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惊华录》 001 抢人 元封二年春,汴京城。 金科放榜,三甲已定,除了榜眼是太尉之子,状元和探花都出身寒门,尤其是状元郎,听闻在金殿之上应答有道,于国政民生独有一番见解,受到官家和摄政王的双重夸奖,当真仕途可望! 更有传言,官家欲给状元郎赐婚官宦贵女,但被婉拒,说已有婚约,官家这才作罢,民间百姓纷纷猜测,这是多好的女子,能让状元郎当庭拒绝官家赐婚? 不多时,状元郎便成为了全城上下所有未婚女子的梦中情郎。 而在西城永安巷的一户宅子里,一女子正捧着一纸婚书,脸上甜甜的笑容暖似春日骄阳,双眸星辰闪烁,映得满堂流彩。 一老嬷嬷走近,轻抚女子的秀发,满眼的疼惜:“姑娘,过两日就要出嫁了,老奴真是……,舍不得。” 女子转身,轻轻环抱住嬷嬷:“嬷嬷,明日文郎游街,我可不可以出去看看?” “文家哥儿真的是出息了,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还对姑娘这般好,连赐婚都敢拒,姑娘跟了他,老奴真的是放心了,明日是大喜的日子,姑娘想去便去,多带点小厮跟着,啊。” “谢谢常嬷嬷。” 女子嬉笑着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迎着高举婚书,被阳光晃得眯了双眼,朦朦胧胧看见两个十分登对的名字:花语、文桥。 不错,文桥便是那名满京都的状元郎,而花语,则是文桥在金殿之上所说的未过门娘子。 翌日,三甲游街,盛况空前。 花语早早就起了床,梳妆打扮完毕,催着流苏出门。 大街上早已人满为患,女子的呼声此起彼伏,各色绢布挥舞在半空,这场面也就两年前新帝登基后首次泰山封禅归来可以相比。 花语甚少出门,平日里需要什么都是差流苏和常嬷嬷采买,今天一见热闹的街市,便如鸟雀离笼,兴奋不能自抑。 没一会儿功夫,流苏和小厮手里就满满当当都是花语买的小玩意儿。 “姑娘,你慢点!”流苏苦哈哈地跟随在后,就怕一个眨眼,自家姑娘就不见了。 “哎呀你们真是!”花语停下脚步,轻轻喘着气,瞧见自己的战果也是愣了愣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不是好久没出门了嘛。” “姑娘莫不是忘了今天出门的目的?”撑着发酸的胳膊,流苏整个一痛苦面具。 “啊!”花语如梦初醒,拽着流苏的衣角匆匆改道:“走走走,好不容易订到的望月楼临街雅间,可不能浪费了。” 来到望月楼,花语才知道因自己晚来,雅间被人高价拿走了,现在人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里面呢。 小二哥连连道歉,掌柜的也出面调停,说愿意退还三倍定金,但花语看着流苏和小厮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沉思了片刻。 要是只有她一人,站在街角远远看一眼文郎也没什么,但是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地方,让流苏他们把东西放下,毕竟花语清楚,让他们先把东西放回家自己在这里待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定,花语面露微笑:“掌柜的,你看我们这东西繁多,再找一个酒楼雅间也不合适,你这里有没有别的地方,小点也没关系,能看到街上就行。” 掌柜的一脸难处,正想婉拒,可不想花语继续道:“听闻望月楼的药香果子自成一派,满京城无人能效仿,兼顾美味和药效,其独家秘方可是出自一位常厨娘?” 掌柜的一惊:“姑娘怎知这等私密……” 花语莞尔:“我家奶嬷嬷姓常。” 花语坦然的模样让掌柜的拿捏不准:“姑娘可有凭证?” “有。”花语左右看看,向流苏招手,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倒腾了片刻,拿出一枚玉佩,花语将玉佩递给掌柜,上面赫然一个“许”字。 这是望月楼东家的姓氏。 “竟是贵客!失敬失敬。”掌柜的腰板微屈,双手归还玉佩,招呼着花语一行人来到二楼:“原本姑娘的雅间旁边有一处耳房,地方不大,但也能看到街上,不知……” “甚好。”花语点头。 “如此,姑娘稍等,小的跟雅间的客人通报一声。”掌柜的独自进入那原本属于花语的雅间,与里头的客人交涉后,恭恭敬敬地迎花语进了耳房。 空间确实不大,与旁边的雅间仅一处屏风相隔,中间一张四脚桌,四张凳子,角落里一盆绿植,便基本没有别的装饰物。 室外淡淡的乐声传来,既不会很吵闹,又能平添一份雅静。 “算了,本就是我们来晚了,能有个地方坐着也不错。”花语笑着宽慰流苏,隔着屏风瞧了眼那边的人,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随后便趴在窗户处,眺望着这汴京繁华。 很快,街上拐角出现一支队伍,文桥骑马于队前,英姿勃发,正是翩翩好郎君。 “看哪,文家哥儿!姑娘快看!”流苏咋咋呼呼地指着街上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看着呢看着呢。”花语轻声回应,不知是娇羞呢还是因隔壁有俩陌生人在。 “姑娘,文哥儿真受欢迎!”看着数不清的绢布朝文桥丢去,流苏不禁感叹一声:“其实,以文哥儿现在的地位,许配县主也使得的。” 花语一怔,流苏自知说错话,连连道歉。 “没什么,本就是这样。”花语温柔回道,她只是一介商女,祖上虽出过探花郎,但终究仕途不顺。 文桥越来越近,他的目光聚焦在她的方向,如往常一般温柔,展颜一笑,引得娇呼声四起。 花语正想挥个手回应一二,视野中猛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直扑文桥而去,稳稳落在他的马上,霸气宣言:“这男人,本公主要了!” 后来…… 花语不记得了,太混乱了…… 那队伍那街上乱作一团,惊叫声连绵不绝,引来官兵镇压,百姓疏散,而她,惊得整个人形同木偶,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衣服的女子,称自己是长公主,要征文桥做驸马,若文桥不同意,就杀了文桥,然后……那抹红色就打马带走了文桥,带走了她的未婚夫婿。 一时间,满城人都知道了长公主当街抢人,还堂而皇之带进长公主府三日未出! 永安巷里花宅愁云惨淡,昨日那纸传递幸福的婚书,如今变成一根刺,深深地扎在花家人的心头。 常嬷嬷更是整日以泪洗面,痛骂文桥狼心狗肺,过河拆桥! “嬷嬷别说了,那天我在场,是那长公主身手好,强行带走文郎的。”或许是几日不思饮食,花语靠在床头懒懒的没有精神,声音也略有些沙哑。 仔细一看,眼窝处泛着淡淡的乌青,更是心疼坏了常嬷嬷和流苏。 “姑娘,文哥儿已经三日未归,恐怕已经是那长公主的人了姑娘……”常嬷嬷哽咽几声,继续道:“姑娘要早做打算啊!” 花语囫囵抹去脸上冰冷的泪水,转过头去,颓颓地窝进被子里,沉沉闭上眼睛,紧皱的双眉和颤抖的双肩昭示着她这几日连绵不绝的痛楚。 五年的光阴啊,那时的她初初及笄,文家便上门提亲,本早就该完婚的,但当时花父感染疫病去世,花语守孝三年,三年后,本也应该履行婚约,但偏偏文桥志向高远,他要考中进士后许给花语凤冠霞帔! 花语心甘情愿等候。 但前两日那情形……冷静后的花语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能即使文桥家里已有妻室,那长公主想抢还是会抢,毕竟那可是长公主! “或许,这对我来说,是不幸又或者是大幸。”花语睁开被泪水填满的双眸,朦朦胧胧间她好似想起来,那天长公主那飞出去的起点…… 就在她隔壁啊! 就是那花重金抢走自己雅室的人! 她记得,雅室里分明是两个人,长公主飞出去带走了文桥,那留在雅室的是谁?能和长公主在一起饮茶的,想必身份也十分贵重。 或许这便是突破口!毕竟民不与官斗,更别说皇室。 “流苏!”花语撑起虚弱的身子,将流苏唤来:“那天文郎……”花语咽了咽干涩的口水,改口道:“文桥,文桥游街那天,抢走我们雅室的,是不是两个人?” “是。”流苏从善如流:“我早就想和姑娘说了,那天长公主就是抢咱们雅室的人,我亲眼看见她从我们旁边的窗户出去的。” 花语点头,果然如此:“那另一个人,你有看清是什么样子吗?” 流苏仔细想了想:“我只记得那天长公主带走文那谁之后,官兵就来了,疏散了底下的百姓,我和李三赵四护送姑娘离开的时候,我好像有看到那人穿着深蓝色锦服,墨发玉冠,应当是个成年男性,但没看清脸。” “成年男性?”花语无力的靠在床头,继续问:“那他身上衣服的花样有看清吗?” 流苏思索良久,摇摇头:“当时太乱了,姑娘你又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我哪有功夫观察别人啊……” “嗯……”花语轻拍流苏的手背,吐出一口浊气:“我要吃鱼粥,你去做。” “真的啊,太好了姑娘,我这就去!”流苏兴奋地小跑出去,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花语慢慢下床,走到窗边推开,满目朝霞映日,好美。 “凤冠霞帔,终究是等不到了。”花语喃喃道。 002 进府 又等了两日,花家上下依旧没有收到文桥归家的消息,反而街头传闻元封帝亲临公主府,将文桥带了出来直奔皇城。 百姓议论:官家这是怕放文桥回家后,又被长公主抓回去吧? 这元封帝年轻有为,弱冠之年便堪大任,初登基两年,颇有明君典范,尤其十分尊重自家两位长辈,一个是皇姑姑长公主,赵安玉,封号“乾安”,一个便是皇叔摄政王,赵昱。 近年来长公主开始好男风,官家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元封帝竟然亲自去长公主府救人,可见是生了大气! 因这件事上达了天听,民间除了对状元郎和长公主之间的爱恨纠葛议论纷纷,更有不少女子对状元郎的未婚妻感兴趣,都想看看这到底什么人物,能让状元郎在长公主府耗了整整五天,最后还惊动官家! 而花语,也就是那全城人都很好奇的女子,第六天傍晚麻衣素裹站在摄政王府后门,等着小厮来开门。 “吱呀”一圆圆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声问道:“可是花娘子?” 花语连连点头:“正是。” 胖小厮探头探脑的环顾四周,将门缝开大些让花语进去:“快快快,别让人瞧见。” “谢谢小哥。”花语二话不说,赶忙进门。 今天混进摄政王府,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凭借着常嬷嬷给望月楼供果饮方子的交情,求了东家许玥君牵线前来。 要说这许玥君,可是大名鼎鼎的前摄政王妃,早年与摄政王在边疆相识,大胜归来后便被当时的昱王,现在的摄政王力排众议封为王妃,只是好景不长,在两年前元封帝继位的时候,二人和离,唯一的女儿留在了摄政王府,而她独自出府,开了望月楼维持生计。 花语来摄政王府而不是长公主府,原因有三。 一、长公主现在恐怕情绪不稳,花语与之对上肯定会吃亏,而且花语不能等她来寻自己,让整个花家任其宰割,必须主动出击。 二、长公主曾为国和亲,于国有大功,所以回来后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元封帝作为侄子也对她礼让三分,而长公主唯独对一母所生的皇兄摄政王怀敬畏之心,若花语能求得摄政王为自己言说一二,那至少花语和整个花家不会受大难。 三……也是最重要最现实的,区区商户的花语,能搭上摄政王这一条线都烧高香了,还指望别的? 将这一切捋清楚后的花语,便求了常嬷嬷许久,才答应向许玥君开口求助。 “……娘子?娘子?”胖小厮的声音由远及近,好似穿破时空而来…… “啊?”花语猛然回神,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院子:“小哥,这是?” 胖小厮晃着大胖脸:“叫我大胖就行,王妃……不是,主子交代过了,娘子就在这院子等着,稍候王爷回来了我再带你过去。” “嗯嗯,有劳小哥。”花语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胸口处,再三感谢大胖后,安稳的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看着这充满江南风味的黑瓦白墙,花语脑海里忽然浮现曾经文桥为自己画过的一幅画:青山绿水之间,一叶扁舟上坐着一位恬静娇美的女子,周边的建筑皆是黑瓦白墙,杨柳依依,好一幅江南水墨画。 当初文桥以花语的样子画就,许下诺言,未来等他俩成亲,便带她去江南看看那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 没想到,没等到文桥,倒是在摄政王府浅浅体会了一番江南风味。 花语默默低下头,苦涩一笑,眼眶微微泛酸,她深吸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能再难受了,要坚强。 日落西山,花语就这么坐在那里等到了天黑,王府森严,她可不敢随意走动,就在肚子快要不争气的时候,大胖笑眯眯地拎了个小食盒过来:“娘子,我从厨房顺了点点心,你尝尝?” “谢谢小哥。”花语微微一笑,心底感念。 “哎呦,叫我大胖嘛,小哥小哥叫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大胖挠了挠后脑勺,腼腆笑着。 花语撵了一个点心送进嘴里,嗯……面皮有点老,馅儿有点甜过头了。 或许是看出来花语的表情,大胖解释:“我家府上厨房煲的一手好汤水,唯独啊,这点子功夫不到家,就是……我听主子说娘子做果饮的手艺好,不知道能不能……嘿嘿。” “啊?”花语一脸错愕。 大胖赶忙找补:“不光是为了让娘子教,还有就是一会儿王爷回来,娘子拿着点心去,指不定能事半功倍呢?”说完还挑了下那两道小短眉。 花语“噗嗤”一声被逗笑:“你都这么说了,前方带路吧。” “好嘞。”大胖高高兴兴地将花语领到离摄政王主院最近的小厨房,叫上厨娘一起看花语做果饮。 花语一共做了三道:桃花果子,杏子软糕,红果饮,通通得到了厨娘的高度好评。 在连绵不绝的称赞声中,突然出现一道响亮的声音:“你们在吃什么?” “郡主万安。”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厨房,立马呼啦啦跪下一片,唯独花语站在那里,特别显眼。 “起来起来,我问,你们在吃什么?”被称作郡主的小姑娘看似八九岁,一身粉色襦裙,脸上蒙着面纱,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语手上原本想装盒给摄政王的点心。 “回郡主,这是民女做的果饮。”花语微微福身,眼睁睁看着郡主的小爪子伸向自己的食盒。 小郡主撩起面纱的一角,一口一个果子,小嘴巴塞得满满的,每尝一个味道,眼睛就亮了几分,连连点头,含糊不清的赞道:“好吃好吃。” 囫囵吃完果子后,又喝了一口红果饮:“哇,这好好喝啊,都是你做的?你是新来的厨娘?” 隐隐约约之间,花语好似看到郡主的右脸有一块红红的东西,正疑惑着,听到郡主问话,恭敬地回道:“回郡主,民女不是……”花语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真实的目的。 幸好,大胖立马接话:“小郡主,这位娘子是主子派来教咱们府厨房做点心的。” “娘亲?娘亲真好,知道我爱吃,这和望月楼的味道一模一样,我早就想让娘亲派人过来了,真的是,还给我惊喜呢,哈哈~那你们都学会了吗?”郡主问其他厨娘。 “学会了学会了。”厨娘哪能说没学会呢。 看着空荡荡的食盒,花语心里苦哈哈的。 但眼前的郡主兴致高昂,拉着花语问:“你以后可以每天都来教我们厨娘嘛?” “这……”花语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若应下,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多久,届时该如何解释?若不应下,眼前的郡主恐怕不好打发。 正纠结着,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勤勤。” “爹!” 一双黑色金纹长靴迈步进来,那人身形高挑,一身绛紫色素面锦袍衬得他挺拔而冷肃,腰间的墨色锦带泛起光泽,显得他腰间精壮有力,黑面金边剑袖更是为他平添三分英武。 明明他的周身没有一丝矫饰,只那席卷而来的上位者气场,已经让花语这枚深闺娇花有些心跳加快。 只见郡主飞一样的扑到他的身边,甜腻腻地喊着爹。 “嗯,你在这里做什么?”摄政王的目光扫过小厨房,最后定在陌生脸的花语身上。 花语浑身一哆嗦,木木的站在原地,目光与他的鹰眸对上,只一瞬便移开了眼。 好吓人! “爹,这是娘亲派来将厨娘做点子的,以后咱们在府上就能吃到望月楼的点心啦!”郡主笑得天真烂漫,好似得了个天大的宝贝。 “是吗?”摄政王紧紧盯着花语,好似要把她看透:“你,过来。” 说的是花语。 花语脚步虚浮,走到摄政王跟前,微微福身,声音跟蚊子一样:“王爷万安。” 摄政王没有回复,交代郡主一句:“早些歇息。”后转身离去。 花语愣在原地,看向不远处的大胖求助,大胖连点下巴示意花语跟上,花语深吸一口气,小碎步跟在摄政王后面。 郡主今天吃到了好吃的点心,满足地回房歇息。 到了摄政王的主院,花语一路跟着进了屋。 “说吧,何事?”摄政王开门见山,自顾自地坐下倒茶。 一路上花语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手稳稳地从胸口处掏出那份婚书,双手呈上:“王爷,民女今日来有事相求。” 摄政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你是状元郎的未婚妻?” “是,民女名叫花语,家住西城永安巷,五年前与文桥定下婚约,前日子文桥高中游街,被长公主带走,民女自知与文桥缘尽,还望王爷能为民女在长公主面前言说一二。” 摄政王看着婚书上秀气典雅的名字,问道:“你与望月楼有何关系?” 花语从善如流回道:“民女两年前开始给望月楼提供果饮方子。” “嗯,你想本王做什么?你又能给本王什么?”摄政王的声音不同冷峻的面庞,听起来温和的很,但花语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民女自知不能为摄政王提供什么,但民女别无他路,自那天后,这婚书便如烫手山芋一般在民女心里煎熬,民女只求用这婚书换两个条件。” “说说。”赵昱不紧不慢道。 “一,赔偿民女五百两金,王爷恐不知,花家自与文家定亲以来,文桥的所有求学费用皆是花家所出,原本民女觉得只要文桥有一天能中进士,那自己便是进士娘子,到时候这钱自然能回来,但如若此时取消婚约,那五年的心血便付诸东流,民女这才先要钱财。” “嗯,合理,第二?”摄政王平静如水。 “二,民女有一胞弟,现在在文德书院读书,民女希望能让胞弟进国子监。” 花语说的不卑不亢,明明已经二十岁,但面容看着依旧如二八年华的少女,清纯娇嫩,尤其是右眼角的一颗泪痣,为整张脸增添一股不可名状的妖娆。 “你不为自己求一个?比如封个县主?”摄政王手指敲桌,一下一下,沉重如钟鸣。 花语立马跪下:“民女不敢!” “不敢?”摄政王冷笑一声:“本王看你敢得很!小小商女,有什么立场向长公主提条件?五百两金,国子监,你觉得本王能答应?” 花语以头贴地,声音不减半分:“若不是长公主,民女再过一月便是进士娘子,未来还可能得封诰命,而胞弟轻轻松松便能进国子监,与现在相比,民女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放肆!”摄政王以掌拍桌,“嘭”的一响,惊得花语直闭双眼,心跳再次加速。 003 情断 自父亲离世,花家的担子便落在长姐花语身上,幸而以前父亲喜欢搜寻各类藏书,花语又喜欢鼓弄,自小便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些医理和厨艺,做些口味独特的果子售卖出去,勉强能维持生计,直到两年前,望月楼开起来了,看上了她做的果饮,愿意花高价收购方子。 但文桥不愿意她出去抛头露面,花语也明白,若要以后成为进士娘子,还是少沾染这些铜臭气比较好,于是这才有常嬷嬷与望月楼联系,并默认这果饮的配方出自嬷嬷的手,而她便顺水推舟深居浅出,只研究各色果饮搭配药材的良效。 就这样,花家的日子眼见着越来越好,文桥的苦读也没有白费,可惜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差错。 摄政王府。 花语跪在冷冰冰的地上已有一盏茶的功夫,她能感觉到那双鹰眼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真有一刻,她怀疑这摄政王当下就能把她剥皮拆骨吃了! 而摄政王以为耗一耗,凭他这不怒自威的气场,平常士大夫根本受不住,更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可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柔软的身躯,却依旧挺得板直,且一丝退缩之意都没有。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心底暗骂一句:真麻烦。 “本王不允,你能如何?”摄政王不信,她一个女子还能翻出天去?“这纸婚书,你交到本王手里,就不怕本王毁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气氛感染了,花语有样学样的声线低沉地回道:“王爷不会。” “哼,你有何把握?” “因为,这是抄本,正本还在民女家中放着。”花语也不想和皇室玩心眼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很好!但本王依旧不允。”摄政王倒是想看看,这小女子的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来? 花语抿抿嘴,睁开双眼,挺起身板,与摄政王直视:“王爷若不允,或今夜子时民女没有回家,那明日一早,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会传言,长公主千金之躯,竟愿意为人妾室!” “放肆!”摄政王再次气得以掌敲桌,但这次,花语只是缩了缩肩膀,强挺着依旧保持与之对视。 花语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真的是背水一战了吧。 “傅闲!”摄政王唤人,一清秀小生进门:“爷。” “冒犯长公主和本王,拉出去,臀杖十记!”摄政王大手一挥,傅闲愣了一息,立马反应过来,唤人将花语架到院子里准备行刑。 花语跟提线木偶一般被架着压在一条长凳上。 摄政王那黑色金纹长靴走进花语的视野,声音从她后脑勺上方传来:“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花语第一次知道原来至高权利是真的可以说罚就罚,但她不后悔,不知为何,她感觉只要挨完这顿板子,这事儿就成了。 “民女不悔。”花语咬着牙一字一字坚定的说完,随后闭上眼,准备迎接板子。 “冥顽不灵,打!”摄政王一声令下,花语的屁股上就挨了一板子。 嘶!痛!皮肉和骨头都痛! 第二板子打下,花语浑身一个激灵。 傅闲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摄政王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女子,似乎还在等她求饶,于是给行刑的小厮使了个颜色。 第三板,第四板……直到第十板,花语一口气撑着,终于松懈下来,胸口一股血腥气涌上来,但她使劲往下压,不愿在摄政王面前呕出血来。 “王爷,打完了,民女说的两个条件,当如何?”花语喘着粗气,额上全是细汗。 摄政王发现,除了许玥君,这花语是第一个让他拿她没办法的女子,真是…… 可憎!可恶! “滚回去!”说完,摄政王拂袖进屋,关门声音震天响,好似整个门框都要被卸下来了。 花语轻轻摸了摸屁股,感受一下伤的情况,自觉着没有伤到骨头,便用手慢慢将身体撑起来,傅闲立马上前搭把手,让花语有支撑站起来。 “多谢。”花语朝傅闲微微点头,以表谢意:“我自己走。” 然后一步一步,艰难的挪步着,傅闲赶紧唤人送花语回去,花语依旧拒绝了,表示外头有人接应,劳烦送到大门口就行。 外面流苏和常嬷嬷已经等了良久,看见花语一瘸一拐的出来,纷纷迎上来,花语摇摇手示意等回去再说。 伤在屁股上,马车又不够宽大,又没有软枕,花语只能用手掌撑着不让屁股被碰到,但一路上难免磕磕碰碰,那酸爽,花语真真是开始有点后悔。 后悔没有提第三个条件! 真应该为自己求一道保护符的,万一这长公主或摄政王哪天心烦了又把她打一顿咋整? 可惜可惜…… 现在她只希望以后她们一家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回到永安巷的花宅,花语赶紧忍着痛给自己写了个两张药方,一张口服,一张外用,然后在流苏的抽泣声中用完药沉沉的睡过去。 翌日,花语趴在床上悠悠转醒。 真好,新的一天来了,花家上下安然无恙。 只不过,一大早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什么?文桥来了?他出宫了?”花语一口热汤药呛的她连咳好几声,流苏红着眼睛为她顺气:“就是他,小厮没让他进门,关在外面呢。” 经历这几天的事,花语倒是有点释然,她与文桥,终究有缘无分。 她深深的叹口气:“这样不好,迎他进来吧,放前厅等我。” 流苏噘着嘴应承。 前厅,文桥一脸憔悴,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打马游街的那件,只是此时已经不复鲜亮。 花语在流苏的搀扶下缓缓而来,脸上的脂粉扑了厚厚一层,但依旧掩不住她的病态。 “语妹妹……”文桥本能反应想迎上去,但又想到如今的处境,一只脚迈出去却不敢继续。 花语从小到大很少受这么重的伤,虽然昨晚用了药后好了很多,但一路走来,还是疼的她咬紧牙关。 忍痛站定后,花语只能点头算打招呼:“文公子安好。” “语妹妹,你这伤怎么回事?”文桥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但一看到花语受伤便全部抛之脑后了。 “没事,小病小痛罢了。”花语扯出一丝微笑:“文公子刚刚从宫里出来,应该先回去洗漱好好休息的。” “我没事,只是很担心你,就想第一时间看到你,我……对不起你……”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任是谁经历了这些,还能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明白的,文公子放心,我昨日已经求了摄政王帮我们在长公主面前说项,万不会让你为难。”花语的语气出奇平静,让文桥有种“佳人虽在前,实则已远去”的感觉。 “你去求了摄政王?你怎么能去求他?我在长公主府整整五日,我煎熬着,就是不想负你,你为何要先一步舍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是连日来的折磨,让素来冷静自持的文桥突然变得语气咄咄。 但文桥不知道的是,花语怎不知文桥不会对不起自己?但是三日后又两日,全城人都看得明白,文桥是在熬,熬到长公主放人。 但这样做,岂不是和“以卵击石”一般无二? “文公子,你当真要这么问我吗?”花语不答反问,因为她知道,文桥是懂她的。 果不其然,文桥语塞,一个大男人几瞬间忽而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不敢相信的摇头,嘴里轻喃:“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在我和花家面前,你从来都是选择花家的,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最后几个字,文桥说的咬牙切齿。 他爱花语,爱了五年。花父蒙难,她要守孝,他不介意等三年,甚至他觉得这三年甚好,可以让他潜心读书,等考取功名再迎花语入门,双喜临门! 但没想到自己真的不争气,花光家里所有的钱还未考中,只得重新再来,花语在一次巧合之下知晓他家的困境,送来了整整三十贯! 他都不知道这小女子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于是他立志一定要考上,要亲手给花语穿上凤冠霞帔! 他做到了!五年后的他终于做到了! 但是……他又被长公主看上,关在府里整整五日,长公主那女人,真的放浪形骸,什么下三流的招都能使出来,他真的不愿,满心满眼都是花语,怎么可能让身体沾染上一丝污秽? 但他忘了,花语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 长公主是谁?曾为解国境之困,舍弃当时最爱的男人,毅然决然前往和亲,等当时的昱王披甲带兵灭了那国之后,长公主才被迎接回朝。 她是天下百姓的女英雄啊! 被这样的人带走,必定是会被缠上的,即使他是状元郎,只要被长公主盯上,身在对立面的花语乃至整个花家能好过? 文桥自然是懂她的意思的,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颗无形的巨石,死死的压在他的胸口。 最后他只能脚步蹒跚地离开花宅,死撑了数日的一口气瞬间散去,无力地跌倒在街边,脑海中又想起今日元封帝对自己说的话,顿时悲痛万分,抱着双膝将头埋在里面,痛哭出声。 这功名……到底考了干什么啊! 不远处的街角,花语披着斗篷躲在暗处,远远地看着文桥,看到曾经风光霁月的文郎此时跟个难民一样蹲在街边失声痛哭,她的心也一揪一揪的疼。 她知道她负了他。 她不是好女人,辜负这个爱自己入骨的男人。 “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流苏在后头看的真切,自家姑娘心里可难受了,但就是憋着不肯发泄。 花语摇摇头:“我没事,哭早就哭够了。” “姑娘,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我看的出来,文哥儿没有对不起你,你却……”流苏越说声音越小。 花语接过话来:“我却先负了他,可能这就是命吧,我没有做进士娘子的命,我家也没有跻身仕族的运道,以后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做点小生意,够过活就行了。” 除了……她的弟弟花询,想要送他进国子监也是尊重他的意愿,将来若是花询不愿意去考功名,花语也乐意将家里的生意交给他。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花语转过身去,不再看文桥,只吩咐流苏去文家叫个人,将文桥领回去。 他那般看重名声和身段的人儿,不应该因为她被抹上一丝污色…… 回到花宅,常嬷嬷便面色紧张地迎上来,压在花语耳边说:“长公主来了。” 004 买卖 回到花宅,常嬷嬷便面色紧张地迎上来,压在花语耳边说:“长公主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刚刚就在街角,没看到公主懿架啊!”流苏惊呼。 常嬷嬷满脸急色,但还压着声音说话:“长公主是乔装而来,说要见我们姑娘。” “乔装?”花语感觉自己的屁股更痛了,她强忍着只微微皱眉:“那便是不想声张了,没事的,我去见见。” 若是因自己去摄政王府而来问罪,那应该大张旗鼓地来,现在反而乔装改扮,对花语和花家来说,应当是安全的。 花语在流苏的搀扶下再次来到花厅,一眼便看见高坐在首位上,一身侍女服饰的长公主,正悠悠哉哉地喝着茶。 要不是知道这是长公主,花语还以为这是哪家小姐妹来串门的。 “民女拜见长公主,长公主万安。”花语独自上前,忍着痛行了个大礼。 “起来。”长公主赵安玉用余光将花语上下打量个遍,一脸嫌弃:“小门小户,连个正经好茶都没有,真难喝。”说着,茶杯被重重敲在桌上,茶水洒出来许多。 “民女家贫,无甚好茶,亏待长公主,民女知罪。”花语的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平平,可不像有歉意的样子。 赵安玉也懒得和花语打哈哈,直接表明来意:“我来,有两件事。一,我要你和文桥的婚书,拿来吧!” 花语心底一沉,拿不准昨日摄政王有无替自己说话,但若这么轻易就把婚书给出去,那她可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所以,不能给。 “长公主来访,民女家的茶虽然不怎么样,但果子甚好,不如长公主也尝尝?”花语示意流苏上前将桌子上摆着的果子盘呈到长公主面前。 赵安玉这几年除了好男色,对美食也愈加喜爱,尤其是望月楼的果饮,比樊楼都要美味许多,几乎天天都会差人去买了来吃。这花语小小商户家的果子,能有多好? 长公主轻蔑地看了眼果子,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晶莹剔透的皮子,裹着粉嫩嫩的馅,五六个累在一起,甚是赏心悦目。 “这……是什么果子?”赵安玉的口水开始分泌。 花语端着微笑:“回长公主,这是民女新做的果子,还未起名。” 赵安玉伸手捻了一个放到嘴里,清香满溢:“好吃啊,你还会做果子?” 花语:“民女不会女红不会写字,只有这厨艺还拿得出手。” “你不会写字?那文桥怎么说你……”吃的满嘴果子的赵安玉猛然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赶紧嚼吧嚼吧咽下去,正襟危坐:“婚书!别跟我扯有的没的,把婚书拿来!” “不行。”花语微微一笑,跟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这婚约是文花两家定下的,长公主姓赵,恐没有立场问民女要婚书。” 赵安玉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装傻啊,文桥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捂着这婚书做什么?” “那长公主要民女这婚书又做什么?”花语微笑着直视赵安玉的眼睛,似乎真的不明白。 “别废话,给不给?” “不给。” 花语毫无畏惧地与赵安玉对视,在她看来,这长公主肯定不敢来硬的。 果然,片刻之后,赵安玉长嘘一口气,从胸口的衣服里拿出一叠子飞钱和一纸印着国子监章的文书:“这是你要的,现在,可以把婚书给我了吧?” 花语看着赵安玉的动作,心里一阵激动:果然摄政王是有用的! 但面上还是平静淡定,她伸出双手拿起飞钱和文书仔细端详,清点一下确认是五百两黄金的数目,文书上写的确认是花询于一月后入学国子监。 花语轻轻收好,心满意足地将婚书双手呈上:“多谢长公主,民女喜不自胜。” 在赵安玉眼里,刚才花语清点飞钱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财迷,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花钱买人家相公的感觉,人家还一副很高兴“出手”的样子? 嗯……有点怪怪的。 但婚书该拿还是拿,赵安玉也仔细查看了这婚书,挑眉问道:“这是真的吧?” “当然,民女不敢欺瞒长公主。”花语笑颜明媚。 赵安玉点头,收好婚书,再看花语,这笑容……有点扎眼。 “你好像很高兴?” “自然。” “高兴什么?” “为长公主高兴,为文家高兴,为这汴京城的男儿高兴。” 前两个赵安玉还听得懂,最后一个……她愣了一下,等回过味儿来,再看花语,赵安玉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她以掌拍桌,指着花语,声音明显拔高:“你什么意思?嘲笑我?” “民女不敢。”花语的腰依旧挺得板直,心里默默想着:果然大人物都爱拍桌子。 “不敢不敢,你嘴里说不敢,做的事可是敢得很!你说,是不是你去找的皇兄?”赵安玉本来不想此时将这件事说破,想着以后借机会再堂堂正正跟花语算这笔账,但是这花语竟然敢嘲笑自己? “是。”花语只说一字,而后笑眯眯地继续看着赵安玉。 赵安玉气急:“不准笑!” 花语听话地收了笑容,只是这眼神依旧让赵安玉不爽:“你信不信我将你抓起来关进大牢?” “信,只是民女是何罪名?好像夺人夫的不是民女。”花语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这话题引到这儿来,目的就是为了趁赵安玉此时没办法给她治罪,让她把气撒出来,那日后花语和花家才有安生日子过。 只不过,赵安玉也不是那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对这种事反而无甚所谓:“我是父皇亲封的乾安公主,曾为国和亲,解国难!我想要什么男子没有?何须要抢别人的?这文桥不是还没有和你成亲吗?哼,就算成亲了,本公主看上他,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停妻再娶又如何?” “是,长公主说的有理。”花语依旧平静,让赵安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赵安玉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小小商女,她话头一转:“你别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样子,没了文桥,就你这条件,上哪儿再去找别的好夫婿?你真的能这么轻易放弃他?” 花语顺势再次露出不解的表情:“长公主要他,民女自然心甘情愿地退让。” “少扯这冠冕堂皇的话,你这美人皮,本公主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给你活生生的撕下来!”赵安玉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硬的,花语早就在摄政王那里领教了。 花语屁股的伤,站的久了反而有点麻木。 “长公主,文桥是个好郎君。”花语不回应赵安玉,蹦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赵安玉一愣。 花语继续道:“民女无福,与文桥有缘无分,未来自当更加勤勉,再寻夫婿,长公主且放心,民女与文桥今后再不会相见。” 在花语看来,赵安玉是在警告自己,那她顺势应下就好了,左右没了婚约,花语与文桥也没有理由再见。 可是,赵安玉可不是这个意思。 “若本公主是想说,不如你就留着这婚书,一年,给我一年,而后完璧归赵,如何?” “什么?”花语是真不懂了,满脸疑惑,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刚刚得来的飞钱和文书。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算了,我就跟你明说了吧,那天抢人,是我一时兴起,但那文桥吧,啧啧,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反正我是看上了,要他做我的驸马,但是我又不想他一直做驸马,不如就定一年,一年后,我和文桥和离,把他还给你,怎么样?” 看着赵安玉嘴巴一张一合,每个字花语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花语表示:什么东西? “说句话!本公主都这么大方了,你没道理不同意吧?” “我……”花语使劲咽了咽口水,用余光瞧了眼站在角落的常嬷嬷和流苏,果不其然,她俩也是目瞪口呆中。 “不同意。”花语心神微定,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呢?要是真这么做,置文桥于何地? “长公主,婚事非儿戏,更不是买卖,还望长公主三思。”花语真想给这姑奶奶跪下,但小屁屁要紧还是算了。 “我是长公主!”赵安玉脑袋一昂,作势又要拍桌子。 “长公主!”花语阻止,继续道:“民女,不会同意。” “为何啊?” “民女曾发愿,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真心一枚世无双。”花语干脆利落地说清楚,免得这姑奶奶再说出什么“完璧归赵”的话: “长公主,你或许现在只看上文桥的文貌双全,但若更了解他一些,便知道他是极有傲骨的人,别说一年,就算是一刻,若非真心,他绝不会与不爱之人举案齐眉。” “长公主方才说一年后完璧归赵,民女想问,一年后,文桥还是文桥吗?若到那时,文桥依旧没有对长公主生情,那这一年的磋磨,让他怎么面对我?我又怎么面对他?或者若文桥对长公主动心,那于我而言,白得一副文桥的躯体做什么?长公主,我知道你是长公主,但我也是我,父母双亡,我的婚事可以由我自己做主,在文桥踏进公主府的那一刻起,我,花语便弃了他,就这么简单!还望长公主体谅。” 赵安玉突然发现,这小小商女还挺有意思,看着娇嫩好似不经风雨,但说话有条有理,话里话外颇有主见,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些贵女还要强上几分。 二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谁也不输给谁。 良久后,赵安玉利落起身,头也不回地跨大步离去。 005 落水 “我天爷,这长公主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流苏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常嬷嬷也是摇头不止:“传闻长公主好男色,竟是这般好男色,连驸马之位都能这样玩笑。” 花语差人拿了软垫来,小心翼翼地坐下,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我倒觉得,长公主很特别,是个爽快人。” “姑娘啊,你可不能跟长公主一样哦。”常嬷嬷凑上来,一脸严肃。 “噗。”花语一个不小心被茶水呛了一口,哈哈大笑:“嬷嬷你说什么呢,长公主是长公主,我是我,本朝就只有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 “也幸好只有一位,要不然这天下还不得是女人当家呀!”流苏戏说道。 “呸呸呸,说什么呢。”常嬷嬷上手轻拍流苏的小嘴巴,流苏不肯,跟嬷嬷玩闹起来。 欢声笑语总算是冲淡了些一大早的愁绪。 既已拿到了银钱和国子监的入学文书,花语就得开始为花家的未来打算打算:“我想开个店,做点小本生意,再传个信让询哥儿回来,准备准备去国子监。” 常嬷嬷甩开流苏不安分的小爪子,笑着道:“这好办,届时还由老奴出面,姑娘你就稳坐后方。询哥儿那边我今天就差人去接他回来,正好咱们也许久未见了,怪想的。” 对弟弟花询的安排,花语一点都不担心,一步步来就好,就是…… “嬷嬷,这次开店,我想自己来。”常嬷嬷正想回绝,花语摇头继续说:“原先让嬷嬷出面,是为我和文桥的婚事考虑,现在既然没有那档子规矩,我还是想自己历练历练。” “可是姑娘毕竟还未成婚啊,这商女的名声可不好听。”常嬷嬷是实打实为花语考虑。 “嬷嬷,我已经二十,长公主说得对,没了文桥,以咱们的家底,要再找个家世好的很难,既如此,那未来的夫家想必也不会介意我是商女,若介意,我又何必去人家家里吃这碗夹生的饭?还不如好好赚点家底,再看着询哥儿娶妻生子,也很好不是吗?”花语拉着常嬷嬷语重心长地将自己的考量说出。 “姑娘,你这是,不想嫁人?”常嬷嬷的鼻头酸了酸,若不是长公主,她家姑娘就应该是进士娘子的,哪里需要这般为未来打算。 “也不是,随缘吧,我现在更想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花语想的通透,知道现在的自己别无他路。 既做不了什么进士娘子,那多赚点钱也是好的,未来询哥儿要是入了官场,恐怕要使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现在花语就要好好谋划一下。 “开什么店呢?” 花语思考了两日,最后决定开脚店(也就是酒楼),自己有做果饮的本事,开个特色脚店应当不错。 只是如果这样,和望月楼的买卖便做不成了,前日子许玥君还帮了自己,若这般过河拆桥也不好,于是花语给许玥君下了帖子,相约一聚,既是为之前的帮助致谢,也是找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许玥君。 一日,阳光正好,暖意渐浓。 花语定了一处水上画舫,可赏水景可品好茶,最是惬意不过。 “许娘子,请喝我一杯敬茶,谢引荐之恩。”花语亲手作茶,双手递到许玥君面前。 许玥君笑着接过,抿一口,满意回道:“好茶,姑娘有心了。” 悠扬的琴声在湖面飘荡,大一点的画舫还有专属的歌女琴师,花语这边倒是略显简陋,但许玥君不是个计较的人,这点花语早就从常嬷嬷那里得知。 花语拿出两张纸递给许玥君:“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新研制的果子配方,权当谢礼,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两张?”许玥君拿起来,看眼方子再看看花语,笑了:“这不是给我占便宜吗?” “这才是便宜。”花语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食盒,笑着打开,端出两个点心盘子:“光看配方没什么意思,不如尝尝?” 晶莹剔透的表皮,经过一夜的井水冷冻,此时握在手里冰凉凉,让许玥君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丢进嘴里,惊喜道:“这什么果子?皮子看着这么透亮,口味清甜不腻,好吃!” “前日子长公主来我家,也是这么说的。”花语拿出来的果子就是长公主吃的那种,只不过这果子经过冷冻,口感更佳。 “嗯?她去找你?可有为难你?”许玥君曾是前摄政王妃,对这长公主还是有点了解的。 花语笑着摇头:“她来给我送银两,这是我跟摄政王提的条件,用婚书交换来的。” “这就换了?那么好的相公就这么没了?你可知,全城姑娘都在羡慕你呢,堂堂状元郎对你忠贞不渝,这两日我望月楼的客人都在说这个,你就这么换了太吃亏。”许玥君打心眼里觉得惋惜。 花语感觉自己是真的释然了,现下听许玥君这么说,花语只觉着像是别人家的事一样:“这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别说状元郎,就是天王老子,只要给足价码,我就换!” “呦,你这架势,倒像个生意人,怎么?是想当东家?”许玥君混迹汴京商场多年,花语那话头一开,她就能看出点苗头。 “对,我在想开个脚店。”花语直言快语,瞬间在许玥君的心底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我懂你意思,左右你家给我们供方子也没有签契书,都是按次结算,卖与不卖都你说了算,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见许玥君这么好说话,花语无有不应:“请说。” “你这方子当时是说好了只供给望月楼,我也相信,所以签不签契书倒也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你想开脚店,说白了就是和我望月楼抢生意,不如你我继续合作,对你对我都好。”许玥君打心眼里不想直接放弃花语的果饮配方,那可是真金白银!况且医女出身的她自是能比旁人更能看出这配方里的珍贵。 继续合作? 花语求之不得! “许娘子快人快语,不妨说来?” “很简单,你的方子,我望月楼还要,不过是以半价收购,你的脚店也可以卖,但你要保证,这方子做出来的果饮,只你我两家可售。” 花语想了想,这合作甚好,既没有对望月楼过河拆桥,也能保证有一部分稳定收入。 最重要的是,还能与望月楼保持合作关系,那对花语的新店来说,也会是一个绝佳的说头:望月楼同款果饮。 颇有一种初生小狐借大丨老丨虎威势的意思! 怕后面有争议,花语将这个想法同许玥君说了,许玥君想了想便同意:“这样甚好,你也算从幕后来到台前,以后汴京城的特色,必有你的果饮。” “借娘子吉言。”今天的谈话顺利非常,花语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叫我二娘吧,家里排行老二,老是娘子娘子的,怪生分。”许玥君毫不掩饰对花语的欣赏之意。 “好。”花语落落大方的应承。 接下来,二人又就着新的合作商议了些细节,敲定这次要签署一份契书,也算是两家长期合作的凭证。 晚霞伴着落日染红了整个天际,凉风穿过街市,商贩陆续布置晚市,孩童的嬉笑声渐渐散去各自归家。 花语与许玥君的合作已谈成,又闲聊了片刻才命船夫靠岸,不想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条画舫突然吵嚷起来,失控般撞向石岸,连带着花语那条一齐翻船。 “噗通噗通”花语和许玥君毫无准备,狼狈落水。 “救……”花语害怕极了,长这么大她最不会也学不会的就是凫水。 冰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地侵略着花语身体的每一处。 岸边人们的呼喊声越来越模糊,在水面扑腾了数十下的花语感觉自己的体力和意识渐渐流逝。 恍惚之间,花语在水中睁开了双眼,波光粼粼之上突然出现一块黑影,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等再次睁眼时,花语猛吸一口气,引得咳嗽不止,不过好在,源源不断吸入体内的是空气,不再是冰凉的湖水。 记忆回笼,花语记得在水里彻底昏过去之前看到一个人影,应当是救她的人。 再环顾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房间,花语的警惕心高高提起,但没多久见是许玥君端着吃食进屋,她才缓缓放松下来。 “多谢二娘相救,花语铭感五内。”花语想当然地认为救她的是许玥君,便立马下床欲行大礼。 但许玥君只愣了一下,便微笑否认:“我当时也怕的要死,哪有神通救你?” “啊?不是二娘还能是谁?” 许玥君将吃食摆好,示意花语边吃边说,花语也觉得肚子空空,乖巧地落座。 “撞咱们的是安国公世子,那人就是个混不吝,青楼楚馆的常客,惹了一身风流债,听说当时是几个伶人为挣他打起来了,他倒好,临靠岸溜之大吉,剩下一老迈船夫当挡箭牌,啧啧,忒不仁道。” 原本花语一听是大家族的世子,便没有放在心上,但许玥君嘴上说着惋惜,实则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着实逗乐了花语。 嬉笑一阵,花语后知后觉:“二娘,你还没说谁救我的呢?” “池靖元啊,我这不说了半天了。” “谁?你刚刚说的都是安国公世子啊。”身为平民,又甚少出门,花语根本不认识这号人物。 “安国公世子池靖元,汴京家喻户晓的纨绔子,这你都不知道?” 006 赔礼 一连几日,花语在常嬷嬷的陪同下看了数十家铺子,不是位置不好,就是面积不够,又或者价钱太高,总归都算不上花语心目中的理想铺子。 “姑娘到底想要什么样子的?你这单子可真不好做啊。”带看的李婆子一手插着老肥腰,一手扇子呼呼的吹,满脸的褶子都在叫嚣着不满。 花语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了,主要是这两日她有了些新的想法,不想只做寻常脚店,她想要有一块独立有私密性的区域,可以给那些身份尊贵或常客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 这一切都归功于前几日许玥君给花语上了一节汴京贵族圈和商场关系圈的“课堂”,让花语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商女不至于走弯路,花语自是感激不尽,与许玥君的关系愈发亲近。 这厢李婆子一走,花语和流苏便在街上闲逛起来。 “姑娘,你看那边。”流苏早就注意到了,这几日出门总感觉后面有个小尾巴,今日总算是看清了人:“看着像文家的。” 花语顺着流苏的目光看过去,是个眼熟的小厮。 往日与文桥的记忆一股脑浮现在脑海里,花语嘴边的微笑顿时苦涩起来:“没事,跟几日就不跟了。” “嗳。”该说的话都说烂了,流苏很清楚花语的态度,便不再费口舌劝说花语回头,只是觉得可惜得很。 又过了几日,花宅迎来了一名“贵客”。 “国公府?哪个国公府?”花语出去看铺子了,家里一向是常嬷嬷主事。 “安国公。”看门小厮复述着,脸色白的吓人,实在不是自己胆子小,那安国公府来了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看着像军中的人,光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肃杀的气势。 不光小厮,常嬷嬷也止不住地心跳加速,要知道上一次这大人物来还是长公主,但那次毕竟是偷摸着的,阵仗远不如这一次。 “莫不是得罪了国公府?”常嬷嬷有点拿不准,又不敢怠慢贵客,心里惴惴不安地让人走后门把花语找回来,自己则快速整理一番仪容前往前厅面客。 同时,花语这边也碰到了硬茬。 “晦气!竟然是她?你怎么办事的竟然把这种人带过来?薄情寡义,贪慕权财的下贱女子,也配买我家的店铺?李婆子,别怪我不提醒你,这样的主顾,是做不成生意的!” 站在花语对面滔滔不绝辱骂她的,是汴京有名富户家的当家主母袁氏。 原本花语已经看中了这家坐北朝南,自带后院的铺子,今日就是双方签订契书来的,花语想着指不定还能讲讲价,李婆子也相当能说会道,谁成想李婆子一句“永安巷花家”直接点燃了袁氏的“炮仗”脾气。 在一顿噼里啪啦的话中,花语总算理清了原委:花语主动求上摄政王府取消婚约的事传出来了,当然也包括花语要了百两黄金的事,于是汴京城除了惋惜这一对天作之合的声音,多了一个“花语见利忘义”的负面丨评价。 尤其是那些整日里惯喜欢说三道四,家长里短的深宅妇人,直接分成了三派: 一就是原本对长公主此等浪荡不羁行为的不耻,从而可怜被抢夫婿的花语。 二是可惜花语就这么轻易放走了一位绝佳的夫婿,丢了进士娘子的身份,要是换做自己,和长公主对抗也要留住状元郎! 以上两种多是站在花语这边或保持中立的,但第三种便是认为花语是那种无情的,以利益为先的女子,自私凉薄的很。 其实这事花语早就听许玥君说了的,许玥君也提醒了她出门在外的要小心些,但花语实在是忙的没时间思考这件事,光是想铺子的主营业务和看铺子,就已经占用了她绝大数的时间。 一连几日的风平浪静让花语对这事更加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翻了船! 花语整理好思绪,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夫人慎言,同是商户,谁又比谁高贵?一间铺子而已,竟让您这样的当家主母口出恶言,中伤于我,左一个薄情寡义,又一个贪慕权财,难道我在摄政王府挨板子的时候,是夫人打的我?不然怎么说的这般笃定?” “哼,挨板子也是你活该!”袁氏依旧不依不饶。 “是吗?那我用一纸婚书换来的钱财,本是我应得的,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谋财害命,你这般辱骂又是为何?”花语特地避重就轻,一脸茫然地看着袁氏。 可能是花语的茫然中透着坦然,袁氏的脑子停摆了一下,本能回道:“那还不是你自己主动取消婚约?大家评评理,现在哪有女子主动求上门去取消婚约的,这多不知羞耻!” 花语的微笑顿时收起,换上一脸哀愁:“是呀,按道理讲,婚约应当是家中嫡母出面与媒人说项,再次也该是长辈替我去取消婚约的。” “哼,你知道就好!”袁氏趾高气昂。 “可是……我花家父母双亡。”花语的声音幽幽传来,不大但围在身边的百姓却听的一清二楚,还夹杂着一丝被揭了伤疤的痛楚。 袁氏的笑脸一下子僵住:“那还有族中……” “父亲在世时已脱离祖籍。”花语抢答道。 “……” 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衬得花语楚楚可怜,袁氏没想到花语的身世竟这般……可怜?引得围观百姓指着她这个“罪魁祸首”窃窃私语。 女人家到底脸皮薄,瞬间尴尬地脚趾扣地,脸颊涨得通红。 花语也不急,只背过身去偷偷抹泪,但动作的幅度又能让大家知道她在做什么,于是纷纷劝说袁氏息事宁人。 “咳咳。”李婆子适时出声劝和:“两位都是婆子的贵人,将来指不定还能有商业往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谁要跟她做生意!”袁氏没说过花语,还白被众人说教一通,火气自是大的很,现在李婆子撞上来,她立马调转枪头:“你也别劝和了,我是不可能卖铺子给这种女人的!嗯对!连个家族都没的门户,能是什么清白人家?铺子别搞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来接手,坏了我袁家的名声!” “夫人,积积口德吧!”可能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围观的百姓中一位看起来三十多的妇人出声道:“没家族怎么了?前两年兵荒马乱的时候,谁不是给口干粮就能活?我们这等小百姓要什么家族,能活着就不错了!怎么,难道夫人瞧不起我等?” “就是就是!没家族的太多了,只有大户人家才讲究家族,夫人这话里似乎把我等都骂了!” 附和的人又多了起来。 “可不是,我们都不是清白人家了,来路不明,是不是就不配去袁氏茶馆喝茶了呀?” “……” 眼见着袁氏惹了众怒,羞赧之下用丝帕捂住脸落荒而逃。 背对着众人的花语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被戳中了痛楚低声抽泣,真是我见犹怜! 可只有流苏知道,自家姑娘憋笑憋的辛苦…… 被看热闹的人跑了一个,人群没多久就散了,一个小厮急慌慌挤上来凑在流苏耳边说了几句,流苏满脸震惊,又原话复述给还在“装可怜”的花语。 花语身体一僵,与流苏和小厮交换个眼神,随即从袖口里抽出一条丝巾围住脸颊,鼻音微重地跟李婆子告别后离去。 因这袁氏的铺子地处三条街的交口,且离永安巷不远,仅两条街的距离,花语才在多番挑选后定下,可惜了。 - 回家路上,花语做足了心理准备,该怎么迎那安国公府的人才不算失了体面,可是刚拐进永安巷,便瞧见安国公府的人已经出了自家门离开。 这算什么? 不等花语这个主人家就走了? 不止花语,看热闹的邻里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平日里走得近的张大妈探出脑袋,对花语招招手:“小鱼儿,你家这是咋的了?” 花语也不懂,但巷子就这么大,她后退几步让安国公府的人离去后,才在张氏安抚的眼神下走向花宅。 “嬷嬷!”一进门花语便看到了送客的常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常嬷嬷反手拉住花语,眼圈微红:“你落水了?你这孩子,怎的不跟我说呢?要担心死我吗?” 前日子和许玥君落水,花语归家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怕嬷嬷担心就谎称在画舫弄脏了衣服,许娘子借她衣服穿来着,没想到今日安国公府竟然登门? “安国公府的人登门做什么?他们说了什么?”花语心里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要先问清楚。 常嬷嬷抹了把眼泪:“他们说那日姑娘是因为世子才落的水,是安国公府的过失,但人命关天,世子跳水救人乃情势所逼,希望咱们收下赔礼,此事就此揭过。” “赔礼?”不出所料,大厅正中央正是三个箱笼,布料,首饰,银两。 花语苦笑:“真是舍得,这般大张旗鼓,难不成安国公府怕我上门纠缠世子?” 是啊,花语连摄政王府的门都能去,安国公府担心也属常情,但这三个大箱子和那不等主人归家的队伍,哪一样都跟一根刺、一桶脏水一般扎向花语,泼向花宅上下。 007 赐婚 理清楚缘由,花语不气反笑:“嬷嬷,我的名声是彻底不好了是吗?我什么都没做,人家竟上赶着撇清关系?” 常嬷嬷抿嘴不语,但斗大的泪珠已无声应证。 流苏年纪小,还不懂人言可畏的道理,见花语和嬷嬷都一副霜打茄子般萎靡,跳出来嚷嚷:“姑娘是最好的姑娘,他们不懂是他们眼瞎心盲!他们是谁?根本不知道姑娘的辛苦,也不知道咱们花家撑到现在有多不容易,管他们做什么?这礼物咱就收下!送上门的钱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明亮又带点聒噪的声音奇迹般挥散了花语心头的阴霾。 “是这个理。”花语摸摸流苏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安国公府摆明了瞧不起花家这商户,来“赔礼”也是真的怕花语上门要世子负责,若花语“不识好歹”“自命清高”地不收赔礼,反而是在打安国公府的脸,那到时候所有人都不好看,指不定花家还会被安国公府记恨。 所以,安国公府才这般大阵仗的来,大阵仗的走。 左右走个过场,花语在不在都无所谓,只要人尽皆知了,这赔礼,花语不收也得收! 好谋算啊! 可是,他们不知道,花语压根没想和池靖元那纨绔有什么关系,安国公府这般作为,仅仅就是将花家的脸面踩入尘埃。 只是,有一点花语不明白,这落水之事已经过去数日有余,怎的现在安国公府的人上门来了? 难道…… 花语骤然想起今日袁氏所说,醍醐灌顶! 花语上门求摄政王的事,除了自己、嬷嬷、许玥君、摄政王和长公主,再没有人知道,上次长公主也是乔装而来,那城中的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许玥君?不可能,这几日的相处,花语已然把许玥君当成密友,以后还会有生意上的合作,许玥君完全没必要这样抹黑花语。 摄政王更不可能,一堂堂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必要和她一小小商女过不去,当日她是唐突了,但他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没道理再对花语做什么。 答案很明显了,和花语有矛盾,又能轻易传出谣言的,可不就是长公主赵安玉么。 想起那天花语拒绝赵安玉的“一年驯夫”,恐怕梁子就这么结下来了。 入夜,花语沐浴过后斜躺在榻上,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披在后背,流苏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这么顺滑乌亮的头发,养得这么好,都是她流苏的功劳! 而花语散漫得翻着几张薄纸,都是先前被她拒掉的店铺,但现在袁氏那铺子是指望不上了,其他的也看了许多,真的没看得上眼的,手里这三张,对于花语来说,都大差不差。 来来回回翻着,花语气馁叹息:“找个铺子可真难。” 常嬷嬷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可不是,汴京遍地富贵,做生意讲究人脉关系,讲究名声……”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时,常嬷嬷心虚地与花语对视了一眼。 “嬷嬷,我没受凉。”瞧着常嬷嬷“强势”递到自己嘴边的姜汤,花语既无奈又暖心,僵持不过只能一口闷下。 这一晚,花语睡得极不安稳,梦境里一会儿开店一会儿婚礼,一会儿又变成几年前花语和花询站在城门口迎接父亲的衣冠冢,一会儿一脚踩空落入湖底…… 不知道是真的受凉还是近几日的奔波疲惫所致,花语自睁眼那一刻开始便觉头疼脑裂,浑身虚汗不止,无力得很。 “左右哪几个铺子姑娘都不满意,不如好好歇一阵子。”流苏规劝道。 自知道花语落水,而那日正巧是她告假回家才没有跟着,流苏愧疚难安,今日晨起花语又一副蔫蔫的样子,流苏立马就请了郎中来看诊,然后寸步不离地守在花语身边。 被一双灼灼的双眼盯了半天,花语如芒在背,无奈地拉着流苏的小胖手示意她坐在床边:“我知道你和嬷嬷都不同意我的做法,开店经商、出去抛头露面、用婚书易物、上门求摄政王,但是咱们要清楚,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 流苏抿着嘴,答案不言而喻。 “对,是上面,是皇家,是我们平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更加是惹不起的,就像我爹,就像隔壁张大妈的儿子。” “姑娘不用说了,你的决定我和嬷嬷都支持。” 花语轻轻摇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几日我见天的出去跑,你们早就有意见了,尤其是嬷嬷,我看到她白头发又多了……” 话音未落,常嬷嬷“砰”地推门而入,直奔花语的梳妆台,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哪里哪里?流苏,快给我把白头发拔了!” “哈哈哈哈……”花语偷笑出声:“嬷嬷,我逗你呢!” “姑娘!”常嬷嬷委屈十足,流苏这个迷瞪反应过来后笑弯了眼。 “你们俩和询哥儿就是我最大的依靠,以后我主外,嬷嬷主内,可好?”略带严肃的语气中透着点粘人的撒娇气,让年过半百的常嬷嬷软了心,但依旧惆怅地红了眼。 自己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没有一个知心人疼她?嬷嬷心里苦啊。 - 文家大门口。 昨天深夜,文桥颓颓地从外面归来,冷眼瞧着大门两侧的红灯笼,那是为了庆祝他高中挂的,但此时的他,好似被抽走了生气,整个人透着一股凄凉。 白日里小厮来报,花语在街上被人刁难,文桥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不知道花语有没有被人欺负,也不敢再登花宅的大门。 每当想起当日元封帝将他从长公主府捞出来,在宫里说的那番话,文桥便如坠冰窖,冷得彻骨。元封帝的意思很简单,取消与花家的婚约,方能保全文家和花家。 文桥据理力争,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更是急得通红,但元封帝平静地和他讲了一个故事…… 震惊得无法言说的文桥行尸走肉般被放了出来,原本还想好好理理思绪,但是他知道花语主意大,怕她做傻事,出宫后连家都没回就去了花宅…… 婚约没了,支撑他苦读五年的弦彻底断了。 这几日的流言他不是不知道,也能猜出来是谁的手笔,文桥做不到对花语完全视而不见,这才差人跟着花语,一有事就回来禀告。 他以为这来得及,花语能来得及等他过去,等他在众人面前澄清事实!但此时的他,有种感觉,他已经追不上花语了。 她,比他想象的更聪明,更坚强。 “公子……”小厮默默陪了一路,但看着文桥坐在家门口却不进,浑身透着一股死气,便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 文桥身子跟着颤了一下,弱弱的声音传来:“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什么?”声音太小,小厮没听清。 “呵,瞧我说的什么傻话,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文桥自嘲不已,“我现在可以做什么?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春日夜凉,文桥就那么痴坐了一夜,第二日太阳刚起,便拖着病体再度离开文家。 - 花宅。 睡了一上午,花语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 “姑娘,昨日安国公送来的礼清点好了,折算下一共是三百两。”常嬷嬷捧着账册来跟花语汇报。 花语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无奈一笑:“竟这么多。” “嬷嬷,按照我说的,给安国公府回礼去。”花语知道这礼是退不回去的,但要她咽下这口气?不可能。 只是对方毕竟是安国公,常嬷嬷略有些犹豫。 “不怕,就按照我说的去说,他们不会为难我,也能知道我并无攀附之意。”花语有信心,安国公府不会拒绝。 傍晚,常嬷嬷还未回来,隔壁的张大妈火急火燎地上门寻花语。 “小鱼儿小鱼儿,快出来!”张大妈急的满头汗都顾不上擦一下。 花语还躺在床上,张大妈熟门熟路地快步进来,扑到花语床边:“小鱼儿啊,那没良心的文桥定亲了!” “什么?定亲?和谁啊?长公主吗?”流苏的声调炮仗般起飞。 “不,不是,是那什么太傅家的姑娘,姓孙的,听说啊,当初官家就想给状元郎指这门亲事,那文桥不是给拒了吗?谁知那孙太傅还很欣赏他,这次小鱼儿和他的婚约一取消,人家孙家今天去求了赐婚呢!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还说……” 张大妈平时寡言少语,这一下子说了这许多话,口干舌燥地把花语床边放着的茶水吃了个干净。 “还说什么?”张大妈喝水的功夫,把流苏急的声音都变尖了。 “还说,小鱼儿没那个命,那文桥和孙家姑娘,才是天赐良缘……”张大妈喘着粗气说完。 花语的脑子嗡嗡的,虽然与文桥已经没了干系,但骤然听到这消息,花语的大脑瞬间停滞,一片空白。 许久,花语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苦笑:“外面没说的这么好听吧?” 经昨日的事,花语自知名声受损,外面那些长舌妇,怎么可能只说的这般轻飘飘的。 “……”张大妈欲言又止地样子,证实了花语的猜想。 这样也很好,至少文家上下,真的可以扶摇直上了,而花语,只是文桥辉煌仕途的过客罢了。 008 铺子 张大妈做了花语小十年的邻居,自然知道这小姑娘挑起花家大梁的辛苦,如果不是花父早早地给花语定了亲,如果自家儿子当初没有被长公主看上,受尽屈辱后一蹶不振,张大妈真想让花语进自家门。 “小鱼儿没事儿!这才多大点儿事,换个角度想,文桥这与孙家结亲,或许只是为了避开长公主,不是真心喜欢那孙家姑娘!” “自然是这样,我都知道的,谢谢大妈,用过晚饭了吗?一起?”花语扯出一抹微笑,和风细雨的样子反而让众人看的更心酸。 张大妈拒绝了花语的好意,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眼见着天色将暗,常嬷嬷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书信:“姑娘,安国公府确实收下了银票,也未为难于我,就是,这……” 常嬷嬷一脸菜色,花语心里咯噔一下,接过书信略略看过:“呼,嬷嬷你吓死我,不就是个保密函嘛?” “姑娘,他们也忒不信人了!” 花语耸耸肩,倒是无所谓,拿着嬷嬷代为按手印的保密函进屋压在梳妆台铜镜之下:“到底是公爵人家,做事就是滴水不漏,不过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 “什么?” “想在这汴京开脚店做生意,没有人脉关系确实不行,不说这安国公府,就是任意一家权贵对我的名声持有疑虑,再多加揣测,那我的店不管卖什么,都无法在这汴京打开局面。” 花语略有深思地瞧着铜镜下压着的薄纸,喃喃:“或许我不该冲在前头……” 又过了两日,原本对花语还算殷勤的李婆子,现已没了踪影,不过还好,花语早有心理准备。 每天晌午,花语都流苏一起在花圃摘花做点心,几日的悠闲时光让她短暂地忘却了烦恼,且弟弟花询顺利入学国子监,临走前还颇为姐姐打抱不平,骂了文桥那斯许久,最后气的还将文桥送与他的几本书籍烧了,方才解恨。 其实对花语来说,只要花家好好的,她怎么样都可以。 花询烧了书籍,花语顺带也将文桥送给她的书画和小物件都装进一个匣子里封存起来。 这厢花家上下,包括花语自己,对与文桥的婚事彻底翻篇。 只是外人却不肯放过花语。 比如长公主赵安玉,居然送过来一张请帖,邀请花语去孙蓉办的赏花宴! “这算什么?新欢遇旧爱,分外眼红?”流苏对着请帖使劲眨巴眨巴双眼,生怕看漏了理解错。 花语或许能猜出来点原因。那赵安玉对外大肆宣扬自己是个见风使舵、见钱眼开、自私自利的女子,在这注重女子德行的年代,无疑是在断花语未来的姻缘。 还好花语早就明了于心,姻缘这事本就是天定,虽然今年已经二十大龄,但花语也不强求非要找个男人靠着,毕竟花语已经独自撑了五年。 那赵安玉这番作为…… 花语暂时想不到,但有文桥前未婚妻的名头在,不管是赵安玉还是孙家,都不得动她一跟毫发,不然她可不介意真正闹到大理寺去! 反正她已经丢人了,不怕再来一次! “姑娘,去吗?”常嬷嬷和流苏眼巴巴瞧着花语下决定,眼神中满满的抗拒,就希望花语能拒绝。 但谁能拒绝长公主? “去。”花语一把合上请帖,目光坚毅地看向天空高高挂起的烈日。 天真是愈发热了。 午后,此前消失许久的李婆子摇着水桶大腰,喜气洋洋地告诉花语,现在有个顶顶好的铺子要卖! “那主人家要去外地,在我这里卖了好些铺子了,这间店铺,绝对满足姑娘所有的要求,大正堂,大院子,大后/庭,哎!还有最重要的,便宜啊!” 一路上,李婆子唾沫横飞,好似花语要是不买这铺子,就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花语沉默一路,原本还持疑虑,但亲眼见着那铺子,才知李婆子那些好话原都是真的! 这铺子居然开在望月楼对面! 虽然面积规模不及望月楼,也不算正宗酒楼,但布局、大小、地段,花语都非常满意! “婆子,开价吧。”花语四处看看,瞧着这装潢还算新,想来是主人家真的急出远门吧。 李婆子好歹领着花语看了许多铺子,这话一出,她便知成了! “哎,姑娘,方才我忘记说个事儿了。”李婆子小眼珠子转了几圈。 花语正逛着,一晃眼便未瞧见李婆子的小表情:“说。” “哎呀,这怎么说呢,主人家实在是急用钱,要置办许多,所以才比市场价低两成价卖,只是他有个要求,是定金今天就要,且要八成。” “八成?你咋不去抢?”流苏原本不想说话,但这婆子说的好没道理,一下子便忍不住了。 花语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八成?这不妥吧,据我所知买卖铺子,定金五成,到衙门签署契书五成,如若主人家要八成,不如今日咱们上衙门把铺子过户,我当下付全款,可好?” 李婆子双手一拍:“就说姑娘聪明呢,这我也想过,但主人家今日出城了,恐没办法,而且这二成的让利,是主人家今日的让利,明日可就是原价了……” “嚯,这就没给人活路呗?”流苏当下翻了个白眼:“姑娘,这八成不行,倘若那主人家要跑,那咱们可是钱财铺子,两空空啊!” 婆子:“哎小姑娘,话怎么这么说呢,婆子我都在汴京干了小十年了,怎会砸自己的招牌?” 流苏:“这我怎么能知道呢,没准就是欺负我们俩小姑娘无依无靠,就算吃亏也拿你们没办法呢?” 婆子:“小姑娘看着不大,怎这般牙尖嘴利?” 流苏:“呵呵,就你这算盘打的隔壁街都听着了!” 婆子:“你!花家姑娘,这铺子要是不要?若不要,我这就带其他人来看了!要知道,这地段的铺子,五年内,不会再有比这更低的价!” 李婆子说完便昂着脑袋,神神在在地插着老腰,哼着小曲儿,好似就拿准了花语一定要似的。 不过,花语确实很想要这铺子,虽然在望月楼对面,未来或许会成为对手,但这望月楼所在的闲福街,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地域,能在这里开的店铺,多多少少都与朝中权贵有干系,因此也颇受富贵人家的青睐。 可以说,在这里开铺子,稳赚! “开价!”花语冷声道。 李婆子一听,涂抹着大红唇脂的嘴都快咧出去了:“就知道姑娘你识货!这铺子原价五百两,东家让两成,便是四百两,定金八成,便是三百二十两!姑娘,不知可带够现钱?” 一听价格,流苏暗暗地嘶了一声,要知道,前几日被袁氏搅和黄的铺子,全价也才一百两而已,而眼前这铺子,居然要生生挖走了花家大半的家底! 这家底,还有那长公主拿来的五百两呢! 这钱算法简单,花语默默估摸了下钱袋里的银票,只一百两而已。 “暂时身上不够,你得随我回家去取,只是这毕竟是笔大数目,于我很重要,这钱能给,但是除了这份定金的契书,你还得给我签一份担保人契书。” “这……”李婆子自是明白何意。 怕李婆子再生劝说,花语直接说开:“若东家卷钱跑路,婆子你得代为偿还这三百二十两。” “这不合适吧!”一听这般高风险,李婆子满脸的拒绝。 “怎么不合适,刚刚不是还说,你有小十年的招牌,咋?这招牌,担不起这三百二十两?”流苏这个小嘴,真是说到了花语的心坎里。 “若你不放心,便找个中间人做见证,可好?”花语眉眼清丽,说话慢条斯理,温婉贤良,与小炮仗流苏形成鲜明对比。 红白脸双唱的结果,只能是李婆子点头:“这临时的,找谁呢?” 花语纤纤玉指一指大门口:“这不就现成的,望月楼东家,许玥君。” 流苏眼睛一亮,不等李婆子应答便如风般奔了出去,直冲望月楼,只一盏茶功夫,许玥君便出现了。 最后,纵使李婆子再不情愿,有许玥君坐镇,也算顺顺利利签署了定金契书和担保人契书。 而许玥君知晓花语将在这里开店,欢喜的很呢,直接让自家掌柜的拨了二百二十两现银出来:“不怕你不还,还省的跑回去一趟!” 贴心如许玥君,让花语好生感动,终不推脱,收下银票交予婆子。 只是不知为何,自许玥君出现,李婆子那笑容逐渐僵化…… “那便约好明日一早,京都衙门,过户。” 婆子离开后,许玥君在掌柜的催促下要回去继续处理事务,花语思来想去,还是拦住许玥君,把长公主邀请她前往孙家赏花宴的事情告知了她,以求能得些许解惑。 许玥君好歹曾是摄政王妃,略略缕了下思路便明白了:“你不在那圈子里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厉害很正常,只两句话便可说明,那孙家大姑娘今年已近双十之龄,是太后的侄女,她呀,心比天高,属意摄政王,苦苦等了几年,估计无望,孙家才这般急切地寻才俊让陛下赐婚,而她本人又极看不上赵安玉那般放浪的做派,此番她又与那文桥订婚,可不就是找着了由头踩赵安玉一头嘛?” “所以,长公主邀请我同去,是想让我帮着回踩孙家大姑娘?”花语背后一凉,这权贵之争的火,居然也会烧到她这个小小民女身上? 009 陷阱 翌日,花语起了个大早,吩咐流苏带上二百二十两,准备今日在衙门还给许玥君。收拾妥当后,便带着流苏常嬷嬷出发京都衙门。 初夏时节,天总是亮的格外早,清冷长街上陆陆续续有小贩打着哈欠准备做生意。 花语信步慢行,估摸着时间尚早,便挑了个已开火的街铺要了三碗清汤面。 小二和老板是热络的性子,手脚麻利地煮面,同时还能和食客说笑两声,粗野但不失纯朴的谈话声,让花语不自觉地听了两句。 “听说啊今日望月楼对面那铺子要开张了,我家那婆娘非要我订桌酒席,哎,指不定要费多少银钱呢,真是愁煞我!” “哈哈,那估计你这钱花不出去,那赏香居卖的都是些茶果点心,哪里来的什么酒席?” “什么?那么大的铺子,就卖茶果点心?” “那可不,东家听说是那袁氏茶馆……” 后面的花语再没了心思听,嘴里的清汤面也如同嚼蜡。 “流苏你腿脚快,快去寻许玥君,派人将那李婆子逮住,嬷嬷,你陪我带着契书上衙门!”花语简单擦了两下嘴,将几个铜板放桌上就起身离开。 “哎!”流苏再小也听明白了,怪不得昨日就看那婆子不正常! 嬷嬷也急的两腿直打颤,那铺子的情况昨日里流苏拉着她说道了许久,她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想到这里头居然会是这般歹毒的陷阱! 她家姑娘已然这般不易,居然还有人要害她?当真是欺负花家无人吗? 不同于方才的闲庭信步,花语和常嬷嬷一路小跑着来到京都衙门,凑巧看见一官服样子的男人正跨步要进去,花语顾不上喘气,一个冲刺便直挺挺地跪在衙门门口,大声叫喊着:“大人!民女有冤情,望大人让民女鸣冤!” 男子闻声转过头,剑眉一挑:好家伙,第一天上任就有冤情? “抬起头来,若你真有冤情,本大人自会……是你?”池靖元刚摆出清官大老爷的做派,就被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花语走近了抬头才看见这“大人”的官服竟然还未穿整齐,胸口那处的扣子正摇摇晃晃地垂在一边,看着就好不正经。 而且这“大人”一脸吃惊好似认得自己的模样,更是让花语一头雾水。 看着花语好似不认得自己的表情,池靖元整个一大泄气:“你居然不认得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嗯?”或许是方才跪的劲头太猛,现下才觉得膝盖那里火辣辣的疼,但眼前这情景,花语实在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大人,或不是认错了人?”花语真诚无比的与池靖元对视,自认为给了一个巨大的台阶给他下。 但万花丛中过的池靖元怎能接受一女子认不出自己? “你个小没良心,就前几日的事情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就那玉华湖!你落了水,我救你上来的啊!”池靖元急的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表情逐渐僵化的花语。 这怎能忘呢?安国公府那羞辱般的保密函还在花语的铜镜下压着呢! 跟在后头的常嬷嬷也瞬间一脸菜色,怎在这里遇上这尊大佛?还明晃晃地将他在水里救了她家姑娘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在现在时辰尚早,衙门门口没有什么行人,但与池靖元同行的几位官爷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若传出去,她家姑娘可怎么办?安国公府不会放过花家的! 常嬷嬷顾不上一身的冷汗,连忙在花语身边跪下,大声将此番上衙门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并拉着木然已久的花语一同给官爷磕头,希望这位爷不要再说出毁她家姑娘清誉的话来! 池靖元虽想与花语这个小娘子“相认”,但今日是他第一天上任,若能顺利办个案子,或许家里那老古董能不再哔叨。 “行吧,那开堂!让本官好好审理此案!”池靖元跟个公鸡一般昂首阔步地走进衙门。 回过神来的花语感激地看了眼嬷嬷,她也是没想到,在衙门口居然能碰上安国公世子池靖元?先不说有无之前安国公府的羞辱,就是在街上遇见池靖元,花语也是认不出的。 刚才她也是晃了神,没及时意识到方才池靖元那段话,若传出去,那家里那封保密函就失效了,那花家将迎来什么她都不敢想! 幸好,幸好嬷嬷反应快。 因着是池靖元主审,花语又在许玥君那里听说了些这人的秉性,他是惯会偷奸耍滑的浪荡子,是汴京城有名的纨绔,让他来主理衙门……行不行啊? 或是看出了花语面上的迟疑,池靖元竟破天荒地道出自己的身份:“本官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专管命案要案,只是今日凑巧来衙门闲逛,便遇上了你这桩案子,怎么说呢?缘分?就是缘分!本官今日还就要管了!” 不知为何,花语竟在这世子脸上,看出了洋洋得意和一丝“邀功”的意味? 什么意思?他是想说:我很强,女人,快来膜拜我吧! 这念头一起,花语恶寒地浑身一哆嗦,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后,强逼着自己将对池靖元的初定印象甩出去,将他那骚包的脸模糊一下,假装那是个正儿八经的大人。 “大人,民女已派人去将见证人许老板和中间人婆子请过来,另外民女怀疑袁氏茶馆的东家便是此案主谋。”花语稳定心神后,便将思绪放回到铺子买卖上。 回想昨日那情景,花语懊恼非常,居然没有注意到那李婆子的异常,也没有事后打探一下那铺子的情况。 差点,就差一点,花语就要掉进袁氏和李婆子的陷阱之中了! “哦?主谋都抓到了?那你还来衙门作甚?直接上门讨说法啊!”池靖元到底是富家子弟,没办法站在花语的处境思考。 “民女只是一弱质女流,家中无长辈照应,又无族老庇护,只能寻求衙门为民女主持公道!”花语简单几句话便将自己的处境道出,池靖元虽仍旧无法共情,但到底生出来几丝护花的意味来。 熟知池靖元秉性的人都知道,这厮要开始护花了! “来人,将那什么袁氏茶馆的东家带上来!”池靖元惊堂木一敲,气势十足。 等待期间,花语一直挺着腰板,掩着眉目,安安分分地跪在堂中央,而堂上的池靖元却双脚翘在案上,神神在在好似在花楼听曲儿一般。 很快,许玥君便带着那李婆子,浩浩荡荡地来到衙门。 虽说许玥君曾是摄政王妃,但此时的她已是庶民,见着池靖元,诧异了片刻便回神,而后双膝下跪,指着那李婆子简明扼要地说出,幸而她昨日察觉不对,派人去李婆子院门守着,不然这婆子都要卷着细软逃跑了! “嚯,不就几百两银子,还值得你逃跑?”不管什么时候,池靖元说出的话,总是这般跳脱。 听见许玥君昨日便察觉不对,花语更觉得自己天真愚笨,若不是许玥君,花语恐怕被骗了还倒着帮人家数钱! 花语抿着嘴对许玥君投去感激的目光,许玥君也回以安定的眼神。 有了许玥君这个见证人和李婆子签署的担保书,李婆子的罪行无从逃脱,即使不靠谱如池靖元,也在京兆尹的辅佐下,让李婆子亲口讲此案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并着人记录在案。 这件事原就很简单,早些日子袁氏与花语当街发生争执,袁氏落败而逃,心生怨恨。 袁氏虽是商户,但与朝中太常寺卿江氏有姻亲关系,袁氏本人又是个泼辣的,主管家中事务不说,对外的生意往来皆是亲力亲为,多年的积累终在汴京商行中有了一席之地。 故而在与花语这个孤女发生争执后,袁氏便死活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让花语付出点代价来才好。 又知晓花家就一子一女,无长辈无族长,袁氏便打定主意要诓些银钱,这般既给了花语教训,又能叫花家的生意做不下去,还不算伤天害理的大恶。 于是便花了点钱,指使李婆子引诱花语做了一场戏。 这算盘打的当当响,可袁氏偏偏没算到,花语虽没什么靠山,但有许玥君这个好友。 以及……池靖元这个见色忘正事的坯子。 因此,袁氏衣装得体地姗姗来迟后,被池靖元一记响亮的惊堂木给震得直挺挺跪了下去。 “你你你!来这么迟,你故意的吧?天下还没有人能让老子等半个时辰以上的,就光这条,来人,先打二十大板!”池靖元不按常理地出牌,让袁氏那扑满粉的脸一瞬间僵硬。 “大人,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民妇?民妇不服!”袁氏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这一上来就打人的官差。 “呦呵?不服?婆子已经招认,就是你主谋诓骗人家小姑娘,人证物证俱在,还不服?不服就打到你服!”池靖元最不喜欢有人挑衅他,挑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打! 但京兆尹稳坐在侧,二十大板,别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就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挨下来也得伤筋动骨。 “世子,这不合规矩,而且若屈打成招,国公爷那边知晓了,会说世子不辨是非……”京兆尹孙泉深知为何这池靖元会被任职大理寺少卿,就是那安国公一手操办的,要这纨绔子好好历练一番。 所以只要一说安国公会有异议,嚣张如池靖元也不得不退一步。 “那你说咋办?”池靖元到底年轻不经事,只凭一腔热血,可没办法有条有理地办案子。 010 结案 孙泉气定神闲,站在池靖元身侧,一开口便知高低:“堂下袁氏妇可知今日为何传唤至此?” 袁氏眼珠子一转,将眼下的情形看的透彻,端跪着开口:“民妇不知。” 池靖元当下一个大白眼翻出来,但实则在孙泉的意料之中,没有铁证摆在眼前,初来公堂的人总会嘴硬一番,但孙泉有的是办法。 “本官听闻今日赏香居开业?你可是作为东家出席?”孙泉按照惯例先行审问。 袁氏应答如流:“是的,赏香居是民妇前日子刚买下的铺子,原东家已经离开汴京南下经商了,民妇经过多日的整修,定下于今日开业,街坊邻居皆是知晓的。” “是吗?赏香居对面的望月楼东家,许玥君,你可知晓?”孙泉话头一转问许玥君。 许玥君跪在花语身旁,仔细回想着,慎重答道:“回大人,赏香居原东家要出售店铺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因我们两家都是做酒楼,望月楼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新品,吸引了大片新老客人,赏香居的生意便冷淡了,正巧原东家有南下的打算,这才出售店铺。至于袁氏接手并多日整修,平时白日里我们并未见到。” “白日未曾见到?难道整修是在晚上进行?”孙泉提出疑问,但很明显晚上上工是不符合招工制度的。 袁氏秀眉一挑:“许老板何许人也?也不曾日日都来酒楼,怎知我们没有整修?况且那店铺本身就不需多加修整,我们也只做了两三日罢了。” 孙泉乘胜追击:“所以自你买下店铺到整修,实则并未多少人知晓,是也不是?” 袁氏也不甘示弱:“大人,我正大光明买店铺,做整修,又不需要大肆宣扬,别人有多少人知晓,我又控制不了。” 袁氏这耍无赖的把戏,倒是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孙泉略略沉思,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诓骗花语五百两的主谋,唯李婆子一人?” 袁氏微愣,但很快点头:“大人明察秋毫!” 而李婆子见袁氏如此这般地就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心酸的同时暗暗盘算着,若罪罚不大或许也不是不行,毕竟以后她还需仰仗着袁氏做营生。 但李婆子的表情尽数被孙泉捕捉到,孙泉立马厉声道:“李婆子,诓骗良民钱财,属诈骗之罪,数目高达五百两,属重罪,另方才你做伪证,将袁氏牵扯进来,属妨碍衙门公务,二罪并罚,婆子李氏,这罪认下,便是五年刑狱,二百两罚款,以及归还花家五百两,并刑狱结束后不得再从事店铺买卖行业,你可想清楚?” 李婆子当下就被吓得身体发软,罪罚竟这般重? “我……我……”李婆子到底是妇人,家里还有几个孩儿要抚养,若自己入刑狱五年,还被罚款这般多,那家里可怎么办? 但袁氏这厢她又不敢得罪,袁氏朝中有靠山她知晓,多半也不会判的如她这般重,若往后继续行走在汴京店铺买卖行业,那袁氏可就是第一个要整治她的人! 如此进退两难,李婆子一时不知如何取舍。 “快说!”孙泉突然一改方才公正严明的态度,凌厉如刀锋般的威压瞬间向李婆子逼近。 两行老泪伴随鼻涕分流而下,李婆子浑身哆嗦着匍匐在地,颤抖地求饶:“大人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人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我抚养,我不能出事啊大人,大人我求求你……” 孙泉冷哼,也不跟李婆子废话:“来人,将李婆子收押!” 见京兆尹连辩解求饶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李婆子在官差的拉扯下终于认清局势,哀嚎:“大人我说!我说!” 袁氏在一旁看着,也深觉如果自己是李婆子,这时候多半是不会认下罪责的,她急了,抢在孙泉继续逼问之前,对李婆子大声警告道:“李婆子,你万不可为了自己摆脱罪罚就攀诬我,我可是袁氏!” 孙泉哪里看不懂,一个眼神,离袁氏最近的官差立马领命将袁氏控制住。 李婆子心理防线彻底奔溃,她好后悔当初心生贪念接下这档子破事儿:“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这件事的主谋真的是袁氏,是她记恨前些日子花家姑娘让她当街难堪,才让我一起做戏想诓花家姑娘一笔钱,我想着花家姑娘无依无靠,或许只能认下这苦果,我错了大人,我真的错了,求求大人饶了我吧!噢噢噢,目前只有诓骗花家姑娘三百二十两,这钱我就带在身上呢,我立马就还给姑娘,求求大人网开一面吧!” 池靖元冷眼瞧着这事差不多清楚了,不等孙泉说话,直接下令:“来人,将袁氏痛打二十大板!我就不信她不认!” 哼哼,这二十大板,他池靖元怎能忘?开玩笑。 孙泉本想阻止,但池靖元瞪着眼睛好似在说:你再敢拦我试试! 孙泉无奈,袁氏的罪责是逃不过的,但现下还缺个东西。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此案主谋是袁氏?”孙泉冷声质问李婆子,全然不顾此时的她泣不成声:“若没有证据,方才所说的罪责,你依旧一个都逃不了!” 李婆子哭的胸口生疼,但一听还是会被判刑,就强忍着痛直起身:“有有有,我家里床下面压着袁氏给的一百两银票,袁氏说了,这事儿成了,会再给一百两!” 袁氏那边刚被压着要行刑,她叫喊着连声音都破了:“你放屁,你怎么证明那是我给的银票?” 李婆子转过身去,回吼:“别打量着蒙我,我知道你们袁氏一向是去城北钱庄抵换的银票,大人只要拿着银票去查,就能知道这银票是谁支取的!” 孙泉当下便点了两名官差前往李婆子的院子去搜寻银票,以及验证来源真伪。 只是这一等便要许久的时间,孙泉正思索着要不要延后再审,池靖元发话:“等!老子今日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 孙泉一噎,那可不就是没事么,堂堂大理寺少卿刚上任便破一案,还只花了一天的时间,这小爷恐怕是想今日结案后,回府跟国公爷炫耀吧。 花语没什么意见,这事儿越快办越好,毕竟她还有三百二十两在李婆子那里呢! 许玥君略犹豫了一下,瞧了眼花语。 花语感应到,低声询问:“二娘是不是今日有事?要不你先回去?这里应当是顺利了,今日多谢二娘。” “事倒是还好……”话音刚落,一粉色身影从外头奔跑入内,一个健步直奔许玥君怀里而来。 “娘亲!你让我好找啊!” 许玥君意外至极,抚摸着怀中蒙着面纱女孩的头,一脸慈爱:“你怎到这里来寻我了?” “爹爹带我来的,咦,你是先前来我家的厨娘?”女孩原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一眼便认出了花语,热情地打着招呼。 而花语只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小郡主的爹……摄政王来了? 花语浑身僵硬,现在的她还没办法忘记当初“威逼”摄政王后,还挨了板子! 现下已然好全的屁屁,居然开始隐隐作痛…… 花语僵着身板,不敢回头,只是那熟悉的声音终究还是传来了:“这里是有何案子?” 孙泉在摄政王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跪下行礼了,满堂除了许玥君和小郡主,连池靖元这个放荡不羁的,都跪下高呼:“摄政王万安!” 孙泉被问到案子,立马毕恭毕敬地三言两语说清楚这案子的来龙去脉。 当“花语”这两个字再次在摄政王耳边出现,他只施舍了个余光在依旧僵着的小身板上,便只和许玥君、小郡主说话。 准确来说,是看着许玥君和小郡主说话,摄政王板着一张脸停留了半刻,便对许玥君说:“勤勤送到了,本王还有公事,走了。” 许玥君哪能不应?起身回了个礼,目送着摄政王离开,才继续跟女儿寒暄。 而花语僵着地身板终于在摄政王彻底离开后,放松下来:“呼,吓死我了。” “爹爹就是这么吓人的,厨娘你别怕!”小郡主甚是温柔体贴,还主动安抚起花语来。 花语扯出一丝笑容:“多谢郡主关怀。” “勤勤,这是花语姐姐,不是厨娘哦,叫姐姐。”许玥君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环,让从小缺失母爱的花语颇有感触。 “姐姐!”小郡主好听话。 “郡主妆安。”花语依旧是跪着的,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姐姐,你上次做的茶果好好吃,什么时候再给我做呀?”小郡主露在外面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满是期待。 花语一时语塞,她可不敢再上摄政王府的门。 幸好许玥君在一旁解围:“你喜欢,我就让人送到府里。” “耶!”小郡主只要满足了才不管是从哪里来的。 “你先到一边去等娘亲,等娘亲这里的案子结束了就带你去望月楼。”许玥君现在是庶民,她可以跪,但不想身为郡主的女儿也陪着自己跪。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前往李婆子院子的官差带回了一百两银票的证物,以及钱庄管事的。 管事的当面验明此银票确实是袁家人从钱庄支取的。 现下人证物证齐全,池靖元也不多费口舌,直接让孙泉结案,袁氏犯欺诈之罪,数目高达五百两,但实际上骗到手的是三百二十两,仍然属罪情严重,判两年刑狱和罚款一千两。李婆子属从犯之罪,罚银三百两,一年内不得从事店铺买卖生意。 “哦,那我说打的二十板子就当是个教训了!让她还敢以后欺诈良民。”池靖元终于在最后摆了个官谱,瞬间觉得自己格外廉政清明。 “大人明察秋毫,民女感激涕零!”花语作为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总算没有白白受骗,袁氏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花语在拿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三百二十两之后,立马取出二百二十两还给许玥君,并说了好多感谢的话。 “若不是有二娘,我恐怕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这是花语第一次经历商场上的人心险恶,实在是后怕至极。 “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一切看似高收益的生意,实则如同泡沫一般,一点就破。”许玥君打心眼里希望花语能在磨难中逐渐成长,最后成为带刺且艳丽的荆棘玫瑰。 花语受益良多,与许玥君和小郡主结伴离开。 而那边池靖元回过神来想找花语这个“小没良心”时,已然不见了踪影:“嘿,这小丫头,跑这般快!等着吧,早晚让我逮着你!” 011 赴宴 铺子的案子告一段落,花语自觉经商功力尚浅,还需好好研磨,于是将开铺子的事暂时搁置,但听闻袁家那边因袁氏这案子,竟觉得赏香居不吉利,正在低价出售! 花语浅浅询问了一下价钱,竟然降到了四百五十两! 其实还是很心动的,但因着与袁氏的案子,想必袁家宁愿将铺子砸烂也不会卖给花语或许玥君吧。 最后花语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铺子落入了别人手中。 而令花语心力交瘁的远不止买铺子这一件事,孙家那赏花宴要到了! 花语既然已经知道了长公主赵安玉的意思,明白自己就像一块招人厌的臭石头,摆在那里的作用就是恶心人,而且还硬邦邦的,谁都能上去敲几下,但又不能给敲坏。 既然如此,那花语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特地从城中最有名的如意馆,定制了一件今年最流行的裙装……的简易版。 简单来说就是款式差不多,但面料会差一些,那价格自然也会低很多。 虽然没买着铺子,花语也不习惯大手大脚地花钱,此番定制裙装,也是因为往年她深居浅出的,早就没有适合出席宴会的衣裳了。 再稍作打扮,没有昂贵朱钗就用绢花代替,没有翡翠宝石,就用成色尚可的白玉耳坠,妆容呢也化得恰如其分,淡淡地得当即可。 于是,赏花宴当天,花语就带着流苏一同上了租过来的马车,缓缓往孙家所在的常福街驶去。 要知道,平日里花语出行都是步行的,此番因做了些打扮,去的又是太傅府邸,就算不装点门面,花语也不能刚到就将话柄递到人面前去。 这才痛心地花了三两银子,包了一日的马车,而流苏就在马车中静待,花语拿着请帖独自一人走进那高门大户。 负责招待的侍女一见是长公主批的请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打扮朴素,但浑身上下透着灵动的姑娘是花家那位花语,也就是未来姑爷的前任未婚妻。 好尴尬的身份。 但碍于长公主的吩咐,侍女恭敬中带着些许鄙夷和散漫地领花语前往今日赏花宴的第一个会场,百花园。 之所以名唤百花园,乃是当今圣上还是八皇子的时候,孙太傅为皇子老师,偶尔会带着年幼的孙蓉进宫玩耍,八皇子与活泼的孙蓉很是投缘,见孙蓉很爱花花草草,便允诺以后会给她一座百花园。 这个诺言直到十余年后,八皇子登基才真正实现。因此,这座百花园也是孙家蒙受皇恩的象征。 因着这层关系,当初孙蓉更是在皇后待选名单之列,但就是孙蓉钟情于摄政王,也就是陛下的皇叔赵昱,这才没有让孙蓉入宫。 这几个因素下来,孙蓉便在汴京众贵女之中地位极高,就算有人嘲笑孙蓉大龄未嫁,也不敢宣之于口。 此次状元郎文桥,文采斐然不说,更是貌比潘安,冠如宋玉,且历朝历代能有状元之才的年轻人实属少有,当真凤毛麟角。 另外,有貌有才的男子在往年多数会被钦点为探花郎,今年,元封帝在多方考量之下,仍钦点文桥为状元郎,恐也是存着将京中贵女赐婚给文桥的心思。 奈何文桥当庭拒绝,身为天子自不能强人所难,因此后续发生长公主抢人的种种事件,到孙家请求赐婚,元封帝当然没有不成全的理由。 孙蓉,孙家地位之高,绝不能嫁给摄政王,指婚给毫无根基的文桥,自是天作之合! 一路上瞧着孙府的雕梁画栋,景色精致绝伦,花语的脑子飞快运转,结合许玥君前日子与自己所言之语,略略猜了个大致。 自古帝王之心,真是深不可测。花语心底默默感慨。 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由远及近若隐若现传来女子的嬉笑声,入眼可见数种名贵花种,当真百花争艳,再看园中女子,各个衣饰锦绣,桃花玉面,花容娇媚。 这么一衬托,花语这身,当真是朴素的很。 不过花语倒是不胆怯,昂着头跟着侍女穿梭在园中,双眸亮晶晶地打量着各位贵女们的精致妆容和盛放的鲜花。 “呦贵客啊,这是哪家的千金,怎没见过?”一身着鹅黄玉纱裙的女子指着花语与身边好友闲谈。 “什么贵客,这身打扮,多半就是长公主非要她来的那个那个……花语。” “她就是花语啊,戚,还以为多么天仙一样的人物,竟如此寒酸。” “……” 寒酸吗?这一身花了五两呢,哪里寒酸了? 花语在不为人所见之处微微撅了噘嘴,心底极不认同。 花语,乃至花家上下,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赚回来的,早年父亲离世,什么都没留下,只余母亲生前的几处嫁妆庄园,但因打理不得当,每年只有些微薄入账。 要不是隔壁张大妈曾在望月楼做过活计,又极喜爱花语做的茶果,这才牵线搭桥令花语还有个卖配方的收入,只可惜张大妈也是个苦命人…… 百花园里的贵女们只远远打趣着花语,却无一人上前搭话,花语也不认人,便在花圃边上寻了一处坐着,在那里自顾自地思绪乱飞。 “姑娘,长公主有请。”一侍女轻手轻脚地出现,吓了花语一激灵。 “哦,好。”花语暗自呼吸了几口平稳下心神,便款款起身跟在侍女身后向园中最高处的亭台走去。 那是百花园最高的楼台,共三层,最高处便可将整个百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现下孙蓉和长公主,以及几位眼生但很明显出身高贵的女子坐在里面。 花语抬腿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后,便微微低头,用余光扫到长公主的位置,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民女拜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民女拜见各位千金,千金万福。” 鬼知道对不对,先拜了再说。 果不其然,花语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位贵女忍不住嗤笑出声:“长公主真是仁慈,叫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来这样大场面的宴会,可真是抬举她了。” “可不就是抬举?小小商女,得恩赐入了这个官家特赏的百花园,怕是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吧?” “……” 花语跪在地上,听着怪鸡糟的声音在头顶叽里呱啦,明里暗里都在说花语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来,是长公主请来的! “咳咳,好了,说这么半天口都渴了吧?来人,上茶,本公主今日带来了江南特供的雪顶含翠,大家品品。”在她们说了许多话之后,赵安玉终于出声:“起来吧,赐座。” 这是对花语说的。 “谢长公主。”花语倒是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受影响的样子。 花语刚落座,便接收到了坐在次座的华服女子的上下打量,想必那便是孙家嫡长女孙蓉。 作为客人,花语稳稳地接住了孙蓉的目光,并回以善意的微笑。 孙蓉没想到这花语穿着打扮一般般,仪态上倒是一点都不露怯,不过转而一想,多半是长公主提前吩咐过她,摆出落落大方的样子,就是要激怒她。 可是,她为何要如赵安玉的意? 今日之后,恐怕赵安玉以后见到她还要以尊称唤她。想到这里,花语在孙蓉眼里,便不再那么碍眼,从原本设定的钉子变成了一颗毫不起眼的野草。 “孙姐姐,今日你穿的这件是用流光锦裁制,配以苏绣织成的吧?”一位柳叶眉,丹凤眼的女子奉承道。 “这件啊~”孙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骄傲:“这流光锦是陛下所赐,我娘请了如意馆最好的绣娘来府里织就而成,除了宫里的娘娘,全汴京也就我这里有。” 话音刚落,簇在孙蓉身边的姑娘你一嘴我一嘴的夸赞着,简直就要把孙蓉捧到天上去。 孙蓉笑着转头问赵安玉:“长公主,你说这衣服好看吗?” 赵安玉皮笑肉不笑:“那可不,好看呢也就配赏给不三不四的妾室,难登大雅之堂啊!” 这话也不谓不难听!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长公主会这般说宫里的娘娘是妾室! 果然,楼台上的所有姑娘,都瞪大着双眼不敢接话。 孙蓉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方才还想着不跟长公主一般见识,但人家的巴掌都打到脸上来了,孙蓉气得直喘粗气:“你!” 但碍着身份,又是大庭广众,即使她俩再不和,也不能在这里吵起来沦为笑柄。 于是,花语这颗野草,三言两语之间又成了一颗钉子。 “哼,长公主竟这般讲规矩吗?我们怎么不知道呢?”孙蓉掩嘴轻笑,暗讽赵安玉这几年放浪形骸的行为,“啊还有,今日这般宴会,院子里随便一朵鲜花都价值千金,长公主却带了一颗野草进来,带就带了吧,怎么就不知道装点一下,这般寒酸气,也不怕熏着我的花?” 默默坐在边上的花语一咯噔,终于还是来了,竟这般快? 说到这,赵安玉也是没想到,原以为花语拿了五百两好歹会买件好衣服穿穿……失策了。 可是,那又如何? “本公主要带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品评?这颗野草再渺小,哪有你求到我皇侄面前那般卑贱?”赵安玉一脸嘲讽,目光攻击性十足。 “我求什么了?”孙蓉本能反问,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不就是这百花园?本公主那皇侄什么都好,就是经不起女人跪在面前苦苦哀求,啧啧啧。” “你胡说!”孙蓉自是知道这百花园是怎么来的,但赵安玉如何得知? 012 熏香 赵安玉气啊。 气文桥不识抬举,竟上赶着投靠孙家,也气孙蓉这个做作还没人要的“老”女人,竟耀武扬威到她堂堂长公主面前! 她赵安玉,还就是个硬茬子,孙蓉要脸,她就上去啪啪啪的打到她不要脸! “据本公主所知,这百花园只不过就是我那皇侄幼年的一句玩笑话,你倒是认真,巴巴地上前讨来了,哎,讨到了就讨到了吧,还偏偏每次宴请都要提一次这园子咋滴咋滴,花咋滴咋滴,本公主还真是可怜你呢。”赵安玉端坐着,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指甲,神情怡然好似在说什么满不打紧的话。 “你闭嘴!”孙蓉咬牙切齿,疾言厉色,双眼中淬出万分怒火。 “呦,咋还生气了?”赵安玉就喜欢看孙蓉炸毛的样子,她越淡定,孙蓉就越容易被气得冒烟。 “赵安玉!”孙蓉“噌”地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赵安玉,好似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和赵安玉厮打起来。 赵安玉则云淡风轻地与孙蓉直视,挑衅意味十足:“怎么了?” 一个在奔溃的边缘反复横跳,一个端着满不在乎的态度但句句成针。 高下立见。 但孙蓉再蠢,在短暂的剑拔弩张之后也能想明白,这就是赵安玉的目的:激怒她。 “长公主的嘴巴,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呢,这样的谣言都能当真,想来长公主是安逸日子过久了,脑袋也简单了许多。”孙蓉慢吞吞地坐下去,看似熄了火,但起伏不定的胸口和青筋暴起的拳头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赵安玉也顺势微微一笑:“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本公主更是清楚。” “那是,我清楚得很呢。”孙蓉费劲地扯出一丝微笑回应。 “好了好了,大家快尝尝长公主带来的雪顶含翠,这茶,可香着呢!”坐在长公主下方的贵女适时地出面打圆场,大家也心照不宣地开始品茶。 或是孙蓉心火旺盛,一口便干下去半盏茶水。 “这茶得慢慢品,像你这般牛饮当真是浪费了本公主这好茶。” 话音入耳,孙蓉顿觉刚下腹的好茶化成噬人血肉的毒药,余光一瞥,花语那小心翼翼品茶的模样当真碍眼。 “你!你叫花语是吧?”孙蓉自觉那件事没办成之前,还是不要直接对长公主宣战,但满腔怒火必得找个宣泄口才行。 突然被点名的花语后背一凉,一口茶水蓄嘴里,不上不下。 几息之间,花语眨巴眨巴眸子,艰难地吞下茶水,镇定地站起来:“是的,民女名唤花语。” “你……你说这茶如何?”突然叫到花语,孙蓉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要是再拿花语的穿着说事儿,未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花语称赞道:“这茶入口清冽,回味甘甜,是属茶中上品。” “好茶皆是如此,你就品不出来别的?”孙蓉有意刁难,大家也乐得看戏。 花语哪里不知道孙蓉的话里有话? “民女品茶不多,还望孙姑娘赐教。”花语温温柔地就将球踢了回去,谦逊的态度一时间让孙蓉挑不出错来。 孙蓉也不想夸赵安玉带来的茶,想转移话题到花上,但刚刚又被赵安玉气过…… 看出孙蓉的左右为难,坐在她身边的青色裙装贵女莞尔一笑:“各花入各眼,茶亦如此,倒不必这般较真。” “孙姐姐,今天咱们有什么可以玩的呀?” “……” 话题就这么被转开了,花语自顾自地再次落座,端看着她们闲聊,她就是个局外人。 不过幸好,到底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即使不喜自己,倒也没有再刁难,花语暗暗松口气。 两盏茶之后,孙蓉提议玩投壶,大家欣然前往。 花语站起来,目送着众贵女。 赵安玉路过她的时候,低语道:“看吧,今天有好戏。” 说完便离开了,花语看着赵安玉的背影:什么好戏?她可不想看什么热闹,她只想安然度过今天,全须全尾地回家。 一阵嬉笑后,楼台便空了,花语耸耸肩,跟在人群最后漫步着。 走着走着,花语走到一处竹林边,身前身后都没了人,她这才意识到:走丢了。 穿过竹林,花语来到一处静谧的院落前,看了许久正想离开,一侍女正巧从路过,花语赶忙问:“请问哪里可以歇歇脚?” 侍女指着不远处的一排屋子:“那边是府上供宾客休息的厢房,姑娘可以自便。” 谢过后,花语随便挑了一间,推开门,迎面吹来一阵熏香味儿,淡淡地甚是好闻。 果然是大户人家,没人的屋子里都点着熏香。 花语进入后关上门,入眼可见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待客的点心瓜果。 刚刚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现下属实有些饿了,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花语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有碰,只轻手轻脚地往里间走去,想找个地方歇歇。 刚躺下,门口那边再次响起。 有人进来了? 花语一下子坐了起来,不敢出声,一双眸子紧张地透过屏风看着外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人竟然也想进里间! 应该也是来休息的。花语想着。 正想出声询问,但对方脚步很快,花语第一个字还没发声,那人便已进来了。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花语眼底…… “王……王……”花语整个人都愣住了,舌头止不住的打结。 来人见这间屋子有人,也是紧皱着眉头。 “王爷?”花语僵硬地挪动着身子,没注意已经到了榻的边缘,一个踉跄整个人栽倒在地。 赵昱正想退出去,但花语见鬼般的样子属实有些……辣眼。 “嗯?”赵昱当然记得花语,她可是少有的能从他这里取东西的人。 “拜……拜见王爷。”花语迅速调整姿势,整个人匍匐在地。 花语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再次和摄政王狭路相逢! 真怕他算旧账啊!尤其是满汴京都传遍了,她一个小小商女居然让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出面调解她与长公主的“矛盾”! 上次在衙门也是匆匆一瞥,现在他整个人就在眼前,花语她……怕啊! 赵昱也没想到屋子里的会是花语,也没想到之前还挺硬气的她,这次居然会吓成这样? 他很恐怖? 若很恐怖,怎的之前她敢拿着一张婚书威胁到他面前来? “本王很恐怖?” 赵昱一记直球打得花语更加措手不及,心如鼓面,咚咚咚跳个不停…… “不不不……只是民女没想到在这里与王爷会面。” 大大的实话,也在赵昱意料之中。 “嗯,起来吧。”赵昱自认不会与一小女子计较许多,即使这小女子曾经胆大包天冒犯于他。 “谢王爷。”花语站起来,但依旧低着脑袋,声音中带了点嗡气:“王爷既来了,民女这就退下。” 说完花语便想离开,但刚踏出去一只脚,门外便突然想起一侍女的声音:“王爷可在?” 花语一下子进退两难,满眼的恐慌,生怕侍女直接进来撞见她和摄政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花语那没头苍蝇的样子落在赵昱眼里,真是没眼看。 “何事?”赵昱开口。 “奴婢奉命送来饭食鲜花。” “进来。” 花语头如斗大,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躲到美人榻的下面趴着。 好在侍女进来放下东西便出去了,也没进里间察看。 也是,谁敢来察看摄政王? “还不出来?”赵昱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花语才尴尬非常地从美人榻下爬出来。 顾不上衣裙沾染的些许灰尘,花语乖巧地上前福身:“王爷,民女告退。” 现在的她就想离开,与赵昱待的每一刻都煎熬万分。 “嗯。”赵昱忙碌了几天几夜,方才在前面露了脸便回到这里歇歇脚,要不是赵安玉非得说晚些一起离开他早就走了。 花语如释重负,小碎步到门前,伸手一推,顷刻间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咚咚咚”这门推不开? 花语再次尝试了数回,依旧没办法推开这该死的门! 这厢赵昱正想用饭,但花语那蠢笨打不开门的样子属实碍眼。放下刚拿起的筷子,赵昱起身,挪步到花语身后。 花语正着急呢,一张大手从背后伸出来,顷刻间,一股上位者的强大气息将娇小的她团团围住,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但花语却如临大敌,屏气不敢出声。 那只大掌推了几下门,确实打不开。 赵昱皱了眉,这孙家怎么办事的? 再看花语,她那小小的身子与门贴的紧紧的,跟个壁虎一样。 若是用蛮力,赵昱也能开门,只是……这壁虎…… “起开。”赵昱冷声道。 花语止不住地一哆嗦,腿更是一软,身子便不受控地往后倒。 原本以为会与冰冷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忽而手臂上一痛,花语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赵昱一张铁掌稳稳地钳在花语那纤细的手臂上,不费任何力气就避免了一场“壁虎假摔”的“戏码”。 “谢……谢王爷。”花语用另一只手扶着门,小心地将手臂从赵昱的铁掌中抽出来。 赵昱冷哼一声:“这般害怕作甚?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花语揉了揉刚刚被赵昱抓住的手臂,痛感非常,她敢打赌,若赵昱想,分分钟可以卸他一个胳膊。 “民女……腿软。”后知后觉的花语忽然觉得方才的腿软似乎……不太对劲。 但赵昱依旧觉得花语是怂的,也懒得和她掰扯,便退回到饭桌前准备用饭。 只是刚坐下,赵昱也突感四肢开始无力,敏感如他顿时明白了:这屋子不对劲! 环顾四周,这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侍女送进来东西后才有的,但饭食他还没来得及用,那便只有…… 花! 赵昱鹰眼一扫,那不过是普通的依兰花。 几个呼吸之间,忽而略觉口干舌燥,丹田处一股热浪莫名开始涌动。 活了三十载,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家真是好样的,竟敢算计到他摄政王头上! 小小迷魂香,他赵昱早不是那血气方刚的少年,这点药量想摆布他?门儿都没有! 但他忘了,他能抗住,花语一弱女子可不行! 早已浑身无力,面红潮热的花语正一步一步走向这屋子里唯一能解她药性的人…… 013 算计 怎么回事? 四肢使不上劲,脑袋里似乎被糊了一层什么,完全停摆。 一团热火从胸口深处快速溢出,烧的她整个人都开始神志不清,站不动了。 但花语用手使劲扒拉着门,不让自己倒下去。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花语只记得屋子正中央有桌椅。 先坐下再说。花语想着,谨慎地迈出一步步沉重的步伐。 只是浑身无力的她根本抬不起脚,一个踉跄,整个人便往前栽去…… 赵昱那边,这房间里的异常他很快察觉到了,正想屏气去解决那罪魁祸首的花,刚起身一个身影便往他的方向扑来。 放在平时,赵昱会本能地一掌拍飞她,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地一把揽住花语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一个巧劲便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一股好闻的清淡花果香铺天盖地袭来,夹杂着一丝香甜。 理智告诉他这女人不能碰,但身体却不自觉地消灭两具身体之间最后一丝空间。 花语整个人都趴在了赵昱怀里! “难……难受……”花语低声嘤咛。 “热……” 一双小手不安分地在赵昱胸口摸索着什么。 看样子,花语是完全经受不住这个药性! 但这是谁?花语,近来在民间处于风口浪尖的女子!若堂堂摄政王与她发生点什么,那不仅他的声誉,整个皇室都会沦为天下的笑柄! 长公主抢花语的未婚夫文桥,而在文桥和孙家定亲后,摄政王竟在孙家与花语厮混在一起?! 这是什么惊天大料? 绝对不能发生! 赵昱本来就不是沉溺女色的人,既知晓这个房间蹊跷在何处,那直接解决便是。 只是这怀里的小女子……一只手竟然解开了赵昱胸口的扣子,正往里探呢! 轰—— 赵昱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般,本被压制住的药性来势更加凶猛! 他好想……做点什么…… “唔——” 花语感觉自己整个下巴都快被卸下来了,一股温热的柔软覆在自己唇上,她想睁开眼看一下,但做不到,只能混沌地接受着对方的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花语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快被吸走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贴在赵昱胸口的小手忽而成爪,“狠狠”地抓了一下! “嘶……” 到底是女子的手指,指甲还是很锋利的。 即使花语现在柔弱无骨,但针刺一般的触感还是将赵昱的理智重新唤了回来。 赵昱一脸错愕,他不敢信! 这区区药性,竟让他差点失控!难道是多年没有…… “呼——”赵昱深呼吸几口,尽全力克制想把她压倒的噫念。 看着怀里仍旧不安分,在持续拱火的花语,娇小的身体轻如羽毛,在大马金刀般魁梧的赵昱面前,花语更像一只没长开的奶娃娃。 尤其是她那一张一合,水润的樱桃小嘴…… “对不住了。”赵昱低语。 手成掌,一起一落。原本还在蛄蛹的花语直接软了身子,昏过去了。 这个房间,还是花语的威胁性更大! 赵昱想将花语放在软榻上,后再去掐碎摆在窗台的依兰花,只是还未等动作,门外便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赵昱屏声静气,听外头的动静,很快,一阵低语传来。 “你确定摄政王在里面?” “花放进去了?” “好样的!等我好消息,半个时辰后将她们带过来。” “快去。” 说完,另一个不太出声的人脚步声逐渐远去,而刚刚说话的正在开门! 是下药的主谋! 赵昱那黑曜石般的双眸瞬间迸射出凌厉的锋光,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算计他了!小小孙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怀里这晕厥的花语……赵昱余光一扫,软榻旁是个高顶衣柜。 吱——呀—— 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探出来,对着屋内张望,好似在确认着什么。 “王爷?”来人轻手轻脚地进屋,关门。 赵昱眯着眼,隔着半透的屏风看到一张不是很熟悉的脸。 竟是她? 另一边,长公主赵安玉刚刚赢了一场投壶,正欢呼着,抬眼便瞧见孙蓉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好戏要开始了?赵安玉春风满面,随便寻了个借口便离了席。 厢房内。 窗台之上一盆依兰花被掐了个粉碎,洋洋洒洒地落了地。 孙蓉四仰八叉地软倒在地,而赵昱则强忍着怒火,双手成拳环抱于胸前,跟尊佛一般立在屋子正中央,原本的圆桌四分五裂倒在角落里。 杀?不至于。 不杀?那也太便宜孙蓉! 是否是他太久没上战场,让这群无知无能的人以为随便一点迷香便可随意摆布他? 可笑! 这药性是很烈,端看昏迷在衣柜里的花语时不时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就知道,但依旧不足以药倒他赵昱! 只是,这到底是在孙府,孙蓉又是孙太傅的心头宝,就算给元封帝面子,赵昱也不能对孙家处罚太过。 就是这孙蓉…… 哼!小惩大诫也无妨! 哦,方才听半个时辰以后会有人来?赵昱想,多半便是那些女眷。 想来孙蓉用这下三烂的手段,应当是不想与那文桥成婚,便兵行险招。 思至此,赵昱也不耽误功夫了,强压着药性提溜着孙蓉毫不客气地扔到里间床榻上,再将洒落一地的香粉和依兰花瓣混杂在一起塞进孙蓉的领口处,保证她能充分吸入这药性即可。 最后,赵昱不忘将衣柜里的花语扛着带走。 厢房内,只剩下药性逐渐起来的孙蓉。 赵昱大步流星地在竹林边的小道上行走,凭记忆寻找最近的孙家后门,而肩膀处的花语似是极不舒服,紧皱着眉头,满脸潮红,小嘴里碎碎念着,小白爪子在赵昱的后背上指天画地。 很快那原本平整的深黑色锦服变得皱皱巴巴。 因今日是孙府宴请,尊贵如赵昱都未带随身侍从进府,来来往往的皆是孙府的人,故而赵昱时不时地就要躲着点人。 行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赵昱总算从后门离开孙府,闲等在外的傅闲吐掉嘴里的青草,立马迎了上来,见满头大汗的赵昱跟见了鬼一般:“爷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目光移至赵昱肩处,竟是个女子? “回府,让长清来。”赵昱一句废话没有,手脚粗鲁得将花语扔进马车。 “爷……”自家王爷在孙家撸了个女子? 傅闲惊愕不已,但本能地听从命令。 一路上,花语四仰八叉地倒在端坐着的赵昱脚边,轻轻的哼嘤声断断续续,方才抓乱他衣服的小爪子又在空气里凌乱挥舞着,就像溺水的人在拼命寻找浮木一般。 眼见着花语脸蛋上的潮红愈发不正常,自己体内那股子邪气也将喷涌而出,赵昱紧握双拳,生生地压制住了想对花语伸出魔爪的欲念。 方才已经失控强吻了她,若再做出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赵昱自己便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 别过眼,赵昱深呼吸数次。 什么女人都可碰,就花语不行! 前些日子市井里的谣言他不是不知,甚至还去问过赵安玉是否是她所为。 但她否认了。 赵昱知道,赵安玉虽行事不当,但也是敢作敢当的性子,她说没做就是没做。 风口浪尖之下,皇室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他赵昱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心底一遍一遍地警示着自己,但药性压的久了,脑子里也似万虫啃噬,痛苦不堪。 赵昱尚且如此,花语亦能好过? “快点!”赵昱那快失控的低嗓音传来,傅闲应声,更卖力地赶着马车。 孙府本就在富贵云集的区域,距离王府也就三四条街的路程。 但于赵昱和花语而言,每一秒皆是煎熬。 王府终于到了,阮长清也喘着粗气跑马赶到,利落地从马上一跃而下。 竟同时到了! “重光!”阮长清见赵昱那样子便知大事不妙。 重光是赵昱的字。 “莫急,先看她。”赵昱按下阮长清的手,以眼神示意马车处,嬷嬷正扶着花语下来。 阮长清倒吸一口凉气:“你俩?” “什么都没有,快制解药!”赵昱必须解释一下,不然中了这等迷药,被人误会可不好。 “好!” 王府上下,许久没有这般慌乱了。 但到底是王府,即使是慌,也慌中不乱,每个人各司其职,紧而有序地负责自己的差事。 中药的时间不短,阮长清配的药方无法立刻烹煮完成。 “来不及,你俩若再不解开这药性,恐伤到经脉,这药方先去抓煮,速度快!”阮长清大笔一挥写下药方交予傅闲。 傅闲如箭一般射出去。 “煮药要多久?”赵昱大马金刀地立着,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在抵制药性。 “半个时辰。” “我和她最多还能坚持多久。” “不超过一炷香。” 若只有赵昱自己,即使泡冰水浴都成,但花语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若因自己伤了身子,那岂不是摄政王府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这算什么? 但若以身躯解药,赵昱依旧要对花语负责。 只是一商女身份的她,至多只能做王府侍妾。 但是,赵昱不是没领教过花语的“强硬”,先前宁愿背弃骂名也要取消婚约,避长公主锋芒,后又拒绝赵安玉的“一年之约”,可见表面软弱的花语,心性可是坚硬得很。 这样的她,会入王府做妾? 到头来,肯定是互相折磨罢了。 花语不愿。赵昱亦不愿! 似是看透了赵昱的心思,阮长清开口:“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没娶过贱籍女子,那许娘子不就是军中一医女?你都娶回来做王妃了,这花语好歹也是平民,只要你喜欢,再娶了又何妨?” “这怎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 014 秘事 “当然不一样!”赵安玉旁若无人地长驱直入。 “拜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阮长清身为御医,虽与赵昱有兄弟情谊,但对跋扈的长公主倒是礼数周全。 “呦,还真是小清清呢?就知道皇兄会叫你来。”赵安玉娴熟地抛了个媚眼给阮长清,引得阮长清一阵恶寒。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你害不害臊!”阮长清最受不了赵安玉这副吊了郎当的模样,明明和亲以前还是端庄温婉的女子。 赵安玉却不再理会他,围着好似烧红了的铁柱一般的赵昱看了一圈:“啧啧啧,知道那孙蓉手不干净,竟也学的这种招数。” 赵昱从胸腔里闷出一声响,浑身冷汗淋漓。 “给,这个吃下去,虽不一定能完全解开,但可压制药性。”赵安玉掏出一个白玉瓶扔给赵昱。 赵昱本能大手一接,以极快的速度倒出一粒吞下,再分了一粒给仍昏迷的花语服下。 接下来就等阮长清的药汤了。 万蚁啃噬骨血的滋味渐渐淡去,一呼一吸之间的空气都如净化过一般格外清冽,但面上的红潮依旧存在,身体的温度还未降下去。 不过现在已不至于刻意压制身体的欲念,只感觉有些发热罢了。 身体上的折磨淡去,神智也愈发清明,赵昱在连喝数碗凉水过后,总算舒坦了许多:“你怎么会有这个药?还随身带着?” 问的是赵安玉。 可赵安玉却不以为然:“我为何带,就不用明知故问了吧。” 某些记忆或许在赵昱这边已经淡忘,但听赵安玉的意思,似乎还未过去:“过去……” “哎!别跟我提过去,我以后只看未来!”赵安玉表面满不在乎,心底其实苦涩非常。 当哥哥的赵昱虽不懂赵安玉的女儿心,但受过伤的心,若想痊愈,或许只有时间可以做到。 以前是如是想,现在也是。 “罢了,你高兴就好。” “自然是高兴的,今天我可在孙府看了场大戏!”赵安玉只用一瞬息的功夫便驱散了方才心中的阴霾,开始燃起八卦之火。 “那孙蓉给皇兄下药,我就知道这点伎俩皇兄肯定能全身而退,索性就等着看她的好戏,你们猜猜,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侍女光溜溜地抱在一起!那表情、那声音、那动作……哈哈哈,所有人脸色都绿了!” 赵安玉笑得花枝乱颤,魔性的声音直接震醒了昏迷中的花语。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药性过后依旧双颊滚烫,花语轻咛几声转醒。 阮长清第一时间发觉,如当家主人般地指挥起赵安玉的随身侍女去照看花语。 赵安玉虽不喜花语,但今日她终究是被牵连的,前有孙家宴请,后又是孙蓉下药,再不讲理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花语被轻轻的扶起,视线逐渐清明。 等看清站在身前的人,花语大惊,顾不得身体不适,撑着也要起来:“拜见王爷、长公主!民女……民女……”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厢房,零碎的画面涌上来,原本就没甚血色的脸蛋更是白的吓人! 她!竟然!亲了!摄政王! 完了! 她完了! 花语僵硬地环顾四周,确认似乎是王府后,脑袋里又是一阵眩晕,身子一软,花一般娇嫩的姑娘再次不省人事。 “呵,瞧瞧,皇兄你把她吓昏了!”赵安玉犹记得当初花语是如何义正严词地拒绝自己的,便也不会认为是自己把她吓昏的。 那就只有……药性减缓,一脸铁青的赵昱喽。 可赵昱也不这么认为,他又不是没见过花语宁愿受板子也不松口的倔强模样,以及在衙门大堂挺的笔笔直的身影。 就这胆子比天大的小女子,还能被他吓着? 除非…… 哦,赵昱想起来了,方才因着药性,似乎对这小女子做了不体面的事情。 怪不得吓成这样,莫不是以为皇家人都会如赵安玉一般随意撸人入府? 虽然现在确实是在王府,但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花语昏着,赵昱还能把她拍醒解释? 虽然花语第一次昏过去是他做的…… 哎,好乱。 清心寡欲数年的赵昱,总算有一次遇上了难题,对方又是女子! “药汤熬好没?”实在没办法,赵昱只想快些将花语送回去,省得再次清醒过来后,再昏一次! “我去看看!”王府的人自是信得过的,但阮长清刚刚下意识使唤了赵安玉的侍女,现在正是尴尬的时候,他想也不想,赶紧逃走! 看着阮长清落荒而逃,赵安玉一个白眼:“用完就跑,负心汉!” 赵昱实在懒得回应赵安玉,又怕花语随时醒来,正想回院子等着阮长清送药,但赵安玉还没分享今日的八卦趣闻,怎会让赵昱这个八卦男主角跑路? “别走,我还没说完!今日孙府之事,你猜猜,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大?” 这还需要猜? 赵昱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对赵安玉的鄙夷。 “这可得多亏我啊!哈哈哈!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出来见人!还抢我的状元郎,抢了还敢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哼,不好好收拾她,我就不叫赵安玉!” 赵昱本不想理会她,但回想今日之事,若不是自己生性坚韧,恐真会被孙蓉算计个着! 现在……还连累了无辜之人。 “其实中了药还能这般清醒的,皇兄,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人!”赵安玉这话突兀得让赵昱不禁恶寒。 “浑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第二个就是那个状元郎,那可是十足十的药量,要不是我先绑住了他,恐怕他能直接撞柱!”对于自己做的“好事”,赵安玉一点也不怕说出来,而且丝毫不在意。 “你还对文桥下药?”赵昱知道赵安玉这几年是胡闹了些,但不知道竟会如此胡闹!“堂堂长公主,当街撸人,强抢良民夫婿,现在还用这般有伤体统的手段,你!” “我怎么了?”赵安玉抢过话,一副赵昱敢罚她,她就敢做任何事的架势。 赵昱确实不能,也不会对赵安玉过于苛责,要不然元封帝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赵安玉撸人的事揭过去,还大张旗鼓地给文桥和孙家赐婚? 可不就是拿赵安玉没办法? “但是,再胡闹也要有个头,这两年,你做的事还不够吗?你是在惩罚谁?” 赵安玉依旧昂着脑袋,满脸的不服气,唯独双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赵昱捕捉到了,千言万语化成一声长叹:“安玉,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若他看见了,他也会痛不欲生,你还年轻,不如放下,试着接受新人?” 这不是第一次赵昱这么说,也不是赵安玉第一次听。 只是不远处转角处,隐隐约约露出来的粉嫩色衣角,像一根针,瞬间刺穿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赵安玉紧盯着那随风摇曳的一抹粉色,喃喃道:“可他还是背叛我了不是吗?” 赵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确实,赵安玉也没有说错,她深爱的那个人,和别人生了一个女儿。 但是,赵安玉明明知道当初那件事是被人陷害,生性骄傲如她,却好似走进穷巷,不得解脱。 “你气他背叛你,但你是长公主,身为公主肩上的责任亦是整个江山!” “我就是为了江山才放弃和他的婚约,若不是如此,他怎会上战场,怎会在那里和人生下那个孽种!他又怎会一去不回!” 铿锵有力,字字诛心,赵安玉正是因为失去毕生所爱,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若他对我坚贞不渝,我又怎会是现在这般?”这是赵安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亲手蒙上的巨大迷障。 他可以有其他女人,那她又为何不能有更多的男人?反正和亲归来的她,也早就不是当初的她了…… 赵昱无力反驳,因为那场战争,是他将那人带上的战场,却让其受暗算,与人一夜,“背叛”赵安玉。也是因为他的部署失误,使那人战死沙场。 说到底,赵安玉的悲剧,也是他赵昱间接造成的! 若他早日入军营,勤谨练兵,熟读兵书,再早日能上沙场杀敌,当年身为长公主的赵安玉又怎么会被逼亲手毁婚约,赴远方和亲?而那人,是赵昱从小的玩伴,他又怎么会落个殉国的结局? 在外,人人道长公主大义!为国和亲。在内,赵昱看的清清楚楚,赵安玉与那人之间的情丝,非常人所能理解,或理解了依旧会道:身为公主,就该为国牺牲! 一如先帝,且一如他,赵昱。 气氛一度压抑不能自制,赵安玉和赵昱已然许久未说到过这个话题,但这二人都陷在自己编织的罪孽怪圈之中,深深不能自拔。 甚至,向来警惕机敏的赵昱也没有发现,花语早已清醒! 而且,基本听到了全部谈话! 老天爷!三清真人啊!她这是听到了什么皇家秘事?她不会被砍头吧? 天哪,她为什么还不再昏一次? 谁来救救她? 015 低谷 花语强装镇定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尽量呼吸平稳,如果不是因过于紧张微微颤动的身子,她可能装的更像一些。 只不过,眼前的两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人察觉花语的异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赵安玉再次抬眸之间,方才角落那一抹粉色已然没有了踪影,她苦涩一笑,可能是又听到了她骂她孽种才跑掉的吧。 又酸又麻的感觉从脚底开始,慢慢侵袭至全身,为了保命,花语愣是一动没动! 就在她实在快撑不住的时候,阮长清终于带着熬好的药汤回来了! 急急忙忙如他,一心只关心手里的药汤,压根没发现堂中的气氛低沉,老远就吆喝着:“来了来了,药来了!赶紧喝!” “还有这位姑娘,仔细点,慢慢喂。”阮长清又下意识地指挥起赵安玉的侍女,只是这一次,赵安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花语虚握着满是冷汗的双拳,任由侍女往嘴里灌汤药,再适时地悠悠转醒。 花语刚睁开眼,便看见赵昱重重地将见了底的药碗磕在桌上,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去,连个招呼都没有。 茫然的表情配上惨白的面色,赵安玉也没心情怀疑花语是不是装晕,赶忙吃完了药命人送花语回家。 总算歇口气的花语,在王府的护送下,成功回到花宅。 要说惊魂未定也不为过!花语一进门就直冲桌案,捧着茶水一饮而尽!小杯子不过瘾,便直接打开茶壶猛灌起来! “姑娘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流苏呢?”常嬷嬷从内堂走出来,张望了会儿没发现流苏。 哦!流苏还在孙府外等着呢! 花语随意敷衍了几句,让常嬷嬷派人去把流苏唤回来,然后支使人赶紧烧热水,她要沐浴! 自中了那药,一身热汗,再听到赵家兄妹那些私密话,又是一身冷汗。 花语恨不得下一秒就泡进水里,好好冷静一下! 折腾了许久,天色渐暗。 “呼~”一身清爽地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花语总算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本来以为今日只需应付孙府,可没想到宴会上没受什么刁难,反而因过于谨慎闯入了孙蓉算计赵昱的陷阱中。 幸好赵昱还算得上是个君子,虽轻薄了她,但到底没做更过分的事情,而且出府和煎药都照顾到了她。 只是她没想到,赵昱和赵安玉之间,还有那样的秘事。 赵安玉爱的那个人,死了,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浪荡不羁,还当街抢人。 如果抛开事情的对错,其实赵安玉也是可怜人。 “哎,我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和我有什么关系?”花语轻晃脑袋,把烦绪挥散,透过窗户看着挂在泼墨般天空的圆月。 花家的生计问题,现下才是重中之重!那些贵族圈的事情,到底不是花语的层级能一直触碰到的。想来孙蓉今日见了她,发现她也平平无奇,以后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花语如是想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舒缓,睡意悄然来袭。 静谧的夜空,映着繁华的汴京。 花语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今日的经历,因此花宅上下并无异常。只是汴京的另一端,孙府,可是波云诡谲,滔天巨浪! 只是这一切都和花语没有关系。 花语这边是淡定了,那一边赵昱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每每要入睡的瞬间,鼻尖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那不是依兰花的味道,也不是熏香,更像一种精心调配的果香,回转萦绕,让赵昱不禁地心神不定。 烦躁并使劲地吞咽口水数次,赵昱不安的蹙着眉。他不是那种不经世事的莽撞少年,理不清谈不明情为何事,活到他这么大,说以前没有过女人是假的,但却从未有如今这种百转千回、抓心挠肝的感觉。 “那是何药?竟如此厉害?”赵昱才不会承认自己春心萌动,只一味归咎于药性未解。 自己这里都这般难受,如若真的是药性太强,那花语那样较弱的女子可还受得住? 不知为何,赵昱想起赵安玉所说的,孙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看到的场景……花语不会也…… 思至此,赵昱腾地起身:“傅闲!” 倚在门廊打盹儿的傅闲一激灵:“爷。” 话到嘴边,赵昱突然想到:就算他有心去探一下花语是否安好,但他也不知道花宅在哪里。如若这个时候去询问许玥君,岂不是惹人非议? 良久,傅闲都没听到赵昱的下文,以为无事,便想继续打盹儿,身子刚一软,赵昱便开门走了出来:“今日花家姑娘是谁送回去的?” 傅闲一头雾水,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等小事他怎么会知道? “罢了,你去问问,再派人去花宅探寻一番,是否有异常。”赵昱压着声线吩咐完,便回了屋。 躺下后,赵昱依旧毫无睡意,平躺着思索近日之事。元封帝对他的防备是越来越重了,才登基两年,便以为自己可独立扛起江山大任。到底还是年轻,雄心壮志却没历过什么艰险。 要知道,在元封帝登基之前,是赵昱私底下为他摆平了朝堂,震慑了边疆,最后把安安稳稳地天下交予他手上,也不算辜负皇兄当年临终之托! 要说起当年,赵昱的皇兄,也就是先帝,和赵昱、赵安玉前未婚夫婿,可是汴京公认的三大文武全才!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默契自是无人能比。也是因此,那场长达十年的边疆之战,是他们兄弟三人第一次前赴后继,并肩作战,但最后只有赵昱活着回来。 赵昱默默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处箭伤,是他为先帝挡下的,也是因为这道伤,让赵安玉的那个他走上了绝路。 于是,赵昱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今日赵安玉说那番话的样子。 她依旧没有走出来。 饶是勤勤已经八岁了,赵安玉依旧无法释怀,依旧唤她“孽种”。每每这种时候,赵昱都会身兼父母的角色,为勤勤送去她喜爱的糖糕。 勤勤自然是开心的,毕竟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娘亲与“父亲”成亲又和离的原委,倒是不怕她因赵安玉的不喜就想不开。 只是,赵安玉那边……看来时间并不能抹去伤痛,反而积年累月,恐郁结于心,那便不大好了。 赵昱就这么想了一整晚,中间傅闲回禀“花宅一切无恙”之后,依旧了无睡意,呆呆地想着现在皇家里错综繁杂的关系网。 元封帝想踢走赵昱,独掌大权。赵安玉情伤太重,胡闹妄为。而他,多年背负重任,何尝不想解脱? 既如此,不如就一次一箭三雕来得痛快! 赵昱思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身前往校场练武。 花宅。 一夜好眠。 或许是花语心大,每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她便睡得格外香甜,醒来后神清气爽。一连数日的风平浪静,渐渐让她不再担心赵家人寻她麻烦,那等皇家秘事,如果他们兄妹俩真的发现了花语装晕,那不得千刀万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嘛? 还有那孙家,虽然花语当时被劈晕了,但后来想想,多半就是那个孙家嫡女,被赐婚文桥的孙家大姑娘孙蓉做的。 要换做是花语,钟情了一个人多年,苦等而不得,却突然被赐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且这个人还曾被“死对头”掳走数日,鬼知道他们之间还干不干净?要她嫁给这样一个人,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只是如果真的是花语面临这样的境况,首先她就不会那般死追一个男人那么久的时间,天下男人那般多,即使高贵如摄政王,也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何苦要荒废自己的青春去等一个不可能的人?其次她也不会用那般手段与心仪之人欢好,爱情本就是相互的,若不能双向奔赴,自己单方面的自我感动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同样的,花语才不会傻傻地为了个男人去以卵击石,现在这般,就很好。 倒是花家的未来,是花语现下最担心的事。 经过袁氏那一闹腾,花语从许玥君那里得知,最好近期内花语都不要在汴京出面做生意! 商圈也是圈,袁氏那事扩散得极快,大家都知道了袁氏和花语之间的过节,而且花语还是个被状元郎转手“抛弃”的“弃妇”,名声差到几乎没人想和花语打交道。 除了望月楼。 但看在望月楼的面子,众商户倒不会主动去找花语的麻烦,只是汴京商行会那边,多多少少在近期内都不会容许由花语出面开店。 “别家你可以不管,但商行会那边至少关系不能太僵。”这是许玥君给花语的建议。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对于花语来说,好似过了漫长的一整年。原计划统统被打乱,随后就是麻痹式地频繁看铺子,谋划开店事宜,最后竹篮打水,空空也。 爱情没了,事业停滞。人生的低谷也不过如此吧。 016 真心 赏香居再次开业的时候,花语也来了,远远地望了一眼,看着“茗香居”的牌匾在众人的哄闹声中揭开。 对面望月楼的二楼雅间里,花语与许玥君相对而坐。 “盘下赏香居的是江南皇商。”花语眼神中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许玥君便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嗯。”花语低声回应,片刻过后反应过来:“江南皇商?” “怎会是江南皇商?这店铺从急卖到成交也就短短数日,远在江南的皇商怎会下手这么快?”花语跟着许玥君学了些基础的经商知识。 许玥君慢悠悠品一口茶:“你猜。” “二娘!”没想到平日里成熟大姐姐形象的许玥君,竟也开始吊她胃口。 “你猜猜。”许玥君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花语皱了眉。 “难道……那皇商是二娘……?”花语不敢信,但似乎又很合理,毕竟许玥君曾经是摄政王妃。 “聪明!”许玥君很满意花语的反应能力,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快快快,二娘快跟我说说!”花语双眸里迸发出无限的期待,那可是皇商!那可是富饶江南那边来的皇商! 许玥君气定神闲:“这事儿原就简单得很,皇商统归陛下管,那陛下接手之前……” “啊!”花语恍然大悟,竟是摄政王的意思!也是,元封帝才继位两年,皇商在本朝也不算是能堂而皇之拿到面儿上来展示的职务,那背地里应当还有部分势力依旧跟随着摄政王赵昱。 用皇商之名避开袁氏的仇恨,顺利盘下铺子,交接结束再使些手段,最后依旧可以归许玥君所有。 花语一阵感叹,原来经商这门学问里,竟如此盘根错节,冗杂繁乱。 到底是之前的自己太年轻了,想着与望月楼打了两年的交道,那自己也可以在汴京经商赚钱。 许是看出来花语眼神中的落寞,许玥君伸出手轻轻握住花语:“别怕,做生意嘛,谁都是从新手开始慢慢磨练的,一些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很正常,最怕那些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要装懂的混子,一开口就漏了底,只会惹人嘲笑。” “噗嗤”花语轻笑出声,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骄矜,这个时候总算是有点娇俏姑娘的样子了。 “不过,”许玥君抿抿嘴,继续开口:“有个事我也不跟你避讳,就直说了?” 花语收起笑,眼神里满是认真。 “你知道的,我原来是王妃,但实际上并不是你想的那种,王爷与我,都是身不由已,互帮互助罢了,所以像今日的赏香居,原也不是我能操控的,你可懂?” 这话说的,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花语一时不理解也在许玥君意料之中。 “总之,我这边能帮你的,就是我自己的资源和人脉,王爷那边……” 许玥君说到这里,花语再蠢都懂了,她赶忙回握住许玥君的手,声声恳切:“二娘折煞我!我能得二娘相助,已是祖宗烧香,哪敢奢想攀附王爷?二娘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一心走快道的人,现在我就想一步一个脚印,从小事学起,一点一点为花家打好根基。” 她也不是不能冒险,如果只她一人,冒险求富贵有何不可?但她还有弟弟,花询未来的仕途可不能毁在她的手上! 其实许玥君也不是非要把这个话题放到台面上。原本与花语相识,就是她要路子进摄政王府,许玥君感念她失去心爱之人的心,这忙帮就帮了。 但在许玥君以为花语上门求摄政王做主,是为了与长公主对峙夺回夫君,但竟然是她自己主动毁约! 许玥君一度不理解花语的作为,后来机缘巧合让池靖元那浪荡子于水下救了花语,她便有种看戏的心思,想看看花语是不是那等见风使舵,嫌贫爱富之人。 结果很明白,花语以另一种方式保全了尊严。且因赏香居闹上官衙的时候,许玥君看到池靖元坐在堂上,心底也有一刻动摇,花语是不是真的与池靖元有些什么?哎,到底是在商场里打滚多了,许玥君的心变得油光水滑。 所以,当花语那纯净无暇的心摆在许玥君面前时,她觉得花语太干净了,干净得好似雪山上的白莲,冰清玉洁。 莫名地她生起了一股想保护花语的心思,就像保护赵勤勤那样,但很快,她又发现,花语真的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虽然涉世未深,但她有股子劲儿,坚韧、正直、善良。 许玥君终于明白,此时的花语,虽身在低谷,但未来若能展翅,必涅槃重生,一飞冲天。 于是…… “现下有个机会,不知你想不想试试?可能会劳苦一些,会离开汴京一阵子,但相信你能学到你想要的东西,况且现下汴京商圈你的名声属实不大好,不如就避开,他日回来,必能打开新的局面!”许玥君真心实意地为花语盘算着。 花语也不负她所望,一口应下! 毕竟现在的花语,还有别的选择吗? 唯一的问题便是家中的常嬷嬷和流苏了。 花宅不能没有人打理,常嬷嬷必须留下,流苏的家人也在汴京,花语舍不得流苏出去跟自己受苦。既如此,花语便不打算将实情说出了。 一月之后。 汴京码头。 人声鼎沸的码头处,两艘大船停靠着,正来来往往搬运东西。 据说这是江南来的富户,给汴京城运送绸缎玉饰的,返程前还特地拉了汴京城有名的戏曲班子,说是给江南当家的奶奶祝寿。 从汴京城专门请一整个班子,千里迢迢回江南,这可是大手笔啊!来往商贩都忍不住瞧上几眼,看看能不能与戏班子当家花旦来个眉目传情。 临近午时,大船在吆喝声中启航。 这是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一位婢女端着茶水走进二楼最里间:“姑娘好生歇息,这一路南下,得半月功夫。” “嗯,你叫什么?”花语看着眼前英气的少女,这是许玥君拨给她的,说能护她周全。 “簪星。”簪星一本正经,与活泼的流苏迥然不同。 想着有点本事的女子就该如此硬气,花语自然不会说什么,还觉得挺好:“我第一次出远门,还劳烦姑娘多照顾。” “姑娘客气,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姑娘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 这是簪星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花语弯弯的双眸熠熠生辉,生起了逗弄的心思:“簪星,你在你主子身边多久啦?” “十五年,五岁家乡闹饥荒,被主子所救。”簪星答的言简意赅。 “哦,那是很久了,那你今年二十啊?和我一般大,你是几月生的?”花语的长相本就温婉,此时以邻家姐姐的口吻询问,更添一份柔意。 “不知。” 也对,闹饥荒的地方乡亲整天想的便是填饱肚子,若没有什么文化便更不太会在意生辰这样的小事,况且那么小就被收养,簪星不记得也很正常。 花语眨巴眨巴眼,喝口茶,继续找话题:“二娘说你能护我周全,那你是学过功夫?” “是。” “什么功夫?可以教教我吗?” 簪星原以为花语就是简单的查背景,现在还要跟她学功夫?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在花语灼灼的目光下,簪星板着脸:“学武很辛苦,姑娘若不是必须,还是不要学了。” “哦。”花语掩下目光,语气悠悠:“也是,若有危险,我不是累赘就已经很好了,若只学会点三角猫的拳脚功夫便想献丑,还会给你添麻烦,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 簪星懵了,她只是实话实说,这姑娘怎还委屈上了?好似她不教她功夫是因为嫌弃她,老天有眼,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簪星脱口而出。 花语“唰”的抬头:“那就是说你肯教我了?太好了!只是船上不方便,等到钱塘你一定要教我哦!” 簪星再次大脑停摆:她答应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正想怎么拒绝花语,奈何花语不给簪星机会,晃了晃茶壶,笑颜烂漫:“这茶真好喝,再帮我沏一壶?顺带我饿了,这船上有没有糕点?我先填填肚子。” 簪星木然地被花语推出房门,满脸的不可置信!果然女子都不好伺候!这花语二十了吗?怎么觉得她也就十五上下,天真幼稚的很。 簪星无语极了,但既接下这任务,她也不会因这点小坎就撂挑子,顶多就当花语是小孩子,多哄哄吧!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哄孩子?簪星不会啊! 花语靠在里屋的门口,听着一门之隔的外面传来轻轻的叹息,而后脚步沉重地离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这一路不会很无聊啦!逗弄簪星就不错。 这厢花语所在的大船按部就班地启航,平稳地往江南方向驶去。花语不知道,汴京那边的孙家,被锁在闺房的孙蓉收到一封密信,是她派去一直跟着赵昱的人送来的:摄政王今日乘船离京。 发饰凌乱的孙蓉紧紧攥着信纸:“他居然走了!他居然……他这是多怕我攀上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等这么多年,还是等不来他的心?即使那天他对她下那样的重手,她心底都没有怪他,甚至想着若他能出面说道一二,那她至少能不再履行与文桥的婚约,至少表示他还是在意她的…… 可是,他居然走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赵昱能为素不相识的花语出面与赵安玉说道,为什么就不能帮帮她! 那花语何德何能?区区一商女,与贱民无异!为什么她身为太傅嫡女,都比不上一个贱民! 她不服! 又是不平静的一夜,连日来被孙蓉磋磨的孙太傅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将婚事提前,于一月后奉旨完婚! 017 戏班 风平浪静的江面上,过往商船稳稳地行驶着。 盛夏的日头亮的早,雾蒙蒙的远山跟透光一样,连轴画似得展开给过往商客观赏。 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的花语,又是第一次远行坐船,难免睡不踏实,天色刚放出光来她就睁眼了,耳边尽是江风混着江水打在船板上的声音。 “呼~”花语推开窗,迎着风,正好就看到了大自然画就的佳作。 如此开阔的美景,看了就觉得自己心底也都开阔了,天地之大,她还没出门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怎可直接从一家后院抬进另一家后院? “我!不!后!悔!”花语一时兴起有感而发地喊了出来。 真美,真好。 突然一阵呕吐声从下面的船室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的慌乱,似乎楼下住着什么金贵的人物,听着声儿好像是女的。 出发前花语早就把这船盘清楚了,除了二娘说的那江南皇商商队,还有个戏班子,就汴京最时兴的迎喜楼的迎喜班,听说好多官眷都喜欢听这家的曲子。 能请得动这样的班底,千里迢迢去南方,看来那商户的背景也不容小觑啊! 这次来了,花语可不会放过任何和人结交的机会,即使对方是众人口中的戏子。况且南下之行,大家同处一条船,互相照应在所难免。 一楼船室最里头的屋子里,隔着门都能听见里头那位的晕船反应也忒大了些。 “一群废物,班主呢?班主怎么不来看我?”虚弱的状态丝毫未减女子的美丽,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宛转怒目,反而有种娇嗔的味道。 “柳姐姐,不要叫班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班主见了会不高兴的。”站在离床三丈远的位置,不着痕迹捂着嘴鼻的女子,正一脸“关怀”地看着床上的病美人。 “不会的,不可能,班主说过,他只喜欢我一个,我什么样子他都喜欢,我现在这样难受还不是因为他,知莺好妹妹,你快去把他找过来!”被叫做柳姐姐的女子吃力地撑着身子,以命令的口吻“吼”着不远处的“好姐妹”魏知莺。 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柳美人软塌塌得晕了过去。 魏知莺捂着嘴鼻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道:“呸,还以为自己是台柱子呢,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人老珠黄,哼。” 说完便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拿走了柳美人妆台上的一支玉簪。 蹲在床边照看柳美人的小姑娘眼见着那女子如此嚣张,眸中噙着泪水:“傻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跟过来能怎么样?我瞧着还不如留在汴京舒坦。” 这话明显不是第一次说,但柳美人一动不动,小姑娘轻叹一口气,起身给她掖好被角。 “咚咚”。 小姑娘起身开门,见是一个陌生女子,眼中满是警惕:“你是谁?” 花语盈盈一笑,语气和善:“我住在你们楼上,早起听见你家姑娘似是晕船?” “你想做什么?”小姑娘紧紧抓着门框,好似下一秒就要关门。 花语没想到对方的戒备心如此重,只好先一步取出用绢布包着的药丸:“这是治晕船的,用的都是滋养的药材……” “不用。”小姑娘没等花语说完,直接拒绝道:“我姐姐不能吃药。” 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花语愣着站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怎的想做件好事都这么难?对方竟然不领情? 好吧,花语仔细地将药丸收好。不领情就算了,虽说她想结交一二,但上赶的不是买卖,到底也要两厢情愿才好。 头一次结交被无情拒绝也没有影响花语的好兴致,第一次坐船的她对哪里都充满了兴趣,白天在二楼的房间或甲板上吹江风,晚上便吃着自己做的果子点心看书,好不惬意。 只是一楼住着的戏班子,多多少少都有点闹腾了,花语让簪星出去打探着回来说与她听。原来住在她正下方病着的姑娘,名叫柳胭眉,是几年前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那一口唱腔无与伦比,曾是多少才子的梦中情人。 照顾柳胭眉的是她的亲妹妹,柳胭脂,听说受姐姐照拂,到现在快十五了也未登台。 柳胭眉似是上船前就病了,虽住在一楼最好的房间,但听说她一直叫着让班主去看她,可那所谓的班主一次都没露过面,所以楼下那嘈杂的声响多半就是因为这个。 又是一个痴情女和负心汉的故事。花语如是猜测。 人家既然不领自己的情,那花语也就不会再凑上去多管闲事,只是偶尔在半夜闹得厉害的时候,花语差簪星下去提醒一下。 就这么还算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半个月。 一天清晨,花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大船似是抵达了一个港口,船夫们的吆喝声惊醒了所有人。 “簪星,簪星!”花语撑着身子起来:“怎么这么吵?”是完全不能再入睡的吵。 簪星很快便进了屋:“姑娘,没什么事,已经到苏州了,有一帮人正在上船。” “谁?”花语不解:“为何这个时候上船?”都快到终点了。 “是王府的人,正巧在苏州码头看到我们,就说要搭船。”簪星回道。 “哦,你认识吗?”花语还是不放心。 “认识。” “那好吧,我再歇会儿。”既然簪星认识,就不存在冒名顶替的事了,王府的人要搭二娘的船,花语哪有话语权说不让的,只盼着不要生出事才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 船刚启航,花语便听到外面叫喊着:“救命啊,姐姐跳船了!救命啊!” 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就是楼下那个叫柳胭脂的。 姐姐跳船,柳胭眉跳船??? 这是多想不开? 花语的睡意彻底没了,赶忙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在簪星的陪同下,来到一楼的甲板处。 好多船员聚在船边,吆喝着指挥救人,花语远远的站在后面,好一会儿便看见一浑身湿透的女子从水里被捞出来。 柳胭脂哭喊着扑上去,拍打全无知觉的柳胭眉的胸口,嘴里念念有词控诉着什么。 花语发现,柳胭脂那看似毫无章法的拍打,但掌掌都拍到了实处,果不其然,很快柳胭眉便吐出好多江水,悠悠醒来。 这时,戏班子其他成员才姗姗来迟,见到柳胭眉苏醒,一个一个如苍蝇般扑上去上演情深大戏。 既然人没事,花语便不再逗留看这假惺惺的戏码,只是刚转身便看到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不似船员,想来是刚上船的人。 “簪星,刚上船的人住在哪里?”不知为何,花语好像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朝自己袭来,来源便是那些人。 簪星如实答道:“二楼两间房,正好挨着姑娘。” “隔壁?”花语有点不祥的预感了。 “嗯嗯。” 花语回头看向方才柳胭眉的位置,他们已经簇拥着姐妹俩离开了,追问道:“他们是王府的什么人?” “很亲近的人。”簪星说的已然很隐晦。 花语想到刚刚那熟悉的身影好像是摄政王身边那个贴身侍从! 叫什么来着?什么闲?她听二娘说起过,当时她还在想,做摄政王的人,还能很闲吗?还是说,吃公家饭的,就是很闲? “刚刚那个是不是什么闲?”花语想到啥就问出来了。 “姑娘认识傅侍卫?”这次轮到簪星吃了一惊。 “傅闲啊!”花语总算想起来了:“王爷贴身侍从竟出现在这里?那……” 虽很不想承认,但真相往往都不太会如人意。 “簪星,你老实讲,是不是王爷上船了!”花语拉着簪星躲开来往的船夫,低声问道。 “额……”簪星一脸无奈:“姑娘好生聪明。” 那是了,簪星是二娘的人,肯定认得摄政王和傅闲。 没错了。 花语暗暗在心底仰天长啸:这是什么狗屎运,都南下了居然还能碰到这尊大神?? 消失的记忆再次涌上来。 那顿板子,那个吻,那个秘密…… 花语颤抖着紧紧地抓着簪星的手,让她挡在自己前面,一起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嘘,不要让王爷知道,我在船上。” “为什么?”直女簪星表示不理解。 “不为什么,反正就不要说。”这让花语怎么解释? 可是就算她们不上门打招呼,谨慎如王爷很快也会知道这个船上每一个人的底细。簪星如是想着,但没有戳破。 突然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花语顿时如惊弓之鸟,用眼神疯狂示意簪星,整个人瞧着好像是干坏事即将被抓包的pi,ao客。 簪星无奈,淡定地开门,是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簪星到底是学过功夫的,周身的气质让长相粗犷的大汉气势都少了三分。 大汉重咳了几声,说道:“你们半月前可是给胭眉送过几颗药?” 簪星知道这事,但看着眼前的大汉那不怀好意的样子,簪星没有应答,一双鹰眼紧紧盯着对方。 大汉许是被压慑住了,语气稍和缓:“若有,还请姑娘下楼,我们胭眉不大好。” 花语自听见不是摄政王那边的人便松了口气,微微整理下衣着便戴上面纱现身:“先生恐搞错了,我是送过药,但你们姑娘没有收下。” “没有搞错,刚才胭眉亲口说的吃了你的药才……才不好的,还请姑娘跟着下楼一趟,若冤了姑娘,本班主自当道歉。”大汉不依不饶,挺着个大肚腩往门口这么一堵,眼神还时不时往花语的小脸蛋上瞟。 018 再遇 花语带着簪星,跟在胖班主后面下楼,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花语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两只脚差点打结。 “姑娘?”簪星以为花语是怕戏班子找事:“没事儿,大不了我出手教训他们!”说着还握拳秀了下力量。 花语无奈,微微点头,心底却在想:可不能打起来,不然又得让那位看笑话。 又一次来到一楼最里间的房间,花语看见那房间外头站着两个明显精神萎靡的小厮,便隐隐觉得这事或许不妙。 簪星对危险的判断也很快,直接上前挡在花语面前,回头低声道:“姑娘,这不对劲。” 花语轻轻点头,转而对胖班主说:“班主,我就不进去了,在这里也可与胭眉姑娘说话。” 胖班主脸色一僵,但很快便恢复:“这怎么行,屋里屋外这么远的距离,胭眉刚刚落水,现在说话都说不了,还请姑娘进屋。” 花语立马敏锐地抓到重点:“胭眉说不了话?那方才班主怎么说是胭眉姑娘亲口说吃了我的药才不好的?” 胖班主可能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脑子转的这么快,但毕竟是老油条,立马解释道:“哦是我不会说话,确实是胭眉说的,是抵在我耳边轻声说的,姑娘你没落过水你不知道,那水啊,呛在嗓子里,可难受了,说一句话就跟小刀拉嗓子一样。” 花语眯起眼:“是吗?那班主落过水吗?你怎知是小刀拉嗓子?还是说这也是胭眉姑娘告诉你的?” “对啊,都是胭眉告诉我的。”胖班主极其自然地接话。 “好!”花语扬起一抹淡笑:“根据班主方才所说,胭眉的不舒服症状都是由于落水而导致的,怎么会想起来是吃药?而且那天我来的时候,明确有一个小姑娘拒绝我,她说的话是:你们家胭眉不能吃药,不能吃药的人反而在落水后说是吃药所致,班主不觉得奇怪吗?” 胖班主一张满是横肉的肥脸瞬间僵硬,眼神也不复方才温和:“姑娘你这是不想认了?” 花语跟着簪星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该我的我会认,不该我的,我如何认得下?班主,我好心提醒你,你家胭眉姑娘身怀幼子,还跟着你们长途跋涉,方才又落了水,这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而你还在这里跟我磨磨唧唧,我倒是要怀疑你们的居心!” “放屁!胭眉是戏子!”胖班主彻底怒了。 “戏子怎么了?”花语抢过话,她最看不惯这种恶心人的男人:“戏子也是女子,女子就会生育,况且胭眉姑娘这段日子里日日想班主去看她,但班主那个狗男人日日不见人,非要等到胭眉落了水才出现,不知那狗男人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姑娘,狗男人本来就是狗啊,怎么吃自己的心?”簪星见缝插针的补刀。 花语甚是欣慰,总算这段时间的“培养”没有白费,簪星总算不再是一开始那硬邦邦的木头了。 但胖班主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狗,一下子跳起来:“你你你!好你个伶牙利嘴的小女子,来人,把她抓起来捆进房里!本班主亲子教训她!” “呦吼,轮到我了!”簪星立马跳起来,把花语往后推几步,确定是安全距离后,回头满眼透着兴奋。 三拳两脚,轻松干趴两个小厮。胖班主一瞅,这姑娘有两下子,立马从房间里和隔壁房间叫出来五六个。 “一起上吧,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半个月没动手的簪星早就手痒痒了,刚刚那两下对她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可能是簪星的气势过于逼人,戏班子那几个小厮哆哆嗦嗦地不敢上前。胖班主看着这也不是办法,立马转头指着花语:“她!把她给我抓住,抓住了每个人都有赏钱!” 相比簪星的不好惹,花语整个人都像块一碰就碎的豆腐,一下子给了小厮们极大的信心,瞬间张牙舞爪地向着花语冲过去。 簪星第一时间想回去护着花语,但奈何船上空间有限,这层成排的房间门口也就两三个人的宽度,小厮们的一拥而上,直接堵住了簪星的救人之路。 而花语也没想到胖班主能这般不讲武德,打不过簪星就挑软的捏。 看着即将扑到眼前的小厮,花语一个激灵就往回跑,但一转头就撞进了一个结实且冰冷的胸膛。 “哎呦。” 花语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座冰山,丝丝寒气直从脖子往里钻,一下子解了暑天带来的热气。 但也是真疼啊! 花语使劲揉搓着酸里透着辣的额头,紧闭的双眼在听见一声咳嗽后瞬间睁开! 太耳熟了! 花语的动作直接凝滞!跟前这身影,这高度,这气息……不就是那位…… “王……”花语本能想跪下行礼,但一只大掌直接拖住花语的胳膊:“就这点出息,小废物。” 嫌弃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熟稔。 赵昱原本就只是下楼找船长说下后面要更改的路线,顺带看看这艘船的环境,没成想能看到花语搁这里“智”逗胖班主,结果差点反被擒的戏码。 或许是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赵昱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往花语这边走来了。正好又看到花语身边的姑娘几下解决两个小厮,后面又冲出来五六个,却直奔着花语去了。 赵昱上前站定,眼睁睁看着花语“投怀送抱”,他还稳稳地接住了。 而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一只右手配合右脚,瞬间打得他们四仰八叉。 “你你你!你是谁?竟敢管我们迎喜班的事?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这艘船!”胖班主见花语被赵昱救走,一下子就急了,指着赵昱破口大骂,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可惜赵昱上位者的姿态是与生俱来的,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场一波一波攻击着胖班主。 “呵,个子不高,口气倒不小。”赵昱的目的很简单,提溜走花语就行:“家中小妹可得罪了你?” 什么?小妹? 胖班主没想到新上船的人竟然是花语的哥哥?那还不如早点动手呢,保管花语求救无门。 只是现在看那人的气势,恐不是寻常人家,能半路拦截皇商商船,登堂入室,还入住了二楼雅间……几番思量之下,胖班主重新恢复微笑面孔:“这位官大人,今日冒犯令妹实属无奈,我家胭眉姑娘日前吃了令妹给的药病倒了,这才对令妹失了礼数,还望体谅一二。” “放屁!胭眉是落了水才病的,少攀诬到我们姑娘身上!”簪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随后一个起落,脚尖踩着小厮们的头顶而过,稳稳地落在地上,见到赵昱的时候立马单膝下跪:“主子。” 花语僵硬的身子刚刚软下来一些,听到簪星唤赵昱“主子”后再次绷紧! 赵昱感觉自己抱着块石头。 “落水……傅闲!”赵昱高声一呼,傅闲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今日有姑娘在船上落水,你去查明缘由,不得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是!”傅闲从小就跟着赵昱,小脑瓜子灵活的很,就瞟了一眼在自家王爷怀里的花语,就明白了个大概。 最后,赵昱拥着硬邦邦的花语回到二楼,一楼就交给了傅闲,临走前还听到胖班主与傅闲争执的声音,但他们刚带上船的侍卫可是一等一的,一个人就可以打遍戏班子上下所有病恹恹的小厮。 回到房间,煮上热茶,花语自觉地跪下:“民女拜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赵昱身材挺拔,在这小小船舱中更显高大,一身纯黑锦服更是衬得他通体气势凌然,犹如大海般深不可测。 花语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撞到赵昱,低着脑袋不敢看他。 江风习习,吹得那个小小身影有点哆嗦,赵昱一口热茶下肚,总算是回了暖。几日奔波下来,他属实也累了。 “听闻你精通做茶果?”赵昱这没来由的一句打破了僵局。 “是。”花语尽量捡着最精炼的回答。 “我饿了,你去随便做点好克化的果子来。”赵昱说完便起身往内屋走去。 “是。”虽不懂赵昱的意图,但做茶果这等简单的事,花语是不会拒绝的,就当做是报答刚才他的解围之恩。 这艘船有大小两个厨房,大厨房主做全员的大锅饭,讲究量大管饱还动作快,小厨房主做烧水、蒸煮的需要耗时间的饭食,分工明确,两不耽误。 而花语想要做点小果子还是喜欢去小厨房,毕竟大厨房过于嘈杂,一些未经处理的食材就那么明晃晃的摆着,味道也不太好闻。相比之下,小厨房则干净、秀气很多。 花语熟练地挑选水果、揉搓面团,短短半个时辰便做好了两笼香喷喷的果子。 “姑娘这手艺真没的说。”簪星非常中肯地评价道,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新出炉的果子。 花语听惯了身边人的夸赞,毕竟自己做的确实不错,精心挑选几个装好盘,再简单调配一个清火去燥的茶水,剩下的都分给了簪星和小厨房别的厨子。 经过一楼时,花语不自觉地看了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现在那外头站着俩英姿勃勃的侍卫,想来是赵昱的人。 花语刚想抬脚往二楼去,胭眉那房里需要传来一阵嘈乱,紧接着一女子打开房门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我姐姐不行了!” 019 生气 胭眉不行了。 船上的赤脚大夫不顶用,对妇科一窍不通,傅闲只好把这次跟在赵昱身边的郎中叫来顶上。诊断结果和花语所说一模一样。 胭眉在上船前就怀了孕,孕吐和晕船本身就很像,所以戏班子的人只以为胭眉是晕船。吃不进去东西,又不敢用药,胭眉的身子逐日虚弱,加上今日落水,孩子肯定保不住。母体虚不受补,若胭眉再承受不住流胎药的药性,撑不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尤其是胭眉清醒后知晓孩子保不住,更是撕心裂肺,几次昏厥不省人事。 傅闲没办法,从胭眉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好将胭脂提出去审问。 傅闲:“胭眉是你姐姐?亲姐姐?” 胭脂:“是。” 傅闲:“你们老乡何处?是几岁进的迎喜班?因何而进?” 胭脂:“我们生于钱塘,从小家穷,母亲生了弟弟后,就把我们两个卖了,大概七八岁那时候吧。” 傅闲:“你姐姐胭眉怀的是谁的孩子?” 胭脂:“班主张茂春。” 傅闲:“张茂春是否知晓你姐姐怀孕?” 胭脂:“不知道,姐姐不让说。” 傅闲:“为何不让说?” 胭脂:“因为说了,班主就不会让姐姐上船南下了。” 傅闲:“你姐姐落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胭脂:“姐姐说嘴巴里苦,让我去拿点蜜糖,我一走姐姐就跳船了,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跳船。” 傅闲:“你不知道?” 胭脂:“是。” 傅闲:“二楼的花家姑娘日前是否送过药给你们?” 胭脂:“有。” 傅闲:“你有没有收下?你姐姐有没有吃?” 胭脂:“没收,姐姐怀了孕不能吃药。” 傅闲:“为何张茂春会说你姐姐亲口说吃了花家姑娘的药才不好的?” 胭脂:“我不知道。” 整个问话流程中,胭脂都非常配合,傅闲问什么答什么,但也仅限问题,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傅闲把该问的都问了个遍,而关键信息胭脂都回答不知道,于是傅闲就把胭脂放回房间,并告知不能随意走动。 胭脂刚回房间没过多久,就传出来惊呼声:“来人啊!来人啊!我姐姐不行了!” 许是郎中正想净面休息,这胭脂叫开,郎中直接提着药箱,脸上全是水珠地就过来了,然后就是一阵忙活。隐隐约约地,能听到郎中在大声斥责着,说胭眉这副样子不能吃凉性食物,吃了就是找死,然后就是胭脂那哭天抢地的魔音。 花语在一楼拐角处站了许久,眼神悠悠地望着那个房间,她很不理解胭眉的做法。 一个男人,若心在你这里,就不会任由胭眉在病中呼唤而不来,也不会不关心她而不知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再说胭脂那小姑娘,看着精明强干,警戒心也很强,花语以为至少胭脂能比胭眉拎得清些,但今天前后几次,她都只看到了胭脂哭天抹泪,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没见她为自己姐姐争取什么。 然后就是今日胭眉落水,胭脂那救人手法属实有点东西,不像是毫无章法的,除非…… 花语猛然惊醒,好似想到什么关键之处,马上快步上楼来到赵昱的房门前。 深呼吸几口,花语轻扣几声门板,等到有回应后才轻轻走进房间。 “羊入虎口”四个大字浮现在花语脑海里。 挥散些乱七八糟的,花语保持着微低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食盒轻声放在桌子上,再轻手轻脚地拿出快凉了的茶果摆开,最后才试探地张望四周,寻找活物。 “活物”的声音由里及外传来:“做了什么我看看?” 意识到赵昱正走出来,花语立马恢复毕恭毕敬的模样,微微低头候在一边,简单介绍着自己做的茶果,末了再补一句:“可能有些凉了,请王爷尽快食用。” “无事,有口吃的就很好,你的手艺,我听勤勤夸得多。”此时的赵昱不复之前花语印象之中的严肃凌厉,平添了几分温和,还真有点哥哥的样子。 “多谢郡主、王爷夸奖。”即使赵昱释放出些许善意,但花语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心虚啊! 就这样,花语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赵昱一口一口吃完她做的茶果,最后她幽幽开口:“王爷,迎喜班的事,我有点想法。” “嗯?说来听听。”许是美食取悦到了赵昱,他的语气更加柔和,一点都没有上位者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花语理清思路后娓娓道来:“我在船上待了半个月,期间由我的侍女簪星前后多次打探了迎喜班的事,可以说我非常确定胭眉腹中之子是张班主的,且我还知道,张班主之所以冷落胭眉多日,是因为张班主贪恋美色,想对胭脂,也就是胭眉的亲妹妹下手,胭眉不同意,才招致张班主的冷待。而今日的落水,恐怕是胭眉和胭脂做的一场戏!” “做戏?他们为何要做戏?”赵昱抬眸看着花语那张娇俏的小脸,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这张小脸红扑扑的被他的大手抓住,而那粉嫩的娇唇盈盈欲滴,好似很美味的样子。 思至此,赵昱略带嫌弃地撇开视线,自己倒了杯茶抿着。 花语不知赵昱的想法,继续道:“胭眉和胭脂生于江南水乡,应该对水性非常熟悉,胭眉之所以在船刚启航之时跳水,我的猜想有三,一则是船刚开,这时候跳水非常容易引人注意,二则对张班主的示威,想用这样激进的方式逼迫张班主现身,三则胭眉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干脆一石二鸟,让张班主事后后悔,让他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冷待,才导致胭眉小产。” 赵昱微微挑眉,问道:“她为何不想要这个孩子?若不想要当初为何要怀上?既不想要,那为何要拒绝你的赠药?” 花语张了张口:“不知道,或许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让胭眉这两天下决心不要这个孩子。” “这只是你的猜想,并无证据不是吗?”赵昱自觉自己难得的好脾气,在这里和一刚长开的小女孩讨论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是。”这是事实,花语没办法去查到这般私隐的事情:“所以,还望王爷后面调查的时候,可以往这方面去查。” “嗯,好。”赵昱简单回道。 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房间里一个坐着小口抿茶,一个站着尴尬的手指扣裙角。 “还有事?”赵昱大发慈悲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没,没有。我,民女退下了。”花语手忙脚乱地想出去,但刚转身,赵昱那边又说:“污蔑。” “什么?”慌乱之中花语没听清。 赵昱又说了一遍:“他们为何污蔑你?” “哦!”花语想起来了,刚刚与赵昱的重逢可不就是因为张班主攀诬自己? 但…… “我不知道。”这个花语是真不知道,毕竟她没有赠药成功,胭眉怎么可能吃了自己的药然后不好了? “我觉得,可能是想我赔钱。”花语随便编了一个好像很合理的解释。 “噗。”赵昱一口茶水呛住,再次嫌弃地瞥了眼花语:“你觉得日进斗金的迎喜班会稀罕你口袋里那三瓜两枣?” 说到钱,花语就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荷包:“那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图我这个人吧?” 赵昱总算欣慰地点点头,手里继续给自己沏茶。 花语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脑子里搜刮着关于迎喜班的信息,果然! “张班主好色!而迎喜班多年不衰的原因是没隔数年便会推出一名才貌双绝的台柱子,那张班主攀诬我,是想把我抓回去培养成唱戏的?”花语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噗!”赵昱再次无语,眼神里的嫌弃已经盖不住了:“你瞅瞅你多大?还能去做台柱子?” 赵昱的一针见血直接让花语红了脸:“我,我不大……才,才二十。” “二十不大吗?戏班子的台柱子通常五六岁便开始教习,有没有听过‘台下十年功’?”赵昱继续补刀道。 花语不服气,反驳:“做台柱子是大了,但我二十是不大!” “二十不大吗?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都成亲生子,在后院相夫教子了。”赵昱持续输出着,丝毫没注意自己精准地踩在了花语刚结疤的伤口上。 一股酸意直冲鼻头,花语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应当如何如何,而现在她的人生轨迹,确实没有按照世俗的规定走着,虽然有点可惜,但花语不后悔,诚如刚上船时她对天喊出的那句“不后悔”,这是她的选择,即使高贵如摄政王,也无权对她的选择指摘一二! “民女的事情民女自有计较,不劳烦摄政王大人费心,民女还有事,先行退下了。”花语板着脸,冷着话一口气说完,潦草地微微俯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娇花就露了刺,扎了他一下就跑了。 “嗯?”赵昱不懂,怎么好好说着话呢就生气了,那花语有没有懂他想说的:张班主对她起了色心,赠药之事纯粹是引她上钩的饵而已? 到底还年轻,这般沉不住气,哎。赵昱想着。 020 栽赃 回到自己的房间,花语气得连跺好几次脚,见着窗前的绿植,就把它当成那个讨厌的人连抽几巴掌,最后对着与隔壁的墙连做几个鬼脸。 “敢说我大?我大要你管吗?要不是你那好妹妹,我会这么大还嫁不出去?哼!坏人,都是坏人!”自抢婚之事开始到现在,花语第一次感觉这般委屈。 这不是她的错,不是! 现在经商,是她的选择,没有人能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她会活出自己的样子,拥有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生活! 好一通发泄后,花语无力地躺倒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风声水声,心情慢慢平静。 “姑娘?”簪星蹑手蹑脚地进来。 “这里。”花语慵懒地起身,略冷地盯着簪星:“你是摄政王的人?” “是。”簪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簪星的坦荡打得花语不知所措,她扶额:“你怎么不早说呢?” “姑娘你也没问啊,而且之前我说的主子就是王爷。”簪星歪着脑袋,不明白花语现在这副被欺骗的样子是为何。 花语回想着,好像是这样,只是当时她想当然地以为“主子”是二娘。 这算什么?身边待着一个王府出来的女侍卫…… “你……你,要不然回到你主子身边,反正现在也正巧碰上了。”簪星要是二娘的人,花语会很欣然地收下,但若是摄政王赵昱的人,那不就是在身边安了个探子嘛?虽然她没什么好探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者说,感觉自己和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那不行!”簪星一口回绝:“主子让我万事听许老板的,许老板让我跟着你,保护你,那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花语深吸一口气,苦笑不已:“你还挺耿直的。” “哦对了姑娘,傅侍卫让我转达给你,那迎喜班的班主可能会对姑娘不利,让咱们多加提防。”簪星说道。 花语皱眉:“对我不利?是因为今天打架?还是他还以为胭眉是吃了我的药不好了?” “傅侍卫没细说,所以保险起见,今天开始我就在这里和姑娘同睡吧?免得遭他们暗算。”簪星想来想去,还是时时刻刻守在花语身边最为稳妥。 花语看着簪星尽职尽心的模样,也不忍拒绝,点头应下。 一楼的最外间的房间里。 张茂春和两个明媚妖艳的女子在床上横排躺开,躺在他怀中的女子香肩半露,吐气呵兰。 “大人,你今天很不一样呢。”魏知莺媚眼如丝,身若无骨地伏在张茂春的胸口。 张茂春吞着口水,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到底不是处子,滋味也就这般了。” “大人要处子,可奴家跟大人的时候,也是处子呢。”魏知莺娇嗔道。 “我现在要处子,你现在是吗?”张茂春呵斥了一声,一把推开怀中娇媚的女子。 另一旁的秦月露见缝插针,一把搂住张茂春的大肚:“大人,胭脂不就是处子吗?大人一句话,胭脂还不得自己送上来? “哼,还说呢!胭眉那蹄子不同意!还跟我说这船上还有别的美人,可偏偏那美人有靠山!”张茂春一说到这个就很烦:“要是早点下手就好了,现在那美人就是我的。” “这还不好办嘛,既然那美人动不了,那胭脂好歹也是大人养大的,早晚都得是大人的人,胭眉姐姐只是一时想不通,只要大人得到了胭脂,胭眉还能说什么呢?”秦月露“善解人意”道。 “姐姐这话也就说岔了,胭脂虽是处子,但姿色到底差了些,不如楼上那花家姑娘明媚动人。”魏知莺可不想胭脂爬上张茂春的床,那胭脂的歌喉和胭眉当初一般无二,若是张茂春鼎力栽培,那这个班子里,哪里还能有她魏知莺的地位? 但花语就不一样了,不是班子的人,只要等张茂春玩腻了,到时候怎么处理都是可以的。 “哈哈,还是你懂我啊!”不管魏知莺私下想法如何,但就姿色来讲,张茂春确实更中意花语。 见张茂春就要推开自己去抱魏知莺,秦月露赶忙说道:“大人,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你得到那娇滴滴的花语。” “哦?说来听听?”果然,张茂春一听,搂的秦月露更紧了。 “大人,你弄痛奴家了。”秦月露抱着张茂春,对魏知莺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哼,贱人贱皮,老子就喜欢这么搞你!看你求不求饶!”张茂春怒喝一声,翻身覆在秦月露身上努力耕耘着。 又是一个不眠夜。 柳胭脂半夜起身给姐姐接热水,路过那房间时,还能隐约听见里头的动静,气得她对着房门啐了一口:“狗男女!” 第二天,花语还睡得朦朦胧胧之时,外头突然就响起了好一阵骚动,隐约之间,花语好像听到了:“死人了!死人了!” 花语还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子继续不安地睡着。直到一声明显的开门声响起,才算彻底地唤醒了她。 “姑娘,姑娘快起来,不好了。”簪星的声音在花语的耳边炸起,惊得她直接睁开了双眼。 “什么?”花语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但高度紧张的簪星却直接看懂了:“姑娘,外头死人了,就昨天柳胭眉跳水的地方,捞起来一具男尸!” 簪星好歹在摄政王府长大,见过很多腥风血雨的大场面,所以说起话来丝毫没觉得哪里需要避讳一下,直勾勾地就说了出来。 但长在深闺的花语不一样,她一听到真的死了人不是做梦,便吓得整个人直接愣住,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了几下:“你说什么?死人?谁死了?” “现在还不知道,看样子是戏班子的人。”簪星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确认不是船上的船夫,也不是后上船王府的人。 花语还是惊魂未定,但一听是戏班子的男人,突然感到一股阴气从后脖颈吹起,随后席卷全身。 她开始觉得这个戏班子里有猫腻。 “王爷那边是不是着手查了?”这个时候,花语反而觉得昨日赵昱的到来是件好事,毕竟有他坐镇,她至少不会被牵连进去,也不会因这事耽误此次南下的正事。 “是,王爷此行也是有要事在身,戏班子的事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今日会停靠在松江码头,将此案交给当地县衙后换船。”簪星一口气将刚打听来的消息告知花语。 “换船?”花语捕捉到关键信息:“意思是王爷不会在这里坐镇等案子查清?” “不会,王爷此次是秘密出行,不能惊动太多人。”簪星回道。 “那我们怎么办?”花语有些急了。 簪星犹豫着回答:“姑娘,要不我们跟着王爷一道换船?” “可……王爷要去哪里?和咱们顺路嘛?” “顺路,我私下打听过了,王爷此行也是去钱塘。” “好。” 花语知道,摊上人命官司的话,会耽误不少时间,少则数十天,多则个把月,那钱塘那边的正事就全耽误了。 所以,相比于耽误正事,花语更愿意搭上赵昱的顺风船。毕竟,钱塘的事,也是二娘的事,那二娘的事,就是摄政王府的事啊!想必赵昱也不是那般不顾大局的人吧? 想好后,花语赶紧起床梳妆,打扮齐整后,便立马催着簪星一起去逮赵昱。 但门还没摸到呢,外头再次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又是来找花语的! 花语和簪星对视一眼,簪星手握腰间的皮鞭,以防备姿态上前开门。 又是戏班子的张茂春! 不同的是,昨日张茂春是孤身前来,但今天竟带了好几个小厮堵在门口,来势凶凶。 “你们做什么!”簪星大吼一声,想镇住这帮子手下败将,更想惊动隔壁的王爷。 可张茂春今日目的明确,开门见山:“昨夜子时后,我们班子有两个人看见花语到甲板处与阿福相会,今日一早阿福却溺毙,花语就是凶手,我来就是为阿福讨个公道!” “什么?”花语躲在簪星身后,一整个亚麻呆住。 怎么还没去吃瓜呢,瓜就到自己身上了??? “你放屁!我们姑娘根本不认识什么阿福,昨夜我和姑娘整夜待在屋子里睡觉,都没有出去过,你们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往我们姑娘身上泼脏水,还要不要脸!”簪星气势十足,声音更是高了好几度。 “哼,你是花语的人,自然向着她说话,我这里可是有两个人都看见了花语私会阿福,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花语谋害阿福,证据确凿!”张茂春余光瞥见花语整个呆住,便以为随便恐吓一下,花语就会被吓得跪地求饶。 但很可惜,花语才不会那样。 只片刻,花语便知晓了张茂春的目的,她平静地看着张茂春那张满是横肉的肥脸,开口道:“证据?张班主的证据也只有人证罢了,这人证还是戏班子的人,既然簪星说的话不可信,那凭什么认为你们的人说的话就是真的?我看,这件事就是你们迎喜班贼喊捉贼!” 021 救命 “妄图泼脏水给我,还请张班主找好人证物证再上门的好!请回吧!”花语清者自清,她不信张茂春那个肥脑袋能摆出什么高明的陷阱。 现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赵昱让他带自己离开。 许是张茂春看出来花语的目的,他阴邪一笑:“人证已有,物证早晚也会找到,现在为了防止姑娘畏罪潜逃,还请姑娘移步,我等会好好招待姑娘。” “放心,若姑娘真的清白,我等绝不会做出对姑娘不利的事情。” 张茂春这是要单方面囚禁花语! 簪星气得不行,双眼瞪得老大,好似一只准备恶斗的猛虎,生生逼退了想上前捉拿花语的小厮。 “谁敢动我们姑娘,你试试看!” 簪星一把抽出腰间的皮鞭,有力地在空中甩出一声空响。 “哼。”张茂春的阴笑逐渐放大,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小厮打不过簪星,也不担心花语那“兄长”来救人。 花语也发现了,刚想出口提醒簪星,突然,船开始晃动不止! 即使气势凶恶如簪星也在一瞬间被晃得重心不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刚还胆小如鼠的小厮一下子就如蝗虫一般扑了上去,将簪星牢牢地按倒在地,以人数优势制服簪星。 而花语,一个踉跄不稳也栽倒在地,等回过神来抬头一看。 张茂春阴险的肥脸近在咫尺…… 同时,大船的舱底处,赵昱和傅闲被关在里面,门外顶着好几根粗壮的木头。 “怎么回事?”赵昱真是开了眼界了,居然在自家船上被算计?还成功了!若传出去,他摄政王的名声还要不要? 傅闲一脸愧疚,是他不小心着了人的道,才引得王爷亲自下来,被困于此,但此时的他不知为何,全身酸痛燥热不止,好似有股气儿在身体里乱窜:“爷,我感觉不对劲。” 赵昱刚想用武力震开船舱大门,但傅闲的样子确实是中了药,他上前查看一番,发现这似乎和当初在孙府中的症状很相似?但又哪里不同。 “看来这迎喜班不简单。”像这种下作的药,也就戏班子会有,船夫都是大老爷们,带这种药上船作甚。 傅闲总算有点体会了,先前自家王爷忍那么久需要多大的定力!现在的他感觉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都是属下的错,爷,给个痛快吧!”除了身体的折磨,傅闲更觉丢人,堂堂摄政王贴身侍卫,竟会被下这种药!他感觉无颜再见赵昱。 赵昱才不管傅闲此刻的心情,一掌便击碎了木门,手指成圈放于嘴边,发信号集结手下。不出片刻,数十个侍卫跳下来,跪地:“主子,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废物,此事过后,自去领罚!”赵昱对手下的要求很高,但不至于苛刻,有能力者才有资格在他跟前当差。 “傅闲中了药,给他绑根绳子,扔进江里冷静冷静。”这既能给傅闲解药,也能略施小惩,赵昱吩咐完便直冲着二楼而去。 张茂春这般大动作地引开他们,目标肯定是花语。 房间这边,花语被张茂春直接拖进了内室,粗鲁地扔在床上,摔得眼冒金星。 “小娘子,老子终于要把你搞到手了,哈哈哈!”张茂春眼里的欲望如此迫不及待,直接当场开始宽衣解带:“春宵一刻值千金,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啊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人间天堂。” 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粗暴对待的花语,看着眼前辣眼睛的人,胃里一阵翻涌。 “恶心,别碰我!”要是可以,花语真想直接吐在他身上,可惜一早上什么都没吃,她只感觉胃酸在不停地涌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张茂春抓住花语乱踢的脚,往身下一压,急色道:“娘子别动,给相公香一口。” “呕!”花语真的受不住了,张茂春的靠近让她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糜烂的香臭味。 她瞪大着双眼,只看到不远处的地上簪星还被四五个男人捆了起来,而自己面对张茂春这样的成年男人,可以使劲儿的地方全被压制,一点可以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看来这张茂春没少干这等肮脏事,竟然如此地了解女子反抗时会发力的位置。 花语感觉自己完了。 面临如此绝境,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花语的脑海里,她想再做最后的挣扎:“你要是敢碰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朝上的大官!他会把你满门抄斩的!” 可是这样软乎无力的威胁,张茂春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嚣张道:“大官又如何,娘子你不知道,我们班子上头可是有王爷呢,所以啊你跟着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花语无语了,怎么哪里都有王爷?王爷这么不值钱? 见花语安分下来,张茂春以为自己的话有了用,便松了松手继续给自己宽衣,好进行下一步。 花语瞅准空隙,一拳打在张茂春的肥下巴上,趁着他呼痛,双掌发力直接将他推倒在地,随后一个滚身起来,刚想撒丫子逃跑,没注意脚下,张茂春伸开一条腿拦住花语的去路。 花语一个重心不稳,再次栽倒,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就被缓过痛来的张茂春抓住头发往后拽去。 “啊!”头皮传来的拉扯感让花语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被张茂春扯着再次回到床上。 “贱人!”张茂春啐一口,一个巴掌呼在花语脸上,开始骂骂咧咧:“还跑!跑不跑?跑不跑?” 一连几个巴掌打得花语头发昏,耳鸣婵婵,眼前的世界瞬间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就在她以为张茂春这只猪就要侵犯她的时候,一声惨叫突然炸响,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凑上来。 但可能是花语有点条件反射,举起手就是一挥,嘴里还叫着:“别过来!别过来!” 赵昱懵了。 他这是被……甩了一巴掌?? 从小到大,还真没女人打过他。 他好心来救人,连声“谢谢”都没听到呢就被甩了一巴掌? 赵昱怒了,转头就对着躺倒在地不断哀嚎中的张茂春一顿胖揍,而簪星也终于挣开束缚,见赵昱在,便放心地开始收拾小厮。等侍卫上来时,只看到小厮们乱窜,张茂春哀嚎的画面。 “都抓起来!”傅闲不在,一个叫王勇的侍卫直接发号施令,抓住那些乱窜的小厮。 张茂春“嗷嗷”的呼痛声委实很惨烈,叫的花语神台一下子清明了,她艰难起身,摸着被抓疼的头皮,看见一抹她既害怕又渴望的身影。 “王爷!”花语惊呼出声,有一丝她都不曾发觉的欣喜。 但赵昱转过身来,脸色极差,只冷冷地看了眼花语确认她无事后,便将现场交给了自己的侍卫,随后大步离开。 等侍卫完全控场后,簪星便立马上前查看花语的伤势。 此时的花语整个一落魄小美人,发髻乱了,妆容花了,衣服都被扯得全是褶子,双颊明显的几个红掌印,看得簪星心疼不已。 “我杀了他!”簪星一拍床板,举着皮鞭直对着张茂春甩了好几鞭。 脸上、肩处、胳膊、大腿,簪星把重要的几个关节处全部鞭打了个遍,打得张茂春从一开始哼哼几句,到后面连反抗的动作都没了,像个死猪一样躺在地上。 花语唤来簪星,借着她的力气起身,看着屋子里被掌控的局面,后怕不已。 她没想到,出门在外,一个女子会这般艰难。差一点,差一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王爷呢?带我去找王爷。”花语现在就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刚才簪星虽然在打人,但花语甩了赵昱一巴掌,她也看得真真切切,以及赵昱拿张茂春泄愤和对花语的冷眼,她不太确定,现在花语送上门是不是一件好事。 “那个……姑娘……”簪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花语,很明显花语好像没意识到刚才她做了什么。 “怎么了?”花语不解,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我的衣服都乱了,快,帮我梳妆更衣。” 说完花语便赶忙从包袱里拿出一身衣服,然后……看着满屋的男子,愣在了原地。 “哎。”簪星轻叹一口气,拉着花语来到隔壁赵昱的房间:“主子,我家姑娘有事相求。” “簪星。”花语不安地攥紧簪星的袖口,低声道:“我这个样子……” “没事,主子救了你,早就看过你的样子了。”簪星安抚道,但心里想的却是:你打了你的救命恩人一巴掌。 花语怯怯地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 很快,赵昱亲自出来开了门,见到依旧狼狈的花语时,清冷的瞳孔微缩了一下,短暂地凝视后避开目光。 “主子,我们姑娘想借个地方更衣。”簪星贴心地担任了花语的嘴替。 赵昱晃了下神,随后略显尴尬地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给花语进屋。 “多谢王爷。”花语低着头不敢看他,走到赵昱跟前时,微微俯身就算道谢。 “无事。”赵昱条件反射地回道,然后在簪星诧异的眼神中大步离开,走出去几步后又回来给关上房门。 “哇喔。”簪星眨巴眨巴眼,有点不敢相信方才那有点尴尬的赵昱还是不是她曾经的主子。 花语一路往里,简单地检查了下无人之后,安心地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衣服,开始更衣。 “簪星,帮帮我。” “来了!” 倒腾了一会儿,花语便容光焕发,娇俏依旧。 看着花语对着铜镜描眉,簪星纠结了许久后还是上前说道:“姑娘,你知道你方才惊恐之下打了王爷一巴掌吗?” 擦—— 眉毛画歪了。 022 报答 “不会吧?”讲实话,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太猛,花语都不记得了。 想起赵昱那不自然的表情和动作,花语臊得满脸通红:人家又一次救了自己,自己反而“恩将仇报”,转身又占了人家的屋子更衣。 “啊啊啊,没脸见人了。”顾不上画歪的眉毛,花语伏在妆台前,将头埋进双臂之中。 簪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轻拍了拍花语的后背,安慰道:“其实主子的气量大得很,方才没有发作还借了屋子,说明他没放在心上,姑娘若觉得歉疚,不如为主子做点什么以作报答?” 花语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簪星:“报答?你是让我报恩?” “嗯!”簪星点头:“其实姑娘在汴京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说到底姑娘能全身而退,除了许老板的牵线搭桥,关键还是主子出面为姑娘说项,你才能全身而退,再加上昨日和今日的恩情,姑娘,你觉得不用报恩吗?” 花语愣住了,这……好像……有点道理。 “但我没什么能为王爷做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赵昱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她花语就是民间商海中的初生牛犊,地位的巨大差异让花语连仰望都仰望不到赵昱,这几次的相救已经是祖宗烧香,积了大德了! 难不成让花语委身? 不不不!那也配不上。 经过短暂的盘算,花语最后决定:“要不我给王爷磕个头吧!” “噗!姑娘又淘气!”簪星笑喷:“且不说磕头这个事情能不能报恩,主子什么地位,他缺给他磕头的人吗?” “那我能做什么?”花语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困惑。 簪星抿着嘴想了下,说道:“就近的,先帮着主子把这戏班子杀人案破了!然后我再去傅侍卫那里打听打听,看看主子最近缺啥,咱们可以对症下药!” “破案?我哪会啊!”花语高举小手,连连摇头。 “哎呀,这还不简单,戏班子能有什么复杂的关系,就几点姑娘记牢了。”说着簪星上前跟花语耳语一番。 说完后,簪星信心满满:“总之姑娘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直接跟主子说就行了!” 花语懵懂地点点头,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很简单啊,一看就明白了。”簪星双手抱拳于胸口,神采奕奕。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王爷那么聪明,他也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要不怎么能这么快来救我?”花语歪着脑袋,一脸无奈地看着簪星。 簪星摇摇头:“主子昨日才上船,他不会比我们知道的信息更多,所以这才是机会!姑娘,抓不抓住这个机会,你决定哦。” 机会,这是机会,是由时间差生生打出来的机会。 经过短暂的衡量思考,花语重重地点头,这个机会,她要了! 正巧,赵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好了吗?”一向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好……好了!”花语一个激灵就要出门,但刚站起来就被簪星按下去:“眉毛!还歪着呢!” “啊?哦哦哦!”许是紧张,花语手忙脚乱地扑粉、改眉,愣生生又耽误了一刻钟才出去。 花语打开门,见赵昱跟个门神一般站在那里,心尖一颤,壮着胆子上前:“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和借屋之恩。” 赵昱原本不想等,但又想着花语一个女子,若再生出意外,他回去不好和许玥君交代,便候在门口。 好歹这小废物还有点良心,一出来便跟他道谢。 “嗯。”赵昱冷漠地低声回应。 见赵昱反应淡淡,花语只好自行开讲:“王爷,今日迎喜班的命案,我有点想法。” “你又有想法?”赵昱瞥了一眼头顶只到他肩膀处的娇小女子。 “嗯!”花语肯定道:“还请王爷做主,提审柳胭脂和迎喜班班主张茂春。” 赵昱挑眉:“你审?” “我审。”花语鼓起勇气抬头与赵昱对视,但接触到赵昱如海一般深不可测的目光后,又怯怯地低头避开。 原来胆子这么小,看来不只是小废物,还是胆小鬼。赵昱心底对花语的矫揉造作嗤之以鼻。 但到松江码头还得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若能在此期间直接破案,便可靠岸后将迎喜班交给当地县衙,而他们则无需多费功夫去换船,便能省下不少宝贵的时间。 于是赵昱在即使不相信花语的情况下,依旧应允了让花语参与审案。 不过赵昱本就是私密行动,搭乘许氏商船已经很冒险了,万不能以真实身份出面,赵昱几经思量,只好冒名顶替一下杭州知府钱宁海。 先提上来的是柳胭脂。 “你叫胭脂?”一上来,花语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对。”已经经历过傅闲审问的胭脂,此时面对花语这个女子,更加气定神闲,不将她放在眼里。 “钱塘人士?”花语继续着。 “对。” “家中还有何人?”花语好似开启了话匣子,跟胭脂话家常。 “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胭脂话中的意思是父母卖了他们姐妹俩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没有亲人了。 花语点点头,语气忧伤道:“我也没有父母了,家中就一个弟弟,日子过得很苦。” 胭脂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回话。花语只好自顾自说着:“我记得那年江南发洪水,淹了好多村庄,死了上万人,漫山遍野的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引发严重的瘟疫,听说但凡医者去一个没一个,到后来瘟疫没治好,死了数十位郎中,朝中只好广发征贴求治疫良方,我父亲当时刚刚高中举人,居然抛弃了锦绣前程,毅然前往疫区治病,结果人没了。” “那你母亲呢?”胭脂知道那次江南瘟疫,当时她们已经在戏班子了,姐姐柳胭眉正当红,但为着祭奠逝者,戏班子的生意差了许多。 花语就知道这个话题能引得胭脂关注,顺着回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说起来我都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子。” “我也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我离家时很小。”胭脂伤感道。 “那我们的经历挺像的,无父无母,只剩下一个亲人。”花语适当地以套近乎的方式驱散自己与胭脂的距离感。 但她低估了胭脂的警惕性,花语的话一出,胭脂便闭了嘴。 无奈,花语只好继续说道:“幸好父亲在离家前,为我订了一门亲事,是父亲同窗好友的儿子,我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地交换庚帖,定下婚约。” 内容看似美好,但花语语气中地悲凉太过明显,再次吸引胭脂的目光。 “可惜,还未等成亲,父亲没了,我便守孝三年,他等了我三年。他想考取功名给我凤冠霞帔,一次落榜,又是两年,一直到今年年初,他终于高中状元,我以为终于可以成家,但……” 胭脂看着花语,见花语不再往下说,她急了:“但是什么?你们成亲了吗?” 花语哽咽着摇头:“没有,他被当朝长公主看中,抢走了。” 说到这里,胭脂猛然惊醒:“你就是前段日子惹得满城风雨的花语?” 花语擦了擦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眼泪,凄凄然道:“你知道我?” “嗯嗯!”胭脂激动道:“当时我姐姐还跟我说,若她是你,是绝不会放走状元郎夫君!” 花语苦笑:“怎么个不放走?对方毕竟是长公主,地位悬殊,我若不松手,岂不是以卵击石?” 话匣子打开,胭脂也没了警惕,开始掏心掏肺地和花语聊起来:“但是状元郎并没有放弃你啊,连着数日都不曾屈服不就是向天下人证明,他愿意为了你对抗强权!” “但我终究生活在天子脚下,即使夺回夫君,但与长公主结仇,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她随便一根手指就能轻松捏死我。” “哎呀,你不做怎么知道不行呢?万一某一天长公主想开了呢?万一她也被你们俩的真情感动了呢?那不就是皆大欢喜?”胭脂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盼,好像在说着自己的事一样。 花语回视,紧紧地盯着胭脂的眼睛:“你信吗?” “什么?”胭脂好像没听懂。 花语又重复一遍:“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胭脂刚想说自己信,但好像想起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阿福也这么想吗?”花语趁热打铁,追问道。 胭脂面色微僵,垂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你的阿福真心对你,你俩两情相悦,奈何张茂春看中了你,生生拆散你和阿福,你不愿,阿福也不松手,就这么耗着,你们两个也是在等张茂春自己良心发现?” 胭脂整个人呆住,震惊地看着花语。 好歹在船上待了半个月,簪星又时常跟她说楼下戏班子的趣事,稍稍细心一些,便能猜出那阿福与胭脂的关系。 023 审问 “结果呢?阿福死了,他被张茂春害死了,或者可以说,是你们两个的不屈服,害死了阿福。”花语上前一步,给胭脂施压。 “不!不是这样的!”胭脂好似受到刺激,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你这个人,你的真心,才是谋害阿福的罪魁祸首!”花语言辞凌厉,蛊惑性十足,生生逼得胭脂紧握双拳攥着耳朵,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我没有,不是我……”胭脂忽而瞪大双眼盯着花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花语松了一口气,缓慢说道:“不是吗?那你说说,谁是杀害阿福的凶手?” “是……是……是……”胭脂感觉心脏一揪一揪地生疼,“张茂春,是张茂春那个混蛋!” 花语暗暗地看了眼赵昱的方向,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赵昱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花语明白了。 “张茂春为什么要杀阿福?” “他向姐姐要我,姐姐不想我与她一样便不同意,又怕此次南下途中那畜生会对我下手,姐姐不顾自己身怀有孕跟了来,表面上她对那畜生情根深种,实际上她也恨死了他,但身为戏子,常年服用让身体轻盈的药,底子早就亏空了,姐姐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她也不想放弃,直到……” 胭脂哽咽数声,继续道:“直到那天那畜生半夜喝醉酒冲进我房间,想要……,姐姐拉开了他,那畜生竟然对着姐姐的肚子说,要是生下闺女,就也把她培养成戏班子的戏子,姐姐怒了,可那畜生到底是男子,竟然借着酒劲打了姐姐,姐姐这才绝望,才会跳船。” 花语:“可是你们姐妹生于江南,应当熟于水性,船刚启航的时候跳水,既安全又能引起注意,不是吗?” 胭脂:“是,是我们计划好的,姐姐跳水就是为了流掉孩子,顺带让那畜生心生愧疚,觉得是自己喝醉酒乱来才让姐姐伤心跳船。” 花语:“张茂春看起来不像是个多有良心的人。” 胭脂冷笑:“或许不是吧,这不,没了我,那畜生就瞄上了你。” 花语回以温和一笑:“这是你姐姐的主意吧?” 胭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对,姐姐要护着我,但她也知道那畜生的劣根性,船上比不上汴京,能有清白女子供他享乐,而你,纯粹是自己撞上来的。” 簪星听不下去了,指着胭脂就骂:“那是我们姑娘好心给你们送药,你们怎可这般恩将仇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让你们两个女子出门在外,就算没有那畜生,就凭她的姿色,能不招蜂引蝶吗?”胭脂指着花语的脸怒吼。 “你!”簪星顿时觉得手心痒痒了。 花语摆摆手,继续对着胭脂追问:“那你为何说阿福是张茂春害死的?” 这里花语偷换了概念,不过幸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胭脂只能继续坦白:“阿福是我唯一的指望,他说过,他会攒够钱替我赎身,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嫁他为妻,可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秦月露那个贱人也喜欢阿福,她因爱生恨,就和那畜生一起谋划了这一切!” 花语:“你从何得知这是秦月露和张茂春谋划的?” 胭脂的眼神突然开始闪烁:“是别人告诉我的。” 花语:“谁?” 胭脂:“魏知莺,对,就是她!昨夜她亲耳听见的!” 花语微微皱眉,总感觉这事哪里不对劲,但这件案子,关键证词已经有了,于是她便功成身退,由赵昱的人上前将写好的证词让胭脂画押。 胭脂审完了,下一个就是张茂春。 原本花语还想继续,但赵昱拦着:“这里交给傅闲吧,不用你了。” “为什么?”花语不解,呆呆地看着赵昱。 “不用就是不用,你回房吧,好好休息,到了松江码头,一切安顿好后再启程。”赵昱冷冰冰地说完便将花语推给了簪星。 花语一头雾水地回到房间,才发现房间里的一片狼藉都被收拾掉了,连床铺都换了。 “主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细。”簪星看着也一脸满意。 但花语还是蔫蔫的,说好了她审,但审一半就不让她审了,那这个恩,算不算报了? 花语想了好一会儿想不通,只好问簪星。 “当然算报了!姑娘,主子不让你审张茂春,应当是怕你见到他心里不舒服。”簪星斩钉截铁地回答。 “也是哦,现在我光想想就觉得胃里犯恶心。”花语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为她好。 “说到胃,我饿了。” 可不是饿了,一大早就经历这些惊心动魄,现在安全了,花语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那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簪星刚想出门就被花语拦下:“我去做些吧,王爷也忙了许久,应该也没吃。” 簪星眼睛一亮:“对哦,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于是,花语和簪星结伴前往小厨房忙活起来。 那边,傅闲刚从江水里出来就被安排着审问,又冷又怒,对着张茂春更是咬牙切齿,一顿操作下来,张茂春通通交代了。 和胭脂说的全都能对上。 赵昱看着一张张的证词,头痛得按了按眉心。 “爷,前面就是松江码头了,我已经提前告知了当地县丞,会在码头接洽。”傅闲进来说道。 “嗯。”赵昱闭着眼回应。 傅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上前问道:“爷,听说这次是那位花语姑娘审的胭脂?” “嗯。”赵昱还是一个字回应。 “她是如何做的?用刑了?”傅闲有点后悔因着被下药泡江水而错过花语的审问。 “没。”赵昱继续言简意赅。 傅闲愣住:“没用刑还能撬开胭脂那张嘴,啧啧啧,这花家姑娘看似小小一只,竟有这等本事?” 赵昱眯开一条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傅闲嘿嘿一笑,弯着腰凑上去,讨好地笑道:“爷,和我说说呗,她是怎么做的?” 赵昱懒得搭理傅闲,没好气地说道:“本事不大话还多,滚去领罚!” “是!”傅闲条件反射,就算再想知道也不敢违抗赵昱的命令。 但是不服输的傅闲还是摸着找到了簪星,询问今日花语是如何审问的,毕竟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面对嘴牢的犯人,最起码得受刑一轮才能这般快地拿到证词,花语没用刑就成功了,实在让他太好奇! 正好簪星也想找傅闲:“这个嘛,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用一个消息和我换。” “以咱俩的关系,这么见外干嘛!”傅闲故作伤心状,引得簪星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肩膀处:“少来,我现在可不在主子手下办事,说打你就能打你一顿!” 傅闲捂着肩膀夸张地后退两步:“师姐你好狠的心啊!” 簪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跟傅闲干一架:“你能被主子看中做贴身侍卫,凭的是一身轻功,拳脚么也说得过去,船上轻功施展不开,不如咱俩比比拳脚,看谁厉害?” 傅闲连连摇手:“别别别,要不是主子不收女的做侍卫,这个位置肯定是师姐的,我嘛就是运气好,长得帅,跟着爷出门不丢人而已。” “呸呸呸,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自恋,别跟我废话,你就说换不换吧!”簪星收起拳头,昂着脑袋,心里却在窃喜。 本来她还想着怎么跟傅闲打听赵昱的私隐,谁知天上掉馅饼,傅闲自己送上门,那她可不得好好拿捏一下? 傅闲最是了解簪星,人狠话不多,只好妥协道:“那你问吧,可别是问我喜欢谁就行。” “呸!谁要知道你的事!”簪星不动声色地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招手让傅闲上前,在耳朵边低声道:“主子最近有没有什么难处?或者主子最近最需要什么?” 傅闲一脸懵:“你问这个干嘛?” “啧,别废话,回答我。”簪星急的一掌拍在傅闲后背。 “痛痛痛,师姐好掌力!”傅闲想了想,不太确定道:“爷缺一位王妃。” 簪星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是一套组合拳招呼在傅闲身上,打得他连连求饶:“别别别,是你问我的!” “我又没问你这个!重新说!”簪星无语死了,狠狠地瞪了眼傅闲。 傅闲缩缩脑袋,继续想了想,噘着嘴凑到簪星耳边:“要说爷最缺什么,应该是银子。” “什么?王府内还没周转开?”簪星以为自从有了望月楼,王府的库房应当不缺钱才是。 傅闲比了个“嘘”的姿势,继续跟簪星咬耳朵:“可不是,官家将三司交给爷就不安好心,这里要钱那里要钱,就算是个金山都能被搬空,要不爷这么辛苦作甚?还不讨好,连个好名声都搏不到。” 说到这个,傅闲就替赵昱委屈,但他只是下属,只能听命办事。 簪星虽然不在赵昱手下很久了,但这点事还是多少知道些的,傅闲浅浅一说她就明白了,还是上位者的搏斗啊! 不过她相信以赵昱的智慧,应当有良策,可能这次秘密南下也是要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就是吧,这个需求,花语似乎……好像……帮不到什么。 簪星又想问别的,但确实除了王妃和银子,赵昱根本什么都不缺! 头疼。 024 本事 最后傅闲用一个消息和挨了好几顿打,终于知道了花语的审问过程。 “厉害!”傅闲没想到花语竟然能用自己的经历引诱胭脂吐露真相,这点他身为直肠子的男性,做不到啊。 不过也是巧合,恰巧胭脂和花语的经历有相似之处,想来花语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凑巧而已,于是傅闲也就不纠结这件事了,开开心心地去领罚。 同样有这种想法的还有赵昱。 他也觉得花语是凑巧审问成功的,还借着审问踩了踩赵安玉!赵昱觉得花语这个小废物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不谙世事,实则小心思颇多。 从一开始花语找上门要求退婚,到使劲手段与许玥君交好就能看出来,花语这个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赵昱放下证词,想着有些后悔前日子说自己是她的兄长,希望她不会想多了,总之自己以后要离这个小废物远一些,若她将心思打到不该打的地方,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思至此,赵昱望向窗外,离码头越来越近了。 “咚咚。”门外簪星端着美味的饭食来了:“主子,马上就到码头了,辛苦一天,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不说不觉得,还真的饿了。虽然赵昱不是那般骄矜的人,但饭食都做好送上来了也不会拒绝。 “嗯。”赵昱端坐着,等簪星摆好后,才优雅地开始用饭。 簪星看着赵昱每吃上一口,眉头便舒展一分,就知道花语的手艺是合赵昱胃口的,便轻轻说道:“这可是我家姑娘亲自下厨做的,主子喜欢便好,属下这就退下,晚些来收拾。” 说完簪星便撤了,留下赵昱一愣一愣的。 方才还想着要离花语远些,现在嘴里就吃上了她做的饭食,虽然很好吃,但多少都有些打脸了。赵昱顿时觉得饭菜不香了,嘴里的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赵昱正陷入自我尴尬的时候,傅闲敲门进屋禀告前方就是码头。赵昱赶忙如临大赦地丢下碗筷,整理衣装出了门。 大船顺利靠岸,外头赵昱打着杭州知府的招牌“招摇撞骗”的同时,花语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欣赏着忙碌的松江码头。 “好久没下船了,有点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是花语第一次坐船,自上船就一直处于摇摇晃晃的状态中,许久没踩过地面了,虽然不晕船吧,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坦。 趁着簪星还没回来,花语偷偷摸摸地带上面纱,往下船的地方走去。不为别的,她就想踩一踩土地面就回来! 她知道赵昱在前方与县丞说话,于是便往另一处下船口走去。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甲板处传来。 是柳胭眉! 听了半个月她的哀嚎,花语对柳胭眉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为了避免与柳胭眉正面撞上,她只好后退几步,躲在角落里,想等外面的人走了再出去。 不可避免的,她们的谈话一字不差地进了花语的耳朵。 柳胭眉:“知莺,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听到了秦月露和张茂春谋害阿福的计划?” 魏知莺:“呵,那晚我就躺在她俩身边,有什么我听不到的。” 柳胭眉:“那你为何要告诉胭脂!她现在满心自责是自己害死了阿福。” 魏知莺:“我可不是那般嘴碎的人,阿福长得好看又年轻力壮,我们谁不喜欢?也就秦月露心肠歹毒,自己得不到就让我们都失去阿福,啧啧啧,可是啊,阿福也不是无辜的。” 柳胭眉:“什么意思?” 魏知莺:“什么意思你还问我?这戏班子谁进来能清清白白?阿福就是仗着一副好皮相,对谁都是一片真心,要帮她赎身,然后呢?把我们好不容易攒的钱通通卷走。不然你以为秦月露为什么盯上阿福?” 柳胭眉:“……” 魏知莺:“柳姐姐,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再对班主抱有幻想了,他向来喜新厌旧,你就算真的生下孩子,也得不到班主的真心。” 柳胭眉没有说话,魏知莺继续道:“还有,好好劝劝胭脂,迎喜班经这一遭指不定以后什么样,胭脂好歹清清白白的,或许还能另谋生路,你好好为她打算吧。” 柳胭眉:“这么说,你确实没有对胭脂说秦月露和张茂春的计划?” 魏知莺:“哎呦我为什么要说?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说了能有银子给我赎身?” …… 紧接着就有侍卫寻来,说集结迎喜班众人下船。 花语往里躲了躲,没让柳胭眉和魏知莺看到自己,等她们离开,花语走出来,眉头深深皱起:胭脂撒谎了,她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既不是魏知莺告密,那船上别的人更没理由到胭脂面前嚼舌根,那么整件事,胭脂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轻松脱身。 不自觉地,花语调转方向,往戏班子集结处走去。 那边有赵昱的侍卫,她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她就是想去最后看一眼胭脂。 等到了地方,花语远远地看见柳胭脂躲在柳胭眉怀里,一整个弱柳扶风的凄惨样,好似真的为了情郎的死痛不欲生。但不知为何,花语总觉得胭脂的表现有点假。 “太假了,那个胭脂不简单。”簪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花语的背后来了一句。 花语不置可否,淡淡问道:“你能看出来?” “可不是,我早就想说了,这个胭脂在审问的时候,半真半假地吐露真相,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最无辜最天真的那个,可是啊,她的面部表情有点拉胯。”簪星双手环胸,自信的样子引得花语回头盯着她。 察觉到花语的目光,簪星不自然道:“姑娘这么看我作甚?” 花语眯起眼:“簪星,你有这个本事怎么不早说?” “什么?”簪星不明白。 “就是能根据人的表情和细微动作,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的本事。”花语早就发现了,簪星很会观察人,本来她想逗弄簪星解解闷,后来发现簪星越来越难逗,她好像能提前判断出来自己想说什么。原本不觉得什么,以为是她从小寄人篱下练就的察言观色,但现在她觉得这个本事不简单。 “这没什么吧?可能我比较细心。”簪星不以为然。 “不不不,这就是你的本事,我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二娘派你来跟着我了。”花语简直觉得簪星就是个宝!许玥君将这么大的宝贝送到自己身边,既能保护自己,又能帮自己。 哎,她花语何德何能,能受到二娘这样的帮助?这前世得多少年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 这边花语和簪星其乐融融的对话,那边胭脂也发现了花语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支开柳胭眉,简单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悄悄给侍卫塞了一块碎银子,便往花语这边走过来。 以簪星的警觉,很快便以防御姿态挡在花语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胭脂。 “两位姐姐,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胭脂微低着头,眼神怯怯地看向花语。 花语有点诧异,她与胭脂能有什么话说?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说吧。” 胭脂吸吸鼻子:“对不起,我替姐姐向你道歉,她无意将你牵扯进来,幸好你现在安然无恙。” “没事。”花语不明白胭脂说这个干什么,只躲在簪星后面淡淡地回应。 “也谢谢你能让那畜生得到惩罚,若没有你,恐怕阿福死后也不会安宁。”说到这里,胭脂又流出两行清泪。 花语沉默,她并不觉得这件事自己能有那么大的作用,若簪星说的没错,即使没有花语的参与,恐怕傅闲第二遍审问的时候,胭脂也会和盘托出。 见花语不回应,胭脂凄凄地望过来:“你,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我无心的,当时太难过了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可以。”不是花语大方,她只是不想与胭脂多扯皮,赶紧把她打发走才好。想来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相见吧。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胭脂露出一丝微笑:“那个,我有件事想求你。” 啊!原来是有事相求。 簪星回头,与花语交换了下眼神:看吧,这人心思绝对不纯。 “你说。”花语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花招。 “那畜生不得善终,但迎喜班到底是我和姐姐长大的地方,除了唱戏,我们什么都不会,以后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你是好人,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胭脂泪眼汪汪,乞求地看向花语。 花语失笑:“找我做什么?我没有能力帮你安置。” “可是……”胭脂还想说什么,但花语突然想明白之前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于是便打断她:“我倒是有个疑问,不知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胭脂点点头。 “魏知莺没有向你告密,对吗?” “你说什么……” “阿福的德行你也早就知道了对吗?” “……” “所以,其实整件事,都是在朝你想要的结果发展,对吗?” “你是不是对我还有误会?”胭脂想要解释,但花语还在继续说。 “没有误会,你很聪明,懂得利用身边的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知道了魏知莺没有告密,花语也想不明白整件事的关窍。 一环解开,环环开。 只是当下最要紧的是继续南下,不能再被迎喜班的事牵住:“既然得到了你要的自由,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这绝对是花语的真心话,站在客观角度,胭脂做的事情也是纯粹为了自己的未来,虽然有些自私,但如果换做花语是胭脂,她估计也会让张茂春和阿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胭脂见装不下去了,便索性嫣然一笑:“你也很聪明,居然能看出来,不过想要揭发我的话,应该也来不及了。” 花语回以一笑:“放心,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那就好,既然如此,就当我没来和你说过话吧。”胭脂说完便想走,临走前又留下一句话:“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配不上当今状元郎。” 025 躲避 迎喜班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赵昱还处理了一波船上曾被张茂春收买的船夫,又当地征了几个临时工,活活折腾了一天才再次启航。 不过这些麻烦事都与花语无关,她只安安稳稳地待在屋子里做着自己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花语都没再出现在赵昱面前,连屋子都不出了,整天对着镜子描眉画眼。 “簪星来看看,这个妆画得怎么样?”花语乐呵呵地向簪星展示自己的成果。 簪星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指着眉毛:“这里可以再画粗一点,现在还是太柔了,要是别人靠的很近还是能看出来。” “这里?”花语回到铜镜前,再次拿起炭笔小心翼翼地画着。 “现在呢?”花语画完了。 簪星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现在任谁都认不出姑娘是女儿身!就是这个子有点……”簪星比划着自己和花语的个头,花语的头顶只到她的鼻子处。 “哎呀,我可以说小时候家境不好,没长开呗。”跟着簪星练习了好几日,花语终于将男人妆容画得大差不差。 “帮我换衣服,我出去走一圈,看看其他人能不能认出来我。”妆容画好了,只得到簪星的肯定还不够,若以后经常要外出见不同的人,花语多多少少还有点拿不准,不如就在这船上走一圈试试看。 “好,还有嗓音,姑娘练的怎么样?”簪星身为赵昱以前的手下,简单的易容术和变声术都会,这几日也天天揪着花语练习男人声音。 只不过花语的声线过于软萌,练来练去最多变成一个奶油小生般稍显稚嫩的嗓音,装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纨绔问题不大。 等花语换装完毕,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花语悄咪咪地躲开所有人往船舱最底下走去。 船舱下面的船夫是赵昱新找来的临时工,不认识花语,她打算先混过他们的眼睛,再往一楼的甲板处晃悠。 虽然全程紧张,也有船夫上前搭话问花语要干什么,但花语好歹通过了簪星的测验,基本没人发现花语的异常,还以为就是船上某个小生。 混过了第一关,花语信心暴涨,开始在一楼前后晃悠,虽然有面熟的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但到底没人怀疑她的性别,只粗粗敷衍便通过了。 没想到花语的男装如此以假乱真,那后面到了钱塘,花语就不担心以男装示人会被人戳破,毕竟听说江南养人,杭州更是美女众多,男人稍微嫩点也不奇怪。 正当花语沾沾自喜要上楼回房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赵昱。 花语刚要转身躲避,赵昱锐利的目光便射了过来:“你,站住。” 花语脊背一凉,但本能地还是停下脚步。 “你是谁?”傅闲走上前,眼神尽往花语的脸上瞟:“怎么没见过你?” “额……”花语应付船夫还好,但傅闲这样精明的人,无论她说自己是哪个船夫的儿子,下一秒就会被无情地拆穿。 见花语支支吾吾的样子,赵昱也走上来对着花语就是一顿瞧,但到底曾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当赵昱看出花语的真容时,脸色一下子黑得跟锅底一样。 “好本事啊!”赵昱没想到短短几日,花语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滚回房。” 赵昱命令的口气让花语不禁有点心虚的感觉,一听可以走,花语便立马脚底抹油,开溜!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谁啊?”傅闲指着花语的背景,整个人透着一股傻气。 赵昱冷哼:“眼力差,去领罚!” “是!”傅闲心里苦,但他不敢说。 这厢花语惊魂未定地躲进房,簪星开心得迎出来:“怎么样?没人认得出来吧?嗯?姑娘你怎么这个样子?被认出来了?” “等等等!”花语拍着胸脯自己倒杯茶喝下,定下心神后,苦着脸说道:“被王爷认出来了!” “啊?”簪星失笑:“主子认出来正常,其他人没认出来吧?” “没。”花语摇摇头。 “那就好,主子不是一般人,只要一般人认不出来就行!”簪星自我宽慰道。 “可是,我为什么有种心虚的感觉?”花语鼓起嘴巴,整张脸皱成一团。 “可能是因为……姑娘没钱。”簪星一针见血:“没钱就没办法报恩呗,所以姑娘一直躲着主子。” 前几日当簪星问到赵昱缺什么之后,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花语,两个人面面相觑许久,最后两手一摊:没办法,这恩没法报。 花语自己就是个小穷光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听着簪星这个解语花说的话,花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算了算了,还是把妆洗了吧,等到钱塘安顿下来再画。”花语刚要开始洗脸,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簪星开门后惊呼:“主子!” 什么?赵昱?在内室连男装都还没脱的花语瞬间呆若木鸡:他来干什么? 赵昱长驱直入,给花语抓了个现行,他将花语从头打量到尾,目光中的审视让花语浑身不舒坦。 “王爷万安。”穿着男装的花语对赵昱行了个女子的礼,场面顿时有些辣眼。 “呵,你教的?”赵昱问的是簪星。 “回主子,是。”簪星一向敬畏赵昱,他问啥她答啥,一点不带犹豫的。 “过来。”赵昱是对花语说的,他转身来到外室在桌前坐下,指着旁边的空位:“坐。” 这是要谈话的意思? 花语拿不准,用眼神向簪星求助,簪星表示:姑娘别怕,上! 好吧,花语战战兢兢地坐在赵昱对面,颇有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 赵昱瞥了瞥花语的妆容,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你是因为胭脂的话,才想着以后以男装示人?” “是。”花语不明白赵昱为何这么问,但根本原因确实是因为胭脂那天的话,她回来后好好想过,女子孤身在外,小心些总没错。 “那你的化名想好了吗?”赵昱顺着问道。 “还没。”既然是做男装,那“花语”这个名字就过于女性化了,花语还没想过改名字这件事。 花语低声念着自己名字,“语……语……昱?” 赵昱的昱! 花语一惊,赶紧闭嘴,低下头不敢看赵昱。 好在赵昱没发现花语的小动作,继续没好气地训斥着:“你,长在深闺,初见世面便遭了变故,在汴京不好经商,躲了出来,现在又遇这点麻烦事,直接吓得连自己真实的样子都要避讳吗?长此以往,养成了遇事就躲的性子,还能成什么事?” “我不是躲……躲出来……的。”花语刚想为自己辩护,但发现其实赵昱没说错,自己可不就是躲了出来? “不是?”赵昱身子前倾,强势将花语的下巴抬起,逼她与自己对视:“我记得初见你时,还是一身傲骨,宁受板子也不屈服,怎的后来再见,你就老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 这个问题赵昱早就问了,但先前觉得这与自己无关就不再多想,可是今日见花语这样的“胡闹”,就干脆把话都摊开说一说。 花语想了想,第一次见面那是走投无路,将赵昱当最后一根稻草抓住,可不是得拿出最大的勇气来面对?后来…… “民女是平民,王爷高高在上,民女不敢冒犯。”花语实话实说。 赵昱嗤笑:“不敢冒犯也冒犯过了,你可知因你的事,我在官家面前也挨了板子?” “什么?王爷也被打皮股了?”花语过于震惊,没有斟酌好字眼便脱口而出。 赵昱一愣,略带嫌弃地瞪了一眼花语:“比挨板子还严重!” 这个结果,完全超乎了花语的认知,她不明白官家还能怎么罚自己的皇叔,也不敢问,毕竟这属于皇家秘事,她已经知道了赵安玉的秘事,可不想再知道更多。 “所以,王爷也躲了出来?”花语一开口就后悔了,暗暗懊悔怎么说话不经大脑。 谁知赵昱不仅没生气,还哈哈大笑了一阵,眉眼间满是和风细雨:“你说的没错,我也躲了出来,还冒用了别人的身份来便宜行事,所以你也要有样学样吗?” “不,不敢。”花语赶忙否认。 “你这次南下是要做什么?”赵昱换了个话题。 花语想着二娘和赵昱的关系,说出来应当没什么,反正到了钱塘,她就得着手办事,不存在遮遮掩掩的情况,于是便将自己未来三个月在钱塘要做的事情,三言两语地告知了赵昱。 赵昱点点头:“就这么简单?查账?” “对,二娘说钱塘的两家酒楼账目有问题,便让我过来察看一番。” “你不是望月楼的人,不曾经营酒楼,也不曾接触账目,如何能查账?如何能理清楚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赵昱不信,就花语这样的初生牛犊,怎么可能能办得了查账这样的要事。 见赵昱是真的要问,花语便不再糊弄,交代起来:“来之前二娘教过我,也让我看过望月楼的账目,钱塘那边有一位二娘信得过的老掌柜,可以协助我一起查账。” 此时花语谦卑的样子落入赵昱眼中,甚是顺眼。 “嗯,你有数就行,除了查账,还有何事要做?”赵昱继续追问,直觉灵敏如他,想着如果只是查账,何必让花语千里迢迢南下,或许是存着让她历练或躲出来的心思,但赵昱觉得花语此行,还有别的事。 花语没想到赵昱竟然能看出来!但那事属于机密,不可说。 但因着面前的是赵昱,她不敢扯谎,临时也扯不出来什么好的幌子,只能以沉默应对:不说便不会错。 026 钱塘 花语的沉默成功气走了赵昱。 接下来许久,花语和赵昱再也没见过面,到达钱塘码头那天,也是赵昱先一步离开,花语慢吞吞地后下船。 暑热在她们踏上土地那一刻便感觉尤为明显,江南不比北方,潮气和高温的双重攻击下,花语没走几步就香汗淋漓,赶忙让簪星就近买了把油纸伞撑着,才勉强能喘口气继续走。 “姑娘身体弱,怎么不租辆马车?”簪星练武之人没什么,但看着花语那走几步喘一下的架势,有点看不过去。 花语摇摇手:“没事,我撑得住。”开玩笑,在汴京就甚少租马车的她,会来南方就“挥霍无度”? “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都不知道,钱还是要省着点花。”花语已经做好了要打硬仗的准备。 因为!经过几日的思考,花语同意赵昱所说的,女扮男装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是可能会面对一些麻烦,但若有必要,她不会白费了簪星教给她的技艺。 本朝女性经商不是少数,她何必如此庸人自扰? 坦坦荡荡面对自己,面对困境,才能获得真正的成长! 因着要在这里住上数月,花语也为了省钱不住客栈,直接在两家酒楼的中间位置租了一套面积较小的二进房,一走进去一目了然的小院子,旁边是半露天的厨房,以及一排的三间卧室。 “正好,你一间我一间,还剩一间可以做库房。”花语很满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二人开开心心地做了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大早,花语带着簪星先逛了逛街市,买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再到本该要查账的酒楼用餐。 花语先去了位处城中央的醉仙楼,听说这是钱塘最大的酒楼。看着满堂宾客,花语压下心中的狐疑,与簪星点了几个招牌菜式,安安稳稳地坐下。 簪星偷偷凑到花语面前低语:“这怎么看着都不像每年亏本的酒楼。” 花语皱着秀眉点头:“嗯,这其中猫腻大着呢。” 菜上桌,花语和簪星尝了尝,很有江南风味。 用完一顿美食后,她们俩结伴前往西湖,在湖边走走停停了一下午,日落西垂之际,她们走进一家名为靖水楼的临湖酒楼。 这就是第二家了。 与醉仙楼不同,靖水楼临湖而建,更添几分雅致。 格局装潢,桌椅摆饰,菜肴风味,竟比那醉仙楼还要强上几分。 “怪不得向许老板要了三次拨款,这环境,说是主子的行宫都使得!”落座点完菜,簪星瞅着机会与花语说道。 花语轻点一下头,眼神却落在不远处正在招待客人的跑堂身上。 簪星顺着花语的眼神看了过去:“这里居然用女跑堂?” 花语没给回应,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南下前许玥君给她看的这两家酒楼的“假账本”。 最后,整顿饭在花语的沉默中吃完,饭后还留下看了场钱塘有名的湖中舞——听闻那位能在水面上翩翩起舞的女子来自传说中的蓬莱仙境,得过仙人点化,这才能作水上舞。 一舞毕,全场掌声雷鸣,可见这火爆程度。 看完表演,天色早已擦黑,花语还发愁如何归家,结果发现酒楼门口有专门送散客的车马。 “服务这般周到?”簪星也惊到了,这待遇就是在汴京,不说望月楼,就是在樊楼也是没有的。 “江南玩的真花啊!”花语很中肯的评价道。 既如此,还有什么理由不享受一下呢? 顺顺当当抵达租赁的宅子后,簪星立马开始烧水给花语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真看不出来,姑娘昨天走几步就喘,今天倒是走了这般多。” 其实花语也是在硬挺着,此时松懈下来便觉得浑身都泛着酸疼。 “第一次给二娘办事,想做的尽善尽美些。”花语坐进浴桶中,热水瞬间包裹身体,整个人都透着舒坦。 看着也累了一天却还在给自己添水的簪星,花语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你也去泡泡吧,今天实在太累了。” “没事,这点子运动量,我可不放在眼里。”簪星不以为意。 花语将下巴架在浴桶边沿,眯着眼盯着簪星:“簪星,我想……” “想什么?”簪星头也不抬地在试试水温,拎起一桶热水给花语添上。 “想……”花语鼓了鼓嘴,水下的双臂突然拍水而起,将桶边没防备的簪星溅了个彻底。 “姑娘!”簪星拍着身上的水滴子,一脸委屈,引得花语哈哈大笑:“这下子,你不洗也得洗了。” “快去啦,泡一泡身体,可舒服了,热水桶放一边,我一会儿自己添。”笑够了,花语粉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水珠。 其实簪星嘴上说着不要,但心底还是有些想泡一泡疲乏的身体。 知道这是花语的好意,簪星暖着心应下:“谢谢姑娘。”紧接着再去烧水,回自己屋里泡澡去。 没了人在身边,花语静静地享受着这独属于自己的时间,开始回想白日里在两家酒楼观察到的信息,醉仙楼和靖水楼都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一个隐瞒实际营收,一个多次申领巨额钱款。 相比之下,醉仙楼的问题要比靖水楼复杂得多。花语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或许应该先从简单的入手。 “靖水楼……靖水楼……”花语低声念叨着,脑海里不断浮现酒楼对应的信息。 靖水楼掌柜名唤郭安,北境人士,是许玥君当初还是随军医女时救下的伤兵,随后便一直跟着许玥君回到汴京当起了护卫随从,很得许玥君信赖。多年前先帝赐给当时的昱王很多江南商铺,靖水楼,醉仙楼,还有大大小小的铺子,但都不如这两家盈利多。 郭安很喜欢做生意,便自请来到钱塘,接管了靖水楼的业务,还娶了位当地的美娇娘为妻,日子过得相当红火,每年的酒楼进账也非常漂亮。按理来说,有郭安在靖水楼,许玥君是很放心的,要说是什么引起了许玥君的怀疑,还是那三次的申请数目太大了,按照汴京的行价,三次加起来,都可以再建一栋像模像样的小酒楼。 但是郭安毕竟在许玥君身边待了多年,在那最苦的日子里,都是郭安在为她忙前忙后打理琐务,许玥君是信他的。 因此花语此次来访,许玥君没有告诉任何一家酒楼掌柜的,而花语也没有直接入住许玥君在钱塘的私宅,就是希望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查清这两家酒楼背后的秘密。 是什么,让他们做出不利于许玥君的事情?是背叛,还是无奈的谎言?花语不知道。 至少醉仙楼那边,表面上还看不出来有哪里不正常,而靖水楼……仔细想来就会发现,靖水楼里的很多安排都很有江南女性特色。 优雅别致的环境、美艳动人的水上舞,以及用餐后的接送车马……这是一个曾常年待在北方战场上的汉子能想出来的? 或许郭安那位江南妻子,也在这件事中担任着什么角色。想通了这点,花语便有了着手调查靖水楼的切入点。 “咕噜咕噜……”花语半张脸沉在水中,呼出一口气,水面就浮起一个泡泡,好玩的紧。 水温逐渐下降,该添水了。热水桶就放在浴桶的正后方,花语只要从水里站起来,稍稍够一够就能舀到一大勺热水。 只是当花语刚站起来,灯光昏暗的里屋里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血腥味! 这屋子有人! 怎么会呢?明明刚刚簪星在这里都没意识到有人,那就是趁着花语沉思泡澡的时候进来的! 花语立马蹲下去,用水和花瓣挡住自己,但又觉得要是来人意图不轨,自己待在这浴桶里不就是赤裸裸地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花语一咬牙,趁着来人还看不到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从水中出来,来不及擦干就赶紧裹上雪白的中衣,然后左右环顾,拿起刚刚准备舀热水的大勺做临时武器,眼睛死死地盯着声源处。 脚步声越来越重,花语越来越能明显感觉到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以及愈发粘稠的手心。 一个高大的黑影印在屏风上,花语的心脏好像跟着跳到了嗓子口,她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黑影,手中蓄力随时准备爆发。 突然!黑影晃动了几下,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咚!”一声巨响响起。 花语被吓得整个人耸起肩膀,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半步都挪动不了,高高举起的双手不敢落下,生怕那人从别的地方突然再窜出来袭击她。 就这样花语和那人僵持了一炷香时间,那人不动,花语也不敢动,更不敢高声呼救,生怕他来个杀人灭口,毕竟从影子看,那人是个高大的男子。 怎么不动呢?花语心想。 再紧张,举了许久的双臂也开始泛酸了,但花语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挪动了几小步,用大勺做“前锋”,深呼吸几口气,一个蹦跳就从屏风后出来,然后什么也不管地用大勺对着倒在地上的男子一顿敲打。 前几下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但打着打着,花语终于意识到:这人似乎真的昏过去了。 仔细一闻,嚯,浓重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上散出来。 看来是受伤的老虎。 花语终于松了一口气,既如此…… “簪星!簪星!救命啊!”花语将大勺砸在男子的后背,边高声呼叫边往外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027 账目 簪星刚准备好浴桶里的水,要脱衣服的时候,花语惊声呼救而来,直接冲进簪星的房间,泪眼汪汪地钻进簪星的怀里:“我房间……有男人。” 簪星一惊:“什么?姑娘有受伤吗?” “没……没有。”或许是感觉到了安全,花语嘭嘭直跳的小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簪星轻拍花语的肩膀,稍作安抚:“姑娘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 花语含泪点头如捣蒜,颤颤地松开簪星,让她能抽身出去。 簪星一走开,花语再次警觉起来,不安地将整个房间的角落都察看了一番,随后发现外面怎么好像没有传来打斗声? 哦,那人昏过去了。 那簪星应该能应付得来。 花语悄咪咪地探出身去,想看看那边的情况,结果刚冒头,就和回来的簪星撞在了一起。 “姑娘,事情不大好。”簪星一脸凝重。 花语刚平复的小心脏再次活跃起来:“什么?哪里不好了?” 簪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直接拉着花语回到房间,指着地上已经翻过身露出真容的男人,满心的复杂:“出大事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花语眯眼看清那人后,直接惊得瞪大了双眼,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赵昱这尊大佛,怎么跟苍蝇一样,一直一直能碰到呢?这是花语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是赵昱后的第一反应。 但她只敢在心底想想,不敢说出口。 赵昱只身前来,还受了伤,肯定是出什么事了,簪星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麻烦姑娘去将大门锁上。”这座宅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一目了然,只要锁住大门,再来人的话,进入防备状态的簪星定然能够发觉。 花语扶着墙根,身形不稳地将大门锁上,然后背靠着大门,抿着嘴坐在石阶上,看着簪星忙前忙后地给赵昱端热水,处理伤口。 花语一脸凝重,状似悲恸的样子,让簪星不忍心,安慰道:“主子只是伤了胳膊,创口不大,姑娘放心吧。” 呵!放心。我可真太放心了。花语苦笑着。 很快,赵昱就被簪星收拾的妥妥当当,只是…… 看着簪星为难又期待,还带着点乞求的样子,花语无奈的摆摆手:“让他睡我屋子吧,我和你睡。” “诶!姑娘真好!” 没办法,花语那屋子是最大最舒适的,赵昱堂堂摄政王,让他睡簪星的屋子是万万不能的。 “哎,就当报答你船上救命之恩了。”花语如是想着,回房间拿了几件衣服和首饰盒,就去了隔壁房间。 安顿好赵昱,簪星也回来了,只是刚刚还热腾腾的热水,给赵昱清洗伤口用了好些,剩余的现在已经凉了大半,簪星只好就着温水稍作擦拭,就从床上抱起一叠被子开始铺在地上。 还没等花语问,簪星便自顾自地交代起来:“主子恐怕是遇到了埋伏,中了迷药之类的,所以才会神志不清地来了这里,姑娘被吓坏了吧?” “可不是。”花语本能地回道。 “我已经给傅闲发消息了,相信天不亮就能赶来。”簪星铺好被子跪坐在地,“姑娘,你和主子好像……”有种奇妙的缘分。 “我睡了。”没等簪星说完,花语就立马躺下将被子蒙过头。 簪星失笑,摇摇头便也躺下小憩一下,毕竟傅闲随时都有可能抵达。 花语面对着床里的方向,睁大着眼睛思绪飞来飞去:会不会是真人觉得我欠了王爷太多,才一直让他来“讨债”?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希望以后能有资本来报答王爷…… 花语想着想着,悄然入睡。 梦境中又是那座城墙,那个长长的送葬队伍,那口棺木,那声声哭泣,那漫天飞雪……只是这一次,花语感觉全身冰冷的自己突然被一团暖火包围,她回头,看到一个迷糊的身影。 她不解,“你是谁?”花语伸出手想往前探去,但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地下坠! “姑娘醒醒。”簪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花语悠悠醒来,嘤咛道:“唔,好困啊。” “傅闲来了。”天还没亮,簪星当然知道花语有多累,但外面到底是赵昱,她们不敢这般拿乔:“主子醒了,在外面等姑娘呢。” 花语翻个身,口齿不清道:“等我干嘛?” 不敢让赵昱多等,簪星干脆一把把花语扯起来,拿起衣服就往上套,头发简单编一编,戴个面纱遮住未施粉黛的娇面,随后再倒一杯茶水递到花语嘴边:“姑娘喝口茶。” 花语迷迷糊糊地任由簪星摆弄,满不情愿地喝口茶水,站起来被推着往外走。 赵昱对迷药的抗性还是很强的,面对敌方的箭雨还能拼力逃走,来到这座普普通通的宅院,最后栽倒在随便一间屋子里。 凭他的经验,这等迷药至多只能维持小半个时辰,所以很快赵昱便在花语的房间里清醒了。 见自己躺在床上,胳膊上的流箭擦伤的口子被处理的很好,便知道自己多半是被这人家救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救他的竟然是簪星和花语。 “多谢。”见到半睡不醒、几乎是被簪星架出来的花语,赵昱的心弦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倒是花语,歪歪斜斜站不稳的样子,说是梦游都可信。 “没……”花语想说没事,但没睡醒的她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前倾就重心不稳摔了出去。 赵昱就在花语的正前方,院子很小,他很高大,一个健步上前便稳稳地接住了身轻如燕的小花语。 场景之相似,和几月前在孙府的如出一辙。 泼墨般的长发随风而下,轻飘飘落在赵昱肩头,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女儿家的清香,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赵昱的感官,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吻…… 赵昱和花语的相拥,不止惊呆了簪星和傅闲,花语也一下子被吓醒了,立马挣扎着找回重心站起来,然后红着脸跪了下去:“冒犯王爷,王爷恕罪!” 怀中的柔软退去,赵昱意识到方才接住花语的胳膊正是受伤的那只,他握拳将伤口崩开的胳膊藏于身后,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簪星也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单膝下跪:“主子,姑娘不是有意的。” “嗯。”赵昱沉闷地应下:“起来吧。” 花语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后退两步到簪星身边,低着脑袋不敢直视赵昱。 “多谢相救,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赵昱交代了一下便与傅闲离开,清冷的院子里再次恢复宁静,好似他们从未来过一样。 “呼,吓死我了,姑娘回去睡吧?”平安送走赵昱,簪星便能睡个好觉了。 但花语却再也睡不着了,推着簪星去自己屋里睡,而她继续躺在原本是簪星的床上,睁眼到天亮。 即使只剩两个时辰便天亮了,但簪星睡得很好,当她精神气十足地来叫花语起床时,一整个呆住:“姑娘!你这……”簪星指着花语眼下的两道乌青失笑:“要不今日姑娘在家休息吧?” 很困但睡不着的感觉,属实难受,太阳穴突突的跳,花语知道今日是什么也做不了:“好吧,不过我们时间紧,你先去打听一下靖水楼掌柜郭安的妻子是什么背景,我要睡一觉。” “好!”簪星应下,再为花语熬了一锅粥温着后便出门了。 几束阳光透过纱窗暖暖地照在身上,花语最终没能敌过睡意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叫,花语伸个懒腰,醒醒神后便自行起床梳妆,再拖着疲懒的身躯走到小厨房用粥。 吃到一半,簪星便带着成果回来了。 郭安的妻子名唤许白缨,乃钱塘本地人士,家中世代经商,曾筹款建造抚养流浪儿的庵堂,在当地小有声望,而郭安迎娶许白缨时身无分文,即使许家没有强制郭安入赘,但实际上,只要知道许家的人都认为郭安这个北方来的穷小子,攀附了许家。 因此郭安便用靖水楼的经营权换取自己在众人眼中,那身为男人的尊严。 可以说,实际上,靖水楼是许白缨在管理,但那三次的拨款却是以郭安的名义申请,这其中的关系就相当微妙了。 “所以,二娘给的那两次钱款,明目是什么?最后去了哪里?”花语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簪星也给了回答:“酒楼装潢和临水看台的固基。实际上,这两件事确实做了,分别在去年年中和今年年初。” 花语吃下最后一口粥,若有所思:“账目对得上吗?” “对得上。”簪星点头。 花语也知道这是明知故问,若对不上,郭安和许白缨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将账本送给许玥君。 “装潢和固基的正常报价有查吗?”花语继续问道,很明显簪星不会让她失望,清晰的价目直接让花语惊掉了下巴。 “差这么多?!”花语拍案而起,力度之大让簪星都有种汗颜之感。 028 做戏 对于花语来说,什么最重要? 曾经是亲情,母亲早逝,她格外珍惜父亲和弟弟;父亲走后,她开始看重钱财,因为没有钱,家里将没米下锅;再后来,她因文桥看重名声,从而藏于深闺不外出;没了文桥后,她后知后觉,她根本没有资本。 从财力,她仅仅能保证一家温饱,仍在家中干活的老仆多是无依无靠之人,只有流苏尚且在汴京有家人陪伴。 从权势,她花家无一人有官身,祖上的探花郎也没有庇佑到子孙,而花询,花语的弟弟,她也没有过多地寄希望于他,毕竟寒门出身,即使跻身官位,多半也还是会身不由已。 文桥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孤身冒险南下,花语励志要开出她商业的第一条血路! 但即使再有心理准备,花语也被真正的商人嘴脸惊了个大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奸不商?还是无商不奸? 似乎都是一个意思。 郭安的假账本,在装潢和固基上报价简直离谱! “怪不得二娘疑心,要换做我,我怕是会觉得这靖水楼进了盗贼!”花语一边喝凉茶冷静,一边为这巨大的钱财而肉痛。 簪星:“姑娘,接下去怎么办?” 花语:“既知道了这所谓拨款就是幌子,且靖水楼实际掌权人怕已经换成了许白缨,那许白缨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确实这是最大的疑点。 簪星回道:“据我打探,许家家底深厚,田产铺子良多,若真急用钱,卖几个良田即可,大可不必用靖水楼冒险,况且郭安也未必同意吧?”说到最后,簪星的语速越来越慢,充满疑惑。 而花语双眼一亮,与簪星异口同声:“郭安为何会同意?” “对啊,申请钱款的人是郭安,而实际欠款人很有可能是许白缨,或许我们应该再去一趟靖水楼,查证一下我们的猜想。”花语跃跃欲试,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走一条非常正确的路。 再一次踏进靖水楼,花语大手一挥租下一条水上画舫,顺带聘了楼里年资最久的乐师和茶师一起上船欣赏西湖风光。 簪星当然知道花语的目的是什么,但看着她僵着笑脸,双手微颤地掏出两块碎银子,真的很难忍着不笑出声来。 结果很明显,挨了花语好多眼刀子,直至登船后才消停下来。 为了不辜负花出去的银子,船开启后不久,花语便开始与簪星“争执”起来:“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他,为什么你就是不同意呢?” 簪星叹气:“妹妹你太糊涂了,他有什么好的呢?你为何非他不可?” 花语泣声:“我很爱他,他也爱我。” 簪星满脸的不争气:“可是他身无分文,他能给你提供什么呢?你看看你现在享有的,他能为你做到吗?” 花语摇头:“现在或许不行,但他承诺了未来肯定可以。” 簪星嗤笑:“妹妹啊,未来在哪里?十年二十年?你能等吗?要不就让他入赘好了,咱们家不缺他一口饭吃。” 花语斗大的泪珠落下:“入赘?他能同意吗?” 关键词出来了,簪星不着痕迹地观察坐在一旁的乐师和茶师:“妹妹我们不忍心你受苦,若他真的爱你,就应该同意入赘。” 花语吸着鼻子,假装思索了片刻后迟疑道:“姐姐,如果,我说如果,他不入赘呢?” “不入赘?那他想干什么?掳走我们家的掌上明珠?让你陪着他吃苦?让你从云端跌入地狱?”簪星的声音不可控地尖锐起来。 同时,乐师的琵琶声断了一下,引得花语和簪星回头看他,乐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调整心神继续弹奏。 花语和簪星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花语持续小声哭泣着,簪星只好继续劝着:“妹妹,我真的不明白,你图他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图他什么?他爱我,他说他爱我。”花语表现得就如同一个被蛊惑的无知少女。 “天呐!他爱你?太可笑了,他身无半分银还敢说爱?”簪星夸张地揉着太阳穴,好似被气得不轻。 花语也急了起来:“姐姐,他不是,他说他手上有一个铺子……” 簪星直接打断道:“那是他的铺子吗?他就是个做工的,那铺子根本不是他的,妹妹你清醒一点。” “我……”花语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痛苦与纠结。 茶师适时将煮好的茶端到花语和簪星面前:“请用。” 花语回以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容,轻声道:“谢谢。” 茶师是年过半百的男人,浑身透着儒雅的禅意,满眼温和地看着花语:“姑娘,或许你还不懂,但这世上,唯一会对你真心的,便是你的家人。” 花语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茶师,脑子停摆了片刻,直至簪星察觉到不对,偷偷在桌下拉扯了一下花语的裙边。 花语如梦初醒,尴尬地整理着耳边被风吹散的碎发。这句话,父亲也曾经和自己说过。 簪星眯着眼,硬着头皮想接戏,但那风韵犹存的女乐师弹下最后一个音符,双手缓慢地抚过琴弦,婉婉道来:“曾经有个人,也如姑娘一样,满心满意得爱着一个与自己财富不相等的男人,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甚至尊严……” 花语抽出绢布擦拭面容,调整心神准备接收她们想要的信息。 “我的那个他不一样。”花语摆出一副不听劝的模样来进一步引诱话题的深入。 “让我用一首乐曲来讲这个故事。”乐师与茶师默契对视,开始娓娓道来那凄美的爱情故事。 清风徐来,湖面波光粼粼,带走丝丝暑热。临近夕阳西下,花语和簪星心满意足地上岸,与乐师和茶师道别。 “多谢你们,不然我这傻妹妹真会跳进那个火坑。”簪星真心诚意地道谢,拿出一块碎银递到他们手中。 这是他们应得的。 花语和簪星拿到了她们想要的信息。 “明日一早出发!”回到宅子,花语和簪星兴奋不已,马不停蹄地回房准备行装。 翌日清晨,簪星便租好马车等在宅子外,花语带着面纱出来,登车朝着城门口进发。 午时时分,花语和簪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齐祥村,一个名叫许平泽的藏身之处,他是许家最大的“污点”,是许白缨悲惨人生的源头。 多年前,许白缨是许家骄傲的嫡长女,她博古通今,接人待物独有章法,任何与她结交的人,都会给予她极高的评价,直到许平泽的出现。 他用俊美的外表和不凡的谈吐捕获许白缨的芳心,即使他一无所有,许白缨依旧对他满心赤诚,她自信地认为她遇到了世间最完美的男人,她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因此她不惜与家中决裂要与许平泽私奔,直到许父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许平泽是许家的外室私生子,是许白缨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而许白缨竟然要嫁给自己的亲弟弟?!这件事瞬间击垮了许白缨骄傲的自尊,曾经那让许家自豪的嫡长女一去不复返,而许平泽也被许家族老驱逐出钱塘,永远不能出现在许白缨面前。 但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谋划多年接近许白缨的许平泽,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复仇计划? 乐师和茶师透露,去年年中曾有人在钱塘街头,看见酷似许平泽的人,紧接着许白缨便消失了数天,把郭安急的几乎将整个城都翻了过来,最后许白缨终于平安出现,郭安笑说自己惹了娇妻生气,这是对自己的惩罚,纯属虚惊一场,但大家心知肚明,这恐怕与许平泽脱不了干系。 乐师和茶师终究活了半辈子,他们眼见着许白缨成长成天之骄女,他们心疼她,转而也心疼同样被感情迷了眼的花语。 许白缨的故事,钱塘几乎人人得知,簪星稍稍再打探一下,便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花语也为之震撼。 她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阴狠、不择手段的人。她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用感情欺骗并摧毁一个原就无辜的少女,许白缨。 更可怕的是,她们现在就是来找这个人! 可是簪星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不知道许平泽是谁。 “这不可能,许平泽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怎么会都不认识他?”午后的太阳尤为热烈,晒得花语香汗淋漓,不断从小溪接水止渴。 簪星叉着腰,看向不远处的齐祥村,开口道:“姑娘,我感觉这些村民没有说谎,他们真的不认识许平泽。” 簪星有识别人是否说谎的本事,花语自然是信她的。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齐祥村周边环山,基本可以算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要在这里停留,花语她们少不得得借宿到村民的家中。 接待她们的是住在村口附近的张寡妇,家中只有一老一小,皆是女性,花语和簪星觉得这家人还算和蔼,但入夜之后,她们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正在花语和簪星在自己屋中洗漱准备歇息的时候,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前几天就曾经历过类似场景的花语第一时间发现,并拉住簪星,以眼神示意外头的不对劲。簪星屏息聆听,凑到窗前眯开一条缝看见院子里,一个男人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准备潜进张寡妇的屋子。 簪星顺手抄起一个家伙,轻手轻脚地出去给了那汉子一个重击,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女性尖叫声! 029 村民 张寡妇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响彻这原就不大的村子上空。 左邻右舍纷纷小跑而来,结果就看见今天白日里在村子里打听来打听去的两个外来女子,把村长给打趴下了。 在张寡妇的院子里,村长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闷棍,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脑筋活跃的妇人们很快就从惊讶的表情,转变成了耐人寻味: “就说这张寡妇不干不净,你看看村长那样好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赶紧回去看紧自己男人吧……” “就说不好接待外来人,这两个小姑娘一来就出事……” “滚出齐祥村!滚出齐祥村!” …… 花语和簪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还在深夜被整个村子的村民声讨着赶出村子。 到底是众怒难犯,花语总不能让簪星把这些村民各个都打一遍吧?那便是彻底结仇了。于是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抱着行李回到租来的马车上对付一夜。 “幸好是夏日,不然咱们能冻死在这里。”花语庆幸着。 簪星苦笑:“还不如冻死呢。” “什么?”花语正趴在马车里拿衣物铺在一起,能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 而簪星则躺在马车顶棚,忍受着万虫攻击,如果说以前最能让她害怕野外出任务的,就是这漫天遍野的小蚊虫,尤其是夏天! 花语从窗户处探出脑袋,看见簪星赤手空拳与小飞虫“搏斗”,不禁笑出声来:“进来睡吧,咱俩挤一挤。” “不行,睡在野外必须要有站岗的,姑娘安心睡。”簪星边挥舞着双臂边说道。 花语笑着摇头:“等我一下。”说完便从马车里钻出来,从旁边方才簪星点燃的篝火里取出一根木头,递给簪星:“下来,给我照明!” 簪星一个跳跃便轻飘飘地落在花语面前,不解地接过火把。 “跟着我,来!”花语拉着簪星往树林中走去,走一段就停下来,弯腰在草丛中找着什么,没过一会儿,花语惊喜喊道:“找到了!” 看着花语连根带泥拔出来的“小草”,簪星后知后觉:“这个?” “一会儿放进火里烧一烧,能帮你驱蚊驱虫。”花语又从旁边的草丛里扒拉了两下,连根拔出好几棵“小草”。 “姑娘还会这个呢?”簪星当然知道树林里会有这种草,但先不说她愿不愿意费这个功夫来找,即使找到了一般这种草都得明火燃烧,而她们一般出任务都是隐蔽性很强的,根本不会使用明火。 而此时,花语正亲手帮她挖着驱虫草,簪星微笑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一夜,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簪星躺在马车顶,看着漫天繁星,回忆着曾经刀林血雨的日子,可以说,保护并帮助花语,是她接下的最温和的任务。 目前,也是她最喜欢的任务。 而马车中的花语,也睡得相当不安稳,她思考着明天应该怎么办。 许平泽是她们现在仅有的线索,如果找不到许平泽,无疑要么继续寻找别的线索,要么直面郭安许白缨,但是花语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 所以……明天再进齐祥村问问看吧。 翌日清晨,花语揉着僵硬的后脖颈走出马车伸个大大的懒腰,正好簪星拿着从小溪里接来的清水让花语能简单洗漱一下。 同时齐祥村村口那边零零碎碎走出来几个村民,看上去有的是上山打猎的猎户,有的是进城做生意的小贩…… 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但是不远处的簪星却看出来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姑娘,看他们的脸。”簪星略带严肃的神情引得花语开始正襟眺望。 只是看了好几个村民,花语都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簪星补充道:“看他们,是不是很累?” “累?”花语眯起眼,边努力观察着,边捧起簪星的脸进行对比:“啊!是啊!你几乎一夜未睡,脸上的状态都比他们强很多,你看那些村民的眼窝子,都陷进去了,脸两边的肉,都塌下去了!” 簪星很满意花语的回答:“是也!” 昨天白天进村里,花语并未将村民们佝偻的身体往别处想,她只觉得或许是这里的人民风淳朴,生活朴素,但现在是清晨,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村民们状态最好的时候,可仔细一看,竟还不如白日! “难道他们晚上不睡觉吗?怎么会累成这样?”花语不解。 “而且,这样的状态,恐怕是长期劳作过度,且休息不足导致的。”簪星肯定道:“姑娘,我觉得我们再进齐祥村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跟着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同意!”花语第一时间响应,“簪星,你真是我的福星!” 簪星耸耸肩:“姑娘你也可以。” 花语莞尔,眼眸中闪烁着比阳光更灿烂的光芒。 接下来两天,一天她们驾着马车跟着村民回城,一天则深入山中,看看那些猎户是不是真的在打猎。而晚上,簪星则偷入村中,看看是否有异象。 第一夜,簪星只在各个屋舍外头晃悠,一切正常,没有人半夜外出。第二夜,簪星则靠近屋子趴在墙角干着偷听的“勾当”。 因着簪星入村,花语不敢自己一个人在马车上,生怕遇到不轨之人,就让簪星把她安置在粗壮的树上。 有夜色和树叶做掩护,几乎不会有人发现花语的踪影,而连着两夜抱在树上,让花语再次萌生了一个想法:她想学武。 先前在船上逗弄簪星说过这话,然后遇到那迎喜班的流氓,花语已经有些小心思了,但自入了钱塘城,好多事情压下来,花语不敢分心。 现在,她是真真感觉到,以后在外抛头露面,要么有过硬的靠山,要么有过硬的拳头!不然,她可不就是一块娇滴滴的小肥肉,任人宰割? 就像现在。 但凡随便来两个山匪,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花语掳走。 坐的时间久了,花语刚想挪动下身体换个姿势,突然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闪过两个身影,吓得花语一下子僵住,环抱着树枝一动不敢动。 那两个身影才不会料到后面的大树上有个女子,他俩并排站着,解开腰带就要当场小解,完事后,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开始推推搡搡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花语只听到他俩说什么“后山”“干工”“工钱”“管事”…… 所以,这齐祥村后面的山背后,有人在干工? 那这两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是村口的小树林。 花语正疑惑着,紧接着就看见那两个男人,一个举起石块将另一个拍倒在地,然后左右环顾无人后将晕了的男人拖着往小溪去。 因着树叶遮挡,花语也不敢探出身去,怕掉下去,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人将同伴扔进了水中,扬长而去。 “哦~原来是跑这里来杀人灭口的。”花语低声嘟囔,又想着如果自己有簪星的功夫,现在肯定能跟上去看看那刚杀掉同伴的男人要去哪里。 正想着呢,簪星从天而降,花语喜出望外,赶忙三言两语将刚刚看到的事情告知簪星,让她赶紧去跟着那男人:“齐祥村不简单,你当心。” 但簪星有点不放心:“姑娘那你怎么办?”留花语一个人待在树上一整夜不现实,万一她回不来,花语怎么下树?指望齐祥村那些村民?想也别想。 花语紧张地看着远处即将消失的身影,当下决定:“你带着我,有多少影响?” “遇到危险,我能断后。”簪星肯定道,但这不是花语想听到的:“不耽误时间,你带我一起走,但遇到危险,我们共进退!” 簪星一怔:“好!” 随后簪星将花语背在背上,运起轻功向着花语指的方向全力进发。 簪星的功夫很好,花语靠在她的背上,感觉耳边的风唰唰吹过,不知过了多久,簪星的速度慢了下来,花语得以睁开双眼。 “这里是后山?”花语趴在簪星的耳边,低声问道。 “嗯。”簪星回道:“另外方才没机会说,我发现村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到似乎屋子里没人。” “这就对了,村民们怕不是晚上都来了这后山。”花语心底有点打鼓,如果她们两个误入了当地势力,窥探到一些秘密,最后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些人,或许是打家劫舍的山匪?或许是杀人不眨眼的恶贼? “簪星,我有点怕。”花语咽了咽口水。 簪星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姑娘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看着前面就是山的进口,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如果天亮了我还没出来,你就小心些自己离开。” 花语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跟进去添乱,簪星一个人好打好跑,于是乖巧地应下,任由簪星给她找好一个隐蔽的草丛趴下去,然后眼睁睁看着簪星消失在面前。 花语匍匐在地上,颇有种“以天为被地为床”的豪迈之感,刚开始还颇为不适应湿哒哒的草地,但躺着躺着,几天没休息好的身体便传来了疲惫信息,慢慢地便睡了过去。 许是睡得不安稳的关系,身边跳过一只兔子,树上落下一只鸟,花语都会被惊醒,然后紧张地看向昨夜簪星消失的位置。 “还没回来。”花语低喃。 天边慢慢浮起一抹暖色,驱散阴寒的黑夜。 花语微微动了动身体,感觉趴在草上的那一半衣服已经被清晨的露珠湿透,现在略略有些黏在身上,湿哒哒的。 幸好是夏天。花语忍不住再次感叹。 030 阎王 眼见着天就要亮了,簪星还没回来,花语跳动个不停的小心脏越来越不安,掌下的草丛已经被她抠的见了土,凌乱的发髻上沾满了杂草,就连她最爱惜的脸蛋也不可避免得变成了小花猫。 “怎么办?怎么办?”花语焦急万分,就连土里钻出来一只小蚯蚓她都无动于衷,这要是放在以前,且不说惊叫着跑开,最起码她都不会淡定地捡起那被破坏“家园”的小可怜,再无情地丢出去。 就像她现在这样。 持续的紧张感让花语渐渐升起一种愧疚感。要是簪星殒命在这里,她该怎么和二娘交代?她怎么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她…… 结果想到最后,花语只剩一个念头:只要簪星能平安回来,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天公见怜!天刚大亮,山进口出现一个身影,花语激动地抬高脑袋看过去,然后那身影背后又出现一个人,花语谨慎地再次压低脑袋。 但天亮了,来人只要走近些,就很容易发现花语这个大活人。 不过幸好,来人的其中一个,是她期盼了许久的人。 “簪星!”花语一个鲤鱼打挺,顾不上发麻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向簪星跑过去,脸上的激动和兴奋带着泪水直扑簪星而去,完全忽略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簪星也很担心孤身在外的花语,见她安然无恙,开心地长开双臂迎接花语。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簪星侧前方的人,也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神紧紧盯着从草丛一跃而起的花语,深邃的眼眸中蕴含着丝丝不可名状的柔情。 然后,再眼睁睁得看着这好似林间精灵的女子从自己身边跑过,扑进簪星的怀里。 “你吓死我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天亮了!天亮了我怎么办?呜呜……”花语语无伦次地“抱怨”着簪星,簪星也耐心地回哄:“抱歉,下次不会了。” 看着两个姑娘抱着,一个哭,一个安慰,赵昱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见她们两个还没有分开的意思,赵昱冷哼一声,直接转头大步离开。 “姑娘放开!”簪星意识到自家主子好像不耐烦了,自己这么做也属实有些越矩,于是立马试图挣脱开花语的手。 或许是花语紧张得过于长久,簪星用不会伤害到她的力气竟然挣脱不开花语! “主子!”无奈,簪星求助赵昱。 赵昱停下脚步,余光冷漠地瞥到簪星求助的眼神,他心里顿时有种万匹战马奔腾而过的感觉,低吼一声:“麻烦!” 而后气势汹汹地来到那难舍难分的二人面前,一只铁掌抓住花语纤细的胳膊,一个用力掰开她,忽略花语呼痛的叫声,把住她的细腰,一个巧劲便将花语整个人扛在肩头。 “啊!”花语根本没看清是谁分开了她和簪星,她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危险气息:“救命!簪星救我!” 簪星也惊到了,她没想到赵昱竟然这般粗暴地对待花语! 而赵昱只知道自己的耳膜快被花语震聋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花语的屁股上炸开! “闭嘴!”赵昱咬牙切齿的低吼声让花语瞬间噤声。 耳边终于清净了。 “很好。”赵昱嘲笑般的冰冷嗓音让花语的身体猛地一哆嗦。 她无助地看向簪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好像在说:为什么王爷在这里?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他要把我扛起来?为什么我们又遇到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 簪星也搞不懂,她只知道,花语没有危险就是了,最后耸耸肩跟在赵昱身后,忍着花语的眼刀子,平静地再次进入齐祥村的后山。 原来这是一座矿山,是一座没有上报给朝廷的矿山,是一座极其稀有的同时可开采出铜矿和铁矿的矿山脉。 “我好像又知道了他的秘密。”花语在心中无能狂吼。 但是赵昱怎么可能让花语和簪星进入开采的矿山里面,他只是要确定簪星所说的“来齐祥村找一个叫许平泽的人”这件事,是否属实。因此才将花语也带进来,进行单独的问话。 一间黑漆漆的土屋里,只有赵昱、傅闲、簪星和花语四个人,傅闲负责问话。 傅闲:“你到这里几天了?” 花语:“emm,3天。” 傅闲:“来做什么?” 花语:“找人,找一个叫许平泽的男人。” 傅闲:“找这个人做什么?” 花语:“之前和王爷禀告过的,我来查酒楼的账,许平泽这个人与靖水楼掌柜郭安的妻子许白缨有关联,我们怀疑靖水楼的账目作假源头在许平泽。” 听罢,傅闲回头站至赵昱的身后待命。毕竟在没机会“串供”的情况下,花语说的话和簪星说的一般无二,可见是真的。 她们两个不是故意来探访矿山。 “既如此,便相信你们无意闯入。”赵昱开口。 只是还没等花语松一口气,赵昱继续道:“但是,你们现在既已知晓,我便不能随意放你们离开,若将这里的事情传出去,我可就难做了。” 不知为何,花语从赵昱的口气里听出了滔天怒火。 “不不不,王爷,民女就是小小商女,身无半两肉,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花语分分钟表忠心给赵昱看。 赵昱“啧啧”摇头:“商人最是有七窍玲珑心,惯会哄骗老实人,你的忠心表出来,也和你的身板一样,轻飘飘不足信也。” 花语急了:“可信可信,若王爷不信民女,也该信二娘!民女与二娘交好,二娘对我助益良多,我万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再不然,簪星!簪星曾是王爷的手下,王爷断不会信不过自己人吧?我身边都是王爷的人,那我也就是王爷的人……” “嗯?”赵昱发出一个由低转高的声调。 花语立马意识到自己胡乱说了什么,面对冷面判官一样的赵昱,她简直就要哭出来了。 实际上,她确实哭了。 哇哇哭! “我……真的……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花语边哭边给自己证言,怕赵昱听不懂,双手开始配合着比划。 那场面,惨不忍睹。 傅闲尴尬地与簪星对视: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簪星噘噘嘴:我可怜的姑娘…… “这里……的事情……我出去就……忘掉……忘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花语还在继续,努力对赵昱表忠心。 只是原本就糊了一脸土的花猫脸,混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显得更加狼狈。 她真的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摄政王赵昱之间就好像缠了看不见的牵丝戏,不管走到哪里,他们总会相遇。 她害怕他! 这种害怕不是单纯源于地位的悬殊,而是她知道越多他的秘密,她就越害怕遇见他。 可越害怕遇见,就越会遇见。 终于!花语在此刻奔溃了。 她都能想象得到赵昱要把她大卸八块。 事实上,赵昱真的这么想! “口说无凭,我需要你们分别留下一个物件。”赵昱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花语,此时的她就像是被虎狼捕获的小鹿,涕泪横流地求放过。 花语哭的一抽一抽,怔怔地看着赵昱,等着这“活面阎王”最后的宣判。 “一只手,还是一只脚,你选。”赵昱盯着花语,低沉的嗓音慵懒而有力:“本王最是大度,留下即可离开。” 花语真的被吓傻了,瞪大着双眼,连眨眼都忘了,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一只手,还是一只脚?” 而簪星则一脸不解,在她的认知里,即使是敌人,主子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做出惩罚,于是想上前为花语求情,但念头刚起,便被傅闲拉住,被他在耳边说了什么。 说完后,傅闲用胳膊肘顶簪星,簪星一脸不愿,但最终不敢违抗走出来跪在花语旁边,正颜道:“主子,属下愿意用双手或双脚,换花语全须全尾离开!” 花语听罢,满脸震惊!刚才她还心怀侥幸,赵昱不会这般对自己,毕竟前两日她和簪星还救了他,没有人会对救命恩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簪星出来认罚,让花语不得不信,那铁手铮铮的摄政王不是摆设,他真的会对敌人,甚至手下做出这等残酷的惩罚! “不!”花语双手抓住簪星:“你不可以。” 簪星不忍正面面对花语,直接以头抢地:“望主子开恩,让属下一力承担!” 花语还想说什么,但赵昱“阎王”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准!” “傅闲,带走。”赵昱对着簪星随意地挥挥手,傅闲便领命要上前带走簪星。 一想到簪星即将失去双手或双脚,花语就承受不了,她紧紧抓住簪星的胳膊,不让傅闲带走她。 “不!不!簪星,不要!” 花语凄厉的叫喊声回荡在整个土屋,但累了好几日的花语哪里是傅闲的对手,加上无作为的簪星,只轻轻一甩,花语便被摔在地上。 “用我的双手!”用手撑地的花语怒吼道。 031 契书 “用我的命换她!” 花语从来不信有一天自己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事儿若放在两三年前,她断不会因旁人断送自己官家娘子的前途,更是为了弟弟和花家,但现在的她一无所有,之所以能有盼头,一切都源于二娘的信赖和扶持,以及簪星的一路陪伴与相护。 二娘和簪星在花语心里举足轻重,何况无论是废了双手还是双脚,以簪星的骄傲,那就是要了她的命! 花语亦是。 “用我的命换簪星!”花语的歇斯底里引得全场震惊,除了赵昱。 “你想好了?”赵昱居高临下地看着花语,眼中满是温柔,只是花语并没有注意到,她沉浸在即将殒命的恐惧中,即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花语的姿势也从跪转而跪坐,生无可恋地答道:“想好了。” “保双手还是双脚?”赵昱饶有兴趣的模样简直看不下去,傅闲和簪星默默地转过脑袋。 花语一字一句道:“保我全尸。” “哦?谁说要你的性命了?”赵昱用余光瞥了瞥傅闲和簪星,示意他们不动声色地滚出去。 “没了双手、双脚,跟要我性命有什么区别?”花语反问。 “当然有区别!左丘明双目失明而作《左氏春秋》,司马迁受‘腐刑’狱中完成《太史公书》,孙膑受‘刖刑’终作《孙子兵法》,我只是要你一双手,或者一双脚罢了,你何必寻死逆活?” 赵昱满不在乎的语气让花语瞠目结舌:“我怎能跟古时圣贤相比?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 “那好,就说普通人,我朝军队百万,资质平庸者占十之九成,他们亦敢上阵搏杀,丢手丢脚乃是常事,难道这就活不成了?” “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花语不可思议,赵昱为何说这些,她抬起头望向赵昱,正好撞进他悠悠眼眸中。 “有何不一样?人生在世,若要有所得,必得有所失,你窥探到我的机密,终要付出代价。”赵昱理直气更壮。 花语不明白赵昱的眼神中为何一点杀气都没有,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友好,她不懂,但她敢于尝试:“我只是来找人,是你带我进来的!我原本就在外头躲着,不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赵昱没想到花语竟然还能如此耍赖皮,他斜嘴一笑:“那又如何?你现在在这里。” 花语还想说什么,赵昱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花语嘴唇上:“不用跟我耍小心思,现在的情况便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花语沉默了,说白了赵昱这就是笑面虎,温柔地想要砍下她的双手或双脚。 她苦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那王爷动手吧,我无话可说。” “你还没说是保双手还是双脚呢?你说,我亲自动手。”赵昱也不知自己哪来的闲致在这里跟花语扯皮,但瞧着她这个惨模样,他的心情倒是好得很。 花语不禁哆嗦了一下,慢慢用双手环抱住双膝,这个选择题,也太难了! “或者,你还有别的选择,我可以不动你的双手双脚。”赵昱瞧着气氛到位了,便抛出他的目的。 “王爷说吧。”花语并没有抱什么期待。 “你可以保住双手双脚,但你的命,自此是我的。”赵昱气定神闲,他笃定花语会答应。 花语不解:“王爷要我的命做什么?” “这你用不着知道,你只要知道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换言之,你将听命于我,当然你也能得到我的庇护。”这虽然是赵昱的一时兴起,但若要保住这矿山的秘密,让花语成为自己的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花语的秀眉皱得老深:“王爷这是要我成为王府的下属?和簪星一样?” “你能跟簪星比?”赵昱一针见血,看花语跟看笑话一样。 花语当然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自是比不上簪星的,但赵昱眼中的嘲讽着实过于赤裸,让她臊得无地自容。 “如何?”赵昱追问。 “我没得选择不是吗?”花语壮烈般地点点头。 “算你识趣,稍后傅闲安排你签署契书。”赵昱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出土屋,剩下花语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花语的肚子开始抗议,她才回过神来,按按依旧酸疼但健在的手脚,缓慢站起来,推开那虚掩的屋门走出去。 “花语,契书。”傅闲一直候在这里,等花语一出来,便将契书递过去。 花语淡定地接过,随意翻动了几下,开口道:“簪星呢?” “簪星在爷那里。”傅闲拿出一支短匕首,刀柄递给花语:“按手印就行。” 匕首递到面前,花语一愣,意识到要破皮取血,她不是很乐意:“有没有别的?” 傅闲立即残酷拒绝:“没有,按规矩签署契书需取本人活血。” “嘶——”没等花语反应过来,傅闲手起刀落,精准划开花语食指手腹:“按吧。” 看着开始冒血的手指,花语欲哭无泪,认命般地轻轻在契书上按下手印:“我饿了。” 傅闲收起契书:“我带你去你的屋子。” 花语点点头,走出去两步后猛然惊醒,快步上前拉住傅闲的袖子:“什么?我的屋子?我要住下来?” “对。”傅闲答道:“爷说你来找人的,齐祥村的村民都在这里,你要的人也在这里。” “哦。”花语无语地松开傅闲,跟着去觅食。 天塌下来,也先填饱肚子再说。 矿区没什么美食,简单的粗茶淡饭吃的花语有点胃疼,尤其是硬邦邦的野菜团子好似活了过来,在她的肚子里翻江倒滚。 没办法,花语只好围着自己的屋子走路转圈消食。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簪星终于姗姗归来。 “簪星,你没事吧?”花语迎上去,紧张地将簪星全身检查了个遍,确定没什么伤口才松口气:“没事就好。” 簪星挠挠后脑勺,不敢对花语说出实情,转移话题道:“姑娘,咱们要找的人在矿山最底层。” 花语眼睛一亮:“你找到他了?怎么样?我们可以带走他吗?” “不能。”簪星一盆冷水浇下来,“最底层的矿工都是曾经犯过事的,终日不能见阳光,别说带走他,我们估计都见不到他。” 花语扶额,“那,他犯的是什么事?” 簪星:“偷盗,许平泽这个人惯会偷奸耍滑,自来了这里便屡次偷盗财物试图逃跑,据说最后一次是去年年初,自那以后他便去了矿山最底层干最苦最累的活。” “年初?等下,我们之前打探到的信息是许平泽去年年中曾出现在钱塘城对吗?”花语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之处。 “是。”簪星回道。 “意思是,去年年中大家看到的许平泽,不是许平泽本人,那许白缨的失踪是怎么回事?”花语睁着大大的眼睛,透着大大的疑惑。 簪星摇头:“这里头估计还有事情。” 花语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整个事情的思路:“去年年中许白缨失踪,大家以为是许平泽所为,但实际上许平泽并未出现在钱塘,那许白缨的失踪是第一个疑问,第二个疑问是靖水楼第一笔申款也是在去年年中,那许白缨的失踪是否和第一笔钱款有关?” 花语:“我们真的得见一下这个许平泽才行。” 日落西垂,花语在簪星的“护送”和指路下,拎着一个食盒来到赵昱的屋子,但被傅闲拦在了门口。 “我有事找王爷。”花语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可是对上了傅闲的面瘫脸:“爷吩咐了无要事不得打扰。” 花语的笑容瞬间僵住,簪星则甩了个眼刀子过去:“姑娘的事都是要事。” 傅闲悻悻,不敢直视簪星,目光转向天空:“请。” “这还差不多。”簪星上前,不着痕迹地挤开傅闲给花语腾道:“姑娘,请。” 花语八卦地在傅闲和簪星之间瞄来瞄去,随后走进屋子,而傅闲则凑到簪星耳边说了什么,引得簪星一个肘力顶在傅闲的腹部。 在傅闲的嗷嗷叫中,花语走进屋子,先谨慎地左右看看,怕冲撞了什么再看到些不该看的。 “咳。”赵昱的声音突兀地从里间响起,“你来做什么。” “王爷,我做了些果子……”花语正想用果子做开场白,可惜被赵昱无情打断:“有屁快放。” “额……”花语噎住,只好坦白道:“我想见许平泽。” 一阵敲击声从里间传来,“咚咚咚”,缓慢而有节奏,花语知道这是赵昱在思考,至少没有直接拒绝她。 赵昱确实在思考,不过他思考的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而是该让花语做些什么来交换的问题。 “过来研磨。”赵昱开口。 “什么?”花语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说第二遍,没听清就滚回去。”赵昱不耐烦的声音让花语立马利落地放下食盒,低着头,硬着头皮走到里间。 原来赵昱在处理公事。 花语默默地撩起袖子,轻手轻脚地往砚台里倒点水,开始研磨。 032 骗局1 一天最后一抹阳光照在花语身上,映得她娇面一片嫣红,如同一颗饱满待摘的红苹果。赵昱只抬头的无意一眼,便停驻在这一幕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好似空气中结出无形丝线,拉扯着他的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渐渐蠢蠢欲动。 他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丫头能得他另眼相看,能勾得他一见她就被吸引了目光。 或许是那个吻,又或许是屡次相救而生出的保护之心,再或许是她一会儿机智如猴,一会儿又蠢钝如猪的那股灵动…… 总之,赵昱心知,若放任自己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 “可以了,入夜子时,傅闲会带你去。”赵昱现在就想立刻打发了花语。 事实证明这么打发很有效果,花语一听立马道谢,头也不回地雀跃而去。 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办成,花语也惊讶于今日赵昱的好说话,如果以后能一直这么好说话的话,那做他的下属,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只是,花语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好像很重要,但就是想不起来。 “先不管了,办好眼前事要紧。”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搞清楚许平泽与靖水楼的那三笔钱款有无联系。 紧等慢等终于到了子时,傅闲带来两件破烂粗布麻衣:“穿上,可掩人耳目。” 花语摸着那有点扎手的布料,轻轻一嗅便有一股烂菜根子的味道弥漫开来,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收紧。 簪星瞧着花语的神情,再瞅瞅衣服,搓搓牙就是一个拳头要招呼给傅闲:“拿点干净衣服过来,这么脏我们姑娘怎么穿?” 傅闲稳稳接住簪星的拳头,无奈道:“最底层的矿工终日不见天日,身上就这个味儿,要是你们两个干干净净地走进去,太引人注意了!” “怎的?你当差当到狗肚子去了?随便给我们安排两身侍卫衣服就行,拿这些来恶心人,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花语没想到簪星撒起泼来,与远在汴京的流苏有的一拼。 许久没见流苏和常嬷嬷了,花语怪想他们的。 没事没事,等办完事就可以风风光光回汴京了!花语心想着,暗暗给自己打气。 那边,终于在簪星的三拳两脚下,傅闲灰溜溜地又去拿了两套侍卫衣裳过来:“呐,别说我不关心你们,我也是奉命办事,要是爷怪罪下来,你们谁能替我吃排头……” “再碎碎叨,小心我把你嘴巴缝上!”簪星一掌拍在傅闲肩头,再一把夺过衣裳,左看看右看看,选了件相对干净的给花语。 可是花语却犯了难:“要不还是穿那件吧,扮成侍卫确实动静大了些。” “就是就是,还是花语知道体贴人,爷将这些人组织过来做工实属不易,要是出了岔子,那就是大事!”傅闲赶忙附和。 簪星当然知道,但经过那事,她实在看不得花语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因为她心里清楚,赵昱根本不会要她们的手脚,但花语不知啊!她能那样为自己,簪星很感念,也充满了愧疚。 最后花语坚持不给赵昱添麻烦,忍着恶心将那脏衣服穿上,假装新进来的矿工跟着傅闲来到矿山的最底层。 这里阴暗潮湿,没隔几步就有火把照亮,空气中的味道也一言难尽,花语不敢想象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半年一年的,会是什么鬼样子。 不过很快她就见到了。 听闻许平泽虽从小生活贫苦,但那模样生的相当俊美,要不怎么也不会将锦衣玉食的许白缨骗了个团团转。 但当花语真正见到他时,才知道传言果然非虚,只是因常时间未见阳光,许平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苍白的死气,加上身上的衣服脏污,显得他甚是狼狈虚弱。 等傅闲带人给她们把风,花语这才安定地坐到许平泽对面,先是将他打量了个遍,才幽幽开口:“你是许平泽?” 他没有回应,反而低下脑袋,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没关系,花语继续问:“你可识得许白缨许娘子?” 许平泽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依旧不说话。 “许白缨有句话想对你说。”花语试探性地继续抛出诱饵,果然许平泽轻声“切”了一下。 “你不信?” 许平泽微微动了下脑袋,地上画圈的手指逐渐发力,好似正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她说,她不怪你。”花语信口胡诌。 “呵!”许平泽发出第二个声音,但依旧不理睬花语,身子反而转了过去背对着花语。 “她还说,到底是亲兄妹,她想让你回许家认祖归宗。”花语换位思考,想着许平泽应该很在意许家。 但许平泽非但没有露出惊喜之色,反而直接破口大骂:“放屁!许家都烂根了没救了,我回去干什么?继续给他们当枪使?一群污脏东西,也配跟老子沾亲带故?呸!” 花语没想到许平泽竟然会是这个反应,只好继续试探道:“你恨许家是应当的,毕竟是他们对不起你,但许白缨到底无辜,她才是被当枪使的那个人啊。” “你知道个什么!”许平泽冷不丁急转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花语,“你到底是谁?要来干什么?” 没防备的花语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后仰,小心脏“噗通噗通”。 “不对,许白缨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框我!”许平泽反应很快,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尖尖的东西,直挺挺地往花语身上刺去! 霎时之间,早就蓄势待发的簪星稳准狠地出手,将许平泽手上的东西一脚踢飞,然后抓住他的双手背到后背,再使一个巧劲,直接将许平泽的两个胳膊卸下来:“老实点!”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花语反应过来,许平泽已经被制服,摊在地上哀嚎不已。 定睛一看,刚刚许平泽用的武器竟然是一把被磨尖了一头的木制勺子! 看来许平泽一直在想办法逃跑,只是这里管控甚严没机会罢了。 “你想跑?可听说一年前你跑过,失败了,是吗?”既知道了许平泽所求,花语就不废话,直戳他心窝肺管子! “你在这里吃苦受累,许白缨可嫁人生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美满幸福,而许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日进斗金,你或许不知,许家又要开新酒楼了!”反正许平泽暂时出不去,花语就随便乱编,只要能不断刺激许平泽的怒火就好! “啧啧啧,这么看来,你恨他们也实属正常。”花语假仁假义地感叹道。 “你放屁!”许平泽忍着疼痛怒骂,喷出的唾沫星子直接将嘴边的泥土喷扬了起来。 “可是你又能怎样呢?在这里不见天日地干活,几辈子能赚出来靖水楼一日的进项?哦对,还有那笔巨款,郭安可是亲自写信到汴京要的钱,现在他们夫妻俩可看不上那一星半点了。”花语边说边观察许平泽的表情。 可是又出乎花语的意料,许平泽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但嘴里依旧不停歇地骂着许家:“他们这群没心没肺的,自己过快活日子不管我的死活,要不是我,他们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吗?郭安那个贼子,不过就是捡个现成的,早晚被许家那个魔窟吞的连渣都不剩!” “怎么会呢?许家对郭安掌柜的甚好,连新开的酒楼也是归他们夫妻管理的。”花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好像在许平泽的心底对许家是怯意多于恨意。 果然,许平泽愤愤道:“放屁放屁!许家会对外人好?他们连许白缨都想谋害,他们心里只有钱!” 什么?许家谋害许白缨? 花语震惊地与簪星对望: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微微稳定心神,花语镇定自若地说道:“许白缨到底是许家嫡女,被给予厚望,又有经商头脑和手段,许家那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不可能!就那个傻姑娘,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想当初我多次提醒她不要那么容易轻信于人,可她呢?不光被许家人骗,还被郭贼子骗,她就是个蠢蛋!”许平泽越说越伤心。 “许家骗她什么了?”花语追问。 但许平泽却转开了话题:“你说许白缨带话给我是假的吧?她都恨死我了怎么可能再理我。” “那是因为你也骗了她,许家人或许对她不好,但你是真真伤了她的心……” 还没等花语说完,许平泽“啐”一口:“许家人要她的命!” “可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和郭安夫妻美满和顺,许家人谋害她什么了?”花语知道许平泽不会无缘无故说许家人的坏话,肯定有内情。 果然许平泽就顺着花语的话说道:“你说我骗她,可你不知,我从小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许家的外室子,是许家三房找到我,给了一百两让我去骗许白缨的!” “竟有此事?那谋害一说从何而来?”花语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 可是许平泽也不是善茬,他挪动着身子,眼神瞥向远处:“你帮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就帮你出去。”今晚胡诌吹牛上瘾了,花语一下子没把住嘴门秃噜了出来。 033 骗局2 许平泽知道今晚来审问自己的两个女子不简单,所以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 “少蒙我,她把我胳膊卸了,只要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还不得拍屁股走人?我才不傻呢!”许平泽涕泪横流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看着办!” 花语一下子就被噎住了,还真是! 不过呢…… 花语气定神闲,莞尔一笑:“呵呵,我怎知你说的就是真的?在我看来,许家人一团和气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许白缨更是温婉贤良,若我是男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再者,你这样给许家泼脏水,恐怕就是想利用我走出这个地方,我才不会上当呢!” 花语不急,许平泽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在这里干嘛?滚出去!老子要睡觉了!” “睡觉?可以啊,那你睡,我在这里等你醒了再跟你说说话。”花语知道跟许平泽这样的人打交道,千万不能露怯,也不能着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见花语油盐不进,许平泽瞪了她两眼,然后干脆眼睛一闭,只是那颤抖的眼皮暴露他真实的情绪。 见此,花语知道,这就已经拿捏住了许平泽!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许平泽投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不是要睡觉吗?天还黑着呢,你继续睡。”花语找了个干净的地面,铺上干草,拉着簪星一起坐下,俨然就是打持久仗的架势。 可许平泽不行啊,且不说被俩“危险人物”盯着,就是这脱臼的胳膊也耗不起时间! “得得得!我怕了你了!”许平泽彻底投降,现在他就想赶紧说完,赶紧回去睡觉,不然明天哪有力气干活? 花语也不拿乔,让簪星给许平泽正骨,还扔给了他两个肉包子:“来吧,说说看,你、许白缨和许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许平泽边啃包子边苦笑:“好手段啊,许白缨要是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执迷不悟到现在!” “少废话!快交代!”簪星露露拳头,“敢说一句假话,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说我说!这事儿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许家三房到齐祥村找我,说我是许家大房的外室子,说只要帮他办件事,就给我五百两,我想着那么多钱,我就能风风光光娶个媳妇,可没想到,他们要我骗的是我的亲妹妹!我心里膈应不愿意,可他们卑鄙无耻,居然要到处造谣我母亲是窑子里出来的,我被逼无奈只好进城,装作翩翩公子搭上了许白缨。她比我想的要美,要善,只是欠缺了些心机和手段,全然不知许家人是披着羊皮的狼!” 花语提出疑问:“许家人要找人欺骗许白缨的感情,随便找谁都行,为何偏偏找上你?” “呵,你问到点子上了,一开始我也不知,但后来的种种我就知道,许家人要比我想的还要恶毒,他们要的不仅仅是许白缨被欺骗感情而一蹶不振,他们要的是彻底毁了许白缨! 女子名声大于天,但我朝民风已算开放,女子和离又改嫁都属常事,区区被人欺骗感情算什么?背上乱丨lun的罪名,才能真正摧毁一个人!” 许平泽深深叹气:“如许家人所愿,许白缨真的被我毁了,她原本手里掌握着许家大半的生意,自那件事之后,都被那些豺狼瓜分了个干净!可谁知,她居然遇到了郭安!郭安手里竟然有个靖水楼?你说可笑不可笑?都被伤成那样了,居然还能恢复过来?还能帮着郭安忙进忙出打理生意! 要我说,没有许白缨,就凭郭安那个大傻个,靖水楼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光景!还有,要没有我伤害许白缨在先,就凭郭安那条件,给许白缨提鞋都不配!” 花语:“所以,你怀恨在心,用往事敲诈郭安,对吗?” 许平泽摇摇头,嘲讽一笑:“还用我去敲诈他们?许家那群人就是喂不饱的恶鬼,他们看着自家的酒楼生意都被靖水楼抢光了,能坐得住?” 花语:“许家人又找你了?” 许平泽:“对!但我没答应。” 花语:“为何?” 许平泽:“当初说好了给我五百两,结果事儿办成了只给一百两,要不怎么说无商不奸呢,我才不会在一个阴沟里翻两次船!” 花语恍然,所有的事情都串上了! 她代替许平泽继续说道:“紧接着你便来了这里,许家人找不到你的人,便敲诈不了郭安,于是才找人假扮你在钱塘城晃悠,再自导自演绑了许白缨,引得郭安心急如焚,然后许家人便以你的名义,向郭安索要巨款,郭安不得不给,因此去年年中,才有了第一笔申请的钱款……” “什么钱款?你在说什么?”这下轮到许平泽不懂了,毕竟去年年中前,他就已经到了这矿山。 “我明白了!”花语高呼! “尝到了甜头,就如同饿狼闻到血腥,许家人见郭安如此软弱,便有了第二、第三次……不对,靖水楼到底只是二娘的产业之一,将靖水楼在短短一年中掏空了算怎么回事?割肉放血还得等他恢复元气呢,许家人没道理不懂,那如此频繁地要钱……” 立马就要拨开云雾见天明了,偏偏又遇到一个关卡!花语站起来,闭着眼睛轻敲脑门,嘴里喃喃着:“哪里不对,哪里不对……肯定有哪里被我忽略了……” “你……”许平泽一脸懵,刚想说话就被簪星一个掌力劈晕过去:没看到姑娘在思考吗?没眼力见! “签署的人是郭安,非许白缨,说明从头到尾郭安都是知情的,那么……或许……许白缨和许家并不知道……如果不知道,那这一切……难道是……” 郭安的将计就计! 花语终于想通了这整件事的脉络! 许家算计许白缨在前,郭安迎娶许白缨在后,或许郭安比许白缨更清楚许家的为人,这才将计就计引起许玥君的怀疑,派人前来查账。 如若不然,任凭靖水楼是金山银山,只要许白缨和许平泽的事还存在,那许家人便如吸血臭虫一样早晚将靖水楼吸个干净! 就算郭安到后面不再任由许家予取予求,那靖水楼经过几番折腾肯定不成样子,许家甚至可以低价直接买走破产的靖水楼! 好心机!好谋算啊! 这件事从头到尾,不管怎么发展,受益者都是许家人!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花语冷哼一声,“簪星,我们走。” 都是许家一脉所出,三房那几个不是东西,许平泽这偷鸡摸狗的亦不是正人君子,那么,整件事的主人公,许白缨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花语表示,她已经开始期待要好好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天之骄女了! 走出那闭塞阴湿的矿洞,花语深呼吸,连着吸好大几口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忍不住自嘲道:“别说,在里头那么难受,反而让我头脑异常的清晰。” “姑娘一直都这么聪明。”现在花语在簪星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现在最大的疑惑已经解开,花语通心舒畅! “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夜路难行,为了保证花语的安全,傅闲加派了两个人护送两个姑娘回去,随后才去给赵昱复命。 赵昱批改完最后一份密函后,将其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才抽出空来搭理傅闲:“都看见了?” “嗯。”傅闲站在桌案前,皱着眉抿着嘴,一张脸的褶子全被挤出来了。 “怎么样呢?”赵昱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早已凉透的水盆前简单梳洗一番。 “不一样,当真是不一样。”包子褶傅闲连连摇头,摇两下就叹一次。 “哪里不一样?”赵昱见过花语审问人,一看傅闲这个样子便知花语这次又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不知道为何,他心底里竟有一丝欣喜。 “哪里都不一样,就跟……跟……美人弹琴,一会儿缓,一会儿急,起起伏伏,高高落落,就好像她完全能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发展!”傅闲回想着,毕竟这次差事也算是他“争取”而来,上次花语审问胭脂他就没看着,这次才不会再错过。 赵昱嗤笑一声:“你审完犯人不是这样?怎的,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 “那怎会?”傅闲赶忙否认,但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在女子之中,她的脑子当真活络的很!就不像那些名门贵女,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今日穿什么衣裳,明日该赴什么诗会,要我说,就她这样的,若当我的下属,也是稳稳的一把手!” 赵昱听罢,手里刚擦完脸的巾帕直接甩到傅闲的脸上:“想得美!滚出去!” “是!”傅闲条件反射地窜出去了。 洗漱完,赵昱合衣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砖瓦,屋外银色的月光,脑海里不自觉的闪出花语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画面,而他,缓缓上前,来到花语跟前俯视着她的娇颜,眼角的泪痣粉嫩欲滴…… 他好想…… 034 送葬 昨夜睡得尤其不安稳,赵昱天不亮便起身,在林子里寻了一条小溪冲凉水澡,等他冷静完后回到矿山下的小屋,就看见花语迎着朝阳在露天的厨房里忙活着做早膳。 山里东西不多,又少有荤腥,花语也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简简单单地熬了一锅野菜粥,烙了一锅白饼。 就这般粗糙的饭食,今日入赵昱的口,也顿感香甜美味。 赵昱早已不是那十几岁的莽撞少年了,他很清楚这几日自己的异常是因为什么,但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没事,压制住就好,这算什么大事,指不定过段时间这感觉就没了。赵昱心想。 - 因着花语和簪星是这矿山的外来人,即使花语已经签署了契书,但终究要为了安全和保密性考虑,花语和簪星必须得等着,跟着出山采买的队伍才能出去。 而采买队伍,半月一轮换,距离下次出去的时间还剩十二天。 当然,这是赵昱的说法,簪星也无纠正,就当全了这曾经的主子的念想。 “好吧,权当是休息了。”靖水楼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花语的笑脸甜兮兮的就没停下来过,看得簪星直晃眼。 “姑娘,怎的就这样高兴?”簪星也跟着笑。 “当然高兴啊,我这么厉害!”花语心里盘算着,那靖水楼的三笔申款,二娘给了两次,恐怕许家人也只拿了两次,第三次就是郭安的将计就计罢了。 但是就算是两笔钱,也是不小的数字,更是花语打胜的第一仗,意义非常重大! 只是,花语有点纠结,是直接让靖水楼的事情完结,还是继续调查醉仙楼?毕竟靖水楼的事情若闹大了,醉仙楼就会有所防备,届时恐怕会更加棘手。 “双管齐下吧!回去又有的忙喽。”花语干劲十足,火热的心一燃起来,浑身就好似有使不完的力量! 但矿山的脏活累活,花语才不高兴去碰一下,于是便包揽了这矿山最尊贵的人,也就是赵昱这几日的伙食。 就是可怜了赵昱,天天警醒着自己,压着感情,却偏偏日日都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食…… 真是磨人心智啊! - 十二日说长不长,很快便过去了,这天清晨,簪星正整理着屋子,做临走前最后的规整,突然傅闲身边那个叫王勇的快跑过来,气都不喘一下直接大喊:“有人攻山,爷让我来护送你们两个下山!” “什么?谁攻山?”簪星和王勇认识,三言两语便问清楚了情况,原来是盘桓在山脚的小山匪,偶然间也同花语一般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便回去集结了一帮子兄弟,想来个占山为王! 以前也小打小闹过,全被赵昱安排驻扎在这里的卫兵驱赶走了,可是这次居然带来了官府的人,美其名曰“剿匪”。 “谁才是匪,这些当官的是眼盲心瞎不成?”簪星骂骂咧咧地背上简单的行囊,在王勇的带领下,将花语护送着往矿区另一个出口疾步而去。 花语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说,眼见着就要走出矿山的范围了,她却突然停下脚步,问王勇:“王爷呢?” “王爷还在里面,有些东西王爷要亲自指挥搬运走才放心,不过那边有傅侍卫协助,应该没事的。”王勇正经回道。 赵昱那样身经百战的人,这点小事自是不会难到他,想来确实是她多心了。 花语压下心中的不安,回头远远凝视了一眼赵昱所住屋子的方向,便跟着簪星和王勇一同离开了矿山。 一下山王勇便告辞了,花语则与簪星回到齐祥村村口,发现原先藏在树林深处的马车不见了。 “这可是租的。”一想到要赔钱,花语的心就如同被割了一刀。 簪星偷笑:“姑娘别怕,我早就拜托傅闲亲自下山帮咱们把马车送回去了!” “什么?为何傅闲能自由下山?”花语以为在采买队伍出山前,是任何人都不能下山的。 “傅闲手脚功夫差些,可是一身的轻功是拔尖的,要不主子也不会选了他当贴身侍卫。” 簪星认命般地帮赵昱打圆场,但是说到傅闲的功夫,簪星可是比谁都清楚,毕竟当初她可以唯一一个进前三的女侍卫,可偏偏赵昱从不要女下属近身服侍,这才将她给了许玥君。 “傅闲下山能做到神出鬼没,自然是不怕的。”簪星眼睛都不眨地说道。 “好吧,幸好你还记着,不然这半个月的租车费,可真是要了我的命。”花语这才意识到,那五日在山上竟没有一刻想起这马车的事,真真是该打! 思至此,花语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以示警醒:可不敢再这样败家了! 瞧着花语可可爱爱的小动作,簪星满眼的温柔:“姑娘稍侯,我去问问村子里有没有驴车什么的,送咱们进城再说。” “好。”有簪星在身边,花语很是安心。 村民淳朴,驴车虽简陋,将她们送进城后再空车跑回来本就不是顺便的事,但最后也只收了花语十个铜板,便慢悠悠地往城中驶去了。 只是花语发现那村民的一只袖子里是空的,她没敢问,只有簪星和憨厚的村民闲聊了几句。 看着路边风景,花语的思绪又转到了赵昱那里,她凑到簪星耳边轻轻问道:“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簪星反应倒快,安抚道:“真的没事,主子什么风浪没见过,想当初他武力强到可一人单杀七八位金人大汉,那些个宵小连主子身都近不了。” 花语听罢,虽觉得簪星夸大了,但到底心安许多。 簪星眼观鼻鼻观心,不禁揶揄道:“姑娘怎这般关心主子?莫不是?” “才不是!”花语一掌打在簪星手背上,小脸顿时气鼓鼓的:“这不是签了那什么契书么,我也算是他的下属了吧……” 说到此处,花语猛地一拍大腿!她终于想起来之前她忽略了,或者说忘了什么! “簪星,做下属,一般是多少年限?”花语顿感头疼了,那契书她看了,确实没写要做多久。 簪星一愣,不可思议道:“姑娘你也太粗心了,一般我们这样无家可归的被救下的都是终身契,有家人的比如傅闲,签署的就是十年契,到期可自己选择续或不续,但是像他这样能做到贴身侍卫的,一般也不会自请离去。” “那我……”花语急了,她可不想终身制啊! “姑娘你这样的,没签署时间,那就是没有时间。”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时间?” “意思是,只要主子不说放人,姑娘你就一直……”簪星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也分不清这对于花语来说,是福还是祸。 花语彻底蔫下去了:“这跟终身制有什么区别……” “也算有吧,一个是一辈子的事情,一个还有点盼头可以早点结束……”簪星安慰地干巴巴的,丝毫没有让花语感觉被安慰到。 “其实吧,姑娘虽签下契书,但主子并没有给姑娘指派任务,还能让姑娘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这不是很好吗?”簪星不遗余力地发挥着自己不太擅长的技能。 “哪里好了?”花语苦着脸,和前方牵着板车的驴子一个表情。 “姑娘有所不知,凡是签署王府契书的人,都能无条件地得到主子的庇佑,也就是说,就算姑娘现在回汴京,不管是商行行会,还是各大酒楼的东家,都得对姑娘高看一眼。”簪星越说越顺,越说越觉得这契书对花语来说,实则是雪中送炭!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情,但花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需要她为他办事,又能借他狐假虎威……花语可不觉得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能这般简单。 怕就怕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再也脱身不了了。 花语就这么沉默了一路,驴车不比马车,原本两个时辰内必走完的路程,生生拖到了三个多时辰才看到钱塘城的城墙。 村民不想浪费进城出城过关卡的时间,便将花语二人放在了城门外。 午后进城的人还是少数,花语和簪星很快便顺利地踏上钱塘的土地,看到繁华街市,花语才挥散了些心底的阴霾。 可刚刚没高兴多久,不远处一条送葬队伍迎着面向她们而来。原本花语并不觉得什么,这队伍很明显是要出城,她只要退到街边就好,可偏偏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引起了花语的注意。 “姑娘瞧,那是不是胭脂?”簪星也看到了,拉着花语赶紧躲到人群中隐匿身影。 “她怎么会……?”花语惊呆了,短短数日,胭脂竟嫁人为人妇了?然后丈夫还死了? 看着胭脂梳着妇人发髻,面无表情地跟在举着灵牌的男人身旁,从她们眼前走过去,花语的心情愈发复杂。在她的认知里,胭脂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怎会嫁给一个濒死的人? 除非…… 正好右前方有几个妇人挤在一起碎碎念着什么,好像与那过世的人有关,花语缓缓凑上去,礼貌问道:“请问这是哪户人家?” 见花语这般的可人儿来询问,妇人们你一嘴我一嘴地将发生在那人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那躺在棺材里的是钱塘城有钱有闲的章员外,年近四十却保养得极好,威风凛凛身强体壮,按理来说不会这般英年早逝,可偏偏遇上了柳氏姐妹。 035 美男计 章员外是钱塘城有名的戏痴,他不爱金钱不爱美人,唯独对戏曲十分钟爱,连带着对曾经名动汴京的柳胭眉报以仰慕之情。 听闻前阵子柳氏姐妹回归故里,柳胭眉身无长物便想在本地的戏楼里寻个差事,好歹能糊口,不成想被那章员外认了出来,然后便是洒钱般的疯狂追求。 章员外曾有一位名门妻子,但身体孱弱早早病逝,他无意续弦,便以正妻之位求娶柳胭眉。但柳胭眉当时还怀着那恶人班主的孩子,怎可祸害了身家清白的章员外?于是便向他举荐了自己的妹妹,柳胭脂。 这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柳胭眉不想柳胭脂如她一般身染俗尘,盼着她能嫁人生子,过安安稳稳的正经日子。章员外仪表堂堂,家财万贯,若柳胭脂能嫁与他,那后半生的日子必能红红火火,她这个做姐姐的便安心了。 可惜章员外对戏痴,对人更痴,即便柳胭眉身怀六甲,他也要不顾世俗迎娶她!这件事当时还小小的轰动了一把,女人们都羡慕柳胭眉,男人们都嘲笑章员外。 为堵住世人的悠悠众口,章员外猴急的直接将婚事定在两日后,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对胭眉的爱!据说柳胭眉感动非常,应了。可是后来不知怎的,柳胭眉竟在成婚前夜服了毒,连带着孩子一同赴了黄泉路。 然后便是戏剧性的,柳胭脂压下姐姐的死讯,以身代嫁,与章员外拜了天地。 可纸怎能包住火?章员外震怒,于新婚夜抛下新娘,穿着婚服在柳胭眉尸身前举刀自尽! 这一系列事情,从开始到结局,仅短短半月时间,柳胭眉一尸两命,章员外痴情赴死,独留下柳胭脂不被世人所容。 看得明白的人都能猜到,恐怕就是这柳胭脂嫉妒姐姐,又想嫁进富户做当家主母,一时迷了心窍毒死姐姐而代之。可她低估了章员外对姐姐的爱,最终黄粱梦醒,一无所有。 之所以还能容她在送葬队伍中,乃是章家人感念章员外的痴心一片,将他与柳胭眉一同出丨殡,同葬章家陵园。那么身为柳胭眉的亲生妹妹,柳胭脂怎么也得相送一场,毕竟他们并无证据证明,柳胭眉的死是柳胭脂所为。 但到底惹了众怒,柳胭脂身份又尴尬,大家都在说等葬礼结束,章家人会直接休书一封将她赶出钱塘城。 听了一场比戏曲本子还精彩的故事,花语久久伫立在原地,看着送葬队伍消失在视野中。 “当初只觉得这胭脂心思不纯,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狠起来,是连亲生姐姐都能谋害的,真是蛇蝎心肠!”簪星气愤不已,在花语耳边骂骂咧咧了许久。 到最后,花语无奈地揉着耳朵:“你怎的这般生气?”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这样的人,下地狱都便宜了她!”簪星掩去眼底的落寞,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其实是:若她有个姐姐,必定是给万两黄金都不换的!胭脂那人良心狗肺,身在福中不知福,自作孽而不可活! 胭脂这一插曲并未影响花语回城后的动作。 接下来的几天,花语频繁出入醉仙楼,想从细节之处查到不对劲的地方。而簪星则负责外出收集情报,大到醉仙楼掌柜的,小到后厨房一个烧火丫头的经历,都将他们的背景查了个底儿掉! 即使如此,她俩依旧一无所获。 醉仙楼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 按照现在得到的资料,醉仙楼一年的进账最起码一万余两,纯利润怎么着也有两三千,那递给二娘的账本居然会是负利润。 真是奇了个大怪! 不过这也很明显了,这必定是内部的人篡改账目,掩人耳目将钱入了自己的口袋。于是她俩又花了几天时间,将酒楼里稍有资产的人再次复查了一遍,最终将目标暂时锁定在掌柜的钱大富和厨房管事吴氏这一夫妻身上,以及负责采买的钱良,也就是钱大富的侄子。 钱大富已年逾四十,家中产业颇多,和许家旗鼓相当,因着世代都未出读书人,而那吴氏出身书香门第,曾读过许多诗文,只是家道中落差点流落风尘,钱大富机缘巧合下将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之后便得她以身相许,娶为继室正妻。 吴氏别无选择,曾经读书人的傲骨在家中变天后折了腰,下嫁商户已然是她最好的出路,至少还能做个正妻。但她终究身无长物,只会舞文弄墨,长久地做深闺妇人后便养成了爱吃的毛病,家中又有多家酒楼,她闲来无事便来做了厨房管事,平日里负责尝尝佳肴,品品新茶,日子倒也有滋有味。 而钱大富因着与江南皇商有着密切的联系,才被举荐着接手醉仙楼的生意,说白了许玥君与这钱大富并不相熟,前几年都相安无事,可自从靖水楼开业,醉仙楼便一年不如一年,但到底还没有很难看,直到从去年开始账目便连连亏损,许玥君又远在汴京,鞭长莫及,只好任由他了。 不过许玥君到底也修书询问过,钱大富的回答竟是,钱塘人口不多,消费体量有限,又有如靖水楼一般的劲敌,醉仙楼扛不住是必然之结果。然后他还避重就轻提出建议,让许玥君及时止损,拍卖醉仙楼。 说到底许玥君并不知醉仙楼实际情况如何,故不会偏听偏信,只压下不表,回复道再看一年,若来年依旧如此,她自会考虑钱掌柜的提议。 因此,到目前为止,花语猜测是钱大富暗中操作,将醉仙楼的实际营收私藏了下来,那最容易做手脚的便是他的侄儿钱良负责的采买事务。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若醉仙楼被拍卖,那这棵摇钱树就没了,钱大富为何要如此做? 一通梳理下来,花语决定先从钱良入手,慢慢顺藤摸瓜。 “明日查查钱良这人如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花语开始思索应当如何接近钱良,毕竟有些私密的东西,光靠簪星去查是查不到的,这次她必须得无形中从钱良处套得她想要的东西。 翌日午后,簪星便带着钱良的档案回来了。 钱良,年十八,是钱大富庶弟所出,自小便庸庸碌碌,读书不行,学武不行,经商头脑也不够,哪哪都不行,但人却异常自恋,觉得自己高大帅气,家底深厚,随便一个女子都会盼着嫁入他钱家。 可谓是普普通通,但自信至极! 就因着他极不靠谱的人品,以及流连勾栏瓦舍积累下来的坏名声,屡屡谈亲失败,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姑娘的姿色,就是姑娘家的人嫌弃他庸碌无能,故而他都快弱冠了,还没定下亲事。 不过他本人倒是不急,仗着大伯钱大富的关系,要到了醉仙楼采买这样的肥差。钱包鼓了,人也愈发猖狂,竟暗地里欺辱不少良家女子! “竟有这样的,连畜生都不如!”花语看到此处,气愤地连连以拳敲打桌面,“指不定醉仙楼的钱,都是被他弄走的!” 簪星自查到这些,也对钱良嗤之以鼻,但到底保持着理智:“钱良只是钱家庶子所出,若真有胆量贪掉醉仙楼的巨款,钱大富不把他活剥了才怪!” “也对,你说的有道理。”花语气愤归气愤,但也不能因钱良的人品就将人一棒子打死,毕竟以醉仙楼的规模,一个人可吞不下这么多,所以花语更倾向于钱良只是钱大富的爪牙,罪魁祸首非钱大富莫属。 “既然知道他好色,那就比较好办了!”花语心知要跟这样的泼皮交涉,不做些特殊动作,是撬不开他的嘴的。 可簪星连连摇头:“姑娘莫不要因小失大!钱良这等狡诈之人,和那柳胭脂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姑娘万不可以身涉险!” 花语“噗嗤”一笑:“谁说我要以身涉险了?我可没打算用美人计。” 簪星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可不等簪星说完,花语俏皮地眨眨眼:“我打算……用……美男计!” - 数日后,一个商队在钱塘码头靠岸,听闻是从北方来钱塘经商的,带了许多北方特有的紫阳茶等茶叶,来找商家接手。 按理来说,货物出港前便应当找好下家,只是据说这批货物原来也是有人接手的,但那人强行毁约,致使这批货到了钱塘也出不了货。加上负责本次航运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爷,恐怕也是因为经验不足而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 那位少爷也放出话来:只要助他度过本次难关的便是他的贵人,以后所有生意往来,由他做主一律让利一成! 看来是真的被逼急了!毕竟茶叶这种东西,制成茶饼不能久放,钱塘近日快入秋了阴雨绵绵,对茶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看来这可是送上门的肥肉啊! 一时间,钱塘城有名的商户,开酒楼开茶馆的,甚至是开青楼赌坊的,只要手里有余钱,纷纷摩拳擦掌,想要独占这个大便宜。 036 偶遇 为了让整场戏更加逼真,花语真的租了个大船,在海上航行了两天才到钱塘码头靠岸,相关文书也借了赵昱的便利,由簪星办的一应俱全,最后还在钱塘城最大的酒楼,也就是此次的目标,醉仙楼,包下最大的客房。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公子,这里!”簪星特地打扮成侍女模样,在醉仙楼门口对着刚刚下马车的少年招手。 他一身微光,眉眼霁明,纯白金边锦服腰间挂着一枚青玉缨络,“啪”折扇一开,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衬得双眸似水,泛着优雅而慵懒的随意,真是翩翩好少年! 俊脸形美,竟一点不输于那江南女子。 只是,个子矮了点。 簪星笑脸盈盈地迎上去,跟在花语身后低声道:“这次真下血本啊!” 花语轻咳两声,声线压低:“舍不得银两,套不着狼!” 真别说,这次花语的妆容竟比之前在船上练习的还要精致些,弱化了故意强装的粗犷气,增添了几分南方男子特有的柔美,加上花语本身的长相就显得年轻,上妆后整个就是一刚刚及笄的少年郎! 这样一个涉世未深又缺乏商业经验,关键时刻还好面子充场子的个性,被花语表现了个十足十! 走进醉仙楼顶尖的套房,花语小手一挥,簪星领会拿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帮着搬行李的小厮,小厮高兴地连连致谢,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从嘴里蹦出来,听得花语飘飘欲仙。 “好了好了,下去吧,本公子要休息。”花语赶忙打发走小厮,只剩下簪星在屋子里,才“呼”得一声放松下来,滚到床上嗷嗷直叫。 “姑娘,要不要数数看这一上午花了多少?”懂花语者,簪星也。 “不要提不要问,我已经心如止水了。”花语闭着眼,手捏鼻梁,大口喘着粗气。 簪星笑着上前将花语拉起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花语灵动的双眸转了又转,思索片刻后一拍大腿:“当然是招摇过市,越招摇越好!” “好!”簪星应着。 短短半日,花语带着簪星将钱塘城各大商铺都逛了个遍,该吃吃该喝喝,听个小曲赏个美人儿,一点都不含糊。 但面对要高额花销的东西,花语都只淡淡一瞥,回以不屑目光,让人觉得这位爷儿根本没看上你们兜里这点小东西。 花语的男装又俊美非凡,一时间招惹了不少小姑娘的青睐,恨不得上前将花语的家族信息和生辰八字通通要了来。妇人们也聚集起来津津乐道,猜测这“花语”到底身家几何,来这风景如画的钱塘,会不会带走一两个美人儿回家暖被窝? 有了女人们的一传十十传百,当天夜里,花语就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当然更加蠢蠢欲动的还是各大商户的东家,“花语”这小子到处看到处逛,很有可能也在考察商户们的实力,指不定都暗中和其他东家都商议过了。要知道,像这样捡便宜的好事,靠的就是能不能在第一时间牢牢抓住。 时机最重要!早了晚了都不行。 一时间,商户们摩拳擦掌,时刻关注着“花语”的一举一动。 翌日,花语早早起床,让簪星暗中探访钱良有无来醉仙楼,把控好时机,让花语与他来个美丽的“邂逅”。 钱良这两日都没来醉仙楼当值,日日泡在后院新收的美人堆里,今天实在没办法了,要来看下采买的账单,不然的话,手下那些靠不住的手脚该不干净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揉揉惺忪的双眼,钱良趿拉着布鞋从酒楼后门走进来,过拐角处一个不留神便与“花语”撞了个满怀。 “呦呦呦,疼死本公子了!”花语连连后退,半分真实,半分做戏。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钱良在店里嚣张惯了,连人都没看清就嚷嚷开了,但等睁开眼一瞧——呦!哪里来的俊俏小哥哥? 转念一想,莫不是入住自家酒楼的那个北方来的有钱公子哥? 钱良一瞬间双眼发亮!他着实没想到北方来的还能这般水灵,他还以为就是个粗糙的毛头小子呢! 果然锦玉堆起来的就是不一样! 瞧瞧人家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一身浅蓝锦服配墨玉腰带。再瞅瞅自己,面色枯槁,邋里邋遢,没个人样儿。 两厢对比,高下立见! 再对上花语那嫌弃又同情的眼神,钱良嗓子里跟堵了石一样,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盯着那张比女子还要美的小脸蛋。 花语也没想到钱良能如此明晃晃地被自己的“美色”所吸引,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没事吧?没被我撞坏吧?” 什么意思?轻轻一撞能撞坏我?钱良第一反应便是连连摇头:“没,没没,我还比你高一头呢,咋的还能被你撞坏!” “但你的脸色很不好。”花语实话实说,虽然知晓钱良声色犬马,纵欲过度,但气血两亏之状也忒明显了。 一听花语质疑他的能力,钱良立马挺直脊梁骨,拍拍无半两肉的胸脯:“我好得很!” 死鸭子嘴硬。 花语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举到钱良面前:“你看看你的气色,跟从坟堆里爬出来似的!” “哇!”钱良不屑地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直接被自己的鬼样子吓到了,不可思议地拿起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思绪不自觉地转到了前几日被美人哄着吃下的药丸…… “要命了!”钱良“嗷呜”一声就要往回跑,跑出去几步又回来将镜子塞给花语。 “哎哎哎!”花语赶忙叫住钱良,“我有办法帮你。” 钱良停下脚步:“你知道什么就说能帮我!” “我当然知道了!你这一看就是家里美人儿如云,是也不是?” 花语让簪星安排了几个各有姿色的美人儿与钱良巧遇,凭他的好色本性,必然会接回家好好享用一番,当然,那药丸也是出自花语之手。 钱良眉头皱起来,一脸防备:“你什么意思?” 花语随意地耸耸肩,“唰”打开折扇,端得是风流倜傥:“你猜猜我今年多大。” 花语傲娇的小神情太明显,钱良顺着猜了个保守的答案:“十五?十六?” “哈!我今年二十,看不出来吧?”花语骄傲地就差抖搂起来了。 “噗!”钱良笑出声来:“二十就长这么高啊?”说着还上前比划了两下,花语确实矮了钱良一个脑袋。 “啧,瑕不掩瑜懂不懂啊!就本公子这身行头,这肌肤这样貌,我要什么女子没有?而且都是顶尖儿的那种!”花语邪邪一笑,轻挑双眉。 要最快拉近两个陌生人的距离,并取得其信任,就要拿出他最想要的东西。 钱良眯起眼,口水不自控地开始分泌:“真的假的?” “当然!而且我还有制胜秘籍,瞧瞧我这脸,跟你比起来,是不是一个天,一个地啊?”花语要开始下套了,轻挑的语气中充满诱惑力。 “那那件事上,我肯定比你强!”花语神采奕奕,说服力十足十! 钱良将花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个子矮,身形偏瘦,花语这条件真真是好,况且家里有点资本的公子哥,哪个不喜欢穿梭在美人儿中? 有钱有闲,长得俊美,美人儿爱的美男子,也就是如花语这般吧? 话到这里,钱良其实已经信了大半,他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学着城里秀才样子行个礼:“小的名唤钱良,敢问公子名讳?” 花语故作夸张道:“我,你都不知道?真是个土棒子。诶?我刚才是来干嘛的?都怪你,撞我一下还吓了我一跳,搞得我都忘掉我来干啥的了。” “公子想要什么?小的是这家酒楼掌柜的的侄儿,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都能为公子办到!”花语一拿乔,钱良便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进“小跟班”的角色中。 花语轻笑,嘴角上扬,略作思索状:“行!本公子是爽快人,你就当我在钱塘城的向导,带我好好玩玩!” “得嘞,那公子是不是能帮帮小的?”钱良还记得最开始花语说能帮他的事情。 “啊!”花语恍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钱良刚要上前接,花语却往后收:“诶!这可是我的独门秘药,价值不菲哦!” “这……”一听要钱,钱良便面露出难色:“小的钱包紧啊!” “你不是说你是掌柜的侄儿?怎么会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花语作势就要收起那小白瓶。 “别别别!”钱良抓抓后脑勺,“等会儿,我这就去取钱!” “我跟你去吧,正好带我逛逛。”花语顺理成章道,见钱良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她“啧”一声露出些许不满:“咋的还怕我偷你钱?” “不会不会,哪敢呢?” 花语轻轻一呵,钱良就跟个缩头乌龟一般,听话地给花语带路。 走在前面的钱良没有发现,花语眼眸中尽是得逞的笑意。 037 拿捏 有钱良这个狗腿子在,花语可不谓是花钱如流水,只一日功夫便花了近百两,这不入夜了,钱良将她领进了一个巷子深处的馆子。 瞧着室内昏暗的灯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花语整个人寒毛四起,但面上又得表现得风轻云淡,再带点略略的嫌弃:“良子,这是什么地方,看着这般不正经。” “公子不是说要玩点够味儿的嘛,这里的姑娘,绝对够味儿!”钱良边搓手边吞口水,眼中恨不得冒起绿光。 “我说的是……”花语发誓,她说的是吃饭!玩了一整天,走了许多路,她想吃肉! 话还没说完,一个戴着面纱的妇人扭着腰走出来,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钱良胳膊上:“钱大官人,好久没来了呀,姑娘们都想死你了!” “嘿嘿,媚娘,今日我带朋友来,有什么好货新货的,赶紧都上来吧!”钱良拍拍媚娘的手背,顺带还摸了一把。 媚娘立马笑得花枝乱颤:“要不怎么说钱大官人命里富贵,昨个儿啊刚来了个冰清玉洁的小美人儿,可不就是等着钱大官人呢嘛?” “那就赶紧的,还是老地方!”钱良一听有新的,整个人明显如发情的公猫一般躁动不已。 花语则跟在后头,用折扇捂着鼻头,直觉告诉她,这里的熏香恐怕也不太干净。 进了一间房,不大不小,胜在摆饰清雅,不过一想到这是钱良专门用来做那种事的屋子,花语再好的微笑面具也裂开了一条缝。 “有没有大一点的,这也忒小了,看不起本公子?”花语一脸嫌弃带着点厌恶,恰到好处。 钱良一拍脑门:“我不懂事,高公子在这里,这间小破屋子怎么配得上?媚娘,换换换,换最大的!” 媚娘老道,立马挥着小手绢,领着贵客们去顶楼的花好月圆间。 破财挡灾,破财挡灾。花语一路默念,就算什么都不做,在那屋子里多坐一会儿,她都止不住地犯恶心。 花好月圆间,顾名思义,晚上看月亮极好。大大的窗户,半透的白纱窗帘,衬得月色若隐若现,氛围刚刚好。 “官人安坐,我这就叫姑娘们上来。”媚娘亲自上手给花语煮茶,安顿好才小碎步倒退着退出房间。 这小子身上从头到尾跟精雕细琢一般的花样穿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多半就是富贵人家刚出来见世面的生瓜蛋子,对这样的人,媚娘自有一套手段,让他自此离不开这里。 只是老练如媚娘,也没能瞧出来花语的妆容关窍。一方面是夜晚光线不足,另一方面则是簪星的技艺之精妙了。 房间里就剩下钱良和花语。 “高公子,今日玩得可还尽兴?”见花语茶杯空了,钱良殷勤地上前添茶。 花语微微一笑:“尚可,这钱塘到底不如汴京,就说我高家在城郊有个别庄,那里的风景都比这儿强上许多,到处可见名贵花种,钱塘呢,水是美,但到底欠缺些精贵的玩意儿。” 花语化名“高誉”,乃汴京商行会有头有脸的富商高家之子。那高家算是商贾中的一抹清流,凡高家后嗣,必得用功苦读,争取高中进士,只是或许天资不齐,三代了依旧没有出个优秀的读书人。 高誉乃高家长房幼子,最受宠爱,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脸,花语假扮他,正相宜。 钱良生长在钱塘,当然听说过汴京富贵迷人眼,只是自己在家中本就没什么地位,外出经商这样锻炼人的活也轮不上他,一辈子或许只能在钱塘这个浮浮水了。 原本钱良已经对未来没了指望,谁承想一个来自汴京的富贵公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然想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尤其是花语手中的茶叶买卖。 钱良赔着笑脸凑到花语跟前:“高公子,小人不才,不知可否有幸与公子有这个,生意往来?” 瞧着钱良满脸的讨好,花语眯眼,调笑道:“怎的,早上还问我要药丸,就陪玩一天功夫就想跟我高家做买卖?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当然当然,小的知道自己不够格,但醉仙楼够啊,我们东家也是汴京人,听说背景大着呢,跟我们醉仙楼做生意,总不会埋没了高家。” 说着钱良又想给花语添茶,只是花语将手往茶杯上一盖,说道:“醉仙楼我知道,东家乃汴京望月楼的许老板,但是,我跟许老板做生意还算旗鼓相当,醉仙楼不是许老板直接管辖的酒楼,能吃得下我高家的货吗?” 赤裸裸地看不起醉仙楼,这姿态一摆出来,钱良就估摸出来了花语手上的货或许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可钱塘这里,醉仙楼吃不下的货,别家酒楼也吃不下呀。”钱良有点脑子,没有第一时间被花语牵着鼻子走。 “谁说我一定要找酒楼了?”花语将自己的空茶杯往桌边上一扣,再拿了几个新茶杯并排摆开:“醉仙楼是钱塘最大的酒楼,这不假,但是本公子也不是吃干饭的,醉仙楼的底子早就不如前几年了,要硬啃下我这批货,就会跟这个杯子一样——” 说着花语手指轻轻一碰,茶杯应声落地,摔个粉身碎骨。 “这……”钱良没想到花语还有两把刷子,竟然将醉仙楼查得这般清楚。 花语轻笑:“看你还算淳朴,不妨告知你,我这批货已经有几个人来定了,过两日便可敲定契书,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剩下的倒是可以给醉仙楼,但是你们掌柜的也是奇怪,就来了一次问个价,后面再没出现,白费我入住醉仙楼的心思。” 听到这,钱良差点急了,但花语用折扇敲击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因此啊,我才肯定,醉仙楼根本吃不下我的货。” “不不不,公子别误会。”话说到这里,钱良彻底被花语拿捏住了,他赶忙找补:“我那堂叔就是个庸才,整天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正的好货反而看不见,我是这酒楼负责采买的,这买卖的事情我能说了算!” “这不是谁说了算的事情,明白吗?”花语双手环胸,气势超然:“谁手里有钱,能拿的出钱,我就跟他做生意。” “有!当然有!”钱良虽然不主管酒楼事务,但他也多多少少清楚,生意不好做,若这北方来的茶叶,其他酒楼都上新了,而他醉仙楼没有,到时候局面更难看。 此时,外头媚娘敲门来了。 “公子……”钱良还想说什么,但花语摆手打断:“行了,话已至此,机会给你,就看你了。” 钱良连连点头,趁着媚娘没进来,快速说道:“明白明白,小的知道,今日表面看是小的在为公子做向导,实则是公子不嫌弃,带着小人,小的自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公子。” “嗯。”花语很满意钱良的阿谀奉承。 媚娘一推门便瞧见钱良讨好似的给花语倒茶,恭恭敬敬的样子跟以往判若两人,她心底便咂摸出些许味道来了。 “两位官人久等了,这是我们楼新来的小娘子。”媚娘手一挥,便有三两个女子被推着走进来,满脸的不情愿但依旧能看出来美貌非凡。 花语瞳孔微缩,她没想到短短几日,竟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她。 “快叫官人好。”媚娘略带严厉的嗓音让姑娘们一吓,再不情愿也听话地给钱良和花语请安。 花语只微微点头表示回应,而钱良一见美人,还是看起来刚烈的美人就走不动道,一脸花痴相,两只手隔空想给姑娘们扶起来:“起来起来。” 媚娘当然知道钱良的德行,只要有点姿色他就喜欢,反而是花语那淡定的模样,让她心底有些打鼓,毕竟这三个女子的美貌也算是中上乘的了。 “这位官人可还看得上?”媚娘直问花语。 花语微微皱眉,把弄着手里的折扇,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到那三个女子的娇颜上,一个一个,静静地仔细地看过去,看完后叹了口气说道:“一般吧,这几个都是新来的?” “对啊,都是冰清玉洁的小美人儿!”媚娘再次强调。 钱良再花痴也察觉到了花语的兴致缺缺,他讨好地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不满意?” “不满意谈不上,就是本公子不喜欢勉强。”花语坦然道,“本公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强迫的事情本公子不屑做。” “哎呦官人误会!这几个都是在家里犯了错被赶出来的女子,身无分文连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来这里啊绝对是自愿的,没有半分勉强!”媚娘笑呵呵地说着。 “对,没有勉强。”除了中间那个女子,其他两个纷纷应和。 花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中间那个“老熟人”:“你呢?” 柳胭脂当然觉得勉强,但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姐姐没了,世上再无她柳胭脂的亲人;章员外宁愿死也要和姐姐在一起;章家不认她,还认定她是不祥之人,剥夺了她所有的财物轰出门去,而她在饿了好几天,向多家戏楼寻活无果之后,来了这家见不得光的暗娼馆。 “我……不……” 038 青梅 柳胭脂刚刚开口,花语便挥挥手道:“行了,看你也不愿意,你走吧,其他两个留下。” 开玩笑,柳胭脂心术不正还唯利是图,花语可不敢冒险与这样一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而柳胭脂当然开心被赶出去,但是她也知道,若自己再被“退货”就又要被收拾了!来不及多想,胭脂直接跪下,大呼:“我愿意!我愿意的!官人留下我吧!” 花语眯着眼冷冷地看着胭脂,她依稀记得不久之前她俩的第一次见面,胭脂那生人勿进的模样,透着一丝骄傲,而现在,她竟然跪在地上,求两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留下她。 多么讽刺!或许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媚娘见状露出为难之色:“官人看?” 钱良自然是想胭脂留下的,她的容颜是三个人里最好的,又是嫩雏儿,滋味肯定很销魂。 “公子,你不喜欢,要不给我?”钱良不敢劝花语留下胭脂,便试着说自己带走。 而胭脂看了眼钱良那德行,露出一瞬间的嫌弃,对比之下,她当然想像花语这样的美男子拥有她的第一次! “公子,我……”胭脂楚楚可怜地向花语暗送秋波。 可惜啊!花语是女的。 “行,你带走,本公子最不喜这种表里不一的女子。”花语再次打断胭脂的话,直接拒绝,还暗暗地讽刺了一把她。 哼!当初还说我配不上状元郎?可笑,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就配得上? 自私,她花语认!配不上,也只是像胭脂这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更配不上拥有好日子罢了! 见花语不要自己,胭脂急得要爬着上前再试试,可媚娘直接按住她的肩膀往回拽,笑呵呵地满是恭敬:“是是是,官人眼光好,这俩姑娘更加老实本分,绝对伺候得官人舒舒服服的,来吧姑娘们,和官人介绍介绍自己。” “我叫青梅,今年十四……”其他两个姑娘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信息报了一遍。 “公子看上哪个?还是两个都要?”钱良挑挑眉,陪着笑,贼眼却一直瞥向胭脂那边。 花语早看出来钱良一眼就相中了胭脂,她自认不是菩萨,不会在这样的场景下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甚至万一救了还会惹一身骚的人。 花语慢慢抬起折扇,指着胭脂,在胭脂满眼期待的目光下,划到她的右边:“嗯……就她吧,模样一般,但胜在清丽,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清粥小菜调调味也可。” 钱良一拍手,应和道:“青梅好啊,那……”他的眼光不自觉地瞟在其他二人身上。 “你都带走!”花语将折扇敲在桌面上,姿势散漫但气势十足。 “好嘞!那跟我走吧,我就不打扰公子歇息啦!”钱良一听自己可以有两个小雏,兴奋地恨不得立马将她们带走。 胭脂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挣扎着想起身再求一求,可媚娘怎会给她机会?一个眼神示意下,后头两个小厮便上前拖着胭脂离开房间。 钱良笑呵呵地跟在后头准备去享用自己的美餐,刚一只脚踏出去又返回来,弯着腰凑到花语面前,手心向上:“这,公子,上午那药,感觉真不错啊,能不能……嘿嘿。” 看来是尝到甜头了。 花语低头一笑,用折扇敲一下钱良的手:“今天吃两个啊?你也不怕身体扛不住?” “哎呦公子,难得的好货,肯定要好好品尝一下嘛,今天是拖了公子的福才有这么好的……啊哈哈哈。”钱良猥琐的模样真是倒胃口。 花语顶着恶心用折扇将钱良推远点,厉声道:“嚯,睡个女人都要本公子为你花钱?自己花去!药丸?没有!别死在床上还要赖我,滚滚滚!” 只能做到这里了。花语想着。就钱良那副样子今天能不能真的睡到胭脂,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见花语生气,钱良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小心翼翼地将房门给关上。 屋子里就剩下花语和青梅。 青梅很明显没什么经历,拘谨地站在原地,脑袋垂得老低不敢看花语,一直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连送饭菜的人都来过了,花语依旧没有让自己做点什么。 她微微抬起头,想用余光观察花语,但不成想直接与花语来了个对视。 青梅被吓了一跳,花语反而笑出声:“你说你是哪里人?” “齐……齐祥村。”青梅回答道。 刚刚她们两个自报家门的时候花语就注意到了,这才选了青梅。 花语自然地开启闲聊模式:“你为何会流落至此?” 青梅老实回答:“前阵子村子里遭了流匪袭击,爹娘都没了。” 花语心尖一颤:“流匪?不是官府的人吗?”她自觉没记错,当时王勇的确说的是官府来人了,要不然凭赵昱部署在矿区的人,怎么会收拾不了几个流匪? 但青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突然就冲进来很多人,打砸抢烧,好多村民都在抵抗中丢了命……我的爹娘也为了保护我冲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青梅的话让花语陷入沉思,虽然经过她的再三确认,赵昱应当是无碍的,但后来的她忽略了前阵子赵昱还因受了暗算误闯她新租的宅院,这几日她也没有再询问赵昱的情况。 如果那天攻击矿区的真的不是一般的官府官兵,那赵昱现下又在何处?处于何境? 想了一会儿,花语又觉得自己或许有点“泥菩萨‘保’金菩萨”,自不量力了。 “公子在笑什么?”青梅突兀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些许不满,好像花语在对她的遭遇幸灾乐祸。 花语一怔,收起面上的嘲笑,叹口气摇摇头:“没什么,那天我也在齐祥村,有个朋友和你爹娘一样,让人先行护送我离开。” 听闻花语和自己有相同的经历,青梅的紧张和不满的情绪减了几分:“那你朋友呢?” “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会没事的。”花语只好这般安慰自己。 “那你刚才在笑什么?”青梅很直接地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因为……”花语思索了一下,回道:“我那个朋友很厉害,应当不会被流匪所伤,刚才我只是第一反应有点担心他,但又意识到,我比他差远了,想来他是怕我在他的身边会拖后腿,才将我先送出去。” 青梅偷笑:“公子自谦了。” 花语仔细瞧了瞧青梅的装束,衬得周身的气质很淡雅,但此时的境况让她有些拘束。 “要喝点酒吗?”花语指着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青梅落座。 “好。”青梅以为花语要开始进入“正题”了,坐下后连喝三杯小酒,喝的脑袋一阵一阵发晕。 见青梅如此,花语顿时哭笑不得:“你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青梅瞬间脸涨得通红,双手捧着酒杯,羞涩道:“我多喝一点,一会儿能服侍公子。” 花语一愣,才明白过来青梅灌酒的用意,见她又要给自己倒酒,立马用折扇按住她:“放心,你不愿,我不会勉强,本公子风流倜傥,貌比潘安,才不会在这破烂地方要一个良家女子委身于我。“ 青梅听罢,竟低声抽泣起来:“公子,你人真好。” 哎呀呀,怎的就哭起来了?花语自认没说错什么啊,端的一副君子模样,就算不感激她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诶?怎么哭了?”花语赶紧抽出随身携带的手绢递过去。 青梅擦擦泪水,纠结再三决定坦白:“公子,不瞒你,其实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你知道为何我会在这里吗?” “为何?”花语顺着问道,反正今夜什么也做不了,与青梅聊聊天也不错。 “同村的麻子,趁人之危,骗我说先领我进钱塘城,再帮我回去找父母,谁知他却侮辱了我,侮辱后又将我卖了过来,我……我……”说着,青梅的泪珠跟不要钱一样落下来。 花语没想到青梅竟然有这样的遭遇,同为女子,她当然能懂!青梅没有寻死就已经很坚强了。 她不知怎么安慰女人,也明白这样的遭遇,任何安慰的话都不会起作用,倒不如…… “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跟我讲讲齐祥村吧?”花语将青梅的酒杯拿走放一边,再给自己和她倒上两杯茶水。 酒杯没了,青梅又抓了个小空碗握在手里:“齐祥村有什么好说的,普普通通一个村落。” “我当然知道齐祥村很普通,但是背后的事情恐怕没这么普通。”花语的神情语气与方才一般无二,只是说出的话让青梅愈发紧张。 “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花语将茶杯推到青梅面前,继续淡淡说道:“无碍,左不过就是鸠占鹊巢的故事,也没什么新鲜劲儿。” “公子!”青梅抬起头,双眼满是不可思议:“怎知?” 青梅的反应让花语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耸耸肩:“因为我去找过人。” “谁?”青梅问道,面部表情虽透着紧张,却没有害怕。 039 赎身 “许平泽,你可认得?”其实花语早就在进入那矿区时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无法查证罢了,那天回城租的驴车,听那村民无意间与簪星的闲谈,她就知道现在的齐祥村不是以前的齐祥村了。 果然,青梅摇摇头。 “你来自哪里?”花语问的是她入住齐祥村之前。 青梅扣小碗的手指逐渐收紧,但想着如今的她也无别的选择,最终手指一松,娓娓道来:“我出生在北方的蛮荒之地,那边临近边境,常年战乱,我们是没办法了才由北至南逃窜,没想到一年多以前到了齐祥村地界,发现整个村子空无一人,但屋舍还可以住人,便住下了。” 听来并无错漏,新帝登基前,北方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最终还是摄政王赵昱披甲上阵杀敌,才将这平稳的江山交给元封帝。 “一年多以前?北方边境到这里,数万里之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还有,你们是指的谁?现在村子里住着的都是当初同行而来的人吗?”花语细细回想,揪出几处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要知道,齐祥村原本的村民已经被赵昱征到后山矿区,村子离后山那么近,赵昱会放任居无定所的流民入住吗?想来齐祥村的村民之所以会显疲态,恐怕也有人会分批上山做工。 青梅没想到花语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犹豫了一下却不肯回答。 花语将青梅的反应看在眼里,眼珠子一转,开始唉声叹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许平泽吗?” 青梅不解地摇摇头。 “因为那是我的义兄,几年前我跟随父亲南下游历,遭到流匪抢劫,我失足掉入河中被水冲走,我以为我死定了,幸而飘到齐祥村附近被许兄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我便认他做义兄,相约五年后再聚,可是,约定的时间到了,我来了,他却不见了。” 说完,花语还装模作样地用袖口擦了擦没有落下的眼泪。 “这……”青梅没想到花语是来“寻亲”的。 “方才也是听你说是齐祥村的,我才……”花语难得说了一句正话,趁着气氛到了,给自己倒杯酒一口闷下。 火辣辣的酒味瞬间溢满口腔,刺激得花语眼眶发胀,真真被辣地挤出两滴泪水。 见花语如此伤感,青梅也跟着闷下一杯酒水,将酒杯放下的同时,她开口:“公子,若我告诉你,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帮我赎身,我不想在这里度过我的一辈子。” “齐祥村没了,你能去哪里?” “哪里都行,我有手有脚,能做工,养活自己就够了,我不想陷在这种地方,死后无颜去见父亲母亲。”说着,青梅站起来走到一边,跪下:“公子,我求你。” 赎身……应该要很多钱吧? 花语纠结着。 虽说事情到这一步,花钱解决是最简单的方式,但是抠搜如花语终究是犯了难。 她怕贵! 为做这场戏钓到钱良,花语已经花出去两百多两了,她发誓这辈子都没花过这么多钱!表面上装的纨绔,内地里早就血迹斑斑。 要不……骗骗她? 花语心底里的邪恶想法一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但你要先告诉我,明日一早我便帮你赎身。”花语压住那一点点的愧疚,满脑子都是“省钱省钱”! 青梅可不知花语是装的,她只知道花语浑身上下都透着富贵,既答应了便肯定会做到的,千恩万谢之后,才说出实情:“公子说的没错,仅凭我们自己是走不完这万里之遥的,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大家都说是我朝最厉害的将领,将我们这些家里有人战死沙场的和落下残疾的聚集起来,安排至江南村落住下。” 花语震惊:“那你家是哪一种?” “我父亲没了一只腿,是在战场上没的。”青梅回答。 “所以在齐祥村住的都是从军里退下来的?”花语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都得到了青梅的肯定回答。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一切都是赵昱的安排。 花语突然想到第一天她和簪星借住的村口寡妇家,那一位想必也是某位将士的遗孀吧?还有赶驴车的村民,当时还奇怪为何少了一只手,现在想来,全明白了! “你们都是英雄之后。”怕青梅起疑自己的反应,花语最后找补了一句。 紧接着,她又开始摇摆不定:骗英雄之后,是不是不大好?会遭雷劈吧? 若只是普通苦命人,花语的心里倒还能过得去,但青梅的父亲是保疆卫国的将士,而花语的父亲当初也是因为抗疫而亡,他们做的都是精忠报国的事情,那她花语虽达不到那样的境界,但欺骗军人之后…… 她做不到。 默默盘算了下手里的余钱,花语揪着心浅浅地休息了一晚。 而青梅则在外室的美人榻上躺了一夜。 翌日一早,花语早早便醒了。陌生的地方,还是不要睡太熟。 青梅也不复昨日的拘谨,一早还跟花语问了安好,花语看着青梅,就好像看着一大摞银子在那里蹦蹦跳跳。 哎,破财就破财吧。 下定决心,花语便朝着窗外叫了一声:“簪星!” 话音刚落,簪星便倒吊着出现:“姑娘早啊!” “啊!你是谁?”青梅吓了一跳,差点打碎身后架子上的一个古董花瓶,幸好簪星眼疾手快翻身进屋,稳住那摇摇欲坠的花瓶。 “吓死我了!”花语拍着胸脯,被吓到的表情和青梅一般无二。 簪星一直在房顶待着保护花语的周全,当然也就知道了她们的“交易”,而且花语这么早就暴露她可不就是想要震慑震慑那媚娘?要是青梅再打破一个花瓶,簪星能想象的出来花语会怎么抓狂。 果不其然,见花瓶安然无恙,花语大大地松了口气,默默地给簪星竖了个大拇指。 “高誉”这个贵公子要赎人,媚娘当然想狠狠地敲一笔,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一个武力高强的贴身侍女,让她有口不敢言,最后只象征性地要了花语五两。 一手交钱,一手拿契书,当青梅的身契落到花语的手上,再从花语的手里递到自己跟前时,青梅喜极而泣,当下将身契撕了个粉碎,再对着花语跪下,满满地磕了几个头。 “谢谢公子,青梅感激不尽。” 见花语睡了一个就给人家赎身,钱良心里直打鼓:昨天那胭脂的手上功夫了得,弄得他舒服的不行,但到底还没吃到嘴里,下次来指不定就破了身了,要不要也赎走? 但又看着青梅那样的姿色都要五两,胭脂这般出众的,昨夜还听她唱了个小曲,这价格不得翻天啊? 钱良自觉有心无力,但又贼心不死,最后趁着青梅回后院取行李的空档,笑嘻嘻地蹿到花语身后侧,低声求道:“公子,小的有事相求。” 料到钱良会再来求自己,花语神神在在地道:“不是借钱就好说。” 一句话将钱良噎死,但想着胭脂的美貌和那黄莺般的歌喉,家里十个都顶不上她一个!只要没吃到,他心里就会一直痒痒,顶着准挨骂的压力,钱良端出自己的厚脸皮,再往前凑一凑:“公子,帮我赎了胭脂,我给你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嚯!钱良真是能说得出口! “我要你当牛做马作甚?怎的你跟我回汴京?”花语嗤笑一声,继续怼:“诶!我可不要你跟我,身子骨这么差,连我的侍女都打不过,领回去就是吃白饭,不要不要!” 说着簪星还配合地亮了亮拳头,唬得钱良直咽口水。 只是色胆包天如他,心里清楚只要今日踏出门就会悔的肠子都青了,但花语不借钱啊,钱良自己身体空空,钱包也空空,当下陷入两难境地。 与此同时,后院里,青梅本身就没多少行李,简单一个小包袱很快就收拾出来了,刚走出门便迎面遇到了柳胭脂。 青梅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便想离开,但被胭脂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 “要做什么?”青梅有些许不悦,但看在胭脂与自己有同等遭遇的情况下,站住脚等下文。 胭脂自知道那“高誉”竟然给青梅赎身,便更加后悔昨夜为何没有再争取一下,但天下没有后悔药吃,她眼见着青梅重获新生的模样,心底里那股黑暗念头再次席卷重来。 愈发阴骛的眼神,瞧得青梅寒毛四起,见胭脂不让道也不说话,青梅便想往旁边多走走绕过去。 不成想青梅走哪里,胭脂就挡哪里,走了几步后青梅实在忍无可忍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胭脂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他为何给你赎身?” 胭脂问这个,青梅并不觉得奇怪,入了这种地方,谁都想得到自由,但不同的是,她是被骗进来的,而胭脂,据说是自己走进来的。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公子心善和我投缘,自是发了一次慈悲心,你也别想了,若是你,公子也不会给你赎身的。”青梅自认说的大实话,毕竟自己是因为齐祥村才换得的条件,胭脂有什么? 但胭脂不知道啊,她认定了就是自己没有争取才失去的这次机会,她已经没了章员外那个依靠,不能再放跑任何一个优质男人! 思至此,胭脂袖口中的匕首蠢蠢欲动…… 040 发怒 见胭脂不再回话,青梅叹息着摇摇头,便从她的身边走过去。 突然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青梅不可置信地偏过头看向胭脂,嘴里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 自由就在眼前,她不甘心! 而胭脂一脸狠戾地将匕首从青梅的肩膀处拔出,准备给她的心脏处致命一击,电光火石之间,簪星从天而降,踢开匕首,将胭脂死死地按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花语和钱良,以及媚娘等人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快救人!”花语没想到几日不见,胭脂竟然生得如此狠毒,先前听人说她毒死了姐姐胭眉,她还不是很相信,但现在赤裸裸的血腥事实摆在眼前,花语不得不承认,胭脂就是一条毒蛇! 钱良也被吓得瘫倒在地,他不敢想,昨日还小鸟依人风情万种的美人儿,今日怎的跟个女魔头一样?居然还举刀杀人?这得多恶毒啊! 他更不敢想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枕边人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午夜梦回,自己的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 想到这里,钱良赶紧摸摸后脖子:脑袋还在,还在…… 那边花语怒意滔天,直接让簪星将胭脂绑起来:“送官!” “不不不,不可啊!”媚娘颤抖着身子迎上来:“不可报官啊!” “为何?”花语隐约察觉到这里或许有隐情,但不妨碍她宣泄怒气:“青梅现在是良民,你们楼的姑娘意图杀害良民,罪恶滔天,不准报官是何道理?!” 花语压着声线吼出来,粗哑的声音在怒气的加持下,显得整个人颇有威严。 “不不不,若报了官,我这楼就开不成了,官人消消火,给我一条生路吧啊?”大局当前,媚娘收起自己那点小心思,只想保住这个楼,保住自己的饭碗。 钱良也爬着到花语跟前,软着腿也要站起来,低声帮腔道:“这楼是暗娼馆,官府那边没过明路,要是报了官,这里就没了。” “所以呢?”花语听着深觉莫名其妙:“你的姑娘当众行凶,还要包庇不成?” “不不不,我哪儿敢啊!”媚娘连连摇手摇头,指着被五花大绑的胭脂:“官人啊,行凶的是胭脂,你们只管带走她,我不认她了!哦还有,这是她的身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媚娘颤颤巍巍地将胭脂的身契双手奉到花语和钱良面前:“她是生是死,全凭官人做主!” 哦?还有这等好事?钱良的表情被花语尽收眼底。 “呵,你要她?”花语用力一拍钱良那蠢的连猪都不如的大脑袋,让他清醒清醒。 还好,钱良虽好色,但也惜命,反应过来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的脑袋还要呢。” 而被绑着的胭脂看到自己的身契被推来推去,愤恨地咬碎一口银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一个个,哄我的时候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给我,现在倒推得干净,呜呜,你们都是混蛋!” 花语直接气笑了,一脚子踢在钱良的屁股上:“听,她骂你呢!” 钱良也一愣一愣的,以往都是女人哄着他,还没一个能这样骂他的!脾气一上来,他软着的双腿瞬间硬起来了:“嚯,这个时候还嘴硬!” 然后一把抓过媚娘手上捧着的契书,气哼哼地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收到衣服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我不是东西?你就是个东西了?当众行凶,我就是打死你你也活该!呸!什么玩意儿!” “公子,这蹄子交给我,我来收拾她!” 见钱良摩拳擦掌的模样,花语深表怀疑,但是吧…… “人可以给你,但刚才说的条件,可还作数?”花语当然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刚刚她之所以能跟在簪星后面而来,就是和钱良达成了交易: “我方才已经答应帮你的胭脂赎身了,是她不争气,没等到好结果,可不是我没帮你!” 看!抠搜如花语都答应了大出血了,可惜老天没给她机会,哎。 “什么?”胭脂一脸错愕,她竟然生生毁了自己???不! 但没人关心胭脂这边的痛彻心扉。 钱良尴尬地挠挠头:“这不是不知道这蹄子不是个东西么,要早知道,我也不求公子了。” 一听钱良这想反悔的意思,花语气得咬牙,再次一脚子踢在他的屁股上,吼道:“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我认我认,我认还不行么。”钱良捂着屁屁,小表情委屈得很。 见钱良还算知趣,花语才压下要大打出手的冲动。别说,理直气也壮的花语在气头上的时候,身上那股气势当真咄咄,把人压的透不过气,只能低头认怂。 这超常的发挥,便是簪星,也默默地给花语竖起了大拇指。 除了青梅被刺,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搞定钱良,距离醉仙楼的真相,也就不远了。 安顿好受伤的青梅,花语便带着簪星直登钱良的大门,可刚进去便被钱良的小厮拦了下来:“公子稍坐,小的去通报一声。” “通报什么,是你家钱良请我们公子来的!”簪星一个轻推就将小厮推开,给花语让出一条路。 可花语刚走几步便停下,尴尬道:“不认路啊!” “哦!”簪星赶紧回去将刚刚爬起来的小厮逮回来,推到前面:“带路!” 小厮简直就要哭了,没见过这么凶的女人,又不敢不听,最后灰溜溜地走在前面,还时不时摸摸屁股,就怕簪星那女人一脚踹上来。 来到钱良的屋外,便可以听到从里头传来细微的哼叫声。 花语和簪星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再看小厮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小声道:“这不是……在忙么。” 忙?忙什么? 一个念头在花语脑中炸开,她震惊地问簪星:“胭脂呢?” “公子你之前只顾着青梅,钱良那小子差人将胭脂带走了。”簪星比花语还要快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恨不得脚趾抠地了。 看来钱良这个色胚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一想到眼前的屋子里在上演着什么大戏,花语反身就走:“去前厅!告诉钱良,完事了就滚过来!” 小厮被吓得连连应是:没想到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脾气也这么大! “这钱良,真是死性不改!”一路上花语骂骂咧咧的,恨铁不成钢啊! 簪星也深觉这人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哦! 等了接近小半个时辰,钱良才小碎步拉扯着衣服而来,花语远远地就看见了,立马别开眼:没眼看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钱良一站定,花语便忍不住讥讽,余光再一瞥:“呦,这脸怎么了?” 只见钱良左边脸上三道重重的红印子,细看还在冒小血珠,脖子上也红红的一片。 “该!”花语啐一口,差点就将手边的茶具摔个粉碎。 钱良不敢回嘴,只赔着笑默默地将衣服穿好,刚要在花语的下手坐下,被花语的一个厉呵“站起来!”又直起了身。 “我错了。”态度很好,但眼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很开心?很满足?这样的女人你都要?你饥不择食啊!”不知为何,当得知胭脂被钱良带走,花语心底就涌出一股无名火。 “不不不,是她勾引的我……”钱良还想狡辩一二,但花语直接打断:“你放屁!” 簪星也不明白为何花语如此生气,也属实是第一次看见花语发火,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宣泄。 “公子如此生气,莫不是也看上了胭脂?”钱良突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花语直接瞪大双眼。 “你放屁!”花语低吼一声,随手将手边的茶杯抓起来扔向钱良。 “啪!”茶杯应声粉碎。 “呐呐呐,你急了!还说没有看上胭脂?”钱良指着地上的茶杯,一副看透真相的模样。 摔东西从来不是花语会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生气什么?有什么好生气的?胭脂那纯属自作自受,她能帮着一次但耐不住人家就是往死里作。 况且那样一条毒蛇一般的女子,花语躲都来不及! 或许是因为胭脂身上面对绝境,想凭自己冲开一条路的拼头和精神,与花语有了共鸣。 她现在女扮男装,不也是在为自己博一条出路吗?不同的是,胭脂伤害了无辜的人,而花语不会。 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花语宣泄出来后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快快地深呼吸几口之后,又恢复成公子哥高誉。 “哼,本公子看上什么女人没有?就胭脂那样蛇蝎心肠的,也只有你稀罕,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逼急了咬你一口!”花语龇牙咧嘴,好像刚才生气的不是自己。 “公子大气!说实话,小的原不想的,但那胭脂的姿色实在是好,一时没把持住哈哈哈,不过放心,我办事的时候没给她解开绳子,安全得很啊!” “你变态哦!”花语和簪星齐声道。 041 麻烦 钱良终于吃到了胭脂,就算被花语发了一通无名火,依旧笑嘻嘻的。 见钱良如此没心没肺,花语掩去对胭脂的些许惋惜,说道:“行了,我来找你是为正事的!” “哦哦哦!那个嘛,得给我点时间嘛,哪能这么快就办成的。”钱良因为胭脂答应的花语一个条件,就是将醉仙楼的真实账本拿来。 “不过之前事急从权,公子想要账本,得告诉小的目的为何呀?不然小的也不敢不是?”钱良还是有点小心。 花语斜嘴一笑:“这你都想不到?醉仙楼如今这番光景,说明你那堂叔根本不济事,没本事盘活生意,倒不如给我做。” “啊?”钱良一缩脖子,“公子你要接手醉仙楼啊?可你远在汴京啊!” “啧,这你就不懂事了,我是要回汴京,你不是在钱塘么?”花语挑挑眉,给钱良挖个美坑。 “我?”钱良指着自己的鼻头,两眼放光:“公子你说的可当真?让我当掌柜的?”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掌柜的就满足了?我给你的只会更好!”花语的话太具蛊惑性,一下子戳到了钱良的心坎里。 “这……”钱良没想到花语在这里等着他,虽然理智告诉他,花语或许是框他的,但他确实在堂叔们眼里不够重量,郁郁不得志了多年,他太想出人头地了。 花语悄悄和簪星交换下眼神,确认钱良已经在动摇,于是再加一把火:“搏一把,你就不用住在这又小又破的宅子里了。” “还会有很多美人儿?”钱良不自觉地接下去,这都是他心中的理想啊! 花语会心一笑:“对,所以你做不做?” “做!”钱良一拍大腿:“堂叔那头脑早晚会拖垮了醉仙楼,还不如早早换人!” “爽快!”目的达到,花语也就不再多留,“我等你好消息!”说完便带着簪星扬长而去! 总算搞定钱良,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偷账本,不至于拿本假的糊弄自己,白白浪费功夫。 只是,花语也没想到,等了两日等来的账本竟然…… “这!”花语反复翻着醉仙楼的账本,眉头愈渐紧锁,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怎么会亏损成这样?” 竟然和提给二娘的相差无几! 钱良抖着腿,吊儿郎当地站在一边:“不知啊,就从这账本就能看出来,我那堂叔根本不会做生意,换我,怎么也不会比这差!” 花语无心回应钱良,她只关心:“这是真的吗?钱大富竟能任由醉仙楼连年亏损?” “当然!”钱良见花语怀疑,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这绝对是真的,据我所知,自那靖水楼开业,醉仙楼就不行了,我那堂叔好像寻了好些人帮忙,像许家、章家、王家等等,都没下文,这账本成现在这样绝对不稀奇!” 怎么会这样?醉仙楼的账本竟然没作假? 花语想不通啊!既然账本是真的,那说明醉仙楼真的已然是个空壳,那现在的满堂宾客是几个意思?难不成钱大富有钱烧的,非要做“钱塘第一酒楼”的门面? 花语表示脑壳好痛! 看来针对醉仙楼的调查方向有点偏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花语将账本放下,烦躁地想起身跳脚,但碍于钱良还在,得把戏做全。 “做得好!这事儿多亏了你才能如此顺利,我心里有数了,只是要想以最好的价格将醉仙楼盘下来,我还得想想对策,毕竟这真实情况,钱大富是肯定不认的。”花语一边对钱良表示肯定,一边又将新的问题抛给他。 果不其然,钱良一听只略加犹豫便开口:“咱俩现在已经上了一条船,我也信公子,那便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只是公子可千万别说出去是我透露的!” “那是肯定,本公子才不屑那样做!” 得到花语的保证,钱良说道:“其实吧,我那堂叔有个不正经的买卖,公子若是拿到了那个把柄,基本上就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花语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立马追问:“什么买卖?” 钱良笑嘻嘻地对花语伸出手心:“前几日那药丸?嗯?”说着还挑挑眉,一脸猥琐相。 “你还惦记着呢?怎么,家里的嫌弃你了?”花语战术式后退,差点忘了这货本质还是个色痞子。 “哪能啊,现在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很!”钱良说的多半就是胭脂。 为了尽快得到想要的信息,花语也知道不好再吊着钱良,翻着白眼从怀里掏出白瓶子扔给他:“给你!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药丸,一天最多一颗,吃多伤身!” 钱良如获至宝,笑得嘴巴咧得老大。 等高兴够了,钱良才凑到花语耳边说了老些事情,说到最后花语的双眼直发亮!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虽然调查醉仙楼的初步想法错误,但拉拢钱良确是明智之举。 “好!事情办成了,你记头功!”花语不介意再给钱良画个大饼,钱良呢也乐得接受,笑呵呵地抱着宝贝瓶子回家了。 等钱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簪星才上前低声问花语:“他说了什么?” “非常有用的消息,簪星,我觉得我们肯定能成事!”花语兴奋极了,抱着簪星蹦蹦跳跳,跳了一会儿安分下来:“只是,可能,需要王爷的帮助。” “这……”簪星真心为花语高兴,但……“其实,自上次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主子了。” “什么?”花语的心情起起伏伏,忽的咯噔一下:“不是说他会没事的吗?” 簪星当然相信以赵昱的本事会全身而退,但万一呢? “或许这次主子有别的安排,不方便透露行踪。”簪星猜测。 即使簪星这么说有一定的道理,但花语依旧不放心:“那最晚什么时候能知道他是否安好?” “这……得看主子是否需要我。” 对哦,她们毕竟是下属,赵昱是主子,哪有下属去问主子的动向的? “那想找他帮忙也不行喽。”花语呆坐着咬下嘴唇,她刚才也不知怎么了,怎么会想去麻烦赵昱?这是有多大的脸啊? 飘了飘了! 拍拍嘴巴,花语只好再想别的办法:“簪星,你以前去过类似赌坊一样的地方吗?” “去过。” “那要是想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在经营赌坊,有没有放印子钱,有门路能查到吗?”花语这方面是真的不懂,只能虚心求教。 簪星想了想,谨慎地说:“本朝明令禁止做这等生意,如若沾手,必定会用别的方式遮掩,像绸缎庄、玉石铺、茶馆酒楼……” “酒楼?”花语抢话道,“酒楼怎么做?”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有这个门路,具体怎么做……”簪星摇摇头,显然也超过了她的认知范围。 “刚刚钱良跟我说,钱大富敛财的手段不干净,多半和赌坊、印子钱有关。” 簪星恍然:“所以姑娘才想借主子之力?” “嗯。”花语抿着嘴点头,“我们在这里,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我这个高誉身份是真的,也不见得能挖出钱大富的老底。” 正愁着,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抠门声,声音不大,但很有节奏的三长两短。 “谁?”花语望向簪星,直觉是赵昱的人。 簪星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主子那边有的信号。 门开了一条缝,外头是蒙着面的男人,簪星立马认出来是傅闲,赶紧放人进门,再探出头确认一下没有人尾随才将大门紧锁。 傅闲来到里屋才解开蒙面:“打扰了,爷有麻烦。” - 深夜,月上梢头,黑压压的乌云布满夜空,挡住柔和的月光。 静谧的巷子里,一个个黑影隐在阴暗处,落地无声,小碎步快速前行,最终消失在巷子深处。 这厢花语看着站了一屋子的男人,眉头深锁:我这院子就这么大,挤进来这么多人,怎么住? 赵昱也不想,实在是上次被官府围了矿山后,紧接着又被查了几处窝点,他必须找到一个绝不会被查的地方。 很不幸,花语中奖! “只借宿两日,两日后,他们便出城。”赵昱满眼都是这个小小的身影,此时的她双手环胸,小脸鼓鼓的跟个皮球一样,很是逗趣。 “好吧,那你们只能住簪星的房间和隔壁储物间,我和簪星睡我的房间。”花语自觉已经安排妥当,可傅闲眼巴巴凑上来,乞求道:“我们还没吃东西。” “额……” 最后,花语认命般地撸起袖管,燃起小厨房的蜡烛,开始和面。 赵昱跟着走进小厨房,看见花语露在外头的一截雪白小臂,和肩头处散开的墨发,突然有种“娇妻洗手作羹汤”般岁月静好之感。 “家里米不多,面多,煮面是最快的,肉有几块腊肉,散在面里味道应该不错。”花语没有回头,只以为是簪星进来了,便指着旁边的菜叶子:“帮我洗一下菜。” 赵昱回头看看,没有人过来了,那花语是在叫自己洗菜?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花语催促:“帮一下,我忙不过来。” 好吧,佳人相求,赵昱只好也撸起袖子,向花语走去。 042 羊肉 “王爷?” 赵昱一走近,庞大的身躯一下子遮住了一片光亮,花语拧眉抬头,正撞上赵昱着手洗菜。 “王爷别动,让我来吧。”花语放开手里的面团,往身上抹几下就想接手洗菜,可赵昱却往旁边一躲:“不是忙不过来?我会洗菜。” “额……王爷万金之躯,还是我来吧。” “别废话,我饿了,你要洗菜我就帮你和面,但我不会和面。” 赵昱这话说的,花语只好悻悻地缩回手,顶着赵昱与生俱来的威压继续和面。 感觉到花语的动作很明显没刚才自然,身子也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赵昱无奈一笑,开口道:“我以为,你和我之间,是朋友。” “啊?”花语脚下一抽:“这话从何说起?王爷万金之躯我不敢妄想,况且我已经签了契书,是王爷的下属。” “那契书没有时间,意思是走个过场。”赵昱想了想,继续解释:“至于那砍手砍脚,我的本意是让你知道孤身冒险是很愚蠢的做法,你身边只有簪星一个人,她若出事,你该如何自保?” “……” “可你让我很意外,居然愿意为了簪星舍弃自己,我原以为你是自私自利的小女子,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一面,所以我给了你一份无效契书,也给了簪星一份放奴书。” “放奴书?”花语听得心神动荡,声音都有点发颤。 “对,以后簪星就是你的,她说此生自愿跟随你。”说到此处,赵昱笑了一声:“如此忠仆,是你应得的。” 花语沉默了,她没想到隐情竟是这般。 “簪星不是仆,我没把她当做仆。”万语千言,花语只汇成一句话,同时一滴泪水悄然落下,砸在满是面粉的手背上。 “我也没把你当做过下属。”赵昱沉声道。 “那你把我当做什么?”不知为何,胸腔里涌动一股子气,花语抬起头看着赵昱,想知道这个答案。 赵昱回视,眼底满是温柔,只是正巧背光,花语看不见。 “刚才说过,我把你当做朋友。”赵昱一字一声,浑厚有力。 看不清脸部表情,但花语知道,这话是真诚的,并非作弄她。 暖意瞬间流过心房,笑意爬满眼角嘴角,花语别过脸,低声呢喃:“我可没有年纪这么大的朋友。” 赵昱一愣,想起之前在船上说过花语“二十”不小了,看来还挺记仇的。 幸好今日有机会将矿山的事情说清楚,不然这小家伙得记仇记多久? 簪星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和气融融的二人,她愈加坚定心中所想:赵昱这个铁树,要开花了。 - 两日很快过去,花语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这小小院子挤了这么些人,她真是很不习惯。 但是赵昱和傅闲却没走,说是还有要紧事没办完,需要多逗留几日。 既如此,花语小脑筋一转,提溜着“小武器”来到隔壁屋子,轻轻扣门:“哥哥,在吗?” 为掩人耳目,赵昱又化身花语的“哥哥”,暂住在原本属于簪星的屋子。 “进。” 花语笑眯眯地推门而进,自然地将“常胜武器”美味果子摆在桌上:“哥哥,我做了果子,来尝尝?” 赵昱从里间走出来,眯起眼睛看着满脸“坏笑”的花语,轻叹一声:“说吧,这次又要什么?” 不得不说,好像每次花语有事相求,都会给赵昱做茶果。第一次见面亦是。 “嗯。”花语思索一下,说道:“我这边遇到一个难题,醉仙楼掌柜的钱大富可能做赌坊或放印子钱的生意,我想拿到他的罪证。” 一口果子咬下,满口留香,不甜不腻恰到好处。赵昱抬眼与花语目光相撞,瞧了一会儿,等花语实在撑不住垂眸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人不大,小聪明这般多。” 没有直接拒绝,就有余地,花语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办法,谁让我突然有个哥哥呢?” “噗——”赵昱直接噎住,“胆子肥了?”敢威胁他? “那不敢!”花语都会抢答了。 看着花语那人畜无害的小模样,赵昱失笑:“回去等着。” “好嘞,谢谢哥哥!”花语开心地差点跳起来!这两日她真的想尽了所有办法,都做不到在不惊动钱大富的情况下拿到他的罪证。有赵昱的帮忙,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一高兴,晚上花语特地搬出自己绝活:羊肉锅子!虽说现在秋季吃锅子和羊肉有点早,但细心如花语无意间发现赵昱的双手冰冰凉,就像常年泡在冰水中的那种凉。 她想着药补不如食补,羊肉锅子或许能缓解一下体内的寒凉之气。 可是没想到锅子一端上来,赵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傅闲满脸尴尬地将花语拉到一边:“怎么做羊肉啊?爷不吃羊肉的。” “啊?”花语意识到自己好心办错事,也怕赵昱反悔不帮自己了,立马回来打哈哈:“错了错了,我不知道,那个,那个我马上端走!” 说着花语就要上前将锅子从赵昱面前端开,可赵昱却挡住她的小爪子,看着桌上正咕咕冒热气的锅子,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之后,给出评价:“甚好。” “爷!”傅闲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引得赵昱看过来:“无事,许久未吃了,怪想的。” 原来不是不吃,是许久未吃了,让傅闲这样刚到赵昱身边做事没几年的想当然以为他不吃羊肉。 “那就好,锅子吃了,暖和。”花语在赵昱对面坐下,自觉地给他的碗里盛满羊肉,再给添一碗汤。 赵昱一口一口全吃下去了,连个汤底都没剩。看赵昱吃得香,花语也高兴,只是…… “他为什么之前不吃羊肉?” 洗碗时,花语让簪星把傅闲叫进来,问出这个问题。 “我知道他之前在北境征战多年,那边牛羊肉多,就没考虑到他是不是不吃羊肉。”花语解释道:“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不吃羊肉?” 傅闲耸耸肩回道:“不是我以为,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爷不吃羊肉。” “……” “不过,现在吃了,说明姑娘在爷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傅闲感叹道,难得这般正经。 就连簪星也连连点头:“姑娘,主子对你,真的不一样。” 花语整个人呆住,手里的碗差点滑落,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后直接将这一唱一和的二人赶出厨房,将门一关靠在门背后,花语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不不不,怎么可能? 他是摄政王,高高在上,而她只是世间一颗随风飘荡的尘,地位太过于悬殊了!即使本朝对“门当户对”没有那般苛刻,但多多少少都会讲究一二。 花语有自知之明,她不会有奢望的!就算赵昱真的有意,恐怕也只是一时兴趣,不会长久,只要她把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花语暗暗给自己鼓气,连连深呼吸,才稳定住心神继续洗碗刷锅。 吃锅子费时间,等花语收拾好出来,天色早已擦黑,匆匆一瞥,花语发现门口梁上一个灯笼灭了,刚想叫簪星一起来点灯,可回头便看见赵昱走出来。 顺着花语的目光,赵昱也看见了那个灭了的灯笼。 “火匣子。”赵昱自然地向花语伸手。 “啊?哦。” 同一个屋檐下,花语也知道不可避免地会有很多交流,便坦然地掏出火匣子递到赵昱的手心。 尖尖的指甲轻轻扫过他的皮肤,许是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赵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月前的那个吻,也是因为花语的尖指甲刺了自己,才清醒过来,不然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赵昱个子高,轻松即可点燃灯笼,微微颔首便看见烛光摇曳下,花语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细嫩润滑的肌肤,目光往下移,便是她那红水滴般的娇唇…… 忽而间,赵昱猛地转身,大步跨开出了门。 “嗯?大晚上的你去哪儿?”花语下意识间脱口而出,但立马就反应过来她没有过问,小手捂住嘴巴,双眸满是惊慌,好似丛林中被惊动的小鹿。 赵昱回头,这一幕落入眼底,脚下步伐更快,只须臾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花语怕赵昱回来没人应门,小跑着回去把傅闲拉出来放在门口充当门童:“王爷出去了,你守个门!” 说完便打着哈欠回屋洗漱睡觉。 深夜,傅闲倚在门廊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之间感觉一股凉风袭来。 “啊秋!”一个喷嚏直接惊走了瞌睡虫。 “爷?”傅闲揉了揉眼睛,给赵昱开门,“爷!你这怎么湿透了?” 赵昱沉着脸,不作回应:该死,这臭小子怎么在这里,丢人! 看着赵昱只管往里走,傅闲傻乎乎地跟上去,还在叽叽喳喳: “爷是遇到埋伏了吗?” “他们发现我们了?” “我们要不要今晚就撤?” …… 赵昱忍无可忍,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闭嘴,滚去睡觉!” “是!”虽然不懂,但傅闲本能地听从命令,直接脚底抹油,溜! 回到屋子里,赵昱才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或许应该早日离开,不然早晚冻死在这里。 043 魔鬼 又过了几日,花语终于收到了赵昱为她弄来的钱大富放印子钱的罪证,以及另一个劲爆的信息。 花宅院子里的小石桌旁,花语和赵昱对面而坐,手里厚厚一沓文书。 “这钱大富,也算个商业奇才。”花语看完资料后,感叹道,“就是运气不好。” 赵昱也表示赞同:“是了,他的那些奇思妙想在世人眼里,都归属为走偏门,非正统,可惜了。” 花语点点头,她心里是很欣赏钱大富的,但他的经商理念有点超前,且在操作过程中没有预知潜在风险,最终导致现在的窘迫局面。 就拿醉仙楼来说吧,钱大富想出来一个多家同时资助做生意的主意,相当于报团取暖,更适用于家底不厚的商户,但到底没人试过,他便将醉仙楼当做试点,集资了钱塘众多商户,如许家、章家、吴家等等,一起经营醉仙楼,根据投入的资金占比在年底得到分红。 前期确实吸引了很多商户,但随着人多起来,对于酒楼的经营方式也各有各的想法,钱大富作为发起人,光在调节矛盾便花了许多功夫,根本没注意到这“钱塘第一楼”开始后力不足。 毕竟在这小小钱塘,能在酒楼持续大消费的也就那几家,而那几家还都是醉仙楼的主人家,签账和欠账的情况与日俱增,最后竟活生生掏空了醉仙楼! 紧接着,靖水楼开业,凭着独具一格的风味和特色,将原本就不多的客人吸引走了大半,醉仙楼更是成为一个空壳。但前期投入太多,若钱大富将实际情况说与众投资者知道,那钱家将面临的,便是墙倒众人推! 所以除了应对众投资人的每年分红,他还要刻意保持醉仙楼的满堂宾客,这样才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才会放心地将经营权稳定在钱大富手中。 重重的资金压力压得钱大富喘不过气,最终走上了放印子钱的不归路。 这就解释了为何醉仙楼的账本,也就是钱良偷出来的那本,以及送到汴京二娘手里的账本,都显示着醉仙楼的亏损情况。 花语也是没想到,醉仙楼的账本竟然是真的。 “这拆东墙补西墙,又能维持多久呢?想来钱大富也是觉得承受不住了,才会将真实账本送到汴京二娘手上。”花语放下资料,思索着应该如何解决醉仙楼的问题。 赵昱没花语那么多感叹,直说道:“说到底是能力不足,这样的人只适合在幕后做军师,让他上阵杀敌,可不就被射成了筛子?” 这比喻真是……一针见血! 花语苦涩一笑:“我感觉我比较惨。” “从何说起?”赵昱探究的目光看得花语不自觉地直起身,噘着嘴摇摇头。 赵昱看在眼底:“怎的?二娘还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花语连连摇头,就如同之前在船上一般,拒绝回答!但也表明了确实除了查账,花语还有别的任务要完成。 想来与这两家酒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别说花语,赵昱此次的钱塘之行,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各怀“鬼胎”的二人相对无言,静静地坐着。 秋风潇潇,打落树上的枯叶,摇摇晃晃轻飘飘落在花语的发髻之上,赵昱抬起手伸过来,惊得花语直接僵住,目光随着他的手而动。 “叶子。”赵昱将落叶拿下来在花语眼前晃晃。 “哦。谢谢王……哥哥。”花语羞涩地抓抓脑袋顶,眼神飘忽,躲躲闪闪不敢与他有目光接触。 察觉到花语的不自在和不信任,赵昱也不恼,将话题转到:“靖水楼那边你查清了吗?” 说正事的话,花语一下子就精神了,绘声绘色地给赵昱说了许白缨、郭安和许平泽的故事。 “许平泽就是你去最底层要见的那个?”其实赵昱已经听傅闲复述过了,但再听一遍花语说的,别有一番乐趣。 “对!”花语知道他说的是矿区最底层,配合地不说破。 “说说看你的打算。”既然花语那要做的秘密之事与两家酒楼有关,那赵昱便可以一点一点打探出来。 “额……”花语自是有打算的,但可没想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见花语依旧不想言语,赵昱冷哼一声:“怎么?醉仙楼的事求到我跟前来,办妥后连问都不能问了?这是过河拆桥?” “当然不是!”花语立马辩解,“只是你日理万机的,我这等小事不好麻烦你。” “我这问了,便不是麻烦。”赵昱的态度出奇地强硬,让花语有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好嘛,果然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 思索一下,花语便捡着没那么重要的说出来:“许白缨这个人,我得先去见见,探探底,因为我认为这许家里头不干净,仅仅为了争夺家业便不惜牺牲亲人的名誉,甚至下了死手,可见其心狠毒辣,另外我猜测许白缨这个人,或许也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 “当得知许平泽与她的关系后,她能顶住世俗压力已是不易,居然没有心灰意冷还能接受新人,可见其内心强大,也不排除许白缨是想借着郭安东山再起。” 不是花语要以恶意揣度许白缨,而是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 “许家要许白缨的命,她却安然无恙活到现在,还活得这般精彩,再次引得许家动歪心思,说她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子,鬼都不信!” “至于她在这件事里担任什么角色,还需见过才能知道。”花语言毕。 赵昱很意外她竟然能分析到这个程度,眼底满是欣赏之色,只是…… “若如你猜想,你确定能搞得定许白缨?” “额……”讲真的,若猜想成真,那论城府,花语定是比不上许白缨的,贸然去见怕是会坏事。 见花语愣愣的傻模样,赵昱脱口而出:“是否需要我……” “不不不,我可以的。”花语立马连连摇手:开玩笑,再找他帮忙的话,早晚会保不住自己的“小秘密”。 “真的?”赵昱哪里不知道花语那点藏不住的小九九,但他美滋滋的还乐意配合:“放心,我不关心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也不好。”花语坚持拒绝。 在赵昱以为她不信的时候,花语却说:“你秘密南下,帮我查到钱大富的罪证已实属不易,若再抛头露面,我怕的,是会影响你的正事。” 稀奇了!赵昱自军功赫赫之后,还没人会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多的都是将问题抛过来等他解决的,再之后他历练出来雷霆手段,更多的便成为了伸手讨要的人。 总之,都讨厌的很。 花语这般,除了许玥君,是第二个。 “我自有分寸,说了可便是可。”花语退,赵昱便进,他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能拒绝他赵昱的人! “额……”花语一整个大汗,不知道为啥,她感觉赵昱在耍酷! 短暂的僵持之后,花语落败:“好吧,那你是我的……?” “我自是你的兄长。” 敢情这是装兄长装上瘾了! “好吧。”既然他都替她决定了,花语还能说不吗?刚想起身离开,又想起来一件事:“哦对,醉仙楼那边我接触的时候,是男装。” 这点花语觉得需要提前说清楚,毕竟之前在船上时第一次男装就被赵昱碰上,还挨批了一顿。 可这次赵昱却点点头表示赞同:“甚好。” 花语一愣,但没多问,只说好了明日给许白缨下拜帖,届时赵昱同去。 本以为许白缨会另找时间相约,没想到拜帖刚送过去,就有郭家的人上门来接花语。 虽疑惑,但花语依旧紧赶慢赶地将男装换上,妆容画好,一切妥当之后,走出房门,赵昱正站在院子中间等她。 挺拔如松的身姿,威严肃穆的气场,一身深青色锦服衬得他贵气无比,英俊容颜更是锦上添花。以前花语怎么没觉得赵昱这个老男人竟然如此顺眼? 而赵昱也转过身瞧见一身男装的花语,个子虽矮了些,但妆容弱化了女子阴柔,显得更加立体,独有一份少年的意气风发。 赵昱不得不承认,花语这个模样,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翩翩少年,还未经过尘世的杂染,眼神里透着清澈和美好。 “很好。”赵昱由衷赞美,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就这样,花语顶着赵昱投来的目光,一头钻进了马车,帘子刚放下又被掀起来:“诶诶诶,你不骑马吗?男女同车,这不大好。” “哦?哪里来的女子?”赵昱稳稳地落座在主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花语怎么没发现这男人狗起来能这么狗? 就这样,花语和赵昱同坐一个马车,穿梭在钱塘城,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到位于城另一边的郭宅。 一下马车,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花语直接愣在原地:怎么会? 赵昱也晃了下神,但到底比花语强多了,扯着呆若木瓜的花语来到许白缨面前见礼:“许老板久仰大名。” 许白缨微微一笑回礼,眼神落在偏后的花语身上:“这位姑娘怎么穿成这样?” 本就呆了的花语更加瞠目结舌…… 许白缨是魔鬼吧? 044 妖精 天啊,三清真人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还都姓许? 花语第一反应便是郭安与许白缨成亲,或许目的并不简单。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等众人被引到前厅后,郭安从外头急忙忙地小跑进来,直奔他们而来,远远地便向赵昱行了个叩拜大礼:“草民拜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许白缨也盈盈走到郭安旁边,给赵昱行大礼。 花语更是蒙圈了,她的眼睛是不是坏了?还是脑子坏了?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过来后要打哈哈许久才能说到正事上,怎么这俩直接给赵昱跪下了? 花语的眼珠子总算转了转,震惊地看着赵昱,满眼的不信任:根源肯定在赵昱身上! 赵昱无奈摇头,他自然是知道郭安认得自己,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非要一起过来了,他可是在帮她,她这副鬼样子好似自己要拐卖她似的! “别愣着了跟个木头一样,过来。”赵昱没有搭理还跪在地上的郭氏夫妇,直接向花语伸出手。 花语反应过来之后,愤愤不已,但碍着在郭宅,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赵昱身边:算了,不就是狐假虎威么,她也不是不会,谁让这老虎自己非要冲到前头的? 见花语还算乖顺,没有当场给自己下脸子,赵昱心底愈发满意花语这股子聪明劲儿。 “起来吧。”赵昱没等郭氏夫妇起来便直接在主位落座,刚坐下,又对着花语招手:“过来,在我旁边坐。” “哦。”老虎发话了,小狐狸能说啥? 只几句话的功夫,这厅里的人的地位,一下子分明了。 花语坐下后,眼神便止不住地往许白缨脸上瞟,几眼下来,她倒是发现,其实许白缨和二娘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二娘颧骨会高一些,许白缨的额头更加饱满。 二人之间也只是眉眼间比较相似,以及多年的经商锻炼出来的气韵也有些相似罢了。 “敢问王爷驾临,是何缘故?”郭安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看着赵昱,那眼神,可一点也不复方才的恭敬。 可赵昱反而一笑:“这才对么,若你能对我恭敬,那倒要怀疑你是不是你了。” 郭安:“王爷说笑了,早前是草民年轻不懂事,心里是一直敬着王爷的。” 赵昱:“嗯,成亲了,是懂事许多。” 郭安:“王爷驾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昱:“你不知?” 郭安:“不知。” 赵昱:“是吗?许老板,你可知?” 许白缨被点到,丝毫不见惊慌,盈盈一笑:“回禀王爷,民女知晓。” 赵昱:“哦?说来听听。” 许白缨:“民女斗胆在回王爷话之前,先问这位姑娘一个问题,姑娘自进门便一直瞧着我,可是瞧出了什么?” “啊?”花语突然有种偷腥被抓的羞臊感,但到底有赵昱在这里撑场子,她强挺着腰板,顶着气势:“嗯,没什么,许老板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哦?是吗?”许白缨轻轻摸了摸脸,笑道:“那是民女的福气了,能和前王妃长得相似。” “!!!”她可没说是二娘,这许白缨怎么跟个妖精一样,什么都知道? 花语震惊了!她第一次感觉遇到了高人,高人啊! 见花语就要塌架子,赵昱立马补上:“许老板是个直爽人,既然知道我们的来意,便打开天门说亮话罢。” “是。”见赵昱护着花语,许白缨也不会找不痛快,顺着回道:“民女知晓会有人来查靖水楼的账,判了许久总算将人盼来了。” 话说成这样,花语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既如此,那便安定心神好好瞧瞧许白缨到底是何方神仙! “是吗?许老板还知晓什么?”赵昱漫不经心地问道。 许白缨:“民女还知晓许家,也就是我的本家,想要我的命。” 嚯!真敢说!花语这总算明白了,敢情这许白缨根本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命苦之人,心思藏得这般深,怪不得许家那几房屡屡不得手。 看来之前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这许白缨怕不是将许家,乃至整个钱塘城都给耍了! 只是……郭安呢?郭安在整件事里又是什么角色? 思至此,花语的目光便落在一旁持恭敬姿态的郭安身上。 “所以,这便是你找上郭安的理由?”赵昱不急不忙的态度,也让花语开始起疑,这厮是不是早就知道实情? 许白缨莞尔,余光瞥向郭安,郭安立马接过话:“回禀王爷,是草民找上的白缨。” “就因为她的长相?”赵昱也是直来直去,根本不顾忌。 “是!”郭安更直接。 所以,这就是真正的打开天门,说亮话啊? 花语这是涨见识了! “没出息的东西。”赵昱没好气地骂了一声。 许白缨:“我自愿的,若没有郭郎,我现在埋在哪个山头都不知道。” 确实,若不是郭安给了许白缨一个家,就凭许家那狠劲儿,夺了许白缨手里的家业之后,怎会给她留一丁点余地? “你们倒是各取所需。”对于这俩人的关系,赵昱其实早就心知肚明,所以不觉奇怪。 而花语则又接收到一个信息:郭安之所以和许白缨成亲,是因为其酷似二娘的长相……那郭安更没道理会帮着许家坑二娘的银钱! 所以…… “敢情这都是你们自己计划好的?”花语不敢相信地问道,语气中饱含质问,却换来许白缨的呵呵一笑。 “姑娘不愧是前王妃许老板派来的人,竟这般快便反应过来了,既如此,我便放心地将靖水楼交给姑娘。” 许白缨的话音刚落,郭安便配合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平整平整后举到花语面前。 许白缨:“这是靖水楼的地契和所有工人的身契,还望姑娘能善待这些人。” 花语傻眼了,这夫妻俩刚见面便花式玩自爆?一上来就将花语架在火上烤! “哼,你们以为我来查账就是要收走靖水楼?”花语冷笑道,不肯接那烫手山芋。 许白缨:“无论姑娘想要什么,靖水楼如今这般境况,我们夫妻也没有脸再经营下去了,不如还给许老板。” 闯了祸就想跑,这算盘打得咣咣乱响! 花语气得眼神逐渐凌厉,小手紧紧握拳,即将就要火山爆发的时候,一只温润带粗茧的大手盖上来,瞬间浇灭了她的怒火。 她本能地回眸,对上他清冷深邃的双眼,她知道她差点就中了这许白缨的激将法。赵昱鼓励的眼神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头的毛躁。 “许白缨!”花语点名她,再回首,又是冷静的花语,“靖水楼如今何境况?我看着倒是好得很。” “几万两的亏空,是我们夫妻的错。”许白缨这坦白又认错的态度倒是好。 “因何而亏?”花语才不管许白缨那惺惺作态的可怜模样,开始试着将主导权抓到自己手里。 “唉,说来便话长了,是我前两年惹下的祸事,被许家勒索,郭郎只是想保护我。”话到此,许白缨洒了两滴眼泪。 看来说的是许平泽,之前大家都以为许平泽曾在去年年中出现是为了许白缨,那许家以此来勒索也说得过去,只是花语已经知道那根本不是许平泽! 计划这一切的不是阴险恶毒的许家,便是这深不可测的许白缨自导自演而为之。 花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所以,几万两,都被许家吞了?” “是。” 花语还想问,但感觉到赵昱的手在收紧,立马意识到许白缨这是又想将她牵着鼻子走。 这许白缨真是无时无刻都想掌控全局。 花语此时有点庆幸赵昱跟过来了,若她孤军上阵,面对许白缨这样的强敌,怕不是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她不急着回应许白缨,冷静一下整理思绪: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两笔巨款在许家,且很明显郭氏夫妇根本不想做这个出头鸟……郭氏…… “郭安,你怎么说?”花语突然就找到了突破点! 是啊,从进门开始,许白缨都在代替郭安说话,郭安根本没有表任何态度,但从接收到的信息来看,郭安没有理由会坑害二娘! 可是,郭安的余光下意识瞥向许白缨,许白缨便想开口,但直接被花语指着打断:“我没问你!”然后指向郭安,语气凌厉:“郭安,你想清楚,这靖水楼你还要不要经营下去?” 郭安没有回话,但能看到他攥着地契身契的手已经暴起青筋。 “郭安,我代表二娘最后一次问你,靖水楼你真的要拱手相让?”花语不信自己提到二娘,他还会无动于衷? 果然,郭安一听“二娘”便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纠结。 花语知道郭安肯定还知道些内情,只是碍于许白缨在场。 她想让许白缨离开,但还没开口,赵昱便替她做了主:“听闻靖水楼的江南风味甚是美味,我现在倒是饿了,许老板可否劳驾?” 许白缨:“那我去安排管家……” 赵昱摆手:“许老板可是听不懂本王的话?” 搬出王爷的身份,许白缨也无法,不得不暂时离开,只是走之前还是以眼神“警告”了一下郭安。 第45章 045 窒息 花语跟随着许白缨的身影伸长了脖子眺望,确认她已经走的够远不见人影了,才继续问郭安:“说吧,靖水楼到底怎么回事。” 可郭安依旧畏头畏尾地不敢说,直接把赵昱气得猛然一拍桌子:“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还像上过战场的?在江南待久了连脾气都软了?”…… 赵昱直接将郭安劈头盖脸一顿骂,最后又爆出来一个猛料:“曾经那个能为了许玥君对本王拳脚相向的郭安,死了吗?” 嚯!这看起来跟个软蛋一样的郭安,竟然打过金尊玉贵的赵昱! 好勇啊!花语一下子对郭安“肃然起敬”,完全忘了自己曾经也甩过赵昱一巴掌…… “我当然没忘。”郭安总算开口了,只是声音还有点低:“若不是那次,我也不会远走江南,被迫接手靖水楼,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和她和离了。”赵昱说道,眼神紧紧盯着郭安的面部表情,“是她提的。” “她为何要提?是不是你欺负她了?”郭安只知道摄政王与摄政王妃和离了,却以为是赵昱有了新欢才抛弃“旧爱”。 赵昱苦笑着摇头:“她说做王妃太累了,想要自在些的生活,还说以后或许会来江南安度晚年。” “来江南?来钱塘吗?”郭安自知自己无法再进汴京,心底却盼着许玥君能来这里。 “就你将靖水楼经营成这副模样,她来了,你有脸见她吗?”赵昱戳人心窝子,也是很在行的。 郭安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分崩离析,一直笔挺的腰终于弯了下去,自嘲般地笑道:“确实没脸见她,我连跟她说句话都不配。” 说着郭安竟给了自己俩巴掌,用力之大瞬间留下两个红掌印。 “若还有血性骨气,就好好守住她给你的靖水楼!瞧瞧你自己,莫不是对那许白缨也动了真心?”赵昱一语中的,若郭安此时的犹豫不决是对许白缨动了心,那他和花语就是把许玥君从汴京叫过来也无济于事。 幸好,郭安立马否认:“当然没有,我对二娘的心日月可鉴!” “那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看赵昱句句问到点子上,花语也激愤地怼了过去。 郭安当然也明白:“其实最初,我接近白缨确实是因为相貌,但后来发现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便顺理成章成了亲,自然也得帮她应付许家那边的事,最后就……这样了。” 有了几次被陷害和污蔑经历的花语,直接问道:“那次是什么情况?仔细说来?” 郭安没想到花语一姑娘家家的竟能这般直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下意识用眼神询问赵昱,见赵昱点头,这才顶着害臊说了出来:“原本只是一次商户之间的饭局,我,章家、许家、吴家、钱家他们都去了,我多喝了几杯,再次醒来,就瞧见白缨在躺在我身边,据她所说,是有人蒙晕了她,要坏她清白,后来还想寻死,我……也是想护着她的,就如同护着二娘一般。” “呵呵,当年没护住许玥君就被遣来钱塘,这让你愤愤不平,便将这股子劲儿全使在保护许白缨身上?你也是蠢的可以。”赵昱顿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这明晃晃的就是许白缨自己的算计。 郭安没有否认,继续道:“后来我也觉出了不对,但已经晚了,我俩已然成亲,靖水楼的管理权交了大半,白缨也愈发显露能力,我粗人一人,笨嘴拙舌,她玲珑七巧,能言善辩,把我生生地压了下去,一点喘息余地也不给。” 真的是窒息。 “所以,你也想瞅准时机翻身不是?不然这第三次借款也不会到达二娘手里。” 花语终于明白了,怪不得第三笔钱奇奇怪怪的,和第二笔的时间非常近,好似故意为之。原是郭安的将计就计,他已身在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倒不如静待时机,一击即中。 只可惜,许白缨也不简单,既看出了郭安的打算,也不阻止,任由花语前来查账,用交出靖水楼来争得先机,以退为进,意图把花语糊弄着打发走。 “是。”郭安爽利地认下:“姑娘,王爷,我想保住靖水楼,这是二娘给的,我不能,也不想看到它毁在我手里。” “好!”只要郭安没有叛变,那靖水楼还有救,花语便有信心将那几万两讨回来! 只是,这一切也离不开郭安的配合,花语继续问:“你既然清楚许白缨的为人和意图,为何你现在如此听命于她?可是被拿住了把柄?” “不。”郭安苦笑摇头,“是她将把柄送到了我的手上。” ??? 花语一整个大晕乎!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里?还是一个有可能有异心的人! 她看不懂了,只好求助赵昱:“哥哥?” 察觉到花语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赵昱深吸一口气,失笑:“她是不是对你说,若有一日她倒下了,你也活不了?” 郭安狠狠地点了头。 但花语还是不懂,赵昱只好认命般地与她解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许白缨这是破釜沉舟。”见花语依旧不是很明白,赵昱补充道:“别忘了她已经失去了许家所有家业,还被追杀过,说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做事还有什么顾忌?她连命都可以丢,还有什么不能丢?” “啊!”花语醍醐灌顶,“就好像她喂了郭安一剂毒药,自己以刀抵喉,若郭安不服从她,她便自杀,顺带把郭安也带走!” “是这个理儿。” “阴险至极!”花语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愤不已,“她这是自己活不下去,还要拉无辜之人一道死!” 也是,许家人这般对她,利用许平泽欺骗在先,谋财害命在后,任是谁都是走到绝路的。 赵昱沉思片刻,再对郭安说道:“若由你出面,从许家讨回银钱,胜算有多少?” 郭安盘算了一下,谨慎道:“三成。” 这么低,看来是行不通。花语想着。 可赵昱却一口应下:“可,有多少算多少,能讨回多少算多少,你且去,其他我来安排。” 郭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 时间差不多了,许白缨也带着靖水楼的菜品回来,可刚放下,赵昱便起身告辞,拉着花语头也不回地离开郭宅。 “怎么就走了?郭安不是没把握要回钱吗?”刚坐在马车里,花语便一脸疑惑地问道。 赵昱淡淡一瞥,暗笑道:“这么在乎那几万两?” 花语一愣:擦?什么时候露出的马脚?他知道了多少? 瞧着花语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赵昱满足了,坏坏地凑上去,低声道:“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再开一个酒楼?还是别有图谋?” 赵昱的嗓音低沉有力,就这么近距离炸在耳边,直冲冲地往花语脑子顶去,她本能地想往后躲,但不想赵昱竟一把拦腰将她压了回来:“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花语低声抗拒。 “不什么?每每提到这个事情,你便装聋作哑,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二娘竟连我都瞒着?”赵昱哀怨魅惑的语气让花语直呼受不住。 “王爷,哥哥,放开。”花语乞求一般的呢喃,双手成拳抵在赵昱胸口。 “什么?我听不清。”赵昱无视花语那点小力气,侧着耳朵又靠近了一分。 “别!”花语感觉她已经能闻到赵昱身上淡淡的安息香味道了! “嗯?我还是听不清。”赵昱发现这般逗弄花语,竟如此有趣,仔细瞧瞧,她的小脸蛋都快红的滴血了。 可是,下一秒,赵昱就笑不出来了。 脸微微偏过去,火辣辣的,赵昱不敢相信,这小丫头竟这么快地向他亮爪子!啊不,亮巴掌! 花语也吓得花容失色,趁着赵昱愣住,直接推开他,跪在马车里:“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求王爷开恩!” 没错,花语惊慌之下,又打了赵昱一巴掌…… 赵昱没有去摸被打得发热的脸颊,而是用舌头顶了顶,一股坏意从心底滋生,沉沉地看了花语片刻,便不顾她的惊叫,一把薅起来拉进怀里,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天知道他究竟忍了多久!克制了多久! 连天儿的冷水泡澡,让他浑身上下,除了心是热的,其他都冰冰凉,但依旧挡不住那来势汹汹的欲念。 本以为可以浅尝辄止,但一碰到她,他就跟疯了一样不断索取,双手也配合着狠狠地抱住她,将她稳稳地禁锢在怀里。 “唔!”这下子花语也要疯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赵昱的示爱方式竟如此霸道? 怎么办?她快喘不过气了! 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而且越挣扎,他这该死地圈得更紧! 而赵昱这边总算品尝到了屡屡入梦的“美味”,餍足地不肯放手,慢慢地从唇边一路往下到达脖子深处…… 要命了要命了,这窒息的爱意! 第46章 046 鸿门宴 马车驰骋在官道上,簪星和傅闲充作马夫,坐在外头。 簪星在马车外便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直接羞红了脸,余光一瞥傅闲那家伙居然还挑眉抛媚眼! 找打! 马车外头一片“祥和”,里头更是一片狼藉。 赵昱的攻势实在猛烈,花语根本招架不住,眼见着他就要将手探进衣服里,她瞪大双眼直接爆发,一个猛劲儿掐在赵昱腰子上,疼的他“嘶”了一声。 “谋杀亲夫,嗯?”赵昱的嘴巴总算空了出来,刚说完又一口含住她的耳垂。 !!! 今天为了扮男装,且不说衣服结构不一样,她穿的可能没那么贴身,非常容易被探进去,耳坠也没戴,直接给了这个牲畜可乘之机。 但花语不敢叫出声,小拳头直接对着他乱打一通。 赵昱紧紧抱着承受着,以为她打够就好了,没想到传来她低声的抽泣声,他脸色一变马上松开花语,还没看清她呢一个巴掌又甩了上来。 “你无耻!”花语的哭腔也咬牙切齿的,感觉身上每一处被他亲过抱过的位置都发烫得很。 “堂堂王爷,竟然这般下流无耻!”一句没骂够,花语环抱着自己又骂了一句。 且不说赵昱的身份,就是他曾经是二娘的丈夫,她也接受不了他对自己的情意,更何况是这样不知羞耻的行径! 大拇指摩擦着被连扇两巴掌的位置,赵昱邪性一笑:“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军痞听过吗?” 花语这个深闺娇花当然没听过,但直觉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词,泪眼汪汪的双眸充满了控诉,好似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恶人。 被人这么看着,还是自己属意的女子,赵昱深感无力。这么些年了,他的心里装的不是江山大业就是百姓民生,即使有解决生理的欲望,也是随随便便根本不走心,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人家却视自己如蛇蝎,避之不及。 也是怪自己,为何偏偏是花语?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入了心便一定要得到。 “我心悦你。”赵昱怕花语当自己只是玩乐,便直截了当地告知她,稍稍补救一下形象,“不知何时开始,我便心悦你。” 猝不及防的告白,打得花语措手不及,她刚刚确实以为赵昱是登徒子来的,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告白! “你……你……”花语舌头开始打结,脑子里跟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我认真的,你可以考虑,我给你时间。”赵昱说完,便上手帮着花语将衣领整好,最后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后,便叫停马车,自己出去了。 “爷?”傅闲一脸懵逼。 “你护送她回去,我稍后便回。”赵昱知道现在的花语需要时间和空间冷静思考一下,便自觉地离开了那狭小的马车。 傅闲和簪星刚刚在马车外头,将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心底里一边感叹赵昱的铁树开花,也对他强上的行为不耻,但又怎么样?赵昱也是主子,他说的话,自己必须听。 马车再次启动,花语摊坐在里面,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她哪里经受过这些?虽说之前订过亲,但文桥是读书人,文质彬彬,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更别提赵昱一上来就是强吻。 可偏偏他说是认真的。 怎么办? 这一切该怪谁?在花语的记忆里,最初接触到赵昱是因为赵安玉,那一次的吻源头是孙蓉,但再往前推,则都是文桥。 哎,终究是她亏欠了文桥,主动悔婚,现在就当是扯平了吧。 惹上赵昱这样一个人,花语觉得自己可能,多半是要入王府为妾了,但是她不想啊!眼下之计,应该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钱塘的事情,然后回京,让二娘给自己出出主意。 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瞒着二娘的,但是如果在回京前,赵昱就对她失去兴趣,那便不用多此一举了。 希望是这样吧。 一路上花语便想好了对策,偏偏就忽略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她是不是也对他有意? 她没想。 等回到宅子,远远便看见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门口徘徊,簪星上前一问才得知是醉仙楼的人,传话说钱良要找高誉。 “他找我干什么?事情都办完了。”花语心知高誉这个身份,不好在同一个人面前过多使用,万一人家留心后去打听一二,那花语就会面临被拆穿的风险。 簪星提示道:“或许钱良是想着问姑娘收购醉仙楼的进展。” 对噢,之前花语为了“哄骗”钱良,说自己要收购醉仙楼后给他个好差事的,看来是等不及了? 不用高誉的身份,那便以女装示人吧。一来钱良在高誉那边更想得到好差事,二来他刚得到胭脂,兴致应当还未减,应当是安全的。 “行,我去回复他,说明日姑娘约见他。”簪星利落地打发走小厮后,才将花语迎进宅子里。 全程傅闲都在一边看着:自家爷的心上人要以女装去见钱良那个色痞子……嗯……得尽快报告给爷! - 翌日,风清日丽。 花语准备妥当后走出房门,迎面便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就如同昨日一般。 但花语选择了无视,直接从赵昱身旁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 赵昱就这么目视着花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巷子里。 “跟上,保护好,出了差错提头来见。”赵昱隔空下达命令,回应的是几声树叶的沙沙作响。 马车上,花语还是有些生气,昨日他实在是过分,即使她很想好好问问他,昨日对郭安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只要一看见他,她就有股火,不想搭理他。 哼。 无处发泄,花语只能小小地锤了锤马车的坐垫,结果引得簪星在外问:“姑娘,有何事?” “没!”花语有点做贼心虚,赶紧否认,“我不小心撞到了,没事。” “好,很快就到了。”簪星回道。 因着要冒充高誉的得力经商伙伴,马车必定是基础装备,花语想着做戏做全套,以后在钱塘的一切出行,都用马车吧。 来到醉仙楼,花语很奇怪,怎的今日没客人? 可刚踏上台阶,花语猛然想起:“按理说,钱良要见高誉,不应该在郭宅吗?” “也是。”簪星回想一下,昨日那小厮确认说的约见地点是醉仙楼,“姑娘可是怀疑什么?” 说怀疑了,那铁定是不对劲了,再结合醉仙楼门口无人进出,摆明了是鸿门宴。 “看来是钱大富要见我。”花语知晓,一旦查账靖水楼,醉仙楼这边必定打草惊蛇,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昨日她都还没回家,醉仙楼那边就已经收到消息,还上门约见。 仔细一想,或许便是许白缨中途离开的时候做的,而钱大富恐怕也是想打花语个措手不及吧。 “姑娘,我们还进去吗?”簪星有点担心,不知道此时面见钱大富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花语也在想这个问题,但若是到门口了掉头,岂不是会落个“逃兵”的印象?那以后再见钱大富,恐怕就失了先机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进去。”花语自诩不是勇士,但也绝对不是逃兵。 为保证花语的安全,簪星在进去前以他们王府的方式给赵昱发了信号,但愿能来得及。 一路进去畅通无阻,花语每走一步心便跟着紧一分,面对未知的人或事,到底都会有些心不安。 “呦,贵客来临,有失远迎!”钱大富人如其名,大肚便便,一身华服也盖不住他人到中年的油腻。 “见过钱老板,久仰大名。”花语微微俯身以作回礼,余光一扫便看见钱良跟个鹌鹑一般躲在钱大富的后头。 看来多半是被发现了,果然钱良那不靠谱的,做事手脚忒不干净。 “哈哈,姑娘客气。听闻姑娘乃汴京高家的好友?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花容月貌,也愿意躺生意的浑水?”钱大富一上来就质疑花语的身份。 “先生谬赞,我也只是有幸得到许老板的指点,在汴京有一席之地,还能借着做生意结识到各路有才之人,是我之幸。”花语四两拨千斤。 “是吗?”钱大富呵呵一笑,不得不说,这点倒是很合他的性情,“想来姑娘也是性情中人,爱才惜才当属不易,不知姑娘在做生意上有无一二点别出心裁的点子?” 嚯,果然是喜欢钻研的老大叔! “别出心裁算不上,我年纪轻经历到底还不够,还希望能有个老师傅指教一二。”钱大富的弱点暴露得太明显,即使花语言不由衷,场面话还是要的。 花语的长相本就偏甜美,声音温温柔柔,态度谦卑,性情好,一时间倒是让钱大富的鸿门宴有点使不上劲儿。 原本都已经打算好和花语直接说醉仙楼账目的事情,就和昨日许白缨给的消息一样,但此时的钱大富似乎更想和花语好好讨论一下经商之道。 “嗯……”钱大富有点坐立难安,左顾右盼,最后盯上对着花语犯花痴的钱良,一个巴掌拍在他头上:“臭小子,滚进去准备饭菜,我要好好招待姑娘!” ??? 钱良虽疑惑这进展不太对,但不敢反驳也不敢不听话,苦哈哈地一步三回头进了内堂。 047 苦啊 钱大富虽欣赏花语,但今日的目的依旧没忘。 等饭菜在包间上齐了,钱大富先是给花语敬了一杯酒,才笑呵呵地进入正题:“刚刚听姑娘说,你认识许老板?” “是。”花语轻轻抿了一口酒便放下,以示尊重即可。 “那……” “钱老板是否想问,我是不是来查账的?”花语这个时候倒是开门见山。 “呵呵,姑娘直爽!”钱大富尬笑两声,眼神飘忽。 反观花语落落大方,含眸一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拿钱办事而已。” 钱大富一拍桌子,亮了一口嗓子:“姑娘真性情,老夫再敬你一杯!” 说着钱大富又一口闷下老酒,连看花语的眼神都变柔和很多,“姑娘,不瞒你说,我这醉仙楼啊,已经到头了。” 花语眼珠子一转,将酒杯拿起来递到嘴边,垂眸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钱大富摇摇头:“姑娘没看过账本吗?醉仙楼已经亏损数年了。” 花语继续装傻:“可前几日还是满堂宾客,生意兴隆的模样呀。” 钱大富叹一口气:“姑娘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姑娘,说起来这事儿滑稽的很,我也是无奈之举。” 花语放下酒杯,演好听客该有的认真:“愿闻其详。” 钱大富娓娓道来:“我这个人,就喜欢钻研,搞些别人都不知道不会想到的点子,反而忽略了大家是否能接受,是否能实操,醉仙楼当初可是我竞价得来的,而非外界所说靠关系,我也懒得理,便任由他了。既然是我付出所得,当然想让它好,于是便制定了一个宏大的目标!” 接下来就是钱大富与花语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天才”一般的想法。 花语发现,钱大富所说的都是最理想的状态和结果,完全忽略现实绝对会发生的不和谐因素。 终究是个理想家。 若不是有巨大的家业供他一次又一次试错,恐怕他早就已经债台高筑了。 到底是没经历过什么苦的人,一生太过顺利。 “钱老板,你说的我都听懂了,但按你的计划,醉仙楼应当是真正的钱塘第一楼啊,怎么会到头了呢?”装小白兔,花语还是很行的,且很逼真。 说到此处,钱大富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然后接连痛饮三杯,摇头晃脑地哭诉:“人心不古啊,我怎能预料到别人跟我的目的是不同的,是太不同了!” 那可不是,人家想的都是在醉仙楼刮下油来,而钱大富想的是实现自己的美好理想。 道不同,不相与谋。 因利益关系牵扯到一起,那些商户终究是让钱大富失望了。 “那如今是何境况了?账本上的数目都是真实的?”花语不放心,依旧多问了一句,结果看到钱大富痛心疾首一般的点头。 看来醉仙楼现在确实是一个烫手山芋,还是尽快处理的好。 花语斟酌了一下,继续道:“那钱老板有何打算?” “那……这不是等许老板给支招么。” 钱大富居然打着这个主意?自己闯的祸想让二娘来背?花语表示不同意! “这话可说不得,我们许老板虽是女子,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若钱老板就明晃晃地将现在的醉仙楼交给许老板,那许老板必定大怒,指不定还会吵上公堂,钱老板有所不知,这许老板啊,实际上曾经是摄政王妃呢。” “什么?”钱大富的身形骤然不稳,差点从椅子跌到地上,“姑娘莫开玩笑!许老板怎么会?” “怎么?钱老板经营了醉仙楼快小十年,竟然不知许老板的背景?”花语这也属于明知故问,钱大富当然不知道! 且不说二娘刻意隐瞒,就是钱大富本身也只对经商理论感兴趣,哪里懂得去探究人情世故?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其实花语很想问,像钱大富这般不善经营的人,是如何拿到醉仙楼的经营权的?难道真的是“钱”能力? “钱老板,”花语浅浅一笑:“其实不用如此担心,是许老板教会我惜才爱才,钱老板有大智,只是对经营之道欠缺些经验,只要说明实情,相信许老板还是乐意扶持一把。” 警告在先,宽慰在后。 只是钱大富到底经历多些,面对花语明显的套路,很快就从动容转到谨慎:“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钱老板如今扬汤止沸的行为,当真是下下之策,釜底抽薪方能真正一劳永逸。”花语怎么看不出来这钱大富的反应,故而隐晦提及他那印子钱的买卖。 果然,钱大富面上再强装镇静,瞳孔依旧不可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这……还请姑娘明说。” “钱老板病急乱投医也是理解的,毕竟谁摊上这样的事情,脑袋糊涂一些也属常理,端看是否能及时止步,悬崖勒马。”花语不介意说的太明显一些。 钱大富此时看花语的目光,再不是方才“找到同道中人”的欣赏之色,他必须承认,一开始还真是小看了这小小年轻女子。 烦躁之余,钱大富又是三杯满酒下肚。 “钱老板,酒喝多了伤身啊。”花语可不想面对一个醉鬼。 “可不喝酒,我难受啊!”钱大富积压已久的情绪好似找到一个突破口,居然当着花语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前嘤嘤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个人明白我了!”钱大富捂着大脸,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这么长的时间,我这点破事谁也不敢说,都得自己闷着藏着,生怕有一天他们知道了都上门找我要钱,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啊,都是拆东墙补西墙,不怕你笑话,为了不丢这个人,我边郊卖了两百亩良田和三个庄子,就这样,这醉仙楼还跟个无底洞一样,我真的想解脱啊!” “可是,事情到这一步,我这是骑虎难下!若公开醉仙楼实际营收账目,是,我会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我这原本就不多的好名声就彻底没了,大家都会笑话我,我不想让他们笑话我。” “若不公开,那我就得继续填着,哦说到这里,你说说你那许老板,怎的有一个醉仙楼还不够,又给开个靖水楼?还特丨娘丨的开在西湖边上!我怎么比?我拿什么比?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保住这钱塘第一楼的地位付出了多少!” “就这,我还谁谁谁都不能说,藏得我心肝脾肺肾,都苦啊!苦哈哈的啊!” “……” 就这样,花语愣是听了两个时辰,钱大富在那里哭哭叨叨,将能说的不能说的,藏着的没藏着的,都给坦白了个底掉!顺带把自家的几房都通通骂了一遍,说他们都是奸商!这世上已经没有像他这般有赤诚之心的人了! 要不是碍着花语女子的身份,钱大富真想抱着他好好大哭一场! 可花语心里想的却是:幸好今日醉仙楼不招待客人,不然就钱大富这模样,用不着明日,今晚就能当做笑料传遍整个钱塘城。 最后,钱大富又哭又醉地被人架着出了醉仙楼回府。 “姑娘,这钱大富真有意思。”簪星也在一旁了听了全过程,她从没见过这样滑稽中透着可怜的商人。 花语也是连连摇头:“他背负的太多,早就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撑到现在崩溃不能自持也实属常理,只是这醉仙楼比我们想象中的问题还要更大些。” “姑娘有主意吗?” 花语摇摇头:“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将靖水楼的钱收回来。” 她俩原本肩并肩地下着楼梯,讲话讲得入神,没注意到一楼楼梯口一个人影在等着她俩。 “姑娘留步,小生钱良,见过姑娘。”原来是钱良,装模作样地对花语端个书生气,但看见簪星,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你是谁?”花语反应很快,立马装作不认识。 目光狐疑地从簪星脸上移开,钱良露出自认为帅气的微笑:“小生乃钱老板的侄儿,在醉仙楼管采买的活计,不知姑娘是否为高誉兄弟的好友?” 这笑容,不得不说,比钱大富还油腻! 花语与簪星对视一眼,刚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还没回家?我等许久。” 赵昱一身白衣款款而来,与平时那大马金刀的样子大相径庭。 翩翩公子的假模样。花语心里想着。 “你是?”钱良左右环顾,拿捏不准,可赵昱哪会搭理他?直接拉起花语的手:“我等你许久,晚饭都凉了,我们回家。” 说完便旁若无人地将花语拉走了,而花语也正好避开钱良这个浪荡子,顺着离开。 只是刚到醉仙楼外头,花语便趁其不备一把甩开牵着的手:“自重。” 赵昱回头,看着花语那倔强的小模样,嘴角含笑:“好。” 竟这般好说话?花语不太相信地看了眼赵昱,正好目光相撞,她“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而赵昱则在后头跟着,最后充当了马夫的角色。 回到家,花语刚想问关于靖水楼的事情,可赵昱却径直进了屋,留下花语独自跳脚:“你!” 屋内,赵昱直接喊来傅闲,神情冷漠道:“这几日是谁一直在跟着花语?查到了吗?许白缨还是钱大富?” 傅闲挠挠后脑勺:“都不是,是……孙大小姐。” 048 孙蓉 “那个孙小姐?”赵昱惊讶自己竟然猜错了,这狗屁孙小姐是哪路出来的? 傅闲:“孙太傅嫡女,孙蓉。” 赵昱:“她来做什么?” 傅闲:“不知,但似乎没有恶意,只是远远的跟着。” 赵昱冷哼一声:“没有恶意就不会跟着不放了,明天开始加派人手保护花语。” “是!” 此时,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赵昱闻声而来,就看见花语拿门框出气,手拿簪星的鞭子抽打着。 “怎么了这是?”赵昱又恢复笑容走过来,可是花语却远远瞪了一眼,而后进了屋:“簪星,晚饭放房间来,不给他吃!” 连花语自己都没发现,这话一出口,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就这样赵昱饿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满脸的委屈,直勾勾地看着花语,最后花语受不住了亲手下了碗面拿出来:“要吃面,就告诉我靖水楼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昱一愣,随即满眼星辰:“好,让我吃一口再说,不然都没力气。” 好吧,想到昨夜他没用晚膳,花语大发慈悲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口一口餍足地用完,擦擦嘴,才老实交代了他的计划。 “许白缨要的很简单,许家,只要让许家付出代价,一切迎刃而解。” 花语也猜到了这一点,但是:“问题是怎么让许家付出代价,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这不是正好有醉仙楼么……”赵昱提点道。 花语先是皱眉,很快恍然大悟:“你是说……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是也。”赵昱欣慰地点头,然后端起碗,猛喝一大口面汤,满足收场。 接下来几天,花语天天外出,不是去郭家拜访,就是醉仙楼蹭饭,愣是把两家人和一些看热闹的整懵了,还以为这姑娘是来玩耍的。 是夜,花语刚刚从醉仙楼酒足饭饱出来,摸着圆鼓鼓的肚皮:“簪星,我们走走吧,这两天到处蹭吃蹭喝的,吃太多,我都胖了。” “好,我陪着姑娘。”簪星眉眼弯弯,她家姑娘不管做什么都好可爱。 这几日花语来回跑着,一则是与郭安交换信息,二来也是吸引关注这件事的人的目光,好让赵昱背后做点事情。 只是这也很容易被人盯上。 前头花语的身影在月光下拉的好长,身后远远地一个人举着一根长棍快步冲过来,直直地往花语后脑勺挥去,只是她忽略了花语身边的簪星。 簪星稳稳地接住棍子,一脚踢出去将攻击的人踹飞出去。 “哎呀吓死我了!”花语后知后觉,吓得魂都飞了一半,立马躲到簪星背后:“什么东西来的?” 簪星刚出完手,英姿飒爽:“姑娘别怕,来人是个女子。” “女子?”花语探出头来,朝那个被踢飞倒地正嗷嗷嗷直叫的女子定睛一瞧:嚯!还是熟人呢! 但是,她这样的世家女子,怎么会独身出现在这里?而且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 “孙家姑娘?”花语试探性地喊一声,生怕天黑了认错人。 地上的孙蓉痛得连连打滚,刚刚挥棍子的右手也震得发疼,感觉手腕要断掉了,身上也一阵一阵地跟骨裂一般,根本没力气回应花语的呼叫。 见她战斗力如此之弱,花语推着簪星当挡箭牌慢慢靠近,结果发现:“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痛感总算缓了一些,孙蓉睁开朦胧的双眼,一脸愤恨:“你,你个贱丨人,居然敢打我!” 什么?花语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谁打谁?刚刚举着这棍子要打我的不是孙姑娘你么?”花语不可思议地指着掉落在一旁的木棍。 “那是你该!你个贱丨婢,勾引赵昱,我打死你都不为过!”孙蓉强忍着身体的痛感,慢慢站起身,她天之骄女,怎可躺着说话? 什么?! 花语和簪星面面相觑,是个人都能知道,明明是赵昱对花语求爱,花语何时勾引他了? 就算可以,花语敢吗? 真的是,可笑至极!看来这孙蓉脑子不大好。 “你早点回去吧,别跟着我,生病了就去看病,不要出来逮个人就咬。”花语不想彻底得罪这太傅之女,但上来就跟疯狗一样攀咬,她也忍不了。 说完便拉着簪星去找自家的马车,留下孙蓉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没想到,等花语到家了,宅子所处的巷子口隐隐有个人影在那里晃动。 “怎么又是你?”花语无语极了,这孙蓉怎么回事? “你家小厮呢?”花语往她身后看去,当真一个人都没有。 “说话啊!孙姑娘,你不会是……”花语此时才将孙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身上的衣服明显许久未换了,她脑子里蹦出来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难道她是私逃出来,南下找赵昱? 不会吧? 可孙蓉那不停地往自家门口瞟的动作,花语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孙蓉不回应她的话,却突然双眼放光,越过花语直奔门口,嘴里还喊着:“你总算出来了,我等你许久!” 那模样,那声音,那表情,活像见情郎的小女子。 眼见着孙蓉就要扑进赵昱的怀里,花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站住!”花语本能地大叫一声,还真把花蝴蝶一般的孙蓉给叫住了,“你干什么!” 可惜,孙蓉只回头白了花语一眼,转身继续飞向赵昱。 可赵昱怎是惜花的人?且不说来人是什么孙蓉,就是那满身脏污,赵昱就恨不得一脚踹开她。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孙蓉再一次被踹飞,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什么脏东西,都敢往我跟前凑。”赵昱连看都不看孙蓉,绕过她走到花语身边,牵起她的手往屋子带。 “主子,刚刚这个女子袭击姑娘。”簪星适时地补一刀,直接让赵昱变了脸色,指着孙蓉发令:“绑起来,随便找个商船,给我扔回汴京!” “不!不要!赵昱你不能这么对我!”原本还在哼哼叫疼的孙蓉立马来了精神,极力控诉。 赵昱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孙蓉:“我做事轮不到你来指摘,堂堂太傅之女成婚之日逃婚至此,让整个孙府沦为笑柄,孙蓉,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去面对你父亲。” 这是赵昱有史以来,对孙蓉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极其狠心的话。 “我是为了你才逃婚的。”孙蓉满心委屈无处诉说,她以为她这样做,就算换不来赵昱的感动,也不至于刚见面便要将自己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为我?滑天下之大稽!”赵昱语气骤冷,“我若看得上你,也不必你如此费心了!”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孙蓉更是哭的泣不成声,最后生生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这……”花语没想到赵昱竟有将一个人活活气吐血的本事。 “找个医馆,扔过去!”即使孙蓉吐血,赵昱也没有对她留情。 等进了院子,将门关上,花语便上前几步试探性地问赵昱:“她来了,是不是你的行踪也暴露了?” 听花语这般问,赵昱心底不知为何,喜滋滋的,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了许多:“无事,我心里有数。” “嗯。”赵昱的眼神腻兮兮的,让花语极其不习惯,只低低应了一声便自顾自进屋了。 又过了两日,郭安那边总算传来了消息:已拿回五成,也就是一万两。 花语不管郭安是如何做到的,能拿回五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那还有五成,怎么办?”花语盘算着,是时候要收网了! 有赵昱在,就凭他拿到的信息,以及花语通过醉仙楼蹭饭,交代给钱大富要收集的资料,花语不信许家能逃得了! 翌日清晨,花语早早地便洗漱完成,催着赵昱快些,钱塘大半的富户都快到醉仙楼了。 没错,今日,钱大富将把醉仙楼的真实账目公开。 和预料中的一样,在场的许家、章家、吴家等纷纷声讨钱大富的经营不善,以及隐瞒不报的罪名。 把钱大富听着捂着胸口直喊疼:“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有钱拿的时候见着我都得尊称一声“钱老板”,现在只是亏了一点小钱,我自己都掏腰包补贴了大半,你们,你们竟然这样恶语相向,当真是不顾情面了吗?” 要说商户中跳脚最厉害的就是许家,这不刚刚被郭安不要脸皮一般地讨回去一万两,生生将中公的钱全部挖走了,还想着能在年底收到醉仙楼一笔可观的分红,解解急。 没想到这醉仙楼,说倒就倒啊?一点征兆都没有,许家怎能接受得了? “不行,必须把我们投进去的钱一分不差地还回来!”许家三房气呼呼的,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对!对!把我们的钱还回来!真金白银签下的契书,钱老板,你不会不认吧?”吴家附和着,其余商户,除了章家,基本上都是这个态度:钱大富还钱! 049 收钱 钱大富虽生气伤心,但也没忘了花语交代的要事。 “好好好,你们要跟我算账,那我们就一笔一笔把账算清楚!”钱大富喘着粗气,让小厮将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批账本一摞一摞地拿出来堆在地上。 众人疑惑的同时,眼神还带着些许不屑,他们才不信钱大富能拿出什么要紧的东西。 钱大富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底一阵一阵地发寒:亏他当初想出这个点子,是为了集合资金不够的商户共同致富,想当然地以为大家能报团取暖,便也能共患难。 终究是他天真了,现在这个苦果,他自己不吞也得吞。 他随便从那一摞当中那一本出来,一条一条念着: “吴烨,去年一月二十,诗会一场,签单八十九两,二月签单二百八十两,五月一百三十五两……到现在一共欠账一千八百八十九两。” 满堂哗然,纷纷调转枪头指责吴烨,也就是到现场的吴家家主,借着入股入资的便利,签单不还。 可是,做这事的只有吴烨吗? 钱大富又拿出一本:“许白晨前年三月生辰会,签单三百七十六两,去年六月五百八十四两,七月六百……哎,到现在一共欠账八千二百五十五两。” 嚯!许家庶长子竟然这般挥霍无度? 众人一边感叹,一边又暗暗担心,是不是那一摞里也有自己家的签单?那得是多少钱啊! 很明显,他们想对了,当钱大富念到自家时,所有人都心脏一紧,可听下来至少都没有许家那败家子欠得多。 最后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指责不了谁。 满堂寂静,只有钱大富那愈加颤抖的声音回响在醉仙楼。 这些都是他的钱啊!都是他卖了两百亩良田和庄子填的账啊! 他曾经满心满意想好好经营醉仙楼,不管付出了多少,他都硬撑到现在,可是好好看看刚才那些人,都是怎样一副嘴脸? 念到最后,钱大富几度哽咽,他真的真的,这几年,太苦了。 放下最后一本时,外面天色已经慢慢变暗,可想而知这帮子所谓的投资者,都趴在醉仙楼吸了多少血! 见钱大富悲痛不已,而其他人也面色凝重。 花语款款地站起来,沉声道:“想来大家都知道这醉仙楼因何而倒了,大家都有一份功劳!”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许家家主,也就是那许白晨的父亲,一下子跳脚起来。 可花语哪里需要搭理这种宵小?只轻蔑一瞥便走到钱大富身旁,用手抚过那一本本的账本,最后在最底下掏出一本,打开念了出来:“元封元年钱大富卖五十亩良田,元封一年十月卖五十亩,今年开春卖一百亩良田,和两个果园庄子,净得十万两,用在了哪里?” 明知故问。除了许家,其他人都有些震撼于钱大富这手笔。 “钱老板为了醉仙楼,殚精竭虑,而你们,拿着他的钱还不记他的好,方才还想让钱老板退投资的银钱?当然可以!我这里就能替钱老板应了!只要大家把这些账,清干净就可。” 花语特地压低嗓音,掷地有声,浑身上下都散着自信和霸气的光芒。 全场的男人此时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不敢出头,与刚来那时候的目中无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章家家主是个白须子老头,想来是那过世的员外的长辈,和蔼可亲的模样,缓缓走到花语面前,从怀里掏出八百两的银票递过来:“这是章家的。” 钱大富满脸的惊喜,双手郑重地接过,泪水又不争气地淌了下来:“章伯,我……” 章老摆摆手:“也是我不知道,若知晓后辈们这样的行径,我也是容不下的。” “贤弟他……”钱大富指的是章员外,是为了柳胭眉殉情的那个。 “他没福气啊,都过去了,以后你也要好好的。”章老虽脸上带笑,但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埋藏在心底的伤痛。 趁着二人叙旧,花语手脚麻利地将章家的账本找出来,双手捧到章老面前:“多谢章家对钱老板的信任。” 章老慈爱地点点头,拿起账本揣在怀里,回去继续坐着。 今日的大会,目的不光是讨债,也是商量醉仙楼未来何去何从的要紧事,没结果之前,谁也不能离场! 怕大家饿,花语贴心地准备了很多茶果,不敢说多美味,饿不死就是了。可是现在,花语偷偷地让簪星下去安排给章老煲一盅药膳,老人家滋补一下,晚些出去才不会受风寒。 接下来就是比较难啃的骨头了,尤其是许家,花语心里再清楚不过许家已然是空壳,别说八千两,八十两都拿不出来。 但她不急。 看着众人面色筛糠的模样,花语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原来掌控全局,是这般爽快的感觉! 怪不得天下男儿都会为了那一丁点权利,挤得头破血流。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接下来,我们玩一场游戏吧!”花语没有进行众人所预料的逼债环节,反而说玩游戏? 玩游戏?什么时候了还玩游戏?当他们三岁小孩呢?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这小女子要做什么。钱大富也不明白,这环节之前没有说过啊! “听好了!按照最开始大家对醉仙楼的投资份额来看,最多的便是钱大富,按照一定比例,则占五成,其余分别为,章家两成,吴家一成,许家半成……方才章家已经清算了签单的账目,故这里是四千两,簪星,给章老送过去。”花语拿着钱大富最后一点现钱,拨出四千两递给簪星。 “是!”簪星也郑重地接过,双手捧在章老面前,同时一份契书也呈上来,让章老盖手印,表示以后醉仙楼与章家再无联系。 章老豁达,有钱拿,还是百分百的本金,何乐而不为?利落地盖下手印,将四千两收入怀中。 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白花花的银票,好似那是他们的钱一般。 “大家看过来!”花语不得不出声让这群饿狼一般的男人不要再看着章老,“想来大家已经明白了,先结清签单账目的,即可拿走全部的投资款,不过!” 花语话锋一转:“这里仅有五万两,意思是,先结清账目的,便可拿回本金,最后剩下的那个,就一分都拿不到了。” 众人的心情随着花语的语调跌宕起伏! 这醉仙楼摆明了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此时撤出去是最好的结果,若还能拿回全部本金,回去也好和族里的亲人交代。 可以说立马,花语声音刚落,吴家吴烨立马掏出一千八百两的银票,然后在身上摸阿摸,再到随行小厮身上摸阿莫,凑齐了八十九两,一共一千八百八十九两,哗啦啦散在花语和钱大富面前。 “钱老板,麻烦点一下。”花语将算账的活给了钱大富,毕竟这也是他的钱。 钱大富开心地手都开始颤了,没想到这竟然这般顺利,马上麻利地点好银钱,收起来,再找出吴家的账目递给吴烨,花语也将契书递上去,以及两千两银票,吴烨手忙脚乱地在花语的强势要求下,先盖手印才拿走银票。 至少这一趟没有亏钱出去。吴烨擦了擦脑袋顶并不存在的虚汗,大喘气地坐回去。 有了吴家做开头,其他那些小数额的商户直接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将钱送到钱大富手里。 这场景,是钱大富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啊! 含泪着点钱、收钱、给钱、签契书,这就算让醉仙楼与这些投资人划清界限了! 花语一边帮着钱大富,一边也留意着许家三房许达那边的动作,他竟然腆着一张老脸在那里找人借钱! 激动起来声音都变尖了,清晰地传到花语这边,他在说:“你刚刚都拿到钱了,借我一点啊,不多不多,就一千两!哎哎哎,别走啊!” “兄弟兄弟,平时咱俩最好了,就借我一点,等我拿到本金立马还你!不多不多,一千两!哎哎哎,别别别……” 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但花语不担心,有赵昱在,许达翻不起什么风浪。 又忙碌了一个时辰,终于将大部分的商户投在醉仙楼的钱送了出去,最后一算,钱大富还多了几百两! “谢谢姑娘。”钱大富抹着泪连连对花语鞠躬。 “钱老板客气,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花语虚扶了一下,“钱老板,还有最要紧的事情没有办,你且端坐着。” 钱大富连连点头,乖巧地坐在一边,随时听候花语的派遣。 此时赵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花语背后,凑在她的后耳轻声道:“方才许达想偷溜出去,被我的人拿到了。” “好,谢谢。”花语莞尔,她就知道许达那人不安分,兜里没钱,又借不到钱,肯定会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是她没想到,许达竟然怂到想溜之大吉。 这种事情,逃跑若能解决问题,就没府衙什么事了。 050 协议 许达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大堂中央,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看似无人注意的角落竟也有人把守,一下子就将他逮了回来,二话不说直接绑了,真是好没道理! “唔唔唔!”许达的嘴巴被塞了布条。 花语只一个眼神,簪星便领命上前将许达嘴巴的布条取出来,骤然放松引得许达连连干呕和咳嗽。 等许达缓过来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众人看了笑话,而钱大富也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你们要做什么!”许达以为这个时候,凭声量就能定胜负。 花语只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些许散漫:“许老板这么早走做什么?怎么?银票不要了?我记得许家应该是投了两成?” “姑娘,记错了,是半成。”簪星一旁提示道。 “哦对,半成,半成就是一千两,但是许家签单欠账就是八千二百五十五两耶,就算我给你抵了,许老板,你还欠钱老板七千二百五十五两哦!” 花语这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 “这……!”许老板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要是前日子里郭安没有过来非吵着要拿走那两万两,现在许家中公的钱至少不会被醉仙楼掏空,现在可好,简直身无分文! “我没钱!你们绑了我也没用!”许达自知此事已无解,干脆破罐子破摔,开始耍无赖:“就算去见官我也没钱,你们绑着我吧!” “哎哎哎,怎么会没钱呢?我记得许家应该也是有良田铺子的,不如也如钱老板一般,卖了来抵账,岂不两全其美?” 花语这话有理有据,既然钱大富能做到,那许达这个欠账的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惜,自私自利如许达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他一听要变卖田铺,一下子表情变得凶神恶煞:“你们算个老几?还打上我们田铺的主意?呸!你们也配?一群豺狼虎豹,黑心肝的贼人!” 钱大富一向知道这许达是多会偷奸耍滑的,倒是没有太惊讶,反而是刚刚那些被许达求着借钱的几位老板,看见许达这副嘴脸,纷纷暗叹方才幸好捂紧了钱包,没有被刮了去。 这种人,借了钱,还会还吗? “贼人?哪里有贼人?这里大家的眼睛跟明镜儿一样,只有你许达,欠钱不还,还想偷跑,我好心好意提出建议,你居然口出恶言,简直连贼人都不如!”花语话峰一转,陡然从方才的温婉可人变为盛气凌人。 “既然许老板不愿意亲自出面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钱老板拿走属于他的五成,也就是一万两,自此醉仙楼归许家所有,二,上府衙由官老爷好好断一断,这件事该如何收场,是强制变卖许家田铺呢还是……?” 花语估计拖长音,假装给许达考虑的时间。 见许达犹犹豫豫的,刚要开口,花语直接抢过话头:“看来许老板也不想要醉仙楼,那没办法了,来人啊,去衙门!” 簪星“又提醒”道:“姑娘又糊涂了,外头天都黑了,府衙都空了,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哦!”花语眼珠子转转,配合道:“那只有明天起早了,但许老板怎么办呀?他刚刚都想逃跑了,可不能放他回去,大家怎么说?” “对对对,这位姑娘说的很是在理。”章老正在喝汤,腾出嘴来响应花语的提议。 一人开头,其他人为了能早点归家,都不在乎许达是回家还是被扣在醉仙楼,毕竟欠债的还能有什么话语权?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香嘛? 最后,在全票通过的情况下,许达连抗议都做不到,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人拖着入了内堂。 “辛苦各位老板陪着处理醉仙楼的事务,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改日钱老板必带礼上门致歉,以后在钱塘,还望大家能多多扶持,守望相助。”花语做最后陈词,“另外,醉仙楼最后的归属,等明日定下来,再告知各位老板,今后醉仙楼将不再是钱塘第一楼。” 此话一出,大家也明白,即使许家不接受醉仙楼,钱大富自己也不会再经营了,以后醉仙楼这么大的一个地盘,将何去何从? 有点生意头脑的已经开始在心底默默盘算,若低价收购醉仙楼的地皮,能做什么生意?毕竟占着城中心的重要位置,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经营好,来财应当不难。 众人各怀心思地陆续离开,更有甚者还打包走了一盒果子,很快,醉仙楼再次人去楼空。 夜深人静之时,一辆马车静静驶入醉仙楼后门。 许达已经被扔在后堂的柴房里一个时辰了,没有水喝没有饭吃,精神逐渐萎靡,就在他脑子里感觉天旋地转的时候,柴房的门开了,进来两个大汉,直接将许达左右提溜起来,往外拖。 外面天已经全部擦黑了,许达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怎么脑袋跟灌了铅一样,被人跟木偶一样拖着走了许久,最后扔在石子儿地上,脑后上方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三叔,别来无恙啊!” 许达哼哼了几声,好似在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白缨皮笑肉不笑地在烂摊在地上的许达身绕圈圈走着:“我早就说过,早晚有一天,你们都会跪在我面前,求我的原谅。” “不……不……可……”许达脸蛋挨着地面,嘴巴也没办法全部睁开,说话很吃力,但不妨碍许白缨知晓他的意思。 “不可能是吧?”许白缨哈哈笑出声:“这个嘛,倒是要谢谢三叔你,去年将我绑走的那几日,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是你们所为?山贼?许平泽?哈哈,笑话!不过呢,你们倒是给了我灵感,山贼当然也可以入室抢劫,是不是啊?” “你敢!”许达试图拿起往日长辈的威严,奈何身体不听话,声音也弱的跟蚊子一般。 “哦对了,还有你们拿走我手里产业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是你还是四叔?五叔?说什么,只要许家还在,我许白缨永无翻身之地,是不是啊?” 许白缨蹲下来,看笑话一样用尖尖的指甲划过许达的眼睛:“我依然记得你当时是怎么看着我的,就这双眼睛,我恨不得把他们挖出来!” 许达一下子被许白缨狠毒的话吓得止不住地哆嗦,混沌的神智突然清明了:“不,不要。” “我也不想啊三叔!”许白缨用力一划,许达直接破相,她反而如受惊的兔子跳开:“哎呀三叔,你流血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许达心里怕极了,真担心这个疯女人伤害他。 许白缨当然想一刀抹了这个人的脖子,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毕竟死了就解脱了,她要的是许家上下的下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许白缨看着许达的眼神跟淬了毒一般,阴狠狠的样子让远远看着的花语都渗得起了一身寒毛。 “许娘子应当经历了一些很惨的事情。”簪星悠悠开口,“她的恨已经浸透了全身,入了骨,看来这许家要倒大霉了。” 花语看了眼簪星:“现在看来,这整件事有真有假,前半部分许白缨和许平泽的事情是真的,而后面从郭安开始,许白缨便开始步步为营,让许家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算计里。” “嗯,姑娘说的很对。”簪星赞同道,“可是那到底是她的家人,她不是还有个父亲吗?难道连父亲都要报复?” 花语淡淡一笑:“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若换做你,怕不是直接举刀屠了他们满门。” “我哪有这样残暴。”簪星说的忒没底气,“只是我没有家人,所以我很想有,即使……” “我不就是你的家人?”花语偏过头,调皮的表情一下子就让簪星忘了方才的伤感。 “姑娘。”簪星鼻头一酸,她承认,自跟了花语,她原本冷冰冰的心被暖了数次,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家里还有个小淘气的,叫流苏,比你小,等回去,我们就是三姐妹,三朵金花!” 花语笑嘻嘻的挽上簪星,最后看一眼许白缨那边:“回家!” 确认许白缨那边暂时不会闹出人命,且四周还有赵昱的人看着,花语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今日折腾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坐等许白缨将她答应的银钱拿来。 没错,花语与许白缨已经达成协议:将许家交到她的手上,结果不论,而花语所求的五十万两,将在事情结束后,许白缨双手奉上。 不是花语要的多,而是醉仙楼和靖水楼通通卖给许白缨,折现五十万两。 至于许白缨如何拿到这些钱,她不管。左不过就是变卖许家全部身家,包括曾经在她手上的大半家业。用她的话说:“这些个脏东西,看一眼都反胃!” 但作为商人,绝不会跟钱过不去,倒不如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至此,主要的事情其实都办的差不多了,花语也乐得清闲,那本就是许家自己的隐私事,她能做开头,但不能深入太多,许白缨那样的心机,若不是有所求,花语肯定玩不过人家。 051 吃醋 时间飞快,十天的功夫一眨眼就过了。 这天日头正好,花语打算出门置办一些回汴京要的东西,比如路上无聊打发时间的话本,腌制不易坏的零嘴等等,还有二娘、常嬷嬷、流苏他们的小礼物。 本来也不想这般铺张,但昨日许白缨传信来,再给个三日功夫,五十万两飞钱由她亲自送上门。一下子这么多的钱要入账,花语一下子有点飘飘然,买起东西来也没个节制。 只是还剩下最后一件事,也是今日花语出门的主要原因。 城西一家庄户门前,簪星替花语上去叫门,没一会儿,来开门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先生。 “佘老先生,初次见面,花语给老先生问安。”花语不着急进门,先将礼数摆端正。 佘老先生将花语上下打量一番,板着脸:“进来吧,把门带上。”说完便进屋了。 嚯!好有个性的老先生! 花语左右一打量,立马接过簪星手里的礼物,亲自拎着进门。 这是一座清冷简洁的小院子,素虽素,但透着一股超然的意蕴。这个老先生不简单啊! “佘老先生。”见老先生躺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花语恭恭敬敬地上前,将一盘子精美的果子递上前:“我从汴京远道而来,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便亲自做了些果子,还请先生品评。” 一听有吃的,佘老先生睁开一只眼一瞧,“噌”得一下直接起身,两眼放光一般地盯着果子:“这……这是汴京望月楼的?” 花语莞尔:“老先生好眼力。” “这这这!”佘老先生激动地直接结巴了:“你这……怎么弄来的?” 不用说,佘老先生问的肯定是,汴京距离钱塘千里之遥,这果子怎么会在钱塘出现? 这点花语也不谦虚,直接认下:“不瞒先生,望月楼那果子的方子,是我出的。” “你?”佘老先生满脸的质疑,但不妨碍他亲口品尝一下,可结果让他意外:“真……真……美啊!” 什么?应当是美味吧?花语看破不说破。 要说这佘老先生好什么,除了游山玩水,就是品味美食,他是花语此次南下要见的最重要的一个人。 有了果子做媒,佘老先生心情大好:“说吧,你个小妮子是不是来问盐庄的事?” “是了,先生可有路子?”花语态度恭敬,谈吐大方,目标也明确。 “呵!口气倒不小,你可知这盐庄价值几何啊?”佘老先生捧着果子,一口一个,餍足得很。 花语当然知道,毕竟这一路的计划,二娘都帮她安排好了,只要拿到靖水楼和醉仙楼那亏空的银钱,便可与这佘老先生联系,买下以钱塘为中心周边城镇的三个盐庄。 这也是之前花语一直不肯向赵昱吐露的南下真正的目的。 佘老先生这个人也早在来时的船上,花语就透露过了,只是当时说的是账房老先生……但是花语也没扯谎,佘老先生早些年确实是账房先生来的。 而南下这件事,对许玥君来说,这只不过是件顺水推舟的事情,没有花语,也会有别的更得力的人手供她差遣。但对于花语来说,这是千载难逢也是唯一能崛起的机会。 花语深感路行此处的不易,便格外珍惜,但也更加小心,面对佘老先生,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不露怯。 “先生,我既来了,便是有意,还望先生能做个牵线人。”花语站得端正,说话有力不虚浮,很有大家风范。 佘老先生没搭理花语的话,神神在在地吃完那一盘子的果子,轻轻擦完嘴才缓缓起身:“行吧,准备好钱再来。” 而后挥挥手,缓缓挪步进屋:“下次再来点新花样!” 哦?看来是吃上瘾了! 果然美食是万能神器,轻轻松松又搞定一个! 回去路上,花语按了按酸痛的胳膊。这几日空了,她便央求簪星教她一些武术的基本功,压马,高抬腿,抬布包等,整的她每天都累的半死,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这从来没有如此劳累的胳膊和大腿有点受不住地泛酸泛疼。 簪星一边给花语按摩,一边想起来:“不如去药铺抓点滋补的药吧,做个药膳,这个姑娘最擅长了。” “也好,顺带看看青梅。” 继上次青梅被胭脂所刺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不知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来到那家仁德医馆,远远地就看见青梅在柜台处帮着整理药材,花语知道她这是找到活计了。 “看病还是抓药?”察觉到有人靠近,青梅惯例地问一句,头也不抬。 太用心也不好,容易顾此失彼。 “抓药。”花语报出一长串药材及份量,让青梅手忙脚乱地不知该从何入手,花语笑笑:“不会抓药?” 青梅红了脸:“是不太会,刚上手呢。” 话音刚落,一个小伙子从后堂走出来,热情地朝花语迎过来:“客人是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 同样的话又来一遍,再瞧瞧青梅在那小伙子来了后红透了的耳根子,花语便觉出些什么了。 看来这青梅当真是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抓紧机会为自己筹谋。 这小生不就是个很好的人吗?瞧着他做什么都会教她一两句,抓药怎么抓,怎么称两,怎么包,真是事无巨细的体贴入微。 这般岁月静好的画面在一个人的闯入后分崩离析…… “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赵昱让你来找我的?”孙蓉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直冲冲地向着花语来了。 怎么回事?这钱塘城只有这一家药铺吗? “孙姑娘来了?今日的药早就抓好了,这就给你去拿!”小生麻利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恭敬地递到孙蓉面前。 可孙蓉不是好脾气的人,估摸着医馆的人都见识过了,面对孙蓉的疾言厉色,都温吞着恭敬着。 但花语可不是。 孙蓉这人,她见识过了,疯起来是连道理都说不通的,反正有簪星在,花语便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只微微福身就算打过招呼了。 等小生抓好花语的药递过来,她接过便想离开了,可孙蓉竟然想上前抓花语,但簪星的功夫她见识过,手刚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 “喂!我跟你说话呢!”孙蓉的语气透着倔强又无奈。 花语停下脚步,回头:“孙姑娘看着气色好了很多,也该动身回汴京了。” “我不!赵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孙蓉惊呼。 真是个痴情的女子。 可惜,痴情错了地方。 “孙姑娘,你可知他为何将你扔在这里?”花语淡淡说道,这话她本不应该说,但还是想试试,“他对你无意,你又何必追的如此紧?” “才不是,谁说他扔下我了?你不知道吧?他专门帮我找了个院子安住,还派了两个人保护我,还有好几个侍女婆子,这般体贴,你凭什么说他对我无意?”孙蓉越说越得意。 “他还来看过我,说话温温柔柔的,还说好了一起回京。” 见孙蓉满面红光的模样,花语分不清这话里的真假,但往外一看,有两个人确实跟着孙蓉,不说面熟,但至少不脸生,多半确实是赵昱的人。 看来会错意的是自己? 赵昱和孙蓉才是两情相悦? 花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只深深地看了眼孙蓉,便在簪星的护送下离去。 没想到去趟药铺都能碰到这样的糟心事!原本因在佘老先生那边的顺利而心情愉悦,这下可好,花语只想打人! “回去再教我一些招式,我要练习对打!”花语气愤道。 “好。”簪星看破不说破,但心里美滋滋的:看来姑娘是吃醋了,真好。 到家后,花语在簪星的陪同下练习一些招式,虽然现在看起来是花架子,力道还不足,但她的气势却十分凌人,好似在出气一般。 练了小两个时辰,花语才力竭收手。 正巧赵昱从外头归来,一脸的柔和,看得花语尤其地扎眼:哼,莫不是又去会面孙蓉了? 想到这个,花语胸腔里就纠得难受,连带看谁都不顺眼了,一个眼刀子甩给赵昱,便不理他的呼唤径直进了屋,关上门后从里头叫喊:“簪星帮我烧热水!” “好!”陪练的簪星更累,但不影响她美美地看戏。 “她怎么了?”赵昱不解,怀里还揣着一只玛瑙簪子,想回来就送给花语的,怎的话还没说上一句就吃了排头? 簪星乐得看戏,即使嘴角弯弯,也还装着无辜:“我不知道啊!” 赵昱拧了眉,但想到簪星现在完全是花语的人了,不说倒也合理,但…… 女人心海底针啊! 赵昱知晓这几日花语想习武,暗戳戳地他还专门帮她写了几个适合女子练习的招式,只是还没送出去,这关系突然恶化? “傅闲,走!”赵昱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便叫上傅闲再度出门。 “哎!爷去哪里?要吃饭了!”簪星现在也跟着傅闲叫“爷”,毕竟她已经不是赵昱的手下了,不能再叫“主子”。 “你们先吃!”赵昱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看来是真的出去了。 花语也听到了动静,打开门就看见簪星一脸懵地看着门外:肯定又是去会孙蓉了!坏人! “簪星,把门锁了!” 052 女子 赵昱心知自己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但也绝不会玩弄感情,既有不懂之处,那便想方法搞懂便是! 来到钱塘最大的秦楼楚馆,赵昱一进去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凡的气度,英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 “官人这是第一次来?”一浓妆艳抹的老女人迎上前,脸上的粉厚得皱纹一清二楚,身上浓厚的香味逼得赵昱连连后退。 “滚远点!”傅闲上前挡住好似看见金子一般的老女人:“叫你们楼里经验最丰富的女子出来!” “哎呦,官人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青鸾爽文,土豆同人穿越,全军列阵热血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 《商女惊华录》052女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商女惊华录》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53 入伙 有了现钱,花语第一件事便是再次登佘老先生的门。 “带什么好吃来了?”佘老先生开门见山,只关心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花语也不负所望,带来了前几年在汴京盛行的蜜浮酥柰花,以及其他几款精致的果子,看得佘老先生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哎!”花语躲开老先生伸来魔爪,“先生,我可是有备而来。” “咋的,有钱了?”佘老先生双眼紧紧盯着那近在迟尺的美味。 “是,先生可应允为我牵线?”花语想尽快回京,不能在钱塘继续耗下去了,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脑洞,雪中土豆一剑,青鸾武侠爽文,全军列阵奇幻万相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 《商女惊华录》053入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商女惊华录》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54 盐庄 花语一番激情劝说,唬得钱大富一愣一愣的,最后对花语更是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通通给了她。 “姑娘你就直说吧,还差多少,我直接给你补齐了!”钱大富一拍桌子,豪言壮志。 “三十。” 可一听这数字,钱大富刚刚落在桌子上的手掌瞬间打滑:“多……多少?” “三十万。”花语再一次肯定道。 刚刚的豪言尚在耳边,钱大富一下子又蔫了:“我这……十万尚可,三十……这当真是要把我掏空了啊!” 也是,钱大富在醉仙楼就赔了十万......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奇幻,雪中脑洞都市,元尊逆天,玄幻土豆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 《商女惊华录》054盐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商女惊华录》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55 判刑 http://.biquxs.info/

