、夷洲、夷岛、安东、安北、北庭等几个都护府那里,后面几个都护府人口不多,且多为胡人,通过诸侯国统治的方式,冉闵可以向那里迁徙更多的汉家人口,同时把一些世家门阀都安排出去,减少一部分“国家的蛀虫”。 化外之地,固然偏僻又很难生存,但是给你个相邦当当,给你个上将军当当,你能不动心? 而一旦有了这些人口,有了这些士族的入驻,帝国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同化那里的胡人! 所以冉闵一口气分封了十八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出去立国,建立诸侯王国,希望等到大魏帝国衰落下来的时候,这些诸侯国能发挥一定的作用,给大魏王朝续命。 第674章 十年大治 时间一晃,进入公元370年,即开皇二十四年的开春时节,本就无比强盛的大魏帝国,在经过整整十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就变得更加繁荣富强起来。 魏帝国一年的赋税,达到宝钞一亿六千多万贯,持平宋朝的财政,而远胜于其余朝代。一年这么多的税收,是十年之前魏帝国的三倍有余!而且这个数据还在逐年递增中。 在发展经济,劝课农桑的同时,冉闵还不忘鼓励人口生育。 魏国灭亡东晋,一统天下之初,全国的总户数是二百四十万户左右,人口为一千二百万左右,基本上与西晋统一的人口持平,比晋太康年间,晋朝的鼎盛时期要少了许多。 而到了开皇二十四年,经过一段时间的人口普查之后,魏帝国的人口呈现出爆发式的增长! 全国总户数为九百八十二万户左右,人口是五千一百多万! 这人口整整增长了四五倍,为何? 除了国家鼓励人口生育之外,其实也有部分异族入魏籍,成了魏人。这一部分也算是魏国的人口。 其实这五千一百多万的人口当中,还不包括其余各大都护府的异族,不然估摸着人口也能超过六千万,逼近七千万。 现在的魏人完全是以压倒性的人口优势,去同化四方的胡人了。因为帝国是对内采取鼓励生育的政策,对外则是怀柔,在各个都护府兴建庙宇,鼓励胡人们出家当和尚…… 其实魏帝国的人口出现暴涨的情况,一点都不足为奇。 想当年西晋统一之初,也有一段“太康治世”,也出现过这种人口暴涨的情况。 晋武帝司马炎采取措施,从鼓励垦荒、兴修水利、扩充劳动力和加强监督等方面来促进农业生产。 他颁布鼓励农业生产的诏令。史料记载,泰始五年,汲郡太守王宏认真履行朝廷的旨意,勤恤百姓,疏导有方,督劝开荒五千余顷。当时正遇上荒年,他郡皆闹饥荒,而汲郡独无匮乏。 于是司马炎特下诏褒扬,赐谷千斛。 后来,司马炎还下令修建了新渠、富寿、游陂三渠,灌溉良田一千五百顷。司马炎于太康元年颁布户调式,推行占田法和课田法。占田、课田制下的农民,为一家一户的个体小农,他们生产获取的粮食除缴纳田租外,都归他们自己所有。这一制度的推行,极大地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通过上述措施的推行,农业生产很快发展起来,出现了繁荣景象。 史书称“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咸要其业而乐其事。”反映河洛地区当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状况描述说“牛马被野,余粮委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民相遇如亲。其匮乏者,取资于道路。” 故有“天下无穷人”之谚! 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咸安其业而乐其事。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口也迅速增长起来。 据《晋书·地理志》记载,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全国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口一千六百一十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三”。 占田、课田法颁布后的第三年,即太康三年,全国有“户有三百七十七万”。表明剥削减轻致使大量人口恢复了登记,而到西晋永康元年(公元300年)人口已恢复回三千五百万人! 从一千六百多万到三千五百万的人口,只用了短短二十年的时间,谁知道西晋王朝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其中许多都是胡人来着。 而魏帝国则是截然不同的。 经过乱世,许多男子丧生了,故而民间出现了许多寡妇,冉闵就直接颁布法令——禁止单身! 男子十五,女子十四必须成婚。 违令者,罚款! 就是在这种奖惩制度之下,魏帝国的人口才会出现暴涨的现象的,再加上世家门阀自古以来就有着藏匿人口的习惯,而冉闵就逼着他们把藏匿的人口都交出来,所以这一下就出现了这么多人口。 人口多所带来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帝国加快同化四夷的步伐,以此达到化胡为夏的目的。 而在这个时候,三年一次的科举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本来魏帝国的科举是一年一度的,但后来朝廷和各地方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吏去治理了,故而改为三年一次,这也表明魏帝国现在是人才辈出的情况,能人异士是一抓一大把的! “宣,各位进士进殿——”随着中车府令刘治的一声尖嗓子叫嚷,声音传达到外面,频频通报,早就等在奉天殿外面的三十二个进士就鱼贯而入,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向着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 “谢陛下!” 冉闵看着这么多的士子进入了最后一关的殿试,不禁微微颔首道:“今年真是人才辈出啊。” 以往能进入最后一关殿试的士子其实并不多,这一回科考算是最多的一次了。 接下来就是策问的环节。它是殿试考试的主要内容,“策问”与“对策”就成为出题与应试的两个部分。 策问,一般是以“皇帝的口吻”发问的,其内容主要是治国安邦、国计民生的政治大事。 而士子们在应试的过程中便针对“策问”的内容作出回答,也就是所谓的“对策”。说的通俗一点,“策”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时事论文! 这一次的殿试阵容绝对是最强大的,其中名臣的儿子就有不少人在里面。 譬如中书令秦牧的儿子秦问,侍中王猛的儿子王禤,以及崔皓的继子崔弘等这三个三省六部的大佬的儿子都位列其中。他们的学问冉闵都是很清楚的,绝对不存在考官徇私舞弊的情况。 不过,当冉闵心里很磕碜的是,这其中竟然有一位司马氏的士子! 不错,这位士子名叫司马诩,字德文,是原来东晋的会稽王司马昱的孙子,年方弱冠,文采斐然! 作为前朝的宗室子弟,本不应该这般大张旗鼓的出来做官的,但冉闵不拘一格降人才,既然司马诩有这个才能,冉闵不介意重用他,但也将提防着他。 这场殿试,冉闵出的题目很简单:“诸位,咱们就来说说看,帝国如何才能变得更加强盛,如何才能一直繁荣富强下去?” 简而言之,就是如何使国家变得富强。 这个话题士子们想都不用想,信手拈来即可,因为他们平日里与人辩论,辩论的几乎就是这种国家大事! 看着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要先说,冉闵干脆摆了摆手,让人把桌案搬过来,准备好笔墨纸砚,让他们把自己想说的见解都写在纸上。 第675章 狼顾之相 等到士子们把自己的治国的方略都写在纸上,一一递交上去,冉闵便逐一阅卷。 不过士子们的治国方略都是那些,左一个仁政,右一个仁政的。 冉闵忽而看见了一张卷子里的内容,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但见着答卷人的名字之后,脸上的神色就是一阵变换。 过了一会儿,冉闵就将考卷递给旁边的秦牧、王猛、崔皓这三位宰相级别的大臣阅览,看过考卷之后,三人的神色都挺复杂的。 殿试,是要选出进士的前三甲,即状元、榜眼和探花的。 三个大臣在嘀咕了一阵之后,就纷纷将各自的分数打上,然后呈给冉闵阅览。 这三个家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老实,举贤避亲不避仇啊! 冉闵微微摇头,不过对方的才思实在是太过人了,他都不好暗箱操作,以防落人口实。 “诸位,前三甲的名单已经出来了。落选的士子不必懊恼,因为他们只是赢在起跑线上,将来成就有多高,实未可知!” 冉闵淡淡的道:“现在朕宣布,此次科举第三名,探花——王禤!” “榜眼——秦问!” 最后,冉闵扫了一眼那个一直站在大殿上,似乎存在感很低的年轻人,朗声道:“状元——司马诩!” 闻言,不仅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就连那些参与殿试的士子们都感到十分惊异。 这王禤、秦问能入榜,进士及第这并不奇怪。因为王禤、秦问和崔弘三人早年便已经成名,才思敏捷,基本上继承了父辈的聪明才智,闻名遐迩。 这三人,都是宰相之子,从旁的考官更是他们的父亲。不过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们是绝对不敢徇私舞弊的,更何况是当中皇帝陛下的面呢? 不过这殿试的结果还是出人意料的。 王禤、崔弘和秦问三人大家都认为会是夺冠的热门人选,状元、榜眼和探花都会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产生,士子们只是陪他们走一个过场而已。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备受瞩目的崔弘落榜了,而一直默默无闻的司马诩,却力压秦问、王禤,问鼎状元的宝座! 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冉闵竟然如此唯才是举,一点都不忌讳司马诩的出身,点名让他做了状元郎! 要知道司马诩的父亲可是东晋的会稽王司马昱,这可是根正苗红的晋室后裔。对于魏帝国来说,这就是前朝余孽啊! 冉闵能放过司马氏的人,不清洗其族人,还让废帝司马聃做了归命侯,这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谁知道他现在还能容许司马氏的人出仕? 看到士子以及百官在下面窃窃私语,冉闵不以为意,就让刘治宣读了所有士子递上来的卷子。 而冉闵则是自己宣读三位及第的进士的卷子,到司马诩的卷子的时候,冉闵淡淡的一笑,说道:“诸位的卷子都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字,大致上的意思都差不多,而咱们的这位新晋状元的卷子则截然不同。言简意赅啊!” “司马诩主要提出了十条政治主张。” “一,实行仁政,废除严刑峻法。二,息兵休战,不求边功。三,法行自近,公平执法。四,宦官不得干政。五,拒绝租赋外的贡献。六,皇亲国戚不得担任台省官。七,礼待朝臣。八,虚怀纳谏。九,不再增建道观、佛寺。十,以两汉外戚专权为鉴戒!” 放下了手中的卷子,冉闵感慨万千地道:“司马诩所提出的这十条政治主张,甚合朕心,也大致上适合我大魏当前的国情。夫,宰相之才也!” 司马诩能提出这十条政治主张,的确说明了他的能力,确有宰相之才没错。但现在不是乱世,而是一个太平盛世,朝廷不缺干吏,所以压根儿就不可能一下子提拔司马诩为宰相。 冉闵跟群臣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对于一众进士按照表现出的才能一一任命。 原来的书记郎徐渭早已经被外放出去,替代告老还乡的王衍,担任户部尚书。所以冉闵就任命状元司马诩为书记郎。 别看书记郎的官职很小,俸禄不多,但属于天子近臣的存在,一旦被外放出去,那就是一方封疆大吏的存在,而一旦入朝,那也是三省六部里面的大佬! 而秦问被任命为兵部左侍郎,王禤被任命为户部右侍郎,崔弘被任命为吏部左侍郎,其余各个进士,皆有任命,大多数被分派出去担任地方的县令,一部分也被留在朝里,担任六部的各个主事。 下了大朝会,冉闵就单独召见了秦牧。 闲来无事,君臣二人便很有闲情逸致地对弈,下着围棋。 手里捻着一枚黑子,冉闵淡淡的蹙眉道:“秦牧,你对司马诩这个人怎么看?” 冉闵是稷下学宫的祭酒,学宫之长,但他基本上是挂着名而已,真正履行祭酒(校长)这个职责的,还是假祭酒秦牧。而司马诩出自稷下学宫,冉闵想要探听其为人,过问秦牧是最好的选择。 而秦牧听见冉闵的询问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就说道:“司马德文,堪称是少年英才。” “才华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成为本次科举考试的状元了。但朕问的不是这个。司马诩,其为人如何?” “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自然是真话。” “司马诩其人,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很谦逊,如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似他这般年轻而才华横溢,又懂得谦退之节的人不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闻言,冉闵沉声道:“朕观之,司马诩其人有狼顾之相。” 狼顾之相,就是身子不动脑袋能够完全转到背后。据说这种奇怪特征的人内心凶险,有一种说法是这“狼顾之相”表示有狼的野心、狡诈而已。 《史记》的苏秦传记载,他游说齐王时,说秦国不敢攻打齐国,是因为有赵魏韩,秦国若攻打齐国会狼顾,担心后方,在这里狼顾也有了要吞并天下,进行远征,但是有后顾之忧的意思。 到了东汉末年,狼顾已经有些贬义,但是一般也都像说秦国要吞并天下担心后方的内涵,来形容人有后顾之忧。 传《晋书.宣帝》便记载了曹操向二公子求证司马懿是否有狼顾之相的情形:“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後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 另一种对于“狼顾”的解释,就是:狼目,低头反顾,蹙眉而视,黑多白少,心毒多妒,贪婪好淫。 “这……陛下是说,这司马诩会跟他的先祖司马懿一样,有不臣之心,有篡魏之野心?”秦牧不禁勃然变色。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其实冉闵的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清楚楚。历史上并没有司马诩这号人物,这就是冉闵穿越所带来的蝴蝶效应! 司马氏自司马炎之后,似乎都没什么杰出的人物,反而以低能儿居多。有人说司马懿太聪明了,把后代的智商都用了一半,导致司马氏的后人智商欠费。 但冉闵却不认同这种说法,因为两晋时代,世家门阀实在是太过强大了,说不定真正天资聪颖的司马氏后人,在小的时候已经被除掉了,亦或是这个司马诩,就是被士族培养出来的,想要用他来对付冉魏王朝的。 “既然陛下认为司马诩有狼顾之相,其人又有大才,恐为祸乱,何不杀之?” “杀不得,杀不得。至少在他没有表露出不臣之心,没有做出任何对于帝国不利的事情,朕都没有任何理由处死他。”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冉闵不能随便将君权凌驾于国法之上,这会让国人不重视法律,进而导致一些不良的影响。杀了司马诩,故而能让冉闵安心一些,但这些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闻言,秦牧微微颔首道:“陛下,司马诩可能跟司马懿一样包藏祸心,但是现在还看不出来。更何况,就算他司马诩是司马懿,帝国也不是曹魏,陛下以及帝国的后世之君,更不是那几个短命的曹魏皇帝可比的。” “是啊。司马诩的存在,让朕很是不安,不过倘若其能成为帝国的栋梁之才,朕未尝不能重用他的。” 第676章 恒河 十年前,冉闵一口气分封十八个诸侯国,令十八个已经成年的皇子立国于四方,或者于辽东,或者于漠北,或者于倭岛,或者于夷洲,或者于朱涯洲。 后来,冉闵又分封十六个诸侯国,置于澳大利亚以及美洲大陆各地,令其率军征服那些地方。 各个诸侯国的势力不大,但是疆域辽阔,军力常年维持在三万以上,在一些偏远地区,譬如常年攘夷的美洲大陆各个地方,都至少有五万以上的兵马,而一些叛乱多发地区,也都大同小异。 有了这些诸侯国的存在,帝国就不必劳师远征,从中原抽调兵马去远征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十年之中,有感于大魏帝国的强盛,东南亚地区的狼牙珍、盘盘、阿拉干、骠国,乃至于爪哇海附近的达鲁漫、古泰等马来人的国家都表示归附于帝国,相继并入魏帝国的安南都护府和夷洲都护府。 冉闵想要出兵于海外,去征服其他国家,去征服其他地方,就必须要选择一个方向。东面和南面基本上已经没有可以扩张的版图了,再下去就要出海了,所以魏帝国扩张的方向只有西面和北面。 北面的话是西伯利亚冰原,那地方可能有土著人,但绝对不适合外人居住。 不过西伯利亚冰原是有着许多矿产资源的,其石油、天然气、煤炭储量极大,据说西伯利亚地区蕴藏的资源接近那个红色超级大国的全部资源的三分之二! 但就算是这样,冉闵暂时还没有把主意打到这片不毛之地上面,因为其地下资源再怎么丰富,以魏帝国现在的条件根本开发不了。 所以冉闵紧接着就把目光放到了殖民亚欧非三大陆上面。 虽然一统全世界是不可能的,但征服总可以了吧? 于是在开皇二十四年的二月,冉闵就御驾亲征,出动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羽林卫、左右千牛卫等十五万禁卫军,作为远征军团,同时调遣早就驻扎在宝髻、孙波、象雄等国的仆从军十万人,向南方的泥婆罗和笈多王朝进军。 值得一提的是,这十万仆从军经过特殊的训练,都能承受那里高原气候。 已经年过半百的冉闵亲征笈多王朝,意义重大。 这一回魏帝国并不抱着统治南亚次大陆的心思,也不想搞什么殖民,而是赤果果的征服! 十万仆从军作为诱饵,由李农统率,进入泥婆罗地区,随后就吸引了笈多王朝的军队赶去增援。而趁着这个时候,冉闵则亲率整整十五万铁骑,日夜兼程,翻越喜马拉雅山脉,进入笈多王朝的地界。 一路上,魏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没办法,这一回魏军是没有后勤补给的,只带了几日的干粮,所需要的东西都取自当地。 阳光明媚,万里晴空。 经过连续三日的行军,魏军的铁骑就来到了华氏城下面。 华氏城是笈多王朝的都城,华氏城长约十五公里,宽约二点八公里,城周围环有宽阔壕沟,护城墙有570座城楼和64座城门。 到大约公元前600年时,恒河平原上已建立起许多城镇。北印度分为十六个小国,它们最后统一成一个被称作“摩揭陀”的天国。 摩揭陀国国王旃陀罗笈多·摩里建立了孔雀王朝,他于公元前321年登上王位。他的孙子阿育王最后统一了整个印度。 孔雀王朝的首都华氏城是位于恒河岸边的一个大都市。 阿育王成为佛教徒后,对于民众应该如何生活和处事形成了自己的观点,并把这套理念制定成法律来指导百姓。他的信仰和法律被刻在印度各地的岩壁和石柱上。 此时此刻,冉闵正在马车上打盹儿。常年居于深宫的生活,冉闵早已变得娇生惯养起来,一时之间要行军打仗了,他还是离不开马车的。 “陛下。”这时,马车外面响起了司马诩的声音。 “嗯?”冉闵睁开了眼睛,随手就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陛下,先锋大军已经抵达华氏城下了。” “情况如何?” “身毒人还龟缩在华氏城内,不敢出战。不过臣相信,只要咱们把红衣大炮拉到华氏城下,不消一两日,就能拿下这座笈多王朝的都城了!” 闻言,冉闵不置可否,随之下了马车,换上了一匹坐骑火龙灸。 冉闵一生有三匹坐骑,赤马朱龙、火龙驹先后故去,这匹神骏的火龙灸,是他的第三匹坐骑。 在魏军行进的道路边上,有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这就是恒河。 恒河的历史地位跟华夏的黄河、长江差不多,属于印度人的“母亲河”。 她用丰沛的河水哺育着两岸的土地,给沿岸人民以舟楫之便和灌溉之利,用肥沃的泥土冲积成辽阔的恒河平原和三角洲,勤劳的恒河流域人民世世代代在这里劳动生息,创造出世界古代史上著名的印度文明。 恒河,印度人民尊称它为“圣河”和“印度的母亲”,众多的神话故事和宗教传说构成了恒河两岸独特的风土人情。在印度神话中,恒河原是一位女神,是希马华特(意为雪王)的公主,为滋润大地,解救民众而下凡人间。 女神既是雪王之女,家乡就在对门山飘渺的冰雪王国,这与恒河之源——喜马拉雅山脉南坡加姆尔的甘戈特力冰川相呼应,愈加带有神话色彩。加姆尔在印度语中是“牛嘴”之意,而牛在印度是被视为神灵的,恒河水是从神灵——牛的嘴里吐出来的清泉,于是便被视为圣洁无比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军就这样穿过恒河,一路来到华氏城之下。 “开炮!” “轰隆隆!……” 在漫天的炮火声中,躲在城墙后面的笈多王朝的士兵瑟瑟发抖,只以为是天雷降临,是雷神发怒了,要来惩罚他们身毒人的。 冉恪拔剑出鞘,坐在马背上遥指对面的华氏城的城头,高呼道:“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 “杀!” 在冉恪的身先士卒之下,无数的魏军锐士冒着箭雨飞快地前进着,他们架着云梯,跨过了宽阔的壕沟,又架起云梯爬上了城头,与敌人短兵相接。 笈多王朝的士兵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其实并不多,更多的士兵还是穿着简单的皮甲或者布甲,手中的兵器是五花八门的,精神头还可以,只不过面黄肌瘦的,看上去跟难民差不多。 这样的军队怎么打胜仗? “顶住!顶住!” 喊话的是笈多王朝的国王,沙摩陀罗笈多。 这位国王算是笈多王朝史上有作为的君主。 公元三世纪以后,贵霜帝国逐渐衰落,南亚次大陆的西北部和北部地区分裂成许多小国。这些小国一部份被笈多王朝统一,另一部份则被北方的嚈哒人(白匈奴人)所灭。当时恒河上游地区一个小国君主室利笈多家族逐渐强盛,制服附近小国并自称“摩诃罗阇”,意为众王之王。 室利笈多之孙,旃陀罗笈多一世时,势力更盛,约在308年,旃陀罗笈多娶当地著名部族离车公主鸠摩罗提毗为妻,离车族统治华氏城及附近地区,旃陀罗笈多因婚姻关系继承了华氏城,令笈多家族实力大增。 320年,就是冉闵出生的那一年,旃陀罗笈多一世建立笈多王朝,定都吠舍离。 沙摩陀罗笈多是旃陀罗笈多一世的儿子,他在位期间,开始大规模向外扩张,征服恒河上游地区及印度河流域东部地区,然后回师东进,征服恒河下游及三角洲,最后挥师南下,进抵奥里萨及德干高原东部,甚至南印大国帕拉瓦王国也臣服于笈多王朝并纳贡,势力直抵苏门答腊及爪哇。 沙摩陀罗笈多文武全才,被称为“卡维罗阇”,即诗人国王。 看着魏军猛烈的炮火,以及他们那些势不可挡的攻城士兵,沙摩陀罗笈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陛下,大事不好了!城西有三座城门失陷了!都被敌军的火炮打开了好几个缺口!” “什么?”沙摩陀罗笈多气急了,怒道:“快点派人堵上去!一定不要让魏军冲进来!” “是!” 