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佳人》 第一章 春风徐徐,落英缤纷。 江南水乡的城楼之外的隐蔽花坞,有着一汪碧绿小湖。湖畔花草扶疏,种植着桃花李树及翠绿的垂柳。 花坞是春水楼的所在地,附属于江南最有名的青楼香袖院,是美貌名妓穆红绡的居所。只有经过严格挑选后的人,在付出可观的银两后,才得以见到传说中色艺双全的江南名妓。 今日,有一名男子远道而来,砸下大笔银两后,穆红绡好不容易首肯,让那男子听她弹奏一曲。 春水楼畔一座精雕细琢的木雕凉亭,四周围以薄纱,春风拂动,有着如梦似幻的景致。凉亭内铺上柔软的绣榻,木几上摆着香炉及一把琵琶。 男人坐在凉亭中喝酒,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香气溺溺,半晌之后,薄纱后方有了动静,美人已经到来。一双纤细洁白的手由薄纱后方伸来,抱起了琵琶,轻微地拨动。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薄纱飘开,是一张极为美丽的女子容貌。 男人轻叹一声,没有想到穆红绡竟美丽到这等地步。他俊朗的容貌里有着几分的邪气,手中擎着杯子,目不转瞬地看着轻弹琵琶的穆红绡,深邃的眼始终离不开这有着绝色容貌的女子。 他的衣着打扮,明显地与关内男子不同,皮氅上有华丽的缀饰,与他天生的傲然模样十分相称,一看就知道是个尊贵的人物。光是那双黑眸内闪烁的光芒,就让人不敢迎视。 “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能够声名远播,让人议论纷纷。这几个月来,关内和塞外都在传说着,江南春水楼的穆红绡艳冠群芳,能见上一面、听得一曲,就已经是难得的福分。”他微笑着,眯起眼睛看着神态有些淡漠的美女。这样的美女,当然值得他远从塞外而来。 穆红绡的神态没有改变,听多了这样的赞美,已经无动于衷。她奏出一曲江花月夜,纤细的指在弦上拨动。 他听着美妙的音乐,沉醉在美人与悦耳的丝竹声之中,酥软的感觉由指尖一点一滴蔓延开来,他皱起浓眉,暗暗运劲抗拒,才发现那种酥软的销魂感已经逐渐转为麻木,侵蚀了他的神智。 “该死!”他低吼一声,知道情况不对。酒没有问题、薰香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穆红绡。 一首曲子已经奏完,拨插在琵琶四弦上当心一划,弦声一响,像是宣告着他大难临头。 “不要挣扎,这是软筋散,我藏在指缝间,随着弹奏时洒出。你已经吸入许多了,如今内力全失,大概比婴儿还不如。”穆红绡放下琵琶,缓缓站了起来,拂开薄纱走到了男人面前,美丽的脸庞上仍旧没有表情。 “美人儿,擒下我是准备私下享用吗?”他嘴角轻轻一扯,纵然面临变故也是冷静如常,俊邪的脸上仍是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穆红绡秀眉一皱,从没有听过谁胆敢对她说出这么粗鲁的话。这个男人果真是主人口中的邪教之人,要是不擒下他,中原不知有多少人会受害。 “魔教之子韩振夜。我的主人早知道你喜爱女色,命令我藏匿于春水楼,等着你从关外前来。我是奉了命在这里等待,要擒下你的。”她指尖轻弹,洒出更多的软筋散,有点诧异韩振夜还能支撑这么久;普通中了这种药的人,会转眼不省人事,而他却还是清醒的。难以想象,他的内力有多深厚。 “我早知道中原有不少人讨厌我。”韩振夜叹了一口气,神智已经开始昏沉。是自个儿贪色中了美人计,怪得了谁?能栽在这么出色美女手上,也算得上是光荣吧! “你家主人是谁?”他问道,眼睛已经闭上,不再反抗流窜的药力。药效渗透血脉,他的内力一点一滴流失。 “聚贤庄沈宽。”穆红绡冷冷地说道。 ☆☆☆ “用盐水把他泼醒。”冷酷的声音回荡在地牢内。 哗啦一声,不知是谁兜下一桶冷水,寒透韩振夜的筋骨。水中的盐分渗进流着血的伤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烧灼,韩振夜咬紧牙根,忍耐住喉间那陴类似野兽的咆哮。 “名震关外的魔教之子,怎么如此不济?别昏过去啊,要是你昏了,乐趣可要减半的。我非要让你清醒着,好好地感受,我可不能鞭打昏厥的人啊!”持着鞭子的裘轲冷笑着,呼呼挥动长鞭。 冰冷的盐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滴在满是伤痕血污的脸上,再掉落地上,与大量的血迹混合。这样的酷刑,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几天。 “江湖中的传言没错,愈是顶著名门正派旗号的人,愈是有些特殊的癖好。”韩振夜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裘轲,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轻蔑弧度。 自从他在春水楼昏厥后到如今,似乎已经过了几日的光景。他被人从风光明媚的湖畔,搬移到这处坚固而古老的地牢。 地牢位于铁城的内部,是用来囚禁罪大恶极的歹徒。沈宽选择了铁城作为审判韩振夜的场所,同时也另外进行着某项不为人知的诡计,吩咐裘轲在一切部署妥当前,看管好韩振夜。 韩振夜身上有无数的伤痕,是裘轲这几日来给他的特别招待;这个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大侠,刑求起人来特别起劲。他的衣衫早被鞭子打得破烂,黑发飞散,俊邪的脸容增添了几许伤痕,看来十分狼狈。 他被甩铁链绑在墙上,那铁链很是坚固,铐住他的双腕。他几次试着运动,想要扯开铁链,但仅是稍稍用劲,体内就一阵酥软,四肢百骸都是无力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回嘴!”裘轲哼了一声,不悦地又是一阵抽打,血花四处乱飞。他是奉了沈宽的命令,要在沈宽到达之前,好好招待韩振夜,让他尝尝中原人士的手段。 魔教之子在关外拥有极大的势力,沈宽几次想要召为己用,可韩振夜偏偏毫不理睬。不是伙伴,那就该是敌人;沈宽于是发出诛杀令,言明魔教危害中原,必须彻底铲除。 只是诛杀令发出数年,没有任何武林高手能擒下韩振夜。这次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上美人计,才能顺利地捕获这个众人闻之色变的男人。 “只是回嘴的确无趣,不如你也解开我,让我也体会体会手握长鞭的乐趣。”韩振夜冷笑着,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在鞭击下仍旧充满威胁性。 裘轲怒吼一声,紧握着鞭子又是几下猛抽。“我非把你分尸不可,看你这个杂种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他的动作愈来愈大,急切地想杀死韩振夜。那一双黑眸太过慑人,要是真让韩振夜有机会挣脱,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一旁有人皱起眉头,忍不住出声阻止。“够了,沈庄主交代过,只需给他一些教训就行了,必须留他一条命,等待各大门派聚集到铁城来,才能昭告天下,一起决定处决他的日子。” 裘轲喘着气,愤怒地扔下鞭子。“算你运气好,暂时留你一命。”他虽然极度想要杀了韩振夜,但决定权毕竟还是在沈宽手上,他只能奉命行事。 “喔?我该多谢裘大侠饶命吗?”韩振夜嘿的一声冷笑,在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却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很好,还嘴硬是吗?”裘轲握紧拳头,克制着给对方致命一掌的冲动,他可得罪不起沈宽。只是,明的不行,他就来暗的,就是要好好折磨这个倨傲的魔教之子。“好,从今天起我不再鞭打他,但也不许任何人供应他吃食与饮水。我倒要看看,传闻中武艺过人的魔教之子,最后会不会饥渴交加地跪地求饶?” 地牢的门被打开,几束阳光射入,裘轲领着几个人离去,石室随即陷入阴暗之中。血水滴落地上的声响,成为室内唯一的声音。 韩振夜缓缓地闭上眼睛,凝聚着内力调匀内息,持续着运动将体内残余的软筋散化去。这些鞭打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只要能够解去软筋散的药效,铜墙铁壁也困不住他。裘轲想以饥饿折磨他,反倒给了他休养的机会。 “沈宽,连我也不愿意放过,那么我可得好好陪你玩这场戏了。”他的嘴角露出冷笑。既然是挑战,他岂有避开的道理? 失手被擒是意外,但是既然挑衅找上自己,那么他会找机会好好回报沈宽的,不过他不急,先在地牢内专心养伤、静静地等待机会…… ☆☆☆ 身上的盐水干涸,凝结为盐粒,又被汗水溶解,疼痛渗如皮肉,韩振夜将内力凝在一处,已稍稍能够运通经脉。 从裘轲离开到现在,大概又经过数天的时间。寻常人大概早就因为饮食的断绝而手脚发软,但是他出生在荒芜的大漠,多年行走在沙漠之中,早习惯了数日不吃不喝,这点折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忽然,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显示着有人正小心翼翼地打开石门。 韩振夜眯起黑眸,却不动声色地放松全身悬挂在铁链上;看似已经昏厥,其实绷紧肌肉,随时准备应付乍到的危机,散乱的黑发遮盖了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 是沈宽本人?还是那个喜欢手持长鞭的家伙呢? 柔软的白色衣绫拂过地面,那人脚步轻盈地走来,先是在几尺外看着、轻轻地喘气凝聚着勇气,半晌之后才谨慎地走上前,站定在他面前,缓慢地举高双手。 长年的战场上训练出的直觉,让韩振夜陡然反应,迅速地抬起头来,眼中迸射出的锐利目光能够吓坏任何人。 他以为,会看见对方拿着刀剑准备暗算自己,却万万没想到,竟会看见一个美丽纤细的绝色女子,怯生生地捧着干净的饮水,想要靠近他的唇,喂入他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唇。 她被他突然抬头的动作及黑眸里可怕的杀气吓着,低呼一声地往后退去。 “你是谁?”他开口说道,声音粗哑得像是虚弱的老人,因为长时间不曾饮水,一开口就扯破了唇,鲜血淌下来。 “我……我……”她后退了好几步,纤细的身躯在轻颤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肤色白皙,眉目十分美丽,模样柔弱娇美、灵秀动人。在看着他时,那双清澈眸子的深处有着浓烈不安。 “不要让我再问一次。”他看着她,眯起黑眸,有些怀疑她只是他重伤之下所产生的幻觉。 她有着令人叹息的美丽,穿着朴素的衣衫,遍身白色的衣棱,袖口以一圈环绣收束,方便工作与行走,是寻常丫鬟的打扮。那细致的肌肤及柔嫩的红唇,简直像是召唤着男人前去一亲芳泽。 “我是铁家的丫鬟……我……”她咬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助地看着他。瞧见他唇上新绽开的伤口时,她眨了眨眼睛,鼓起勇气拿出手绢上前,轻拭着伤口上的血迹。 韩振夜眯起眼看着她的举止,温柔却有着深深的胆怯。柔软的手绢拭去了血迹,然后轻轻按住,让鲜血不再流出。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询问着,语气不在那么严苛。 裘轲想折磨他,早就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地牢来,而铁城城主目前尚未回城,城内的仆人都遵守着这项命令,这美丽的丫鬟是裘轲离开后,唯一的访客。 铁城的丫鬟?!莫非铁鹰终于良心发现了,居然送来这么一位美人胚子来照料自己? “我听说他们把你绑在这里,不许有人送食物来。但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有人饿死、渴死。”她小声地说道,发现手绢下的伤口不再流血。她拿起浅碟子,将干净的水送往他的唇边。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伤痕,血液都凝结了,看来十分可怕。 干净的水滑入口中,滋润了干燥得快要焚烧的喉咙,像是最甜美的甘霖。他贪婪地喝着,然因双手仍被铁链绑住,只能让她喂食。 “喝慢点,你别急,这里还有许多水。”她转身从瓷壶中再倒一碟水,重复着喂他喝水的动作,望着他低头猛喝着水,虽然一身的伤,但是黝黑纠结的高大身躯仍有着难言的压迫感,像是蓄满了无限的体能,靠近他时,她的呼吸就变得不稳。 站得离猛兽太进,最后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咬着唇,克制住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抖。就算他真的是猛兽,如今也被用铁链绑在墙上,会有什么危险性? 知道她没有恶意后,他的态度从谨慎转为急切。“食物呢?快拿来!”他问道,闻到食物的香味时,才察觉自己早就饥肠辘辘。 食物跟饮水里都不会有问题,沈宽若要用这种方法杀他,早在春水楼时就已经下毒了。这丫鬟既然是铁鹰府里的人,大概是天性善良,看不得有人活活饿死,才会冒险带着食物到地牢里来。 她从篮中拿出熬好的及第粥,舀了一匙,放到他的唇边。 “你拿什么喂我?”他瞪着那一匙溢满香味,却黏糊糊的及第粥。粥?这丫鬟竟然让他喝粥?那可是没牙的奶娃儿才吃的东西! “你重伤还没有痊愈,加上又饿了数日没有进食,热粥是你目前最好的食物。”她很坚持,就是要他喝下去。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他,没有被他皱眉的表情吓到。 韩振夜看了她半晌,有些微愠的表情逐渐软化,黑眸里浮现些许兴味。他张开口,决定先行让步,不想激怒这个好心却有些固执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他边喝着热腾腾的及第粥,边问道。不知道是小丫鬟的厨艺过人,还是他已经饿得太久,简单的热粥吞进口里,竟比他吃过的任何珍品都美味。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稍稍避开他的视线,才又继续舀起热粥喂入他口中。“冰儿,我叫冰儿。”她轻声说道,在阴暗的地牢里,她的出现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境。 “冰儿?”他以低沉的嗓音重复念着她的名字,一双黑眸无法克制地锁着她娇美的容颜。在最苦闷阴沉的地牢里,她的出现就像一道温热的光,奇异地照亮了这个原本阴沉的地方。“好姑娘,只是看不下有人会饿死、渴死,就冒险到地牢来,你难道不怕裘轲对你不利?”他问道,视线扫过她每一寸娇容,没有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冰儿仰头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心跳漏了一拍。那双黑眸那么深邃锐利,像是可以看穿她真正的意图。“我无法见死不救。”她低下头,掩饰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虚。 “铁鹰选丫鬟的眼光还不错。”韩振夜大笑数声,纵然被捆绑住,那身邪魅势气仍是抹灭不掉。“好冰儿,你的恩情我算是记住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一向恩怨分明,不管是恩是仇,我韩振夜都会尝还。今日欠你的,我发誓总有一天会还你。” 他的声音回荡在地牢里;要告知她的,是将会报答她的恩惠。但她的心跳得那么激烈,甚至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她害怕如今所听到的,会是一项威胁。 恩怨分明的韩振夜,会怎么报复背叛他的人?会用什么可怕的方法凌迟、羞辱背叛者?这个问题太过可怕,她甚至不敢去深想。 为了摒除那些思绪,她清澈的视线游走在他身上,接触到斑驳的伤痕,看见上面的盐粒,她诧异地咬住唇。 “他们用盐水泼你?还会疼吗?”她小声地问,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痛。 “当然会疼,只是盐分渗进伤口里的痛,反倒能让我保持清醒。”他淡淡一笑,对自己身上的伤不以为意,反倒是对这个美貌的丫鬟有着更多的好奇。 这段漫长而无聊的牢狱之灾快把他闷坏了,好不容易来了个美丽的女人,他再也无法隐藏血液中隐隐跃动的兴奋。 “你有塞外的口音,不像是中原的人,也是来自塞外吗?”交谈几句,他就听出冰儿有着温软的奇特口音,像是来自塞外、或是更远的地方。 冰儿以剩下的饮水濡湿了手绢,小心地替他擦去伤口上的盐分。“我父母来自危须国,而我从小生长在关内。”她毫不犹豫地说着,低头没看他的眼睛。 “是吗?”他想起那个国家,只是稍稍皱起眉头,不再多言,塞外国境间的争斗,到了中原就该无关紧要,况且她又从小生长在中原,故国的纷争跟她更是没关系。 擦拭了半天,她发觉所带来的清水分量不够,无法为他拭净。她蹙起秀眉,收起已经被他的血污损的手绢。“我明日再为你带清水及药膏来,这些伤口再不清理,怕是要化脓了。”她抬起头,看见他正瞅着自己看,那双黑眸,阁如寒潭、闪动着莫测高深的幽光。 她只觉得慌乱,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匆忙转过身去,收拾了餐具就准备离开。 “冰儿。”他开口唤住她,低沉的声音有着难以抗拒的磁性。 她停下脚步,万分不情愿地转过头来,回眸看着被捆绑在墙上,却仍高傲危险的男人。 “明天,我会等你的。”他冽嘴一笑,那股与生俱来、形于外的魅惑漾在眼里、噙在笑里。 她只是匆促地点头,不敢有任何回应,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而后抱着餐具快步离去。 仅是看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眸,就可以看出他有着爱狠分明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了她真正的意图,就绝对不会感谢她,相反的,她怀疑当他知道真相,会有尽极可怕的方法杀死她—— ☆☆☆ 第二天冰儿真的遵守诺言,再度捧着热粥来到地牢。 她辛苦地扛着清水、来回奔走着,将水一桶又一桶地倒进较大的木桶中,忙得香汗淋漓;白色的衣棱上有着水渍的痕迹,贴上她柔软的身段,格外引人遐思。 裘轲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些隐私。最近几日铁鹰将护送当朝的日帝来铁城,主持处决魔教之子的事宜,而群聚在铁城的正派人士们都前去迎接,更加没有时间理会地牢内的韩振夜,以为他中了软筋散、又被捆绑在墙上,应该是无法动弹的。 “冰儿,累了吗?要不要先歇会儿?”他看着她辛勤地奔走,偶尔停下脚步,靠在木桶旁喘气。她的身段轻盈、步伐灵巧,但是看得出来并不会武功。 “不能歇息,我必须快些再赶回来,还有好多杂物要处理完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跑来这里。”冰儿摇摇头,因为劳动而冒汗。她举起袖子擦着额上的汗水,的确感到有些热。 她白嫩的肌肤如今透着嫣红,看来更加可爱。纤细的手来到领口,很直觉地想解开一枚扣子,但在察觉到他的视线时,她的动作陡然僵住。 在他的面前解扣子,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算是他已经被捆绑在墙上,但是当她准备解开扣子时,他的眼光倏地变得锐利明亮,就像是原本佣懒的野兽在闻到猎物散发的气味时那般,一瞬间就改变了姿态。 这种无法言喻的改变让四周的气氛都不一样了,更让冰儿心生警觉。 “冰儿,要是热的话,就解下衣服。如果你热坏了,我会过意不去的。”他微笑着,口气有着体谅,但双眼其实充满期待。 啊!要是真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致,或许可以多少安慰他因为误中美人计而受到的心灵伤害。眼前的冰儿自然没有名妓那种绝艳的面容,但是她清灵秀丽、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想一口吞了她。 “没……没关系……我不热的。”她口是心非地说道,忽视他失望的表情。 冰儿将帕子浸湿之后,强迫自己平静纷乱的心跳,这才走上前去。 两人靠得很进,她站到了他的身边,察觉到他十分的高大,黝黑的肤色是多年在瀚海的阳光下炙烤晒出的;宽阔的肩膀及那双手臂,可以囚禁住任何被他看上的猎物,轻易地扼断猎物的脖子。 虽然先前喂食时,曾经跟他靠得很近,但是这次不同,她要为他擦拭血污,亲手抚过那些伤口,等于是某种程度的肌肤相亲,更增添了几分亲昵。 “真的不热吗?瞧,你都流汗了,”他仍然温柔的劝着,更加靠近她细致美丽的脸庞。眼前是她白嫩的颈子,属于她的处子幽香迎面而来,几乎要让他目眩神迷了。 够了够了!他在心里叹息着,就算是要承受再多的鞭打、或是落进沈宽的手里,此时能看见这番美景,他也算是够本了。 冰儿咬着唇不回话,柔软的双手稍微扯开残破的衣衫,轻轻地擦拭他身上的伤口。血液都已经凝结,她用温水将血液融化,也将那些盐分擦干净。 他因为她柔软的肌肤触感,几乎要发出一声叹息。女性温暖的手来回抚动着,却没有带着半分情欲的需索。他闭上双眼,感受着她的触摸,用大量的清水洗净他的身体……比起先前的厄运,她对他做错的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冰儿,真的不热吗?”他感受到喉头因为她的接近而变得干涩,但仍然不死心地重复同样的问题,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般诱拐着心中的猎物。 冰儿红着脸摇头,有些艰难地擦拭着他的脸庞。 当他底头盯着她瞧时,她会不知所措地嫣红了双颊,清澈的双眸也不断闪躲,单纯的模样让他更感兴趣了。 “不热。”她坚持着,心头雀乱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她哪里做错了?是不是露出破绽了? “是吗?”他挑起浓眉,黑眸中闪烁着一抹情绪,跟着压低了嗓音,以再温柔不过的语调说道:“好冰儿,我发际间有一处伤口,当真疼得紧,你替我瞧瞧,好吗?”他提出要求。 冰儿不疑有他的踮高脚尖,果然在他散乱的黑发间瞧见一道长长的鞭痕,她十分地靠近,几乎等于依偎在他怀里。她专心一致地擦拭着,没有察觉到他别有所图的靠近。 韩振夜微微眯起眼,看着冰儿白皙柔嫩的颈子就在他眼前,随着擦拭的举动而或远或近,偶尔靠得近一些,还会不经意地磨擦到他的唇。 他发出低嗄的呻吟。她像花儿一样芳香、又想蜜一样甜美,虽然她的身子只是单纯地贴近,却让他兴奋得像是毛头小伙子。 他无法再忍耐!微侧过脸,以嘴轻触她的颈子,接着探出柔软却有灼热的舌尖,迅速地顺着她颈部的曲线,贪婪地滑上她敏感的耳朵,先是轻咬,接着大胆地探入她的耳中,引发她激烈的颤抖。 这么亲昵的接触只在一瞬之间,却强烈得像是有如雷电突然击中她。 “你!”她又惊又羞又怒,他无礼的举动激起冰儿本能的反应,激烈如火的本性突破了外表的娇柔,想也不想地就给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声音清脆响亮,在地牢内回荡不已。 他的手迅速盖住他先前舔过的地方;他灼热的舌尖扫过,触感是那么鲜明,像是用舌尖就替她烙了影子。她完全没有想到,就算是被绑在墙上了,他还是可以调戏良家妇女。 韩振夜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上热辣的疼痛让他挑起眉头。黑眸里却没有半分怒气,他缓慢的转过头来,打量冰儿在怒气中仍美艳动人的小脸。 “冰儿,你可知道,从来没有人这么打过我?”他不怒反笑,整个人依旧漾着无穷魅惑,让他看起来更危险了几分。 原本以为她顶多被他的举止吓坏,会退在一旁发抖或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猛掉泪。而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有着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手惩罚他的越轨;莫非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小女人虽然纤细,却有着与他相同、那种沙漠子民才有的坚强性格?! “凡是都有第一次,你要是敢再这么做,我肯定会再动手。”她咬紧牙根,心还在胸口怦怦猛跳。她是怎么了?只是被他稍微舔咬,脸上的红潮就无法消褪,她应该生气才对,怎么心中还会不断浮现起接近他时、他身上强烈男性气息包围她的氛围…… 太危险了!冒险靠近韩振夜,原本只是性命可能不保,如今说不定连她的贞节都有危险。 韩振夜并没有被她的威胁吓退,毕竟要采撷这朵美丽的花朵,免不了被尖刺所伤。 他露出淡淡的笑,在披散的黑发下,显得邪魅无比。“甜蜜的冰儿,原谅我的诚实,但是比起裘轲的鞭打,我反而期待你的打。”言下之意,就是他仍会把握时机偷香窃玉。 “你——你——”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气愤地直跺脚,几乎想掉头就走。“我真该让你活活饿死,不理会你才对。” “冰儿,你真舍得吗?”他轻声问道,享受着她脸上的嫣红。“我身上的血污还没有拭净,请继续好吗?”他一脸期待地期待地说道,露出最迷人的笑容。就是靠着这张笑脸,塞外多少美女被他骗上手;想当然尔,到了中原,这招应该也能成功。 只是,他内心明白,自己对冰儿的兴趣逐渐地提升,倒是超越了对一般美女的兴味。她美丽善良,但在那较弱的模样下,却有着激烈的脾气;当她怒气冲冲地打了他时,那双眼睛闪烁得像是沙漠里的星星,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明亮。 他曾经说过,自己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而如今他渐渐知道,报恩的时间,或许会比先前预期的要长上许多。 冰儿站在原处,仍旧不敢上前。她还在考虑、衡量着是否要继续。 石门处传来低沉的摩擦声,有人打开地牢的门。他顿时紧张地全身绷紧,以为来照顾韩振夜的事情就要被人发现。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地牢,沉稳的步伐没有声息,黑眸里没有什么波澜,先是看看冰儿,再将视线移到韩振夜身上。“就算被绑在墙上,你还能分神拐我家中的丫鬟?”他语气平衡地问道,没有任何怒意。 “铁鹰,你总算出现了,这么怠慢我,怎么称得上待客之道?”韩振夜佣懒地扯动嘴角,语气很是熟稔。黑眸闪过一丝恼怒,不悦的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铁鹰打断了他与冰儿的独处。 冰儿却诚惶诚恐地福了一福,不敢看铁鹰的眼睛。“城主,请原谅我,我只是……”她匆忙地想解释。 铁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不要紧,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从此以后,你照常来地牢照顾他,但不许对旁人提起。”他简单的交代。 “是的。”听出铁鹰语气中对韩振夜照顾有加,冰儿低垂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她咬着红唇,不再多加逗留,转身离开了地牢,让两个男人有谈话的空间。 在离开时,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一双如火般灼热的黑眸,始终牢牢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第二章 接近晚膳的时间,月上柳梢头,一抹窈窕的身影捧着吃食,往铁城庭院最隐蔽的一处走去。