好酒好菜好玩,又是给花语、钱大富和赵昱三个大老板拿下盐庄这桩大买卖庆祝,怎可这么早就散? 章家老先生也附和着点头,指着台上的胭脂说道:“这原本是件丢人的事情,但事已至此,活着的人也不能自怨自艾过不下去,只要啊,她永远在这风月场迎来送往的,就算对得起我儿了!” 说完,章老先生深情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妻子,大掌盖住她的手,给予无形的安慰和鼓励,最终换来她浅浅的点头和微笑。 钱良见缝插针:“那是那是,章老您发话了我肯定是照办的,也怪我糊涂,收下她之前没问个清楚,若早知道她就是害死章老哥的人,我肯定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以后就劳烦许老板,好好照顾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说完,便对着章氏老夫妻和许白缨,连饮两大杯酒。 原来如此,就说章家怎会轻易放过柳胭脂?想来入那暗娼馆也是他们指使的,见胭脂被钱良带走,也容不下她做贵妾去享福,又给人家弄了过来。 总之,柳胭脂这个人,永永远远都别想走下舞台,就在台上唱上一辈子,给泉下的章员外和柳胭眉听! 花语收起目光,不再看向台上,朝着佘老先生那边挪过去,和他低语几句:“盐庄就在钱塘周边,以后还望先生能再照拂一二。” “切,我才没那个空,你答应我的介绍费一分不少就行了,剩下的别指望我。”佘老先生二话不说直接推了,他正享受老年时光呢,别想给他派活。 “诶!你要是非得找个人看着,我看郭安那小子不错。”佘老先生朝着桌子斜侧面那专心干饭的郭安努努嘴,“那小子和许白缨和离了!以后时间多着呢,你就让他来回跑跑,对他好。” 和离了? 花语没感到多奇怪,许白缨已经求仁得仁,郭安于她失去了价值,没有感情的婚姻,继续也是相互消耗。 “挺好。”花语说的是和离,可佘老先生却直接把郭安叫了过来,将花语说的差事交予了他。 这雷厉风行的说干就干,花语表示她还没同意呢! 可郭安却一口应下,还差点要给花语跪下去:“多谢姑娘不计前嫌,还愿意帮衬我一把!” 花语虚扶一下:“你之前不是说要保住靖水楼吗?怎的现在愿意拱手相让?” 郭安满脸愧疚,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只是:“终究是我对不住二娘,对不住白缨,靖水楼已成气候,我留下它也不会延续辉煌,倒不如给了她。” 花语了然,又简单说了几句盐庄的基本情况,又给了郭安一个盐庄的专属信物,放权可随时查验账本,保证没有假账的疏漏。 这厢花语私下决定了郭安的去向,那边赵昱也和钱大富达成了一个协议,关于矿山的。 孙蓉都能精准找到赵昱的位置,多半就是那亲亲小侄子指使,那么矿区恐怕早就不是秘密了,他需要尽快部署。 钱大富这人满脑子生意经,心却赤诚,最合适出面帮他做善后处理,这也算是赵昱借的东风。 台上戏曲毕,中间换场的功夫,一位小厮上前来朝着章氏夫妻而去,低语一阵后,章老肉眼可见地脸色阴沉,最后一掌拍在桌上:“混账!我儿清清白白,怎会有这样的嗜好?她放屁!” 满桌子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瞧得章夫人脸涨得通红,斗大的泪珠就要落下:“她这是要我儿下了黄泉都不得安生啊!” “怎么了?”花语作为本次席面的核心人物,出声问道。 “哎!”章老深叹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耷拉了下来,可见事情严重,可刚想说就被章夫人按住连连摇头阻止。 “怕什么?遮遮掩掩的更会引人猜忌!我儿一生坦荡,绝不会是那样的人!”章老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满身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散了去,可见事情严重。 花语略略思索,有个念头忽而就冒出来了:“莫不是那胭脂……?” 章老一愣,随后痛心疾首般地点点头,章夫人“嗷”得一声哭了起来:“作孽啊!” 许白缨见势,招来来传话的小厮,又私下听了一遍,脸色也忽的阴沉下来:“下作!” “去,把人带上来!”这里是许白缨的场子,以后胭脂也会常驻戏台,她可不允许这女子还有反骨。 等胭脂被带上来,方才在台上的嫣然一笑早已荡然无存,换之怨气无比的眼神,好似这里所有人都欠了她一般。 “你说的话,可有凭证?”许白缨率先审问,势要在这里当面解决这个麻烦。 胭脂阴邪一笑:“哪里需要什么凭证?这样的事情只要一传出去,只消个把时辰,满钱塘都会知晓!” 章老气得连连拍桌:“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泉下有知的姐姐吗?对得起你的良知吗?” “哈哈哈!姐姐?良知?我要这些作甚?我要的是自由!不是从一个狼窝出来,再入虎坑!”胭脂这架势摆明了破釜沉舟,她在赌,输了便烂命一条随便怎么样。 “总之,今日我若能平安走出这醉仙楼,方才我说的便能烂在我肚子里,若不答应放我走,或杀人灭口,明日满钱塘城都会知道姓章的有龙阳之好!” 全场震惊,这话都敢说?章家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也不是书香门第,但高低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呵呵。”花语冷笑出声,“这便是你的伎俩?黔驴技穷了吧?” “什么意思?” 这威胁的招式她花语也用过,赌的就是谁比谁豁得出去,没个新鲜的。赵昱也发现了这似曾相识,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花语这里,看她如何应对。 “流言终究只是流言,死无对证,你口说无凭,看在逝者为大的份儿上,顶多也就几日的功夫,大家便会忘个干净,或者又有别的新鲜事出来了,自然会盖过这个风头,你这点威胁又有几斤几两?” 花语身为“过来人”,自是知道这种伎俩的症结处在哪里。 胭脂那瞪得老圆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她没想到竟这般快被破局,这花语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你也别动其他的什么歪心思,左右你下半辈子已经这般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把日子过得好些,不至于食不果腹,穷困潦倒。” 花语清丽的嗓音掷地有声,让原本紧张的局面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章氏夫妇也一脸感激地看着花语。 见局势明了,许白缨也懒得留这个污糟人在这里,挥挥手便让人带下去关起来,不关到她服气不准放出来! 小厮上前,胭脂顿感乌压压的黑影压了过来,好似要夺走她生命里最后一点光亮,她不能接受,她不服输…… “不!不!”胭脂凭着求生的爆发力,一下子越过众人直挺挺地在花语面前跪了下去,一个接着一个的响头,“求姑娘帮帮我,我真的没活路了,求姑娘发发慈悲帮帮我!” 泫然泣下的作派倒是被她拿捏了个十足十,若不是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多了解了一些胭脂的品行,花语怕不是真的会心软。 毕竟谁能顶得住一个小美人儿的哭求呢? 就好似钱良,那一个表情,恨不得当下就把人捞起来送进怀里!幸好还理智尚存,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不得体的举动。 “胭脂,你可知你一步错步步错?”花语觉得,若她知错,至少能帮着打点一下让她不至于很难过。 可是柳胭脂却没懂花语真正地用意,直接认下:“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错的离谱,求求姑娘,帮帮我。” 认得太快。 反而不美。 花语最后与胭脂静静对视后,浅浅叹了口气,起身对许白缨微微福身:“劳烦许老板好生照顾胭脂了。” 就这般给胭脂判了“死刑”。 胭脂的双眸里透着震惊和不可思议,而后在被小厮拖着离开的时候,溢满了恶毒和嫉恨。 凭什么! 她都这样求她了,她居然能这般狠心?凭什么! 可她忘了,花语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自然不存在什么理所当然。若柳胭眉还在,她才是那个能为了妹妹奋不顾身的人。 又是酒过三巡。 有了花语解语花一般的开导,章氏夫妇离开的时候,倒是面容沉静。 将所有客人送走后,只剩下了花语、钱大富、赵昱和许白缨。 “明日姑娘启程,我便不多送了,在此预祝姑娘一路顺风。”许白缨客客气气的,花语也回一句感谢。 最后又和钱大富说了好些话,花语才走出醉仙楼。 因碍着钱良之前见过簪星的模样,便留了她在家里没跟来。花语没法,只好与赵昱肩并肩一起走在依旧热闹的街头,慢慢朝着家里走去。 刚开始还没什么话,可明日就启程了,花语不知为何想起了孙蓉那句“说好了一起回京”,心底便乱乱的。 察觉出花语的情绪不对,赵昱只好率先开口:“怎么了?心情不好?” 056 转让 http://.biquxs.info/