红衣大炮不是万能的,虽然魏军有红衣大炮,士兵也都悍不畏死,猛烈进攻华氏城。但华氏城毕竟是数百年的古都,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所以魏军一时之间也打不下华氏城。 夜幕降临,魏军便鸣金收兵了。 第677章 火攻 天似穹庐,月明星稀。 冉闵正在与众将议事,这时就有一个笈多王朝的信使过来,说是要呈给他阅览沙摩陀罗笈多的亲笔信。冉闵不认识身毒人的文字,但是书记郎司马诩认识,所以由他解读出来了。 “噢?沙摩陀罗笈多想与我军决一死战?还是在三日后?”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他以为朕愚蠢到这个地步吗?笈多王朝的军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华氏城赶来,三日的时间,远在泥婆罗国的笈多王朝军也能赶过来增援,到时候咱们要灭掉笈多王朝,也将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啊。” “陛下打算怎么做?” “围点打援吧。先把华氏城围住了,围而不攻,然后联合泥婆罗的仆从军,抢先一步歼灭笈多王朝的主力军,然后一举攻下华氏城。这样就大局已定了。” 正如冉闵所猜测的那样,沙摩陀罗笈多的目的就是想要拖延时间,让各地的勤王之师尽快赶过来,但冉闵偏偏不让他得逞。 翌日,魏军就把华氏城彻底围住了,然后又分出三万铁骑,在恒河一带伏击了赶过来增援的笈多王朝的军队,斩首六万,不留一个俘虏。这个时候,仆从军已经把泥婆罗国灭掉了,进而长驱直入,一路攻城拔寨,很快就跟魏军联军一处! 眼看着大事不妙,沙摩陀罗笈多连忙率军杀出重围,逃往吠舍离。 但冉闵并不打算放过他,于是在占领华氏城,休整了两日之后,又迅速横扫笈多王朝的其余城池。这些笈多王朝的城主们都是十分没有节操的,都望风披靡,魏军一到,他们就直接开城献降了。 魏军先后攻克摩陀罗、阿逾陀、吠舍离等城池,沙摩陀罗笈多又只身逃奔南方的达克希那国。 冉闵于是听从秦牧、荀稷等人的谏言,扶持一个原来在笈多王朝很有名望的贵族开创新朝,成为大魏帝国的附庸国。 很快,魏军就基本上平定了原来笈多王朝的地盘。 冉闵随后又率军南下,相继攻灭达克希那、那罗、羯陵伽三国,处死了沙摩陀罗笈多! 时间已经进入了开皇二十四年的五月,除了笈多王朝之外,整个南亚次大陆最为强盛的两个邦国伐迦陀迦与西萨特拉普联合起来,同时号召姚迪拉、昆塔纳、帕拉瓦等各个邦国对抗来势汹汹的魏帝国的军队。 为了避免“群殴”的局面,冉闵当机立断,率领军队进攻伐迦陀迦国,但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一时之间无法破其都城,而灭其国。 于是十五万魏军(包括仆从军在内)就在安德干河畔,与超过五十万的身毒联军对峙起来。 天气酷热,士卒们都有些不适应,好多人都生病了,冉闵无可奈何,只能暂停大战,转攻为守,就地建造营垒,防御身毒人的进攻。 冉闵又去巡视了一遍伤兵营,不禁摇了摇头,远征在外,最可怕的对手不是敌人,而是气候。士卒们无法适应这样的气候,这仗就很难打了。 回到中军大帐,冉闵便召集众将与秦牧、荀稷、司马诩等人商讨军机大事。但秦牧因为生病了,未曾过来。 “各位,现在的形势对于我魏军颇为不利。敌军有数十万人马横陈在外面,但是在朕的眼中,这些由一副盔甲都凑不齐的士兵所组成的军队,还是联军的那一种,根本不足为虑。但现在咱们真正的敌人不是身毒人的联军,而是这酷热的天气啊!” 冉闵禁不住摇头叹息道:“我魏军许多将士都适应不了这种气候环境,纷纷病倒了。朕才不得不转攻为守,以守待攻。但就这样下去,形势对于我魏军将会十分不利。咱们军中没有多余的粮秣,欲胜,则必须速战速决才是。” “诸位,朕让你们过来,是想请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击败这数十万的身毒军队?” 荀稷思考了一会儿,便道:“陛下,臣以为身毒人的联军固然人多势众,数倍于我,但是联军毕竟是联军,很难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的。臣听说身毒的各个邦国,也跟咱们华夏古时候的战国七雄一般,混战不断,其中的龌龊必然不少。陛下不妨采取拉拢一批,打击一批的办法,诱使身毒人内讧,乃至于自相残杀。再不济,也能许以重利,迫使其作壁上观!” 闻言,冉闵淡淡的摇摇头说道:“此计甚妙,但不适用于当前的形势。咱们已经断粮在即了,如何能等到身毒人自己内讧?更何况咱们凭什么去拉拢身毒人?咱们能给其什么切实的利益?这都是问题。” “陛下所言极是,是臣有欠考虑了。” “无妨,大家都畅所欲言吧。” 就在众人都处于沉思之中的时候,冉闵又扫视了一下,就看见不远处的司马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冉闵眯着眼睛问道:“司马诩,你可有妙计?” 司马诩听见冉闵叫自己,这才蓦然一惊,忙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回禀陛下,臣认为,欲要速战速决,迅速击败身毒人的联军,还需要利用到天气与地形的因素,出奇制胜!” “怎么一个出奇制胜法?”冉闵来了好奇心。 “臣发现在安德干河的左侧,有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森林之西,是一座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小城哈拉尔德。我军可以退往哈拉尔德,将那一片原始森林留给身毒人。身毒人虽是本地人,但是他们也怕热,也会想舒适一点,所以臣断定他们一定会选择在那片不知名的原始森林驻扎下来的。到那时,陛下只需要精兵数万人,引火焚烧森林,数十万敌军,转瞬之间,就能灰飞烟灭!” 闻言,冉闵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司马诩的这个计策绝对是可行的。 这些蛮夷只会正面厮杀,计策什么的不是没有,不是不会用,但是一般来说,火攻、水攻什么的,在华夏人的战争中运用最多,而在身毒人的战争里面,几乎没有啊! 定下了这个计策,冉闵随后就开始调兵遣将,安排一部分兵马负责殿后,安排一部分兵马保护病员和伤员冲出去,安排一部分兵马冲锋陷阵等等。 做完了这些事情,冉闵就去探望生病的秦牧。 当冉闵询问秦牧破敌之策的时候,后者的回答与司马诩如出一辙,都是火攻之计。 听到司马诩的计策跟自己一样,秦牧不禁眉头紧锁,随后就叹息了一声道:“陛下,司马诩果真有大才!其人文武全才,可治国安邦,可运筹帷幄,若是还可统兵作战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可怕了!请陛下一定要严加提防司马诩这个人,必要的时候,当除之而后快。” “朕知道了。”冉闵的心中,隐隐也有这种忧虑。 一个人可以聪明,可以大智若愚,也能像韩信那样连师百万,战必胜,攻必取;也能像张子房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能像萧何那样镇国家,抚百姓,保证后勤供给不断。 但是这三点都能做到的话,天下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谁能降服得了他? 第678章 西萨特拉普 翌日,冉闵就开始率军突出重围。 冉闵虽是一国之君,不好以身犯险,但是他一点都不忌讳这种事情,反而因为常年的安逸生活,正好想要用鲜血来温养一下自己骨子里的尚武之风。 于是冉闵亲自率领三万铁骑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其余部队带着伤兵和病员先冲出去。 “杀啊!” 冉闵面对的,乃是身毒人当中,除了笈多王朝之外最勇猛的军队。 这就是西萨特拉普的军队! 西萨特拉普的兵马不同于其他的身毒各个邦国的兵马。这个国家的士兵三分之一以上都配备了完整的盔甲,尤其是他们的骑兵,以重甲骑兵最多。 他们的头上带着三角帽,尽是体格健壮的胡络腮大汉,披着厚厚的铠甲,人马皆披甲,手中不是拿着长矛,就是拿着锋利的长剑,与魏军的锐士厮杀起来一点都不落下风! “噗嗤嗤!……” 冉闵挥舞着手中的双刃矛,驱动胯下的坐骑火龙灸飞快地驰骋着,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但凡是在他的周身一丈以内的敌人,通通都被刺杀于马下,被战马的铁蹄践踏成了一团又一团的肉泥! 鲜血淋漓,飘荡在空中,这种“致命”的血腥味儿让冉闵的精神很是振奋,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手中的双刃矛挥舞的越来越起劲,被他杀死的敌人越来越多! “嗷嗷嗷!”但不管魏军再怎么勇猛厮杀,砍得手臂都发麻了,四周的身毒人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了。 且看对面的土丘上面,一大股的身毒铁骑兵驰骋而来,他们摇晃着手中的刀剑,宛如饿狼一般眼中闪烁着嗜杀的光。 “给我上!” 战斗愈演愈烈。 面对身材高大魁梧的敌人,魏军的士卒一点都不怂,因为比起身材,他们因为常年吃好喝好的缘故,跟这些来自西萨特拉普王国的斯基泰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起气力,可能魏人更胜一筹! 更不必说灵活性了。 每每死上三四个斯基泰人,魏军才会战死一个士兵! 很快冉闵就率领军队杀出了重围,但身边浴血奋战出来的司马诩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陛下!不好了!身毒人突然截断了我军腰身,正在突袭带着伤员和病员的部队!秦大人还在里面呢!” “什么?!” 一听说秦牧还在危险当中,冉闵急眼了,自己虽然已经杀出重围了,但不能把秦牧丢在里面啊! 于是冉闵又举起手中染血的双刃矛,背对着身后的数万魏军锐士,朗声道:“将士们,咱们的同袍还在里面!朕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士兵,也绝不能放弃负伤染病的袍泽!跟着朕!杀回去!” “杀啊!” 有冉闵这个皇帝的身先士卒,魏军的铁骑兵们顿时高呼了一声,又杀气腾腾地冲进了身毒人的阵形里面,继续与之厮杀起来,同时不断冲垮前面的敌人。 从上往下望过去,就能看到,偌大的旷野之上,几十万人正在厮杀,乱作一团。 身毒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完全联合起来击杀魏军,甚至有不少怕死的身毒士卒,只是在旁边奔跑了一阵,虚晃一枪,打打酱油而已! 冉闵很快就冲到了伤员和病员所在的位置,秦牧已经被人保护起来了。但冉闵仍旧不放心,直接把秦牧扛起来,放到自己的坐骑上,与他同乘一匹马! “随朕冲出去!杀啊!” 冉闵表现得分外的勇武,在场的魏军将士都被他的这种勇武之气所感染,都悍不畏死地护卫在他的四周,一起杀出重围。 到了晚上,冉闵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砍了一剑,都伤及骨头了,阴森森的骨头还冒着血肉,看上去真是让人害怕。 这都是为了保护秦牧导致的,这让后者十分的感动,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魏军入驻哈拉尔德城,于是冉闵就不顾自己胳膊上的伤,又召集众将议事,分派众将该做的事情。 司马诩又进言道:“陛下,臣以为这几日我军绝不能出战。白天的战事陛下应该清楚,身毒人当中能打的军队也是有的,譬如陛下碰上的那一支西萨特拉普王朝的军队,其重甲骑兵就十分厉害。” “哦?果真是西萨特拉普的军队吗?” “是的。陛下,关于西萨特拉普此国,臣也有一定的了解。身毒各个邦国,情况错综复杂,不同的人文风情,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价值观,乃至于整个南亚次大陆都是这种情况!” “你给朕介绍一下这个西萨特拉普王国的情况吧。” “诺!” 司马诩侃侃而谈道:“西萨特拉普王朝,又称西部总督区,是一个位于印度西部的斯基泰人地方政权,其势力范围可从印度河口,向东一直延伸到身毒中部的班达拉地区。向北包括了著名古城乌贾因,向南抵达纳巴达河,涵盖马尔瓦高原全部。但因其统治者头衔是贵霜帝国的西部总督,而得到了一个看似较为低下的名称。” “哦?这个西萨特拉普王国还跟贵霜帝国有关?” 贵霜帝国,冉闵当然听说过的。 这个帝国由大月氏五翕侯贵霜翕侯部落建立。 公元一世纪60年代,贵霜已统治索格狄亚那、巴克特里亚、喀布尔、坦叉始罗、犍陀罗、罽宾,可能还有西旁遮普。其后,无名王索特·麦格斯时期,贵霜向西扩展至赫拉特,控制了整个河间地区,并羁縻了康居和大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元90年,贵霜王因求汉公主,被班超拒绝,遣副王谢率军七万攻超,为超所败,纳礼求和。 班超一直不知贵霜王名,仅以“月氏王”呼之。二世纪初阎膏珍即位,再次征服印度次大陆西北部,在中亚将势力范围扩展至花剌子模,吞并锡斯坦,国势大张,形成中亚的一个庞大帝国。 帝国版图东起巴特那,西达赫拉特,南至纳巴达河,北尽咸海。都城迁至白沙瓦。 要知道,贵霜帝国在迦腻色伽一世和其承继者统治之下达至鼎盛,曾拥有人口百万士兵二十多万,被认为是当时亚欧四大强国之一,与汉朝、罗马、安息并列。 这么盛极一时的帝国,冉闵怎么可能不知道? 司马诩闻言,便低眉顺眼地回答道:“是的。陛下,对很多人而言,塞种人的名字虽然谈不上家喻户晓,但也是一支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游牧民族。他们是第一代游牧霸主斯基泰人的亚洲分支,一度给侵入自己领地的居鲁士和亚历山大大帝造成很大麻烦。但他们也是战败者与逃亡者,在西迁的月氏人的压力下,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最终在身毒鸠占鹊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身毒——斯基泰国家——西萨特拉普王朝(西部总督区)。” “不过现在这个西萨特拉普王国已经衰落了。西部总督区的强盛无疑让人印象深刻。但和几乎所有依仗武力强行闯入异域世界中的外族一样,随着他们凭恃力量的衰减,入侵者终将融入土著们的汪洋大海中!” “公元150年鲁德拉达曼(楼陀罗达曼一世)死后,西部总督区就走上了致使他们前辈衰亡的同一条道路。” “对外军事失败最先成为国家盛极而衰的征兆。萨塔瓦哈纳人(百乘王朝)在斯基泰人大总督死后不久,成功地夺回了具有重要经济价值的孔坎海岸(贡根平原)地区。此举无疑让鲁德拉达曼(楼陀罗达曼一世)的后人丢失了相当程度的贸易财赋!” “不仅如此,伴随着强力君王的消亡,王朝内部的争权夺利也取代了昔日的团结一致。内战成为二世纪中期到三世纪的常态。不少地方势力得以坐大。到三世纪初,以乌贾因为首都的中央朝廷,已经丧失了对马尔瓦高原和拉贾斯坦大部、库奇和古吉拉特北部的控制。新继位的君王们对此无力阻止。” “他们的威权此时已经下降到如斯糟糕境地,以至于在公元295到348年间,竟然没有一位统治者敢于铸造任何带有大总督头衔的钱币。”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 斯基泰人文化的落后性也在其衰亡历程中暴露无遗。这些来源于中亚大草原的游牧民族,原本是崇尚原始萨满的野蛮战士。 但在迁徙至阿富汗和西北印度的过程中,先是接受了当地的希腊——伊朗文明,然后又逐渐印度化。 在这过程中,虽然他们为适应征服地而抛弃了祖先那套原始落后的统治手段,然而其充满生机的勃勃野性也因此泯灭,逐渐变得不思进取。 随着时间流逝,西部总督区流通钱币的风格日益印度化。原本在印度——斯基泰时代充斥着的希腊——伊朗神祗,慢慢被印度湿婆和佛陀们取代,甚至连篆刻的希腊文字也无人能识。 这样一个陷入长期内乱,又被印度文化日渐剪除爪牙的国家,似乎距离灭亡已为时不远。 第679章 哈拉尔德会战 盛夏七月,是一年当中最为酷热的一个月。 如司马诩所预料的那样,魏军占据哈拉尔德城,把东面的一处原始森林留给了身毒人。这些身毒人好逸恶劳,又不知道火攻之厉害,故而都因为怕热而躲进了这片森林里面避暑。 看到身毒人真的往自己的套里钻,冉闵喜不自禁,旋即调兵遣将,在夜里派遣各部兵马埋伏于要道,又遣一支三万铁骑袭营,放火烧了整片原始森林! 躲在森林里面避暑的身毒联军顿时大乱,根本不听从各自的将领的命令,跟无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撒开脚丫子就跑路了。 “冲!” “杀啊!” 身毒人的逃跑,给魏军创造了有利的战机。 为了活活烧死这数十万的身毒联军,魏军堵在各个通道上,乱箭射杀其士卒,迫使其不得不退入森林中。进一步被射杀,退一步被烧死,身毒人可谓是进退维谷了! 有许多身毒士卒已经扔了武器,跪下来向魏军求饶了。 “陛下何不接受身毒人的投降呢?”身边的司马诩试探性地问道。 而冉闵轻笑了一声,说道:“接受身毒人的投降?说的容易,咱们的兵马不多,粮秣不足,如何安置这些战俘?他们死了好,死了好啊。对于朕来说,只有死掉的身毒人,才是最好的身毒人!” “……” 司马诩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股寒意,对于这个残忍嗜杀的君主,由衷地感到畏惧。 事实上,冉闵并不喜欢滥杀无辜,不喜欢草菅人命。 在他看来,魏人的命是命,身毒人的命也是命,而人命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不过身毒人是他的敌人,自己又无法妥善安置他们,所以只能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了百了! 这不能怪冉闵太过残忍,实在是形势所迫。 倘若让魏军把身毒的各个邦国,一个接着一个的灭国,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又会死伤多少将士。 眼看着火势蔓延到了整片森林,身毒的将士们也都奋起反抗,纷纷冲出去。 但魏军守住了各个通道,哪怕是一些偏僻的地方,魏军的铁骑兵也能依靠迅猛的突击能力进行骑射,将那些试图逃窜出来的敌人射杀了。但更多的身毒士卒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哀嚎着四处乱窜,健步如飞,但在这一片茫茫的森林当中,在这一片火海当中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最终都被活活烧死了! “啊啊!” 且看那个身毒的士卒已经被烧成了“火人”,嘴中发出了宛如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但不管他怎么疾奔,怎么手舞足蹈,甚至于在地上打滚,身上的火焰就是扑灭不了。 直到最后他被烧成了一块黑炭,但越来越严重的火势还是吞没了他。 “放箭!” 对于这些与自己为敌的身毒人,魏军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隔着老远就抛射箭雨,把他们都射成了刺猬,迫使他们不得不退入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火海的森林里面。 左右都是一死,这些身毒人都发了狠,嚎叫着冲出了火海,哪怕是遍体鳞伤,也与那些残忍的魏军将士短兵相接。 但这种反抗就跟回光返照一样,是无谓的。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把整片森林都付之一炬。身毒联军五十万人全军覆没,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是少之又少的。 这一战过后,冉闵相信魏军虽然激起了当地身毒人的怨恨、敌视,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身毒人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反抗能力,魏军可以更快地征服南亚次大陆。 自这场关键性的哈拉尔德会战之后,魏军又一鼓作气,灭了除原来的笈多王朝之外,身毒最大的一个邦国伐迦陀迦,又因为天气酷热的缘故,魏军不得不暂时驻扎于该国的都城难提伐弹那城,休整一下。 冉闵又传召随行的三个军师,秦牧、荀稷、司马诩觐见,商讨如何征服身毒各个邦国的事情。 “朕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等帝国打下身毒之地后,如何治理这个地区?” 闻言,三个谋臣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荀稷垂手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效仿帝国的八大都护府的制度,在身毒之地设置身毒都护府管制。身毒之地距离中土有万里之遥,无法设置郡县进行治理,更何况身毒人有自己的文化,臣听说身毒之地在历史上时常被马其顿人、贵霜人等先后统治,其地人文紊乱,信仰不一,所以让他们自己治理自己的邦国无疑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另外,现在身毒的各个邦国虽然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但想要让他们放弃反抗的心思十分困难。能保住他们的富贵,让各自的邦国继续存在下去,相信身毒人不会太过抵触,其王公贵族一定能传檄而定的。” 冉闵微微颔首,说道:“荀稷,你这个法子是不错,但不适用于帝国当前的形势。朕设置安东、安西、安南、安北、北庭、西域、夷洲、夷岛这八个都护府,其目的就是想让这八大都护府成为帝国的一道屏障,给帝国挡住外来入侵。同时也带着化胡为夏的目的。但身毒人不同于其他的胡人,当地的情况十分混乱,设置郡县无法治理,而设置都护府的话,这鞭长莫及的地方,帝国想要对其进行管制,只怕是困难重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更何况,设置都护府,对于帝国来说并无多少切实利益可言。帝国为了设置八大都护府已经消耗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国库几近亏空,数十万甲士也都死伤殆尽!但帝国能得到什么?就是各个小国的臣服,成为帝国的附属国而已。除了定期的一年一度的朝贡,他们甚至不需要向帝国缴纳赋税。” “帝国需要扩张,而扩张需要许多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没有强盛的国力无法支持帝国的军队进行远征。所以帝国要掠取身毒当地的资源,并利用这种资源为帝国掠取更多的利益!” 听到冉闵的这种想法,荀稷沉默了,而身边的司马诩则是说道:陛下,臣认为帝国在身毒之地设置郡县不切实际,在身毒之地设置都护府又不太理想,不如就在这里分封诸侯国吧。” “分封诸侯国?怎么一个分封法?” “陛下可以将皇子们乃至于有功之臣分封到身毒之地,利用诸侯国取代身毒各个邦国的统治,然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为帝国掠取一定的利益。” “不可。” 冉闵立马就否决了这一建议。 且不说能不能在身毒之地成功推行分封制,就算身毒人能接受帝国的诸侯在此立国,冉闵都不会允许把有功之臣分封到这里的。 大魏帝国,是冉氏的帝国,非冉姓不得为王。这是规矩,谁都不能破坏! 故而冉闵淡淡的道:“司马诩,帝国在身毒之地分封诸侯国,身毒人能答应吗?他们能接受我魏人的统治吗?