她的形迹谨慎,还不时回过头察看是否有人跟踪。 尚未走到地牢入口,假山后方放陡然窜出一道黑影,惊得她倒抽一口气,几乎要拿不住托盘。 “又要去送饭吗?”裘轲鄙夷地看着冰儿,视线扫过托盘上的食物。“那魔教之子运气可真好,我本打算让他活活饿死,没想到沈庄主却另有打算。 冰儿倒退一步,低垂着头没有与裘轲的视线接触。 事实上,她并不是寻常女子,更不是一般的丫鬟。韩振夜没有猜错,她的确是来自关外,但是先前告诉旁人的都是谎话,她奉命来到铁城,其实是为了执行某项任务。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她是沈宽的一步暗棋。 沈宽私下命令她,要她藏身在铁家,设法接近韩振夜,得到他的信任,套问出铁家与韩振夜的关系,随时回报消息。沈宽正在筹备着一项阴谋,要是进行得不顺利,功败垂成时,她就必须使出最终的手段…… 想到沈宽所交代的种种,她清澈美丽的双眸不禁一黯,双手却握得更紧,指尖都陷入柔软的掌心,她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她实在不愿意那么做,在骗取韩振夜的信任后,继而狠狠地背叛。况且铁家的人都待她很好,甚至连下任的铁城夫人——那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顾野火,都对她照顾有加、待她有如自家姐妹。 但是,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啊!远在关外,她的所有亲族至今全身陷牢笼,不久后都将送上刑场,她若是得不到沈宽的帮助,七十几条人命就将惨死于刽子手的刀下——“他大概很信任你吧?想也想不到,你会是沈庄主派来的勾魂使,要送他下黄泉的。”裘轲打量着美貌的冰儿,暗暗佩服沈宽的睿智选择。 这么美丽柔弱的女人,看来像是没有半分伤人的能耐,那无辜的模样可以欺骗任何人。韩振夜就算是再谨慎,只怕也提防不了冰儿,大概作梦也想不到,冰儿也是计谋中的一环。连续两招美人计,韩振夜不断魂也难。 “套问出什么消息没有?”裘轲询问道,往前走了数步,仍是在打量着她。 她抬起头来,淡漠地看着他,神情没有改变。“我不需要向你报告什么,我所得知的一切,只能告诉沈宽。”冰儿冷冷地转过头去,想要往地牢的方向走去,心中对裘轲没有半分好感。 裘轲冷笑一声,陡然伸出手,凶恶地捏住冰儿的下颚。他的手劲很大,完全不知怜香惜玉,根本不在乎会弄疼她。 “给我端架子吗?我要你说,就给我乖乖地说!”他嘶声说道,因为被轻视而愤怒着。 下颚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可她的神情却还是没有改变,清澈的眼睛直视着裘轲。她虽然模样柔弱,性格却十分地刚硬,受不得任何威胁。“你不是沈宽,我没必要跟你多说。”她淡淡地说道。 “臭婊子!看不起我?”裘轲挥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用劲之大,把她打得偏过头去。“以为端出沈庄主的名号,我就奈何不了你吗?”他的眼睛闪烁,视线游移地看着柔美的她,眼中浮现了淫欲。这么美的女人,要是先让那魔教之子尝了岂不可惜?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不然…… 裘轲冷森森地笑了,那笑容像极了野地吞食死尸的豺狼,让人极不舒服。 冰儿秀眉蹙起,因为被掌掴,嘴里尝到血的味道;大概是这一掌,把她的唇扯裂了道伤。她仍是看着裘轲,那神情不像是恐惧惊慌,倒像是困惑。 “中原所谓的名门正派人物,私底下就净做这些欺凌弱女子的勾当吗?比较起来,只怕还不如韩振夜。”如果这才是正派人士的真面目,那她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裘轲脸色陡然一红,更加恼怒了。没有料到这模样柔弱的女人,说话竟如此犀利,暗讽他只是徒有虚名的侠客,甚至比不上韩振夜。 “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他再度举起手,愤怒得失去理智,几乎想当场杀了冰儿。 “喂!你手举这么高,是想对冰儿做啥?”庭院另一端传出清脆的女声,语调中充满警告与不悦。 一个娇小的身子很快地跑了过来,绸缎的细致衣服,穿在她身上有几分不合衬,散乱地搭在娇躯上。 “野火姑娘。”冰儿屈膝福了一福。 “冰儿,怎么了?这人欺负你吗?”顾野火狠瞪着裘轲,她对这些名门正派的人没什么好感,恨不得这些人早早离开,说话口气自然和善不到哪里去。 裘轲的表情变得僵硬,将怒火吞回肚子里,没有发作。“野火姑娘,一切只是误会罢了。”他看了冰儿一眼,暗恨冰儿的运气太好。顾野火是铁城城主的未婚妻,沈宽先前曾嘱咐过,要多加留意。 “是的,只是误会。”冰儿淡淡地说道,不想扩大事端。 顾野火点了点头,还是瞪着裘轲。“最好是误会,要是有谁想欺负你,记得来跟我说一声,我都不会放过的。”她明明感觉气氛很诡异,远远就看见裘轲在欺负冰儿,而冰儿的唇边也有裂伤,看来像是被打过的模样;为什么冰儿还要替裘轲隐瞒? “这丫鬟有着顾姑娘撑腰,有谁敢欺负她呢?我临时想起有事,请容我先离去。”裘轲干笑几声,双手一拱,不情愿地转身离开,在经过冰儿身边时,他的声音压到最低,语气中充满恶毒。“就快改朝换代了,你以为顾野火能护你多久?今日夜里,一旦沈庄主行动,她也必须死。从现在开始,你就盯紧韩振夜,见机行事。等闲杂人等都死绝了,我再来治你。”他冷笑着,缓步离去。 冰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手握得更紧,冰冷的感觉窜遍全身,恐惧不安的情绪抓紧她的心。 今夜吗?沈宽就要行动了?要是今夜的行动成功了,只怕铁家所有人,包括地牢内的韩振夜都会惨死的。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好苍白啊!”顾野火询问道,牵起冰儿的手。“我早告诉铁鹰,该把这些闲杂人等全赶出去,省得这些伪君子们整日窝在铁家,算计着要怎么处决韩振夜,我听了就心烦。比起韩振夜,他们才该死呢!” “野火姑娘请别担心,我没事的。”她轻咬着红唇,知道唇瓣的伤口再度绽开,口中都是血的腥甜气味。顾野火愈是关心她,她的罪恶感就愈重。 她只是想要拯救族人,才会答应沈宽潜伏在铁家,乘机接近韩振夜。只是,她愈是了解沈宽的计划,她就愈恐惧,她感到自己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阴谋。 接触到顾野火关怀的眼神,她的心猛地一痛。再过几个时辰,她就必须要背叛这双有着纯粹关怀的眼神,想到顾野火也在沈宽的残杀名单上,她的胸口就有着阵阵抽疼。 她不敢去思考,这场阴谋结束后,她会有什么下场。 ☆☆☆ 阴暗的地牢里,韩振夜依旧被捆绑在石墙上。 他闭目养神,气运周身,感受到体力正在一点一滴地恢复。先前身上因为拷打而留下的伤痕,已经因为冰儿细心的照顾而痊愈,功力也早已恢复成原有的八、九成,要挣脱铁链实在是易如反掌,但他仍旧自愿被囚禁在地牢里,为了自己允诺参与的计划,也为了那个俏人儿。 闭目养神之际,耳边传来衣料拂地的声音,他尚未睁开眼睛,唇角就已经浮现一抹勾魂的笑纹。“冰儿。”他低嗄地唤着,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灵秀动人的她走了过来。 他以视线吞噬着冰儿的身影,只是短短一个昼夜没有见到她,心里就挂念得紧。 这些日子以来,冰儿细心地照料着他,每日按时为他送来吃食,拭净他一身的血污,仔细地为他敷药。在阴暗的地牢里,就只有自己和冰儿在一起,偶尔用言语逗弄她,看着那无暇的双颊渐渐染上迷人的晕红。 更多的时间里,他会用毫无忌讳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永远看不厌她似的;看着她靠近自己时,那种略微迟疑的脚步;看着她为自己擦拭伤口时,精致面容上那抹含羞带怯的美丽。这么多年来,不曾有任何女子他他心中流下这么深的印象。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了每天有冰儿的陪伴,甚至只要她来得晚了,自己都会显得焦躁不安。 “我好想你。”他开口说道,看见她只是睨了他一眼,轻咬着红唇,没有任何回答。“那么你呢?是不是也想念我?”他的语调充满诱哄,总是喜欢逗弄她。低嗄迷人的嗓音衬着那俊美的五官,那难以形容的邪气可以蛊惑任何人。 “不想,当然不想。”她迅速地回答,有些心虚。 为什么当那双精光内敛的黑眸,专注的瞅着她时,她的心就会怦怦地跳?她的心跳与慌乱,是因为作贼心虚,还是其它的原因? 有些颤抖的手探入竹篮,拿出热腾腾的食物,以调羹搅匀了才熟练地喂着他。这样的工作重复了好一段日子,她已经习惯了他锐利的黑眸,以及不时说出口的逗弄言语。 韩振夜总是用那双黑眸看着她,嘴角眼中都带着邪气而温柔的笑,那样的笑容,天底下大概没有什么女人抗拒得了。有些时候,她会着迷于他的笑,以及他说话时的语调,甚至会忘了沈宽所交代的任务,以为眼前两人安适的相处,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她能够欺瞒自己多久?她身上背负着七十几条人命啊!就算是真的对他有些许心动,她也必须强忍割舍。到最后,她必须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冰儿,怎么了?看见她沉默不语,清澈的眼里蒙上阴影,他蹙起浓眉,不喜欢见到这样的她。”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他是叱咤风云、让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的魔教之子,总是轻易就让天下女人倾心,若是被人知道他此刻努力想讨好一个丫鬟,一定会被人笑话的,但是谁在乎?此时此刻她唯一在乎的,的确就是冰儿的喜怒。 “没事的。”她淡淡地说,避开他认真的黑眸,持着调羹靠近他的唇。裘轲的宣告,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难以呼吸。 一时没留神,被人飞快地啄吻了柔嫩的手,灼热的唇贴上她的肌肤,带来奇异的酥麻。她低呼一声,虽不是第一次被他偷袭得逞,但调羹还是因为惊吓而掉落。 “你……”她的脸儿变得酡红,几乎想伸手去打他,一时之间倒也忘了恼人的裘轲。他老是这样,突然啄吻她,无论她怎么抗议,他仍是把握机会调戏她。 这样的男人实在太过危险,连被绑在墙上还可以危害女人,难以想象他要是得到自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冰儿,快说。”俊邪的面容仍是漾着淡笑,但深幽的眼中却是闪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没有什么烦心事。”她努力重申,却想起了裘蚵歹毒的嘴脸。沈宽即将动手了,而韩振夜是聚贤庄的大敌,她不久之后就必要手持剑贯穿他的胸膛,到时他那双黑眸是否会从信任,变成全然的仇恨? “你不说,那么让我猜猜,是心疼我被捆在这墙上,不能好好地陪陪你,还是担忧我一旦被释放,会远远地逃了,从此不见踪影?”他仍是噙着笑,低头看着神态不甚自然的冰儿。知道她不肯说实话,只好随意猜测逗弄着。“好冰儿,是这样子的吗?” 她拾起掉落的调羹,放入清水碟中清洗着,然后以随身的绢子拭净。“我没想过那些。”她静静地说,可以回避他的视线。他对她愈好、愈温柔,她心中的痛楚就愈尖锐。 “冰儿,你别怕。”他轻轻一笑,再次展露那股无人能抗拒的魅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我的形式原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他早以决定当这一切结束后要带着冰儿一块儿离开,不管是向铁鹰讨人或是硬抢,总之他是不会让冰儿离去。 虽然自己尚未明了,心中对这美貌小丫鬟的兴味到底是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将她留在身边,一年半载或是更久些。他想只要再过些时日,他就能理清那些不明的情绪。 听见他的誓言,她的动作变得僵硬,有半晌的时间只能如同石雕,完全静默不动。而后当她能动作时,纤细的身躯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最害怕听你说这句话。”她喃喃自语,双手紧紧交握着,想要克制住那阵由内向外狂涌而出的颤抖。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她亲手执行沈宽交代的任务时,他会不会恨极她,就算死去了,也化为厉鬼来索命? “冰儿,别怕,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他的语气依然漾着无比的魅惑,恨极了此刻还不到挣脱身上铁链的时候,他想紧紧抱住她,抬起她美丽的脸,以吻一遍又一遍地抚平她如柳秀眉之间的结。 冰儿抬头看着他,双眼中充斥着无助。她的双手搂抱着身子,像是想给自己一些温暖。站在三尺之外看着他,她的心被罪恶感折磨得好软弱,几乎就想投进他怀抱里。 这一瞬间她无法想到太多,那些关于沈宽的命令、或是她接近他的真正理由,以及亲族那七十几条的性命,她都无法想起。她只是专注地看着他;如同天底下所有女人,看着自己明知不该爱上、却无力抗拒的男人。 韩振夜也察觉到她的转变,那双清澈双眸中的恐惧与无助撼动了他,他感到震撼与愤怒,不知道是谁让她流露出那么无助的神情?“冰儿,过来,让我看清楚你一些。”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地牢内,是最温柔的诱惑。 她像是被催眠,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更漏一滴又一滴,夜更深了,沈宽只怕就要进行那次惊天动地的阴谋,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逃避现实? 两人靠得很近,她不由自主地接受他的呼唤,走上前去,感受他温热的气息围绕在四周,知识靠近他,她就像是被他拥在怀里。她一寸寸地接近他,被他的眼神多蛊惑,如同最无助的小动物,忘记了要反抗或逃开…… 当她靠近,温柔的香气迎面而来,借着摇晃的烛光,他瞧见她柔嫩肌肤上的伤痕,黑眸陡然一眯,稳如泰山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狂猛的涌进胸口的是一股想杀人的怒气。 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有着淡淡的晕红,他一眼就看出是被人掌掴后留下的痕迹。 “那道伤痕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了你?”他的声音压抑,低沉得震入人心,那个伤害她的人,就是她这么恐惧的原因吗? 冰儿的动作停滞,被他充满危险口吻的语气惊醒。她抬起头来,原先梦幻似的神情消失,在淡淡的烛光下看着他,专注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的眼神充斥着难言的邪意,就算是被绑在墙上,还是有着蓄势待发的杀气。她此刻丝毫不会怀疑,他是声名狼藉的男人。 韩振夜是最可怕的魔教之子,她该执行任务后,就尽速返乡去,绝对不该跟他有太深的牵扯。所有人都会被沈宽残杀殆尽…… “你别怕,给我名字,我会帮你好好回报他的。”韩振夜嘴角轻扯,调子不再轻柔,反倒是充满嗜血的魔性。 他眼中的残忍,不由得让冰儿想起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铁城里会有一场屠杀,所有人都会死! 想起顾野火,冰儿的心蓦地一紧。她的双手颤抖,回想着裘轲歹毒的表情,她的心中有巨大的声音在呼喊;至少前去警告野火一声。野火先前对她照顾有加、视她为自家姐妹,她怎么能够在危机到来时袖手旁观?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众人惊叫的声音,这声音在夜里听来更加刺耳骇人。 冰儿猛地抬起苍白的小脸,迅速转过身去。 “看来那些人动手了。”韩振夜警觉地看向地牢口,缓缓地收紧链,黑眸中的光芒更冷更邪。 他会乖乖待在地牢里,就是守株待兔地等着,等待那些人开始行动。这些日子来他可是被绑得不耐烦了,迫不及待想活动筋骨。况且,他跟沈宽可还有一笔帐还没有算清楚。 “着火了!着火了!”外头传来众人的惊叫声,像是乱成了一团,人马杂沓,呼声震天,整座铁城都陷入混乱中。 她无法思考了,本能地依靠冲动行事,急切地想去通知野火。白色的衣绫扫过地面,她迅速地奔出地牢去,娇小的身影往烈焰熊熊的宅院跑瑁,罔顾裘轲要她盯牢韩振夜的命令。 不论沈宽的计谋如何,她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野火受伤! “冰儿,回来!”韩振夜气急败坏地喊着,怎么也没想到那柔弱的小女人,在察觉出事时,会冲得那么快。 他因为冰儿的离去而变得更激动了,运劲开始挣扎,试图以内力震开身上的铁链,他怒吼一声,震得铁链发出巨大的叮当声响。 胆敢夜犯铁城,可能都是江湖好手,那女人这样闯出去非受伤不可。脑海中浮现她浑身是血的样貌,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 “喝!”他定下心神提气,将内力集中与双腕,酝酿已久的力量在此刻爆发,发出石破天惊的剧响。 石墙间起了一阵晃动,石砖一块又一块地碎了,接着他的双手一扬,最牢固的铁链瞬间断裂,石墙整片碎裂。铁链飞舞着,他已经得到自由,双手缠绕着铁链,疾步迈向地牢之外。 此时,铁家已经乱成一团,四处起了火苗。他眯起黑眸往一旁望去,思索着冰儿会奔往哪个方向。 只是想着她或许会遭遇不测,他的胸口就一痛。他从未这么担忧过一个人的安危,此时此刻,他心中所能想到的全是冰儿。 身后有细微动静,他不耐烦地转头看去,看见裘轲不敢置信的表情。“混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裘轲喊道。看不见冰儿的身影,他在心中暗暗咒骂:果然是个蛮女,没有半分脑袋,明明告知她要看好韩振夜,结果行动才一开始,她就跑得不见人影。 “难道你不知道,先前的不挣扎,是因为我很享受你的鞭打吗?”韩振夜嘴上挂着笑,双眸去闪着极端的冰冷。一颗心早已因忧心而如火焚,裘轲的出现无疑是火上加油,让他焦躁不安的心渴望见到鲜血。 裘轲手中持剑,心中知晓若是不打倒韩振夜,就只有死路一条。等不及其他人赶到,他就必须先动手。 “受死吧你!”他吼道,剑式凝为剑招,就往韩振夜攻去。 韩振夜的嘴角扭曲成讽刺的笑,于内力运震铁链,沉重的铁链竟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凌空飞起,笔直地往裘轲而去,有着蛇般的灵巧,转眼缠上裘轲的长剑。 裘轲胸中大骇,连忙松开手,虎口却已被铁链的强大力量震出一道血口子,鲜血狂涌着。 铁链缠紧长剑,只是瞬间的事情,听得连声霹雳刺耳的声音,长剑已经震个粉碎。 “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挺会记仇的。”韩振夜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铁链以为大量的内力,在地上嗡嗡作响,迫不及待等着夺取人命。“先前那些鞭打,我想忘也忘不了,你说,该怎么还你呢?” 裘轲连退了数步,惊愕地发现两人之间的武功相去太远。他咬紧牙关,狼狈极了,先前凌虐韩振夜的意气风发模样全都消失不见了。“你不可以杀我……不可以的……”他的声音软弱,只差没有跪四求饶。根本就鲜明,对仇人绝不宽恕。 裘轲心念一转,连忙说道:“我……我知道冰儿的下落,你若是想速去救她,就不许——”话尚未说完,铁链已经无声无息地窜了过来,紧紧缠上他的颈部,勒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个理由不错,她人在哪里?”黑眸眯起,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充满让人恐惧的邪气。 “她……她……”裘轲吞吞吐吐,冷汗不断地流下额头。他其实也不知道冰儿躲到哪里去了,会这么说只是想欺骗韩振夜,多拖点时间,或许可以等到其他人来救他。 忽地,不远处的庭院里传来一声女性的高声惊叫:“冰儿!” 韩振夜全身一震,黑眸中首度失去了冷静,不由自主地往那方向望去。裘轲见机不可失,猛扯着铁链“妄想要逃脱。 “你知道,我个人比较偏好折磨,原本打算让你不生不死地活个一年半载、回报你先前的鞭子,不过……”韩振夜冷凝的目光看着裘轲,双手运劲一扯。“这样近看你,你这个人长得实在讨人厌,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只听得铁链乱响,阴暗的夜色中传来闷闷的声音,人类的骨骼瞬间在血肉下被绞碎。裘轲粗重地喘息,疼痛在四肢百骸中爆发。 “别以为你逃得掉……魔教之子,还是会有人等着杀你的,到时候,你会比我痛苦上千万倍。”裘轲口中吐出鲜血,嘴角却浮现一抹冷笑。多么希望能亲眼看看,当韩振夜知道冰儿真正身份时,会是什么表情——他深深在乎的女人,竟是奉命来杀他的;哪一个男人禁得起这样的背叛? 只是,裘轲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他颓然倒在地上,全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抽动半晌后死寂不动了,而他的嘴角还维持着诡异的微笑。 韩振夜收回铁链,没有分神多看一眼。他全心地担忧着冰儿,心中浮现最可怕的预感,任何胆敢伤害她的人,他都会亲手将那人碎尸万段! 足尖一踮,他在满是火焰的铁家凌空而去,迅速地往惊叫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第三章 疼…… 好可怕的疼痛,残留在她的背上,随着心跳一阵又一阵地抽紧。她在昏迷之中发出痛苦的喘息,难受地挣扎着,全身的肌肉紧缩着,因为疼痛而痉挛。 “冰儿!”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她,不让她陷入黑暗中。她的双手好痛,正被另一双手紧紧握着,那个人不肯松开手。 “好痛……”她胡乱地呓语,紧闭着双眼,不断地颤抖。她流失了太多血,寒冷由内而外地侵袭她,剧烈的颤抖让她全身骨骼都在嘠嘠作响。 在疼痛与黑暗的恶梦里,有一个人始终紧紧抱着她,当她几乎撑不下去时,那人的掌护住她的心脉,灌入源源不绝的真气,延续她的性命。温热的气息包围了她,一分一厘地斥退寒冷与痛楚,在长久地不知尽头的时间了,那人始终拥抱着她。 疼痛一点一滴地消失,她的神智被从黑暗中拖回阳世,那个人不允许她死去。 温暖的呼吸吹拂在她脸颊上,她悠悠地醒来,缓缓地眨动着长长的眼睫。她发现自已被拥抱在一堵宽阔的胸膛上,一双坚实的手臂牢牢地抱住她。 冰儿想抬起头来,全身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她难受地发出呻吟声,只是轻轻呼吸,就觉得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细微的呻吟声惊动了韩振夜,他瞬间清醒,迅速低下头来。“你醒了吗?”他低声询问,黑眸紧紧瞅着她。 他的模样不比地牢时好,看来还是那么狼狈,眼中充斥着血丝,坚毅的下颚覆着一片淡青,黑发零乱地披散着,跟她散乱的发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了。 察觉她清醒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下颚紧抽的肌肉,泄漏了他心中翻腾的情绪。 “我好渴……”她嘶哑地说道,困难地发出声音。她的背好疼,口中则干燥极了。“给我水,求求你……”她哀求着,一时之间也无法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他抱在怀中。 他伸手拿来一方手绢,用清水沾湿她干燥的唇,等她慢慢适应后,才仰头饮水,低下头以唇封缄,将水喂入她的口中。他的双手紧抱着她,黑眸不曾离开过她。 她贪婪地从他口中啜饮着水,冰冽的水有了他的温度,不再那么冰冷。她无助而虚弱地仰起头,承受着他的舌反复探入纠缠,被他霸道地掠夺了柔软的唇舌,甚至连抗拒的念头都没有。 刚从死亡的边缘回到人间,这样被他热烈地吻着,她竟觉得理所当然!清水滑入体内,她虚弱的双手缓缓地攀住他宽阔的肩膀,靠近他的胸膛,从未这么急切地想感受生存的证据。 “没事了,你没事了。”他缓慢地说,薄唇濡湿,轻轻吻着她的肌肤,黝黑的掌仍是护住她的心脉,用以维持她的体力。 自从她受了重伤后,他在铁城之外找到这处僻静的小屋,找来最好的大夫医治她,几日来为她敷伤换禀,不曾合眼地守护着。 在地牢里,当他身受重伤的时候,是她救了他。有恩报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冰儿死去。 冰儿柔弱地叹息,背上又是一桶。她皱起细致的柳眉,努力想更接近他一些,贪婪地汲取韩振夜的体温;那些属于他的热与气息,抚平了她的心。 在倾听着他的心跳时,她慢慢想起了先前的种种。沈宽阴谋执行的那一夜,她因为焦急而全去警告顾野火,正巧看见有人正在追杀顾野火。她没有时间多想,瞬间以身躯去挡住了杀手的刀剑。那一剑狠狠地砍上她的背部,让她因为重伤与疼痛而昏迷。 那一剑似乎砍得很深,像是撕裂心肺般的疼痛让她至今余悸犹存,要不是有韩振夜的救治,她绝对活不到如今。 “野火姑娘还好吗?”她困难地问道,稍微转头看向四周,察觉两人身处一间陌生的小屋内。 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小屋,株制的家具带来清凉感,角落有着盛水的石瓮,竹子围成的窗棂外,还种植着一片桃花林。粉红色的花瓣随着微风飘进了小屋。落在石瓮中,缓缓漂浮于水面上,带来清香。 “她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他的手指梳过她的长发,慎重地将冰儿放在床塌上,跟着将帕子浸湿,再樽过身来掀起她身上仅有的一块丝绸。 冰儿惊喘一声,本能地想要拉住丝绸,只是两人的力气相差太多,丝绸转眼就被他拉开。她的脸羞得通红,发现在丝绸之下,娇躯竟是一丝不挂的,连最贴身的兜儿亵裤都不知上哪儿去了。 “我只是想替你拭汗,就像是你当初在地牢内为我所做的一样。”他盯着她的脸庞,不容辩驳地说道。 柔软的布料滑过她的肌肤,带来凉凉的刺激,她瑟缩了一下。因为羞窘,就连肌肤上都渗着淡淡红晕,她的心跳得好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还是个单纯的处子,这身娇嫩的肌肤从未让任何男人见过,更何况是像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动手轻抚? “不要……那时因为当时你被绑住了,我逼不得已才会那么做。现在我可以自己来的……”她想伸手去抢帕子,接替他的工作,偏偏他就是不肯。 当帕子滑到她丰盈的顶端时,冰凉的触感惹得粉红色的蓓蕾轻颤着,陌生而尖锐的欢愉窜入血脉,她几乎要呻吟出声。她害羞到极点,强烈希望能再度昏厥过去,那就不需要面对这令人羞窘的场面。 韩振夜将她羞涩的表情看在眼里,黑瞳变得更为深浓。韩振夜他绝不是圣人、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眼中所见、手上所触碰的全是他所渴望的、也即将得到的。冰儿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的;美丽的双眼、花瓣般的红唇,细致温柔的双手,美丽的身子,全部都是他的。 但不是现在,她身上仍有伤,身字依旧虚弱,只要一想起她倒在血泊中的荃弱摸样,心中人会泛起一股近似疼痛的紧绷,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但是他绝不愿在尝一次。 “你的背部受了伤,无法自行清洗的。”他的语调低柔,但不容许她拒绝。