“孙姑娘……”花语不喜欢别别扭扭的说不清道不明,便直接开口:“她跟我们一起回京?” 不知为何,赵昱闻出了花语话里的一丝酸味,加上今夜完成和即将完成几件要事,心情自然美丽:“是的,顺带的事情,不过我不会让她打扰到你。” 呵呵,不打扰她,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奇怪。 花语抿着唇不语,脚步也放缓了些,慢慢地便落后了许多,等赵昱反应过来回头望时,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好几个路人。 他望着她,她垂下目光,掩去真实的情绪,只用越来越缓慢的步伐回应着她的心情。 赵昱原地站定,看着她跟小乌龟一样挪动着,正觉得好笑,突然间从街边冲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手里利器的锋芒一闪而过,直直地就往花语的背后刺去。 意外发生的瞬间,赵昱本能地拨开路人,一个健步上前,将还在低头行走的花语一下子拉了过来。 街上行人不少,那人冲的太快太近,赵昱根本来不及抬腿将人踢飞,只好用胳膊护住花语的要害部位,迎下那击重创。 “呲——” 有人行刺! 路人一下子就尖叫着散了去,那人见没得趁便想撤退,不成想赵昱那些暗卫突然从天而降,三两下便将人制服,用粗绳绑了一圈又一圈。 花语这边只觉心脏跳得猛快,而后眼前的场景天旋地转,紧接着鼻尖便萦绕着一股鲜血味儿。等她站定回神,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境况。 “胭脂?”花语看着被五花大绑在地上的女子,和被甩在一边还带有血红的匕首。 这场景,这感觉,太熟悉。可不就是青梅经历过的? 看来胭脂的根已经烂透了!花语骤然怒起,挣扎着站起身,直接上去对着胭脂狠狠地甩了两个巴掌,打得她手心火辣辣的疼。 可见是用足了力气。 “你姐姐泉下有知,必以你为耻!”花语怒吼出声,她自认为对胭脂已经仁至义尽,即使用高誉化名时也小小的帮助了她,她也有手段,但就是心太黑了! 胭脂没有怒极反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天意,天意啊!为什么你总有护着你,老天不公,不公!” 与这样的人多说无异,赵昱直接做了主,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她自怨自艾般的痴喊。 “你没事吧?”花语知道刚刚赵昱又救了自己一次,看见他胳膊上的鲜血淋漓,自责又愧疚。 但这点小伤对赵昱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只用绢布压着等回去上药便好。 可是看着花语那心疼又愧疚的表情,赵昱跟糊了心一样将胳膊的伤口往她面前晃了晃:“第几次救命之恩?你该如何还?” 嚯,这般直接了当的要“债”还是第一次见。 花语虽明白事实就是如此,但这样说出来,颇有一种“你不报恩不罢休”的意思。 “无以为报,要不盐庄的投资份额再匀点给你。”花语第一反应还是用钱来解决,毕竟王府缺钱不是?先前没有机会,现在有了。 “可,但那是二娘的。”赵昱服了她这副满脑子“钱钱钱”的模样。 “我也有份的,我的那份可以给你。”嘴上说着可以“给给给”,实际上花语的心都要滴血了!那可是盐庄,一年的进项,就是只有半成的份儿,都能让她在以后的经商路上打下坚实的基础。 看出花语的表里不一,赵昱嘴角微微翘起:“当真?” “啊?”花语很不想说是真的,但这个时候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微微点头。 赵昱笑意愈加放大:“就你那点苍蝇腿,还是留着吧,我不至于要从一个小丫头嘴里夺食,传出去有损威名。” 说着便上前用干净的左手牵住花语的手,一起慢慢往回走。 看着前方为自己引路的背影,花语低头浅笑,一股股暖意从心底散漫开来,直至全身。 翌日,花语早早就准备好随身行装,与簪星同乘一辆马车,赶在城门开的第一时刻出了城,直奔码头。 来时大商船浩浩荡荡,离去时便只是一艘常规商船,没什么东西要搬,很快便驶离了码头。 江风习习,潮湿夹杂着凉意席卷而来,让吹了会儿风的花语连连搓手,但又舍不得放弃这美好风景。 很快就要再见二娘了,离开这大半年,不知道流苏会不会一见面就哭出来,常嬷嬷会不会盯着她数头发,看看少了几根…… 想着想着,花语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直到—— “这间房不错,我要了!” 孙蓉竟然趁着簪星不在,旁若无人地闯进花语的房间,指着这间房说要了,还让花语快点搬出去。 花语回眸,瞧着孙蓉那副样子,她真的想不明白,孙蓉这样的高门贵女,做的事情却总是很低级?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她的赏花宴,那时候她针对的是长公主赵安玉,很明显赵安玉也沉浸于与她的博弈中。当时花语只觉得她们那般争话头很没意思,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幸”参与一下? 花语淡淡地看着孙蓉。 可惜,她没兴趣。 “看什么,快点拿起你的东西出去!”孙蓉见花语光看不动,昂起脑袋试图用气势威慑她。 花语浅笑,换了个姿势坐着:“孙姑娘,这船是我租的,这船上的房间我都可以住,包括这间,况且是我先来的。” “那又怎么样?我可是太傅嫡女,身份尊贵,你等平民怎可与我相提并论?现在还是请你出去,不然我可要……” “要什么?告诉赵昱?”花语好笑地打断她的话。 孙蓉虽不喜被打断,但一提到赵昱便顾不上了,满心满眼都是傲娇之色:“对!等我告诉他,你就不得不让了,还会失了脸面,不如就现在赶紧……”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再次打断孙蓉的话。 可等孙蓉不耐烦地回头要骂人,但看见赵昱那张清冷的面孔的时候,立马上演变脸,指着花语满口撒娇:“赵昱,我要这间房,她不让!” 说完还对着花语挑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赵昱却在她的满眼期盼下,冷冷回道:“这是她的房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花语笑了,虽然刚刚她很没出息地小小地担心了一把,但赵昱的回答,她表示很满意。 “我……”孙蓉没想到赵昱竟然会这般落她的面子,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最后憋得满脸通红愤愤而去。 “你来做什么?”赶走了孙蓉,花语也想赶走赵昱,毕竟孙蓉这个麻烦是他招来的。 “找你有事。”说着便将房门关上,自然而然地落座,给自己和花语倒了两杯茶水,动作顺畅地好似回了自己房间。 花语无语,懒散地起身来到赵昱对面坐下:“说吧。” 赵昱拿出一份契书,摊到花语面前:“这是盐庄我的那部分,转给你。” “啊?”花语表示大为震惊:“你没说错吧?还是我听错了?”说着还凑上去嗅嗅:“没酒味啊,不是喝多了。” “啊?还是你要换成现钱?别想啊,我现在身上一分没有。”花语捂着自己的钱包,生怕刚刚攒下的几十两被掏走。 看着花语“护食”的样子,赵昱失笑:“别想那么多,我这么做就有这么做的道理,你且签下,我的份额暂时归你,等有朝一日我需要时,再还给我便是。” “啊?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远走高飞?”花语真是一整个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攥在手里的钱“送”给别人。 “不怕。”赵昱很肯定道,“我相信你。” “可你也不用这样吧,不如等回京了,你给二娘吧。”花语真诚地建议道。 毕竟这到底是赵昱用真金白银买来的,从时机来讲,若不是有赵昱的这二十万两,花语也无法这般快地将事情办成后回京。 “不用,快签吧。”说着,赵昱贴心地将毛笔蘸墨,递给花语。 “可……”花语表示不敢接,这饼太大,她接不住,“要不要再想想?至少你要告诉我缘由吧?” 赵昱没想到花语竟然这般谨慎,也对,这不是小数字,他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她防着他,也是正常的。 “还记得矿山吗?”赵昱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那地方瞒不住了,回京后势必会有一番动荡,我的资产将重新过明路,这个盐庄,我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可也不用让我……”花语还想推拒,摄政王的动荡,那得是多大的动荡?她一个小小民女掺和进去,是不想要脑袋了? “若过明路,会有被查封的风险,你想让刚开张的盐庄被查封?”赵昱再加一码。 果然,花语瞪大双眼:“我签!” 查封可不行!她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可经不起折腾。 份额转让的契书一式两份,赵昱为保险起见,也将自己的那份给了花语,美其名曰:“保守起见。” 就这样,花语莫名其妙地多了两成半的盐庄份额,要是换成钱,那就是将近一年七千两! 三清真人啊!好多钱啊! 夜半做梦之时,花语都梦到自己掉进了金窟窿里。 057 不见了 http://.biquxs.info/