或许日后他们经过一定的民族融合,能接受帝国的统治,但绝不是现在。更何况帝国在身毒之地分封诸侯国,这些诸侯国不仅没能好好治理自己的臣民,反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岂不是将弄得天怒人怨?一旦身毒人叛乱起来,帝国可能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乱当中啊。” “这……陛下,是臣考虑得有失偏颇了。” 冉闵摆了摆手说道:“无妨。秦牧,你是怎么看的?” 闻言,秦牧微微躬身,说道:“陛下,臣本来是跟荀稷大人一样的想法,帝国可以在身毒之地设置都护府管理的。但是现在想想,可能有些不太实际!既然陛下想要在身毒之地大肆搜刮民财,殖民其地,不妨扶持身毒各个邦国的傀儡之君,让他们臣服于帝国,做帝国在身毒地区的代理人吧。” “具体呢?” “臣听说西方有一种叫做行省的行政区域,跟咱们的都护府差不多。为了区别开来,请陛下在身毒之地设置行省,最高长官为总督,并留用那些愿意归顺帝国的邦国之君,让他们代替帝国,去为帝国榨取其邦国的财力,这何乐而不为呢?” 冉闵听到这话,顿时拍手叫好道:“善!那么朕就在身毒之地设置一个身毒行省。” “这……陛下,这个行省是不是太大了呢?”荀稷不无忧虑地道:“这身毒之地不同于漠北,不同于高车,其地方圆几万里,人口还不少,设置这么一个行省,万一哪天这个行省的总督起了反意,朝廷又将如何自处?” “嗯。荀稷你说的没错!那么,朕就在身毒之地设置两个行省吧。一个是伐迦陀迦行省,一个是西萨特拉普行省。西萨特拉普行省包括原来笈多王朝、泥婆罗、姚迪拉、西萨特拉普、阿比拉各个北方邦国的地方;而伐迦陀迦行省包括原来的伐迦陀迦、帕拉瓦、那罗等南方的各个邦国的地方。两个行省分别驻军八万,军费开支又各个邦国承担,每位总督的任期是五年,可以连任一次。” “陛下圣明!” 第680章 献女 当秦牧等人散去的时候,随军出征的楚王冉操就想进入王宫,觐见冉闵。 迎面就碰上书记郎司马诩。 “楚王殿下!”司马诩向着冉操行了一礼。 冉操亦是连忙回礼道:“司马大人。” 司马诩虽是一个小小的书记郎,但好歹是天子近臣,皇帝陛下身边的人物,所以冉操不得不敬重他。再加上冉操自己都有礼贤下士之名,对于司马诩这般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贤士,自然是十分敬重的。 司马诩看见冉操背后还跟着两个容貌绝美,又充满异域风情的身毒女子,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就询问道:“殿下是来给皇帝陛下献上佳丽的吧?” “让大人见笑了。”冉操讪讪地笑道:“大军出征大半年,想来父皇寂寞,身边又没有美人儿的伺候。孤王这个做儿子的责无旁贷,所以特地从民间挑选了两个秀丽的女子,想让她们好好伺候父皇的。” “殿下倒是有心了。但只怕是好心做坏事啊!”司马诩摇摇头说道。 冉操一惊:“大人何出此言?” 冉闵好色之名天下人无不知道,冉操想要讨好他,所以从民间挑选了两个绝色美女进献给他,这怎么能说是“好心做坏事”呢? “殿下,恕我直言,殿下此举,实在是有欠考虑。陛下以前每次出征都会严明军纪,三申五令,命将士们不得奸淫掳掠,不得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军民之间做到秋毫无犯的地步。而每每有人坏了这道军法,都将严惩不贷!” 司马诩肃容道:“眼下咱们出征在外,陛下虽没有明令禁止将士们不得奸淫掳掠,甚至于纵容麾下的士卒在当地奸淫掳掠,但陛下仍旧是不许将士们把掳掠来的女子带到军营当中的,陛下更不不允许军中有着军ji的存在,所以说殿下这么做,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是三军将士的统帅,若是连他都不能以身作则,做到不留宿美女,又如何去要求将士们奉守这一条军法?殿下,你要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一支军队的强大,往往在于其军纪是否严明,将士们能不能奉守军令,令行禁止。 倘若冉闵都留宿美女的话,麾下的将士一定会纷纷效仿,乃至于变本加厉的。这就是人性! 若是想让将士们信服你,信服你所颁布的军法,你首先就要自己做到不去触犯这条军法。 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而冉闵是纵容麾下的魏军将士在身毒之地奸淫掳掠没错,但这是必须的。因为魏军并不带什么后勤补给,必须要取之于其地,补充粮草,至于是否奸yin妇女,对此冉闵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将士们远征在外,常年不回家了,又经常在战场上面厮杀,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必须要得到一定的温养。就好似一柄宝剑一定要得到保养一样,不然随着时间的逝去,再锋利的宝剑最后也都要成为破铜烂铁! 冉闵这么做,是为了保持魏军的战斗力而已。 但留宿妇女于军中这就不一样了。 你可以有一夕之欢,但绝不能做得这么过分! 沉迷于女色当中,很容易让人变得萎靡不振,不思上进。这可不是冉闵想要看见的,所以冉闵无法容许这些事情,已经有不少的将士因为这个事情被他斩首示众了! 而听到司马诩的话,冉操不禁勃然变色:“司马诩大人,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吗?” “是很危险。” 司马诩微微颔首道:“但也谈不上什么危险的。殿下你毕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宽仁,尤爱子孙,他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以我对陛下的了解,殿下你若是这般明目张胆地给陛下进献美女,陛下非但不会高兴,非淡泊不会赏赐殿下,反而可能会感到震怒,进而疏远了殿下。” “为了严肃法纪,陛下还可能痛下杀手,把你进献的美女都处死了,以儆效尤。而到了那时,殿下你自己十几年来积攒的贤名,大好名声就这样臭了!” 闻言,冉操顿时面如土色,连忙向司马诩施礼道:“先生,孤王应该怎么做?还请你指点迷津啊!你看……要不这美女孤王就不进献了!” 冉操这么问,自然还是想要问计于司马诩的,不然他直接把这两个身毒美女带走,那是屁事没有。说到底,他还是想博得冉闵的欢心。 这时本来面白无须的司马诩摸了摸下巴,看着向自己低头行礼的冉操,眼中顿时折射出一抹精光,说道:“要怎么做,这都取决于殿下。若是殿下只是想博得陛下的欢心,讨得一些赏赐的话,大可以在私底下给陛下献上绝色,只要做到保密即可。倘若殿下胸怀大志,在下这里,倒是有别的法子让殿下赢得陛下的欢心!” “胸怀大志?不知道先生指的是哪种大志?” 看着冉操揣着明白装糊涂,司马诩淡淡的笑道:“是哪一种大志,殿下自己心里清楚。” 冉操的眼珠子转悠了几下,又道:“先生,其实孤王的目的非是讨得父皇的欢心,而是见父皇这大半年来实在太过操劳了,舟马劳顿的,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人,这才想要进献两个女子在父皇的身边伺候的,并无他意。” 冉操不向自己表露他的野心,司马诩并不介意,反而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殿下之所愿,在下大概已经了解了。不知道殿下认为,陛下的嗜好为何?” “好女色?” 司马诩淡淡的笑道:“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不过准确来说,对于女色,陛下还有一种特殊的癖好,我想殿下你应该知道吧?” 本来冉操是不想说出来的,但司马诩一再逼问,只好回答道:“这……父皇好女色,但更喜欢人妻。先生,不知道是也不是?” “正是。” 司马诩含笑道:“这就是陛下的独特之处。陛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最大之乐,即在胜敌、逐敌、夺其所有,见其最亲之人以泪洗面,乘其马,纳其妻女也。’在陛下的后宫当中,有五百多个嫔妃,而这些嫔妃大多是从被征服部落、国家手中抢来的!所以说陛下好美女,更好美妇人,陛下应该是喜欢那一种征服的感觉没错。” 听到司马诩这么说,冉操就恍然大悟道:“先生,我懂了。我回去之后这就派人去搜罗身毒各个邦国的后妃、公主们,让她们一起侍奉父皇。” 孺子可教也! 司马诩的年纪要比冉操小得多,但是在司马诩的眼中,冉操跟他玩心机的话,十个冉操都不及他一个司马诩! 第681章 魏军在难提伐弹那城休整、避暑,但冉闵并没有闲着。 趁着哈拉尔德会战大获全胜,全歼身毒联军五十万人马的时机,冉闵旋即向身毒的各个邦国派遣使者,表示其国君只要开城献降,臣服于大魏帝国,则能保住其王位,其国也不必饱受战火之苦。 有了冉闵的保证,早就对魏军闻风丧胆,而国内没有多少可战之兵的邦国便尽数投降了。 是夜,冉闵正在看着一本《韩非子》,就有宿卫前来禀告,说是楚王冉操求见。 随后冉闵就让冉操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圣躬金安!” “朕安。” 冉闵挥了挥手,随后就让冉操坐下。 看着冉操欲言又止的模样,冉闵蹙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父皇,儿臣想向您推荐几个人,但恶来将军不让儿臣把人带进来。” “推荐人才?” “是的。” “恶来!”冉闵喊了一声,宿卫大统领恶来就亦步亦趋的走进来,冉闵就吩咐他将冉操带来的人传召进来。恶来轰然唱喏,但是脸上的古怪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过了一会儿,恶来就将十个身穿盔甲,还罩着铁制面具,看不清模样的士卒进入这座宫殿。 “这就是你举荐的人才?”冉闵愣住了。 而冉操则是站起来,向着冉闵作揖道:“父皇,准确来说,她们不是人才,而是身毒之地的绝色。” “绝色?” “你们都把面具摘了。” 随着冉操的这话,排成一列的十个士卒就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或者妖媚或者清纯可人的脸蛋儿。 “这……”冉闵傻眼了,看着这十个穿戴盔甲,充满异域风情的绝色美女,指着她们颤巍巍地道:“冉操,你不是向朕推荐人才的,你是向朕进献美女的啊!” 冉操扑通的一声跪到地板上,郑重其事地道:“父皇,儿臣有感于父皇你征战在外半年有余,舟马劳顿,身边又没有人伺候,所以才从身毒各个邦国搜罗这些女子来伺候你的。请父皇笑纳!” 闻言,冉闵的脸色一沉:“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冉操,你怎能做出此等扰民之举?朕虽然未在身毒之地设置郡县或者都护府,但已经设置了两个总督区管理身毒之地,身毒人也是帝国的子民,这般广选秀女,强抢民女,你不是把朕当成了石虎那样荒淫无度的暴君了吗?” “父皇息怒。” 冉操急忙道:“父皇,这十个美女当中有三人来自于民间。臣感召于军法,不敢留宿身毒妇女于军中,更何况是强抢民女呢?在儿臣看来,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只有父皇你这样的大英雄才能配得上!所以儿臣不敢藏私。而且这三个民女都是心甘情愿地想要侍奉父皇你的啊,儿臣绝没有强迫的道理!” 看着众女怯生生的模样,冉闵还真不相信冉操没有强迫她们。不过这事儿冉闵不怎么在乎,反正只要不传扬出去,败坏不了他这个皇帝陛下的名声。 “那另外七个女人呢?不是民女?” 听到这话,冉操笑吟吟地道:“并非民女。这七女当中,有身毒各个邦国的后妃、公主,伐迦陀迦国的王后,西萨特拉普国的公主、王后都在这里。母女花有两对,双胞胎姐妹有一对!她们是艳名远播的女子,都仰慕于父皇你的赫赫威名,而且关于此事,儿臣已经跟其邦国的国王商量过了,绝对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就好。” 冉闵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冉操,你干得不错。” “多谢父皇夸奖。只要父皇你开心就好,这样儿臣就算再累再苦也不打紧!” “朕知道了。你跪安吧。” “诺!” 冉操低着头,喜不自禁地退出了这间宫室。 等到冉操离开,冉闵这才扫视了站在那里的十个姿容上佳,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身毒女子,一时之间都感到心潮澎湃起来。 身毒,即后来的印度美女确实不少,其中混血美女最多,雅利安人的美人儿更是不胜枚举。就这十个美女当中,至少一半以上都属于雅利安人种! 印度的雅利安人,他们原与欧洲大陆地区的的雅利安人属同种。 雅利安人一度趁世界人种迁徙的风潮,分东西两个方向移动,一支由中亚草原地区进入欧洲大陆,成为现代的欧洲人的祖先,另一支则由中亚内陆地区向南,越过帕米尔高原以西的兴都库什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居留在伊朗高原和印度次大陆西北部,成了伊朗人和印度人的祖先。 雅利安人开始占据印度西北部印度河上游的旁遮普一带,后来,渐次向东发展,直至喜马拉雅山脉以南恒河上游地区。 他们发现此处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因此迁入者日益增多,构成了印度的雅利安人种。 雅利安人原为白色人种,其长相明显具有欧洲人特征:身材高大,长头型,胡须多,鼻梁细高,头额宽及皮肤白皙等。 众所周知,混血儿一般都生的十分漂亮(与黑种人混血的除外)。 冉闵在这十个印度美女当中,发现有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长得很像后世的印度女星迪皮卡?帕度柯妮。还有一个长得很像印度美女特曼娜·巴蒂亚。 巴蒂亚是模特和印度电影女明星,主要活跃在泰米尔语电影和泰卢固语电影里。而帕度柯妮也差不多,一样是模特、演员出身,是当代印度宝莱坞杰出女星、影坛一姐。 其拥有甜美的面孔、完美的身材、精湛的演技,她具有强大的票房号召力,是当之无愧的票房女王。 2007年,她凭借她的宝莱坞处女作《再生缘》获得了filmfare的最佳女新人奖,一夜爆红。在之后出演的电影中,她的表现褒贬不一。 冉闵依稀还记得,后来《福布斯》公布全球十大最高收入女星,迪皮卡?帕度柯妮以一千万美元排名第十! 不知道是冉闵对于欧美人种有些脸盲,还是她们的确长得像后世的某个女明星,反正冉操进献的这十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女,让冉闵感到十分的满意。 但十个美女怎么办?一一临幸了,还是全部临幸? 夜御十女,金枪不倒! 这真的是冉闵毕生的追求啊! 倘若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话,冉闵一定要创造并打破这一项记录。 冉闵搓着手,宛如流氓一般奸笑道:“来吧,各位大小美人儿,咱们就寝吧。” 由于语言不通的缘故,冉闵并没有跟她们多啰嗦,反正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第682章 寄多罗贵霜帝国 经过温香软玉的一夜之后,冉闵就感到腰酸背痛,有些消受不了了。 没办法,以一敌十,冉闵能一一征服已经不错了,第二天还想生龙活虎的根本不可能。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冉闵也是食髓知味,暂时不给这十个身毒女子什么名分,而是让她们继续作宿卫的打扮,整日整夜跟他厮混在一起,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就在冉闵快活的这段时间里,身毒的各个邦国已经相继献上降表,表示臣服于大魏。冉闵要的可不只是名义上的臣服,所以他随后就派兵入驻其都城,设置伐迦陀迦行省和西萨特拉普行省,管制偌大的身毒之地。 同时,对于几个想要负隅顽抗的邦国,冉闵绝不姑息,很快就派兵灭其国。 时间进入开皇二十四年的十月,冉闵又在迦湿弥罗集结二十万重兵,并命令西域都护府的仆从军,以及狯胡人的兵马随时配合,准备进攻西面的贵霜人。 现在的贵霜帝国已经今非昔比了,国势日穷,甚至还经常被狯胡人欺负,所以冉闵只是把贵霜人当做自己西进的踏板而已。 冉闵躺在马车上休憩,或许是有感于马车的颠簸,他忽而就醒了过来,喝了一杯水,就掀开了窗帘望向外面。 此时此刻,魏军经过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旷野,风沙漫天,旌旗猎猎。 无数被坚执锐的魏军士卒大踏步地前进着,他们面容冷肃,目视前方,宛如一尊又一尊的陶俑,不动则已,动若脱兔! 就在这时,冉闵看见了飞骑过来的楚王冉操。 “操儿!” “父皇!” “上来说话吧。” “诺。” 冉操随后就上了冉闵的马车,一屁股坐到蒲团上,正襟危坐着。 “咱们到哪儿了?” “刚刚过了白沙河,前方五十里的地方,就是原来贵霜帝国的都城白沙瓦了。”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对于白沙瓦这个地方,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贵霜帝国已经没落了,月氏人(贵霜人)常年被狯胡打击,经常灭国,然后又复国。 譬如这个叫做白沙瓦的地方,有一个寄多王朝定都于此。 这个王朝是大月氏王寄多罗之子建立的国家,又称小月氏国,地处犍陀罗及印度河流域。但这个国家后来又被狯胡人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强大的寄多罗王朝。 贵霜人,就是华夏历朝历代称之为月氏的民族。 月氏,是匈奴崛起以前居于河西走廊、祁连山古代游牧民族,亦称“月支”、“禺知”。月氏于公元前二世纪为匈奴所败,西迁伊犁河、楚河一带,后又败于乌孙,遂西击大夏,占领妫水(阿姆河)两岸,建立大月氏王国。 月氏西迁伊犁河、楚河时,逐走了原居该地的塞种人(即在亚洲的斯基泰人),迫使塞种人分散,一部分南迁罽宾,一部分西侵巴克特里亚的希腊人王朝,建立大夏国。 后来,月氏复占大夏,并南下恒河流域建立贵霜王朝。 公元前二世纪,月氏势力强大,与蒙古高原东部的东胡从两方面胁迫游牧于蒙古高原中部的匈奴。 匈奴头曼单于约在公元前209年左右,把其子冒顿送至月氏为质,结果冒顿盗取月氏善马逃回匈奴。月氏破乌孙国,乌孙部众逃至匈奴,匈奴单于收养了乌孙王出生不久的儿子猎骄靡。 冒顿即位为单于后,屡屡举兵进攻月氏,几次大败月氏。于公元前174年前后(汉文帝初年),冒顿派右贤王领兵西征,再次击败月氏,杀月氏王,以其头骨制成饮器,迫使月氏西迁,迁至伊犁河流域者为大月氏,留在南山者为小月氏。 月氏战败后,种类分散,其大部被迫逃至今伊犁河、楚河流域,打败了原居于当地的塞种人,迫使“塞王远遁”,留下的塞种部众成为月氏人的臣仆。 公元前130年,原已移住在天山北麓并服属匈奴的乌孙,在其王猎骄靡的统领下,“西攻破大月氏”,迫使大月氏和塞族一样离弃伊犁地区向西南迁徙,而乌孙便从此占领了他们的地方。 自月氏王被匈奴所杀,大月氏西迁,月氏虽在伊犁河、乌浒河流域立国,但其地距匈奴西部仍很近。大月氏在河西时曾与乌孙为邻。 后来匈奴人又协助乌孙西击月氏,杀死月氏王。 月氏无法在这里立足,只得循塞人足迹再度西迁,越天山和帕米尔西部,至妫水,即阿姆河,今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与阿富汗之间的界河)流域,征服了当地的大夏人(巴克特里亚人)。留在河西地区的月氏人,南迁至现代华夏甘肃及青海一带的,被称为小月氏。 而在公元前139年,张骞奉汉武帝命,出使大月氏相约夹击匈奴,未果。一世纪中叶,月氏贵霜部落建立王国,魏明帝太和四年(230年)封其王为亲魏大月氏王。 到五世纪时,贵霜帝国就被嚈哒所灭。 “操儿,你对这个贵霜帝国有多少了解?” “哼,区区的夷狄之国,焉能称之为帝国?”冉操对此嗤之以鼻地道:“这些什么贵霜人,不就是大月氏人吗?父皇,据儿臣所知,大月氏人几次被匈奴人灭国,逼得其部族西迁,其月氏王更是两次被匈奴人杀死,头颅都做了匈奴单于的酒器。就连咱们的手下败将,匈奴人都能轻易收拾得了的夷狄,何惧之有?” 闻言,冉闵淡淡的摇头道:“操儿,你可千万不要小觑了贵霜人。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贵霜人曾经被匈奴人撵走,不得不西迁,而匈奴人又是我华夏人的手下败将没错,但你怎么知道,咱们的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咱们就能把她征服了呢?” “这……” “你可知道贵霜帝国的鼎盛时期有多么强大?贵霜帝国在迦腻色伽一世和其承继者统治之下达至鼎盛,曾拥有人口五百万,士兵二十多万,被认为是当时欧亚四大强国之一,与汉朝、罗马、安息并列。即便是到了现在,贵霜帝国没落了,但仍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对于贵霜人,冉闵并不会小觑。 贵霜帝国由大月氏五翕侯贵霜翕侯部落建立。国内分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都密五部歙侯。 后来月氏人西迁中亚阿姆河流域,更是征服巴克特利亚(由古希腊人在中亚建立的国家),统治整个阿姆河、锡尔河流域,大月氏部族一分为五,迁往东部山区,设五部翕侯统治,贵霜是其中一部。 公元一世纪中叶贵霜部翕侯丘就却统一五部,建立贵霜帝国。 丘就却又南下攻击喀布尔河流域和现代喀什米尔地区,后定都为高附(今阿富汗的喀布尔),初步奠定了帝国的基础。 到公元一世纪60年代,贵霜已统治索格狄亚那、巴克特里亚、喀布尔、坦叉始罗、犍陀罗、罽宾,可能还有西旁遮普。 其后,无名王索特·麦格斯时期,贵霜向西扩展至赫拉特,控制了整个河间地区,并羁縻了康居和大宛。 公元90年,贵霜王因求汉公主,被班超拒绝,遣副王谢率军七万攻超,为超所败,纳礼求和。班超一直不知贵霜王名,仅以“月氏王”呼之。 贵霜王阎膏珍即位后,再次征服印度次大陆西北部,在中亚将势力范围扩展至花剌子模,吞并锡斯坦,国势大张,形成中亚的一个庞大帝国。帝国版图东起巴特那,西达赫拉特,南至纳巴达河,北尽咸海。都城迁至白沙瓦。 等到胡毗色伽二世在位期间,对中亚的控制减弱,康居、大宛摆脱羁縻,呼罗珊、花剌子模也脱离贵霜统治。衰败迹象已经显露。 约在公元213年,波调即位,贵霜势力在中亚有所扩展,一度重新控制花剌子模,并同亚美尼亚库斯诺依斯结盟共抗萨珊王朝。229年,他遣使至魏奉献。 后来萨珊王阿尔达希尔一世率军攻克锡斯坦后,经呼罗珊入花剌子模,接着攻入索格狄亚那、巴克特里亚、喀布尔、坦叉始罗,给贵霜以致命打击。波调死后,贵霜仍保持着印度河以东地区的统治。 而贵霜帝国政权在婆苏提婆死后,日益衰落。至公元三世纪已分裂为若干小的公国,这时西亚的萨珊波斯兴起,开始向中亚、阿富汗和印度扩张,贵霜的势力益削。 至公元四世纪,东印度的笈多帝国兴起后,再次统一北印度。 这时西北印度贵霜诸王公的残余势力,便处于笈多帝国的控制之下。北方的嚈哒对大月氏贵霜残部攻击,贵霜从此一蹶不振。 在大夏故地的大月氏人仍保持独立,后来不断受到嚈哒(白匈奴、狯胡)的侵犯。 现在就是贵霜帝国衰落瓦解之后,另一支贵霜人部落在寄多罗率领下,约于360年在犍陀罗、旁遮普、克什米尔建立统治,史称为寄多罗贵霜国。该国定都富楼沙,国力颇为强盛,向东南扩张,多次与笈多帝国发生冲突。 冉操跟冉闵聊了一些贵霜帝国的事情,感到受益匪浅,又看见冉闵的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不振,所以就把自己搜罗来的印度神油献给他。 “父皇,据说这印度神油的效果十分好,已经有人试验过了,绝对没差的。” “……” 印度神油什么的,冉闵自然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据说在两千多年前,古印度皇帝,后宫妃子有两三千人,印度皇帝每晚要和四到五个妃子房事,所以他需要按摩油调理,从而帮助他获得更多的能量,效果可见之神奇,所以又称之为皇帝油。 这……这实在是太让人羞涩了! 第683章 仆人皇帝 “父皇,艾琳娜娘娘那里已经传来消息。她已经率兵征服了粟特人,正在贵霜帝国的北部边境徘徊,吸引贵霜人的军队来攻。而谢艾将军,亦是率领十万仆从军屯于大宛,不时的出兵劫掠贵霜帝国的东北边境,贵霜人已经不胜其扰,派出了军队去防范!” 粟特,是一个位于泽拉夫尚河流域的民族、国家。 在公元前四世纪之前,粟特曾是波斯帝国的一部分,与帕提亚帝国﹑古代花拉子模﹑阿瑞亚一起组成帝国的一省。后来粟特人奋起反抗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的征服,又被塞琉西王国所统治。 公元前255年左右,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建立,其势力也向北伸入粟特。 后来大月氏西迁,过大宛,占据阿姆河以北,不久又渡阿姆河征服大夏。康居五小王也曾控制粟特与花拉子模地区。 贵霜帝国兴起后控制粟特。三世纪以后,贵霜衰落。萨珊王朝沙普尔一世曾远征达到塔什干地区。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经常被强大帝国控制的小国而已,不足为虑。 听到冉操的汇报,冉闵微微颔首道:“艾琳娜和谢艾那里已经牵制了贵霜人不少的兵力。不过朕相信能复兴贵霜帝国的寄多罗绝不是等闲之辈,朕相继灭亡笈多王朝、西萨特拉普等身毒邦国的事情,他一定是知道的。所以这个时候,贵霜人一定保留了不少的兵马,正准备对付咱们呢。”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父皇,儿臣认为如今贵霜帝国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了,甚至还经常被狯胡人欺负,连连寇边,一度被狯胡人灭国!这狯胡人可是我大魏帝国的附庸,贵霜帝国竟然如此不堪!” “虽说贵霜人在寄多罗的带领下已经复国了,呈现出蒸蒸日上之势,但兵微将寡,何以抵挡我大魏王师?父皇不妨先派遣一个使者到富楼沙去觐见贵霜王,迫使他开城献降,臣服于帝国,这样父皇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贵霜人,岂不美哉?”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先礼后兵?也好。朕不怕作战,但能避免作战就尽可能去避免。” “父皇圣明。” 过了没多久,就有一名小校前来禀告,说是白沙瓦城已经敞开,其城主开城献降,并表示贵霜皇帝寄多罗已经宣布,将献上降表,无条件臣服于大魏帝国。 这还没开打呢,寄多罗就投降了? 冉闵的心里狐疑不已,身边的冉操更是蹙眉道:“父皇,小心其中有诈啊。我大魏各路兵马都在进抵贵霜帝国的边境,声势浩大,非贵霜帝国这一国之力可以抵挡。但是寄多罗就这样放弃了抵抗,着实可疑啊。” “呵呵,不管其中有没有诈,朕都无所谓。” 冉闵撇了撇嘴说道:“朕有数十万大军在。倘若寄多罗是诈降,朕一样能灭了他!” 于是冉闵就进入白沙瓦城休息一晚,第二日就率军往贵霜帝国的都城富楼沙进发。 当二十万魏军抵达富楼沙城下的时候,寄多罗果真带着一众王公大臣出来迎接,百姓也都被逼迫着出来,锣鼓喧天,表示对于远道而来的魏军十分的欢迎。 我特么…… 冉闵真的是无语了。 这是在投降,还是在迎接凯旋归来的军队? 寄多罗年过半百,岁数跟冉闵都差不多,只不过看上去十分的苍老,金黄的长发盘着,一绺黄发垂髫,头戴皇冠,脸上遍布车辙一般的皱纹,原本湛蓝的眼眸略显浑浊,精神萎靡不振,显得有些憔悴了。 “尊敬的大魏帝国皇帝陛下,请容许您最忠诚的仆人寄多罗,向您献上最诚挚的问候!鄙臣寄多罗,愿率贵霜国,向大皇帝陛下宣誓效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寄多罗的牵头,跟在背后的贵霜帝国的臣民就齐刷刷地跪了一大片,山呼万岁。 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寄多罗,冉闵点了点头,一时之间生出了极大的征服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兵家上策! 过去冉闵是通过征战,灭其国,或者灭其主力,迫使其国君不得不向自己俯首称臣的。但现在这个寄多罗很识时务啊,两军尚未交战,他就被魏军的声势吓到了,直接投降了! 嗯,这人能屈能伸,有前途啊。 冉闵正在享受着寄多罗带着贵霜帝国的臣民向自己顶礼膜拜呢,寄多罗忽而就是一动,抓住了冉闵的膝盖,就在这时,跟随在冉闵身边的众将都纷纷拔剑相向。 但寄多罗却做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行为。 他亲吻了一下冉闵穿着的靴子……呃,这厮应该是想亲吻脚指头的吧? 司马诩笑着道:“诸位将军都把剑收起来吧。这是贵霜人的礼节,仆人或者臣子为了表示忠诚,会亲吻自己君主的脚趾,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 众将都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但都没说什么,纷纷把剑收了回去。 亲了一下冉闵的靴子之后,寄多罗就起身,低眉顺眼地道:“尊敬的大皇帝陛下,请让您的仆人寄多罗,带你去参观一下富楼沙城吧。这里,已经是您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寄多罗的臣民,也是您的臣民。” 通过翻译官翻译出来的话,冉闵知道寄多罗在说什么,所以点了点头,让寄多罗带着自己去参观富楼沙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冉操已经带着数万兵马率先入城,剩下的魏军一部分驻扎在富楼沙城外面,一部分则是跟随冉闵入城,以防不测。 富楼沙位于印度河与喀布尔河交汇处的谷地,自古以来就是大小商队的集散地,经济贸易非常发达,如今更是贵霜帝国的政治、宗教、经济、贸易、军事、文化、艺术的中心。 这里有着整个帝国最稠密的人口,光常驻人口就有十几万,再加上流动人口,常年人口不下三、四十万。 到了这里冉闵就发现,富楼沙的坊隅巷陌、大街小巷到处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游客、商客、僧侣、行人、军队、商队、市民、小商小贩来来往往,摩踵擦肩,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参观了一下富楼沙城的情况,冉闵就让寄多罗带着自己进入贵霜帝国的皇宫。 冉闵称呼寄多罗为“贵霜王”,实际上他应该是贵霜皇帝才对。不过在冉闵这个大皇帝面前,他没有资格称帝,只能称之为藩王。 皇宫位于富楼沙城的中心,皇宫周围是宽阔平坦的绿地广场,有各种奇花异草色彩缤纷点缀其间,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皇宫建在多层梯形台基上,由八个建筑群组成,呈八角形分布,周围有一圈柱廊环绕;主体建筑多为六层,正面建筑八层,每层形状一样,都是拱形落地凸窗;所有的建筑顶部都是圆顶,很像岭东大漠民族的穹庐拱顶。 这里的宫廷、寺庙、宝塔、民建等建筑皆呈现出多种文化元素的巧妙糅合:底座有高高的多层梯形台基,台基上是密集的石柱支撑起长廊,长廊或环绕主体建筑,或垂直通向主体建筑,或穿梭于主体建筑之间;主体建筑呈多层重叠、多顶部状向高空延伸;所有的顶部都冠以圆顶。 台基及柱廊是罗马建筑风格,多层重叠是岭西本地的建筑风格,圆顶是岭东大漠草原的建筑风格。 这种将东西方及东西方结合部地区的建筑艺术完美地融为一体便产生了一种崭新而伟大的艺术——犍陀罗艺术,而富楼沙正是犍陀罗艺术的诞生地。 在寄多罗的带领下,冉闵一行人穿过三段富丽堂皇的拱门长廊,进入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这是一个上下贯通的两层宫殿,宽敞而高旷;上下两层的每面墙上都开了三个拱门,中间虚,两边实;地上铺着粉红色花纹地毯,天花板及四壁都涂成金黄色,并绘有精美的图案,在灯光的辉映下整个宫廷显得灿烂辉煌,光彩夺目。 在宫殿的中央有一个硕大的金黄色坐榻。 “寄多罗,你倒是挺会享受的啊。”冉闵参观了一下贵霜帝国的皇宫,不禁感慨万千地道。 而寄多罗又是惶恐,又是一副谦卑的模样向着冉闵行礼道:“尊敬的大皇帝陛下,鄙臣相信,您的皇宫一定比这里富丽堂皇十倍、百倍!这里已经是您的居所,是您的土地。只要陛下您愿意,能随时随地住在这里。” “嗯。寄多罗,朕打算将贵霜、狯胡、粟特和尚未占领的花剌子模连成一片,设置一个贵霜行省,你认为如何?” “这是极好的。但凡大皇帝陛下所命,鄙臣无不遵从!” “好!哈哈哈。” 在得到寄多罗的宣誓效忠之后,冉闵又派遣了以司马诩为首的三十六人的使团,去到花剌子模,想要让花剌子模人跟贵霜人一样,直接臣服于大魏帝国,归于贵霜行省的管理,而不必大动干戈。 第684章 萨珊王朝 萨珊王朝,泰西封皇宫。 已经年过六旬的皇帝沙普尔二世正在广场上练剑。 别看沙普尔二世已经老态龙钟,但精神头一点都不差。 他挥舞着犀利的宝剑,横、扫、劈、砍、刺……每一种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练完剑之后,沙普尔二世又单挑十名孔武有力的波斯勇士,赤手空拳的,就将这些手持长矛的勇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大臣阿努什尔旺急匆匆地跑过来见他。 “阿努什尔旺,怎么了?是罗马人打过来了,还是魏人打过来了?” 沙普尔二世接过一个宫女递过来的丝帕,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还笑眯眯地询问阿努什尔旺这种话。 沙普尔二世似乎还真的有这种资格小觑魏人和罗马人。 他重振波斯的国势军威,采取一系列积极的内外政策,使波斯成为当世最具威权的国家之一。 沙普尔二世在位期间,对东方的贵霜等中亚南亚国家用兵,其东北边境线推进到新疆塔里木盆地南缘,现代新疆的喀什成为他在位期间波斯萨珊帝国疆域内最东北角的城市。沙普尔二世以胜利者的身份再次与罗马实现和平,此时他已经建立起萨珊王朝在亚洲的霸权! 阿努什尔旺向着沙普尔二世行礼道:“陛下,臣刚刚得到的消息。魏帝国三路大军进击贵霜帝国,寄多罗似乎恐惧于魏军的威势,不战而降了!现在魏帝国的皇帝冉闵已经进入贵霜人的都城富楼沙。” “该来的总会来的。” 沙普尔二世淡淡的笑道:“阿努什尔旺,你不必担心。寄多罗只是诈降而已。此前寄多罗已经跟我联系过了,他想弑杀冉闵,而覆灭其军!只不过依靠贵霜人自己的力量可能做不到,还会遭受魏人的报复,所以寄多罗请求我萨珊帝国派出军队帮助他。我已经命令菲尔杜西率领五万精兵前去支援贵霜人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咱们就能听到冉闵兵败而身死于富楼沙的消息了。” “陛下,我听说魏帝国是一个十分强盛的国家,疆域面积比我萨珊王朝大三倍有余,人口上亿,有二百多万的军队。倘若冉闵真的死在了富楼沙,只怕魏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闻言,沙普尔二世嗤笑了一声说道:“怕什么?阿努什尔旺,什么时候你的胆子比老鼠还小了?魏帝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疆域,有这么多的人口,有这么多的军队,就算真的有,咱们何必害怕?” “冉闵是一个亚历山大一样的征服者,他的帝国,也会跟亚历山大帝国一样,随着征服者一死,他所征服的土地,那些土地上的人民都会站起来反抗,那些桀骜不驯的将领也都将割据一方,混战不休。到时候,哼哼,我们伟大的萨珊王朝就能继续向东扩张,贵霜人、身毒人、魏人等等,这些国家都将臣服于我的脚下!” 沙普尔二世看上去是有些狂妄自大了,但是他所说的话,其实想一想,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二十岁的亚历山大甫一继位,就发动隆隆战车,以其雄才大略,先后统一希腊全境,进而横扫中亚,荡平波斯帝国,大军开到印度河流域,不费一兵一卒而占领埃及全境。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占据其三。 他征服全境约500万平方公里土地,亚历山大帝国西起古希腊、马其顿,东到印度恒河流域,南临尼罗河第一瀑布,北至药杀水。 公元前323年的亚历山大帝国是当时世界上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超过东方七国领土总和。亚历山大大帝在短短的十三年时间里创下了前无古人的辉煌业绩。 亚历山大之死太突然,亚历山大未明确他的接班人,导致争夺王权的激烈斗争。在斗争中,他的母亲、妻子与儿女都被反对党杀死。 将领们纷纷拥兵自立为王,横跨欧亚非三洲的马其顿王国从此分裂为四个希腊化的国家:马其顿、色雷斯和小亚细亚、埃及与叙利亚。 沙普尔二世有理由相信,冉闵这个征服者,也会跟亚历山大一样,只要冉闵死了,他所征服的土地,乃至于整个大魏帝国的体系都将崩溃! 阿努什尔旺又道:“陛下,我听说冉闵已经向花剌子模派出了使团,似乎想要说服花剌子模王臣服于魏帝国。” “哼,冉闵还真是异想天开。花剌子模年年向我萨珊王朝进贡,表示臣服,怎么会改弦更张,去臣服魏帝国这么一个外来户?” 闻言,阿努什尔旺不禁哑然失笑道:“陛下,花剌子模人反复无常,说不定他眼看着魏帝国这般强盛,魏军这般厉害,而且贵霜人又臣服了魏帝国,说不定花剌子模王也可能效仿贵霜人,臣服于冉闵的脚下呢?” “嗯。阿努什尔旺,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我也派一支使团,三百人的使团前往乌尔坚奇,迫使花剌子模不敢倒向魏人那一边。” 而就在沙普尔二世与阿努什尔旺商量着怎么对付魏军的时候,冉闵正在富楼沙的皇宫里面夜夜笙歌。 值得一提的是,寄多罗这个老东西似乎知道冉闵的“特殊爱好”,将自己的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献给冉闵且不说,就连自己的第二任年轻貌美的皇后都进献给他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冉闵感到很困惑,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冉闵就将秦牧和荀稷二人找过来商议这个事情。 秦牧沉思了一会儿,便道:“陛下,寄多罗这么做,可能是想稳住你。” “稳住朕?” “是的。”秦牧颔首道:“于情于理,寄多罗都不必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也不必为了讨好陛下,将自己的女儿、孙女,乃至于皇后这样的绝色都献给陛下。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你是说,寄多罗可能要对朕不利?” “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他会怎么做呢?现在整个贵霜帝国大致上被我魏军占领了,朕虽然没有命令寄多罗遣散多余的军队,但贵霜人的兵马已经处于我魏军的监视之中,他怎敢轻举妄动?” 秦牧叹气道:“陛下,这就是问题所在。贵霜人的地盘不小,各地都有驻扎,而我魏军基本上就驻扎在富楼沙和白沙瓦一线,其余各地的贵霜人依旧在观望,寄多罗未必不敢对陛下下手。” 闻言,冉闵冷哼了一声说道:“朕还怕他不成?我军数十万兵马,贵霜人就算真的反叛了,朕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灭了他!” “陛下,话不能这么说。万一贵霜人的目标是富楼沙,是陛下呢?贵霜人内部混乱,寄多罗无法整合贵霜内部的王公势力,但他未必就不能借助外力啊。” “你说的是萨珊王朝?” “不错。臣听说,萨珊王朝是一个强国,方圆纵横几万里,带甲百万,人口都有一千五百万左右!这是咱们西征以来,碰上的第一个大国。在帝国的势力尚未渗透入中亚之前,这个萨珊王朝可是中亚的一大霸主强国啊!” 荀稷听到这话,亦是道:“是啊。陛下,寄多罗可能跟波斯人勾结起来了。波斯人的萨珊王朝,乃是当世强国之一,甚至于比原来的安息帝国还要强大许多啊!陛下,我军西征,第一个劲敌就是这个萨珊王朝。所以陛下切勿掉以轻心啊!” “朕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的。” 萨珊王朝有多么强大,冉闵还是略知一二的。 帕提亚帝国,即安息帝国厉害吧? 只可惜这是一个古典的奴隶制帝国,早在公元226年被萨珊波斯代替。 全盛时期的安息帝国疆域西达小亚细亚东南的幼发拉底河,东抵阿姆河。安息帝国位于罗马帝国与汉帝国之间的丝绸之路上,成为了商贸中心,与汉朝、罗马、贵霜帝国并列为当时亚欧四大强国之一。 严格来说,安息帝国与萨珊王朝是没有可比性的。 帕提亚是波斯历史上继埃兰、米底亚王国、波斯第一帝国、塞琉古帝国之后第五个王朝,而萨珊波斯直接建立在帕提亚(安息)帝国的废墟上,与其说是萨珊波斯消灭帕提亚帝国,不如说是波斯的王朝更迭。 无论是帕提亚还是萨珊波斯都是拜火教为正统信仰,波斯人为主体民族的西亚强国。安息帝国被萨珊波斯灭了,就好像元朝被明朝灭了一样,用不着比。 第685章 降花剌子模 萨珊王朝大将菲尔杜西率领五万精兵秘密赶往富楼沙。 沿途所过之处的贵霜人按照寄多罗的命令,都给他一路开了绿灯,使得这些波斯人能够顺利通行。 五万兵马的动静是很难掩盖住的,哪怕是有贵霜人打掩护,但是魏军在富楼沙城的方圆百里之内都遍布兵马,这片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了他们的眼睛! 所以当波斯军行进到距离富楼沙城不足百里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有魏军的斥候连忙去禀告冉闵。 冉闵已经猜到寄多罗要干嘛了,于是当机立断,将计就计,用自己做诱饵,大白天的还跟寄多罗进献上来的几个美人儿大被同眠,但一方面也开始调兵遣将,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 这个时候,秘密调兵遣将已经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了。所以冉闵一点都不遮掩,直接把军队都拉到城外去,城内只留下万余铁骑兵,号称五万人马驻守。 得知魏军这番动作,寄多罗认为机不可失,于是果断率领军队围攻皇宫,想要擒杀冉闵。 但是,当寄多罗带着兵马闯入皇宫,十分顺利地一路斩杀沿途的魏军将士,等他来到那一处冉闵的寝殿的时候,只看见了自己的皇后、女儿和孙女,冉闵早已不见了踪影! 寄多罗颤巍巍地询问道:“冉闵人呢?” “早就溜出去了。” “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禀告我!” 他的皇后苦笑道:“陛下,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所谓的眼线早就被魏人监视起来了,你所得到的都是假消息。早上的时候我们几个就被软禁在这里,没见过冉闵的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大将急匆匆的跑进来嚷道:“不好了陛下!魏军已经全部撤出城了!” “什么?!”寄多罗震惊地道:“不是让你们监视魏军吗?怎么能放跑了他们?” 大将回答道:“陛下,魏军早就接管了富楼沙城的防务,他们想跑,咱们谁挡得住?” 寄多罗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真的上当了? 过了没多久,一个对于寄多罗来说更坏的消息传来。 向着富楼沙城这边进发的波斯军没有遭到魏军的抗击,而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赶过来,已经距离富楼沙城不足十里! 而魏军,似乎已经撤出去了。 很快,菲尔杜西就率领五万波斯精兵赶到富楼沙城下,要求寄多罗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但寄多罗害怕波斯人“假道伐虢”,不敢打开城门,就让波斯军在外面驻扎下来。 菲尔杜西暴怒,还想命令大军进攻富楼沙城,只是苦于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只好忍气吞声下来,让军队驻扎在城外。 而在这个时候,魏军已经撤到白沙瓦城驻扎,静观其变。 …… 花剌子模,都城乌尔坚奇。 司马诩受命来到这里,劝降花剌子模王呼罗珊,让他归顺于魏帝国。一开始,呼罗珊畏惧于魏帝国的强盛,以及魏军的威势,对于司马诩先是嘘寒问暖,礼敬备致,后突然改变态度,变得疏懈冷淡了。 司马诩凭着自己的敏感,估计其中必有原因。 司马诩对着自己带来的三十六个随从说道:“呼罗珊一开始对于我等的到来礼遇有加,谈及归附帝国一事,虽左右顾言他,但不失礼节,现在他的态度渐渐冷淡起来,我怀疑是受了波斯人的指使,或者是波斯人的使者已经赶到乌尔坚奇,与呼罗珊接触过了。” 一个部下忿忿不平地道:“这呼罗珊真不是一个东西!小小一个花剌子模,也敢这般左右逢源?帝国与萨珊王朝孰强孰弱,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闻言,司马诩摇摇头说道:“萨珊王朝乃是中亚的霸主国,我听说花剌子模年年都向波斯人进贡,表示臣服,所以呼罗珊想要左右逢源,甚至于偏向于萨珊王朝一方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帝国远在数万里之地,鞭长莫及,让花剌子模的印象不太深刻。而花剌子模人对于波斯人的强大可是记忆犹新的啊。再怎么说,花剌子模曾经也是波斯人的一个行省而已。” 花剌子模,其国土位于阿姆河下游、咸海南岸,现代乌兹别克斯坦及土库曼斯坦两国的土地上。 花剌子模是被东部的克孜勒库姆沙漠,及南部的卡拉库姆沙漠包围的干燥地带。阿姆河丰富的水资源为其提供了灌溉的便利,花剌子模成为农业生产高度发达的地区。 不过花剌子模那是经常被强大的帝国控制的。其古代为波斯帝国的一省,约公元前四世纪中期,成为独立国。后受印度的贵霜帝国控制。三世纪时,波斯萨珊王朝又重新控制花剌子模。 所以说花剌子模现在还是萨珊王朝的藩属国! 乃至于到了后世,历史上花剌子模还被阿拉伯帝国征服,受塞尔柱突厥统治,又被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征服。1388年,又被帖木儿帝国征服,后又归波斯统治! 这样的一个国家,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不过花剌子模人依旧顽强地存活下来了。 历史的长河中,统治花剌子模的这么多的帝国、民族都消亡了,但花剌子模人依旧没有亡族灭种,不可谓不厉害! “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必须要行动起来。找出波斯人的使者所在的地方,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就要逼着花剌子模不得不倒向帝国这一边!” 