一双可以无情撕裂敌人的双手,在落在她身上时却是轻柔无比,像是在照料这世间最珍贵的物品一般,谨慎小心地擦拭着。 她咬紧了柔软的红唇,禁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更不敢去看他手握湿布、擦拭她赤裸身子的景象;黝黑的手掌衬着雪白的肌肤,有着异样的刺激。 但是闭上双眼后,他的一举一动所带来的刺激却更加鲜明。她咬着唇轻喘,心跳得好快好快。 他仔细地为她净身,之后轻柔地将她翻过身来,视线接触到她背上的剑伤时,黑眸变得阴沉。 “该死的!我只不过晚到了些,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摸样。”他低声诅咒,双手轻抚她裸背上的伤痕;低头印下安抚的吻,像是在心疼她曾经受过的伤害,最后将自己埋在她如云的秀发里,深深叹息。幸好来得及!让他从阎王手中将冰儿又夺了回来! 冰儿睁开眼睛,因为他突然的举止而不知所措。他坚实的双臂以不触碰到伤口的方式从后方牢牢抱住她,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她困惑地想转过头,他却不许她有任何动作。 “你还好吗?”她小声地问。从他紧抱着她的双臂中,感受到他的身躯万分地僵硬,她猜测着,他是不是也在铁城的那场争斗中受了伤? 视线游走在他的双腕间,她才发现铁链已经消失了,只在他手腕间残留两道丑陋的伤痕。这些伤痕是沈宽留给他的,他跟沈宽有着深深的仇恨。而她,是沈宽派来的…… 她的心变得沉重,瞬间感到剧烈的疼痛。沈宽交代过,韩振夜倘若能够逃过那晚的铁城只劫,她就必须动手。 多么讽刺啊!他费劲心力救治的,竟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一个正处心积虑等着取他性命的女人。 韩振夜察觉到她的僵硬、,浓眉稍稍皱起。“我弄疼你了?”他松开双臂,却没有防开她,轻轻地将她翻个身,将她赤裸娇嫩的身子纳入怀中。 “没有。”冰儿徐缓的摇头,将视线固定在他胸膛上,任由他拥抱着。她的身躯仍旧赤裸,照理说应该手足无措才是,但是倚靠着他,她的心却意外地平静了。 “永远不许冒险!知道吗?”他的声音沙哑,一字一字的将话由赤间吐出,抬起她的脸,专注地看着她的双眸。“你这冲动的小女人,我该向铁鹰讨条链子,好将你永远绑在我身边,免得你又冲去替人挡刀子。”他表情阴沉地说道。 “我不要……不要跟你在一起。”她困难地说道,不敢看他灼热的视线,心口压着沉重的巨石,几乎快不能呼吸。 他的表情好认真,正用他的方式在承诺着某些东西。她的心好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他所说的那些哈,那是天底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而偏偏又是她最不该得到的。 他皱起眉,这辈子倒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他端其她的下颚,以唇缓慢地摩擦着她的肌肤,看见她不安的颤抖着,那双清澈的眸子躲避犹疑,他不怒反笑。 “好冰儿,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一个会接受‘不’的男人。”他轻笑一声,轻舔着她柔软的唇,看见她眼里的站喊。“再说,你的‘不’一点也不诚恳。” 这小女人在情欲上尚是生嫩的,甚至不晓得掩饰任何反应,倘若她真的存心拒绝他,怎么可能还给予他这么迷醉的反应? 那双令他着迷的清澈双眸里,有着美丽的火焰,暗示她外柔内刚的性格。只是,那双眸子里也有着深深的不安与挣扎,他十分好奇,她到底在迟疑什么。 “我不是你想要的女人,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你是被关得太久,脑子糊涂了。”她低低嚷着,想用双手去推他,但是重伤后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她推拒的双手放在他胸膛上,就像是猫咪撒娇的轻抚。 “我们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你还不好意思承认而已。”他咧嘴笑着,再次施展自己的魅力有国着,哄着她一步步交出自己。“但无所谓,你知道我的耐心有多少……” 冰儿手足无措地咬着唇,看着他充满邪气的俊美脸庞靠近,一寸一寸吻着她。她的心好软弱,就快要抵挡不住了,被他眼睛里笃定而霸道的温柔折磨,同时又被罪恶感所撕裂。 她绝不能沉沦,绝对不能! 如果他们能在另一个地方相遇,没有沈宽从中作梗,她肯定会爱上他。只是,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她必须要杀了他,换取沈宽的援助,才能救回亲人的性命。 “好,我是你的。”她轻吐一口气,扬起一抹凄艳却坚定的笑。 “如果你真的愿意,为什么表情看起来这么悲伤?”韩振夜扬眉,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魅力消退了……好不容易换得冰儿的心甘情愿,但她似乎不快乐,这是为什么? “你总有一天会懂的。”她没有细说,闭上眼睛躺入他怀抱里,装作陷入沉睡,不再让他有机会询问。 总有一天,韩振夜会理解的,她为何会有这些反应与表情。而当他理解的那一天,就将是她亲手送他下黄泉的日子。 ☆☆☆ 桃花纷纷,绽放后随风凋谢,落在水面上,悠悠流去。 冰儿坐在溪流旁,以水面为镜,梳着长长的黑发。一个月左右的光景,在韩振夜的细心照料下,她的伤已经泰半痊愈。 她的神情专注,轻咬着红唇,心中经历几番挣扎后,终于伸手从领间缓缓解开缠扣。雪白的肌肤一寸寸地袒露在阳光下,有着玉般的温润颜色,方圆十里没有人烟,就算她这大胆行径会被人发现,也只该会被那人瞧见。 时候该到了,她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拖延。 下一个月圆前,她必须完成沈宽交代的任务,回返塞外去。平静的日子早该结束,如果不是受了伤,他不会容许自己拖延这么久。 衣衫褪去,只留着一件嫩绿色的兜儿,她微微转身,瞧见雪白的肌肤上,有着一道淡红色的伤痕,看来有些怵目惊心。她的刀伤已经痊愈,没有藉口可以再拖延。 这段时间了,韩振夜不让她离开小屋,甚至连睡眠时都以双手搂抱着她,强健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让她睡在他的身上,整夜枕着他的心跳入睡。她没有抗拒地任由他摆布,知道在伤势痊愈全,他不会碰她。 他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般呵护着。而她,却要背叛他的信任…… 她用一件温暖的披风围住身子,缓慢地站起身来,往桃花林的深处走去,眼神充满坚决。 韩振夜的武功过人,要让他全然松懈的方法不多,她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才可以觑得他松懈倦累的一瞬,乘机杀了他。总而言之,她决计不可能全身而退。 桃花林的深处,花瓣纷飞着,一把利刃扫过,花瓣落得像是纷乱的雪,遮盖了天空。地上铺了层厚厚的花瓣,一双皮履轻巧地点过,剑尖一指,穿透数瓣落花。 剑风疾扫,掀起阵阵花浪,韩振夜穿着藏青色的衫子,衣角飞旋,舞动着精妙的剑招。看见落花间逐渐浮现一抹窈窕的身影,他舞剑的动作停止,口中发出轻啸,轻率地扔开长剑,足尖几下轻点,迅速赶了过来,双手一抄就将她搂在怀里。 “这叫心有灵犀吗?我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他低头岁她路出微笑,喜欢极了逗弄她时,她脸上浮现的红晕。不知那可爱的红晕,是因为羞极、或是气极。 每当他逗弄得太厉害的时候,冰儿的眼中就会闪烁着火焰,那是属于她性格中刚强的那一面,却始终被她隐藏得很好。或许是身为丫鬟,长年压抑惯了,不懂得如何表达真正的情绪。 被长久压抑着,她还有胆子伸手掌掴他,要是激出她真正的脾气,那该又是什么样让人着迷的烈火性子?他想找出来。 只是,当她软玉温香的身子倒进他怀抱中、软软地贴着他的胸膛时,她可没有心思再去多想。她倚靠着他,芬芳的气息渗透进他的呼吸中,谬他的心神几乎要乱了。 为了等待她的伤势痊愈,这一个月来简直是最可怕的地狱。他只能拥抱着她,却不能够真正地得到她;这对他这个为所欲为惯了的男人来说,根本是种酷刑。 她贴近他的身躯,倾听着他的心跳,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我……我的伤好了。”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小声地说道,强迫自己不要发抖。 韩振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颚,看进她清澈的双眸中。 “冰儿,我没有听错吧?你这是在诱惑我?”他轻抚过她柔嫩的肌肤。不知她哪里来的动机,一改这段日子来的羞怯,急切地前来献身。 “是的,我在诱惑你。”她的脸儿通红,动作却没有停止,强迫自己继续。纤子的手臂上抬,缠绕住他强壮的颈项,踮起脚尖,尝试主动去吻他,柔软的唇舌以青涩的动作去摩擦他,继而羞怯地探入他口中。 在他因欢爱而倦累的时候,再夺去他的性命,该是较为仁慈的吧?她决定献上自己,换取他的性命,至少,给了他一个最销魂蚀骨的死法。 “冰儿……我甜蜜的冰儿……你不会知道我盼此刻盼了多久……”他吸吮着她柔嫩的舌,双手滑入披风之下,察觉到冰儿的衣衫已经解下,雪白的娇躯只穿着最贴身的衣物…… 漫天的花雨,覆盖了他们赤裸的身躯,两人始终纠缠在一起,纷乱的呼吸声弥漫在桃花林之中。 许久之后,韩振夜抬起头来,凌乱的黑发被汗水沾湿,榇着他嘴角餍足的邪笑,让他看来更加危险。这个小女人简直是个难得的惊喜,美丽而恰恰适合他的怀抱,他这次怕是真的动了心,认真地打算带着她回返塞外。 他伸手抚摸着她细致的肌肤,正待开口,眼角却瞄见青光一闪。长年训练出来的本能,让他在瞬间反应,转眼避了开来。 只是,他的反应仍旧不够快,欢爱过后的倦累,让他反常地变得疲倦。青光沾了血,左腹猛地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口中所有的甜言蜜语,转眼全都化为咒骂。 “该死!”他怒吼一声,按着伤口退开数步。左腹部已经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如今正汨汨冒着鲜血。原本躺卧在披风上的冰儿缓缓地坐起身子,瞪大双眸看着他,美丽的脸上毫无血色。 而她的双手,正紧握着那把刺穿他血肉的短刀—— 第四章 落花上沾了血,有她的血,也有他的血。 韩振夜后退数步,迅速伸手点住胸口前几处大穴,制止左腹的血泉继续狂涌鲜血。那一刀刺得很深,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若不是他在一瞬间本能地避开半寸,此刻大概已经死在她的短刀下。 残余的欢愉还在体内流窜,缠绵的亲昵历历在目,而先前婉转承欢的冰儿,竟转眼成了个最致命的刺客! 冰儿全身赤裸地站在落花间,纤细的身躯有些颤抖,双手紧握着沾了血的短刀。她咬紧红唇,瞪大双眼看着他。她的肌肤上沾了血,分不清是她的处子之血,或是他遭受袭击时涌出的血。 “你必须死……”她喃喃低语着,克制着心中汹涌的罪恶感。她绝对不可以心软,一定要取走韩振夜的性命。 “冰儿,一个将死的人总有资格知道真相。请你告诉我,这是我夺走你处子之身的大家?或是一个早就安排好的陷阱?”他勉强挤出一个残破的微笑,眯起黑眸看着她,因为大量失血而有些无力,脚步略显沉重。 冰儿深吸一口气,粉红色的丰盈起伏着,肌肤上还有他留下的吻痕。 “我是沈宽派来的。”她咬牙承认,不理会心中传来的痛楚。“他深怕在铁鹰的协助,以及日帝的干预下,你会有机会逃脱,所以埋下我这个伏兵,藉机接近你,若是你逃得出铁城,就伺机杀了你。” 他的黑眸瞬间凝为寒冰,再次凝望她的时候,眼瞳里只剩下残酷的痕迹。 沈宽?冰儿居然是沈宽派出的杀手!?先前对她的点滴好感,在她出手刺杀的瞬间已经消失殆尽,不久前才共有的欢爱此刻更像是个讽刺。他竟那么愚昧,中了她的诡计! “果然是老狐狸,一连派出两个女人。先是美人计,后是苦肉计;穆红绡迷惑了我,而你却是让我彻底松懈了防备……”他冷笑着,黑眸扫过她赤裸的美丽娇躯,笑得更加讽刺。“告诉我,为了杀我,不惜牺牲自己的处子之身,值得吗?” 他话里的讽刺让她羞涩交加,握住短刀的手又添了几分力。红潮从她的粉颊上浮现,染红了她全身的肌肤。 “只要能够取得你的性命,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她低声说道,双手不停地发抖。 她实在不明白,心里那阵痛楚代表着什么,她以身子换取他的性命,为何此刻更为他眼里的残酷感到难过?她只要杀了他就可离开,又何必在乎他恨不恨她? “冰儿,我不得不佩服你,居然设下这种销魂陷阱。如果没有耗尽我的体力,你又怎能一招得手?”他的眼里漾着致命的冰冷,语调却意外地温和平静。“告诉我一件事,当你在我身下呻吟娇喘,销魂难耐地咬着我、呼喊着要我给你更多,那些只是演戏吗?”他执意逼问,单膝跪倒在地,痛楚地喘息着。 左腹的伤口比他想象中来得深,鲜血仍在大量涌出,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就连她的声音听来也像是从远方传来。他的目光充斥着残忍与恨意,牢牢盯住了她,身躯却逐渐软弱,颓然倒在地上。 桃花纷飞,他倒在落花之上,因为过度失血而感到寒冷。 听见他说出那些羞人的事实,她的脸色更加绯红,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她更加握紧了短刀,想保护心中那处正在疼痛的隐密角落。 “是的,你说的没错,当初在铁城照料你、方才献身给你,甚至是刚刚的种种,这些……这些……都只是我的计谋,为了夺去你的性命,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她的声音接近嘶吼,在告知他的同时,其实也在说服自己。 “啊,原来如此,只要是沈宽指定了对象,谁都可以得到你?”他想大笑出声却没有力气,只能将嘴角扭曲成讽刺的弧度,嘲弄着自己。 原来,她的所有温柔,并非是为了他;只要是沈宽所指定的对象,她可以为任何男人献上那美丽的身子…… 她的坦诚甚至比那把匕首更锋利,再次划过他,尖锐的痛苦与愤怒在胸口爆发,那样的疼痛,甚至远远超过了左腹的伤痕。他竟然会这么大意,对冰儿完全没有半点提防! “冰儿,记住我的承诺,我不会放过你的……”曾经有过的柔情和怜惜完全消失了,即使自己快晕厥了,他仍然在合上眼前怒瞪着她,宣誓自己的决心。 看见他倒下,她咽下涌到唇边的低呼,克制着心中那股想冲上前扶起他的念头。胸口好痛好痛,充斥着不忍,但是她背负着全族性命的重大责任,怎么可以在此刻困于儿女私情…… 儿女私情?她用力眨掉眼中的水雾,不许自己流泪。他跟她之间的种种,不过是建立在她的欺骗上,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她大概是太过入戏,才会误以为,真的对他有那么些一些情意。 “我的族人都在等待着我,我必须得到沈宽的帮忙。”她无意识地喃道,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接近他已经合上眼、毫无动静的身躯。她不知道他究竟听不听得到,只是本能地想解释些什么。 她的手有些颤抖,触摸他寂静的身躯,查看他是否已经死去。他的肌肤已经逐渐冰凉,薄唇紧紧抿着,黝黑的肤色如今也透着死亡的灰色,她握紧了短刀,颤抖地在他胸口上方迟疑了好久好久。 终于,当地一声,她扔下短刀,伏在一旁喘息着。 就算是不再补上一刀,韩振夜也绝对不可能存活了,她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先前的那一刀就足以致命。 “韩振夜……原谅我……”她喃喃说道,用披风仔细覆盖他硕长的身躯,抗拒着那阵将要淹没她的心痛。她咬紧牙根,站起身来整理衣物,穿回被他扯下的贴身衣物。 时间急迫,她必须在告知沈宽后,马上赶回边塞去,靠着沈宽在塞外的势力,拯救她的族人。把韩振夜留在此处,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曝尸在这片没有人迹的桃花林中,她的任务该算是圆满落幕了。 不敢再回头,她一步又一步地往桃花林外走去,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一阵风扬起,落花纷纷,她的眼角有珍珠似的液体被吹落,伴随着落花一起跌落在地上。她不敢去探究,那些泪水有着什么涵义。 而倒卧在地上的韩振夜,只剩残余的意识,隐约听进她最后低喃的几句话,听见她离开的声音。 他的神智已经不青,死神在一旁窥伺,可他不肯死去,全靠激烈的恨意在支撑着。他运起残余的力气,沾满鲜血的手在落花间寻找,之后握紧了她遗留下来的短刀。 苍白的俊颜浮现一抹让人看了胆寒的微笑——“冰儿、冰儿、好一个冰儿……”他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将她的名字烙印在心中最深刻的地方。 没有给他致命的一击,是冰儿的疏忽,而他韩振夜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他运起最后的真气点住心口几处大穴,怎么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在身子变得更冷、意识即将完全消失前,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与呼吸声,知道是皇甫觉来了。 韩振夜放心地闭上眼,脑海中唯一残留的念头,就是他要找到那个背叛自己的女人——天涯海角,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 两个月后。 瀚海无边,西北荒漠上横亘着前里流沙。 由东方而来,行经荒漠上的险道白龙堆后,天山的雪水滋润了沙碛石瘠的土地,形成丰沃的绿洲。天山以南三十六国,介于波斯与中原之间,自古以来就是战事纷乱之地。 其中,有一个名为“楼兰”的富庶城邦,商业繁荣,拥有难以忽视的强大国力。雄伟的宫殿建筑在楼兰北方,以雪花岩筑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傲视着楼兰城外碧绿的蒲昌海。 绣着飞鸟图样的细纱,被仔细地缠绕在纤细的腰间,染了色的羊皮袄裁成贴身短背心;每当她行走时,柔软的细纱就在修长大腿边飞舞,美丽又炫目。 冰儿正在匀妆打扮,准备将自己献给一个不知名的男人。 她站立在宫殿后放的某个小房间内,一身舞娘的装扮,双手不断地颤抖着。柔软的丰盈因为频频深呼吸而欺负着,她想要保持冷静,但是不安一直盘据心头,她的手颤抖得那么厉害,甚至无法好好抹上胭脂。 一旁的中年妇人叹了一口气,拿过胭脂盒,接替了上妆的工作。 这年轻女子已经够美丽了,只是这样的美丽怕仍是不够的,她必须被装扮得艳丽迷人,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神魂全失。 她的美丽将是关键,七十几条人命,全都牵系在她的美丽上。 “冰儿,乖,冷静些,不要害怕,你这么美丽,那人一见到你肯定会心动的,为了得到你,绝对会恳求女王放过你的亲族。”葵嬷嬷安抚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心里充满了怜惜。 多么可怜的女孩啊!为了挽救全族的性命,竟然必须装扮成舞娘,去讨取男人的欢心。 “我不害怕。”冰儿小声说道,视线凝在遥远东方的某一点。那是中原的方向,她的视线在搜寻着,有些许的碎片遗失在东方的一片桃花林中。 想起那时落花满天的景况,洁白纤细的手握得很紧,指尖陷入了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 这两个月来的种种变故,将她更往绝望的深渊推去,她怀疑世上所有的厄运都降临在她的身上,无论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开。 冰儿真正的身份是楼兰国威远将军的长女,本该是将军府里备受宠爱的尊贵女子。但是半年前威远将军的副将叛国,企图夺取王位。经过一番风险后,副将谋反失败被杀,楼兰女王大为震怒,将威远将军亲族一概送入牢狱中。 她靠着葵嬷嬷的帮助,扮成仆人逃出将军府,勉强躲过一劫后,便一心一意地想要救出亲族。 聚贤山庄的沈宽,在塞外各国的势力颇大,她前去哀求沈宽相助,沈宽却要她远赴中原,杀死韩振夜作为交换条件。 为了拯救全族,她只能狠下心,杀了那个已经夺得她身心的邪魅男人。只是再回到楼兰,情势却变得更加无法控制,沈宽被不知名的剑客所伤,无法亲赴楼兰,她的亲人们还是命在旦夕。 她甚至让这双手沾上那个男人的血,却还是没有办法救出亲人吗?冰儿缓慢地举起双手,眼神黯然。 想起韩振夜死前愤怒而冰冷的眼神,她的胸口就会感到疼痛。 这会是他的怨灵所设下的诅咒吗?他太过恨她,所以恶毒地诅咒着她,不让她救出亲人们。 “你还在恨我吗?”她悠悠地自言自语,看着宫殿外的无垠蓝天,恍惚间像是又看见他黑发披散,对着她邪笑的摸样。她欠他一条命,而这辈子没机会可还了,若是有来世,她倒是愿意还他…… 葵嬷嬷拿出一块绣着金银双线的面纱,用银制的别针扣在冰儿美丽的脸庞上。她一脸的严肃,仔细打扮着冰儿。 “听我说,这应该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女王最殷勤盼望的贵客即将到来,传说中女王对那位贵客言听计从,你就趁着宴席进行时闯进去,只要能迷住那个贵客,求他收你为女奴,你的亲族就能够被赦免。”女人最原始而有力的为期,就是美丽,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抗拒的。葵雅是宫殿内年长的女官,以职位之便,才让冰儿得到如此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了。”冰儿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往宫殿大厅奔去。 为了救出亲人,她甚至愿意动手杀人。而如今只是委身于一个男人,求他收她为女奴,比起七十几条人命,这该是最微不足道的牺牲吧? 葵雅嬷嬷看着冰儿的背影,心却突然漏跳了一拍。不只为何,她心中却是充满了不安,就像是冰儿的不幸并未结束。老天到底还要怎样折磨冰儿呢? 葵雅叹了一口气,在原地坐下。接下来的一切她都无能为力,就只能静静等待,祈祷着冰儿的美丽能够迷住楼兰女王的贵客。 ☆☆☆ 雪花岩筑成的宫殿外,娇小的身影奔跑着,冰儿仰着头,收拾起所有不安的情绪,美丽的眼睛里有残余的骄傲。修长的双腿是赤裸的,轻巧地迈了出去,细纱在她脚边飞舞着,她坚定地一步步走向宫殿的大厅。 穿过一层层帷幕,冰儿喘息着站立在打听之外,双手握紧了最后一层帷幕。这双手在两个月之前,曾经紧握着一把短刀,将短刀刺入一个男人的体内,那一瞬间,那男人严重的温柔与笑意,全都化为可怕的愤怒——她愕然发现,自己一直忘不掉韩振夜,那个被她欺骗后、杀死在桃花林中的男人。他的尸首现在应该还躺在纷纷的落花间,没有人埋葬,孤孤单单地恨着她、怨着她。 大厅内传来欢欣的笑声,乐师吹奏着璧篌,伴随节奏激烈的异国舞蹈,楼兰女王喜悦的声调透过薄纱传来。从女王那愉快的声音,就可以听出那名贵客在女王心中有多么重的分量。 而那名贵客也掌握了冰儿的命运,她必须迷住他,然后恳求他收她为女奴…… 帷幕飞开,她美丽的脸上绽放微笑,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优雅的身段踏了出去,绝妙的舞姿瞬间就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的黑发飞散,跟着细纱一起飘动,乐师们不由自主地帮她伴奏。 在炫目的舞蹈中,她只能隐约看见,在楼兰女王身边饿那长柳木椅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男人在看见她时,端着酒樽的动作陡然僵住。 她连连深呼吸,而后舞了过去,踏着波斯舞娘所传的舞蹈,她不断旋转着,知道曲调将尽,她颓然跪倒在那男人面前,趴伏在地上不断喘息。 她的心跳得好快,不仅是因为剧烈的舞蹈,更是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空气中笼罩着某种压迫感,让她感到意外的熟悉,有一双锐利的视线像是网,牢牢地捕捉了她。 裙摆的细纱上绣着飞鸟,而她是即将被捕捉的鸟儿…… “这小舞娘表演得太好了,我该好好赏赐一番才是。”女王轻柔的声音传来,很是愉悦。 “我不求赏赐,只求这位贵客收下奴家。我是罪族之女——冰儿,我求这位贵客看在冰儿薄面,恳求女王恕我全族死罪。”冰儿鼓起勇气说道,知道成败在此一役。 整个大厅寂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尚未接触到他的是视线;她的心就开始不安。她似乎感觉到对方锐利的视线扫过她几乎半裸的身躯,像是在确定些什么。 “啊,你是威远将军的长女,亏得你聪明,挑在我高兴的时候出现。”女王的声音仍旧慵懒,没有半分愠怒。她笑了笑,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很是亲昵地拍了拍男人的肩头。“这女娃儿可是楼兰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你若是看上眼,愿意收下她,我倒是真的可以从轻发落那一族人。” 全场屏息都在等待着男人做出反应,而冰儿始终低头跪倒着,额上沁满冷汗。 “这个余兴节目倒也特别。”男人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那声音冰冷而没有情绪,甚至还有一丝残忍的笑意。“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他命令道。 冰儿浑身一陡,慢慢地抬起头,颤抖地伸手取下精致的面纱,过多的不安和紧张染她没有辨认出那熟悉的嗓音。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她的视线一寸寸地往上移动,强压住自己紊乱的心跳,带着最后的希望与绝望,她将目光望向这个掌握自己全族性命的男人。 她的一生,也将交付给这个男人——那人面容映入眼中的瞬间,冰儿的脸色变得惨白,因为震惊而没有半丝血色。就像是落进冰冷的井底般,她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无助地迎视那人锐利的目光。 她认得这张脸! 那难以描述、能够魅惑所有人的俊邪面孔,向来含笑的男性薄唇轻扬成蔑视的弧度,望向她的目光甚至比寒潭更要冷上几分。她怎么能忘记,这两个月来几乎夜夜出现在梦中、反复纠缠着自己的面孔。冰儿的唇颤抖着,吐出那个令她心惊胆寒的名字。 “韩……韩振夜!” 炙热的风由沙漠上吹来,带着灼热的温度,让人感到燥热无比。而刚刚献上舞蹈的冰儿,此刻却只感到彻骨冰寒,她不断颤抖着,楞楞地看着韩振夜。 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没有死? 无数的问题在脑海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解答,唯一能从那双锐利的黑眸中确定的,是他对她的深切恨意。 “喔!威远将军的女儿、楼兰国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这身份的确特别。”一抹古怪又嘲讽的笑痕扭曲了他的俊颜,深幽的眼瞳中有阴冷的火焰跳动着。 他站起身来,轻率地捏着她的下颚,那样粗鲁的举止完全不在乎是否会弄疼她。“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有什么未说出口的秘密?” 斜卧在软榻上的楼兰女王苍月轻清挑起眉头,包裹在薄纱下的曼妙身段灵活地曲起,风情万种的杏眼中充满兴味。她登基五年,年仅三十出头,美貌风华传遍瀚海。 “夜儿,你们是旧识吗?你认得她?”