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威武》 第一章 娶亲 秦慕川近来好生郁闷。 原因无他,只因他要娶进一门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正室了。可这样的女子最是无趣呆板,只晓得如木偶般伺候公婆,督促男人上进。稍稍说些趣事儿,她们都只会一板一眼地对你说:“夫君,您该读书了。”真真是一点灵气也没有,只晓得功名铜臭之气。 为了这门亲事,秦慕川愁得好几日没个安生,嘴上起了不少水泡子。 此刻的开国公府门外车水马龙,锣鼓喧天,四周都是一片大红,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秦慕川懒洋洋地趴在湖边的木栏上,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一脸苦闷。周围一群人都战战兢兢地围着他,为首的赵管事再三催促:“少爷,赶紧去侍郎府吧,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误了吉时,大家都担待不起啊!” 秦慕川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赵叔,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亲事啊,谁爱娶谁去娶,小爷不伺候了!”一甩衣袖正要走开,谁料周围一圈小厮都围了过来。秦慕川气的跳脚,走又走不出去,只要又回到木栏处,死死瞪着湖面,以发泄心中郁结之气。 正巧,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冒出——“少爷,少爷!”乐山从门外匆匆跑来,额头上布满了汗,朝着身穿大红吉服的秦慕川喊道,“少爷,我打听到了,人……人快到了!” 秦慕川漫不经心地问:“谁快到了?” “是茵茵姑娘!” 听得名字,秦慕川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赵管事见秦慕川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如此高兴,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发作,毕竟秦慕川是府里的少爷。 “一定是为了选花魁的事。”秦慕川激动的走来走去。 选花魁与科考一样,都是三年一次。选花魁的时间定于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之日。错过今日,又得再等上三年才能观此盛况,秦慕川哪里肯愿。更何况今年参选的还有他最爱的茵茵姑娘,若是不到,日后与自己那帮朋友相见,怕是要矮上一头! 想到此处,秦慕川少不得又要怨上顾侍郎。嫁女儿定什么日子不成,偏要定在今日,当真是坏了他的大事!他正长吁短叹,只听得一中气十足的声音自不远处骤然响起。“我看你是皮又痒了不成!还不快去你岳丈那,若误了吉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秦慕川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秦国公见他身上吉服不正,精神颓靡,越发生气,扬手就要打去,秦慕川往后退了几步,一七尺男儿被吓得顿时缩了身躯,活活矮了一个头。唯唯诺诺地说道:“儿子这就去,爹你别打!” 母亲周氏闻声赶来,见秦慕川那幅受了惊吓的模样,立刻将秦国公拉开了些,不免心疼的责骂道:“他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你何必当着这么多人训他。” “成家成家,你看这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哪里有半分成家立业的模样!” 秦慕川见母亲来了,也有些些胆气,微微挺直了腰板,小声嘀咕:“又不是我要成亲,偏是你们自己定的,还怪起我来了。” 秦国公一听,大为震怒,扬手又要打去,秦慕川吓得如受了惊的兔子,上蹿下跳。周氏只好又拦在这父子二人中间,对秦慕川道:“你别气你父亲了!赶紧去迎亲吧!那顾侍郎的千金母亲也见过,是个极为妥当的大家闺秀。” “呵,就他这幅模样,有人要,便是我秦家祖上积德了!”秦国公喘着粗气,只觉这不肖子真是自己前世的孽障,今生来向他来讨债了。 秦慕川被母亲周氏护在一旁,心里也是愤愤不平。这门亲事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京城中凡是有些姿色才气的大家闺秀各个都有些名声,偏那顾家千金是个不声不响的,八成是个无盐丑妇,这婚事不过是两家长辈定下来的罢了。一想到自己以后日日相对的人,又丑又没情-趣,秦慕川越发不愿意去迎亲了。 周氏见儿子还不开窍,急的直向他使眼色。正巧府里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了,朝着这边三人行了礼:“老爷,夫人,老夫人说这吉时可要到了,少爷何时出门?” 秦国公脸色阴沉地朝秦慕川瞪去,秦慕川只好道:“回祖母,孙儿这就要去迎亲了。” 那大丫鬟笑了笑,立刻对秦慕川道喜。正好周氏也要去老夫人那边,便随丫鬟一道去了。周氏刚一走,趁着秦国公还没动手打人,秦慕川赶紧理了衣裳,带着人马前往顾侍郎府。 一番曲折,幸好还未耽误吉时。 侍郎府这边亦是热闹非凡。顾侍郎膝下三子一女,今日唯一的小女儿要嫁人了,自然是大喜事。顾秋澜被自家大哥背上喜轿,门外鞭炮声顿时噼里啪啦地响起。 秦慕川虽百般不愿,但此刻也挂上了笑意。加之他生的俊朗,倒也十分讨喜。拜见了岳父岳母,又与顾家大哥交谈了几句,便要迎顾秋澜回去了。 顾府今日嫁女儿虽宾客云集,但顾二哥却不在。秦慕川也没放在心上,顾侍郎将嫁女儿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已经让秦慕川很恼火了,哪有心思管顾家来了几个人呐! 此刻秦慕川骑在高头骏马上,一身正红华服衬得他颇为飘逸。他本生的眉目清秀,由于时常混迹风月之地,身上多少带了些浪荡纨绔之气,如今穿着一身大礼服,倒是让他生出几分君子风度。本就俊秀的脸,不过微微流转了目光,便叫那路旁看热闹的姑娘羞红了脸,直将帕子捂在心口。 身后的八抬大轿是稳稳当当,周围的家仆护卫吹吹打打,一路上喜娘丫鬟不断撒着花瓣,亦有那嫁妆如流水般地往开国公府里抬去。路上围观的百姓各个惊叹不已,这样盛大的婚礼,可是几年难得一见啊。 秦慕川正一门心思往府里赶,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朝着自己往来。不由偏头望去,人群中一个素衣女子楚楚可怜的站在那里。只在头上带着一个白玉青花的簪子,身上便再无一丝金银器物,似弱柳扶风,眼中还闪着泪痕。 秦慕川顿时有些慌了,那便是醉香楼的茵茵姑娘。今日七月初七,正是茵茵夺花魁的大日子,他原本答应过她会亲自替她捧花场,奈何……如今佳人在眼前,秦慕川一腔愧疚顿时升起,不由地开始厌恶轿子里的那个女人。 茵茵眼中含泪地望向秦慕川。那是她的大金主,她还指望着秦慕川娶她进国公府当姨娘呢。这下好了,侍郎千金先进了门,也不知是不是一头母老虎。正是满心怨念时,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茵茵猛一回头,见着一个风流不羁的男子正冲着她笑,只是嘴中的话冷冰冰毫无温度:“若想活命,就离国公府的小少爷远一点……” 茵茵心头一震,余光处已看见那人手上的泛着寒光的匕首…… 此时,秦慕川已迎着新娘子回到国公府。 两位新人下马下轿,新娘蒙着盖头,剩下的路要由新郎官牵着走。看着伸来的手,秦慕川故意重重握了一把,想给顾秋澜一个下马威。奈何新娘子一直蒙着盖头,看不清模样。 一路行礼,直到将新娘子送入洞房,秦慕川都没什么好脸色。大红的洞房里,丫鬟们个个敛声屏气。此时离天黑还有一些时辰,而秦慕川还要回到喜宴上去一一谢礼。 一直等到天黑,秦慕川这才带着一丝酒气走了进来。看到静坐在床沿旁的顾秋澜,看着她身上华丽端庄的大红喜服,手上带着的镯子,胸前的如意锁,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首饰,便不由想到白天时人群里的楚楚可怜的茵茵,秦慕川心头升起了一股怒火——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害的茵茵今日因没他去护着,肯定要被人欺负! 喜娘是何等的眼色,见新郎官眼神不善,赶紧将吉祥话说了,然后立刻将喜称递过去。秦慕川毫不客气掀开,一张艳丽的面容映入了眼帘。 她在笑。 笑得特别好看,一双眼睛如月牙一样。 嫁到了开国公府,何等的荣华富贵,是该笑!秦慕川如是想。 喜娘又赶紧将接下来的步骤进行完,只等新人们歇息了,就赶紧离开这气氛诡异的新房。谁料刚一走,就听到房里的动静。 秦慕川打量着自己的妻子,模样还凑合,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他还得想办法溜出去。不由道:“既然你是我的妻子,那有件事我得先与你说清楚了。” 顾秋澜柔声道:“出嫁从夫,我都省的。” 态度温和,秦慕川稍稍满意了,不过他存着要给顾秋澜下马威的心思,立刻拍了拍手,顿时三个娇模样的丫鬟走了进来,各个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这是我的三个丫头,但地位不比常人。她们伺候我也算是尽心了,你一个人操持小院也辛苦,以后就叫她们来帮你吧。” “这便是妹妹们吗?”顾秋澜的笑容越发深了。一双灵动地大眼睛如秋水般在眼前三个俏丫鬟的脸上扫来扫去。 顾府陪嫁的丫鬟巧云端来了木盘,顾秋澜给那三人每个都赏了荷包:“妹妹们伺候夫君早我许多,以后还要请妹妹们多多提点些我才是。” 三个丫鬟没想到新来的少夫人竟然是这样和气的人,虽然秦慕川说过在娶亲后便要将她们抬做姨娘,可如果少夫人不同意,这中间肯定要有一番波折。三人不由大着胆子朝着顾秋澜望去,面相温和,身边的丫鬟也都年轻,听说少夫人只带来了一个老妈妈,看样子是个容易拿捏的人。不由都将心放下来,欢欢喜喜地接过赏赐,又一起朝秦慕川和顾秋澜道贺:“敬祝少爷少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都起来吧。”顾秋澜道。 秦慕川摆摆手,三个丫鬟知趣地离开了,临走时一个胆大的不忘朝秦慕川抛了个媚眼,顾秋澜也像是没看到似得。 秦慕川对妻子的表现稍稍满意了,不争不妒,若不是今天嫁来,说不定他对她还能多添几分好感。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若是她连这个都能容忍了,那以后……他对她好点,也不是不可能的。 “秋澜,不瞒你说,我有一朋友自远方来投奔与我。他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听说近来又病了。今儿早上乐山过来回我,他怕是病得不轻,不知能不能挺过今夜。人命关天,可今日又是你我的大喜日子……” 顾秋澜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秦慕川的嘴唇:“夫君,我明白的。生死之事乃大事,更何况又是夫君您的挚友。夫君快去看望吧,需带要多少银两,要请大夫吗?” 秦慕川心里快要乐开花了,没想到顾秋澜竟然这么好骗。也是,深闺妇人,随便说说她自然也就信了,更何况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立刻道:“大夫已经过去了,我去去就回。”正准备走,突然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顾秋澜:“你不生气?” 顾秋澜垂着头:“我已嫁了过来,以后和夫君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着一时。” 秦慕川为她的体贴大为感叹:“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又想到一事,“父亲和母亲那里……?” “夫君放心,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顾秋澜柔声道。 秦慕川彻底松快起来,如今时辰不早,再不去,怕是要错过选花魁的好时辰。立刻带着乐山,绕过府中诸人,从小门翻墙而去。 新房里又恢复了平静。 顾秋澜换了衣裳,巧云替她梳妆。这凤冠霞帔带了一整天,脖子快要酸死了。“小姐,您就这样让姑爷走了?”巧云语气平平,虽是问着,却似乎不觉她家小姐受了多大的委屈。 顾秋澜看着自己的手指,眼中越发的温柔,渐渐地勾起了一个笑容,铜镜中丰满的红唇张张合合,诱惑的人想要去轻轻咬一口。“我终于碰着他了!”看着镜子,又环顾了这被红色布满的新房,赞叹道,“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比传闻说还要好看的多。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让我等到了。这般的小美人,自然要小心些对待。”说完,横了巧云一眼,“都老实点,把身上的匪气收好了!” 巧云静默。 顾秋澜又道:“你再瞧瞧另外那三个,咱们以前在燕州见到这么好看的小美人啊,想来那位醉香楼里茵茵姑娘更是国色天香,”咽咽口水,活动了一下五指,“好想……亲手摸一摸啊。” 顾秋澜特地从燕州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京城第一美男的美色。如今终于把人哄到手了……巧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第二章 花魁 因是新婚之夜出逃,秦慕川心底还是有些怵。一路躲躲闪闪直到来到教坊司处依旧不见有何异常时,这才长舒一口气,复又摇起折扇得意起来。 上京里专有一处教坊司,这里坐落着数坐书寓和香楼。里面的姑娘各有千秋,但大抵都有一点相同皆是卖艺不卖身。只因了这一点,反而让那些好风雅的男人趋之若鹜,更觉这里的姑娘各个都是冰清玉洁,人间仙子。想那白色若在茫茫雪地里倒不觉什么,若是在那一片淤泥中,便可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反而高洁起来。是以这里便上京中的上等寻欢处。 四周错落精致的小楼,皆是雕梁画栋,翼角嶙峋。屋檐下或挂着宫灯,或挂上风铃,夏夜里微风拂过,叮叮咚咚,好不清脆悦耳。 一到这里,秦慕川便彻底安心起来,轻车熟路地往醉香楼走去。这样的寻欢处大多是安静的,没有太多的喧哗,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处世外桃源。只有走进楼里,一股热闹扑面而来,这才领略到一股别有洞天的滋味。 “哟,这不是慕川兄吗?怎地今日还……” 孙若思是秦慕川的狐朋狗友,自然是知道他今天成亲。只是没想到新婚夜里,竟然还……啧啧,胆子够大啊。 “茵茵呢?”秦慕川此来就是给茵茵掠阵的。四周一望,不见有何特别之处,刚来的兴奋心情顿时疑惑起来,“人呢?花魁选出来了” 孙若思见他这副蠢模样当即大笑起来:“你这情痴娶了高门贵女,从此尽享那荣华富贵去。可怜的茵茵姑娘,只可惜没有托身个好人家。幸而还有人识得明珠,给她一份好姻缘。不然,难道要她等你一辈子吗。” “姻缘?她嫁人了?!她怎么可以……”秦慕川气得快要跺脚,他费尽周折赶回来给她掠阵,难道她就那样信不过他?难道他秦慕川会是那般薄情之人? 孙若思拍着他的肩:“人还在楼里,也难为你今天能出来,去见一面也好。”话音刚落,秦慕川便火急火燎地往楼上走。 秦慕川是楼里的熟客,一口气跑到二楼,茵茵的房间是最里面最大的那一间。他刚欲往里走,老鸨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炸了起来,风一般地跑了过来,脸上还能带着笑:“这不是秦公子吗,秦公子今儿怎么想到小楼来了?” “茵茵呢?!”秦慕川没功夫和她废话,早上迎亲的时候她不是还站在人群里痴痴地望着他吗,怎么扭头到了晚上就嫁人了?而这之前竟然也没有一丝风声! “茵茵今天身子不舒服。”老鸨子急得要撞墙,只希望能快点送走这尊大佛,“月信来了……还得了风寒,咳嗽,怕是会把病气过给您,她身上脏,秦公子还是去别的楼吧。” “你这楼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那里有什么脏不脏的!”秦慕川顿时道,“莫不是老妈妈你贪图几个奸商的钱财,把持着茵茵,才不让我见他!” “我的秦公子啊,您这可冤枉我了。得了,您要见茵茵便见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楼里的姑娘向来是嫁娶随她们自己,秦公子您是读书人,一向通情达理,想来也不会为难茵茵的。”老鸨子见劝不住,只好放他进去,心里期盼着茵茵能有点出息,替楼里消灾解难,以后她就是把茵茵这小妮子当祖宗供着,也值了!毕竟那位爷,她们可是惹不起的。恐怕不仅是她醉香楼,整个上京的楼子都被那位爷打过招呼了,若哪家姑娘敢接国公府秦小公爷的客,那后果…… 茵茵姑娘,虽不是醉香楼的红牌,但也是在这片教坊司里数得上名号的姑娘。此刻小脸煞白地跪坐在铜镜前,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位爷手上泛着寒光的匕首。此刻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吓得整个人差点直接扑到在地。 “茵茵……”秦慕川的满腔怒火再看见佳人后顿时消了大半,看见佳人那苍白的脸蛋后另一半也消的无影无踪了。 “是秦公子啊。”茵茵连忙道,“今日是秦公子大婚,还望秦公子可不要冷落了新婚妻子。” “你果然还是这样善解人意。”秦慕川走了过去,正欲如往常一般伸手替茵茵挽发,谁料茵茵似受了什么惊吓般,猛地往后退去,弄得他在逼良为娼似得。 “奴家,奴家最近风寒,咳咳咳咳……怕把病气过给了公子,实在近不得身,咳咳咳咳……” 说罢,扶着胸口一个劲的的猛咳,口水肆意飞溅,也来不及用帕子擦擦。 秦慕川不由地皱了眉头,停下了脚步,和她站的远了些。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为什么嫁人了?我答应过你,帮你赎身的,你为何不等我?” 再等下去本姑娘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茵茵心里大骂,脸上还是一副柔弱样:“公子已经娶亲,茵茵乃风尘女子,是断断进不得公子家门的。” “你也如那些人一样了吗?不过是些阿堵物罢了!你若愿意,我们归隐田园,男耕女织,过古时隐士一般的日子,可好?” 茵茵见他神色认真不似玩笑话,这下自己是真胸口疼了,当即站了起来:“秦公子,你看我这双手是能做粗重活的手吗?”又打量了一眼秦慕川,“公子身在富贵中,自是不屑于那些阿堵物。茵茵一介弱女子,若没有那些阿堵物怕是连街上乞丐都不如!” 秦慕川大为震惊,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口铜臭的女子就是他最爱的茵茵姑娘,几日前他们还在一起抚琴吟诗,族里人皆要他去考功名,他不愿去,只有茵茵明白他的心思,还吟了庄子的《逍遥游》来勉励他,如今不过短短三日,就换了一副嘴脸。秦慕川颇为恼怒:“是不是楼里人逼你这么说的?” “没有人逼我!”话说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以前陪着这些公子哥吟诗作对不过是为了他们手里钱财罢了,心中却对这些纨绔弟子不屑一顾,只觉得他们无比天真可笑。茵茵知道自己是攀不上秦慕川这个金主了,而且离他越远越好,自然也不必给他什么脸色,当即道:“今日我在路旁看了公子大婚,新娘子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多好啊。茵茵虽是流落风尘,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给人做妾,可如果一个女人能够为妻,为什么非要自甘下贱的去做妾呢?!如今有人要娶茵茵为妻,茵茵为何不肯?!茵茵高攀不起公子,嫁作商人为妻,是茵茵自愿的,没有人逼我。” “你就那么在意名分?就算你不能成为的我的妻子,但我定会宠爱你千百倍,何必在乎那些虚名!”秦慕川苦笑道。 “名正,才能言顺!茵茵如今乃娼门之中,已是饱受世人冷眼。公子高高在上,那里又会知道我们这种人的心酸。”佘茵茵越说越气愤,最后直言道,“何况公子的宠爱茵茵实在是消受不起!一个在新婚之夜竟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冷落一旁去寻花问柳的夫君,茵茵可不敢嫁!” “你——”秦慕川气得浑身颤抖,他寻欢问柳,他这样费尽心思从府里出来,到底是为了谁?!“茵茵,你竟然如此凉薄,昔日恩情,尽都比不上商人的荣华富贵!” “公子自以为是情痴,却不曾想,公子才是最薄情的那个人。”佘茵茵鄙夷地看着他,将自己的心里话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姻亲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两姓之好。公子不顾两家颜面,新婚之夜出来寻欢,乃是不孝;妻者,齐也,举案齐眉之人,公子却不敬她,乃是无情。如此不孝无情之人,要茵茵如何消受!” “佘茵茵,你……你放肆!” 门外的老鸨子听得声响,立刻招呼了护院冲了进去。果然茵茵站在角落里,屋中的琴桌已经被秦慕川愤怒地掀翻在地。老鸨子赶紧挡在佘茵茵身前:“秦公子,咱们姑娘的话说的是难听了点,不过今天怎么说也是秦公子的大婚之日,让人瞧见您这里不好,趁着人不多,还是走吧。” “老妈妈这是下逐客令了?”秦慕川冷笑。 老鸨子挺了挺胸:“公子若这样认为,妈妈我也无话可说。” 秦慕川看着四周已经围了不少楼子里的护院:“呵!今儿这醉香楼是吃了豹子胆了吗?”不由拳头渐渐握紧。 老鸨子也是见过世面的,能在上京教坊司开醉香楼当然是有些手段。这些纨绔公子不过是看着唬人罢了,有钱的时候当然是要如大爷一般哄着,不过也不用惧他们,要来砸醉香楼的场子,这些公子哥族里的人也不会让他们做这么丢人的事! 秦慕川今日只带了乐山一人来,大丈夫能屈能伸,立刻道:“小爷活了小半辈子,竟让一个妓-女给如此奚落,茵茵,今后别怪小爷不讲情面!”说罢,带着乐山怒气腾腾地走了。 听着人声儿渐远,佘茵茵靠着柱子滑坐在地,一脸惊魂未定:“这下算是行了吧。这位爷以后也都不会来了……” 老鸨子拍了拍她的脸:“姑娘哟,这是你的福气呢。送走这位爷,也是咱们醉香楼的福气。以后你也别接客了,就待在妈妈身边吧,改明儿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算是楼里承了你的情。” “那就谢妈妈了。”佘茵茵立刻换上了笑脸,不过下一刻突然道:“我以前听秦公子说他家里还有三个看的过去的丫头,不知……” 老鸨子高深莫测地摇着团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呗。操那份闲心作甚!赶紧收拾收拾,瞧这屋子乱的!” 顾家千金有那位爷护着,想必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啊! 第三章 美人 最美不过新婚夜,可惜新郎逛窑子…… 顾秋澜睡得朦胧,只觉得身边一沉,微睁开眼,又飞速闭上。 秦慕川是带着一肚子气溜回府的,还好,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顾家千金,突然觉得大家闺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顾秋澜就很懂得什么叫做以夫为天。哪里像那些窑子里的女人,朝三暮四! 秦慕川深深做着吐纳状,直到把从茵茵哪里带回的一肚子郁结之气散了七八分,这才缓缓躺下。他今天累很了,打了个几个哈欠后,便沉沉睡去。 直到身边人安静的只剩下平静的呼吸声,顾秋澜这才半撑起身子,一副贵妃卧榻的姿势,伸出芊芊玉手,似有无意般撩拨秦慕川那张俊脸,一丝一丝,都带着浓浓情-欲。奈何身边人睡得跟头死猪一眼,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顾秋澜仰望着顶上绣着瓜熟蒂落图的床幔,告诫自己不着急,而今人都到手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第二日一早,秦慕川刚睁眼,就看见自家新婚妻子正坐床边温柔的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虎着一张脸道:“既已经起了,怎么不叫小爷!” “我瞧着夫君睡得香甜,不忍打扰。再者时辰还早呢,离请安还差半个多时辰。”顾秋澜从巧云手里接过热巾子,替秦慕川擦脸。秦慕川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妻子的服侍,此时已经精神了大半。 门外的丫鬟们听到动静,便端着洗漱之物鱼贯而入,却也只是站在屏风后,等到里面的人吩咐再拿进来。 秦慕川的三个心肝宝贝则一如既往的到里屋服侍。 顾秋澜从巧云手里接过衣裳,巧云眼神充满了紧张——她家小姐从来只会扒别人的衣裳,可从不会帮人穿上。只见顾秋澜将衣裳转手递给了秦慕川的心肝宝贝,巧云顿时松了口气。 玲珑看着自己手里的衣裳,顿时觉得好几道炽热的目光如针一般扎在自己身上。最初那一丝窃喜之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今天可是小公爷和少夫人新婚第一天啊,就算她玲珑再得宠,论理,这衣裳也应该由少夫人来伺候小公爷穿起,如今给了她,这让别人怎么看她! 秦慕川等了半天,觉得有些凉意了,见着玲珑还在发呆,顿时起了怒火:“怎么回事!不会伺候就出去!” 玲珑心里委屈,不由偷偷拿眼瞧顾秋澜,这位少夫人是故意的吗?可不等她辩解什么,秦慕川已经不耐地挥手赶他们出去:“走走走,一大早的给什么脸子!”昨天晚上就被女人甩脸子,如今连府里的丫鬟都能蹬鼻子上脸了,当他真是纸做的吗?! 顾秋澜只好将衣裳接过来,在秦慕川身上做了个比划的样子:“新婚的衣裳就是精致些呢,夫君穿着就是俊美无双。”话一说完,巧云立刻接过手,帮着把下面的工序穿好了。 秦慕川被她一夸,心里有些飘飘然。再看身边三个丫头——难登大雅之堂!心情一好,对着顾秋澜欣然一笑。 巧云一看,心中大叫不好!顾秋澜微微捂着心口,嘴唇微启,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慕川。完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长得漂亮的就走不动道。 “少夫人,您看今天是带这一串吉祥如意锁吗?”巧云捧着木匣子,低声提醒。顾秋澜自己依旧飘在云端踩棉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秦慕川似乎觉得刚才的笑容不足以体现自己的温柔体贴,眼见着自家娘子的妆容都弄好了,唯有脖间这吉祥如意锁还未带上,便亲自拿起,低声道:“别动。” 温暖的气息吹着顾秋澜的颈脖,让她差点就直接将身后那个男人扔上床上。先这样这样,在那样那样…… 要冷静!要冷静!顾秋澜内心激烈的争斗,不知不觉手心里竟已经冒出些细汗。巧云瞧着顾秋澜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立刻道:“时辰不早了,小公爷和少夫人是否要去老爷和夫人那里请安?” 秦慕川欣赏着顾秋澜胸前的那精致小锁,继续挑了一把团扇递给她,这才道:“随我一道去吧。” 顾秋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握在秦慕川手里的,反正她一路踩棉花般般飘啊飘,荡啊荡的就到秦国公和周氏住的院子了。 二老见新人如此和睦,男的潇洒,女的娇羞,一看便知是看对眼了。周氏还担心自家儿子会闯祸,如今看来倒是放心了。只是又有些酸溜溜的,毕竟儿媳妇不是自己选的。这门亲事,是秦老夫人与顾家定下的,一开始连秦国公都没有过目。定下之后,秦老夫人与秦国公提了一下,秦国公不曾反对,于是两家就这样开始商量开始办喜事。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结果却在婚姻大事都没有人问过她。周氏心里是不平的,可顾家到底也算与开国公府门当户对的,瞧着这儿媳妇儿也是个可人儿,周氏虽有不平,但自己想想,也就过去了。 “我们都是有缘的,自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可要好好的过日子。”周氏说完,便有丫鬟端着放荷包木盘出来了。 秦国公依旧沉着一张脸,但面对新媳妇儿的时候还是缓了些:“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了,你可得督促他上劲。”又对秦慕川道,“也是成家之人,以后若再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瞧您说的什么话!”周氏急忙打断,“这小俩口过的好着呢。川儿一向长进,大喜日子,少说两句吧。” 秦国公气的哼哼两声,碍着老妻在旁,不想拂了她的脸面。 周氏道:“还未去见老夫人吧,她可一直心心念念盼着这一天呢,赶紧去吧。” 秦慕川本想和父亲顶两句嘴的,见母亲如此说,只好应声去了。出门时,见顾秋澜依旧那幅平静的模样,没来由的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刚才我爹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顾秋澜一直沉浸在被美人握手的感官中,见巧云一旁杀鸡抹脖的使眼色,终于从脑海里将方才秦国公的话回忆起来了。毫不在意道:“男子汉志在四方,夫君交友广泛,又有何不可呢?” 秦慕川被夸的有点儿心虚,可嘴上依旧强硬道:“没错,就是这样!咱们一道去见奶奶,奶奶人很好,你别怕,到时候跟着我说就行了。” 顾秋澜小声道:“夫君你真体贴。” 秦慕川得意地笑了,还带了一丝羞涩。被夸的次数太多,饶是厚脸皮如他,也有些受不住。低头见身边的小妻子脸上红红的,没来由的心情愉悦起来。 秦老夫人年近七十,却依旧精神很好。如今端坐在高坐之上,吃了新妇敬的茶后,便让跪着的两人起身了。 顾秋澜再不敢分心,她知道自己的亲事是这位老夫人定下的。“原本今日是应当同你爹爹和母亲一起吃这杯茶。但是我老了,不想动弹,也不喜热闹,便让你们再跑这一趟。”秦老夫人缓缓道。 秦慕川立刻笑道:“奶奶这儿,孙儿就算一天来上个七八上十趟都是愿意的,只是怕奶奶嫌孙儿闹腾。” “呵呵呵,泼猴!”秦老夫人挥手点点了他,又道:“我把这泼猴儿可是交给你了,可得把他看紧点。他若不听话,只管来告诉我!” 顾秋澜低声道:“夫君待我很好,我会服侍好夫君的,奶奶请放心。” “恩,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秦老夫人点点头。赏了见面礼后,也没有多留他们。可顾秋澜心底还是有些犯怵的,心道以后这老夫人的院子还是少来为妙。 秦慕川却很高兴,除了父亲依旧是那张阎王脸外,一回到屋子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荷包看看都有些什么赏赐。 只是碍着身边还有顾秋澜,不好表露的那般露骨,只是道:“今天你也累了,让丫鬟把东西都收好吧。你来的手嫁妆单独放在一个库房了,等有时间,我让管家把册子和钥匙给你。” 顾秋澜摆摆手:“不急,夫君先喝茶。”说完,抛了个眼神给巧云,巧云会意地将今天得的两份见面礼摆了上来。 两位新人都有,周氏和秦老夫人给的倒是一模一样,都是成双成对好意头的金珠子,如意,金葡萄石榴多子多福的小玩意。 秦慕川看着那些金子,双眼差点发亮。可怜他堂堂一等开国公府的小公爷,每个月也只是领着月银过活,偶尔花多了,还得周氏私下接济一番才行。 “这些都是好意头的东西啊。”顾秋澜道,“夫君,咱们得好好收着,不如挑几样摆在那多宝阁里,毕竟都是长辈们的一番心意。” 你家夫君很想拿出去化了当金锭子好么……秦慕川忍了半天,从嘴里憋出一个“好”。话音刚落,就看见巧云拿着两串金葡萄和石榴,当做果子般摆在盘子里放在多宝阁上。金光灿灿,真是俗气的让人流口水。 偏顾秋澜还觉得好看极了,拉着秦慕川赏了半天。看的秦慕川眼花缭乱,强忍着口水说:“我陪去你去府里四处看看吧。” 美人作陪,顾秋澜自然欣喜不已,一把挽住了秦慕川的胳膊,亲亲密密地点头应了。 第四章 心思 秦慕川想了想,像顾秋澜这样的大家闺秀定是喜欢清静雅致的地方。开国公府虽是武将之府,但府中的清荷小榭倒是一景,遂带着顾秋澜朝湖边的一处小榭走去。 正值盛夏时节,湖边柳树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巧云默默跟在那二人身后,发现顾秋澜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哈欠。——果然,逛园子什么的,真是无聊啊。 “这儿的景致真好,若是以后每天都能陪夫君这样走走,真是再好不过了。” “呵……”秦慕川本来觉得甚是无趣,听到顾秋澜这么说,顿时提了提神:“夫人若是喜欢,那就每日来。其实除了府里,在外面咱们府还有好几处园子。虽比不得府里来的精致,但乡下地方倒也有几分野趣。等得了闲,咱们不妨去走走。”若还能借此机会拉上几个狐朋狗友一起赌赌色子,就最好不过了,还不用担心被爹骂,也不会担心被发现。只要告诉秋澜他是去那里办诗会的,等晚上把秋澜哄睡觉了,就可以开赌了!啧啧啧,快活似神仙啊! 秦慕川顿时觉得成亲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后再去那里,都能带着顾秋澜当幌子。而且她又这么听话这么乖,真是再好不过了。 “都听夫君的。” 看吧,她果然很听话。 秦慕川喜不自禁,本就俊朗无双的脸,因这一笑,彷如冰雪消融,大地回春。顾秋澜看的浑身发热,恨不得当场撕了自己这贤良淑德的外皮,直接露出狼性本色来。正心神荡漾,巧云突然走了过来,顺带不动声色的踩了她一脚:“少爷,湖心亭到了,不如让奴婢们摆上茶果,让夫人歇息片刻。” “对对对。”秦慕川轻轻敲了敲额头,“瞧我一高兴就忘了。秋澜养在深闺,定是不胜脚力。走了许久怕是累了,赶紧歇息下。免得让娘和奶奶知道了,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求欺负!!!! 顾秋澜心中狂吠。刚因巧云那一脚而稍稍冷下的心又开始沸腾。顾秋澜微微低下头,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跟着秦慕川一起走到湖心亭坐下。 二人心思各异,秦慕川一心想着拉自己的狐朋狗友去赌钱,可刚成亲怕被旁人知道落下话柄,这倒是其次,最担心的是自己亲爹若是知道了,一顿板子肯定是跑不了。“秋澜啊,等三朝回门后,咱们寻个时间去庄子上看看吧。” “恩。”顾秋澜从来不会反对秦慕川的提议。 “毕竟你也嫁到秦府了,以后要帮着娘管理府中事宜。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庄子,也是提前做些准备。”秦慕川略有心虚的替自己找借口。看到顾秋澜那真挚的眼神后,心更虚了。好吧,他会让庄子上的人把账本拿给秋澜看的,也不算是食言。 顾秋澜端起茶杯,借着茶盖挡着自己的脸颊,免得让人看出疑云。 ——庄子上啊,孤男寡女的,没有长辈约束,只有她和秦慕川…… 娘亲啊,不是女儿不遵守和您的约法三章,这是夫君大人自己提出来的,不算违约吧! 顾秋澜忍着鼻血,她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太激动了,回头要巧云泡一壶菊花茶来清清火气,否则天天面对秦慕川这般举世无双的男色,这日子没法过了。 此时秦府后院里,顾秋澜虽与秦慕川一道游湖,但昨日大婚搬进府中的嫁妆还未完全登记造册。毕竟是侍郎府的千金,又与开国公府的小公爷成亲,这嫁妆也算得上是抬妆十里了。嫁妆出侍郎府自有出府册子,如今要入国公府,自然要再造一本入库册子。两相对比,以防那些耍滑之徒从中做手脚。 一个体型富态,笑的跟个弥勒佛般四十来岁的妇人正拿着册子登记,身边还有个不过总角的小丫头给她打扇。虽然喝着冰镇酸梅汤解暑,但这位胖妇人依旧热的一头汗。 大树下几个路过的丫鬟正窃窃私语。 “瞧瞧那嫁妆,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我听说那些大家小姐们,打一出生,府里就要开始准备嫁妆,一年一年存下来,可不就是几座金山了么!” 丫鬟们纷纷赞叹着,其中一个突然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两个人,不由提高了声音嚷道:“就是啊!也不看看咱们少夫人的身份,堂堂礼部侍郎嫡亲的闺女,某些人想要攀高枝,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麻雀要变成凤凰,真不怕摔死!” 话音落,周围众丫鬟顿时一阵哄笑。 芊芊气的打颤,快步走过去,指着对方骂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丫鬟,好不懂事!这里是少爷的明月轩,容得你们这样放肆!” 那几个碎嘴的丫鬟见正主来了,立刻散了。临走时,不忘瞪了她一眼,互相小声道:“瞧瞧,还真拿自己当个事儿了。”说完,又引来了几声轻笑。 芊芊恼羞成怒,正要喊人来,却被身边的月儿拦下了。 “姐姐何必和那些使粗丫鬟一般计较。”月儿柔声道,悄悄抬了下巴指向那个胖妇人——庄妈妈依旧在专心致志的登记账本。 芊芊一把推开月儿,理了理衣裳:“这次我记下了!府中的这些丫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连少夫人和少爷的事情都能在嘴上随便编排。赶明儿我回了夫人去,看不打她们的板子!” 月儿没说什么。只是心下好笑——你去回夫人,你算什么东西?越过少夫人去管丫鬟,也不瞧瞧自个的身份。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被少爷看中了吗。可那又如何,今天早上玲珑那丫头不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 库房前的胖妇人像是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一下,一个劲儿的盯着库房的册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直到听到身边响了两个柔柔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庄妈妈您忙着呢。”芊芊笑道,“少爷担心您辛苦,特地让我和月儿来帮忙。”说着,眼睛已经朝着那嫁妆册子扫了去。 庄妈妈是跟着顾秋澜一起陪嫁过来的。说也奇怪,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出嫁,嫁妆里少不了要陪上几房人家,帮着以后打理家务。可顾秋澜一共就带了三个人来。一个便是贴身的丫鬟巧云,再一个则是她的奶娘庄妈妈,剩下的便是站在庄妈妈身边,眼下不过十岁的小丫头妙妙。 “咱们少爷果然是个善心的。赶紧过来帮妈妈一把,这天热的。”庄妈妈立刻让人搬了两张桌子两把椅子过来,好不见外的使唤起芊芊和月儿。 月儿负责唱名,芊芊负责登记。庄妈妈乐的当个监工。 “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就是不一样。”庄妈妈放松身心地喝凉茶,“哪像我们这些乡下把式,看几个字就晕了头了。” 芊芊和月儿哪里顾得上和庄妈妈说话。尤其是月儿,她负责唱名,念着那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简直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哪里是嫁妆,简直就是一座又一座的金山往他们府里搬啊。少夫人看着柔柔弱弱的,性子又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能懂这些市侩学问吗? 月儿的心思有些活泛了,若是她表现的好一些,或许能从少夫人手下讨到管家的差事?她可不像芊芊一心扑在秦慕川身上,当姨娘是好,少夫人柔弱也好拿捏,可是看到这些嫁妆后,月儿也明白少夫人娘家怕是不好对付的。少爷看在少夫人娘家的面子上,也会对少夫人留几分香火情。可若是她跟着夫人混好了,那到手上的可是真金白银啊! 仔细想想,要当上姨娘首先要入了少爷的眼,此外还要少夫人同意,夫人同意才能开了脸,还要和芊芊这天生就长了狐媚脸的女人竞争,难度系数太大。若只是讨个管事娘子的差事,只需要少夫人一个人同意就行了! 月儿唱名唱的口干舌燥,却同时为自己定下了未来职业生涯的发展基调。 芊芊却不这么想。她本就是最得宠的,生的又好,秦慕川的是怎样的人她最清楚。少爷最不喜欢的便是顾秋澜那种大家闺秀,觉得颇无意思。只要她成了姨娘,再生下儿子,还怕以后没有泼天富贵?一朝从丫鬟变成主子,哼,有的那些在她背后碎嘴的小贱蹄子们好看! 少夫人娘家是侍郎府又怎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还要因一个姨娘来和开国公府闹吗?这样的大家世族最重面子,更何况她芊芊又不会把少夫人逼的没处站脚。 只要做到后院中顾秋澜第一,她芊芊第二的局面,便是她稳赢了。毕竟顾秋澜那种柔柔弱弱的性子,到最后还不是任凭她芊芊来拿捏。家世好又有什么用,只要牢牢握住少爷的心,还怕斗不过少夫人吗?若是少爷最后厌弃了少夫人,顾秋澜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纸做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眼下有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玲珑。 今早少夫人让玲珑给少爷更衣,这怕是要给玲珑开脸。虽然玲珑被少爷训斥了,不过少爷那人最怜惜美人,回头玲珑哭一会,又该心软了!可恶,那个狐狸精,除了会哭,还会什么! 此时的玲珑正躲在屋里。 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明显哭过,鼻尖红红的,惹人怜爱。她知道芊芊和月儿打着秦慕川的名号去找庄妈妈了,可她不敢。除了今天早上,她从未被秦慕川那样冷眼看过。大家都说少夫人性子好,可是不过只是给少爷换件衣服,她就被骂的这么惨! 少夫人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大家都被她骗了!!可是没人相信她,玲珑觉得害怕,少夫人是个笑面虎,哪有新婚夜在新郎逃跑后还能淡定自如的女人。可少夫人她做到了! 玲珑默默咬手绢,她是第一个被少夫人盯上的丫鬟,她肯定会被少夫人折磨的很惨很惨!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第五章 秘籍 在亭中略吹了些湖风,日头渐渐大了起来。一个妇人从秦慕川与顾秋澜二人住的院子走来,不及亭中,便远远站住了。巧云走了过去,问她有何事。 原来是夫人周氏命身边的管事娘子向顾秋澜这边回明日归宁准备的事宜。陈家娘子与巧云略略说了几句,便候在一旁了。 顾秋澜听得巧云回禀,知道这是个大事。“夫君,您看……?” “娘特意让陈家娘子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为好。归宁之事可不能马虎了。”秦慕川笑了笑,“若是怠慢了,我可是担心我那老岳丈将你留在顾府不给我带回来怎么办?到时候我上哪儿去找秋澜这般贤良淑德的妻子呢?” 夫君您放心,我爹就怕你不把我带回来!顾秋澜微微摇着团扇。笑盈盈地看着身边之人。突然想起出嫁前娘亲的交代,赶紧微微低头,做娇羞状。秦慕川瞧她这小妇人的模样,颇为满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家娘子,想了想,便直接握住顾秋澜的手,二人一道亲亲密密地往小院走去。 “这么说,川儿与她当真是琴瑟和谐?” “可不是,奴婢看的真真的,咱们小公爷与少夫人真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呢。” 半卧在贵妃榻上的周氏缓缓睁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浅浅笑了,低声道:“如此……甚好。”又问:“那几个丫头如何了?” 陈家娘子见家主夫人方才笑的欢愉,心道这应该是对新妇十分满意,思量了下,回道:“倒是不见往日在小公爷身板经常伺候的那几个。” “贴身的丫鬟不在身边伺候,都去哪儿躲懒了?” 陈家娘子脸色略有为难,语气也颇有些迟疑:“库房管事说芊芊和月儿去了库房,说是领了小公爷的吩咐,帮庄妈妈誊写少夫人的嫁妆单子。” 周氏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霾之色。她生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最是清楚,川儿性格大大咧咧,从不在这些妇人事上多说多问,更何谈还会亲口吩咐小丫鬟去誊写什么嫁妆单子。这两个小丫鬟怕是两个颇有主意的人啊。忽而又想到顾秋澜。女人的嫁妆是她一生中颇为重要的一笔财产,如此漫不经心的打理,往日又要如何打理这府中上上下下呢。思及此处,周氏只觉得自己这心怕是放的太早了。 “少夫人只带了一个管事娘子来?” “是。”陈家娘子也颇为不解。少夫人的人来府里也不过两日,那个庄妈妈看起来总是乐呵呵的,也不知性子到底如何。 周氏颇有些不满。只觉顾侍郎府对这门亲事或是太过怠慢了些。但现在指望顾府再给顾秋澜送几房人来是不可能了,可新妇刚嫁来到秦府,她这个做婆婆的便往他们院子塞人也说不过去。周氏揉了柔鬓角。小辈们不懂事,她需要耐心教导。 且在看几日吧。若顾秋澜实在拎不起来,她哪怕是背着骂名,也要给那边指几个老妈妈和数个大丫鬟,免得让几个不安分的小丫头乱了开国公府的规矩! 小院里,秦慕川正在和顾秋澜一道仔细核对归宁需要准备的礼物。顾秋澜素来对这些家务琐事极不耐烦,奈何秦慕川却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与细心。冲着那张京城第一美男的脸,顾秋澜忍下来了。昨天新婚夜,秦慕川跑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了吧。为了晚上的大餐,现在她要忍! 而秦慕川心中那点小心思顾秋澜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想借着顾秋澜的由头去庄子上赌钱,可又想到自己迎亲时的怠慢,新婚当天夜里还跑了,两宗大罪加起来,哪怕是一个女子再大度,心底估计也不舒服。虽然顾秋澜表示的很理解他,但秦慕川觉得自己还是要对她好一些,稍稍弥补一下自己心中的愧疚感。 芊芊看那二人亲亲密密模样,心中越发泛酸,手里的帕子被绞的皱巴巴的还没察觉。算了,新开的茅坑还三天香呢,过几天少爷也就腻了! 顾秋澜扮了一天的贤良淑德,直到秦慕川独自去检查回门用的金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对着秦慕川温柔的能掐出水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淡淡道:“我乏了,就巧云留下伺候吧。” 芊芊一愣,有些晃神,月儿赶紧将她拉走了。巧云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这俩小美人,还真有意思。 “小姐,累了就先睡会儿吧。反正夫人也说了,这几天都不用去给她请安问茶。” 顾秋澜只是心累,顺带觉得头皮发麻:“赶紧的,把头上,这……手上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拆了。拉的头皮都疼死了,亏得以前那些小娘们成天戴戴戴的,有什么好戴的啊!还不如几箱金子看的顺眼呢。” “小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还不如几箱金子……?” “不是,是前面一句。” “有什么好戴的。” “在前面!” “呃……”顾秋澜默默低下了头,嘀咕道:“不就是说了一句小娘……” “小姐!!!”见顾秋澜还不知悔改,巧云急的团团转,“出嫁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您可千万别露馅!” 顾秋澜讪讪笑了笑:“这不是见着没旁人吗?别怕别怕,跟着你家小姐保准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小美男是一队一队的给你送来。早上穿衣伺候一个,晚上床上伺候一个,临走时我特意让老虎给我淘了好几本好书,什么鸳鸯双飞啊,什么观音坐……唔唔唔——” 巧云一把捂住了顾秋澜那张大嘴,再让她说下去,估计什么露骨的话都能说出来了。突然巧云感觉手臂一沉,整个人顿时被顾秋澜一个前摔,直接飞向了床榻。只见她空中一扭,手掌朝床沿一撑,往后大跳。下盘将稳,巧云猛地偏头,凌厉掌风擦耳而过,丝丝刘海竟被割断,悠悠荡荡地从空中飘下。 巧云的脸顿时黑了:“顾——” “秋澜,你睡了?”秦慕川走进屋中,只见到巧云一个人。 “回少爷的话,少夫人刚歇下。” 屏风里屋里,顾秋澜躺在床榻之上,睡得香甜。秦慕川坐在一旁,伸手替她额前的碎发,突然笑了一下。 巧云有些茫然。 “都说大家闺秀体质较弱,没想到只是逛了会儿园子就累成了这样。”秦慕川万分感叹,“哎!让她好好歇息吧。你好好照顾少夫人,归宁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等会儿少夫人醒了,让人去书房知会一声。” “是。” 少顷,一直听到房间没动静了,顾秋澜这才瞧瞧睁开一只眼,正好对上巧云那张黑脸,她却也不在意,“走了?” “是啊,走了!” “哎哟哟哟……”顾秋澜一个鲤鱼翻身般跳坐起来,不断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巧云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怎么下手那么重!!你现在不是黑骑卫,你现在是一个小丫鬟。小丫鬟知道吗?要柔柔弱弱的,都跟你说了要多向那什么芊芊玲珑月儿学习!!兰花指,懂吗?瞧,兰花指!” “屁的兰花指,你有吗?你有吗?” “巧云。”顾秋澜突然一下子万分严肃。 “怎么了?”巧云有些紧张。 顾秋澜:“你刚才说了一个很粗俗的字。” “……”他/妈/的,她竟然被顾秋澜给鄙视粗俗了。 “总之,就算是以后手痒了要过招,动静也要小一点。” 巧云翻个白眼,到底是谁先动手啊! 顾秋澜毫不理会,下一刻就扑在床上打滚了。嗷嗷嗷嗷嗷,刚才秦慕川摸了她额头了,是吧是吧,是摸了她的额头了。 巧云见她这副疯样,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当初府里的夫人让她装扮成丫鬟当陪嫁过来,看中的就是她的那份沉稳。如今巧云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秋澜一个箭步冲到檀木柜前,紧张兮兮地开始找她那几本珍贵的小册子。见巧云还在屋里,爽快地朝她扔了一本过去:“好哥们,有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 “房中秘……术……”这玩意谁他妈的要跟你分享啊!!巧云立刻炸毛了,手中的书顿时碎成了渣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顾秋澜心痛地蹲在那一地的纸片前:“好几十两银子呢,不喜欢也别撕了啊。哎……”巧云这个女人,是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可以前也没见她对女人有兴趣啊。 顾秋澜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碎片收集起来再次藏好。下次见到老虎时,让他在拼起来看好了,反正她也不嫌弃。 一心期待的晚上终于到了。 错过了新婚之夜,顾秋澜一心要把昨晚的份给补回来。 “柔情如水!小娘儿们一定要柔情如水!”顾秋澜默默念着那帮兄弟传授给她的“如何当个令男人欲罢不能的小娘儿们秘籍”,第一条就是——柔!情!如!水! 秦慕川瞧着用晚膳的顾秋澜一直心不在焉,不由有些担心:“秋澜,你怎么了?” “水……” “啊?” “呃……我……”顾秋澜眨眨眼。 “少夫人,您渴了吧,这汤炖的极好呢。” “对对对,我就是渴了,想喝点汤汤水水的。”顾秋澜笑了笑,却发现方才说话的不是巧云,而是芊芊。 芊芊柔柔地盛了汤,又乖巧地退到了一旁,不忘给秦慕川悄悄送了一个秋波。 顾秋澜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顿时流入了腹中,只觉得腹部暖暖的,暖的有些异样…… “少夫人?”芊芊见顾秋澜神色有些不对,赶紧走了过来。 秦慕川也有些紧张:“怎么了?”顿时眼色不善地看了一眼芊芊,芊芊也有些慌了,她什么都没做啊! 顾秋澜暗自苦笑——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今晚这老朋友就来了呢?! 柔情如水啊…… 都是屁!!! 第六章 娇弱 “你说这是不是命?”顾秋澜静静地躺在床上,颇为悲怆地长叹,“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粉身碎骨浑不怕,留的青山有柴烧。” 巧云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又再次松开:“小姐,你只是月事来了而已,过了七天也就好了。” “七天!!”顾秋澜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对月事本来不太关心,为了嫁人,特地请了庄妈妈替她算日子,没曾想这次的月事来的这般早。 “庄妈妈,你不是说是月底吗?这才过了一旬,怎么会来?” 庄妈妈十分淡然:“小姐莫急。寻常女子的月事也有准与不准,更何况您之前一直在外,有时风餐露宿,饮食不律,这月事自然也有早有慢。”说罢,一抬手,精准地拿上了顾秋澜的脉,“还需调理调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吊足了姑爷的胃口,小姐还怕他跑了不成。”庄妈妈觉得除了要给顾秋澜开调理身体的药外,还得开几副静心消火的。 顾秋澜心中失望之意难以言表。 “那七天后,你可一定也要给开几包合欢散啊。老虎说,男人都喜欢那个……” “小姐!!” 顾秋澜郁闷的横了她一眼:“巧云啊,你得体谅一下我!我现在都这样了,也只能想想而已。” 巧云果断闭嘴了,她不能和顾秋澜一般见识。 秦慕川正在和赵大管事一道商量着顾秋澜归宁的事宜。赵管事一脸欣慰——瞧瞧,这才成亲了几天,少爷就变得这般懂事了!不由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少夫人真是辛苦了! “要准备的东西务必要仔细检查,若是有什么落了单,便不美了。”秦慕川说道。 “少爷请放心。”赵大管事拍着胸脯,“这库房待您走后便会落锁,晚上也会有人轮番过来看管。这些人都是以前跟着老爷的亲兵,若有那不长眼的玩意想来坏了东西,定是叫他有去无回!” 秦慕川微微愣了下,赵大管事身上散出的那股杀意让他也不由觉得有些胆颤,连声道:“赵叔辛苦了。” “这算什么!以前跟着老爷打仗的时候……诶?诶诶?少爷,你去哪里?” 秦慕川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喊道:“回去看看秋澜!!”笑话,若是继续留在那里,又得听赵叔讲述自家老爹的光辉战绩,从小到大,都听了八百遍了,耳朵早起茧了。 赵大管事看着秦慕川渐渐消失的背影,万分感叹:“真是伉俪情深啊!少爷如今这般懂事,老夫真是太感动了……”身为秦国公的亲兵兼秦府大管家,赵大管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这一重要情报汇报给老爷听,老爷也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秦慕川跑得气喘吁吁,直到冲出了库房,回到院子回廊处,这才扶着墙稍稍平息了一下。虽然说着要去找顾秋澜,可她现在身上不爽,今晚还是不要回房了。本来过错新婚之夜,想着今天补回来的,如今真是…… 秦慕川叹口气,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但他也有良心!!顾秋澜这样自然不能去找她,罢了罢了,在忍耐几天,今天去书房睡好了。 开国公府家风极严。夫人周氏虽宠溺儿子,可却是最见不得那些爬床的丫头,若有发现,定是拖出去发卖。而秦慕川又生的极好,隐约中已京城第一美男之称,周氏便早在几年前便对秦慕川嘱咐过了,娶亲之前,在这男女之事上定不能胡来,否则未来岳家脸上也无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等成亲后,夫妻和顺,妻子贤良,自然会替他纳妾。那时,周氏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作多说。 顾秋澜在屋子里等了半天,天都黑透了,也不见秦慕川回来。一刻,两刻,半个时辰……顾秋澜的脸也跟着黑透了! “第一次也就算了,今天竟然也敢溜出去?!小娘们活得不耐烦了吗?!”顾秋澜坐在床沿上,手上青筋渐渐冒出。 突然,屏风外响起了月儿的声音:“少夫人,少爷方才说今天少夫人身子不爽,所以他就在书房歇下了。” “什么?!”顾秋澜脚下猛一用力,屋中的青石地板赫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巧云立刻出声:“小姐!!!” 顾秋澜微微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息一下。果然是月事来了,弄得她如此暴躁。 屏风里那般动静,月儿自然是听到了,顿时心提了起来。她来告诉顾秋澜秦慕川的行踪,本就存在一个讨好卖乖的心态,如果少夫人不明白,那这投名状可就交不出去啊。那她的生财大计怎么办? 月儿着急,又道:“奴婢方才经过书房,见书房还亮着,想必少爷还在用功呢。” 顾秋澜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想要立刻杀向书房。 巧云一个移步,挡在她身前,低声道:“小姐,注意仪态!” 顾秋澜无奈的叹口气,叉腰的双手立刻垂下来了。巧云趁机塞给她一把团扇,臂膀处挽上胭脂色的丝绦,帮她理了理发鬓,插上步摇,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放顾秋澜出笼。 月儿微低着头,一直候在屏风外的厅屋里。眼帘里渐渐出现了新妇红色艳丽的长裙,顿时精神一震。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身边刮了一阵微风,顾秋澜已经走出门外了。 月儿眨眨眼,刚才……发生了什么?猛一抬头,正巧遇到巧云的笑脸,一把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少夫人赏你的,走吧。” 手中的荷包沉甸甸的,至少有五两银子!!月儿心头大喜,她的职业规划果然是对的!“巧云姐姐……”月儿讨好的笑着,正要将这五两银子孝敬给巧云,毕竟她要搭上少夫人这条船的,巧云这位大丫鬟必须巴结。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巧云没有给她巴结的机会,立刻去追顾秋澜了。 月儿有些失望,不过手上那五两银子又让她心花怒放,连忙用手捂住嘴——笑出声来就太丢人啦! 顾秋澜一路杀向书房,她耳力极强,还未至门口,便听到传来一声又一声温柔至极的女子声音。 “少爷,这么晚了看书可废眼睛了呢。这是芊芊做得点心,您尝尝味道如何?” 顾秋澜抬头望着书房的屋顶有些出神,突然神色一凛,猛地转身伸手正欲锁喉——“他奶奶的,是你!” 巧云死死拽着顾秋澜的手:“小姐,你刚才不会想要窜上房顶吧?” “这个嘛……”顾秋澜开启顾左右而言他技能,“今晚的月色特别好啊,月亮特别圆呢。” 书房外的乐山揉了揉眼睛,顿时大骇,连忙往屋子里跑:“少爷少爷,少夫人来了!!” “是吗?”秦慕川精神一震,顿时站起了身,又回看了眼芊芊,语气中颇有些嫌弃:“大半夜的吃什么甜食!少夫人身子不爽,不去伺候着,跑书房来作甚!” 芊芊委屈之极:“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可是您的贴身丫鬟啊。少夫人那里有人伺候呢,也不缺奴婢一个。” 正巧,顾秋澜进屋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一句,顺口便道:“怎么了,夫君要赶芊芊走?” 你——芊芊一口血哽在喉咙里,顾秋澜果然阴险狡诈! 秦慕川头上的突然冒出灯泡一亮——好主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先下去吧,回头找陈家娘子,这些日子不要到屋里伺候了。” “少爷!”芊芊不明白怎么眨眼间,自己就被秦慕川给厌弃了? 顾秋澜也不明白,芊芊这小美人长得特别漂亮,浑身上下散着的那股勾人的味儿,比她在燕州看的那些小美人魅多了!她还没看够呢,怎么就被秦慕川给赶了呢,此刻赶紧劝道:“夫君,芊芊做错什么了吗?就算如此,夫君也不必动怒啊。”说着,顺势就走到了秦慕川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胸口,让他平息怒火。 顾秋澜摸的很慢,很舍不得。就她现在这个情况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秦慕川被她这一举动弄的满心感慨。 顾秋澜的确显示的非常大度,但他也知道,这世上的女人就没有不吃醋的。更何况他还要去庄子上赌钱呢,这段时间里必须和顾秋澜处好关系。偏偏这个芊芊这么没眼色,没看见你家小爷现在正是新婚吗?新婚里就和丫鬟乱搞起来,万一顾秋澜忍不住,把他新婚夜跑了的事捅到秦国公那里…… 哎,真是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竟然这么没脑子! “秋澜啊,我没有生气。”秦慕川做戏做全套,一把握住了顾秋澜那不安分的手。嘴角溢出满满的笑意,眼神温柔的能淹死人,“芊芊她没规矩惯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顾秋澜被京城第一美男的眼神迷的七荤八素,什么芊芊,什么玲珑,那些小美人那里能和秦慕川的美色相比啊,顿时点头道:“恩!都听夫君的。” 一不做二不休,秦慕川打算把身边的丫鬟都打发的远远的,做出一个姿态来:“至于月儿,玲珑她们……” “她们都很好!!”顾秋澜赶紧抢先打断了秦慕川。 她突然想到美人都擅妒,难道身为京城第一美男的夫君还会嫉妒那几个小美人的容貌?顾秋澜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急忙就向秦慕川表忠心:“夫君,在我心里,你都是最俊美的!” 秦慕川愣了一下,不明白顾秋澜为何会突然夸他,不过他还是笑道:“秋澜啊。” “恩?” “在为夫心里,你亦是国色天香。” “……” “秋澜?” “秋澜?!!” 巧云见顾秋澜竟然真晕了,赶紧道:“少爷,少夫人现在身子不爽,赶紧扶到床上躺着吧。” “正是!!”秦慕川连忙将她抱回里屋中。 不多时,庄妈妈随府里的大夫一道来了。 秦慕川看着满脸潮红的顾秋澜,满心担忧:“秋澜的体质真是太娇弱了,宁叔,你可得仔细看看。” 宁大夫摸了摸胡须,之前听赵大管事说这小两口感情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小少爷竟然也有替别人担心的一天,呵,老夫人订的这门亲,实在是妙! 第七章 归宁 芊芊孤零零站在门外,屋里的人忙进忙出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大家都在关心着躺在床上的顾秋澜。老夫人,夫人那边也都派了颇有资历的嬷嬷前来,一个劲儿地夸少夫人如何贤良,嘱咐宁大夫可一定要调理好少夫人的身子。 芊芊恨的不断绞着手里的帕子,两眼通红,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哟,这不是芊芊吗,你怎么不进去伺候?”月儿得意一笑,顿时又面带忧愁,“瞧我这眼神,屋子里那么多有经验的嬷嬷都在,哪里轮得到我们呢。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我得趁这机会向嬷嬷们学几手,以后也要当个能得用的丫头,芊芊,你说呢?” “哼。”芊芊不欲站在着让她看笑话,甩袖走了。——丫头,你一辈子也就只是个下贱的丫头! 芊芊在府里拿着二等丫鬟的分例,开国公府对下人从不苛责,虽只是小丫鬟住的屋子,但也都干净整洁。芊芊看着自己这小小的屋子,屋里没人,自然没有点蜡,四周都黑漆漆的。如此简陋的家什哪里比得上顾秋澜她住的宅子。 看着铜镜里那种美丽的脸蛋,芊芊的眉皱的更紧了。不过才短短一天,她竟然被少爷赶去屋外伺候,说什么大家闺秀贤良淑德,结果竟连个小丫鬟都容不下,做出晕倒这种下贱手段来夺走少爷欢心,顾秋澜果然阴险毒辣! 如果再让顾秋澜这样得意下去,那她芊芊还有立足之地吗? 第二天,顾秋澜顶着眼下两道青印子起身了。秦慕川万分担忧,她这般无精打采的,回顾侍郎府后,岳家不知作何猜测。听说顾侍郎和自家老爹关系极好,二人又是同朝为官,万一顾侍郎爱女心切,对自己老爹随便说几句,那他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顾秋澜一早就看见秦慕川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看得到摸得到吃不到……这种日子竟然还要熬六天!小美人芊芊也被赶走了,芊芊声音可好听了,她还想着日后让芊芊唱小曲儿解闷呢。哎!顾秋澜心里越发的苦起来。 “夫君,这些小事你就不必管了,让芊芊她们做吧。” 秦慕川一愣,脑中警铃大作——顾秋澜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舍不得芊芊?”秦慕川试探问。 顾秋澜道:“芊芊性子一向柔顺,又生的极好,心又细。你瞧,只是一日不在,夫君连衣裳都要亲自去找,还是让芊芊回来吧。” 你以为你用欲擒故纵之法,小爷就会上当吗?!!小爷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大周朝开国公的嫡亲儿子!秦慕川心中冷笑。 “笑话,难不成这院子里少了一个丫鬟,就塌了天吗?” “我……”顾秋澜完全没想到秦慕川怎么突然就变脸了,难不成男人也有好朋友?“我不是那个意思,夫君……” “不用说了!”秦慕川再次对屋子里的丫鬟强调,“芊芊伺候夫人不得力,你们以后都精神点!” 玲珑吓得一哆嗦,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墙角里。她果然没有看错,少夫人就是个笑面虎,不过替少爷更一次衣,她就被训的极惨;而芊芊只是替少夫人盛了一碗汤,竟然就被打发到屋外伺候了!正巧顾秋澜略带疑惑的目光过来,玲珑小脸煞白,差点就吓哭了! “玲珑,你怎么了?” 顾秋澜见她眼眶微红,突然想到她和芊芊是一起伺候秦慕川的,怕私下里是一对好姐妹。哎,兔死狐悲了吗?秦慕川也真是的,对小美人一点都不怜惜。 顾秋澜一向见到美色就特别温柔,缓缓朝着玲珑走过去,玲珑抖得如秋风里的残叶。 “这是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顾秋澜关切问道,顺手勾勒过玲珑的脸庞——皮肤真好啊,摸着滑滑的,手感好好哦。 “奴婢……奴婢……”玲珑牙齿打颤,一句整话也说不出。 “玲珑莫不是病了吧?打摆子了?”月儿也有些纳闷。 “着凉了?”顾秋澜问道。玲珑这样子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既然病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秦慕川顿时吼了一声,“一个一个的规矩都忘了吗?!” “奴婢……奴婢……啊……”玲珑终于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顾秋澜目光炯炯的望向秦慕川——夫君,你的杀伤力也未免太大了吧!你跟美女有仇吗? 屋里众人皆一头雾水,玲珑倒是很快就被带了下去。秦慕川的火却没有消——自己身边的这些丫鬟真是太没眼神了,除了拆台还会干什么!!余光顿时扫向月儿。月儿精神一震,站的比军营里的小兵还要笔直。 “行了,去给母亲问安吧。” 秦慕川叹口气,女人多了就是麻烦啊。 顾秋澜依依不舍的告别小美人们,决心让庄妈妈给秦慕川也开副消火的方子。夫君的嫉妒心太强了,见着美人就发怒,这样不好,很不好! 昨晚的动静周氏已经知晓,对于儿子的表现颇为满意。新婚里顾秋澜的月事来了,这事儿……的确很不美。少不得又要恼一番顾侍郎府,怎么连小姐的月事时间都拿不准?这个媳妇儿看起来也是小小一个人,以后还得多指点一下她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如今见到眼前两位新人和和美美的,周氏也生出一番喜悦之情。嘱咐了一番后,便放小夫妻二人走了。 顾府则是从顾秋澜嫁出去后,便提心吊胆。生怕开国公府当天就把人给退了回来。如今挨到了三朝回门日,侍郎府上上下下都提着一口气。 “大哥,你说我给咱家小舅子准备的那根千年人参,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顾家老三颇为担忧。 顾大哥横了他一眼:“瞧你小气的样子,一根够吗??就咱小妹那祸祸的能力,你竟然只准备了一根!!爹已经跟刑部的李侍郎交代了,若是出了什么万一,小妹在里面也能好过一点。” 顾家老三脸上顿时忧愁无比:“那我再去寻摸几根,凑足一箱子送去,也算是尽人事了。” 不多时,新人马轿已至府前。 秦慕川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向轿前,亲自掀开了轿帘,低声道:“夫人,请下轿。” 顾秋澜将将伸出手,顿时被紧紧握住。“啊……”一个踉跄,已到了秦慕川的怀里。温暖的胸膛,呃……就是还不够结实,手感什么的……夫君,你以后要多练一下啊。 不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顾秋澜微微仰头,完全醉在了秦慕川的眼神中。 府外落英缤纷,树影里藏着斑驳,影影绰绰,倾泻而下。暮夏的风在树叶中簌簌而过,天地万物都为那眼神而沉醉,静谧。 顾秋澜突然伸出手,秦慕川微愣,只听她道:“夫君你看,是花瓣呢。” “哎呀,夫君你肩上也沾着了,我帮你拿掉。咦,脸上也有呢……” 秦慕川爽朗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调皮鬼!” 顾秋澜脸上顿时染了一层胭脂色,小春心那个荡啊~荡~ “咳!”巧云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少爷,少夫人,侍郎府已经到了。” “哦对对,赶紧拜见岳父岳母,不许再调皮了。” “恩,都听夫君的。” 浑身散发着粉红泡泡的顾秋澜似丢了魂般跟在秦慕川身边,反正他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 巧云深深扶额——这两个白痴没救了!! 府里的管事早已迎了出来,领着两位新人去正屋见顾侍郎和顾夫人。顾家老大老三也一早就在正堂里等着了,只是依旧不见顾老二。 “仲云还没回来吗?”顾夫人颇为不满。 “听说二哥已经到了京城。”顾老三回道。 顾夫人微微蹙眉。此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喧闹了起来,一个婆子满脸喜气的走来:“老爷,夫人,姑爷和小姐回来了!” 顾夫人一扫之前的忧虑,竟站起了身,似发觉有些失态,便又坐了下去。脸上却止不住的高兴:“可算回来了!”说罢,又掩面道,“我的澜儿真是受苦了!” “二哥肯定不是娘亲生的。” 顾老大微动嘴唇:“少说两句吧!要事今天捅了小妹的篓子娘能把你给捅了。” 顾老三:“……好吧,其实我们可能都不是娘亲生的。”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秦慕川撩起衣摆,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大礼。 “好好好,赶紧起来,快起来。”顾夫人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顾侍郎也捋着胡须含笑道:“很好,很好。你们这一路可算顺利?” “谢岳父关爱,路上一切都好。” 爹,咱们府到秦国公府一共也就不到两刻钟而已…… 顾秋澜觉得顾侍郎这样问,完全是在质疑自己的实力。有她顾秋澜在,还怕秦慕川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抢了去吗?哼! 接着,秦慕川又与两位大舅哥寒暄了一番。大婚当日没有见到的顾仲云现在依旧没来,秦慕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此次来顾府,他就是要给顾府众人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这位二舅哥神秘莫测的,实在让人不太放心啊。 三朝回门,顾夫人自然要拉着顾秋澜说些私房话,秦慕川便被顾家三个老爷们给带走审核了。 “又回来了,真好。”顾秋澜走在石子路上,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色,不由颇为感叹。远处槐树之下却站着一个挺拔的墨衣男子,顾秋澜愣愣看了一会儿,顿时飞奔而去——“二哥——!!!” “呵……回来了啊。” 顾秋澜无比兴奋,顿时把要与顾夫人聊私房话的事儿抛到脑后。 “二哥,看招!” “喂喂,秋澜,注意你的动作!!不要那么大!” 此时,秦慕川正随着顾家老大老三在院子里乱晃。秦慕川有一众狐朋狗友,为人十分自来熟,不一会儿便已经约了顾家老大老三一块儿喝酒的事。 “小妹自幼娇蛮,在府惯坏了。你可要多多包涵啊。”顾老大颇为含蓄的说道。 “我定会好好待她。”秦慕川非常诚实说道,“而且秋澜性子极好,十分温柔娴静。” 顾老三一直默默地跟在一旁,此刻忍不住小声道:“大哥,你看那人参……” “闭嘴!” 顾老三:“……” “也不知秋澜现在做什么?”秦慕川有些担忧,顾夫人拉着顾秋澜说私房话,秋澜应该不会把新婚夜的事说出来吧。 顾大哥笑道:“呵呵,你们夫妻倒是和睦,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如此想念?” “大哥说笑了。我这是……咦?”秦慕川停下了脚步,前面路上怎么倒着两个人? 那女似乎趴在男的身上,顾侍郎府的家风竟然如此豪放?!秦慕川愣了会儿神——顾!秋!澜!! “大哥,人参还要备着吗?” “闭嘴!”顾老大看着眼前那对“狗男女”,天呐,让一道雷劈死他吧。 “夫君?” 听到动静,顾秋澜立刻从顾仲云身上爬了起来。二哥下手真是太狠了,不过是普通过招,竟然是照死里打啊!害得她差点就摔倒在地,幸亏顾仲云还算有点良心,当了一回肉垫,否则她衣裳就要沾上一身灰了,回一趟娘家就换了一身衣裳,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啊。 顾仲云身形挺拔,竟比秦慕川还要高出半个头。长得虽然没有秦慕川那么俊美,却自有一股风流。 “夫君夫君,这是我二哥,顾仲云。”顾秋澜拉着秦沐慕川的袖子无比开心的说道。 “二……哥……” “诶!妹夫!” 第八章 欠打 明明是来见二舅哥,秦慕川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抓-奸的现场。尤其是顾秋澜瞅着顾仲云那小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如水啊。 “秋澜,你不是要去和娘说话吗?”秦慕川抽回袖子,用自己的手代替,让顾秋澜握住。 这一小动作,正巧对上了顾仲云那充满玩味的眼神。秦慕川顿时精神一震,一抹浅笑浮上嘴角,整个人美如冠玉,身高不够气质凑,死都不能被顾仲云给比下去! 一个四海游侠少年,一个京城富贵公子,顾秋澜不由咽了咽口水,站在两个闪闪发光的美男子身边,真的会把持不住啊! “小姐,您还不去夫人那里吗?” 专注破坏气氛一万年的前任野生黑骑卫,现任家养小丫鬟的巧云冷着脸走了过来。 “这不是巧云吗?”顾仲云自动忽略某个幼稚的男人,带着成熟的笑意:“快引秋澜去吧,别让娘等久了。” 别啊——我还没看够呢! 顾秋澜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目光似糖一样粘在那里。秦慕川突然觉得顾仲云实在是太过碍眼,自从顾秋澜嫁过来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对其他男人流露过那种眼神。 顾家大哥想走上前几步准备打个圆场,谁料顾仲云突然一伸手,横臂勾住秦慕川的脖子:“大哥啊,你们以前就见过妹夫了,我还没有好好和咱妹夫聊过,人我就先借走了啊!哈哈哈哈哈!” “仲云,你——” 顾大哥一个箭步冲出,不曾想,顾仲云脚尖一点,带着秦慕川便一溜烟的跑了。 顾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哥,你觉得那人参到底还要不要了?” 顾大哥:“……” 秦慕川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虽是秦国公的嫡亲儿子,却有个十分溺爱儿子的母亲周氏。周氏哪里舍得让儿子去学武。如今整个人被顾仲云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的拎走,屈辱啊! 顾仲云猛一松手,秦慕川整个人站也不稳,直接滚到了地上。“咳咳咳……你——”秦慕川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你什么意思!” “呵呵……”顾仲云随意地抱着手臂,斜靠在大槐树旁。树影隐约,令人看不清他的模样。“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向妹夫打听一个人,醉香楼的茵茵姑娘,妹夫可认识?” 茵茵!! 秦慕川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不知我家小妹和茵茵相比,谁更胜一筹呢?” “我……”秦慕川眼神四顾,颇为不安,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顾仲云知道了!比较了一下自己和顾仲云的武力差距,秦慕川觉得自己今天恐怕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到底是谁告的密? 答案显而易见——从大婚当天开始,顾仲云一直没露面;今天回门后,顾秋澜是第一遇到他的人。 “二哥既已知道,要杀要剐随便吧。”秦慕川也不躲了,心里却怒的厉害。顾秋澜,你个两面三刀的女人!竟然在小爷背后捅刀子! “妹夫这是何意?你应该庆幸这事只有我知道,我爹和我娘还蒙在鼓里。若是他们也知道了……呵,堂堂国公府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顾仲云缓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一步又一步,每一步踏下,似乎都在将空气渐渐凝结,直到秦慕川身侧,稳稳站住。微微张合双唇,一字一句,有力地传入身旁之人的耳中—— “若是对这门婚事不满,趁早和离!不然,被我发现你负了秋澜,呵……杀人,也不过是一刀罢了。不过你放心,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尸体的。” 仿佛一瞬,四周的空气都被抽走。 直到顾仲云走远,秦慕川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声,一脸苍白地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妈的顾仲云是把他带到哪里了?! 秦慕川恼羞成怒,手背上青筋冒出,一股脑地狠狠地砸向对面青墙——“啊!!痛痛痛痛……” “真是的,二哥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顾府里,顾秋澜正向顾夫人抱怨。突然窗户外冒出一张俊脸:“小妹,又偷偷说二哥坏话呢?” 顾夫人一惊,吓得差点脱鞋子砸过去:“好好的门不走,你这小子又作什么妖呢!” 顾仲云嘿嘿笑着,一个轻跳,从窗户轻轻跃进。顾秋澜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当面道:“娘,二哥刚才下手可狠了。你看——”撩起袖子,胳膊上隐隐泛着几道红印子。正是之前在院子里,和顾仲云过招时留下的。 顾夫人脸色顿时不善起来,一个眼刀狠狠剐了过去。 “冤枉啊。”顾仲云直接拉着自己衣领,“娘你看,她这是下死手啊。你看我这脖子,被掐的都快泛黑了!!” “你妹妹下手没轻重,你也没轻重吗?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吗?” 顾仲云被训的低下了头,小声嘀咕:“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你说什么?!” 顾仲云立刻道:“娘亲英明神武,小妹如今冰雪聪明都是因为娘教得好。” “哼!”顾夫人甩袖,表示不吃这套。 顾秋澜心中有事想要问问顾仲云,便道:“娘,我和二哥也很久没见了呢,让我们兄妹说说话吧。” 顾夫人狐疑地看着这两人,到底还是同意了。 刚一走,门便被死死锁上。 顾秋澜冷声道:“茵茵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顾仲云大大咧咧地坐下,悠悠哉在地替自己的倒了杯茶,装模作样的品了一下。顾秋澜忍不下去了,怒问道:“到底是不是啊?” “那种沾花惹草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顾仲云满脸嫌弃,“赶紧和离吧,我好去告诉燕兄弟,让他准备聘礼,把你娶过去,他是一心一意的在等你啊。” “谁要嫁给他啊,我就喜欢秦慕川了!非他不嫁!” “不就长得好看点了吗?哥向你保证,给你寻摸一个更好看的男的,还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呵……”顾秋澜不屑的哼了声,“我家秦慕川的脸蛋认天下第二,就没有哪个男的敢认第一!” 顾仲云扶额:“不会有哪个男人愿意夺这个第一的。” “你就嘴硬吧!”顾秋澜绕着顾仲云走了两圈,“衣服是新做的,靴子也是新的,还说不在意?秦慕川就是穿一身旧衣裳,也比二哥你好看啊。你还是承认吧!” 顾仲云怒了,猛拍桌子:“不就是一张脸吗?他有老子武功高吗?”木桌上迅速裂开了数道细纹! 顾秋澜跟着一拍,“要比武功高吗?!”木桌顿时垮了! 顾仲云:“……” “总之,这个姓秦的压根就配不上你。新婚夜竟然还跑出去沾花惹草,简直禽兽不如!” “二哥……” “怎么了?你还要替他说话?” “老子以前在燕州干的禽兽不如的事情还少吗?” “跟个头牌*算是个事儿?!”顾秋澜一脚踩上了椅凳,“在老子这里屁都不算!” 她顾秋澜是谁?当年在燕州,从过军,领过兵,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压人,武能揍飞莽汉,文能淫词艳曲。抢过小相公,打过小美人,真是禽兽的不能再禽兽了!要不是现在为了秦慕川这一等一的美色从了良,现在还不知在燕州那地方祸害谁呢? 好半响,顾秋澜才将腿收了回来——真是的,总是忘记要柔情如水了,幸亏秦慕川不在这里。 顾仲云终于消停了,他也被顾秋澜那阵仗勾起了在燕州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也不知道燕兄弟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顾仲云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可当初却在燕行东面前拍着胸脯说顾秋澜肯定在秦国公府撑不过一个月…… 秦慕川,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要点脸不!! 顾秋澜得意笑了笑,此时时辰也不早了,日落之前她还要和秦慕川赶回国公府。见到了秦慕川,顾秋澜吓了一跳:“夫君,你的衣裳怎么脏了?” 秦慕川目光直接看向了她身后的顾仲云,直接拍开了顾秋澜的手:“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顾秋澜看着自己的手——难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过了什么吗?狐疑地回过头,顾仲云一脸正气!罢了,娇滴滴的小美人都是靠哄的,回府后再说。 顾秋澜一心盘算着回府后找秦慕川套话,不曾想,刚至国公府大门,赵大管事早就候在大门前了。 “少爷,少夫人,一路安好?” 顾秋澜含笑点了点头。 赵大管事道:“老爷一直在等少爷呢,说是有要事要和少爷商量。” 顾秋澜有些纳闷,正打算多问几句,秦慕川早就烦她了,直接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带我过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大管事见顾秋澜一个人站在那里,心中很是难过。