司马诩说干就干,很快就找到了波斯使者所在的馆舍。 司马诩率领将士直奔波斯使者的住处。 时天刮大风,司马诩命令十个人拿着鼓藏在波斯人的馆舍之后,约好一见火起,就猛敲战鼓,大声呐喊。并命令其他人拿着刀枪弓弩埋伏在门两边。 安排已毕,司马诩顺风纵火,一时,三十七人前后鼓噪,声势喧天。 波斯人乱作一团,逃遁无门。 司马诩亲手搏杀了五个波斯人,他的部下也杀死了六十多人,其余的波斯人都葬身火海。 于是司马诩请来了花剌子模王呼罗珊,把波斯使者的首级给他看,呼罗珊大惊失色,举国震恐。司马诩好言抚慰,晓之以理,呼罗珊这才表示愿意归附魏帝国,并且同意把王子送到大梁做质子。 第686章 马其顿方阵 就在司马诩劝降花剌子模归顺魏帝国的时候,富楼沙城下的波斯人终于按耐不住了,急着要撤军。 这几日为了安抚这些波斯人的情绪,寄多罗没少往他们的军营里送去金银财宝贿赂其大将,送去酒肉犒赏三军。但这些东西波斯人都不放在眼里,倘若不是有魏军这个大敌当前,波斯人的大将菲尔杜西甚至都想命令军队进攻富楼沙城,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贵霜人! 看到魏军似乎裹足不前,打起来自己又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菲尔杜西决定撤军回国,但是没想到在半路上碰上了大股魏军铁骑兵! “开炮!” “轰隆隆!……”漫天的炮火声震天而起,划破天际的炮弹跟不要钱一样落在波斯人的头上。 这是魏军惯用的战法,就是先用红衣大炮摧毁敌人的阵形,打击他们的士气,然后一举击溃! 此前没有遇到过红衣大炮,不知道红衣大炮的厉害的波斯士卒顿时慌了神,以为是雷神发怒了,要来惩罚自己,于是都吓得肝胆俱裂,阵形一下子就大乱了! 看到身边的战友被炮弹炸的身体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样子,波斯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屁滚尿流,哪里还顾得上继续与魏军作战的事情? 趁着敌人阵脚大乱的时候,随着冉闵的一声令下,十万魏军铁骑兵就宛如一股巨大的钢铁洪流,瞬间就冲向了波斯人的方阵。 这些波斯士兵的军事素质还是可以的,慌了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手持盾牌结阵,后面的士卒也都举着长矛,宛如密集的蜂针一般面向来势汹汹的敌人。 “噗嗤嗤!……” 魏军的铁骑兵成分十分的复杂,而且他们常年征战,汲取了许多异族军队的战法,所以在第一时间被波斯人的盾牌阵掀翻了前排的铁骑兵之后,后面的魏军铁骑兵就拉起了一条又一条的铁锁链,砸在波斯人的盾牌阵上,一下子就把他们手中的盾牌都掀翻了。 其盾牌手更是被冲击地七零八落的,被魏军铁骑兵刺杀于马下,血流如注! 但是盾牌阵只是波斯人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是长矛阵。 长矛阵的强悍是毋庸置疑的。 长矛是一种杀伤力超级大的冷兵器,在古代华夏及其罗马时期特别流行,长矛类似长枪但是比长枪更加要长,长矛的长度一般有五到六米长,一般由步兵和骑兵使用。 在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由五万人手持一根长矛组成的马其顿方阵,用长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但是在华夏长矛却早早的就被历史淘汰了。 在冷兵器时代,长矛的优势可想而知,它足够长,那么杀伤力自然可观,而且与其它的冷兵器相比,长矛的杀伤距离是最远的。 往往还没有靠近就能造成伤害,而面对敌人的进攻,像是古时候常用的弓箭,长矛对弓箭有着一定程度的克制,士兵们只要把长矛竖立起来,频繁的左右摇晃就能挡住大部分的弓箭,长矛方阵也可以当作一面高大的盾牌,可以说长矛在手可攻可守! 那么魏军要如何对付波斯人的长矛阵呢? “噗嗤嗤!……”这时,已经有魏军的铁骑兵吃了这种“马其顿方阵”的苦头,战马一冲上去,瞬间就被捅成了马蜂窝,鲜血淋漓,死得那叫一个惨! “放箭!” 关键时刻,负责带头冲锋的冉恪就一声令下,命令将士们放箭。 “嗖嗖嗖!……” 一片箭雨落在了波斯人的方阵里面,但都被其长矛阵扫开了。 波斯人的这种方阵基本上由四个兵种构成,一种是常备兵,数量较多,携带18英尺的马其顿长矛,双手操作。长矛末端有配重利于平衡,兼做长矛折断时之备用武器。还有直径2英尺的圆盾。 方阵中士兵们手中的盾牌在保护自身左侧的同时也掩护了相邻战友身体的右侧,一旦最前排的士兵倒下后,原先位于第二排的士兵将迅速填上他留下的缺口。 第一排的士兵一般都是半蹲着,将长矛对准前方,而第二排士兵则是将矛搭在第一排士兵的肩上,这样可以增强正面对骑兵的杀伤力。而整个方阵战术的精髓就在于全部士兵同心协力、齐头并进,临阵脱逃者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 第二种是轻装步兵。 这个兵种的矛的长度短一些,盾的直径大一些(可以遮住跪着的士兵的全身),盔甲稍轻一些。机动性更好。 第三种是骑兵。 基本上是由年轻贵族组成的重骑兵。手持一根马其顿长矛。等待作战时,往往将长矛搁在肩上,矛头稍向下。 冲锋时,长矛向下方刺出。刺中第一个敌人后,往往让长矛留在他的身体里不再拔出,然后,再用刀剑继续进行战斗。等到战斗胜利结束后,再去找回那些长矛。 这最后一种则是辅助兵,其装甲很轻甚至无甲,以标枪,弓箭和投石器为主要兵器。 波斯军外围的残兵败将已经被清除了,但是魏军迟迟不能破得了波斯人的这种诡异的方阵。 冉闵看见波斯人的这种方阵,就不禁高呼道:“这是马其顿方阵!” “陛下,什么是马其顿方阵?”身边的荀稷不清楚,于是询问道。 “马其顿方阵,这种方阵战术在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和他的继承者亚历山大的时代发展到了顶峰。其基本队形变为手持六米长枪的十六人纵队,并有骑兵和排成松散队形的轻步兵掩护配合。各兵种有机结合成原始的多兵种混成部队,在亚历山大的东征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亚历山大死后,马其顿方阵仍旧作为最强的步兵战斗队形君临于战场之上,但亚历山大创造出来的诸多战术却没能得到继续发展,反而停滞不前。步兵装备变得更为沉重、机动能力进一步退化;而本该掩护方阵侧翼的骑兵部队却反而被削弱了。后来,马其顿王国和他们的方阵败给了罗马人和他们的无敌军团。” “这……陛下,那么咱们应该如何对付这种马其顿方阵?” “呵呵,这种在西方所向披靡的方阵,在咱们华夏只有挨打的份儿!朕敢说,如果亚历山大当年打到华夏的话,秦军的箭阵一定会教他们做人的!” “陛下的意思是说,咱们的箭阵能克制得了这种马其顿方阵?” “不错!” 冉闵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他知道历史发展的趋势就是这样。 长矛虽然好处多多,但是也因为它的长度导致它的灵活度不高,秦朝时期弓箭威力名震天下,而且克制长矛的是杀伤力更大的弓弩。 长矛虽然能防御一般的弓箭,但是面对秦朝的箭阵依旧稍显迟钝,如果再加上秦朝杀伤力更为大的弓弩,那么长矛阵就不再有优势,而且一旦长矛阵阵型被打乱,那么长矛的长度将成为将士们最大的弱点! 因为长限制了士兵的灵活性,一旦长矛阵型不能保持,那么手持长矛的士兵就只能坐以待毙了,根本来不及反抗。 在这方面稍短的长枪就要比长矛灵活的多,虽然因为没有长矛那么长,杀伤力会大打折扣,但是基本的作用还是一样,最为重要的是长枪相对于长矛来说要灵活的多,所以随着历史的慢慢发展,长矛就慢慢被长枪代替了。 随着冉闵的发号施令,魏军就将床弩都推了出来,同时马背上的骑兵都配备神臂弓,弩箭的威力是巨大的,依靠波斯人手中的长矛根本无法扫落! “放箭!”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覆盖在波斯人的方阵上,果不其然,这种威力巨大的弩箭一下子就射杀了成片的波斯人! 在这种情况下,站得如此密集的波斯士卒,就好似“排队枪毙”一样,惨遭魏军的射杀,一死一大茬! 过了没多久,波斯军就全线崩溃了! 第687章 堪为帅才也 战后,魏军打扫战场,统计一下敌我双方的伤亡情况。 冉闵惊讶的发现,魏军与波斯军的伤亡比例是一比二! 难道波斯人的兵马都这般强悍? 要知道,能够作为远征军的士卒,那都是十里挑一的锐士,经过这么多年的战火的磨砺,还能存活下来的老兵那更是强悍得很。所以无论是在针对笈多王朝,还是在针对吐谷浑的战事中,魏军与敌人的伤亡比例基本上是一比四或者一比五的。 更有甚者,一比十都有! 但现在波斯人竟然这么厉害? 找到波斯军的统帅菲尔杜西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五万波斯军全是萨珊王朝的精锐,怪不得这么能打。 “陛下,如何处置这些降卒?” 冉闵想了想,屠杀是没有必要的,现在魏军的后勤补给还是可以的,没必要干出这种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但释放这些降卒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些降卒带回国内修桥铺路,充当苦力。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迁徙到海外去,毕竟澳大利亚、美洲大陆这些地方人口太少了,自己的儿子们在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统治着,可能都不怎么快活! 歼灭波斯大军之后,冉闵又率军进攻富楼沙城。 在红衣大炮的摧残之下,富楼沙城摇摇欲坠,很快就被魏军攻克了。 寄多罗竟敢叛乱,冉闵没有放过他,直接凌迟了他,诛了他的九族,男子全部杀死,女子留下来充公。被冉闵临幸过的或者是长得漂亮的女子都能被他带回紫禁城,而别的女子,则是要当做货物一样拍卖出去。 这种有身份的皇室女子,相信那些士族和商贾们一定很感兴趣的。 冉闵其实并不想把奴隶制搞起来,因为这是在开历史的倒退车,但是没办法,不这样的话,他只能杀死这些人。所以这样一来,冉闵就成了最大的奴隶贩子! 而远在泰西封的沙普尔二世听说贵霜帝国已经被魏军灭亡了,派过去的五万萨珊王朝的精兵也都全军覆没,不禁勃然大怒,但没过了多久,一个让沙普尔二世感到更糟心的消息又传来了——司马诩杀害波斯使者,花剌子模彻底倒向了魏帝国那一边,臣服于魏帝国! 现在的情况对于萨珊王朝十分不利。 但沙普尔二世毕竟是一代雄主,在怒发冲冠之后迅速冷静下来,根据线报,魏军已经在萨珊王朝的东北部边境频频出没,这般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自然隐瞒不住的。 看样子,冉闵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灭了贵霜帝国之后,还想要灭亡萨珊王朝。 “我一定要让魏人知道咱们萨珊王朝的厉害!冉闵要为他的狂妄和野心付出惨重的代价!”沙普尔二世如此说道。 魏帝国已经不只是挑战萨珊王朝在中亚的霸权了,他是要跟亚历山大一样,试图征服萨珊王朝,建立一个横跨亚非欧三大陆的超级帝国。 于是沙普尔二世迅速调兵遣将,集结四十万的军队,准备跟远道而来的魏军进行一场生死大战。 时间已经进入开皇二十五年的三月,经过几个月的整军备战,巩固刚刚打下的贵霜行省、西萨特拉普行省和伐迦陀迦行省三大行省之后,冉闵又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进击萨珊王朝。 魏军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迅速南下,与波斯军在尼沙普尔相遇。 魏军与波斯军都摆出了方阵,严阵以待。只不过他们的方阵截然不同。 为了对付波斯军的阵形,魏军摆出了一种进退有据的方阵,甚至于还使用了战车。 魏军方阵,其最前排是一排战车,车上备有尖刀、强弩,双轮,单兵推动。这种战车是冲锋车,专门用于冲击敌军阵型,万箭射后,战车冲阵,不管多严整的阵形都很难维持下去。 其后为三排强弩阵,再其后为两个长矛方阵,每阵后中部有一指挥战车,再其后为三排强弩阵,再其后又是两个长矛阵,再其后为四个游击阵,最后是总指挥车和战将。 方阵两翼是骑兵阵,负责突袭,攻击敌阵两翼。 在魏军的这种步兵方阵中,长矛手起到拒敌的作用,利用长度优势杀伤敌人,枪手在长矛手身后,当长矛手的阵型被打乱的时候,以较小的突击阵型,利用极强的突刺能力将突入的敌人推出去。 戟手则是在方阵陷入混战时,以单兵为单位加入战斗,肃清阵内之敌。 不论发生什么情况,这些士兵都要挺着长矛向前走,前排倒下,后排立即补上,保持方阵不变。可以想像,为了将几千人、几万人变成一个铜墙铁壁的方阵,士兵们必须要进行严格的训练。从武器和作战方式来看,长矛手是杀伤力最大的步兵兵种。 枪头如林,方阵如山,巨大的冲击力不可阻挡。 而波斯军这边马其顿方阵亦是一点都不差的。 波斯人的步兵方阵排成很长的横队,纵深16人,士兵与士兵之间有着较大的间隔,马其顿长矛通常握在离柄端3至6英尺的位置,方阵头上4至6排士兵的矛头对准前方,后面各排士兵握矛的姿势有的倾斜,有的垂直于地面,各不相同。 每个纵列的排头三人和末尾一人属于关键位置,因而选用骁勇而技术高强的士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战时,整个方阵常常以坚固的密集队形跑步向前推进,就象一把攻城锤猛烈冲击敌人的队伍。 为了保护侧翼和后方,战斗开始前轻装长矛兵在方阵的后面排成纵深约八人的横队,而辅助兵(大部分是重步兵的勤务兵和粮秣征收员)则在方阵前面排成散兵横队,两翼配置骑兵和一定数量的轻装长矛兵。 这种方阵必须和骑兵紧密配合,单纯依靠方阵是不容易取胜的,波斯人会在作战时把方阵排成斜阵,即直角三角形或直角体形,斜面向外,这样就会根据具体需要从某一侧包围敌人。 一般敌人在这种马其顿方阵面前不会被立刻杀的四散奔逃,象割草机一样利索,除非遇到马其顿方阵的冲锋。 马其顿方阵时可以整体合一,后面推前面,然后像一堵墙一样冲过去,敌人大部分会为其所困,竭尽全力的躲避众多的矛头,而这恰恰是马其顿将军所要的! 敌人被放在一个大大的案板上,那刀就是马其顿骑兵。 而且历史上的马其顿骑兵非常强,整体上要好于罗马共和国,这使他们有能力对抗并击败(拖住)敌人的骑兵,然后绕过头来,总后面重重一击,就像用刀剁菜板上的肉一样。 这要求步骑协同,不能晚也不能早。 看到波斯军这边严整的方阵,跟在冉闵身边的楚王冉操不禁感慨万千道:“这些波斯人的方阵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咱们的铁骑冲过去,可都全成了刺猬啊!” “操儿,你知道如何破解波斯人的这种方阵吗?” “这……”冉操哑然失笑道:“父皇,儿臣知道波斯人摆的这种步兵方阵,是马其顿方阵。但具体的破解之法儿臣还真不知道。据说罗马人的军队破解过这种马其顿方阵!” 冉闵站在马车上,指着对面的波斯人的步兵方阵笑着道:“波斯人的马其顿方阵的确厉害。其自身具有很高的机动性,能以完整的横队勇猛地冲向敌人,给尚未从骑兵袭击中恢复过来的敌人以更沉重的打击。” “不过,相比重步兵方阵,马其顿方阵的防守能力略为逊色,但攻击则凌厉得多。就朕所知道的,曾经战败于马其顿方阵的雅典人这样描述:攻到马其顿人面前的每个士兵都必须同时对付至少十个以上的长矛头!” “不难理解,为何雅典人会在马其顿人的攻击下迅速溃败,漫过底比斯人的阵地,仍然不能摆脱马其顿方阵的追击——披着重甲的士兵在战埸上移动的速度还比不上成阵的马其顿人。” 过了没多久,冉操就忽而灵机一动,说道:“父皇,儿臣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克制这种马其顿方阵的法子!” “噢?说说看。” “父皇你看,波斯人的这种马其顿方阵缺陷很明显!就是一旦被我军突破侧翼,矛阵中的长矛兵很难抵抗剑兵的进攻。而且这种方阵对付密集箭阵的能力弱,无论是轻骑射兵,还是步射集团,只要能驱散轻步兵,列阵的长矛手几乎是任凭射杀!” 闻言,冉闵的眼中不禁异彩连连:“操儿,汝堪为帅才也!” 冉闵很清楚这种马其顿方阵的致命缺陷。 但冉操接触这种马其顿方阵不久,就能洞悉其缺陷,不得不说,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军事天才! 首先这种方阵不是全方位阵型,全方位阵型的全方位防御的话你想想该怎么排? 大家围着一个中心面向四面站好。可是这样除了站在原地不动还能干吗? 战场上根据形式要不断调正方向,进攻时只能面向一个方向,全方位的长矛方阵中世纪后期瑞典长矛兵也使用过,不过那时的战争与此时不同,而且瑞典人遇到十字弩的袭击都很自觉的撤退了,因为全方位防守只能站着不动。 全方位的排列也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而且战斗一开始,谁会这么排兵布阵? 第688章 殖民 “红衣大炮还没拉上来吗?”冉闵询问道。 旁边的冉操禀告道:“父皇,这两日下了雨,道路泥泞不堪,辎重部队实在无法通行,进度缓慢。还需一日,红衣大炮才能拉到前线!” 闻言,冉闵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上天要让咱们跟波斯人来一场短兵相接的厮杀了。” 战斗一打响,魏军首先发起进攻。 魏军的战术组织能一个人为最小单位行动——注意,他们的排列并不紧密,当波斯士卒遇上距离最近的威胁的时候,比如侧翼,他们能轻松而简单的朝向任何方向的正面,只要转个身就可以了。 尽管波斯人的马其顿密集方阵有其独特的灵活性,能变换成各种各样的队型以适应各种地形和敌人阵型,但事实上密集方阵中要达到这点还是有点麻烦的,他们的长矛用起来就十分麻烦,何况还要快速的转身? 比起魏军,这种在亚历山大时代非常灵活的队型却显得迟钝多了。 的确,波斯军的密集方阵在战斗一开始以排山倒海之势击溃了魏军的左翼,但是麻烦就来了,战场上地势起伏不平,而且波斯人的密集方阵在追击魏军左翼的过程中难以保持队型。 当魏军的右翼击退了波斯人的左翼之时,波斯人的密集方阵得胜的右翼却调不过头来了,魏军就绕开密集方阵的正面,他们使用环首铁刀和大盾的优势就立刻体现出来了! 前进中的密集方阵不可能完全的保持的非常整齐,当方阵中出现空隙,魏军就从侧翼攻入方阵,用着长达21英尺的长矛的士兵怎么会是用环首铁刀和大盾的魏军的对手? 这个时候正是一寸短一寸险,挤在一起的波斯人连长矛都挥舞不开,何况除了第一排,后排的波斯士兵并没有重甲和盾牌。 也就是说波斯人的密集方阵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样密集的方阵不得不依靠骑兵和其他兵种保护其两翼,但骑兵是攻强于守,一旦被击溃,密集方阵的侧翼或者背后就容易受敌人攻击,那么这种死板的阵型就可能溃散而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方阵缺乏协同性,很难用于包围行动,只能与骑兵配合。 当年的亚历山大并不是死用这种方阵,他的骑兵从某种意义上说才是真正的主力,而且也足够的强大。 沟渠、树林、山脊、河流等等障碍,也常使得密集方阵被分割或者阻挡队型前进,一旦由此等原因造成阵型被破坏,那么产生的空隙很容易被敌人的近战部队利用,而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看到己方的一个步兵方阵被迅速击溃,沙普尔二世气坏了,直接命令军队冲上去。 “放箭!” 波斯人不主动进攻还好,这一主动进攻,顿时就吃尽了苦头! 早就蓄势待发的魏军箭阵一点都不客气,强弓劲弩,望着冲击过来的波斯人就是一阵万箭齐发。 “嗖嗖嗖!……”漫天的箭雨宛如蝗虫过境一般,强大的穿透力一时之间就刺穿了波斯人身上穿戴的甲胄,让他们纷纷哀嚎着倒地,死伤无数。 “战车冲锋!” 在魏军最前排的战车,随着冉闵的发号施令,在几轮箭雨发射出去之后,也就蜂拥而至,宛如装甲车一般迅速碾压过去,绞杀了附近的一个又一个敌人。 且看那些波斯人苦于长矛过长,一时之间都无法施展开来。 看到己方的死伤如此惨重,沙普尔二世在暴怒之后,又冷静了下来,不得已下了撤退的命令。 鉴于波斯人的重甲骑兵过于强悍,魏军的伤亡情况也不小,故而在追击了几里之后就鸣金收兵了。 波斯军开始退守尼沙普尔城,负隅顽抗。 这回沙普尔二世学聪明了,不与魏军正面大战,而是在尼沙普尔城坚守。魏军有着上千门红衣大炮,但是每当炮火摧残了尼沙普尔城的城墙,刚刚攻进去的时候,都会被波斯人打出去,然后城墙又被修补回来了。 这一来二去的,魏军一时之间也无法攻下尼沙普尔城。 魏军,中军大帐。 吕乾出列道:“陛下,咱们的红衣大炮的炮弹已经全部打光了。波斯人实在是太顽强了,他们人多势众,又坚守在尼沙普尔城里面,每当咱们的火炮把城墙打出一个缺口的时候,他们总是能及时的阻击,然后利用城内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重新把城墙缝缝补补,恢复如初。” “咱们的伤亡很大啊。” 卫辽亦是道:“是啊。陛下,波斯人的单兵作战能力不逊色于我魏军多少,又负隅顽抗,咱们虽然有火炮、投石机、床弩这般较为先进的武器,装备上且优良于波斯人,但长此以往,只怕先撑不住的会是我魏军啊!” 闻言,冉闵的眉头紧蹙:“朕都知道这些情况。现在波斯人以重兵龟缩在尼沙普尔城里面,坚守不出,咱们奈何不了波斯人。但是朕相信,波斯人再这样坚守下去的话,最先撑不住的会是他们!别忘了,尼沙普尔城虽是一座大城市,人口众多,可是波斯人有数十万大军驻扎于此,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朕不相信波斯人能坚持得了多久!” “陛下,可是咱们的粮秣已经不多了。”吕乾叹气道:“三十万大军每日所消耗的粮秣实在是太多了,这仗打了半个月,咱们对尼沙普尔城久攻不下,诸如炮弹、弩箭这般的消耗品必须要从国内运送到尼沙普尔,但路途遥远,万里之遥,其间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炮弹、弩箭之类的消耗品先放到一边。”冉闵沉声道:“现在,战事已经渐渐陷入了拉锯。沙普尔二世明显是想跟咱们打消耗战,想把我军拖垮在尼沙普尔城!现在撤军,咱们就是前功尽弃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要从邻近的贵霜行省、西萨特拉普行省和西域都护府征调大量的粮秣、牛羊。波斯人不是想跟咱们打消耗战吗?那咱们就耗死他!” 听到这话,荀稷不禁蹙眉道:“陛下,臣以为这有些不妥。西域都护府还好说,处于帝国的治下多年,人心早已归附,但是贵霜行省和西萨特拉普行省刚刚并入帝国的版图不久,统治者又是咱们扶持的傀儡国王,人心未附,就这样征调其国人的粮秣和牛羊,只怕会发生一些祸乱啊。” “是啊陛下。”司马诩亦是说道:“不予先取,尚未对贵霜行省和西萨特拉普行省的百姓施加恩惠,就收其粮秣,唯恐人心生乱啊。” 但冉闵似乎不以为意,说道:“诸位,你们知道朕为何设置贵霜、西萨特拉普和伐迦陀迦三个行省,而不是在这些地方设置都护府吗?都护府与行省有着最根本的区别。都护府,将来会彻底成为帝国的一部分,帝国会尽量同化当地的异族,但行省不一样,行省相当于被帝国征服的地区,只是一个殖民地!” “何谓殖民?” “殖是繁殖,孳生之意。帝国的殖民,就是扶持傀儡国王,向所征服的地区移民,并掠夺原当地百姓的利益。所以说行省乱不乱,朕一点都不在乎!” 其实冉闵这还是含蓄的说法。 殖民主义的主要表现是向海外移民,海盗式抢劫,奴隶贩卖,资本输出,商品倾销,原料掠夺等。也就是说,大魏帝国,会对被征服的国家和地区进行压迫、统治、奴役和剥削的政策! 第689章 强援 尼沙普尔城内。 “陛下,魏军已经停止进攻了!” 大臣阿努什尔旺匆匆跑进来,对正在向着众将发布守卫命令的沙普尔二世喜道。 “噢?