苍月站起身来,赤裸的纤足触地优雅如猫,走动时系在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动人。 韩振夜看着颤抖不停的冰儿,再度扯出淡笑。 “算得上是旧识。能同时让人感觉到销魂与致命的美人,这世上不多,让我想忘也忘不了哩!”他一字一句地说到做到,旁人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还以为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魔教是由波斯而来,在塞外的势力极大,前一任的魔教教主娶了楼兰王的长女为妻,生下韩振夜。而当今的楼兰女王苍月,乃是韩振夜母亲之妹,两人年纪相差无几,苍月年长韩振夜几岁,对这俊朗出色的外甥宠爱到极点。 他生性不羁,在大漠上打滚惯了,过不得王家生活,虽然更苍月感情极佳,却也是三年无载才会前来楼兰一次。 这一次,最为了追寻冰儿的形迹,他才会再度来楼兰。当他见到冰儿在大厅上跳舞的时候,心中那股复仇的欲念燃烧到了最高点。 他的话让冰儿身子一僵,韩振夜的笑容更冷了,他弯身向前,享受着冰儿的恐惧,却无意给她任何的慈悲。 “看来你已经很习惯用自己的身体交换东西,那么这一次,你想换什么?”他无限轻柔地问道,粗糙黝黑的指滑过她细致的脸颊,看出她的恐惧,凑到她耳边,以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恶意地说道:“唯有纯洁无瑕的处子才有资格开价,冰儿,你确定自己还有这个身价吗,嗯?” 韩振夜的话让冰儿一震,听出他话中的浓烈讽刺,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不断地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像是置身在梦中,没有什么真实感,心中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边关。遭到她欺骗与背叛的韩振夜,此刻却成为掌握她亲族生死的贵人!? “也罢,既然你急着想出售自己,那么想让我看看货色如何,这是买卖进行前最基本的诚意。”韩振夜微笑着,像是在玩弄已经到手的无助猎物。他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刃,用锋利的刀刃贴住她细致的肌肤,慢慢往下划去。 刀刃划开羊皮袄的细绳,皮袄滑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冰儿匆忙扯住羊皮袄,苍白的脸色浮现了羞窘的红晕。她仰起头来望着他,在那双锐利的黑眸里只看到残忍。 “你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冰儿认出了那把短刀,呼吸顿时一窒。当初在诱惑他时,她将短刀藏在披风里,趁着欢爱过后,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短刀没有杀了他,如今反倒成了威胁她的利器,她从他的黑眸中看出残忍的坚决。 韩振夜丝毫不放松地逼视着她,将她的表情看进眼底。 他发过誓,天涯海角,他绝对不反过她! “明明已经怎么样?”他残忍地微笑着,伸手滑进养皮袄里。当冰儿抵抗地抓住自己衣襟的时候,他挑眉道:“反悔了?” 冰儿咬紧了唇,瞪大清澈的眼眸,笔直地看着他。她虽然震惊,却不畏惧他眼里的残忍,在得知他并没有丧命的瞬间,她甚至是如释重负的。 “你不必须先答应我的条件,免除我族人的死罪。”她扯住羊皮袄,不肯松开手,骄傲地看着他,维持着最后一点尊严。 “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失去了,还能和我谈什么条件?”韩振夜冷笑一声,靠回身后的柳木椅上,冷淡地看着她。“再说,你确定自己的身子值得这么多?” “我的一切,只会用来换取我全族的性命。”冰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慢慢地松开手,雪白的肌肤一寸寸滑开,裸露出令人目眩的美丽肌肤。 韩振夜黑眸一眯,猛地出手,扯住她身上的羊皮袄,将她拉上柳木椅,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赤裸。羊皮袄因为拉扯而滑开,她的上半身不着寸缕,从众人的方向,却只能看见她散落的黑发下全裸的背部。 想动那身完美无瑕的肌肤将会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的胸口就浮现怒意。他嘴角一弯,大掌扣住她的丰盈细细摩搓,看见她本能的瑟缩。 “啊!你怎么能怀疑你的价值?毕竟我是第一个尝过那种销魂滋味的人,不是吗?”他刻意羞辱她,说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实,宣布了他的所有权。“冰儿,你不是我见过最美的妓女,却是我见过最会索价的一个,光是你,就想换取所有人的命,嗯?” 苍月始终望着两人,缓缓露出了微笑,纤细的指轻抚着艳丽的唇。这小女人聪明得很,竟能这么轻易地反将韩振夜一军,她开始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兴趣。 “夜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更是不能杀威远将军一家人了。”苍月偏着头,微笑地打量着冰儿。她还不曾见过韩振夜为哪个女人露出这种神情;那神情少了平日的漫不经心,是一种很深刻的情绪,倒也分不清,他是爱极、或是恨极了那美丽的小女人。 苍月笑意更深,却是能确定,韩振夜对冰儿的兴趣不小。 “你当真这么大方,要我接下这种亏本的交易?”韩振夜漫不经心似地回答苍月,目光一举一动盯住冰儿的脸。她仍旧美丽得让他叹息,那双眼睛依然澄澈无辜,当初她句是睁着那双无辜的眸子,用尖锐的刀子刺入他体内…… “有何不可?”苍月耸耸肩膀,慵懒地回答,缓慢地又踱步坐回软榻上,伸手取了葡萄酒优雅地啜饮。 “好,成交。”韩振夜将冰儿扯入怀中,甚至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将她当成一个再廉价不过的女人。 “只是我也有条件,你不惜留在楼兰国一段时日,接了威远将军原来的职位,过些日子危须国会派使者来,我正愁身边没个男人可以端上台面,会让危须国给欺负呢!”苍月娇媚一笑,视线落在一旁,看向韩振夜随身的侍从,笑得更加迷人。 韩振夜身旁倒是第一次跟着侍从,而且瞧那气宇轩昂的模样,还是个难得的俊美男子呢! 那俊美的失踪察觉到苍月的视线,有些困窘地笑了笑,匆忙避开眼线,不甘跟苍月有所接触。 “觉爷,楼兰女王在看你呢!会不会是看出你的身份?”站在角落,也是仆人打扮的石墨低声问道,好奇地以肩膀推推皇甫觉。他可是看在皇甫觉的重金礼聘上,才跟着前来楼兰,表面上也是韩振夜的仆人,实际上则是照顾皇甫觉的起居。 皇甫觉皱了皱眉头,全身窜过一阵寒颤。他不相信苍月认得出他的身份,可苍月那若有所思的笑容又代表什么?他是想凑热闹,才陪韩振夜着来楼兰,如今心头浮现不安,却让他有着转身火速逃会中原的冲动。 柳木椅旁的冰儿仍是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看韩振夜着。 听见他愿意收她为奴,拯救全族的亲人时,她松懈地吐出一口气,几乎要软倒在地上。耗费心机,她终于避开了灭族的命运。而如今,家人安全了,她的劫难只怕才正要开始。 “你可以走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专属的女奴。”他缓慢地说道,嘴角有最残忍的微笑。他伸手一挥,招来站立在一旁的女官,傲然的摸样仿佛是个君王,没有人胆敢质疑他的权威。“带她下去,跟着奴仆们一起工作,让我好好想想,该如何善用这名昂贵的女奴。” 女官扯起冰儿的臂膀,将她带出大厅。 她缓步离开大厅,背部仍是骄傲地挺直,不让人看出她心中的恐惧。而那双锐利的黑侔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那双黑眸里的笑意已经消失,如今仅剩的,只有冰冷的残酷。 第五章 沙漠的夜色沁凉如水,冰儿沉默地在夜色中行走。小径两旁跳跃的火炬,映射了她美丽却苍白的脸庞。 “快走,别让将军久等了。”领路的士兵呼喝道,面无表情地瞪视着她。 冰儿咬着唇,克制积压已久的愤怒,一步步往华丽的毡棚走去。她的心忐忑不安,不晓得即将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酷刑。 韩振夜那双冰冷残酷的黑眸还让她记忆犹新,他如今掌握了她的生死,今夜召唤她,是打算用什么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吗? 自从宴会那日过后,她被安排与一般的奴仆在一起,在宫殿内做寻常杂役。几日的光景里,她不曾再见过韩振夜,她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今日她倦累到极点,全身酸痛地倒卧在粗硬的麻毡上准备入睡,一个士兵却传来他的召唤,她别无选择,只能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忐忑不安地接受传唤。一路上她心神不宁,无数种猜测浮上心头;任何想象都让她手脚冰冷。 她已经是他的女奴,他有权利对她做出任何事情…… 掀开厚重的毡毯,偌大毡棚内烛光荧荧,她被士兵粗鲁地推了进去,脚步不稳地跌在毡毯上。 这是楼兰国的将军毡棚,他如今接替了父亲的将军位,成了楼兰国最有权势的男人,而她,只是个阶下囚,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奴。两人如今的地位丕变,而他正兴致盎然地准备报一刀之仇。 黑色的阴影扑面而来,带着飒飒的风声,她惊讶地仓促一躲,看见一头羽翼丰茂的天山海东青,虎视眺此地看着她,巨大的羽翼扑扑挥舞,掀起阵阵强风,毡棚的布幔被吹得不断飘扬。 一声尖锐的哨音传来,海东青的羽翼一扬,旋即飞回角落的横捍上,琥珀色的眼睛还是瞪着冰儿。这么俊美的猛禽,有着令人胆寒的美丽,在神态上竟与韩振夜有几分相似。 “下次别在这么贸然闯近来,这鹰喜欢活饵,更喜欢撕裂看上的猎物。”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讽刺的笑意,从毡棚的中央传来。是他发出的那声哨音,制止了海东青的攻击。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记忆中,那么醇厚诱人,只是跟以前比起来,少了温柔多了讽刺,字句都像是刀刃,恨不得就地让她见血。 她缓缓抬起头来,月光扫过手织的毡毯及奢华的摆设,映入眼中的情景让她呼吸一窒。 斜卧在软榻上,带着邪气的美丽黑眸睨着她,他黝黑高大的身躯上,只缠绕着一块手织的灿烂锦缎,赤裸的胸膛上,躺着一名极为美丽的舞娘。那舞娘的纤纤玉指,正在韩振夜的胸膛上滑动着,慵懒餍足的模样像是两人先前才热烈缠绵过数回…… 不知为何,这样的画面,意外地让冰儿心间一阵刺痛。 “韩将军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那么雪奴就告退了。”舞娘媚笑道,优雅的身段上不着片缕。她伸手取来薄纱,懒懒地缠绕着肌肤,之后再覆盖一层较厚的织锦,依序穿戴上首饰。 在离开毡棚前,雪奴的目光扫过冰儿,唇上扬起神秘的微笑。 冰儿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认得这名女子,是楼兰城中最美丽、也最昂贵的舞娘,只要碰一下肌肤,就要索价半座城,雪奴聪慧而娇媚,各国的王侯贵族都想要一亲芳泽。 想到这样美丽的女人竟然是韩振夜的情人,冰儿心中浮现隐隐的疼痛。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她应该压根儿不在乎什么才对啊! 她缓慢地深呼吸,期待着那阵锥心的痛楚能快些消失。 “她叫雪奴,是楼兰国里最好的舞娘,能让男人得到最尽兴的享受,就和你一样,不过她却不会在销魂过后给我一刀。”韩振夜冷笑着,斜卧在软榻上看着她,黑眸若有所思地眯起。 冰儿更用力地咬紧唇,没有察觉唇上已经有了伤口。鲜血入了口,有着难言的苦涩。 “既然有了她的伺候,你何必还要召唤我来?”她冷漠地说道,撇开头不去看他。她胸口的疼痛逐渐形成一股怒气,几乎想要跳上前去撕抓那张带着邪笑的脸庞。 他们先前做了什么?他也曾那么温柔激烈地爱着雪奴?雪奴取悦了他吗?难道他对每个女人都能满不在乎地做出那么亲昵的事? 惆怅的情绪才一蔓延,韩振夜却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有力的掌迅速扣住她的下颚,夺去她思考的能力。 韩振夜的力量好惊人,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用力之大,几乎要让她以为下颚会碎裂。她低呼一声,剧烈的疼痛在他捏握的地方爆开。 “你最好记好自己的身份,我不需要一个对嘴的女奴。”韩振夜徐缓地说道,黑眸变得更冷,残酷的火焰在其中跳跃着。他松开手,任由她摔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冰儿没有办法转开视线,只能望进他的眼睛里,眼中跳跃着无言的愤怒。她在此刻恨极了他,知道他存心想要羞辱她。但是她无处可逃,甚至没有办法反抗,她的生死与荣辱,都仅在他一念之间…… “脱下衣服。”他冷冷地下达命令。 反驳的话涌到舌尖,又被她咽下,她如今的身分低下,不能拒绝他的命令。 “如你所愿。”冰儿佯装不在乎地耸耸肩膀,极力克制着不让双手发抖。 她的手解开细绳,用最缓慢的速度褪去衣衫。在火焰的光线下,曼妙的身段变得赤裸,她傲然地仰起头,松散柔软的黑发向后轻扬,清亮的双眸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火光从后方照来,她赤裸的模样美得不可思议。火炬跳跃,光影缤纷,着在她的肌肤上,竟像是纷纷的落花。 韩振夜的视线跟随着她的举止,接触到她黑眸中不屈的神色。就算是身为女奴,她的骄傲仍旧存在,当初在铁城,他就是被她双眸中的火焰所吸引…… 想起铁城中发生的点滴,他高大健硕的身躯倏地僵直,半晌后嘴角绽出冷笑。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他心中的愤怒火焰反而燃烧得更加炙热。他缓慢地逼近她,灼热的鼻息吹拂着她。黝黑的双手滑上她的娇躯。 “我是个念旧的人,分离了这么久,是该好好聊聊,不是吗?”他语气温和,但眼眸中却闪着冰冷。“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你奉命接近我、吻我时,是不是感到恐惧,还是感到恶心?” 她咬紧牙关,不给予回答,知道任何的回答,都只会更加羞辱自己罢了。她咬紧了唇,想以些许痛楚来维持理智,下颚却又传来压力,逼得她松开口。 “不许你咬伤自己。记得吗?你现在可是我的女奴,我可不希望身下压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他撇唇说道,出乎意料地弯身舔去她唇上的血迹,当他扬起头,男性薄唇上沾上她的血,看起来更加邪魅。 “你尚未释放我的亲人。”为了不让自己崩溃,冰儿强迫自己提出问题。 “为什么要?我甚至还没索取应得的东西。”韩振夜挑眉,不知道该说她勇敢或是愚昧。他不曾遇过这样的女人,让他产生了激烈的情绪反应。 左腹被她刺伤的地方已经痊愈,只留下白色的伤痕;尚未痊愈的,是他的自尊。他从死亡的边缘回来,发誓要她为先前的欺骗付出代价。 “这是我委身为奴的条件,你若是办不到,我会再去找其他的男人——”话未说完,她的身躯便猛地被扯下地,狠狠地撞上坚硬的毡毯。 她急促地喘气,气息断续,差点无法呼吸。 他庞大的身躯转眼已经压在她身上,健壮的躯体压倒住她,那双黑眸凶猛地瞪着她,全身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而他的嘴角,噙着让人胆寒的微笑。 “喜欢威胁的女人让人可憎,再试着激怒我,我就把你的族人杀光,一天杀一个!”他的眼神凶恶,说出口的话不是威胁,而是将会付诸实行的宣言。 下一瞬,韩振夜转眼又恢复原本优雅的邪笑,看来莫策高深。坚硬的男性躯体刻意抵住她软绵的娇躯,将她压进毡毯里,缓慢地摩弄着,两人的身体之间没有空隙。 “怎么了?突然间不说话了,是被我吓着了,还是想起什么?”他有力的指握住柔软的丰盈,指腹揉着粉红色的蓓蕾,亵玩着她的赤裸娇躯。 “你……住手……不要!”她气息败坏地想推开他,但是他的动作粗暴,更加用力地制住她,她没有力量反抗只能狠狠瞪着他。 “嘘!你又忘了自己的身分。”他看着她羞窘嫣红的表情,嘴角又漾起淡淡的笑。“你是女奴,一个最没有资格对我说‘不’的女奴。” 冰儿的身躯僵硬,看着他徐缓地低下头来,黑眸里闪烁着恶意的满足,一寸寸地轻咬着她。这不是诱惑爱抚,他刻意咬疼她,在她肌肤上留下淡红色的印子。 他的唇来到她胸前,轻轻啮摇着粉红色的敏感肌肤,她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从未感到这么脆弱过。 唇舌先是轻咬,接着在他喘息的片刻陡然吸吮着,些微的疼痛变成了强烈的欢愉。她娇小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本能地扯住他披散的黑发,身子如猫般弓起。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袭来,让她有些目眩。 “还记得这些吗?”他气息不稳,唇舌滑过她的丰盈,再次因为她的美丽而震撼。那日缠绵的点滴仍在心中,他无法自欺欺人,说自己完全遗忘了她的美丽。 冰儿激烈地摇着头,不肯给予他太多的反应。她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黑眸。 如此一来,他看不见他的残酷笑意,也看不见在触摸她之后,那双黑眸里浮现的情绪。 她的身体本能地反应,回应着他的诱惑。她的生涩在当初已经被他夺取,娇躯尝过男欢女爱,那些震撼深埋在她的记忆中。此刻明知道他只是要羞辱她,她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对他产生反应。 韩振夜眯起黑眸;仍旧慢慢啃吻着她的肌肤,甚至一路滑到她柔软的小腹。 “想要我早点释放你的族人?那么你最好开始想想怎么贿赂我……” “冰儿,你能感觉到这个吗?又紧又热、牢牢地圈着我不肯放。”他看着她因欲望而喘息翻腾,薄唇中淡淡吐出恶毒的话语。“看来那群人的死活的确对你很重要,居然能让你在最鄙视的人的身下吟哦娇喘,就像个最尽责的妓女。” 瞬间所有的欢愉都褪去,她的身躯陡然变得僵硬。她睁开眼睛看着他,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般闷痛着。那些残酷的讽刺,比刀剑更加锋利,轻易地就击碎了她的尊严。 “我当初真该杀了你。”她咬着牙说道,恨透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一时心软,没有再补上一刀,横恨自己为什么一事昏头,在他的诱惑下丧失理智。 “现在后悔太迟了,你已经失去机会了。”他冷笑着,抽出沾了花蜜的指,以丝帕缓慢地拭着手。 “你不怕我寻到了机会,会再度下手?”她开口问道,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头,从未这么痛恨过一个人。她在男女欢爱上的种种,都是由他所教导的,她太生疏,根本抗拒不了他的玩弄。 韩振夜轻轻一声冷笑,像是在嘲弄她的虚张声势。 “躺好,不许动。”他低头看着她,那神态仿佛很是欣赏她躺在地毯上,全然无助的模样。 她瞪视着他,看着他走到角落处,俊美的五官在火光的映射下,勾出一抹冷笑,看来令人毛骨悚然。他取出一条细致的银质锁链,笑意更深、更冷了些。那锁链制作得很精巧,价格极为昂贵,是楼兰王族用来绑住心爱的宠物。 看见他拿着锁链时嘴角所凝的冷笑,她猛地感到不安,翻起身几乎就想逃出毡棚。 “亲爱的女奴,如果你动一下,你族人存活的名单立刻会少一个喔。”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制止了她所有的行动。 冰儿僵硬地抬起头,看见他拿着银质的锁链走了过来,心在胸口沉重地跳着,不安的预感愈来愈深浓,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洞悉了他将要做的事情,不敢相信真有人残忍到这种地步! 他到底有多么恨她?打算如何折磨她? 韩振夜在她身边蹲下,举起锁链接近她,黝黑的掌威胁地环住她的颈项,他取出一把银质钥匙,打开锁链的银锁。锁链的一端是镶了五色宝石的细环,中间以白银打造成链子,长度约有三尺。 “我的马要烙蹄、而你也一样,我该告知众人你是属于谁的。”他嘴角的笑万分残忍,看见她清澈的眼眸里,令她心颤不已。 韩振夜缓慢地将细环扣在她纤细的颈子上,两人目光交锁,他从容地扣上细环的锁。 “这是什么?”她呼吸一窒,想要偏开头,但是他一扯锁链的另一端,她就毫无反抗能力地摔倒在他面前。“该死的,韩振夜,你……”咒骂凝聚在口中,她气得不断发抖。 “这是波斯巧匠所制最精巧的枷锁,用来锁牢我美丽的宠物。”他端起她的下颚,对着她苍白的脸冷笑。 他用最屈辱的方式,告诉旁人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对待她的方式,像是她只是一头美丽的宠物。从此看见这银锁的人都会知道,她是属于韩振夜的女奴。 “你答应过的……”她连说话都觉得困难,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难以忍受,被人以这样的方式羞辱。只是,为了救出亲人,她早就失去了任何尊严。 “你对你亲人的忠诚真是让人感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或许不久之后,我可以让你见见他们。”他的手抚摸过她的黑大,黑眸里闪烁着光芒,话中还有别的涵义。 他伸手到一旁用天山寒石所制成的盒子中,拿住一块鲜肉,从容地将钥匙放入鲜肉中。他口中发出尖锐的哨音,一直在角落敛羽不动的海东青猛然窜来,在电光石火间叼去他手中的鲜肉。 羽翼丰茂的猛沁禽,将鲜肉轻抛在半空,而后以最迅速优雅的姿态,将包裹着钥匙的鲜肉吞进腹中。羽翼扫过毡毯,卷起一阵狂风,当海东青飞翔时,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不!”冰儿心中大骇,眼睁睁看着钥匙被海东青吞下肚去。 那把钥匙被这只猛禽吞噬入腹,代表着她从此与自由无缘,终生都要被这条锁链绑住,而他就是要她亲眼看见这一切,让她感受到彻底的绝望。 他牢牢扯出锁链的彼端,不让她奔上前去。当海东青完全吞噬了鲜肉后,他的箝制才松开,任凭她摔跌在地上。 “你终生都会是我的女奴。”韩振夜残忍地结语。“那么这一副钥匙自然就没有用处了。” 她的身躯发抖,脸色万分苍白,到了此刻才真正明了他有多么可怕。她到底招惹上了什么样的男人? 韩振夜扬起手,海东青栖至他的手臂上,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冰儿,轻松地梳理着羽翼,尖锐的指爪扣住他黝黑坚实的手臂。一人一鹰立在火光中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冰儿喘息着,被他的阴影所笼罩。“你到底想要怎么做?”她的声音很小,有着绝望的痕迹。她的骄傲仍在,却被他的残忍打击得所剩无已。 这将会是一场拉锯战,他的仇恨将无止尽地凌迟她的骄傲。 “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冷笑,觉得她的问题很是有趣。 他瞪着她,目光莫测高深,以冷寂的静默延长对她的凌迟。 “你下去,今晚我需要一个柔顺的女人,一个我不必担忧事后会在我胸口刺上一个窟窿的女人。”他淡淡地说道,转开视线,挥手要她离开。 她咬紧了唇,勉强站起身来,她的双腿还是虚软的,柔软的花径间还残留着他长指的触感。想到他先前所施予的亲昵,都只是羞辱她的手段,她的胸口狠狠一痛。 那样的疼痛,像极了当初逼不得已杀害他时,她心中浮现的难忍刺痛。是否除了互相憎恨之外,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其他结局? 她蹒跚地走出毡棚,怀抱着残破的自尊,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 毡棚之外,寒风阵阵。 一身仆役打扮的皇甫觉贴着毡棚的毛毡,不以为然地挑起眉头,看着冰儿一言不发地走出毡棚,被士兵领着走回宫殿的奴仆休憩处。 “这小子在做什么?非要弄到那美人儿哭,他才高兴是吧?”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对韩振夜不知怜香惜玉的举止反感极了。 美人儿可是用来疼的,哪能这般折腾?瞧冰儿那黯然的双眸,他都心疼啊! 一股暖香袭来,不知不觉地贴进,随后一个软玉温香的娇躯贴了上来,教他心头一凛。 皇甫觉迅速地转过头去,却看见苍月娇媚的笑。 “你在偷听些什么啊?”苍月低声问道,娇躯如蛇般贴着皇甫觉,红唇轻启,在皇甫觉耳边轻轻一吹,香风暖气吹得人骨魂俱酥。 这一惊非同小可,皇甫觉连滚带爬地摔进毡棚,狼狈到了极点。 “女……女王……”他口齿不清地喊道,因为苍月吐气如兰的那一吹,全身窜过一阵寒颤。 虽说他一向喜欢美人儿,苍月也妩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但是一接触到那双带着笑的杏眼,他不知为何非但没有半分见猎心喜,反而本能地想逃跑。 苍月掀开毡棚风姿绰约地走了近来,脚踝上的银铃有节奏地响着,嘴角仍是噙着笑。“不用拘礼,你不是我楼兰子民,何必行这么大的礼?也不必生疏地唤我女王,我不过长你两岁,你叫我姐姐就行了。”她微笑着伸出雪白的臂膀要扶起皇甫觉。 “不用拘礼?你上次才因为龟兹国的国使来朝时,见着你却忘了行礼,便砍了他的双腿。”韩振夜冷笑着,对两人在毡棚外偷窥的行径不予置评。 苍月娇笑着,挥了挥手。“那个国使迟钝得很,让我见了就心烦,哪里能跟这位俊秀的中原男子相比。”她眼含春色,打量着皇甫觉。“听韩振夜的另一个老仆提到,你单名一个觉字?”她漫步而行,薄纱轻扬。 皇甫觉低着头,没有接触苍月的视线,只是不断地点头。最难消受美人恩,遇上这么艳丽的美人步步进逼,还真让他受宠若惊。 毡棚再度被掀起,石墨端着水酒走了近来,视线略略扫过皇甫觉,就匆忙地避开。皇甫觉眯起黑眸,狠瞪着石墨。 他敢用自个儿的龙椅打赌,那个出卖主子的老头正在偷笑。他的行迹大概也是石墨泄露给苍月的,否则苍月哪会寻到这里来? 韩振夜看着众人,神色很是不耐烦。他伸手拿来水酒,张口就饮。“没事的话,就滚出去。” “唉呀,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粗野?我是特地来关心你的喔!”苍月摇摇头,笑靥如花。“你可要知道,雪奴是楼兰城里最昂贵的的女人,你花了我大把银两将她请了来,竟不是为了享受欢愉,而是让她与你共演一出戏。夜儿,那银两我可付得心疼啊!”她取笑道,看出冰儿韩振夜对有着特别的意义。否则,他何必大费周章地想让她看见那一幕? “你到这里就要说这些?”韩振夜眯起黑眸,知道这只是苍月的借口。雪奴索价虽然昂贵,但是苍月一向挥金如土,不会计较那些小钱。 “当然不是,你要怎么对待那女奴,是要弃若敝屐、还是捧在手心当宝贝,都不关我的事情,我夜里上你这儿来,当然是另有目的的。”苍月微笑着,一双明媚的杏眼往角落望去。 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可以瞧见努力想避开众人注意力的皇甫觉开始发抖。 苍月往皇甫觉走了过去,娇娆的身段几乎要贴上皇甫觉。那雪白的肌肤在半透明的薄纱下,极富诱惑地若隐若现。 “女王……恕属下还必须韩振夜照料的起居,先行告退了。”皇甫觉脑袋乱转,笑得十分僵硬,急忙就想要逃出毡棚。有生以来,他还不曾这般狼狈过。 一旁的石墨很是善解人意地开口,满脸无辜与体谅。 “不用了,韩将军的起居可以由我负责。”他必须很努力地咬住舌头,才不会大笑出声。