他自家的女儿和顾秋澜一般年纪,见着顾秋澜这副呆呆的模样,便想到了自己远嫁的女儿,不由有些疼惜。 “少夫人,您别在意,少爷他就是……就是个急性子。” “恩。”顾秋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只是这幅模样,落在国公府众人眼里,却又是一番说辞了。 第九章 挨揍 小美男生气了。 顾秋澜觉得这事儿比较严重。可她也实在没有哄人的经验,以前在燕州的时候,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哪个不是自发自动的贴上来的。 “巧云啊,你说这事儿……” 不等顾秋澜说完,巧云一口回绝:“别问我,我不知道!” 顾秋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看你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巧云冷笑:“说得好像你经验多似得。” 顾秋澜顿时炸了毛:“老子不和你这个还没摸过男人的黄花大闺女计较。我去问问庄妈妈,她经验多。” 巧云摆摆手,淡定道:“她肯定不愿意跟你分享这种经验。” “哼!嫉妒!” 顾秋澜朝空打了一拳,雄纠纠气昂昂地去找庄妈妈了。 暮夏黄昏,暑气正热。小院石子路上洒过水,路旁又栽着花草树木,到减少了几分燥闷。只是依旧没风,顾秋澜小走了一段路,额头便有些出汗了。迎面跑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正是庄妈妈身边的妙妙。妙妙跑得气喘吁吁,见到顾秋澜,似见到救星一样,飞奔而来。顾秋澜蹲下身子,将她抱了个结实:“怎么了?小丫头又调皮了?”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小美人遭殃了!!” “妙妙,说了多少次了,现在要称小姐,或者是少夫人!”巧云恨铁不成钢啊,“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满嘴小美人,成何体统!” 妙妙顿时嘴巴鼓的像个包子,小小模样甚是俏皮可爱,顾秋澜忍不住地戳了一下,“噗———” “老大,老大,像不像放屁?!”妙妙继续鼓着嘴,“噗——噗——噗噗噗噗噗————” 顾秋澜:“……” 巧云:“……” “妙妙,你到底找我做什么?”顾秋澜忍着额头冒出的青筋,耐心问道。 妙妙擦了擦嘴上的口水:“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你的小相公遭殃了!!” “什么?!”顾秋澜顿时起了身。 “我个子小,偷偷跟在赵爷爷身后,他们没有发现我。我看见秦爷爷拿了好粗好粗的一根木板哦,要打你小相公的屁股呢。还好只是打屁股,小姐,小姐,你不用担心了呢。” “屁股就能随便打吗?!那是京城第一美男的屁股!”顾秋澜站不住了,领着巧云立刻就要妙妙带路。 顾秋澜心里着急。 刚才巧云说在顾府的时候秦慕川被顾仲云单独带了出去,秦慕川那一身灰,肯定是顾仲云给弄的!自古红颜多薄命,若秦慕川不是死在她顾秋澜的床上……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甘心啊! 冲到一半,陈家娘子突然拦在了路中央,身后跟着的三四个丫鬟齐齐半蹲行礼。陈家娘子轻声道:“少夫人,夫人请您去宁辉堂,说是要看看初秋时衣裳的新料子。” 顾秋澜正要破口大骂,腰间又被巧云狠狠拧了一下,话到了嘴边,硬是塞了回去,改道:“……现在吗?” “是啊,今儿夫人特地请了锦绣堂绣娘来,那都是从江南来的,个个都是一双巧手呢。一段段的绣锦,别提多好看了。” 一群娘儿们做衣裳,她去看个屁啊!“那……好吧,劳烦带路了。” “诶!”陈家娘子立刻引着顾秋澜走了。 妙妙不明所以,不是要去救小美人吗,怎么又不去了?伸手拉了拉顾秋澜的袖子,却被巧云瞪了一眼。啊啊啊,巧云真是太可恶了!妙妙鼓起腮帮子,闷闷不乐的跟着大家一块走,趁着巧云一个错眼,像只小老鼠一样又溜了。 “你这混账玩意,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前院中,秦国公挥着木板,一下一下狠狠的朝着秦慕川打下。秦慕川被打的狼哭鬼嚎,偏偏周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求情。 秦国公这次是真动气了。 今儿早上,赵大管事还有府里的宁大夫都还过来给他道贺,说他儿子和儿媳妇儿两个人琴瑟和鸣。秦慕川也像是转了性,一改迎亲当日那般不情不愿的模样,反而对新嫁娘体贴有加。 秦国公当时心里那个得意啊——老子的儿子终于开窍了。赵大管事和宁大夫又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自然不用避讳,当即道:“娶妻后,也该懂事了。我看再过几个月,让我那儿媳妇儿督促他好好念书,老子也有脸去找皇上求个恩典,给他荫官,也算是有份正经差事!这小子还算是老子的种!” 谁料到了下午,赵大管事便犹犹豫豫地道:“老爷……小少爷在大婚夜里跑去了醉香楼。” 啪啪啪啪啪! 老子的脸就是被这小畜生给打肿的!! “书不好好念,成天只知道鬼混!”秦国公怒骂着,又是好几下板子打下,“竟和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老子国公府的家风都被你给败尽了!” 宁辉堂里,周氏拉着顾秋澜看衣裳料子,只是她自己却显得心不在焉。谁也不知道秦国公是怎么知晓秦慕川新婚夜里逃出府的那件荒唐事。但秦国公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发怒了,若是再替秦慕川求情无疑是火上浇油。周氏只好拉着媳妇儿若无其事般地在这里说说笑笑,可那到底是她生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周氏偷偷打量着顾秋澜,难不成是儿媳妇儿告的密?可这段日子,无论是丫鬟还是各处的管事娘子,都说和小两口感情好啊。 难不成是装的? “秋澜啊。”周氏尽量让自己看着如往常一般,“你觉得川儿如何?” “恩?”顾秋澜不明所以,“夫君待我极好。” “是吗……”新婚夜跑去青楼会情人,这叫极好?“你也知道,我与国公都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有时候不免惯着了些,但川儿本性倒是不坏,每逢灾年,都会与我一道去施粥祈福。” “夫君果然是菩萨心肠。娘你放心,以后这些事,我都会与夫君一道做的。” 顾秋澜语气万分诚恳,竟让周氏挑不出一丝怀疑。周氏心如火烧般煎熬,突然听见顾秋澜问道:“娘,方才赵叔请夫君去了前院,如今都快用晚膳了,夫君他何时能回来?” “这……”周氏何尝不想知道秦慕川那边的情况,只是秦国公发起怒来,谁也挡不住。 婆媳二人皆是满心忧愁,却都默契的不想让对方知道。直到门外突然喧闹了起来,周氏再也坐不住了,问道:“怎么了?” 陈家娘子匆匆走来,脸色颇为难看。妙妙跟在她身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屋子里展开的锦绣绸缎——真漂亮啊! “回夫人……”陈娘子刚起了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妙妙见她这么没用,直接道:“我刚才在窗户外看见秦爷爷快把小少爷要打死了呢,到处都是血,大家都不去劝的,围在屋子里周围干看着。” “什么?!”周氏一个不稳,竟要晕倒。 “夫人!” 四周丫鬟婆子顿时围了上来,纷纷伸手扶住。周氏缓了一口气,身边已经没了顾秋澜的影子。 “少夫人刚才已经跑去了!”陈家娘子赶紧道。 周氏顾不得许多,仓促道:“快去看看!川儿,我的川儿……哎,这是要我的命啊!” 顾秋澜跑的极快,竟无一人追上。刚到了前院,就听到里面的喊声,顾秋澜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老子一世英名,就被你这小王八蛋给毁了!与其养一个畜生,不如早早打死!” “爹——,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秦慕川咬着牙,一头的虚汗,也不知挨了多少下,“这门亲事本就不是我愿意结的,既然都知道了,大不了和离!!” “你——” 秦国公气的发抖,正要重重打下去,屋子外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住手!!” “少夫人?” 赵大管事惊的回头,突然大门被人推开,顾秋澜兀自站在那里。 屋子里血腥之味让顾秋澜顿时皱了眉,待她看到趴在长凳上差不多还剩半口气的秦慕川时,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满脸的心疼与怜惜:“夫君,夫君,你醒醒!我来了,不会有人打你了!” 秦慕川本就硬着一口气,被顾秋澜这么一打断,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只是看清楚前来的是这个女人,“顾秋澜……你……你……”话未说完,彻底晕死过去了。 “夫君!!!” 周氏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里顾秋澜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颤颤巍巍地往屋里一看——秦慕川如死人一样趴在木凳之上,顿时也跟着晕了。 前院堂屋里,顿时乱了套。 第十章 危机 “你们怎么来了!” 秦国公被突然冲来的两个女人给弄得尴尬不已。周氏见儿子奄奄一息,顿时就哭道:“我再不来,川儿就要被你打死了!” “打死了干净!”秦国公吼道,“如今他放浪形骸,以后一个不慎,惹上灭门之祸,我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要跟着陪葬吗?!”挥了挥手,让丫鬟们将周氏给拉开,嘴里不住的叹道:“慈母多败儿啊!” 周氏被吼懵了,她本是就是书香门第出身,一向温婉贤淑,如今见得这番阵仗,整个人都无力的滩靠在丫鬟身上。 顾秋澜暗暗观察着秦国公。大周开国时,圣上深陷敌营,秦国公一人一骑,冲入敌方阵地,大小战役数十场,负伤无数,将圣上安然救出。 这种男人,他是杀过人的! 顾秋澜站起身:“夫君犯了错,我也难辞其咎。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求国公爷,饶了夫君这一次吧。” 秦国公没想到到了这份上,儿媳妇儿竟然还帮着那蠢货说情。又想到之前赵大管事说起二人归宁回来后,秦慕川不是怎地又给新妇脸色看,新妇被他吓得不是所措的站府门前…… 哎,真是孽障! 想他秦忠征战沙场数十载,在朝中是赫赫威名。却生的如此孽子,明日上朝要他如何面对顾侍郎?顾府教出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却毁在了自家儿子的手上。 英雄一世的秦国公满心愧疚,此时顾秋澜求情,长叹了一声,便让她将人带回去了。 顾秋澜早就心疼不已,匆匆行了礼数后,便让人把秦慕川抬走。小院里,一片肃静。谁都知道今天国公爷动了怒,各个都小心翼翼,连最近有些飘忽的月儿也都老实了不少。玲珑更是早就被吓破了胆,此刻倒是有些羡慕已经被赶出小院的芊芊了。至少,她离着远,国公爷与小公爷这事儿她沾不上边,不必近身伺候。 秦慕川被打的血肉模糊,顾秋澜让四周伺候的丫鬟都赶到外面去了,只留下巧云和庄妈妈。 巧云本就对秦慕川看不上眼,一个靠男色过活的小男人,每天还自诩不凡,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随便看了一眼,说道:“秦国公久经沙场,虽然打的狠,但都只是皮肉伤,骨头分毫未动。” “没错。”庄妈妈颇为赞同,“这份打板子的功力,没个十年八年是练不出来的。你们看这里,伤的最狠,却是出血最少的。还有这里,虽然不起眼,却是最痛的地方……” 听得庄妈妈的分析,巧云顿时来了兴趣,围着秦慕川的伤口,不断夸赞:“世人都说秦国公不过是一介莽夫,如今看来,倒是粗中有细啊!” “凡是沙场名将,哪一个都是浪得虚名的呢?”庄妈妈说道。 喂——你们两个!!顾秋澜气得头顶开始冒烟,为什么这种时候了,她的丫鬟和奶妈围着她的男人如此兴致盎然的讨论她男人的爹!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还要靠着这两个跌打大夫来帮秦慕川治伤,真是靠靠靠。 终于,那两个人评论完了,终于要开始做正事的时候,屋外月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少夫人,宁大夫来了。” 顾秋澜脸上一抽,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巧云和庄妈妈两个人费半天劲!赶紧让人带宁大夫进了屋。 宁大夫进屋后就觉得这里气氛沉闷。秦慕川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性格顽劣些,倒也没有坏到骨子里。哎,若不是这次事实在是让秦国公丢脸丢的厉害,也不会下此狠手。 “少夫人不必担心。虎毒还不食子呢,国公爷看似下手重,其实并未伤着小少爷的骨头,我开几副药,让小少爷休息个十天半月,也就痊愈了。” “那就劳烦宁叔了。” 顾秋澜屁颠颠地去抱宁大夫大腿,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那两个顿时抛在了脑后。 见四周无人,顾秋澜小声问道:“宁叔,夫君虽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国公爷如此大怒?” 宁大夫手头一顿,难道不是新婚夜逛青楼吗?你不知道? 虽然这府里上下几乎都知道小秦慕川又惹秦国公生气挨揍了,但大部分人对其中缘由依旧不清楚。毕竟新婚夜出去逛青楼这种事,饶是秦国公在快气昏头的时候,也没脸皮吼出来。 府里人除了少数几个知情的外,大多只是猜测小公爷成亲后还沾花惹草,冷落了少夫人,所以才惹怒了国公爷。 虽然这事儿是赵大管事向秦国公说的,但几个知情的人包括宁大夫也都默认这事儿的背后应该是顾秋澜暗暗放出的风。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这口气若是忍下去也太过憋屈,大家倒是能够理解顾秋澜的做法。 顾秋澜和宁大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眨一下,我眨一下。 “啊……这个药要天天敷,还请少夫人多多留意。”宁大夫突然加快的落笔的速度,直觉告诉他看来秦慕川挨打的事里面的水混得很,他只是一个大夫而已,还是不要涉足太深为好。 顾秋澜没有等到答案,宁大夫塞了她好几张药方后,背着药箱,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狂奔而去。 “真不愧是前任军医,纵然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身手还是如此矫健!”庄妈妈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肉,莫名的生出一股惆怅。瞟了一眼顾秋澜,女悍匪脸上高深莫测,手中的药方渐渐被她捏成了一团废纸。 顾秋澜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傻。在这件事上——妈的,她被人阴了!! “哈……当年在燕州的时候,老子还没有吃过这种闷亏!”顾秋澜坐在外屋中,周围除了庄妈妈和巧云,再无其他人。 突然屋外一亮,一道闪电劈下,紧跟着雷声滚滚,一天的燥闷顿时被豆大的雨点打的魂飞魄散。四周的窗户被吹得呼呼作响,屋里点燃的蜡烛做着垂死挣扎,烛火凌乱地晃动。 巧云赶紧将窗户挨个关好,屋外哗啦啦的雨声却衬的屋内安静的更加诡异。烛火下,顾秋澜的脸被映的鬼气森森。 “反间计。”庄妈妈抖着脸上的肥肉,“当如何破之?” 顾秋澜冷笑:“内锁机密,外布疑云,将计就计。“ “大善!” 第十一章 硬抗 秦慕川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屁股那里,那滋味,实在太*。挣扎半天,才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字:“水……” 顾秋澜靠在床沿旁小憩,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拿了水杯就过来,喂在秦慕川嘴边:“夫君水来了,快喝吧。” 秦慕川一看是她,一张俊脸气得白里带黑。紧闭着嘴,宁愿渴死也不喝。 “夫君?”顾秋澜见他突然没声了,惊得立刻将茶杯放在一旁,伸手手去探他的鼻息。 “把你的手拿开。”秦慕川淡淡道。 顾秋澜柔声道:“可是夫君,我的手拿开了你要怎么喝水呢?” “可不敢劳烦你。”秦慕川讥笑,“这种小事随便叫个丫鬟进来就行了。” 他就是被顾秋澜骗的太狠,还以为她当真贤惠大度,一着不慎,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不由想起自己那好友孙若思常说的那句话:“女人如蛇蝎,尤其是后宅的女人,各个争风吃醋,手段肮脏不堪。”如今想想,倒是青楼里的茵茵姑娘,最后一次见面虽不欢而散,却也敢作敢当。有什么当面就说了,不会给你背后下黑手。 秦慕川心念一动:“就芊芊吧,让她进屋伺候。”他存心要给顾秋澜脸色看,以前还为着当初新婚夜里去青楼的事对顾秋澜心有愧疚,如今既然已被秦国公知道,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女人果然都是两面三刀的。当着面温温柔柔,天知道背地里做什么见不人的勾当。顾秋澜都敢私下去找秦国公来撑腰了,那他秦慕川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以夫为天,什么叫做妇德。 秦慕川脑中正和阴险黑暗的顾秋澜激烈交战,突然耳边传来柔柔软软的一句:“好的,都听夫君的。” 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秦慕川一怔,有些费力地抬着头看向顾秋澜。她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连说的话也没什么两样。不等他深究,顾秋澜已经离开里屋,去了外间。秦慕川竖起了耳朵,隐约听到她在说什么芊芊,什么回来…… 过了会儿,顾秋澜回到屋中坐在床榻旁边的矮凳上,对秦慕川道:“等会儿芊芊就来了,夫君你且忍耐一下。” 秦慕川闭上眼,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鬼心思?对了,她总是这样,喜欢装贤惠。呵,顾侍郎府的家教不错啊,官场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区区一个侍郎千金竟也学了个十足。 少顷,芊芊便随着巧云一道来了。刚进了里屋,看见秦慕川一脸惨白的趴在床上,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少……少爷,你……”芊芊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直接跪坐在床沿旁,拿着袖子掩面,“少爷……你怎么伤得这么重,疼吗?” “芊芊,夫君渴了,你喂他喝些水。”顾秋澜坐在登上,微微俯视着她。 芊芊略略收了泪,眼角余光飞快扫了一眼顾秋澜,伏小做低的去拿顾秋澜手边的茶杯。 “少爷,喝点水吧。” 芊芊柔柔的声音十分悦耳,秦慕川听着也有几分顺心了。正喝水时,抬头瞧见顾秋澜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心头一气:“咳咳咳……” 芊芊连忙替他拍背,一不小心,又扯到了背上一些细碎的伤口,疼的秦慕川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到底会不会喂水?!” “少爷……”芊芊眼中含泪,默默地低下了头,心中十分委屈。 受伤的是小爷我好吗!秦慕川气的脸都快绿了。一抬头,又对上了顾秋澜互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为了男人的尊严,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女人给敲扁了!“……乖啊,别哭了,我伤口疼,本就不关你的事。你若这样,我更疼了。” 芊芊惊讶的望着他。秦慕川眼中满是柔情,芊芊顿时止住了泪,只是脸上还带了一丝泪痕,模样看起来甚是惹人怜爱。 “少爷,我会好好伺候你的,求求你了,不要再赶芊芊走了。” “芊芊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了,纵然是身在别处,心里也记挂着少爷。如今……如今少爷你身上伤的这么重,芊芊我……” 芊芊正欲与秦慕川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当布景板的顾秋澜突然问道:“夫君,你还渴吗?” 秦慕川觉得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他身上疼痛不已,竟然还要抽空安慰一个小丫鬟,真是憋屈的要命。一时间竟觉得与顾秋澜这样不卑不亢的人说话聊天感觉极好,秦慕川心中顿时又郁闷起来。此时仗着身上有伤,冷冷道:“不渴了,你出去。” 果然,顾秋澜似乎愣了一下。 秦慕川心中大为畅快,又重复了一遍:“你出去,芊芊留下来伺候就行了。” “恩,都听夫君的。” 秦慕川看着她那果断又坚决的背影,顿时气的吐血。都听夫君的,都听夫君的!自从顾秋澜嫁过来后,与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结果呢……?!秦慕川只觉的这句话无比刺耳,可在脑中搜刮了一圈,竟然找不出一例反驳。 他娘的,顾秋澜果然阴险狡诈! “少爷?”芊芊见顾秋澜真的被秦慕川给骂出去了,心中一阵狂喜,只是声音里依旧哀叹,“少爷您别动怒,养伤要紧。” “恩。”秦慕川没多少精力,刚才在脑海中和顾秋澜打了一场硬仗,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只想闭眼休息。只是芊芊一个劲儿地说:“少爷,你还疼吗?芊芊没用,没法护着少爷,只恨不能替少爷挨打。” “知道你是个好的。”秦慕川有气无力地回来一句。他真的好累,好想睡觉。 “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命都是少爷,更何况这些小事。少爷……”芊芊还要表忠心,秦慕川终于忍不住地呵斥道:“安静!” 顾秋澜离开里屋后,便去了隔壁的暖间歇息。巧云怕她面无表情,怕她心里不痛快,难得没有去嘲讽她被一个小丫鬟给比下去了。 谁料顾秋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轻松说道:“我家小相公都伤成那样了,能做什么?他要是还能做些什么,我倒是颇为佩服了。” 巧云:…… 她错了,她完全不该为顾秋澜担心的。只是有点颇为好奇:“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顾秋澜轻轻咬着那饱满的朱唇:“将计就计。” 第十二章 夜话 秦慕川睡得并不安稳,寅时(凌晨3点-5点)左右又疼醒了。喉咙也由于之前被打时嘶喊的厉害,似乎也伤着了,半睡半醒间,又想喝点水缓缓。 哑着声音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水……” 依旧没人应。 夜中一场暴雨散去,夏天的暑气消去不少,正是凉快的时候,不少人睡得香甜。芊芊靠在床旁墙角里,亦没有听到秦慕川那同蚊子般的声音。 秦慕川恨得要捶床——该死的丫头,不是说你家少爷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吗?!伺候人竟然伺候睡着了!一个个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 秦慕川又忍了会儿,费力的咽烟吐沫,喉咙里越发干的要冒火了。难道他一代天骄,要渴死在床上? “夫君?” “啊!唔唔唔……” 秦慕川吓得瞪大了双眼,浑身一抽,疼得他哭爹喊娘,奈何嘴被顾秋澜捂住,差点让他咬断了舌头。 “嘘——”顾秋澜竖起手指,“夜深人静呢,别把大家伙给吵醒了。” 快给小爷放开!秦慕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握住了顾秋澜的手腕,死命掰开。刚喘一口气,谁知顾秋澜另一手又捂了过来。 滚他娘的!这要谋杀亲夫吗? “夫君,芊芊睡着正香,她伺候了你一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你别吵醒她。” 他妈的,到底谁受伤啊!秦慕川气的双眼冒火,奈何顾秋澜这婆娘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的架势,反正这种程度也捂不死他。 “夫君,你要是不喊,就点点头?”顾秋澜体贴地说道。 真的好想掐死她!秦慕川满眼血丝的瞪着她,半响——微微点了一下他那尊贵的脑袋。 “诶,这就对了,夫君你不要那么大声喊。”顾秋澜缓缓松开了手,谁料秦慕川突然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顾秋澜:…… “该!”秦慕川狠狠地低吼了一声。 “夫君……”顾秋澜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手背上的牙印,陷入了沉思,“虽然说吃哪儿补哪儿,可你这次伤的是屁股啊。” 秦慕川长了半响的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是顾秋澜身穿一件浅色里衣,披着长发,模样像是睡了,怎么会突然半夜到房里来。 秦慕川强忍着怒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秋澜一脸担心:“来看你啊。夫君伤的这么重,我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秦慕川再次语塞。 今晚很凉爽,每个人都睡了。连一向喜欢表忠心的芊芊此时都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偏偏顾秋澜……你以为用哀兵之计,小爷我就会上当吗?小爷的老子可是秦国公,大名鼎鼎的沙场名将,你一介文官之女,竟然跟小爷比兵法,也未免太小瞧人了。不过顾秋澜先是在新婚夜使了一招瞒天过海,后来又借了秦国公的刀杀他秦慕川这个人,现在又开始用哀兵之计。不是我军太软弱,实在是敌人大大的狡猾啊! “夫君啊。”顾秋澜静静地坐在床边,行动间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只听她附在秦慕川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瞧芊芊也是个好的,也伺候你这么多年了,不如我去和娘说说抬了她当姨娘可好?” 秦慕川本想同意,就算他现在看着芊芊觉得烦,但抬一个丫鬟当姨娘能够恶心顾秋澜他还是挺愿意做的,只是顾秋澜竟然主动提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诈? 秦慕川正想问她到底要做什么,突然嘴边多出了一个水杯,想也不想的就着顾秋澜的手喝了。余光处扫到了她手上的那一圈略有些深的牙印,顿时心情大好。 秦慕川喝了水,嗓子顿时好多了。此时两个人在床上头挨着头,皆压低着声音,呢喃细语。 “我还能信你的话?” “哎,如果我说这事儿不是我说的,夫君你信吗?”顾秋澜眨巴着眼睛。 秦慕川虎着一张脸,突然觉得额头有些热,不由道:“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大夏天的,要热死小爷我?” “嘘——”芊芊玉手顿时点上了秦慕川漂亮的薄唇,“这不是夜深人静怕吵着旁人吗?芊芊睡着呢,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咱俩先商量着为好,免得让她空欢喜一场。” “你倒是想得周全。”唯独没有考虑过我! “我是夫君的娘子嘛,自然要为夫君多做打算呢。” 打算个屁!小爷我的屁股是怎么开花的,就是被你打算出来的!秦慕川没想到顾秋澜这么臭不要脸,心一横,干脆道:“不就是个姨娘嘛,小爷身边什么时候少了七八个女人!收了就收了!干脆月儿和玲珑一起抬了,省的你老去找娘,恼了她清静。” 刚说完,就看见顾秋澜脸上有些为难。秦慕川颇为得意:“怎么,你不是一向贤惠大度吗,不就是三个姨娘吗?小爷以后还要往回带七八个小美人,夫人啊,你得帮着小爷打理后院啊,否则娶你做什么?” 顾秋澜依旧没说话。秦慕川差点就要笑出声了,只是夜深人静,一个人突然沉默下来后,颇有些怪异。秦慕川见顾秋澜目光有些闪烁,那小眼神,似乎正在飘往他那受伤的屁股…… “夫君啊。”顾秋澜一脸担忧,“那七八个小美人咱们先不急啊。将月儿他们都收了也无妨,只是一下子收三个,夫君你的身体……” 就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秦慕川闭了闭眼,他需要平息一下自己的心绪,免得被提前气死了。 “小爷的身体不用你操心!” “是吗……?” 秦慕川:…… 这个话题真是没法聊了! 顾秋澜见秦慕川胸膛起伏不断,想了想道:“还是先收了芊芊吧。反正人都在院子里,还怕月儿他们跑了不成,夫君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看着。” 这是在变相的骂他是色中饿鬼吧!秦慕川忍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滚——!” “呀!”芊芊一个惊厥,吓得差点趴在地上。整个人顿时细细地喘气,一抬头,看见顾秋澜正坐在床沿处,探着身子与秦慕川挨在了一块儿,纱衣薄薄,勾勒着若隐若现的弧线。两个人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只见顾秋澜笑盈盈地稍稍离开了些,声音故意压得有些低,似那暗夜里沙哑的情话:“夫君,那就这样说定啦。”回头看着不远处墙角里的芊芊,“用心伺候着,可别在睡着了,不然夫君渴了都没有人喂水呢。” 芊芊本睡得香甜,见到顾秋澜的时候脑袋顿时嗡了一声,不等她有所反应,顾秋澜又施施然的离开了。她和少爷刚才是在做什么?她心中一阵惊疑,想去问秦慕川,奈何秦慕川正黑着一张脸,芊芊虽万分好奇,也只能暗自忍耐。 反正少爷现在一见到顾秋澜就没给好脸色,这就足够了,芊芊顿时又得意洋洋起来。 第二天一早,秦慕川便醒了。他本没怎么睡,此刻困得要命,奈何心里总是记着顾秋澜的昨晚的话,便一直强打着精神。 国公府的小厮丫鬟们都陆陆续续了起了身,清晨里还带着一丝雾气,大家脚步轻轻。秦慕川一直等啊等,等到太阳红透了天边,依旧没有见到顾秋澜的影子。 这叫在替他的身体操心吗? 既然操心怎么早上还不来看他! 秦慕川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纠结的没法言说。他总希望能来一次对顾秋澜的彻底碾压,为此目的,他就必须与顾秋澜两军对垒,可每次见到她,自己又气得半死! 芊芊见秦慕川瞪着一双堪比兔子的眼睛干巴巴地快半个时辰了:“少爷,您困了吗,歇息会儿吧。” 秦慕川没理会。 突然,外间纱帘浮动,似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秦慕川顿时来了精神,不等人到,自己就高声的喊了起来:“你这个衰婆娘,干脆疼死小爷算了!你既然敢做初一,别怪小爷做十五。小爷迟早给你一封休书,你我一拍两散!” 秦慕川喊得兴起,只是半天都没有理他。 这不太对劲啊。顾秋澜那种虚伪到骨子的女人,怎么着也会说两句场面话的。 “小爷我是触了八辈的霉头,才娶了你这个衰婆娘!当真是惹得一身晦气!”秦慕川吼的痛快,硬是将憋了一晚上的郁结之气悉数发出。那脚步声渐近,秦慕川便叫唤的越发大声。 “哟哟哟,你舍得来…………巧云!!!”秦慕川眼睛瞪得如铜陵大小。 秦慕川见巧云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自己:“回少爷的话,少夫人一早便去向夫人请安了。少夫人说……” “滚——!!”秦慕川的脸臊了一个通红。小爷的脸就是这样被丢尽了!! 巧云从善如流的走了。 谁料身后又是一吼——“回来!” 秦慕川虎着脸,强压着尴尬,低声问道:“那个衰婆娘说什么了?” “少夫人说,昨晚和少爷的话她都记得呢,让少爷放心。” 秦慕川的脸像是开了染坊,先是红了,而后黑了,听完巧云这话,慢慢绿了…… 第十三章 怒火 巧云见他再没什么要问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反正她对秦慕川毫无感官,也只有顾秋澜那种只看中皮相的肤浅女人拿他当个宝了。也不知顾秋澜什么时候厌倦,这国公府里除了秦国公算得上是真汉子,其他的真没什么呆头,还不如回燕州继续当地头蛇。 秦慕川盯着床铺发愣,之前被顾秋澜气昏了头,如今一个人静下来了,倒是觉得这件事里似乎透着一丝怪异。 “少爷,该换药了。”芊芊小声道。 见她手里拿着药膏,秦慕川立刻想到顾秋澜昨晚看着他屁股伤势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闷声道:“你去把宁叔叫来就行了。” 芊芊心中不甘,她是要当姨娘的人,难道连秦慕川的身子也碰不得了?又说道:“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麻烦宁大夫呢?”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小爷的命令不好使了是吗?” 芊芊委屈,明明是秦慕川自己让她进屋伺候的,为此她昨天得意了一下午。被顾秋澜陷害到外院伺候,又被秦慕川亲自吩咐请回小院中,放眼整个国公府,也就她芊芊有这份殊荣。如今顾秋澜又不在,少爷怎么又开始凶她? 芊芊慢腾腾地往外走,一心期盼着秦慕川叫她回去。奈何一直走出了院子,也没有心想事成。芊芊绞着手里的帕子,都是顾秋澜那个扫把星,一大早人都还没来,就把少爷给气着了,害得她当这个出气筒! 芊芊一路走一路低声骂着,突然迎面装着一个肉坨坨的人,抬头一看,顿时往后退了半步:“庄妈妈,您怎么在这儿?”瞧着庄妈妈身后还有两个丫鬟,奈何身量太小,被庄妈妈这一个顶俩的体型给挡了大半,不过见打扮,那都是夫人周氏身边伺候的。 庄妈妈也侧了侧身子,笑呵呵道:“快入秋了,夫人吩咐咱们院子里的丫鬟也要去裁八月十五的新衣,绣娘们都在落英阁里等着呢,赶紧跟我一道去吧。” 国公府里从不苛待下人,尤其是中秋这样的大日子,更是会提前一月多替丫鬟小厮们赶制新衣。只是因七月秦慕川娶亲,又加之连日来的事儿,让芊芊差点给忘了。 “多谢妈妈。只是少爷吩咐我去请宁大夫。妈妈不如先等我一下,等办完了少爷的差事,我在随妈妈一道去。” “这个不难。”庄妈妈身边的一个丫鬟走了出来,正是周氏屋里伺候的,“不过是传话的活,我去就行了。你赶紧跟庄妈妈去落英阁,绣娘们都在那里等着,今天就要量完你们这些在明月轩的人,不然时间便乱了套了。” 芊芊见她语气傲慢,心中颇为不快。可一想着对方是夫人屋里的丫鬟,便只能咽下这口气。柔声道:“怎么敢劳烦姐姐呢。况且,这差事是少爷亲口吩咐的,而且有些药我必须亲口对宁大夫说才行。” “什么药需要你去亲口说?难不成你比宁大夫的医术还要高明吗?”那丫鬟摆摆手,与她前来的同伴立刻就拉上了芊芊的胳膊。 芊芊惊叫:“你们要做什么?!放肆,快放开我!” 啪—— 一道耳光打了上去,芊芊愣了一下,下一刻如发了疯似得扭动起来。庄妈妈摇摇头,拿布封了她的嘴:“这下可以走了吧。” 芊芊满脸通红,额头全是密汗,整个人似要跪在地上,奈何那两个丫鬟将她死死拖着往前走。 “哼,还放肆?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红儿姐姐,别气了。”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丫鬟笑了笑,“咱们赶紧将她带过去,也好交差。”一扭头对庄妈妈道:“方才这丫鬟说要去请宁大夫我看不似假的,只能劳烦您去一趟了。” “呵呵呵……”庄妈妈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办差就行。宁大夫那边我去请,反正隔着也不远。” “如此,劳烦妈妈了。”红儿收敛几分傲慢,与同伴一起拖着芊芊走了。 秦慕川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宁大夫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陈家娘子。秦慕川颇为纳闷:“芊芊呢?” 陈家娘子突然对宁大夫点了点头,便出去了。秦慕川见他俩这小动作,越发疑惑起来:“你们弄什么呢?” “小少爷啊。”宁大夫一边替秦慕川换药一边道:“想不想跟宁叔去看热闹?” “热闹?”秦慕川费力的扭着脖子,突然背上一辣,顿时又一凉,两种滋味让他的脸不由扭曲起来,牙齿打颤地问道,“宁叔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现在这样还能去哪儿?” “别灰心啊。”宁大夫替他换完了药,理好衣裳后,便去了外间。不多时陈家娘子带了两个护院来,手里抬着木板床。 “你们这是……?!”秦慕川心头一惊,这是闹的那一出? “少爷别怕,这是夫人吩咐的。”陈家娘子让人将秦慕川小心翼翼地抬到木板床上,“等去了地方您就知道了。” 且说秦慕川挨打后,周氏心里也不好受。昨日回屋后,左思右想。一是觉得儿子这是做得太过,二是觉得媳妇儿也做得太过。什么事好好说不成,非要弄成现在这样。周氏是一根蜡烛两头烧,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到底是疼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了,心里不免对才娶进家几日的媳妇儿的埋怨更多些。 正打算等这阵子秦国公的火气消了,让顾秋澜过来听一听训。谁料当天夜里,陈家娘子神色匆匆地来告诉她:“夫人,少爷和少夫人这事儿,怕是有小人作祟。” 周氏顿时起了火:“谁?!” 陈家娘子道:“您还记得那个以前伺候过少爷的丫鬟芊芊吗?” 周氏当然是记得的。当初怕秦慕川跑到外面去沾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她特地挑了几个相貌不错的丫鬟伺候。毕竟,若秦慕川真要犯浑,用自己府里的丫鬟,总好过外面那些楼子里的脏东西。 “前阵子,芊芊惹了少夫人不快,便被少爷赶出了小院。正巧,少爷让她来找我,另给她派差事。我思量着这丫鬟怕是个不安分的,便将她打发到角门婆子那里帮婆子一起干些杂活儿。新婚当晚,最后进屋伺候少爷和少夫人便是芊芊几个,而后来也是芊芊替少爷少夫人守的门。也就是说,若少爷真的出门了,除了少夫人,另外一个知道详情的便是这个芊芊了。” “你能确定?”周氏问道。 陈家娘子点点头:“国公爷这次的怒火来的蹊跷,显然是有人私下对国公爷说了,能和国公府爷说这话的人定然是在国公爷身边伺候的。少夫人是内宅新妇,如何能见得到国公爷,就算是国公爷身边的人也见不着啊。芊芊在角门那里干活儿,那里各院的小厮丫鬟还有管事们进进出出,是最容易碎嘴的地方。方才我去寻了赵大管事,赵大管事透漏说,这风声的确是芊芊放出去的。还有几个小厮也知道了,不过都已经被赵大管事提前看管起来了。咱们不妨让他们互相对个口供,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周氏蹙着眉,不由紧紧握着手中的扇柄:“好一个无法无天的丫头!简直是坏透了心肠!你去把她给我绑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陈家娘子立刻劝道:“这样不可!夫人您不知道,这丫鬟不知使的什么法子,竟然又让少爷把她给要了回去,如今怕是正得宠。办一个丫鬟容易,若是让少爷和少夫人之间再起嫌隙可就大不妙了。您也知道,咱们那位少夫人,性子最是柔顺,少爷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如今少爷正在气头上,少夫人也怕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陈家娘子是国公府的老人了,这些话她依着资历,倒也能说出几句来。 “你说的有些道理。”周氏揉了揉额角,这一次川儿的确是误会秋澜了,而恐怕也是那个小丫鬟想要的效果。川儿已经对秋澜起了偏见,这样无论另一个做什么,在对方眼里都是别有用心。如果不解开川儿对秋澜的心结,便还是一盘死棋。 偏偏顾府将顾秋澜教的太好,妇德妇容是一样不落,打从心底的以夫为天。这丫头小小一个人,顾府只有她这一个闺女,怕是也宝贝得紧,如今刚嫁进来才数日,就遭到如此阴险之事,怕是以前也没经历过。也不知被吓成什么样的了,会不会做傻事? 川儿顽劣,媳妇儿性子却又太柔弱,国公府上上下下一大摊子的事,这小夫妻二人一时半会儿也挑不起来。还得慢慢教啊。 这一整晚,周氏都在思索着这些事儿,觉得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想法子。第二天起身后,精神难免有些不济,正打算吩咐丫鬟去厨房炖些补汤来时,顾秋澜便来请安了。 周氏和颜悦色地接待了她,正打算邀她一块儿用早膳,谁料顾秋澜无比贤惠地说道:“娘,媳妇儿这次是来求您帮个忙。我那院子里的芊芊伺候夫君也这么多年了,性子也好,自我进门后,服侍的也特别周到。替夫君开枝散叶是大事,您看,不如给芊芊开脸吧?” 一向温婉的周氏,彻底怒了!——儿媳妇如此善良,却被那心机歹毒的小丫鬟戏耍自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办了,立刻办了那个丫鬟!一刻也不能等! 于是顾秋澜仅用了一句话,就彻底解决了古今中外第一难题:婆媳关系。 第十四章 下场 落英阁,是国公府训练刚新来的丫鬟小厮的地方。木质的两层小楼,后面带着一个空旷的小院,小院旁围着一排罩房。 此刻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缕日光从高高的木窗透了进来,却也只能照亮着的方寸之地。空气里的浮尘在眼前晃荡,飘忽到鼻头,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秦慕川便被人抬到了这里,正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只听到隔壁间里传来了芊芊的声音。原来这间屋子竟然是个隔间,类似衙门的审讯犯人的地方。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少爷知道吗?!”芊芊喊的声嘶力竭,“为什么要陷害我,陷害我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边不知是谁在问:“大婚夜里,是你最后伺候的夫人和少爷吗?” “不仅仅是我,还有月儿和玲珑啊!”芊芊还要说什么,但又被那个人打断了。 “守门的可是你一个人?” 房间里顿时没声音了。秦慕川竖起了耳朵,芊芊的声音很低,不过他大约也能猜出,芊芊只能说是,毕竟这是事实。 “下面我再问一个问题,我数一二三,你们四个要一起回答。若有一个说慢了,我便拔了你们所有人的舌头!若有一个人说了假话,我也拔了你们所有人的舌头!” 竟然还有其他人?秦慕川正思索着,那边突然问道:“少爷的事,是不是她告诉你们的?!一,二,三——” “是她!” “是她!” “是她!” 三个人惊恐地一起喊着,唯独芊芊竟然在一瞬间吓得失去了声音。而秦慕川竟也听出了几分名堂,那审讯之人显然是个极有经验的老手。先是恐吓,而后又用最短的时间来压迫对方,普通人受了惊讶后又在短的时间内只能凭着最真实想法作答。而那个不敢出声的,要么是被吓破了胆,要么……只能是心虚了。 秦慕川他心中十分干涩。是他误会顾秋澜了,在有顾家二哥的前提下,又发生了国公府的事,正是因为这份巧合,以及对顾仲云的不满,便迁怒于了顾秋澜。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快要丢完了。媳妇儿贤惠懂事,结果他竟然,竟然……哎!! 无论什么言论,都有一个最初的尽头。更何况,从昨天秦慕川下午回来后挨揍到今天早上,一共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言论还没有完全扩散。这国公府里待着的老人,可都是当初跟随秦国公从战场走出来的。纵然没什么学识,心中的警觉可不少。赵大管事更是斥候出身,昨晚听陈家娘子说起少夫人与前院人并不相熟后,便一起商议了一番,立刻审了一轮。两个小厮和那角门的婆子虽然说的各有出入,但重合的地方全部指向了芊芊。 国公府里没有发卖丫鬟的习惯。一来是大家族的脸面和习俗;二来若是丫鬟被发卖,在外乱舌根子反而不美;三是秦国公乃一朝武将,府中藏着许多军中机密,哪怕只是门前小厮,若被有心人利用,都可能造成不可收拾的大祸事。于是芊芊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板子,便连夜赶到国公府在乡下的庄子上。那里守庄子的婆子们天天和村中农妇打交道,各个都不是省油灯,调-教人的手段都不带重样的。 月儿和玲珑看见宁辉堂的人来收拾芊芊的东西。她们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不值钱的随便搂了搂,竟当场烧了! 领头的管事娘子瞧着缩在角落阴影里的两个人,瞧那模样,也都是清秀可人的紧,不由冷笑道:“做人呢,就得本分点!不然呢……呵。”手中芊芊的衣裳一扔,在火中顿时燃成了灰烬。 月儿和玲珑两个人吓的抱在了一团,瑟瑟发抖。 等顾秋澜回来后,就发现秦慕川在床上一副沉思的模样,而月儿和玲珑两个人更像是失了魂般地站在角落里。 “夫君,你好些了吗?”顾秋澜坐在床沿旁,柔声软语的问道。 “啊……呃……好多了。”秦慕川万分尴尬,他觉得这段时间里最好还是不要见顾秋澜了。等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带顾秋澜出去转一转,散散心,打个精致的首饰赔礼道歉,唔……说不定这事儿也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毕竟他的小娘子,一向都是贤惠大度,温柔可心的。经此一事,对顾秋澜大度贤惠这一点,秦慕川是一点儿也不怀疑了。 就在秦慕川纠结着是不是要道个歉或者说些好听的话时,顾秋澜倒是先做了自我批评:“夫君啊。” “诶!” “早上我去向娘请安,就提了芊芊的事,娘没同意。我想着姨娘也是有名分的人了,娘不同意也只能暂时作罢。不过芊芊不成也不要紧,还有月儿,玲珑……” 话没说完,月儿噗通一下整个人趴在地上,飞快地跪走过来,抱着顾秋澜的大腿哭道:“少夫人,少夫人,奴婢打小就不喜欢男人!若是被男人碰了,就是头晕恶心想吐,身上起脓包,嘴上长脓疮啊!” 可恶,月儿这个老奸巨猾的,竟然被她抢先一步表忠心了。玲珑一看——还好,少夫人还有另一条腿。于是一个飞跃,也抱了上去:“少夫人啊!算命的说奴婢一辈子就是个尼姑命,千万是碰不得男人的!否则破了戒,坏了命数,下辈子要投畜生道,少夫人行行好,可怜可怜奴婢吧!” 我呸!!上个月你这个小贱-人还说自己是个凤凰命,今天就变成了尼姑命了!月儿不甘示弱:“在奴婢第一眼看见少夫人时,奴婢就觉得自己是您的人了!奴婢愿意伺候少夫人一辈子!” 顾秋澜为难地看着这两个人,又抬起头左边看了一眼,屋里的丫鬟纷纷跪下,如军队中宣誓一般:“奴婢们愿意伺候少夫人一辈子!!” 顾秋澜非常无奈地又往右边看了一眼,几个四十来岁的老婆子也站不住了,思量着是不是也要跪下。 顾秋澜用了一句话加两个眼神便和平统一了后宅,秦慕川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夫君你看……” 秦慕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让她们都出去。” 不等顾秋澜说话,月儿玲珑立麻溜地摸了脸上眼泪鼻涕,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声道:“奴婢遵命!” 秦慕川:…… 从头到尾,顾秋澜在没多说什么,反正她一直都是顺着秦慕川的吩咐去办的事,一点儿都没有违背。只是昨天夜里突下暴雨时,妙妙去找陈家娘子借伞时,多了一句嘴:少夫人根本就不认识秦爷爷身边的人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呢。 “借刀杀人?”顾秋澜心中暗自笑了笑,“夫君啊,这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呢,多学着点吧。” 第十五章 改变 芊芊的事情彻底结束了,整个国公府里已经没有了她的痕迹,但是秦慕川却耿耿于怀。被一个小丫鬟算计而且还差点让她得逞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挺丢份儿的事。感觉脑门上被人无情地戳上了一个大字——蠢! 这是秦慕川无法容忍的。 他一向自诩浊世佳公子,远离世俗名利大隐于世,不在乎那些功名利禄。但一个蠢人,能够有资格谈这些吗?养伤的日子颇为无聊,宁大夫医术颇为高明,不过一两日,秦慕川便能下床了。书房的椅子上铺着柔柔的软垫,书桌上墨是新研的,镇纸是紫檀的,笔是湖州的,宣纸是刚裁好的,屋内那尊琉璃鹤熏炉内燃起了淡香,秦慕川开始——读书。 正好,一时半会儿他也没脸去找顾秋澜耍混,读书这个由头却是妙极。一来做出勤奋的姿态,让秦国公和周氏安心,二来顾秋澜也会觉得自家夫君这么用功,肯定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结他之前误会她的事了,真是一举两得啊! 秦慕川沾沾自喜,嘴角不经意间便翘了起来,那张天下无双的俊美脸蛋,竟然被他笑的极其猥琐——哎呀呀,小爷我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 “好了,念书念书!让老爷子瞧瞧,小爷我的能耐,不是不愿意去考功名,压根是不屑于考!”秦慕川精神抖擞的拿起书本。 一炷香,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书本的第一页前面几段。之前的豪言壮语如夜幕下的灿烂的焰火——死的特别快。 秦慕川叹口气,思绪开始神游起来。如果世上真有神仙,那他就可以让神仙将他送回到小的时候。曹植七岁能诗,如果他秦慕川能回到七岁的时候,啧啧,真是神童啊。满朝文百官肯定各个都羡慕秦国公有他这样的儿子。 咦?为什么不回到十二岁的时候呢,七岁成诗算什么,甘罗可是十二岁就拜相了!对了,自己带着这一身的才学本事回到十二岁,跟老爷子一道去上朝,哈哈哈哈,那场面…… 到底是回到七岁呢,还是回到十二岁呢,这个问题真难选啊! 秦慕川脑补了一出“秦神童才冠京城,世人交相称赞,史书万古流传”的爽快故事,心情颇为愉悦。 直到窗外小风轻悠悠地吹过,秦慕川陡然发现自己的书还没翻过去一页。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算了,把自己逼那么紧做什么?反正离科考的时间还远着呢,继续拖着呗,以他的聪明才智,只需七天,就能准备妥当了! 嗯,明天,明天一定要好好看书。秦慕川郑重的点点头,合上了书本,伸了个懒腰——也不知秋澜在做什么? 顾秋澜正坐在在明月轩的小花园里,吹着小风,喝着香茶,吃着花糕,听周氏派来的李家娘子讲国公府的光辉历史。 李家娘子是国公府里的教养妈妈,为人十分严肃,哪怕是如今混成了大丫鬟的,见着他也都不免抖上几抖,赶紧规规矩矩的行礼。 这下,可苦了月儿和玲珑两个人。 李家娘子来时就说了:“少夫人,奴婢性子直,说话冲,若有说的不周全的地方,还望少夫人海涵。少夫人是个心善的好人,于是不免有些偷懒耍滑的坏丫头仗着少夫人心善就无法无天!!”眼光一扫,月儿和玲珑差点吓哭,“所以夫人就派奴婢过来,奴婢没什么旁的本事,只是教了这二十多年的规矩,也算是有几分心得。” 顾秋澜的态度自然很和善,说句实在话,李家娘子这冲脾气,还真对了她的胃口!做人就该直来直往,麻辣爽快,这才过得快活嘛!所以顾秋澜很温和地接待了李家娘子,李家娘子也没有一上来就给丫鬟教规矩。她思量着,顾秋澜是新妇,对国公府怕还不太熟悉,于是就先讲了一些国公府里的往来趣事。 说故事的时候,李家娘子倒也十分风趣,顾秋澜听得更是入迷。只是讲到一半,李家娘子眼风一扫:“少夫人端坐在此这么久,为何不上茶点?” 丫鬟们急的满头汗,这是她们怠慢了,也是她们听得入迷忘记了。李家娘子果然十分严苛,丫鬟们立刻端茶的端茶,拿点心得拿点心,将顾秋澜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于是等秦慕川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前任心肝宝贝月儿,正用着芊芊玉手给顾秋澜剥葡萄,然后一颗一颗亲手喂到她嘴里,另一位前任心肝宝贝玲珑,无比谄媚地站在替顾秋澜身边,替她打扇,娇娇的说道:“少夫人,奴婢可会做点心呢,扬州的,广式的,少夫人您想吃什么,奴婢都做给您吃。” “会酿酒吗?”顾秋澜问道。 玲珑立刻道:“会啊。以前奴婢酿的果子酒,在村子里,隔着一条河都能闻见香味呢。” “是啊,玲珑酿的酒可香了。”月儿出奇的没有拆台,接着说道:“下个月就是中秋了,可取出玲珑去年酿的酒,少夫人和少爷一起品酒赏月,岂不美哉!” “唔……”顾秋澜心思活泛了。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喝酒嘛……嘿嘿嘿嘿嘿嘿…… 玲珑再接再厉:“到时候还可以取出新做的一套首饰,少夫人您带上,肯定国色天香。” 顾秋澜果然眼前一亮,下一刻问道:“夫君也会……嗯,我是说他……?” 月儿心领神会:“少爷肯定也要换上新衣了。若是当日和夫人穿颜色相近的衣裳,外人一看,便知少爷和少夫人琴瑟和鸣,感情十分好呢。”恭喜月儿,点亮裁制情侣装技能。 差不多的衣裳,嘿嘿嘿嘿嘿……顾秋澜觉得自己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了。这俩小美人,果然是一个赛一个的贴心! “玲珑啊,你那酒赶紧酿着,虽然去年的还有,但今年的也不能少了。另外月儿啊,你说的那衣裳,嗯,我觉得不错,改明儿去你仔细想想,去和秀娘说说,看能不能在中秋前赶制出来。至于规矩你们两个暂时就别学了,我会跟李家娘子说的。” “奴婢遵命!少夫人果然最是心疼奴婢们了。”月儿和玲珑顿时松了一口气,差点儿喜极而泣——果然,只有少夫人开心了,她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不远处的秦慕川看着这一幕,颇有种在抓-奸的错觉。 秦慕川突然之间很不理解,为什么顾秋澜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抓奸的错觉,顾秋澜和女人在一起时候,他竟然也有一种抓-奸错觉,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第十六章 情开 “夫君,你来啦。”顾秋澜一眼便看到了秦慕川,立刻起了身迎了过去。 月儿和玲珑入见到秦慕川来了,如见洪水猛兽般的变脸。刚才还和顾秋澜撒娇的两个人,现在一个个脸拉的跟寺庙里的老尼姑一样,简直就是被醋泡过老苦瓜脸。 秦慕川心中万马奔腾,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的两个小丫鬟在红杏出墙,而墙外面的那个对象竟然是他的媳妇儿? “夫君,你累了吗?”顾秋澜笑眯眯地拉他坐下,“我听乐山说,你在书房里读了小半日的书,眼睛可是累了?” 秦慕川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在书房里拖拉了半日,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支支吾吾地说道:“还行吧,那些书小爷早就看完了,也没甚么看头。” “真的吗?”顾秋澜一脸崇拜,“夫君好厉害哦!我打小见着书就头晕。今儿早上娘让李家娘子来教院子里丫鬟们的规矩,还要教我看账本,我看着头都大了呢。”说罢,双手缠上了秦慕川的胳膊,整个人顿时靠了过去,附在秦慕川的耳边低声吹着气:“夫君,你可怜可怜我吧,明天李家娘子就要让我学着看账本了,你找个借口,就说是要带我读书,把她支开好不好嘛。” 秦慕川目光微微流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暧昧起来:“秋澜啊。” “诶!” “逃学可不是好习惯哦。” “夫君啊。” “什么?” “我听爹说,你也逃过呢。” 秦慕川:……………………………………………………………… “这才叫夫唱妇随嘛。”顾秋澜一锤定音!明天,哦不,今晚就要加入秦慕川一对一vip小班情侣教学! “好吧。”反正以他的水平教教顾秋澜肯定没问题,秦慕川自信的想。 巧云得知秦慕川要专门替顾秋澜办个夜学,眼神顿时飘向了远方。她家小姐用这一招,在燕州的时候不知哄了多少俊俏鲜嫩的小书生。还好当时有顾仲云镇场子,顾秋澜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能随手摸一下,调-戏一下罢了。 “那是老子的夫君,明媒正娶进来的!晚上一起看看书,用用功不行吗?!”顾秋澜瞧着巧云那眼神,顿时就火了,“再说了,老子以前调戏个把小美人算是个事儿,又没真吃到嘴里!”说到这里,顾秋澜心里那个憋屈啊,都是顾仲云坏的好事!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小姐你,你的小日子没过,你家的小美人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就算你是利令智昏,好歹也要体谅一下对方。” “不就是一起看看书,写写字么,还能有什么啊。老子的小美人老子自己知道心疼,巧云老妈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巧云哼了一声,她不跟顾秋澜这种肤浅的女人一般见识!但是军人出身的她还是十分认真地提醒着顾秋澜:“别中了美人计,当心祸从口出。” “知道知道。”顾起澜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去准备晚上的笔墨纸砚了。 夜月当空,秦慕川将教学地点搬到了他的书房,既然要当个夫子,那就得当一个好夫子!开课前他还特地问了顾秋澜原来在家学了什么,结果顾秋澜特别爽快地回道:“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夫君……我……” 好吧,他懂了,今晚相当于是教一个白丁。秦慕川越发轻松起来,给孩童启蒙这点本事他肯定是有的。顾秋澜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是从《三字经》《千字文》这种简单的书开始讲起。 秦慕川特地翻出自己以前的启蒙书来,一切准备就绪后不久,顾秋澜施施然地来了。 一袭淡绿色纱衣,胸前袒露,胳膊上带着银钏,白皙的皮肤显得光滑柔嫩。顾秋澜手里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笑盈盈道:“我听说学堂里要行拜师礼,请夫子喝茶。不过这炎炎夏日,夫君还是用碗冰镇绿豆汤吧。”要不是她小日子没过,喝个什么绿豆汤啊,直接拿两坛子好酒来对饮,那多畅快! 秦慕川看的愣了一下,嘴唇突然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顾秋澜已经盛了一勺递在他的嘴边。 “甜吗?” “……嗯。”秦慕川如何木偶般地点点头。眼神已经飘到了顾秋澜的胸前。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非礼……非礼……真的好想非礼一下她啊!!秦慕川心头滴血,他当然知道顾秋澜还不方便,默默地舒一口气,忍耐! 男人,就必须要忍耐! 就在秦慕川在脑中和妖媚的顾秋澜大战三百回合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夫君,我们今天学什么?” 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纯洁地望着他,秦慕川觉得自己的脑门上顿时被戳了两个大字——禽兽!一腔邪火消散地无影无踪,秦慕川微垂眼眸,低声道:“先学写字吧。” “好。”顾秋澜拿起墨块开始研磨。秦慕川看了一会儿,不由得伸手盖住了眼眸——那画面太美他真是不忍心的看。千金一块的朝龙墨,被顾秋澜像是揉烧饼一样的研! 简直是在暴殄天物啊! “秋澜啊。”秦慕川走了过去,“研磨的力道要均匀,不能左一下右一下。” 顾秋澜迷惘地抬起头:“我不懂。夫君你教我?” “好吧。”秦慕川叹口气,握住了顾秋澜的手,站在她身后微微俯下身,低声道:“你不要用力,跟着我的力道来,像这样……” 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秦慕川只是一个垂眸,便看见了顾秋澜胸前的曲线。女人身上的幽香好像越来越浓,渐渐的织成了一张密网,而他就是那只乱飞乱撞得飞虫,一不留神,就撞进了网中,挣脱不得。 “墨研好了。夫君……”顾秋澜回头,朱唇在秦慕川的脸庞轻擦而过,丝丝麻麻,酥酥-痒痒。明明是蜻蜓点水,可水面却一圈一圈漾起涟漪。 不等秦慕川反应过来,顾秋澜已经转了一个身。伸手勾住秦慕川的颈脖,一抬头,微踮脚尖,撒娇似的邀功:“夫君,你看我的墨研的好不好?” “……好。”秦慕川只觉得自己胸口如擂鼓,全身的血液都在迸发。目光从脸一直往下,在那圆润的胸前停滞不前。 干!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非个礼算是个事儿?! 双手加重了在顾秋澜腰上的力量,两个人身体熨帖,整个房间里都热的面红耳赤,怀中软玉温香,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屋内却突然静了下来。秦慕川突然俯下了头,唇舌间的挑-逗,微微一顶,便撬开了顾秋澜的朱唇,轻轻吸吮着,动作缓慢而轻柔,突然又加重了力道,紧紧纠缠。舌尖不断画着圈儿,不经意间又是一吸,撩拨的顾秋澜整个人都快软了下去, 吻到最后,顾秋澜脑中迷迷糊糊地想到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一句,夫子果然不成欺我,念书才是勾引人的好办法!搂着秦慕川颈脖的手臂再收紧,浑然忘我的回应着这个缠绵而又激烈的吻。 “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秦慕川脑中警铃大作,可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又舍不得推开。 过了好半响,秦慕川喘着粗气,低声道:“秋澜,等会儿还要习字呢。”他微微离开了些,可说话时依旧若有似无地碰擦着顾秋澜的朱唇。两个人搂在了一块儿,恨不得融成一个。 顾秋澜早就被美色迷昏了头,哪里听得到秦慕川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顺口就回道:“夫君你真好。” 秦慕川愣了一下,洋洋自得:“那是自然,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夫君的优点多得是,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恩,夫君的优点很多很多的。”顾秋澜继续陶醉,面对眼前举世无双的美色,她的一言一行现在全靠本能。 秦慕川温柔地笑了笑,伸手点着她的唇瓣:“小马屁精,比如说?” “脸蛋。” 秦慕川:!!!!!!!!!!!!!! 暮夏的夜,果然静谧的厉害。 第十七章 斗气 秦慕川的自尊心受到了顾秋澜重重的一击。屋里的气氛顿时一冷,顾秋澜也好像有些回了神。 秦慕川不甘心地再次问道:“秋澜啊,你刚才说为夫的优点都有什么来着?” “呃……”顾秋澜刚才被吻的缺氧,刚才……似乎……她好像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 “夫君的优点……”顾秋澜都快笑僵了。 秦慕川十分温柔地看着她,几乎咬着牙问:“除了脸蛋,还有什么呢?” “还有身材。”顾秋澜脱口而出,下一刻却瞪大了眼睛,匆忙摆手,“哦不不不不,刚才那个不是我说的!”她当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原本安静的国公府,突然被一个男子的吼声给震醒——“顾——秋——澜!!你给小爷出去!!!” 然后接着,一个凄厉的女人声音:“夫君啊,我错了!可是后面那句那个真不是我说的。” 吱呀一声,书房门开了,秦慕川黑着一张脸:“后面那句谁说的?” 顾秋澜谄媚笑道,“那个……以前你沐浴的时候曾经让乐山递过衣裳。然后乐山和月儿说了,月儿和玲珑说了,玲珑就告诉我了。” 砰! 门关了。 顾秋澜欲哭无泪挠爪子,奈何秦慕川死活不开门,于是只好独自先回屋去。 守在回廊下的丫鬟们见顾秋澜突然又回来了,联想到之前书房那边突然传来的吼声,好几个人对视一眼——少爷和夫人又吵架了? “下午不还好好吗,怎么会吵起来了?”月儿颇为不解。 玲珑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道:“肯定是少爷不对!”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顿时围了上来:“为什么?” 玲珑道:“少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性子最好的就是少夫人了,温温柔柔的。就拿你我来说吧,少夫人平日里都没有对咱俩说一句重话吧!” “那倒也是。”月儿摸着下巴略略思索,“少夫人不仅没有对咱们说过重话,还赏了好多漂亮的首饰,少夫人还说看见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看着也高兴。” “真的吗?少夫人还赏了你们首饰啊!”周围小丫鬟们纷纷艳羡地看着她俩。之前芊芊的事儿还以为顾秋澜善妒,可现在她这不是对另外两个丫鬟挺好的嘛。 月儿伸出了手腕,那翡翠镯子正是顾秋澜送的。玲珑也指了指自己的耳垂,那串精致的耳环,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所以说,肯定是少爷不好!”玲珑丝毫不怀疑今晚是秦慕川欺负了顾秋澜,“谁不知道少爷一副霸王脾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 话音落,周围的丫鬟顿时面面相觑。这话虽然说得不大雅,倒也的确符合秦慕川的形象。 这时大家回头看着已经渐渐走远的顾秋澜,那单薄的背影,那落寞的姿态,寂静凄凉的深夜被恶少赶出家门……少夫人真是太可怜了!前段时间才被少爷冷脸相对,现在又被少爷给欺负,哎! 玲珑则是心疼的要命,一开始她的确很怕顾秋澜,可芊芊的事情结束后,反而觉得顾秋澜和蔼可亲,比喜怒无常的秦慕川好多了。 “玲珑你去哪儿?”月儿见她突然走开,不由喊道,“少夫人晚上一般都是让巧云姐姐守夜的,你去作甚?” “我做点心去!”玲珑道,“我娘以前说,这人只要吃饱了就不会难过了。” 此刻顾秋澜整个人趴在铜镜前,一张脸扭曲的不成模样。巧云翘着二郎腿,嘴里嗑着瓜子,噗嗤一声,瓜子皮便飞了出去:“啧啧,自作虐不可活!之前我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让你当心美人计,结果呢?哎哎,纵然本军师有着孔明之能,奈何将军太蠢材啊。”╮(╯▽╰)╭ “滚他娘的!”顾秋澜伸出手在铜镜上抓来抓去,手背上的青筋用力凸起:“老子那也是实话实说啊!再说了,脸蛋漂亮怎么就不行了!兔崽子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他,才如此肆无忌惮的给老子脸色看!” “在我面前逞什么能耐,有本事去找你的小美人说道说道啊。去告诉他,你顾秋澜看上他是他的福气,赶紧洗干净麻溜地躺床上去!” “滚!老子那玩意儿没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瞧你那衰样。”巧云突然觉得前阵子秦慕川骂顾秋澜衰婆娘,这话骂的真他妈的贴切! 巧云这风凉话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秋澜正要起身给她一掌时,门外突然响起了玲珑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少夫人,可歇息了?” 顾秋澜一腔怒火,顿时被这声音给化的柔肠百转,眼神柔的能掐出水了。巧云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赶紧地将屋里收拾了一番,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去。 玲珑端着一碗虾籽汤,配上虾仁鸡丝做得浇头,木盘里摆放着虾饺,酸脆藕带、三鲜混沌等小吃。还未进屋,顾秋澜已经闻着香味了,本来郁结的心情待看到玲珑那娇娇的笑脸后,又消散了一半。 “少夫人今晚读书肯定饿了吧。奴婢做了几样广式的点心,这汤却是扬州的。少夫人您尝尝奴婢的手艺,看好不好吃。” 顾秋澜含着泪,被秦慕川伤害的小心灵得到了一丝治愈:“玲珑,你真好。瞧这点心精致的,费了你一番功夫吧。” 玲珑摇摇头:“少夫人喜欢就好呢。”说罢,挽起长袖,白嫩的手腕,亲手替顾秋澜盛了汤,又夹了几块虾饺放在碟子中,贴心地吹了吹热气。 闻着香味儿,顾秋澜倒也是真饿了。此时红袖添香,虽然在大美人那里碰了壁,还好现在还有小美人肯安慰她。 顾秋澜咬了一口虾饺,那弹爽滑嫩的馅儿立刻蹦在了味蕾之上,不由地对玲珑笑着点头。 玲珑心中大喜:“少夫人喜欢就好呢,只要少夫人想吃,奴婢随时就去做。” 秦慕川黑着脸从书房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烛火摇曳下,顾秋澜和玲珑两个说说笑笑,别提多开心了。在践踏了他男人的自尊心后,这个女人竟然又在左拥右抱,寻欢作乐。 秦慕川重重了哼了一声,顾秋澜惊得立刻朝门外望去,谁料秦慕川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顾秋澜心中叫苦不迭,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少夫人您别伤心啊。”玲珑赶紧安慰:“您这样子,玲珑看着了心里也不好受。” “真的?”顾秋澜颇为委屈地抬起头。 “真的。”玲珑也用着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少爷就是那样一个人,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少夫人为这个生气太不值当了!” 顾秋澜闷闷地应了一声,心中多少还是记挂着秦慕川那点别扭劲儿。 秦慕川气的一宿没睡。脑海里全是脸蛋,身材,脸蛋,身材……干!小爷除了脸蛋和身材就没有别的能拿出手值得称道的吗?! 秦慕川想了一宿。 沉默,是金…… 直到天大亮,秦慕川还在书房的床上翻烙饼。最后气鼓鼓地坐起身,换了衣裳,决定出门透透气。刚走出屋子,迎面来的几个丫鬟顿时低下了头行礼。直等他微微走开,竟然在背后悄悄的指指点点。猛一回头回头,那几个丫鬟又恢复恭敬的模样。 秦慕川:…… 难道有什么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过? 一大早,不仅他明月轩的丫鬟,甚至远如落英阁里新来的小丫鬟见到他都是一脸的诡异模样。秦慕川心中不快——“这到底是怎么了?!” 乐山打了个一个寒颤,犹犹豫豫地说道:“小的打听到,少爷您又少夫人闹别扭了?” “什么叫又?我和她闹过别扭吗?闹过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闹别扭了!”秦慕川现在一听到顾秋澜,或者少夫人这三个字就炸毛。 乐山赶紧道:“是是是,您没有闹别扭,是少夫人跟您闹了别扭。”说罢,不免小声嘀咕道,“少夫人人挺好的,怎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你说什么?”秦慕川一个眼刀扔过去,“赶紧的跟小爷说实话,那些丫鬟是不是一大早的都吃错药了!你还不说?再不说信不信小爷让你也吃一顿板子!” 乐山哭丧着脸,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能硬着头皮道:“少爷,小的说了您可别生气。那些话都不是小的说的,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总之就是……大家都在说,您又欺负少夫人了,昨晚少夫人一个人在屋里哭的可伤心了。” “我……!”秦慕川气的浑身发抖。 乐山见状,不由问道:“难道不是……?少爷没有欺负少夫人,那是……什么?”乐山颇为不解,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慕川的解释。 难道要秦慕川说,昨晚顾秋澜如此这般地夸奖了他? 秦慕川抱着脑袋,委屈的恨不得流下两行清泪。他才是受伤的那个好吗!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第十八章 狗友 “这下该如何是好?” 乐山皱着眉无可奈何地站在书房外的大树荫下。远远瞧见顾秋澜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顿时急的满头大汗,左顾右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乐山,少爷呢?”玲珑问道。 “这……”乐山低着头,眼睛用力盯着鞋尖,“少爷在书房用功呢。” “夫君还在读书?”顾秋澜温和的笑了笑。 乐山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这样的。”乐山心中七上八下,话还未说完,便见巧云朝着书房门走了过去。乐山大为紧张,立刻道:“这几日少爷说身子好了不少,之前落下的功课也该补回来了。这段时间要用功读书,所以不希望有人来打扰,还望少夫人多包涵。” 站在房门外的巧云突然出声道:“少爷,少夫人亲手做了点心请你尝尝。” 屋内寂静无声。 巧云不由挑了挑眉,回头望向顾秋澜。——啧啧,这位容貌京城第一的大美人似乎又不安分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顾秋澜抱着手臂,眼神淡淡地扫向乐山,目光深远又充满了探究,乐山一个不稳,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行了,我也不难为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书房说吧。” 乐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顾秋澜已经越过他朝书房走去,乐山立刻便爬起,顾不得身上的灰,赶紧追上。 而此时,秦慕川正大摇大摆地在街上乱晃。宁大夫药到病除,秦家公子的屁股如今好了大半,几乎无事。 “竟然敢说小爷的优点只有……只有……哼,那个衰婆娘,果然不是省油灯!口蜜腹剑,小爷怎么就认为她贤良淑德了呢!装,你倒是继续装啊!”秦慕川闷声嘀咕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闹市,周围的市井叫卖声,一时间倒让他只得亲切无比。 在府里也憋了好几日,看书又看不进去,看顾秋澜他也看不进去,府里的小丫鬟们一个个看他也都透着诡异的样子,连月儿和玲珑都不理他了。 真真是孤家寡人啊! “你们不理小爷,难道小爷就没去处了吗?”秦慕川负着气,思量着去哪儿玩耍。正走着,突然脑袋被一个硬物弹了一下,顿时气得嚷了起来:“是哪个瞎眼的不识好歹!” 二楼木窗处,一个白衣男子凭栏下望,正是当日与秦慕川一道在那烟花之地厮混的孙大学士的儿子孙若思。 孙若思手上端着一盘花生米,朝着楼下笑了笑,见秦慕川还在那傻愣着,便又扔了一颗下去。 “干!小兔崽子,竟然敢在你秦爷爷头上动土!”秦慕川一阵风似的旋进了酒楼,一脚踹开了二楼雅间的大门。正要破口大骂,突然见里面莺莺燕燕,孙若思竟将那教坊司的姑娘给带到这儿来寻欢了。 “呵呵呵,这就是秦公子?”那女子掩面娇笑,“还真是个傻子呢。” 孙若思用折扇微微抬着她的下巴:“这傻子刚娶亲,可不就是被自家娘子给管傻了么?” “的确呢。那些女人各个都古板的厉害,哪有我们姐妹们这么贴心呢。” 孙若思哈哈大笑,顺便在哪女人脸上亲了一口。 秦慕川只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般被人戏耍了,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瞧瞧瞧瞧,还真是被管傻了!”孙若思指着秦慕川大笑起来,周围的莺莺燕燕也是一阵轻笑。 “我见你在街上走的魂不守舍的,作为兄弟,请你上来喝杯酒,听个曲儿,看看这些小美人!啧啧,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说秦兄,如此良辰美景,不来饮上几杯吗?艳儿,快去伺候秦公子。” “得令。”唤作艳儿的姑娘顿时朝秦慕川抛了个媚眼,施施然站起身,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拉住秦慕川的衣袖:“秦公子,不来陪我们姐妹喝一杯吗?” 自上次芊芊事件留下的阴影,以及上上次醉香楼的茵茵姑娘的破口大骂,让秦慕川对这种“娇滴滴”的腔调产生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你这身上什么香,熏死小爷我了!”秦慕川扯出自己的袖子,一脸嫌弃地往旁走了几步。 艳儿微蹙柳眉,颇为委屈:“这是凝露香呢,秦公子不喜欢吗?”说罢,又要扑上去。 秦慕川眼尖手快地一闪,立刻冲到了木窗旁,对着窗外新鲜的气息做吐纳状。 艳儿:…… “看来艳儿姑娘不入你的眼啊。”孙若思招了招手,艳儿气鼓鼓地回来了。孙若思沉吟了片刻,突然笑道,“难不成你这傻子当真娶进了一门国色天香的夫人,所以在看其他女子时,便成了胭脂俗粉?” 秦慕川微愣——顾秋澜,国色天香??? “夫君,你的优点……恩,脸蛋呢。” 轰隆,魔音穿耳——“脸蛋,脸蛋,脸蛋,你是一个只有脸蛋的男人……” “怎么了?”孙若思见秦慕川脸色不佳,不免有些担忧。 “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泡在女人堆里。”秦慕川努力将那两个字赶出自己的脑海,“除了跟女人打交道,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除了那张脸,她们还有什么啊!” 孙若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连脸都没有!就这些个胭脂俗粉?你要招待小爷,好歹也要拿出几个花魁来,拿这些个野花野草的,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孙若思看着自己周围的这四五个小美人,各个脸色顿时不善起来。 秦慕川却还嫌不够似得,一脸嫌弃地指着方才的艳儿:“这个,你不知道凝露香是用来做点心的吗?竟然拿来擦在身上,真是蠢得连玲珑都能把你比下去!还有那个……”又指向其他小美人,“面相太刻薄,那个声音太难听,那个那个,说的就是你啊,这么胖,要压死人吗?你们好歹也是在楼子里混的姑娘,好好打扮一下再出来,免得砸了楼子的招牌。”秦慕川叹口气,真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你——”艳儿气的咬牙切齿。她虽不是什么头牌,但也是楼子里当红的。那些寻欢客,那个不是温言细语地哄着她,如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秦公子,竟然说她用香用的不对!到底是谁不对啊,谁家做点心会放凝露香啊! 孙若思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秦慕川这是吃枪药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挥挥手,让身边的女人们暂时退出去,免得被无辜牵连。 秦慕川冷冷哼了声:“既然你无心请客,那我就走了。”正要离开,孙若思赶紧上前道:“别啊,好不容把你给盼了出来。你说你这一成亲,把兄弟们都抛下了。若不是今天突然见着你,还不知你什么时出来。” “你找我不知道递个帖子去国公府,拦谁的帖子也不会拦你孙若思的名帖。” 孙若思摸了摸鼻子,示意秦慕川走近一些:“这不是……国公爷的脾气那是满京城都那什么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再不说我可走了啊。”好不容易从府里溜出来,什么没干,尽在这儿陪孙若思聊天去了,想想都觉得郁闷。 孙若思搓了搓手,做出摇色子状:“城东来了个高人,听说是十把九赢,想不想去试试?秦兄你不是号称赌术京城第一嘛,有人来砸场子了,去会会?” 秦慕川心下了然地笑了笑,轻轻哦了一声:“说吧,你小子输了多少?” “咳……”孙若思唰的打开折扇,不住地摇了起来。 “那算了,我走了。还是回家读书好咯。” “别啊!”见秦慕川真要走,孙若思死死拽住了他,一脸苦闷地说道,“我输的不是钱!” “不是钱?” 孙若思犹豫了半会儿,见秦慕川又要走,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豁出去了——“是我娘的嫁妆……” “你——”饶是纨绔如秦慕川也被震得半响回不了神,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兔崽子竟然连你娘的嫁妆都敢动,你不要命了!!” “嘘!!”孙若思一把捂住秦慕川,“爷爷,别嚷!我这条命还想留着呢。” 秦慕川没好脸的推开了他:“你卖嫁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命没命。我说你胆子够大的啊,你爹怎么没打死你呢。” “我爹又不像秦国公是武将。”孙若思突然好庆幸自己老爹是当朝大学士,走的文官路子。谁料刚一说完,见秦慕川的脸绿了,连忙赔礼道歉,“无心之过无心之过,夸你呢,虎父无犬子。” 秦慕川哼了声,不去理会。 “我那也是鬼迷了心窍,那赌坊不赌金银,只是以物换物。我娘不是有套前朝的玉石吗,所以就……” 秦慕川都听不下去了,这个败家子,他竟然还有脸说! “好兄弟,只有你能救救我了。”孙若思一脸惨痛,“我爹娘现在还没发现东西不见了,要是被她们发现……” “打死你更好。”秦慕川道。 孙若思:“兄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次要是救了我,以后你要做什么,只要招呼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孙若思指天发誓……” “得了得了。”秦慕川让他赶紧打住,“不就是一赌坊嘛,小爷会会去。你这怂货,赶紧跟小爷爬起来。” 而国公府,明月轩的书房内,顾秋澜坐在秦慕川的书桌前问道:“夫君他又偷溜出去了?” 乐山赶紧点头。 顾秋澜:“去哪儿了?” 乐山迟疑地摇头:“少爷说只是出去转转散散心,很快就回来。”见顾秋澜笑容越发深,乐山连忙道:“不过少爷和孙大学士府上的小公子交情一直很好,总是一块结伴出游。” “孙公子?那个……是不是叫孙若思?”顾秋澜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 顾秋澜满意地点了点头,立刻起身走了。 乐山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迷茫。 玲珑毫不客气瞪了乐山一眼:“看什么看,竟然帮着少爷一起隐瞒,以后可小心着点!” 乐山欲哭无泪,这又不是他乐意干的,少爷逼他,他有什么办法。哎,跟着少爷当小厮真是难啊,还不如在少夫人身边混个差事呢。 第十九章 纵火 秦慕川随孙若思一道来了城东。本以为会是一处人声鼎沸之地,没想到随着孙若思七拐八绕的,竟来到了一处颇为幽静的民宅处。四周栽植着竹林,曲径幽深,一条青石板路,通向宅院那扇红木小门。 “倒是个好地方。”秦慕川四处打量了一眼,这里虽然清幽,但四周皆有路来,一看便是以防万一好跑路,四方通达,哪里也都能去。 正要大步走去,突然胳膊被孙若思给拽住,回头一看,孙若思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两个面具。只听他道:“这个赌坊以茶室为名,不赌金银,只以物亦物方显得赌筹贵重。来往之人里有你我这般官宦子弟,也有那大江南北的豪富商贾。里面鱼龙混杂,每个人皆以面具示人。”说完便将面具带上。 秦慕川之前虽无多大兴致,但一路上听孙若思讲这赌坊说的奇奇怪怪的,倒也让他生出几分好奇。“这就叫入乡随俗?”秦慕川笑了笑,便随孙若思一道走去。 赌坊外悠然静谧,甫一进屋,一阵人声热潮迎面而来。屋内光线如昼,小小一方地界,人多的竟然摩肩擦踵。正要问上两句时,孙若思已经朝着二楼走去。 原来竟别有洞天,不过隔了一层,这二楼中虽也小有喧闹,与一楼而言已显得十分安静。秦慕川看了一下,这里的布置与那食肆雅间一样,外面见不着一个赌徒,想必人都是在屋内了。