当真?” “我是亲眼所见!” 闻言,沙普尔二世沉吟了半晌,这才道:“看来魏军是想把咱们困死在尼沙普尔城里面啊!” “陛下,这不是正好吗?战事爆发之前,您已经在尼沙普尔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足够大军吃上三个月的了。打消耗战,我军是本土作战,显然远胜于劳师远征的魏军啊!” “这可不一定。”沙普尔二世摇摇头说道:“魏军还是可以从西域都护府、贵霜行省等地征调粮食的。咱们坐困尼沙普尔城,现在魏军又对咱们围而不攻,一旦魏军有足够的粮草,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咱们能不能撑下去还两说啊!” “陛下,打拉锯战的话魏军绝对是撑不下去的。” “噢?怎么说?” “贵霜行省、伐迦陀迦行省和西萨特拉普行省刚刚纳入魏帝国的统治不久,人心不附,魏军若是强行征粮,早就对魏人心生不满的异族,恐怕会叛乱的。到时候魏军是不想退都不行啊!” “不错。这个时候,咱们必须要派人出去联络各地的反魏人士,让他们突袭魏军的后路。到时候后方起火,我就不信冉闵不会撤军!哼哼,他这一撤退,魏军就是败局已定了!” 听到这话,阿努什尔旺又道:“陛下,我认为只是联络各地的反魏人士,让他们在魏军的背后捣乱,这还不行。因为魏帝国在贵霜、伐迦陀迦、西萨特拉普三大行省都驻扎了重兵,其下各国的主君都是魏人的傀儡,只是叛乱的话,可能还危及不到魏帝国前线的战事。” “嗯?阿努什尔旺,你有什么好主意?” 阿努什尔旺阴笑道:“陛下,这个时候咱们需要强援了。” “强援?” “是的。陛下应该知道匈奴人吧?” “当然知道。据说匈奴人来自于远东,曾与魏人相邻,世代交战,直到公元一世纪,匈奴人这才分成南北两部,一部分南下,一部分西迁,南下的匈奴人基本上都灭绝了,或者逃亡了,现在匈奴人在锡尔河流域一带称王称霸。” 对于匈奴人,沙普尔二世是如雷贯耳。不为别的,因为他崇拜强者,而昔日的匈奴单于冒顿就是他的偶像之一。 就沙普尔二世所知道的,匈奴国的全盛时期是前209年至前128年,即冒顿、老上、军臣三单于时期,相当于华夏从秦二世元年到汉武帝元朔元年。在伊稚斜单于时期,国力被汉军打击由盛转衰。 匈奴首领头曼单于,宠爱后妻阏氏,生了个小儿子,头曼便想立幼子为下任单于,就设法杀害长子冒顿。 他派冒顿到月氏当质子,随后派兵疾袭月氏,想借月氏之手杀死冒顿,冒顿极有胆识,抢了月氏的战马,只身一人逃回,头曼没有口实杀掉冒顿,只得作罢,后冒顿知道真相后,即对父亲及后母产生报复之意。 他先训练了一支军队,并要求当他响箭射向何处,部队即射向何处。他先后以其爱妾、其父的爱马为目标,将未射箭者处死。 其后等时机成熟,即将响箭射向头曼单于,使其部队射死头曼单于,冒顿并发动政变,杀死后母及不服他的将军大臣,夺取了单于之位。 冒顿单于继位后,开始对外扩张。 在大败东胡王之后,随即并吞了楼烦、白羊河南王(匈奴别部,居河套以南),并收复了蒙恬所夺的匈奴地及汉之朝那、肤施等郡县。并对汉之燕、代等地进行侵掠。 向西进击月氏,老上单于继位后,大败并杀死了月氏王,迫使月氏向西域迁徒。北方及西北一带的丁零、浑庾、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先后臣服于匈奴。 早在汉初前201年,韩王信被迫投降匈奴。次年,汉高祖刘邦亲率32万大军征讨,在白登被匈奴冒顿单于40余万骑兵围困七昼夜。后用计逃脱,之后汉朝采纳了刘敬的建议,对匈奴实行“和亲政策”,以汉室宗女嫁与单于,并赠送一定数量的财物以及开放关市准许双方人民交易。 这都是冒顿单于的传奇故事,匈奴人的传奇故事,而沙普尔二世一直是心向往之的。 “陛下可以派人去联络匈奴人。” “这……” 沙普尔二世有些犹豫:“匈奴人能与魏军一战吗?我听说匈奴人连一个像样的国家都没有,还只是部落制,甚至都还不是部落制联盟,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主君统一匈奴各部,只怕无法对魏军造成什么较大的影响啊!” “聊胜于无吧。陛下,除了匈奴人之外,咱们还可以联络更西面的鲜卑帝国!” “鲜卑帝国?” “是的。陛下应该知道,鲜卑帝国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其疆域东起自咸海,西至大西洋海岸;南起自多瑙河,北至波罗的海。在这广大区域的一带附属国,都有自己的国王和部落酋长,平日向鲜卑人称臣纳贡,战时出兵参战。” 阿努什尔旺叹气道:“我听说这些鲜卑人也来自东方,还是魏军的手下败将,是被魏帝国赶到西面来的。自从鲜卑人来到了欧洲,整个欧洲大陆就都全乱套了,无岁不战,不过鲜卑人是越战越勇,越战人口就越多,疆域就越大,咱们萨珊王朝在鲜卑人的手下吃了几次亏,甚至于罗马帝国都一直被鲜卑人压制着,鲜卑人的厉害可想而知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可是鲜卑人会跟咱们联手吗?”沙普尔二世有些犹豫。 阿努什尔旺当即道:“陛下,鲜卑人与魏人有着血海深仇。现在鲜卑人强大了,魏军又一路西征过来,唇亡齿寒,咱们萨珊王朝没了,魏帝国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鲜卑人!所以慕容恪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 “好!” 沙普尔二世决定采纳阿努什尔旺的建议,派出军队杀出重围,然后相继前往魏帝国名下的贵霜行省、伐迦陀迦行省和西萨特拉普行省联络当地的反魏人士,同时又派遣使者,去跟匈奴各个强部联络,又一路向西,想要劝说鲜卑人一同对付强大而不可一世的魏军。 冉闵已经猜到波斯人的意图了,故而严令三大行省的总督严加防范,一旦发现叛乱的苗头,即刻镇压。 就跟冉闵所臆测的那样,他向三个行省发布《征粮令》之后,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各地的百姓怨声载道,纷纷武装起来,叛乱此起彼伏。 不过叛乱分子的下场都很惨,遭到了魏军的残酷镇压。 一个又一个的主犯被当街腰斩,或者凌迟,或者烹杀,其九族都被杀个精光,至于那些附逆的叛军,不管是否无辜,全都被处死,被一一坑杀。 魏军的种种举措吓坏了各地的异族百姓,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粮秣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尼沙普尔城,但魏军和波斯军都没有交战,都在等着对方粮绝倒下。 过了一个月,冉闵就接到北匈奴各部南下,进攻归附于魏帝国的花剌子模、狯胡人的消息。 第690章 隔岸观火 得知北匈奴各部南犯疆界,欲断自己后路的消息后,冉闵谢艾、艾琳娜率军抵挡,坚决不撤兵,继续围困尼沙普尔城的波斯大军。 六月末,就在魏军与波斯人的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波斯人因为粮食告罄而大肆劫掠城内百姓的口粮的时候,远在里海的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往萨珊王朝的北部航行而来。 而这支船队的统帅,正是已经在西欧建立霸权的鲜卑帝国的大司马——慕容恪! 在原来的历史上,慕容恪只四十六岁,他本该在公元367年病逝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年过半百,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的。 是什么支持他活了这么久? 历史上的慕容恪,在慕容俊死后,官至太宰,总览大权,却毫无私心,平定内乱,勤于吏治,辅佐幼主,尽心尽责,成为前燕支柱。这般殚精竭虑,夙夜在公,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的! 而在这个时代,慕容恪虽然也扶持幼主,鞠躬尽瘁,但并没有太过操劳。 恰恰相反,常年厮杀的生活,戎马倥偬,慕容恪的身体素质很强,再加上有冉闵这么一个心腹大敌的存在,慕容恪一心想要击败冉闵,一心想要回归辽东,故而就这样活着没有死掉。 此时此刻,慕容恪就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眺望着远方的海天一色,目光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大司马,你打算怎么对付尼沙普尔城的魏军?”身边的封不疑询问道。 “随机应变吧。” “我听说魏军与波斯人正在尼沙普尔进行拉锯战。魏军因为粮秣不足的缘故,向刚刚征服的地区颁布《征粮令》,弄得贵霜、伐迦陀迦、西萨特拉普三大行省的百姓怨声载道,叛乱四起,魏军虽然残酷地镇压了叛乱,但各地的叛乱依旧是此起彼伏的。现在波斯人又联络了北匈奴,匈奴人已经出兵南下,进犯花剌子模和狯胡,我大鲜卑又来参战,一同对付劳师远征的魏军。魏人已经是四面树敌了,所以魏军必败!” 封不疑沉声道:“大司马,末将认为,不妨坐山观虎斗。波斯人被围困在尼沙普尔城,迟早粮绝,可能不出一个月,波斯人就会因为断粮而狗急跳墙,出城与魏军决战了。” 闻言,慕容恪微微颔首道:“封不疑,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萨珊王朝的皇帝,沙普尔二世请求咱们支援,也一定是抱着作壁上观的心思。波斯人明明有数十万的军队聚于尼沙普尔城,为何迟迟不出城与魏军一战?封不疑啊,咱们曾经跟波斯人交战过几次,萨珊王朝的军队战斗力都不是太差劲,奋力一搏的话,就算不能击败魏军,也能使魏军惨胜!” “大司马所言极是。” 到了开皇二十五年的八月,尼沙普尔城内的波斯人终于扛不住了,城内的粮食都被吃光了,城内的耗子都被吃光了,波斯人几乎都开始啃树皮,吃泥土,甚至都杀人充饥了! 沙普尔二世眼看着没有援军增援,知道自己的算计都落空了,于是不再困守这么一座死城,开始向南方突围。 “杀啊!” “放箭——” 早就蓄势待发的魏军将士看见波斯人终于从城内冲出来了,大喜过望,于是纷纷张弓搭箭,遍布一张密集的箭雨,射杀一个又一个冲击过来的波斯士卒。 “啊啊!……”中箭的波斯士卒都哀嚎了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对于自己的敌人,魏军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养精蓄锐了这么久,魏军将士们早就憋着一股火气,望着突围的波斯人,在几轮箭雨射出去,杀伤万余敌人之后,他们又纷纷跨上战马,挺着手中的长矛刺杀过去。 “噗嗤嗤!……” 且看那个波斯士卒嘴里发出了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然后长矛就贯穿了他的胸甲,直刺胸腔,一股热血喷洒出来,溅了杀死他的那个魏卒一眼。 魏军以势不可挡之势,冲进了波斯人的队伍里,宛如蛮牛一般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波斯人鲜血淋漓,纷纷栽倒在地上。 沙普尔二世老当益壮,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上,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左右冲杀,砍翻了一个又一个的魏军铁骑兵。 冉闵站在马车上,伞盖之下,看见沙普尔二世这个老爷子的厮杀的模样,惊诧莫名地道:“这是何人?这么老了还这般生猛?!” 闻言,司马诩沉吟了一会儿,便回答道:“陛下,若是臣所料不差的话,他应该就是萨珊王朝的皇帝沙普尔二世!” “沙普尔二世?” “是的。陛下应该听说过这个沙普尔二世的事情吧?据说萨珊王朝的先帝,霍尔米兹德二世逝世后,其南方的阿拉伯人开始毁坏和抢掠南部城市,甚至袭击萨珊帝王的出生地法尔斯地区。同时,波斯贵族杀害了霍尔米兹德二世的长子,又令他的次子失明,三子被囚禁(霍尔米兹德二世的三子后来逃到罗马帝国的领土)。” “皇位遂落在霍尔米兹德二世的一位遗腹子——沙普尔二世身上,他在尚未出生的情况下便被加冕,王冠置在母亲的肚皮上!在他的幼年时期,萨珊王朝由他的母亲及贵族们掌控。成年后的沙普尔二世马上上台,并证明了他是一位活跃、有影响力的皇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沙普尔二世上台后领导一支规模少而精锐的军队抵抗南方的阿拉伯人,保障了萨珊王朝南部的安全。他又在西线对罗马人发动攻势,虽然波斯人在一系列的战役里获胜,但由于他们未能攻陷尼西比斯以及罗马人重夺辛格拉和阿米达,他们始终未能攻占罗马帝国的领土。” “萨珊王朝也受到东线游牧民族的牵制,他们威胁着丝绸之路的战略重地中亚河中地区。沙普尔二世于是亲自领兵转向东方,让旗下的将领继续向罗马人发动骚扰性的攻击。沙普尔二世制伏了中亚各个民族,并将他们的领土并入萨珊王朝!” “后来沙普尔二世还联同部落领袖格伦巴底斯向罗马人发动攻势,很快便再度攻占了辛格拉及阿米达。罗马国王尤利安突入波斯领土,在泰西封击败波斯军队,但未能攻陷泰西封,尤利安在班师回朝途中被杀。尤利安的继任人约维安被困在底格里斯河东岸,为了安全返国,约维安只得同意放弃罗马之前从波斯手中得到的领土,包括尼西比斯及辛格拉。” “陛下,可以说在这个沙普尔二世的手中,萨珊王朝实现了真正的崛起,也奠定了波斯人在中亚的霸权啊!” 对于沙普尔二世的事迹,冉闵是略知一二的。这人可谓是一代雄主,堪称是魏帝国的劲敌! 按传统说法,沙普尔二世是霍尔米兹德二世的遗腹子。他还未出生时,贵族们在他的母亲肚子上放上王冠,表示将忠于这位新君主。沙普尔二世的确不负众望。他重振波斯的国势军威,采取一系列积极的内外政策,使波斯成为当时最具威权的国家。 沙普尔二世经多次战争收复了先辈丧失的波斯西部、东部边境的许多地区。他与各自为政的贵霜王公们作战,最终将他们臣服,并使之成为以后对外战争的盟友。 他后来的对手主要是已经衰落的罗马帝国。 公元337年,沙普尔二世以罗马帝国抗议波斯对基督教的迫害为借口,向虚弱不堪的罗马发动战争。波斯人的这种迫害演变为在全国范围内严禁基督教信仰。 接着沙普尔二世与亚美尼亚缔结盟约,试图使亚美尼亚成为他反对罗马的帮手。 后来他更是率大军征伐美索不达米亚。 在348年于辛卡拉大败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军队之后,沙普尔二世仍未能征服美索不达米亚,遂与罗马议和。但他得以兼并了不少土地。 351年,沙普尔二世再度与亚美尼亚签订反罗马的盟约,然而亚美尼亚不久背约转投罗马怀抱。沙普尔二世酝酿与罗马再次开战。 359年沙普尔二世进入叙利亚,他攻克了辛卡拉,并击退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反攻。在节节取胜之时,新的罗马皇帝背教者朱里安给他带来了料想之外的压力。朱里安不仅击败了波斯军队,还在363年反攻到泰西封。 但沙普尔二世很快以一场大胜遏止了朱里安的势头,迫使他退回罗马。 朱里安在撤退途中阵亡! 沙普尔二世以胜利者的身份再次与罗马实现和平,此时他已经建立起萨珊王朝在亚洲的霸权! 第691章 木轨车道 看到一路冲杀,勇不可当的沙普尔二世,冉闵就打算擒贼先擒王,派出许多大将率领精兵冲上去,想要将沙普尔二世斩落于马下。 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在沙普尔二世的身边,也有不少勇力绝人的将军和亲卫,在他们的保护之下,众将迟迟都无法近得了沙普尔二世的身。 魏军与波斯人厮杀了三个时辰,终于偃旗息鼓。 沙普尔二世率领军队杀出重围,魏军的死伤十分惨重。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其实冉闵是深恶痛绝的,但是没办法,波斯人的战斗力十分的强悍,而且武器装备并不差魏军多少! 在波斯人撤退之后,魏军就入驻尼沙普尔城,但没过了多久,慕容恪就率军将沙普尔城包围起来了,鲜卑人与波斯人沆瀣一气,数十万大军把整个尼沙普尔城围困得宛如铁桶一般。 “诸位,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鲜卑人突然出现在我军背后,趁我军不备而一举击溃后军,大部粮秣为其所毁!沙普尔二世已经勾结了鲜卑人,数十万大军横陈在尼沙普尔城之下,咱们只有五日的粮食!五日后,就算不被敌军打败,咱们自己都将不战自溃!” 冉闵沉声道:“朕决定,明日一早,全军冲杀波斯军战营!” 冉闵的战法是正确的,因为波斯人的战营在东面,鲜卑人的战营在西面,一旦魏军攻其一处,另一处的军队可能支援,但速度上可能有所不及。 就像战国名将白起的伊阙之战一样,秦军以一敌二,对战韩魏联军,最后利用对方心怀鬼胎,都想要保存实力的心理,以少胜多,大破韩魏之军。 但秦牧却认为此举不妥,他说道:“陛下,在波斯人与鲜卑人的联军当中,鲜卑人稍强而波斯人略逊一筹,按道理说陛下欲取胜,而攻击波斯人这一点没错,但是击败波斯人之后呢?还不是便宜了鲜卑人?” 闻言,冉闵趾高气昂地道:“哼,波斯人,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无异于惊弓之鸟,无异于丧家之犬!朕只需要带上八万铁骑,将其分割并包围,一个时辰之内,波斯人必败!而且是一败涂地!” 其实冉闵说的没错,与波斯人大战了这么几场,魏军几乎都是占上风的,而波斯人士气萎靡,尽管有了鲜卑大军的支援,但原本已经跌落谷底的士气很难一时之间调转回来。 “可是……陛下,倘若慕容恪率军去增援波斯人的营地怎么办?”荀稷不无担忧地道。 “哼,朕对慕容恪很了解,他也想借我们的手,削弱波斯人的力量。朕观其旌旗和炊烟,鲜卑人至少有十多万兵马,所以慕容恪未必不想明哲保身,待我军与波斯人两败俱伤之机,以逸待劳,一举败我魏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荀稷垂手道:“陛下,话虽如此,就算慕容恪真的打算作壁上观,咱们得以击败了波斯人的军队,但之后呢?鲜卑人若是避而不战,战事陷入拉锯,甚至于他们只需要数日的时间,我魏军将不战自溃啊!” “朕意已决!” 冉闵一意孤行,下令道:“吕乾、苏林何在!” “末将在!” “你二人明日一早,即率五万兵马于北门,若鲜卑人果真驰援沙普尔二世,务必缠斗,使之无法迅速驰援!” “诺!” “明日,朕即率八万铁骑,歼灭波斯人!此战,不破波斯誓不还!” 翌日,冉闵就率领八万铁骑兵出击,直扑波斯军所在的营地。沙普尔二世万万没想到,被围困在尼沙普尔城里面的魏军竟然还敢主动出击,本来波斯军已经在城外摆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准备攻城的,可是看见这架势,都有些慌乱起来。 “举盾!” 方阵前沿地带的波斯士卒纷纷架起长方形的盾牌,严阵以待。 冉闵目视前方,神色严峻地打手一劈:“放箭!” 魏军的铁骑兵都配备了威力较强,射程较远的神臂弓,所以在魏军还没有进入波斯人的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冉闵就已经下令士卒们张弓搭箭,把弩箭都一齐发射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天穹都遍布密集的箭雨,黑压压的一大片,都落在了波斯军阵上空。 “啊啊啊!……” 弩箭的穿透力极强,以至于前面那些身穿盔甲的波斯将士都被射中,哀嚎不断,一副凄惨的模样倒在了血泊中。 更有甚者,就连那些在前面举着巨盾的波斯士卒,其举盾被弩箭穿透了,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鲜血四溅。不过随后就有别的盾牌手顶替上去了。 看到己方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沙普尔二世的脸色十分阴沉,随后他又命令长矛手出列,将手中较短的矛投掷出去,转瞬间,短矛飞射而出,遍布整个穹隆。 “噗嗤嗤!……” 那些波斯人都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大力士,从他们的手里投掷出去的短矛其威力自然是很强的。 这不,那些穿着盔甲的魏军铁骑兵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就被短矛刺穿,被刺杀于马下。 有许多魏骑都有些武艺,都能挥动战刀把短矛拍飞,但是不少倒霉催的家伙,因为胯下的战马被短矛刺中,然后战马摔倒下去,马背上的骑士也都坠落马下,不死也要半残,甚至于还要被身后的战友的铁蹄所践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等到魏军铁骑兵进入射程范围之内,波斯人的方阵那里顿时万箭齐发,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箭雨飞射出去,收割了一大波魏卒的性命。 “掷——”随着冉闵大手一挥,跟随在他的身边的魏军铁骑兵顿时从马鞍边上拿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囊,随着冉闵的喊话,他们就将这种酒坛子投掷出去。 “射——” 而当那些水囊都落到半空中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火箭的魏军铁骑兵就张弓搭箭,把火箭射出去,水囊被刺穿,瞬间就被引燃起来。 酒囊当中放置着火油、硝石之类的易燃物,是魏军原先搜集好的,随着水囊被射穿,一片巨大的火海就倾泻在波斯人的方阵前沿地带。 前面的波斯盾牌手和长矛手都惨遭火烧,哀嚎着,原先布置好的盾牌阵就不攻自破了。 趁着波斯人的盾牌阵大乱之际,魏军铁骑兵长驱直入,杀入了波斯人那偌大的方阵当中。 铁骑兵的冲击能力也是十分强悍的,最外围的是人马皆身披重甲的重骑兵,中间的是轻骑兵,在宛如坦克一般的重骑兵的碾压之下,瞬间就从波斯人的方阵当中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看到魏军的冲势这么猛,沙普尔二世咬了咬牙,好在他不完全寄希望于前面的部队能挡住魏军铁骑兵的冲击,故而早有准备,已经在中军设置了另一道防线。 “吼吼吼!……” 在那里,无数的波斯士卒举着长达七米的长矛,嘶吼着。碰上了这么一道防线,一些冲击势头过猛的魏军铁骑兵刹不住战马,就一头栽进去,顿时被刺成了马蜂窝,血流如注。 不过有了这些已经战死的魏军铁骑兵的尸体的铺路,更多的魏卒长驱直入,过了没多久,就把这一道防线冲垮了。 第692章 故人 冉闵率领八万魏军铁骑兵进攻波斯人,沙普尔二世接连派人像慕容恪求援,但后者似乎不以为意,并未回应。 慕容恪身边的封不疑坐不住了,起身道:“大司马,为何不出兵去救援波斯人呢?若魏军击败波斯人,其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军,届时魏军士气高涨,只怕不好对付啊。” “封不疑,你应该知道伊阙之战吧?” “略有耳闻。” “眼下之战,与战国时的伊阙之战何其之相似?只不过,他冉闵不是白起,我慕容恪也不是暴鸢!” 伊阙之战,是秦国为打开东进中原通道,由大将白起率秦军在伊阙各个歼灭韩国、魏国、东周联军的作战。 战争中,秦将白起针对韩、魏两军互相观望,不愿当先出击的弱点,以少量兵力钳制联军的主力韩军,以主力猛攻较弱的魏军。 魏军无备,仓促应战,迅即惨败。韩军震慑,且翼侧暴露,遭秦军夹击,溃败而逃。 白起乘胜挥师追击,全歼韩魏联军24万人,攻占伊阙,夺取魏城数座及韩国安邑以东大部分地区。魏、韩两国割地求和。 封不疑叹气道:“大司马,末将知道你想要借魏军的手,去削弱波斯人的力量,想坐收渔翁之利。但波斯人一旦战败,我燕军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击败魏军?