今晚能见着皇甫觉这么困窘的摸样,可是三生有幸啊! 苍月大喜,脱下手腕上的一只黄金璧环扔给石墨,赏赐他的知情识趣。她拢了拢如云的黑发,以发尾轻刷着皇甫觉冒着冷汗的脸。 “觉弟,你怎么在冒汗呢?会冷吗?跟我回宫里去,我拿上好的锦被给你取暖。”她牵起皇甫觉的手,娇媚的明眸却泄露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其他意图。 石墨默默收下黄金璧环,恭敬地对苍月一拱手。“女王,这小仆就任由女王处置了。”他努力克制着,不让嘴角往上扬。 “石墨,你这家伙,我非把你给杀了不可……”皇甫觉咬牙切齿地低喃道,却也只能转头看向韩振夜,寻求最后一线生机。是他在桃花林里救了这个半死不活韩振夜的,还调查出冰儿的下落,陪韩振夜着回到楼兰,如今他有难,韩振夜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才对,最起码也该出言阻止一下苍月…… 韩振夜可是甚至没有抬眼,就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继续饮着酒,因为冰儿的事而无心理会其他。 皇甫觉苦着脸,几乎要流下泪来,在发生危难时,才发现自己的人缘原来差得可以。 暖香又再度袭来,这一次软玉温香是贴着他的背部,凹凸有致的身段贴上他,柔柔的嗓音靠着他的耳后倾吐。 “觉弟,来,告诉姐姐。中原的男子多像你这么俊美健状吗?倘若如此,我真该举兵进犯中原。”纤纤素指滑上他的胸膛,极富挑逗地轻抚着。 这么明显的言行,看在任何人眼中,都能猜出苍月的意图是什么了。 皇甫觉深切地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凑热闹,跟着来到楼兰,早知如此,他绝对不离开中原。瞧瞧眼前的情势,他不能说出真正的身分,又不能违抗苍月,只怕就要落得晚节不保、被苍月蹂躏的下场。 石墨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勉强表现出爱莫能助的摸样。“觉爷,你就认命些,‘为国捐躯’去吧!”他拿出手绢挥了挥,算是道别。 “为……为国捐躯?”皇甫觉脸色一变,匆忙推开苍月就想要逃出毡棚。从来都是他骚扰美人儿,今夜倒是生平第一次被美人儿骚扰,受制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啪。” 掌音未落,毡棚的帘帐瞬间飞起,四个早就在外头守侯的健美女奴,手中扯着一块织毯的四角,往皇甫觉攻去。织毯抖动着,迅速地将皇甫觉高大的身子包拢,转眼就将他缠裹住。 石墨叹了一口气,看出苍月是势在必得,决心要“染指”皇甫觉。 他走到脸色苍白的皇甫觉身边,拿手绢为皇甫觉擦冷汗,低声说道:“觉爷,千万不要反抗啊!一个仆人不该会武功的。要是让女王起了疑心,知道你真实的身分,那可就不好了,怕是会惹出不少事情啊!不过还好,女王美丽得很,这算是您的艳福,不算太委屈您啊!”他一脸正经地说道,暗暗把苍月塞给他的一大包金银珠宝收好。 苍月款步走了上来,爱怜地抚着皇甫觉的脸,赞叹着怎有男子生得这般俊俏。“觉弟,乖乖地陪姐姐回宫,咱们夜里来把酒谈心吧!”她笑得很是娇媚。 像个粽子似的被包地很紧牢的皇甫觉倒抽一口凉气。女奴们扛着他,就往宫殿走去,他用力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向韩振夜求救。“韩振夜韩将军,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啊!”他张开口,恳求老天开开眼,留给他一线生机。 韩振夜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感兴趣地走出毡棚,头也不会的休憩去了。 而在毡棚门前,石墨恭敬地目送皇甫觉被健美的女奴们架走。 皇甫觉在心中哀鸣着,一路被送进宫殿里,他不敢看苍月的表情,怕又会看见苍月娇媚的微笑。如今,他终于知道先前不祥的预感究竟代表着些什么,只可惜为时已晚,他怕是逃不掉了。 他咬着牙,只差没有对着满空的星辰流泪。任何人都好,快来个人救救他啊…… 星辰无语,而他注定要‘为国捐躯’了。 第六章 风沙漫天袭来,沙砾吹在肌肤上,带来尖锐的疼痛。加上灼热的艳阳烤炙,教人痛得更加难忍。 离开宫殿不远处,在楼兰城的广场上,有一口清泉,名为甜水泉,泉水清澈而甘冽,是楼兰城居民日常饮水供给处。搂兰城的建筑具有强烈的边疆风格,以柳木编成墙,再绘上斑斓的色彩,城内以厚硬的黄砖铺成大道小径,而广场位于楼兰城的正中央。 冰儿举着沉重的陶瓶,面无表情地站立在井的边缘,拿出柳木编成的桶,舀出桶桶清泉。她穿着羊皮袄子,腰间系着皮袄裙,优美的四肢都裸露在阳光之下,颈项间的银质锁链引来众人的目光。 众人在她身后议论纷纷,从那条锁链上辨认出她的身分。 韩振夜要她跟着一般奴隶居住,只是偶尔召唤她,要她做些换水更衣的举动,却没有真正地伤害她。 那双黑眸始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是不是在算计着,考虑该如何折磨她? 因为木桶沉重,汲水数次后,她的双手有些颤抖,雪白的肌肤因为劳累及炙热的阳光,沁入点点香汗。她暂时歇息,以薄纱擦着汗。阳光炙盛,她有些头昏眼花,脚步不稳地颠踬了几下,手中的柳木桶摔在地上,溅开水花。 一声尖锐的惊呼传来,紧接着是骆驼蹄子乱踏的声音。冰儿本能地闪开,躲避到井的另一方。 被水花惊吓到的,是一长串的骆驼队伍,为首的那头骆驼慌乱地举到蹄子,把背上的男人甩了下来。众人瞧见这狼狈的景况,全都发出大笑,那男人则是恼羞成怒,气呼呼地站起身,往冰儿大步走了过来。 “你这笨女人,在搞些什么?!”他愤怒地骂道,衣着十分华丽,却不像是楼兰的国民。 细看那列骆驼队伍,衣衫行旅都华丽非凡,在队伍的中央,一名年轻的男人高坐在白色的骆驼背上,男人的眼眸是天空似的蓝,嘴角抿着,额上有着灿烂的珠宝饰品,珠宝以孔雀河的玉石雕成了危须国的纹徽。 那个从骆驼上摔下来的的男人气愤地瞪着冰儿,瞧见她颈项间精致的锁链,认出这美貌的女子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奴隶。 “该死的奴隶,你的主人没好好管教你吗?”他扬起马鞭一抽,鞭子圈住冰儿纤细的腰,硬是将她扯了过来。 她娇小的身子被拖倒在地,细致的肌肤在粗糙的地面摩擦,伤口很快渗出鲜血。她咬住唇,没有出声求饶,仍是傲然地瞪着那个男人。 “这是什么眼神?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他吼叫着,扯住她盘绕在颈项间的锁链。 感受到后方有主人饶富兴味的目光。主人没有出声阻止,而他对楼兰的居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如今这个美貌的女奴冒犯了他,他可有许多方法可以整治她。 走上前去,他捏着冰儿的下颚,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她数个巴掌,那可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用尽力气地打着。 广场上一片死寂,没有人上前插手,全都静默地看着。一切仿佛山雨欲来,沉默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还想要活命,就快些放开我,否则让拥有我的人见着,那可不好。”冰儿冷漠地说道,嘴角的血沿着唇瓣滑下,染在羊皮袄子上,她没有去擦拭。因为那几下的重击,她的耳朵至今还嗡嗡作响。 男人冷笑着,用力扯紧锁链,逼得她低下头去,贴近他潮湿的靴子。“会有多不好?他会怎么做?杀了我吗?”他完全不当一回事,以为冰儿在威胁他。“收拾好你惹出的乱子,把靴面上的水舔干,若是舔得大爷我高兴了,我就放了你。” 冰儿仍是抬着头,毫不畏惧地看着。这个人的威胁并不能伤害她,真正能伤害她的,应该是某种更细致的痛苦,只有一个男人掌握了她的坚强与脆弱,决定更让她生不如死。 男人瞧见她强硬的态度,更加没有台阶可下。所有的楼兰城民都在看着,而他竟然无法驯服一个低下的女奴。他气急败坏地猛扯锁链,不在乎她细致的颈项已经被磨得受伤。 “听不进我的话吗?给我乖乖舔干——” 半空之中,倏地有蓝光闪过。 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先前那个男人还在逞凶,逼迫冰儿舔净他的靴子,一双手扯住锁链拼命扯动。而下一瞬间,他的双腕出现一道红线,红线转眼扩大,成为汹涌的血泉,他的一双手被锋利的刀刃切断,跟身体分了家。跌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黄砖。 广场上发出惊呼声,那人痛喊着,蹲跪在地上,狼狈地妄想把断腕接回身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阴影笼罩了冰儿。她缓慢地抬起头来,因为阴影的关系而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她心知肚明,从最初就猜出了他的身分。 韩振夜五官都隐藏着阴影中,而他那双冰冷的黑眸却是无法错认的。冰儿的紧张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她无法分析,他的出现是解救了她,还是更加威胁了她。 “她是我的奴隶,谁也没资格碰她。”韩振夜说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剑柄是上古的龙骸,而剑刃非常锋利,杀人不见血。 危须国来的使者们看见同伴双腕被断,气愤地纷纷拔出武器,将韩振夜团团围住。 韩振夜随即蹲低身子,专注的目光只停放在冰儿身上,丝毫不将周遭一触即发的危机看在眼里。他的手握住了锁链,指尖滑进银环之下,触摸她渗着血的伤口。瞧见她因为疼痛而略微瑟缩时,他的黑眸缓慢地眯起,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你受伤了。”他以平静的声音隐藏心中翻涌的怒火,甚至无法解释看到冰儿被人伤害时,心脏像要迸裂的诡异感受。 “不关你的事。”冰儿冷淡地说道,企图维持着冰冷的态度;将真正的情绪隔离在灵魂的最角落,不让他接触。这是她最后可以自保的方法了。 “没有任何一个主人会容许旁人鞭打他的牲口,我也一样。”冰儿戒备的态度让他眼眸一沉,开口说出最残忍的话。是啊!此刻她只是一名女奴,他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一点。 胸口窜过一阵刺痛,冰儿确定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残忍可恶的男人。他企图站起身来,不想面对他那双黑眸,只是刚刚被打了数下,她仍有些头晕,脚步无法平稳。 韩振夜伸出手来,大掌用力一扯,很自然地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感受到他温热的男性气息的瞬间,冰儿的身躯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僵硬。他现在所有的举止,都代表着温柔,她处处小心谨慎,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伤害她的话。 广场的一角翠羽摇摇,几个美貌的女奴领着一顶珠环翠绕的软轿前来,所有的楼兰城民都慌忙跪下地去。软轿内一只洁白的手臂撩开丝幕,苍月软软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由软轿上传来。 “夜儿,瞧瞧你又惹了什么事,竟在城内舞刀弄剑的,小心吓坏我的子民。”苍月甜美的一笑,看见韩振夜手里的那柄龙骸已然出鞘,笑意更深了几分。“噢!那龙骸邪剑不是你最心爱的东西吗?就算是遇见大敌也不曾出鞘,你从来舍不得它沾上血,今个儿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终于拔剑出鞘了?” 韩振夜的表情没有改变,嘴角一抿,却只是冷漠地看了苍月一眼,没有多加解释。 骆驼行旅中的一个男人手持着剑,气愤得全身颤抖,准备冲上前就韩振夜跟拼命。那个被断腕的男人是他的亲兄弟,这口气教他如何忍得下去? “混帐家伙,我要你用命来陪那双手腕!”他吼道,挥动长剑就要扑上前来。 一直高坐在白色骆驼上的年轻男人却在此时开口,一声高喝就制止了属下们的蠢动。 “退下。”焚海出声说道,语调无限尊贵。 “但是……”持着剑的男人们气愤难忍,却又碍于焚海的阻止,仍是韩振夜在的周围环绕着。 “这是在楼兰,可不是在危须。我们冒犯在先,伤了韩将军心爱的女奴,自然必须吃点苦头。”焚海似笑非笑地说道,没有半分的怒意,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蓝色的眼睛,这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假。 丝幕撩得更开些,众人可以看见软轿的绫罗绸缎间,貌美慵懒的苍月躺在一个半裸的俊美男人身上。那男人躺在软轿上,虽然软玉温香在怀,脸色却充满着尴尬,没有任何欣喜的痕迹。 皇甫觉哀怨地看韩振夜着,却悲哀地发现,韩振夜现在根本没时间理会他。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躺在软轿上。 “难得危须王你肯原谅我小侄的莽撞,苍月在此谢过。”苍月淡淡笑着,一眼就认出了焚海。韩振夜也真是会挑啊,哪个人不好得罪,竟得罪了前来商讨国事的危须王一行人。 危须王焚海也是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王位,有着极大的野心,甚至跟中原一些势力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关系。楼兰与危须两国相邻,而国力相当,两国表面上维持着和平,却始终在暗地里较劲。 楼兰的城民们发出低低的议论声,万万没有想到危须国的国王会扮成商旅进入楼兰。 韩振夜侧过头去看着苍月,甚至没有看焚海一眼。“你何必现在出来,等我一口气处理干净了不是更干脆?”他撇了撇唇,伸手一招,一头红鬃烈马铁蹄齐飞,迅速地奔到他面前。 苍月仍是微笑。“你就算是杀了这些笨东西,我想危须王也不会计较的。我出面是不希望你弄脏了这口井。要知道,人血是很难清理的。”她轻笑着说道。 话里明显的侮辱让焚海的笑容稍稍一僵,跟随而来的侍从们眼中都投射出愤怒的火眼,却又敢怒不敢言。 韩振夜嘿的一声冷笑,搂抱着冰儿翻身上了红鬃烈马。 冰儿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就被他抱上马背。这头红鬃烈马很是高骏,她心中涌起胆怯。“韩振夜,你防开我!”她挣扎着,不明白他在众人面前搂抱她上马是为了什么。 “女奴,真的想要我当众赏你几鞭吗?”他靠近她的脸旁,逼问着她,嘴角浮现一抹残忍的邪笑。胸口中有一股无法宣泄的紧绷情绪,他不知道是因为无法尽兴杀人所产生的怒气,还是缘于冰儿一再的反抗。 冰儿的身躯僵硬,从那双精光四迸的黑眸中,看出他残酷的笑意。她不由自主地颤抖,怀疑要是胆敢在此时反抗,他真的会伤害她。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是主、她是奴,韩振夜无论要对她做些什么,她都只能服从。 见冰儿眼中浮现认命的侔色,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征服的喜悦和快感,心中那股紧绷的情绪却更强烈了。他的黑眸一黯,这个女奴居然可以影响自己的情绪,而这一点,意外的触怒了他。 韩振夜一扯缰绳,驱策红鬃烈马来到苍月的软轿旁,没有看焚海一眼,完全不把焚海放在眼中。 “不让我杀光他们,你就自己善后。”他简洁地说道,没有身为臣子的谦逊,反倒有着王者的傲然,生来就有让人臣服的权威。 交代完毕,他搂抱着冰儿,驱策骏马,转眼间就奔出了楼兰城,往城外的无垠驰骋而去,很快地失去踪影。 “喂!姓韩的,给我回来啊,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软轿上的皇甫觉撑起身子,急着想要叫嚷。 这几夜的折腾已经够他受的了,他总不能一直“为国捐躯”下去;有生以来,他头一次发现美人儿也上也是挺危险的。他极度地思乡,怀念中原温婉的姑娘们,几乎想在夜里对着月亮星星流眼泪。 苍月却将他压回绫罗绸缎间,笑着贴上他宽阔的胸膛。 “别嚷了,夜儿可无心听任何人说话呢!瞧他那神色,大概有事要去忙了。”她笑得甜美,那双媚眼闪闪发光。“别担心啊!姐姐可以教教你,夜儿究竟想忙些什么。”她一挥手就扯开轿梁上的绳结,丝幕一层层飘落,遮蔽了旁人的视线。 撑着翠羽的女奴发出一声叫唤,示意软轿回返宫殿。 软轿之中,隐约传来苍月的娇笑声,以及年轻男子的哀鸣声。众人还是低着头,只是全部把眼睛瞪得更大,讶异苍月竟会收了个中原男宠。 而危须王焚海则率领着部属们,被领着走向王家贵客的休憩处。 焚海坐在白色骆驼上,嘴角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对苍月荒谬行径很是不以为然。白画里就跟俊美的男宠荒唐着。毫不在意地任由子民观看,苍月没有半点身为王者的自觉。 一个女人所领导的国家,能够有多大的威胁?苍月虽然贵为王者,却终究是个愚蠢的女人,重要的是苍月身边的男人。躺卧在软轿上的那个男人自然不是重点,焚海明白,若要让楼兰的强大势力瓦解,首先就必须要杀了把个最得苍月信任、统御楼兰所有兵力的男人。 焚海的视线投向远方,看往那头红鬃烈马消逝的彼方,蓝色的眼眸里浮现了杀意。 ☆☆☆ 楼兰城外,有着绵延数里的胡桃林,今年的雨季刚刚结束,胡桃林间一片苍翠。 冰儿坐在急速奔驰的红鬃烈马上,忐忑的心因为奔驰时的恣意而稍稍平静。她仰起头,让风吹拂黑发,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的照拂。在变故发生前,她也是爱极了策马狂奔的快感,当马匹疯狂奔驰时,她可以遗忘四周的一切。 她陶醉的摸样,被韩振夜看进眼中,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伸手握住她颈项上的锁链,毫无预警地一扯,将她推下马鞍。 冰儿没有防备,猛然被他推下马背,惊骇地瞪到眼睛,口中发出惊慌的尖叫声。她伸手本能地想要攀附他,他却高踞马背上,冷眼看着她摔跌下马。那一瞬间,她以为他准备当场杀了她——哗啦一声,她没有摔死在坚硬的土地上,而是跌进了冰冷的河川里,转眼成了落汤鸡。恐惧褪去,她一点一滴清醒,僵硬地坐在河川中,原有的恐惧化成怒火,她仰起头死瞪着他。 “韩振夜!”她吼叫着他的名字,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他并不是想杀了她。而是恶意地想要吓她,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就将她丢进冰冷的河川中。 这条河床是楼兰城的天然边界,越过这条河床后,就是无垠的沙漠。 他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她,因为瞧见她狼狈的样子,眼里的残酷意外地转化了,甚至涌现了某些类似笑意的温暖。 “你身上的血很碍眼,我可不想那些血败了我的兴致。”他淡淡地说道,接着策马涉入河川浅滩,以剑鞘绕住她的锁链,强迫她跟着前进。 冰儿别无选择地在河川中站起身,因为寒冷而发抖。河川的源头埋于天山之内,是融化的雪水,纵然此刻阳光炙盛,全身都泡进温度极低的水里,却还是寒冷彻骨。 “你的兴致?你的兴趣不就是折磨我吗?先前在城内,那个危须的使者不是做得很好吗?你何不干脆就在一旁看着他怎么羞辱我?”她冷得牙齿大颤,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先前被他扔进河川的惊吓,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温驯。 他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看见她身上的羊皮袄子,因为浸润的河水,此刻牢牢地贴在她的娇躯上,让她曼妙的身段展露无遗。 “多嘴的女奴。”他缓慢地说道,策着马逐渐登上河岸。楼兰城被他远远地抛在后方,这里虽然邻近楼兰城,却因为跟死亡沙漠接壤,附近根本没有人烟。 冰儿咬紧了唇,瞪着他的背影。她开始寻找地面上的石头,想要找一个最大最坚硬的,从后方偷袭他,砸破他那颗脑袋,杀了这个可恶的男人。 “先要折磨我的话,在城内就可以进行了,何必还大费周章地把我带离楼兰城?”她质问道,掩饰着心中逐渐汹涌的不安。她甚至愿意承受全楼兰人议论纷纷的目光,也不愿意与他独处。 他停下,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她湿淋淋的身子,甚至不打算隐藏,直接让冰儿读到自己黑瞳中赤裸裸的欲念。“这档事我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特别是女奴吟哦娇喘的喜悦呼喊声,我喜欢独自享受。” 冰儿的脸色变得苍白,终于明白了他打算做些什么。 他将她带出楼兰城,竟然是准备要占有她,彻底地宣布他的所有权!这里?现在?她因为震惊而发抖,全身血液都冰凉了。纵然他们之间的初次也是在野外的桃花林里,但是事过境迁,现在两人之间随着浓烈的仇恨,她没有勇气与他…… “你休想!”她喊道,声音却十分软弱。旷野中没半个人,就算是真的有人经过,又有谁可以帮助她?他是她的主人,是她自愿成为他的女奴的。 他挑起浓眉,半点也没被触怒。“在中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权利拒绝我的追求;在楼兰,你只是我的女奴,没有资格拒绝我。”他徐缓地说道,看着她不断颤抖,双手死命地握着衣襟。 “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反抗你。”她宣布着,不断地后退,想要退出他的可及范围。毡棚内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有预感,在欢爱之后,他的言行将会更加残忍。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那些。 “反抗我?前一次在毡棚内,你只差没有开口求我。”他冷嗤一声,那笑容像是看见猎物的狼,正准备伺机享用美食。 冰儿再也忍受不住,用尽力气摆脱了剑鞘的缠绕,脱离了他的箝制。她转过身去,开始急速奔跑起来,身躯上遗留的水滴,随着她奔跑而落在沙地上。 前方是无垠的荒漠,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她,但是慌乱之间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判断能力,就是本能地想要逃开。 背后先是传来冷笑,接着是一声她胆战心惊的呼啸声。她在柔软的沙地上奔跑着,甚至还狼狈地不断摔跌,脚下的黄沙吸取了她的力量,让她奔跑起来格外费力。没有多久的时间,她就开始气喘吁吁,腰侧也因为剧烈运动而开始疼痛。 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啸,半空中传来尖锐的猛禽呜声,有羽翼拍击的声音急速逼近,她的颈部一阵寒冷,所有的寒毛都因为危机的逼近而竖起,因为恐惧,她本能地转过身去察看。 只是转身的瞬间,凶猛的海东青已经飞至她的面前,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狩猎时的兴奋,尖啸着逼近她,不断挥动的羽翼阻挡了她的去路,而尖锐的爪子则虎视眈眈地候着,只等韩振夜着一声令下,就将她生吞活剥。 她恐惧地想韩振夜起说过的话——这鹰喜欢活饵,更喜欢撕裂看上的猎物。 呼啸声又起,她更加慌乱,左右闪躲着却仍突破不了海东青的围堵。她额上冒着冷汗,汗滴跟冰冷的水珠溶在一起,浸湿了她的衣衫。 “让开!快让开!”她呼喊着,挥舞双手想要吓退海东青。她满心只想着要逃开,不愿意回到韩振夜的手中,他将要对她做的一切只会让她更加沦落与痛苦,她无法再负荷更多。 她这时无法想到那些等待救援的亲人,更无法想象他掌握着巨大的权势,只是绝望地想要远远逃开。她不愿意让他影响她更深,她必须保护真正的情绪,他若是知道了她真正想隐藏的心,大概会冷笑着捏碎。 无垠的黄沙上,冰儿绝望地奔逃着,恐惧凝成眼里的泪,她不顾一切地企图闯过海东青的阻挡,娇小的身子迎向海东青尖锐的爪子——在那尖锐的爪子将要撕裂她的前一刻,她的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方袭来,将她抱离了柔软的黄沙。天地在旋转,等到她真正能够稳住身子时,她已经再度回到他的怀抱中。 她仰起头,看见护住她韩振夜的正低头看着她,那双黑眸里闪动着与海东青相同的危险,隐约还有着愤怒的火花。此刻的他跟那头猛禽相差无几,都是醉心与狩猎的猛兽。 而她则是被他擒住,完全无处可逃。 “很好,看来你宁愿被我的鹰儿撕扯也不愿待在我身边,嗯?”他低沉的声音接近咒骂,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苍白的脸庞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用力地环紧她纤细的腰。 冰儿挣扎着想要跳下马去,甚至不在乎马匹正在奔驰,而这样的举止会让他摔断颈子。“放开我,我不要你!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她口不择言地说道。 韩振夜扭唇一笑,环绕她纤腰的手往上一伸,拉住那件潮湿的羊皮袄子,轻率地撕扯。只听到几声裂帛的声音,转眼之间她美丽的娇躯已经在阳光下裸露,雪白的肌肤上有着粉红色色泽,能令所有男人血脉賁张。 冰儿惊呼一声,双手遮住赤裸的丰盈,放低身子贴上马鬃,想要在他锐利的目光下,稍微遮掩自己的赤裸。他深湛的黑瞳被欲望染得更深了,光是被他凝望着,冰儿全身就情不自禁地颤抖着,感觉到勇气正逐渐自体内流失。 他看着她不安的摸样,邪魅的笑扬成残忍的弧度,在享受她不安的同时,整个人却因为裸露的美丽身躯而炙热。他几乎就要忘记她有多么美丽,那无助颤抖的摸样甚至可以激起恶鬼的同情,但绝对不是他的同情。 “女奴,这次又要让你失望了,要撕裂你的不会是那头海东青,而是我。”韩振夜双腿一夹,开始策马狂奔了起来。 冰儿惊喘一声,不敢去思索他话里的涵义。她被困在疾驰的马背上,别无选择地贴近他高大的躯体。她的身躯冰冷,而他的肌肤则十分灼热,散发着无限的热力。 马背上十分颠簸,两人的肌肤不时会接触,他始终以一种会烧人的炯炯目光盯着她。 “不要……我会恨你的,我真的会……”冰儿的声音很小,不安与恐惧在心中交叠,她痛恨着自己此刻的软弱,却又无法抗拒他。用身体交换全族的性命,是她早就有的觉悟,但是当他真正前来需索这项权利,她的心就是忍不住疼痛。 “那就恨吧!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他的唇扭曲成讽刺的微笑,他的心因为她的低语而窜过一丝不忍,只是那阵不忍很快地被仇恨给覆盖,他对着自己冷笑,想起她是惯于伪装的。他怎么还能对她动情?当初再见到她时,没有当场要了她的性命,就已经是万万不该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地玩弄她,狠狠伤害她,没想到到头来失控的却是自己,这个美丽的小骗子不但惹得他心烦意乱,甚至冲动地杀了危须的使者。 这女奴对他的影响,居然比他愿意承认的还要深…… “记得我曾经说过,要带你来这里,在这无止境的荒漠中和你欢爱一场?”他低嘎出声,凝视她不安的眼瞳,以再冰冷不过的声音说道:“现在我打算履行我的承诺,但是我的女奴,在你刺了我一刀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不会是一场欢爱,而是一场你无法想象的折磨……” 韩振夜无情地宣告着,倏地扯住她潮湿的黑发,逼着她仰起头来,扣住她的下颚。他低下头去,凶狠地吻住她,舌窜入她柔嫩的唇瓣间,在她的口中肆虐,索取她的甜美。 