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来,笑呵呵道:“二位爷想来玩点什么?” 孙若思摇着扇子:“大小通吃。” 小厮心中了然——眼前来的二位爷是什么都要玩上一手的主。得,这样的主顾最是庄家喜欢的,便又笑道:“不知二爷带的赌筹如何?” 秦慕川理直气壮地指着孙若思:“问他要。”反正看着面具,也不管孙若思那张哭丧的棺材脸。 孙若思幽幽叹口气,见秦慕川一副铁公鸡的模样,只好自己在钱袋子里掏来掏去:“夜明珠,够了吗?” “当然!”小厮也是识货的,立刻将二人领去了头等雅间。 秦慕川跟在后面,小声嘀咕道:“你这小子混得不错啊,又把你娘的嫁妆给偷了?” “别乱说!我可是把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啧啧……”秦慕川蹙着眉,“你也真够狠得,一条退路也不给自己留。” “谁说我没留。”孙若思理所当然道,“若是我哪一天流落街头,一个去的肯定是你们国公府。兄弟,到时候记得给我碗饭吃。” “瞧你这出息!”秦慕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有小爷在,肯定把那玉石给你赢回来。”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地方。推开房门,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虽然带着面具,但其中一个身形看上去颇为壮硕。秦慕川细细打量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四人玩的是麻将。 作为开场活跃一下气氛,麻将那哗啦啦的声音是最合适不过的。 “赢了。”秦慕川打了个哈欠,第三次推牌。 若不是碍着还有其他人在场,孙若思恨不得笑出声来,只要秦慕川能帮他把玉石赢回来,他堂堂大学士府的公子哥就算给秦慕川端茶倒水捏腰捶腿,那都认了! 第四圈后,秦慕川懒洋洋地问道:“还来麻将?” “不来了。这位兄弟火气好,下在认赌服输。”说话的是秦慕川的对家,声音倒是挺斯文的,身形也是高高瘦瘦。 作为秦慕川下家的壮硕男子却重重哼了声,语气颇为急躁:“换牌九!爷爷我就不信了!”偏偏四局里他是输的最惨的一个。 “那咱们先说一下规矩!”秦慕川到底还记得要帮孙若思赢回来他娘的嫁妆,此刻道,“这里的规矩是以物换物。但我也知道,若是有人输了东西却又想赢回来得,只用和庄家说一声,之后以四样物件去换便成。方才麻将我赢了,咱们还是先算清楚账,再来牌九如何?” “他奶奶的,你还怕老子跑了不成!”壮硕男子突然站了起身,整个麻将桌竟然都移动了几分。 秦慕川脸色不善:“愿赌服输才是好赌品。” 那文静书生见状,立刻出声打圆场:“不就是先将东西拿出来吗,也不是什么大事。难得出来玩,二位兄弟别坏了兴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是啊是啊。”孙若思也赶紧劝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继续吧。” 秦慕川虽心中有气,但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来帮兄弟赢东西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男人,必须要学会忍耐! 只是那壮硕男子运气一直不佳,换了牌九后,又是连输两局。朝着小厮挥了挥手,用方言喊道:“满转!戗儿的戗今天算是遇到了两个海翅子,得好好补补!” 秦慕川满头雾水——这是哪里口音,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了。 不过赌局还在继续,正要开局时,秦慕川突然指着孙若思道:“我的这位小兄弟火气不够旺啊,点几个火盆过来放着,旺旺他火气!免得他这一身的晦气到处散最后还传给了我。” “你——!”孙若思气的发抖,有这样说话的吗,现在他们可是一个战壕里蹲的,对面那个大个子今天是输定了,手又臭,牌也烂,看那模样脑子也不灵活的。 小厮还是照办了。 凡是赌徒,各个都有些癖好,比如有人随身带着财神的小象,有的无论赌什么都要先算上一挂。如今拿个火盆来实在不算什么,毕竟这种要求在赌坊里还是经常有人提的。 秦慕川脑子活,他本不好赌,可偏偏在赌术上造诣颇深。不出半个时辰,便将四件宝贝悉数赢了回来,正要让孙若思拿去换回他娘的玉石时,突然对面之人猛拍桌子:“你小子出老千!” 秦慕川顿时也站了起来:“血口喷人!输不起就别来赌!” 那壮汉手呵呵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直接掀了桌上的牌九,里面竟然多出了几张。“这是什么?!” “分明是你遭脏陷害!那东西是你刚才自己放进去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孙若思气的发抖。他的东西眼见就要到手,临了竟然出了这种恶心的事。想他堂堂大学士之子,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还要在骂几句,突然眼前一黑,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秦慕川虽眼疾手快的将他拉到一旁,可孙若思到底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头。这下,可炸了锅了!能来这里赌钱的,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偏偏孙若思今日事偶然撞见的秦慕川,秦慕川又是偷溜出府,二人竟然谁也没带个护院小厮来。 之前一直没说几句话的书生见到情况,早就找了个安全的角落躲了起来。屋里只剩下秦慕川和孙若思两个,像小鸡仔一样被那壮汉猛打。 “干他娘的!”秦慕川踹飞一个椅子,“人呢!这里的东家竟然没个护院吗?有人砸厂子!” 谁料竟然没有人来。秦慕川心中顿时想起那壮汉之前说的那句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其中定有蹊跷。秦慕川又喊了几嗓子,之前那小厮也不见了。 有诈! 秦慕川也是被逼的急红了眼,趁着孙若思被猛揍的时候,将屋中的酒坛砸进了那几个火盆,辣辣的火苗立刻窜了起来,可怜的孙若思衣裳下摆被烧了一半。吓得他顿时大叫,秦慕川一把将他拉了出来:“跑——!!” 见壮汉要追,秦慕川心一横,一脚将火盆踢去,二人之间顿时燃起一道火墙。 “混蛋!快给老子追!今天不扒了那姓孙的一层皮,你们都别想跟老子活着回来!”壮汉一把扯下了面具,这赌坊的小厮竟然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泼水的泼水,追人的追人。 壮汉脸上笑得狰狞,少顷,才发现屋里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书生不知何时也溜了。 且说秦慕川和孙若思两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衣裳也烧了好几个破洞,脸上被大火熏的黑一块红一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慕川喘着粗气,“那个人跟你有仇吗?!” 孙若思扶着大树,惊魂未定,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秦慕川见他这幅模样,恨不得给他两拳。 “我……嘶……我哪儿知道啊。”孙若思揉着眼睛,刚才被揍的那一下,差点将他眼眶打裂。 树林里,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一时间竟显得有些静谧。 秦慕川靠在一旁,余光处突然看到一匹马,顺着目光看去,不远处的大树下停着一辆马车。马儿正悠闲的吃草,看那架势,似乎已经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了。秦慕川心中嘎登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辆马车上分明刻着国公府的徽章,难道他偷溜出来事又被发现了?秦慕川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了的屁股顿时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今天这事儿若是被秦国公知道……上次不过是逛逛青楼就被打的半死,这一次可是火烧赌坊! 三十六计走为上,那马车里的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来。秦慕川正要脚底抹油,之前那个文静的书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看见秦慕川二人,一脸高兴,大声嚷道:“二位兄弟,你们可让我好找啊!咱们现在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吧!” 声音之大,让那不远处正在吃草的马儿顿时打了个喷嚏。 秦慕川:…… 他的屁股……又要开花了。 第二十章 救美 秦慕川哪里还敢在多做停留,不待那书生说什么,便撒开了腿拼了命般的逃。刚跑没几步,孙若思就看见他突然掉头又跑了回来。 “这是怎……”孙若思来不及问,秦慕川已经大吼道:“快跑,他们追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个赌坊的打手。 “呵,小的们,前面那个穿白衣服的,照死里打!谁打断他的腿,爷爷赏一百两!” 秦慕川往后瞧了一眼,穿白衣服的只有孙若思一人,不由喊道:“你这小子到底从哪里招来的这些煞神!” 孙若思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啊!”这种架势,恐怕也就是杀父淫-女的罪名才能引来吧。苍天可见,他孙若思虽是纨绔子弟,可从来没有调戏过良家妇女啊!杀人?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连杀只鸡的胆子都没有! 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二人只能先逃。可这两个人都是公子哥,一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比得过那些练家子。不出一会儿,竟快被追上。 看着那些人手中的木棍铁刀,秦慕川心一横,直接冲向了马车处——就算是被自己老爹打死也不要死在这些人手里,不然也太窝囊了! 顾秋澜坐在车中,单手倒托腮,一脸陶醉地看着拼命狂奔的秦慕川。“啊……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的小美人儿,就算在此刻也是如此漂亮啊。” 巧云默默看着她:“小姐,你再不出手,你家小美人就要被打死了。这样干看着真的好吗?” 陶醉的脸顿时变成了苦恼状,顾秋澜瘪着双唇,双眼含泪,委屈道:“可是,如果让夫君发现我如此粗鲁,那以后还肯理会我吗?今天早上不过是因为丫鬟们给他白眼看,他就以为是我授意的,还为此偷溜出府。如果知道我还隐瞒了自己的身手,呜呜呜,想想都觉得后怕呢。” 巧云:“其实你就是在报复秦慕川的故意迁怒吧。” 顾秋澜:→_→呵呵,我什么也没听到…… 巧云:这副表情是怎么一回事。=_= “没错,老子就是要让他知道,老子的心意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新婚夜里出逃的事老子不追究是老子大度,可今天竟然还敢偷溜出府,还敢撒谎教唆自己的小厮对老子说谎话,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好好吃一次教训吧,夫!君!大!人!” 巧云:…… 秦慕川没命般的往马车处跑,可马车那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 难道里面没有人? 或是说,里面的人也在赌坊里赌钱? 不管怎样,只要有马车总比两条腿跑得快。 突然间肩膀被人一拉,秦慕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转眼间,自己和孙若思便被那群打手包围了! “你们倒是跑啊。”为首的莽汉满脸虬髯,虎背熊腰。 “你们到底是谁?知不知道我是谁!”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隐瞒身份了,秦慕川吼道,“你们若是敢动小爷一根毫毛,开国公府就能灭了你!” “开国公?你不就是开国公那不孝的儿子秦慕川吗?” 对方竟然知道他的身份!秦慕川大吃一惊,可接下来还有更惊讶的事。“放心,我们对付的不是你。”说罢,指向孙若思,“只要打断这小子的双腿,就行了。” 秦慕川无奈地望着孙若思:“你可真是个衰神!” 孙若思哭笑不得,事到如今他倒是想起来了,不由干笑道:“原来是他。能和我有这么大仇,又费了这么多心思的也只有周天佑了。” 这个人秦慕川倒也认识,此人乃兵部侍郎的儿子。只是他与周天佑结交不深,二人交情只能说是云云而已。不过印象中,周天佑此人好像也并非如此歹毒之人啊。 孙若思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说罢,站直了身子,朗声对着那些打手道:“既然此事与秦兄并不相干,你们只需冲我来就行!” 那莽汉道:“放心,我们也不会对秦公子动手。可若是将他放走去搬来救兵,岂不是坏了大事!” 秦慕川冷笑:“小爷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管他什么侍郎,要报仇就堂堂正正的来,耍这种阴险毒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哎……夫君可真嫩啊。”顾秋澜不禁摇摇头,“报仇还管什么堂堂正正,打-黑棍才是最爽的。啧,一看知道夫君没有和人动过手。哈哈哈,那是打架吗,小孩子挠痒痒吧!” 巧云动了动双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晌午日头正大,秦慕川一头汗,身上不知又青肿了几块。这些打手人太多了,如果继续下去,孙若思恐怕真的会被他们打断两条腿。不行,得想办法,如果能将马车给弄到手,如果…… “老大,那边有辆马车!”一个打手突然嚷道。 那莽汉也注意到了,挥了挥手,让几个人过去。 巧云一愣:“小姐,他们过来了。” “咦?”顾秋澜微微撩起帘幕。 “小姐,方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秦慕川发现你在这里待了半天,眼睁睁看着他被打而不回府搬救兵,和他发现你身手不错却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揍而不出手相救,不知道哪一个会令人更加火大呢?” 顾秋澜:………………………………………………………… 几个打手正往马车那边跑去,突然听到一阵马声嘶鸣,那马似发了疯般向这边冲来。不待他们有所反应,下一刻几人便被横冲直撞的马车撞飞出去! “他娘的!周天佑!你给老子等着!!”马车里的顾秋澜两眼通红,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驾车的巧云一头大汗——这才是纯粹的迁怒吧。 一晃眼,马车已经杀到了莽汉这边。秦慕川猛一抬眼——“巧云?!”话音刚落,马蹄子顿时踏上了那莽汉的双肩,巧云猛挥马鞭——啪,一道鞭痕在那莽汉身上狠狠挞出红印,血肉飞溅! “夫君,快上来!”顾秋澜伸手一把拽住了秦慕川。转眼间,那些打手们纷纷倒下地上,各个疼痛不已。 惊魂未定时,秦慕川突觉怀里却多出了一个人抱着他的腰哭道:“夫君,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夫君,你没事吧,是我不中用,被那些人吓得动不了,如果我胆子大一点,我就能帮你了。”小脸蛋还一个劲儿地在他胸膛蹭啊蹭的。 秦慕川呆呆地坐在马车中,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孙若思也趁乱跑了上来。听到刚才那番话,顿时明白这是秦慕川娶回家的夫人了。听说是礼部侍郎的千金,自幼养在深闺中。之前恐怕是来抓偷溜出府的秦慕川,不曾想遇到了那番事,孙若思见她只带了一个丫鬟出来,倒也多少能理解身为一个千金小姐当时害怕的心情了。 “你……不必在意。”秦慕川也稍稍想通了些,“你敢让巧云驾车冲进去,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吗?”顾秋澜瑟瑟发抖,“可我……可我没能回府里搬救兵来。夫君,你脸上的伤……” “当时那种情况,你吓得动不了也是情理之中,说到底也是我让你身处险境了。”秦慕川轻轻握着顾秋澜的手,他的夫人就算害怕如此,最后也壮着胆子冲进来就他,就冲这份情意……秦慕川觉得自己突然间竟有些小感动了。 眼见着秦慕川和顾秋澜两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孙若思不得已咳嗽了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顾秋澜突然觉得孙若思好碍眼,要不是他惹得祸,她哪里用的着如此演戏,真是可恶至极!还有那些周什么天的,也罪该万死!通通都给老子拖出去斩了!! 树林里,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之前那文弱安静的书生不知从哪儿又走了出来,看着躺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打手们,不由笑了笑。 ——澜儿,你还是如此莽撞啊。 第二十一章 恩怨 国公府 “疼疼疼疼!嘶……”秦慕川咬着牙浑身直打颤,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夫君,你真是太可怜了。”顾秋澜拿着帕子掩面,“宁叔,夫君的手臂应该没事吧。” “脱臼罢了。”宁大夫托着秦慕川的手臂,只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恢复了原位。秦慕川也彻底晕了过去。 顾秋澜将他抱在怀里:“哎,夫君的体质真是太弱了呢,宁叔,你那里可有强身健体的药吗?” “这个嘛,还是要多多锻炼为好。不过他手臂刚接好,不要过多劳累,最好静养几天。”接着又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点,正要走时,顾秋澜突然低声道:“宁叔,您看今天这事儿……还是别惊动国公爷为好。毕竟国公爷年纪大了,我们做小辈的总让国公爷操心也不好,这也算是全了我与夫君的孝心。” 秦慕川的……孝心? 宁大夫擦擦汗,还真别致。 “少夫人放心,一家子和和美美才是正理,这些道理宁叔都懂。”宁大夫捋了捋胡须,又道,“不知那位孙小公子伤势如何了,待老夫去看看。” “这些小伤那里用得着劳烦宁叔,孙公子的伤方才巧云已经帮他处理了。”顾秋澜笑道。而且还是特别关照的处理……呵呵呵呵,让你小子惹祸! 不知为何,宁大夫突然身上来了一阵寒意,既然顾秋澜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坚持。 明月轩的客房里,孙若思抱着被子,缩在床榻一角,瑟瑟发抖。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吓得他一声大叫:“你……你别过来!” “窝囊废。”巧云淡淡道。不过是使了些小手段,这家伙就怕成了这幅模样,相比之下,秦慕川倒是男人多了。 顾秋澜摆摆手,示意巧云站在一侧,自己则带着玲珑走了过去。 “孙公子,别怕。我那丫头虽是性格粗鲁了些,但你看,你身上的伤不是已经包扎好了吗?” 不说还好,一提到包扎伤口,孙若思如同见到魔鬼一般,大喊大叫起来。顾秋澜无奈回头——喂,你把这小子整疯了吗? 巧云:→_→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秋澜:…… 孙若思抱着被子,拼命将自己藏在里面。那个丫鬟根本就不是人!!她把他快扒光了,然后拿着小刀一点一点比着他身上的肉,然后一刀,一刀…… “我只是在教他以后遇到对手的时候,从哪里下手最为方便。” “那你为何扒我衣服?!”孙若思吼道。 “哦,哦哦哦哦哦??”顾秋澜兴奋地回望。 巧云:“孙公子,你身上腹部受伤,不除去上衣,如何包扎?” “哎,原来如此。”顾秋澜失望地叹气。果然,巧云既不喜欢的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真是误会一场呢。”玲珑柔柔道,“巧云姐姐虽然不苟言笑,但很可靠哦。孙公子,你仔细感觉一下,伤口是不是不那么痛了?” 孙若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人。侧头瞧了一眼玲珑,没错,这样的女子才是他所接触的——温柔又漂亮,说话声音也好听。 顾秋澜见他脸色青白一片,心情无比愉快。倒是还记得用团扇半遮面容,轻声道:“孙公子,今日之事能否解释一二呢?” 孙若思微微垂眸,似有歉意地问道:“秦兄他……还好吧?”谁料话音刚落,就看见秦慕川的夫人顿时红了眼眶。 “夫君乃国公府的小少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孙公子,你说我家夫君现在好不好?”顾秋澜拿着被洋葱熏过的帕子,“现在人还未醒,也不知……不知……孙公子,我那夫君是个实心人,为了朋友是两肋插刀,可就算如此,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被人打啊。这事儿若传出去,国公府的脸面何在,我夫君的脸面何在?就算是孙公子,京城里又该如何看待大学士府?” 孙若思被她说得满脸通红,愧疚不已。 少顷,孙若思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我听闻夫人是礼部侍郎的千金,不知夫人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兵部侍郎之子周天佑的事?” “我家小姐自有养在深闺,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巧云冷声道。 孙若思一愣,立刻道:“是我唐突了,还望夫人莫怪。” “无妨,孙公子继续。” 孙若思点点头,只是事情太过尴尬,一时间他也不好说。想了半天,突然抬头望向顾秋澜,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 顾秋澜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碍着身份不好发作,恨不得给他两耳光! “夫人……也罢。既然夫人没听说过,想来也没见过周天佑。其实周天佑这人也不常在外出现,听闻他身子不好,所以也一直养在府里。因一次误会,我得罪了他。他便布下了这个局,本想将我引进来,无奈牵连到了秦兄。” “误会……”顾秋澜细细品了品这二字,“看来,这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误会了,不惜下此血本。” 孙若思苦笑了会儿:“我与秦兄去的赌室,里面那个莽汉应该是兵部里的人。只是还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倒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稍后又说了一些赌坊的细节,但他和周天佑的恩怨,却一字不肯透露。顾秋澜也明白这件事怕是孙若思的私密,便也不再追问。安排了马车将孙若思平安送回大学士府后,便又回到秦慕川身边,此刻秦慕川倒是已经醒了。 “夫君,你好些了吗?”顾秋澜柔声问道,右手顺便在秦慕川的胸膛不断游走。 秦慕川揉着额头,表情虽有些痛苦,但和之前相比已经好多了。 “秋澜,你怎么会出现在哪里?”秦慕川最终还是问道。 顾秋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乞怜地目光:“乐山对我说,你又出门了。我放心不下,便也偷偷出去找你。听说夫君与孙公子交好,我便打听一下,便去了城东。夫君,你别怪我。我,我只是……只是……” “哎。”秦慕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到底也是为夫不好,不该意气用事。” 顾秋澜见警报解除,心中大为畅快,便将从孙若思哪里得知的情况一一告诉了秦慕川。秦慕川听着听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怎么了?”顾秋澜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慕川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不由有些好奇。 秦慕川道:“那个莽汉曾经说过一句话……满转!戗儿的戗今天算是遇到了两个海翅子,得好好补补!我一直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兵部的暗语吗?秋澜,秋澜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顾秋澜连忙笑了笑,“兵部的暗语,这些话听起来还真奇怪呢。”那莽汉说的可是正宗的黑话。那话的大意是——我全要了,爷爷今天遇到了两个大官,宰上一通好好补补。 那个周天佑,到底是何许人也? 秦慕川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别担心了。不管那个人什么来头,他的目标都是孙若思。话说回来,孙若思这人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也不是大恶之人,他到底做了什么才如此得罪了周天佑呢?” “这个人脾气很不好吗?他长什么样子?”顾秋澜突然对此人好奇起来,一个公子哥竟然能使唤上黑道的人,的确有两下子。 秦慕川拖着下巴,深思道:“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不过周天佑性子比较静,也不像是一个会惹事的。算了,你也别操心了,等我好些了,亲自去问那姓孙的!将小爷拖累的这么惨,他就别想隐瞒!” 宁大夫交代秦慕川要静养,顾秋澜也不好多做打扰。妙妙从后院跑来,手里抱着一个画轴,在门帘外冲着顾秋澜招手。 刚走出去,便被妙妙往隔壁暖间里拽。 “老大老大,方才庄妈妈说要我把这个画轴交给你呢。” “里面画的什么?这么神秘?”顾秋澜漫不经心地接过,打开一看—— “老大老大,里面画的是什么?老大……?”妙妙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顾秋澜双眼出神地盯着画轴,整个人如被人点了穴一样。 “天呐……” “怎么了怎么了?”妙妙急的跳脚。 顾秋澜整个身子突然晃了晃了,手中画卷顿时落在了地上。 妙妙赶紧走上前,低头一看——“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怎么会是他!”顾秋澜呆呆地念着。 “好漂亮的人啊。可是……上面写的是‘又逢君’,应该是个男人吧。”妙妙颇为不解,“君不是指的男人吗?” 巧云走进房间,扫了一眼妙妙手中的画卷,不由笑了笑:“妙妙说的没错,那画里的的确是个男人,而且正是周天佑。”巧云收起画卷,见顾秋澜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语气中颇为幸灾乐祸:“小姐,这下该怎么办呢。当年燕州欠下的债,啧啧,没想到竟然要在京城还了。” “债?什么债啊?”妙妙问道。 巧云神秘一笑:“风流债。” 第二十二章 牵连 八月十五,乃江南开科之时。而在此前,皇帝会择七月下旬一日,给朝中官员子弟一场荫官的校考,择优授职。通常这些职位也只是些虚职,只是为了让这些官宦子弟有个出身罢了,也算是皇帝的恩典。而校考前夕,礼部则会将官宦子弟集中在国子监群贤殿进行头轮筛选——皇帝的恩典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秦慕川在家里养了一日,左手虽还有些酸麻,但与昨日相比,还是好多了。玲珑剥着葡萄,一颗递给了顾秋澜,下一刻就被顾秋澜喂到了秦慕川嘴中。 玲珑颇为郁闷,早知道她就不抢这份差事了。 “夫君啊,今儿早上我去向娘请安的时候,见娘今天心情不错,估计是有什么好事呢。” “好事?”秦慕川看着自己的左手,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不管有什么事,他最近都不要再出门了!绝不! 顾秋澜见他愁眉苦脸的,正想安慰几句,只见着赵大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朝这边走来。秦慕川整个人抖了一下——他今天一天好像没有做什么错事吧! 赵大管事和颜悦色地行了礼,秦慕川赶紧扶着他起来:“赵叔,快到晌午了您不歇会儿?” 赵大管事笑呵呵道:“少爷莫慌。国公爷让我来传个话,让少爷随我一道去雪松堂。” “父亲可对你说是什么事儿?”秦慕川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回头一瞧,顾秋澜不知何时也站起了身,突然手背一热,右已被她紧紧握住。 “赵叔,什么事这么神秘啊?一点儿都不肯透露么?”顾秋澜微微错步,隐隐地挡在秦慕川身前。 赵大管事见眼前小夫妻衣服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莞尔。 “少爷少夫人不必担忧,是好事呢!少爷随我来便是,少夫人若担心,也可先去夫人那里。” 秦慕川与顾秋澜不由对视了一眼,突然挺直了胸堂。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缩在老婆身后。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之感,一挥手:“带路!” 到了雪松堂,秦慕川老老实实地站着,颇有些踟蹰不安。秦国公见他这副小媳妇儿样,原本爽快的心情顿时阴郁起来。 秦慕川飞快地瞧了他老爹一眼,跟往常一样都是一张黑脸,看不出喜怒。不过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再被打一顿呗。 秦国公何等人也,沙场官场都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前日之事顾秋澜虽有意隐瞒,但又那里能瞒得下来呢,那么多人都看见宁大夫又去了明月轩了。 “你这孽子,前日又偷溜出府厮混,真是一点长进也无!” 秦慕川顿时将头埋的更低。他只是想帮孙若思捡条命,毕竟孙若思卖了他母亲的嫁妆,这祸闯的太大了。作为兄弟,也不能见死不救。哪里会想到这根本是别人专门设的局,就是为了报复孙若思呢。他秦慕川完完全全就是被连累的那一个,纯属倒霉啊。 不过此刻,他还是闭嘴为好,多说多错。 秦国公不断压着胸口的怒火,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将事情说完,让这孽子滚蛋!真是多看一刻,他就折寿十年! “许是你老子我这辈子杀孽太重,才有了你这么个逆子来讨债!别人家的子嗣各个都颇有出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不必让他们的老子操心。也罢!你既然是我的儿子,我多少也要为你谋划一二。免得我百年去后,你却还是一介白丁布衣!七月十七,也就是后日,礼部将在国子监设荫官校考,我已经与你那岳丈打了招呼,到时候你别给老子太丢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即可!” 秦慕川诧异地抬起头,一时间竟也忘了害怕:“后天?这……这如何……” “你想说什么?!”秦国公顿时一声吼,秦慕川老实地闭嘴了。 “老子平日就要你多用功念书,少惹那些歪门邪道,你有听进去半句吗?后日又如何,以你这愚钝的资质,哪怕是再读个十年八年也是没用!好在你小子命不错,投了个好胎,老子也给你找了个好的岳家。你岳丈亲口对我说了,只要你不犯大错,这校考肯定是能过得。” 秦慕川讪讪地点头。 秦国公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赶紧滚蛋。真是一个绣花枕头,偏偏还自命不凡。他堂堂开国公,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子,哎! 直到从雪松堂走出,秦慕川才觉得左手隐隐作痛。想到方才秦国公的话,不由有些庆幸——幸亏伤的是左手啊,不然肯定又要被骂的很惨了。 七月十七晃眼便到。 由于是礼部在国子监设考场,顾秋澜与周氏说起自己也好久没有见到顾侍郎了,周氏想了想便也同意顾秋澜一道前去,只是细细嘱咐了跟着伺候的丫鬟小厮,切不可让外人冲撞了她。 此刻顾秋澜坐在马车中,看着来往行人皆是身穿着华服的弟子。而秦慕川那欣长的身量,出众的容貌,硬是将周围都给比了下去,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般。“哎,可惜啊。这校考比的是学问,爹爹怎么不把考题换作比脸蛋呢?” “小姐你就放心吧,就冲他是咱们府的姑爷,老爷也会让你的大美人过的。”巧云毫不担心,毕竟这后门走的也太大了。 秦慕川心情忐忑地步入群贤殿。来之前他已经被秦国公被耳提面令了好几遍,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写些忠君文章便可。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秦慕川吓了一跳,还好没叫出声。回头一看,一个颇为眼生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那人温柔地抬手一礼:“秦兄,好久不见了。” 秦慕川脑海里转了半天,终于一脸醒悟模样,“原来是周兄啊!”竟然遇到了周天佑,真是祸不单行! 周天佑比寻常人要苍白些,一身天青锦衣,如那烟雨中的翠柳,美如冠玉。 “秦兄的左手看起来似有不便,今日校考怕是要辛苦些了。”周天佑含笑道。 “小事罢了,右手还在就行。”秦慕川挥了挥右臂,示意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这就好。你……”周天佑掩面退了几步,似在轻咳。 秦慕川突然想到他身子一向不好,之前也是一直在家养病,这样病弱的身体,就算是过了校考,最多也就荫一个闲官罢了。可是听闻周天佑才学在京城中却是数一数二的,哎,真是天妒英才啊。不过又想到孙若思得罪他后的下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还是别和这种人打交道了,赶紧去考场为好。 国子监外,顾秋澜突然抖了抖。 “怎么了?”巧云问。 顾秋澜看着自己的双手:“今天的黄历上是不是写的不宜出门?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恩……”巧云正在思索着,马车外的妙妙突然嚷道,“老大你忘了吗?你家小美人出府一次就挨一次打,出门当然不吉利啦!不过这次可以放心啦,老大你都亲自来了,你的小美人肯定很安全的。” “是吗?”顾秋澜难得的不确定起来,“但愿如此吧。” 第二十三章 旧爱 就在顾秋澜在国子监外左思右想时,群贤殿里的校考已经开始。 秦慕川的位置在靠左的木窗旁,在他的斜后方则是周天佑。孙若思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今日并未来到考场。 顾侍郎乃本场巡考,看着眼前这些官宦子弟,各个愁眉苦脸,手中的笔仿佛千金重般,心中不由摇头叹息了几声。又朝秦慕川那处望去,他虽也半响没动笔,但面容却是十分淡定,倒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只是他身后的周天佑,好像有些出神,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这边看。惹得顾侍郎还以为自己的官服上是不是有些墨点,便也看了几眼,正纳闷的时候,那周天佑突然又低下了头,似乎是灵感将至,下笔如有神助。 终于,校考结束。秦慕川长长舒了一口气,昨日的临阵磨枪还是有几分用处的,自己这文章做得虽不是花团锦簇,倒也说得过去。正收拾着文具,周天佑已经走了过来:“看秦兄模样,似乎是胸有成竹啊。” 秦慕川连忙道:“哪里哪里,尽力而为罢了。”边说着,不由加快的收拾的速度,只希望快点离开群贤殿。谁料周天佑似乎很有谈性,一边走一边与他道:“听闻秦兄前阵子娶亲,小弟未能登门贺喜,真是失礼了。” 秦慕川心中微怔,周天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指今日顾侍郎巡阅有不公正之疑?虽心中惊疑不定,秦慕川面上倒也从容笑道:“周兄不必自责,有这份心意便是看得起在下了。” 二人边走边说,秦慕川怎么甩都甩不掉周天佑。心里急得要命,偏偏又不好质问,毕竟孙若思那事儿也的确不太光彩——两个官宦子弟偷偷去赌坊赌钱,火烧赌坊又被人暴打一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拿在面上说道的事。 “小姐,周天佑来了!”巧云眼尖,也是周天佑和秦慕川二人在人群中太过显眼,只要不是瞎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俩。顾秋澜一不留神,手中的团扇被她捏碎了…… “秦兄府上已有人来迎接了?” 周天佑的声音近在耳边,顾秋澜恨不得找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夫君啊,你千万别提我! “是啊,我那夫人有些放心不下,便一道来了。”秦慕川十分老实地将队友给卖了。 “原来是尊夫人。”周天佑默默看着马车,顾秋澜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本朝国风开放,女子亦可单独出游,带上帷帽即可。而如顾秋澜这种嫁作人妇的,有丈夫在旁,也不用多作避讳。但此刻,顾秋澜丝毫不想与外男见面,她是一个深闺淑女,绝对不能作这么有伤风化的事。 然后—— “秋澜,你在这儿候了多长时间了?” 唰,车窗处的幕帘被撩开,马车内光线一亮,秦慕川那张俊美的脸蛋瞬间出现在了顾秋澜的眼前,而他身后赫然站着的正是周天佑。 巧云默默偏过了头,顺带用双手捂住了妙妙的眼睛。 “我……”顾秋澜朱唇张张合合,一时间竟半响也说不话来。 秦慕川觉得有些奇怪,猛地回头,周天佑正直盯盯看着他的夫人!原本温柔的目光好似掀起的惊涛骇浪,同样作为男人,秦慕川太懂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秦慕川重重地将帘幕搁下,正要说些什么,周天佑立刻换上了那温和的面容,似乎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依旧是礼貌的笑着。 “原来这位就是尊夫人。”周天佑似乎对刚才的事毫不在意,“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你——”秦慕川见他语气如此轻佻,气的不由握紧了拳头,“百闻不如一见?我夫人自有养在深闺,何来的百闻?周兄也是读书人,莫要胡言乱语!”刚说完,就看见周天佑用一种极为复杂且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秦慕川气的额头都快冒出青筋了。 马车里的顾秋澜捂着脸恨不得砸死自己——她当年怎么就那么不长眼的招惹了周天佑呢。本以为是个瘦弱小公子,哪里想到竟然是个蛇蝎美人。 “自幼养在深闺?”周天佑轻笑了几声,突然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不自然的红色,不由地退开了几步,微蹙眉头的模样,不知惹了多少女子心生爱怜。忍着咳嗽,脸上的笑意却因方才的病态生出了几分邪意:“一直听闻尊夫人容貌绝美,在下心慕已久,今日得见,此生无憾。” 秦慕川:“你这兔崽子——”说着,就要挥着拳头揍走去,余光处看见顾侍郎匆匆往这边赶了过来,不由迟疑了一下,而周天佑浅笑了几声,顿时扬长而去。 “干!他娘的,下次别让小爷遇到!”秦慕川觉得自己方才窝囊的厉害,自家娘子竟然当场被人调戏,而他居然没有揍那小子一顿,当真可恶至极! 顾秋澜坐在马车里紧张兮兮地对着手指,突然一个人影钻了进来,抬头一看,正是秦慕川。此刻他一脸铁青,顾秋澜心虚地将眼神飘向了远方。只是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秦慕川大力一搂,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服隐隐传来。顾秋澜眨眨眼,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下次别出门了。”秦慕川闷闷地说道。 “恩。” “那个姓周的,小爷会亲自去教训他。今天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若是心里有气就冲我撒。” “恩……” “秋澜啊,”秦慕川担忧地看着她,伸手覆在她的脸庞,“方才吓着了吧。” 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呢? 秦慕川见她突然沉默,越发心疼了,遂将她拥的更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息间,那淡淡的香味让他更觉得他的夫人乖巧温柔,贤惠又大度。今天好容易出次门竟然遇到了登徒子,越发自责起来。“也是为夫看走了眼,没想到姓周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秋澜你别怕,万事有为夫帮你撑着呢!” 他紧紧拥着她,好似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顾秋澜甚至听到了身后那个男人胸膛里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不由地缓缓阖上眼眸,嘴角处浮起了一抹得意的浅笑。 此刻,周天佑也回到了府里的马车上。 “公子,方才你……见到那个女人了?”小厮见自家公子脸色不佳,颇有些担心。 周天佑略略点头,那小厮气愤不已,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低声吼道:“可恶,那个衣冠禽兽的女人,不,她简直是连禽兽都不如!公子,你为什么不当场戳穿她?” 周天佑若有所思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目光淡淡——戳穿她?呵,与其戳穿她,不如毁了秦慕川。她不是最喜欢美人吗,真想看看秦公子那张脸毁了后的模样啊。 第二十四章 意外 回府后,一口气没歇,秦慕川就被秦国公叫去雪松堂训话了,顾秋澜则心神不宁地回到明月轩小院。妙妙不明所以,拉了拉巧云的袖子,小声问:“巧云姐姐,老大是怎么啦?以前看见小美人的时候都开心的不得了,今天那个周公子还说喜欢老大呢,什么心慕已久,此生无憾的,老大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巧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如果一个人把你抓起来关上十天半月,你会高兴吗?” 妙妙果断摇头。少顷,突然道:“啊!我知道了!那个把周公子关起来得人就是老大?!” 谁料顾秋澜突然回头:“什么叫关?!他是自愿留下来的好吗,老子从来不干这种强迫人的事儿!再说了,当初老子也不知道他是京城里的公子哥啊!” “是啊,把人拐到荒漠,然后扔给他一袋水,问他是愿意留下当你的压寨小相公,还是靠自己活着走出荒漠。”巧云啧啧冷笑,“这可真是够自愿的呀。” 妙妙目瞪口呆地仰头望向顾秋澜:“……老大,你……你真厉害!所以老大是对那个周公子始乱终弃了吗?” “妙妙,始乱终弃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顾秋澜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那边巧云又横了她一眼。 “她何止是始乱终弃,本来别人周公子只是路过燕州,偏这女人见色起意,带了一帮人拦了对方的马车。那时正值寒冬时节,马车受惊,冲入冰湖之中,周公子不幸落水。我瞧着他如今体质羸弱,与当初寒冬腊月溺水一事分不开关系。顾秋澜啊顾秋澜,你瞧瞧你作的什么孽!” 妙妙第一次看见自家老大被如此训骂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没精打采的。 巧云也知道自己训狠了,摆摆手:“也罢。这话又说回来,若当初不是你误打误撞,周府众人也早死在了那帮西域马贼的手中。你救了他一条命,但也害了他终身,若你觉得这笔糊涂账如此便是扯平,那就别再将那人放在心上了。” 顾秋澜依旧脸色讪讪,眸子暗淡无光,整个人如一团烂泥巴一样趴在桌上。嘴里低声嘟囔:“反正事已自此,再说什么也无力回天。我只担心他如今知道我嫁入国公府,会不会有所行动?如果他一早便知道我嫁人了,那么之前那个赌局,真的只是为了孙若思而设的吗?” “老大打算怎么办呢?”妙妙颇为好奇。 “唔……”顾秋澜很苦恼,“若是依着我以前的个性,肯定是先下手为强了。弄不死周天佑,也得将他搞残,躺府里十年八载的不能动弹。” 妙妙顿时闭了嘴。巧云姐姐总说老大以前是混世魔王,燕州的人都恨死老大了,当时她还不信,只是以为巧云姐姐不喜欢老大而已…… “可是我在祖宗牌位面前发过誓了,不能再这样混蛋下去。”顾秋澜闷声道,“也是我对不起周天佑在先,要不我偷偷去周府,让他打一顿消消气,你们觉得如何?” 巧云颇为欣慰:“浪子回头金不换,看来你的良心还没完全黑掉。” “不是吧……”顾秋澜觉得自己都快哭了,“真的要给他打一顿啊?你看他对孙若思下手,一出手就是打断一双腿!我还不想这早就残掉。怎么办,巧云,你说我该怎么办?那些个小美人的心思怎么那么难猜?哎,真是磨人啊。” 巧云:…… 她就不该对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女人报以什么希望!! 周府,小厮手中端着刚熬煮好的参汤走来。书房里寂静无声,周天佑似乎与周围之景融成了一体。小厮不敢出声,怕惊扰了他。悄悄将瓷碗放下后,正欲离开,余光处见着周天佑正拿着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 小厮思量半响,最终还是关切道:“公子,大夫嘱咐说这汤得趁热喝才好。” 周天佑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还想再说几句,只是见周天佑虽面色不改,可那目光却已压了下来,只好规规矩矩的退出书房。原本就安静宽阔的书房,只因方才的人声衬托,更显得如冰窖般凄清。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似乎是在嘲笑他的羸弱无能,一时间周天佑只觉得刺眼无比。 手中的匕首变得越来越重,周天佑神色淡漠,“真没想到你竟然嫁人了……呵,顾秋澜,你竟然还会嫁人!!我倒是想知道,若是挖开你的胸口,那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心!”猛地用力,锋利的刀尖已深深插-进木桌之中。 这天晚上,群贤殿里的考卷已送到崇德帝手中,此刻顾侍郎正站在一侧静候崇德帝阅卷。这荫官的校考一向都只是走走过场,崇德帝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在琢磨今年江南科考之事,如今见朝中子弟的这颇为寻常的答卷,不由蹙了眉,颇有些失望。随便捡了几个还算过得去的文章放在一侧,又翻了一张,那文章虽也普通,可字迹却有些风骨。 “秦慕川?”崇德帝用手轻轻敲着纸上之名,顾侍郎心头一动,颇有些紧张。果然,崇德帝略略抬眸朝下望去,嘴角带着丝笑意:“你那闺女嫁的便是这小子吧?” “回陛下,正是。” “这一手字倒是不错。”崇德帝放下手中朱笔,“朕听说秦国公这一子生的是相貌堂堂,前些日子还邀了孙学士之子去了城东游玩。年轻人交游广阔,真好啊。” 顾侍郎有些懵,不明白崇德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崇德帝的下半句,顾侍郎只好惴惴不安地继续静候着。 前些日子崇德帝去了周贵妃哪儿,正巧听到了小宫女说笑话给贵妃解闷,他不欲打扰贵妃谈性,便静静站了会儿。只听小宫女说在前朝时,有两位官宦子弟去赌坊赌钱,结果赢得太多惹得庄家恼羞成怒,于是那二人便联手烧了赌坊…… 小宫女说的风趣,惹得殿内众人一阵轻笑。崇德帝笑着默默听完后,当天便传召了大内采风使…… 终于,崇德帝将群贤殿内校考子弟名字圈完,书中舍人截过名单仔细誊抄。顾侍郎见秦慕川的名字赫然在列,顿时放心了。 崇德帝突然道:“这个秦慕川肚中倒是有些墨水,可授一二实职。既然此人是顾爱卿佳胥,不知顾爱卿觉得这人合适做些什么呢?” 顾侍郎脑袋顿时嗡了一声,他那女婿什么斤两他是在清楚不过。可毕竟是女婿又不是自己儿子,是贬是夸都不好说。 不待他回答,崇德帝又道:“这样吧,让朕好好想想,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时辰也不早了,爱卿先退下吧。” 顾侍郎的那颗小心脏忐忑不安,离开御书房后已近深夜,顾不得宵禁严令,找丞相开了张路条后便马不停蹄地奔向国公府。 ——亲家公啊,大事不好啦!你儿子被皇上看中了!! 第二十五章 月夜 秦慕川被秦国公耳提面命了一下午,整个人脑袋晕晕沉沉,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终于,秦国公口干舌燥地让他滚蛋,秦慕川欢天喜地的滚了。 刚回到明月轩,便看见顾秋澜无精打采地凭栏而望。自嫁到府中,秦慕川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般神色。“周天佑……”秦慕川咬牙默念地这个名字,恨不得将他给咬死。 “夫君回来啦。”顾秋澜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笑了笑,“今日校考可是辛苦了呢。” “那不过都是些小事。”秦慕川非常轻松的摆摆手,“以你夫君我的才学本事,对付一场小小的校考不在话下。” 顾秋澜就是欣赏秦慕川这种没来由的自信,连忙附和道:“正是!夫君,我们今晚还写字吗?” “写字……?”秦慕川不由地轻咬下唇,露出一个风流坏笑。上次教他家小娘子写字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啊。读书习字是个好兴趣啊,秦慕川觉得这个可以好好跟自己的小娘子一起培养培养。 用了一顿温馨的晚膳后,二人正打算关起书房门培养培养的时候,顾秋澜她爹上门了…… 两个老头一起将秦慕川再次拎到了雪松堂。顾秋澜想要跟去,却被告知这是一场男人间的谈话,女性谢绝入内。 “干!呀呀个呸!竟然不让老子进去!”待门关上的那一霎,顾秋澜终于忍不住地露出悍相。 “你是谁的老子!!”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顾侍郎的脸顿时露了出来,那悍匪模样更胜一筹。 顾秋澜:“………………” “好好当你的小娘儿们,别添乱!”顾侍郎蹙着眉,压低着声音急促道,“赶紧回你那院子呆着去!” 哐当,门再次关上。 顾侍郎温和浅笑:“澜儿这任性的模样真是让人见笑了。”举手投足间,一派文人儒官的风雅。 秦国公不由叹口气:“不瞒亲家公,我觉得还是闺女省心啊,心思周道又顾全大局。” 顾侍郎笑的越发温和了,虽已比不得年轻人那般朝气,但岁月的沉淀让他自有一份潇洒悠闲之态,颇有古时君子之风。那浑然天成的气质,硬生生的将这屋内一个粗狂武将和一个绣花枕头给比了下去。不得不说,顾秋澜能够如此成功的嫁出去和顾侍郎的气质是脱不开关系的。——当老子的都这么儒雅,他的闺女肯定是宛丘淑媛,温雅含蓄的!! 顾侍郎简单明了的将崇德皇帝的意思说与秦国公听,刚说到秦慕川与孙若思一道去城东时,秦国公的眉头顿时跳了跳,秦慕川的心脏也跟着跳了跳。 顾侍郎眼见着本朝第一武将秦国公额头的青筋不住地往外冒,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时,非常从善如流地依着秦国公的意思提前回顾府了。 “你这个混账兔崽子!!!!” 砰——秦国公一挥手,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哗哗啦啦的全部摔在地上!一巴掌拍向秦慕川的后脑勺:“赌钱竟然都赌到圣上耳朵里了,你这孽障倒是有几分本事!!” 秦慕川无限委屈:“爹,我真不是去赌钱啊!!” “那你去做什么?去赌坊喝酒吃菜吗?!” “我……”秦慕川有苦说不出。孙若思的事根本就不能说,万一自己老爹知道了孙若思那混账事儿,上朝的时候再大嘴巴地对孙大学士那么一说…… 秦国公见他支支吾吾,越发来气。可到底理智还在,既然秦慕川要被授予功名,脸上自然不能挂彩,否则有损文人体面。 秦国公气的发抖,暴吼道:“跟老子去祖宗牌位面前跪着!好好思过,不到明天早上不准出来!” 秦慕川:“………………………………………………”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为什么只要出门再回府就没好事!!! 顾秋澜目送着秦大美人关进小黑屋,颇为有心无力。京中纨绔子弟那么多,为何皇上单单就记住了秦慕川?难道也是因为脸? 顾秋澜陷入了深思。——和皇帝抢男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巧云悠悠提醒道:“宫中有位周贵妃,颇受当今圣上宠爱。那周贵妃有个弟弟,叫周天佑。” 这可真是……真是一个令人开心不已的亲戚关系啊。 “小姐,小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见顾秋澜一个箭步,整个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巧云惊得跳脚,偏偏又不敢大声嚷嚷。 今夜月明星稀,宵禁时分,路上空无一人。半空中,一道人影飞掠而过。顾秋澜身上依旧是那繁复的宫装,宽大的裙摆随着轻功的飞驰在风中撒开,缠绕在手臂上的宫绦然然飘着。飞逸的姿态好似月中神女莅临尘世,张扬,倨傲,不可一世。 “听闻顾侍郎今夜匆忙赶去国公府,我便猜你一定会来。”周天佑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院中的女人,心情颇为愉悦。 见顾秋澜不语,周天佑也不在意。他走近了几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强烈:“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早知今日,当初在燕州的时候就该杀了这个姓周的!竟然敢动老子的男人,活得不耐烦了。呵,是这样吗?”周天佑那温柔的脸说着这般粗鄙之词,让人听着颇为诡异。 顾秋澜微微打了哈欠,斜眼瞧见院子里有石凳,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脸色十分不耐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天佑无辜道:“我想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顾秋澜盯着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美人,颇为无奈:“三年前燕州那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别牵扯无辜!” “啧,不愧是新宠。”周天佑单手撑着石桌,俯下身与顾秋澜对视,“竟能让你这般上心啊。秦兄的那张脸,可真是人见人爱啊。” “说得好像我以前对你不上心似得。”顾秋澜突然伸手勾着周天佑的下巴,双眼微弯,“你再这样下去,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啊。” 周天佑:“…………………………………………………………” “干嘛突然退得那么远?”顾秋澜终于起了身,一步一步,踩着月色走了过去。周天佑后退一步,顾秋澜便更近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顾秋澜猛地伸手,将他逼在了角落,背脊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哈……我知道了。看来你好像的确在吃醋啊,别这样啊小美人,我是见不得美人伤心的。咱俩也算是有过一段的旧情,你若不是那么口是心非总跟我闹别扭,说不定我现在进的就是你周府的门呢?不过现在也不迟……”手指轻轻摩擦着美人的脸颊,“别闹了。我这就去和离,咱们一起回燕州过逍遥日子可好?何苦折磨你自己,你瞧你,比起在燕州的时候,更瘦了。跟我回燕州吧,我们从头再来,好吗?” 那宠溺的目光,言语间的缠绵,让人快要无法呼吸。世间最深情的眼眸,也不过如此。 “秋澜啊……” “恩?” 一巴掌猝不及防地扇了过来,顾秋澜猛地偏头躲开。 “别恶心人了!!”周天佑狂怒,“你照照镜子,就你那粗鄙的言行,有男人会看上你那真是瞎了眼了!!老子看见你就想吐!” “你——”顾秋澜吼道:“你竟然敢跟老子这样说话,你小子有种!!” “老子本来就有种!你有吗?!有吗!!” 顾秋澜:“………………………………………………” 第二十六章 真假 周天佑见顾秋澜不说话了,心情大为畅快,正要在讥讽几句的时候,顾秋澜已经从有种没冲的冲击当中回过神了。 她深深地看了周天佑一眼,目光从脸一直到脖子一直往下——“你有种没种我还真不知道,不如给我看看?” 周天佑:“……………” 他错了,他以为他已经练出来了,可是谁也没想到顾秋澜的无耻程度已经达到江流入海,波涛滚滚,一群羊驼驼在希望的草原上万蹄奔腾的境地。 “小样,跟谁耍流氓呢!”顾秋澜笑了笑,“反正四下无人,脱一个看看,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反正我没种嘛。” 周天佑总觉得,做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可是他忘了,顾秋澜还能算得上是人吗?那就是只禽兽! 顾禽兽撩了下额前的碎发,见周天佑没有脱的意思,非常失望地叹口气:“瞧,无论你是有种没种,对我而言有用吗?” 周天佑默默扭头,他真的不想在讨论这个关于“种”的话题了,能换个吗? 顾禽兽体贴地拍了拍周美人的肩,善意地退开了几步。 “小天,别闹了。当初马匹受惊害你跌入冰池里其中的确是我莽撞所为,可是若非我当日出现,那些抢劫周府的马贼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收手。纵然后来我对你……咳……起了些歹意,但这些恩恩怨怨和秦慕川没有什么干系。他去赌坊也是因为讲兄弟义气,而且他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孙若思惹过你。唔……说到这事儿我还想起来了,你跟孙若思是怎么回事?那小子把你怎么了?需要老子去揍他一顿吗?” 月色清辉,似将这一方小院化成了两个空间。幽幽暗暗,明明亮亮,周天佑站在墙下阴影中,半晌没有说话。他讨厌顾秋澜,讨厌在燕州所经历的一切,这个女人差点把他的一生都给毁了。可顾秋澜说的也没错,她虽居心不良,但到底还是救了他一命。整整三年,他每天都被这种矛盾的思绪所折磨。好不容易能够淡然下来,今年七夕又惊闻国公府与礼部侍郎结成了亲家。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再次掀起了惊涛。 “你将城东赌坊的事略略夸大其词后告诉了宫中贵妃。”没有疑问,只是肯定的陈述。顾秋澜直直地盯着周天佑德双眸,“然后贵妃告诉了圣上。但是你可知后果是什么吗?圣上似乎并未动怒,反而要授给我夫君一二官职。小天啊,你天生就不擅长阴谋诡计,也不擅长揣测人心。想太多,是一个美人儿最大的敌人。放宽心,才能更漂亮。” “我不是女人!”周天佑终于咬着牙低声吼道,“也不是那秦慕川那种绣花枕头!” “呵……这世间美人何必分男女,难不成男的就不能生的美貌了吗?”顾秋澜道,“长得漂亮,别人看着舒心,你自己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也挺赏心悦目吗?好啦,你别气,瞧瞧瞧瞧,又瞪眼睛了。今晚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若你对我不满,大可直接来对付我,我不会躲也不会藏。可若你要牵连其他无辜之人,休怪我不讲昔日情面!你是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护短护的厉害。” “行啊。”周天佑慢条斯理道,“改明儿我就将你在燕州的事迹在京城和人说道说道。放心,这次我不会提你那秦大美人的。” 谁料顾秋澜欣然同意:“可以。只要你愿意,那就去说吧。” 院中清辉突然微暗起来,顾秋澜不由抬头看了那轮明月,此刻正半羞半露的藏在云层之中。 “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顾秋澜轻笑了一声,“你好好保重,后会有期!” 周天佑略略微怔了一下,只是一个错眼,那人的身姿已跃出小院,隐入这茫茫月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了。真的……已经无所谓了吗?呵…… 回到府中,顾府的三个娘家人一起围在了顾秋澜身边,审讯今晚她到底去干了什么勾当!待顾秋澜简单说完,妙妙一脸崇拜地望着她:“老大,你的心胸真的好宽广哦。为了大美人,不惜得罪小美人。” 顾秋澜:“……妙妙,你最近真的有在念书吗?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妙妙咬着嘴唇,颇为委屈地向巧云和庄妈妈求助:“我说错了吗?老大为了大美人,不惜用自己做靶子,万一那个小美人真的将燕州的事情说出来,老大,你该怎么办呀?” 巧云深深叹口气:“你把你的老大想的太善良了。” 果然,顾秋澜靠在太师椅里,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前后摇着,一副流氓模样地玩着手中团扇,颇为得意地回道:“他去说了又如何?在燕州作威作福的那人叫顾仲云,跟顾秋澜有什么关系。满京城都知道顾府千金自幼养在深闺,温婉孝顺,恬静贤淑,不争不妒。难不成周天佑还要拿着一张画像赶去千里之外的燕州请几个人证过来?就算如此,你说大家是相信礼部侍郎的千金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货色,还是愿意相信周天佑与我夫君结怨,为了诋毁我夫君不惜中伤他的夫人,暗中使些卑鄙手段去诋毁一个柔弱的后宅女子?” 顾秋澜越说越得意:“我说我不在乎他去说,哎呀呀,当时我怎么就那么聪明呢。妙妙都为我的那句话感动了,更何况是周天佑。这小美人我太了解了,刀子嘴豆腐心,对付这样的美人,以退为进方是上策。” 巧云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合着这个女人根本半分真心没有,每句话都在算计着对方!真是为周天佑不值得!刚来国公府的时候,还觉得秦慕川那绣花枕头配不上顾秋澜,现在看来……能有人收留顾人渣真是要烧高香了! 第二天天色还未明朗,秦慕川便浑浑噩噩地从祠堂里出来,膝盖跪的有些发软,走几步就要扶着柱子休息一下。宁大夫早就候在一旁了,立刻拿了舒经活血的药膏给秦慕川擦上,又好好揉了一番,秦慕川这才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秦国公已经换上朝服,见秦慕川也收拾妥当,便点头示意可以出府了。秦慕川无品无级,只能在殿外跪候。心中哀叹了一声,得,继续跪吧。忍着膝盖的不适,秦慕川只觉得背后已经略略出了些虚汗,可身处皇宫之中,半分差错都不敢有,虽然疼痛万分,但丝毫都不敢表露出来,面上依旧是得体又从容的神色。 突然觉得身边一个人影颇为眼熟,悄悄瞟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周天佑也跪在这里,二人正好一排。秦慕川心中吊着一口气,整个人背脊挺了挺,一股气势油然而生。周天佑则有些心不在焉,没工夫理他。 第二十七章 七品 今日朝会,乃是议八月十五江南开科之事。 大周开国已十年,前朝的败亡与吏治昏庸无能有着莫大干系。本朝吸取教训,在官员选拔上格外用心,是以开科便是今年的头等大事。经前朝的教训,在礼部及国子监官员集体联名上折,请求今年的开科采取糊名和誊录制。所谓糊名,便是将考卷上的姓名、籍贯等考生信息密封起来,而重新再誊录则防止考官依靠考生字迹来舞弊。 这两项创举让崇德帝十分满意:“原礼部尚书王行年事已高,朕已准了其乞骸骨告老还乡的奏折。原礼部侍郎顾清,积功久次,乃朕之骨鲠之臣,当得右迁。立刻着顾清为礼部尚书,此番江南科考事宜,望卿慎之又慎。” 新鲜出炉的顾尚书于队列中站出,谢圣上隆恩。 崇德帝又扫了一眼殿内众臣,既然顾清已为礼部尚书,那么礼部侍郎的位置自然也要有人顶上才行。礼部主天下科考之事,乃是六部之首。今年又是开科之年,这礼部侍郎的人选崇德帝自然也早就有了思量。 “着学士孙久望为礼部侍郎兼江南科考监督巡阅史。明日动身,前往江南。” 孙大学士也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职务变动,此刻谢主隆恩,脸上一派从容。此时职位变动虽然品级有所降低,但是个明贬实升之位。这江南科考监督巡阅史是个有实权的职,却也是个烫手山芋。不过孙大学士的妹妹亦是宫中贵妃,和皇帝连着亲,此刻替皇帝选官,孙大学士这外戚身份倒也是重保障,至少能拿出来压得住江南那群地头蛇。而他本人能任大学士一职,足见自身学问也是不错的。 朝会已过了半个多时辰,秦慕川也在殿外跪了半个多时辰,此刻白晃晃的太阳当空照,一行细汗已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晕开一个又一个潮湿的圆圈。 瞥了一眼周天佑,这位周公子的脸色也没好到那里去。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这里,秦慕川压低着声音道:“周兄身体可还受得了这风吹日晒,若是熬不住,还是赶紧回府歇着吧!” 周天佑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没理会。 秦慕川又道:“我瞧周兄你身形已经不稳,若是这会儿中暑了岂不是殿前失礼?何苦来哉呢!周兄身体羸弱,还是在府里好好养着为好。听闻周兄还未娶亲,这可不好,若是身子垮了,以后官媒上门议亲也是不美啊。” 叽叽呱呱,叽叽呱呱,周天佑只觉得秦慕川像个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嗡呱燥的厉害!真亏的顾秋澜竟然能忍的下去,除了那张脸,他还有什么!这种女人竟然以前还爱慕过自己,这可真是将他周天佑与秦慕川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拉到同一个等级上来比较,当真是件耻辱! 秦慕川嘴角带着笑意:“若是周兄还未有中意女子,不如我帮你牵个线?周兄放心,这世上还是会有那心善又会照顾人的女子的,定然会让周兄身体康复。” 周天佑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不住:“真是多谢秦兄好意。只可惜我最中意的那个已经嫁人了。”扫了一眼秦慕川一眼,“就是不知秦兄肯不肯成人之美了。” 他还真敢说!!秦慕川额头青筋也跟着崩了起来:“呵呵……原来周兄看中了我秦府中人,不知是哪一院子的丫鬟呢?虽然国公府素来善待下人,但配周兄也是高攀了。” 周天佑万分淡然:“若是有尊夫人那般容颜的,就算是个丫鬟也是要宝贝得紧啊。” 秦慕川:………………干!太娘的,这臭不要脸的滚蛋玩意儿!!!正要反驳几句时,守在四周的侍卫神色严肃的低咳了几声,秦慕川猛然记起自己还在皇宫里,只好暂时将这口气压下了。 周天佑鄙夷地哼了声——绣花枕头,堪何大用! 突然殿内传召所有校考子弟去偏殿敬候圣上。秦慕川见周天佑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心情大好,顿时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膝盖也好的差不多了! 今天来此的宦官子弟都将被授予官职,大多都是闲职。周天佑虽才学出众,奈何身体羸弱,崇德帝思量再三,觉得如果让自己爱妃的弟弟累死在工作岗位上,周贵妃估计要找他拼命,便定了周天佑去国子监修书……一个清贵但又有点事儿做的职位,不会太累,又不会显得太浪费人才。 周天佑谢恩,这个结果和他自己想的差不多。 然后—— “着秦慕川任国子监七品主簿,明日便去上任吧。” 什么?!!! 秦慕川不可置信地听着任职——他竟然和周天佑在一个部门!陛下您这是逗我玩呢?!!而且他还只是个七品芝麻绿豆的小官,周天佑什么也不干就是从四品啊! 秦国公见儿子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气的血气上涌——愣着作甚,谢恩啊! 许是秦国公的意念太过强大,秦慕川满心纠结地张嘴说道:“学生……谢陛下隆恩。” 崇德帝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此次江南科考,由礼部司管,但国子监也要从旁协助。秦慕川,你既已是国子监主簿,明日便收拾行囊前去江南,好好替朕办差。” 听到这话,秦慕川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但秦国公已经彻底站不住了,立刻道:“陛下,犬子资质愚钝,虽有忠君之心,奈何才学浅薄。科考之事乃关乎社稷,犬子实在不能堪此大任。” 谁料崇德帝摆摆手,笑道:“年轻人嘛,多多历练是好事。再说,此番江南之行亦有其他官员同在,若有不懂之处,正好请教各位前辈。” 听到崇德帝如此说了,秦国公也明白这圣旨乃覆水难收。昨晚亲家公所说皆是属实,国子监主簿虽然只是个七品,却是实打实的实权差事,常年协助祭酒记录各类书信古籍。 此次江南科考一事,崇德帝让孙望久前去压阵,秦慕川协同。众所周知,秦慕川与孙望久的儿子孙若思乃至交好友,孙望久对这个侄子肯定会多有照顾,怎么看都觉得这次皇帝是在真的提拔秦慕川。只是这小子是有名的纨绔,皇帝到底是看中了他哪一点?还是说……秦国公的面子也忒大了吧! 秦慕川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回到府后,他依旧沉浸在自己是七品,周天佑乃从四品的悲伤中。二人以后还同在国子监共事,陛下啊陛下,您老真的有考虑过国子监的感受吗?! “夫君,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顾秋澜见他回来后就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颇为担忧。突然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被秦慕川拥在怀中。顾秋澜本能地回抱着——大美人突然这么太热情,真是令人把持不住啊。 咦,咦,咦?? 秦慕川突然一把将她举了起来,又转了个圈,顾秋澜惊诧地盯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秦慕川大声喊道。 干!虽然不知道秦慕川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但这时候不上了他,她顾秋澜还算是个合格的小娘儿们吗?!那么多年的房中秘术岂不是都读在狗肚子里去了?! “夫君——”顾秋澜双脚微微落地,立刻紧紧抱着秦慕川的腰,整个人直接贴进了他的怀里。 “咳!少爷,少夫人……”赵大管事默默垂着头,“国公爷还在雪松堂等着呢。” 周围一圈丫鬟小厮各个面红耳赤,秦慕川这才惊厥自己站在明月轩的院子门口,而他刚才好像是……当众调-戏了他的夫人…… 第二十八章 出发 饶是厚脸皮如秦慕川,此刻也不免有些脸红。掩面咳嗽了几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只是刚一抬腿,“夫君……”,这声音娇娇不舍,如丝丝蜜糖,粘黏软糯。 秦慕川深深呼吸:“秋澜啊,爹还等着我呢……” 顾秋澜仰头含泪:“恩,我知道。” 赵大管事见这二人又开始目无旁人般的对视起来,既头痛不已又感到十分欣慰——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还真是一日千里的进展啊。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道:“少夫人……国公爷说让二位一起去雪松堂。” 雪松堂是国公爷的书房所在,后宅女子一般不得随意前去。顾秋澜心中有些好奇,秦国公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雪松堂,秦国公已换回了家常便服,可依旧那自沙场中历练而来的骇人气场依旧不减。顾秋澜虽在燕州无法无天惯了,但在见到秦国公的时候,不觉得肃然起敬。这让她总是想起那段在军营的日子…… “也不知你这孽障是哪里入了圣上的眼,竟给了一个实缺。” 秦国公一开口,便是训话。 原本被顾秋澜弄得甜丝丝的心顿时被千金重的黑石块压的粉碎。秦慕川闷闷不乐地低头听训,就连顾秋澜也似乎受到了感染,跟着一起老实了不少。 “我且问你,你可知主簿一职司管什么?此次前去江南又要做些什么?” “不就是协助孙叔叔掌管文书,誊录一些信件之类的吗?是个秀才就能做,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秋澜惊恐地看着秦慕川,她原本以为自家夫君笨笨的还蛮可爱,没想到自家夫君居然还有如此大无畏的精神,胆敢在赫赫有名的煞神秦国公面前如此随意说话。 真可谓是—— 风萧萧兮易水寒,秦慕川一去兮不复还…… 咔吱…… 茶杯粉碎的声音让室内为之一静。 秦慕川大惊,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秦国公的咆哮给淹没。 “可恶!逆子!孽障!事到如今竟然还如此吊儿郎当!若非圣上指了你这七品官职,看老夫不将你捏死!你孙叔叔乃圣上钦点的江南科考监督巡阅史,作为主簿,你就必须全心全意辅助他完成江南监考一事!!朝廷与江南的文书必然涉及不少机密,你司管此事,更是半分马虎不得!若是一个错眼,便是掉脑袋的大罪!!而你——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方才是什么口气!!而礼部更是司管天下科考,你可知你那岳丈刚刚升任礼部尚书!若是此番科考出了篓子,你如何对得起你那岳丈!!肚中无半分点墨!却每日游手好闲!!你若非我秦忠的儿子,此刻早就死在老夫手上八百回了!!”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口气喷的秦慕川呆若木鸡,整个人僵在那里不得动弹。而顾秋澜亦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围观“国公教子”这一幕,一时半会儿也失了言语。 这小夫妻二人被秦国公吼得一起矮了半个脑袋,恨不得缩进墙角里不要再出来。 “那个……儿媳妇啊!”秦国公见顾秋澜在椅子上坐得僵直,双手覆在膝上,双脚打开与肩同齐,一副标准的军人坐姿,不由放柔了声音,“刚才吓着你了吧……这是在家里啊,不用这么紧张。” 顾秋澜僵硬地扭过头:“是的!将军!” 秦国公:“……”努力扯出一个和善老爹爹的笑容,“儿媳妇啊……放松些,不要这么拘谨。爹刚才说的是秦慕川,与你无关啊。你还是好孩子啊,以后这混小子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管教他。” 顾秋澜:“是……”她是好孩子……天呐!!若是秦国公知道了她在燕州的所作所为……顾秋澜不由地将背脊挺的更直了。 “看看!!”秦国公又是一吼,“你将你媳妇儿吓成什么样子了!” 秦慕川茫然无措——我?是我吓得?正要反驳几句,只见秦国公双目一瞪,秦慕川顿时低下了头,对着身边的顾秋澜小声道:“秋澜回回神!” “啊……在呢,夫君我在呢。”顾秋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住思绪,柔声道:“爹爹今日让夫君与我前来,是要嘱咐前去江南的事宜吗?” “正是!”秦国公吼了一顿,心中的怒火也消散地差不多了,对秦慕川道:“明日你便出发了,到时候让你媳妇儿随你一道前去,多一个盯着你,免得你又惹是生非。”又对顾秋澜嘱咐道:“儿媳妇啊,万事你别怕,若这混小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便写信回来告诉老夫!” 顾秋澜浅笑的应下了。 二人在雪松堂中待了近半个多时辰,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顾秋澜一头大汗,秦慕川伸手替她擦了擦,小声道:“我爹就是这副脾气,他也主要是吼我,这次连累你了你别太往心里去。” 顾秋澜轻轻握着他的手,从额头滑至唇边:“夫君……你真的好可怜哦。” 秦慕川心中感慨万分,恨不得立刻给顾秋澜一个拥抱——这么多年了,在面对秦国公的强大炮火下,难得有一个人和他是同一个阵营的!娶妻,果然是件好事啊! “不过国公爷到底还是心疼夫君的。”顾秋澜想着方才秦国公交给秦慕川的书信,里面详细写了江南官员的履历,那些人可以结交,那些人值得注意,难得身为武将的秦国公也会如此细致了。 秦慕川也有些讪讪,摸了摸怀中的书信,笑道:“也对,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次咱们让老爹瞧瞧,我秦慕川可不是只会游手好闲赌钱遛鸟的纨绔!” “夫君真厉害!”顾秋澜灿烂一笑。 “呃……我还什么都没做啊。”秦慕川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顾秋澜:“夫君什么都不做也厉害!最最厉害!” 秦慕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顾秋澜一把抱住秦慕川的胳膊,用力点头:“恩!” 皇宫 孙贵妃得知自己的哥哥成为了江南科考巡阅监督史,正是高兴的时候,又听到崇德帝让秦国公家的那小子来给孙侍郎当主簿,不由蹙了起眉。 前些日子她还听说自己那侄子孙若思得罪了周贵妃的弟弟,而秦国公家的是孙若思拜把子的兄弟。还以为周贵妃会从中作梗,没想到这小子最后竟然封了一个实缺儿。按理说周贵妃可没那么大度啊,难不成枕边风没吹上? 孙贵妃正是窃喜的时候,殿外太监的声音一层高过一层,崇德帝来了。 “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爱妃不必多礼。” 崇德帝前来也是告诉孙贵妃他哥哥升官一事。孙贵妃再次替孙侍郎谢过。“此次江南科考乃朝中大事,哥哥他责任重大呢,若只有哥哥一人……” 崇德帝知道她担忧什么,品了杯中香茗,说道:“爱妃不必多虑。此次从京中前去江南的官吏都是朕再三思量才决定的。” 秦慕川也是再三思量的结果……?孙贵妃万分狐疑。 崇德帝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那秦家小子虽然才学一般,可在赌场中似乎是无往不利,其人看起来也颇有些小聪明。历来科考舞弊屡禁不止,派这么一个人去,或许能有些用处吧。 第二十九章 行船 第二日清早,顾秋澜与秦慕川一道去鹤柏居拜别了祖母后,便要动身出发了。周氏一路相送,直到码头前,更是走下轿拉着秦慕川的手哭哭啼啼不住嘱咐。 碍着码头人多口杂,秦国公不好多做训话,只得低声呵道:“看看你这样子,悲悲戚戚,成何体统!这混蛋小子是去做官,不是去上沙场!当初老子上战场的时候,也没见着你这么哭!” “那能一样吗!”周氏瞪了他一眼,“川儿又没练过武,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此次去江南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秦国公重重哼了声,心里颇不是滋味,虎着脸道:“要说的赶紧说完!耽搁了出发的时辰,圣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了。” 周氏这才止住了泪,但又转向了顾秋澜,不断叮嘱她出门在外要万事都要小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秦慕川云云。正说着——周氏突然眼神一暗,浑身的杀气连秦国公都楞了一下。只见周氏拉着顾秋澜去到一旁,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 “澜儿,娘是过来人,此次去江南你可要多张几个心眼。” 顾秋澜有些疑惑:“心眼……?” 周氏见她如此,便晓得儿媳妇还未开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江南那地方繁华热闹,各种狐媚幺子也多!娘知道你心肠软,所以娘这次特地给你从庄子上挑了五个婆子,你别看她们打乡下来,但各个都有着一把子力气。一家子都在咱们府的庄子上讨生活,最是忠心不过。到时候若有那些不长眼的人赶着上咱们秦府的门,尽管让婆子们打出去,不用留什么情面!虽然川儿此次前去不过是七品小官,但他也是国公爷的儿子,在外面你就要拿出当家夫人的气势来!”说罢,一脸期待的看着顾秋澜,“澜儿啊,娘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别让娘失望啊!” 顾秋澜默默垂头——庄妈妈说,这种时候只用扮娇羞就可以了。只是当家夫人的气势啊……这个庄妈妈没有教啊,到底要怎么摆呢?顾秋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对于夫人这一行当,她也是第一次涉足,没多少经验啊。 少顷,船队出发的时辰已到,一一拜别了前来送行之人后,前去江南的一行人终于出发了。此次前去江南的官吏一共七人,以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孙久望为首,其余的则是国子监的教授督学们。而秦慕川无论是从年纪来说,还是做官来说,都是资历最浅。 所以—— “夫君啊,这些都要今天抄完吗?”顾秋澜看着眼前两大桌书卷,顿时脑袋都大了。 “这是郑督学要的,那个是陈督学要的!还有那个那个……”秦慕川握着手中的笔,一脸狰狞,“一群老头子,说什么乘船身体不适,恶心犯晕,可这些公文必须在明天日落之前处理完。小爷我年轻体壮,多抄抄写写,也算是练字了!干,练他奶奶的熊啊!小爷的字还需要练吗?这撇,这捺,看着不爽吗?!” “爽!”顾秋澜连忙捧场。 秦慕川:“………………………………” 罢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抄书吧,谁叫他是秦主簿呢! 顾秋澜陪了他一会儿,实在是枯燥无聊。纵然可以盯着秦慕川那张脸看个够,可一连看好几个时辰也需要换一下风景。 “夫君啊,我先去看看今天的晚膳准备的如何了。” 奋笔疾书的秦慕川——沉默,沉默。 顾秋澜轻轻退出,绕过甲板,走到后面的船舱。庄妈妈正与新来的那五个婆子摆起了龙门阵,一通海聊,热闹无比。 见到顾秋澜,那五个婆子立刻变得有些拘束了,连忙起身行礼。顾秋澜笑了笑:“你们刚才聊什么?” 那婆子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道:“回少夫人的话,方才小人们正和庄妈妈说江南的事。” “江南?”顾秋澜也起了兴致,“你们知道那边的风土人情?” “是的,小人的男人经常随铺子里的掌柜去南边采货,有时候小人也跟着一道去了。”说话的是刘婆子,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做惯农活的。 顾秋澜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道:“你们这次随我去江南,家里可有人照顾?” 谁料那些婆子们各个都憨笑了起来。刘婆子去的地方多,胆子也大些,便道:“少夫人放心,咱们国公府是最善待咱们这些庄稼人的。夫人让小人们来伺候少夫人,是小人们的福气。家里早就打点妥当了。”况且这次只要跟着少夫人来江南公干的,每个人都可多发了二两银子,对庄稼人来说,可买回一头母猪了。 行船的日子颇为枯燥,不过这只是对顾秋澜而言。秦慕川自上船后,每日都被一群老学究给折磨着,叔叔孙久望也当没看见般,甚是还会煽风点火。秦慕川原本还打算晚上和顾秋澜胡闹一番,毕竟难得坐船来江中看这样的夜色,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纵然离开了秦国公泰山压顶式的咆哮,每日要面对的却是老学究们一拨又一拨的折磨。每天睁眼,秦慕川都感觉有一大波国子监督学正在袭来…… “呜呜呜……我不想起床!!”秦慕川死死抱着枕头,就是不撒手。 顾秋澜揉着他的脸蛋:“夫君乖,别闹了,陈督学一早就在外面等你了。昨儿不是说要与夫君一起探讨什么《七艺论》?” “是《六艺论》啊……”秦慕川趴在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是呢,夫君懂得真多呢。”顾文盲立刻捧场。 