别忘了,咱们虽然有二十万的兵马,但是部分都是被咱们征服的国家的军队,战斗力实在不是太强,至少远不如魏军啊。” 闻言,慕容恪幽幽地道:“魏军粮秣无多,所以冉闵才会想要迫切寻求决战的机会,欲一战成功。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让他得逞。打不过魏军,咱们也要耗死他!” 在魏军与波斯军激战的地方,沙普尔二世等不到鲜卑人的援军,眼看着魏军的铁骑兵已经冲垮了自己的阵形,左右冲杀,刚刚收拢起来的兵马转瞬间又被击溃了。 沙普尔二世终于忍不住了,下令全军撤退。 波斯人这么一退,就是全线崩溃! 这些黄发灰眼的波斯人顿时撒开脚丫子四散而逃,背后就是骑着战马的魏骑。两条腿的人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魏军一路追杀二十里,屠戮十余万波斯将士,沙普尔二世只带着数百骑兵狼狈逃往南方。 第二天,魏军又进攻鲜卑人的战营,但是慕容恪似乎早就做好防御战的准备,建造了坚固的营垒,在没有较强的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魏军根本奈何不了鲜卑人。 慕容恪似乎就想要把魏军耗死在这里,冉闵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就打起了退堂鼓,想要撤退。但慕容恪哪里能让他如愿以偿? 慕容恪抓住了有利的战机,趁着魏军后撤之际,果断率领五万轻骑兵袭杀过去,挡住了魏军的去路。随着鲜卑骑兵的不断侵袭,魏军不胜其扰,损失惨重。 冉闵无奈之下只能留下部分兵力断后,自己则是率领主力大军继续撤退。但慕容恪选择穷追猛打,一路追击过来,于是魏军与鲜卑军就展开了大战,在木鹿城附近的荒野上对阵。 看着对面军势严整的鲜卑军,冉闵的神色颇为凝重。 这些年来,在慕容恪的带领下,鲜卑人已经在欧洲建立了霸权,甚至于力压罗马帝国,征服了许多欧洲国家。 在这些鲜卑军里面,以鲜卑人为主体,不过金发碧眼的异族更多。毕竟鲜卑人在西迁的过程中,也吸纳了许多胡人,以及白夷,打造了一个强盛的鲜卑帝国。 “慕容恪在吗?吾皇欲与慕容恪一会!” 魏军的方阵当中,一名小校飞骑而出,向着那声势浩大的鲜卑人的军阵喊话道。 过了没多久,对面的方阵就是一阵骚动,顶盔掼甲的慕容恪随后就驱马而出,一个随从都不带。而冉闵也是单枪匹马地出来,与慕容恪在两军阵前相会,然后席地而坐。 多年不见,冉闵已经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头发也很整齐。 而慕容恪呢? 此时的慕容恪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短短的花白胡子却特别精神,那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很少见到这样尖利明亮的眼睛。 “慕容恪,多年未见,你已经老了,老得……朕都快不认得你了。”冉闵捋须叹道。 慕容恪笑道:“是啊。魏帝,岁月不饶人,你我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距离上次一别,咱们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冉闵微微颔首道:“是有十几个年头了。慕容恪,说起来,咱们可是故人啊,你我当了三十多年的对手,你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桓温、慕容皝、蒲洪、姚弋仲等人,这些不世出之枭雄一个个都死了,没有了这些对手,朕很寂寞啊。还好有你,不除掉你,朕实在不放心,朕实在是死不瞑目啊!” “哈哈哈哈,能被魏帝视作真正的对手,不知道我是该感到害怕呢?还是该感到荣幸呢?” “慕容恪,这应该是咱们的最后一战吧?” 慕容恪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战了!我不死,鲜卑帝国不灭,终究是你魏国的心腹大患。你不死,大魏帝国还在,鲜卑帝国就永无宁日!这一战过后,可能你死我活,可能我们都不会死,但是魏帝国与鲜卑帝国的战争也不会终止,直到有一方倒下为止!” “你说得对。不过朕始终相信,胜利,将属于魏帝国!朕的帝国,会统治这个世界!” 冉闵霸气凛然地道:“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魏土!” “这只是你妄想!”慕容恪哑然失笑道:“你是不会得逞的。魏帝,你已经年过半百了,你还有多少年好活?” “哈哈,朕做不到,不代表朕的儿子做不到,朕的孙子做不到!” 听到这话,慕容恪摇摇头,说道:“谁知道呢?魏帝,战吧。” “战!” 撂下这句话,冉闵和慕容恪就分别回到各自的军阵当中,开始调兵遣将。 “呛啷”的一声,冉闵拔出了宝剑,遥指对面的鲜卑人的方阵,厉声道:“开战——” “杀啊!” 魏军与鲜卑军几乎同时发动进攻,他们都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防守的概念,也并不使用弓箭。 魏军宛如一股巨大的火红色的潮流,鲜卑军宛如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在苍茫的黄土地上,席卷出一大片的烟尘,转瞬间,两军就冲击在一起。 第693章 阿兰人 冉闵与慕容恪还是没有决出最后的胜负。 木鹿一战之后,魏军就撤回贵霜行省,继续休整。这一回魏帝国的西征,似乎就要画上句号了。 但冉闵实在是不甘心,干不过鲜卑人,那么灭掉北匈奴总可以了吧? 于是冉闵又在贵霜行省调集三十万步骑大军,在开皇二十五年十月,翻越高加索山脉,进击匈奴人。 魏军碰上的一个匈奴强部是乌提加尔匈奴,在魏军的强悍攻势之下,空有蛮力而武器装备都十分落后的匈奴人无法力敌,几乎是一触即溃。于是魏军顺势灭了乌提加尔匈奴,拿下了高加索山脉以北,顿河以东的广袤地区。 北匈奴有三个强大的部落,乌提加尔匈奴、萨维尔匈奴和库特里加尔匈奴,灭了一个乌提加尔匈奴,还有两支匈奴强部和众多的匈奴部落都在虎视眈眈。 在这广袤的大草原上,匈奴人的骑兵来去如风,魏军轻易捕捉不到,一直被打游击,所以一直拖延到第二年的开春,魏军都未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初春,大雪纷飞。 北风呼啸着,在魏军的中军大帐那里,冉闵召集众将,商议是否要撤兵的事情。 荀稷第一个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大军远征,深入至伏尔加河,天降大雪,咱们好多士兵都受不了当地的气候,甚至于冬装都有所不足,已经冷死和冻死了不少人!再加上,积雪过甚,后勤补给跟不上,过几日咱们就要挨饿了!连肚子都无法填饱,将士们如何去作战?” 将军吕乾亦是道:“荀大人说的没错。陛下,匈奴人一直避而不战,不敢正面抵抗我魏军的兵锋,反而东躲西藏的,一直在袭扰我军的散部,咱们死伤了不少的将士。因为严寒天气的非战斗减员的情况也很严重!这样下去,不等匈奴人攻来,咱们的士兵就要崩溃了!” 就在众人都一筹莫展,而冉闵已经打算撤兵的时候,一名小校跑进来说道:“陛下,一队自称是阿兰人的使团求见!” “阿兰人?”冉闵愣住了。 荀稷说道:“陛下,据《三国志》记载:‘又有奄蔡国一名阿兰,皆与康居同俗。西与大秦东南与康居接。其国多名貂,畜牧逐水草,临大泽,故时羁属康居,今不属也。’这应该就是那个阿兰国。” 荀稷不怎么了解阿兰人的情况,但其身边的司马诩倒是挺了解的,因为他有事没事就喜欢了解西方的一些国家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什么的。 于是司马诩当即出列道:“陛下,臣知道这阿兰人的一些情况。” “请讲。” “阿兰人是占据黑海东北部草原的游牧民族,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据说他们专门饲养马匹,经常袭击安息帝国和罗马帝国的高加索各行省。前几年阿兰人被匈奴征服后,只有一部分留在奥尔良和瓦朗斯附近定居,大多数都迁往非洲。” “大概在开皇三年(350年)左右,匈奴人的骑兵展开了对阿兰人的猛攻,最后两军大战于顿河之上。阿兰人虽然和匈奴人一样也是游牧民族,但是战法却更像欧洲人的军队。阿兰人以马拉战车为主,虽然拼死抵抗却无法战胜精锐的匈奴骑兵!现在阿兰人估计没了法子,几乎要被匈奴人亡国灭种了,见到咱们魏军大举进攻,故而才想来求援的。” 如果冉闵熟知这一段历史的话,肯定知道再过一年左右,即公元374年,阿兰国就会被匈奴人毁灭,阿兰人大部分投降了匈奴人并加入了匈奴人的军队。 国王被杀,阿兰那(阿兰王国)灭亡! 而在此后,一大部分阿兰人加入了匈奴联盟。另一部分逃入了山中。 然而,不久那部分阿兰人就从联盟中成功地分离出来,他们大部向西欧迁移,与汪达尔人和苏维汇人为邻, 406年罗马帝国撤除莱茵河边界守军后,汪达尔人联合苏维汇人和萨尔马特部落的阿兰人(从联盟中逃出的)等,越莱茵河涌入高卢地区。他们又一路劫掠,于409年越过比利牛斯山,占领西班牙半岛西部和南部的大部地区。 罗马无力阻止,唯有承认他们为“同盟者”,驻守西班牙。 但时隔不久,来自北方的西哥特人又夺取了西班牙大部分地区,使汪达尔人不得不退守半岛南端和西北一隅。 公元429年,汪达尔军政领袖该萨里克审时度势,率8万汪达尔人和阿兰人前往北非,于439年以迦太基为都建立了汪达尔王国。 迦太基的陷落对西罗马的打击最为严重,切断了它在非洲的财政来源。442年,罗马终于承认汪达尔王国对北非大部分地区的统治。 而那一小部分人在联盟中的阿兰人后来与黑海、里海北边草原的钦察人联合起来抵抗蒙古人。 最后也就是元朝所成的色目人。他们就是现代高加索地区“沃塞梯”人的祖先。 古代阿兰人建立的阿兰国又叫阿兰聊,阿兰那,在华夏的古书中称为奄蔡。其大体位置在今天的俄罗斯顿河流域,大高加索山以北,黑海,亚速海(华夏古书中称为大泽)以东一带。 由顿河将其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以黄种人为主,西部以白种人为主,长期过着游牧的生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虽然人种不同,但顿河流域的人们长期形成了民族认同,都称自己为阿兰人,也就形成了统一的国家。 冉闵觉得阿兰人会成为魏军取胜的关键,于是就让人把阿兰人的使者带进来。 在经过一番礼节之后,阿兰使者低眉顺眼地道:“尊敬的大皇帝陛下,贪婪而凶残的匈奴人在我们阿兰人的土地上大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鄙人听闻大魏乃是天朝上国,陛下更是伟大的万王之王,是上天降下来拯救天下万民的救世主,所以恳求陛下消灭邪恶的匈奴人,拯救阿兰的子民!” 冉闵淡淡的笑道:“你的汉语说的不错。可是阿兰使者,朕已经打算撤兵了。你在来的路上想必已经看到了,帝国的勇士忍受不了当地的气候,再加上匈奴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不敢出来一战,避而不战,再这样下去形势将极大地不利于我魏军。而且,帝国的勇士的鲜血不会白流,帝国的勇士的生命也不能白白牺牲啊!” 闻言,阿兰使者叹气道:“大皇帝陛下,鄙人在来这里的时候,敝王已经再三叮嘱过了。阿兰国愿意成为帝国的附庸国,阿兰人愿意永远臣服于陛下,永远臣服于大魏!” “朕需要看见阿兰人的诚意!” “不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牛羊、皮袄和粮食!还有,就是阿兰人是顿河以及黑海的原住民,应该很熟悉当地的地形才对,朕需要阿兰人配合魏军,一同消灭匈奴人!” “这是自然的。” 第694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阿兰人的配合下,魏军迅速歼灭了顿河以西的库特里加尔匈奴,又跨过伏尔加河,消灭了盘踞在那里的最强大的一支匈奴部落——萨维尔匈奴。 打下这一片东欧的偌大的疆域之后,冉闵将这里设置为大魏帝国的第四个行省,即阿兰行省。 冉闵本来还想继续西征,去征服西面的斯拉夫人的。奈何感染了风寒,竟然一病不起了! 而在冉闵卧病在床的时候,他也得知了慕容恪已经病逝的消息。冉闵失去了原有的斗志,故而在开皇二十六年,即公元373年的五月班师回朝。 这一次回国,冉闵整整耗费了一整年的时间! 苦于道路艰难险阻,路途遥远,冉闵在回到大梁之后,就当即下令动用一百五十万民夫,建造一条从大梁直通贵霜行省的官道,这一条官道后来又连接阿兰行省、伐迦陀迦行省、西萨特拉普行省、西域都护府等地。 乃至于为了沟通帝国与各大都护府、行省的联系,冉闵后来还不惜民力,不惜发动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建造了一条又一条的官道,就跟“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样,现在的情况是“条条大路通大梁”! …… 大魏帝国已经出现了五十六个诸侯国,诸侯王都是皇帝冉闵的儿子。 除了太子之外,冉闵会将已经成年的皇子分封出去立国,然而每隔三年,在十月一日之前,每个诸侯王都会万里迢迢地赶到大梁,朝贺皇帝,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例了。 然而实际上,冉闵只是为了解后妃们对于分封出去的儿子们的相思之苦,同时,也是想要让中央与诸侯的关系不断,不会随着血缘的深远,关系慢慢变得陌生起来。 尽管知道这样做没什么卵用,冉闵还是这么做了。 但是,让冉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家庭聚会”,出现了一个让他痛心疾首的变故——太子冉明被刺杀于自己的银光殿内! “噗!”听到这个消息的冉闵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打击,一时之间竟然气得吐血晕厥过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己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为大魏帝国塑造的贤君,竟然就这样被刺杀了?! “刺客是谁?”这是冉闵醒过来问的第一个事情。 身边的刘治颤巍巍地回答道:“陛下,是王赟!” “王赟?这王赟是何许人也?!” “王赟初为山阳县县令,有贤名,故而入朝为官,得太子殿下器重,连连升迁,已经担任吏部右侍郎一职。但谁都没想到,王赟这个狗贼,竟然狗胆包天,那一日太子殿下本来想要问策于王赟的,没成想其携带利器,趁殿下不备之时,抽出匕首……太子就这样薨了!陛下,请节哀!” 堂堂大魏帝国的太子殿下,竟然就这样被杀死?打死冉闵都不敢相信! 冉闵红着眼睛道:“王赟呢?朕要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回禀陛下,王赟已经吞毒而死了。” “吞毒?” “是的。殿内出现太子殿下的惨叫之后,侍卫们就冲进去,而王赟随即就服毒自尽了!” “查,给朕彻查!” 冉闵怒道:“王赟以为杀了朕的孩儿就一了百了了吗?传令下去,速速缉拿一干涉案人等,朕要诛了王赟的九族!不,十族!” 愤怒过后,冉闵随后就冷静了一些。 他认为这事情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首先是疑点重重。 冉明作为大魏帝国的皇太子,被刺杀于东宫,这本身就是十分荒谬的事情。 王赟是出于什么动机,这才刺杀冉明的?难道他不知道冉明的身份?他不怕祸及妻儿,被株连九族吗? 而且王赟是一个文官,虽不是那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平日里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盖因大魏帝国有尚武之风而已,论武艺,王赟应该是不及冉明的,就算王赟携带武器,而且是趁冉明不备的时候下手的,后者也应该有反抗的余地才对,怎么会一下子就被杀死了? 更何况,王赟可是冉明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是亲信。冉明对王赟有着知遇之恩,王赟干嘛要杀死冉明? 这绝对是一个阴谋! 想通了这些,冉闵就让人把刘治追回来,株连王赟十族的事情暂且不论。 冉闵随后就去到东宫,他要去见爱子的最后一面。 “陛下!” 当冉闵亦步亦趋的进入东宫的时候,路过的皇子、大臣、侍卫和宫女、内侍们无不低着头,单膝下跪。 而冉闵对这一些视若无睹,也不跟平日里还点头致意了,他急匆匆地进入冉明的尸体所在的灵房。 在那里,冉明那冰冷的尸体横陈在灵床上,匹练招展,而冉明的太子妃以及一干姬妾,一干儿女们都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哭的死去活来的,真是令闻者伤心,令见者落泪。 而作为冉明的母亲,皇后董巧巧已经哭成了泪人,不时的还拿着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花,泣不成声,还跟已经死去的冉明说着一些体己话,很唠叨,却也很让人心酸。 看到冉闵的到来,众人又叩首道:“儿臣(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冉闵挥了挥手,随后就给他开出了一条道。 脸色苍白的冉闵缓缓的走到灵床前,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看见冉闵来到这里,本就伤心欲绝的董巧巧就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哭道:“闵哥儿!呜呜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闵搂着董巧巧的娇躯,叹息不已。 其实冉闵心中的伤感,哪里会比董巧巧少? 只是他所表露出来的情绪不是哭泣,而是静默,深沉的静默。 冉明是他一手培育起来的太子,是大魏帝国的储君,他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明君的资格。 冉闵相信,冉明一旦继位,大魏帝国的国力将更上一层楼,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因为冉明是一个仁德之人,宋仁宗一样的君主! 冉闵又上前去观察冉明的脸色,面色发紫,不似被刀刃所杀,而是毒杀。冉闵见过很多战死的人,所以在看见冉明的死状之后,他就基本断定,冉明不是被王赟所杀,而是被人毒害的。 想到这里,冉闵的心里就琢磨起来,究竟是谁杀害了冉明? 是那些被他压制的太狠的士族门阀?还是他过去的敌人的余孽?或者……是自己的其他儿子? 冉闵不禁遍体发寒。 他扫视了在场的六个皇子一眼,冉闵的儿子很多,而且都已经分封出去了,但董巧巧给他生有七个儿子,足见后者多么圣宠不衰。 在冉闵的扫视当中,其余五个皇子的模样大致上一样,都是脸色哀伤,如丧考妣,唯独八子冉操,红着眼睛,不时的还抽噎着,似乎是悲伤到了极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冉操比较多愁善感吗? 不,冉操的性格和行事作风都比较像冉闵,所以不可能表现出这么悲伤的样子。 难不成是冉操故意表露出这个模样,是想博取冉闵的重视,也好争夺储君之位? 是的了! 冉明一死,冉操就是冉闵的最大的一个嫡子。按照古往今来的宗法制,立嫡立长,冉明死了,首先考虑的储君就会是冉操。 那么,冉操是杀害冉明的幕后黑手吗? 第695章 大智若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心力交瘁的冉闵,在太子冉明薨后的第二日,还是照常召开了大朝会。 中车府令刘治一如既往地出列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吏部右侍郎王赟弑杀太子,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臣请诛灭王赟九族,以告慰太子殿下在天之灵,以肃国法,以肃朝纲!”尚书令崔皓第一个站出来肃容道。 “请陛下诛灭王赟之九族!”群臣尽皆跪下来山呼道。 王赟弑杀太子冉明,已经是证据确凿的。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冉闵竟然没有直接诛王赟的九族,甚至是夷灭其十族! 在群臣看来,冉闵可能是有些顾忌,所以这才请冉闵诛杀王赟的九族,给冉明报仇雪恨。 冉明生前贤明孝友,一派盛世明君的风范,深得朝野上下的拥戴。在臣民们看来,冉明作为储君一旦继位,可能在军事上略差于其父,但是一定能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让魏帝国本就强盛的国力更上一层楼!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王赟这个狗贼胆大包天,竟然敢于弑杀太子。这是群臣所不能容忍的,在他们看来,这何止要诛九族?跟王赟有任何瓜葛的人都应该处死! 而冉闵在听见群臣请诛王赟九族的声音之后,没有立马拍板同意,而是淡淡的道:“诸卿,你们说铁证如山?是的,人证物证俱在,似乎太子真的是王赟杀死的。但是诸位,有的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关于太子之死,疑点重重,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朕绝不会滥杀无辜,诛王赟的九族的。” “陛下,这一切不是明摆着的吗?”大理寺卿徐机痛心疾首地道:“当时在银光殿内,只有太子与王赟二人,且王赟携带凶器。根据冲进去的侍卫看见的,王赟手持染血的匕首,已经服毒自尽,而太子的喉颈是被匕首割了的!王赟这般恶贼,不诛其九族,实在让人心寒啊!” “汝等都不必赘言了。此事,莫要再提!”冉闵脸色痛苦地闭上眼睛,显然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忌讳,而群臣也都识趣地不去再提。 下了大朝会,冉闵便召见锦衣卫都指挥使嵇然。 原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荆展已经病逝,继任的就是这个嵇然。 在常青殿内,冉闵冲着嵇然大发雷霆,甚至于把宝案上的一件瓷瓶摔在地上,怒道:“嵇然!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杀害太子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是!是!”嵇然跪在地上,急得满头大汗地道:“陛下,臣回去之后一定将所有涉事人等全部监视起来,凡有嫌疑者,一定抓进诏狱里严加审讯!” 听到这话,冉闵眯着眼睛道:“涉事人等?你口中的涉事人等包括哪些人?” “自然是跟逆贼王赟有关的一干人等,包括王赟的九族、门生故吏,以及一些来往较为密切的人。” “蠢材!” 冉闵叱道:“你真的以为王赟是主要人物吗?” “这……自然不是。王赟一定是受人指使的!陛下,所以臣一定会将与王赟有过来往的人统统监视起来。” “蠢!” 冉闵咬牙切齿地道:“王赟本是吏部右侍郎,满朝文武几乎都跟他有过来往,难道你要把朕所有的大臣都监视起来吗?” “这……陛下是不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锦衣卫和暗卫不是都一直在监视着大梁城的各大士族门阀么?彻查!发现嫌疑人一个都不放过。” “诺!” “另外,把前朝的余孽都监视起来。