回去的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孙蓉虽闹腾,但花语也不怕她,赵昱更不会偏帮于她,闹着闹着便自觉没了意思便不闹了。 紧赶慢赶,总算在入冬前回到了汴京。 踏上故土,花语深深地呼吸着这熟悉的空气。 “我派傅闲送你回去。”赵昱给花语安排地极好,下了船就上马车,没什么折腾的。 花语欣然接受,毕竟想回家的心已经要起飞了! 近乡情更怯,大抵就是这样吧。 坐了小一个时辰的马车终于到了永安巷! 花语一下马车就跟蝴蝶一样,飞奔着扑进常嬷嬷和流苏的怀里。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常嬷嬷笑得老泪纵横,而流苏则蹦蹦跳跳地拉着花语比个子:“姑娘看我,我又长高了!” “哎呦,都说了别提个子!”常嬷嬷一掌拍在流苏的肩头,惹得流苏嗷嗷直叫唤。 看着眼前亲热有趣的一家人,簪星站在一边,也深受这般温暖的亲情感染。 “对了,差点忘了介绍!”花语拉起簪星推到前头:“这是簪星,以后也是花家人,流苏,簪星比你大,你就叫她姐姐!” “好呀,簪星姐姐,就是你一直护送着姑娘?听说你功夫很厉害?能教教我嘛?或者先给我演示一下,你会不会飞啊?” 流苏这霹雳吧啦,小炮仗的气势,簪星总算见识到了,震惊地偷瞄了一下花语。 花语耸耸肩,表示:我就说吧,流苏就是个小炮仗,你自求多福吧。 为了给花语和簪星洗尘,花宅晚上好好地热闹了一下,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所有人围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第二天,花语便带着簪星,以及礼物和盐庄的契书,来到望月楼找许玥君,临出门前,常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花语急着出门便没有在意。 其实没必要这样快的来,休息个几日也是可以的,只是花语很想找许玥君谈谈心。 昨日晚上,赵昱竟然派人送来了好多“礼物”,美名曰给花语家人们的,不是给花语的。 但实实在在吓到了花家上下,常嬷嬷更是语重心长地拉着花语的手说了好多话。流苏和簪星也辩论了大晚上,一个不想让姑娘嫁进高门吃苦,一个为曾经的主子说尽好话,各有各的理。 所以,花语这才急着要来见二娘。 可是二娘居然不在望月楼? “许老板不在?她在家吗?”簪星代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这几日老板都没来。”掌柜的如是说道。 几日都没来?这不正常吧,以前花语只要找二娘,就是来望月楼,就算她不在,也能知道她身在何处,现在连掌柜的都不知道二娘的去处,这属实是奇怪了。 无法,找不到人,花语只好无功而返。 走在路上,花语依旧不放心,问簪星:“二娘若除了家宅和望月楼,还会去哪里?” “王府?”簪星道。 “王府倒是有可能,许是陪着郡主几天,无事,我们明日再来。”花语压下心中狐疑,盘算着若明日还是打听不到二娘的踪迹,就上门王府。 左右赵昱不能不管郡主的生母吧? 看着繁华又熟悉的街市,花语感慨万千:“陪我逛逛街吧?我记得有家铺子的果干很美味。” “好!”花语想干什么,簪星无有不应的。 来到陈记,花语与相熟的伙计打个招呼,便拉着簪星挑了好些味道的果干,拿去算账的时候,花语只顾着回头和簪星说话,一不小心与一个也在选购的姑娘撞了个满怀。 “哎呀,对不住。”花语连人都没看清,本能地道歉。 可对面却没有花语这般的客气,疾言厉色:“谁这么不长眼睛?竟敢冲撞我们国公府千金?” ??? 国公府千金居然会自己出来买东西?不都是商家有新货了送上门的吗?再不然就是家里侍女小厮出门采购。 花语不解,但不妨碍她想大事化小,站定后微微福身,端的很客气:“对不住,还望千金海涵。” 池焉知倒没有她家侍女那样咋咋呼呼的,只点点头便道:“无事,也没怎么样,你走吧。” 居然不是不依不饶的千金小姐? “多谢。”说完花语便想离开,只是那池焉知看见花语的容貌后,再次开口:“等等,你好眼熟。” 眼熟? 花语微微一笑:“民女未曾见过千金。” 池焉知歪着头,想了想:“啊!你是花语!对吗?” 还真认识? 花语点头,这才仔细端详这位国公府千金,可是她却没什么印象,满脸的茫然。 “你竟然不认得我?年初在百花园……”池焉知微微提示。 !! 竟然是那次?也是,除了那次,花语根本没接触过这些贵女。 “原来是孙姑娘的朋友。”花语了然,但态度却没有什么改变。 池焉知却好似找到了可以说话的人,拉着花语到一边:“我叫池焉知,是安国公府的,除了百花宴,我还记得我家哥哥救过你。” !!! 天爷!死去的记忆卷土重来,花语竟然都快忘记了自己与安国公府的这段渊源!要说起来,当初那份保密函还压在自己的梳妆镜下呢! “这……事情太久远了,我记性不大好。”花语不承认也不否认,打了个太极。 “哎呀没事,当初也是父亲母亲小题大做了,要我说,你落水都是我那混账哥哥惹的祸,当然要他来解决,救你是他应当的!” 没想到这池焉知是这样通情达理的姑娘,花语一时间竟记不得在百花宴上,她是坐在哪里的。 只是这名字,让花语不禁想到那不知下场如何的柳胭脂。 思绪飘远,花语猛地回神:“多谢池姑娘。” “还有啊,我记得望月楼的许老板和你交好?”池焉知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个话题聊不下去就接着下一个。 一听和二娘有关,花语一下子就有了兴趣:“是啊。” “那你听说了吗?许老板最近被孙家盯上了,就太傅孙家。”池焉知凑上来,和花语低语。 “是何缘由?”花语不明白,难不成是为了孙蓉私自南下找赵昱的事?可这跟二娘有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孙家先发难的,许老板也已经好几日未露面了,估计就是等摄政王回京呢。”池焉知说的,一套一套的,还真点到了关键处。 赵昱昨日已经回京了,而二娘还未出现,恐怕这里头的事情大有文章。 花语思定,笑着与池焉知道谢,而后不顾她的挽留带着簪星离去。 瞧着花语远去的背影,刚刚斥责花语的侍女走上前:“姑娘为何要和她说这么多呀?她只是一个小小平民,能做什么呢?” 池焉知:“能做什么暂且不管,我只要把消息传到了就好,少废话,拿点果干就走,别白白出来一趟。” “是。” 花语一出陈记便直奔摄政王府,她不知道孙家与摄政王发生了什么,但孙蓉那样骤然出现在钱塘,说背后没有人指使,她也是不信的。 再想到赵昱将盐庄的份额转给自己……或许真的会有大事要发生了。 徒步走还是很慢的,走了小一个时辰才到达摄政王府。花语没有选择从正门入,还是走到之前走过的那个后门。 簪星主动上前扣门,扣了许久才有人出来开了一条缝:“谁啊?” 花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大胖? “大胖,可还记得我?”花语上前,露出全容。 “娘子?娘子怎的来了?”大胖当然记得花语,她做的那一手茶果,真是吃过便终身难忘。 “我找王爷,王爷可在?”花语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进府,但总归要试试。 大胖果然犹豫了,皱着大胖脸跟个包子一样:“这……恐怕不行呢娘子,这与上次不同,我不敢擅作主张。” “那便这样,帮我把这个交给王爷,就说花语求见。”花语掏出自己随身的绢帕,上面绣着“语”。 虽然知道拿这样贴身的物件给人是不合适的,但今日出来的匆忙,身上的东西没有能证明身份的,她总不能掏出来盐庄契书吧? 传东西和传话还是能做的,大胖接过,重新关上门。 见花语心不安的焦急模样,簪星犹豫下开口:“姑娘,我有办法联系到爷身边的暗卫。” 花语先是一喜,但很快便意识到:“这合规矩吗?你已经不是他的人了,也能联系到吗?” “我愿意一试。”簪星目光坚定。 “好!谢谢簪星。” 等了两炷香的时间,大胖终于回来了:“娘子,王爷说你先回去。” 说不失望是假的,花语不甘心再问一句:“可还说别的?” 大胖摇摇头,花语只好失望而返。 回到花宅,见簪星手里给许玥君的礼物没送出去,常嬷嬷便知道事情不顺利,简单一问才知是许玥君不知去向。 “或许不会有什么事,她到底是前摄政王妃。”常嬷嬷嘴上说着没事,眉头却皱得老紧。 花语点点头,无力地在小院子里的秋千坐下:“簪星,你先去吧。” 簪星点头,放下礼物后便离开了。 “哎,她去做什么?”流苏从里屋出来,只看见簪星的背影。 “没事,我吩咐了一些事。”花语靠在秋千上,不明白赵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不知二娘的去向? 不会不会!花语摇头,自我安慰道:“他应该有安排的。” 入夜,簪星还未归来。 花语一边梳妆一边眺望窗外,可等到深夜,她还是未归,连流苏都已经睡下了。 058 催婚 http://.biquxs.info/