只可惜捧场王的鼓励也安慰不了秦慕川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当年上私塾的时候,也只是遇到一位夫子而已,如今……六位,还都是国子监赫赫有名的督学们!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顾秋澜见他依旧耍赖不肯起床,也颇为苦恼,毕竟不能让陈督学这个长辈在外面干等着啊。 “夫君乖哦,今天的早膳很丰盛呢,有你最爱的虾仁粥呢。” “不要!”秦慕川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说道。 顾秋澜微微蹙眉。 “夫君,明天靠岸后,咱们去集市转转吧,我去找孙叔叔让你休息一天可好?” “哼!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顾秋澜不由握紧了拳头。 “夫君——今天我陪你一起抄书吧,两个人的话会快些哦。” “唔……秋澜啊……” “恩?” “你那字还是算……啊!”被子猛地被掀开,秦慕川大惊,正张嘴要说些什么,整个人被顾秋澜往前一带,双唇碰触的那一霎,一条灵巧的舌头立刻钻了进来,齿间轻轻咬着,酥麻微痛,似乎是对他刚才的失神的小小惩罚。 “夫君,醒了吗?” 顾秋澜舔着下唇,还在回味方才那个因偷袭而来香吻。 秦慕川发现自己身下某个地方可耻的有些异样了。抬头一看,顾秋澜已经离开了床边,此刻一道风姿卓绰身影印在屏风上,柔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夫君,你可不要再赖床了哦。”说罢,扇完风点完火的女人便轻松出门了。 独留秦慕川一人,可耻地……清醒着。 第三十章 夜色 进入八月,船队已快到江南。 秦慕川整日整日的与来往公函以及老督学们的指定教材死磕,刚登船时所存的那丝旖旎的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如今在船上他只盼着早些处理完手中之事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亦或是盼着早日抵达江南州府赶紧和当地的主簿进行交接,但无论是哪分心思,都和儿女情长毫无关系。 一天,两天,三天…… 接连七八日皆是如此,顾秋澜整张脸都快黑了。庄妈妈和巧云都躲着她走,生怕被殃及池鱼。 是夜,顾秋澜一身轻纱薄衣,拿着两个白玉酒杯,端着冰镇过的葡萄美酒去找秦慕川,结果连人带酒一起被秦慕川客客气气地请出来了。 “江南科考在即,虽然我们还在船上但已有不少帖子已经送来,孙叔叔让我今晚之类将这些名帖上面的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摸清楚……你若想要饮酒,便去找庄妈妈陪你吧,但不要饮多啊。秋澜乖,为夫实在是太忙了。” 说完,房门一关,门外的顾秋澜整个人都开始往外散着浓郁的黑气。 “一个个都不理老子!干!”顾秋澜撩起袖子,一脚踏在小桌上,手中拿着酒壶,仰头饮尽壶中美酒。“你们要去哪儿?一个都不许走!” 巧云和庄妈妈集体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顾土匪发飙了,大家还是老实点吧。巧云低声道:“虽然咱们把她哄到船尾来了,可万一还是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庄妈妈也是头疼万分,顾秋澜任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此刻揉着额头,万分无奈道:“那就只能将那个倒霉蛋给敲晕了,然后告诉他,他晚上看到的不过是梦境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二人正商量着,妙妙从船舱里跑过来,小脸蛋皱成一团:“方才大美人整理完公函后就直接睡觉了呢,我在窗户下学青蛙叫,老大的大美人都没醒,看样子是累极了,今晚肯定不会陪老大喝酒的。怎么办,老大现在是发疯了吗?”妙妙小小的身子缩在巧云身后,看着顾秋澜拿着一个酒壶在那里打醉拳,一个翻身又猛地踢腿。腿法干净利落,白玉壶中美酒一滴不洒。 顾秋澜整个人依着木栏,一脸惆怅地望着高悬在天空的月亮。大美人不理她了,宁愿看那些枯燥要死的公文也不跟她说话了。人生呐,真是寂寞如雪! 又仰头饮了一口,顾秋澜半个身子靠着木栏垂下,江中倒影波荡起伏,顾秋澜看的有些迷糊了。巧云见她已是七分醉意了,正打算将她扶回房间歇下,江面上突然传来一阵丝竹之声,几艘雕梁画栋精致无比的画舫正停靠在不远处。 庄妈妈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昨日刘婆子说,南边的楼子和咱们那边不一样,十里江景,画舫无数,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那里面的姑娘,各个都是温柔乡里的好手。” 话音刚落,巧云怀里的顾秋澜像是炸了尸一样的睁开了眼:“温柔乡?!”一把挣脱了巧云,顺着庄妈妈的目光顿时找到了那几艘画舫。 顾秋澜立刻笑弯了眼——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美人啊,老子来了!! 巧云一个饿狼扑食,一把抱住了正要跳过去的顾秋澜:“小姐,你别冲动!” 那酒后劲极大,顾秋澜早已醉了七八分,平时就是一副老子天下一的德性,此刻又那里能听得进去呢。满嘴酒话的嚷嚷道:“巧云啊,老子平常就对你说了,这江南的美人腰细胸大皮肤白的最是可人,你要是不喜欢女人,也有那小倌儿,各个的身段,那叫一个……啧啧……哎呀呀——” 巧云见她口水都要溜出来,正是恶心时,顾秋澜猛一用力,挣脱了她的束缚。足尖一点,整个人如惊鸿般从水面上飞掠而过。 “干!轻功高了不起啊!”巧云扶着船上木栏气的跳脚大骂,“有本事你游过去啊!!” 庄妈妈急的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一巴掌拍向巧云:“愣着作甚,快去追啊!若是被人发现国公府的儿媳妇出现在那种画舫船上,再传回京城,十个顾秋澜都不够秦国公砍的!” 巧云额头青筋直冒,当初在燕州她就是负责把顾秋澜从窑子里拖出来,如今顾秋澜都嫁人了,竟然还是要将她从窑子里拖出来!身份换了,地点换了,可他妈的干的事儿还是一样一样的! 顾秋澜虽然醉了,但本能还在。挑了一艘最大最豪华画舫跳了上去,却没有立刻去人群集聚的地方,而是晃晃悠悠地沿着屋檐阴影处走去,随便靠在了一处红柱旁,任凭夜风吹过发梢,她半阖眼眸,凉凉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香气,顾秋兰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个不羁的笑意——果然只有美酒与美人,才是她的最爱啊! 而不远处灯火辉煌,舞姬们翩翩起舞,谁也没有注意到藏身在阴影里的女人。舞姬们的中央,一袭红衣的女子半抱琵琶,身姿灵巧如蛇,一圈一圈,红裙蹁跹,灼热若红莲之火。 “真不愧是醉香楼的红牌。”寻芳客们看的目不转睛,“茵茵姑娘的舞姿越来越精妙了。此次定能在江南夺魁啊!” “呵……京城里的舞姬也不过如此。”矮桌后一位醉醺醺的男人半躺在酥-胸半露的女子身上,“什么醉香楼的头牌,如此平平的姿色,也想来江南争花魁,笑话,哈哈哈……” 旁边的人不由问道:“马兄何出此言呢。” 马世鸿不屑地伸出一只手指头摆了摆:“哎……这个叫茵茵的小妞儿也只能哄哄你们这些乡下土包子了。人家是在京城里混不下去了,才来咱们这儿混口饭吃。就这样,还想拿江南的花魁,做梦吧!整江南最好的姑娘都在天香楼里,那滋味……才叫*呢。” 周围众人顿时被他说得给吸引了去,竟没几个人再去看茵茵的舞姿。马世鸿得意大笑,指着茵茵道:“哎哟哟,小美人儿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国公府的小公爷把你玩了就扔了,啧啧啧,做出这副怨妇脸给谁看呢!” “咦?还有这事儿?”京城名门公子的桃色八卦总是令人心痒难耐。一众好色之徒皆围过来打听了。 “住口!”茵茵放下了琵琶,那张艳丽的脸蛋此刻蒙上了一丝浅浅的怒气:“茵茵才疏学浅舞技不佳令大家见笑了。可方才马公子所说的纯属空穴来风,茵茵素来卖艺不卖身,这一点醉香楼的妈妈最是知道的。” “哟哟哟,不过是个婊-子,装什么圣女呢!”马世鸿突然猥琐地笑了起来,“这样,你若是陪着本大爷逍遥快活一夜,本大爷就把你捧上花魁的位置,如何?本大爷肯定比那个京城里的小白脸要强上许多,定然会让你欲仙欲——啊——!他娘的,谁打老子!!” 突然又是嗖的一声,马世鸿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竟是一颗花生米:“谁!谁在那里,跟老子出来!不然老子今天烧了这画舫!!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哟,你是谁呢?” 阴影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画舫里的众人顿时一愣,马世鸿则立刻恢复了那猥琐的模样:“还是个小美人呢,快点出来,大爷让你爽一爽——啊——” 话未说完,马世鸿整张脸被踩在了一人脚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蒙面女人,那女人旋转着脚尖大力的下踩,嘴里无比狂妄的笑道:“大爷,这样可爽啊?!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叫一声啊!恩?爽吗?!” “别……别踩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马世鸿的小厮连连磕头,“女侠饶命啊,高抬贵脚放我家少爷一命吧!” 顾秋澜醉醺醺地横了他一眼:“是谁在跟老子说话呢?” 小厮哆哆嗦嗦地咽了咽口水:“小……小人……”正说着,腹中一痛,整个人竟被顾秋澜一脚踢得飞起,哗啦啦撞倒一圈矮桌,船上男的女的吓得各个尖叫不已。 顾秋澜随意扫了一眼,吼道:“刚才是说的京城小白脸?!” 那个人不就是在你脚下吗?大侠,您别这么健忘啊,我们的心脏受不了啊!男人们缩在了一团,倒是之前被无辜辱骂的茵茵,颇有几分胆色地站了出来:“这位……姑娘,来这儿的都是给茵茵捧场的人,姑娘侠义出手,但也不要伤及无辜啊。” 顾秋澜醉的摇摇晃晃,整个人随意地靠在红柱旁,一只脚还踩在马世鸿的后背上。她晕了半响,茵茵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突然顾秋澜眼神一亮,一双眼睛顿时完成了月牙,笑眯眯地,万分柔情,千缕爱慕。 “我知道你……你是茵茵。”顾秋澜的声音顿时柔了下来,似情人一般的呢喃道,“我可想你了呢,但他们都不让我去找你。” 明明对方是个女人,可茵茵却觉得自己的脸竟然有些发烧。 对面那个女人又道:“他们说我有了大美人了,不能再找小美人了。”如此语气,竟是委屈万分,甚是还带着一丝撒娇。 “大美人都不理我,谁都不理我。我好可怜啊,茵茵你最好了,长得也好看,跳的舞也那么好看,你一定会理我的对不对?” “我……”茵茵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为什么她会被一个陌生的女人给调-戏!! “茵茵,你真美。”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语,让茵茵吓了一跳,正晃神时,之前那女人已与她侧身而过。茵茵猛地回头,顾秋澜却是几个轻跃,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在空中渐渐远去的笑声。 “这人……到底是谁?”茵茵捂着胸口,那里依旧跳的厉害。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其他的思绪所左右…… 第三十一章 恶霸 终于,船队抵达码头。以马知府为首的江南官吏皆侯在两侧,恭候监督巡阅史及众位督学们。见到孙久望下船,众人纷纷行礼。孙久望与众人寒暄几句后,便在大家的拥簇下换轿而去了。 秦慕川坐在船舱内朝下望去,乌压压一片人头,觉得没甚看头,哈欠连连,整个人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他并未随孙侍郎一道下船,一来本身就不喜这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二来这半月他实在是累及,只想着等人群散去后,便携顾秋澜一道去官学住下。 只是往日早早都会来看他的顾秋澜,今天一早上都没露面。秦慕川不由有些担心,这些日子他的确有些忽视了她,可这也是没办法事啊。六个督学对付他一个,秦慕川自觉自己活了小二十年加起来也没这半月念的书写的字多! 轻轻低呵了一声,秦慕川打足了精神,便去找他的小娘子了。 此刻顾秋澜扶着发胀的头,一脸痛楚:“庄妈妈,你那醒酒汤到底有用没用,为何老子现在还是这么晕!” 巧云呵呵冷笑:“我以为你只要有美人投怀送抱,便是金刚不坏之躯呢。” 顾秋澜头疼得要死,没工夫跟她扯淡:“滚!老子没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巧云忍着怒火,“把画舫砸了个稀巴烂,差点把人给踩死,这叫什么都没干?” 顾秋澜摆摆手,不欲回答。 妙妙小心翼翼地捧着醒酒汤来,正劝顾秋澜饮下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秦慕川诧异地望着眼前一幕:“秋澜,你这是怎么了?” 顾秋澜见着他,莫名的有几分心虚。仿佛出去偷腥的丈夫事后被妻子抓住了蛛丝马迹一般,遂默默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不肯作答。 庄妈妈连忙道:“少夫人昨夜贪杯,没想到那酒虽味美却后劲十足,醉了一宿呢。” 秦慕川连忙走了过来,坐在顾秋澜身边,将她搂在怀里,伸手覆了她额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见着如此投怀送抱的美人,巧云只觉得自己真是一张神嘴啊!顾秋澜也不知怎么的,秦慕川一抱她,她就立刻滩软如泥般的靠在他怀里,嘤嘤嘤地说道:“谁让夫君你总是不理奴家,奴家只能借酒消愁了。” 秦慕川见他绣眉微蹙,神色之间带着一丝痛苦,显然醉酒之后极不好受,心中颇为自责,连忙道:“是为夫错了。纵然再忙,也不该冷落了夫人。” 巧云、庄妈妈、妙妙三人如木桩子般站在旁边,看着顾秋澜突然化身嘤嘤嘤的小绵羊,一个劲儿地往秦慕川怀里钻,得了便宜还卖乖。三人的头上顿时浮现了一行大字——真是瞎了老子的狗眼! 尤其是正直无比的巧云,她特别想问一下顾人渣——您老是如何做到在晚上找了新欢后,隔日便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和正室调-情的? “夫君,奴家心口可疼了。”顾秋澜握着秦慕川的手放在自己那圆润的玉峰之上,“好像……好像有点儿喘不过气了。啊……啊……好疼……啊……” 秦慕川大骇:“秋澜,你别吓唬为夫。”一脸紧张地望着庄妈妈他们,“快去开窗,透透气!庄妈妈,你颇懂些医理,秋澜到底怎么了?只是醉酒,怎么会心口疼呢?秋澜是不是不能饮酒?” 庄妈妈还处在狗眼瞎掉的状态,秦慕川一连问了数声,这才重新复明。只是看着顾秋澜那撒娇的模样,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了一身又一身。 “少夫人的身子一向都是康健的。这都是醉酒引起了,船上颠簸,等会儿去了官学住下,好好休息一下,便无大碍了。” 正巧外面的人群也都散的差不多了,秦慕川也觉得是时候下船了。正要问顾秋澜好些没,将将张嘴,就看见顾秋澜整个人往一旁倒去,吓得他连忙将她重新抱在怀里。 得,别甭问了,直接打横抱着走吧。 顾秋澜将头埋在秦慕川的脖间——巧云说的真没错,美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她就腰不酸了头不疼了,连脸皮都更加厚些了。 秦慕川本就是小官,再加上行船的这些日子将他那轻浮之气也磨的差不多了,此刻一行人,轻车从简的朝官学而去。庄妈妈与巧云带着行囊先行一步,他与顾秋澜则稍稍落在后面。 官学中有十几间宽大住房,专供此次京城来使居住。 车厢里,秦慕川搂着顾秋澜,伸手替她按着太阳穴:“秋澜啊,以后别饮酒了。”又无奈地瞧了她一眼,“你也太任性,为夫这不是忙正事吗?咱们都说好了,这次出来可不能让老爹给看扁了!” 顾秋澜闭眼正享受着大美人的伺候呢,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 “这几日为夫将江南几个有名的举子做的文章都看下,也不过如此嘛!”秦慕川终究是本性不改,又开始自我夸耀起来,“哎哎,若不是陛下慧眼识珠封了为夫这个官,为夫倒是有几分心思要去下场与他们比试一番。哈哈哈……不过那样对这些江南学子也太过不公……啊——!!” 马车一个急刹,秦慕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手指一滑,顾秋澜的眼睛差点被他给戳瞎。夫妻二人一起黑了脸,秦慕川到底还是京城中的小霸王,船上养的那点气量顿时烟消云散,撩了车帘吼道:“乐山,你要摔死你家小爷吗?!” 乐山苦着一张脸:“少爷,方才那些马匹疾驰而过,小的也是被吓了一跳啊。” 说话间,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扬着马鞭恶狠狠道:“你这小厮是怎么驾的车,不长眼睛吗?” 乐山又连忙回过头:“这位公子,明明是你——”话未说完,那人竟挥着马鞭朝着乐山打来,嘴里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小爷顶嘴。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秦慕川彻底坐不住了,冲出了车厢。那人坐在马背上,需要仰头而视,秦慕川越发气结:“你又是什么个东西,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马世鸿昨日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胸中一顿怒火,今日骑了马故意到着市集上疾驰。看着纷纷躲避的人群,心中正是畅快不已,谁料前面竟有辆马车当道——在这江南许州,还没有人敢挡他马大爷的道! 一群护院顿时将马车给围住了,马世鸿正是得意,要给马车里不长眼的东西一个教训。就看见车帘掀起,一个美人从车厢里走出。 那美人的美不同常人,举手投足皆是潇洒风流,竟让他想到那诗中的古时游侠少年,似柳絮般万种风情,又恍惚惊鸿照影从江心掠过。 马世鸿看呆了,眼前这个人比江南那些香楼里任何一个小倌儿都要漂亮。不不不,这样相比反而玷污了这般的美人,只有谪仙一词才能与他般配。 秦慕川一看马世鸿的眼神有些异常,便知道这男人心底的龌龊心思!在京城里,对他起了龌龊心思的人都被秦小爷打得连自家爹妈都认不出来,所以这些年来,也无人在敢拿这种眼神来瞧他。如今来江南,这久违的眼神让秦慕川火冒三丈! “滚开!”秦慕川吼道。 马世鸿这才回了魂,换上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哎呀呀,方才不知是公子的马车,实在是冒犯了。在下马世鸿,今日偶然与公子相逢,不如交个朋友?听公子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士啊,是来探亲还是游玩的呢?” “小爷让你滚,你没听到吗?”秦慕川只恨自己来江南没打国公府的护卫来,谁又能想到他来监考的竟然会遇到这般龌蹉的登徒子呢。 马世鸿难得有耐心,此刻下马说道:“公子何必动怒呢。方才是我对不住,常福,赶紧回府准备礼物,随我一道去公子府上赔礼道歉!我马世鸿最是讲究礼数的人了。” 突然马车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夫君,我们还不走吗?” 马世鸿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声音和昨晚那个恶魔的实在是太像了! 乐山一个机灵,趁着马世鸿发呆的时候,猛一驾马车,一道黄沙扬起。秦慕川气呼呼地回到车厢内:“真是晦气!” 顾秋澜安慰他道:“别气了,与那种人置气不值当。” 秦慕川作吐纳状,突然乐山惊慌地大叫道:“少爷,那个人又追来了!!” “他娘的!”秦慕川彻底怒了,一拳头重重捶向车壁,“小爷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小爷就把秦字倒着写!!” “好!”顾秋澜立刻鼓掌,“夫君威武!” 娇妻在旁,秦慕川更是生出一股气势。 车外,乐山哭丧道:“少爷,对方来了十几人啊!!” 秦慕川:“来就来,小爷还怕了他们不成!” “各个手里都拿了家伙,最短的一把刀,也有那——么长!!” 秦慕川:Σ( ° △ °)︴…… 第三十二章 书生 “车里的小公子,我家少爷想要与你交个朋友,不妨出来一叙?” 很快,秦慕川他们便被马世鸿一行人给追上了。马世鸿的小厮嘴里说的恭恭敬敬,但腔调中那流氓本色尽显。 秦慕川气的手背青筋直冒,突然一双温和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秦慕川微微侧头,只见他夫人颇为信任地看着他,往日柔和的眼神中此刻透着一丝坚韧。 秦慕川大受感动,没想到到此刻顾秋澜都对他不离不弃,而且依旧那般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秦慕川突然觉得自己刚成亲那会儿为了赌气而做的一些荒唐事,实在是混帐的可以。他的夫人,从刚一过门到现在,始终陪在他身边。他做了混帐事,她包容着他;他心情不好,她便想办法哄他开心;虽然偶尔会任性撒娇抖机灵,不过他的秋澜始终都是用着一颗真心与他相待啊! “秋澜,”秦慕川此刻也不逞英雄了,咬咬牙道,“这里已离官学不远,我与乐山先绊住这伙歹徒!等会儿趁乱你先跑,越快越好。” 顾秋澜心中颇为惊讶——她的大美人怎么一瞬间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了?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夫君……”顾秋澜要说什么,秦慕川匆匆将她打断,说道:“这群人怕是许州的地头蛇,纵然我亮了身份,一时半会儿想必也没什么用处。他们人多势众,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你……”一时间秦慕川竟说不下去了。 干!堂堂男子汉,连自己媳妇儿都护不住,还叫男人吗?! “总之,你越快赶到官学,拿着为夫的腰牌去将官差带来,为夫也就能越快脱身。” 所以……夫君你这是要牺牲色相了吗?? 顾秋澜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男人愿意保护她。 “夫君!”顾秋澜坚定道,“我虽没念过多少书,但有一句话却是知道的,所谓妻者齐也。今日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离开夫君半步的!若是要去搬救兵,就让乐山去搬,我不会走的!” 秦慕川头疼地看着她:“你……这不是儿戏,秋澜你莫要任性!” “夫君才是莫要任性!”顾秋澜恨恨地说道,“刚才外面那个登徒子,明明就是对夫君你意图不轨,我要告诉他,夫君你是我的人!!” 秦慕川揉着她的发顶,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家一向柔柔弱弱的小娘子,为了他秦慕川也会有如此强硬的一天。 马车外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小厮冲了上去,乐山要挡,谁料却被他从马车上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跟头。那小厮一把掀开帘幕,笑道:“公子,这里实在是不说话的地方,我家少爷订了那得意楼的雅间,既然今日有缘,邀公子一道去品……啊!” 话未说完,心窝子被一脚踹中。那小厮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慕川跳下了马车,横了他一眼:“这一脚是替乐山赏你的!” 马世鸿见到美人儿出来,心花怒放。连忙翻身下马,谁料将将抬腿,整个人重心不稳,猛地摔了下来,惊得四周马匹阵阵嘶鸣! “少爷,少爷!!快,定住那匹马!!” 一个侍卫眼疾手快地勒住了缰绳,马世鸿惊魂未定,被人从土里扶起来。回头一瞧,秦慕川正捧腹大笑,再也顾不得装什么斯文人了,拿着马鞭指着他大吼:“此人乃是江洋大盗,还不快给小爷抓住!!” 见着七八个打手一起走来,秦慕川大惊,立刻亮出了文书:“吾乃国子监主簿,乃圣上钦点江南科考巡阅官吏!尔等要以下犯上?!” 马世鸿呸了一声:“主簿?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也敢在小爷面前叫嚣!”他刚才吃了一个大亏,若不是护卫们训练有素,刚才那一下他怕是要摔断脖子!显然,是眼前这人暗中捣鬼,可恶,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江南地界上,还没有他马大爷泡不到的美人! 四周的护院们看到秦慕川手中的文书,都有些迟疑不前。马世鸿朝空“啪”地挥了一个响鞭:“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作甚,此人肯定是冒充朝廷差官,还不将他拿下!!想让本大爷赏你们几鞭子吗?” “慢着!” 顾秋澜终于走马车里走了下来——刚才那一下子没能将马世鸿给打死,真是在国公府的舒服日子过久了,暗器的手法已经退步到如此境地,真是可悲可叹可惜了她簪子上的那颗珍珠! 秦慕川见她竟然出来了,急忙道:“秋澜,这里危险,你别乱来!” 顾起澜就就着他的肩膀,提着裙子缓缓走下来,一派淑女作风:“夫君,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一步不离!” 见着眼前那夫妻二人恩爱的模样,马世鸿冷冷笑了几声,心中的想法越发龌龊起来。他摸着下巴——啧,这美人的小娘子长得也不错,那身段,比起天香楼里的姑娘可火辣的多啊。 顾秋澜心里忍的滴血。若不是碍着秦慕川在旁,这群人早就被她捏的粉碎。可是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让秦慕川发现自己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大美人喜欢娇娇弱弱的女人,她就扮这样的女人逗他开心,两个人处的挺好的。 顾秋澜今日穿着衣裙袖摆宽大,此刻她左手垂在袖中,几枚尖针暗藏其中。 马世鸿已经没了耐心,挥挥手:“赶紧抓起来!这个男人就是个人牙子,抢掳了这小娘子要去发卖。幸得本大爷出手相助,小娘子才安然无恙。” 秦慕川自认自己在京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了,没想到如今来江南,果然是山有山人外有人,连人渣都这么出类拔萃! 一群恶汉就朝着秦慕川与顾秋澜扑了过去,马世鸿一脸快意地摇着扇子——大爷今天要来个男女通吃,这两个给脸不要脸的小美人,看本大爷不把你们俩给好好折磨一顿。 秦慕川一同拳脚,一时间竟然超水平发挥。他一心将顾秋澜护在了身后,不忍让她受伤半分,又暗中朝着乐山使眼色,示意他赶紧逃。 顾秋澜有些出神地看着秦慕川的背影——这种站在别人后面的体验,她还是第一次,颇觉得有些新鲜。 眼见着一个大汉一拳要揍向秦慕川的脸了,顾秋澜气的柳眉倒竖。 “啊!” 一声惨叫,那大汉突然倒地,浑身抽搐不已。 秦慕川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他刚才有那么用力吗? 接来下,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只要有壮汉靠近太多,秦慕川的拳头就好像突然被附上了神力一般,不出一会儿,竟已有四个壮汉倒在了地上,每个人皆是痛苦不已,捂着自己的腹部在泥土里扭曲的滚来滚去。 马世鸿气的嗷嗷叫:“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竟然干不过一个人!真是废物!”说罢,一脚踢向地上打滚的一个护院身上,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秦慕川——没想到这个小美人竟然是个刺头儿。突然目光穿过他的肩膀,看见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娘子。马世鸿奸诈地笑了笑,将身边小厮拉了过来,低声附耳道:“别盯着这个人了,把他的小娘子抓来,还怕他不就范?” 风向顿时变了。 秦慕川发现这些人不再冲着自己来,而是千方百计地想要越过自己去。而他身后护着的可是他的媳妇儿啊! “干!你他娘的畜生!”秦慕川急红了眼,只恨不得自己是三头六臂。不多时,那些护院门,就将二人给围住了。 马世鸿哈哈大笑:“小美人儿,你刚才骂什么呢?” 秦慕川死死抓着顾秋澜的手,顾秋澜心中惆怅万分——夫君啊,你这样子我的暗器要怎么用啊。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巷子口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马世鸿一惊,下一刻几个文人打扮的男子一起冲了过来。马世鸿身边的小厮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其中一个乃许州官学祭酒大人的儿子季云,便暗中示意自家少爷先避一避。 马世鸿和季云向来不对付,不过季云也不是好惹的主。看那群人的穿着打扮颇为靓丽,想来也是小有家财的。这群人出门肯定都是带着小厮护院,马世鸿掂量了了一下,自己这边不过十数人,刚才大半都被人给打伤了,若是和季云干架,他怕是要落了下风。 “你们给爷盯着这人,不许跟丢了!”马世鸿色心不死,临走时还不忘嘱咐着小厮。 秦慕川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心中警惕不已。而刚才喊那一嗓子的男子,显然不是季云。只见着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从那群人身后走了出来,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嘴中语气却是颇为惊喜:“秦兄,自上次赌坊一别,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秦慕川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火烧赌坊时,和他们一起赌钱的那个书呆子吗?只是——“你如何得知我的姓名?” 书呆子憨憨地笑道:“秦兄大名京城中人谁能不知呢?只要是见过秦兄的,恐怕都很难忘记吧。” 秦慕川顿时不高兴起来——他真是最最讨厌别人说的他的脸了!不过这个书呆子到底也是救了自己一次,也不好发作。 书呆子什么话都写在了脸上:“上次我还未与秦兄报上姓名,再下楼瑜,颇为仰慕秦兄赌术啊!若是有空,一定要教小弟几手啊。” 秦慕川顿时有些尴尬的哈哈笑着,眼神不自觉地往身后飘——混帐小子,老子的媳妇儿还在这儿,这种赌博的事能当着女人的面儿说吗?!啊?!你会当真你老娘面出去赌钱吗? “咦,这位姑娘……”楼瑜这时也注意到了顾秋澜。 顾秋澜微楞,她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呆书生。虽然她在燕州的时候的确是喜欢这种文静的小书生,也掳了不少小书生回去,不过自从有了周天佑的前车之鉴后,顾秋澜便将自己以前的相好在脑海中一一过了一遍,确定那份美人谱中的的确确没有一个叫楼瑜的小美人,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颇有底气地站在秦慕川身边,摆着大家闺秀范儿。 秦慕川也不扭捏,大方道:“这是我夫人。” 楼瑜神色不改,只是微微一笑:“尊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方才的胆魄让人甚是敬畏。” 顾秋澜眼皮子突然跳了跳——难道,那份美人谱里还有漏网之鱼? 第三十三章 相好 奈何顾秋澜想了半天,依旧没有丝毫头绪。她可以万分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叫楼瑜的小书生。 而许州官学祭酒之子,也就是那位叫季云的人见楼瑜与秦慕川十分相熟,便也与他互相道了姓名。季云看了秦慕川的文书,立刻抬手一礼,说道:“原来是主簿大人,方才让您和尊夫人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不如先回官学,其他话等安排妥当后再叙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正巧乐山带着巧云和几个衙役匆匆赶来了,众人见秦慕川和顾秋澜没事,纷纷松了一口气。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官学,路上秦慕川了解到原来季云这群人也是今年的来江南科考的书生,就连方才那个马世鸿竟然也是其中之一。目光落在了楼瑜很伤的时候,楼瑜连忙摆手:“我还差得远呢,这次来是给季兄助助威。” 季云浅笑:“不过是一场考试,又不去是去干架,助个什么威。”顿了顿,又正色道:“楼兄天资聪慧,也该多用用功,来年一鸣惊人,也好忠心圣上,报效朝廷,这才是咱们读书人的本分。切莫与那马世鸿般放浪形骸,仗着有个知府大伯,便无法无天!” 楼瑜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愿当官,当个闲人多自在,家里也不缺我这一个官职,这州试考不考都无妨。” 季云还要再劝,只是已到官学门前,便止住了言语。与秦慕川客气道:“秦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在下就不多叨扰了。待日后江南州试结束,在与秦大人畅饮。” 秦慕川知道他这是避嫌,毕竟对方是考生而他是来监考的,心中对这个季云有些刮目相看,觉得此人倒是光明磊落,与那个马世鸿想必,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也和气道:“好啊,改日定要来吃季兄的状元酒!” 顾秋澜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听着外面的爽快笑声,不禁也略略勾起嘴角——看来是她多心了。 今年新科,皇帝听从礼部及国子监的意见首次尝试糊名制,顾秋澜对这些不上心,不过秦慕川既然是来监督江南科考的,少不得也会与顾秋澜说道一些。 “虽说圣上已经下旨采取糊名制,但朝中还是有不少大臣反对,尤其是以右相为甚。” “为何?”顾秋澜问道。 秦慕川道:“毕竟若是糊名,便不晓得考生是谁。若是那名声狼藉之辈成绩上佳,你说这名次录或不录?” 顾秋澜一脸嫌弃的模样:“比如说那个姓马的?” 话音刚落,秦慕川就如同见到狗-屎般恶心地蹙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后顿时站起身来,负手快速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那种草包……”秦慕川两眼通红,显然这仇是结大了,“就凭那种草包也想榜上有名,滚蛋去吧!!” 天香楼里,一群娇娘围着坐在中间的男人奉承娇笑。 “马爷好久都没来我们天香楼了呢,可是在别处有了相好呢?” 马世鸿醉醺醺地握着覆在身上的芊芊玉手,朝着身边的女人香了一口,大声道:“才几日不来,小美人就这么想爷了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娇娘们各个笑着,其中一人道:“马爷不来,可没人给姐妹们撑腰呢。” 马世鸿顿时斜眼横道:“怎么,还有人敢找天香楼的麻烦,不知道这楼子是大爷我罩着的吗?” 谁料小娇娘们纷纷哭诉。 “最近也不知是从哪儿蹦出个叫醉香楼的,说是打京城来的姑娘,可是红的不得了呢。我看了几眼,那模样也不过如此,偏偏从京城里来的,便吃得香些么?” 马世鸿听后顿时大笑:“就那种小娘儿们也值得去看?”话说着,突然想到那晚画舫上的耻辱遭遇,突然猛地摔了杯子,小娇娘们吃了一惊,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马世鸿眼里放着恶狠狠的光,那画舫是醉香楼的,当晚那个蒙面女人八成也是醉香楼的打手。不管怎样,他在醉香楼的画舫上吃了么那么大的亏,若不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儿们整死,他心中那口恶心难以下咽!尤其是那个叫什么茵茵的,还卖艺不卖身,呸,婊-子就是婊-子,装什么高洁! 马世鸿在天香楼胡闹了一宿,谁料隔墙有耳,醉香楼虽要来江南打出名气,但也不至于将整个天香楼所有的姑娘全都得罪了,毕竟老妈妈也想从天香楼里挖几个墙角来。而醉香楼这楼里可以卖艺不卖身,只要你才情够高能够困着那些臭男人,老妈妈是不会强迫你必须卖身的,这一点对其他楼子里的姑娘还是颇有吸引力的。 天香楼的了了姑娘乃罪臣女眷,虽然被贬为了贱籍,但那些楼子里也分个三六九等,若是能不卖身,她自然也不愿脏了自己的身子。所以自打听说了醉香楼后,便暗中与醉香楼里的姑娘们套交情。再得知马世鸿要对付醉香楼,尤其是要对付茵茵后,心里急的不得了。楼子里的姑娘没多少自由,不过却还是能去胭脂铺转转。第二天一大早,了了便寻了个由头出楼了,她身边的小丫鬟是个忠心的,便让她偷偷去醉香楼报信。 茵茵再听说过了了的身世后也有些同情,往昔的大家闺秀一朝沦落成为卖笑的娼妓,颇令人唏嘘。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她也处在这肮脏之地,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胭脂铺的雅间里,了了紧张地手心里都是汗。突然房门推开,见到来人后,顿时道:“茵茵姐姐你可来了!!” 茵茵带上门锁好:“何事这么慌张?可是天香楼的妈妈又逼你了?!” 了了摇头,急切道:“这事儿和姐姐你有关。你可知这许州有一个叫马世鸿的公子,这人是知府的侄子,他要对付你呢!这该怎么办啊!” 茵茵心头微惊。其实自从那夜画舫一事后,她就猜到此事不可能善了。虽然她初到江南,但楼子里的妈妈早就将这地界上的牛鬼蛇神都摸清楚了,这个马世鸿便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马氏是江南的地头蛇,许州知府便是马氏的族长,这里的盐运从前朝开始便一直在马氏手中。马氏乃盘踞在江南近百年的大族,姻亲门生遍布江南,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 “你莫急,我且问你,那位马公子是要对付我一人,还是整个醉香楼?” 了了道:“昨夜马世鸿去了天香楼,楼里的姑娘说因近来楼子里的人少了,那客人都被你们醉香楼抢了去。姐姐也知道,这天香楼本就是马家开的,那马世鸿一听就火冒三丈,这几日肯定要来寻醉香楼的麻烦,而姐姐又是红牌,我们那儿有几个姑娘对姐姐颇为不忿,各个都撺掇着马世鸿来教训姐姐呢!” “呵……”茵茵冷笑。纵然没那几个碎嘴的,她和马世鸿的梁子也在画舫上结下了。可她虽然对马世鸿颇为不屑,但许州到底是他的地盘,连醉香楼里的老妈妈也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区区一楼子里的姑娘了。 虽然知道马世鸿要有所动作,但一时半会儿茵茵也想不到对付的招数。见了了还是一脸着急的模样,便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心慌。那个马世鸿虽说是有些能耐,咱们醉香楼也不是软柿子,楼子里的妈妈可是个人精,有着通天的本事。你也出来多时了,再不去回去怕是会被疑心。莫要担心我,姐姐也混了这么多年,大放大浪都过来了,又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 了了点点头,正要离去时突然瞟见窗外一个美人惊鸿而过,不由微微张了嘴:“哎呀,竟然是真人呢!” “怎么了?”茵茵问道。 了了悄悄指着窗外行人道:“姐姐,你看那边那位公子。昨夜马世鸿喝高了,嘴里嚷嚷着一个绝世美人,伺候他的姑娘们不服气,便求马世鸿那那个绝世美人的模样画出来,看看是不是真那么美。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真人了!” 茵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整个人顿时愣住了——竟然是秦慕川!! 了了还在叹息:“这人真可怜,被马世鸿看中的,甭管男人女人都跑不了呢。哎……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去提醒他,可……算了,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祈求那位公子是个有造化的了。” 了了说了一会儿,见茵茵不语以为她在想心事,也不多做打扰。趁着守在门口的天香楼护院还有些许耐心,赶紧带着小丫鬟出了胭脂铺回去了。 她却不知此刻茵茵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马世鸿是地头蛇不假,可这种货色放在秦慕川眼前肯本不值得一提!江南望族算个屁啊,京城开国公府的小少爷才是真正的纨绔恶霸! 不过茵茵很快想起自己曾经大骂秦慕川的事,当下心痛的恨不得晕了过去。马世鸿跟她结了梁子,秦慕川估计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万一这两个人联手——茵茵一把捂住了胸口,那场面太美她都不敢想啊! “不对……应该还有转机!”越是危机之时,脑中就越发转的飞快。茵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之所以会骂秦慕川全是因为那人的意思,那人的意思就是秦慕川夫人的意思。 ——或许,她可以去找秦慕川的夫人帮个忙呢。 第三十四章 出手 州试的地点在设在许州贡院,虽然还未到八月十五,不过由于今年乃是推行新试的第一年,贡院前后的衙役也多了不少,而在八月十五至八月十八那几日会更多。秦慕川今日便是去贡院附近转转,有了上次马世鸿的意外后,秦慕川特地带上了七八个衙役一同前去。顾秋澜想要一起去,则被秦慕川严词拒绝了。 “大美人真是翅膀硬了啊,以前还总跟老子一腻在一起。你在看看现在……不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他吗,架子越来越大了!” “咳……小……小少爷,您在不抬脚,这人要被你踩死了。” 一身公子哥打扮的顾秋澜恶气腾腾地垂眸,脚下的那偷儿立刻道:“您踩您踩,能让您踩小的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子告诉你!”顾秋澜生气时低沉的声音颇为霸气,“以后离那位公子远点,若是让老子再看到你靠近他,老子就剁了你!” “是是是是……小的瞎了狗眼,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滚——” 顾秋澜狠狠踹了一脚,那偷儿连话都来不及说,整个人便飞了。巧云抬手目送偷儿降落的地方——还好,她家土匪这次算是脚下留情了,没出人命。 偷偷瞧了一眼顾秋澜。顾老大嘴里说着狠话,身体倒是挺诚实的。被秦大美人冷落了,还巴巴地赶上来当暗卫,这可真是……啧啧啧啧。 秦慕川突然回头望了望,身后依旧是街两边热闹的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大人,发生何事?”衙役问道。 秦慕川道:“无妨,继续走吧。”只是心中却生出一丝莫名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他,难道是这几天因为马世鸿的事儿太过恶心了,因此产生幻觉?轻轻摇摇头,让自己回回神,别去想那令人恶心的东西。 藏在巷中的顾秋澜悄悄冒了一个头,扒着墙壁低声道:“夫君大人连背影都那么美的令人心颤啊!美成这样了,他还毫无自知之明,那几个衙役算个屁啊,真若是遇到了事儿,怕是连夫君都打不过。” 巧云扶额:“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若担心不过,还不如直接潜入马世鸿家里,给他一刀咔嚓了,不就干净了?” 一行细沙滑落的声音让巧云一惊,顾秋澜竟然直接捏碎了墙壁一角,熊熊怒火在她眼中燃烧,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来大,越来越狰狞。 “哈哈哈哈……巧云啊,你总算是给老子出了一个好主意啊!”顾秋澜大力拍着巧云,“还有什么比死人更能让人放心的存在呢!”突然,一个近身,整张脸都恨不得贴在了巧云前去,吓得巧云一个劲儿地往后仰。 “你说——”顾秋澜睁大了双眼,狞笑万分,“我是将那种货色五马分尸了好,还是千刀万剐呢,凌迟似乎也不错啊,可就是担心那小子熬不住。不如先找庄妈妈拿些吊气的药丸,等那小子熬不住的时候喂一颗,然后继续剐!还要在他面前架一个油锅,剐下一刀,就往里面扔去,煮成一锅肉粥,一半让他自己喝,一半喂狗。哈哈哈哈……” 巧云:“小……小姐,你冷静!” “哦对了!”顾秋澜拉着巧云的衣领,“你们黑骑卫的手段最是高明,巧云啊,当年燕州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审那些胡人的?跟老子透露两招吧,老子给你去抓那活色生香的小美人给你如何?你想拿他们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告诉老子一些你们用的大刑吧,老子保证不跟别人说。” 巧云:“!” “算了,我先把人绑来再说。” “小姐!”巧云死死抱着顾秋澜,“你千万别冲动。嫁人的时候你可是对着顾府的祖宗牌位发过誓的,绝对不能胡来啊!不然老爷知道了,定会将你关进地牢的,到时候甭说大美人了,连小美人你都看不到。” “难道就放着马世鸿在哪儿恶心老子的大美人!”顾秋澜一步一步拖着巧云往前走,二人的身手均是一流,此刻二人一起使了千斤坠,地面的青石板硬是被压成了粉碎,数道裂纹不断往四周扩散。离巷子近的几个小贩甚是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微微震动,均莫名不已。 “马世鸿和秦慕川结了梁子,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如果这会儿马世鸿遭了黑手,大家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秦慕川。”巧云拼着全身内力拖着顾秋澜,手背青筋暴凸,“小姐你别忘了,秦慕川是来江南办差的,一心想要在秦国公跟前露面。结果现在什么都没干就和当地的一个望族子弟起了嫌隙,纵然是秦慕川有理,可传回京城后又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加上他在京城里又是一副纨绔模样,说不定最后其他人还以为是他先出的手。” “那你说怎么办!!”顾秋澜挥手一横,巧云瞬间被大力震开。 “现在最重要的……”巧云微微喘气,努力平复刚才被顾秋澜震乱的内息,“也是唯一你该干的事儿就是让秦慕川圆满地完成这次监考。只有他的差事办好了,之后怎么收拾马世鸿都行。等到秦慕川离开江南回到京城后,我亲自来,斩了马世鸿的首级带给你,如何?” 顾秋澜眼前一亮,狰狞的笑容又贱贱地爬上脸。 ——都怪巧云自从回到京城后一举一动都太规矩了,以至于让她忘了,这个女人在黑骑卫中可是专门司管暗杀的“鬼影”。就连巧云这么一个丫鬟味十足的名字,也是回京后取得,她到底叫什么连顾秋澜都不知道。 一把勾住了巧云的脖子往身边一带,两个女人哥俩好的头挨着头。顾秋澜不怀好意地问:“巧云啊,这段时间没杀人手痒吗?” 每天看见你犯抽老子的手就很痒……巧云心中默默回应着,嘴巴却依旧紧闭。 顾秋澜活动了一下表情,方才冲天的杀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此刻秦慕川已经快走的没影了,顾秋澜欲追,正要翻上房顶时,又被巧云一拉——“小姐,现在还是白天,街上来人来往!” 顾秋澜深深蹙眉:“好吧。”只能按部就班地跟着了。 二人一道从小巷中走出时正巧遇到了茵茵迎面走来。 “呀!”茵茵一声惊叹,惹得顾秋澜顿时驻足。两个人均是一脸喜色,竟异口同声道:“是你啊!” “姑娘今日怎么一身男子打扮?”茵茵立刻福了福身,眼中千种柔情,只觉得那女子一身男子打扮竟是英气十足。不知怎地,虽然那夜这女子蒙着面,可那双眼睛,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日得姑娘出手相救一直未能答谢,茵茵一直过意不去。若是姑娘不嫌弃茵茵,今日不如让茵茵做东,去食客居品尝些小菜?” 茵茵不愧是风月场中的红牌,几句话加一个媚眼,便迷得顾秋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反正大美人身边还有那些多衙役,又是光天化日的,借马世鸿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贡院乱来。 “好……好啊。”顾秋澜嘿嘿傻笑,脚步不自觉地就朝着茵茵走去了。 茵茵又看了一眼巧云:“这位姑娘……”话未说完,就被巧云截去,“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反正也是为了答谢恩公一人,茵茵倒也不在意:“如此,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巧云非常有风度的侧开让路,目送顾秋澜这花心萝卜远去。 第三十五章 妻子 秦慕川来到贡院,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楼瑜。他对着呆书生印象不错,便主动打了个招呼。楼瑜憨笑着,大步走了过来。 “我与季兄说来这里看看熟悉下,季兄却觉得这贡院早就看过了,此刻也没什么稀奇。”楼瑜打量着秦慕川,今日他一身青白色的锦服,白玉的发冠上镶嵌着一颗祖母绿,乌黑的长发整齐束在冠内,发冠之中细丝绦带懒懒地垂在散下的乌发之中,整个人不过随意站着,便是一道景,令人挪不开眼睛。楼瑜心中有些苦涩,有些人天生就是高人一等,无论旁人怎么追,也比不上过啊。 “楼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秦慕川突然出声道。 楼瑜立刻笑了笑:“我在想,十五日那一天,季兄会抢到一个什么位置呢。” “唔……”秦慕川朝贡院内瞧了一眼,脑袋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明白楼瑜的意思。这倒也不怪他,本朝开国后,今年才是一次大比之年。以前学子若想步入仕途,乃需县府中德高望重之辈推荐才行。而前朝的败落,与这样的选官制度不无关系。 楼瑜道:“本次州试一共要考三天,这三天吃喝拉撒都在那贡院之内,若不挑个好位置,还未考完,估计人都受不住了。” 秦慕川顿时连一脸弃地蹙了眉——还好他是走的荫官校考的路子,那在不过方寸的地方熬三天,恐怕出来之后,都不成人模样了。 秦慕川亮出文书,守门的衙役放二人进去。贡院很大,不过已被分割成若干的小院子,里面又被排出单个的号舍,每间号舍只能区区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若是想在里面睡一觉,也得蜷曲着身体才行。秦慕川光看着,就已经觉得十分不舒服了。 “离粪桶近的则是‘臭’号,离灶房近的则是‘火’号。若是不幸坐在这两个位置,纵然是才学过人,也会十分影响吧。”楼瑜一路随秦慕川审视,也充当了解说。 “等子时开龙门,学子们便要开始抢号了。”秦慕川心下一动——如果,马世鸿坐在了这两个位置上,呵呵呵呵……整不死你,也要先扒了你一层皮! 秦慕川突然想道楼瑜并不喜这些考试学问,不由问道:“楼兄虽不参与州试,竟也对这里面的门道十分了解。” 楼瑜道:“这些都是季兄对我说的,不然我又哪里能清楚其中门路。别看季兄平素言语不多,其实对今年的大比非常上心。圣上设立此试,为的就是选拔朝廷栋梁,给寒门学子上达天听之路,季兄时常称赞圣上圣明啊!” 二人聊得投缘,不知不觉已在贡院待了小半时辰。秦慕川一次查看了各个号舍,并无问题,便打算安心回官学。 说来今日出来已久,也不知秋澜在官学中如何了。今早出门时她要跟来,被他拒绝了,当时用词似乎还有些严厉。 哎,女人家遇到新奇之事就爱凑热闹,殊不知这州试的热闹是能随便凑的么。再者马世鸿那混蛋的事还没解决,他还真不放心让她跟在身边,让她留在官学里是为她好,也不知秋澜能不能明白他的苦心了。 “秦兄怎么突然愁眉苦脸的?”楼瑜好奇道。 秦慕川自觉与楼瑜也算是相熟了,而且对方还帮过他一次,便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家娘子闹了些小脾气,正愁回去后怎么哄她呢。” “是这样啊……” 秦慕川往前走着,毫无察觉楼瑜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一下,继续道:“女人家就是麻烦啊,轻不得重不得的。说道这个,能否冒昧问一句楼兄可曾娶亲了?” 四周突然一静,秦慕川疑惑地站定脚步。只见楼瑜脸上的笑意略有些尴尬,秦慕川顿时有些心慌——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立刻道:“那个……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过,我这人有时候说话不走脑子,哈哈……哈哈哈……咱们喝酒去?” 楼瑜见他如此慌张模样,倒是不在意,收起了失落的神色,用着平常的语调回道:“我已有妻子了。” “这样啊……”秦慕川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没问出什么大问题。 “不过她已经离开我快一年。” 秦慕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慕川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这张嘴呀,真真是祸从口出! “楼兄,呃……节哀顺便把。”秦慕川尴尬安慰着。谁料楼瑜一脸诡异地看着他,继而大笑:“秦兄何出此言?我那妻子还活的好好的啊。” “诶?”秦慕川再次傻眼了,“那方才……?” 楼瑜微微叹口气:“她只是跟别的男人跑了罢了。” 秦慕川:“………………………………”大哥,您是在玩我吗?一句话能一口气说完么!!不过这种给夫君戴绿帽子的女人,值得这般怀念么?一时间秦慕川只觉得这个楼瑜真是个呆子,又可怜又可恨。 “大丈夫何患无妻!”秦慕川用力拍向楼瑜的双肩,让他别摆出这般弃夫的丧气模样。 楼瑜却一阵苦笑道:“这不怪她,只怪我没甚本事。我那妻子是这世间最最别致的女子,是我配不上她,还白白耽搁她的年华。只是我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我以为会那样一辈子过下去,到头来原来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秦慕川听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为什么楼瑜堂堂一七尺男儿竟然散着如此浓烈的怨妇之气,简直就是丢了他们大男人的脸面啊!秦慕川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吼道:“楼兄,你何苦贬低自己!天下的好女子千千万万,你不过是一时被迷花了眼睛!你那妻子……哎,改明儿兄弟回京城让你见识见识京中的名门淑女,你便知道自己是有多么井底之蛙了!” 谁料楼瑜脸色却有些不满,似乎对秦慕川诋毁他的妻子而微怒。秦慕川见他如此神色,便也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好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外人,还是别掺和楼瑜的家事了。 “不过……”秦慕川还是没忍住,“楼兄既然对尊夫人一往情深,为何不去试着挽回。楼兄一表人才,家境亦是不凡,难道还不能把心爱之人抢回来?” 楼瑜一愣,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我一表人才?” 秦慕川顿时道:“自然!”楼瑜的模样纵然是放在京城里,也是迷倒一遍闺中少女,虽然和他秦慕川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了,不过也是一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加之性格老实敦厚,这样的女婿人选简直就是丈母娘的最爱。 “咳……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楼瑜略略偏过头,“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秦慕川叹口气,毕竟楼瑜也算是救过他,不由道:“楼兄你别气馁。改明儿我让内子问问她那些闺中好友,保准给你找个比原来还要好上十倍的小娘子!” “尊夫人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楼瑜浅浅笑着,只是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至于你原来的那位……咳,我是说若你还要挽回,那个奸夫,我帮你去揍他!竟然敢抢咱兄弟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秦慕川一向重义气,之前为了孙若思不惜挨了秦国公的几顿胖揍,面对救过自己的楼瑜,自然也是挖心挖肺的相待了。 “如此,那就多谢秦兄了。”楼瑜抬手一礼。秦慕川见他脸上那忧郁的神色一扫而空,也十分自得。见天色还早,便拉着楼瑜一块儿去喝酒。 刚出贡院大门,便见着门口站着身形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那男人虽已过四十,保养得却十分好,整个人油光水滑的。 “原来是马知府。”秦慕川立刻下了石梯,行了礼,“知府大人也是来检查贡院?” 马知府笑的十分和气。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了,何尝不知眼前这位虽只是一个小小七品主簿,但他身后却是整个开国公府!历朝功勋贵族中,能封得开国二字的,寥寥无几,其中各个都是皇帝的心腹大臣。 没想到他那混帐侄子,竟然惹上了这位混世魔王!今早马知府得知此事后,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打断马世鸿的两条腿!奈何那不争气的东西是他早逝的弟弟留下来唯一血脉,马知府疼的跟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哪里又舍得下重手。只好亲自厚老脸过来,给秦慕川赔礼道歉了。 “那混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秦大人何必与那小子一般见识。”马知府谄媚笑着,“若秦大人肯赏光,某已备下了一桌酒宴,某定让那小子当面给秦大人赔礼道歉!” 秦慕川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吃了那么大的亏,他自己连同自己的女人一起差点被马世鸿给侮辱了,在亮明了身份后,这马世鸿依旧不依不饶,可见平素在这许州是何等的欺男霸女!秦慕川是铁了心要整死他,不由道:“赔礼道歉,行啊。若你那侄子能自断双手,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了。马大人,不是我不肯给您这个面子,实在是您那侄子欺人太甚啊!” 马知府连连点头,心中却生出一口恶气。他堂堂朝廷四品官吏,如此低声下气,这秦慕川竟然不识好歹!看样子,这小子恐怕是连整个马氏一族都恨上了啊。若是识相点还好,偏偏是个愣头青,这种人若继续留在江南考场,可不是耽误大家发财了吗? 马知府可不是马世鸿那种草包,被秦慕川如此恶劣对待,他依旧摆着长辈和气的范。甚至还让小斯将赔礼依旧递给了秦慕川。 “我也知道我那侄子实在是混帐了些,既然秦大人不肯赏光,这赔礼可一定收下,也好让某略安心啊。秦大人放心,待某回府后,定会好好教训那小子!” “那您可一定要好好管教!”秦慕川加重了语气,却依旧没有收礼,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哼,不过是仗着父辈荫德的竖子而已!”马知府略略抬起头,是的得尽快将这小子赶出江南官场了。 第三十六章 真相 食客居乃江南属一属二酒楼,格调高雅,菜品齐全,据说这食客居的主人是前朝的御厨,带了皇宫的方子出来,这里的佳肴乃人间罕见的美味。 顾秋澜此刻艳-福不浅。雅室内,墙角堆着一座小冰山,丝丝冰凉的小风吹着人无比舒服。手里晃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到茵茵身边,半个身子几乎瘫在茵茵身上,指着身前的古筝,略有些醉意道轻声道:“这玩意儿怎么弹的?” 茵茵耳朵一热,连忙定了定神,柔声道:“这筝一共二十一弦……”说罢,手指轻轻拂过,一串悦耳的音调如流水般缓缓流出。顾秋澜好奇地也试了一下,颇为失望:“它不听我的话!” 茵茵笑了笑,试着握住了顾秋澜的手,将其放在琴弦上,带着她弹奏起来。一时间,雅室中只有丝丝琴音,悠闲惬意。 顾秋澜本不善饮酒,沾酒必醉。奈何她偏偏酒品不好,一旦喝高了就喜欢调-戏美人。当年在燕州,多少荒唐事就是被这酒给引起的。 “茵茵……”顾秋澜任凭茵茵带着自己的手拨弄弦丝,自己的思绪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你身上好香啊……” 茵茵轻颤,略略偏过头,看着倒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女子,懒洋洋软趴趴的模样惹得人恨不得伸手捏捏她的脸蛋。 “姑娘,你醉了。” “唔……又醉了吗?”顾秋澜迷迷糊糊地回着。 正是知道那夜她凶残的样子,如今却又如此无害乖巧的半倚着自己身旁,茵茵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成就。不由伸出手拢了拢顾秋澜有些散开的乌发,动作轻柔无比:“姑娘,你还未告知我你的姓名呢。” 顾秋澜被顺毛的舒服的眯起来眼睛:“我姓顾……” “顾姑娘?”茵茵不由笑了笑,“这样称呼你好奇怪呢。” 顾秋澜充耳不闻,直接横睡在了茵茵的腿上,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思:“茵茵,我头疼。” 那些寻芳客也会向妓子撒娇,可她却只觉得恶心想吐。可面对这位顾姑娘,茵茵却很想让现在这一刻能长久些。缓缓替她揉着太阳穴,关切道:“顾姑娘,你既不善饮酒,以后还是不要多喝了……”说话间,手指一顿,眼前的触感让她脸颊微热。 顾秋澜仰头朝着她笑着,此刻正伸出手轻轻覆上茵茵的双眸:“茵茵,你没看到我醉哦,没看到就不算了。茵茵,你脸怎么红了?嘿嘿……明明是你自己醉了,偏偏要说我。” “恩……”茵茵微微闭眼,俯下身拥着顾秋澜——苍天啊,就让她离经叛道一次吧,她这样在楼子里的女人本就不被世俗容忍,“我是醉了。” “怎么了?”顾秋澜虽醉了但直觉依旧敏锐,只觉得茵茵把她抱的越来越紧,温热的怀抱让她的醉意也散了去。 “没……什么……”茵茵忍着眸中泪水。家乡遭灾,她被人牙子卖到青楼,自那一刻起便尝尽人间冷暖。小小的身躯里藏着太过的痛苦,从没有人会为她这样卑贱的人挺身而出。男人看里,她只是玩物,女人眼里,她是贱-货。 “我……也醉了。”茵茵笑着说道。 “是吗?”顾秋澜猛地坐起身,却见眼前之人一行清泪流下,将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拭去,心中疑惑万分:“茵茵,你怎么哭了?” 顾秋澜这辈子最见不得美人伤心,茵茵虽笑着,那眼中的悲伤浓的令人窒息。顾秋澜吓得手忙脚乱,一把抱着了她:“茵茵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受欺负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揍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茵茵,我帮你赎身好不好?” 见茵茵震惊的都忘记哭了,顾秋澜十分满意,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泪痕,“你别担心呢,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所以啊茵茵你别哭了,在哭下去我也要跟着伤心了。” “顾……姑娘……”茵茵哽咽着,“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她会这么好,好的令她不敢去相信,只怕又是一场空欢喜,只怕美梦过后,又是那望不到边际的黑夜。 “我——”顾秋澜正要说什么,突然房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 马世鸿那张脸令人作呕的脸出现在二人眼前。 “哈!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常福,你小子眼神不错,回去爷要好好赏赏你!” 常福连忙谄媚哈腰点头:“小的也是运气好,正巧看见了茵茵姑娘带着秦夫人进了食客居。” 马世鸿得意一笑,手中折扇唰的打开,自以为风流倜傥的说道:“两位小娘子近来可好?!” 顾秋澜略略放开茵茵,柔声道:“等我一下。” 马世鸿的扇子摇着呼呼作响:“看见爷儿身后这帮哥们没,各个都是从刀尖子上滚过来的。我这人最疼惜美人,茵茵啊,你若是跟爷服个软,来爷的天香楼,爷保证把你捧得……啊——!” 轰!!! 一楼大厅吃饭的食客们各个惊得一颤,只听到外面大街上上顿时喧嚣了起来!猛一回头,又看见食客居的二楼冲下不少汉子,各个一脸惊恐地往外面跑着,落在最后的那个人口里不住喊着:“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常福还没冲到马世鸿身边,顾秋澜轻轻一跃,从二楼雅室的木窗中直接跳下。茵茵吓得立刻也冲到了窗边,见顾秋澜如没事人一般地站在那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你要做什……啊!”常福话没说完,整个人被顾秋澜一脚踹飞。马世鸿带来的十几壮汉纷纷围在一旁,似在寻找时机将中间那个女人给扑下! 茵茵揉了揉眼,方才还在醉醺醺朝她撒娇嘴甜的顾姑娘,此刻脸上一脸肃杀之气。那是怎样一种气势,一身墨色男子劲衣,眉飞眼狂,一世无双。一时间,茵茵竟只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愣着做什么,给老子打死这小娘儿们!”被顾秋澜一脚从二楼踹下的马世鸿捂着流血的额头,破口大骂! 十几个壮汉得了令,也不管人多欺人少是有多么不光彩,在方才看了这女人那一手后各个都不敢掉以轻心。 顾秋澜冷笑,轻蔑地吐出二字:“找死!” 人群渐渐聚集,只是给中间众人留了非常大的一个空间。食客居的掌柜一脸担惊受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可怎么办是好,对方可是许州有名的小霸王,那个女的又是哪里来的煞神啊! “楼兄,我听说江南的食客居菜肴皆是一品,今日我做东,就去那把。”秦慕川一路朝着食客居走去,一边向楼瑜打听这江南都有那些珍馐美味。 突见一群百姓围在不远处的食客居楼前,人群中还传来一些惨叫声,秦慕川愣了一下,拦住一个路人忙问:“前面发生了何事?” 路人一脸兴奋:“打架了打架了!!那个女人好厉害!” “打架?女人?”秦慕川越发莫名。 楼瑜朝着那人群中央深深看了一眼:“不如一道去看看吧,女人打架倒是件稀奇的事。” “恩!”秦慕川点点头,“走,小爷倒是要瞧瞧这是个什么热闹!” 第三十七章 幻灭 “要想活命,就给老子学狗叫学狗爬,刚才不是挺能耐的么,叫两声给老子听听啊?若是好听,兴许老子能绕了你们一命。若是叫差了,老子今天不扒了你们一层皮,就白在道上混了!” 乱糟糟的人群中那诡异的狗叫声显得十分古怪,秦慕川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 “好汉饶命,汪汪~好汉饶命,汪汪~” “啧,叫的不够响亮啊!恩?没吃饱饭吗!!”啪的一声鞭响,顿时狗叫声起此彼伏。 “秦兄,可算是找到了你!”楼瑜挤进人群,却发现秦慕川整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楼瑜往前方看了一眼,心头一笑,脸上万分关切:“秦兄,你怎么了?” 秦慕川只觉得自己五雷轰顶,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后,仿佛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楼兄,我……我……” 楼瑜似乎像是没有瞧见他那震惊的神情,自顾“惊讶”道:“咦,那不是尊夫人吗?!” 轰隆隆,平地炸起一道惊雷,那声“尊夫人”成了压死秦慕川的最后一根稻草。手拿鞭子正抽打的兴起的顾秋澜突然抖了一下,整个人一愣,僵硬地慢慢、慢慢、慢慢转过头。 人间,空白了三秒钟。 “啊————!!!” 秦氏夫妻两个人一起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吓得四周众人纷纷散去。 天呐,她的狗眼看见了什么?顾秋澜只感觉世界一片黑暗,整个人快要被撕裂开来。怎么办怎么办?她的贤良淑德,她的温柔如水,她的大美人秦慕川啊!! 全——完——了! 顾秋澜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楼瑜一看,心痛万分,正要上前接住,只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顾姑娘,你怎么了?” 茵茵不知何时从走到顾秋澜身旁,一把将她扶进了怀里。那关切的眼神,那焦虑的声音,楼瑜看的浑身戒备——干!又来一个跟他抢顾秋澜的混蛋! 相比之下,秦慕川就惨多了。没人关心不说,精神上亦收到了巨大了打击。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的夫人,一脚踩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壮汉胸前,一手挥着长鞭,狂妄无比地抽打着倒在四周的众多壮汉。 谁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顾秋澜茫然了片刻,一把挣脱了茵茵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走向秦慕川,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秦慕川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脑中全是那句——“老子今天不扒了你们一层皮,就白在道上混了!混了,混了,混了……” “夫君。”顾秋澜努力扯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 “……诶。”秦慕川的回答不太确定。 顾秋澜目光闪烁:“这都不是真的!其实……刚才那个人不是我啊,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秦慕川:“秋澜啊。” “诶!” “你以为老子会相信吗!!”秦慕川狠狠扬起手臂,和顾秋澜划清了距离,脸色越来越难看,顾秋澜还要说什么,谁料秦慕川转身就跑了! “哈?”顾秋澜不可置信地那纤细的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 秦慕川一口气跑得飞快,直到感觉体内血气翻腾,无法呼吸时,这才停了下来。而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干!为什么是他落荒而逃?他媳妇儿呢?!秦慕川心里发狠,横臂一挥猛地捶墙,力道之大令他脸色一暗——疼疼疼死老子了! 又一口气跑回食客居,哪里还有顾秋澜的半分影子。 此时,顾秋澜如受伤的母狮子般坐在官学房舍内,小心翼翼地舔着爪子,将晌午的遭遇与巧云还有庄妈妈说了。 “然后就是这样,被大美人发现了。”顾秋澜悲愤欲绝地拉着庄妈妈地衣袖,扯着嗓子干嚎,“我该怎么办!军师,现在该用什么计策才能换回老子的大美人啊!!” 庄妈妈尴尬地扯着袖子,就顾秋澜这种情况吧,在医书上来说那已经叫死的连渣儿都不剩了。动了动嘴皮子,正要说什么,巧云突然道:“平日里见你挺能耐的,怎么遇到大事就犯糊涂!” 顾秋澜哭丧着脸默默看着她。巧云瞧她那丧气模样就恨不得给她两拳:“当时你就该一个手刀将秦慕川劈晕!然后背回来,让庄妈妈随便喂点什么药,我们集体假装你在府里从未出去过,这一切只是因为秦慕川自己病的晕乎乎后,自己想出来的假象。虽然他心中还有疑惑,只要咱们将后面的事儿做得圆满,时间一久,他自然就会忘的!” 顾秋澜听着眼前一亮,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 “呵呵呵呵……真是好主意!!” 清脆的巴掌声让屋内三人齐齐一惊,秦慕川依在木门旁轻轻拍手,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开了染缸。妙妙一脸委屈地捂着嘴巴——不是她不通知呀,都是老大的大美人威胁的,呜呜呜。 “呀!厨房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庄妈妈麻利地抖着肚子上一层层的肥肉埋着小粗腿跑了。 巧云抽搐了下嘴角,努力做出丫鬟的小模样,拉着庄妈妈的袖子,小小声道:“我与你一道去。” 瞬间,屋里的闲杂人等走了个干干净净。 顾秋澜挂着谄媚的笑容站起身:“夫君,你回来啦?” 此刻秦慕川的表情只能用苦大仇深来形容。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目光从顾秋澜的脸一直移到她的手——那双手,可是挥过鞭子的!那双手,还帮他按过背…… 是不是要先感谢她手下留情呢? “夫君,喝杯茶?”顾秋澜努力做出贤惠模样,“今儿天真热呢。” “顾秋澜,你觉得我像猴吗?” 顾秋澜讪讪笑着。 秦慕川猛地吼道:“把人当做猴来耍很开心是吗?!!”大步走进了屋子,拿着茶杯咕噜噜地仰头灌了一口,“说!你到底是谁!” 顾秋澜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对着手指可怜地垂着头:“夫君,我就是顾秋澜啊,我爹是礼部尚书,你若不信可以找我爹当面对质啊。” “好一个礼部尚书,好一个礼部千金!”秦慕川只觉得自己这门亲事肯定有猫腻,在见识过顾秋澜之前那凶悍的模样后,此刻见她又开始装模作样越发气愤:“大家闺秀,贤良淑德,足不出户?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顾秋澜觉得很受伤,小声辩解道:“我只是没有告诉夫君我会武功,夫君何必这么动怒。” “只是这一件事?!那为何今天你会和茵茵一起出现!”说道这里,秦慕川猛地想到一月之前茵茵那反常的举动,立刻道,“你和她认识对不对?!” 顾秋澜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久仰茵茵大名,之前并不认识啊。” “还不说实话?!”秦慕川气的跳脚,“再不说,当心我休了你!让你卷了包袱回到顾府!”谁料此话一出,顾秋澜大惊失色,一把将他抱住,声音极其悲惨:“夫君不可以!若我被你休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啊!!我爹就是担心我会武功嫁不掉,才隐瞒这一点的,如果被他知道夫君是因为嫌弃我会武功,等我回到顾府后,会被我爹关进祠堂罚跪半年啊!” 顾秋澜嚎的悲惨,用手狠狠掐着自己虎口,总算是挤出了几滴眼泪。仰起头,用着从茵茵哪儿学来的柔魅目光,楚楚地望着秦慕川:“夫君,你可曾知道我为什么学武吗?若夫君真要将我休弃,也该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秦慕川偏过头,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顾秋澜可以隐瞒这么大的事儿,还有什么谎话都不能说的!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好奇,别别扭扭地吼道:“好!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缘由来!” 顾秋澜依旧抱着秦慕川不撒手,平复了一下方才慌张的气息,这才静静说道:“其实我并非长在深闺,而是与外祖父一起住在千里之外的燕州。那里胡汉交杂,民风彪悍。外祖是朝廷的骠骑将军,替圣上镇守边关。只是,在我七岁那一年胡人犯我边界,杀我百姓,外祖领旨带兵出城杀敌。城外杀声四起,外祖已近七十高龄,我在城里等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听到外祖消息,心急之下,趁着兵荒马乱之时便跑出了城。” 秦慕川心头微动。燕州乃争战之地,十二年前那一场战役,他是知道的。燕老将军在那一战中斩杀敌人首级百余颗,威震塞北千里。秦国公这辈子没有多少佩服的人,但燕老将军却是其中之一。 顾秋澜继续道:“我自小便是随着外祖长大,当时我只想找到外祖,看他是不是……还活着。我沿着城墙角下走了很久,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胡人士兵。那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可依旧有力气拿刀!!我看见他拿着那把带着人血的大刀朝着我逼近……” 秦慕川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妥协! “那人刀口上还滴着血,血滴在了我的脸上,还是温的,我以为我要死了!”顾秋澜浑身有些颤抖,只是少顷,努力的平复下来,“外祖救了我。我看见外祖把那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外祖见我吓坏了,责备了几声后,便将我送回城中。后来……”顾秋澜仰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慕川,“我便下定决心练武。因为我不想以后在出城的时候,让外祖分心来寻我,我不想拖累他。” 秦慕川脸色微暗,拿不住顾秋澜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之前她踩着壮汉身上的场景太过惊世骇俗,那仅仅是因为会武功就能做到的吗? “母亲说这世上男子皆爱贤良淑德的女子,若是被人知道我会武艺,定然不会有人娶我,所以才将此事瞒了下来。今日我出门偶遇茵茵姑娘,不想那马世鸿竟上前纠缠,我一时气愤,于是就出手了……” 沉默,渐渐在屋中弥漫。顾秋澜紧张不安,突然,听到秦慕川幽幽叹了口气。 门外,巧云和庄妈妈脸色颇为古怪。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就洗白成功了?燕老将军若是听到顾秋澜这番话,估计掐死她的心思都有了!——混帐兔崽子,你他妈的哪里有关心过老子啊!! “秋澜啊。”秦慕川目光幽幽。 顾秋澜被他盯得心底毛毛地,思量自己是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娘亲说这三招古往今来无往不利。 “你说你不认识茵茵,今日有怎么会和她一起去食客居?你以为小爷我脑子里装的是稻草不会去食客居打听吗!!!” 呀!夫君怎么一下子变聪明了,这样真不好!顾秋澜目光闪闪躲躲的,一看就知道心里还泛着坏水儿。秦慕川见她还不老实,整个人气的发抖。 二人正僵持着,家丁突然来报:“少爷,夫人,门外来了一个叫茵茵的姑娘,说是想要见少爷。” 第三十八章 情敌 茵茵何许人也,这花名满京城都是叫的响亮的。此刻她一身月白色纱衣站在门外,绣眉微蹙,似西子平捧心,硬是将周围众人的魂儿都给勾跑了。不出一会儿,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小厮丫鬟妈妈婆子们皆知道有这么个小美人找上门了,各个脸色精彩万分。 其中刘婆子正在厨房忙活,听到这消息,一刀剁碎了砧板上的黄瓜,扔了菜刀赶紧去后院找到其他三个婆子。 “茵茵那小狐狸精我可是知道的!”刘婆子满脸戒备,“以前少夫人还没嫁来的时候就勾着小少爷鬼混,如今怕是想要趁着老爷夫人都不在,觉得咱们少夫人又是个心慈手软的,想要趁机将少爷给哄走!” “哎!”坐在一旁纳鞋底的吴婆子也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满脸愤恨,“夫人让咱们几个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一点么!那些个小狐狸精想要进门,咱们就将她给打出去!咱们少夫人多好的人,见着天热,竟然还给咱们这些下人供了冰块,出府前夫人给大家伙儿裁了新衣,来这许州,少夫人又给大家发了新衣裳,说是江南的样子,让咱们也尝尝鲜。那可都是少夫人自己出的私房,这样宽待下人的主母可不多见了。” 另外两个婆子听着连连点头,四大天王一合计,纷纷赶去厨房,一人腰后面别了一根碗口粗的擀面杖,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前院给顾秋澜助威了。 此时前院,四五个丫鬟围在这里,若非有着秦国公府的家教,怕是要对中间那女人指指点点了。 “秦公子,今日之事皆是由茵茵引起,若要责罚就请责罚茵茵一人,尊夫人是无辜的啊。”茵茵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茵茵是娼门中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尊夫人侠肝义胆,见到马世鸿那混世魔王调戏侮辱我,这才出手相救。若因为此事让秦公子与顾姑娘生了嫌隙,茵茵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周围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当初茵茵上门还以为是小少爷沾花惹草,毕竟刚才小少爷还和夫人关在房里,听说两个人还吵架了。可如今看来怎么像是小少爷混不讲理呢,又冤枉了夫人呢。 小少爷这喜欢冤枉人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啊! 秦慕川见着周围丫鬟们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又背黑锅了!心里气的发抖,一个茶杯摔在了茵茵面前,惊得茵茵脸色苍白,顾秋澜赶紧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夫君,你何必动怒啊,茵茵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秦慕川看见眼前这俩女的,“茵茵,我问你,你和她——”抬手愤怒地一指,“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秦慕川可没忘记自己曾经被眼前这个女人破口大骂的场景,难不成那时候真的就是顾秋澜授的意? 茵茵手上微痛,是顾秋澜轻轻掐了一下她,心中当即有些明白。虽然不知顾秋澜那晚为何会出现花船上,可是如果被秦慕川知道自己的夫人曾经去过那种地方,想来顾姑娘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吧。秦慕川这人她茵茵自认为还算有些了解的,此人虽然长得好看,但特别小心眼,哪有她的顾姑娘那么大度! 撒谎对茵茵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此刻道:“月末茵茵离开京城时曾与尊夫人有过一面相识。”说罢,抬起了媚眼勾了一下秦慕川,“秦公子自成亲后便不再来楼子里了……” 此话一出,四周丫鬟齐齐抬头地望着秦慕川,看的秦慕川额头青筋直崩——喂,你们这群黑白不分的混蛋,看谁呢! “当时茵茵有些好奇,秦公子的夫人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一日尊夫人出门时,茵茵偷偷瞧了一眼,不料被尊夫人发现了。夫人当时并未茵茵是娼门女子而嫌弃茵茵,而是可怜茵茵出身,不计较茵茵之前所为。” 呜呜呜……少夫人果然是个好人啊!在场众丫鬟纷纷感动不已,决定回京后将这些好好与同伴们说说。 “今日茵茵偶遇夫人,觉得能在江南相遇也是缘分,便厚着脸想请夫人赏光吃饭。夫人慷慨赴约,却不料遇到了马世鸿……” 茵茵说着,微微转头,握着顾秋澜的手,柔声道:“夫人,今日之事是茵茵连累你了。” 