黝黑的双手覆盖上她胸前的丰盈,揉捻着颤抖的蓓蕾,直到柔嫩的蓓蕾在他指尖下绽放,之后他的手更往下探去,执意扯下她唯一的蔽体短裙。 她因为他的话而瑟缩,心中的疼痛愈来愈尖锐,当他激烈地吻住她时,她的眼角悄悄地滑下了眼泪。 无力的双手仍旧遮掩着胸前,却被他推开,在颠簸的马背上,她本能地往后环绕着他强壮的颈项,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她无助地承受着他激烈的热吻,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汹涌袭来,灼热的温度伴随着明显的欲望,将她包围在他的怀里…… 冰儿哀伤地知道,她已无路可逃,韩振夜将会彻底执行他的权利。 第七章 瀚海上黄沙漫天,马蹄溅起细沙,一路往前狂奔。 被拥抱在韩振夜的怀里,冰儿没有遭受风沙的侵袭,反而是承受着他激烈如火的狂肆。气温很高,而他的肌肤烫得像是烙铁,她却不停的颤抖。纤细的手在他颈后交缠,在颠簸的马背上本能的攀着他。 这样的姿势有些似曾相识,她想到了中原的那片桃花林。在那坐落花缤纷的林子里,他温柔地夺去她的处子之身…… 然而,如今他黑眸中的温柔笑意,早被她亲手毁去。现在的他,只是被残酷的恨意所控制的猛兽,期待着撕裂她,在她柔软的娇躯上为所欲为。 她发出一声低吟,代表着绝望的臣服,软弱的身子无助地承受他的热吻,当灵活的舌在她口中纠缠,她依稀想起他曾教过她的,生疏地回吻他。 原来,在心灵的最深处,她仍记得他所教导的一切…… 在这一片荒漠之间,冰儿的确如他所言,在他身下呼喊、哭泣,哀求着他。只是,这些恳求与痛楚无关。她昏睡在他宽阔汗湿的胸膛上,只感应到他温柔的抚摩,没有看见他黑眸中的复杂神色。 在倦极睡去的最终刹那,冰儿可以确定,自己正深切地爱着他…… ☆☆☆ 月明星稀,娇小的身影走出寻常毡棚,从一名仆人手中接过漆盘。 “韩将军唤你去,动作快些,不要拖延。”葵雅嬷嬷说道,看着面色嫣红的冰儿,那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嘴巴张合了几次,未了只是莫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沐浴完的冰儿点了点头,略微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捧着漆盘往韩将军的毡棚走去。她的肌肤上有被阳光晒伤的痕迹,敷了冰凉的香油,减缓了些疼痛。手指伸至颈边,触摸到伤处,她嘴角浮现很淡的笑。 荒漠上的欢爱之后,她乏力昏厥,韩振夜被以衣衫裹着,抱回了楼兰城。在她神智昏沉间,依稀记得他将她放置在冰凉的丝绸间,然后以香油涂抹她的肌肤。 她不知道,他这么不寻常的举止,是不是想弥补什么,但是胸口已经因他所流露的温柔而软化。真的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告诉他,先前所说的都只是一时的气话,她其实早就爱上了他;在那一段小木屋共处的时光里,甚至是早在铁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深深恋上了他;而在伤害他的时候,她的心也痛得像是要死去…… 冰儿轻咬着自己的下唇,想到了她以香油轻抹着自己肌肤时那种小心翼翼,就像是绝望的时间里出现了一线曙光,她知道他一定能够理解的,若是他听进了她的解释,愿意谅解她的苦处,那么自己愿意用一辈子来补偿先前所犯的错。 冰儿低头看着漆盘,看见漆盘上是一件上好的中原丝绸衣裳,以及几件波斯巧匠制作的华丽首饰,看那款式剪裁,都是适合年轻女子的。她的心头有暖流淌过,红唇上的笑更深了些。 毡棚内点了烛火,几名士兵在外把手。危须国焚海带着使者来访,商谈友好事宜,这几日楼兰的守备较平日严格。 她站在毡棚外,心跳得很快,因为即将再度见到韩振夜到而紧张。脸儿情不自禁地嫣红,猜测着当他见到她,会有什么表情;那双黑眸是不是会再度涌进她熟悉的笑意? 毡棚的织毯掀开,她才踏入一步,唇上的笑意冻结,娇小的身躯钉在原处,瞬间僵硬如石像——华丽的毡毯上,韩振夜斜卧在中央,凌乱的黑法披散,让他看起来更加狂野。他的嘴角有温柔的笑,连黑眸都显得十分温和。只是,他的视线没有看向冰儿,看那神情,甚至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出现。 他温柔的目光正看向毡毯另一端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年纪很轻,秀发散在肩上,纤细的容貌让人心生怜爱。韩振夜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黑发,那姿态很是温柔,像是正摸着最珍贵的宝物。 黝黑的指拿起盘中的葡萄,递到年轻女子的唇边,哄着她吃下。“来,听我的话,张开嘴试试。”他轻声说道,葡萄是刚从雪窖中拿出来的,冰凉而甜美。 “谢谢韩将军,我……我自己来就行了……”柔软的女声诚惶诚恐,十分不安而羞怯。 他摇了摇头,刻意让站在角落的冰儿看见着一幕。“我坚持,来,张开嘴。”他低醇的嗓音加入更多的诱哄,唇边扬起一抹魅惑的笑。 坐在毡毯上的年轻女子脸色更红,知道拒绝无用。她羞怯地半张开唇,含住那颗葡萄,而后飞快地咽下,不敢跟韩振夜的指有任何接触。 冰儿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眼前的情景,韩振夜比亲手执刀刺入她胸口更让她痛不欲生。 韩振夜佯似不经意地转头,看见脸色苍白的冰儿,黑眸深处闪过某种光芒。他的手仍在年轻女子的肩上流连,像是没有看见冰儿,仍是微笑着对眼前女子说话。 “霜儿,我要人替你准备最好的衣裳与首饰,你来看看,到底喜不喜欢。”他的语气宠溺,斜卧在毡毯上,嘴角却扬成残忍的弧度,几乎要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冰儿的反应。 霜儿羞怯地点头,往门前看去,在瞧见冰儿的瞬间,她脸上浮现惊喜,急忙扑了过去。 “冰儿姐姐!”她又惊又喜地喊道,清澈的眼睛里流出泪水,纤细的受臂抱紧了冰儿。 冰儿僵硬的视线从韩振夜的表情上移开,缓缓来到霜儿的脸上。她的唇瓣颤抖,想强迫自己微笑却无法如愿,最后只能挤出一个扭曲的弧度。霜儿是她的手足,在变故发生之际,跟着亲族一起被关入楼兰大牢。 “你离开大牢了?这阵子以来你过得还好吗?”她麻木地询问道,却没有感受到亲人相间时的心喜若狂。她的思绪早已经被搅乱,不明白霜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任由韩振夜亲昵地抚着发。 “还在为你的亲人担忧吗?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或许不久之后,我可以让你见见他们……‘脑海里迥荡着他先前所说的话,她在他的目光下战栗。那双黑眸紧紧锁着她。她逐渐理解他话中的涵义,觉得心寒到极点。 不!韩振夜怎么会那么残忍地对待她?他先前的举止那么温柔,让她以为他已经谅解了她。莫非先前的举止只是要让她松懈心防,他其实在等待机会,要让他尝到最致命的痛楚? 霜儿被装扮得美丽非凡,那双眼某十分清澈,像朵刚刚绽放的花,单纯而不解世事。“韩将军将我们释放出来,给了我们自由。姐姐,爹娘都惦记着你啊!你为什么不回家了去?”霜儿急切地询问,话语里透露韩振夜对的尊敬,她扯住冰儿的手臂,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的气氛。 “她必须留在这里,不能回去。霜儿,你若是担心她,那就留下来,陪在我身边,那么你就可以时常见到她。”韩振夜说道,伸手轻柔地环住霜儿的腰,将她娇小的身躯揽到身边。 冰儿撤开视线,胸中有翻腾的怒气,听出他话中的暧昧。一个男人留下一和美丽的女人在毡棚内,当然不可能是彻夜谈心。她震惊于他的恶毒,竟然还妄想染指霜儿。 “你——”她张开口,想要咒骂他的邪恶。眼中却蓦地涌上眼泪。口唇开合了几次,她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激烈地喘息。 除却愤怒之外,另外一种让她几乎昏厥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心好痛,像是要撕裂了一般。想到他即将拥抱着另一个女人,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她的心就好疼好痛,而能够韩振夜得到微笑的,居然是自己单纯美丽的妹妹……这令她的胸口更加沉重,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脑海中韩振夜浮现拥抱着霜儿的景象,她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朦胧,却固执地不让泪水掉落。他会拥抱着霜儿,教导着关于男欢女爱的一切,然后呵护她的疼痛吗? 冰儿的目光移到手中的漆盘,那美丽的衣裳刺疼了她的眼睛。她先前一相情愿的猜测是那么地可笑,一场欢爱并没有韩振夜改变对她的恨,这些衣裳是为霜儿所准备的,而他命令她来,是要她服侍霜儿穿上? 霜儿眨眨眼睛,不知所措地轮流看着两人。 “韩将军,霜儿求你,请你释放我的姐姐。”她隐约听见楼兰城中有人传说着,冰儿韩振夜跟的关系匪浅。她年轻而单纯,无法理解两人复杂的恩怨。 韩振夜端起霜儿的下颚,对她微笑。“霜儿,你的任何愿望都让我不忍心拒绝。但她只是个奴隶,必须留在这里,你明白吗?”他撩起霜儿的发,以发尾摩擦着她的脸。“别烦心那些小事,来试试我命令人为你裁制的衣裳。” “但是……”气氛很是诡异,霜儿眨动眼睛,不明白地看着韩振夜。那双黑眸虽然落在她身上,却充满复杂的情绪,像是他真正想看的,并不是她。 “嘘,不要争辩,我的霜儿,我不愿意看到你烦心。”他无限温柔地说,高大的身躯转过来,看向僵立一旁的冰儿。“女奴,把衣裳拿来这里,替霜儿穿上。”黑眸中闪动着光芒,扫过她苍白的脸。 我的霜儿?!冰儿的双手用力扯住那件美丽的衣服,咬紧了牙根。他这么亲昵地交换着霜儿,在她进毡棚之前,他们做了些什么?那双黝黑的手先前才安慰过她的疼痛、带给她欢愉,如今却落在霜儿身上轻抚着…… 她走上前去,麻木地抖开衣裳,披在霜儿的身上,慢慢地扣起纽扣,动作僵硬得像是行尸走肉。 他这么重视霜儿,而只见她当成一个女奴。先前她所感受到的,难道只是幻觉?他此刻的言行已经彻底捏碎了她的心。 韩振夜绕到霜儿面前,看着换上华服的霜儿。他的目光落在冰儿身上的时间,却比落在霜儿脸上来得多,黑眸的深处始终燃着复杂的光芒。 “替霜儿梳好头大,插好发簪。”他指示着,看见冰儿面无表情的动作。“霜儿,你喜欢吗?”他询问着,知道自己此刻的言语有多残忍。 霜儿兴奋得双颊嫣红,她没有想到其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新衣而欢喜。“谢谢韩将军。”她连身道谢,认定韩振夜了是个友善的好人。她转了一圈,欣喜地看着冰儿。“冰儿姐姐,这衣服好美,我好喜欢呢!韩将军不但送我衣裳,还安排我住进他的住所里,说要就近照顾我。”她愉快地说道。 冰儿的身体晃了晃,承受不了接连而来的打击。她转过头看着韩振夜,视线与他交缠。 “你要她住进你的住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沾着她的心酸。 她承认欠他许多,但是这样的折磨难道没有尽头吗?先前所有的温柔只是要他卸下防备,只为了让她伤得更重!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非要见她逼疯不可吗? “我不是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亲族?你该感谢我的仁慈,毕竟在你做过了那些事之后,我还愿意接纳你的亲人。”他看进她的眼里,那双清澈的眼睛如今充满了令人不忍卒睹的痛苦,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打击了冰儿。“你可以放心,我会好好‘调教’霜儿,绝不会让她和你有同样的命运。” 冰儿浑身一震,双手松开,任由漆盘凋落在地上,首饰跌了一地。她在发抖,不断地往后退去,深怕再待上半晌,神智就会崩溃。“我……”她想找借口离去,可脑中却一片空白。她此刻只想要逃,远远地逃开此处,就算会遭受惩罚也罢,她就是无法再于韩振夜共处一室。 若是逃到天涯海角,她是不是就能避开那双黑眸?躲避因他而起的心痛? 她蓦地掀起毡毯,狼狈地冲了出去,任凭霜儿在后面焦急呼唤,她也充耳不闻,盲目地往前冲去。 在月光下,泪水落在地上,冰儿不断地狂奔着。谁来救她呢?她的胸口好疼好疼,疼得像是要破裂了一样。 一直以为她可以承受他的恨与报复,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脆弱,韩振夜的恨就像是透骨的利刃,再一次将她打入绝望的深渊里…… 第八章 鼓声阵阵,伴随着舞娘舞动时,娇躯上的银铃乱响,听来很是悦耳。在楼兰城的王宫大厅,女王苍月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焚海,命人铺上华麓的织毯,呈上各类珍奇的瓜果。 坐在大厅中央的是娇美的苍月,红唇上含着笑,柔弱无骨地躺在皇甫觉怀里,还体贴地以镶满珠宝的小刀切着刚烤好的酥脆羊肉,一块块喂着他吃,让他补补身子。 坐在客桌边的焚海,身旁围着众多侍从,只有焚海态度从容地欣赏美食歌舞,其余的人全都神色凝重地严阵以待。 侍从之中,其中一人还愤恨地瞪着韩振夜,为先前兄弟被断腕的事怀恨在心,拳头紧紧握着,掌心中不知藏了些什么。他的亲人如今正在疼得死去活来,而这个狂妄的楼兰将军,竟有美女陪伴,在宴会上享受美食歌舞,没受到半点惩罚。 焚海是个聪明的男人,因为考虑到两国的情势,决定既往不咎。但他的侍从,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怨气。 “女王,关于签定协议方面,你我必须再行商议。”焚海举杯对着苍月说道,笑意没有到达眼睛,直视着斜卧软榻上的苍月,对这女人的美丽与大胆都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这次前来,名目上是为了签定和平协议,实际上是评量苍月的能耐。这几日在谈判桌上,他表面上温和有礼,实际上步步进逼,甚至将楼兰国土纳入危须的国界,想测试苍月的反应。而苍月只是淡笑不语,完全不当一回事,谈判时皆是心不在焉,每次都毫不掩饰地匆匆退场,与那中原男宠荒唐去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够统领一个国家?焚海在心中冷笑着。盘算只要危须兴兵攻打,楼兰怕是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只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苍月摆了摆手,无限娇媚地笑着,只是媚眼之中还有着几分光芒。寻常人都只看见她平日的慵懒摸样,忽略了她笑容下的涵义。 “那些烦人的事,今日就别再提了,危须王您今日只要好好享受我的招待,好吗?”她差了身旁的女官;将一盘新鲜的哈密瓜送带焚海的面前,而后又转回身,像是立刻把焚海给丢到脑后,专心一志地享受着把羊肉喂到皇甫觉口中的乐趣。 她微笑着,很喜欢看皇甫觉不自在的表情,偶尔像是只猫儿,凑上红唇厮磨着他强壮的颈子,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皇甫觉脸上的尴尬神色依旧,认命地吃着,早已放弃反抗的念头。偶尔,他哀怨的眼神会看向席下的韩振夜,期待韩振夜能够大发慈悲,快些帮助他逃回中原。 只是韩振夜从没抬头看他一眼,宴席间始终面无表情,沉默地喝酒,身旁坐的是装扮得十分美丽的霜儿。虽然身旁坐着美女,他的眼神却看不见欣喜。这几天来霜儿始终跟在他身边,温驯可人地陪侍。 苍月神秘地一笑,瞧着年轻的霜儿浑然不知韩振夜心中波涛起伏,无辜地啃着香甜的果子。那女孩是威远将军的么女,是冰儿的妹子,韩振夜此时的举措不难猜测,看在苍月眼里只觉得十分有趣。 “夜儿,这几日来净看见你跟这女娃儿形影不离,反倒没看见那个女奴了,你把她摆到哪里去了?”她故意问道,漫不经心地将一块羊肉送进皇甫觉口里,还娇媚地舔舐指上的肉汁。 韩振夜的目光一寒,没有看向苍月。“是奴隶,就该待在奴隶该待的地方。”他冷冷地说道。 “是吗?听你这口气,像是对她已经倦了似的。今儿个场面挺热闹的,也把她唤来服侍你吧!”苍月刻意地说道,挥手让身旁的女官去召唤冰儿。看着韩振夜紧绷的表情,她的笑容有些恶意。 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是脾气却也硬得很哩!理智与脑袋在爱情面前都是无用的。要到何时,他才肯承认对冰儿痴迷呢?看两人爱恋得这么辛苦,旁人也觉得难受呢! 大厅旁的帘幕分开,冰儿缓慢地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盘可口的食物。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天山顶上终年不化的雪,目光匆促地扫过大厅,在看见韩振夜与霜儿状似亲密地比邻而坐时,她的心头一震,被这情景刺伤了眼、也死了心。 “冰儿姐姐。”霜儿低叫着,喜不自禁的真情流露,上前来就想牵冰儿的手入座。才刚刚站起来,腰间就突然一紧,她惊呼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中,被韩振夜扯进怀里。 冰儿面对着欢欣的妹妹,只能回以僵硬的一笑。看着两人的举止,她咬紧了牙,抵抗着心中的痛楚,可尽女奴的职责,捧着食物来到韩振夜的桌边,以最缓慢的速度将食物放下。 这几日来她不断听到传闻,而那些传闻彻底伤了她的心。 韩振夜真的将霜儿带入将军府中,据说万分宠爱,夜里都会上霜儿那里,夜夜如此,根本离不开霜儿。起初,愤怒在她胸口翻腾。慢慢的,那些情绪沉淀成嫉妒,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嫉妒着亲妹妹。几天几夜之后,她的心中只剩下绝望,痛楚把她折磨得好难受。 她在夜里辗转难眠,胸口揪着深深的痛,无语地望着夜空到天明。她无法不去想,他会如何调教霜儿。 他永远不会原谅她,永远会以恨意折磨她。他不会相信,她其实深深爱恋着他…… “韩……韩将军……”霜儿没有料到韩振夜会突然这么做,一张脸因为羞窘而嫣红,连忙挣扎着想退出他怀抱。韩将军是怎么了?在两人独处时,他连她的指头也没碰一下,现在为何又在众人面前这么做? 韩振夜仍搂着霜儿,抬起头来看着僵硬在一旁的冰儿。她的脸色好苍白,这几日来迅速憔悴了许多,他咬紧牙根,不肯承认心中浮现的情绪是后悔与自责。 “再去拿冰酒来。”他冷硬地下命令,因为看见她憔悴的摸样而心烦意乱。 冰儿掉转过身去,脚步虚弱得像缕幽灵,慢慢地走到角落,提去了天山玉石雕成的酒壶,将冰凉的酒酿注入酒杯中。她的没个动作都是僵硬的,若是有人轻轻碰她一下,她就会倒在地上,因为陷入深深的绝望而永远无法醒来。 皇甫觉看见这情景,心里可不痛快了,他可是从来见不得美人受苦的。他先把口里的羊肉咽下,才开口数落韩振夜,口气很是不赞同。 “我说你这人的度量还不是普通的小,记仇记到现在。冰儿当初在中原伤了你又怎么眼?你破了她的身子,她捅了你一刀,彼此都见了血,实在也是礼尚往来,互不相欠了啊!”他因为路见不平,心里有着牢骚,所以把话说得分外明白,听得一旁几个女官们羞红了脸。 想当初在中原他救了韩振夜,也帮着查到冰儿的下落。是为了要瞧瞧让韩振夜失了防心的女子,究竟长得如何令人销魂;也想看看,韩振夜与冰儿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期待看见韩振夜为情所困的狼狈样,哪知道这家伙一旦陷入情海,不像一般人狼狈有趣得紧,反而危险得很,整天绷着一张脸,活像想找人砍了泄恨。 看冰儿那憔悴的摸样,还真不知韩振夜怎么折腾她的,他皇甫觉看了心疼啊! 韩振夜给他的回答,是凶狠的一瞪,目光里充满杀气,暗示着他再多说一句,那柄龙骸邪剑就准备砍过来了。 皇甫觉是个聪明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很识时务地没敢再多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嘛!”他撇了撇唇,声音小得像蚊吟,难过地转过头偎向苍月柔润的身子,寻求一点保护与安慰。 苍月很是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头,一脸的体谅,又喂了他一口羊肉。“乖,不怕不怕,姐姐疼你唷!”她抚着皇甫觉的黑发,别有所指地甜笑着说道:“记得千万别去惹怒狮子,小心等会儿被碎尸万段呢!”两人一搭一唱,默契好得很,都是在讽刺韩振夜。 韩振夜冷冷一哼,刻意忽略那两人看好戏似的关怀。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他没有任何的醉意,冰冷的视线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冰儿站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曾经抚摸她的黝黑手掌,在夜里也会爱抚着霜儿吗?他怎么轻易地就将她给遗忘,摆明了已经厌倦她。绝望一层又一层包围过来,让她不能呼吸,只要看他一眼,心就更疼上一分。 倏地,他身旁的细微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那个始终眼含杀意的危须使者,悄悄地从后方潜了上来,咬着牙怒视韩振夜。大厅中的舞娘在表演歌舞,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开。而冰儿所站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那使者的一举一动。 那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案旁,松开了紧握的手心,掌心内的粉末都落入酒杯里,匆促搅动美酒让粉末融化时,他眼睛里闪烁着恨意。女仆见冰儿没有动作,深怕韩振夜暴怒,主动前来代替冰儿取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杯下了药的冰酒端到韩振夜面前。 一声呼换凝在冰儿口中,她先是焦急得想扑上前去,告诉他即将到来的危机。只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他仍环抱着霜儿的手,她所有的情绪都变得冰冷。 接近绝望的冷静淹没了她,她缓慢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专注地走着,眼里只容得下他,除此之外看不见任何人。 知道韩振夜永远不会谅解她的痛苦、原谅她当初的背叛,她的心就在绝望中灭顶,注定无法生还。这样的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是会先行死去,还是会变得痛恨他? 这一生难得付出了这么深刻的爱情,纵然中间有那么多波折,她还是不愿意那份爱转变成恨。她甚至曾经暗暗许诺,在救出亲人时,会以刀自戕,下黄泉去陪他,好好地解释这一切…… 只是,他没有死去,反倒成了主宰她命运的人,对于那些恩怨,她百口莫辩。痛苦堆积到了现在已经太多太深,她难以再承受。韩振夜的仇恨若是没有尽头,就让她将这场恩怨告一段落,亲手了结两人之间的纠缠…… 欠他的,就清清楚楚地还给他吧! 她走到韩振夜的桌边,众人都被她突兀的举止吸引,就连舞娘都停下歌舞,诧异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奴,怀疑她大概又要做出什么触怒韩振夜的言行。 韩振夜抬起头来盯着她瞧,黑眸里那复杂的光芒,饥渴地吞噬她的身影。他没有开口,薄唇抿得很紧。 冰儿幽幽一笑,眼中原有的火焰已经熄灭,她被打击得不存半点希望。在为他心痛时,才明白自己爱他有多深。“你还惦记着那一刀吗?”她无限轻柔地说道,伸手捧起他面前的酒杯。 韩振夜的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开口回答她。他不知道冰儿想做什么,只是当她问得那么轻柔、笑得那么无奈,他反而感到深深的罪恶感。经她这么一问,他的仇恨反倒变得肤浅。或许,在内心深处他惦记的不是那一刀,而是不愿意承认太过在乎她的最后挣扎。 她等不到他的回答,双手有些颤抖,却仍紧握着酒杯。酒很冷,连带地冰冷了她的心。 “不要再恨我了,也放过我的亲人,就让我还你一命。”恩怨情仇,她无力再负荷。 众人仍在诧异与不解,她看着韩振夜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两人相识的过程,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阴暗的铁城地牢、落花缤纷的桃花林、艳阳高照的炙热沙漠、他狂肆霸道的占有…… 她将酒杯凑到红唇边,对着他最后一笑后,迅速地仰头一饮而尽! “住手——”几乎在同一瞬间,韩振夜陡然大吼。看见她那凄凉的笑容时,他就已经猜测出她的意图。 唯有不愿意在存活的人,才会有那么绝望的眼神。惊慌的情绪掌握了胸口,他无法多想、甚至无法呼吸。他到底是做了什么,竟将冰儿逼到这样的绝境? 指尖一弹,半空中银光闪过,他急速地打出一枚银叉,企图击落她手中的那杯酒。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她已经将酒咽下了大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她的举止那么坚决,不肯留给他阻止的机会。她决心要死。 “冰儿!”他怒吼一声,扑声上前,刚好接住她软倒的身子,酒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巨大的声音迥荡在大厅中,撼动了在场的每个人。 大厅之上歌停舞歇,先前的愉快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乱成一团。 “拿水来!快!”韩振夜抱住冰儿,大声地吼叫着,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怕抱得不够用力,她就会颓然死去。她的身躯以一种无法抑制的速度转冷,毒素侵蚀着她的神智,他今生从未如此恐惧过。 冰儿不停地呕吐、吐出了大量的鲜血,虚弱地躺在他怀里喘气。她好痛好痛,黑甜幽暗诱惑着她,要将她拉入死亡的长眠,而他偏偏抱着她狂吼,用尽力气摇晃着她,不肯让她昏厥。 他怎么还不放过她?要她活着,是想要继续折磨她吗? 他焦急地拿水强灌她,而她不肯吞下,胃部一阵绞痛,清水伴随着大量的鲜血,被呕了出来。 “冰儿,醒来!不许你闭上眼睛,听到没有!”他激烈地吼道,脸色变得跟她一样苍白。心里的恐惧来回冲撞,再次泛起他曾经感受过的疼痛。 他以手按住她胸前,以掌心护住她的心脉,灌入源源不绝的真气,只求能为他她续命,丝毫没有察觉按住她胸口的手,竟在微微颤抖着。 霜儿在一旁哭泣着,完全不知所措,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来。 听见霜儿哭泣的声音,冰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虚弱地摇头,无法克制眼泪滑下雪白的粉颊。“别……韩振夜,你放过我吧……我好累好累了……”他不是已经厌倦了她吗?他不是已经有了霜儿吗? 冰儿痛苦地闭上眼,在即将死去的当头,她不明白自己心中惦念的,为何还是有关他的一切,他已经有霜儿了,那些人还说他夜夜都离不开霜儿…… 泪光染上朦胧的视线中,她意外自己居然看见他脸上有焦急的表情;那双黑眸里再没有半分冷静,只剩下纯粹的疯狂,像是他万分地在乎她,舍不得她死去……她怀疑眼前的这一切,只是她在毒酒的折磨下所产生的幻觉。他一直都是冷静傲然的,揉握着她无法自保的心,然后残酷地捏碎,哪里会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我不许你死!