躺在床上,花语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强行将思绪转到生意上。 她已经离开大半年,想来已经过了风头了,再出来经商,应当能打开局面,但是她能做什么呢?还是脚店吗?花语有些迟疑。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花语的意识渐渐放空…… 忽然一股凉风钻进来,花语猛地惊醒,只见窗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男子身影。 “是谁?”花语本能呼叫,“谁在那里?” “我。”熟悉的声音。 “赵昱!”花语翻身下床,来到窗边,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你怎么来了?” 她没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直呼赵昱的全名。 赵昱一眼就捕捉到了花语眼底那盈亮亮的欣喜,顿时就感觉心里那股烦躁减轻了许多,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了:“白日你寻我?” 花语没想到他说让自己回去是这个意思,低下头有点羞涩:“你竟亲自来了,其实不用的……” “你的事便是要事,白日里我抽不开身,只能晚上来打扰你了。”赵昱站在窗口,只余光便能瞧见花语闺房的一景一物。 “也没什么,今日我去找二娘,才知道二娘已经不知去向好几日了,然后我又在街上遇见了池焉知,她告诉我最近孙家与二娘有些龃龉,不知是否和二娘的失踪有关?” “或许是吧,但二娘并未失踪,你且安心。”赵昱本来不想告诉花语,但看见她眉间的愁色,便不忍心了。 花语松了口气:“二娘没事就好,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她?” 赵昱:“再过些日子的,等你见不到我了,便可以见她了。” 花语:“什么意思?” 赵昱:“没什么,你怎么会认识安国公府的人?” 花语一愣,尴尬道:“说来话长。” 赵昱先前并不留心花语的动向,看来他还真的要好好查查她曾经接触过的人和事。 “你……”赵昱不知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花语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她柔声问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要紧吗?” 麻烦是肯定有的,只是好处理和难处理的区别,赵昱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不喜当下的处境,让他处处掣肘,连拥爱人入怀都做不到。 “不要紧,只是得有段日子见不着你。”赵昱抬起手,想为她撩去散在肩膀处的碎发,但抬到一半便自觉不妥,又收了回来。 见赵昱的动作,花语瞬间就明白了,脸一下子发烫发热起来,低下头:“见我做什么。” “见你,我心情便好。”赵昱实话实说道。 花语感觉自己的脸快红透了,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的愈发的快,她不敢抬头,垂眸娇嗔道:“惯会哄人,王爷是不是哄过许多人?” “没有。” “骗人。” “真的没有。” “二娘不算?” 花语脱口而出,说完又觉不妥,立马找补:“我不是要和二娘比,二娘于我心里很重要,我不会……” 看着花语突然的慌乱,赵昱淡淡一笑,将方才收回的手重新按在她的脑袋上:“别瞎想,二娘与你不同,她是她,你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噌——”花语感觉自己麻了。 脑袋麻,身体麻,血管都麻了! 最后赵昱是怎么离开的,她不记得,她只记得他深情地在说:“你,是独一无二的。” 天爷啊!好美的感觉! 这是她此生从未有过的温暖如春的感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滋味,美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甜甜的。 “姑娘!姑娘!” 流苏的声音破天而来。 “唔——” 花语悠悠转醒,脸上的微笑还未消散。 “姑娘在笑什么?光笑还不醒。”流苏一脸疑惑,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盯着花语的脸。 花语眨巴眨巴眼,下意识往窗口看去,已经关上了。 “窗户怎么关上了?”花语不理睬流苏,满心满眼只有那昨日的美好。 “哎呀还说呢,姑娘晚上睡觉还不关窗户,着凉了可怎么好?姑娘出去这么些天,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白让人操心……”流苏又开始碎碎念模式。 常嬷嬷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姑娘起了?喝一碗红枣银耳羹,补补气血。” 回家的感觉真好!外头再繁花似锦,也无法和家里比。 花语美滋滋地起床梳洗,在常嬷嬷的监视下,将汤羹喝了个干净,再回以美美的乖巧的微笑。 “姑娘,有个事儿。”常嬷嬷在花语身边坐下,吞吞吐吐的模样。 “嬷嬷说吧!”今日不出门,花语也很想和家里人好好说说话。 “嬷嬷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姑娘不好去王侯贵族家做妾,宁做贫家妻,不做王府妾,嬷嬷我不奢求姑娘能有多大出息,只希望姑娘的后半辈子,平安顺遂就好。”常嬷嬷拉着花语的手,生怕她被王府的富贵迷了眼。 花语没想到常嬷嬷心里还想着这事,不经又有点怪赵昱,好好的,人都没来,送什么礼?平白叫人乱想。 “嬷嬷放心,我能是做妾的人嘛?父亲那样骄傲的人,从未教过我为人妾,我要做,就是当家主母!” 为了宽慰常嬷嬷,花语甚至做了好夸张的动作,双手叉腰,好不气派。 “以后啊,我就在后院,端个姿态,天天教训那些偷懒耍滑的小丫头们,这个叫她多扫一个庭院,那个叫她少吃一碗饭……” 滑稽的话搭配夸张的动作表情,逗乐了常嬷嬷和流苏,甚至外头的簪星也满脸笑意。 “淘气!”常嬷嬷笑弯了腰。 “姑娘还得是姑娘,哈哈哈……”流苏笑得眼睛都快挤没了。 常嬷嬷笑够了,还是拉着花语的手不肯松。 “嬷嬷~”花语撒娇式求饶。 “姑娘,还有就是,嬷嬷还是觉得姑娘得嫁个知心人。”常嬷嬷这操碎了心啊! 一听又是这老话,花语深知自己再怎么做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常嬷嬷这根深蒂固的想法,只能求救般地看向流苏和门外的簪星。 可这一对才认识两天就斗嘴数次的“冤家”竟然出奇的保持一致,纷纷掉头就跑。 叛徒! 花语在心底叫嚣。 可面对常嬷嬷,花语依旧乖巧,只敢噘着嘴微微摇头表示抗议。 “姑娘坐好。”见花语都快扭出天际了,常嬷嬷一把抓住她强行摆正,“我觉得隔壁姓张的还可以,别看他消极了好一阵,现在他又开始读书了,说要考进士呢,我看是个可堪嫁的,离得也近,我放心。” 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笑话? 花语苦哈哈地恨不得给常嬷嬷当场跪下:“嬷嬷,说什么呢?张大妈的儿子?不要开玩笑了。” “诶,姑娘莫不是嫌弃人家?” “天爷啊,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嫁娶这个东西至少得两个人看对眼吧?我与张家哥儿顶多就是一起长大的缘分,可从来没有那种意思。” 常嬷嬷当然知道,但是…… “对不对眼的,相处相处不就得了吗?”常嬷嬷不顾花语的反抗凑上去:“明日,约上张家哥儿游湖啊?” “哎呦,嬷嬷!”花语真不想,“天儿这么冷了,游什么湖啊?” “不游湖也可以去游园啊!梅花快开了吧?去郊外走走也好啊!”常嬷嬷真是为了花语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怕被嬷嬷念叨死,花语赶紧想了个主意要溜:“突然想到二娘可能在一个地方,我去寻一寻!” 说完便强行从常嬷嬷的桎梏中挣脱,扯着嗓子开始喊:“簪星!簪星!我们去找二娘!嬷嬷,我们俩出去啦,回来用晚饭哦!” 喊完就提溜着裙角,开溜! 一路近乎于小跑着出了花宅,花语喘着粗气向后望,生怕嬷嬷再追上来。 “噗嗤——” 跟上来的簪星很不厚道地笑了。 “你还笑!”花语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通红。 “好了好了,不笑了!”见花语气得这副可怜模样,簪星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实则心底依旧乐开了花。 “哼!”看出簪星的小把戏,花语气得转头就走,簪星认命般地跟上。 “姑娘去哪儿?” “哼!!!” 花语和簪星一前一后地离开永安巷,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人影闪过。 来到长街,花语便放慢脚步,她只是借口出来,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说了回去用晚饭,现在日头高照,应该去哪里打发时间呢? 这一下子犯了难。 “姑娘!”簪星跟上来,伏在花语耳边:“有人跟着我们。” “什么?是谁?”花语惊呆了,什么情况还会被跟踪? “还不知,不过看起来没有恶意,应当是来打探姑娘行踪的。”簪星到底曾是王府暗卫里拔尖的,反侦察能力也很强,才能这么快发现有小尾巴。 花语属实没想到,她这么一个小人物还能劳驾派人跟踪?仔细一想,很有可能是孙蓉的人。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昱对她的态度已然太明显,孙蓉不可能会无动于衷,派人跟踪她这点子手段也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花语虽理解她的行为,却不苟同。 “帮我甩掉他!” “是!” 059 重逢 http://.biquxs.info/