秦慕川见她那小模样,那眼神,比以前看他的时候还要温柔,柔的都能掐出水了,一时间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只觉得茵茵盯着顾秋澜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异样。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吵吵嚷嚷的,周氏派来的四个膀大腰粗的婆子闯进来后,一眼就看见了那小狐狸精。 刘婆子一顿哀嚎:“我的小少爷哟,您怎么把这种人都招惹进来了!!” 秦慕川:“刘妈妈,我……” “您不能这么犯浑啊!”刘婆子说的极快,“那小狐狸精除了长得漂亮点,哪里有咱们夫人好啊!” 茵茵眨眨眼,自动忽略小狐狸精几字,颇为认同刘婆子的话——夫人的确什么都好啊,秦慕川,你若是犯浑那可真是造孽! “少爷您还愣着作甚,赶紧让人把那小狐狸精赶出去啊!”刘婆子急的一头汗。 顾秋澜见他们身后的家伙,立刻护在了茵茵跟前,祈求地望着秦慕川:“夫君,茵茵本性纯良,此番上门也是为了咱们夫妻好。”又对刘婆子道,“刘妈妈,你误会了,茵茵来这里是为我说情的,你们先让开。” 四个婆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袖子被一旁的小丫鬟们拉了拉,其中一个胆大的点点头,低声道:“刘妈妈,你们稍安勿躁,听夫人的话,赶紧过来!” 顾秋澜拉着茵茵一道走到秦慕川身前:“夫君,千错万错都是我一开始对夫君有所隐瞒,可这件事与茵茵无关,望夫君不要迁怒他人。” “不!”茵茵看着顾秋澜如此伏小做低,心痛万分,“秦公子,若不是我厚颜无耻地想要结交夫人,夫人也不会遇到马世鸿,是我牵累的夫人。秦公子,这件事都是茵茵不好,您可千万别生夫人的气!” “茵茵,”顾秋澜无奈地看着她,眼中颇为动容,“你这是何苦。你本就身不由己,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夫人……”茵茵微微掩面,一行清泪流下,咬着薄唇不肯哭出声来。只是肩膀不住颤抖,单薄的身影令人看着心酸不已。 秦慕川仰头望向屋顶,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总感觉顾秋澜与那茵茵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儿,这个茵茵该不会是对他的夫人有了什么想法吧。看着顾秋澜拍着茵茵的手背柔声安慰着她,秦慕川气的牙痒痒,终于忍不住的吼道:“佘茵茵!!你到底想干什么!!” 茵茵吓得整个人一抖,顾秋澜长叹一口气,有些抱怨地对秦慕川道:“夫君,这都是那个姓马的造的孽,你骂茵茵作甚!” “你——”秦慕川气结。自从顾秋澜嫁到府里后,还从未用过这种语气与他说话,如今竟然为了佘茵茵,她竟然吼他! “你别被她给骗了!这种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她有心结交你,保不准是藏着什么坏心思。” “夫君……”顾秋澜叹口气,“茵茵家里遭灾,走投无路被卖进青楼,为了保清白,她努力去学那些琴棋书画。身处泥潭之中,她就算有祸心,又能拿我怎样呢。为什么夫君总是用最险恶的心思去揣测她呢。” “夫人!”茵茵见秦慕川竟然向自己泼脏水,也站不住了,立刻道:“我佘茵茵指天发誓,从未起过半分对夫人的坏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若佘茵茵有背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这女人——”秦慕川愤恨地看着佘茵茵,不愧是狐狸精,竟然勾得他的夫人站在她那一边了。“说得好听罢了!就你那誓言,还能当真?青楼窑子里的女人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你这贱货赶紧跟小爷混蛋,不要脏了小爷的地方!” 顾秋澜听他说的实在不像话,完全就是在莫名其妙的迁怒啊,便半个身子挡在茵茵面前,正色道:“夫君,莫要无理取闹了。”哎,都怪她之前装的太过,硬生生将大美人的脾气给养起来了,这样真不好,做人还要是非分明才对。反正已经露馅儿了,顾秋澜一时间也没心思做小媳妇儿模样。 他娘的谁在无理取闹啊!秦慕川一张俊脸被气得脸色通红,他还没追究她隐瞒武功之事,这女人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妓子来吼他! “夫君,我已打算帮茵茵赎身。”顾秋澜瞧了一眼秦慕川,补充道,“我记得夫君以前曾经向茵茵如此许诺,后来却不了了之了。人活一世,要重诺守言,茵茵并非大恶之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秦慕川心中大骂。 谁料顾秋澜突然又道:“对了,除了醉香楼你在江南可有落脚之地?” 茵茵摇头。 顾秋澜笑了笑:“那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反正这里空置的房子也多。” 秦慕川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向桌子,指着顾秋澜大声吼道:“这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刘妈妈,赶紧给我将这狐狸精赶出去!” 第三十九章 夫君 刘婆子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看着秦慕川。秦慕川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怎么了,小爷话不好使了吗?我娘让你们来是做什么的,还不赶走这个狐狸精!!” “是是是……”刘婆子等人大悟,虽然这个狐狸精好像和小少爷没多大关系,但她也是狐狸精。没错,勾引少夫人的狐狸精比勾引小少爷的更加可恶! 顾秋澜扶着额头,无奈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刘婆子等人正要冲上,突然看见她一横手臂,往日那总挂在顾秋澜脸上的温柔之意荡然无存:“胡闹!”仅仅两字,让她凶悍本性尽显。当初在燕州顾秋澜可不仅仅是胡作非为,她是真正杀过人的,从刀尖血海里走出来的修罗,动起怒来,那份风采足以吓得让人心跳停止。 也不管秦慕川是否跳脚,顾秋澜对着一直站在门外的巧云道:“你将茵茵送回去。至于剩下的事,我答应的就会做到。只是今日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改日再议吧。” 巧云也收起了玩笑之意,认真点头:“是!” 茵茵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府内众人却还发呆地站在原地。顾秋澜环视一圈,沉声道:“今日之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管住自己的舌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若传出去半分,休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一惊,直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场压得人心口喘不过气。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下意识地答道:“是。奴婢/小的知道了。” “行了,都散了吧。”顾秋澜摆摆手,众人如获大赦般低着头纷纷快步离开,那规矩的姿态比军营中的将士还要听话。 闲杂人等都被清场了,剩下的就只有秦大美人了。 若非形势逼人,顾秋澜还真不愿将自己这凶悍的一面暴露出来。美人如花,都需要好好对待,她以前就是太残暴,才让那些个小美人各个避她如蛇蝎。顾秋澜握拳暗自流泪——她可是吸取了数十次的教训才懂得隐藏本性啊! 秦慕川刚才也被吓了一跳,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此刻表情可谓之无比丰富。顾秋澜见他一副受伤的小模样,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夫君……”顾秋澜轻声唤着。 秦慕川虽素来胆大包天,在京城也有小霸王一外号,可他自认自己绝对没有方才顾秋澜那般的气势。干!这真是他媳妇儿吗?!那个柔柔弱弱,不管他说什么,都会捧场的小媳妇儿?!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瞬间又变成了冰冷的语气。顾秋澜扶着额头,她觉得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些分裂,也许是今天受的刺激太大,关于语气的软弱强度总是把握的不如以前熟练。 于是秦慕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媳妇儿在哪练习嗓音问题。一会儿柔柔弱弱,一会儿硬邦邦!天呐,他娶进门的到底是什么!!脑袋里空了半响,终于找回了语言。 “你……你对我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秦慕川努力找回自己京城小霸王的气场,僵直着脊背,让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冷酷无情:“我这人最恨别人骗我!这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顾秋澜见他如此认真,不由也站直了身子,可那气势却宛如一个战士,肃杀之气止不住的往外涌,逼的秦慕川额头竟冒出了细汗。 可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呢?顾秋澜陷入了沉思。 秦慕川见她如此,心下凄凉一片,不由大笑起来:“看来,都是假的了。” “不。”顾秋澜蹙着眉,“当初听到能够嫁给你的时候,我很高兴。”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除了会武功,你还隐瞒了什么,就连方才茵茵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吧,你真的在京城就认识她了?”秦慕川咬牙,恨不得捏碎了自己的拳头。 谁料顾秋澜不答反而问他:“夫君,在我未嫁你之前,你在京城里都做过什么?” 秦慕川一愣——他做过什么?他这一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还能做什么啊! “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他吗? 顾秋澜觉得纵然当初带着寨子里的兄弟杀敌的时候,也没有此刻这般难熬。仿佛要将自己最羞耻的一面展露出现,纵然面对的是她最喜欢的大美人,说到底,顾禽兽还是知道什么叫做羞耻的。 顾秋澜不由握紧了拳头,满脸沉默,眼神无比犀利,那一刻,秦慕川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一丝幻觉,为什么他会发抖——喂,这女人不会打他吧? 干!堂堂开国公府的小少爷,竟然沦落至此,未免也太窝囊了吧!此刻秦慕川只想让时光倒流如果他没有撞破那一幕的话,顾秋澜还是那个小媳妇儿,要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别提多贴心了。秦慕川默默流泪——他竟然在顾秋澜的高压下产生了这么怂的想法了…… “夫君问我还隐瞒了什么……”顾秋澜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在眼前撒在一片阴影,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秦慕川偷偷咽了咽口水——娘亲耶,这样的顾秋澜好恐怕啊,谁来救救他!!救命啊——!! “其实也没什么!”顾秋澜抬起头,一个灿烂地笑容顿时浮现在脸上,温柔的声音被她找回来了,一把挽住了秦慕川的胳膊,“夫君你不要怕哦~奴家以前也没做什么,就是把夫君你在京城干的那些事儿,奴家在燕州也干过一遍呢。呵呵,呵呵呵呵……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秦慕川:Σ( ° △ °)︴ 他……他刚才听到了什么?秦慕川僵硬地扭着头,努力动着嘴皮,终于发出声道:“打架斗殴,夜宿赌钱……” “还有杀人越货,不学无术。”顾秋澜笑眯眯地补充。 秦慕川:……………………………………………………………… “夫君,我说的都是实话。”顾秋澜眨巴着大眼睛,“这下,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原谅……” “诶!” “原谅你个熊啊!!”秦慕川猛地抽出手臂,一抽,不动,再抽,还是不动…… 顾秋澜死死圈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如毒蛇缠树般绕着他:“夫君,别挣扎了。如今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你别怕啊。” “他奶奶的,老子别怕个熊啊!杀人越货啊!你竟然杀人!!”秦慕川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一心想要爬出门去。 “所以呢……”顾秋澜反手将秦慕川拖到了墙角,一手撑住墙壁,将秦慕川死死禁锢其中,只听她缓缓道:“老子可是杀过人的,夫君啊,奴家可是为了你才从的良,你别逼奴家哦。” 话音刚落,秦慕川身后的砖块震裂,一行砖沙纷纷滑落,秦慕川喉结微动,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位“奴家”。 秦慕川满头大汗,方才被顾秋澜一拖,自己的后背狠狠撞向了墙壁,此刻还隐隐作痛。可眼下情景,不能强攻只能智取,大丈夫能屈能伸,秦慕川咽下一口恶气,不甘心道:“你……让开!” “夫君,那你还休我吗?奴家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夫君呢。”顾秋澜已经完全找回了往日柔柔的音调,忽略掉她的姿势,这一声祈求,真是让人心头一紧,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她是杀过人的,杀过人的…… 秦慕川脑中早就陷入了无限循环。“既然已经娶了你,”秦慕川艰难道,“我自然不会……” “太好了!”顾秋澜一把抱住了他,脑袋在秦慕川的胸膛蹭了又蹭,“夫君你真好呢。”早知道就该用武力威胁了,以前不成功是因为威胁的还不够。果然柔情如水什么的,那些个臭男人都是骗她的,等她回燕州了一定要宰了寨子里那帮兔崽子们,呵呵呵! 混乱的一天即将落幕。 顾秋澜觉得自己虽然暴露了,不过还好,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决定好好和秦慕川吃一顿晚膳,这可是她恢复本性后第一次和秦慕川用膳啊,怎么着也该做些好吃的,便吩咐厨房好好准备了。 谁料刚说完,刘婆子犹犹豫豫地低着头走过来。顾秋澜心情不错,脸上柔和的光辉堪比仙女:“刘妈妈,怎么了,那些菜色不好做吗?” “不不不——”刘婆子连忙摆手,干脆心一横,闭着眼睛道:“刚才夫人吩咐菜品的时候,季学士家一位叫季云的公子来找少爷,说要请少爷出去喝酒。” 顾秋澜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刘婆子吓得腿软:“少……少夫人啊,那个季云公子是个正派人士,听说十分好学,少爷与他一起……定然,定然不会……” “我知道了。”顾秋澜叹口气,整个人顿时没了精神。——果然,是她太乐观了啊。 此刻秦慕川逃也似的出了府,刚过了拐角,便看见楼瑜朝他招手。秦慕川一愣:“不是说季云兄……” “哎,我好不容易将他拖出来,结果他说还有书没看完,便走了。”楼瑜无奈摆手,“秦兄不会嫌弃我吧。” “都是好兄弟,走,我做东,咱们大喝一顿!”秦慕川看他如见到亲人一样,他才不好和变身杀人狂魔的女人待在一起,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正好我知道有家酒馆味道不错。”楼瑜憨厚笑着,拍了拍秦慕川的肩,示意他跟来。 第四十章 是你 按着秦慕川以往的个性,无论是吃饭还是喝酒,那都必须是这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地方,才能衬托出他的王霸之气。奈何今天受到刺激忒大,现在就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灌一坛子酒,大醉一场。 城东的一个小巷内的不起眼的小店,浓郁的肉香味从店内飘散出店门外,店内的木桌上一大碗红肉,勾着浓浓的芡头,夹一块在嘴里,酥烂不腻,浓香四溢。又放着一盘切好的薄牛肉,酸脆开胃藕带,一碟花生米和毛豆,桌上四处倒着几个空酒坛,几滴残余美酒缓缓滑出。 日暮西陲,此刻秦慕川已经趴在桌上,醉的迷迷糊糊,随意转着酒杯,整个人萎靡不振,长长叹了一口气。 楼瑜揉着额头,脸上也是染着一丝醉酒微醺的红色:“莫非这酒菜不和秦兄胃口,为何如此唉声叹气。” 秦慕川惆怅道:“不怨酒也不怨菜……哎,只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啊。”竟然娶了那么个小娘儿们,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楼瑜微微挑眉:“看来秦兄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能和小弟说说吗?” 秦慕川用力锤着着自己的胸口——他心里苦啊!继而又瘫倒在桌上,那双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朦胧。“你说……她为什么骗我呢?” 楼瑜道:“谁?” 秦慕川却似乎并不想回答,自顾说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是怎样的性格……呵呵,我竟然都不知道。”渐渐地,语气不自觉地加重,秦慕川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杯砰地摔在桌上,“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娶了她!!” 楼瑜道:“看来……秦兄和尊夫人吵架了?常言道夫妻争吵乃是常事,过几日便好了,何必如此感怀,大丈夫心胸应该宽广些,纵然是让着她又如何呢。” “我让着她?”秦慕川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她能让我活着就算不错了。你说,她那样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嫁给我呢?干!老子要写信回去问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难不成老爹贪慕那几箱子嫁妆就把我给卖了?” 秦慕川心中一片苦涩,人也醉的不清不楚:“爹啊,你儿子就这么不值钱么?” 楼瑜伸出手,僵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若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了吧。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堂堂开国将军朝廷第一悍将的儿子,她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秦慕川费力的睁着眼皮子,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说你妻子跟别人跑了?” 楼瑜愣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点点头,也没怎么回答。 秦慕川突然像是来了精神,猛地站起身,大声道:“果然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小爷当初成个屁亲啊,家里娶进个母老虎,还不如那窑子里的女人舒坦,给了钱你就是大爷!小爷这就回去休了她!跟小爷耍能耐,小爷要她好看!”秦慕川哼哼唧唧,白净的脸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醉的,已染上了一层浅红,静静看着,竟有一丝妖媚之气。 楼瑜瞧他这幅模样,逛窑子到底是去嫖别人的,还是被嫖的? “走!”秦慕川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气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小爷今儿带你去见识见识。早就听说江南瘦马滋味不错,一直没机会尝。难得小爷今儿心情好,一块去看看,免得来趟江南还被人说没见识。” 楼瑜惊得手一抖:“秦兄,我……这个我就不去了……” “哈?”秦慕川挑着眉,顿时恍然大悟,贼兮兮地低声道,“难道楼兄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那小妻子跑了难道就是……”恩恩,不可说啊不可说。 楼瑜默默握拳,顾秋澜没有掐死这嘴贱的,真是他命大! 秦慕川正要说什么,突然门外幕帘陡然一掀,一道凉风吹来,满屋子的酒气顿时被吹散不少。秦慕川横着脸:“这儿已经被包了!要喝酒找别处去!” 顾秋澜抱着手臂靠在门旁:“夫君,方才你说要去找瘦马?” “我……我我我……”秦慕川浑身打了个机灵,酒已醒了大半。瞧见楼瑜正看着自己,心下一狠,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矮凳,“小爷就去了怎么着!” 谁料顾秋澜遗憾地摇摇头:“没想到夫君竟如此品味。那种小女人,摸着没二两肉,抱着骨头搁着慌,在床上还没怎么折腾先晕了过去,真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不都说见过沧海之后其他什么的都不算作是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秦慕川咬牙道。真是服了这个女人了,年少不学无术,胸中毫无点墨! “对,就是这句。”顾秋澜柔声道,“夫君懂得真多呢。” “哼,说到底你还不是吃醋了。”秦慕川得意道,“你管小爷去找什么女人,小爷只说不休你,又没说不去找其他女人玩玩。” 顾秋澜勾起的笑容也越发深了:“既然夫君想去,那就去吧。” 她能有这么大度?秦慕川满肚子狐疑,顿时想起刚成亲那会儿自己在京城的遭遇,那段日子各大楼子只要听到秦慕川来了,便立刻关门谢客。 干!这女人真是玩的好一手釜底抽薪! 秦慕川站在那里不动,去窑子吧,送上门让那些妓子羞辱,不走吧,留在这儿被顾秋澜活活看笑话。他是为什么犯贱的非要说那句话!秦慕川觉得一阵头疼,站都站不稳。——对了,装醉,这是个好办法! “夫君!”果然顾秋澜大惊,楼瑜只觉得眼睛被风迷住,下一刻顾秋澜已到了店内,将柔弱晕倒的秦慕川扶在怀里。 那关切的眼神,让楼瑜看得无比刺眼。 顾秋澜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匀长,似无大碍,应该只是醉过去了。顾秋澜松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楼瑜,如鹰一般犀利哪有之前的半分柔情:“你是何人?” 楼瑜微怔,心中痛苦不已。不过短短数年,她竟然不认识自己了。这到底是该庆幸还是…… “在下楼瑜,前几日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楼瑜?”顾秋澜警戒道,“我听说是季云来找我夫君喝酒,怎么此刻不见他人?” 楼瑜将之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不过顾秋澜听后面无表情,也不知到底信否。 “既然秦兄醉了,夫人还是赶紧将他送回去吧,夜晚风凉,数日后秦兄还要准备州试监考一事,若此刻染了伤寒便不好了。” 顾秋澜将秦慕川放在一旁靠椅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楼瑜。一时间,小店里静的厉害。楼瑜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上一次与她这样独处,是什么时候?啊,太久了,久到连她都忘记了他的模样。早知道他就该学学周天佑,虽然手段卑劣,但好歹还能让人记住。 “你为什么要骗他?”顾秋澜平静说道。 楼瑜一阵狂喜——她终于认出他了?她记起来了?!正要说些什么,只听顾秋澜狠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哄他喝醉,到底是何居心?!哦……难不成你是江南官场那些人的暗桩,想要抓住我夫君的把柄将他赶回京城?呵,江南瘦马,你们的手段就只有这样吗?也不睁大眼睛瞧瞧,那些个胭脂俗粉,比的上我夫君半分吗!” “秋澜……”楼瑜哭笑不得,“原来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趴在一旁的秦慕川耳朵动了动——哎哟我去,老子还没醉呢!! “诶?”顾秋澜眨眨眼,难道是她想多了? 秦慕川瞧瞧睁开一只眼。尼玛哟!!姓楼的你眼睛往哪儿桥呢,顾秋澜,你不是号称杀过人吗,怎么不将这登徒子眼珠子给戳了!!干干干!小爷我……小爷我还没去找瘦马呢,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小爷还是死了算了!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见到周天佑了。”楼瑜似乎不准备立刻揭开自己的来历。 顾秋澜心中有鬼,语气也不如刚才强硬,只是一个劲儿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我以前见过你?” 楼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模样很是落寞。“果然,只有美人你才会多看几眼对吗?” 顾秋澜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楼瑜也自顾地喝着闷酒。 秦慕川此刻趴着的模样,胸口闷极,想要换个姿势——不行,他娘的老子要抓他们个现行!没想到楼瑜竟然这么饿不择食,连顾秋澜都能下得去手。啊呸呸呸,怎么把自己也骂来了! 顾秋澜脑中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想到有楼瑜那么一号人,只是,静下心来便觉得楼瑜的声音还是挺耳熟的。 “你不记得也是常理,毕竟和以前比起来,我变化不少。”楼瑜笑了笑,“至少……不那么胖了。” 顾秋澜脸色大变,“是你——”抬手指着楼瑜,哆哆嗦嗦了半响,“你怎么会……表,表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自古表亲出奸-情,夫子不诚欺我! 秦慕川再也装不下去了,立刻站起身来,只是身上突然一阵刺痛,眼前一黑,在晕倒前他只听到楼瑜道:“你那相公太碍事了,我与澜儿之间的谈话,还是不要让外人听去为好。” 秦慕川:“……”人生呐,你为何如此寂寞如雪。 作者有话要说:已更,大家晚安^_^ 谢谢我家的兔子酱扔的三个地雷。 谢谢苏芷大美人扔的三个地雷。 ╭(╯3╰)╮ 第四十一章 大火 月亮高悬天空,清辉散落进木窗内,秦慕川蹙了蹙眉,心中顿了一下,猛地睁开眼——刚才,发生了什么? “夫君,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秦慕川霍然坐起身,只见顾秋澜跪坐在床上,与他面对面对视着。 “夫君你终于醒啦,头还晕吗?”顾秋澜边说着,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伸出手覆在秦慕川的额头,见他并无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总算没什么事,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你……”秦慕川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少顷,下午过后的记忆铺天盖地般涌进脑海,一把掀开顾秋澜的手,咬牙切齿着吼道,“你这淫-妇!!竟然当着小爷面勾搭男人!!” 其他女人听到这罪状怕是早就呼天抢地起来,可顾秋澜竟然只是呵呵干笑,没有否认,就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秦慕川顿时涌起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顾秋澜道:“夫君啊,表哥之前用银针刺了你的睡穴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已经帮你斥责他了。其实我与表哥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秦慕川努力保持自己镇定的模样,只是脑中灵光一闪,楼瑜曾说自己的妻子和人跑了……”哎哟我去!那顶绿油油的帽子到底是谁给谁戴了呀?! “顾秋澜!”秦慕川恨不得一脚把这个臭不要脸的淫-妇给一脚踹下床去,“你跟小爷说清楚了,你和那个楼瑜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说他女人跟人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对!你什么时候有楼姓表亲了?” 顾秋澜叹口气:“楼瑜是他的假名,他原本姓燕,叫燕行东,是我姨母的儿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表哥表妹什么的……都是一起在外祖身边长大,呵呵……夫君,你明白了吧。” “小爷明白个屁!”秦慕川气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你和楼瑜,不……那个姓燕的有婚约?” “这可不是干我的事啊!”顾秋澜想起这茬也十分气愤,快速跪走到了秦慕川身边,“夫君啊,我可真是冤枉的!”说到这里,顾秋澜也露出一脸狰狞,“全是我那外祖干的好事儿,他自己觉得好玩便随口说了这门亲事,我父亲可从未同意过!若是夫君不信,大可写信回京问我父亲,什么婚约,都是儿时戏言做不得数,哪里晓得燕行东那小子……干!老娘今天就应该宰了他!”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一不留神将媳妇儿的伪装撕破,导致凶残的媳妇儿从盒子里跑了出来。呜呜呜,别人娶亲一般就娶一个女人,他倒好,娶一送一,初一到十五顾贤惠当值,十五到三十顾汉子跑出来溜达…… 这婚结的,太他妈的值了! 秦慕川:“真的只是儿时戏言?” 顾秋澜连连点头:“婚姻大事,顾家就算再混蛋,也做不出一女二嫁的恶心事啊!”呵呵呵……外祖父,您老在燕州过得是不是太舒坦了,竟然把燕胖子给老娘放出来了。 “而且……我也不喜欢表哥。”顾秋澜说道,“我对夫君说了好多次了,虽然有些事之前我的确瞒着你,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秦慕川用手扇了扇风:“你这女人,成天将喜不喜欢的挂在嘴边,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没有!” “原来夫君喜欢矜持的女人?”顾秋澜眼前一亮。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了在了心头,秦慕川不自觉地滑动了下喉结。 “夫君……”顾秋澜飞快地瞧了一眼他,又赶紧低下头,“这样够矜持么?” 秦慕川:……………………………………………… 你觉得小爷很像白痴么!!! “够了!”秦慕川撑着额头,他总觉得自己继续和顾秋澜这样过下去,性格迟早也会分裂掉,“既然他是你的表哥,你怎么会不认识?” 说到这里,顾秋澜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把勾住了秦慕川的脖子,像是跟闺蜜分享八卦秘密一样神神叨叨地说道:“夫君啊,不能怪我认不住来啊!你知道燕行东原来多~~~胖吗?!” 秦慕川也来了好奇,眉飞色舞地问道:“他能有多胖?” “两个你爹啊!!” 秦慕川:→_→喂,我爹很胖么,你信不信我爹抽死你。 顾秋澜:这不是形容一下么……你爹那么大度,肯定会介意的啦,哈哈哈哈! 秦慕川:是么,那我写信回去问问好了,顺带和我爹探讨一下你会武功的问题。 顾秋澜顿时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整个身子缩在床角里,那小模样别提多温顺了。秦慕川顿时生出一股自豪感,得意地拍拍她的小脑袋:“这才乖。”——再厉害的再狂躁的母狮子,那还不是小爷的媳妇儿,只要顺顺毛,就乖多了。 虽然,是借助秦老爹的威名镇压的…… 一不留神,秦美人的脸皮已经朝着顾秋澜的厚度开始发展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夫妻相? 顾秋澜又说了一会儿以前在燕州的事情,除了生活作风这一条被她彻底忽略掉外,其他的事儿倒也说的不差。燕行东对顾秋澜是一往情深,奈何胖成了两个秦老爹,顾秋澜直接将他叉掉了,可谁有曾想到燕行东瘦下来后竟然如此惊艳,顾秋澜摸了摸下巴,脑中正浮想联翩的时候,秦慕川冷冷道:“秋澜,在想什么呢?” “恩,明儿早上吃什么好呢。” 秦慕川:=皿=这个撒谎不打腹稿的女人,真想要死她! 顾秋澜笑了笑,大美人这算是吃醋了么?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一向训练有素的丫鬟仆人们脚步匆匆,妙妙尖声道:“不好啦,走水啦!!” 秦慕川一惊,立刻冲了出去,不远处的学殿大火冲天,猩红的血色让黑夜顿如白昼。秦慕川心下不妙——本次江南州试卷子可都放在那里! 官学的衙役纷纷赶来救火。 礼部侍郎孙久望也是匆匆穿了衣裳跑出,大火熏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就见着秦慕川一头往火海里窜去。“慕川,不可——!” 孙久望大骇,连忙命人将他拖出。 秦慕川心急如焚:“卷子还在里面呢!!”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周围的衙役,整个身子顿时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后辈冒失,后辈冒失啊!!”孙久望急得团团转,突然,只觉得眼角余光处有两道人影略过,不过一瞬,却又不见了。孙久望揉着眼睛,难道自己被这黑烟熏的出了幻觉? 顾秋澜看见秦慕川竟然单枪匹马的冲了进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湿帕子捂住口鼻后,脚尖一点,如离玄之箭般也跟了上去,巧云自然也在一旁。 二人刚冲进去,就看见秦慕川抱着一大摞试卷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秋澜,赶紧走!” 顾秋澜点点头,将试卷交给巧云,自己一把搂住秦慕川的腰,猛一用力,带着秦慕川立刻窜向屋顶。 轰隆—— 学殿房梁坍塌,惊起一圈尘烟,救火的人皆呆住了。 孙久望失魂落魄地望着坍塌的房屋,整个人如没了重心般地瘫倒在地。各个督学赶紧将他架起来,急切道:“孙大人你可不能出事啊!” 孙久望动了动嘴皮子,呆滞了半响,尘烟渐渐散去,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孙久望瞪大了双眼,听到一声兴奋的吼叫:“孙叔叔,卷子没事!!!” 此刻秦慕川脸上被熏的黑兮一片,衣服上也烧了不少洞,手背上也被火烧破了皮,用着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抱着卷子飞快跑来:“原封原样,完璧归赵!” 孙久望看了看卷子,又看了看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身边的刘督学大松一口气:“阿弥陀佛,总算是有惊无险!小秦啊,还好你没事,刚才真是吓死老朽等人了!” 秦慕川傻傻笑着。方才大火之中,顾秋澜竟然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这女人,真是,真是……回去后要好好教训一顿,告诉她什么叫做危险,仗着有武功也不能这样用啊! 大火后夜风吹过,孙久望这才略略回神。突然,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划破暂时的宁静,众人侧头一看,许州知府县衙的衙役们齐齐跑来,而后面跟着的,正是马知府! 马知府见着一片狼藉的官学,脸色颇为不善,语气痛惜道:“让众人大人受惊了,马某真是罪该万死。” 孙久望心中暗自掂量,这火来的蹊跷,许州知府倒是来的够快的。 马知府一一安慰了众人,走到秦慕川身前时一愣:“秦大人这是冲进火海了?” 孙久望道:“多亏了秦主簿,否则这州试卷子可就要葬身火海了。” 马知府没接话,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各位大人救火有功,本官会替上表朝廷。只是马某乃许州父母官,今夜官学大火一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本官也会彻查清楚,所以……多有得罪了。” 五六个衙役顿时上前,一把擒住秦慕川。 秦慕川大声吼道:“别动!!” “秦大人不必动怒,不过是堂前问话罢了,毕竟据我所知……这试卷是秦大人放进学殿内的。” 秦慕川哼了声:“这火又不是小爷放得,小爷何必动怒。要问就问吧,小爷怕了你么!” 马知府笑了笑:“那就多有得罪了,带走。” 院中大树树梢处,几片树叶微动。 巧云问:“不去救他?” 顾秋澜冷着一张脸。刚才秦慕川吼得一声,其实是对她说的,他在担心她…… 顾秋澜沉默了片刻…… “跟上!” “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lynn扔的地雷 香儿扔的两个地雷。 breathesky2007扔的地雷。 三位小美人~让我挨个mua! (*╯3╰)一下~ 第四十二章 阴招 今夜审案并未直接在县衙的大堂里,马知府这个人精只想将秦慕川给赶回京城或者让他不得插手江南考场,却也没想到将他往死里得罪。此刻许州县衙后宅里,衙役们分站两侧,四周灯火如昼。秦慕川翘着二郎腿,倒在椅子里,随意瞧了一眼茶几上新上的茶:“我说知府大人,这大热天的,也不给下官一碗绿豆汤喝喝?” 秦慕川的脸此刻倒是擦干净了,只是衣裳被烧缺了一块下摆,不过配着他那张脸这破布衣裳倒也让他穿出一份园林风出来。 “慕川,”孙久望沉着一张脸,严肃道,“不得胡闹!等会儿马知府问你什么,你要一一回答,不得耍滑头。” 马知府缕着胡须笑了笑,对孙久望道:“孙大人不必如此拘束,只是例行的问话而已,秦主簿方才救火有功,也该压压惊。如今也是夜深了,二人大人刚才一通忙活想来也累了,先吃些宵夜垫垫。”说罢,抬手让人上冰镇绿豆汤以及点心若干。 “某也是不得已,毕竟官学起火事关朝廷大事,当时又那么多人看着,也只能先委屈一下秦大人了。秦大人,快尝尝我这府衙内的点心,比起京城来自然是不及一二,但放在江南还算过得去。”马知府一副长辈关切小辈的和蔼模样,到让秦慕川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与他交恶的是马世鸿,这马知府堂堂朝廷正四品实权大员倒是一直都是个谦虚态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慕川看了孙久望一眼,孙久望对他微微点头,秦慕川作了小辈的模样:“知府大人维护一方百姓,若有什么话要询问,我自然是会配合的。” 用过一顿简单的夜宵,众人也有了些精神。 马知府瞧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孙久望,这老家伙打着江南监考巡阅史全权负责江南州试的旗号跟着一起来旁审,无非是要替秦慕川掠阵。不过,凭你京城势力有多大,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江南,也翻不出水花来。 马知府心中冷笑,问道:“秦大人可知今夜官学学殿内为何突起大火?” “不知。大火时我已入睡了,不过学殿四周一向都有衙役守着,知府大人想查明大火原由,可以先去问问那些当值的衙役。” 孙久望缕着胡须——对答得当,此番江南之行让着纨绔小子倒也历练出来了些许。 “州试卷子可是由秦大人负责的?” 秦慕川心中一惊,总觉得那笑呵呵的马知府话中有话,不过对此问题他也只能老实答道:“是。” “据我所知,本场州试卷子由秦大人于昨日放进学殿内,按照我朝律例,主簿应在试卷封入学殿内一日察看三次,不知今日秦大人察看了几次?在日暮之前最后一次时,秦大人可曾到了学殿内?” 秦慕川背后微微冒着冷汗。 今天早上他去贡院检查号舍,本打算回来后再去学殿,中途却遇到了顾秋澜痛揍马世鸿,之后又是茵茵上门闹事,他一气之下将正事忘得个干干净净。日暮前更是郁郁出门和燕行东一块儿喝酒去了,被刺痛睡穴后,一觉醒来便是到了半夜…… “秦大人?” 秦慕川猛地回神,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老奸巨猾的马知府自然没有放过他这小动作:“刚才某问秦大人今日是否去了学殿,秦大人还未回答某。” 孙久望见他这幅模样便知不妙,想必秦慕川肯定没有去,八成是嫌这活儿枯燥无味,毕竟当初分派差事时秦慕川就这么当面说了,哎,黄口小儿,办事总是这么急躁! 此刻秦慕川度日如年,救助似的眼神望着孙久望。孙久望不急不忙地说道:“马大人,当务之急是要查明今夜官学大火的原由,至于其他之事,倒是不急一时。你看大家今天也都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来细问?” “孙大人不必担心,许州州府的师爷还有衙役已经在起火的学殿附近仔细排查了,您没发现某这府衙上下众人各个都以严阵以待了吗?今年乃是新科第一年,圣上,朝廷,多少双眼睛都看着江南的莘莘学子们。某在众大人来之前就对州府上下官差说了,若你们有一个松懈的,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孙久望呵呵干笑,不再多说了。 ——这位马大人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一流。 屋顶上,一块青瓦被移开小半,两双眼睛正静静关注着下面的动静。巧云低声道:“啧啧,秦慕川被人做这圈套给套了进去。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是他做事不谨慎。”又瞧了一眼顾秋澜,“燕行东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他与官场上的事无关,来江南也只是为了看我。”顾秋澜道,“你听那位马知府刚才的问题,皆是胸有成竹,怕是早就知道大美人下午没去学殿了。” “去没去只要找个学殿周围的衙役一问便知。”巧云道,“不过,渎职……算个什么罪?” 顾秋澜脸色非常不好,秦慕川有多重视此次江南之行她再清楚不过。他一心想要在秦国公面前露脸,有时候虽然嘴上还是嫌弃这个七品主簿的小官,可自从离开京城后那些老督学们吩咐的事情他都一丝不苟的去完成,除了今天…… 突然,屋内孙久望大呵了一声:“你去没去学殿需要想这么久吗?!” 秦慕川一惊,小声道:“下官今日……只察看了一遍。” “简直胡闹!”孙久望大力一拍桌子,“江南州试何等重要,在八月十五前每日都要视察三次,如此轻率态度成何体统!” “下官知错!”秦慕川麻溜地跪在地上。 “念你今日救火有功,现在去收拾铺盖去学殿守着,学殿一日未修缮完毕,你就一日不必回府。一天十二的时辰给我盯着学殿四周,若有可疑人物立刻来报,还不快去!” 秦慕川正要离开,马知府立刻道:“慢着!”该死的孙老贼,想要先声夺人的蒙混过关,做梦!“秦大人,能说下为何今日之去了一次学殿?刚才孙大人太严厉了,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若是有其他紧急之事,倒也不是不可啊。查案子讲究个条理清楚,秦大人能说下原由吗?” “他果然知道!”秦慕川心中发苦。 此时此刻,孙久望也没法子了,毕竟秦慕川喝酒误事是铁打的事实,纵然马知府要参他一本渎职罪,也无可厚非。 少顷,马知府的话都问完了,得到的回答令他非常满意。“秦大人年轻冒失,值此紧要关头却喝酒误事,算得上是渎职了。” 孙久望道:“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更何况,那卷子到底不是没事吗,还望马大人让他戴罪立功,待江南科考之事一并处理完之后,再说也不迟。” 马知府笑了笑,没有说话。秦慕川也的确无可辨之言,只能颓然地跪在那里。 天边泛起了浅浅苍白之色,秦慕川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府里,呆坐在椅中半响也说不出来话来。马知府说得好啊,为了此番江南州试,无论大小官员都如履薄冰恪守职责,他一小小七品主簿,犯下渎职大错,若轻易姑息,岂不是让人非议,还是说京城国公府是如此霸道行事的? “夫君,你别往心里去。”顾秋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说到底这事儿与她也脱不了干系。“以后还有更多的差事呢,年轻的时候谁没犯错一二错事呢,改了就好了。” “返回京城啊……”秦慕川将脸埋在手里,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顾秋澜见他这样子万分心疼。正要上前抱住他,突然秦慕川猛地站起了身,一脸狰狞:“蛇鼠一窝的东西!小爷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马知府是什么好人,果然跟马世鸿一般德性!这老贼肯定是替马世鸿公报私仇!小爷没去学殿这事随便打听打听倒也能知道,可当听到小爷去喝酒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儿都不吃惊,定然是一早就知道的!” “难道他派人跟踪你?”顾秋澜道。 “为何不是燕行东告的密呢?”秦慕川冷冷道。 顾秋澜叹口气:“表哥那人做事向来有原则,平时最厌恶这种仗势欺人之辈,他是不会做出这种小人行径的。” “有原则……?”秦慕川眉头跳了挑。 顾秋澜汗颜,补充道:“除了感情,其他方面还是很有原则的。” “罢了罢了。”秦慕川摆摆手,“他是燕老将军的孙子,燕老将军的家教我还是信的过得。”等等,当天下午他出门时,官学角门外一个眼生的卖货郎蹲在那里…… “可恶!太大意了!”他被马知府那和善的外表给骗了,没想到他更阴! “现在该怎么办?”顾秋澜无奈道,“就算抓住那个卖货郎,马老贼也不会承认的。” 秦慕川握着拳头,当初和马世鸿起了嫌隙后,就该处处小心的,到底还是他经历太浅,定性不够啊。不过就这样回去,未免也太窝囊! “那个马世鸿也要参加此次州试。”顾秋澜沉思道,“就凭马世鸿那种草包能考过州试?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马老贼盯上了夫君你,不如以毒攻毒,只要我们找到马世鸿的把柄来威胁马老贼……” “大善!”秦慕川眼前一亮,就是觉得顾秋澜的话有些不对劲,少顷,“你说谁是苍蝇谁是蛋呢!!” “啊……?”顾秋澜愣了一下,“哎哟,都这种时候了,夫君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我本就念书少,能说出一个俗语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合着还是他错了。 “不过那马世鸿的把柄虽然多,可都不能算的上是什么大事。”秦慕川暂时忽略顾秋澜的俗语问题,“而且万一马老贼弃车保帅,纵然我们抓住了马世鸿的把柄,马老贼为了他的官位来个大义灭情,事后他肯定是越发的记恨我,说到底,与我还是没有什么有利之处。所以这个把柄必须要将马老贼也牵扯进来,而且绝对要比渎职这个罪名更加严重。” 秦慕川静静思考着,满肚子坏水开始翻腾——堵上京城第一纨绔之名,他就不信了,自己抓不住马老贼的漏洞!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苍蝇不叮无缝的……啊呸! “秋澜啊!” “诶?” “去给小爷倒杯茶来!快去!” “……哦。” 看着顾秋澜匆忙的背影,秦慕川心情略略好了些,赶紧拍拍脑袋,把那该死的俗语给忘掉!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今天会是晚上6点写完,没想到提前写完了,那就现在发出来吧。 前几天因收藏夹榜单,所以更新时间有些混乱。现在调整回来,以后更新时间皆为早上10点。如有变动,我会提前写通知的。 感谢lynn扔了一颗地雷o(*≧▽≦)ツ 偷摸亲一口,亲完我就跑,啦啦啦啦啦~ 第四十三章 对策 不过就算要抓把柄,也要有那么多的时间留在许州才行啊。马知府的遣送队来的非常快,众人才将早饭给撤下桌,衙役们便来了。 秦慕川气的跳脚,听到耳边咔嚓一声清响,他媳妇儿一不小神将手里的竹筷子给捏断了。还是先将媳妇儿安抚好微妙,秦慕川轻轻拍着她的背:“秋澜啊,莫要冲动。” “巧云!”顾秋澜干脆扔了筷子,“拦住他们!” 正扮演丫鬟的巧云听到自己名字,不由一愣:“……我?”光天化日的,这要怎么拦啊。 秦慕川道:“尽量拖延一下,不知道现在装病还来不来得及。” 巧云大汗,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顾秋澜一把将秦慕川给带进房间,铺好了被子,扭头就看见秦慕川一个人在那里自残的闪耳光,那声音听得顾秋澜都觉得脸疼。好容易,脸上通红一片,秦慕川躺进被子中装热伤风。 “还是应该找庄妈妈配一副药的。”顾秋澜见他那惨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好,这红肿的敷一下药也就消了。夫君啊,你不能拿自己的脸不当回事儿啊!”那可是京城第一大美人的脸! 秦慕川盖住被子:“当务之急是要在许州拖延下去,大丈夫不拘小节,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顾秋澜没说话,担心自己一开口又刺激他了。 至于巧云是怎么尽量拖延时间的,顾秋澜就不清楚了,其实她私心里还是指望巧云用用美人计的,不过……算了,巧云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至今都是一个谜。 不多时,同知大人带着一队衙役浩浩荡荡闯进了后宅之中。秦慕川虚弱地倒在床上,顾秋澜则听话的站在了屏风后,说道:“我家夫君今早回来后身子便不大好了,想来是昨夜走水后操劳太过,早上回来时又吹了冷风,现在一个劲儿的打摆子。”顾秋澜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扯着嗓子做出嚎丧状,“知府大人就算要将我夫君送回京城,也得等人病好了再说吧,哪有病成这样就将人赶出去的啊!夫君啊——”顾秋澜本就是练武的,中气十足,这一泼妇嗓子让屋内众人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慕川现在是一命归西了。 “夫君你还好吗,你可不能抛下我呀。你是开国公府的独苗,若是出了万一,我该如何像爹娘交代呀!这一大家子可都靠着你呢,夫君啊,你醒醒呀。” 秦慕川之前的脸是被打红的,此刻则是被顾秋澜给活活气红的。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话,就差说他死后婆娘要带着孩子改嫁了。 许州同知默默擦汗,没想到秦主簿的娇妻如此……如此不同凡响。不过看着秦慕川的脸色的确不佳,虽然被马知府参了渎职,可人到底是开国公府的嫡子,马知府家底子够厚不怕这京城小霸王,但他一小小同知可那么大的胆子。正要说什么,屏风后的秦夫人又一嗓子杀猪似的嚎了起来,许州同知赶紧带着衙役们跑了。 见人都走了,顾秋澜这才揉着嗓子慢慢走了出来,拼命灌了两杯茶水缓了缓。一直守在门外的巧云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缓兵之计又能拖到几时,等会儿大夫来了,又该怎么办?” 顾秋澜问道:“庄妈妈的药呢?” 巧云:“没有这种药!泻药倒是有,吃吗?” 秦慕川的脸顿时就绿了。坐起身,一把掀开的被子。顾秋澜回头对他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先假装回去然后半路上再偷溜回来? “时间来不及,今天八月十二日,州试八月十五便开始了。况且我怀疑昨晚的大火和马老贼有关系,不然为何这么巧,偏就在我喝酒后它就起火了?若我们一走,哪怕只是半天时间,马老贼都可以将蛛丝马迹都给消灭干净。” “这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就真的用泻……”顾秋澜后面那个字被秦慕川温柔的注目下慢慢咽了回去。 却不想秦慕川道:“若是用了泻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故意拖在这里的,反而凭白又给了马老贼一番说辞!” “还是夫君想得周到。”顾秋澜汗颜。 “那是!”秦慕川得意道,“小时候为了对付夫子,小爷可是绞尽……咳……不说这个了,还是赶紧想想等会儿若是有真的大夫来了该怎么对付?” 众人都没想到马知府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今天清晨秦慕川才回府,这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人便来了。哪怕是吹一个多时辰的冷风,泡一个多时辰的冷水,效果也不会起的这么快啊。秦慕川阴暗的揣测这个马老贼肯定也和他一样,都是在与学堂的夫子斗智斗勇中过来的。 众人想了半会儿,也没什么好主意,加之事态紧急,心中也颇不平静。此时妙妙突然跑了进来:“老大!马知府带着大夫亲自来了!” 顾秋澜眼中闪过一丝狠光:“既然夫君的法子行不通,那就用我的法子。” 秦慕川见她目光凛然,赶紧道:“秋澜啊,你那是什么法子,能动口你千万别动手……哎呀——”整个人又被顾秋澜给塞进了被子里。 马知府正好推门而入,一脸关切:“本官听说秦大人病了?这位是李大夫乃江南妙手,快给秦大人看看。” 顾秋澜这次到没有再回避到屏风后了,只是默默打量马知府还有他身边的李大夫,鼻子里轻蔑了哼了声。 众人一愣,这位秦夫人方才还呼天抢地的,怎么连一刻钟都不到就变脸了?顾秋澜傲慢地抬着眼皮子:“我夫君是一等公开国公府的小公爷,国公府的人向来都是御医来瞧,这位李大夫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郎中?” 李大夫被气的脸一阵通红。马知府连忙道:“秦夫人有所不知,李大夫可是江南杏林世家,当今朝内御医署中的左院判乃是李大夫的族叔,秦夫人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没人发觉,这屋里的一个伺候的丫鬟悄悄离去。 顾秋澜笑了笑:“那也只能说明他族叔本事高啊,万一给我夫君瞧出个好歹来,这罪过谁担待的起?马知府,你能担待吗?!” 马知府被一妇人如此咄咄逼人,和善的外表也装不下去了,顿时冷了脸:“秦夫人,莫不是秦大人根本没病?!” “我夫君昨夜有多惊险自是不必多说了,为了灭火担心受怕了一整夜,随后又被铁面无私的马大人给带去了衙门,夜晚风凉,夫君连件暖和衣裳都没换,一直被马大人审到今天早上,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马大人到底和我夫君有什么仇,竟想要逼死我夫君吗!”顾秋澜眼光一扫,“我知道我夫君是犯了些错,不该对马大人的侄子无礼……” “一派胡言!”马知府见她越说越来劲了,顿时拿出了官威,“秦慕川渎职,本官身为许州知府审他理所当然!朝廷大事那里是妇人议论的!” 顾秋澜顿时掩面哭泣:“我夫君若是好好地,我又何必抛头露面。马大人一方父母官,就是这样对待妇孺的吗?夫君啊,我的命好苦啊——”顾秋澜顿时转身朝着床沿扑了过去,秦慕川闭着眼睛——他真的忍的好辛苦。 众人看着这出闹剧,又偷偷拿眼瞧着马知府,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对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她可以撒泼,但在场的都是有官职的男人,他们不能和撒泼的女人一般见识,不然若是传出去,说得好听叫做铁面无私,但通常大家肯定会对那个男人指指点点——瞧,连个妇孺都不放过,真是恶心透了! 马知府恨的咬牙切齿,秦慕川那个混蛋明明就是在装睡,偏偏他又不能将那个女人给拉开!顾秋澜,这女人的父亲可是新任的礼部尚书,极得皇帝信任,其外祖乃骠骑将军,镇守边疆的大吏。怪只能怪马知府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堂堂大家闺秀,竟然还有这么泼妇这么不要脸的一面,怕是连一些秀才家的小家碧玉都不如,真是丢尽家风,他若有这样的女儿,头都抬不起来! 马知府示意李大夫上前,毕竟作为大夫和一个妇人有拉扯倒也说的过去。李大夫被顾秋澜方才那鼻子顶天的模样弄的一肚子气,得到了马知府的授意,立刻走了过去——看他不拆穿秦慕川的伪装,不过是京的纨绔子弟,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顾秋澜趴在床沿上,庄妈妈将她拉起来:“夫人,您可不能再倒下了啊!” 顾秋澜仰头无助地望着众人,此刻李大夫已走到跟前:“秦大人瞧着病的不轻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御医,还是先让某把把脉吧。”李大夫猛地一伸手,精准地握上了秦慕川的脉搏。马知府想要看清里面的状况,奈何被那个胖得要死的女人给挡住的视线。 果然是装病…… 李大夫心中冷笑,正要起身回话,手却被顾秋澜突然抓住,一块尖锐的刀片正放在他的脉搏之上,李大夫惊得一身冷汗,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才那个泼妇。 顾秋澜手腕微动,一串长命锁从袖中滑落在手指上,只听她轻声道:“李郎中的老来子倒是可爱啊。别动,若你敢叫出声,当心你儿子没命!” 李大夫狠狠盯着那长命锁,那真是他亲手给他那幺儿给打的!是怎么会落到她的手里? “只要我这刀片上淬了毒,只要我一划,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不过也好,到时候送你和你儿子一起在下面团聚,省的寂寞!” “你要做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啊。”顾秋澜眼中泛着寒光,“杀个把人对开国公府又算得了什么呢,开国公的爵位可是砍了不少人的脑袋才换回来的。李郎中,说到底这事儿不过是我们与马知府之间的恩怨,你一个郎中瞎掺合什么?马知府许了你什么好处,不过不管什么好处,总得有命拿啊!” “哼,你若敢动我……” 顾秋澜不好留情地截断他的话:“我当然不会动你,不过嘛……”摇了摇手里的长命锁,“想想你的儿子,还有你那夫人和三房小妾,哦对了,李大人全家都在江南吧,连同下人一共四十三口,我说的可有错漏?” 少顷,李大夫从里间走了出来,神色如常。 马知府得意道:“如何?秦主簿的病是否会耽搁路程?” “回大人,秦大人的确是病的不起,昨天受了惊吓,导致邪风入体,加之自幼体弱,此番不宜挪动。此乃心病,还需要慢慢调理才好。”李大夫正色回道。 “什么?!”马知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没有诊错?” 李大夫郁闷道:“若是不信,知府大人便去找别人来看吧,告辞!”说罢,甩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breathesky2007扔了一颗地雷 o(* ̄▽ ̄*)o亲又投喂了地雷,非常谢谢。 第四十四章 纨绔 马知府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整个人有些呆滞地站在那里。此刻顾秋澜也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马大人,我家夫君是疑似渎职而已,可没有杀人放火,需要如催命阎王一般地催着离去吗?”说罢,冷笑道,“若是马大人心疼这官学的房舍,那我们就自己去驿站住着,花自己的银子,倒也不亏欠马大人什么。” 马知府连忙道:“秦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秦主簿身体不适,那自然要在养养,本官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不过秦主簿与夫人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就直接由许州衙门派大夫过来瞧吧,本官保证绝对都是江南妙手!” “原来江南有那么多的杏林妙手?不知方才那位的左院判的侄子排第几啊?能让马知府第一时间找来的,想来应该就是最好的吧。还是说着李大夫最闲的慌,所以就被马大人拉过来了?” 马知府被她噎的语塞,只恨自己之前的话太满,为了能让李儒顺利戳穿秦慕川是装病,将他说成是江南第一。 “李大夫自然是个中翘楚了,不管怎么说秦主簿也是本官的同僚,来到江南水土不服,本官肯定要找最好的大夫来替秦主簿诊治。只是李大夫是整个许州的有名的在世华佗,这一点秦夫人可以随意与江南民众打听,大家都是知道李大夫的大名的。也正因如此,所以李大人平时里都十分繁忙,而依着秦主簿的病情来看,似乎要有专人细心诊病才行。” “没想到马大人倒是挺会为别人着想。”顾秋澜摆摆手,“这一点就不劳烦马大人操心了,等会儿我们当面问一下李大夫,医者父母心,既然李大夫是第一个替夫君诊治的,且又有华佗之名,想必李大人不会拒绝小女子的请求的。” 马知府不由地眯起眼。眼见着他自己挖坑了,眼见着秦慕川走近了,眼见着……拐角里冲出一个泼妇狠狠踹了他一脚…… 吧唧! 摔坑里的马知府咬牙切齿。 来势汹汹的一群人趋势怂怂的走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形势急剧逆转。顾秋澜翘着二郎腿,手指摇晃着长命锁,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得意地哼道:“唉呀妈呀哎个十八摸呀……” “这锁到底哪来的?” 身后一声响,吓得顾秋澜差点摔地上,赶将那淫-词艳-曲咽回肚子里,对着门外吼了一声:“巧云!” “顾秋澜!”巧云恨不得掐死他,“老娘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弟!” 自从知道顾秋澜会武功后,秦慕川便也知道她从娘家带来的那三个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这个巧云和他媳妇儿一样都是狠角色。 顾秋澜指指秦慕川:“问你这锁是怎么来的呢?” 顾秋澜暴露后,巧云也不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了,面对秦慕川她到底还是很不屑的,嘴里切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那个姓马的说了李儒是何许人物后,打听他的住处,再潜进去,随便拿。”见秦慕川的嘴巴越张越大后,巧云愈发觉得这男人没见过世面,便干脆完完整整地说道:“别这么惊讶,这些都是顾秋澜的主意,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在哪里扮泼妇故意刁难。不过也就是我了,若是换一个人,哪能这么短时间就将那小子给拐到手。” “你……你们……”秦慕川看了看巧云,又看了看顾秋澜,后者还非常得意在哪里点头,大言不惭道,“这才叫声东击西,釜底抽薪,巧云,你干的不错,等会儿去庄妈妈那领赏吧!至于李儒的小儿子就继续扣在咱们手里吧,免得他不老实。” “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仅仅处于纨绔层面的秦慕川还是有些良知的,至少比起杀人越货都不眨眼的顾秋澜及娘家三人组来说,他应该是最善良的一个人了。 听他如此犹豫,顾秋澜顿时不爽起来,立刻板起脸训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邦为什么能得天下,关键时刻老婆孩子都舍得扔,就是要有这种狠劲儿!” 秦慕川尴尬地垂头听训:“是是……” “你方才那样,简直就是妇人之仁!” “是是是……是个鬼啊!”秦慕川摔桌,他竟然被他媳妇儿骂妇人之仁?!艹,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秋澜挠头哈哈干笑:“说顺嘴了。夫君你知道的我又没念过几年书,你堂堂男子汉何必跟小女人计较呢。” 现在又变成小女人了…… 反正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秦慕川轻轻咬唇,一脸郁闷。那委屈的小模样看着顾秋澜只捂住心脏——刚从床上起来的秦慕川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那性感的锁骨,头发有些凌乱,脸蛋因之前的自虐虽然消了肿,却还有些红红的,活活像似被人凌虐后的模样。 巧云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了。秦慕川突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方才还在跟他贫嘴的顾秋澜缓缓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夫君,你刚才身子不适,不如我扶你回房歇着?” “秋澜啊,能笑的含蓄些么?” “哦?是这样吗这样?”一只手已经摸上了秦慕川的胸膛。 尼玛更荡-漾了!! 不过这种危机时候,做这么荡漾的事情合适吗? 见秦慕川半推半就的,顾秋澜顿时怒了。秦慕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下一刻自己就已经倒在了床上,抬头一瞧,顾秋澜跨坐在他身上,笑的无比猥琐。 这精虫上脑的女……啊呸,为毛这词儿放在他媳妇儿身上竟毫无违和感,秦慕川泪奔。 顾秋澜轻佻着他的下巴:“小哥,你就从了我吧,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她还越来越来劲了。 “是么?”秦慕川不屑哼了一声,腰间猛一发力——被顾秋澜再次无情地镇压。 “老子要在上面!”秦慕川呐喊。 顾秋澜趴在他身上,笑道:“夫君身体不适,还是不要操劳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羽毛,放在嘴边吹了吹,那柔软的弧度,让秦慕川的喉结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秦慕川还要挣扎,也不知顾秋澜是个什么手法,等他回过神时,双手已经被绑过了头顶。衣裳也在之前争夺上下位置的时候被褪去了大半。 顾秋澜舔了舔嘴唇——早在第一次见到秦慕川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奈何却和顾夫人约法三章不得暴露本性。不过嘛……顾夫人只说她不能暴露本性,又没说若是秦慕川自己发现的该怎么办,所以现在这般她不算违约。 “秋澜啊……”秦慕川看着自己这尴尬的模样,脸上通红一片“你要干什么……啊……”尾音一个颤抖,那柔软的羽毛正轻轻撩动过他的喉结,然后一路往下…… 秦慕川被刺激的紧闭双眸,可睫毛却不住的颤抖,那可怜的模样让顾秋澜兽性大发——美人要用来怜惜……除了在床上。 “夫君啊,你可得加强锻炼哦。”顾秋澜耐心十足,不肯放过秦慕川一丝的表情变化。 “顾……秋澜……”秦慕川被她挑逗的声音断断续续,那音调勾人地滑动着,“小……小爷迟早杀的你片甲不留!啊……” “那我可……真是期待呢!” 话音一落,秦慕川只觉自己手腕一松,顾秋澜竟将那绳子给解开了。哼哼,小爷来了!! 秦慕川不给顾秋澜一丝机会,赶紧翻身将她压在下面,谁料顾秋澜冲他眨眨眼,脸上那期待的神情真是令人想要给她一拳! 秦慕川一把摸向她的大腿,却被她坏心眼的一夹——艹!练武之人的反应就是这么……荡漾~ 半响 “夫君,你腰力不行啊,真的病了?” “闭嘴!” 压抑的低吟声起此彼伏,那煞风景的声音又不甘寂寞的响了起来:“从明儿开始你跟我一块儿扎马步吧。” “小爷迟早干的你下不了床!你……啊——” 天旋地转,两个人又掉了一个儿,伴随床铺剧烈的摇晃声,顾秋澜弯眼而笑:“还是奴家来伺候夫君吧。” 白日淫宣,那滋味散落一室旖旎,带着最原始的律动,涌入无上的快感。直到精疲力尽,秦慕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妈的当初小爷怎么就学武呢!!! 爹啊,儿子现在学还来得及么?! 二人又一起泡了一个不太平静的澡后,便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顾秋澜神清气爽,秦慕川表情……略丰富。 杀人越货、绑架勒索皆是全能的巧云已在这段时间内和李儒达成了友好协定,并和他签署了保密条例。为了显示诚意,李儒自愿将小儿子暂时交给丫鬟巧云代为照看,并支付巧云一定金额的生活费。 “这个李大夫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顾秋澜赞叹道,“我看过不了几年他也能成为御医了,混个院判当当也是可以的嘛!巧云啊,以后对李大夫客气点,知道不?” “我一向对付了银子的人十分客气,更何况……”巧云勾了勾嘴角,“李大人付的是黄金。” 在场众人皆揉了揉眼睛——刚才他们看到了什么?天呐,巧云竟然笑了! 顾秋澜摇摇头,对秦慕川道:“夫君你可得注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这种钻钱眼子里的恶俗女人可要离着远一点。” 秦慕川默默远眺…… 他真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第四十五章 突变 八月十一,夜,学殿起火。 八月十二,马施毒计未果。 三日后,八月十五,江南州试。 秦慕川看着纸上写出的日子,不由蹙起了眉头——只剩三天了…… 马老贼老奸巨猾,今儿一下午庄妈妈都在学殿附近转悠,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昨晚的大火,是因为厨子忘记熄灭厨房里灶台的火,厨房就在学殿后面,正好前几日遇到了山上砍柴的,厨房那边又买了不少干柴,这才导致的大火。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厨子,但人早就被马知府给抓回大牢押着,许州知府衙门的大牢,就算是孙久望也没有权利提出犯人。而他家里只有一个瞎眼老母,秦慕川装病不好外出,巧云偷摸潜了去,也没问出什么异样来。 八月十三,清晨。 李儒开始登门给秦慕川治病,模样看起来比昨天憔悴不少,不知是因为巧云的缘故还是马知府事后又特别关心了一下。 顾秋澜见到他,脸上笑开了花似得,连声夸奖李儒医术高,医德好,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李儒连连苦笑:“承夫人吉言了。” 趁他开药方的时候,秦慕川不由拉着顾秋澜小声道:“会不会将人得罪的太狠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夫君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顾秋澜忧伤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锁骨处残留着可疑的印迹,让秦慕川脸上一红,赶紧伸手把衣领子给她拉回去,“大白天的,有伤风化!” 顾秋澜笑的跟个小痞子一样:“夫君放心,兔子咬了猎人一口的下场都是被炖了吃了,咱们怕什么!背后靠着开国公呢!”当初她凭着外祖骠骑将军的名号都能横着走,更何况是有煞神之称的秦国公。顺带又摸了一把秦慕川的俊美的脸蛋,“夫君你真是白顶着纨绔之名了,为人如此善良正直,算什么京城小霸王啊,那些人可真是冤枉你了。” 秦慕川垂眸。自从和顾秋澜厮混在一起后,他就成了人生的上限了,如黑夜中的灯塔般屹立在顾秋澜的人生大道上指引她走向正途。 这是多么高尚的人格才能干的活儿啊,他秦慕川竟然胜任了,一股心酸的喜悦感油然而生。一时间秦慕川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特别重,有责任,有挑战,有顾秋澜…… “秋澜啊。” “诶!” “能别趴在我背上了么。” “哎呀呀,都说了让夫君你锻炼一下腰……好好好,我这就下来,你别生气。来,给奴家笑一个。你别冷脸啊,要不奴家给你笑一个好了。” 秦慕川扶额,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活宝。“快点想正事!”秦慕川无奈地道,“只剩三天了,这场大火的缘由若查不出来,真是便宜死那老贼了!” 谁料顾秋澜特别光棍地看着他:“以前在燕州的时候,通常我是那个放火的,从来没有干过捕快的差事啊。夫君,你看……” 秦慕川:“……秋澜啊。” “诶!” “咱们打个商量啊,做人的脸皮不能那么厚。” “……” “你也知道那是放火,好歹内疚一下啊!!” 秦慕川抓狂,秦慕川暴走,秦慕川……闪腰了。 小两口屋里闹的热闹,外面也不平静。自清晨从知府衙门回来后,孙久望也没有休息,盯着俩黑眼圈,在书房内静坐了一天。桌上堆着不少废弃的宣纸,石砚中的墨又干又研,几次提笔,却只写了一个开头,又扔到一旁了。 “哎!”孙久望一声长叹。 马知府的折子已经递了出去,白纸黑字的写着秦慕川渎职。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孙久望可是知道秦慕川这回的差事是圣上钦点的,马知府那折子递上去,不是打圣上的脸吗? 谁让皇帝难看,皇帝能扒了谁一层皮。何况还有一个秦国公,那也是个认理不认情的主儿,秦慕川若这样回去,估计先要被圣上扒一层皮,然后再被秦国公打个半死。孙久望到底与这个侄子处了快一个月,此人虽有些顽劣但本性不坏,几个老督学也都说他大有长进。 想到这里,孙久望不免又叹了一声,还是要上折子给圣上说说情啊,也要写封信给秦国公,让他别冲动。 正提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疾跑声,小厮大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吵什么!”孙久望手中笔一抖,又写废了一张。 小厮顾不得擦额头上的大汗,赶紧道:“贡院外不知从哪里聚集来了不少学子,吵吵嚷嚷的说今年江南州试的前三甲早就定下来了,所有的考试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就不给寒门学子一条活路。” “什么?!”孙久望震惊。 此刻贡院外人头攒动。几个衙役守在大门处,身上却早就被烂菜叶子臭鸡蛋给扔了个遍。孙久望前脚刚到,马知府的人也来了。 双方的脸色皆不好看,孙久望厉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知府也没了之前的和气:“本官也十分不解,本官虽是一州知府,但科考之事到底还是归学政负责。” “哦?听马大人的意思是和此事毫无干系了吗?难道是本官这圣上御封的江南科考巡阅使出的问题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个鸡蛋,孙久望吓得顿时矮了身子,马知府躲闪不及,被打了一个正面,蛋黄和蛋清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众人一片哗然。 半个时辰后的官学内,孙久望愤怒地拍着桌子:“你们看看这些都是什么!”桌上方寸之间的小册子微微震动,马知府还有几位督学皆黑着脸。 那些小册子极其容易隐藏在考生的衣裳中,从而夹带进入考场。册子里写的包含了今年州试的出题范围,毕竟虽然题目大家都不知道,但总有人凭借着对出题考官的喜好,以及朝廷最近的动向来猜题。 就算册子里所说的题目都不准,但至少册子中所写的文章皆是一流,考场上随便抄几句,那也是名言啊。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知府咳嗽了一声:“说不定是那些考生自己想要走歪门邪道,这又不能证明这些东西是咱们做的啊!” “今年首开新科,就出现了这等肮脏之事……”刘督学捋了捋胡子,“也难怪学子们如此愤怒了。毕竟糊名后,咱们也不知手上的到底是何人的卷子。若不是糊名,往日那些游手好闲之辈若写的一手锦绣文章,咱们也定能看出一二端倪,奈何如今见不到名字,就连卷子也是收上后重新誊抄,连字迹都无法辨认了。” “难不成现在让圣上收回成命?!”孙久望横了他一眼,马后炮谁不会放!“当务之急,是要防止这种肮脏玩意儿被夹带进贡院,只要保证了公平,学子们自然也就不会闹事了!” “你这是搜读书人的身?!”马知府颇不赞同,“参加州试的学子各个都有秀才功名,见官不跪,如今孙大人却要让衙役们搜秀才的身?若传了出去,简直是有辱斯文,将读书人的脸面至于何地!” “是啊是啊。”众督学也都觉得十分不妥,新科取士本就是朝廷拉拢人心,结果别人还没考呢,你就要先让毫无功名的小小衙役去搜身,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都不会同意的啊。 孙久望气得头都要炸了,这不行那不行,到底该如何是好! “八月十五可就要开龙门了!”孙久望咬牙道,“若是明晚之前想不出办法,就等着龙颜大怒吧!” 众人愁眉苦脸的,不知不觉早就过了晚饭的时辰,不过看孙巡阅使这狰狞的模样,怕是也不会给他们留饭。互相之间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后,便散了。 马知府心事重重的回到府衙,没喘一口气,立刻就将马世鸿给叫了过来。马世鸿自被顾秋澜打了后,乖了不少。知道自己大伯最近在忙正事儿,也没敢跟他添乱。听到马知府叫他还特别奇怪,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州试了,想必伯父是要提点一下自己,马世鸿兴高采烈的去了。 刚进门,就被摔在脚下的茶杯吓了一跳,麻溜地跪在地上。 “今天贡院闹事的人,有几个是你认识的?!” “贡院?闹事?”马世鸿一脸茫然,“伯父,侄儿一天都没出门啊。” “那这东西是怎么流出去的!”马知府勃然大怒。 马世鸿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上的纸册子,不由奇怪道:“这不是伯父您给我的,让我进贡院的时……”话说着,见马知府的脸色越来越黑,马世鸿再蠢也明白过来了,赶紧道:“伯父,侄儿就是再混蛋,这种大事从来不开玩笑的。您给我的东西,我从未拿出去过啊!” 马知府见他不似说谎,自己这侄子虽有些纨绔,从小到大对他却是十分恭敬孝顺的。不过这就奇怪了,到底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呢? “你听好了,这册子是用不上了。” 马知府刚一说完,马世鸿一阵哀嚎:“那怎么办,侄儿没这册子进了考场两眼一黑,什么都不会啊,我还是不考了。” “混账!你爹就你这么一儿子,你不考个功名以告慰他在天之灵,我不打断你的腿!” 马世鸿委屈道:“那我该怎么办啊?伯父救我!” 马知府哼了一声,不由冷笑。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和他作对,不过仅凭这一点就想扳倒他,做梦!扫了一眼六神无主的马世鸿,招了招手:“过来,我与你说……” 官学里,孙久望听说秦慕川不仅还没走而且还病了,不由有些好奇,便顺道走过去瞧了瞧。刚进门,就看见秦慕川大大咧咧的笑道:“孙叔叔,我等你好久了!” “你不是……?”孙久望愣了一会儿,不由浅笑,“你啊,一肚子的歪主意!不过你装病是怎么瞒过那个姓马的眼睛的,他没赶你走?” 秦慕川没有回答,却是说起了今天下午贡院之事:“诸位大人无非是担心搜身对读书人无礼,不过我却有个法子可以避免这一点。” 孙久望眼前一亮。 秦慕川一脸高深莫测。 一老一小在书房里嘀嘀咕咕了半响,孙久望一扫之前脸上阴霾:“大善!如此甚好啊,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已更,大家晚安。^_^ ps:对今天凌晨1点50左右买v的亲们,说声抱歉,之前是伪更。qaq我以为这个点大家都睡了的说。 lynn又打赏了一个地雷。(⊙o⊙)!! ╭(╯3╰)╮非常谢谢~~~~ 话说看文案旁边的那个霸王票榜,有一种看三明治夹心一样……比如说黑胡椒牛肉三明治外加个鸡蛋什么的。 (?﹃?)口水,突然好饿。 第四十六章 过招 八月十四,丑时(01:00—03:00) 今夜无星也无月,漆黑阴云如冬日厚重的棉被般盖住了这天与地,俯视大地,一条火舌长龙的队伍,却显得十分醒目。 “快点快点,拿柴火的赶紧的,跟上!!”乐山满头大汗,身后背着一篓子干柴,一只手举着火把,还不断朝着身后的队伍招呼,“都麻利点,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活儿,每个人都有一吊钱,都给我加把劲儿!!” “大爷您放心,这些都是山上的老猎户,保证你要的干柴在太阳升起前全部给您搬过来!” “赶紧的,在城门关闭前都给我进去!”乐山急促地喊着。 身后的猎户一个接一个的进城。都是靠山吃山的汉子,一个个脚步飞快,力大如牛,背着一大篓子干柴走十几里山路连口大气都不喘的,更何况往日只能买到一百文的干柴,此时竟然能卖出一千文的高价。虽然对方要的急,且还是大半夜的来的,但这一吊钱够山中一家五口人过三个月的日子了。只等今夜平安将这些干柴送进城中,还能趁着早上空闲买罐子盐巴回去,山里人家倒不缺多少肉,盐却是个稀罕物,此外还能给家里的孩子们带几块甜嘴的。 没有响亮的号子,队伍沉默前行。 城门上,顾秋澜凭栏而望,长发被夜风吹起,似与那浓的化不开的夜色浓成了一体。妙妙坐在城墙上愉悦地摇晃着垂在半空中的双腿,嘴里哼着小调,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坐姿极其危险。 “老大,那几个人也太不经打了,连我打不过哦。” 顾秋澜嘿嘿一笑,揉着妙妙的发顶:“那都是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 妙妙捂着头,用力往里一跳,努力逃脱鼓秋的魔掌,一边跑一边嚷着:“他们为什么不认孙大人的文书?我看了那文书哦,孙大人的语气可好了,就是让他们在今夜子时后大开城门待丑时一过就关上。这么简单的事儿他们都不答应……”非要让顾秋澜出手,这不是找死么。妙妙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一些人喜欢死在老大手里,难道被老大揍一顿会显得开心些吗? 顾秋澜盯着城楼下大部队都已全部进了城,不由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孙久望是文官,守城的只认城防将军或许州知府的文书,奈何这许州城防将军和许州知府连着亲,自然不能惊动。不过孙久望已经给隔壁宁州将军写了公文,没有圣上旨意跨州调兵,孙久望这次也是豁出去了。毕竟,许州兵通通不能信! 秦慕川目视远方,周围之人脚步匆匆,显得他颇为孤单。 巧云从屋顶上跳下,静静道:“现在你应该担心孙大人才是,那个人……还需要担心吗?” 秦慕川似被看穿了心思般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 “顾秋澜下手没有轻重,万一将城楼那几个士兵给打死了,到时候担责任的可是孙大人。毕竟,孙大人的文书是让顾秋澜带去的。” “不会的。”秦慕川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她自有分寸。” “是么。”巧云依旧面无表情,突然一道整齐的脚步声渐近,巧云顿时眯起了眼,手中长剑出缓缓鞘,秦慕川刚一回头,却已不见巧云踪影。黑骑卫是黑夜的影子,没有人能在黑夜里找到他们。 乐山正要喊一声,只觉得身后一凉,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来的还不算晚。” 乐山:………………………………………………妈呀!!! 巧云哼了声,护卫这活儿真无聊。收了长剑,一个转身,又消失了。 乐山被她吓得差点尿裤子,看见秦慕川站在前方,如见到亲娘一样的扑了过去,哭道:“少爷,少爷,都来了!!这些干柴绝对够烧了!” 直到亲眼见到他身后的队伍,秦慕川终于略略松了一口气。 八月十四,卯时(05:00—07:00) 山里的汉子们已经全部出了城,而城里熟睡的百姓没有几个人发现这场深夜沉默的忙碌。此时天色还有些暗,却已经微微泛白了。 “许州将军来了。”顾秋澜望着不远处被马蹄翻起的滚滚尘烟,不由蹙了眉。 妙妙也有些苦恼:“难道庄妈妈的药没起作用?” “还是有些用的,不然人不会只有一队。”