司马氏的人可能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诺!” 冉闵又叹了口气说道:“此番诸王入京,鱼龙混杂,诸王,也必须要在锦衣卫的监视范围之内。若有嫌疑人,当先禀告朕。” “诺!” 等到嵇然退下,秦牧、王猛和崔皓这朝臣三大巨头便进入常青殿。 “陛下,臣有罪!”一进来,崔皓就跪下来道。 “起来吧。崔皓,你何罪之有呢?” “王赟是臣提拔起来的。现在王赟弑杀太子,罪无可恕,臣,脱不了干系!” 闻言,冉闵淡淡的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朕现在就想知道,太子之死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这……陛下,难道太子之死另有隐情吗?” “必有隐情!”冉闵沉声道:“太子常年处理政务,虽懈怠于武艺,但毕竟是习过武的,面对王赟的突然一击,绝不可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且王赟深得太子的重用,有知遇之恩,前途一片光明,王赟为何要弑杀太子?为什么王赟早不弑杀晚不弑杀,偏偏在诸王入京的时候弑杀?凡此种种,都是疑点!” 听到这话,秦牧、崔皓与王猛三人都对视了一眼,觉得冉闵说的没错。 崔皓硬着头皮道:“不知道陛下怀疑谁是幕后黑手?” “朕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朕认为嫌疑者有三,其一是士族,其二是诸王,其三则是前朝余孽!你们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 “陛下,臣以为是前朝余孽的可能性不大。”王猛垂手道:“前朝余孽,起于士族,亡于帝国,但司马氏何以有这种能力弑杀太子?自陛下灭晋之后,便迁徙了司马氏的嫡系后裔到大梁,有锦衣卫专门监视,他们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绝对瞒不过锦衣卫。而且眼下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前朝余孽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何谈复国?” “嗯。接着说!” “对比前朝余孽,臣以为是士族的可能性更大。自陛下一统江山之后,基本上废止察举制,创科举制,致力于提拔寒门子弟,削弱士族门阀的力量。所以士族门阀无法正面对抗陛下,对抗朝廷,又不甘心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是故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也是有的。” 闻言,冉闵冷着脸道:“那士族何故暗害太子?” 崔皓亦是道:“是啊。景略(王猛字),太子仁德之名天下皆知,继位之后,必是一代明君。这样的明君是士族所渴求的,他们何以暗害太子?” 王猛肃容道:“陛下,正因如此,士族当中的有心人才想要暗害太子!凡我臣民,自然都想要太子这样的仁德之人君临天下,但是总有一些不甘寂寞的乱臣贼子想要作乱,或者是想要让天下重归乱世!太子贤明,一旦继位,又将是数十年的太平盛世,这样一来帝国的根基就更加牢固了,更加不可撼动了。这些乱臣贼子岂能甘心?”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士族确有这种动机。” “陛下,臣以为王猛此言差矣。是前朝余孽的可能性不大,士族们也确实有这种动机,但是无法拧成一股绳的士族,实在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暗害太子!可能……是诸王的可能性更大。” “诸王?” 冉闵正在迟疑之间的时候,王猛又据理力争道:“崔皓大人所言大谬!纵观陛下诸子,乃是兄谦弟恭,历朝历代的皇室无有出其右。太子殿下之仁德,不仅在于朝野,在于诸王都是如此。诸王有何动机暗害太子?而且诸多已经成年的皇子都被分封出去了,在大梁的根基都不深,部分诸侯王甚至连府邸都没有,他们有何能力暗害太子?” 崔皓冷笑道:“呵呵,表面上没有,谁知道诸王暗地里是不是在大梁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看到崔皓与王猛起了争执,对于太子之死的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冉闵又将目光放到了秦牧的身上。 “秦牧,你怎么看?” 秦牧蹙眉道:“陛下,臣以为这三种可能性都有,但臣没有偏向。请陛下试想一下,有没有第四种可能性呢?” “嗯?” “陛下,有可能是士族、诸王、前朝余孽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冉闵的瞳孔猛地一缩,但随后又否定道:“不可能。三方势力如此错综复杂,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促成?” “陛下,事无绝对。别忘了,前朝司马氏,还有一个大智若妖的司马诩。” 冉闵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阴沉起来。 秦牧又道:“臣听闻楚王冉操,近来跟司马诩走得很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闻言,冉闵几乎都要窒息了。 “陛下啊,请设想一下,太子一死,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冉操?! 第696章 化蛟成龙 在大梁城郊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山麓之下,水塘边上,有一座格外精致的凉亭,由内而外,伸展着一条偌大的长台。 此时此刻,在长台的前沿,楚王冉操与司马诩正在钓鱼。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道:“大王!大王!” “何事惊慌?”冉操放下了手中的鱼竿,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厮气喘吁吁地道:“宿卫大统领恶来奉陛下之命,要请大王入宫!大王还是尽快回到府上吧!” 闻言,冉操一时之间感到手脚冰凉,颤声道:“知道了,下面侯着。” “诺!” 等到这小厮下去,冉操这才额头冒出了瑟瑟的冷汗,转头一看,司马诩面色不变,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在那里钓鱼,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冉操咬了咬牙道:“先生,你都听见了吧?父皇一定是怀疑孤了,不然不会派恶来召见我的。” “那又如何?”司马诩淡淡的道。 冉操忍不住蹲到地上,抓着司马诩的肩膀失声道:“我必死,我必死啊!这恶来是何人?他是父皇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心腹中的心腹!只要父皇一句话,你就是让他恶来砍自己的爹,自己的娘,他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父皇派恶来召见我入宫,势必发现了太子之死与我有关!怎么办?先生,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大王,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如何冷静?”冉操脸色煞白地道:“以父皇对大哥的宠爱,以父皇对大哥的器重,他一旦知道太子之死与我有关,我肯定要给太子殉葬的啊!” 闻言,司马诩冷着脸说道:“冉操!你给我冷静下来!这事儿不是你干的!太子是被王赟刺杀的,与你何干?” “可是……” “没有可是!” “先生,孤……孤应该怎么做?”冉操颤巍巍地道。 司马诩沉声道:“大王见到陛下之后,要做的就是两个事情。第一是诬!王赟曾经是秦王冉智的门客,他的妹妹甚至还是秦王的妃子!” “孤知道了。” “第二是赖!不管陛下怎么说,不管陛下怎么做,你都要一口咬定,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绝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是。我知道了。” 随后,司马诩又眯着眼睛道:“大王,这是你的一次劫难。熬过去了,你就能化蛟成龙!熬不过去,你可能会死,可能会被贬为庶人,一辈子过着猪狗不如的圈禁生活。” 冉操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就上了马车,回到自己的府邸,让恶来带着自己入宫。 当冉操进入常青殿的时候,冉闵正在跟秦牧下围棋。 “陛下,臣先告退了。” “嗯。” 随着秦牧的离去,整座大殿,就剩下冉闵与冉操这父子二人。 看着低眉顺眼地站着的冉操,冉闵淡淡的道:“操儿,听说你去城外了?” “是的。” “何故出城?” “今天是司马诩的诞辰。司马诩一个人在城郊外面孤苦伶仃的,儿臣不忍,所以去给他贺寿,陪着他钓鱼,并送上了丝绸两匹,美酒十坛。” 冉闵闻言,脸上遍布寒霜,说道:“你跟司马诩来往多久了?” “有几个年头了。父皇,儿臣知道您不喜欢臣子们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但儿臣与司马诩这是私交,并无他意啊。” “朕没说你跟司马诩来往密切,就是在结党营私,你急什么?” 冉操连忙低下头。 “操儿,告诉朕,阿英(冉明)是不是你暗害的?” “父皇!”冉操吓得肝胆俱裂,忙跪下来道:“这事儿绝不是儿臣做的!大哥是儿臣的兄长,一母同胞的兄长,自幼与儿臣的感情甚笃,大哥这么爱护我,我又怎么可能干出弑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呵呵,是吗?” 冉闵缓缓的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冉操说道:“锦衣卫的人已经查出来了。阿英非是死于王赟的刺杀,而是被毒害的!关于这下毒之人是何人主使,已经有人招供了,供词就在这里!” 冉闵指着一侧的桌案上的一份供词,沉声道:“冉操,就是你利欲熏心,暗害阿英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冉操吓得满头大汗,一下子磕头在地上,道:“父皇,真不是儿臣干的啊!大哥是王赟所杀,与儿臣何干?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啊!” “嗯?!” “父皇,王赟曾经是二哥冉智府里的门客,其胞妹还是二哥的妃子,我想……” “混账!你死到临头了还敢污蔑智儿?!” 冉闵恍若一头暴怒的雄狮,直接抄起了一侧的武器架子上的宝剑,“呛啷”的一声抽出宝剑,架在了冉操的脖颈上,脸色阴沉地道:“冉操,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冉操吓得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粒遍布面颊,他颤声道:“这一切都跟儿臣没有干系。儿臣与大哥那是手足之情,怎能加害于他?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儿臣,请父皇明鉴啊!” 冉闵听到这话,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叱道:“冉操,你可要想清楚了。实话实说,朕就饶了你,不圈禁你,让你在大梁做一个逍遥王爷!但若是你敢对朕撒谎,这一剑下去,你可就身首异处了!你应该知道,朕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父皇!儿臣……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 随着冉操的话音一落,冉闵手中的宝剑就向后一挥,接着冲着他的脑袋就削了过去。 似乎下一刻,冉操就要血溅三尺,身首异处了。 “唔!……”冉操吓坏了,眼睛都不自觉地闭上了。 “唰!” “……” 落下的不是冉操的脑袋,而是他的一绺乌黑的头发。 “父皇?” 有感于自己还活着,冉操好歹是身经百战的男人,不至于吓得尿裤子,屁滚尿流什么的,但也急得眼圈发红,鼻涕都流了出来,抽噎着泣不成声了。 但这个时候,劫后余生的冉操还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你跟朕过来。” 冉闵把宝剑扔到地板上,随后就亦步亦趋的走到蒲团上坐下,而冉操就弓着腰,瑟瑟发抖地跟着冉闵过去。面对着还是残局的棋盘,冉闵眯着眼睛道:“操儿,你还是不招?” “父皇明鉴,这事儿真不是儿臣干的。大哥的死,可能另有隐情,但幕后黑手绝不是儿臣啊!”冉操连忙道。 而冉闵点了点头,说道:“是与不是,朕无法决断。那么,就交给上天来决断吧!” “上天决断?”冉操愣住了。 “朕抓一把棋子,棋子是单数,就证明你在对朕撒谎,你死;棋子是双数,就证明你是无辜的,你活。怎么样,敢不敢赌一把?” “儿臣……愿听从父皇发落!” “好!那朕要开始了。” 冉闵说着,大手就一扫棋盘上的所有棋子,又一把掺进了装载着黑子的玉碗里,抓出一把棋子。 儿啊,你可要稳住了! “嗒!”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冉操的心颤了一下。 “嗒!”又是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冉操吓坏了,额头直冒冷汗。 “嗒!” 这一回,冉操闭上眼睛,不敢看棋盘上的棋子了,毕竟现在能掌控自己的性命的,就是这棋盘上的棋子数量! 等到冉闵一颗又一颗棋子落下,每一颗棋子的落下,冉操的心就会颤抖一下,似乎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 到了最后,冉闵在棋盘上落下了两排的棋子,但手中已无棋子,而棋盘上的棋子数量明显是单数的。 冉操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他早已经害怕的闭起眼睛,不敢看那一张能控制着自己生死的棋盘,但实则心里还是在默数的——单数? 完了完了,天亡我也! 就在冉操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冉闵睥睨了他一眼,就从玉碗里面再轻轻的拿出一粒棋子,扣在棋盘上。 “嗒!” 随着这声音一落,冉闵顿时摇摇头说道:“看来你没有对朕撒谎。操儿,你是无辜的。” 这时,披头散发的冉操终于如释重负,虚脱了一般瘫软在地上,又勉强跪着道:“父皇明鉴!” “回去吧。” 冉闵背过身去,叹息道:“这几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要外出了。” “儿臣,告退。” 第697章 驾崩 回到自己的王府,已经心力交瘁的冉操本想好好睡一觉,但是下人汇报说,司马诩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冉操随后就在书房内会见司马诩。 喝了一碗茶水,冉操这才长吁一声,说道:“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一回若是没有你的指点迷津,孤已经死在宫里,已经死在了父皇的手下了!” “大王,你要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陛下。” “这是为何?” “陛下若是真心想要下杀手的话,大王早就死了,我现在也见不到大王的面了。” “你早就知道父皇不会杀死孤?”冉操颇为匪夷所思地道。 司马诩淡淡的道:“这是自然。陛下为何要杀死大王?陛下爱子心切,太子是陛下的儿子,大王你也是陛下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任何一个陛下都舍不得。就算陛下知道太子之死与大王你有干系,恐怕只是将你贬为庶人,终生圈禁在王府而已。即便陛下想处死你,皇后娘娘会答应吗?” 闻言,冉操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冉操与冉明一样,都是冉闵与董巧巧生的儿子,天潢贵胄,皇帝嫡子! 董巧巧心善,刚死了一个儿子,自然不想另一个儿子也死去的,而以冉闵对董巧巧的宠爱,绝不可能不顾及董巧巧的感受,擅自处死冉操的。 不过司马诩能算计到这一点,让冉操有些不寒而栗,同时心里对于这个大智若妖的“前朝余孽”提防起来。 “先生,下一步孤应该怎么做?” “等。” “等?” “不错。”司马诩点了点头道:“太子已死,已经成年的皇子们又都到各地去立国称王,所以这段时间,群臣必定请求冉闵另立储君。而这个储君的热门人选,除了大王之外,就是秦王冉智,越王冉战和代王冉骁!正所谓立嫡立长,无嫡长子就立嫡子,无嫡子当立长子!” “大王与越王、代王都为皇后所出,在朝野上下,乃至于封国之内有贤名,至于秦王冉智也备受朝中文武的推崇,所以下一位太子的人选,必定是这四个皇子当中的一个。” 听到这话,冉操倍感困惑地道:“那孤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对,什么都不要做。这种时候,哪个皇子蹦跶得最厉害,就会被大势所趋,推到风尖浪口上,就越不可能成为储君!” “孤明白了。” …… 翌日,冉闵就将王赟的九族全部诛杀,让这场大案画上了句号。冉闵追赠太子冉明的谥号是“悼襄太子”,陪葬于景陵,同时将一干不力的东宫侍卫三百二十八人全部处死,给冉明殉葬。 对于立储之事,冉闵表示漠不关心,力排众议,没有再立一个太子。 而在开皇二十八年的冬季,尚书令崔皓染病,不幸逝世,享年七十二岁。冉闵追封其为“广平郡王”,追赠谥号“文忠”,其子崔弘承袭其爵位,改封高阳郡公。 崔皓死后没多久,王猛就辞官归隐了。 继承他们的尚书令、侍中的职务的,是徐渭与赵笙。 本来秦牧以年迈体弱为由,多次向冉闵上书,请求辞官归隐的,但冉闵都没有批准。最后实在拗不过,秦牧“假死”,冉闵不得已也追封其为“彭城郡王”,追赠谥号“襄”,其子秦问承袭其爵位,为彭城郡公。 前两年,李农、王平就已经逝世了。 随着这么一大批文臣武将的逝世,冉闵的心中感到很悲伤,有感于其功绩,于是修建凌烟阁,让朝野上下评判出二十四个文武大臣,作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崔皓、李农、卫峥、董匡、王平、秦牧、王猛、冉恪、卫辽、吕乾、苏林等人都在其列,整整二十四个人,有的已经逝世,有的还活着,但已经垂垂老矣。 十年之后。 公元386年,即开皇三十九年的开春,冉闵开始了自己的最后一次西征。 鲜卑帝国不灭,把慕容垂这个心腹大患留给后世子孙,冉闵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一回魏军西征的第一个目标是斯拉夫人。 不过现在的斯拉夫人实在是太过差劲了,斯拉夫人仍处于原始公社制阶段,但已出现比较巩固的军事组织,部落会议在原始民主生活中起着重大作用。 这时,农业已成为主要生产活动,同时从事畜牧业、渔业和养蜂业。 各种手工业,如冶金、纺织、皮革、木工、制陶等也有发展。此时的住房比较简陋,一般是半地窖式的土屋,近似正方形。 其住地大都选择在山林水泽附近。 在这一阶段,斯拉夫人还有一种独特的社会组织形式,称为“扎德鲁加”即建立在氏族血缘基础之上的父权制大家族,包括同父所生数代子孙及其妻室儿女,多达数十人。他们住在一起,共同劳动,共同占有生产资料和剩余产品。男女族长拥有很大权力。 斯拉夫人同日耳曼人一样,有着牢固的村社制度,但没有广泛使用奴隶,战俘可以享受自由人的待遇。他们的社会发展超越了奴隶制阶段,直接从原始社会进入封建社会! 饶是如此,茹毛饮血的斯拉夫人还是干不过强悍的魏军的。 此时的魏军,不仅有着红衣大炮,还把火铳和热气球捣鼓出来了。 进入斯拉夫人所在的严寒之地后,魏军就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个接一个地扫灭斯拉夫人的部落,迫使其不得不臣服于魏帝国,接受魏帝国的统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六月,在基本上平定了斯拉夫之地后,冉闵设置斯拉夫行省管理这偌大的土地。随后魏军就一路西征,跨过奥得河,直扑鲜卑帝国的疆域。 此时鲜卑帝国的主人是慕容垂,他已经发动兵变,把原来的皇帝慕容暐处死,登基称帝。 魏军与鲜卑人在奥托哥特附近发生激战,双方投入了五十万的兵力,最终以魏军获胜而告终。而慕容垂不甘心失败,又率兵退守奥托哥特城,收拢溃兵,准备负隅顽抗,同时请求罗马帝国、萨珊王朝赶来增援。 魏帝国的强盛让这些国家感到惊惧不已,故而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都纷纷派出大军激战魏军。 十月,魏军仗着热气球不断往奥托哥特城内投放炸药,终于让鲜卑人崩溃,慕容垂不得已再次率兵杀出重围,逃奔西哥特王国。 时间进入开皇四十年的二月,波斯人和罗马人的六十二万联军终于赶到,与二十万魏军在阿尔及利亚附近发生激战,不过人多势众的白夷联军,最后还是败给了魏军的红衣大炮和火铳,几乎全军覆没。 冉闵又一路率军攻灭伊比利亚、阿尔巴尼亚和亚美尼加三国,罗马帝国与萨珊王朝纷纷遣使求和,但冉闵不准,又率军挺进萨珊王朝的首都泰西封。 魏军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但是在进攻到泰西封的时候,冉闵原本就不堪的身子终于一病不起,在八月十六就驾崩于泰西封城外。 弥留之际,冉闵将楚王冉操传召过来,对着在场的文武宣布道:“兹,冉操,文武兼备,有朕之风,故传位于操,望诸卿好生辅佐。待新皇如朕一般。” “陛下!” 等到冉闵挥退了众人,又留下冉操一个人,轻声叮嘱道:“操儿,朕不行了。” “父皇!”冉操的眼圈一红,就有些泣不成声了。 冉闵叹息道:“朕原本想着,把萨珊王朝、罗马帝国、鲜卑人这般的强国一一收拾了,让你好好坐稳江山的,可是现在看来,不行了。朕,天命已去,奈何奈何!操儿,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要一一记住。” “是,儿臣听着。” “其一,你登基之后,必须要秉承朕的理念,开疆拓土,继续消灭各大强国蛮族。完成帝国‘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魏土’的规划!” “诺!” “其二,严防司马诩。” “这……”冉操迟疑了一下,说道:“父皇,你既然怀疑司马诩有不臣之心,为何不处死他?” “你以为朕不想吗?” 冉闵苦笑道:“司马诩,是朕留给你的大才。你要对付慕容垂,你要廓清环宇,征服全世界,就少不了他从旁出谋划策。可以说没有司马诩,你不是慕容垂的对手!但是你要切记,对于司马诩其人,可重用,但不可信任。” “是,儿臣知道了。” 冉闵继续道:“其三,朕驾崩后,丧礼从简,无有陪葬品,不可殉葬他人。朕的后妃们,有生育的就随其子女去到封国,无生育的,就长伴景陵。自朕开始,举国上下,当废止人殉之风!” “诺!” “其四,汝当与诸侯王们亲近,告诫后世之君,不可削藩。” “诺。” 对于冉闵所说的话,冉操都一一答应了,至于能不能做到,这就很难说了。 开皇四十年,66岁的冉闵带着无尽的遗憾驾崩于泰西封,冉操继位,率军东归。 等冉操回到大梁,便正式登基称帝,年号“弘武”,给父皇冉闵上谥号“太祖高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