以簪星的能力,甩掉一个业务不精的小尾巴简直轻而易举。 随随便便穿几个小巷子,再来几把障眼法,直接把小尾巴溜得懵了圈。 “对了,昨日有问到吗?”花语指的是簪星利用王府的咨询打听许玥君的下落,很明显簪星什么都没打听到,不过幸而昨日赵昱亲口说了二娘无事,花语也能放心些。 正巧她们两个看到了藏在长街尽头的小巷子里的一个小铺子,走进去,一股悠然淡雅的清香袭来。 花语深吸一口:“好香。” 簪星也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无事后,也真心评价了一句:“尚可。” 真是个小直女。 “新客啊?姑娘们请进。”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走出来,手里的团扇轻巧地转了两圈。 好巧的手! 花语心里想着,面上藏起惊讶,淡定地跟着入内。 一进去便感这里别有洞天,方才的清香淡淡散去,取之的是酒香。 这里竟然是卖酒的铺子? 花语表示光从外头看,一点都没看出来。 “娘子,你们这里是卖酒的?”花语主动开口问道。 女子嫣然一笑:“是呢,姑娘看着也不是常饮酒的人,不过我们这里有味道淡的果酒,姑娘可以试试。” 大白天的饮酒,花语自认不太敢,但都跟着进来了,浅尝辄止吧! 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等果酒呈上来,那一股悠然的味道,直接勾起了花语的小馋虫。 “竟这么香?”花语自认自己做茶果的手艺还不错,也无法让果饮一上来就散发出这样好闻的味道。 许是酒的缘故? 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嚯!好香! 惊喜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上酒的女子了然笑道:“如何?” “香!”花语一言以概之。 “姑娘少喝些。”见花语喜欢,簪星便怕她喝多,出声提醒道。 “簪星也试试,好喝。”花语抿着嘴,表情尽是享受。 经不住花语的推荐,簪星持怀疑的态度也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股山间清泉直接冲进了嘴里,带着大自然的清香和韵味,回味无穷啊~ 反而酒味淡了许多,只余些留香。 “哇!”簪星是会饮酒的,一口不过瘾,直接空了杯,双眼随即迸发出光芒! 见两位新客如此喜爱自家的酒,女子的笑意更深了,亲自上前帮簪星的酒杯满上:“姑娘第一次喝,还是慢点,酒多醉人啊!” 相比于簪星那牛饮一般的品酒,花语更想知道这酒里头的奥秘。 “老板娘,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原料为何?”花语放下酒杯,双手置于桌前,一脸的虔诚。 女子:“这酒名为灯笼红,取自一种红色灯笼状的植物根茎,酿造而成。” 还有这种植物?花语表示从未听过看过,就是父亲留下的那些书里,也没见过这种可以做药用的植物。 见花语一脸困惑,女子笑着说道:“这植物不是什么稀罕的品种,京郊外到处都是,只是没人看得上,都当做野花野草,我呢,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其混入酒中酿造,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股香味很巧妙地中和了酒的刺激性味道,让不太会饮酒的人更容易接受。” “原来如此,老板娘真是妙思。”花语由衷赞赏道。 “害,都是瞎鼓弄,凑巧罢了。”女子还很谦虚。 花语经不住那香味,又抿了一口:真香,真美。 “姑娘慢饮,我就不打扰了。”女子小碎步退出包房,留给客人独处的空间。 “真是妙人,竟然能用随处可见的东西,做出这样的美味,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花语将酒摆在自己面前,仔细端详着。 “只是不知这铺子开得这样隐蔽,是何缘故?会有多少生意?”花语属实不明白这铺子的东西这样好,位置怎就那样差? 难道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未必吧。 敏锐如花语,直觉认为这个铺子不简单。 “许是为一些贵客所设呢?”簪星猜测道。 花语投来赞赏的目光:“很有可能,怕不是一些贵客不喜露于人前,这铺子正中下怀。” “那……岂不是我们来了个不得了的地方?”簪星眼冒金光,跃跃欲试。 见簪星有点上头,花语赶紧压住她:“干嘛?你想干嘛?坐下!” “哎呦,姑娘,我想出去瞅瞅其他包房里都有谁,万一有熟人呢?”簪星这真是喝的有点上头呢。 “就你这个样子,别让人逮住了。”对于未知的地方,花语不想冒险,万一冲撞了贵人呢? 可是簪星对自己那是相当自信,拍拍胸脯:“保证不会让人发现,姑娘,我就去探一下,就一下!” 难得见簪星露出如此娇俏的表情,花语无奈,只好应下:“就一炷香哦,一炷香的时间一到,我抬头就要看见你坐在这里。” 花语指着旁边的小蒲团,“恶狠狠”地“下达命令”。 “是!”簪星乐得开花,轻轻一开门便探身了出去。 “哎,跟个小耗子偷腥一样。”花语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尽是宠溺:得想几个借口,万一簪星被人逮了,她得有个说法才行。 敲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面对醇香醇香的酒,花语几次伸出去的魔爪都生生地克制住了。 不能多喝,万一醉了,没人捞簪星可咋整?两个人都醉呼呼的回去,怕不是常嬷嬷会直接掀了房顶!外加一个月的禁足! 到时候耳边尽是常嬷嬷魔咒一般的“催婚”令。 那才是真正的生死不如啊! 不可贪杯,不可贪杯。 虽能克制住手脚不去碰酒,但嘴巴里的口水却不停地分泌出来,惹得花语一想喝便灌一口茶水。 半柱香的时间,花语就喝下了半壶茶水,一股尿意悄然袭来。 想着簪星应该会踩点回来,花语起身打开房门,左右探探,看到一个侍女模样的便叫住,问了下茅厕的方向,道了谢便独自前往。 这铺子的后院真的大啊,走了好一段路才看见茅房。 好干净! 这是花语用完后的第一感觉。 果然是贵人们的地方,连茅房都做的那样精致奢华。 呀!花语骤然想起:这地方这样好,那酒贵不贵啊? 哎呦,疏忽了疏忽了。 花语悔得直拍大腿:奢侈啊奢侈啊!罪孽啊罪孽啊! 钱都没赚到手里呢,竟然就如此托大得来了个不知明路的酒铺子。 哎~ 花语深深叹息,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正面迎来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花语低着头走来,男子起初也没注意,但侧身让路的时候,她那精致的侧脸映入眼帘—— 可不是那寻了半年多的小没良心吗? 池靖元一喜,当下转过身来对着花语的背影大喊:“站住!”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让花语本能地站住了脚,一回头便是池靖元那放大的笑容。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皆是一愣。 “哈哈!竟然真的是你!你都跑哪儿去了?我寻了你好久好久,你个小没良心!”池靖元完全忽略了与自己同行而来的朋友,满心欢喜地杵在花语面前。 池靖元的身量很高,直挺挺地杵在那里,跟赵昱差不多,让花语这个小个子倍感压力。 “见过世子。”花语愣愣的,后知后觉给池靖元行了个礼。 “不整这些虚的,你也来喝酒的?一起啊?”说完便不顾花语的回答,直接上手拉着花语的手腕。 “世子!”池靖元这个浪荡子的行为直接吓得花语惊声高喊:“这于礼不合!” 说着便想挣脱他的束缚,奈何他力气实在是大,就是攥的不禁也难挣脱,最后一个使劲,手是松开了,但花语的重心骤然不稳,直挺挺地向后退了两步,就要倒下。 池靖元见此,本能地想向前搂住花语,但幸而簪星出现,从后面稳稳地接住花语:“姑娘小心。” 见是簪星,花语一颗小心脏噗噗的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你个登徒子,要做什么!”簪星不认识池靖元,只以为是他欺负了自家姑娘。 池靖元双手举天:“误会误会,我只是邀请她喝酒,是吧,花语?” 簪星才不信,回头请示花语,花语知道上一次是池靖元为自己主持的公道,对待恩人至少不能让他在朋友面前下不来台。 她已经看到与池靖元同行的几个男子在窃窃私语了。 思至此,花语微微福身:“我不会喝酒,今日在此只是凑巧,我和朋友已经要离开了,多谢世子相邀。” 即使是拒绝,也要客客气气的,这样才不至于说落他面子,可花语明显低估了池靖元。 “没事儿,我正好带你见见人,你不是要开店做生意么,多认识人有好处,我发誓,不灌你酒!”池靖元真诚地邀请道。 “这……”花语没想到这池靖元竟然如此懂她!最后扛不住这巨大的诱惑,应了下来。 见花语应下,池靖元高兴地大手一挥:“你的账都记在我名下,我请你喝酒!” 嚯!还有人上赶着送钱的? “多谢世子。”花语自然而然地应下并道谢,心里暗暗记下,以后若开铺子,安国公家的得给个漂亮的折扣。 礼尚往来,多来多往,于生意有利!想来安国公也不会再计较那过往之事吧…… 060 池靖元 http://.biquxs.info/