顾秋澜脸色不善,似乎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庄妈妈牌泻药,量大管饱,毫无副作用。想要减肥吗?那就用庄妈妈牌泻药吧,想要逃学吗?那就用庄妈妈牌泻药吧! “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算庄妈妈是神仙,也变不出那么多的药,更何况还要下进他们的食物中。如今只有这一队来,已经很了不起了!”顾秋澜顺手一指:“瞧,孙大人来了。剩下的就交给孙大人了,妙妙,咱们走!” 拉了一晚上肚子的许州将军脸上非常难看,刚从茅厕出来,又得知城门被人深夜大开,来的人拿的是孙久望的文书!孙久望算个什么玩意儿,他那文书连擦屁股都嫌硬! “孙大人,您这是要造反吗?”许州将军跨刀大步走到孙久身前,一身盔甲,凶神恶煞! “明日就是州试了。”孙大人和气道,“州试后想来贡院也该忙碌起来,本官第一次来这江南之地,所以就想提前带点儿土特产回去。京城里亲戚多,便买的多了一点,又不愿扰民,只能让他们深夜进城了。” 许州将军拳头握着咯吱作响,这谎话撒的真是有够敷衍! “孙大人,得罪了!”许州将军可没有马知府那么多的话,顿时命令道,“没有本将军和知府大人的文书,擅自打开城门者,一律按通敌罪论处!来人,跟本将拿下!” “住手!”马啸声划破天际。看到来人,孙久望大喜——宁州将军!! 许州将军大怒:“方魁,你竟敢跨州行兵!” 宁州将军方魁抬手遥祝:“许州官兵勾结祸乱新科,本将军替圣上分忧,将许州官兵全部押解进牢,今年新科由宁州官兵代为看守!” “你——” 许州将军愤怒地看着方魁身后五百精兵,这都是在江南平定江中水鬼的战兵,各个身经百战,哪里是他身后这些普通官兵能够抵挡的。而自己的亲卫营,不少将士昨夜纷纷拉肚子,此时毫无战斗力可言。其他营地士兵倒是安然无恙,可那些兵相隔太远,一时间无法调入许州城内。 八月十四,巳时(09:00—11:00) 马知府正在府衙内用早饭,师爷突然而来,附耳低语了一会儿。被筷子夹着的小笼包掉落在地,滚了一身灰尘。 刚要出门,大门口站着两个宁州兵。马知府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久望从旁踱步出来,手中一道明黄圣旨,马知府一愣,顾不得其他,赶紧跪下。 “着礼部侍郎孙久望为江南科考监督巡阅使,全权负责江南科考一事,并赐便宜行事之权,钦赐!” 半响,马知府抬头:“就算圣旨如是说,但江南科考和宁州官兵又有何关系?!” 孙久望笑了笑,虚手将马知府从地上扶起:“许州官差负责看守考场,但据本官得知,此番州试有不少学子与许州兵沾亲带故。之前已经出了那册子的事儿,还是谨慎为好,想必宁州水兵是不会协助许州的学子舞弊的!” “那便去贡院守着吧!如此站在我知府衙门大门口,孙大人是将本官当做犯人了吗?!”马知府咬牙切齿,一张脸气的铁青。 正说着,一个参与本次州试阅卷的许州督学的轿子从知府衙门口经过,那轿子里的人大声嚷道:“你们这群土匪,竟敢对本官无礼!!本官要上折子!!” “慢着!”马知府匆匆走上去,不由一愣:“钱大人?” 钱督学气的吹胡子瞪眼:“老朽家里一早便闯进这些匪徒,知府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久望踱步过来,笑呵呵道:“钱督学莫要动怒,此番也是为了州试的公允,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是已时三刻,今夜子时,贡院便要大开龙门。在此期间这数个时辰,若是有学子登了阅卷督学的门,到时候传出去,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人言可畏啊。所以本官便决定,让众督学们提前前去贡院,以示州试清廉之风!” 一番话堵得两位大人哑口无言。孙久望脑中不由回想起秦慕川的话——“虽然不知是何人将册子之事给捅了出来,但可以肯定的事那群人定然还有别的法子。那些个许州当地督学怕是没几个是干净的,今天乃州试前最后一天,十分关键,咱们要先下手为强,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最为妥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离子时还差一个多时辰,但此刻贡院外已经人头攒动。在看到贡院门前身上褂子写着水字的官差后,马世鸿不由抖抖索索地咽下口水。 管家低声道:“少爷别怕,就按老爷说的做,一切都妥当了。” 马世鸿苦着一张脸:“可今天一早伯父就被他们给带走了啊,这……这该如何是好?” “哼,雕虫小技而已。”管家道,“少也不必担心,这群人闹的越大,最后摔的也就越惨!” 人群中几个鬼鬼祟祟的学子也都跟马世鸿一样,心中忐忑不安。自从有了考试以来,舞弊之法便层出不穷。可一想到不能对读书人无礼这一条,那些人倒也是有恃无恐,略略生出了些胆气——那些藏在各种隐秘处的纸条都是安全的。 孙久望看着漏钟,还有一个时辰了。顿时走到贡院台上,大声道:“诸位——” 场面顿时一静。 “子时龙门即开。今年新科乃是为朝廷为取贤纳能,诸位十年寒窗苦读,皆再此举。所以过龙门前,需除污纳垢,以虔诚之态迎接朝廷新科!” 话音刚落,众学子一愣。——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洗澡啦!”秦慕川翘着二郎腿,看着热气腾腾的木桶,灶里干柴烧的正旺。 ——将你们这群人扒个精光,若还能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夹带进考场,老子就算你们厉害! “诸位想必也知道,一旦进了贡院,今后三天皆不得踏出一步!贡院乃朝廷所建庄重之地,学子入贡院与官吏上朝一样,皆要正衣冠!” 将还没取得功名的学子说的跟朝廷官吏一样,这感染力让不少学子摩拳擦掌。僧人拜佛都要沐浴更衣,学子如此科考神圣之事,焚香沐浴当然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还有一部分学子惊呆了——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马世鸿倒是长舒一口气。幸好,伯父早就将夹带这一法子给摒弃了!看着几个被抓住的考生,马世鸿默默跟着人群一道前行。心道,沐浴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第四十七章 补刀 三日后 州试结束,贡院大门大开,不少学子面色青白的走出来。在那小小号间里连续待了三天,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加之又得不到好好的休息,学子考的几近虚脱。此刻贡院门外不少学子家人都已策了马车前来等候,有的富贵人家甚至直接将郎中给一并带来了。 季云脸色发白,不过还算走的稳健。他刚一出来,季府的人便赶紧迎了过去将他扶着。季管家道:“老夫人让少爷路上先喝一碗参汤补气提血,连炉子都带在车上了。” 季云点点头:“多谢祖母关心,不肖孙儿这就回去给她请安。” 季管家忙道:“老夫人说了,考完的这几日让少爷好好休息,府的请安就免了。” 季云微微闭目,不再多说话了,他现在真的需要好好休息。马车里已经铺了一层细软,驾车的车夫也是府里的老手了,一路上行的十分平稳。季云喝了一小碗参汤后,脸色渐渐好转了些。此刻靠在马车里略作休息,也能稍微思考一些事情。 从贡院闹事那日起,他就没有见过楼瑜了。也四处打听了一下,几个平常要好的朋友也都没有他的消息,毕竟大家都要为州试做准备。当时季云虽有些疑虑,但也没办法多分心,再说楼瑜也是那么大一个人了,虽然对功名没甚兴趣,但为人还是憨厚老实的。 如今想想,季云发现自己真是当了一次睁眼瞎。楼瑜在消失之前有许多反常的举动,只怪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季云不觉揉了揉眉心,楼瑜这个朋友他觉得还是挺不错的,品行端正,为人正直,可以深交。比起自家的那个纨绔弟弟,楼瑜简直就是楷模。 想着想着,季云有些力不从心了,渐渐阖上了眼眸,沉沉的睡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马车一顿,季云缓缓张开眼,这是什么时辰了?回府了? “季叔?”季云试着喊了一声,无人应答,而且四周似乎静的也太厉害了些。季云心中微惊,突然车外响起几个低沉的声音:“季公子,得罪了!” 季云大骇,慌忙下车,季管家和车夫早就被绑到了一旁,眼前站着四个蒙面大汉。季云忍着心中害怕,强硬道:“你们是何人?要钱还是要命?!” “不愧是季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为首的蒙面人哈哈大笑,似乎很欣赏他的这份临危不乱,“我们只是想向季大公子打听一个人。一个名叫楼瑜的人,季大公子可知他现在何处?” 听到名字,季云背脊一凉——果然,贡院闹事是那小子给挑起来的! 州试前些日子,季云便发现楼瑜突然和城中一些纨绔子弟走得很近,虽告诫他不要与那些人为伍,但到底楼瑜也不不是自己的弟弟,提了几次后,也就没有说了。州试前在贡院闹事的几个寒门弟子他也有些眼熟,依稀记得楼瑜曾经资助过他们。 经此一闹,今年新科格外严格,更是弄出来一个沐浴的招数来,沐浴后连衣裳都是统一发的,他们自己原来身上穿的早就被拿走了。一共查处了十几个夹带的,通通被赶出了考场,不仅禁考十年,其家族更是成为许州城里的笑柄。这几个蒙面大汉,恐怕就是被城中那几家人买通的打手。 楼瑜啊楼瑜,你可真是害惨为兄了! 贡院内,马知府四周围着不少人,大多都是州试阅卷考官。钱督学咬牙道:“提前三日将咱们都拘在这儿这到底算什么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马知府和气道,“这也都是为了公平起见。圣上给了孙大人便宜行事之权,孙大人又是江南科考监督巡阅史,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思量的。” 说罢,悄悄打了个手势,其中几位官吏心领神会。待人群散去后,马知府低声道:“先保住那些五千两以上的大户,至于哪种只有一两千银子,就算让他们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所有考卷上的记号都已告知了那几个誊录书吏,呵……咱们就等着孙久望百忙这一场,如今他已差不多将整个江南官场都得罪了,到时候还不得你我出来调节,你说圣上最后会赏谁呢?” 钱督学笑的奸猾:“还是马公想的深远,钱某自叹不如啊。” 而此刻,从江南各地顾来的誊录书吏们,已经被关进小黑屋了。 “你……你们这是侮辱朝廷命官!” 秦慕川挖了挖耳朵:“啥?你说什么?”见那个书吏还在跳脚,不由道:“大人不必动怒,我这不是体谅大人们么。抄卷子多累啊,各位先歇息片刻啊。”说罢,抬了抬手,几个官差便将点心茶水都端了上来,秦慕川道:“醉仙楼的点心,赶紧尝尝,一两银子一盒呢!” 那书吏心中急的要命,自己被人托了重金。与那家人在试卷中约定了暗号,若是见到那样的排字顺序,便将那人的卷子仔细誊录,还可以顺手帮其修改文章。而现在,所有的誊录书吏们竟然都被秦慕川单独关在了这座院子中。 许州贡院非常大,除了考场外,还有偏殿数座。而且每座偏殿之间都被宁州将军的水兵严格把持着门禁,绝无消息往来! 马知府还不知道秦慕川已经提前下了黑手,此刻十分安稳地坐在主殿内。突然来了一队官差,马知府心中冷笑——这个孙久望,还要折腾多久! 来的人并非孙久望,而是宁州将军方魁。方魁长得五大三粗的,一条刀疤从眼睛一直划到了下巴,面相十分凶煞。 “马大人,走吧!” 马知府略略有些不安:“去哪儿?” 方魁道:“阅卷!” 马知府暂时松口气,可四周无人,不由有些纳闷:“其他督学呢?” “众督学都已到了地方,马知府不必担心。” 来到阅卷地方,马知府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不待他问,方魁便道:“这环境不错吧,孙大人说阅卷时极怕旁人打扰,所以特地给各位督学一人一间屋子。” 此刻马知府已经彻底明白了,那个孙久望怕是将所有江南的考官全部都给怀疑上了。除了担心考生夹带,还担心考官之间互相串联,呵,真是有够周道的!不过只要那几个学子按照之前约定的,在试卷上写了约定好的诗句,这些功夫就都是徒劳! 马知府淡定道:“孙大人心细如尘,难怪圣上如此信任孙大人了。” “来来来,每份卷子记得多印几张。”贡院拐角一个不起眼的偏殿内,活字印刷的匠人们各个□□着上半身,忙的大汗淋漓。 马知府等人做梦也没想到,本该被官吏誊抄的答卷,此刻竟然被匠人用活字给重新刊印,而且一张试卷被印了好几份。凡是被发到江南官吏手中的试卷,同样的一份也被发到外地官吏的手中。这也就意味着,同一位学子的答卷,至少会受到两位以上的考官批阅! “虽然小爷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招数,不过一旦同一份试卷上的批语差的天南海北,这试卷里的秘密也就不言而喻了。”秦慕川喝着茶,暗自观察着被他提前隔离的书吏,有几个已经快按耐不住了。 而马知府看到手上密封了名字的试卷后,当场傻眼——怎么会是印刷的!!! 为什么会这样?! 书吏呢?!! “这是什么?!”马知府拍着桌子,方魁随意扫了一眼:“这不是卷子么,马大人有什么疑问?” “为何……为何这卷子?” 方魁道:“有什么不对吗?名字已是按照规矩封的,这卷子上的字迹也是清晰可辨的,难不成马大人觉得如此干净整洁的考卷还不能够看吗?是不是哪个字不认识,若是你不知道可以问我,本将军知无不言。” 完了…… 全完了! 马知府瘫坐在椅上,半响回不了神。 贡院数里之外,季云满头大汗,那几个黑衣大汉似乎也和他磨得没耐心了。其中一个人低声道:“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咱们别跟他客气了!先打断他一条腿,就算他不说,咱们就剁了他两条腿,也算是对上面一个交代!” 季云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在家里选修武术课而后悔。 虽说是君子六艺,可就自己这胳膊这腿吧……让一个文人去揍人,这是要拿笔戳死对方的吗? 正满心纠结到底是倒地装死,还是装死……的时候,好处飞来一排飞镖,深深插-入地面。几个蒙面大汉一惊,抬头一瞧,一个冷漠的女人怀里抱着一柄长剑,盘腿坐在大树上。树叶中斑驳的光线散落在她月白色的衣服上,清风微动,绿叶簌簌作响,她却不动如山……冰山。 “小娘儿们活得不耐烦了!!”壮汉大怒,“原来是来了救兵吗?” 季云认识那个女人,那人不是秦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吗?虽然,他没有在她身上发现过一丝和丫鬟有关的气质。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小丫鬟看起来功夫很高啊,这种时候不抱大腿更待何时,季云连忙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巧云淡淡道:“请我,你打算付多少钱?” “啊?”季云眨眨眼,这姑娘怎么钻钱眼子里去了,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说“小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多礼”吗?!这样才能体现出身为江湖侠女的高尚人格啊! 巧云见他不答,顿时闭上了眼睛。 季云转眼就看见那几个蒙面大汉猛地向他冲来,吓得他拔腿就往巧云所在的那颗大树下跑去,大声喊道:“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行!”巧云睁眼,“先说好,我只收黄金。”话音刚落,人已至季云跟前,吓得季云跌坐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四周一静。 叶落,风停,剑回鞘。 地上倒着一圈蒙面人,各个昏死过去。 “这……这就解决了?”季云揉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小丫鬟。她……真的是丫鬟? 官学内,顾秋澜遥望远方。 今天将巧云单独放出去了,也不知她是否找到了燕行东? “算了,我担心个什么劲儿。”顾秋澜抱着手臂,自言自语的点点头,“反正巧云那女人比我有原则多了。遇事有分寸不会乱来,除了有点儿小贪财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毛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一群小霸王,昨天的留言创造了历史新低!! qaq 要不是lynn扔了一颗地雷,系统自动发了一条,我后台的留言数字就将是0啊! 【qaq感谢lynn酱替我挽尊】 小妖精们,你们有本事放学后别走啊!=皿= 我要给你们讲一个超级超级恐怖的鬼故事,那就是……我卡文啦,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八章 欢喜 顾秋澜在府里焦急的等待着,妙妙飞快的从大门口跑进后宅,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海浪般的一样起伏,整个人入离玄之箭,一个猛子扎进顾秋澜怀里,力道之大撞的顾秋澜都往后退了小半步。 妙妙很喜欢这种游戏,中气十足的嚷道:“老大老大,人回来了!!” 顾秋澜整个人笑开了花,撩起裙摆就往屋外走,一眼便看见了——巧云? “哦,是她回来了啊。”顾秋澜失望不已地往回走,一把将妙妙给拎起来,“以后你要是再谎报军情,当心老子做掉你!” 妙妙抱着脑袋,双腿悬在半空不断挣扎:“呜呜呜呜……老大,你又没说只要通报大美人啊!” “这还用老子说?!”顾秋澜额头青筋直冒,“就巧云那种货色需要通传吗?!” 一柄飞刀自耳边擦过,顾秋澜看着飘落的一缕秀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妙妙趁机抱着脑袋缩到了角落里——老大和巧云姐要开始互掐啦,救命啊! “巧——”顾秋澜河东狮吼,“云……公子?!”音调陡然下降,差点没把她自己给噎死。 季云有些尴尬:“在下姓季……之前有见过秦夫人。”他一个外男,此刻毫不避嫌地见秦大人的内子,这要是传出去……哎呀呀,怎么办怎么办?刚要踏脚往屋外走,衣服领子陡然一扯,脖子被勒的一痛。 “想逃?”巧云拖着他的衣领,如抓小鸡般将季云给重新拖回来。 “没没没……”季大公子努力夺回自己衣领的控制权,奈何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开了刃的匕首横在脖子前,那个小丫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动一下试试。” 季大公子,非常配合的……老实了。 “没给钱就想跑,活得不耐烦了!”巧云收回了匕首,虽然她总是那张冰山脸,不过季云很神奇的听出这里面的怒火,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季云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优良品质,连忙道:“之前答应姑娘的百两黄金在下一定不会食言。可在下刚从贡院出来,身上并无银钱,姑娘总得让再下回府才能取出银两啊。” “是啊。”顾秋澜也觉得巧云做得有些过分了,怎么能够如此粗鲁的对待一个这么俊美的小公子呢!看看小公子脖子上的红印,哎呀呀,看着都觉得痛的,不如让奴家帮你吹一下? “你家大美人还在天上看着呢!” 巧云一声吼,让顾秋澜顿时醒了神!不由心虚地垂下头,默默对着手指,飘走了。 季云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见到秦夫人突然笑的特别开心,然后巧云就把她给吼了……这个女人,真的只是个小丫鬟吗?!季云觉得自己活了这小二十年都差不多算是白活了。 “你的管家和车夫已经去了季府,等会儿他们把金子送来了,你就可以走了。”巧云自顾倒了杯茶,坐在堂屋椅子中。季云这一路遭遇太多意外,也不由地跟着坐了下来,巧云轻轻扫了他一眼,凌厉的眼风让季云背脊一挺,顿时坐的笔直,比看到学堂里的夫子还要听话。 “别紧张。”巧云放下茶杯,“只是有几点需要季大公子明白。” “恩……你说。” “第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你,自然相当于可以建造七级浮屠,所以我就要了能够建一座七级浮屠的价钱。对此,季大公子有什么异议吗?” 季云默默垂眸,他就算有异议能活着提出来吗? “好,这一条算是同意了。” 季云:(┳_┳)...看吧,果然说不说都一样。 “第二条。我与季大公子并不相熟,所以不信任季大公子也是情理之中。为了能拿到我的报酬,所以不得已请季大公子来秦府做客,还望季大公子大人大量,不予小女子计较。” 季云:“小……女……子……” “看来季大公子已经同意了。”巧云点点头。 季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半响,说不出一人句话。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巧云为人十分严肃,从来不说废话,也不开玩笑,“请问,你知道楼瑜在那里吗?” 此刻的隔壁暖间,顾秋澜忧伤地仰望天空——大美人在贡院里还没回来,留她独守空闺,这滋味,真是烧的她闹心挠肺。最可恶的是,巧云竟然带了一个小美人回来了,这不是明摆着在勾引她吗?巧云那个女人简直快要变态了,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真是可恶至极!让她去找燕行动,莫名其妙的把季云给带了回来。该不会是看见被人名字里也有个云,于是就看中他了? 顾秋澜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可疑。不等她过去问话,季府来人了。季云是地地道道的君子,比起秦慕川燕行东之流,简直就是节操的上限。三百两黄金,一两不少的抬进到了巧云指定的地方,毕竟刚考完就送黄金到秦主簿府上,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还好,秦慕川不知道。 顾秋澜郁闷地看着巧云和季云两朵云在那里你侬我侬的,顾不得和秦慕川的约法三章,换了身方便的衣服,便溜去贡院了。 贡院里是冰火两重天,后知后觉发现有异常的江南督学们,已经有一个直接晕了过去。钱督学看见秦慕川打门前走过的时候,若不是碍着门外有官差守着,谄媚的恨不得摇尾巴,扑过去紧抱秦主簿大腿。 秦慕川得意一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继续巡视。直到拐角处,整个人被大力一拉,不等他大叫,一张熟悉的脸放大至了眼前。 “秋澜?!”秦慕川吓了跳,“你怎么跑来了?!之前不是告诉你不能来贡院吗?” 顾秋澜委屈地趴在他怀里:“夫君啊,你都不知道啊,巧云带了一个野男人回来了。” 秦慕川:“啥?!!” “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别提有多亲热了。” 秦慕川惊恐地看着她,瞪目结舌。——这说的还是巧云吗? “所以啊,夫君,奴家想你了呢。”顾秋澜咬牙切齿道,“就巧云那种货色也想在老子面前秀亲热!夫君,咱们赶紧回去,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亲热!” 秦慕川:= =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两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拉拉扯扯的时候,突然外面慌乱了起来。秦慕川一愣,赶紧让顾秋澜藏起来:“这贡院里还有一个宁州将军,武功高的很,你别被他发现了!” 顾秋澜万分不甘地点点头。 秦慕川整理了一下衣衫,确定没有异常后,立刻跑了出去。只看见马知府披头散发地在外院里一阵乱跑,宁州将军方魁一时间竟然拿他没办法。 孙久望也赶了过来,站在一侧:“这是怎么了?赶紧把他弄回屋子去!” “他疯了!”方魁蹙着眉,脸色十分难看,“突然间就发了狂!又是朝廷命官,强行拘下,怕是不妥!” 马知府手里拿着一大把考生卷子,周围人也都碍着那试卷不敢靠近,万一这货发狂把卷子全撕了,就算只是誊录的,这罪过他们也担待不起啊。 “装疯卖傻,以为疯就能逃过圣上的斥责么?”孙久望冷笑,指着旁边几个官差,“本官有圣上便宜行事之权。发疯之人容易咬伤自己的舌头,你们赶紧按住马知府,免得他伤到自己!” 见那些差役还在犹豫,孙久望咬咬牙打算自己上,正卷袖子,突然就看见一道青影飞过,秦慕川跳起一脚,大力踹去! ——他妈的,早就想这么干了! 秦慕川拍拍裤腿:“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马大人拉起……”突然一愣,“你他娘的在吃什么!” 马知府竟然开始将那些试卷塞进嘴中,秦慕川被他这举动吓得一呆,赶紧冲上去死劲儿掰开他的手!马知府还在发力,只是突然整个人就不动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 秦慕川下意识地往四周隐秘的地方瞧了瞧,树丛里一片绿叶无比荡漾的动了动,秦慕川心领神会。 出了马知府这个插曲,孙久望对此番阅卷更加严肃了。想用装疯卖傻逃过律法,做梦!直接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秦慕川看见那片绿叶又荡漾一下,不由道:“下官有些内急,去方便一下。” “夫君,你还记得给你瞧病的那个李大夫吗?”顾秋澜觉得这种活儿还是照顾一下老熟人比较好,“马知府亲自推荐的呢!” 秦慕川听着,不由嘿嘿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小爷取得媳妇!” 医术高明的李大夫就这样被请到了贡院,只是这次瞧病的对象换成了马知府,真是风水轮流转,不到四天,就从河东变成了河西。 三天后,阅卷全部结束。共查出十二个通了关节的卷子,孙久望暗自扣了下来。秦慕川颇为不解:“孙叔,你这是……?” “今年新科乃是圣上的脸面。咱们虽然查出来了,但不能外扬,否则就是昭告天下江南州试肮脏不堪,最终导致朝廷威严扫地!” “可这样根本就不公平!”秦慕川有些不能接受,“咱们花了那么多的功夫,不就是要给那些学子一个交代吗?!” “所以这些人……”孙久望抖了抖手上的试卷,“全部榜上无名,录取会从后面开始。接下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好收拾一下,回京吧。这次的差事,你办的很好,我会替你在圣上面前表功的。” 秦慕川还要争辩,孙久望默默摇了摇头,秦慕川忍耐了半响,还是长叹一声,走了。他本想上折子让朝廷重开新科,来一次公正的考试,不过……这应该是痴人说梦。 幕帘内,一个男子端坐于上座之上。孙久望恭敬递上名单,低声道:“圣上,您看这些该如何处置?” 接到孙久望的折子后,皇帝便悄悄来了江南。此刻看着那份舞弊名单,眼中一片寒意。为了自己的脸面,虽然不能大招旗鼓的整治……不过给那些官吏找些个罪证流放抄家砍头,还是很容易的。至于参与舞弊的学子……“传黑骑卫,把人交给他们处理吧。” 孙久望心头一惊,虽知道这些学子犯了不可赦之罪,但想到黑骑卫那惯有的残忍手段,还不如砍头来的痛快。只是皇帝已经这样说了,显然是气到了极致,孙久望垂着头万分恭敬:“臣遵旨。” 第四十九章 收获 州试放榜那日众学子云集,榜上有名者皆是众人公认的大才子,而之前那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连名字的影子都没看到。之前大闹贡院的人,见到这份榜单,皆心服口服。 放榜后,榜上有名者便要回家准备来年的会试了,名落孙山的学子则叹口气,只能三年后再来一试。而在返乡之前,还是会邀要两三好友,一起小喝一杯。整个许州在众学子离去前,依旧热闹非凡。 难得终于闲下来了,顾秋澜一把拉着秦慕川上了街——来许州这么久了,竟然一次都没好好赏过着江南风光,若是就这般回去,实在是有过宝山而不入之遗憾。 “夫君,你说咱们给娘还有国公爷带些什么回去好呢?”顾秋澜一头埋进了绸缎庄。掌柜的可是人精,见着前来之人的打扮便知道是个大财主,一张马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搓着手上前道:“夫人真是好眼光,我这儿的绸缎是整个江南最好的,您看这一匹,这可是五色盘金绣,只有江南的绣娘才能绣出如此繁而不乱的花色出来。” 顾秋澜摸着下巴,眼神中透着一丝犹豫。秦慕川已经陪她逛了快一上午,精疲力竭,此刻倒在店中木椅里,啪的打开折扇,拼命扇风。 掌柜见金主没什么兴趣,立刻又换了一匹布出来。如此过了快一刻钟,顾秋澜还是兴致缺缺。掌柜的也没了耐心:“夫人,您到底要个什么样的,您尽管说!” 顾秋澜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秦慕川正躺尸般地地仰头大喘气,见他没注意到这里,又飞快地转过头,拉着掌柜嘀嘀咕咕道:“有没有……恩……”手悄悄一指,“你明白的!” 掌柜的眨眨眼,少顷:“哦~~~”脑袋上灯泡一亮,一溜小跑地回了库房,神秘兮兮地抱着一匹被黑布缠绕的东西出来。 “您可好好看看。这可是一等镜花绫,透而不露,露而不色……”掌柜掀开黑布,里面露出的白纱质感上好,若裁成衣物,身体被影影绰绰的包裹着,那流畅的曲线,那……嘿嘿嘿嘿…… “你笑什么?”顾秋澜声音一冷,掌柜的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顾秋澜顿时眯起了眼,冷笑道:“别乱想!” “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 一炷香后 “你都买了些什么?”秦慕川回头看着快要被一堆东西淹没的乐山,颇为同情。 顾秋澜笑的一脸心满意足:“就是一些江南的土特产嘛。夫君,等会儿晚上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大半夜的游湖?” “茵茵她们都是大半夜的游湖嘛。”顾秋澜正点着头,身边突传一道杀气,抬头一看,秦慕川冲她笑的无比温柔。 “茵——茵——?!” “……所以,晚上我们回家吃饭好了,游湖多招蚊子啊。”从来不知原则为何物顾秋澜哈哈笑着,突然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夫君身上已经被咬了那么多……还是不要再让蚊子给咬了。” 秦慕川一张俊脸顿时变得通红,脑袋上一阵白气冒出:“顾秋澜!” “诶!” 秦慕川看着她那张笑眯眯的脸,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鼻子里重重哼了声,还是不要理这个女人好了,真真是一点羞耻都没有,保不准她还要说出什么下流的话来! 刘妈妈等人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夫妻感情如此和睦,觉得颇为欣慰。——夫人,您交代给咱们的事儿总算是办妥当了,那些个小狐狸精一个都没进门! 一群人,带着一大堆采买的江南特产正打算回官学正理行囊时,顾秋澜突然脚步一顿,之前嬉闹的神色一扫而空,目光专注地朝不远处望去。 巧云站在人群之外,一身简单的黄衫绿裙,除了绑住头发的缎带外,全身上下再无其他饰品。顾秋澜正要与她打个招呼,却看见一个蓝衣公子笑着朝巧云走去,如明媚的暖阳。 顾秋澜和秦慕川两个顿时惊呆了——尼玛哟! “季云!!!” 不远处的季云一愣:“真巧啊,秦大人和尊夫人这是出来游玩吗?” 巧云冷哼了声,扫了那三个人一眼,走了。 季云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颇有些不解:“巧云姑娘这是生气了吗?” “难道你不是和她一起?”秦慕川诧异道。 季云笑了笑:“没有啊,今日放榜所以我便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了巧云姑娘,我也是刚刚看到她的,还以为她是与二位一起……” 顾秋澜还未从之前的震惊中出来,又被季云这话给吓了一跳,顿时道:“难道是因为巧云关心你的名次,所以特地出来看的吗?”她和巧云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巧云做出如此举动,这一次真的是春-心萌动了? 她这话问的太直白,周围两个成年男人一听就知道其中深意。季云有些尴尬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摸了摸鼻子,不由道:“哦对了,之前说要请秦大人喝酒的,如今州试结束,不知秦大人能否赏光?” 秦慕川拍了拍他的肩,大笑道:“既然州试结束了,就别再大人大人的叫了,还是叫我秦兄吧。我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而已,季兄如今是州试第三名,前途不可限量啊。” 虽然很想和大美人一起喝酒,不过顾秋澜此刻更是被巧云的异常举动给弄得十分好奇。便十分贤惠的表示自己乃是一介女流,就不参加爷们的聚会了。 将刘妈妈等人忽悠回府后,顾秋澜一个轻跃跳上房顶,顺着记忆中巧云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刚跑出没多远,听到一阵兵器相交声,顾秋澜微微驻足。前方,数柄飞镖掠过,顾秋澜仰身避开,一个箭步,从高处跳下。 小巷中,只有巧云一人。 “看来,是我想多了。”顾秋澜无奈的摇摇头,“当年在燕州那么多小美人都不见你正眼瞧过,就说怎么到了江南会转性的,结果……哎,可怜的季公子啊,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咯。” 巧云直接略过她那段废话,低声道:“是黑骑卫。” “哈?”顾秋澜满脸不解。 巧云白了她一眼,讥讽道:“我还以为你和秦慕川亲热的什么都忘了。” 顾秋澜一笑:“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吃醋的哦。” 巧云冷哼了一声,她早就习惯了顾秋澜的流氓模样,不过此刻没心情和她继续斗嘴,“江南怎么会有黑骑卫?”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也在这吗?”顾秋澜显然没往心里去,“说不定也是被上面派出来的。你说你好好的干嘛要去跟踪别人,都是同行,别这么不对付。” 巧云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并不轻松。如果真的只是单纯执行任务的黑骑卫,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攻击她呢?她只是在人群中发现了有些异常,却并没有主动跟踪对方,反而是对方在跟踪她。 黑骑卫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最是忌讳节外生枝。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巧云万分不解,但眼下似乎也无法找到答案。 八月末,一行人终于登船返京了。此次江南州试的折子,据秦慕川说,孙久望已经递上去了,此番回京后,他升官儿有望。 “最好把小爷调离国子监!”只要一想到周天佑那厮什么都没干就是个国子监从四品的,万一他这一次升官只是从七品升为五品六品,而且还是在国子监办差的话,那每日见着周天佑,还得叫一声“周大人”,这种事…… “小爷才会不会接受这种屈辱!!”秦慕川握拳,一脸悲愤。 顾秋澜默默看着闹别扭的秦慕川,笑而不语。她的大美人真是什么时候都那么美貌啊,什么周天佑都给老子死一边去,那种不听话还总给她找麻烦的蛇蝎,和她的大美人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众人离开许州后的几日,城中几个富家子弟莫名暴毙,请了大夫来看都说是染了时疫,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而后又有一些人暴病而亡。圣上得知此事后十分震怒,斥责许州知府虚食主禄,尸位素餐,当即革了许州知府的职。办差的大臣又查出许州知府数道罪状,最终许州知府被满门抄斩!而许州将军也因救灾不力,流放千里。整个江南官场因这场时疫,皆受到了极大的波及。 顾秋澜他们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京城。此番前去江南的巡阅的官吏,多少都受到了赏赐。据秦国公下朝回府后连喝了三大坛子酒后的醉话得知,英明神武的皇上在早朝时当众表扬了秦慕川。 奈何…… 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停留在了口头表扬上。 “不过是走了些运道才有了这小小成果,你小子还抱怨个什么劲!就你那斤两,老子把超品开国公的爵位现在就给你,你担当的起码?” 在秦国公一顿咆哮后,秦慕川再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在脸上了。只是晚上回去还是要跟顾秋澜求一下安慰——呜呜呜,同样都是练武之人,他家的秋澜比老爹温柔多了! 顾秋澜一把将秦大美人搂进怀里:“不哭不哭啊。夫君你看,我给你做了一件衣裳呢……”手一抖,那件似透非透,淫而不色,色而不淫,荡而不漾,漾而不荡的轻薄里衣,在秦慕川眼前飘啊飘。 “秋澜啊。” “诶!” “别闹!(v∧v)” 第五十章 魅力 回京后的日子并没有如秦慕川想象的那般安逸。毕竟小两口第一次离京又是他第一个差事,这几日是宴席不断。尤其是听说皇上还亲口表扬了秦慕川,这让大家皆瞠目结舌,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竟然转了性,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九月秋高气爽,长公主府设下秋宴,给京中贵胄都下了帖子。周氏拿着花帖含笑道:“你舅母听说你从南边带了不少稀罕东西回来,恼你却不去看好,只好自己设宴请你去了。” 秦慕川一听要去赴长公主的宴席,头顿时大了起来,语气哀求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我喊她一声舅母,可到底人家也是皇室中人,公主府里规矩又大……”只要想到小时候被长公主万般捉弄,秦慕川恨不得对这个身份高贵的女人绕着走。普通人家还能找舅舅撑腰,可他舅舅在长公主面前比长公主她儿子还要乖,简直将男人的脸面给丢尽了! “长公主乃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规矩自然要比旁人大上许多。我却觉得这倒是件好事,若非小时候将你送给长公主管教了几天,你哪里会有今日的出息!”周氏可不敢怠慢这份花帖。开国公府如今看着显赫,可一旦国公爷百年去后,这一大摊子就落到秦慕川身上了。国公府只他一个独子,又没有其他兄弟帮衬,只好现在多多结些善缘。 秦慕川拗不过周氏,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而顾秋澜也要去,在小两口回京前,长公主便对这位外甥媳妇儿十分感兴趣。到底是个怎样的妙人儿,才能让她那速来风流多情的外甥变得如此专情了?还听说为了顾秋澜,将以前房里的小美人都给轰出去了。 而此刻,被秦慕川轰出去的小美人之一玲珑,拿着帕子抹泪:“少夫人,您怎么瘦了这么多了!都说江南的水土养人,可少夫人……”玲珑说着,越发伤心起来,“定然是少爷没有照顾好您,让您吃苦受累了。” 顾秋澜看着她那模样实在是心疼,不由伸出手去抱了抱她:“别哭啊,哭多了鼻子就红了。我给你们带了江南的胭脂回来了呢,赶紧洗洗脸,擦来试试,看喜不喜欢。” 玲珑哭的小声抽搐,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嗯,少夫人喜欢玲珑怎么打扮,玲珑就怎么打扮。” “恩……”顾秋澜顿时眯起了眼,“让我想想啊……” 脑中一幅幅画面正在勾勒,突然耳畔一声怒吼——“顾秋澜!你又在做什么呢!玲珑!你不去库房待着,在这儿干嘛!” 玲珑一惊,整张脸吓得惨白一片,想也不想的一头扎进顾秋澜怀里,双手一抱:“呜呜呜……少夫人,少爷好可怕……呜呜呜……” “这个小狐狸精!”秦慕川咬牙切齿。大步流星的走去,用力将玲珑从顾秋澜怀里拉出来,吼道:“府里的规矩都忘光了吗?” 玲珑委屈地哼了一声:“奴婢这么久没见到少夫人了,十分想念。难道想念少夫人就是不合规矩吗?” “是啊。”顾秋澜也有些不解,“难道是因为玲珑没有想念夫君?” “少夫人!若是玲珑想念少爷,那才是不合规矩呢!”玲珑觉得有必要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和立场,“玲珑一向都是规规矩矩地做事,从来没有对少爷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担心少夫人你……”说着,微微抬眸望向顾秋澜,眸中情意流转,如春水流过,无声胜有声。 顾秋澜看的都要醉了,正要走过去,秦慕川毫不客气地横在这对奸-妻-淫-妇的中间。顾秋澜心中略略可惜,不过大美人连吃醋的样子都是那么美貌,一时间又欣喜不已。玲珑见自己没戏了,颇为郁闷的走了。——少爷一个大男人长成那样,要点脸吗!!! “这是舅母的帖子,三日后咱们一起去赴宴。” 既然娶了正牌媳妇儿,自然要发挥媳妇儿的功效了。虽然他媳妇儿的功效特别多,不过秦慕川此刻还是有些担心:“秋澜啊,这种花宴你以前在燕州的时候可曾有去过?” 顾秋澜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大抵有些名望的人家在听到顾秋澜这三个字的时候,都会把闺女给藏起来…… “我好歹也是堂堂礼部尚书的千金,不过是一场花宴而已,”顾秋澜拍了拍胸口,“夫君你放心,绝对没问题的!” “行!”秦慕川见她一派坦荡,顿时放心了。顾秋澜虽然有些不靠谱,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挺想那么一回事的,至少现在除了他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外,满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觉得少夫人为人温柔又和气。 周氏怕顾秋澜准备的不够妥当,特地来帮她清点要带去公主府的礼物。又见她对之前送来的李家娘子十分和气,还让李家娘子成了小院的掌事娘子,心中对媳妇儿的心胸倒是有几分佩服。毕竟很少见到新媳能如此诚心的对待婆婆送来的老人。 其实顾秋澜巴不得周氏在多送几个像李家娘子这样的老手过来。她带来的那三个人在打理府中内务一事上几乎全部都是摆设。而鉴于顾秋澜以前的彪悍行径,顾府也不可能给她陪嫁多少人家。所以现在这整个小院,几乎就是李家娘子带着芊芊和玲珑照看着。 人手实在是少了些! 周氏听到她这委婉的用人申请,半响不过神来。不过到底是这么多年走过来了,或许她天生有媳妇儿命?周氏想了想,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瞧着芊芊倒是不错,不如将她提成大丫鬟,让李家娘子帮你调-教几个得用的丫鬟过来。”说罢,低声道,“若是为娘给你调了太多的别处管事娘子,这心不齐,反而不美。” 顾秋澜听着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内宅和行军带兵一样,也分嫡系和外系。在看周氏的眼光顿时不一样了起来:“还是娘想得周到,媳妇儿果然还是差的太远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娘以后都会慢慢教你的。”周氏拍拍她的手。媳妇儿态度谦逊,让她非常满意。 三日后,顾秋澜盛装打扮了一番,便随秦慕川来到了长公主府。这也是她婚后第一次出席京城贵妇的圈子。男宾则都由驸马带去了前院,顾秋澜带着巧云随公主府里的丫鬟去了庭园。 此时已有三三两两的女子,或妇人打扮或少女打扮聚在一起闲聊。顾秋澜远远地看了一眼——一个都不认识。 “那个绿衣裳的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旁边稍胖些穿黄裙的则是……”巧云在她耳边一一提点。顾秋澜不由道:“你们记人的本事还是这么高超。” 巧云轻声哼了声。堂堂黑骑卫,这是基本功好么!以为谁都像你似得,仗着武功高便和流氓一样 ,她可是有着正经职业,吃的朝廷的饭。 “咦,这不是顾姐姐么?”绿衣姑娘瞧着顾秋澜那边的动静,不由一笑。 顾秋澜也露出标准的笑容,嘴角微微动,轻声道:“她认识我?” 不等巧云回答,那绿衣小姑娘已经走了过来,解释道:“我表哥是孙若思,顾姐姐可知道?” “哦!”顾秋澜这下明白了,“原来是婉卿妹妹,你表哥近来还好吗?”呵呵,还活着么,那个把亲娘的嫁妆都给赌没的混帐! 郑婉卿自然是知道孙若思的德性,听到顾秋澜如此问,也是心领神会的一笑。她表哥和秦慕川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二人组,只是没想到秦慕川从江南回来后便转好了,而她表哥却还是那模样,最近还和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将孙伯伯气的半死,哎。 那个黄裙子姑娘见她们聊得热闹,便也走近了几步。见着顾秋澜,毫不避讳地将顾秋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中十分傲慢。 顾秋澜任她看着,等她看完后,妩媚一笑:“如何,我美吗?” 郑婉卿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刚才还特别温柔与她聊天的顾秋澜。那黄裙子的小姑娘没想到她居然说着如此没脸皮的话,不由哼了一声:“没想到秦夫人说话如此有趣。” “是吗?”顾秋澜脸上笑意不变,“我这人一向有趣得紧,你多与我说说话就更觉得有意思了。” 那黄裙子的小姑娘脸上顿时染成了红色,明明对方没说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尴尬无比。咬了咬牙,甩袖走了。巧云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啧,还没长开的小姑娘就这样被顾流氓给调戏了都不知道,哎…… 郑婉卿小声道:“顾姐姐,她是忠勇伯府的小姐……”想了想,决定还是提前告诉顾秋澜为好,“听说一直很喜欢秦公子呢。” “哦?”顾秋澜停下脚步,摇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嚏!”前院里秦慕川揉了揉鼻子,眼皮子一直再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抬头一望,孙若思居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秦慕川好奇地走了去,无比嘚瑟的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兄弟我在江南的差事干的太好了,让你被孙叔叔给骂了?” 孙若思白了他眼:“以为小爷跟你似得,成日在功名利禄的苦海里泡着。” “哟哟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这是要当和尚去?” 孙若思摆摆手,给秦慕川也倒了一杯。此刻几个其他府里的公子走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今日驸马把醉香楼的茵茵给请……” “噗——”秦慕川毫无形象的喷了一地。赶紧擦了把嘴,“你说什么?这……”舅舅这是不要命了?!不对,难不成是茵茵那个小狐狸精知道秋澜今日要来,于是……天呐!秦慕川已经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飞到庭院里将顾秋澜牢牢看住! 为什么在家里他要提防那些小妖精,出府后还要提防!秦慕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秦兄放心。”周围人自然知道驸马是他的舅舅,“茵茵姑娘早就赎身了,公主也知道这事。听说茵茵赎身后就再也没怎么出现,她那琵琶舞可是满京城一绝,今日,是茵茵姑娘最后一次当众演奏琵琶了,咱们可是有眼福咯。” “呵呵……”秦慕川冷笑。滚他娘的最后一次,要是顾秋澜让那个小娘儿们跳,保准跳一晚上都不觉得累! 孙若思眼前一亮:“你们说茵茵来了?那……那位了了姑娘呢?” “了了?”众人一愣,突然道,“是那个张了了吧?好像也来了,毕竟茵茵赎身后,这了了姑娘也成了醉香楼新的头牌了,不过咱们也不熟,才冒出来的一个。” 秦慕川见着孙若思一个人傻笑,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是作甚?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楼子里的女人纠缠不清,难道就是这个叫了了的?” “什么叫纠缠不清?!”孙若思有些生气,“我们是两情相悦!” “得了吧!”秦慕川一幅过来的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听哥一句劝,赶紧娶亲吧,也让孙叔叔省省心。其实成亲没你想的那么恐怖,你看我不也是这么过来了。”……过得还挺好。 “你懂什么!”孙若思拍掉他的手,“了了她与那些女人不一样!” 秦慕川见他中毒至此也无话可说:“行,那你就继续扛着吧。”他突然坏心眼的想把顾秋澜拉到那个叫张了了的女人面前溜溜,让孙若思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什么叫做——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上,宅斗情节为零,大家放心。 在夫人面前,一切宅斗都是纸老虎。 第五十一章 升官 那黄裙子的姑娘名叫沈立君,已过了及笄的年龄,家里还没有张罗着议亲,听说是一心仰慕秦慕川,就差直接自荐枕席了。在顾秋澜没有回来之前,上京圈子里倒是还挺看好这一对的,奈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五月初秦国公和当时的顾侍郎下朝后哥俩好的喝了一场小酒,五月末两家交换名帖,六月将整个流程走完,七月大婚。速度之快,令围观群众个个瞠目结。 “定是那个女人使了阴谋诡计,慕川哥哥是迫不得已才娶她的!”沈立君手中用力绞着帕子与好友抱怨,满脸的不甘心,“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冒出的来的,真是不知羞耻!像你我这般的人家,从议亲到成亲哪里不得花上小半年方显得未嫁女金贵,哪里像那个人,真怕是嫁不出去似得!” “可我到底还是嫁出去了。” 身后突然一声轻笑,吓得沈立君尖声惊叫,如此失态的模样惹得周围众人频频侧目,更有不少贵族女子表情不显,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鄙夷。 顾秋澜眨眨眼:“你就这么喜欢我夫君啊?” 郑婉卿不忍沈立君太过尴尬,便打了个圆场:“快看那边,等会儿长公主府的舞姬要来了,听说为了这次秋宴,特地排了新的舞,似乎还有几个番邦女子,不知到时候会跳什么呢。” 只可惜被单恋冲昏头脑的少女向来都是不理智的,尤其这姑娘从小也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没受过多少挫折。沈立君傲慢的哼了声:“你根本就配不上慕川哥哥!” “哦。”顾秋澜点点头,“那得怎样才能配上呢?” “你会写诗吗?”反正在秦慕川大婚之前,京城里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有顾秋澜这一号人,那些贵族女子去了学堂里,自然也没有她的身影。 顾秋澜想了想,回道:“我爹是礼部尚书。” 沈立君一愣,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气的不行,又道:“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你可有一样拿得出手!” 顾秋澜道:“我爹是礼部尚书。” 沈立君:“………………………………………………………………” 一旁的郑婉卿都看不下去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礼部是六部之首,且礼部尚书相当于丞相之职,可你也不用反复拿出来炫耀吧,虽然……礼部尚书的确比一个空有虚名的忠勇伯府要强多了。 顾秋澜见她一脸悲愤,决定还是正经点回答。只见她突然走进了几步,附在沈立君耳边,轻声吹着气:“好吧,我告诉你为什么取的是我,你想知道吗?” 沈立君莫名觉得靠的这么近颇为别扭,可还是咬牙忍下来了:“你说!” “你看看你的胸,再看看我的……”顾秋澜嘿嘿奸笑,“看看你的个子,再看看我的。小姑娘,在长几年吧。”说罢,退后几步,慵懒的抬手理了理发鬓,不经意间眨了下眼睛,举手投足间皆是妩媚。 沈立君一张脸涨的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半响说不出一句话!郑婉卿万分好奇,侧头望着顾秋澜顾姐姐刚才到底说什么了?要知道沈立君虽有些刁蛮,可当初大家一起在学堂的时候,思辨力也是极强的。 “你你你你……”沈立君又气又羞,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顾秋澜面色不动,目光从她的脸上一路向下,颇为打量的看着某个地方:“难道我说的不对?” 到底说什么了啊!!郑婉卿好奇的要命。 “你无耻!”沈立君气的没了理智,大声一吼,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此刻大家不似方才那样还有些遮掩,都听见沈立君骂人了,哪能不好奇了。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低头交耳。也有知道沈立君爱慕秦慕川的人,一看站在一旁的顾秋澜,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由低声轻笑:“这是二女夺一夫了?还真热闹啊。” 那人声音不大,不过音量正好让大家都听到了,顾秋澜一眼便盯去,锐利如刀。顾秋澜回忆了一下,记得这人是巧云之前介绍的一位。“原来是王大人的千金,你刚才说什么?” 王怡萱没料到顾秋澜竟然将火力转向她,只好笑了笑:“我没说什么啊,秦夫人听错了吧。” “那你为什么要围过来?”顾秋澜又问。 王怡萱已经觉得这个人有些不讲理了,明明抢她男人的主儿站在对面呢,怎么处处针对她了? 已有敏锐的人发觉气氛不对,大家来长公主的秋宴结果得罪了长公主的外甥媳妇儿,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便又三三两两的散了。 沈立君知道自己方才太过失礼,可又一想到顾秋澜说的那些话,饶是她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啊。都是名门闺秀,诗书礼仪教导出来的女子,怎么可能听过那般无耻的言论! 顾秋澜拍拍她的肩,沈立君本能的往后退,奈何身后是大树,背脊直接撞在了树上,无路可退。 “真不知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顾秋澜语气平常,一点儿也没见着生气,“难不成你说几句,我夫君就会娶你了?你看你认识我夫君应该是比我早,可是比我早却没有嫁出去,那些年你都干嘛去了?你爹干嘛去了?你娘干嘛去了?喜欢就去议亲啊,你什么行动都没有,结果喜欢的男人娶了别人,于是就成天自怨自艾。这不,闹笑话了吧?” 沈立君埋头不语。 “你说你喜欢我夫君,你可曾有过什么行动表示吗?” 沈立君脸一红,支支吾吾:“这种事……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 顾秋澜不耐烦的打断:“你什么都不做,心里默默喜欢,你觉得我夫君是和你天生就是心有灵犀呢,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是绝色美人,能让我夫君一眼就看中你?”正说着,语气突然有些嘲讽,“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沈立君猛然抬头,只觉得自己羞耻的想要找到地缝钻进去。 “罢了罢了。”顾秋澜摆摆手,“你若真心喜欢我夫君,现在倒也还来得及。回去后我登门问问你娘,看愿不愿意让你到国公府当个妾。” “你——”沈立君声音一杨,顾秋澜突然笑道:“你又想把那群人给招惹过来看笑话?” “哼!”沈立君重重甩袖,“跟谁稀罕似得!”用力瞪了一眼顾秋澜,“谁要当妾啊!” “不当妾,难道你要逼我下堂。真没看出来,沈姑娘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歹毒心肠,贵府的诗书礼仪便是教导你如何夺人丈夫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一下沈夫人,有女如此,不知作何感想。” “你胡说些什么!”沈立君被她讥的不知该如何回击,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笨嘴拙舌过,“我堂堂伯府之女怎么可能嫁给人做妾,你不要痴心妄想了!还有,那些京城里说我与你夫君的传言……”咬咬牙,“通通不可信,我怎么可能看上他,你放心好了!”说罢,气鼓鼓地抬脚便走。谁料顾秋澜挥着团扇道追着她补了一句:“就你这么大气,这么沉着稳重的性子,以后再有喜欢的人,估计也是要被人抢走的。” 沈立君脚下一滞,气的差点摔倒。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想也知道是谁。虽然不想承认,可那个女人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如果她当初的动作快些,只要快那么一点点……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哎…… 沈立君到底也有几分理智在,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将顾秋澜给得罪死了。找了个借口,便先从长公主府离去。众人心照不宣,直道这位甚少露面的秦夫人倒是有几分本事,不动声色的就将情敌给击退了。一时间倒也没有不长眼的继续找茬。 长公主姗姗来迟,不过她也有来迟的本钱。免了众人的虚礼后,直接招手让顾秋澜坐到她身边来。沈立君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了,在这公主府中到处都是长公主自己的人,不过是觉得若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也未免太失了天家气度。倒是听说顾秋澜应对得当,长公主对这位外甥媳妇儿略略生出了些好感。 闲话了些家常后,公主聊的事儿自然和普通女子不一样了。毫不顾忌地开口便是朝堂:“你可知前几日皇上当众赞许了慕川的差事。若不出所料,过几日慕川的品级就要往上升一升了,毕竟堂堂开国公府的嫡子,挂个七品的衔也太难看了!” 顾秋澜微笑不语。她从来没有和公主这种等级的人物打过交道,不过根据庄妈妈婚前特训,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行了。 长公主得意一笑:“你可知慕川要升到什么品级。”不过不等顾秋澜回答,长公主似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人分享一下了,“要说开国公可真是个人物,虽然知道慕川不是习武的材料,可到底开国公府的爵位是凭着武功挣出来的。这次特地替慕川向皇上讨了运粮官的差事。你猜是运去那里?”长公主拍了拍顾秋澜的手,“是燕州!你说巧不巧……” 轰隆,晴天霹雳! 燕州是什么地方?她顾秋澜横行霸道,强抢民男民女,祸祸的整个燕州百姓恨不得撕了她的老家啊! 秦慕川要是去了燕州,亲眼目睹了她曾经干的那些事儿,虽然她有很含蓄的坦白过,可关于生活作风的问题是一个字都没讲。她的亲亲夫君一心一意的认为她只是为人霸道了些,可骨子里还是很纯良的一个小女人呢! 公主的声音还在继续:“本宫听说你外公是燕州骠骑将军,成亲这么久了,还没让老人家见见吧。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去得了,虽然运粮官幸苦了,但好歹也是国公爷的一番好意。” 一时间顾秋澜只觉人生无望,前途一片黑暗! 滚他娘的一番好意…… 老子真是谢你全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_^ 香儿扔了一颗地雷 breathesky2007扔了一颗地雷 墨染扔了一颗地雷 今天一下子收到了三颗地雷,有一种受宠惹惊的感觉~~Σ(っ °Д °;)っ 豪~们,这是你们一不小心掉的地雷吗o(*≧▽≦)ツ~~~啦啦啦啦~~~ 第五十二章 纠结 秋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只见日近黄昏,众人便纷纷告辞了。顾秋澜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公主府出来,回头一看,便瞧见秦慕川了。他喝了些酒,脸上略略带些醉意,许是黄昏的光晕太过温润,让这位京城贵公子身上也笼上了一层柔和。 今儿一天没听到庭园里传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秦慕川稍稍安心些,可见到顾秋澜出来却发现她有些不高兴,不由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顾秋澜一想到燕州便是头疼欲裂,此刻听到秦慕川如此温柔的声音,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无奈地四周乱瞧了一圈,见着孙若思也从公主府中出来,那神色看起来跟她一样苦闷,便道:“孙若思又怎么了?” 秦慕川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孙若思:“不过是一个楼子里的歌女,便迷成了那样。”有对顾秋澜道,“别理那小子,他只是因为今天一个歌女没有来,便闷闷不乐了一下午。” 一开始秦慕川还挺好心地说些话想开解一下孙若思,又讲了些笑话让他能高兴些,奈何孙若思满脑子都是张了了,气的秦慕川大骂姓孙的见色忘义,简直是脑子进浆糊了! 孙若思也是死了脸,秦慕川想骂就骂,想瞪就瞪,反正他也无所谓了,可关键的是原本说今天了了姑娘会来献艺,结果巴巴等了一天,那醉香楼的人说了了姑娘昨儿不小心喝了凉水,嗓子不好,便不能来了。孙若思惆怅万分,一肚子相思只能付与酒中。秦慕川瞧他那样就来气,结果一不小心也喝多了。 这对京城有名的纨绔组合,此刻在长公主府大门口像斗鸡似的大眼瞪小眼。顾秋澜本来郁闷的心,随着秦慕川又不理她了于是更上一层。一时间,长公主府的大门口上阴云密布。直到一个柔的令人酥麻的声音娇滴滴地传来:“夫人,自江南一别,已近半月未曾相见了,可还记得茵茵吗?” 不等顾秋澜所有表示,秦慕川像炸了毛似得,如老母鸡护犊子般将顾秋澜挡在身后,眼神里万分警惕:“你要干嘛?” 茵茵毫不理会,目光直接穿过秦慕川的肩膀,牢牢定格在顾秋澜的脸庞上:“夫人近来可好?” “还行。”顾秋澜隔着秦慕川回道,“不是帮你赎身了吗,怎么今儿却来了公主府?” 秦慕川就差跳了起来,猛地转过身:“顾秋澜!果然是你帮她赎的身!” 顾秋澜抽空回道:“夫君,做人要重承诺,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茵茵双目含情:“茵茵一辈子铭记夫人恩情,今日来公主府也是因得知夫人也会来,便想要当面道谢。” 秦慕川发现自己被这两个女人给彻底忽略了,正郁闷的发狂,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孙若思突然大步流星地朝着茵茵冲去,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急切道:“了了呢,了了为什么没有来,真的是因为嗓子着凉了吗?” 茵茵被吓了一跳,顾秋澜见状下意识的想要将孙若思给摔出去,结果被秦慕川一瞪,只好老老实实地站着了,不过嘴巴没闲着,没好气的道:“孙若思!在公主府面前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一直守在大门处的公主府小吏与将客人送出府的长史无语凝噎——你们四个这是要在大门口搭戏台子吗?还别说,都是俊男美女,光看着就那么的赏心悦目。 “孙公子,我与了了并不相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茵茵后退了几步,“我早就搬离醉香楼了,今日来公主府只是为了来向少夫人道谢罢了。” 孙若思脸上的失望之色难以言表。秦慕川的小眼神满场乱飘,觉得还是将顾秋澜先栓回去为妙,放外面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望着顾秋澜离去的身影,茵茵身边的小丫头不由有些担心她,低声道:“姑娘,你看……” “没什么。”茵茵淡淡笑着,“我们也走吧。” 一回到马车,顾秋澜就像是没有筋骨的懒蛇般缠到了秦慕川身上——呜呜,也不知道以后还不能这么缠着他了。 “夫君啊……” “恩?” 顾秋澜想了想,试探道:“最近还要去国子监吗?” “不去!”秦慕川果断否定。开玩笑,国子监里有个周天佑那尊煞神,而且还是从四品,他秦慕川是有多贱才会上赶着去喊一声周大人。“反正差事已经办完了,就这么着吧!” “那国公爷有没有说让你换个地方?” 秦慕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正好顾秋澜靠在他身上,干脆自己也俯□把头埋在她的颈脖处,轻轻嗅着那淡香。 顾秋澜伸手搂着他的背——哎,能抱一天是一天吧,他娘的为毛要去燕州啊!国公爷,你跟老子有仇吗?! 秦慕川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娘的老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如今已是九月了,听说十月的时候燕州便冰封千里,这种时候让他去运粮,爹啊,你跟我有仇吗?! 小俩口一起莫名的忧伤了起来。 苦命鸳鸯各怀心事的到了府,一如上次去江南前一样,二人又一起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雪松堂。秦国公见到儿子媳妇,又想到皇帝的嘉奖,此时心情颇为舒畅。强大的秦国公丝毫没有接收到秦慕川和顾秋澜两个人强烈的幽怨之气。 “儿媳妇啊,正好燕州是燕老将军的驻防之地,你这次也跟着一起去,正好见见老将军。”秦国公一辈子没几个佩服的人,燕老将军却是其中之一。柔情过后,立刻又黑着一张脸对秦慕川训道:“见着老人家要知道礼节,若是让老子知道你有半分不恭敬的地方,老子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秦慕川欲哭无泪。 “行了,去和你们娘说几句。妇道人家就知道捣乱,……呃,儿媳妇啊,你别在意,我说的不是你啊。” 顾秋澜干笑着点头。 “燕州那地方老子又不是没去过,怎么就不能过了!儿媳妇啊,你说是不是啊?听说你以前也去过燕州,正好去和她说说,让她别瞎操心。” 不知道周氏的战斗力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能不能让国公爷收回成命呢?顾秋澜觉得自己有必要曲线救国,好好向周氏阐明燕州是多么的恶劣苦寒,尤其是秦慕川这样的,去了肯定会小命呜呼…… “反正圣旨已经下了,她想闹就接着闹,老子看着她闹!” 国公爷大手一挥,顾秋澜和秦慕川一起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惊得秦国公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顾秋澜觉得自己被秦国公活活秒成了渣。无论是武力上还是智力上,一万头秦国公从她脑海中践踏而过,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等到夜深人静后,顾秋澜召开了第一次紧急军事会议。 “如今已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军师可有主意?” 庄妈妈摸着肥肉堆了几层的下巴:“两计,釜底抽薪和苦肉计。” “怎么讲?”顾秋澜问。 巧云轻松道:“所谓釜底抽薪就是直接毁了秦慕川,打断他的腿或者是弄废他的手,如此一来他这辈子也就和运粮官无缘了,而且成了这种模样,以后肯定也去不了燕州。” 顾秋澜努力平复着额头冒起的青筋,和颜悦色地问道:“苦肉计呢?” 巧云继续道:“打断你的一条腿或者弄废你自己的手,这样一来秦慕川为了照顾你,肯定也不会去。不过其实还有一招很有用,擒贼先擒王,干掉秦国公或者国公夫人,这样就得守孝,人嘛,总得有点奉献精神……”一道掌风刮过,巧云额前的刘海飘落了一些。 顾秋澜揉了揉手腕,咬牙切齿:“说人话!” 庄妈妈两手一摊:“无计可施。” 巧云事不关己:“听天由命。” 妙妙眨巴着眼:“老大……你行的!” 真的汉子,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鲜血淋漓的新欢与旧爱……顾秋澜只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冒小星星了,噗通一声,趴在了桌上。 可惜一切阴谋诡计在强大的武力值面前都是蝼蚁,而这世上就有这么一个男人中的男人,汉子中的汉子——秦国公! 从通知秦慕川从国子监七品主簿升为从五品运粮官,到将顾秋澜打包上路,前前后后一共只用了七天。九月初十,是个好日子。登高过后,秦慕川便被塞进了去燕州的队伍,顾秋澜觉得自己已经被判了秋后处斩,呆坐在马车里。 而一众人刚行直京郊驿站,马队里又被临时塞进了一个公子哥。秦慕川一惊:“你怎么来了?” 孙若思一脸奸笑:“我如何不能来了,只许你长进,小爷就不能去建功立业了?”话音刚落,驿站门外又走进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那女子道:“孙公子是为了追了了姑娘。” 秦慕川再次大惊——他娘的,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怎么也跟来了?!茵茵嫣然一笑:“秦公子不必担忧,茵茵不过是路过而已。” 孙若思插过话,低声道:“了了去了燕州,老子怎么也要问个明白她为什么不告而辞!正好老爹也想给小爷找个差事,秦兄,这次麻烦你了啊。咱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谁管你啊!秦慕川翻了个白眼。还没离京就遇到一大篓子烦心事,这些个莺莺燕燕的,老子这次去的是燕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要跟来!正要说话,茵茵已经飘到后院去找顾秋澜了,秦慕川急的跺脚,赶紧追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_^ 翅膀扔了一颗地雷 仰望ing00扔了一颗地雷 o(*≧▽≦)ツ谢谢亲爱的们打赏,我会努力保持日更的。╭(╯3╰)╮ 手痒的将这篇文完结后要开的新文文案提前公布了。 《穿越归园田居》正在存稿的古穿新文,大家可以先收藏着o(*≧▽≦)ツ 讲述着一个沉默又阴冷但属性却是忠犬的男人前来报恩的故事……其实作者很想把文名改成《田螺小伙子》哈哈。 第五十三章 土匪 “夫人,这是些卤好的牛肉,炒米和胡饼。燕州路途遥远,一路上又人烟稀少,茵茵见这运粮队里有没有什么女眷丫鬟跟从,夫人真是受苦了。” 秦慕川刚冲到后院,就看见茵茵坐在顾秋澜身边,一手帮她打着扇,一边让小丫鬟将准备的干粮还有酒菜拿出。 “也不知夫人用了午膳没有,这是茵茵亲手做的一些小菜,夫人若不嫌弃,不如品尝一二?” 顾秋澜从来都不会拒绝美人的邀请,虽然此刻心情苦闷,不过看着茵茵如此关心她,不免也生出几分感慨。练武之人食量大,虽然她吃过午饭了,不过加个餐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况且茵茵做得那道焖秋茄味道还真不错。 秦慕川气急败坏的走来,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吃过了吗?也不怕积食!”又指着茵茵道,“你既然已经赎身了,以后好好当个良家子,哪有女人成天抛头露面的。秋澜为你赎身,不是让你到处勾人的!” 茵茵发动“我的眼中只有夫人”技能,含羞浅笑:“夫人您喝一杯果儿酒,这也是茵茵亲手酿的呢,用的玫瑰露和山中清泉,味道清爽又带着花香,微醺却不醉人,最是适合秋日小酌。” 秦慕川火冒三丈,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指着茵茵道:“这是官府的驿站,你赶紧从哪里来回那里去!” 谁料茵茵突然抹泪,仰头望着秦慕川,又缓缓看向顾秋澜:“其实……茵茵已经无处可去了。” 顾秋澜一愣:“怎么了?” 茵茵微微垂头,将事情经过略略讲了一遍。原来醉香楼的老鸨子根本就不愿意放走茵茵,毕竟这可是一棵活的摇钱树,可随着茵茵年岁渐长,只是跳舞抚琴喝酒作诗已经不能满足那些寻芳客了。老鸨子便打算在茵茵身上敲一笔大的,在她年老色衰之前让她直接去接客。顾秋澜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的,不过她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以极为强硬的姿态帮茵茵赎了身。赎身之事极为繁琐,顾秋澜只是确认了茵茵从贱籍变成了良籍后便走了,毕竟那时圣上下旨催促江南众官返回京城,大家都不敢耽搁。 顾秋澜不由纳闷:“那个老鸨子我瞧着挺和气的,当初帮你赎身的时候答应的也够爽快,难道后来我走之后为难你了?” 秦慕川咽下酱牛肉,灌了一口果儿酒后不由道:“秋澜啊,能具体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帮她赎身的么?” 顾秋澜顿时得意洋洋的摇尾巴:“我就是带着巧云……” 巧云…… 巧那个云…… 秦慕川扶着额头,他就知道是这样!一个头顾老虎已经让人打颤了,还外加一只云豹子。“老鸨子收了你多少赎身金?” “不多不多。”顾秋澜一脸窃喜的扬着下巴,“我就是担心那老鸨子漫天要价,所以才带着巧云的。夫君你也知道,巧云那人典型的要钱不要命,带着她去讨价还价,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秦慕川默默远眺,顺手替茵茵点了一只蜡。 顾秋澜:“前前后后,一共三百两就搞定了。” 秦慕川:“黄金?” 顾秋澜:“哪能那么贵啊,白银而已。” 秦慕川再次默默远眺,他从未想过身为醉香楼头牌的茵茵身价竟然如此便宜。 “巧云说了,十两银子能买上一头好牛,耕好几亩的地呢。茵茵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却花了三十头牛的价钱,其实还是贵了些。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说她还可以往下压价。” “所以结果就是你们走后,老鸨子一腔怒火全部撒到茵茵头上了。”秦慕川突然有些同情佘茵茵的,她到底是那只眼睛出了问题,竟然看中顾秋澜这种做事不过脑子的人,就因为武功高? “可是……”顾秋澜也没想到那么多,“民籍不是改过来了吗?我以前也没帮人赎过身,这种事实在没经验啊。夫君,难道其中还有其他过程,你说来听听。” “当然不仅仅只是改籍那么简单。凡是楼子里的姑娘在离开楼子之前还要还清恩情债,以及……”秦慕川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感觉他对这里面的门路门清儿一样。顾秋澜还用着一种十分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接着说啊,还有什么?” 他娘的! 秦慕川猛灌了几口小酒:“总之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三教九流之辈也有自己折磨人的方式。不一定是明面上的,耍几个阴招照样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还让你挑不出刺来。” 茵茵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看着秦慕川的眼神颇有一种我辈中人的意思。 “回京后,茵茵便想着去普通绣楼找些活计,以便度日。不曾想绣楼一听是我去,便闭门谢客。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后来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是这样的结果,怕是老妈妈对她们都打过招呼了。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没必要为了一个楼子里出来的女人得罪人。” “妈的!”顾秋澜心里骂了一声,“等老子回去后好好和他们再打一遍招呼!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茵茵苦笑:“不知道呢。今日前来送夫人,夫人走后,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京城是呆不下去了,也不知老家里还有没有人。” 秦慕川见她这模样也有些同情,茵茵的情况他是了解的。她爹娘死得早,是被赌鬼舅舅卖进醉香楼的抵债的,若是回老家投奔亲戚……那些个不是东西的杂种,还不知要使出什么阴险招数来! 顾秋澜当即道:“你不是说此去燕州路途遥远,这队伍中又没女眷怕我无聊么,若是不嫌燕州苦寒,不如跟我们一去?” “我?”茵茵有些不可置信,虽然她来之前的确存了奢望,可没想到顾秋澜真的提出来了。正笑得开心,秦慕川立刻插话:“不可!小爷我是去办差的,带个你已经够让人说道的,再带她?你家小爷还要不要名声了!” “夫君你的名声其实也不怎样。”顾秋澜毫不避讳,“再说了,让茵茵扮作丫鬟不就行了。出门前娘可是说过了,前院的事儿夫君做主,后宅关于女人的事都是我说了算。茵茵跟着我们一去,就这么决定了!” 秦慕川呵呵冷笑:“娘要是听说你让她跟着……” 顾秋澜对着笑:“娘肯定会直接将这笔账算在夫君头上的,如果夫君说出去的话。” 堂堂正室夫人主动邀请一位头牌舞姬登堂入室,说出信谁信啊?也就秦慕川暗自苦逼了,这就是做男人的悲哀! 一番插曲,队伍里多了临时被孙大人塞进来的孙若思,以及凭借一张脸通行的佘茵茵姑娘。大队人马要先去登州粮库提粮,而后再运到燕州。 燕州与北廷相交,那边山势险恶,十月下旬时便开始下雪,到了十一月后便是大雪封山。以前战乱时,北廷之人经常会来抢粮食。朝廷派了燕老将军镇守燕州,北廷来一次被揍一次,终于老实了。两国放开边境,通商交流。不过由于北廷这个邻居实在是太穷了,若是让他们饿狠了,什么没良心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所以到了冬季,朝廷多多少少会意思点粮食过去。双方磕磕碰碰的倒也平静的过了这么十多年。 行了近半月,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前短时间秦慕川还咬着牙与众人一块儿骑马,见孙若思躲进马车里还嘲笑他,可快到登州府后,秦慕川也熬不住了,饶是有天天擦着羊油,双手还是冻得通红。顾秋澜实在是看不下去,直接点了他的穴将他绑进马车内。 “夫君你本就是文官,何必像那些武将一样呢。”顾秋澜心疼的替他揉着手。只是那手指白皙修长,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被冷风一吹便显得格外惨烈,还好只是红了,没有肿,也没生冻疮。 秦慕川怀里抱着暖炉,过了半响,才觉得自己从冰窖里出来。远离京城后顾秋澜便一身男子打扮,她说这样行动方便。秦慕川不置可否,可如今这大冷的天,昨儿还下过一场雪,顾秋澜竟然还是秋日打扮,一双手却是格外暖和。 这就是练武和没练武之间的差距啊…… 秦慕川冻僵的四肢稍稍能活动后,便扔开了暖炉,直接像个大狗熊一样将顾秋澜抱在怀里,顺便蹭了蹭,还是真人抱着更暖和。 马车外北风呼啸,空中传来一道鞭响,随着哒哒马蹄,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传来:“秦大人,前面就是登州城了。咱们是直接去官驿还是先拜访登州府尹?” 毕荀正等着秦慕川的答复,谁料车帘处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毕荀知道那是秦慕川的夫人,不由愣了一下。“让二人拿着名帖直接去府尹处,大队伍则先去驿站住下。” “是!”毕荀精神抖擞的回道。 下一刻,马蹄声又远去扬起。 马车里的秦慕川依旧萎靡不振:“那小子什么时候都这么精神啊。”毕荀与他不一样,是个苦寒出身,家里没钱念书也就没多少学问去考功名,但好歹也学过几年武艺,便从了军。此次押运粮草对秦慕川不算什么,可若是差事办好了,也会有赏银,保不准还能升一级,苦孩子毕荀自然要卖力了。 顾秋澜笑呵呵地揉了揉秦慕川的脸蛋,躲在马车里吃豆腐才是她关心的,至于毕荀,那都是天边的浮云啊…… 只是第二天,浮云又飘来了。秦慕川每日还是会骑一会儿马,表示自己与大家同甘共苦。下面的官差虽然对队伍里的两个公子哥都不做期望,可有孙若思这么一个下限在哪儿戳着,秦慕川每日还能骑上一刻钟,顿时播的不少好感。 寒风刺骨,秦慕川怀里的暖炉都已快被吹冷了。正要躲进马车,毕荀策马而来,狂风吹过他的脸颊,显得坚毅无比。 “秦大人!”毕荀大声道,“登州城内似乎有些不太平!昨日前去登州的小兵说登州府尹会亲自来城门处迎接大人。” “发生什么了?” 毕荀道:“听说在闹匪患,已经拐了不少城中女子走了,还杀了几个男丁。” “可恶!”秦慕川心中非常气愤,奈何被冻得也没法做表情。毕荀见他这样,觉得还是先将他扶下马为好。 队伍在避风处稍作停歇,顾秋澜拿着两壶烧酒跳下车,递给他俩。毕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夫人。” 顾秋澜大气的摆摆手:“小事而已。” 毕荀详细道:“府尹说那群山匪是从燕州流窜过来的。以前燕老将军与北廷打仗,不少流民进了山当了山大王。平定北廷后,朝廷便下令剿匪。一直到前年,燕老将军收了一位年轻骁勇的小将军,一举平定了在燕州匪患。” 秦慕川喝了两口,觉得身上暖和了些,不由道:“那位小将军是何许人也?” 谁料话音刚落,毕荀的顿时目光炯炯的望向了顾秋澜,顾秋澜心头一惊——不是吧…… “正是尊夫人的兄长,顾仲云顾小将军!”毕荀语气中的景仰之情止都止不住。 呼……顾秋澜暗暗松口气。 秦慕川当然记得自己那位二舅哥,想到二舅哥对他的威胁,心中五味杂陈。一旁的毕荀还沉浸在对偶像的崇拜中,平时少言寡语的他此刻硬是说个没完。秦慕川不耐烦的打断道:“这不是还有流寇么,这群流寇可是从燕州来的,顾将军也没剿干净啊。” 他没注意顾秋澜默默瞪了他一眼。 毕荀道:“这次的在登州肆虐的流寇乃是一个大匪徒,绰号老虎!” 噗……一不留神,顾秋澜岔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ynn扔了一个地雷^_^ 不知不觉lynn酱已经打赏过七次了!Σ( ° △ °)︴ (*o*) 哇~这是亲掉的一沓地雷么~~ 已更,大家晚安。 第五十四章 老大 此刻登州城门半开,城墙上挂着数副山匪的画像,而登州府尹裴义一身厚厚冬装搓着手站在城门口,脸色十分严肃。 一路往北,登州乃是链接京城与边境燕州的要塞,是供粮的地方,乃是北方几个重要的州府。平日里倒也十分繁华热闹,不过此刻却没有百姓出入,四周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持矛而立。 “大人,是京城的队伍!”一个衙役小步跑来,“旗号是京城西营的官兵,运粮官是秦慕川,开国公秦大将军的儿子。” 裴以缓缓点头:“大开城门,准备迎接!” 秦慕川今日已在马背上呆了半个时辰了,整个人冻的已快没有知觉,可是堂堂一方府尹亲自迎接,他也必须要给对方这个面子,况且这也是他作为小辈的礼数。 马车里茵茵半掀车帘,看着秦慕川那挺拔消瘦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 “小姐,想什么呢?”小丫头好奇问着。 “有些时候,我们以为不可能改变的人,竟然也会在不经意间改变着。”茵茵放下车帘,浅浅而笑。也许是从那风月情浓的胭脂地离开的原因,又或是经过了近半月北方冷冽寒风的洗礼,那笑容里的柔情还在,却没了谄媚与讨好。 “小朵不懂,不过小姐说的话我都会记下来的,就算现在不懂,以后肯定会懂的。”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眼神里充满着依赖。她刚茵茵要离开醉香楼那一日遇见的,也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打算卖掉的人。最后被茵茵买了下来,带在身边一起离开了欢笑场。 冷风吹开车帘,茵茵正要伸手拉一下,只见着毕荀策马跑来:“佘姑娘,等会儿就要登州城了。等会儿大家都要下马下车,外面虽然寒冷,但也只能请姑娘稍稍忍耐一下了。” 茵茵道:“我知道的,这些也都是他们的差事,我们会尽力配合。” 毕荀话不多,见她不像京城里那些娇小姐那样无理取闹也就点了点头,又策马往队伍后面传达命令了。 浩浩汤汤的西营官兵很快就抵达了登州城,众人下马下车,接受登州官差的检查。毕竟最近匪患严重,凡是能够藏人的地方,登州上梓府尹下到小兵一个都不敢懈怠。 “这一路来贤侄吃了不少苦吧。”裴义见到秦慕川的时候吃了一惊,印象中这可是个京城纨绔子弟,长得油头粉面的。如今再次见到,那张脸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整个人变得精神多了。 秦慕川被吹得脸色发白,不过精气神还算足,问道:“这样天气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裴义一听便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这才到哪儿呢,如今连十一月都没有,这不算冷的,你们路上还能走。真正厉害的天气大雪封山,路上都结了冰,普通马匹肯定会滑到!” “难怪去燕州前必须要来登州了。”秦慕川摇摇头,哭笑不得,“合着是让我们在这里换马的。” 裴义被他这故作苦闷的语气给逗乐了。他与秦国公年纪相仿,可面相却显得年轻很多,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而且长相十分文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打江南来的,殊不知他已在这登州待了十多年了,和燕老将军算是老搭档了。 二人正聊着,裴义眼光一扫,目光停留在顾秋澜身上,然后深意一笑。顾秋澜本来不冷的,被他活活笑的打了个寒颤,迈着淑女般的小碎步,柔声柔气地道:“裴叔叔……” “你这小丫头竟然都已经嫁人了。”裴义一副和蔼长辈模样,“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前些日子阿东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些江南的特产来。” “那小子回来了?”顾秋澜嗓门一扬,顿时原形毕露。幸亏周围人不多,在被秦慕川看了一眼后,顾秋澜意识到用词不妥果断闭了嘴。 裴义一旁瞧着这二人的小动作,心中不免叹气——看来阿东是真没机会了。只是没想到这世上除了阿东竟然还有男人可以接受顾秋澜那性子。 “他在登州呆了几日,然后说要出去转转便又走了,也没说去哪里。”裴义闲话些家常,“原本老将军还要让他去军营里历练些日子,结果连人都找不到,发了一通脾气后也就随他去了。” 听到燕行东一副为情受伤的消息,秦慕川的心情颇为复杂,只好又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顾秋澜瞧他那明亮的眸子微微一挑,目似朗星,面如美玉,猩红的发带垂在白狐毛皮的围脖上,就恨不得冲上去朝着耳垂咬上一口。 秦慕川默默叹口气,他还是省些力气吧。 顾秋澜连连点头——没错,力气不要浪费了,留着床上使。 秦慕川:=_=滚! 三人正说得热闹,小兵过来报一切正常,可以通行。秦慕川立刻收了玩笑之色,吩咐了毕荀正理队伍,随裴义一道进城。 裴义瞧他那模样,倒是干事的姿态。眼光一扫,正瞧见躲在一旁抱怨天冷的孙若思,不由摇了摇头。只是突然一愣,不远处寒风中站着一个俏丽的女子,微施粉泽却是天生丽质,举手投足间都似带着春风般的柔情。 茵茵只感觉一道目光朝自己看来,便也抬头望去,却见那个穿着猩红官袍的男人紧蹙着眉头,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微怒。她正是不解的时候,那男人已经走到顾秋澜身边,好像在质问什么。顾秋澜一脸无辜,二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会儿话,那男人的脸色比起之前又变好了些,还朝着她歉意的笑了笑。弄得茵茵一头雾水。 顾秋澜颇为郁闷,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好色么! 裴义趁着秦慕川忙去了,不由道:“难得嫁出去了,你别瞎折腾!” “知道知道。”顾秋澜不耐烦的摆手,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城墙上张贴的山匪画像上,“这些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奇怪了,没有他啊!”从刚一进城的时候她就十分在意了,只是碍着秦慕川在身边不方便问。 裴义低声道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一行人来到裴义安排好的地方休息整顿,顾秋澜和裴义连着亲,大家自然也就在裴义的府上住下了。屋中烧着地龙和暖炉,掀开厚重的布帘,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秦慕川终于感觉到全身冻僵的血液都开始流淌了。裴义先让众人用了姜茶,又吃了些点心暖和暖和之后,这才说道正事。 “要运往燕州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只是这段时日,登州城外匪患越演越烈,似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我虽派出守城士兵前去,但都无功而返,反而不少人还因此受伤。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山匪。” 秦慕川这一路上知道毕荀是个懂行的,立刻问他:“你怎么看?” 毕荀微楞,他的确有些想法,奈何官小人卑轮,这种场合不是他说话的地方。此刻见秦慕川并不在意,有些吃惊,便慎重道:“方才裴大人说这伙人并非普通山匪,可登州又并非繁华之地,下官猜,他们恐怕是冲着粮草来的!”突然,转向裴义问道,“下官听说那群山匪中有一个叫老虎的大恶徒,从燕州而来,这消息可是属实?” 谁料裴义却摆了摆手:“这些消息都还未证实,的确有些小兵在传,但这伙山匪的头目到底是谁,本官现在也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顾秋澜,她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端着茶杯品茶。 管家走进屋说午膳已快备好,裴义便让大家先回屋歇息,劳累了大半月了,今天要给众人接风洗尘。秦慕川与顾秋澜正往厢房走去,突然顾秋澜脚步一停,说道:“哎呀,刚才忘记将咱们从江南带来的土特产给裴叔叔了,夫君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来。” “现在去给?”秦慕川不明所以。 “早点给早点了事,免得他总拿表哥的事情来刺我。” 秦慕川一听到燕行东,顿时浑身炸毛,连忙催促道:“那就赶紧给他!” 裴义还在厅堂,对顾秋澜的去而复返好不吃惊,二人默契地一起往里间书房走去。关上大门,注意没有人听墙角后,裴义温吞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一手拍在书桌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秋澜本来就是一头雾水:“这……我哪儿知道啊!老虎他们到底怎么了?这一年多我可是一直都待在京城啊,叔叔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秦国公他们对峙的!” “不是老虎!”裴义道,“当年老虎在燕州占山为王,因你去平缴而弃恶从善,再没敢以前那些龌龊勾当。如今围在登州周围的这伙人,很是蹊跷。刚来的时候我曾派人去与燕州的老虎联系,确认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最终得到的消息竟然是老虎和他手下的那帮子兄弟早在三个月前就销声匿迹了!” 顾秋澜大惊:“这不可能!他手下一百来号的兄弟,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料。” “所以我才说此事蹊跷。”裴义脸色阴沉,“秋澜啊,当初你冒名用了你二哥的名字去平荡匪寇,可知当时有什么关于你的流言吗?” “什么?” “有人说当年顾仲云根本就没有平荡,只是暗中和那些匪徒达成了某种秘密的约定。不然,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内,就将盘踞在燕州这么多年的匪徒一举歼灭?” “是么……”顾秋澜静静站着,以往一点就爆的脾气此刻尽数收敛,裴义却知道这是自己这侄女真正发怒的征兆。 “我与外公倒是有个约定,可我怎么不知道我与那些人有过约定了,提着五十多颗人头的约定?” 当年顾秋澜平荡匪寇时,一人便斩下了五十多颗人头,亲自挂在竹竿上插在山寨门前示威。一身黑色的铠甲,被猩红的人血竟然染得更深,锋利的马刀每日浸泡在鲜血之中。为了追敌,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烈马。可如今有人说,她不过是与那些匪寇达成了约定,才换来的燕州平静。 真是天大的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顾秋澜在说完“是么……”,内心其实是这样的:卧槽,老子的小弟竟然被人团灭了!!卧槽卧槽,不!能!忍!! 低头一看——哎哟我去,技能冷却中……只好继续淡定了。 第五十五章 遭遇 “当然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裴义是知情人,自然知道当初顾秋澜是下了死力气去剿匪。虽然顾秋澜的转变来的非常突然,在参与剿匪前半年她还整天吊儿郎当在燕州的大街小巷祸害人,仿佛是一夜之间突然转了性。裴义曾好奇地私下询问过燕老将军,但都被他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登州城外的那伙匪徒到底是什么来头!若是无法查清,我不能让你们就这样将粮草押走。万一路上被劫,今年的寒冬燕州必将十分难过。” “你倒是将一身麻烦撇的干净。”裴义一脸玩味,“就这么护着他啊?连叔叔都不顾了?” “这叫做术业有专攻!”顾秋澜摆了摆手,“他对这些不懂,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就这么说定了啊。真是的,说了这么久我都快饿死了,吃饭吃饭!” 边说着,头也不回的从书房离去。 当晚,众人好好洗漱了一番,便早早的窝到被子里躺着了。秦慕川更是舒服的眯起了眼,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吱呀一声,外间木门被轻轻推开。不多时,听得脚步声走到屏风外,顾秋澜解开厚重披风,却只是站在那里,并未走进。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出现在秦慕川眼前。 “你刚才在哪儿做什么呢?”秦慕川问道。 “呵,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大堂内终于有人看不惯祈燕东这幅大爷的做派了,与他们三桌之隔的年轻小伙轻蔑地弯起嘴角。他身旁坐在的一个小姑娘也微微挑着眉梢,不屑地轻笑。 纪明珠捧着茶杯,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眼睛却是全神贯注地扫视着大堂内的动静,等会儿要是打了起来……她是钻在桌子下面安全呢还是板凳下安全呢? 祈燕东却是连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依旧和颜悦色地给纪明珠斟茶:“这茶里放了些山楂,之前一直赶路也没有好好吃饭。这里的菜色虽然一般,但还算能入口。气:“秋澜啊,小爷好歹也是个男的,让我睡外面吧!” 顾秋澜如一条灵活的江鱼嗖的滑进被子,果断道:“不行!这次可不比江南,你又没武功,睡外面会碍事。” 秦慕川:“就不能给小爷留点面子?” 顾秋澜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有些累了。见秦慕川还不依不饶的,直接伸出手将他拖进被子里:“别闹了,乖。” 秦慕川还想说什么,只见顾秋澜隔空弹指,屋内的蜡烛顿时熄灭,只余一缕青烟缓缓飘荡。 ——他还是睡里面吧,至于男人的尊严……反正,也没人会闯进房里来看他和顾秋澜睡觉。至少在外面,他家夫人还是挺给他留面子的。 下如此行事,也不知羞耻!”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大厅内,倒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有人也发出了丝丝窃笑。 纪明珠抬眸看了一眼,说话的正是之去了?不过转眼一想,西营那边是男人堆,顾秋澜怎么说也是深闺妇人,不好抛头露面。虽然长久的相处总是让秦慕川给忽略了这一点。 去了小门,只见一匹枣红大马站在自己面前,秦慕川顿时有种想死的冲动。还好身边的乐山激灵,连忙道:“少爷,那边有软轿。” 秦慕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秋澜说了,这冰天雪地的骑马容易滑倒。万一伤经动骨,耽搁了差事,圣上责怪下来,我也担当不起。” 乐山低着头——少爷,这里没人笑话你,真的。 秦慕川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重重的咳嗽了声,乐山赶紧道:“少夫人说的是!少爷的身体要紧,差事要紧。早些办好了,说不定还能赶回府里过年,到时候国公爷和夫人一定很高兴!” 秦慕川大大方方的坐进轿内:“到时候一定好好赏你!” 乐山一阵哀嚎,为啥少爷都成亲快一年了,还这么幼稚!少夫人啊,您别总是什么都顺着少爷啊瞧把他给惯的! 除了裴府,一路往城西而去,便是秦慕川所带西营士兵驻扎的地方。这里离粮仓也很近,方便看守。毕荀昨晚在裴府用了一顿接风宴后,便又回来了。虽然裴府尹不计较他官位卑微,同样在府里收拾了一间厢房给他,但毕荀却是个十分有谨慎的人。夜里冒着风雪便回来了,不然他放心不下这边的粮草。 此刻他正在与登州官兵交涉押运日期,奈何对方以匪患为由,一直都无法给出确定的时间。毕荀只好暂时回营,刚走几步,便看见一顶蓝色小轿停在不远处。 秦慕川刚从轿子里出来,就差点被大风又刮了回去。努力睁开眼睛,趁着厚厚的积雪没有穿透靴子,加快了步伐赶紧朝毕荀那边走去。 “怎么样?”秦慕川同样关心粮草的事情。 毕荀摇摇头:“还要继续等,匪患不除,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秦慕川望着天边,不免有些焦虑:“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毕荀也无法回答。 一时间,二人不由沉默下来。不过外面到底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秦慕川哈着白气:“这城中一家牛羊肉煮的不错,我们带些回去,也给兄弟们打个牙祭。” 毕荀有些哭笑不得。这才来了一天,秦慕川就将吃喝玩乐的地方给打听清楚了,到底还是个公子哥啊。不过他这些举止倒也是为了西营的官兵,毕荀遂点点头:“那就多谢秦大人了,我与你一道去吧。” 太阳移到了中空,寒风略略小了些。二人正往那酒楼处走着,路上不少乞丐缩在背街小巷里躲避寒风。秦慕川看着颇有些不忍,毕荀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蜜罐里泡大的公子哥,哪里又见过什么惨剧呢。 “这样下去,今年又要冻死不少人了。”秦慕川叹息。 “铭哥哥。”只见一个小姑娘朝他跑去,挽着他的胳膊,“铭哥哥,你好慢哦,我们等你好久了。” “嘶……” “珠珠,怎么了?”祈燕东见纪明珠突然脸色一白,关切问道。 地吃着饭,不知不觉一碗粥喝完了,肚子空荡荡还是没什么感觉,祈燕东很麻利地又给她盛了一碗。 不得不说看纪明珠吃饭是一种很享受的事情,因为无 中心,才能将他留下。 “这些胡人都是去英雄堡竞价那张已现世的藏宝图,奴婢因一时大意被他们所虏。今天早上见到城主时,觉得不能让自己惹得麻烦使得城主烦心,便私自做主杀了他们。” 卫闲冷笑:“既然如此,为何不做的干净点。” 四个胡人,这里却只有三具尸体。 胭脂委屈蹙眉:“奴婢武功卑微……奴婢……” 呵,明明就是故意放走。 他平静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卫闲心中懊恼,他本是写信给秦昭,信中言明自己将城主之位传给他,准备等到秦昭的回信后便出发去找纪明珠。没想到那个老迂腐,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来留他!现在可好,城主这个位置没扔出去,又惹回一身麻烦! “你们别藏在那里看戏了。”卫闲朝着身后吼了一声,胭脂困惑地朝墙壁看去,只听吱呀一声,那墙竟然是一道暗门,山羊胡子以及店里的五个伙计嘿嘿笑着从里面走出。 山羊胡子笑对卫闲说:“东家,原来她就是你要等的人啊。” 卫闲脸色微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山羊胡子立刻闭上了嘴,转身指挥者伙计们做善后工作。 胭脂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见卫闲要走,连忙追去。卫闲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 胭脂心有不甘,“奴婢是秦大人亲自派来伺候您的,城主大人您应该不会不知道吧!”他在杭州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与秦大人取得联系吗,为什么现在…… 卫闲揉了揉额头,深深叹口气,缓步走近。 胭脂抬头得意笑着,果然,男人都是追逐名利与美色的动物。只有有一样,就是将他们驯服的服服帖帖,更何况她胭脂两样都有,她刚才真是多虑了。 “秦昭派你来的?” “是。”胭脂妖娆笑着,黑衣将她的身段包裹的恰到好处。脸上樱唇半开,颈脖白嫩,胸部圆润,腰身不足一握。 卫闲又走近了一步:“那他一定教会你如何服侍我了?” 胭脂娇羞地嗯了声。 “你会令我满意吧。” 胭脂软软地揽上他的颈脖:“当然了,胭脂任凭城主处置。”说话间,却又觉力道一空——该死,又被卫闲给推开了。 卫闲高深一笑:“好,你跟我来吧。” “少爷,我瞧这人诡异的很,咱们还是快走吧。”乐山小声道。 秦慕川想了想,拉着毕荀商量着:“我瞧着他们倒不像是坏人。” 毕荀紧蹙眉头,只觉得秦慕川还是太天真了,难道坏人还能写在脸上不成? 靠,小偷!偷她玉佩的小偷! 铭哥哥……她嘞个去—— 那晚上她听他自称是李某,原来是叫李铭啊。 秦慕川又道:“因为闹山匪这登州城里里外外都被裴大人围城了铁桶,像他这样的人进城肯定会仔细盘查,可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再者他虽然骂骂咧咧,可到底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被掌柜拒绝也没有闹事,不然这酒楼掌柜的也不会让他缩在这拐角避寒。” 冬日的窗,都关着的比较严实。但由于对食物的天生敏感,所以突然间,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 “这……”毕荀被他说的有些犹豫了,“秦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秦慕川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多管闲事,估计是见着这么一个彪形大汉如此潦倒,不由心生同情,反正他也不缺这几两银子。而且小时候他经常会听到秦国公讲述当年往事,说那些壮硕的士兵就因为饿着肚子没力气跑,只能眼睁睁丧命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秦慕川突然觉得,如果是秦国公见到这小子,八成会说服让他进军营。毕竟这种如一座小山般的体格,还真是天生当先锋的料。 “兄弟,请你吃顿饭吧,如何?” 那壮汉喜出望外:“当真?” 秦慕川点点头,示意众人一起去酒楼里。 “铭哥哥!” 一声唤,打断了李铭的眼神交流。 “怎么了?” 小姑娘气鼓鼓地看着 秦慕川大大方方的报了姓名。 灌了一杯酒后,大声嚷道:“秦兄弟今天请我们哥俩吃了顿饭要不要这么倒霉啊,只要住一个客栈就会出一点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椛椛扔了一个地雷o(*≧▽≦)ツ 0.0话说不认识的字就认半边,亲的名字我果然猜对了,啦啦啦,我果然是太聪明了。 第五十六章 办法 一大桌热腾腾的汤菜以及牛肉羊肉被端了上来,只闻着香就让人觉得暖和不已。秦慕川很豪气的让那两个人随便吃,不过之前却灌了他们一碗小米粥暖暖胃,免得饿久了一下子吃那么多有可能会撑死。 毕荀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没有丝毫松懈。老五身边的那个面色苍白的虚弱年轻人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吃东西,毕荀终于冷声开口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老五立刻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老弟,问你呢。这可是大官,你别这么没礼貌!” 毕荀当即黑了脸,他虽不善言辞但对方话里嘲讽还是听的出来的。 “赵良。”那个年轻人头也不抬,声音极轻,几乎只是用气息吐出的这两个字,让人觉得这人仿佛是纸片做得,风轻轻一吹就倒了。 毕荀一双鹰眼却看得真切,不由试探:“我看赵兄有些气血不足,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兄弟就是饿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五不说话已有几分凶相,如今怒气上来了,活活像个凶神。 毕荀倒是一派轻松模样:“老五兄弟未免也太紧张了,我好心帮你们请大夫,你怕什么?” 老五一听,似乎有些急了,大声嚷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还要说什么,去被身边一直神游其外的赵良踹了一脚。 “多谢款待。”赵良起了身,纵然方才喝了热汤,但脸色依旧苍白的不似常人。 “诶?你们——?” 不过眨眼功夫,那二人便走了。秦慕川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对毕荀道:“你看出什么了?” “除了天生气血不足,就只有流血过多的人才会有如此脸色。”也不知是他先入为主的看法,还是那个叫赵良的人本身就散着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所以你想要大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受过重伤?”秦慕川摸着下巴,陡然拍了桌子,“那还等什么,既然这两个人这么可疑,先抓住再说!” 毕荀顿时有些迷惑:“你要抓他们?”刚才不是还哥俩好…… “我这不是……刚才没想那么多。”秦慕川声音越说越小,其实他也就是仗着毕荀跟着,才突然想要效仿传奇话本里那种慧眼识英才的戏码。 当初秦国公帐下的几员猛将,就是秦国公从乞丐堆里找出来的,所以秦慕川一眼看到老五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也可以像老爹一样来一段伯乐和千里马的佳话,就算对方要打他,这不还有毕荀么…… 这种抖机灵的小心思毕荀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却也将那两个人的事放在了心上。当即道:“不如先回西营,那二人肯定还在城内,我们画出他们的画像,让衙役去寻便是。” “大善!” 且说老五和赵良两个一出的酒楼便拐进了一偏僻民宅内。里面破旧不堪,白茫茫的积雪在院中落了厚厚的一层,只能算还有一个没有坍塌的小屋勉强遮风。老五搂了一把稻草在铺在角落里,赵良靠着墙角坐下,那张苍白的脸应背后的伤痛不由疼的一抽。 “他娘的,那小子的鼻子灵的跟畜生一样。”老五嘴里叼着一根草,“老子都闻不出来了,他竟然还能闻到。” 赵良缓了缓,静静道:“你也太冒失了。若是他当场发作,咱们今天怕是就撂在酒楼里了。” “这能怪老子!!”老五立刻炸了毛,站起来便挡住了屋外的太阳,“都怪那狗屁消息说老大回登州了,结果呢?连个屁都没看到!老子还不是想着就咱们老大那种德行,只要绑个小美人,她闻着味儿就能跟出来,正巧那个叫秦什么川的小白脸长得不错,这叫啥来着……?对对对,美人计!你懂个屁啊!”老五得意洋洋,“老子可是寨子里第二聪明人物,不然你能活到现在?” 赵良幽幽叹了一口气,一切言语尽在那口气中…… “喂,你那是什么意思?” 赵良依旧用着那波澜不惊的语气,任老五暴跳如雷,他自不动如山。“燕伯青那个老贼出尔反尔,害的寨子四分五裂。更是将你我诬陷为流寇,你瞧瞧这登州城外那些个画像,全部都是寨子里兄弟的人头。也就你我有些运气,没有被画上。不过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至于……” “至于什么,你这小子又要对老子说老大的坏话是不是?” 赵良扶着额头,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傻大个为何会那么相信那个女人?“燕伯青可是她的外公。” “老贼是老贼,老大是老大。”老五摆摆手,显然不把这个当回事,“你这个新来的根本就不懂!” 赵良见与他无法沟通了,只好闭嘴不言。 山寨遭燕州官兵袭击,等他们回过神时,突然发现已被按上了流寇的罪名。不过那时众人显然没当回事,更有人出主意这肯定是个误会,等下山去给燕老将军解释清楚就行了。奈何下山的弟兄一去不复返,别说燕老将军,就连他身边的参将,一群山里讨饭吃的汉子们那里又有门路。众人商议无果,但燕州官兵手下可没留情,折了好几个弟兄后,众人皆怒。也只有老五这个傻子还天真的相信那什么约法三章。说燕老将军是老糊涂了,那个登州的府尹是个明白人。 奈何…… 路上又是一番追杀。 赵良拿着树枝在雪地里勾勾画画。 老五瞧他那认真的模样,不由凑了过去:“写啥呢?” “你不是寨子里第二聪明的人么,自己看。”赵良冷笑。 “你真当老子不识字啊!”老五咋咋呼呼的,板着他那张熊脸,有模有样的看了起来,最后评点道:“恩,写的不错,这字写的都跟老子差不多了。” 赵良努力平复着嘴角的抽搐——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二人在破屋里待了一会儿,老五实在是坐不住,朝空打了一套拳,心中依旧暴躁:“老大到底来没来登州?要不老子真的去把那个小美人给绑了,然后在登州闹上一通,若是老大在,肯定会出来的。啧啧,那小美人……”老五抹了把嘴,伸手勾着赵良的脖子,“老子跟你说,当年老大掳回寨子的美人可不少,尤其是其中一个姓周的小郎君,那人叫个俊啊,就是脾气差了点。三天两头的跟老大闹,像个小娘儿们一样……” 赵良默默掰开了他的手,和这人离得远了点。 老五毫不知觉,依旧回味当年风景:“不过今天这个,可不比那个姓周的差。别的不说,光脾气就好的十万八千里了,还这么爽快,肯定对了老大的胃口!” 赵良是新来的,他来寨子的时候,老五口中经常念叨的这位老大早就不在了,他自然也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女的,赵良就觉得有些诡异。尤其是寨子里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要一谈到这个女的,就喜欢拉着新人津津有味的讲述当年寨子里的小美人们。 赵良不由呵呵冷笑。能降服那群大汉的女人,定然是比男人还男人。赵良的脑海里不由浮现了母夜叉的模样,一脸横肉,块头与老五差不多,用着粗壮的手指勾着那些个小美人的下巴,色眯眯的一把扯开胸口的衣服:“来吧,到老娘这流着滚烫热血的胸膛里来吧——” 停!不能再想了! 赵良浑身打了个哆嗦。 就在老五二人商量着是不是要掳了秦慕川的时候,当事人对此依旧一无所知。他正和毕荀一起前去西营士兵驻扎的地方巡视,顺手还将躲在府里的孙若思给拉了出来。 孙若思穿着貂裘大衣,还冷的打哆嗦,紧了紧狐狸围脖,愤愤道:“要去你就直接去,拉着我作甚?巡视营房这种事,随便叫个小兵就行了!不然他们领着俸银是吃干饭的啊?”刚说完,就看见秦慕川身边的那个大个子瞧了他一眼,孙若思一脸不屑,拉着秦慕川走到一旁,嘀嘀咕咕:“那家伙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放在京城,连给小爷看门的资格都没有!你也太没个官威了,不然谁都觉得你好拿捏,到时候谁听你的!那小子竟然还敢拿眼神看小爷,他算个什么东西!给他几分面子还真当自己是将军了?哈哈,真是笑话!” 秦慕川一头大两个大,本来是要孙若思出来刷刷好感的,结果这小子天生就是拉仇恨值的料。对于毕荀,他还是比较尊重的,不由低声训道:“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既然来了,就好好办差!一路上尽缩在马车里了,你是王八吗?” 孙若思被他这一骂脸涨得通红:“不过头钱价奴兵的东西!秦兄,我不就是过来充个数的,你还真当我来办差啊?不伺候了,不伺候了!”孙若思不耐烦的摆手,直接掉头回府去。 秦慕川气的咬着牙:“滚滚滚!!烂泥扶不上墙!”猛地甩袖:“走,去西营!” 毕荀虽然被孙若思骂的难听,不过这种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他见多了,也没往心里去。还是尽职尽责的问道:“就这样让孙大人离去?”秦慕川是强拉着孙若思出府,因怕他反悔,连个小厮也没让他带,就一个光杆将军这么出来的。 “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秦慕川指着城中时而路过巡逻的官差,“整个登州城围得跟个铁桶似得,他又不是小娘儿们!” 毕荀听他如此说,也不坚持了,反正他对孙若思也没什么好感,提一句也是尽了职责。 结果—— “什么?!你说孙若思还没回来?!” 已是日暮西陲,回到府后的秦慕川大惊失色。 城内破宅。孙若思被捆的跟头死猪似得,嘴里还被塞着破布,看着眼前那如一座小山般的汉子,万分惊恐。 赵良抬着眼皮子,实在是不知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这就是……你绑回来的?” 老五甩着胳膊:“勉强也就这种货色了。没办法,那个小美人身边总是有人跟着,不好下手。” 孙若思一听“下手”,吓得立刻挣扎起来。赵良瞧着眼烦,直接踹了一脚,阴测测道:“你动一下,老子就卸了你的胳膊!再动一下,就剁了你的腿!” 孙若思吓得眼泪直流。他以为那个彪形大汉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跟个书生一样斯斯文文的人说起来也这么狠。小心翼翼地点着头,老实地如一具死尸。 “货有了,你要怎么和你的老大联系上?”赵良问道。 老五嘿嘿一笑:“老子自有办法!” 第五十七章 相见 “要冷静,要冷静!”秦慕川抱着头,在屋里走来走去。能抽调出来的人手都已被派出去寻孙若思,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丝毫消息反馈回来。 “孙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万一……”秦慕川实在不敢往下想。 不过顾秋澜突然插了句嘴:“一个儿子?不是有好几个么?” “那些都是小娘生的,算个屁!” 顾秋澜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反正也是儿子,凑合凑合得了。”本来孙若思也不是什么好货,说不定几个庶出兄弟比他更争气些。 “那怎么能一样!”秦慕川是真急了,要不是顾秋澜死活拉着他不让他出去,否则现在他也跟着衙役们满城找。“那小子虽然混了些,但本性不坏。”秦慕川无奈叹着。他和孙若思一起同过窗——被夫子喷的一脸血,考试作弊互相抄;一起嫖过娼——互相介绍哪儿的小歌女舞女最漂亮;一起分过赃——双陆赌钱打马吊,有名的京城纨绔二人组。如此深厚的革命友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秦慕川没有兄弟姐妹,秦国公不纳妾,周氏一辈子也就他这一个儿子,虽有堂兄弟表兄弟,但都不如孙若思那么对胃口。 顾秋澜听着秦慕川絮絮叨叨的讲述自己以前和孙若思互坑,然后孙若思非常大度不计较的替他背黑锅,好几次差点命丧秦国公棍下的秦慕川因为孙若思的仗义出手而得以保全小命…… 他娘的,那个姓孙的该不会对老子的男人有什么主意吧!顾秋澜越听越吃味,拍案而起:“我猜他肯定是去找什么了了姑娘了!” 秦慕川还沉浸在快要失去亲兄弟的痛苦当中,被顾秋澜这么一吼吓得小心脏差点停了。 “假设真有人想要对孙若思不利,可对方图什么?”顾神探一本正经的开始分析,“若对方想要拿他来威胁我们,那我们便不用担心了,至少他暂时没有危险,只等着对方上门提条件吧。若是没有人绑他,那便是他自己偷偷溜走,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啧!”顾秋澜颇为不屑,“说不定这货现在泡在什么温柔对堆里,那里还记得你这位好兄弟!”顾秋澜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走到秦慕川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腰,“不过是个见色忘友的人,夫君啊,别担心了。绑一头猪都比他来的金贵,至少猪还能吃,能买个好价钱。孙若思……?呵呵。” 可秦慕川还是放心不下。他知道顾秋澜对孙若思有意见,正要替孙若思说几句好话的时候,突然一阵风穿过,迷得他顿时闭上了眼。正纳闷,就听到顾秋澜的声音冷到了极致:“显摆自己会武功吗?” 秦慕川睁眼一瞧——巧云!!等等,她手上还打横拎着一个。 “秦兄,好久不见。”季云努力让自己在如此尴尬的姿势下,露出一个非常儒雅的笑容。只是刚一抬头,巧云手一松,吧唧……季云干脆利落的脸朝地。 顾秋澜不忍直视地捂脸——好歹也是个俊美的小郎君,巧云这种天生阴暗的黑骑卫杀手肯定对这世上的美人都有仇。不过她记得自己是派巧云出去办正事的,怎么将远在江南的季大公子给办来了? “半路遇到的。”巧云显然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她是万年冰山脸,但此刻眉毛稍稍挑高的那么一点点。季云觉得巧云姑娘再挑高一点点,他就不是脸落地的问题了,而是头落地。 巧云扔完了人,朝着顾秋澜道:“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次不等顾秋澜说话,秦慕川首先挡了出来:“见谁?!” 巧云:“与你何干?” 秦慕川:“我是他夫君!!” 巧云:“哦。” 秦慕川:“……” 顾秋澜连忙出来打圆场,一边是亲亲大美人,一边是得力的部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不过那颗荡漾的心自然是偏向大美人这边了,便问道:“到底是谁,这般神秘?” 巧云冷哼了声,扔下一句:“为你好,别追问。”只听见风声略过衣衫的急促声,巧云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了。顾秋澜见状,来不及问,只要也跟了上去。两个人影如惊鸿一般掠过黑夜,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下。只留秦慕川和季云两个大眼瞪小眼的。 “没想到尊夫人也是这么的……”季云想了半天,“武艺超群啊。” 秦慕川抱拳:“承让承让。不知季兄为何会在这千里之外的登州呢?” “这个嘛……”季云那一向斯文儒雅的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秦慕川觉得自己经过一路的锻炼非常适合做心理工作,当即让小厮去了厨房温酒温菜。 两个大男人们坐在府里闲话家常,一起等着女人们从外面回来…… 夜幕下,两个人兔起鹘落,行云流水般的轻功,令世人望尘莫及。顾秋澜虽然是后来才追,不过已与巧云并肩,巧云斜眼微瞧,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身边这位没脸没皮的女人,是个武学奇才。 “你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顾秋澜对登州城了如指掌,只见着二人朝一背街小巷而去。 “带你见见老朋友。” 顾秋澜惊奇:“老子还有朋友?” 巧云果断闭嘴。 二人很快来到了破屋的小院外,如豹子般敏捷的轻轻一跃,越过矮墙,落雪无声。顾秋澜正打量着周围残败的景致,突然眼神一凌,多年的警觉让她的动作比脑子转的还要快,不待那人靠近,一把匕首已快横到那人脖子下方,月光倾泻,泛起丝丝寒光。 “老大!是我,是我啊!!” 顾秋澜手腕一顿,身子一扭,往后跃开数步,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收回宽大的袖中。赵良走出来的时候,那月亮正好移在当空,清辉撒在顾秋澜身上,寒风吹起她的袖摆,猎猎作响。 “月宫仙……”赵良喃喃自语。 “滚他娘的,老虎!!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来的!想死老子了!!”顾秋澜一脸狂喜,直接奔了过去,朝着老五的胸口给了一拳头,“艹!还是这么有料啊!娶着媳妇儿了吗,不然老子给你寻觅一个小娘儿们过来?!” “夜叉。”赵良整个人裂了。 第五十八章 回来 “老大,自从你走之后,兄弟们整天都念叨着你。”老五见着顾秋澜来了,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我老五可一直遵守着老大你定下的规矩,以前那些勾当可一件都没干了。话说回来,老大,你这一年去哪儿了,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 顾秋澜道:“你们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我不知道为何燕州那边会突然出了这种事,不过现在不能让你们在外面乱晃荡。” “这是自然。”老五拍着胸脯,“既然老大来了,自然是老大去哪儿我们去哪儿了,然后还要通知以前的弟兄们,咱们再杀回去!格老子的,当初那些个兵就是冒充老大你的名号,才打的老子措手不及!” 此刻顾秋澜脑中飞快的转着。 老五他们是上次剿匪中投诚的,由于这些汉子在山里面生活惯了,顾秋澜特向燕老将军阐明了这种特殊情况,允许老五他们依旧占山而居,不过双方有个约法三章:不许残害大德普通百姓;不许抢夺百姓财帛;不许与官府为敌。而顾秋澜更是主动请缨,将老五的寨子归在自己名下,当起了名誉山大王。不过山里面没有燕老将军束缚,顾秋澜倒是一月有二十多天都是在寨子里厮混。 而依照老五的话,今年燕州突然下令再次剿匪。老五等人本以为有着当初与顾秋澜的约法三章是不会被波及的,奈何山寨的几个兄弟都被官府拿去了。顾忌着约法三章中的“不得与官府为敌”这一条,老五等人只好派人下山去交涉,奈何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反而又来了一大波官差。 寨子里的人觉得自己被骗了,有的直接逃了,有的去了其他山寨,也就是老五一个人带着刚入伙的赵良,一路逃到登州,打算去寻顾秋澜。毕竟顾秋澜到底去哪里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但老五依稀记得顾秋澜对他说她与登州府尹有点关系。燕老将军靠不住了,只能来摸一摸这个登州府尹的底细。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来登州了?”顾秋澜万分惊奇。她去京城成亲的消息非常低调,山寨里的人和京城贵族圈子更是云泥之别,没几个人会关心,也自然没人知道。 老五是藏不住话的,当即道:“当时我和赵兄弟被一路追杀,幸得一位侠士相救。侠士问我和赵兄弟二人为什么会引得这么多人追杀,我瞧着他是个重义气的,便对他如实相说了。谁料那人也听过老大你的名字啊。”说着,老五又是一脸崇拜,“老大不愧是老大,名气太响亮了!便是那位侠士让我们来登州城试试,我一听,就想起老大你曾经说过你和这登州城的大官关系不错,于是就来了。” “侠士?”顾秋澜不由眯起了眼。 “对啊!”老五想到那日惊险场景多少还是有些后怕,对那位义薄云天的侠士越发佩服起来。 “长什么模样?或是说他使的哪路武功?” 老五噼里啪啦一通讲,顾秋澜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赵良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自打顾秋澜来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对劲,也只有老五这种傻大个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人。这女人分明一身华服,妆容发鬓也都是作的贵妇打扮,仅从装扮来看十足是那大官家的女眷。这种女人会当山匪? 老五说完,顾秋澜轻轻松了一口气。听着描述,确定是燕行东不错了。燕行东是认识老五的,不过那时候他的体型相当于现在的两个有余,老五自然也就不记得他了。 众人一路讲着话,很快便来到了登州府衙的后院角门。赵良微微驻足,脸色非常难看:“请君入瓮?” 顾秋澜:“我想杀你易如反掌,你不必紧张。” 老五:“对啊对啊,况且老大从来不杀长得俊俏的小美人小郎君。赵兄弟你放心,你安全得很……啊啊啊,老大,你踹我做什么?” “闭嘴!” 老五委屈地跟在顾秋澜身后,明明他说的是实话,老大实在是……喜怒无常可不讨小美人欢心啊。老五还记得自己还送过顾秋澜一本小册子,里面汇集了千百年来各种房中不传之术。当年他也就是靠着这本册子,被顾秋澜大为赞赏,还让他继续当寨子的大当家。 秦慕川听到了动静,连披风都被裹就直接跑了出来。 “呀!”老五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老大,你这快就……唔唔唔……” “这是怎么回事?”秦慕川看见老五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尤其是这个大个子满脸憋得发红,好像有气吐不出来。 顾秋澜收回点了哑穴的手,淡定道:“他喝了冷酒,不小心把嗓子弄坏了。”又一把抱着秦慕川的胳膊将他往屋里带,声音中都带着笑意:“夫君,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老五还算是见过顾秋澜以前对小美人的德性,还算镇得住。赵良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个女人精分速度之快实在是令人咋舌。 “我带你们去厢房。”巧云扔了一句,便直接走了。 季云独自站在院中,只见巧云从他身旁而过却不曾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季云苦笑,虽然院中已无他人,但还是十分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以掩饰那份莫名而来的失落——他就这么令人讨厌么? 那厢秦慕川一头雾水的被顾秋澜推进里屋,结果不等他问,顾秋澜主动道:“方才那两个人是我在燕州的朋友。夫君你知道的,我以前……的确也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为人有些霸道。” “那二人是做什么的?” “道上面的兄弟。” 顾秋澜握着秦慕川被风吹冷的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弄得他手心痒痒的,本来十分严肃的谈话,被吹进了一道小暖风,缠在心尖尖上不断撩拨。 “我以前那么混蛋,自然也会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不过老虎人不错……” “老虎?”秦慕川猛地将手抽回来了,他记性很好,此刻不由眯起了眼:“毕荀可是说过围困登州的山匪里便有一个绰号老虎的。” 顾秋澜自知失言,老虎这个绰号是他名字的谐音,她也一向是叫惯了。 “秋澜啊。” “诶!” 见到顾秋澜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秦慕川实在忍不住的伸手去挑起她的下巴,——他娘的,这个动作老子在脑海里练了很多次了,特么的终于用上了,爽! 秦慕川整个人俯□来,不断逼近,缓缓道:“孙若思是不是他们给绑的?” 顾秋澜一惊,半响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九章 了了 秦慕川本想替顾秋澜的那帮朋友说些好话,一见着好兄弟被他们吓成了这样,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辩说。反倒是孙若思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抱着被子缩回床上。惊恐道:“你你你……你可知那个顾秋澜她她她她……” 秦慕川揉着额头仰望着屋顶颇为无奈。奈何那是他媳妇儿,秦慕川自觉自己暂时还不想换一个,可若是顾秋澜贤良淑德的外皮被扒下来,保不准母亲周氏会受到惊吓。为了家族的和睦,保持一个善意的谎言是有必要的。 秦慕川和蔼地笑道:“秋澜她啊……性格可能有些不同寻常女子。但本性不坏,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个误会。” “误会?!”孙若思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一倍,“将你那样绑着,还说要……要……” “要什么?”秦慕川先入为主地认为老五和赵良两个只是图钱财,“不过是些银钱,世道艰难,我们好歹也是世家子弟,胸怀都开阔些。老兄这里给你赔个不是,等回到京城,一定好好补偿!恩……那个是叫了了对吧,一定帮你找到!” 孙若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这秦慕川。老五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将他绑了后的那段话着实让孙若思流了一身的冷汗。 “瞧你也有几分姿色,送给老子的老大正好。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老大对你们这样的小美人素来温柔,以前还有个姓周的小公子,当着面给老子的老大甩脸子都没事。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伺候好了老子的老大,保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老五说的时候一本正经,只是这话的对象却是对着一个大男人说的,听起来颇为诡异。孙若思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着那个土匪头子莫不是个好男风的?呸!他孙若思花丛老手,可不是那种低贱的小倌儿!士可杀不可辱,如果今天真的有一劫,他说什么也得逃走!若是逃不走,那就只能……只能……孙若思四处张望,周围一个利器都没有——只能咬舌自尽了! 悲愤,屈辱,不甘…… 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孙若思一辈子那里受过这种苦楚!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竟觉得如过了数年。直到大个的土匪满脸欢喜的嚷着老大来了,孙若思当场绝望的闭了眼睛,只觉得再次睁眼时就是自己在人世的最后一眼了…… 别了,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别了,了了,望你遇到一个好人,不嫌弃你的出身,与你长相厮守。 别了,秦兄,欠你的那三千两银子,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别了…… “顾秋澜!!!!” 秦慕川一震,颇为莫名——刚才还好好的孙若思怎么突然就愤怒吼了一声? 孙若思咬牙切齿,一想到那天晚上,浑身就气的发抖。更可恨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将他的好兄弟还蒙在鼓励,作为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慕川往火坑里跳! “秦兄!” “呃……在呢。” “你的那个媳妇儿……她——”孙若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正要郑重的开口说什么,门帘子突然被掀开,巧云端着吃食走进来,目不斜视地直径走到圆桌旁,将木盘放了上去。 秦慕川一头雾水:“孙兄?孙兄你方才要对我说什么?” 此时孙若思整个人僵了一下,正好巧云摆好了碗碟,站直了身体朝这边看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气场,不过眼眸微抬,目光却如万年寒冰,明明一身丫鬟的打扮,却总让人以为下一刻她便会杀死方圆十里内的一切活物!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有着一份孤傲与杀气。 就连背对着她的秦慕川也不由楞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是巧云么?” 巧云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孙若思讪讪地收了回了手:“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早饭么,挺丰盛的啊。别说,我还真饿了,秦兄,你吃了吗?呃,巧云姐,你呢?要不一块儿用?哪能麻烦巧云姐你亲自送过来啊,随便叫个小丫鬟送来不就成了。” 巧云:“我就是丫鬟。” 孙若思:qaq麻麻,这个丫鬟好可怕!! “巧云,原来你在这里啊。”宛如春风般温柔的声音拯救了屋里快被吓死的两个人。季大公子已没了昨晚被拎着的尴尬,又恢复了江南贵公子的气质。巧云没有回话,他也不介意,似乎是习惯了,自顾说道:“关于你说的那个价钱问题……” 巧云冷漠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些表情:“我们出去详谈。” 不等季云和秦慕川还有孙若思打招呼,人已经被巧云给再次拎走了。 屋内二人只觉得四周空气“砰”的一声,方才凝固的空气在这一瞬终于流动起来。 秦慕川扶着有些发软的腿缓缓坐下,喝了口热茶后总算是找回了声音:“对了,你方才好对我说什么?我媳妇儿她怎么了?” 孙若思哪里还敢将那晚的事情吐露半个字,连忙改口:“她是个好的,就……就是没想到竟然会武功。” 秦慕川顿时松了一口气。便将自己来之前准备的替顾秋澜洗白的说辞缓缓道来。孙若思听得心里百般滋味,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秦慕川见他如此,只觉得孙若思是被吓恨了,本也不指望他立刻就会接受,不过好在现在是在登州,离回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孙若思保密了。 秦慕川空口白牙的许了孙若思不少好处,说的口干舌燥,心中却觉得这次顾秋澜的祸实在是惹得太大了,若是她提前交代自己在登州燕州还有这种朋友,也不至于打的自己措手不及。那个女人,就是平日里散漫惯了,等他回去,看不好好教训一番! “少爷!”乐山突然从外院跑来,见到孙若思也在,一脸喜色,“孙少爷早。” 孙若思点点头,没心思应付一个小厮。 秦慕川问道:“何事?” 乐山连忙道:“沈家大小姐来了,就在抱夏厅里。” “沈家大小姐?”秦慕川一脸诡异地望向孙若思,“你认识?” 孙若思直接给了他一拳:“老子认识个屁!” 乐山嘿嘿笑了:“郑家大小姐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小的猜孙少爷应该认识,那女子自称张了了。” “了了!”方才还一脸挫败的孙若思仿佛换了一个人样,直接跳下了床上,翻墙倒柜的换衣服。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富贵公子便出炉了。 秦慕川看他风骚的那小样,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孙兄该如愿以偿了,这位了了姑娘自己找上门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功夫。” 孙若思哪里还有功夫理会他,急吼吼地让乐山带路。 第六十章 匪徒 岂料这话刚问出,沈立君和了了均掩面哭泣起来。了了好歹还有孙情郎安慰着,对比之下,无人理睬的沈立君越发显得可怜。 哭了好半响,最终还是有人安慰的了了开了口:“我们半路上……半路上……”话说到半路,又是一阵悲泣。顾秋澜不耐地敲着茶桌,虽然她对美人一向都极有耐心,可也熬不住这二人哭个不止。 门外小厮突然一阵阵的通报,原来是早上去了衙门的裴义听到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沈立君和张了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来。 尤其是沈立君,听到还有一个外男要进来的时候,小脸吓的煞白。裴义刚踏进屋子,就听到一声惊呼绝望的声音:“慕川哥哥,你若是回京城,请告诉我爹娘,女儿不孝不能伺候他们了!” “沈姑娘!” 屋内众人一阵惊呼,裴义大步跑进,只见沈立君一头撞向屋内红柱! “这是怎么……”裴义喊道一半,整个人顿时呆住。 沈立君的衣服领子牢牢被巧云单手拉住,整个人保持着飞奔撞柱子的姿势,可能因为跑得太过用力,导致脖子被勒的通红。巧云手腕微抖,沈立君回旋般转了过来。不待她回过神,整个人又被巧云按在椅子里。 见着沈立君无事,众人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裴义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走进:“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救了她一命。”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巧云单手按住沈立君的肩膀,防止她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建造七级浮屠需要三千两黄金,沈府欠我三千两黄金。” “你——”裴义被噎着一句话也说不来,不过好在他有个侄女是这个女人的克星,顿时冲着那边吼道:“秋澜,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秋澜万般无奈地摆摆手,这关她屁事啊!从头大尾她就说了一句话!“我想,沈姑娘和了了姑娘一路波折来到登州,受了不少惊吓。到底是姑娘家,这里坐着的又多是外男,不如让侄女儿领着她们去后院稍作歇息。” 裴义点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顾秋澜朝着巧云点点头,张了了倒是很乖觉地跟着一起走,沈立君倒像是被巧云直接强迫着拖走一样。频频朝着身后的秦慕川回望,仿佛顾秋澜是吃人的老虎。 秦慕川虽不知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不过沈立君好歹也是高门之女,当初在京城中哪里又见过她如此模样,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颇为同情。 不知何时孙若思走到身边,语气有些低沉:“方才了了对我说,她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 “什么?”秦慕川有些吃惊,可想到那二人狼狈的模样,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沈大小姐带着的家丁拼死护着她们,这才逃了出来。”孙若思说着,似乎也想到了当时的惨状,“登州城外山匪肆掠,了了要去燕州,在登州城外的农庄里借宿,正巧遇到了前去燕州省亲的沈大小姐。两个人走了一天一夜,才捡了一条命回登州。” “登州城外农庄的事,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慕川刚一问,乐山立刻道:“今早毕大人说是有事要找少爷,待少爷起身后边去西营那边,不知道是不是……” “你怎么不早说!”秦慕川顿时急了,哪里想到他刚起来就去给孙若思赔礼道歉,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到沈立君这事儿了。 乐山瘪了瘪嘴,赶紧追着秦慕川一路往西营而去。 后院里,了了也将前因后果与顾秋澜说了,沈立君垂着头依旧不发一言。顾秋澜略略蹙眉,若了了说的都是真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登州如此戒备,那些歹人竟然还敢袭击城郊的农庄。等等……歹人的目标难道不是登州城内的粮食么? 此时已快初冬,田上的粮食早已收割。那群歹人进不了登州城,可又面临着自己粮食断绝的危险,所以便冒险肆掠农庄。当初朝廷与北廷交战,燕州周围的山匪为了过冬,也经常这么做。为此,每年冬天燕州都会派士兵护送城郊的农户们带着粮食进入登州城,不给那些山匪一丝机会。如今已经很久不打仗了,而且登州在燕州的后方,自然也不会如此戒备,反而给了那些歹人可乘之机! 而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现在是追击那些匪徒的最好机会? 趁他病,要他命! 顾秋澜脑中转得飞快,就连了了唤了她几声,都没主意。 沈立君忍不住了,愤怒的站起身,指着顾秋澜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是你将我们带到这里,了了姑娘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竟不理人!” 顾秋澜连连赔笑:“沈姑娘稍安勿躁。你们能具体形容一下那些绑了你们的土匪的模样吗?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落脚?” “呵……”沈立君冷笑,“你这是在审犯人吗?原来堂堂礼部尚书的家教就是如此冷血!” “这话从何说起?”顾秋澜万分无辜。 了了长长叹了口气:“夫人,沈小姐一路受到太多惊吓,您是不是应先请大夫来瞧瞧。” 顾秋澜虚心的接受了意见,对巧云道:“去请大夫来。” “有些人自诩大家闺秀,却不过仗势欺人。见着你没势了,身边也没丫鬟仆卫跟着,还不由得她来作威作福。若真有心,早在你我上门时,就该请到后院避嫌。可她却眼睁睁的让我们坐在外厅,任由这府里的丫鬟仆人看着。只怕是不到一个时辰,便会有一些诛心之言流散开来。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顾姐姐,你虽不喜欢我,可也用不着这般羞辱我吧!” 一番话说得顾秋澜目瞪口呆。她就是按着登州府尹里的规矩请二人在抱夏厅小坐,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秦慕川他们就急吼吼的跑来了,根本就没有时间详问并作出安排。 第六十一章 安排 大夫很快便来了,顾秋澜交代他一定要仔细地替沈立君和张了了诊治。一番忙活后,不过是受了惊吓,心绪起伏不定,身上倒无大碍,不过是手臂上有些小擦伤。 不过沈立君见顾秋澜在旁边坐着就没多少好脸色,顾秋澜也不是贱骨头,这屋里也有裴义派来的经验老道的一些老妈妈看着,她便乐得清闲出去了,正巧在院子的半月门处遇到了茵茵。茵茵气色不错,她一京城花魁,来到这荒凉的北地登州后反而活的更自在了。 虽然顾秋澜不在意那些礼节,不过茵茵还是福了一礼,柔声道:“看来少夫人不得闲啊。” 听到身后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原是大夫已经开了药方,正带着药童回去,张了了将其送出。见到茵茵站在半月门下,不由一笑:“没想到姐姐也来了。” 顾秋澜在江南帮茵茵拿了卖身契后,醉香楼便少了一个红牌,张了了便是那个时候被捧起来的,算是顶了茵茵的缺。茵茵自然也认识她,点点头回道:“真是有缘啊。妹妹也从楼子里出来了吗?” “是啊。我一远房叔叔帮我赎了身,正打算投奔过去呢。” “他是登州人?” “燕州。” 几句简单的交谈后,张了了便送老大夫出去了。虽穿着冬季厚重的裘衣,但张了了的腰身依旧纤细,真乃人间尤物。顾秋澜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叹道:“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宁愿投奔远房亲戚,也不和孙若思打招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哟。”张女神显然没有把孙若思放在心里嘛。正想着,顾秋澜不由多问了一句:“她也是被卖进醉香楼的吗?” 茵茵摇摇头,显然对此不太清楚。她道:“我只知道她是妈妈在江南找到的,然后带回了京城。我与她并不相熟,不过是些点头之交罢了。” 顾秋澜也不强求,她对内宅之事一窍不通,偏偏叔母白氏又回去省亲了,裴府里也没有什么女眷能帮她安排一下沈立君和张了了。而且……顾秋澜头疼的望天——就沈立君那性子,不过是请到抱夏厅小坐,况且秦慕川和孙若思她也知道,在京城里大家也都有些交情,但沈立君一口咬定这样就怀了她的清誉,顾秋澜也不想和她做无谓的争辩。 “你帮我安排一下沈姑娘和了了姑娘的衣食住行吧。” 茵茵微楞,眼中有些吃惊:“我吗?” 顾秋澜一脸沉重的点点头,握起她的手:“你心思细,方才若不是你让小朵来送衣物,我怕也是不会注意到。”当年她一月里又二十多年都是在山寨里鬼混,穿的都是男子的衣物,不过是黑色,墨蓝那种耐脏的衣物,加之又常年习武,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一年四季也就几套衣服便够了。哪里还会想到提醒别人嫁衣裳呢,能享受这个待遇了也就只有秦慕川了。就这,也是她回京后突击的技能。 “既然少夫人如此相托,我也不推辞了。只是若我出面安排怕是不妥,毕竟茵茵身份低微,不如就说是少夫人安排的,我只是听了少夫人吩咐的。” “恩!”顾秋澜很快就想到了沈立君,按照沈立君那种性格,若是知道自己的衣食住行是一个刚从良的舞姬安排,肯定又要苦恼。哎,一想到那个场景,顾秋澜就一阵头疼。 后宅事情都给茵茵交代妥当后,顾秋澜总算是松口气。她将巧云留给了茵茵,自己则回屋换了身男子打扮,一身墨蓝劲装,黑色的箭袖口用着暗色鎏金线绣着繁杂的花纹。白玉冠束起一头乌发。修长的腿跨过马背,稳稳勒着缰绳。一声轻呵,马蹄飞扬。 茫茫白雪,一人一马,如一柄锋利剑刃划破白纸。 秦慕川正在西营和登州官兵询问匪徒和启程的日期,双方不欢而散。秦慕川这边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登州官兵还是那句话——匪患不散,不准粮草出城。 可这都已经过去快两天了,时间实在是耽搁不得,万一那些匪徒要刘在登州过冬,他们也要在这里陪着死熬? 秦慕川愤愤不平的走出:“等等等!这要等到猴年马月?登州匪患事态如此恶劣,为什么不去向燕州求援?燕州常年驻军五千人马,不过是小小游勇散兵,五百精锐足以!” 这个时空打仗,都是士兵和辅兵组成。辅兵都是服役的农夫,以及一些流放而来的罪人。辅兵人数众多,战场上的炮灰多是他们,士兵则是精锐。行军时所谓号称的几万大军,其中近乎三分之二都是辅兵,若是能有一万的士兵,便是非常的大的战役。 这些军中之事秦慕川以前自然也不清楚,不过身边有一个百事通的毕荀,一路而来,倒也学了不少。加上他本就是开国公府的小少爷,虽然以前不学无术,但到底有那么一个将军老爹,多少也遗传到了一些天赋。 “登州早在七日前便派了斥候去燕州,但毫无音讯。”毕荀只觉得此事越来越诡异了。燕州和登州之间快马需两天两夜,如今已过七日,按理说也该有些消息传回来了。 二人在街上走着,一队士兵匆匆朝城门跑去。沈立君和张了了的事裴义已经知道,此刻正是派人去城外农庄去调查。 那队官兵约莫一百人,秦慕川站定脚步:“希望此行能大获全胜。” 突然一阵马啸,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秦慕川抬头一望,马背上的女子英姿飒爽,他很少能看到顾秋澜如此神色,心中却莫名觉得,这样的顾秋澜似乎才是真正的顾秋澜。 “秋澜,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秋澜体谅他的脖子,直接跳下马背。她没想到这里竟然会遇到秦慕川,他不是去西营了吗,还以为会呆上很久呢。口不随心地支支吾吾道:“就是随处溜达溜达。” 秦慕川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顾秋澜一阵心虚,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老五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老大,老子打探到了一些……啊!” 身上某处穴道被不知从何处来的石子给打中了,整个人以一个格外滑稽的动作定在街角。秦慕川一眼盯向顾秋澜的右手,顾秋澜连忙背了过去。 秦慕川上前欲抓住,顾秋澜立刻退后。 秦慕川再抓,顾秋澜再躲。 秦慕川再再抓,顾秋澜再再躲…… 毕荀默默地离这二人远了一点,不过他显然陷入了一阵沉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 不过是小幅度的移动,可秦慕川显然已经气喘吁吁了,单手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秋澜!给他解穴!” 顾秋澜不情不愿地瞪了一眼隔着差不多快半条街的老五,去之前却对毕荀道:“你回去吧。” 毕荀显然没有那么八卦,既然这是对方的夫妻情-趣,他自然也就不作那个碍眼的人。至于顾秋澜会武功这件事,大家族里哪个没几个秘密呢,身为军官的毕荀对于保密工作一向都做得很好。 “街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顾秋澜走去,随意的拍了一下老五,老五整个人一松,差点跌坐在地上。 见着秦慕川,老五如见到亲人般,神色颇为动容:“不愧是大嫂,果然心善!” “滚!”秦慕川额头崩出青筋,不过斜眼瞧着顾秋澜,这娘儿们脸色有些不太好……秦慕川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自从知道顾秋澜以前的旧友有像老五这样的江洋大盗后,秦慕川说不好奇那是骗鬼呢!奈何顾秋澜嘴巴太严,问到相关事情总被她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而老五和赵良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秦慕川只好带着满腔的问题憋在心里,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如今天赐良机,若还是让顾秋澜跑了,他就不是爷们! 顾秋澜看着秦慕川,只见他脸上写着一脸的“带我一起玩吧”,更可恶的是这男人知道自己那张脸俊美无双,竟然眼中含情,初冬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也照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嘴角轻扬,带着一丝讨好又慵懒的笑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不成欺我!! 顾秋澜和秦慕川那双含情目斗争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 “反正你迟早也是要告诉我的。”秦慕川一把搂过顾秋澜的腰,在她耳边吹着气,“所谓至亲至疏夫妻,若无法做到坦诚相待,又要如何去做夫妻呢?你说这些日子来,我待你如何?难道你还不信我?你最说都听我的,可嘴上说的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哄着我玩儿呢?” 顾秋澜被他说得越来越心虚,美色当前,秦慕川又占着理,只要硬着脖子道:“我怕吓着你。” 秦慕川顿时冷了脸:“你这怎么看不起小爷?!既如此,和离算了!”眼中的情意顿时消散无踪,只剩下被伤害的落寞。 “别啊。”顾秋澜连忙安抚,“我知道你关心登州土匪一事,我打算亲自去查看一番。” “我与你一起!”秦慕川立刻做了决定,怕顾秋澜反悔又加了一句,“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会武功,不会乱来的。”又附在顾秋澜耳边似乎许了不少好处。 顾秋澜熬不过他,只能答应了。 作为围观了全程的老五,此刻心里想着大嫂只用了闹字决,便有如此大的威力,难怪从古至今女人都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后他去了媳妇儿,可得小心些了。 第六十二章 汉子 仿佛只是一下午的光景,顾秋澜和秦慕川两人便消失了。登州府衙内,裴义听着巧云的禀报,气得当场摔了茶杯。咆哮:“她要做什么?!那是国公府的嫡子,还是独子!就这样被她给带走了!!连一队侍卫都没有带?!简直是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到还记得让你来告诉我一声?啊?!我且问你,她把人带哪儿去了?!” 巧云用那张万年冰山般淡定的脸顶着裴义的怒火,平静道:“我只奉命去请大夫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她。于是她顺便让我带句话回来,具体详情如何,我也不知。” “正巧?!顺便!!”裴义的怒火一窜三尺高,“那个混账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亲叔叔放在眼里!” 巧云沉默不语,任由风吹雨打,她自不动如山。 裴义骂一通,心中火气稍稍消了些。屋内伺候的人早就很有眼色的滚了个干净,守在屋外的大管事听到里面没什么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低声道:“老爷,去城郊农庄的人回来了。” 裴义深深吐纳了一番,让巧云就在这里等着,他去去就回。巧云嗯了声,算是答应了。不过一刻钟,裴义像是被摸了屁股的老虎一般,黑着一张能滴出墨的脸回来了。 裴义背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胸中怒火熊熊,拿起一旁的茶杯,却又想摔。抬眼一瞧,巧云还在这里,自觉身为长辈如此三番两次的摔杯子未免太过丢脸,只好又将那火气给慢慢咽回去,差点没噎死他。 好半响,总算是找回了声音:“她是不是去外面了?” 巧云:“不知。” “城外已没有任何匪徒的踪迹,那些农户早就被吓破了胆,问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去查了?” 巧云:“不知。” “她带了那些人去?” 巧云:“不知。” 裴义额头与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巧云的一问三不知一根一根的冒出。 半个时辰后,巧云从屋内走出。见着还在门外等着的季云不由一愣。思量着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谁料话音刚落,季大公子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色。 她这是在关心我啊,竟然还和我说话了,天啊,这似乎是第一次主动关心我?季云一肚子圣贤书偏偏现在找不出一句适合的话出来,支支吾吾半天,一抬头巧云早就潇洒的走了。 季云:……qaq桑心鸟。 而此刻,拐卖良家妇男的顾贩子正和一群彪形大汉挤在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屋子不大,中间摆着一个四方木桌,旁边放着几把椅子。顾秋澜坐在上首,手边就是秦慕川,剩下两个坐着的均面色凝重,其中一个从额头到嘴角划着一道狰狞的疤痕,另一个是个白面师爷,却也是一脸奸猾之相。四人身后又分别站着不少人,有的撩起袖子,强壮有力的胳膊上露着复杂的纹身。 屋里气氛凝重,不知不自觉秦慕川手心都起了汗。 “没想到这位小相公倒是个狠角色。”刀疤脸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恐怖。 秦慕川挺直着脊梁,他不能给顾秋澜丢份,脸上一派风轻云淡:“彼此彼此。” 突然,桌上一声细响,身后一派莽汉顿时抽出了砍刀,顾秋澜微微抬眸,随意地拍了一下桌面:“胡了。” “哈哈哈哈哈!第九把,老大厉害啊!” 能如此肆无忌惮大笑的人也就只有老五那个粗神经了。见顾秋澜推了牌便立刻开始算账,将刀疤脸和白面师爷的银子可劲儿地装好。 白面师爷捻须而笑:“顾老大身边的这位小相公手气可真好,不知是那一路的贵人呢?” 秦慕川正在码牌,他已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了,怎么这群人还没放过他。如果时间能倒退回数个时辰前,他绝对不跟顾秋澜蹚这趟浑水。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谁料顾秋澜竟然带着他直接去了土匪窝。对方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摆了一桌麻将。一边出两个人,什么问题都要等先赢够是十五把后再说。 秦慕川还准备说几句场面话,顾秋澜直接就点了他的名。秦慕川顿时就无奈了:“秋澜啊,你确定?” 顾秋澜眉飞色舞:“庄妈妈曾经说过,所谓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一把勾住秦慕川的脖子,为了二人的身高差异,秦慕川不得已矮了□,顾秋澜接着道,“赌钱亲夫妻!”说完,顺手拍了他一下,差点直接将秦慕川给拍地里。 于是秦慕川顶着一众莽汉犀利的目光,坐上牌桌了。刚起了第一张牌,一道冷风从他的袖口擦过,等他回过神回头一瞧,站在他背后一个莽汉的腰上莫名插着一柄银制小刀,伤口之深,令那莽汉顿时就垮了下去。在转眼一瞧,顾秋澜笑的老神在了。 秦慕川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们打的不是牌,是命…… 之后出牌的时候,木桌突然剧烈的摇晃啊,地板突然往下陷了半寸啊,有那不长眼的朝着秦慕川射暗器,结果被顾秋澜当场弹回去,银针正好插在那人眉间命穴啊……秦慕川表示,小爷已经淡定了! 刚开始那些莽汉对着秦慕川还有些轻视,如今十五圈下来见他依旧四平八稳的坐着,那似谪仙的面容更是让他显得风轻云淡。心道,天上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顾老大果然厉害!”十五圈下来,顾秋澜连赢十五把!刀疤脸服气的拱拱手,“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只要老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顾秋澜笑道:“饿了。大当家的不会小气的连顿饭也不给我们准备吧。” 刀疤脸顿时朗声大笑:“顾老大爽快人,老子今天就将藏的那几坛好酒挖出来,边喝边聊!” 说话间,围着的人都渐渐散了。老五赵良两个人等着顾秋澜的吩咐,只听她道:“你们跟去瞧瞧,顺便和以前的兄弟叙叙旧。” 赵良有些不适应,不过老五还是将他给拖走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顾秋澜秦慕川和那个白面师爷。白面师爷的眉眼细长,嘴角微翘,天生一副狐狸脸。 “自从学生三年前目睹了顾老大的风姿后,没想到今日还能与顾老大如此相近的交谈。”白面师爷语气十分诚恳。 秦慕川心里呵呵冷笑,刚才暗中拼内力害的牌桌差点散了架的,他可是记得就有这个老狐狸。不过话说回来,老狐狸和刀疤脸加起来,竟然都被他媳妇儿比下去,真是与有荣焉啊!秦慕川的坐姿顿时越发端正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体谅,我调整过来了。o(n_n)o 第六十三章 燕州 虽然打麻将赢了刀疤脸和白面师爷,但是秦慕川依旧能感受到这些山匪对他们极不友好,他甚至开始担心到夜深之时会被人偷摸的一刀剁了脖子。瞟了一眼身边的顾秋澜,她倒是一派自然之态。 顾秋澜此行一共只有七人,那些山匪鼻子都灵的厉害,只要是穿着官皮的,纵然是脱了那身衣服,可身上的味道依旧能闻出来。如今官府和山匪的关系又倒退回了三年以前那剑拔弩张的地步,她到底是不敢冒险让登州的黑骑卫全部欺上。 所以这次来见刀疤脸,是为了一个合作。只是该怎么谈,顾秋澜还要仔细想一下。吃饱喝足后,顾秋澜没心思在于那白面师爷周旋,拉着秦慕川躲到山寨的客房里偷闲。见着秦慕川那白净的小脸,锦衣华服,不由道:“夫君啊,你要不要换个打扮?” 周氏知道儿子这运粮官要去北方苦寒之地,命府里的针线上的人专门捡的那种又轻又舒服又抗寒料子给他赶制了四大箱子的衣物。加上之前做的,去年没穿的,一共塞了十几个箱子给他。秦慕川倒是知道自己一路上要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便那些真正华丽丽金丝银线冬服都给压箱底了。 今日他是临时和顾秋澜出来的,听得顾秋澜此言,以为她在怪罪自己又摆起公子哥的做派,大呼冤枉:“这已经是我最简朴的衣服了!你看这布这花纹,小爷就差直接穿一麻布粗服在身上了!” 顾秋澜连忙安抚炸毛的狗狗:“我都知道,这一路而来夫君都是和大家同甘共苦的。” 秦慕川大幅度点头。 “只是夫君仪表堂堂,身姿挺拔如青松,不管穿什么都会让人猜测这是不是打京城而来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的那种气质,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那倒是!”秦慕川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好歹我也是国公府的小公爷,没点家教简直对不起列祖列宗。” 顾秋澜自动屏蔽那句话,又道:“夫君的气质是降不下来了,只能换换衣裳。之前在登州府时穿这身还不打眼,来着土匪窝,他们也都是群没见过世面的,等会儿夫君走出去,估计眼睛珠子都要贴上来了。” 土匪窝里的人各个都是膀大腰粗,秦慕川稍稍一想那个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是要换一身,只是我来得匆忙,你看这……” “这不用担心。”顾秋澜豪气的一挥手,一双大眼顿时笑成了弯弯月牙,拉着秦慕川就去换衣裳了。再出来时,原本用白玉束起的一丝不乱的发型,被顾秋澜随便找了一个麻布发带随意的绑着,隐隐透着一丝犀利风格。 一身深墨色的粗布麻衣,脸也被涂黑了些,脚上一双黑色牛皮皂靴,腰还胯着弯刀,颇有一种“死了老婆归隐山林整日买醉的”大侠风范。 秦大侠看着那把弯刀,有一种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的感觉。可怜兮兮的望着顾秋澜:“真的要带这个吗?” “防身,或者拿着吓唬人也是好的。”顾秋澜对于他这个造型非常满意,便也不再让秦慕川讨价还价,见时辰不早了,赶紧去了义气堂。 刀疤脸和白面师爷都已坐在上座,二人对秦慕川一向是忽视,倒是见到顾秋澜的时候反而一愣——这娘儿们竟然穿裙子来了! 颓废大侠和他的小娇妻。 顾秋澜很满意众人的表情,掩面咳嗽了一声,将走神的人都给拉回来。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当家肯在这风尖浪口之时给我们几个摆下接风宴,我是打心里佩服。只是我这次来是希望大当家的能帮一个小忙,麻烦寨子里的兄弟将登州的粮草运往去燕州。” 显然,这个提议让在座的众人再次失神。秦慕川一惊,让山匪运粮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秋澜到底在想什么!刀疤脸更是没想到顾秋澜这次来竟然是给他送大礼的,难不成这娘儿们穿了裙子连性格也都娘儿们了?不由试探问道:“兄弟们顶了那群穿官皮的,那朝廷的饷银也是归我那帮兄弟了?” 顾秋澜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不会让大当家的人白跑一趟。且若是这批粮草能平安运往燕州,登州死囚的牢房钥匙可以交给大当家的。” 又是一剂重磅炸药! 只是这时,刀疤脸差不多明白了一些——登州死囚里现在只关着一个人,那是他的换命兄弟!顾秋澜这娘儿们果然不是个省油的。 而白面师爷想的更明白。他缕着胡须,眼中一片精光,干枯的脸勾起一丝笑意,颇为渗人:“顾老大真是做得的一手好生意。” 刀疤脸:“怎么说?” “用二当家的命换你的粮草平安运往燕州,用仙人岭的弟兄运粮草一事,让其他幸存山寨的人知道官府并非对咱们赶净杀绝,其中定有猫腻,以此挽回官府的声誉。真是一箭双雕啊!” “阴险!”刀疤脸啐了声。 “何为阴险,明明是双赢。”顾秋澜道,“贵寨不仅能够将二当家换回,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赏银,而我们也能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如今登州外围的局势大当家和师爷想必比谁都清楚,来了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登州不必燕州,这里可容不下两伙为非作歹之徒。登州城也不是区区乌合之众就能攻破的,如今事态还没有太过恶劣,一旦引起朝廷的注意,派来大军,到那时候,大当家的还以为能够想如今与我对坐,这般心平气和的谈条件吗?” 刀疤脸狠笑:“顾老大这是在威胁我?” 顾秋澜:“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实话实说。” 刀疤脸:“不怕我吞了那粮食?” 顾秋澜:“吃得下去吗?”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整个义气堂气氛剑拔弩张,就连秦慕川都不自觉的将手放在腰刀之上。 “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让守在堂外的山寨兄弟面面相觑——大当家的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一个几乎疯狂的主意,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让她敢将整个燕州一个月的粮草让山胡子去押送!不过这种狂人,他刀疤脸一向欣赏! 到最后离开义气堂的时候,双方达成了协议。秦慕川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顾秋澜便已经直接画了押,和刀疤脸一人一个指印和签名。 “你……”秦慕川想训都感觉自己没话可说! 还是赵良在一旁摇头:“太冒失了。” “是啊!”老五也嚷嚷道,“那群兔崽子万一将粮草给吞了咋办?就凭他们二当家的一条命?” 到时候身旁三个黑骑卫一句话没说默默跟在一旁,他们将和刀疤脸的人一起运粮。这次运往燕州的粮草一部分由官府运,一部分则乔装打扮成山寨的产物,两队人马分开走。 顾秋澜将事情交代他们之后,这才转过身,见着身边三个大老爷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免笑道:“吞?他们能吞到哪里?别的地方我不敢说,登州和燕州两地,就算吞了老子也能掘地三尺给它挖出来!” 赵良和秦慕川对顾秋澜这话还没多大感受,但老五是跟着三年前的顾秋澜一路过来的,见她这样说便立刻改了立场:“我就说老大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运粮一事没有多少意外,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燕州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大雪封山,路上也不好走。如今我们还不确定燕州是不是已经成了孤城,但要做最坏的打算。我骑快马去燕州,如果半月内我还没有回来,那肯定意味着燕州出大事了。” 在场之人都知道这句话绝非顾秋澜自夸,如果以她的那般的身手都没有及时回来…… “到时候夫君与叔叔就必须联名向朝廷上折子,让北地驻军大营调兵。” “我写折子?”秦慕川一愣,“你一个人去燕州?” 顾秋澜点头。 秦慕川正要说什么,见着赵良和老五一脸兴奋地盯着他俩,顿时虎着脸:“有本事去找你们自己的女人说话,走走走!” 老五讪讪地摸着脑袋:“老大也不能算是女……”话未说完,就被赵良拉走了。 待他们一走,秦慕川立刻的,毫不迟疑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秋澜似笑非笑:“那我路上还要分心来保护你?” 