清醒过来!”韩振夜吼叫道,像是受伤的野兽失控地咆哮。她不能死!他不许她死! 苍月站起身来,美丽的脸上神情凝重,有着令人敬畏的威严。她指挥若定,交代不知所措的仆人。 “去拿我放在雪窖的千年雪莲来,当初进贡的那个神医说,那莲花可以解百毒的。”那可是上好的灵药,这些年她还舍不得动用。 角落里那个危须使者颤抖地后退,脸色十分苍白,只是有人眼尖,早瞧出他的行迹神情有异。一只银杯扔来,恰好击中他的腿弯,他双腿一麻,咚地跪了下来。 皇甫觉眯起眼睛,手上把玩着另一只银杯。“喂!这家伙神情有些不对,先前还在桌子旁徘徊半晌,八成跟那杯毒酒有关系。”他脸上慵懒的神情褪去。“那解药交出来,你说不定还可以留个全尸。” 跪在地上的男人开始颤抖,察觉到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抬起头来看着焚海,寻求一线生机。他开始懊悔贸然行动,更恨透了冰儿坏了整个计谋。若不是那个女奴坏事,韩振夜现在早已因饮下毒酒而死去。 “王,那人断我兄长的手腕在先,我只是以牙还牙。”他喊道,因为感受到充满杀意的目光而颤抖。 焚海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淡漠地看着自个儿的部属,半晌之后才把目光转向苍月。 “女王,请原谅我的臣属冒犯韩将军,为了赔罪,我愿意将这个人交由楼兰国处置。”大局为重,他前来楼兰是为了国境大事,心中可没有半分妇人之仁,在事故发生时,他选择袖手旁观,没有伸出援手。 苍月淡淡一笑,表现地从容不迫。“难得危须王您识大体,苍月在此谢过。” 抱着冰儿的韩振夜已无法等待,确定了是那人下毒后,他双眸怒瞪,凶恶得像是一头猛兽,恨不得用目光就把对方碎尸万段。 冰儿在他怀里紧闭双眼,脸色是可怕的灰白,忍受着体内的剧痛,混乱的呢喃已经变成低低的呻吟,那些声音听入他耳里,让他的心疼到了极点。 知道求生无门,那人剧烈颤抖地咬着牙,挺起了肩膀瞪着韩振夜。“我有心下毒要你的性命,身上哪会带着解药。你很重视这个女奴吗?那正好,就用这女奴的命,换我兄弟的一双手。” 他的话没能说完,空中刷地蓝光一闪,众人只觉得目眩。 韩振夜的龙骸邪剑刀锋凝成一轮剑浪,隔空削了他的颈子。他的嘴巴半张,先是吐出大量鲜血,接着颈子一折,沾了鲜血的头颅在地上滚动,双眼仍瞪得大大的。为了复仇,连一条命都赔上了。 “你手脚倒也快,知道他没带着解药,就马上斩了他,没想过可以留个活口逼问吗?”皇甫觉皱着眉头说道,俐落地走上前来,也心急如焚地在一旁看着。他可不敢想象,要是冰儿真的死了,韩振夜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不用解药了,冰儿救得回来的。”苍月胸有成竹地说道,接过仆人递来的木碗,走到韩振夜身旁,轻拍他的肩膀。“把这些汤药喂她喝下,别心急,小心呛着了她。”楼兰国地处交通枢纽,各国名贵药材齐备,加上本地产的庵草,本就是解毒良药。 千年的雪莲被煮成了汤药,加入了各类珍贵的解毒草,这碗汤药要是解不了冰儿体内的毒,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什么药救得了她了。 韩振夜拿了木碗,凑到了她的唇边,连忙就要喂她喝下。他的手在抖,汤药洒出了少许,都溅在她的衣服上。“喝下去。”他的声音低哑,语调不稳,一心要将汤药喂入她口中。 偏偏冰儿紧闭着唇,咬紧了牙关,不肯张开口。她仍被毒酒折磨着,却固执地不肯服下汤药。韩振夜咬牙切齿,撬开她的牙关,将木碗抵在她唇边,将汤药灌入了些许…… “嗯……”一声剧烈的咳嗽,汤药还没有咽下,就被冰儿给呕了出来。她不肯吞下解毒的汤药。她愈来愈虚弱,却拼着最后一口气,吐出可以救命的药。 韩振夜高大的身躯先是僵硬,接着无法克制地轻颤,因为她苍白的脸上浮现的坚决神色而惊心动魄。当他再度凑上木碗时,她偏开了头,甚至紧闭上眼睛,拒绝接受他的拯救。 他不肯谅解她,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情愫,生无可恋…… “冰儿!张开嘴,把这个喝下去!”他吼叫着,因为她的拒生而心慌意乱。为什么明明有机会得救,她偏要往死神怀里走去? “冰儿姐姐,求求你别这样,把汤药喝下去,爹娘还在等着你回去。”霜儿哀泣地跪在一旁,无助地扯着冰儿软弱的手。 柔软的少女嗓音,穿透了冰儿脑中疼痛的氛围,她喘了一口气,疼得更加严重,五脏六腑都像是有火在烧。是的,爹娘还在等着她,她要是自私地死了,韩振夜会对她的亲族做出什么事来? “把药喝下去。”他专注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很可怕,双眼通红,跟平日的冷静摸样差了十万八千里。汤药所剩无已,他的手抖得很厉害。 她难受地喘气,艰难地开口。“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喝下……那些药……”她看着他的黑眸,决定以死相逼。 “说!”他低吼道,捧起他的小脸。只要她愿意喝下药,他可以答应她任何事情,就算是她想当楼兰的女王,他也可以为了她兴兵叛变,把苍月拉下王座。 在生死面前,他才清晰地明白,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刹那间才明白,这就是他无法杀她的原因,他其实已经爱上这个曾经刺杀他的小女人! “一命抵一命,我把命还给你了……”她困难地说道,直视着他的眼眸。“韩振夜,放过我、放过我的亲人……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相欠……”她已经献上她的身心,为他喝下毒酒,这也足够了。 “我答应你。”韩振夜匆促地说道,没有心思细想她话中的涵义。 冰儿吁了一口气,软弱地闭上眼睛,像是已经耗尽了残余的精神,甚至没有张口吞下汤药的力气。她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唇瓣也微微张开,气若游丝。 韩振夜仰头将木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低头覆盖她的唇瓣,将汤药徐缓地喂入她口中,让她涓滴不漏地喝下,以行动宣布了对她的重视。他紧紧地拥抱她,确定她还没有死去。汤药迅速地发挥作用,她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头松开,气息逐渐变得平稳,在他怀抱中陷入深深的睡眠。 直到确定她安然无恙,他紧绷的神经才陡然松懈,支撑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他颤抖地跌坐在地上,仍是紧抱着她。 为了护住她的心脉,他耗去太多真气,一个仆人想接过昏迷的冰儿,他还不肯松手。 “别抱着不放,让冰儿到大夫那里歇息吧!”苍月出面说道,示意仆人抱走冰儿。这对男女也真是的,一场爱恋偏要弄得惊天动地,求生求死的,听冰儿方才说的话,苍月猜两人只怕还没互诉情衷。 不快些把这两个倔人儿的事处理妥当,楼兰肯定鸡犬不宁。苍月双眉一敛,脑海中有了主意。 “都把那女奴逼得生不如死了,你偏要再将她救回来,就下来是打算怎么处理?”苍月询问道,一双杏眼盯着韩振夜。 “她是我的女奴,我自己会处理。”韩振夜冷冷地回答,高大的身躯往外走去,无心与苍月详谈,起身就要去察看冰儿的情况。 尚未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他恐惧她仍未脱离险境。在她没有情形前,他要守护在她的身边,等待她清醒。 此刻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甚至无法确定,在她清醒后要对她说些什么。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今生今世,他不会容许冰儿离开他。 看着韩振夜远去的身影,苍月的红唇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笑。“这孩子太不乖了。”她喃喃说道,柔弱无骨地偎在皇甫觉怀里。要逼着事情明朗化,就该下狠药才行。 皇甫觉低头瞧见她的笑容,健硕的身躯竟忍不住窜过一阵寒颤。跟苍月相处得久了,他察觉这女人可不简单,上次她露出这种笑容时,他可是累了一整夜,事后连石墨都看出他的憔悴。默默地熬着补汤让他喝…… “我不喜欢你的笑容。”他不安地说道,怀疑谁又要遭殃了。 苍月抬起头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喜欢我的笑?觉弟,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我哪儿啊?”她笑得娇媚艳丽,重新又把皇甫觉推进毡毯里,命令舞娘继续歌舞,仿佛没事似地继续享乐。 没有人发现,她美丽的杏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第九章 深深的夜里,楼兰的夜空上高悬着一轮明月。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部,经过一层层的帷幕,几名沉默的女官端着冰酒,送入女王的寝宫内。一个高大的身影踏步而来,俊美的五官上有着冰冷的怒意,当他经过时,女官们停下脚步低头行礼。 “韩将军请留步,这儿是女王的寝宫,没有女王的旨意,没有人可以擅闯。”女官出声提醒,不安地看着韩振夜,企图挡下来势汹汹的男人。苍月的寝宫,可是楼兰的禁地。更何况,那间房里还有把个俊美的中原男宠在。 韩振夜不加理会,冷冷的目光扫过女官,迳自闯入寝宫,黝黑的大手嘶地一声扯开帘幕。 在绫罗绸缎间,苍月身上只着薄纱,蛇一般柔软的身段偎靠在皇甫觉的身上。她手中掂着葡萄,体贴地先剥去了皮,正慢条斯理地喂着皇甫觉。 “三更半夜了,怎么还擅闯进我这儿?”她明知故问,媚眼飘向脸色阴沉的韩振夜。纤细的指沾上了果汁,她悉数抹在皇甫觉的薄唇上。 “她在哪里?”韩振夜沉声问道,语调中有着愤怒。 “哪个她?”苍月装傻,侧头看韩振夜,如云的黑发垂在肩上,她水葱似的指头拨弄着皇甫觉裸露胸前的一枚蝠龙白玉。 “冰儿!你把冰儿安置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不再暗哑低沉,而是狂怒的吼叫。他双拳紧握,瞪着眼角含笑的苍月,克制着心中汹涌的怒火。 苍月的那抹微笑看来若有所思,像是知道了某中秘密,也像是正在盘算些什么。 “冰儿?那个女奴吗?她不是前几日喝了毒酒,好不容易才用千年雪莲救了回来,你日夜守在她身边等着她清醒,怎么这会儿跑到我这里来讨人?”苍月眨了眨眼睛,视线投向窗外。月儿偏西,已经是下半夜里,那队人马应该已经走远。 砰的一声,一股强大霸道的内劲袭来,巨大的力量甚至掀动了织锦,四周的灯枯都被打了个粉碎。 “那些人是受你指使,才将冰儿从御医那里带走的。说出她的下落,不要测试我的耐性!”韩振夜女吼道,抽出了龙骸邪剑,大步走到苍月面前。打从他发现冰儿失踪之后,理智就从他脑海中消失,他焦躁而愤怒,被担忧折磨着。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在半梦半醒间不断哭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都刺痛了他的心。他还没来得及真正对她说些什么,她就突然从病床上消失无踪。 那些人原先还刻意隐瞒,他愤怒至极,动手毁了御医所,内劲一摧,强烈的力道掀起狂风,转眼就将建筑物夷为平地。那些人担忧小命不保,才畏缩地说出,是苍月派来的人强行带走了冰儿。 苍月娇媚地笑着,丝毫不在意,以指尖移开锋利的剑刃。“夜儿,冷静些,我好歹是你母亲的妹妹,你是气糊涂了吗?怎么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奴而想杀我?”她偏头看着韩振夜。 “把他逼过头的话,他是真会动手的。”皇甫觉搂抱着苍月纤细的腰,靠在她耳边说道。他已经得知苍月心中的主意,甚至还从旁协助。苍月的胆大妄为超过寻常男人所能想像,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卧在软榻上,深知明哲保身之道,这对姨甥的恶斗,他可不想插手。 苍月倚偎进皇甫觉的怀里,悠悠一叹。“不过是个女奴罢了,她先前在中原杀伤了你,你肯收她为奴,不也只是想折磨她吗?现在,你有了霜儿帮你暖床,对那女奴也倦了,留她做什么?”她的眼里有着笑意。 韩振夜眯起黑眸,冷瞪着苍月。“我说过,要怎么处置她与你无关。”他急切地想要看到冰儿。苍月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苍月挑起眉头,优雅地站起身来,拿起楼兰女王的权杖。她举起权杖指向韩振夜,嘴角的笑容变冷,那摸样美丽却也充满威严。“你对那女奴的纵容,威胁到我楼兰的安危,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任你恣意妄为下去,你不能下决定的话,就由我来替你斩断你们之间的纠缠。”她再度抬头看向窗外,喃喃说道。“晌午时出发,已经历经几个时辰,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一阵冰冷的寒意窜过背脊,韩振夜双眼冰冷,瞪着苍月。自从冰儿失踪,他心中就被不祥的预感缠绕,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他的忍耐已经超过临界点。 “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几个时辰的路程,已经离开了楼兰国界,冰儿究竟被送到何处? 苍月走到窗前,回眸一笑。“我有我的立场,既然我是楼兰的女王,那就必须以保护楼兰作为第一考虑。”她神态悠闲,笔直地看入韩振夜眼里。 那双黑眸里都是杀意,这件事要是处理得稍有差池,她大概真会被这已经为担忧冲昏的男人亲手宰杀。唉,他们可是亲人呢! “那些事情与我无关,只要告诉我冰儿在哪儿?”韩振夜粗暴地说道。 “耐心点,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一定感兴趣。”苍月仍在笑,笑得很无辜。“那女奴坏了我与危须王的宴会,我身为主人,总是必须表达一些诚意。” 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韩振夜高大的身躯僵硬着。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只是不敢去承认…… “你做了什么?”他问得轻柔,眼神却邪恶哪个得像是毒蛇。 “我将她送给了焚海。”苍月微笑说道,毫不胆怯地往前走了一步,捧着他僵硬的俊朗脸庞,等待他的反应。她享受极了这一刻,等着看这个平日冷酷的男人,因为心爱的女人全然失去冷静。 胸口强烈地一痛,在知道她被送出楼兰后,他的胸口像是被挖开一个大洞。他难以置信,苍月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要杀了你!”他吼叫着,目露凶光。 苍月虚伪地佯装出一脸诧异。“夜儿,怎么,原来你这么在意她啊?你想救她吗?那可要快啊!你有时间杀我泄愤,不如赶去救她,去得迟了,说不定焚海已经迫不及待地享用她了。” 一阵最激烈的咒骂从韩振夜口中吐出,他猛烈地撇开头,甩开苍月的双手,焦急地转身踏步离去。要不是担心去得太迟,冰儿会受到凌辱,他真的会挥刀斩死苍月。 他足尖一点,窜出楼兰宫殿,在夜色往危须国奔去。 离去的时候,隐约还听见苍月带着笑的问话。“你不是说,她只是个奴隶吗?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吗?” 温柔的问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回荡在楼兰的月夜里。 ☆☆☆ 隔着一弯孔雀河,危须王的寝宫中灯火明灭。 被褥上的娇小身影开始有了动作,眼眸中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澈,美丽的小脸还有些苍白,她缓慢地坐起身来,困惑地看向四周,不知身在何处。 体内的毒素已消退得差不多,她的神智一点一滴恢复,却不知道昏迷的时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隐约记得,在昏迷的时候,有一双黑色的眼眸牢牢盯住她,焦急地看着她,一双粗糙的手温柔地擦去她肌肤上的冷汗。 然后,那人离开了,她在昏迷中辗转,有人将她送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像是走了许久的路程,那双眼、那双手都不再看顾着她,她因为不安的情绪而醒来。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摆设有着王家的豪华。她撑起软弱的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穿着淡红色的薄纱,赤裸的娇躯若隐若现,低下头甚至可以隐约瞧见丰盈上的淡淡粉红。 她喘息一声,更加困惑不安,寻找到一面铜镜,望着镜中的美丽女子,她呆若木鸡。她漆黑的头发也被仔细梳整过,戴上精致的黄金凤冠,黄金飞凤的两翼上,缠绕着蓝色的丝缎,耳上簪的黄金垂饰,凉凉地拂着她赤裸的香肩。 咚的一声,她因为镇静而松了手,铜镜跌在地上摔个粉碎。情况很明显,她被打扮得像是个礼物,正在等待着某人的享用。 “醒了吗?”阴柔的询问从后方传来,她惊讶地喘息,本能地遮掩住几乎与赤裸无异的娇躯。 在寝宫的入口,焚海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冰儿。 “果然是楼兰最美丽的女人,苍月这份礼物称得上是一份厚礼了。”他慢慢走上前来,蓝色的眼睛扫过她苍白的小脸。他走上前来,捏起她的下颚。“就是这张脸,让韩振夜神魂颠倒的吗?为了你,他肯不肯背弃楼兰?”他低声问道,嘴角有着冷笑。 他原本不想接下这份礼物,是思及在混乱的宴会上,韩振夜抱着冰儿嘶吼的失控摸样。那男人的冷静全消失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全被冰儿夺走。 “他对你的心,赢得过他对楼兰的忠诚吗?”焚海询问,看着娇弱的冰儿。她的确美丽,可以激起男人的欲望,只是他倒是对这类娇弱如花的女人没什么兴致,比较起来,苍月的艳丽更让他印象深刻…… “不要白费心机,我对他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冰儿凄楚地一笑,笑容有些颤抖。是女王将她赠送给焚海的,韩振夜知不知情呢? 她依稀记得,是她以死相逼,让他答应了放过她与她的亲人。那是否句代表着,从此之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呢?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任凭苍月将她送给焚海吗? 胸口又是一痛,失落像是一枚针,穿透了她的心。 这样或许会比较好,不用见着他与霜儿之间的亲昵,她的心就不会疼痛。只是,他真的狠心将她送给焚海,让另一个男人占有她? “微不足道?那他发狂地要你活命,甚至当场斩了我一个属下,只是作戏吗?”焚海冷冷一笑,看入那双绝望的清澈双眸。他的视线往下扫去,瞧见淡红色薄纱下的柔软娇躯。“我倒是要瞧瞧,能迷惑楼兰第一勇士的女人,究竟是生得如何销魂模样?”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扯住她身上的薄纱,往下一撕。 “不!”冰儿惊呼一声,绝望的想遮住身子。但是她才刚刚醒来,身体还虚弱,根本没有力量反抗焚海。娇美的身躯在焚海的视线下赤裸裸的,淡红色的薄纱被撕裂到腰间,她瑟瑟颤抖着,咬着牙不肯流下眼泪。 焚海打量着她,拉高她的双手,嘴角冷笑加深。“果然出色得很,难怪你能够松懈韩振夜的心防,刺了他一刀。只是,你还不够谨慎,那一刀刺得不够深,没能真正杀了他。” 冰儿全身一震,没有预料到焚海会说出这些话。她与韩振夜在中原的事情,塞外应该无人知晓才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因为被迫高举双手,她的手臂像是被斩断似地疼着,红唇间发出难受的呻吟。 焚海逼近她苍白的脸。“打从你的亲族被牵连下狱,你求助于沈宽,被派往中原刺杀韩振夜,这一切事情沈宽都以飞鸽告知我。要不是你失手,韩振夜也不会成为楼兰的将军,我更不必亲自前往楼兰。”他双手一扬,将冰儿推倒在地,冷眼看着她。 身为邻国的国王,严密的监控楼兰所发生的事件,这点无可厚非。但是偏偏焚海所知道的事情,详细得有些诡异。 冰儿缓慢地抬起头来,瞪视着焚海。前因后果在脑海中想过,她逐渐串起每个片段。沈宽与危须国有关联,而当初那个叛乱的副将似乎也与危须国有密切来往,事情说穿了都是一场诡计。 “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计谋!”冰儿低喊着,全身不断颤抖。她双手紧握着,知道焚海才是使她家族遭受叛乱牵连的始作俑者。 焚海嘴角一扭,挑起眉头。“果然聪明,难怪韩振夜明知你是个祸水,还舍不得杀你。”他往前走了几步,衡量着要怎么处置她。“苍月再怎么美丽聪明也只是个女人,要是没有男人在一旁协助,根本成不了气候。威远将军被牵连下狱,是我清除苍月身旁男人的第一步,接着你去求沈宽,去刺杀韩振夜,都在我与沈宽的盘算中。唯一的失算,是你失了手,没能杀了韩振夜,反倒让他追回楼兰,成为楼兰的将军。” 难怪韩振夜一成为将军,焚海就带着人前来楼兰。冰儿恍然大悟,想起先前的种种。谈判与协议都是借口,焚海其实仍想把握机会,看看能否除掉韩振夜。 如果没有焚海的计谋,她与韩振夜的初识会全然不同。她仍会是威远将军的掌上明珠,而他会是女王远道而来的亲族,一个嘴角有着邪恶笑意的魔教之子。 若是以另一种方式见面,她肯定也会爱上他,只是,他们的爱情里或许不会有仇恨…… 心中对焚海的怨恨又增添了几分。她咬紧牙关,瞪视着焚海,气愤让她变得较不恐惧。 “是你坏了我与沈宽的计谋、让我迟迟未能兴兵夺取楼兰。女奴,这一切的错误,会让你在今晚付出代价。我的手下们可是都等得不耐烦了。”焚海冷笑着。他准备以冰儿威胁韩振夜,逼那男人交出楼兰的兵权,但在那之前,他的属下可以好好享用这女人。 冰儿脸色刷地变得雪白,绝望地往后退去。她不敢想像那种情形,士兵强暴女人时的可怕情景在她脑海中闪过,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就想喊出某个名字。 在最危急的时候,她只能想到韩振夜。 “尽你女奴的职责,好好款待我的臣子们。”焚海冷笑着,双手击掌,召唤在寝宫外的士兵。 帘幕外传来脚步声,灯光把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帘上。那个男人站定,冰冷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杀气。“她是我的女奴,只能服侍我一个人。”男人冷冷宣布道。 焚海一惊,抬头瞧见帘幕被剑气逼开,陡见一片黑影白光急掠而至,黑影是人,白光是剑,来人身法奇快,剑招凌厉,焚海只觉得森森寒气扑面而来,嘴角的冷笑都变成惊骇的表情。 他连忙向后急退,跃开了几丈开外,仅是堪堪避过对方的攻势。亏得他避得迅速,否则以这一剑来势之快,他的头颅当场便要被削去半颗。 那人右手持着龙骸邪剑,左手一探,已抱住冰儿腰际,凝立在寝宫之内,黑眸中神态狂肆,黑发因为星夜急奔而凌乱,令人不敢逼视。龙骸邪剑上,鲜血一滴滴落下,令人怵目惊心。 “你的那些士兵,全都躺下了。”他淡淡地宣布。危须国镇守国王寝宫的士兵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全都挡不住他一剑,在剑光乱扫间,甚至没能发出声音求救,就已经命丧黄泉,尸首一路从宫外躺进宫内。 被那人抱着,冰儿不由自主地靠在他怀中,还没看到他的面貌,已听出了来人声音。“你——振夜……”她的心好乱,又惊又喜,却又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她的心头才闪过他的身影,他就突然出现了。他是听见了她心中的呼救吗? 韩振夜侧眼望着冰儿,见她神态虚弱,喘气未停,脸色苍白似雪,一身的薄纱被撕裂,上半身皆是裸露。 想起焚海准备将她送给士兵玩弄,他更加愤怒,怒火凝在眼中,他转头盯着焚海,冷冷地道:“你居然敢碰她,那就是宣告自己的死亡。” 焚海被他目光一瞪,犹如两道利刃刺在身上,忍不住心里一寒。 “放开我。”冰儿小声地说,不愿意让他抱着。虽然身体虚弱,虽然身陷陷境,她还是不愿意与他有太多接触。她不愿意制造太多回忆,要是往后她忘不了他,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胸口又疼了。忽然,一件厚厚的披风却罩在她半裸的身子上,她经愕之际,抬起头来,发现他小心翼翼地以披风包裹住她。那件披风上染有他的男性气息,以及暖暖的温度。她的喘息渐渐平复,怔怔地看着他,脑中仿佛有些空空荡荡,难以呼吸。 剑锋一抖,直指焚海。“我来带回属于我的东西,让开。”见到冰儿平安,他杀人的兴致没了。她的脸色那么苍白,还在颤抖着,是受了惊吓吧!他只想着快些带她回楼兰歇息。 “韩振夜,这里是危须,可不是楼兰,容不得你胡来。”焚海强作镇定,伸手拿起一旁的长剑,评估着眼前的情势。韩振夜连夜赶来,又经过一场恶斗,体力肯定消耗不少,或许他可以把握机会,乘机除掉这男人。 韩振夜冷冷一笑,看出焚海不想放人。“试着阻止我看看。”他低下头,靠近冰儿的耳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在一旁等着,很快就能解决了。”足尖一点,他飞身窜了出去。 焚海大喝一声,挥动长剑撩起帘幕,遮住了自个儿的身形。韩振夜的身形也窜入帘幕之中,灯火明灭中,就只见两人的身影在布幔上闪动。金石铿锵交鸣的声音,在夜里震撼人心。 “韩振夜!”她焦急地呼唤,担忧着他的安危。虽然知道他武功过人,但焚海也不是普通角色,加上此处又是危须宫殿,焚海占了地利之便……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却见帘幕上映出的身影,有一人口中鲜血喷洒,在帘幕上染成一片红雾,紧跟着两道银光闪过,嘶嘶声响接连不断,帘幕被快剑割成碎布。焚海惨呼一声,从破布之间跌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韩振夜猛然冲出帘幕,犹如深渊龙腾,狂啸一声,飞起二丈有余,手中龙骸邪剑一扫,寝宫的地面石砖转眼粉碎,剑势带起一条破碎石浪,他身形稳稳地落地,冷笑地踩住焚海的后背。 又是一摊鲜血溅开,焚海手中的剑已经被砍断。 “这算是回敬你给冰儿的招待。”韩振夜斜睨焚海,冷哼了一声。若冰儿真被凌辱,他肯定会疯狂的血洗这座城,让整个危须国的人民付出代价。 在帘幕后方那几次交锋,龙骸邪剑上丰沛的内劲,震得焚海五脏六肺翻搅不已。他如今只能倒在地上,抖动着手脚,不住呻吟。 “不要……以为我会善罢甘休……你闯我寝宫、杀我士兵……危须不会与楼兰善罢甘休的……”焚海咬着牙,挣扎着说。 “真要没了命,才肯闭嘴吗?”韩振夜挑起浓眉,不再理会呻吟的焚海。见到冰儿安然无恙,他胸口的大石就落了地,现在,他只想带她回楼兰。“走吧,我们回去。”他理所当然地抱住她纤细的腰,为她苍白的模样心疼着。 冰儿却在原地站住脚步,笔直地看进他眼里。“回哪里去?”她问道,声音低微。初见到他时的欢欣褪去,她看着他那双手,想起横互在两人之间的种种。 先前有仇恨,如今则有霜儿…… “回楼兰、回我的毡棚,你属于那儿。”他低头看着她,发觉她在原地站定脚步,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他眯起黑眸,察觉出她眼里的坚决。 她的心一下子凉透,双眼先是闭上,半晌之后才张开。“不,我不跟你回去。”她缓慢而用尽全身力气地掰开他黝黑的指掌,一步步退开。 他黑眸中浮现怒气,不明所以地瞪着她。“为什么不跟我回去?难不成你想留在危须?”角落里的焚海发出呻吟,他黑眸不耐地狠狠一瞪,呻吟声马上变小。 冰儿双手拢着他的披风,视线转往别处。该说的总是要说,他们之间的帐总该算清的,一切不能得过且过,她不要再承受那些折磨。 “我想回楼兰,却不是回到你的毡棚中。韩振夜,你答应过我的,我为你喝下那杯毒酒,还了你一条命,从此之后我们再不相欠,我不再是你的女奴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每说出一个字,就察觉到由他高大的身躯上所辐射出的怒气。 强大的压迫感弥漫四周,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焚海没有发现情况不对,他听见有卫兵纷纷前来,于是胆子又壮大了起来。 “你别想逃出去,我会向楼兰兴兵——”咯啦一声,韩振夜脚上一使劲,焚海哀嚎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踏上前一步,双眼里迸射着闪两的光芒,瞪着冰儿。“是吗?我跟你之间除了主人与奴隶的关系,就没有什么牵扯了吗?”他询问的声音很轻柔,盯牢了她的脸庞。 她以为喝下那杯毒酒、一命还一命,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能够这样就了断吗?韩振夜以锐利的眼光锁着冰儿,理不清此刻到底想狠狠地吻住她、还是捏死她?她居然想要离开他?!她敢! “那是你亲口承诺的,不是吗?”冰儿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说着。那些恨与爱,算是牵扯吗?她不敢去触碰那份强烈的感情。就如此了断吧!他已经有了霜儿,他对霜儿始终是轻声细语的温柔模样,相信他一定会善待霜儿……“你不许遵守承诺,让我离开、放我自由。” 胸口的疼痛,几乎要逼出她的眼泪。他肯不肯松开手,放她离去?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无法承受风多的伤害。 卫兵们的脚步声逼近,无数的长刀在灯光下闪烁,众人举起刀子围住两人。“这热闹伤了危须王,快拿下他!”侍卫长喊道。 韩振夜却对那些人视而不见,他凝望着冰儿,握着龙骸邪剑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半晌之后,他仰头爆出一阵激烈的笑声。 卫兵们全被他的笑声吓着,胆怯不安地后退一步。 许久之后,疯狂的笑声才停歇,他的表情变得阴狠。“好,很好,很好。”他喃喃自语着,黑眸中迸射着可怕的光芒。“你想要离开?想要自由?!你唯一的心愿居然是这个!”他重复着她的话,手中的龙骸邪剑陡然一扬,一阵青光扫出。 众卫兵还来不及反应,甚至没机会跟韩振夜对阵,就因他的愤怒而遭殃,剑锋扫过胸腹,铁甲顿时粉碎,所有人呈放射状飞跌出去,全摔在地上呻吟着。 冰儿惊喘一声,看见他大步踏来,她转身本能想逃。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狂怒,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激怒他了,她只是求他放过她,这是他曾经许诺过的啊! 双腿只刚刚迈开一步,强烈的男性气息就扑来,灼热的气息吹吐在她颈后。她连建交声都来不及发出,韩振夜已经将她腾空抱起,霸道地将她扯入怀中。她惊骇地瞪大眼睛,看入他疯狂的神色。 “我反悔了,我不会放你走,一辈子都不放!如果说我们之间只有主奴的关系那也罢,那么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奴!”他低吼着,足尖一点已经跃过躺在地上的伤兵,旁若无人地抱着她离开危须王宫。 冰儿瞪大眼睛,被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不!放开我!”她骇然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拥抱。但是他的力量太强大,她只能贴着他的肌肤,听见他的心跳。 “这一生,你都休想离开!”韩振夜阴冷地说道,在月色下奔驰着。 怀中的小女人挣扎不休,没看见他黑眸中的复杂神色——当她说要走,说两人之间只是主奴关系时,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 只是那抹脆弱很快消逝,他以愤怒与霸道掩饰一切,强行将她困在怀中。 她是他的,一辈子都是,就算是要将她一辈子拘禁起来也在所不惜!这一生,他永远不会放她走! 第十章 搂兰的将军府近日总有年轻女子的叫喊声回荡,仆人们担忧地倾听着,却不敢多说些什么。这是众所皆知的秘密,韩振夜将冰儿囚禁在卧房中,不许任何人接近。 “放我出去!韩振夜,你没有权利囚禁我,你答应过放我离开的!”冰儿用力捶着门,直到双手捶得发疼。她靠在门上,疲累地喘气,暂时休息。 愤怒在心中翻腾,她愈想愈气,却是无能为力。娇小的身躯慢慢往下滑,跌坐在柔软的织毯上。 几日之前的深夜,韩振夜将她从危须带回楼兰,锁进了将军府的主卧室中。她无法忘记,当他将她推倒在织毯上时,注视她的黑眸里有着接近绝望的光芒。 那天夜里韩振夜吻住她的红唇,制止了所有的咒骂与叫喊,霸道地将她压入织毯,那双黝黑的大手褪去薄纱,他的唇吻遍了她的全身,用最激烈却也最温柔的手段折磨她,证明了失而复得的狂喜,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让她哭喊,甚至恳求他的给予,一直到天色明亮,她因极度的欢爱而倦累,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沉沉地睡去。 等冰儿醒来,凌乱的被褥上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她发现门被锁上,心中的愤怒迅速燃烧。 那个可恶邪恶的男人是认真的,他的确打算囚禁她一辈子! 她气愤地猛捶着门,搬动房内任何可以移动的东西,狠命地砸在门上。石门仍是安然无恙,门上的锁也毫发无伤,其坚固的程度,让她怀疑这门锁跟她颈上的锁链是出自同一个工匠。 用水与饮食按时送到,甚至还有沐浴用的热水,木盆上被细心地洒上玫瑰花瓣。她被伺候得像是个宠妾,而不是个奴隶。只是这些优厚的待遇无法满足她,她急切地想要逃离这里、逃离韩振夜。她不明白,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置她? 石门上有动静,有人在门外争执。 冰儿抬起头来,谨慎地瞪着门。她的呼吸因为紧张而停滞,怀疑进入卧室的会是谁。 “霜儿姑娘,韩将军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门外,仆人惶恐地说道。 “退开,我有女王的旨意,谁若不从,就提头去见她。”仆人惊喘一声,只能退开。石门被推开,一个纤细柔美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踏入卧室。“冰儿姐姐?”霜儿的目光四处寻找着,在看见冰儿时,眼中迅速涌出惊喜的眼泪。 胸口的巨石转眼落地,冰儿松了一口气,呆愣地看着妹妹欣喜地扑进自己怀中。她的紧张消失,心中却觉得空荡荡的,像是某种深切的期待落空般,有着淡淡的失望。她是期待见到谁呢?难道会是韩振夜? 红潮在粉颊上涌现,她用力地摇摇头,硬是将那双黑眸摇出脑海。 霜儿泪眼汪汪地看着冰儿,想确定她是安好的。“姐姐,你没事吧?我听韩将军说你被送往危须,是他把你救回来的,我心里好急好急,但是韩将军又没继续说什么。他最近几日神情都好吓人,我不敢多问,只能暗暗担心。” 心上有着熟悉的疼痛,冰儿强颜欢笑,避开视线。“我没事的,只是身子刚好,有些疲倦。”她松开双手,转过身去。 韩振夜因为她的事情而神色吓人、惊骇了霜儿吗?他不是很疼霜儿的吗?怎么舍得吓她? 酸涩的情绪在胸口发酵,她握紧了双手,羞耻地发觉,自己正在嫉妒着霜儿。天啊!她怎么可以如此,为了那个邪恶的男人而嫉妒着自己的亲妹妹? “姐姐,听说你闹了好几天了,为什么不好好歇息呢?韩将军很担心你呢!这几日他忙于军情,却还是抽空回来瞧瞧你的情况。”霜儿担忧地说,扯扯姐姐的衣裙。 这几日韩振夜会沉默地站在石门前,神色阴沉地瞪着石门,而门内是怒叫不停的冰儿。将军府里的仆人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就怕被韩振夜一剑给劈了。 “别忧心,就算他不放我离开,我也会乘机逃离他的。霜儿,我不会阻挡你的幸福。”冰儿缓慢地说,双手握紧了颈上的银环,以为霜儿介意她的存在。那个银环,是他亲手锁上的枷锁。其实,枷锁不只是在她颈上,更在她的心间。 眼里温温热热的,但她不许眼泪流出来。为什么已经决定要忘怀他,她还是有所眷恋?就算真能离开,他的身影会在她心中纠缠几年呢? 这几天来,她夜里没见到他,总以为他去了霜儿的寝室。深夜冷寂,想起他对霜儿温柔的神情,她的胸口就泛起尖锐的刺痛。 霜儿先是一愣,接着漾出一笑。“姐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韩将军只当我是个妹子,我们独处时,他连一跟指头都不曾碰我过。”她轻笑着,感兴趣地瞅着姐姐。 冰儿狐疑地回头,瞪着笑靥如花的妹妹。“但是……他夜里不都是在你那儿过夜,仆人们说他对你爱不释手,片刻都不愿意离开你。”想起那些传言,她的眼眸更加黯然。 “韩将军在我那儿过夜,只是诱着我说话,但他嘴里的问题,全都是绕着你打转。姐姐,你不知我有多辛苦,夜里都必须说有关你的事情,不管是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是后来的事情,他都要我一件件说给他听,而且他总是听不厌似的,哄我说了一遍又一遍。”霜儿眨了眨眼睛,直到现在才知道,自个儿成了两人间的一堵墙。 心上的痛苦,随着霜儿的解释一点一滴融化。他这么重视她,是不是代表着,他有一点在乎她?欣喜的情绪融入血液,她全身颤抖,难以支撑身子,软倒在绣榻旁,愣愣地听着霜儿继续说着。 “天啊!怎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韩将军的心意?他释放了我们所有的亲人,还妥善地安置众人,因为爹娘身体虚弱,才将我留在他身边的。”霜儿在姐姐身边蹲着,轻抚着姐姐的粉颊,嘴角含着笑容。 冰儿转过头去,看着霜儿。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深怕此刻只是早做梦。“他留下你,不是要你侍寝?”韩振夜刻意在她面前对着霜儿亲昵,那些残酷的言行,是故意要气她吗? “姐姐,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儿反倒变得愚昧了?记得你喝下毒酒时,韩将军焦急的摸样吗?如果他恨你,大可放任你死去,哪里还会发了狂地想救你?他甚至还为了你,夜闯危须王的寝宫。现在全楼兰的人都知道他深爱着你,就只有你不明白吗?”霜儿点点姐姐的额头,扶起全身虚软的姐姐,拿出木梳,梳整着那头柔软黑亮的长发。 真的吗?这一切是真的吗? 冰儿的红唇颤抖,视线看着石门,已经迫不及待,无法静静站着。她好象见到他,亲自向他询问个清楚!她的双手颤抖,心跳得好快,想告诉他,她其实深深爱着他,她不想离开,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冰儿急切地说道,就要往门外走去。 她原来错得怎么离谱,两个人都骄傲,都在互相试探,为了保护自己,还用言那些霸道,都是他留住她的方式? 霜儿轻笑着,硬是将冰儿留在椅子上,继续梳着她的长发,仔细地为他打扮。“你别心急啊,先让我把你装扮好,等会儿再出去。女王派了软轿来呢!我们一会儿就进王宫去。”她可是领了女王的旨意,才能进将军府的。 “女王要见我?”冰儿困惑地看着霜儿。苍月将她赠送给焚海的事情,仍让她心有余悸,这此找了她去,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苍月是准备阻止她与韩振夜相恋吗? 霜儿继续为她梳妆,她始终困惑而忐忑,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唇上,有着一抹调皮的笑容。 ☆☆☆ 楼兰王宫的大殿上,气氛十分凝重。 坐在王座上的人是皇甫觉,苍月则坐在他的大腿上,纤纤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胸前的蝠龙白玉。她玩得有些倦时,会凑上红唇,像猫儿似的,在皇甫觉颈间摩蹭。只是,今日那双媚眼里似乎染了些烦恼,不时会长吁短叹。 皇甫觉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苍月。他倒是第一次瞧见她有这种神情,像是碰上什么难题,正在懊恼。真难相像,世上有什么事情难得倒这个美丽大胆的女人? 巨大的石门打开,韩振夜高大的身影踏步而入;两旁的侍卫瞧见苍月随手一挥,全都主动退下。韩振夜冷眼看着王座上的两人,脸色阴沉到极点。 这几天来他的心情极为恶劣,冰儿急切呼喊着要永远离开他的声音,始终在他脑海中回荡。那双黑眸里,有着愤怒的火焰,看得仔细些,还可以看到些许受伤的痕迹。 那个美丽的小女人,竟又狠狠地伤了他一次。当他心急如焚地赶去救她,准备在救回她后对她倾诉一切真相,而她却嚷着要离开他,宣布两人之间只会是主奴关系。 冰儿如此激烈的反抗,他先前的残酷行径难辞其咎,但是听着她那坚决的呼喊,他就是克制不住心中的焦躁。 她要离开他,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只能采用最愚笨的方法,将她囚禁起来,而他甚至不敢见冰儿,无法忍受暴躁,遭殃的人不计其数。 “找我有什么事?”韩振夜冷冷地问道,瞪视着苍月。他还没原谅苍月先前擅自将冰儿赠与焚海的事情,若不是他与苍月有着血缘关系,他肯定会用手中的龙骸邪剑劈了苍月。 苍月悠悠地从皇甫觉怀里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韩振夜。“夜儿,你这孩子,给我惹出多少事情啊!”她神情困扰。“你去危须王的寝宫,抢回我送给危须王的礼物,还杀了数十个士兵,就连危须王也被你打成重伤。你这是做什么,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他伤了冰儿。”韩振夜简单地回答,俊美的五官没有什么表情,像是这就足以解释一切。 “她不过是个女奴啊!你竟然为一个女奴,惹出这些大乱子来。焚海就是在等着能对楼兰兴兵的借口,而你倒是给了他一个最佳机会。”苍月叹息道,困扰地揉揉太阳穴。 这几日来危须集结重兵,在孔雀河东岸十里处叫阵,说是不捧上韩振夜的人头,就要大举入侵楼兰城。韩振夜这几日待在军营中,为的也是稳定军心。 韩振夜的神情变得阴冷,嘴角甚至扯住一抹笑。“让我去杀了他,危须国就会忙于国祭,没时间来进犯楼兰了。”要取焚海的首级,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此刻心烦意乱,一场杀戮正好可以让他纾解。 “给我站住!”苍月娇叱一声,窈窕的身子由皇甫觉腿上滑了下来。“够了!不许你再因为那个女奴,给我惹什么麻烦。既然一切因她而起,就由她负责。这一次,不许违抗我,她必须成为焚海的女奴,就算是焚海要让士兵们享用她也行。” “不可能!”韩振夜怒吼着,锐利的黑眸紧盯着苍月。所有冷漠的情绪,只是被苍月的几句话,就破坏殆尽。他绝不能坐视那样的惨剧发生在冰儿身上。 “为什么不行?”苍月逼问,反瞪着韩振夜。“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奴,牺牲她一个人,就能够换得楼兰的和平。” “收回你的命令与念头,否则我此刻就杀了你。”冰冷的语气,说出的话不仅仅是威胁,而是货真价实的宣告。 “夜儿,我是你的小姨呢!你竟要为了一个女奴,威胁要杀我?”苍月语气强硬,一字一字地逼迫着,双眼闪着光芒。 “住口!” “你不是根本不在乎她吗?不是说要折磨她吗?我的提议岂不是两全其美?你可以报仇呢!”苍月仍一迳说着,纤纤玉手摊开一旁的薄草纸,甚至开始书写给焚海的国书。 一道青光闪过,她手中的毛笔被剑锋猛地扫断,只差半寸就要削掉她的手。 “别想动冰儿,我会带她离开楼兰。”韩振夜手中的剑锋微抖,执意不让苍月如愿。 “只是一个女奴……” “住后!她不只是个女奴。”韩振夜终于爆发,被苍月逼过了临界点。他的愤怒像是火焰一样,把理智焚烧个精光。“该死的!我爱她!她这一生只会是我的女人!”他愤怒地吼道,双手握得更紧。“谁敢碰她就得问我手中的剑。” 不可思议的,苍月脸上的犹豫表情顿时一扫而光,娇媚的双眸里都是笑靥。她双手一摊,格格娇笑着。“固执的家伙,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说出口呢!”先前困扰的模样,竟都像是装出来的。 韩振夜还没反应过来,角落的帘幕缓慢得被拉开,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儿,清澈的眸子看着他,隐隐有着泪光。 他僵硬地看着冰儿,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她竟也在场的事宜,俊美的五官紧绷着。 苍月扯了皇甫觉起身,就往大厅外走去。“走吧!把这儿留给他们这一对儿,我毫不容易才让这固执的家伙说出口的,我们待在这儿,他怕会恼羞成怒,把我们给砍了。”她娇笑道,推着皇甫觉就往门外走。 走出石门之外,苍月这才发出格格轻笑声。 皇甫觉赞叹地摇了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苍月。“亏得你下猛药,逼出那家伙的真心话,不然他们还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是啊!”苍月微笑道,靠进皇甫觉怀里,轻抚着他的下颚。“他们的事情解决了,该来谈谈正事了。焚海驻军在孔雀河东岸,而夜儿又不肯献出那女奴,我看危须攻入楼兰只是迟早的事情。”她的笑容变得无奈。 皇甫觉眯起眼睛,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楼兰的守军对付得了的。”他缓慢地说,知道虽说如此,一场血战还是免不了的。 苍月双手一摊,模样娇媚。“但是让子民们受到战火波及,我心里过意不去呢!不如我投降,双手献上楼兰国。觉弟,身边只要有你,当不当女王对我来说不重要啊!”她的双手缠绕上皇甫觉的颈项,而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只要能跟着你一生一世,就算是浪迹天涯也无妨。” “一……一生一世?”他吞了口唾液,不敢想像下去。 “是啊,不当女王,我就跟定你了,你说,好不好呢?”苍月笑靥如花。 不好!不好!当然不好!皇甫觉在心中呼喊着,却只能发出单音节,呆滞地看着苍月,要是让苍月跟着他回中原,他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把心一横,他双手握住苍月的肩膀,收起所有惊慌的表情,慎重其事地望着苍月。“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的国家被夺?你别担心,我火速召来军队,逼退焚海的驻军,再以强大兵力胁迫焚海签下协议,到时你就无须抛下王位了。”他郑重说道。只要能让苍月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苍月微微一笑,抚着他的胸膛。“有日帝许诺召军相助,苍月当然是最高兴不过了。” 皇甫觉的动作完全僵住,谨慎地看着她,不敢确定自己刚刚听见什么。“你知道我的身分?” “觉弟,怎么这么小看姐姐呢?从第一天夜里,姐姐剥了你的衣裳,瞧见你胸口上那枚蝠龙白玉,我就知道你是中原的日帝。”她以指尖勾起那块白玉,再笑着松开手,让白玉重重地敲上皇甫觉胸口。 皇甫觉只觉得眼前一阵目眩,他找了张椅子慢慢坐下,受到重大的打击。“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你还……”他的身分早就暴露,那他这一阵子的“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呢? “别这么沮丧嘛!姐姐也只是想试试,中原男人是否如传闻般,最懂得怜香惜玉。”她娇笑着,展开一张薄草纸,把笔塞进皇甫觉手里。“你允了我要派军的,请现在就拟旨吧!” 皇甫觉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拟旨。苍月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女人,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她以那娇媚无害的模样,愚弄了所有男人。他头一次察觉,女人也是不容易对付的啊! 莫可奈何地摇摇头,皇甫觉火速下笔写着诏书。等到此事一了,他一定要骑上一匹最快的马离开这里! 被留在大厅内的两人无语,只是以目光凝望着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半晌后,韩振夜才僵硬地问道。注意到冰儿头上戴着花冠,妆点得格外美丽,完全是新嫁娘的模样。这一次,他完全猜出苍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是女王把我接来的。”冰儿小声回答,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一步步接近他。她被藏在帘幕之后,心中原本很是忐忑,但是当他喊出那句话时,她整个人如遭电击,震撼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爱她?这是真的吗?她的双手颤抖,不安地扯着身上的衣裳。 “把个该死的的女人!”韩振夜怒骂道,转头看着冰儿。她娇嫩得像朵花儿,那双眼眸如同两人初识时,那么清澈美丽,每一次看着他,他心中的冷硬就会被融化。 这世上,她是唯一能如此影响他的女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冰儿抬起头来,鼓起全部的用意问道。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霜儿所告诉她的种种、以及他刚刚所喊的那句话,都让她仅有矜持瓦解。 他望着她,缓慢地以手端起她的下颚。再也不需要隐瞒了,他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需要再回避。 “如果不是,我又何必赶去危须救你?”他的声音低哑,语音未落,强壮的双臂就陡然一环,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拥在怀中,用尽力量抱住她。 泪水一滴一滴地流出眼眶,她松懈地倒入她怀抱中,泪水沾湿了衣衫;而她全然不在乎,双手紧紧攀住他强壮的颈项,几乎想将身子揉入他怀中。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当初那一刀?”她的小手游走到了他坚实的左腹,隔着衣服轻抚着那道伤痕,想到自己差点夺去他的性命,她的身躯剧烈颤抖着,更加用力抱紧他。 “当然惦记,否则我怎么会一路追踪你回到楼兰?”他炙热的唇沿着她美丽的粉颊蜿蜒,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肌肤上。 “那么你现在不怨我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心中其实始终有着罪恶感。是她伤他在先,心中有了愧疚,否则以她外柔内刚的性格,哪能承受他之后加诸的种种折磨? “怨你的话,早在我回到楼兰的那日,我就会杀了你。我再见到你的那一瞬间,几乎就已经确定,我无法忘怀你。”他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枚精致的钥匙,放入她颈间的银环。喀的一声,银环应声而解。 冰儿诧异地瞪大双眸,伸手抚着重获自由的颈子。“这钥匙不是已经被海东青给吞了吗?”她困惑地看着韩振夜。 他低头看着她,黑眸里的光芒闪过一丝笑意。半晌之后,他才承认。“钥匙有两支,这一支始终放在我身上。” “你那么做是故意要吓我?你这个人真是……”冰儿恍然大悟,想起那时被他伤得多么心痛。他的言行只是为了惩罚她,根本就没有囚禁她为奴隶的打算。她心里复杂极了,又是生气又是欣喜,不知该吻他、还是怨他? 腰间强壮的男性臂膀又是一紧,她跌进他的怀抱里,像是生来就该属于那儿。灼热的唇封住她的口,吞没她所有的抗议。他的舌探入她口中,纠缠着她口中的软热湿润,直吻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再也不许你说要离开,懂吗?冰儿,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不会!”他抵靠在她娇喘吁吁的唇边低吼道,牢牢地拥抱她,誓言不让任何人夺走她。 她叹了一口气,却是心满意足。双手攀附着他,知道他总是以霸道来表达爱恋。她早该知道的,这邪魅的男人在遇见真正的爱情时,其实也有些笨拙。 听见她的叹气,韩振夜的双手环抱得更紧。“不许叹气,更不许妄想离开,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听到没有?”他不许让她拒绝。 冰儿的笑容在泪眼间漾开,被他的霸道弄得哭笑不得。她伸出手,轻点着他的额,望入那双炙热的黑眸里。她是从何时爱上他的呢?在铁城阴暗的地牢内,第一次接触到那双邪魅的黑眸,她的心像是有惊雷闪过。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难道都不知道,我也爱恋着你,当你拥抱和霜儿时,我的心有多痛?”她轻轻说道,语气中有些委屈。 “你把我想成怎么样的人?她是你的妹子,我自然也把她当成我的妹子。”韩振夜挑眉一笑。当初把霜儿放在身边只是为了要挑起她悲愤的情绪,现在听到她亲口承认自己的伤心,他觉得得意极了,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难道你怕我伤心吗?”冰儿轻捶了他一下。事过境迁,就连谴责的话语都带着一丝娇媚。 “我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我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他是人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几乎一生处于顺境,没想到第一次付出了真心,却反被冰儿在胸口刺了一剑,所以他一心只想着要找到冰儿、报复她的背叛。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些残忍的行为与言语在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 自始至终他都在拼命抗拒着,怎么也不愿意坦诚爱上了冰儿,最后在危机逼近时,才终于将心中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我爱你,这一生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韩振夜轻叹一口气,将她紧紧搂住贴进自己的胸口。 “我知道。”她淡淡一笑,双手留恋地轻抚着他。“现在,知道你爱我,就算是千军万马都不能让我离开你。”她捧着他俊美的脸庞,心甘情愿地献上红唇,缠绵地吻着他。 他拥抱着她娇小的身躯,注视着她的眼睛,热烈地吻着她。他会守着她一生一世,再也不让她伤心落泪。 阳光将两人相容的影子拖得更长了,就像是天生相属那样地紧密融合着。 他们之间,以诡计作为开端,却以爱情作结。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两颗骄傲的心中终于在爱情面前屈服。 在承受着他的热吻时,她的唇畔有着一抹淡淡的笑,心上的疼痛消失了,所有的空虚都被他霸道狂烈的爱情弥补。 她知道,这一生,她的心将不会再有疼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