跟着池靖元来到一个大的包厢,一进去便知富贵与平民的云泥之别。 “来,随便坐。”自花语出现,池靖元就跟被偷了心一般,老是不自觉地照顾一下花语。 “嗯。”因着同席的都是男子,花语特地挑了个隔座的位置坐下。 池靖元两步当做三步走就要在花语旁边坐下,簪星以迅雷之势抢占:“世子请上座!” 一人出声,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池靖元就被众人请到了上座,与花语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 就跟划了条银河一般。 池靖元第一次看自己这些朋友有些不顺眼,都什么眼力见儿? 一轮酒下来,池靖元基本上将自己的这些瞎眼朋友都介绍给了花语:“以后这位姑娘开的铺子,你们天天都得去买买买,听见没?” “是是是!”众人皆附和,再眼盲心瞎的此时看出来了些端倪。 “不知姑娘的铺子开在哪里?做什么生意?”一个男子,好像是侯府的公子哥,问道。 这个问题一下子戳中了花语的痛点,她微微一笑:“这个正是惭愧之处,我还没选定铺子,也没想好做什么生意。” “诶?你上次那个差点被人骗的铺子,是要做什么的?”池靖元这记性还挺好,说的便是袁氏那个铺子,也就是现在的赏香居。 花语:“那个原本是打算做脚店的,但现在我想做点别的,还没想好,若各位公子不嫌弃,届时给各位发请帖。” “好好好!”众人又是附和,给面子得很。 混迹在汴京勾栏瓦舍的池靖元,见美人有困难,眼珠子一转,便起身屁颠颠地跑到花语身边,在除了簪星的另一边坐下:“你是没想好,还是完全没想法?” “啊?”花语没想到池靖元竟能对她的事情这样上心,“你这……” “没事,跟我说说,我这不说玩遍天下无敌手,就汴京,什么好玩什么好吃,我就没有不知道的!你且说说你的想法,我帮你参谋参谋。”池靖元别的不行,就是吃喝玩乐最在行。 “这怎么好,不敢劳烦世子。”花语推脱着,但面上并无为难之色。 “你说你说,要不然你请我喝酒。”池靖元起身,从自己座位上拿了一壶酒又颠颠儿回来。 这话说的,让花语怎么拒绝? 略略思索一下,花语开口:“世子可有组织过宴席雅集?” “这……”第一个问题就问倒他了,“这应当是内宅妇人们组织的吧?我们男人们最喜欢参加的就是诗会,以诗会友。” 在花语面前,池靖元强装了一份书生文雅气。 “那是谁组织呢?”花语追问。 “就安排下去,自会有人做,我们只要人到就行。” 也是,花语无奈一笑,公子哥儿们哪里懂得这个呢? “那家中女眷可有何喜好?或者有什么习惯让你们倍感烦恼?”花语其实早就想从女人身上下功夫,之前想的是做养生的茶果,就如望月楼那般,但到底没什么特色,便放一边暂且不谈。 “我都见天儿地不回家……”池靖元下意识说出口,但分分钟就反应过来这样说显得自己有点不学无术,又立马住嘴,想找补,却又无处使劲,只能使眼色给那帮子瞎眼的哥儿们。 不过幸好,这次他们没瞎。 “姑娘,我倒是听家里妹妹和姨娘说,她们平日里想买胭脂水粉就差下人去买,买完回来试,若用得不好便只能赏给下人,这中间来来去去,就浪费了许多银两,但是让她们自己出门去买去试,又觉得麻烦,哎,每每一说这个,我就倍感头疼,恨不得立马跑掉。” 一个公子开头了,其他的也开始抱怨起来。 “就是就是,我六妹妹喜欢喝错认水,你说说看,一个姑娘家,爱喝冷酒,夏日倒还好,冬日里一喝,就闹肚子,一闹肚子,就苦了我了,见天儿地给她寻摸暖身的物件,寻不到还挨骂……” “我嫡姐也是,爱吃望月楼的茶果,那玩意儿有啥好吃的,但她就是爱,每隔一天就要差人去买……” “我家姐姐妹妹倒是酷爱诗书,每每吟诗便要作曲,就要催着我出去寻本子,我都不感兴趣!” “是了是了,不过我家妹妹喜静,无事便爱临帖,我只消花点时间给她寻字帖就好。” “还是你家妹妹省心啊!” “就是就是……” 听着这些公子哥们的七嘴八舌,花语是听出来了,其实大多后宅妇人和贵女都不大出门,要什么便差人去买,上点档次的还有家里兄长代为寻找,实际上她们自己只要享受便好,基本不用花什么气力。 准确来说,她们的圈子就那么大,依仗着家族的人脉关系抱成团,外出的活动也是圈子里的雅集,基本不大会接触到外面的人。 但是,这样的日子,真的会开心吗? 整日里不是琴棋书画,便是珠钗服饰,亦或是比家世比才情,温室里被呵护着长大。 虽然花语也很向往这样的人生,但属实会有些枯燥。 若有这么一个地方,能为她们提供场所,用来与朋友聚会,品茗好茶好酒,就如同男人们都会去的樊楼那般,打造一个专属于女人们的天地。 花语想着,便如实将想法说了出来,询问这些公子哥们的意见。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不好吧?” 刚刚还拍着胸脯说支持花语的人,此时就面露难色:“这女人们都待在深闺,甚少出门,这专门弄一个地方让她们玩乐,那岂不是要见天儿地往外跑?那家里的男人可怎么办?” 这话说的,花语立马表示不服气:“可你们不也时常外出会友吗?女人为何不行?” “这男人和女人怎么会一样?” “就是的。” 众人纷纷表示不赞同。 花语眼观鼻鼻观心,不屑与之争辩,略略思考后,再次开口:“若女人们在这个地方能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不再会麻烦你们了,你们会作何感想?比如调养身体,滋养容颜的圣品,美酒美食,书词字帖?” “这……” 公子哥们面面相觑,露出迟疑之色。 “看!你们都在从自己的立场想事情,都不问问家中姐妹,万一她们想呢?你们还能阻拦不成?”花语冷着脸一个一个问过去:“你家姐姐若出门会友,你会拦吗?” “这……”被问到的公子迟疑了,但答案很明显,谁敢拦哦? 公子哥们噤声了,花语回头问池靖元:“世子你呢?” “我……”突然被问到,池靖元差点结巴:“我家妹妹平日里不大出门,若能有个地方让她打发时间也挺好。” “多谢世子。”花语由衷感谢,心底默默为自己这般近乎“逼迫”的行为抱歉,但面上依旧落落大方,一颦一笑皆有气度。 在这帮公子面前,若表现得小家子气,反而不美。 池靖元更是一条粗神经,完全不懂花语这样的拿捏之术,反而因她的认可沾沾自喜,憨笑了几声。 “那姑娘拿定主意了?打算开在哪里?我家有几个铺子,可供姑娘挑选。”池靖元兴致上来了,飘飘然不自知。 花语也清楚,池靖元这个浪荡子,竟然还能知道自家的铺子?明显就是说顺嘴了。 能蹭一顿酒,认识几个人已然是花语得利,她也不会不知分寸,当下便拒绝了,表示已有中意的铺子。 接下来的席面,花语又问了几个关于贵女们喜好的问题,虽然公子哥儿们可能不清楚或者误判的,但结合着自身平日会做的事情,花语也能知道个大概。 最后池靖元喝嗨了,借着酒劲赶走朋友,留下花语。若不是有簪星在中间横着,他竟还想拉起花语的手。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交个朋友,你可愿意?”池靖元红着脸,歪着脑袋,看眼前的簪星和花语都跟有七八个人影似的。 花语没喝多少,簪星也因要时刻警醒保护自家姑娘,就算再馋也克制着。 “当然,世子太过客气了,能与世子成为朋友,是民女之幸。”花语盈盈福身,娇俏可爱,看得池靖元眼睛都直了,只会“嘿嘿嘿”地傻笑。 池靖元有随身小厮,最后被拖着离开了,花语也跟在后头走出了这家酒馆。 一看外头的天色,已近黄昏。 “回家吃饭!” 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走在路上,花语心情愉悦,远远地便瞧见了一家糕点铺子:“走,我们去买点千层糕,嬷嬷爱吃。” 想着白天自己逃也似的跑了,真怕回去嬷嬷要伤心呢!可要好好哄一哄。 刚走进铺子,花语直奔糕台,让人打包千层糕,等待的时候,隐隐约约之间,听见不远处的几个人在说话,话里提到了“望月楼”。 花语与簪星对望一眼,证明自己没有听错。 互相打着掩护,两个人慢慢挪动过去,侧耳听着。 不听还好,一听不得了,望月楼前阵子竟然出了大事! 061 出事 http://.biquxs.info/

原来还是孙家干的,花语就觉得赵昱所传达的信息太过简单了,人家好歹是太傅,要整治一个酒楼,怎会轻飘飘的带过? 就花语和簪星听到的,便有食客在望月楼的饭菜里发现了不洁的东西,还有人拿着医馆方子来讨说法,说是吃了望月楼的食物中了毒!还有更离谱的,竟在中午人最多的时候,上演了一把吐血大戏! 看来是使了很大劲来抹黑望月楼的名声! “还有啊,听说那孙家不是和当今状元郎定亲了吗?可新娘跑了,那状元郎发了好大的火呢!这亲事只能这么毁了……” 后面的花语再没听到,若不是有人提起,她真的都快忘了文桥这个人!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浮萍,在花语的脑海里,越飘越远。 仔细想想,孙太傅这般刁难二娘,刁难望月楼,这也是因素之一,毕竟那望月楼背靠的是摄政王赵昱,而孙蓉出逃为的也是赵昱。 儿女都是债啊! “那状元郎就是姑娘以前的未婚夫?”簪星冷不丁来了一句,花语只微微点头。 “姑娘心里还有他嘛?”簪星发誓,这可不是她想问的,是替赵昱问的! 花语淡淡摇头,拿起包好的千层糕,回家。 等用过饭,常嬷嬷正喜滋滋地吃着回热的千层糕,花语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嬷嬷,千层糕吃的口干,喝点茶。” “好好好。”常嬷嬷笑得眼睛弯弯。 花语顺势坐下:“嬷嬷,我今天上街听到了一些关于望月楼的事情……” 花语只开了头,常嬷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她缓缓放下千层糕,深叹一口气:“姑娘还是知道了?原本应当早些告诉你的,但你一回来就发生这样多的事,我……” “无事,那嬷嬷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望月楼到底怎么了?”花语相信常嬷嬷不可能不关注望月楼的动向,与其外出打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如回家问嬷嬷。 况且,花语从回来到现在,确实发生了许多事,先是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而后赵昱的礼物属实吓了花家上下一大跳,花语又外出了一天,再后来一大早被嬷嬷一提“催婚”便跑了出去,哪有功夫能多问一嘴? 现在花语问起,常嬷嬷自然实话实说。 原来,除了望月楼屡生事端,连二娘的其他产业也受到了波及! 赏香居首当其冲,与望月楼无异;许玥君在城外的赏景用庄园出现毒蛇伤人,摊上官司;另外其中一个酿酒的庄园出现打群架,死了几个庄户……种种恶劣事件频发,任是谁都招架不住。 怪不得二娘会失踪,换做是她,她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里安稳地待着。 此时,花语倒是想二娘不要出现了,这么多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她一个女子能承受多少?说白了,这根源还是在赵昱身上,只能端看赵昱如何处理了…… 想来前日子赵昱说的忙,便是处理这些难办的事。 算了,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与她一个小小商女有何干系?今日既然有了经商思路,花语还是该将心思多摆在这里一些。 盐庄的契书还未交出去,赵昱那部分又转到了自己名下,那盐庄至少是安全的,还是她花语的后盾,有个稳定且长期的进项,能让她今后的路好走很多。 那还是先选个铺子吧! 要做贵女们的生意,便不能随随便便挑选地段和铺子,这一次花语有非常明确的构思。 接下来十几日,花语又重复着年初时的事情——看铺子!只是这一次非常顺利,看上了一个与望月楼临街的商铺,要价三百两。 花语仔细想了想,便直接交了钱,签下契书。 就这样花语就有了第一家铺面,地段也很好,是两条街道交接处的旁边一个铺子,不算极佳,但以目前的能力,已经非常好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要入年关了,仔细一算,花语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赵昱了,反而在坊间有个传言:官家又给孙蓉赐了婚! 只是对象是谁,众说纷纭。有人说还是当初的状元郎,现在的知谏院史文桥,也有人说是摄政王赵昱…… 后者么,花语一开始是不信的,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如此说,她便有些坐不住了,想差簪星去探问一下,但又觉得不妥。 若真的赐了婚,花语问得再清楚也是徒劳,若消息有误,花语贸然去问反而显得自己太上赶着,不好不好。 手上又有铺子开业前的诸多事宜要忙,一耽误便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期间,花语也数次探问二娘的踪迹,均无消息。 铺子这里,花语也拟好了名字,就叫:一品楼。 花语这边还算顺利,毕竟手里有点资本,自己的名声也有了回暖,行会那边没有多加干涉,只让花语遵循汴京商规即可。 另一边,赵昱却面临着多方磨难—— 时间倒回去,回到在钱塘的最后一晚。 胭脂行刺,让赵昱有了借口蹲在花语的房间里,直至深夜方才离开。 门关上那一刻,赵昱的脸上温情尽散,只一个眼神便让傅闲重重点头。 迎着月光,赵昱从花宅出来,走进相隔两条街的另一个宅子。 孙蓉欢欢喜喜地迎出来:“赵昱,你可来了,我等你等的都睡不着。” “你找我?”赵昱面无表情。 “是。”说着眼神瞥向赵昱身后的傅闲等人,孙蓉不顾赵昱的排斥凑上来:“让他们离开,就你和我。” 赵昱深邃的眼眸盯着孙蓉那皮笑肉不笑的脸蛋,冷漠一笑:“好,去吧。” 傅闲领命,带着其他镇守宅子的侍卫离开。 见赵昱难得听话一次,孙蓉的笑容总算有了几分真,她在前头走,将赵昱领进自己的屋子。 “来,陪我吃个饭。”孙蓉的屋子里已经摆满了佳肴。 只是赵昱已经用过饭了,但就算没用过,想到早前孙蓉在孙府做的事情,赵昱宁愿饿死也不会碰她准备的东西。 见赵昱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并不动筷,孙蓉也不恼,自顾自吃着。 吃到一半,赵昱实在是耐心全无,冷声道:“有何事,快说。” 孙蓉慢悠悠地咀嚼已然凉透的食物,而后再慢悠悠地放下碗筷:“王爷,谈个交易如何?” “呵。”赵昱冷笑,“你配吗?” 孙蓉的笑脸一下子有了皲裂之势,但依旧强撑着:“配不配的,你且等我说完。” 赵昱不表,依旧板着一张阎王脸。 见赵昱不回应,孙蓉撅了噘嘴,开口:“你知道我为何在钱塘吗?” 赵昱只给了个冷冰冰的一瞥,满是不屑。 “是,是官家送我来的,你可知你在这里的一切,官家都知道?”孙蓉以为自己说到这里,赵昱至少会给点反应,可惜她低估了赵昱,高估了自己。 赵昱只微微抬眸,依旧稳坐如山。 “官家不仅知道,还派我来拿你的把柄。”孙蓉以为说到这里,他总该要有点反应了吧? 确实,赵昱给了反应,但也只是轻蔑般地一笑:“出息了,许久不教导,连用人都不会了。” 话说的太明白,明指元封帝连孙蓉这样质素的人都用,可见其离了赵昱,谋略功夫退步了。 “……”孙蓉其实心里清楚赵昱是看不上自己的,但她不服,凭她的样貌和出身,天底下也只有如赵昱一般的英雄人物能配得上。 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孙蓉即使听懂了,也暗暗做心理调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道:“但你知道,我心里是向着你的,明面上我听官家的来了此处,实际上,我希望我能帮到你,度过这个难关。” “难关?”赵昱简直要听笑了:“你是否太把自己当回事?” “官家都不信你了,你若不做点什么挽回圣心,以后你……”孙蓉急了。 但赵昱只冷冷打断:“所以,你坐在这里,说这些话,是想拿的东西都拿到了?” 今夜赵昱是故意留在醉仙楼许久,而后又赖在花宅至深夜,才给足了孙蓉时间来办事,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她就真的是蠢钝如猪了! 还好,孙蓉还不至于。 “对!而且我已经送出去了,若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便可以随时拦截,不会让那封书信送到官家手里。” 孙蓉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昱,她在期待。 “你信我,我心悦你这些年,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纸婚约,只要你答应,不只是我,还有孙家上下,都会向着你的。” 以家族来向一个男人求爱,孙蓉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痴情早晚会断送了孙家。 面对孙蓉近乎乞求一般的“交易”,赵昱只觉自己坐在这里的小半个时辰,真是浪费光阴。 最后冷冷地看了眼孙蓉,赵昱冷着脸起身,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字便大步离开。 孙蓉“噌”地站起来,目送着赵昱,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那可是矿山,整个矿山,他不可能连这个都不在乎,他现在这样,肯定是考验我,亦或者,事关重大,他回去考虑了,他肯定会答应我的,会答应我的……” 062 通透 http://.biquxs.info/

回到汴京,赵昱第一时间就是召集门客齐聚王府,将在钱塘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出,全然不顾王府里是否还有敌方的眼线。 实际上,赵昱怎会不知?若不表现地急切些,戏又如何做的团圆? 另一边,孙蓉也回到了孙府,但迎来的又是一个月的圈禁。 “官家已经答应了给我和赵昱赐婚,爹爹,你快去请旨!”孙蓉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与赵昱成婚,圈禁这等小事怎会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可把孙太傅又气了个半死!敢情这孽女出走数月,将孙府的脸面踩在脚底下蹂躏,为的依旧是赵昱那颗捂不热的铁石头? 孙太傅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眼前天旋地转。 “逆女!逆女!”孙太傅扶着额头,脚步踉跄地从孙蓉的院子里离开,而后满院子被府内侍卫围了一圈又一圈,任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孙蓉再次被禁足,但不影响元封帝那边收到她从赵昱这里偷来地矿区地图。 第二日一早,赵昱便被召进宫,叔侄俩密谈了一整日,直至宫门快下钥了才放赵昱离开。 王府内,阮长清已经等得屁股都快冒烟了,左张望右张望,终于在深夜等到了风尘仆仆的赵昱。 “重光,麻烦了麻烦了。”阮长清一个健步迎上去。 赵昱解开大氅扔给老管家,越过阮长清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一杯热茶。 “呼~”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赵昱深感现在与那侄儿说话,越来越费力了。 终究是心远了。 “说吧,什么麻烦。”赵昱劳累了一天,感觉身体比上阵打仗还要疲惫,随即闭目养神。 “赵安玉她疯了,你走的这段日子里,孙家和那文桥的婚事没了,她竟然日日都去文家!当真是疯魔了!”阮长清锤头顿足。 赵昱当然知晓能让阮长清急成这样的,可不就是,也只有是赵安玉。 “你若有意,直接将她撸回家就好,光在我这里跳脚有何用?”赵昱烦了一整日,也不讲究什么委婉了,“少来我这里自作多情地表示关心,你若真心里有她,应当站出来,拉她一把。” “我心里才没有她!”阮长清一如既往地第一时间否认,但说到底,他表现出来的行为更有说服力。 赵昱实在懒得搭理这等小事:“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吧,我要歇了。” “有有有!”阮长清生怕被踹出去:“要是没事,我就不等你到现在了。” “望月楼那边,已然查清楚了,是官家授意孙太傅做的。其实吧,孙家早就想弄望月楼了,这两年因望月楼,孙府名下的酒楼生意差很多,只是这次正好借了官家的令罢了。” 赵昱微微睁眼:“可确定?” “确定,宫外的消息网我比不上你,但宫内,我身为太医,常行走,比你方便的多,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要紧的事,宫里娘娘都在闲聊呢。” 其实赵昱早就收到消息了,望月楼和许玥君诸多产业的种种变故,都和孙家脱不开关系,而孙家隐忍多年,突然爆发也有迹可循。 阮长清来报,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但赵昱承他的这份心意。 “多谢,你回吧。” 这就下逐客令了。 阮长清挠挠头:“那长公主那边……” 话音刚开,赵昱“噌”得起身往内堂去了,只留下长长的尾音:“送客!” 淦!居然不配合自己?阮长清锤头顿足,最后被傅闲“客气”地“扔”了出去。 赵昱回到内堂后并没有回寝室,而是一路从后门通过一扇门来到王府的另一边,位处王府的东南角。 这里原本不是王府的地界,是新帝刚登基时为了表示感谢皇叔,就近又赐下一个与王府相邻的宅子,但当时赵昱的绝大部分资金都填了三司的窟窿,手里实在没有余钱装饰,便长久地空在了那里,只打通了相邻的一堵墙罢了。 想来任是谁都不会想到,许玥君藏在这里。 赵昱长驱直入,在来到一扇门时,以两短三长的方式敲门,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里头的蜡烛才点起来,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里头渐渐靠近。 吱呀—— 门年久失修,一开就有声音。 “王爷。”许玥君温婉的面容出现在赵昱面前,紧接着一个小小身影也从里头跑出来扑进赵昱的怀里:“爹!” 赵昱再度确认四下再无他人后,才走进屋内,傅闲留在外头守着。 没有什么久别重逢温情的话语,许玥君好不容易等到了赵昱前来相见,直接用最简短的话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如实说来。 左不过就是两个月前突然发现外头风言风语,说望月楼不干净,还没等许玥君澄清,又上演了吐血的戏码。紧接着庄园一个一个出事……许玥君这才反应过来遭人暗算。 连带着一次去庄园察看的出行,也被人提前得知,埋伏着,要许玥君的命。 幸而多年来赵昱总有派人保护许玥君,一个简单的堕崖戏码便瞒天过海,至于躲在王府内,乃是上上之策,毕竟元封帝再猖狂,也不敢动这先帝赐下的府衙,也更不会想到许玥君是躲在自己赐下的宅院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许玥君在这里躲了一个月有余,几日前赵勤勤也被赵昱用同样的戏码,假意出游未归,实则早已暗度陈仓回到王府。 赵昱也将江南矿区的事情告诉了许玥君。 许玥君沉思片刻,开口:“真要这么冒险吗?那矿山私自开采是很大的罪名,更何况是铁铜双矿,即使你是摄政王,也恐怕……” 赵昱微微点头:“自然,若不是这么大的罪名,他哪里能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夺我兵权,罢我官职?” 许玥君暗暗摇头:“叔侄俩,怎就生分至此了。” 是啊!君王多猜忌,但过于猜忌,只会寒了人心。元封帝到底年轻,纵有雄心壮志,也经历不足,又急于斩断提供助力的羽翼,妄图凭自己一飞冲天…… “看来孙太傅的耳旁风吹得很好,功力深厚。”赵昱暗讽道。 这些年,赵昱一直忙于为元封帝铺路,里里外外打理地井井有条,反而疏忽了与侄儿的交谈,很多事情往往都来不及与他商议,赵昱便一力解决了,等回头来看,元封帝已然站在了孙太傅身旁,以质疑和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无事。”见许玥君满脸的忧愁,赵昱开口安慰道:“他在成长,我也是,无人能一步登天,以神的视角看待众生,我现在能做的,便是让他跟着心走一次,看看结果会如何。” “他要将我踢出朝堂,独掌大权,便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能力在几何。” 赵昱深知纸上谈兵终究不如实战,能让人成长的更多,更快,且在他刻意的安排下,想来也不会有很大的疏漏,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错事。 看着满脸疲惫,还在为元封帝打算的赵昱,许玥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小鸡啄米”的勤勤。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想来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深感安慰。”许玥君满脸慈爱,有感而发。 赵昱抬眸,看着这和谐的一幕,脑海里又想起方才阮长清说的关于赵安玉的事情。 或许是想的入神,许玥君出声提醒:“夜深了,王爷先回去吧。” 赵昱回神,看着许玥君最近因睡不好而眼底乌青,刚刚想与她说赵安玉的冲动生生地被拦住了。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不急于这一时。 但许玥君何许人也?看人一看一个准。在赵昱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她又出声拦下:“王爷最近可有烦恼?” 话刚出口,许玥君便自嘲般地笑出声来:“瞧我,说的什么傻话。” 烦恼这样多,怎会没有烦恼? 但这也提醒了赵昱,他稍稍犹豫后,便又坐下,在许玥君狐疑的目光下,慢慢开口:“花语……她这个人,你如何看?” “花语?王爷怎会……?”许玥君眨眼间,脑海里蹦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不是王爷看上了她?” 赵昱略略低头,没有回应。但这对许玥君来说,便是明确的回应。 “王爷!”许玥君不可谓不惊讶,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可是此次南下生出的感情?” “是。”赵昱回的干脆,反而让许玥君噎住,不知如何回答,毕竟这南下的活是她安排给花语的,而赵昱南下乃是情势所逼。 难道,这就是天意所为? 许玥君无奈一笑:“既然王爷已经明确心意,又何故再问我?” “但她不肯接受我。”赵昱想了又想,还是将这实情说与许玥君,毕竟在他看来,症结多半是在许玥君这里。 许玥君也通透,立马便明白了赵昱所指,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也有今天?” “花语虽涉世未深,但心思通透,人也机灵,她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她认为正确的决定,并一往无前,即使不为人所理解,她也能自我消化,甚至还可能从中学到些什么,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许玥君这一通夸,听着不错,实则是在给赵昱泼冷水。 “你的意思是,她与你是一样的人,不喜被王妃之位所束缚?”赵昱垂眸,掩去落寞。 063 羽箭 http://.biquxs.info/