秦慕川脸上一阵尴尬:“我知道我是累赘,没什么用处……”只是一想到顾秋澜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若是让他就那样老老实实的待在登州,享受着登州的安逸,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直到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当初秦国公上战场时,母亲周氏的心情了。 可为什么到了他这儿,上战场的成了他媳妇儿了?这种颠倒的落差,简直让人难受的窒息。也却是这份窒息,才让他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顾秋澜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如泰山,如华山,如这世上所有的高山大川加起来的全部重量。 “你怕死吗?”顾秋澜问。 “我真的会拖累你,是吗?”秦慕川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不由苦笑,“其实我一直都在拖累你啊。” 从嫁给秦慕川的那天起,顾秋澜其实只是将他当做世上最漂亮的花瓶来对待。而如今,这花瓶不再是“物”,而是一个“人”,是她看中的男人。 顾秋澜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我有说过我一个人去了?” 话音一落,刚才还颓废得不得了的秦慕川,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看的顾秋澜忍了半天,才忍下想要伸手摸他脑袋的冲动。 “本来就是要你和我一起走的。”不然她费心思给他换造型是为什么。只是当初以为秦慕川会因为危险而不去,还想了好几个理由骗他。 “我……我真的?可……可我不……不会……”秦慕川激动地都不知该说什么。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会武功的人才能活下去。”顾秋澜道,“我们是普通的小两口回燕州探亲的,又不是去杀人。”见秦慕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顾秋澜干脆道:“若真是我一个人上路,只有一个女人形单影只的不觉得很惹眼吗?” 秦慕川:…… 老婆,我真的忘记你是女的这种设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ynn扔的一颗地雷。 感谢大家等了我这么久┭─┮ ﹏ ┭─┮,谢谢。 第六十四章 劫匪 越往北,风沙越大越不好走。这种路只能是久经战场的北方老兵或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才能快速的安全穿过。就算是朝廷大军,在面对这样的地形也只能是缓慢的如同蜗牛,所以燕州自古也有孤城一说。一旦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所依靠的也只能是燕州自身的力量。 “我们要去乾安驿站做些补给。”顾秋澜盘算着路上的时间,一侧头,就看见秦慕川在拍打身上的雪花。不过只是稍微停了一下,肩膀和毡帽上已盖了一层一截拇指厚的落雪。从江南折腾到北地,秦慕川的身体素质是火速提升。以秦慕川现在的这种身体状况,再回京城耍流氓,只要顾秋澜不出手,那他就是京城一霸!绝对字面上的理解。 只不过秦大美人现在还没注意到自身的这种变化。由于身边又只有顾秋澜这种不是正常人的对象来做对比,秦慕川不免觉得叹气,他还是太弱了啊!二人骑马走了这么久,顾秋澜兰一点事儿都没有,他却需要时不时下马活动一下手脚,不然就会被风霜吹得动弹不得。 “我决定了!” 秦慕川陡然一吼。顾秋澜眨眨眼,静候下文。 “……回去后就练武!武师就选……选……”秦慕川一脸温柔的看着顾秋澜,顾秋澜立刻精神抖擞的挺直腰。 “秋澜帮我介绍一个呗。”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顾秋澜咬牙。 秦慕川理所当然道:“家里人又不知道你会武功。再说了,你肯定会对我放水的。” “为什么!”顾秋澜辩驳道,“我这么正直的人!” “因为脸。” 顾秋澜:…… 面对这种诡异的理由,顾秋澜竟然找不出半分反驳的地方。试想想,在面对秦慕川练武练的一脸潮红,微微喘气,那起伏的胸膛,那流畅的线条…… 糟糕,只要想想就会把持不住! 看着顾秋澜下意识的捂着鼻子,秦慕川叹口气:“还是回府还是和赵叔说一声吧。” “我也可以偷偷教你的。”顾秋澜依旧不死心。 秦慕川没理她。这个女人的信用度实在是差的令人流泪。顾秋澜哼了声,不让老子教,老子也不会让别人教的,等着瞧着吧! 纵观整个武林史,有多少奸-情都是师父教徒弟给教出来的。练武的时候身体接触是常有的事儿,有时候甚至还要打着赤膊上阵,万一下了水,嘴对嘴的渡气什么的……这种机会,她能让给其他人?想染指她家美人的,都滚远点! 此时秦慕川一身暗黑略显粗狂风格的衣裳,身后茫茫雪地,风霜略过他的侧脸,仿佛一个刚经历过大战里的仙人,明明仙气逼人却又夹带着一丝魔鬼的妖异。 顾秋澜轻咳了一声:“天黑之前必须到乾安驿站,不然路上不好走了。” 秦慕川还默数京城里有哪些有名的武师,听到顾秋澜的话,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熟练的打了一个响鞭,胯-下骏马便如离玄之箭般飞驰而去。黑色的斗篷随风扬起,露出猩红的内衬。 如此大的风霜实在不适合策马狂奔,但为了节省时间,只能顶着风雪赶路了。还好带着面罩,不然连眼睛都睁不开,尽管如此,视线内依旧不如以往那么清晰 顾秋澜比秦慕川要快半个身位,突然一阵疯狂卷过,长发飞扬。整个马匹陡然向前重重跪去,顾秋澜猝防不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声悲戚的马声呼啸,顾秋澜被被摔的七荤八素,刚睁开眼,脖子下便多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弯刀! “要想活命就把马和食物留下!” 秦慕川虽及时勒马,但看见顾秋澜那惊险的一摔,吓得他一声大喊,整个人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正要去接人,就看见从路旁冲出来的两个大汉! “把马和食物留下!!!”大汉见二人不答,又吼了一声。全身绷紧的肌肉,连顾秋澜都能感到他那虚张声势的僵硬。 “许哥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杀了这个小娘儿们!”另一个小个子的劫匪,挥舞着匕首。 挟持了顾秋澜那姓许的汉子,谨慎地看着站在对面只有几步之遥的秦慕川。那人腰间带着一把弯刀(顾秋澜给的)而非那些华而不实的长剑,身形挺拔(长久骑马锻炼的),眼神坚毅(被风吹的),以及那站姿(跟顾秋澜学的),进可攻对可守。 一个男人,独自骑马穿越这种地方不算什么。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那就很说明问题了。女人都是柔弱的,这种苦寒的地方,他还能将一个女人安然带在身边,而且……许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秋澜,这个女人似乎还被照顾的不错,足见对面之人的能力! 综上所述,许哥低沉着声音提醒道:“虎子,对面可是老江湖!” 秦慕川顿时就见着对面那两个劫匪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夫君救我!!!” 顾秋澜柔弱的喊了一声。 秦慕川:…………………………………… 许哥顿时用力勒了她的脖子:“嚷什么嚷!”又恶狠狠瞪着秦慕川,“道上兄弟行个方便吧,想要你女人的命就乖乖把东西留下!” 秦慕川努力维持自己大侠的风范:“我和你混的可不是一个道!” “啰嗦什么!”许哥一个激动,弯刀离顾秋澜的脖子又近了一分。 “夫君……”顾秋澜瘪瘪嘴,万分可怜的泪眼汪汪。尼玛面罩没了,风吹的眼睛好痛。 秦慕川忍着咆哮的冲动,冷静道:“两个穿官皮的冒充什么劫匪!” “许……许哥,他怎么知……啊!”虎子被许哥踹了一脚,整个人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旁。 许哥眼神一冷,手上顿时加重了力道,秦慕川想都不想本能的冲去,谁料顾秋澜速度更快,如一只灵巧的燕子般双手狠狠抓住许哥的手臂,一个用力,只听到骨头咔嚓一声…… 其他二人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顾秋澜用脚一勾,轻轻往上一踢,许哥的弯刀稳稳落在她的手里。许哥早就痛的滚在地上,他的胳膊脱臼了。 秦慕川快步走来,看着那把刀,越发肯定道:“果然是军需。” “夫君好厉害!”顾秋澜星星眼,刚才秦慕川那个造型,又将她给迷倒了。夫君不管怎么造型都这么迷人,每个造型都能穿出特定的感觉来,太厉害了! 秦慕川用力推了一推抱着自己的顾秋澜:“好歹也在登州待了那么些日子,在认不全这些东西我就可以一头撞死了。”毕竟运粮官除了运送粮食还有一些兵器被服。 他虽不习武也没有当兵,可开国公府好歹也是武将起功,士兵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早就融到血液里,尤其是老兵,从吃饭到走路,都刻下了深深的印迹。 虎子瑟瑟发抖,可人道绝境却也往往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他挥匕首就往顾秋澜那里冲去,顾秋澜轻松制服,顺便缴了他的匕首。又走到许哥身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按着胳膊,猛地一抬——接骨成功。 二人见着顾秋澜这一系列的动作早就傻了眼,再次看向秦慕川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连女人都这么凶悍了,那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魔鬼!! 收缴了他们身上的兵器,见不再有什么威胁,顾秋澜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秦慕川问道:“逃兵?” “不是!”许哥显然十分激动,“老子就是死也不当逃兵!” 秦慕川:“你们是驻守哪里的士兵?” 许哥没有回话,军队驻地一向都是机密。 “看来他们还有几分骨气,威武不能屈啊。”顾秋澜道。 秦慕川却笑道:“也不尽然,一些逃兵怕被抓回去,同样也不会说驻地。”突然抓起了一旁的虎子,对许哥厉声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削掉他的鼻子!” ……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虎子见着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 许哥挣扎了几番,最终道:“我们是乾安驿站的驻军!”说罢,垂着头一脸悲愤。 秦慕川和顾秋澜顿时对视一眼——那不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吗? 乾安驿站归燕州管辖,位置十分偏僻。由燕州的士兵驻守,只有燕州军队内部才知道。用于和朝廷与登州之间的通信。 “前阵子乾安驿站来了一伙儿来路不明的人,将驻守的士兵都杀光了,我和虎子两个装死骗过了他们后逃出来的,打算要向登州求援。但不知道路上还会不会遇到那群人,只能绕走小路。路上没有马也没有食物,为了活命才干了这种勾当。” “你们抢了几次?”秦慕川问。 “就……就你们。”虎子小声道,“你们是第一个。” 这倒霉催的! 秦慕川心疼地揉着顾秋澜的手,刚才为了稳住马匹,她的手都勒红了。 “难怪之前和燕州通信,那边一直都只是报平安。”顾秋澜此刻是真的急了,她对燕州的兵力一直都十分有信心,更何况镇守燕州的是她的外公,那个有着常胜将军之称的人。 前后一联系,秦慕川也明白了。 山匪的异常,登州却没有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直到城外快被山匪给围了,这才惊觉。而之前与燕州的通信对方一直报平安,也造成了登州的麻痹。 四人互相表了身份,许哥他们大喜过望。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吱吱呀呀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四人一惊,齐齐戒备起来,朝树林里躲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陌路说书人扔的一颗地雷。mua! (*╯3╰) 最近*出了一个邀您评审的功能,几乎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有没有肉肉了……好容易赚*币啊。认识的妹子有的一天扫了一千多篇,深深膜拜中。 本文8月份会完结。 问:要是完结不了呢? 某仙:……绝对会完结!!o( ̄ヘ ̄o#) 第六十五章 首领 从脚步声判断来的人不少。顾秋澜左右一看,得了,能打的估计就她一个,随默不作声的递给秦慕川一把做工十分小巧却削铁如泥的匕首。而那哥俩则一脸崇拜地望着秦慕川——是个老手都知道匕首乃是刺杀之王,短距离刺杀最好的工具。除了秦慕川…… 大家猜秦大美人是拿这匕首是自卫的成功性大些还是自刎的成功性大些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 “老大,那边有马!” 随着一个低沉的搜字,那队人便小心翼翼的两三人一组往路两旁的林子里探去。 秦慕川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比起直接用匕首捅,他觉得自己直接用雪撒别人眼睛还是更在行一点。突然,身边的虎子抖了一下,近乎细不可闻的动静却成为这一片寂静的雪原里最显眼的地方!虎子吓得比哭还难看。 “那边!” 眼见着刀要落下,顾秋澜早就跳了出来,一脸蛮横:“他妈的,老娘在这里,砍啊!” 铛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砍刀被飞来的石子弹中,顿时柔弱的像一个正在下腰的少女——折成了两半! “石头”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秦慕川默默别过头——这败家娘儿们,用金子当暗器呢!! 暗器放的速度远比脑袋转的更快,等顾秋澜想着要下手轻点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四五个人。 “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个高手!”蹲在林子里的徐哥看呆了,猛然道,“合着刚才你们都是装的!!” 这个“都”字用的极妙。秦慕川正松口气,许哥无比激动道:“大侠厉害啊!感谢大侠不杀之恩!”说着,就给秦慕川磕头去了。 秦慕川见他都激动地五体投地了,只能含蓄微笑。 虎子轻轻拉了拉许哥的裤腿儿,小声嘀咕道:“哥,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厉害?” “废话!”许哥翻个白眼,“女人学武功不是家传难道还能拜师吗?” “那也不一定就是他教的啊。”虎子拿眼看着秦慕川,这位大侠猛地一眼挺粗狂的,再一看其实是粗中带细,而且越来越细。 “又废话!”许哥毫不客气拍了一下虎子的脑袋:“不是他教的,谁乐意娶个母老虎回来?你啊!你能忍受你媳妇儿武功比你高?家里听你的还是听她的?” 虎子想都没想直接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我当然比我媳妇儿厉害,我媳妇儿自然要听我的!” “这就对了!”许哥瞪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对秦慕川讨好道:“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大侠见谅。” 秦慕川继续含蓄的微笑。其实他挺想告诉这哥俩,武力有时候并不能决定一切,但脸就不一样了。不过就这哥俩的硬件条件来说吧,这辈子提升一下武力还是有可能的,至于脸,那就只能下辈子见了。 说话间,顾秋澜又干翻了两个人,抽了空回头吼道:“他们是乾安驿站的吗?” 许哥赶紧站起身,嗖了一下,一个飞刀堪堪擦头略过,吓得他又缩了回去,大声吼道:“不是啊,我不认识他们!”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顾秋澜也有些烦了。虽然对她都构不成威胁,但试想一下十几只蚊子和苍蝇一直围着你转的那种感觉…… “大侠,不帮一下女侠吗?”许哥心有戚戚焉的摸着自己的头顶,刚才被削掉了好几缕头发,若不是他缩得快,恐怕半个脑袋都得削掉。 秦慕川想也不想的回道:“不用。” 许哥一听,一脸了然:“果然是他教的!” “哥,你怎么知道?”虎子问。 许哥:“若非他教的,那里能知道一个人到底什么斤两!” 虎子一听也觉得十分有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大侠这么厉害,他如果出手应该会更快解决啊,大侠在等什么呢?” 秦慕川瞟了他一眼,用着高傲的语气道:“锻炼她。” 哥俩一脸崇拜。 “那娘儿们后面还有人!” 一声大吼,将秦慕川三人的交流打断。 这时候在蹲下去似乎也没多少意义了,因为对方亮出了弩箭! 连顾秋澜都吃了一惊! 弩箭这玩意,简单说就是古代版的ak47,其震慑力不言而喻。顾秋澜本来以为只是出门打群架,结果对方来了一伙武装分子! 老天爷,这玩笑开大了吧! 顾秋澜也是一身冷汗:“竟然还有强弩。”换句话说,对方连冲锋枪都带来了。 “嚷嚷嚷,嚷个屁啊!刚才是谁说有娘儿们,这地方连个母鸡都没有,那里还有娘儿们!”一个膀大腰粗体型壮硕张着一脸胡子的男人大步走来。 “老大,就是那个!”那小个子的人说着,朝顾秋澜一指。顾秋澜嘴里还咬着一柄瞬间飞来的小刀,见那群人全都看向自己,笑着吐掉,顺便拍了拍身上的落雪。 那胖子满脸横肉,凶相毕露。 许哥吓得大嚷:“大侠,赶紧去救你女人啊!” 秦慕川早在他喊之前就朝着顾秋澜冲了去,挡在她身前。顾秋澜轻功高是不错,可在强弩之下,也无处可逃。顾秋澜没想到他就这样奋不顾身的冲了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秦慕川已经特有气势的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大约当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无论女人有多么强大,在危险的时候这个男人都会下意识将她挡在身后。于是顾秋澜就看见秦慕川挺直的后背,修长又漂亮的手指悄悄朝着她做手势,左摆摆右摆摆,惹得顾秋澜实在是忍不住地伸出手勾了上去。 秦慕川:…… 忍了半响,实在是忍不住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闹!” “看见没,大侠就是不一样,都这种时候还能调-情。啧啧啧……”许哥无比羡慕。 秦慕川胆战心惊的与胖子对视,可顾秋澜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苦心。——媳妇啊,赶紧跑啊! 顾秋澜绕了一会儿,总算是收了玩心。伸手拍了拍秦慕川的肩膀:“夫君,让一下。” “不行!”秦慕川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他的女人是会拼命的,以顾秋澜爱他的程度,肯定是要去替他挡弩箭!作为男人,躲在自己女人背后——不能忍! “可是……”顾秋澜语气很是为难。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秦慕川急的恨不得跺脚,小声道:“你赶紧走啊!” 顾秋澜:“那个……” 秦慕川再次打断:“没得商量!”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中。 虎子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哥,怎么都不动了?” 许哥:“敌不动我不动,正在较劲呢!谁先动,谁就输了!” 虎子擦擦汗:“对方不是还有弩箭么?” “你以为区区弩箭就是大侠的对手?!” 虎子不说话了,有句古话叫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那大侠竟然连弩箭都不怕,到底是什么来历?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打破了僵局。双方人马正要火拼,顾秋澜慢悠悠的从秦慕川背后绕了一圈走到前方。秦慕川惊得伸手拉她,顾秋澜突然身形一转,离他更远了。 只见她朝着那胖子点了个头。 胖子微微闭目,接着猛一睁眼,大步走到顾秋澜身边:“全体注意了!这就是——老大!!” 对面三十多个汉子各个虎躯一震! 顾秋澜又朝着那胖子嘀咕了几句,秦慕川依稀听见几句胆子小,别吓着之类的话。 胖子又是一声:“刀交右手,放!” 咵的一声,三十多个汉子虽然表情震惊,放刀的速度可不慢。手上的大刀还有那几架ak……哦不,是弩箭齐齐放在了脚边。 顾秋澜背着手,一副国家领-导-人的模样点点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随手指了一下对对面的人,“练的不错嘛。” 胖子吓得一头冷汗,他可没忘记刚才顾秋澜嘴里咬刀的样子,赶紧弯腰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倒是小的们不懂事,冲撞了老大。”立刻又对着那三十多个武装分子吼道:“这位就是咱们的顾老大!” 顾老大三个字一说出口,汉子们各个一脸醒悟的样子。其中一个小个子突然喊道:“老大,顾老大回来了,那我们怎么喊你啊?” 胖子被他说得一阵心虚:“你这小子离间计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顾秋澜倒是心胸很开阔:“那就叫二当家的。”又对胖子道:“我走之后你还是老大。” “不敢不敢。”胖子点头哈腰。那圆润的身材活像是一只胖松鼠,那里还有刚登场时的凶相。 许哥他们被眼前之景弄得一头雾水。倒是秦慕川最先反应过来,毕竟有了登州经验,秦慕川一个箭步走到顾秋澜身边,问道:“他们也是你从前在燕州剿匪的时候……”后面的话就没说了,大家都明白的。 顾秋澜正要答,可见着对面那三十个汉子一脸茫然的看这秦慕川,立刻道:“这位是你们的秦老大!” “那……那该怎么排序呢?”小个子饶头,“我们可只认一个老大。” “那就认他!”顾秋澜拍着秦慕川的肩,结果忘记了力道差点直接把秦慕川拍雪里,“我是你们二当家,胖子么……三当家的。” 胖子垂泪。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连降两级。 三十几个汉子吵吵笑笑。也不用顾秋澜多说什么,便都各个在雪地里捡之前扔的小刀,利箭什么的。这年头,什么都得循环使用,能省就省点。 “好习惯啊!”顾秋澜倒是十分感叹。 这话从用金子当暗器的人口里说出来咋那么别扭呢,秦慕川沉思。 胖子问道:“老大,差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您老回来了咋不打个招呼呢?” 顾秋澜倒不急着对他解释,只是道:“夫君,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土匪,而是黑骑卫。这位三当家的,绰号鬼王,乃黑骑卫的首领。” 秦慕川惊讶的模样令胖子很满意。 胖子惊讶的模样也让顾秋澜很满意。 “他竟然是黑骑卫的首领?” “他竟然是老大你的夫君?” 黑骑卫的首领和顾秋澜的夫君,这两个称号的冲击力竟然能划上等号,也算是一种成功吧。 若不是碍着顾秋澜在场,顾秋澜和胖子恨不得都冲上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特么的这男人到底有哪一点能够配的上那个称号啊?! “黑骑卫竟然也收胖子?”秦慕川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胖子涨的满脸通红:“老子以前也瘦过!!” “哦。”秦慕川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行了行了,知道你俩投缘,以后再聊。”顾秋澜和的一手好稀泥。 虽然心中有百般疑惑,可秦慕川也知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不过既然知道对方是黑骑卫,那么刚才那群汉子诡异的举止也就可以解释了。 黑骑卫是首领制,哪怕底层的黑骑卫不认识最高层的首领是谁,只要管辖他的那个黑骑卫认了,那么这个黑骑卫也会跟着效忠。秦慕川一直觉得黑骑卫这种制度存在很大的缺陷,万一里面有叛徒怎么办?就像刚才,若是胖子否认顾秋澜,那群黑骑卫的弩箭估计就能将他们这几个打成筛子。 “自然还有信物。”顾秋澜一脸“不懂为何你这么傻”的神情看着秦慕川。 “可如果信物被人仿制呢?” 胖子快听不下去了,这小子当他们黑骑卫是菜市场买菜的么,那么随便就能被人骗过,而且竟然还怀疑他的忠诚!可转眼一瞧顾秋澜还那么和气,顿时将火气全憋了回去。 顾秋澜道:“你知道怎样才能当上黑骑卫的首领吗?” 秦慕川摇头。 顾秋澜笑道:“就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活着,就能当了。” 换言之,若是黑骑卫的首领都能被人随便冒充了,那么这一代的黑骑卫八成也不行了。 “不过我瞧着那群人似乎也不全是黑骑卫。”顾秋澜看着前面行进的汉子,脸色有些微妙。许哥和虎子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以防逃跑,毕竟顾秋澜还不能断定许哥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人原本都是燕州山匪,是我看着有些好苗子便挑了出来,离黑骑卫还差着远呢,不过是照着训罢了。”胖子摆摆手,显然也觉得不值得一提。 “燕州到底怎么一回事?”顾秋澜道。 胖子深吸一口气,沉重道:“老将军失踪了!” 饶是顾秋澜再淡定,此刻身形也晃了晃,不过很快稳住了,咬牙低声道:“说具体的!” 可显然胖子也知道的不多。 “老大你也知道,老将军并不一直待在将军府,更多时候时候老将军都带着亲卫远游。只是每隔半个月的时候会送回一封平安信。等我们发现平安信有问题的时候,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 “一个多月!你们竟然是收了两封平安信才发现了异常?!”顾秋澜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胖子知道是燕州方面失职,并没有反驳。两封平安信从笔迹上看和老将军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第一封信的时候大家都没在意,到了第二封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第二封信的行文内容与第一封几乎一致,但老将军写信的风格从来不会这样。平安信里,老将军喜欢写一些最近的见闻进去,会带上很浓重的个人风格。 这才让端倪显露。 “你去了乾安驿站吗?”顾秋澜问。 胖子摇头:“我也是才从燕州出来。” 一个多月前老将军失踪,半个月前乾安驿站出现异常,与此同时登州那边则开始被土匪围困。这样的时间线,顾秋澜很快有了不好的联想。都说擒贼先擒王,换言之,如果暗中有人针对他们,首先要拔掉的自然是燕州将军。——除掉燕州将军,切断燕州和登州的联系,登州无法向燕州运粮,没了联系后燕州的兵也没办法及时向登州进行援助。 就算秦慕川这个半吊子也知道事态不好了。 第六十六章 细作 “当我们发现老将军的信有问题后,便派人去寻老将军的踪迹,却一直了无踪迹。老将军身边带了十几个亲卫,虽然不是黑骑卫出身,但身手不输我们,不可能就这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就消失了。” “你们怀疑……”顾秋澜看着胖子。果然胖子点头道:“我们怀疑有内-奸!可老将军下落不明,谁也不敢轻易行动,也不知那个内奸藏在哪里,但燕州城内肯定是不安全的,所以我才从燕州出来。敌在暗我在明,我不敢走燕州的黑骑卫,好在当初跟着老大剿匪的时候收了这么几个苗子,进山里后便把他们都召回来了。” “等等!”顾秋澜诧异问道:“他们既然是山匪,为何没有受到燕州剿匪的影响?你知不知道燕州依大将军令再次剿匪了!” 谁料胖子更加诧异:“怎么会是大将军令呢?不是按着朝廷的圣旨吗?” 顾秋澜一时语塞,显然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意料。 倒是秦慕川一直旁听,像个局外人的身份,冷静道:“登州得到的消息是燕州按大将军令剿匪,可燕州是接到了朝廷的圣旨才开始剿匪。有人在两头传消息,而且可能都是假消息!” 片刻的沉默后,“乾安驿站!” 燕州自古孤城,本朝为了缓解这种情况建立了乾安驿站,让它能与最近的登州有联系。朝廷的圣旨,北地各州府与燕州的联系都会经过这里。所以乾安驿站自然是重兵把守,而且位置比较隐秘。但毕竟那么多的公文要经过这里,一般而言内部人士,尤其是高级内部人士都会知道这个地方。 内-奸这个词再次浮在众人心头。 显然现在这种情况是有人假传圣旨,而燕州因孤城的原因也习惯了自-治,燕州将军又很喜欢远游,燕州各个部门之间的独立性与合作性也很高,可以在没有大将军的情况下将各项政策很好的执行到位,包括……剿匪。 “你他娘的圣旨来了你们就剿啊!”顾秋澜一巴掌就呼向了胖子的脑袋,“不知道那些是老子小弟吗?” 秦慕川还是第一次看见顾秋澜这么愤怒。而且他也相信了胖子黑骑卫首领鬼王的身份,他的脑袋竟然能够承受顾秋澜这么扇!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我们没真剿!”胖子泪流满面,“老大,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 “是啊,秋澜,冷静些!”秦慕川赶紧出手制止。 听到秦慕川的声音,顾秋澜总算是收敛了些。虽然当初在燕州的时候每天都将老爷子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燕老爷子的失踪给她的打击依旧远比大家看上去要重得多。 “我们没有下死力气剿匪!”趁着顾秋澜理智回归,胖子赶紧道,“只是那群土匪自己内讧想要趁着剿匪,打压对方的势力,局势这才不可控制起来!” “放屁,那些混蛋玩意的德性老娘比你清楚!”顾秋澜手又痒了,这时秦慕川倒是说道:“可那些混蛋可不怎么聪明啊。” “难道……”顾秋澜双眼通红,胖子赶紧策马逃的远远的,可这时顾秋澜却仿佛脱力一般的仰头长叹,“难道那些混蛋当中也有内奸吗?” “对方算无遗策啊。”秦慕川亦十分无奈。 “这到底是多么大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切?而且这股力量对我们北地的土特产倒是十分清楚。”顾秋澜自嘲的笑了笑。 北地的土特产能有什么?山匪呗! 利用山匪这个障眼法不断地拖延时间,而且他们还能占领乾安驿站,可谓是黑白通吃啊! 秦慕川突然道:“会不会是北廷?燕州自古是抵挡北廷的屏障!” “北廷是疯了吗?要在冬天打仗?”顾秋澜一脸不可思议,“他们最以为傲的骑兵,要去茫茫雪地里觅食吗?人可以吃干粮,马呢?在北廷,战马可比人更娇贵!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们疯了,毕竟北庭人也不太聪明,都是一群野兽罢了。但是不管是什么谁,乾安驿站都必须一去!”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而秦慕川也知道那里是结症所在。 就地理范围上,他们已经进入燕州地界了。只是燕州很大,而且很多地方并没有什么百姓,但没有百姓的地方不等于没有人。毕竟燕州的“土特产”还是遍布燕州各个角落的。 胖子他们便就地取材,住在某山寨中。据说这山寨的主人和那三十几个汉子当中是亲戚关系。知道自己兄弟快要混上朝廷公务员了,贡献一下住宅,图个好表现。反正经过之前剿匪的混乱,那位山寨当家手里的人也都散了,还不如洗白上岸,种田娶媳妇。 “难道不去乾安驿站?”秦慕川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不急。 顾秋澜叹道:“我能逃过弩箭,其他人呢?乾安驿站里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不能白白让人去送死。” “谁说谁都不知道了,那哥俩不就是的?”秦慕川还没忘记许哥他们。 “万一他们是内-奸咋办?”胖子这黑骑卫出身可不是白给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回到了,如何分辨许哥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上面来。 秦慕川略略沉思:“我有办法,只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 “我?”胖子诧异的指着自己,“难道不应该是……” “她一个女人瞎凑合啥啊!”秦慕川赶紧将顾秋澜给请到一边去,对她小声道,“这事儿你真不能跟来,不过我保证给你满意的答案!” 顾秋澜勉强点点头,她也知道秦慕川应该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犯浑。 许哥和虎子两个人进了山寨后,受到了比较友好的待遇。反正这哥俩的武功扔这三十多个汉子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第六十七章 爱慕 秦慕川气都没喘匀,直接将张了了的画像递给顾秋澜:“这人是个杀手!!” “恩。”顾秋澜点头。 “恐怕和这次的事情脱不开干系,登州那边怎么办?我们临走时,可是将她还有那位大小姐都托福给了你叔叔照顾。万一她要是利用孙若思在登州城里大闹一场怎么办?!”秦慕川急得跳脚,登州那边都是一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公子小姐们,更何况张了了还是身在暗处! 顾秋澜淡定道:“你觉得巧云是什么人物?” “我知道有巧云!可是,那边也只有一个巧云!” “看来你还是不懂啊。”顾秋澜叹口气,“你方才说张了了是什么个人物?” “杀手!” “那巧云是什么?” 秦慕川迟疑道:“她是黑骑卫,难道也是杀手?” 顾秋澜道:“既然知道巧云也是杀手,那你还紧张什么?杀手的所有行动巧云都比你我更清楚。结局无非两种,一种是巧云将张了了剁了,一种是张了了将巧云给杀了。行啦!”顾秋澜拍了拍秦慕川的肩膀,“你在这里着急也没用,消息也传不回去。收拾一下,我们要去乾安驿站。” 巧云是一个很神奇的妹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秋澜的武功更高,但巧云就比顾秋澜给人的感觉更可靠。无论是人品还是信用值上,都甩了顾秋澜好几条街。 听到顾秋澜一通分析后,秦慕川最终将心放回原位。别看顾秋澜语气十分肯定,实际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并不担心巧云会打不过张了了,但她担心她的茵茵小美人啊!当着秦慕川这个“正室夫君”面前当然不能提茵茵了,万一秦慕川吃醋怎么办? 巧云妹子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她打架的时候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但关键是她也不拿别人的命当命。如果张了了绑架了茵茵做威胁,那么巧云肯定会很冷静的等着张了了撕票后再把张了了给撕了…… 可如今担心也没用,顾秋澜是鞭长莫及。 在山寨里做好了补给后大家便准备出发了。此时秦慕川又换了一身装扮,白狐围脖衬托着如玉般精致的脸,似给人一种雌雄莫辩之感,修长而提拔的身形让一身北地冬装穿的无比富贵。顾秋澜穿着普通的女子衣衫,站在他身边,硬是被衬托成了一个机灵的丫鬟模样,更别说胖子以及那些个山匪般的粗人了! 这是一个自带柔光效果的男人。 胖子揉着眼睛,悄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以一个飘逸的姿势荡到顾秋澜身边:“真不愧是当家的!”竖起大拇指,“大嫂在我平生见过的美人当中绝对是这个!” 顾秋澜安慰他道:“什么锅配什么盖,我这般的人物当然要这样的夫君了!至于你嘛……” 胖子神色变得无比认真。 “先减减你这身肉,不然再好看的美人也迟早被你给压死。” “老大,你这就不地道了!”胖子嚷道,“有这样只管自己不管属下的老大么!老大啊,那秦国公府里还有没有未出嫁的小姐之类的?” 得到没有的回答后,胖子无奈叹息。 干他们这行容易么?黑骑卫隶属皇帝的私人卫队,听起来挺威风的。可忙起来哪有时间解决个人问题,上级领导也没怎么关心过这一点。其他一些部门好歹还能内部凑合解决一下,黑骑卫? 你说是找顾秋澜这样的汉子还是巧云这样的妹子呢? 胖子颇为忧伤。 秦慕川见着之前还挺沉稳的一个人突然垂头丧气,便询问了一下。胖子如是这般一说,秦慕川顿时拍着胸脯道:“这有何难!京中未嫁闺秀的画像我娘那里全有一份!” 胖子和顾秋澜两人眼睛同时放光。秦慕川狠狠捏着顾秋澜的肩膀,微笑道:“到时候你随我进京,我让我娘给你一份,看中哪家就去打探消息。” “这可真是谢谢秦兄了。”胖子嘿嘿的搓手,“不知京中女子都喜欢怎样的呢?” 顾秋澜见没她的份了,凉凉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你看看你这身肉!” “这叫可靠!”胖子再次为自己的肉正名,“有姑娘就喜欢我这样的!踏实!” 胖子条件不错,顾秋澜这个黑骑卫当家的不过是人情上的,胖子那可是经过朝廷认证的黑骑卫首领——正三品大员! 胖子年龄还未到而立,而黑骑卫大约在三十五岁可以申请退休,当然一般人可能活不到退休年龄就挂了,但胖子绝对是能够安然退下的。就冲他为皇帝卖命这么多年又没出过岔子,退下后肯定会被荣养。换句话说,除了个人形象差了一点,胖子在婚姻市场上还是很有前途的,前提是媳妇儿的胆子得大一点。但连燕行东都减肥成功了,胖子为了心爱的妹子咬咬牙舍了那身肉,说不定也是一帅哥呢。 妹子的魅力是无穷的,秦慕川不过是答应了这一条,胖子就立刻将秦慕川自动升级成为老大。至于前任老大顾秋澜…… 胖子表示现阶段妹子最重要,老大随时都有,但妹子机不可失!顾秋澜十分鄙视胖子这幅重色轻友的德性,便赶紧将秦慕川给拉走了。 乾安驿站的人不能很多,大家需要分散成为梯队的形态。顾秋澜纠结了半天,决定还是将秦慕川带上,若是有万一,便将他踢到第二梯队里去也来得及。 乾安驿站位置十分隐蔽,但路上还是要经过几处废弃的村庄。顾秋澜一行不敢多做耽搁,均是急行军的架势。奈何风大雪大,大家也不是铁打的,到了第二的时候便纷纷下马稍作休息。为了以保万一,他们这第一梯队里的八个人都是会北廷话的。对于秦慕川也会,众人纷纷称奇。实则是他小时候被秦国公强行灌输的。 这村子已经被废弃许久。众人来时不少房屋都破旧不堪,捡了一个稍大些的略略打扫了一下,便两两一组各自行动。有的生火,有的去村中巡视。 顾秋澜带着秦慕川在村里四处转着,对他分析大家可能会在乾安驿站遇到的问题。目前最大的猜测便是乾安驿站已经被北廷人给占了,但这伙人还不知道有人已经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等他们到的时候,那些假扮的驿卒会按照朝廷的流程来接待他们。 这时候在顾秋澜一行人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将计就计;二,假说自己也是北廷人,从而混入他们内部。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最后一个地图啦,离完结还会远吗?\(^o^)/~ 给新文打广告: 《穿越之归园田居》阴冷又变态的老男人来报恩…… 其实一开始名字叫做《田螺小伙子》,我家男主外表严肃高大上,内心朴实接地气,大家觉得男主是叫王水生呢还是叫李二狗好呢? 男主:=皿=姓录的,当心我咬死你! 第六十八章 相认 众人刚把干粮烤热正要出去寻顾秋澜二人,便看见秦慕川带着一身风雪急吼吼的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异族人,心中顿时警戒起来。 乌力罕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仙女的侧脸,丝毫没觉得这位仙女娘娘的身高跟他差不多。又因为此时冬季,大家都穿的较多,秦慕川又披了一件厚皮斗篷,身材越发的不可捉摸起来。 一人看似随意将收搭在胯间刀鞘上,笑呵呵的走上前:“这位是?” 秦慕川正要说话,身后顾秋澜一路追来,嚷道:“在那边刚遇到的!”话音刚落,人已到了跟前。瞟了一眼乌力罕,那货周围一篇粉色小爱心冒着正带劲儿呢。谁又能想到乌力罕前一刻还虚弱的要死,只看了秦慕川那么一小眼便满血复活。 顾秋澜直接绕过他,将从乌力罕拿顺手拿过来的武铁腰牌递给众人传阅,来这里的人都是对北廷十分了解,一看见那花纹,顿时明白这腰牌的来处,众人脸上不由露出严肃之色。 乌力罕就像个狗皮药膏一样黏在秦慕川身边,气得秦慕川直接绕到顾秋澜身后,奈何顾秋澜空有一颗汉子心实在没有一个汉子的身高,乌力罕依旧直愣愣地望着秦慕川,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气氛的转变。 正当他要跪倒在仙女大人的斗篷之下时,脖子处一阵寒意,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突然就架在下巴处,耳旁倒是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笑呵呵道:“外族的兄弟,这是打哪儿来啊?” 乌力罕一个机灵,眼见着仙女大人勾起一丝浅笑,猛地转醒道:“你们……你们……”乌力罕无比气愤,“你们这群无耻之徒,竟然对我用美人计!!” 秦慕川:我要掐死他!!!! 顾秋澜:冷静冷静!! “中原人最是狡诈,连女人都不放过!我的仙女啊,你要和这群豺狼狼狈为奸了吗?”乌力罕的义正言辞。 为了防止乌力罕被秦慕川杀人灭口,顾秋澜善良的走过去,和气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件东西?” 乌力罕似乎还没有接受仙女变妖女的事实,一双眼睛通红的盯着秦慕川。他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救了他的仙女,转眼间竟然就变成了土匪!仙女啊,你是有多缺钱才干这种勾当啊! 顾秋澜又笑道:“快些说吧,我们都是讲理之人,你若说了定不会为难你的。” 乌力罕:“呸!禽兽!” 顾秋澜:别拦我,老子要掐死他!!!! 胖子:老大冷静啊!!慕川快劝劝她!! 秦慕川:给你刀! 胖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顾秋澜的手速远比众人说的要快,将架在脖子处的刀移开的瞬间乌力罕整个头偏向一侧,看的众人不寒而栗。顾秋澜阴狠笑道:“清醒了吗?” 乌力罕终于回到了人间,下意识用着北廷语嚷道:“你们是何人?!” 众人心下了然,顾秋澜也用着北廷语:“赫和部。” “胡说,赫和部没有你们这些人。”乌力罕略惊,“是大皇子派你们杀我的?做梦!神鹰是不会庇佑你们这群恶魔的,那些卑劣的手段不会让赫和部的勇士屈服!”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倒是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附在顾秋澜耳边低声道:“老大,这个人长得是不是些眼熟?” 顾秋澜也有些不明所以:“你见过?” “没有!或者是说我没见过真人。” “画像?” 胖子继续思考,黑骑卫首领那堪比搜索库的大脑告诉运转,反而是一直没出声的秦慕川眼前一亮,说道:“说起来,这人的长相倒是和北庭皇室有些像。我且记得五年前北廷皇族来京城朝贺,当年去的是……” “二皇子!”胖子也想起来了! 顾秋澜呵呵:“真够二的。” “这人却不是二皇子。”作为黑骑卫首领,胖子对人脸的记忆绝对是这群人中的翘楚。不过此人既然和二皇子十分相似,那他八成也是北廷皇室中人。五年前来京的二皇子便是主和一派,私下里与燕老将军的关系还挺不错。 比起顾秋澜这种业余客串,胖子的政-治敏感度和知识储备库就是专业级别的了。认出了乌力罕的身份之后,便很快联想了北廷皇室的种种纠纷,其中不乏主战与主和派。 只需几个人名的出现,各种阴谋诡计便涌上了胖子的脑中。突然;留守在外面的人发出了警戒的声音。乌力罕脸色大变:“又是那些人!” “将你打伤的?”顾秋澜追问。 乌力罕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胖子立刻道:“全员戒备!” 话音落,众人消无声息的移动着脚步。受伤的乌力罕和不会武功的秦慕川成为重点保护对象。顾秋澜已抽出腰间短剑,不动声色地潜伏在门旁,门缝中依稀能看见外人来人,均是官差打扮,官府上赫然写着——“乾安驿卒。” 顾秋澜与胖子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了计较。胖子挥手,几人从门前退下,在腰间拿出吹箭递上。黑骑卫是直属皇帝的特-务暗杀部门,正面攻击并非他们项强。 近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细针飞出,屋外来人顿时倒下数人!不待来人有所动作,胖子立刻下令,众人蒙面而出,将屋外之人悉数扑杀!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战斗结束 “还有两个活口。”胖子沉声道。 “绑了!”顾秋澜环顾四周,“严审!” 乾安驿站的驿卒为何会数十里奔袭来这近乎废弃的村庄?此刻没几个人将乌力罕和之前那白痴的印象对等起来。 胖子大步走去,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与北庭二皇子有什么关系!” 乌力罕此前对这些人抱有戒备,但经过刚才一战见这群人的战斗方式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家二哥常说一些事。汉人虽然身体羸弱,但总有一些奇人身手不输给他们部族的勇士,这些人便是黑骑卫。 如果是黑骑卫的话,如果他们真的就是燕州的黑骑卫的话! 乌力罕仿佛看见了一线希望!这位来自北廷的人心思比不得胖子这群人这般弯弯绕绕。更何况他是有求于人,便道:“你们可是燕老将军旗下的黑骑卫?!” 众人一惊! 此时那边审问的人走来,附在胖子耳边低声叙述,胖子轻轻点头,又对乌力罕道:“阁下是?” “乌力罕。” “北廷七皇子!”顾秋澜率先认出来了。 北廷王的儿子很多,尤其以大皇子和二皇子最得北廷王的欢心。排在后面的几个儿子便稍显普通,这位七皇子便是普通皇子中的一位。不过这些只是针对皇室而言,作为顾秋澜和胖子这样的人,北廷王那十几个儿子的名字他们都是熟谙于心的。两国交战数十年,二皇子因主和与燕将军破有些交情,七皇子便是二皇子一系。燕州黑骑卫虽不曾见过乌力罕本人,但对这个名字却是十分熟悉! 胖子:“有何凭证?!”虽有那几个驿卒的供词,但此事必须谨慎! “小王有皇兄亲笔书信一封,要交给燕老将军。” 在场众人中胖子与秦慕川在京城时曾见过二皇子笔迹,可时间久远却也记不清了。却见乌力罕拿出一件小小的木雕配饰,谁料顾秋澜顿时将其拿过,眼中透露着震惊,这是燕老将军亲手雕刻的! “没想到是七皇子,之前多有得罪!”胖子略略低头,抬手一礼。 乌力罕倒不计较,他没有带很多人,只与几个随身侍卫深入燕州腹地,就是为了避开王庭内主站派的耳目。只是没想到遭到伏击,最终只剩他孤身一人。 “你们这里是否有个叫乾安驿站的地方?”乌力罕收好书信木雕,见胖子和顾秋澜点头,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皇兄果然所料不错!” 北廷虽与大周交战近二十年,但却不落下峰。大周开国不过三十年,为剿前朝余孽,没多少心思北顾。北廷好几次都打的上朝北地连失七州府地,其中一次,趁大周内-乱差点攻到上京城门之下。最终燕老将军挂帅前往燕州,形式才得以逆转。 可以能让北廷畏惧的并非大周皇帝,而是燕老将军。为了拔掉这刺,北廷主站一派绞尽脑汁,几次野蛮行事都被破解。北廷人眼中汉人奸猾,对待奸猾之徒就必须要让自己也变得奸猾。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请巧云给大家带来一首歌: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黑骑卫 他们武功很高强 他们沉默又聪慧 他们万众一心齐心协力打败了顾汉纸…… 自己翻身做主真呀真开心~~ 啊,美丽的黑骑卫~~ 啊,骄傲的黑骑卫~~ …… 巧云:=_=谁写的歌词,羞耻的唱不下去了! 第六十九章 误会 兵者,诡道也。这个道理,在场诸人都懂。只是放在黑骑卫身上,那就是——能偷袭咱就坚决不打正面仗,能暗中搞死对方,就绝对不让那人知道我是谁,玩的就是暗爽! 秦慕川的爹好歹是军功起家,他虽没有秦老爹那般威武霸气,但对兵之一事也多少知道谢,加上现在又是运粮官,理论和实际也结合的差不多了。在秦慕川的印象中,凡是朝廷有名的胜仗那都是赢得堂堂正正。偏门虽能得一时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眼看着自己老婆还有兄弟以街头流氓混混的口气兴高采烈的讨论怎么趁黑偷摸给对方一闷棍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话。 “乾安驿站守军不会超过二百人,我们一共只有三十人……”胖子正说着,谁料顾秋澜直接截过他的话:“错了,我们最多只有二十人。”目光停留在秦慕川身上。 秦慕川一个机灵,这样说话,顾秋澜已经提前说道:“你必须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反馈给燕州与登州二地。只能给你九人,一路小心。” 秦慕川没话了。他知道此事不得儿戏,只不过很明显,留下来所面对的情况才是最危险的,来这里的儿郎们哪个又是贪生怕死之辈呢。 顾秋澜倒是挺利落地,低声道:“动用你的智慧!” 智慧……他有那玩意儿么?秦慕川握拳虚咳了几声。被挑出了九人虽不乐意,但上面的命令也不敢不从。秦慕川看着这低迷的士气,突然想到胖子曾经说的黑骑卫里光棍多,便大包大揽的许诺跟着他混的,回京一人发一媳妇儿! “秦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九人顿时精神一震。 秦慕川补充道:“我是个重承诺的,此番事毕回京后各有奖赏。只是若有那滑头之辈,媳妇儿照发,只是发之前得由你们顾老大过目。” 众人:“……” 妈呀,要是小美人们提前看了顾秋澜,那还能看中他们吗,这不影响内部团结么!! “秦大人放心,属下们定当尽心竭力,粉身粹骨在所不辞!” 秦慕川满意地点点头,事不宜迟,他们立刻便动身了。听着旁边的动静,顾秋澜颇为莫名,真没看出来啊,她家花瓶竟然还有这般本事,真不愧是她偶像开国公的儿子! 剩下的人自然就跟着顾秋澜一道前往乾安驿站,他们的任务很明晰。探明燕老将军是否在此,若在最好是将人给救出来,同时摸清楚乾安驿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马匹显得格外重要,他们长途奔袭,没人都是带着两匹或以上快马。这其实是像北廷人学的,奈何中原没有那么多的战马,马术也不及北廷精湛。但是这些缺点放在黑骑卫身上就不存在了,人家是精英中精英! 带着剩下的二十人和编外人员乌力罕,换上了从死掉的乾安驿卒身上扒下来的官服,一群人奔袭乾安驿。二十人对上至少二百人的守备,以一当十这样的计量是针对普通百姓的,面对接受过训练的士兵,这个数字就要打个折扣了。 马裹蹄,众人潜在乾安驿外围。由于地处偏僻,又或许是里面的人心虚,乾安驿外围并没有设哨。不过就乾安驿的大小来说,也放不下那么多兵,但小二百估计是够得。 胖子趴在地上低声道:“我们不清楚里的守备情况,最好还是把他们引出来为好。而且他们派人出去追击,如今人未归,肯定也引起警觉了。” “我们只有二十人。”顾秋澜道,“难道还要再分,一队诱敌,一队迂回?” “若是能吸引住对方主力,老子单枪匹马也能给他玩个七进七出。”胖子狠狠道。 顾秋澜:“我同意。” 胖子:“……老大,你好歹说几句场面话啊,兄弟这去了,要是出个万一就回不来了。” 顾秋澜:“没事,我们肯定会吸引住对方的九成人马。” 胖子:“?” 顾秋澜:“咱有乌力罕,最佳诱饵!”语气中非常得意。 胖子垂泪,他总是高估了顾秋澜的节操。 顾秋澜还是咬咬牙,从手里省出了两个人跟着胖子。剩下的人倒是不用再穿那身官服了,他们没有潜入任务。战马负着重甲,顾秋澜等人迅速换上,十七对二百,也许还会更多…… 乌力罕自秦仙女走后,一直心不在焉。秦慕川训话的时候他没在跟前,等他来的时候秦慕川已经走了。此刻他已经明白了眼前众人是燕老将军旗下的黑骑卫,只是有些拿不定秦慕川的身份。等到听说秦慕川带入回去求援,乌力罕又结合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脑中灵光一现。拉着胖子与顾秋澜低声问道:“你们是担心她的安全才让她回去的吗?” 顾秋澜翻一白眼:“废话!” “她和燕老将军关系匪浅?” 顾秋澜继续翻白眼:“废话!”她外公的孙女婿,这关系够近了吧。不过顾秋澜显然也没想着和这个傻大做多余的解释。 但乌力罕一脸我明白的模样:“原来如此,我懂了!” 这二货懂什么了?胖子十分好奇。 乌力罕一脸兴奋的对二人小声道:“那人身份肯定十分重要对不对?所以你们才这样保护她!” 胖子点头,只是纳闷这家伙怎么竟说废话! 乌力罕可不这样认为。试想,一个女人出现在眼下这种营救燕老将军的场面里已经十分意外了,更意外的是她还不是黑骑卫,那她是谁?肯定是和燕老将军有联系的人啊!他可是听他二哥说燕老将军有一外孙女,胆子大,武功也高,两相一对比,这不就对上了吗。 至于外孙女长得有些人高马大了…… 嘿,练武之人可不就得这样嘛,再说了,这般的身高和他们北廷一些壮硕的女人比也差不多。 声音有些偏低? 听说这位姑娘曾经在军营待过,又是练武,自然要喝出声来,长年累月下来声音自然就会偏低沉沙哑些。更何况人家姑娘又单身在似豺狼般的黑骑卫里,压着声音说话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嘛。 乌力罕记得自家二哥说了,燕老将军曾经私下里抱怨外孙女太过彪悍,性格也不好,以后怕是不好嫁。 “我听闻燕老将军有一外孙女?”乌力罕突然一问,胖子眼神顿时就飘向了顾秋澜那里。 顾秋澜:“是有一个,怎么了,皇子见过?” 乌力罕立刻摇头,他知道这个女的,是和仙女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应该是仙女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姑娘身边伺候的,肯定要选女的啊! “听说此人是个奇女子,若是知道燕将军的情况,怕是会担心啊。”在丫鬟面前夸夸主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乌力罕十分得意。 顾秋澜一愣,没看出来啊,这小子眼光不错!她好像没有表现什么吧,难道自己的名声这么好的,连北廷都知道了?心中有些小得意。 乌力罕看在眼里,表示:丫鬟攻略成功!耶!顿时道:“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诱饵的!”燕将军外孙女在中原嫁不掉,可以嫁到北廷来嘛,他不嫌弃老婆会武功! 顾秋澜虽有些莫名,这家伙话题是不是跳的太快了,但看见身为国际友人的乌力罕这么自觉,自然十分高兴,语气也充满了肯定:“我们定会保皇子周全!” 胖子听着二人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陌路说书人扔的地雷,么么哒~o(*≧▽≦)ツ 第七十章 追击 胖子三人依旧潜伏在隐蔽之处,顾秋澜等人则直接望乾安驿走去。 驿卒立刻高声呵斥:“来者何人!” 顾秋澜示意,旁人用北廷语喊道:“放肆!大皇子的使者都认不出来了吗!” 北风呼啸,四周一片寂静。兵行险招,赌的就是乾安驿站是否如乌力罕所言,已经被大皇子所控制了。在大周的土地上,摆出北廷的身份,如无异样,这些士兵应该就会亮兵器了吧。 “大周王土,岂容异族放肆!”守驿官差一声怒喝,顿时冲出了数十人,挡在驿站入口,两侧高台上寒光微闪,弓箭手已准备好。 顾秋澜面色如常,双手却缓缓握紧,四周空气似乎在缓缓凝结。 “混帐!”喊话的黑骑卫大怒,似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般,直接冲到对方阵营当中,一伸手,瞬间将其中一人拽出,狠狠摔下,“皇子使者亲临,你们这群东西狗眼都瞎了吗!”说罢,作势拔出腰刀就要砍下。 “慢着!”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乌力罕看着来人——大周本土人,那一声慢着,却是同他一样的北廷语。 来人乃乾安驿驿长,驿长早已知晓动静,默默在一侧观察许久,此前心疑大皇子怎么突然派来使者,而后见那群北廷人甚是嚣张便赶紧出来打个圆场。 驿长颇为谨慎,但眼前这群人十分从容……莫非是真的? “小吏有眼不识泰山,请使者见谅。”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先让人进他的地盘,而后关门打狗!驿长匆匆看了一眼,这群人中除了一人,其余都是大周人士的模样,心中虽知,但还是问道:“不知使者是哪一位?” 乌力罕哼了一声,一动不动。 驿长看着他周围那些勇士,心下恼火,还是弯腰快步上前:“使者息怒。” 乌力罕不语,继续作嚣张状。 驿长道:“恕小人越逾,小人未接到有使者前来的书信,大皇子可有信物给予使者传达?” 乌力罕不耐烦的摆摆手,早有一旁的人将那刻有赫和部的腰牌拿出:“看清楚了吗!” 驿长赶紧抬头,恨不得将眼睛贴上,一点花纹都不敢漏下——居然是真的!! “哼!”乌力罕脸色已经又黑了一个色度。 驿长不敢多做停留,赶紧道:“天寒地冻,使者赶紧随我进屋吧。” 一黑骑卫粗着声音道:“进什么进!使者公务繁忙,哪有闲工夫与你闲扯!听着,把哪个姓燕的人押出来,交给使者就行了!” 燕州将军燕柏青? 驿长心下顿时狐疑起来,脸上依旧恭敬道:“这……虽是大皇子的使者,可若非大皇子亲临,怕是……” “啰啰嗦嗦!使者的话你当耳旁风吗,还要不要命了!”说着,就拽上了驿长的衣领。 顾秋澜看着那演技一流的黑骑卫,突然有些感叹——在她不再的这些日子里,大家都经历过什么了? 驿长连连陪着小心,终于衣领一松,赶紧退到一旁喘几口气。双方正僵持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快步赶来,在驿长耳边低语了几句。驿长的脸色顿时丰富起来。 不好! 驿长依旧小心,可顾秋澜明显感到他与之前的态度不一样了。 “既然使者这样说了,小的不敢不从。只是提燕柏青需要一些时间,不敢劳烦使者枯等,随我进驿里歇息片刻,使者一路风尘仆仆等会儿还要赶路,喝杯热茶也好暖暖身子,也算是小人尽了地主之谊。若是被大皇子知道小人招待不周,定要恼了小人。” “不必了!”乌力罕摆手,“我时间不多,你赶紧把人带出来!” 驿长冷笑。之前派出去寻人的驿卒的尸体已被发现,他身为驿长自然知道北廷皇族的事情。堂堂北廷七皇子,竟然也做这种浑水摸鱼的勾当!只听对面之人道:“给你半个时辰将人提出来!”说罢,竟是转身要走。 驿长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对方可是北廷七皇子,若是抓住送往大皇子那里,可又是一功!当即大声喊道:“七皇子何必这么着急的来去匆匆!” 对面之人果然脸色大变。而他身旁的护卫已经撺掇着皇子赶紧离开。 “生擒七皇子者,赏银千两!” 一声令下,四周一片躁动! “跑!” 不知是谁嘶吼一声,乌力罕等人转身拔腿便跑!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不少驿卒。马匹就停在不远处,顾秋澜等人又是一身重铠,此时凭着一口气,一路狂奔! 乌力罕异族的体格与外貌十分好认,此刻在小兵眼里他比那白嫩嫩的花姑娘还要吸引人!银千两,这是他们三辈子都赚不回来的数! 众人要护着乌力罕,顾秋澜主动殿后。看也不看的直接反手飞出数道飞镖,身后人群密集,简直一射一个准! 乌力罕仰着头,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活了小二十年了,他还没经过如此刺激的赛跑。二胖还充斥着不少兴奋的声音。 “抓住七皇子!!!!” “不许放箭!!要抓活的!!” 跑在前面的几个小兵竟奋起一跃,伸手就要往乌力罕身上招呼,突然脚腕一痛,重重摔下!脚上被刀割破,血流不止。 “上马!”顾秋澜大声呵斥。 黑骑卫拥簇乌力罕,乌力罕猛一回头,见那个“小侍女”竟没有随他们一起:“喂,走啊!” 顾秋澜双手已多出两柄锋利弯刀,嘴角处勾起一个寒气四溢的笑容,背对他们语气轻松:“你们走。”带着热气的鲜血,唰的一下,洒在一旁的白雪之中,显得格外艳丽,一个小兵赫然倒下。 她的外公,那个如战神一般的教导她的人,竟被这群人用无耻伎俩关押! 她忍的够久了! 猛虎下山,百兽来朝! “走吧!”黑骑卫可是知道顾秋澜的恶名的,那就是个人肉搅拌机啊! 经顾秋澜这一阻拦,乾安驿站追势受挫! 驿长眼见着七皇子不过十几人竟然要逃走,立刻下令,增加追击人数! 顾秋澜周围已经空了一圈。一脚踩下,雪地里竟渗出血水。她一个动身,周围之人一阵惊呼,谁料却是个……假动作。 “哈哈哈哈……”顾秋澜又一挥臂,吓得周围之人往后连退数步,却发现又是个假动作。 突然一声马啸,顾秋澜耳朵微动——她的马来了! 顾秋澜几番暗器与假动作并行,硬生杀出一条血路。而对方的弓箭手已倒,顾秋澜当然不会将自己置于弓箭射程之内,立刻上马——阻拦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留下来搏命! 就在顾秋澜与乌力罕带着驿卒们兜圈子时,胖子与另外两个黑骑卫已经潜入了乾安驿站。几番功夫,找到地方。 三人互打手势,猛一踹门,一只手从门内袭来,那黑骑卫竟然躲闪不及,直接被掐住了脖子,力道之大,一张脸几乎顿时涨成了青色。 “咦?”手一松,“怎么会是你们几个小东西!” “将军!”胖子赶紧半跪一礼,“属下来晚了!” “愣着作甚,跑啊!” 胖子一腔热情,还没来得及表忠心的呢,老将军已经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这个精神饱满的老家伙,真的是被囚禁的吗。 “哎呀呀,还是外面好啊,瞧着天色,多晴朗啊。” 燕老将军头发胡子早白了,精气神却很好,从他那一剂锁喉便可看出,这个看起来特别慈祥的老爷爷下手是多么的快准狠。胖子同情的看着身旁的兄弟,这家伙喉咙没个三四天是不能开口说话了。 胖子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将情况说明。燕老将军立刻下令:“放响箭,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晚上10点以后看应该会出现。】 感谢:赵曦月扔了一个地雷o(*≧▽≦)ツ 第七十一章 汇合 乌力罕听到了身后一轮新的喧嚣,不待回头,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是她!那些追兵本以为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没想到对方仅凭一人,竟将他们数十人全部拦下,不由心生怯意。 两军对垒,最好是一鼓作气,最怕再而衰,三而竭! 追兵虽还在毕竟,但已经有了退意。只是后面新来的人士气较高还要往前面赶,而前面的人则更想回去。银子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反复追击几次,乌力罕等人队形不变,而追兵则显得有些杂乱。 顾秋澜他们都是身穿重铠,而追兵不少人以为只是抓人而已,他们数百人,前面不过十来个,围也能将他们给围死,为了争抢大功劳,干脆轻装上阵。 黑骑卫们一刀下去,刀刀见肉,一点阻碍都没见到。而对方偶有挥来没躲开的利器,在重铠之下,也不算什么。 驿长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好。 正要鸣锣让小兵回来,突然整个人一震,一根利箭从穿膛而过!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驿长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晕开的猩红,那是他的……血! 燕老将军收起弓箭,得意笑道:“老子箭法准吧!按照你们几个小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得磨蹭到猴年马月去!” 胖子垂眸,顾汉纸,我们需要你!!我们在也不嫌弃你了! 燕老将军又是数箭,连番火箭射入驿站,走之前洒在四周的酒瞬间燃了起来。 另一方的众人早已听到响箭,顾秋澜立刻道:“撤!” 随着驿长中箭倒下,驿站忽起大火,乾安驿站的驿卒们皆慌了神!古代军队,大到上万人的军队,小到数十人的小队,几乎都是靠着长官的个人魅力而为。皇帝离最底层的小兵太远了,他们所效忠的不过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已。所以自古哗变很少有从小兵开始的,一般都是中层将领,他们手里有权,还有小兵们的效忠。一旦自己效忠的长官倒下,便是群龙无首,一溃千里! 驿长死了,他们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追击的人得到消息后,竟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动作,左右四顾,得到的都是茫然之色,哪怕他们的人数依旧是顾秋澜等人的十倍以上。 尘埃落定! 乌力罕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的一身大汗,手心被马缰簕出一道深深的印迹,轻轻一碰,便是钻心之疼。回过神后的他更是第一时间找到顾秋澜,眼中止不住的崇拜之色。刚才那一瞬,他竟然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 “姑娘威武!!” 顾秋澜叉腰狂笑,也不顾自己个乌力罕的身高差,直接伸手毫不客气地拍着对方的胸(本意想拍肩,奈何矮了):“老子厉害吧!!哈哈哈哈!!你们都跟老子学着点!!” 胖子等人刚到定好的汇合地点,便听到那无耻的狂笑。想起刚才燕老将军的德性,他们再次确定了顾秋澜肯定是他老人家的亲外孙女! “哟!丫头!”燕老将军见着亲人,精神更好了。 顾秋澜笑声戛然而止,安静转过身注视着眼前之人,目光流转,眼中似有泪花涌起。 胖子眼眶微红,他们辛苦这么久,终于,终于…… “哎哟我艹,老爷子精神很好嘛!” “噗————————————” “胖子,你怎么了?受伤了?”顾秋澜大手一挥,赶紧将胖子给扶起来。动作之大,顺手将眼角里的几滴水给擦干净了。刚才太他妈的丢人了,差点就当众哭了。这老爷子,总是这样不让人省心! 燕老将军大步上前,见着孙女完好无缺,欣慰的大笑:“几个小家伙的伸手真是越来越利落了啊。”“那是!”顾秋澜得意道,“您老人家就……啧啧。” “小东西,你敢瞧不起老夫!”燕老将军那火爆脾气哟,顾秋澜像个猴子一样被追的上蹿下跳的。 众人默默看戏,今天的冬天,似乎冷的有点过分了,呵。 一通喧闹,总算是淡化了之前相见时的感伤。 燕老将军已经知道顾秋澜他们的情况,简单道:“老夫打了十几年的鹰,这次差点被啄了眼。前朝的叛军余孽与北廷大皇子里外勾结占领乾安驿站,趁春耕时,一举南下,吞并燕州。” 顾秋澜颇为纳闷:“您说自己是被亲信所害才失手与对方,那亲信既然是前朝余孽,怎么……” 这么直白的话也就顾秋兰能无所畏惧的问出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外公留的。 燕老将军这次倒是不恼了,平静道:“我与那人相识已二十年了,从一个小兵开始,战场里他救了老夫三次,老夫一路将他提拔成军中副将,他在军中也颇得人心。” 众人:………………………………………… 这细作可真是耐得住气啊! 不过也只有埋的如此深的细作,发动起来才能一击致命! 对方神机妙算,却没有算到北廷七皇子竟然摆脱了追兵还被顾秋澜救了,而顾秋澜纯粹是因为秦慕川被扣了个运粮官的差事才跟着一起来燕州,否则凭她在燕州这么多的黑历史,自己主动前来才有鬼了。 所以…… 顾秋澜摸着下巴——北廷失败的根源是自家夫君做了运粮官吗? 胖子:能别给自己脸贴金了么,我都替你臊得慌! 接下来大家便做两队而行。燕老将军速回燕州稳定军心,顾秋澜则回登州与秦慕川汇合。 而秦慕川,经过数日奔波,已经来到登州城下。往日城门处的热闹此时已然无影无踪,登州城门紧闭,远远望去,空无一人。 “大人小心!” 身边的黑骑卫已经抽出腰刀,将秦慕川护在中间,成一方队往前而去。其中一人道:“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 “你……”秦慕川还未说话,那人已经策马而去。 这些黑骑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让秦慕川停的位置当然有讲究——此乃城楼弓箭射程之外之地。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开门!!”黑骑卫正高喊,突然见城墙处一个黑影被扔了出来,心中一惊,仔细看去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秦慕川眯着眼看了半天,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咦? 等等…… 那个人好像是…… (未完,还有一小段。) 第七十二章 完结 无比睿智神勇的巧云将抓住张了了的细节高度概括成了一句话:“我见她形色有异,便查了一下,于是就发现她是细作,她想反抗,最后被我镇压。” 秦慕川听着目瞪口呆,那镇压后吊墙头这……这手段也太激烈了吧。 巧云斜眼:“此乃震慑作用。” 秦慕川连忙点头:“做得对!对付这种心思坏透了的奸细,就得采用雷霆手段!” 几人骑马返回登州府衙,登州早在巧云抓到张了了的当日便进入全城戒备状态,城内街面上几无行人,只有一队队官兵神色严肃的来回巡逻。 登州知州裴义坐镇府衙大堂,这些时候就没回家休息过一天,登州上下官吏各个都睁大的眼睛,生怕再有什么可疑之人混进来。秦慕川一回来,便与裴义详谈。 裴义听得他们此番行动,其中惊险不必多说,只是:“纵然老将军被困乾安驿站只有五成把握,我们也不得不防。”如今既已确定燕州遇险,裴义则再上折子,同时要与北地其他州府通信,不仅增兵城内同时要对燕州进行支援。 “早些抓住那细作时便与发了折子去,如今你来了,正好再发一封。事不宜迟,我这就写。”裴义提笔唰唰写就,此时北地数州之间不少驿使皆在路上奔波,此信关系重大,便交给秦慕川带来的两名黑骑卫送往各地。 非常时刻,也没什么多余的闲话。秦慕川虽不眠不休的奔波一路,但此刻由于巧云带来的冲击力,反而显得更精神。他可没忘记自家兄弟被张了了迷的神魂颠倒,也不知孙若思现在怎么样了。刚回到裴义府里,便遇到了正要出门的季大公子。 季云见他风尘仆仆,忙道:“慕川兄,一路无恙啊!” “还好还好。”秦慕川拱手还礼,“季兄这是去哪儿?” “如今城内情势紧张,我一书生也没什么用武之地,抄写誊录些杂事倒是使得,此番正要去军营清点军需之物。” “季兄辛苦。” 二人其实也不是很熟,几句招呼打完也没什么别的可说,但季云见秦慕川没有让开的意思,显然是还要说些什么。 “不知……恩……孙若思近来如何?”秦慕川咬牙还是问了。 季云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很好,最近也帮着裴大人做事,现在就在府里,秦兄等会儿就见着他了。” “是么?”秦慕川小声念叨,见季云还被自己堵在门口,连忙让开了。 裴义府里与他走之前没什么两样。秦慕川本来是有些饿,不过现在担心孙若思也没顾得及去用饭。这次孙若思虽然实际里是追张了了来的,但京城里知道都以为孙若思跟着他来办差。秦慕川叹口气,他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的神明,才成了今天这老妈子的模样——每天都是操不完心!回去后定要跟孙叔叔狠狠告一状,赶紧把你家小子管管! 秦慕川揉着额头,拉着一个管事问清孙若思此时在何处。谁料裴义早就吩咐了厨房,秦慕川无法只能先去用饭。此刻已是晌午,他清晨赶到登州,除了几口干粮外什么都没吃。此刻见着额热气腾腾的饭菜,五脏庙很配合的叫了起来。 秦慕川仪态很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正喝汤呢,忽而听到门外一声:“秦兄。” 秦慕川抬头一看:“噗——” 孙若思不好意思挠挠头,见秦慕川周围没有什么杀伤性的武器,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哎呀,好久不见了,瞧瞧我兄弟这精神,精神很不错嘛!” “呵……”秦慕川觉得手有点痒,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秋澜总喜欢在腿上绑匕首了,关键时候也好有个趁手的武器才好啊。 孙若思眼尖,见着那碗热汤,吓得一蹦八尺高:“别泼别泼,兄弟我已经受到教训了!”说着,把领子一扯,“你看你看,这印子!!” 一条恐怖的勒痕缠绕在脖子处,饶是经历了这么多惊险的秦慕川也看的有些心惊。这勒住孙若思的人显然是要下死手! “哎,红颜祸……”见秦慕川脸色不善,孙若思连忙改口,“是小弟我瞎了狗眼啊。” “狗眼都比你强!”秦慕川恨恨道。 “都说最毒妇人心!她……她竟然是个细作!!”显然孙若思还没从巨变中恢复过来。喜欢的姑娘不喜欢自己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犯罪分子,还是反社会反人类的那种。。孙若思整好衣领,他这脖子上的印迹也是拜张了了所赐。 “我还算好的。”孙若思心有余悸,“你是没见着沈小姐啊,那才叫被害惨了!” “沈立君?”秦慕川倒是还记得这个女人。 京城呆腻了,跑到燕州来散心。结果说是遇到了匪徒,与张了了一起逃了出来,被安置在裴义府里。至于沈立君喜欢秦慕川的这点小心思,秦慕川还不知道。 “她怎么了?”好歹大家都是京城里的,秦慕川还是关心了几句。 孙若思道:“反正是被牵扯进了这案子里,就是不知道裴大人会不会把她也写进折子中。她父亲大小也是个京官,女儿和这种反贼有连累,这事儿……不好办啊。” “你难道没和反贼有牵连?”秦慕川沉着脸,“你自己的事儿都没理清楚,管别人作甚!” “我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吗。”孙若思道,“我这完全是属于被欺骗,被利用。沈立君不一样,她都快成同犯了!”说罢,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凑到秦慕川耳边,“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娘儿竟是要下毒毒死大家。” 秦慕川脸色一变:“竟然有这事儿?!” “可不是!”孙若思想想都后怕,在张了了暴露之前,谁会特别在意一个京里来的大小姐呢,“亏得季兄懂些药理,发现得早啊。可就这样,府里的下人里还是有……”孙若思比了一个数字,“死了。” “都发生这种事了,你觉得裴大人会放过她吗?现在就是担心节外生枝,将她锁在南苑,没进大牢。我估计就是等着事情了解后,在押送返京。” 这事儿说的听没滋味的,秦慕川的饭也吃不下了。任谁听到下毒的事,都要反胃一阵子。又训了孙若思几句,让他老实点。虽说是被利用,但现在风声紧,京城水浑的厉害,保不齐就被有心人利用了参孙叔叔一本,那孙若思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若思也是担心这个,这次出门他爹是打算让他镀金来了,结果他给镀了一层灰…… “哎,希望裴大人笔下留情,把我摘出去就好。”孙若思可怜兮兮的望着秦慕川,“你媳妇儿是他亲侄女儿,到时候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行了!你就老实呆着吧!”秦慕川恨不得先揍他两拳,不过思量自己的武力值,他来揍肯定不划算。留着等秋澜回来来一个夫妻混合双打,这才解气! 稍做歇息后,秦慕川自告奋勇的去守城门。巧云淡淡看着他,秦慕川沉着脸大步往前走,手心里虽紧张的冒汗,但表现的还是十分淡定。好在巧云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转身便走了。秦慕川松口气,整个人都靠在城墙上。 从城楼往下看,官道上空无一人,心里却总期盼着有个身影策马而来。秦慕川握着配发的腰刀,他们一定会平安回京的! 直到深夜,已有不少守城小兵开始换班,秦慕川还站在那里。巧云走过去瞧了一眼,心道这小子倒是还有几分良心。正从城楼下来检查换岗士兵,突见着一个人走来,手里来拎着一个瓦罐。 “热姜汤,你也别一直守着,不是有换岗么。”季大公子,哦不,此刻是季大保姆屁颠儿屁颠儿的赶来送爱心餐。 巧云挑眉,严肃道:“你欠我的银子,我只收银子,不拿物来换的。” 季大公子:“恩,我知道的。这个是附赠的,恩……利息!” “那行!”巧云接过,朝着城楼喊了一声:“有姜汤,你们谁要?” 顿时数个士兵探出头来,巧云挥了手,让大家轮番来喝一碗。眼见着一罐子汤去了一大半,巧云自己一口没喝,季大公子那个心疼的哟…… 结果楼上又是一声:“来了!” 好脾气的季云终于忍不住的嚷了一声:“来什么来啊!”qaq他的爱心姜汤全没了。 秦慕川顾不得与他多说,赶紧道:“秋澜回来了!赶紧开城门!!” 巧云当即返回城楼,四周举起火把,还没等众人看明白,就听到顾秋澜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巧云你他奶奶的,快给老子开门!!” 巧云:“是她了,开城门。” 城门开启一条中缝,顾秋澜一行人策马鱼贯而入,随着最后一人进城,城门立刻再次合上。 “秋澜!”秦慕川兴奋的跑下城楼,“让为夫看看,好好好!!”围着顾秋澜打量了好半天,确认他媳妇儿完好无缺后,秦慕川总算是安心了。 季云看着那对小就差当众来个热情之吻小俩口,又醋溜溜的往巧云那边看了好几眼——哎,任重道远啊。 随着顾秋澜的平安归来,燕州的情况越发清晰。 “前朝余孽勾结北廷好战一党,打算明年初春农忙之时一举南下。幸而我们发现得早,外公已经返回燕州,燕州很快就能控制下来……”顾秋澜将一路情况详细与裴义一一说明,裴义连夜点兵点粮运往燕州! 秦慕川本就是朝廷钦点的运粮官,此番前去燕州责无旁贷。就像顾秋澜之前说的,北廷无力在冬季发动战争,所以才占领乾安驿站打算为明年开春做准备,但现在,燕老将军可就不会如他们的意了。 北地九个州府的黑骑卫几乎是一夜间全部接到命令,查出北廷以及潜伏在各州的前朝余孽。而北廷并未像大周宣战,加之主和一派中二皇子与七皇子的极力周旋,战火并未在边境燃起,只是大周很乐意帮助二皇子打压大皇子,毕竟有个主和的皇子成为新的北廷王,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对双方都有好处。 忽忽已过半月,潜伏在各地的前朝余孽尽数被抓。 顾秋澜与秦慕川准备返回京城,今年新年众人是在燕州过得,在开春之际,怎么着也得回去了。燕州等地虽还有事情还没解决,但那已都不是十分要紧之事。 回到北廷后的乌力罕在这段日子颇为纠结,仙女大人虽然长得很美,但她身边的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女似乎也很不错啊。他应该求取哪一个呢?听说人要走了,赶紧又赶到燕州。 此时秦慕川站在回廊处,看着他媳妇儿和燕老将军过招,说是过招,还不如叫单方面殴打……被殴打的那个人,竟然是他媳妇儿!! “小东西嫁人了就这么不着调了!!”燕老将军青龙摆尾,扫的顾秋澜上蹿下跳,“几天不督促你习武,就变成花拳绣腿了,真是气煞老夫!” “老将军,您下手轻点儿!”秦慕川看着心惊肉跳,“秋澜她可是个女的!” 燕老将军亢龙有悔:“老子手里教出来的不分男女!”说着,突然眼前一亮,“来来来,孙女婿,老夫来教你几招,也好防防身啊!” 秦慕川:…………………………………………………………………… 您二老慢慢练,我去外面转转。 正出门,遇到了刚从北廷赶来的乌力罕。 乌力罕内心还在挣扎,到底是求娶谁好呢。是面容天下一绝的仙女大人,还是颇有气概的小侍女?要不两个一起?大周不是有什么娥皇女英的故事么,乌力罕颇为向往。 “啊,仙女大人!”乌力罕一眼就看见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儿。 秦慕川脚下一滞,待看清了来人后,转身就往回走。 “仙女大人要去何处啊?”乌力罕赶紧跟上。 秦慕川一溜小跑:“老将军,我给你带一个过招的人来了!!” “过?过招?”乌力罕微愣,下一刻一剂掌风劈来,吓得他手忙脚乱的躲开。 燕老将军正愁手痒,借着又是几拳,乌力罕左躲右闪,心道难道老将军知道我对他外孙女有意思了? 顾秋澜偷到空隙,赶紧闪到一边,秦慕川心疼的给她擦汗:“老将军下手也太狠了,瞧把我媳妇儿给累的!” 顾秋澜喝了茶缓了缓:“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秦慕川呵呵笑道:“他自己跟来的,我什么也没做。” “哟,这一拳头躲的不错啊。”顾秋澜已经进入看戏模式,秦慕川心底更是乐呵,老将军您老千万别手下留情! 乌力罕被追着打了半响,眼见着实在不是对手,赶紧道:“燕将军,纵然小王对你外孙女有意,您也不必下次狠手啊!” 燕老将军:“嘎?” 顾秋澜:“哟!” 秦慕川:“艹!!!” 乌力罕见燕老将军停手了,赶紧后退几步,正理好衣裳,朝着回廊里看戏的二人走去。 “他奶奶的,老子要废了他!!秋澜,你别拉着我!!!”秦慕川撩起袖子就要拼命。 “夫君淡定淡定,想想府里的丫鬟,都是一样,我一颗真心向着你呢。”顾秋澜抱着秦慕川的后腰,就她相公这小身板,哪里是乌力罕的对手啊。 乌力罕虽未走近,可依稀听到对方说“夫君”“秋澜”几字,不由有些狐疑。这才又仔细打量一下仙女大人,以前见着仙女的时候正是严冬,从脖子到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倒是现在由于在府里,仙女倒是没有穿的那么多。 等等,喉咙…… 咦,怎么感觉某个特征和男人的很像? 难不成—— 乌力罕大脑空白了几秒,秦慕川正好冲了过来:“你小子敢调戏老子媳妇儿,吃我一拳——” 顾秋澜顿时闭上眼——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燕老将军:“小秦还是要多多练习才是,要不这一拳还可以更有力度。” …… …… 草长莺飞又一春。 江南乡试结束后到如今京城殿试已了,琼林宴罢,状元郎打马游街。锣鼓喧天响,更有那俏丽女子目光流转,只为看的状元郎一眼。 刚出炉的新科状元季大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走来,已经被扔了无数的秀帕鲜花。京城里的姑娘太热情泵奔放了,扔点儿鲜花还好,还有扔玉佩定情的!扔小点儿的玉佩也还行,就怕那土豪妹子直接拿大个儿的砸,季大公子对着围观群众面带得体微笑,还的注意是不是有暗器袭来。万一砸到脑袋了…… 正想着,忽见真的有一玉佩袭来,季大公子一惊,他本就不善于骑射,此刻心下慌乱,正打算以脸接玉时突然身体一轻。 “哇——” “天呐!” “那是谁啊?” “哇,轻功好好哦,好帅哦。” 四周一片惊呼。 季大公子晕乎乎的睁开眼,咦,他怎么变高了?耳边风声掠起,季大公子下意识抓住身边之物,谁料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又救了你一次,记得给钱。” 季大公子:“恩!!” 茶楼里 “我这主意不错吧。”秦慕川摇着折扇,“英雄救美啊,总算是解决了一个。找到那么大个的玉佩我容易么。” 化身小媳妇儿的顾秋澜连忙捧场:“夫君威武!!”顿了一下,“但后面还有好多个呢。” 桌上,二人面前赫然放着一份名单——“未婚黑骑卫者如下” 秦慕川:┭─┮﹏ ┭─┮ 顾秋澜:“夫君安心啦,以夫君的能耐肯定没问题的。对了,前阵子胖子对我说皇上已经接到了燕州的折子,要论功行赏呢,夫君也在名单里面哦。胖子是黑骑卫的管事,你这次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肯定要为你美言几句的。” 秦慕川:“哈哈,这下小爷要升官儿了吧。” 顾秋澜:“肯定会的!” 三天后 “圣上有旨,……秦慕川运粮有功……特着秦慕川为黑骑卫佥事,钦赐。” 黑骑卫佥事,正四品,主管在黑骑卫办差的时候如果意外拆迁了一些民居啊,或是伤了百姓,记得去帮忙善后,并对新进黑骑卫做点儿心理疏导工作。 顾秋澜:“哎呀,夫君你发现没有啊,自从娶了我,你官运亨通啊!” 秦慕川:“……秋澜啊,走,咱们一起去找胖子谈谈人生。” “好,赶紧去报道,我好久没去黑骑卫的大堂了呢。”顾秋澜高兴万分。 秦慕川:/(ㄒoㄒ)/~~ 他终于发现了,从来威武的都是他,而是她他媳妇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啦啦啦 老规矩,完结送红包,感谢大家一路支持,以登录状态在本章下留言就好,么~ 专栏收藏作者来说很重要的说,里面有其他一些完结文,有兴趣可以看看: 【专栏·欢迎大家收藏】 新文开放文案,可以先收藏着: 《穿越之归园田居》轻松种田文,反差萌的田螺小伙子来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