许玥君莞尔一笑:“是,也不是。” “何意?”赵昱不解。 “王爷很明白,你我为何会成婚。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只有恩情,勤勤更不是你的骨血,是池将军的。”许玥君已经许久没有提到那个人了,毕竟她曾经也是受伤的那一个。 “因此,王府里除了勤勤,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是我所留恋的,我心中永远都有我石头哥,但他战死了,而我又在机缘巧合下与池将军有了一女,终究是天意弄人。” “与其在王府里守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王妃之位,何不出去,履行当初我与石头哥的美好愿望,在汴京开一个小店,不需要很大,能维持生计便是极好的……” 说至此,许玥君又笑了:“望月楼也是太大了。” 赵昱难得听许玥君说这么多,“有想过让勤勤回到安国公府吗?” “没有。”许玥君很笃定地道,“他们世家贵族,太珍惜自己的羽毛,勤勤是我所出,他们不会认的,与其回去受人白眼,不如跟着长公主。” “安玉?”赵昱鲜少能被吓到,这便是了:“你怎会这样想?” “安玉与池将军本就是一对,我只是一次意外,而勤勤到底是池将军的后代,骨子里流着池将军的血,安玉早晚也会爱屋及乌的,这不比回安国公府来得好?” “难!”赵昱给出答案。 且不说赵安玉唤了勤勤“孽种”许多年,就她现在的作风,也不适合养育孩子。 “是难,但我相信,她早晚会接受的。”许玥君慈爱地抚摸了下勤勤的额头,目光又落在勤勤脸上的那一个红斑上。 察觉到她眼中那一刹那的落寞,赵昱开口:“长清会治好她的。” 许玥君失神地点点头:“嗯,都是我不好,怀她时中了毒……” “又说胡话?若不是你以身试毒,中毒的便是重伤的我,若我伤重又中毒,这条命恐怕就没了,哪还有现在的摄政王?” 也就是许玥君母女,能让赵昱拿出最大的耐心宽慰着:“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子,不止是以前,现在也是。” “王爷,现在的局面,你可有几分成算?”许玥君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在她眼里,再周全的计划,也赶不上老天的变化。 赵昱摇摇头,他也是在赌,赌在元封帝心里,他还有多少分量。 “放心吧,若失利,我也有破釜沉舟的安排。”赵昱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若元封帝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那他也将使出最后一张王牌。 左右,他赵昱不会是败的那个! - 之后的数日,元封帝日日都将赵昱召进宫里,不是下棋,就是看戏,看似叔侄情深,但赵昱很清楚他这个侄儿恐怕也在安排着什么。 一月很快过去。 一日,赵昱如往常一样进宫,只是今日因起得早,来得也早,远远地便瞧见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拜见摄政王。”文桥端得尊敬,数步之遥便恭恭敬敬地行文官礼。 “哦?是知谏院史大人。”赵昱只说官职,不说姓名,便知他并不把文桥当做特殊来对待。 这很好。 也不好。 至少文桥心底隐隐觉得,这不好。 “大人起的很早啊。”赵昱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话里却在说:你和官家的关系很好啊?这么早就来了? “回王爷,已近年关,有些事情还是要快些处理,微臣这才冒死打扰圣上。”文桥指的是他作为知谏院史,要弹劾的人,要在年前就解决掉,才这么一大早来让官家定主意。 “大人勤勉!”赵昱夸奖道,但实则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出力不讨好的活,也就你稀罕了。 二人各怀心思地说了两句后,便朝着两个方向离开,一个出宫门,一个进内殿。 “今日皇叔来得早啊?”元封帝赵启衡懒懒地伸个懒腰,打着大大的哈欠,“皇叔进来可看见新的知谏院史文桥了?” “看见了。” “哎呦,朕最近可烦他,动不动就递个弹劾折子,当真弄得朕头疼。” “哦?是么?” 赵昱应付着,但他也听得出来,赵启衡看似的埋怨,话里还藏着欣慰和些许骄傲,到底是他自己提拔的人,还许了和孙家的赐婚,可见他对文桥的欣赏程度。 那文桥办事勤恳得力,身为提拔他的官家,也就是赵启衡,怎会真的不喜他? 嘴上说说罢了。 赵昱也乐得与赵启衡打哈哈,温顺地听了几句埋怨的话后,又与他一起前往马场跑马射箭。 只是在某一刻,赵昱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把利箭,正在瞄准自己。 是赵启衡。 赵昱如常地依旧在策马奔腾,只是手里出的冷汗表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虽然他不认为赵启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皇叔,但他现在如此胆大地将意图暴露于阳光之下,何尝不是一种宣战? 当真可笑!一手扶持的皇侄儿,竟然将利箭指向了自己! 赵昱高高举起弓,搭好羽箭,从高往低,自上而下地瞄准,但迟迟不射出,他在等。 当赵启衡策马飞驰而过时,赵昱紧夹马背,一个高跃起,箭头立马偏了方向,直直地朝着赵启衡而去,而赵昱则顺着马前蹄的高跃起,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 最后那利箭虽朝着赵启衡而去,但实际上与他的脑袋还有一点距离,稳稳地落在他身后的荒地上。 但利箭迎面而来的恐惧感却一分不少,吓得赵启衡直愣愣地杵在那里,四肢僵硬,双眼无神,直至身边的侍卫都涌向不远处摔下马的赵昱,他才堪堪找回神志。 “摄政王堕马了!” “叫太医!” …… 场面一度很混乱,导致众人根本没在意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官家,差点被射中! 赵启衡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赵昱被众人抬起送医。 他在害怕! 时间过得太快,他都快忘了皇叔曾上过战场,杀过人,若真的逼急了,那他是不是也会被皇叔一箭射杀?就像刚刚那样? 他承认自己方才瞄准皇叔,是有意的行为,他想威慑一下他,但也仅仅是威慑。 他没有想到,皇叔他竟然真的会朝他射箭! “他是什么意思?”赵启衡喃喃自语:“难道真的要夺我皇位吗?” 所有人都认为赵昱是堕马失误射出一箭,但赵启衡知道,皇叔是来真的! 等众人离去,赵启衡终于浑身失力一般,软了腿一屁股瘫坐在地。 远远的,赵昱被人抬着离场,回头一看,便是赵启衡跟个孩子一样,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就是故意的! 明明还是小孩子心性,装什么大尾巴狼?赵启衡敢在赵昱面前瞎蹦跶,就别怪他亮出利爪! 不过,这也可能适得其反。 赵昱对赵启衡的威胁,让这位年轻的新帝从心底开始恐惧,惊悸的情绪慢慢滋生,只要孙太傅轻轻一拱火,便会燃起熊熊烈火! 是夜,在赵昱被抬着回府之后,赵启衡随即下了一道圣旨,摄政王赵昱于江南钱塘私自开采矿山,有违国法,但念在其早年间的战功赫赫,现只将其禁足于王府,待元封帝查明事情原委,再行处罚! 说白了,就是赵启衡怕了,急了。 原以为赵昱会辩解,会愤起反抗,但他没想到,赵昱“温顺”地领了旨,还谢了皇恩! 宣旨的公公还多嘴问了一句:为何如此平静? 赵昱只笑着回答:侄儿体谅皇叔堕马受伤,想让皇叔多休息,身为皇叔,自然是欣慰的。 这话呈到赵启衡面前,他满心的困惑:皇叔是何意? 没人知道,孙太傅也只能假仁假义地踩赵昱好几脚,顺带将赵启衡猛夸一通,听得赵启衡都猛翻白眼:“太傅今日是不是吃蒜了?” “啊?”孙太傅没明白。 “嘴巴太臭!” 赵启衡板着脸将孙太傅赶走,坐立不安了许久后,命人将赵昱昨日射向自己的羽箭拿来,仔细端详后,赵启衡惊讶地发现,那羽箭的箭头竟然是弯的! 所以,赵昱生生用手掰弯了箭头才向自己射的箭? 那便是看到了自己威胁的动作! “呵呵!”赵启衡拿着羽箭傻笑起来:“皇叔啊,不愧是皇叔啊!” - 就这样,赵昱被元封帝赵启衡以“私采矿山”为由剥了军权,夺了朝中官位,只留下摄政王的空名头。 与此同时,被禁足了一个月的孙蓉终于走出了自己的院子,但第一件事便是进宫求见官家。 “赐婚?”赵启衡可笑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孙蓉,“他现在只有一个摄政王的空名头,你还要让朕赐婚?” “是!蓉儿别无所求,只求能嫁与赵昱,一生一世一双人。”孙蓉跪在殿中央,重重地给赵启衡磕了三个响头。 实际上,现在不是赵启衡不能赐婚,而是…… “太傅可知晓此事?” 孙蓉当然知道自家爹爹是死都不同意的,但她爱了他多年,让她放弃,除非她死! “蓉儿一心只为嫁赵昱,官家应当知晓,不然蓉儿也不会万里迢迢南下助官家拿到矿山地图。”孙蓉乞求一般地跪在赵启衡面前,楚楚可怜的模样极具欺骗性。 赵启衡只深深地叹了口气:“若他知晓,你的背叛行径,该当如何?” 064 酒庄 http://.biquxs.info/

孙蓉:“蓉儿一心只为嫁赵昱,官家应当知晓,不然蓉儿也不会万里迢迢南下助官家拿到矿山地图。” 赵启衡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是,也不是,这地图说白了只是锦上添花,若无地图,朕依旧能定他的罪!” 可惜赵昱没听见这话,不然他必定暗暗吐槽:可不是,我故意露给你的,傻侄儿! “官家!”孙蓉没想到这官家还能过河拆桥的?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赵启衡眼底的阴鹜骤起,冷冷的看着孙蓉:“你当真不顾孙太傅,执意要嫁给赵昱?” “是!”恨嫁的急切让孙蓉选择性地忽略了赵启衡那阴森的目光。 “哈哈哈!”突然,赵启衡仰天长啸,笑到全场噤若寒蝉,生生笑了许久才停下来。 他指着孙蓉那懵掉的脸蛋:“孙姐姐啊,像你这般痴情不改的人,朕的后宫怎么就没有一个呢?当初你不肯入宫为后,可知落了朕多大的颜面?此番你偷跑南下,又落了孙家多大的颜面?是不是在你心里,只有你那点虚无缥缈的痴心,才是最重要的?” 孙蓉被赵启衡痴狂地样子吓到了,怔怔地瘫坐在地。 “你要嫁,当然可以!但是,你确认朕赐婚就可以嫁进摄政王府?”赵启衡跨几个大步,凑到孙蓉面前,惊得孙蓉本能地往后退。 “别动!再后退就滚出去!以后不准再提赐婚!” 一听这,孙蓉生生地停住了,瞪大着双眼惊恐万分地看着赵启衡,在她印象里,赵启衡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只要撒撒娇就可以得到。 眼前的赵启衡,太陌生了! “官家……”孙蓉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引得赵启衡逼近,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生生地抬起来,强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唔……”孙蓉吃痛。 可赵启衡却没有松手,依旧定定地端详着孙蓉这张脸,也不说话,只看着。 良久,就在孙蓉奔溃之际,赵启衡终究甩开她的脸,转身回到自己软榻上:“朕可以给你赐婚,但能不能嫁进摄政王府,端看你的本事了!” “什么意思?”孙蓉不懂,在她看来,只要赐婚,赵昱还能不从? 可她忘了,元封帝先前给她和文桥赐的婚,是被她生生赖掉的。可想而知,这赐婚的旨意,并没有什么执行力。 但孙蓉不管,因为除了赐婚,她想不到任何途径能让赵昱娶她进门! “没什么意思。”赵启衡耸耸肩:“朕这个皇叔,生性骄傲,不喜被人所控,你明知他不肯还非要请赐婚圣旨,那无疑是逼迫,况且,你偷盗矿区地图,乃是背叛行径,若他知晓,你该如何自处?” “我……”孙蓉这小脑袋瓜,很明显转过弯来。 见孙蓉迷茫不知后果的模样,赵启衡突然有点庆幸:当初幸好没有选孙蓉做皇后,就这蠢钝的质素,如何能当天下之母? “想不明白就再回去想想,别一天到晚来烦朕,若想清楚了,直接让孙太傅递话,朕自当拟旨。” 说白了,赵启衡连见一面孙蓉都不乐意,纯属浪费光阴。 孙蓉气势昂昂地进宫,迷茫丧气地出宫,这好玩的场面直接让后宫的娘娘们当笑料传了个遍。 有说孙蓉来请赐婚,官家答应了,只是这对象似乎不太明朗…… 就这样,赵昱被禁足,孙蓉请赐婚成笑料。 -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年关就在眼前了。 趁着年节的功夫,花语闷在家里制定一品楼的“菜品”。其实吧,花语并不想把一品楼打造成普通的酒楼,她想做的是贵女们的生意,那所提供的服务必定要足够特别才行。 有了上次池靖元的引荐,她得到了许多官宦世家子弟的支持,在家里还特地问了自家姐妹的喜好,整理成册交给池靖元,让他能再有机会约见花语。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带着大大小小的厚礼,登门拜访花宅。 这下子,花宅在永安巷算是彻底受人瞩目了! 怎的频频有富家公子哥上门?这花语怎的出了趟远门便如此厉害了?难不成有不好的生意往来? 诸多猜忌频生,气得常嬷嬷几次在外与人争吵,隔壁的张大妈看见了也加入战斗,为花语正名。 经此一事,常嬷嬷那想让张家小哥儿与自家姑娘配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花宅里,花语已经闭门苦思小半个月了,手里翻着池靖元送来的册子,都是汴京各大府邸贵女们的喜好和偏爱。 不得不说,这册子帮了老大的忙了! 花语反反复复研究,终于挑出来几个能与一品楼相契合的东西,其中一个便是错认水。 不看不知道,原来贵女们好友相交,不光是互相请教琴棋书画四艺,女工针线也属平常,倒是错认水,居然也列为贵女们喜好的东西前十。 错认水又称冷酒,亦称薄酒,以多种曲酵与蓼药并用,再以枥柴灰澄清降酸而成,独有一份清澈淡雅,深受女子喜爱。 于是花语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来研究冷酒,和给望月楼的茶果一样,她想往冷酒里加点滋养的药材,但限制很大,因为她没有自己的酒庄,只能买外头的成酒。 因此,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去找一个酒庄的合作,从酿酒起加入她的配方。 为了研究这个配方,花语特地在年关前出城,打算在酒庄待上一个月,直至过年前再回城。 可出城这一天,恰巧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马车轧过官道,坠落的雪花便覆了上去,茫茫雪中,一辆灰白的马车驰骋着,向着京郊的酒庄驶去。 陪着花语的还是簪星,流苏在汴京有家人,花语便提前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去陪伴家人,常嬷嬷镇守花宅,为新年做储备。 可花语走的第二天,花宅便迎来了一波“客人”。 花语这边,酒庄的庄户还算淳朴,大冬天的也尽可能地为两位贵客准备了暖炉的客房。 “两位姑娘暂且休整,明日便可下到地窖,我带你们参观参观,只是天气冷,地窖里更是阴凉,姑娘们要做好保暖。” 酒庄的李管事将负责花语未来一个月的全部行程和研究,端的很是客气。 “谢谢李管事。”花语哆嗦着道谢,等李管事走了,赶忙和簪星一起围在暖炉边,尽情地取暖。 一路上实在太冷了,租的马车没那么密封,冷风直往里头灌,冻得花语手脚冰凉。 “姑娘,这么烤着不济事,我去外头看看哪里可以烧热水。”簪星见花语烤了一会儿还是瑟瑟发抖,当下便穿上大氅,出去迎着风雪找厨房。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就看了,她们住的这个院子没有配备厨房,倒是隔壁院有个不大不小的灶台。 可簪星刚出去,迎面就来了两个穿着粗布衣的丫头。 “我们两个是李管事拨来伺候姑娘的,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和我们说。”外面风雪正盛,丫头们合力推着簪星进了屋。 有了人帮忙,花语很快便泡上了热水澡。 没受过冻是真的不知道温暖可贵。整个人被温水包裹之后,花语长长地呼出一口寒气:“呼!” “太舒服了!” 这边花语闭着眼餍足地贪恋这份温暖,而簪星则时刻关注那两个丫头的动向,等确定她俩出门并走远后,簪星才凑到花语耳边说道:“姑娘,那两个人不对劲。” “嗯?”花语倏地睁开双眼,满是疑惑:“什么不对劲?” 簪星紧着眉:“不知道,她俩的眼神不善,老是偷看姑娘。” “偷看?莫不是求财?”花语自认不富裕,但来之前确实没想到这庄子上的庄户条件如此艰苦,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大冬天还穿着粗布麻衣。 簪星仔细回想着那俩丫头的行为,摇摇头:“看着不像,倒像是在觅食。” 她很清楚一个人在饿极了的时候,面部会露出什么表情。 “不会吧?”花语一整个呆住,“这里可是高家的酒庄,怎会落魄成这样?” 没错,这里就是先前在钱塘时,花语冒充高家嫡子的那个高家。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是缘分使然。 “或许世家大族的庄园太多,管理不善?”簪星猜测。 花语若有所思,“明天观察一下庄园,到底是第二次来,上次来签订契书的时候没见到很多人。” “嗯嗯!”簪星重重点头,手上还忙着给花语添热水。 等花语美美地泡好澡,又换成簪星也泡一泡。大冬天的出来办事,可不能冻着生病了。 第二天,今年的第一场雪总算停了,外面银装素裹,甚是美丽。 见惯自家小院里的小雪堆,乍一看这庄园百亩地的雪景,花语只觉得眼前一片散花。 “姑娘不要盯着雪看很久,眼睛会吃不消。”簪星在旁提醒道。 可花语好似没听到一般,双眸怔怔地看着远方,好似一个人影在慢慢靠近…… 赵昱? 花语晃了晃脑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雪地上什么都没有,连个脚印都没有。 魔怔了。 065 清苦 http://.biquxs.info/

即使天还很冷,花语依旧裹着大氅下到地下的酒窖里,了解了酿酒的整个过程和细节,随即当晚便可以将用作试验的药材分别放进十个酒罐子里,再度封口。 接下来便是每隔一天下一次酒窖,与负责酿酒的师傅一起判断这一罐的酒会如何,如果味道明显走偏了,花语还得时刻调整,继续用新的酒罐子来试验。 说白了,这一个月,花语就可以废掉半个酒窖的酒。 但没办法,酿酒的事情她不懂,负责酿酒的师傅的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动手实操还行,要说出些深刻的原理来,还是有点费劲,只能靠他们一起不停地试验,试验,让师傅用经验去判断这个酒味的走向。 至于那两个小丫头,花语头两天没有空理会,只在每日晚上回去后检查一番自己带来的行李,看看有无丢失。 幸好,一连几日都相安无事。 而花语也着重关注了一下庄园里的庄户,发现大部分人都穿着粗布麻衣,一层又一层,用厚度来抵御严寒,连一件夹袄都没有。 花语也就这个问题问过李管事,李管事只说近几年酒庄收成不好,庄户手上都没钱,甚至还有人借钱过冬。 “怎么不告知东家?”花语很奇怪,明明上一次来签契书的还是高家的三房,没道理来了还不清楚酒庄的情况。 “哎,怎么没试过,东家不管啊,不管就不管了,还从账户上拿钱,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没地方去,要不然都走了。”一说起这个,李管事便唉声叹气的。 “要不然姑娘你出那样低的价格,还能与我们合作,说到底,我们也是别无选择了。” 这话说的……花语竟然还觉得脸上臊臊的。 要不是因着要修缮一品楼,留给与酒庄合作的预算不多,花语也不会将价格压的那么低,寻了好多家都不愿意供酒给花语折腾,唯独这里,若不是因着是高家名下的产业,花语指不定都会认为,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这算不算是双向奔赴的结果? “投缘,投缘!哈哈。”花语不知道能说什么,憋了半天就尬笑了两声,看的簪星直捂脸。 毕竟在簪星毕生所见的人里,花语是最精打细算的那个,还是巨能砍价的那个! 原先花语提出二百两与酒庄合作半年,外加数十罐酒的试验,簪星只觉得是个不可能得事情。可没想到,跑了三日不到,花语便将事情办成了! 当真是神了! “那东家可有考虑出售酒庄?”见李管事愁云惨淡,花语心底又生出来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没人接手啊!姑娘不了解我们这里,账目太乱了,要接手就得先理清账目,结清欠款,不然哪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李管事边说边摇头。 又是账目问题。 确实是,账目混乱,庄户还有人欠了钱,要接手的人必须得做好准备先出一场血。 难啊! 既然酒庄的难处甚多,花语也无能为力,只能想着若酒酿的还可以,便能与这里签个长久的合作,互惠互利嘛,也算各取所需。 思至此,那两个伺候的小丫头的行为也好理解了。 怕不是想在花语这里寻吃的带回去给家人,但花语天天早出晚归,饭都是和李管事他们用的,房间里能入口的,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花语便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有装点果子来,当时想的是太冷了,果子放冻了不好吃,凉的下肚对肠胃也不好,便放弃了带点解馋的果子来。 如果带了,想必那俩小丫头也会很欢喜的。 “嗯?我们酿酒用的药材是不是还剩了点?”花语突然想到什么。 “是,姑娘要吗?” “要!” 簪星随即取来剩下的药渣子,这些都太碎了,不能入酒,本来花语想着不要浪费,带回去泡酒也好,焚香也好,现在她又想到,这些药渣子还可以混合面粉来做点清苦向的果子。 “姑娘确定可行?”簪星深表怀疑,毕竟先前她见过花语做果子,不是加新鲜水果,就是新采的花瓣,然后才是加药材做结尾,此时此刻,没有水果也没有花瓣,直接上药渣子…… 嗯……这能吃吗? “试试呗!”花语跃跃欲试,催着簪星去大厨房借点面粉来。 本着对自家姑娘的信任,簪星还是顶着严寒再次出门,只是没多久便回来了,手上空空如也。 “嗯?他们不借?”花语正挑着药渣子,将一些味道不好的剔掉。 “不是,是他们没有。” 花语一愣,恍然大悟!面粉属于精粮,这里怎么会有?就算有小麦高粱等作物,都会拿去酿酒,哪里会供人食用? 大意了! 见花语失落,簪星抿了抿嘴开口:“其实隔壁院子……我觉得会有。” 就是第一日来的时候,簪星看见的有灶台的院子。 “为何?”花语不解地道。 “不知姑娘发现没有,这一片的客院,除了我们这间和隔壁那间,其他的都被封锁着。” 花语眨巴眨巴眼:“很好理解啊,其他院子没人住,便不用费功夫打扫维护。” “啊!那是因为隔壁院子是高家人来的时候住的!所以才会时常有人打扫,还专门设了个灶台!” 花语反应过来,兴奋极了,但很快又蔫下去:“可那是主人家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偷。” “给银子就好了!”簪星直接提出建议。 一听要用钱,花语本能地想拒绝,但又想到那俩丫头这段日子的尽心尽力…… 行吧!花语从怀里摸出半贯钱:“就拿一小袋就好。” 毕竟她也不能保证做出来的果子会好吃,还是不要浪费这精贵的东西了。 簪星接过,很快便取回来了一小袋看似放了很久的面粉。花语伸手进去探了探,幸好没生虫,能用。 于是她俩一起来到隔壁院子,簪星负责烧柴生火,花语负责和面,两个人搭起来手脚利落,很快便做好了三笼果子。 因这里生了火,很快便引来了李管事。 见花语二人不问自取,还用了主人家的灶台,刚想生气便得知是花语用半贯钱换的,顿时生不出气来了。 这一小袋放了许久的面粉,哪里值半贯钱? “姑娘费这个功夫做什么?可是晚膳用的不好?”李管事尴尬地挠头,语气中依旧带着些许不满。 花语捧着热腾腾的果子,递到李管事面前:“趁热,先尝尝?” 李管事虽为庄园管事,但手头也没那么宽裕,不然也不会让主人家院子里的东西放那样久,实在是没闲钱。 平时也过得紧巴巴的,乍一见花语做出来的精致非凡的果子,眼珠子不自觉地瞪得老大:“这……” 花语又将盘子上前递了递,李管事这才不好意思地把手往身上擦一擦,再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 刚入嘴时有股药材的清苦味儿,但随着咀嚼,苦味被面粉本身的甜味中和,留下满口清香。 “姑娘竟有这般手艺?”此时的李管事心里再不满她俩自作主张的行径,也因着这口美味对花语改观,“姑娘这去樊楼当大厨都使得!” 见李管事喜爱,花语嘴角翘起:“李管事喜欢就好,这两笼麻烦管事分给这几日辛劳的师傅们,就当做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管事一听这竟然是做给他们的,立马弯腰连连道谢,还为方才自己的无礼道歉。 可花语自认她确实有些擅作主张在里头,当不起李管事的道歉。一时间二人推来推去,分不出结果。 “天冷,管事还是赶紧将果子去分一分,再晚就凉透了!”无法,花语只好赶紧将果子装盒,塞到李管事手里,自己和簪星拿着剩下的一笼回自己的院子。 等回去,花语便将两个丫头叫来,将果子摆在显眼的位置。 果然,丫头们眼睛蹭蹭亮,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美食”,做事情都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喉咙处不自觉地咽口水。 过了一会儿,花语趁着果子还没彻底凉,也不再作弄她们了,将果子往她们面前推一推:“来,给你们的。” 两个丫头顿时受宠若惊,也不装模作样地推拒,直接跪下给花语磕了两个头道谢,然后美滋滋地拿着果子离开。 想来真的是给家人拿的,是两个孝顺的丫头。 - 赵昱借堕马对赵启衡示威,彻底激怒赵启衡,对赵昱实施软禁,但明面上却以“养病”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 大半个月过去了,就算真的堕马,以一个成年男人的恢复力,怎么着都能好个七七八八,但摄政王府外头依旧围着一圈金吾卫。 这天,赵昱正无聊地在院子里投壶,阮长清在经过层层检查后才被放行。 “你倒是清闲,可知外头快乱了?”阮长清是太医,自然可以负责赵昱养伤期间的一切诊脉和开药。 赵昱漫不经心地继续投壶:“乱就乱了,他非要乱一下才安心,我又能如何?” “呵呵,今天叫我来干嘛,你的伤根本不打紧。”阮长清将药箱扔在地上,根本没有打开的必要。 赵昱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远方的天际线:“带我出府。” 066 失踪 http://.biquxs.info/

“你不要命了?违抗圣命出府?你这不是把把柄送人家手上嘛?再者说,你要出府,还用得着我?” 阮长清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他在这件事上根本帮不上赵昱。 “对了,就是要让他知道。”赵昱阴鹜一笑,阮长清瞬间明白了。 半个月了,赵启衡也只是把赵昱禁足,没有进一步的处理,想来还是有所顾虑,那赵昱不介意帮他一把! 接下来如他所预料,摄政王擅自出府被发现,官家震怒,听说在殿里砸了好几个砚台。 “摄政王赵昱,私采钱塘铁铜矿山,有违律法,圣上念其功,本不欲责罚,但赵昱猖狂无度,无视帝令,遂革其三司之首之职,收回北方军军令,以儆效尤……赵昱年长,府中无主管事,遂将孙太傅嫡女孙蓉赐婚摄政王……” 嚯!这打两巴掌再喂口毒药的圣旨,直接恶心到了赵昱,以及一直在观望的赵安玉。 圣旨一下的当天晚上,赵安玉便不顾宫禁,独自闯入赵启衡的勤政殿,在里头摔砸一通,直指他这个官家,当得糊涂! 最后,连同长公主赵安玉,也一并禁足于公主府,好好静思已过。 一时间,汴京的风云比寒冬的大雪还要凛冽,寒了多少士子的心,吹起了多少佞臣心底那股火苗。 这一切远在京郊酒庄的花语并不知晓。 因着前面花语对酒庄庄户的问候,师傅们给花语办事更加勤勉,只要花语请教关于酿酒的事情,他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绝无藏私。 以致于原本定为一个月才能完成的试验,在花语与师傅们的互相学习中,生生压短了五日功夫,还省下了几坛酒。 于是花语临走前,将那几坛酒直接分给了庄户们。大冬天的,喝点酒,御寒! 而那俩小丫头,一个叫彩蝶,一个叫彩衣,也对花语亲热的不得了,在她们眼里,花语几乎什么都会,人生的漂亮,心地又好,简直就是话本里的神仙姐姐。 最后花语直接与酒庄上下都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在一片欢送声中离开酒庄,踏上返京的路程。 只是她们没有看到,她们刚离开,一辆挂着“高”的马车驶进酒庄。 因着前两日刚刚下过大雪,官道上难免有些地方来不及铲雪,花语他们的马车只好放慢速度,最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堪堪入了城。 等回到花宅,天都擦黑了。 原以为常嬷嬷会开开心心地出来迎接,可簪星扣了半天的门也没反应。 花语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直接让簪星翻墙进去。 “姑娘!”站在墙头的簪星直接傻了眼,“没人,都没人!” 什么?怎么会呢?整个花宅就算不加花语、流苏,也有七八人住着呢,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簪星翻墙进去从里面给花语开门,花语一进门便开启狂奔模式,和簪星将家里的角角落落都寻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花语简直要崩溃了! 提前回来本是想着能与常嬷嬷团圆,一起为过年做准备的,没成想竟然是这个局面? 可现下夜快深了,她又能去哪里找人? 簪星一下子便想到了摄政王府那边,可她不能留花语独自一人在这里。 花语也明白,左邻右舍地看看,最终还是敲响了张大妈的门。 张大妈一见是花语回来了,二话没说便拥着她进了屋,簪星这才放心地离去。 “小鱼儿,你可算回来了。”张大妈拥着花语,感觉到她全身冰冰凉,又使劲用掌心搓了搓,“你可知,你刚走,就有一群人上你家的门,带走了常嬷嬷他们。” 这一年来经历了许多事,花语再震惊也很快便稳定心神,控制住心中的恐慌,但声音一出还是有些颤抖:“他们是谁?” 但张大妈知道的实在有限,只说那群人穿着华贵,气势凛然,看着不似寻常人家的家奴。 难道花语又在不经意间惹到了某个权贵? 她不知啊! 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那个,花家妹妹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吧?这……” 原来是张家哥儿,花语小时候还跟在他屁股后面叫晴哥哥的。 许久未见,张晴已经从被长公主“看上”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整个人再不复之前的颓丧。 花语依稀想起来,好似常嬷嬷还跟自己提过,张晴哥哥又开始温书备考了,真好! “晴哥哥。”花语站起来,端正地正面对张晴,扯出一丝友善的微笑。 张晴一愣,也回以腼腆的笑容,手里还端着给花语准备的晚膳。 张大妈左右看着看着,也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容,上前接过餐盘,招呼着花语用饭:“这么晚了没什么好吃的,小鱼儿就对付对付,啊!” “给你们添麻烦了。”花语自觉甚少麻烦旁人,这一次也是难得的上门求助,没想到收获这样的温情。 吃着温热的饭食,花语既感动,又忧心,她怕常嬷嬷被坏人带走,若真是这样,她该怎么救回嬷嬷和花宅其他人? 这一次簪星倒是回来得很快,因为—— “王爷被官家禁足在王府了,府外都是金吾卫把守,我暂时联系不上他们。” 什么?她只是出去了一月不到,京中竟然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赵昱要不要紧啊? 花语骤然想起那个晚上,赵昱说很快便见不到他了,当时她没细想,现在才意识到,可能当时赵昱就已经有所盘算。 他那样聪明的人,应当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但花语这边的难题该如何是好?算起来,常嬷嬷他们被带走已经大半个月了,花宅里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汴京之大,她该如何去寻他们? 她失魂落魄地去帮簪星热了点饭菜,今天奔波了一日,簪星也是人,需要一口热乎的饭食。 收拾妥当后,花语与簪星躺在一张床上,两床被子,大眼瞪小眼,都了无睡意。 “姑娘。” “簪星。” 二人异口同声。 “我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花语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她真的想了一圈了,花家人口简单,交际圈更简单,她实在想不到谁会把花家上下通通带走。 “姑娘别急,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明日可去试试。” “谁?” “池靖元。” 也对,安国公府世子爷,就算满不正经,好歹也是当官的,又几次上门表示交好,想来应当能帮花语这个忙。 只是……眼下就要年节了,各大门户之间的交往频繁,不知道能不能约到他。 可是明显花语低估了自己在池靖元心中的分量,第二日一早让簪星去传信,中午池靖元就带着大包小包来了。 只是这次是张大妈的院子。 “来来来,往空的地方摆,小心着点。”池靖元一进院子就打量了个遍,指着角落处的空地方,让小厮将礼物堆过去。 “见过世子。”花语上前微微福身,“劳烦世子跑一趟,我是有要事请世子帮忙。” 见花语面露急色,池靖元哪能不应? 花语只两三句话,便说明了情况,并表示她们自己并无头绪。 池靖元皱着眉听完,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毕竟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若贼人将人送出城,便是将汴京城翻过来也无济于事。 见池靖元不说话,花语也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但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这事儿……”池靖元刚想说不好办,但他愿意尽力一试,可话还没说出口呢,门外突然来了两个人,指名要见花语。 “你们是?”来人花语不认识,但碍着是张大妈的院子,她怎么着也得出面应付一下。 “花语花家姑娘?”来人很谨慎,再次确认道。 花语点头:“你们是何人?为何事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不停地在打鼓。 “我们是知谏院史府上的,大人派我俩日日来此等候姑娘,相邀姑娘到府一叙,常嬷嬷等人已经先一步在府上了。” 前半句话,花语不以为意,她自认不认识什么大人,刚想拒绝便听到后半句。 “什么?常嬷嬷她们在你们府上?”花语惊了,这是什么人啊,一声招呼不打就将人接走?还不通知她这个主人家,真是好没道理! “你家大人叫什么?”谨慎起见,花语要多问一句。 “我家大人姓文名桥。”来人恭敬回道。 轰—— 花语一整个亚麻呆住! 文桥啊,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曾经的种种美好,终究都化为泡沫,烟消云散。 “他?” “你认识?”池靖元知道文桥,他只是好奇为何文桥会认识花语。 等等!听闻文桥曾有一个未婚妻,他还为了她当众拒绝过官家的赐婚!莫不是,这个人是花语?他好像依稀记得家中女眷在聊起那件轶事的时候,好像是提了“花语”这两个字…… 这么巧吗? 在池靖元震惊的注视下,花语点点头,随口应下今日晚些登门文府,将人打发走后,转而对池靖元表示歉意:“对不住,昨日晚上回来,见家中亲人消失,我太急了才会一早上去麻烦你,害你白跑一趟。” 池靖元哪里会计较这些?他只是对花语老是跑出去有些许不满,毕竟他时常都抓不到她。 这小女子,怎的跟兔子一样?狡兔三窟,每每都让他扑空。 067 文桥 http://.biquxs.info/

虽然知道了常嬷嬷在文桥那边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到底不明白文桥这么做的目的为何,花语还是急忙忙地交代好张大妈,便带着簪星往那个她以为今生都不会再去的文府。 这一座全新的五进出宅院,是三品大员应有的脸面,不再是原先那个破落的文宅,而是崭新宏伟的文府。 知谏院史。来的路上,花语简单问了簪星关于这个官位的要责。 是个不太好做的差事,是官家的利爪,专门攻击官家指的方向。如果做得好,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如果失足,便会受到满朝堂的群起而攻之。 他怎的就当了这个差事? 花语想不通,在她的认知里,文桥是个有野心亦有抱负的人,他曾说过若他能为官,必为天下人请命,要做那个让百姓称赞的好官。 知谏院史的差事,好像有点跑偏了。 不过这不是花语最关心的,她更想知道文桥为何要接走常嬷嬷他们。 入文府很顺利,府中下人还有几个熟面孔,想来是文宅老人来的,见到花语都十分客气,上来就直接交代文桥的行踪,说是今日差事忙,得晚些回府,不过已经差人去通报了。 文桥专门吩咐过,若花语来了,直接带着到后院的玉兰苑,那是文府最好的院子,原本是想给当家主母的,现在是常嬷嬷住的地方。 花语又问了花宅其他人的下落,小厮指了指北边方向,说离这里不远,穿过竹林便能到安顿花宅剩下人的院子,那边也大,胜在清净,无人打扰。 一进玉兰苑,花语便瞧见在院中晒太阳的嬷嬷,欣喜不能自已,小跑着冲进嬷嬷的怀里。 “嬷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你们丢了。”花语实在忍不住了,小豆子滑落下来,浸湿了嬷嬷身上的新衣。 这衣服……花语习惯地想在嬷嬷的肩头处蹭蹭,但触摸到的是丝滑的锦缎,不是嬷嬷那穿了许多年已经柔软到跟皮肤一般的棉衣。 常嬷嬷轻拍花语的后背:“你走的当天,我们就被接过来了,说是要一起过年,这不我身上的便是新衣。” 嬷嬷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让花语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姑娘初到,便在这儿住下吧,里头的物件一应俱全,若是缺些什么,尽管吩咐奴家。”小厮说完便被花语敷衍着应付走了。 等没了外人,花语才好好地拉住常嬷嬷的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常嬷嬷轻声唤了一声,可视线却在院子里慢慢地扫过,好似在确认着什么。 大半个月没见,嬷嬷竟然变得这样神神叨叨的?花语表示接受不了,看嬷嬷好似觉得这一眼望到头的院子里还有外人,花语只好以眼神求助簪星。 簪星一进来也感觉到了,这个院子看似无人,但确实时不时有一种被监视的异样感。 见簪星表情严肃,花语便知玉兰苑真的不对劲。 于是,她凑上去重新抱住嬷嬷,低声问道:“嬷嬷可是觉得这院子里有人盯着?如果是,就掐一下我。” 嬷嬷环抱住花语,手下轻轻在花语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花语了然,继续问:“可是文桥要监视你?” 又被拧了一下。 “他是不是不让你离开这个院子?” 第三下。 “他有说什么时候会放我们离开吗?” 这次没有拧,那应该是没有。 花语沉思,想了想继续:“他是否说要我们一起过年?” 第四下。 看来和那两个天天去花宅蹲守的人说的一般无二,只是文桥实际做的,是软禁,亦是威胁。 花语突然觉得,能做出这种事的文桥,已经不是以前的文桥了。 若只有常嬷嬷一人,花语就算拼了命,也会和簪星一起杀出去,但竹林另一边,还有十几口花宅的老人,他们有看着花语长大的长辈,有同她一起长大的家生子,都近乎是花语的亲人了。 她不能…… 亲人?花询呢? 国子监没道理要过年了还不放学吧?那花询去了哪里? 花语突然意识到自己太不称职,一心扑在生意上,连弟弟都不关心了,她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大半年前,南下之前! 如是,花语直接问道,也不避讳了:“嬷嬷,询哥儿呢?” 常嬷嬷眸色更深,她也在担忧呢! “我们来这里之后,他说每日都会有人在花宅蹲守,若询哥儿和你回家,便会被带到这里,可是我没有见到询哥儿。” 花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文桥将花询安排在了别的地方? 这一切的行为都太不正常了!她需要面见文桥,立刻!马上! 紧紧攥着的拳头不断敲打在玉兰苑的大门上,花语想要出去才发现大门被锁上了!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她是贼吗?这么锁着? 敲打了许久都没见有回应,花语气喘吁吁,叫来簪星:“砸开!” “姑娘,我认为,暂且不要多费力气。”簪星暗暗感知着周遭的一切,“这里不简单,或许我们应该等他自己出现。” 毕竟,她不能放任花语陷入危险的境地。 簪星自走进这个院子就板着一张脸,异常的严肃,花语见此,气愤地最后在门上狠狠的踹了一脚,才重新坐回常嬷嬷身上,挽着她的胳膊,静静陪伴。 终于,夜色降临,那杀千刀的文桥出现了。 花语以为自己会直接上去甩他一巴掌,并痛骂几句:用常嬷嬷来做局,引君入瓮?卑鄙无耻! 但看见一身官服,神采奕奕的文桥,她只觉得陌生,陌生到好似第一次相见。 “语妹妹。”他在唤她,但声线和语气已经时过境迁。 花语盯着他缓缓起身,眼中的防备再明显不过,静静的短暂对视后,花语盈盈福身:“民女拜见大人。” “语妹妹!”文桥上前一步,“你我之间,不用讲究这些。” “许久未见,听闻你南下了?大半年的时间,我等的你好苦。”文桥一上来便表现地还如以前那般对花语的无微不至。 “等我做什么?民女南下也是小打小闹地做生意,不足挂齿。”花语还看不清文桥的意图,只能先敷衍着。 文桥何尝不知道花语已经生气了,他现在能做的,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她! “记得以前我们约定过,要一起南下,看乌蓬孤舟,小桥流水,没想到你倒是先去了。”文桥说着说着,酸气味愈浓。 这话花语接不了。 见花语沉默不语,文桥立马找补:“无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紧接着不给花语拒绝的时间,又道:“用饭了吗?我让春喜打包了望月楼的饭菜,一起吃点?” “用过了,多谢大人款待,我们何时可以归家?”花语不想在这里与文桥貌合神离地打哈哈,便直接提了出来。 只见文桥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语妹妹……” “大人,民女已经向前看了,大人还留在过去吗?”花语直视文桥的双眼,坦荡无畏地神情,已然和从前那个深闺娇花不同了。 “我……”文桥深吸几口气,平复从胸腔涌起来的情绪,他明白要花语重新接受自己很难,但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语妹妹,我只是想和你,和嬷嬷一起过个年,询哥儿明日也就回来了,我们一起过年,好吗?” 见文桥真的是想一起过年,还搬出了花询!花语知道,就算要走,也是明日见到花询一起走。 “我弟弟去哪里了?国子监应当几日前就放学了。”花语实际上并不清楚国子监的放学时间,但不影响她提出质疑。 “国子监年前有一场活动,到京郊几处村落巡查民情,构思治国良策,为期十日,明日就会回来了。”文桥现在是朝中炽手可热的大员,作为状元郎,时常会去国子监讲课,对他们的安排有所了解也是正常的。 只是花语这个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有着对花询的亏欠,花语抿着唇,眼神凝重。 “届时我派人去接询哥儿,这小子好久没见,不知道有没有长高。”文桥以哥哥的口吻说着,花语才想起来以前的花询很喜欢文桥的,经常拉着他比文采,比字,比个子。 若不是为了她这个姐姐,花询和文桥依旧是良师益友。 “若他要科考,我也可以从旁协助。”文桥继续加磅。 是啊,花询若科考,属寒门出身,在朝中毫无根基,将来必定举步维艰,若有人指导和引荐…… 不不不,谁都可以,唯文桥不行! 花语幡然醒悟,对着文桥又是盈盈一礼:“多谢大人的好意和关心,我想询哥儿已经长大,未来的路他能自己走,我也是,你也是,所以我和嬷嬷还是回家吧,望大人放行。” 见花语态度突然如此强硬,文桥知道要修复关系非一日之功,只好就范:“好,那过年那天,我可否上门讨一口饭吃?” 花语抬眸,二人的目光相撞,一个坚定,一个柔情;一个清明,一个满是旋涡般的苦楚…… 068 暗潮 http://.biquxs.info/

最终文桥还是不愿太逼迫花语,他太了解她了,用强力留下常嬷嬷她们已经让花语心有不满,若再得寸进尺,怕不是要让花语恨上他了! 因此,文桥让步,派人将他们送回花宅,还贴心地派了侍女婆子帮他们将花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并令小厮搬了许多年礼过去。 毕竟五天之后就是过年,常嬷嬷来不及准备了。 当然,准备这么多,也是方便过年那天,文桥能上门留在花宅过年。 常嬷嬷怎会不懂他的心思?她的心情也很复杂,以前是很喜欢文桥的,觉得他翩翩公子,肯努力肯用功,脑子还灵活,重点是人品也好,外貌更没得挑,脸蛋俊,长得高,肩膀宽,一看就是会疼人,能担大事的。 因此花父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常嬷嬷也是一百个满意。 现在可好,左边文桥,右边张晴,常嬷嬷都喜欢,该如何是好? 花语不知道常嬷嬷心里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头疼,文桥虽与孙家没了婚约,但长公主赵安玉似乎还没放弃文桥。 她完全不想再次淌入这个浑水中。 这边花语有又遇文桥的烦恼,那边赵昱又被孙家,准确来说是孙蓉,“逼婚”。 孙府。 孙蓉被众多婢女包围着,周边全是各种嫁衣花纹、华丽头饰、名贵布匹,用孙蓉的话说:嫁给如意郎君,怎能让别人决定她的嫁衣? 但是孙蓉从小养尊处优,什么事情都有别人来代劳,结果就是她一开始叫的有多欢,后面就有多少帮手一起加入。 有了人分担,孙蓉又开始操心新郎的衣服。 “赵昱怎么还不来?你们去通传过了吗?”屡次眺望门外,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孙蓉的脾气又要上来了。 “去了,但没有见到王爷,只是将消息告知了傅闲傅大人。”侍女露珠战战兢兢地回道。 “傅闲……”孙蓉开动着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傅闲不行,他多半都没告诉赵昱,我自己去一趟吧!” 说着,孙蓉指挥着众人将新郎要选的东西都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摄政王府而去。 其实自赐婚下来,赵昱的禁足令都解了,毕竟赵启衡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只是赵昱还是不出门,一直窝在府里,也不见任何人,只说在养伤。 可什么伤啊要养这么久?堕马而已,堂堂摄政王恐怕是受打击了。 大家都这么猜想,那孙蓉也不会有别的想法,想当然认为赵昱是没脸见人才不肯出府,才不是因为不想见自己。 毕竟他们都要成亲了,赵昱早晚都会接受自己。 孙蓉别的优点没有,催眠自己是一把手。 顶着雪花,众人手里捧着各式各样婚嫁服装所需的材料,引得汴京百姓频频回首。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孙蓉的第二个赐婚对象,果然是摄政王赵昱! 紧接着又开始传言:摄政王都没兵没权了,这孙太傅嫡女还上赶着愿意嫁过去,莫不是……真爱? 谈到兴起,又会将朝中新贵文桥拉扯出来,两厢对比。一时间,孙蓉竟成为了汴京女子茶余饭后闲聊时,公认的最惹人艳羡的女子。 这不,孙蓉要去找她的未婚夫婿了!还带着诸多做嫁衣的家伙什,看来二人是一刻都不能分离啊! 可下一瞬,孙蓉竟然被挡在了摄政王府前!! 什么情况? 孙蓉面露尴尬,再催着露珠上前叫门,可叫了一炷香时间了,还是没人开门,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要说摄政王已经许多日没出门了,就算不在府中,难道看门小厮也不在?这情况,摆明了就是摄政王府不欢迎这个“未来女主人”。 汴京城是什么地方?一点风言风语都能卷起千层浪花,更别说是年节前后,更是妇人们集聚在一起的最佳时光,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 孙蓉感觉自己犹如被架在火上烤,里外不是人。 但摄政王府的大门就是不开,任是来往百姓聚集在门口指指点点,也全然不顾稳如泰山地就是不开门。 最后还是孙蓉顶着屈辱,愤然离去。 回到孙府又是一阵摔盆砸碗,引来孙太傅后,又是将这个白了半头的老父亲气得手脚发抖,指着孙蓉骂骂咧咧:“你能不能给孙家留点颜面?啊?” “多少年了?只要和摄政王沾点关系,你就跟头倔驴一样不管不顾,你何时能长大些,能给家里争一回光彩的颜面?啊不,能不能不给家里丢人啊?” 孙蓉强忍着眼泪,但腰板挺得老直,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许多年,整个孙家没一个能理解她的,都在指责她,连身边的侍女,都会在背地里数落她的不是。 但侍女嘴碎可以打死,外头流言可以压制,那孙太傅,这个“始作俑者”该怎么办? 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孙太傅身上,他同样不明白,这些话说了许多年,这妮子怎么就是不听呢?非要撞南墙,一次不够,次次都撞,撞到头破血流也不管,还要撞! 这样的倔脾气,到底还是随了她的母亲。 而他,也只能次次这样无能怒吼,生生吼淡了他们二人的父女情分。 不出意料,又是一次两败俱伤的结局。 摄政王府。 赵昱正听着王勇汇报这几日花语的动向,知晓她去了城外酒庄,也知她刚回城便去了文府,还待了整整一天。 若不是知晓文桥那货在宫里和赵启衡掰扯怎么搞自己,赵昱还真的会亲自上门将花语提溜出来,顺带问问为何还要与前未婚夫联系。 但这也只是想想,就算真的花语与文桥再续前缘,目前的赵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太多利剑指向他了。许玥君尚且经历许多,花语又该如何自保? 毕竟很快他就要离京了…… 虽然赵昱的伤势早就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但阮长清依旧两日一小请,三日一大请的来把平安脉,用他的话说:宫里的娘娘都没他这么金贵! 但他们也清楚,上次阮长清参与了赵昱的“刻意出逃”计划,若不把他放眼前,怕不是半夜被暗杀了都不知道。 看着依旧神神在在的赵昱,阮长清就止不住的叹气:“你可知他们在谋划什么?” 这里的他们指的就是赵启衡,以及文桥、孙太傅之流。 王勇汇报完毕便退下了,赵昱枕着手臂,闭眼晒着太阳,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重光!”见赵昱没反应,阮长清气鼓鼓地提高声量:“你不能再这样了!” “哪样?”赵昱只微微动了动身子,声音都很懒散。 阮长清扔下手里的药材,搬了个凳子挪到赵昱身侧,一脸幽怨:“你再这样,会被你侄儿弄死的,你这条命当初是我救下的,你可不能离我而去!” “说什么呢。”阮长清怨妇一般的碎碎念吵得赵昱耳朵疼。 “我认真的!”见赵昱要翻身,阮长清直接上手掰过来,将大脸凑上去:“你到底有没有盘算?任由他们给你身上泼脏水吗?你可知外头现在怎么说你?私采矿石,意图谋反!” “谋反……”赵昱轻呼几口气,微微摇头:“想了半天,讨论半天,也只给我安上谋反的罪名?没出息。” “什么什么只是?你是傻了还是痴了?这罪名要是赵启……啊不,那谁当真了,你用血汗换来的声誉就彻底毁了!” 阮长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毁就毁了,再挣便是。”赵昱依旧悠悠哉哉的,好似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阮长清一脸震惊,满是不可思议,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悄咪咪地问道:“不会是……那……啊?” 什么东西? 赵昱无语地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张放大版的阮长清,一脸期盼样儿,配合着抖动不止的眉毛,怎么看怎么滑稽。 “离我远些,嘴巴臭。”赵昱嫌弃地推开他。 “哎哎哎,那你倒是说啊,怎的还防着我吗?”阮长清顶着他的力,不肯退让,大有一种他不说就不罢休的气势。 瞧着他的执拗劲儿,赵昱垂眸,轻飘飘道:“嘶,安玉好像也放出来了,今天要来用饭,你吃了吗?一起?” 一听赵安玉要来,饶是方才多大的气势,阮长清也立马收拾家伙,骂骂咧咧地连滚带爬跑了。 “切,还治不了你?” 赵昱重新躺下,享受着这少有的娴静时光。 看着高空飞过的一群白鸽,赵昱深邃的眼眸中迸发出锐利的锋芒:应该快了,再等等。 - 因着赵昱的冷漠态度,饶是有赐婚圣旨在,也无人敢定下他与孙蓉的婚期,而孙蓉本人再吵再闹,孙太傅也只是恨其不争。 就这样,年味儿盖住了底下的暗潮汹涌,满城一片和谐气象。 花语自回了家,便一心投入与常嬷嬷和花询一起布置家里,扎灯笼,剪贴窗花,去成衣店买几身新衣,顺带多买点零嘴,等年后流苏回来肯定止不住嘴。 “姐,你什么时候能找个姐夫?” 花语怎么都没想到,弟弟花询居然也能加入催婚大军中…… 069 战事 http://.biquxs.info/

如意馆里,花询正试着新衣,没由头地就来了一句:“姐,你什么时候能找个姐夫?” 正给弟弟看绸缎的花语脚底一滑,满脸黑线:“浑说什么呢,要把姐姐踢出门?” “怎么会?”花询笑得人畜无害,满眼星辰:“就是我家姐姐这么好看,不找个姐夫有点可惜。” 听罢,花语一个拳头砸在花询肩上:“油嘴滑舌。” 花询吃痛,揉着肩头:“姐姐你力气大不少啊!” 那可不是,就算在酒庄,花语也没落下跟着簪星习武,身体状态超好,力气都大了很多。 “哼,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花语亮了亮拳头示威,然后没好气地将自己选的布料往花询身上比划,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念叨:“又长高了。” “哈哈哈!”花询笑得前仰后合,拿手比划一下,确实长高了很多,显得花语愈发娇小。 “讨厌。”花语最受不了这个,明明是同父同母,怎的个子就差这么多? 花询去年的衣服都小了,袖子都短了一截,反观她自己,好像自及笄就长得很慢了,衣服都不用换,害的同为小个子的流苏想占点便宜都不行。 “可能是以前甚少动弹,姑娘多跟我跑跑圈,拉伸一下,还能长!”簪星最是了解花语,每次都能安慰到点儿上。 花询也是第一次见如此英气的女子,短短几日便也“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缠着簪星给他表演武功。 今日甩流星鞭,明日轻功上房顶,后日以拳击石……花询兴奋得活像一个十岁的男娃娃。 今年虽经历多,但到底手里留了点余钱,花语便想给家里的老人都安排新衣,最后愣是买的几个人手里满满当当,再拿不下了才悻悻而归。 回到家里,刚刚还欢声笑语的瞬间收了声,只因他们看到了站在院中央的不速之客。 “语妹妹,询弟,新年吉祥。”文桥递过来几个红封,但姐弟俩没一个接下的,无奈文桥只好给了守在一旁的小厮。 “你怎么来了?”花询心里虽然想姐姐有个归宿,但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文桥含情脉脉地看了眼花语,简单几句话便说清了缘由,总之就是想赖在花宅过年。 “这不妥,婚书已然作废,你一个外男,怎好跟我姐姐过年?”花询放下手里的包裹,特意看了眼花语:“姐,莫不是你想他留下?” “不不不!”花语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名不正言不顺。” “对,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文兄,若你此番作为是要坏我姐姐名声,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凑你一顿,用官威压我也无用! 若你想和我姐姐再续前缘,也请媒人上门,过正门,走正路!” 花询其实很喜欢文桥,能将话说成这样,已经算比较重的了。 “总之这个年,你不能在这里。”这是下的最后通牒。 花语在一旁听着,简直就要为弟弟鼓掌了!原本还在担心这小子会不会吃里扒外,没想到竟然如此护着自己。 嗯,这个弟弟没白养。 不说花语,就是文桥也有一瞬间愣神:这还是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凡是都要请教他的那个小男孩吗? 当真是长大了,会护着姐姐了。 常嬷嬷平时也是对文桥赞誉有加,没有花询那般直接,只说:“到底是于礼不合的……” 文桥见所有人都不赞同自己留下,脑海里不禁浮现去年年节,因着他高中,文花两家齐聚一堂的场景,当真是温馨热闹。 但今年他就面临着花家所有人下的逐客令…… 最后文桥给众人弯腰拜了个礼,以表歉意,随后走到花语面前:“语妹妹,你可愿与我重新来过?” 话音刚落,一阵炮仗声,夹杂着孩童的欢声笑语从墙外传来,紧接着应该是孩子的父母匆忙路过,嘴里还叫着“当心点”的关心话语。 若没有长公主,再过几年,他与花语也将是这样和睦的一家。 但墙内,是花宅上下对文桥的不接纳,不收融。 而花语也在孩童跑远后,万分感慨地开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两家还是世交,文哥哥若不嫌弃,还请收我们姐弟俩为义妹义弟,以后承蒙关照。” 花语自己哪里需要他关照,她这是在为花询铺路!且不说她与文桥之间本身就没有什么对错,就算有,花语也愿意为了花询做出低姿态。 只是,婚约之事,花语真的已经翻篇了。 “语妹妹……”文桥的心“咯噔”一下,一揪一揪地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 “嗯,文哥哥。”花语掩去酸涩的情绪,甜甜地朝文桥明媚一笑。 看透花语所为的花询,也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我一直都想要个哥哥,多谢文兄成全!以后我有姐姐,还有哥哥,看谁敢欺负我!” “那既然是一家人,文哥儿就留下过年吧!”常嬷嬷顺着话说道。 而文桥见花家姐弟如此快的“认亲”,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最后只好吞下苦涩应下:“好。” 然后动作生硬地从袖口取出两个长条礼盒:“弟弟,妹妹,这就当见面礼了。” 没想到文桥连礼物都准备了,花语花询对视一眼,齐声道谢后接过礼物,是一对白玉流苏,白玉触手生温,应当是上好的和田玉。 今非昔比啊! 如此,文桥留下也算合情合理,如果忽略他受伤的眼神的话。 花家过年没什么规矩,大家聚在一起,吃美食喝美酒,再守在火炉前守岁。 红火映着娇面,即使什么都不做,花语也能让大家其乐融融。 文桥深深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花语,她曾经离自己有多近,现在就有多远。他垂眸,想起官家曾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助官家独掌大权,即可满足他一个愿望。 任何愿望。 他很动心,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将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么便有足够的权利保护自己爱的人。 可他现在怕,怕这个人先离自己而去。 而花语那边想的却是,文桥这在花家守岁的事情,要是让赵安玉知道,会不会把她们家房顶掀了? 簪星想的是,姑娘留一个男人在家,即使是刚刚认得哥哥也不好,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告知王爷,不能让别人撬了墙角。 常嬷嬷想的是,她家姑娘就是好,都喜欢她家姑娘,文桥是状元郎,如今又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但隔壁张晴又是个历经磨难,坚挺过来的人,以后的路想必也能愈走愈宽……哎,选哪个呢? …… 相比于花宅的热闹,摄政王府一片冷清,从宫宴上回来的赵昱身披大氅,踩在满是积雪的屋顶上,手里拎着一壶冷酒,在月色的映衬下,来回漫步。 仔细看便能发现赵昱的每一步都精准踏在现有的脚印上。 身后便是挂满红灯笼的汴京长街,赵昱背对着光亮,看着远处稍显暗淡的城门方向,心里想着:不是他非要如此,而是若他此时归隐,早晚都会如此。 深夜,天空洋洋洒洒又开始飘落雪花,直至清晨,满汴京已经银装素裹。 忽而,城门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八百里加急,边关告急! 满堂震惊,自五年前赵昱率大军击退辽军,边关才得以休养生息,刚刚恢复点元气,竟然面临辽、夏、金三国来袭! 要知道,本朝近百年,也没有过三国齐力进攻的记录! 赵启衡慌了,慌的彻底,不顾自己年前刚刚下令剥夺的赵昱军权,几次登门摄政王府都被拒之门外,理由依旧是:养病中。 “怎么会?前日子宫宴皇叔气色尚好,哪里需要养病?”赵启衡站在门外,一如当初的孙蓉。 “爷从宫宴回来,便在屋顶上饮酒,昏睡了过去,在雪地里冻了一夜,现在正发高烧呢。”傅闲恭敬地将实情说出。 此事也合理,赵昱本身就体寒,再那样吹风受寒,还喝冷酒,就是铁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赵启衡紧紧盯着摄政王府大门,驻足良久,拳头都握得青筋四起,最后甩下一句:“请太医!”离去。 战事在前,必须要有主将!赵昱不行,他赵启衡再找别人! 可是,三国进攻本就是百年来头一回,且五年前的战事基本掏空了国库,若不是赵昱用私产填了又填,三司早就乱套了! 现在不仅要找会领兵的大将,还要找钱! 早朝上,满堂噤声,没人知道应该处理眼前的局面,新帝登基才第三个年头,开年就出这样的事情,且不说新帝年纪轻轻没有什么经历,就是赵昱在位,恐怕此时也是急的直挠头吧? 可偏偏一直坐镇大局的赵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病了!一病不起! “到底谁能带兵?”赵启衡怒吼,面对一朝老臣,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有多忽略武将。 鸦雀无声…… “英国公!”赵启衡点名道,“你有何高见?” 英国公出列行礼:“回禀圣上,老臣举荐摄政王!也唯有摄政王。” 070 议亲 http://.biquxs.info/

赵启衡当然知道要摄政王,但是赵昱病了啊! 扶着嗡嗡作响的额头,赵启衡只觉得屁股下面这张龙椅额外的滚烫! “齐亲王!”赵启衡继续点名。 齐亲王是先帝第十个皇子,平时只知美人佳肴,不知民间疾苦,但作为少有的在列亲王,赵启衡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还是那皇兄能行。” 果然,没一句有用的! 文桥站在下面,隐隐觉得这些个老臣似乎是故意让赵启衡下不来台,他们是何意?莫不是在借着此事抬高摄政王? 要说满朝文武没一个有应对之策的,谁信啊?只是没人敢说。 为何没人敢说? 文桥心里已有了盘算。 等群臣退下,赵启衡独独留下了文桥:“你可别再跟朕说屁话。” 文桥沉思了许久,最后道:“还请太医院群诊摄政王,助王爷早日康复。” 话音刚落,几本奏折铺盖该地朝文桥的脑门上扔过来:“朕说了,不要讲屁话!” “官家,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应战,敢上阵领兵,这说明什么还不清楚吗?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请摄政王,王爷曾领兵与辽军交战数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听闻此次三国围攻也是以辽军为首,摄政王领兵再合适不过。” “嗯。”这点文桥说的没错,赵启衡也知。 “但国库空虚,怎能应战?” 这个问题文桥在听闻战事将起时便开始思考了:“或许可以在商贾上下功夫。” “说来听听。”赵启衡从前有多依赖赵昱,现在就有多依赖屡屡献出良策的文桥,毕竟他还是自己钦点的状元郎。 文桥:“国库的主要来源是民生赋税,但前几年兵荒马乱,百姓刚刚过了点好日子,若加重赋税是不可取的,但若是取其重头,从尖上刮下油来,倒也是一条能解燃眉之急的良计。” 赵启衡:“你是说,加重商行的赋税?” 文桥:“对,尤其是经商大族,把控着一方经济命门的经商世家。” 赵启衡:“可贸然加重他们的赋税,恐也会引起动乱。” 文桥:“倒也不用那般直接,官家只需出台一个政策鼓励经商,从底层刚起步的商户到世家大族,都会踊跃起来盘活各地经济,流通高了,从中的大额税收也就有了。” 赵启衡拧着眉听完,忽而双眼放光,拍桌而起! “哈哈哈哈哈哈!文桥,朕没有看错你!” 这虽然不是个能来快钱的路子,但却是个能保证源源不断的上上之策!那行军的后背粮仓就有着落了! 殊不知,在这样一个治国良策之下,文桥想的也是能帮一把花语的生意,只要国家鼓励经商,那么她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就这样,赵启衡一连下达两道圣旨—— 其一,举太医院之力以最快速度医治好摄政王! 其二,鼓励全国经商! 降低小商户的赋税并给予“快捷通道”,不需要事事都经过商行会。 提升经商世家的赋税,但是!各地经商大户可做年底排序,流通前十的可进入皇商的优先排名,同时审核条件十分苛刻,确保商户做账的真实性。 以及很多针对新商户的优惠条款。 最后,为了最快地充裕国库,鼓励经商的条款只试行一年。 那么就意味着不给商户们观望的时间,直接赶鸭子上架。 这样的政策一出台,最开心的就是花语这样刚刚准备做生意,但还没开张的商户,尤其还落在即将“寸土寸金”的汴京极好的地段。 之所以说寸土寸金,因为一旦朝廷鼓励经商,待租待卖的商铺必定会迎来一波涨价,而花语在年前买下的铺子又是很好的地段,简直就是血赚! 且一旦有战事起来,像米、盐、酒等这样的“硬通货”也将提前迎来春天,而花语一下子就占了两项。 只是一闲下来,花语就不可避免地知晓了赵昱生病的事情,加上至今许玥君还未露面…… 在街上闲逛的花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望月楼,抬眼望去,望月楼一切如常,人来人往,好似之前的事故从未发生。 她刚想进去再问问掌柜的关于许玥君的踪迹,但一个人影忽而地就闪到了她的身旁。 “花语,好久不见!”池靖元跨着大步带风似的来到花语身边,眼里的光比太阳还亮! “世子。”花语礼貌回应。 “你要吃饭吗?”池靖元刚才看见花语在望月楼门口呆站着,刚要进去就被他叫住了,才猜测是不是要吃饭,“我请你啊!走!” 说着也不给花语拒绝的机会,直接招呼着她与簪星走进望月楼。 池靖元到底是国公府世子,在这里是有专门的包厢的,花语跟着来到顶楼,一走近房间便透过另一边的大窗户看到壮阔的景象——整个汴京都在脚下! “你喜欢这里?” 花语眼底的惊艳太明显了,盈盈亮亮的,好美。 池靖元发现自己每次一见花语,心情便会不自觉的变好,尤其是她露出满足的表情后,他总有一种好像自豪的感觉。 因为这是他带给她的。 就像她的生意,不也是有他的助力嘛。 等酒菜上齐,花语举起酒杯:“世子,多谢你送来的册子,我非常受用,感激不尽。”说完便一饮而尽。 “嚯,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池靖元记得上次在那酒馆见到花语,她只喝了几口就红了脸,再也不敢喝了,刚刚可是一杯灌下去了! “年前去了一趟酒庄,品了许多酒。” 酒量可不就是一点一点累计着练出来的嘛。 酒庄的事情池靖元知道一些,毕竟自己送出去的册子他也看了,冷酒这个点子不错,凭着花语的方子,应该也能做出特色来。 但是他一见花语就凑上来,可不是想和她聊生意,而是…… 过年期间,母亲问他有无心仪的女子,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就蹦出来花语的小模样,而且他发现自己只要跟花语在一起,就便得束手束脚,完全没有一点纨绔的样子。 至少和和兄弟们在一起是完全不同的。 “嗯……”池靖元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急的都有些坐不住。 花语这边刚刚干下去一杯酒,便辣的开始吃菜,一口一口的塞满了整个嘴巴。 “你……”池靖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颠了几下脚后开口:“你议亲了吗?” “噗!”花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吓得她直接呛住了,拼命憋住不让嘴里的菜喷出来,痛苦咽下,然后猛灌几口茶水,总算顺了下去。 见花语如此狼狈,池靖元也手忙脚乱地想帮忙,但又不敢碰到她。 “你说什么?”花语总算缓回来了。 “你,议亲了吗?”池靖元难得地正色。 花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要纳我回去做小妾?怎么拒绝? 簪星在一旁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说实话,非常诡异。 “世子是要迎我们姑娘做什么?妾室?还是世子妃?”花语说不出口的,簪星可没什么顾忌。 “……”池靖元也不清楚,他只是很想花语进自己的院子,顺带可以帮忙家里的生意,他看的出来,花语在经商上很有天赋,正好可以为他那不善管理的母亲分担。 但这样的任务,一般都会落在世子妃头上,所以…… “自然是世子妃。”池靖元回答了簪星,又看向花语:“你可愿?” 花语本还想着若池靖元说了妾室,那她就可以“宁为穷人妻,不为贵人妾”的说法拒绝,但现在一时间她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又不想搞僵他俩的关系。 “你不愿?”池靖元自然是看出了花语的纠结,至少这扭捏的样子不是愿意的意思。 花语实在是想不出来不愿意的借口了,于是也给自己倒一杯酒饮下,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咽喉而下,竟然异常的爽快? “我不愿。”既然没借口,就实话实说。 池靖元早有心理准备,花语拒绝也符合常理,可不就是这极有主见的性子吸引到他的么,来日方长,他或许应当多到她面前晃悠晃悠。 打定主意,池靖元便没了顾忌,找些话题与花语开始谈天说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花语来回奔波于一品楼和花宅,并三天两头地差簪星去打听赵昱的情况,听闻是好了很多了,但依旧卧病休养。 眼见着战事吃紧,赵昱却还躺在床上,急得赵启衡再一次登摄政王府的门! 只是在这之前,花语实在忍不住了,让簪星带自己去看一眼赵昱,只看一眼。 簪星当然乐意,只和傅闲谋划了一番,便在夜色的遮掩下,带花语躲过层层耳目,来到赵昱的院子里。 这是花语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还在这里挨了十计臀杖。 “看什么?进来!”熟悉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花语的视线从院子中央移开,慢慢地朝着声音源头走去。 已经数月未见了,花语本以为自己会很急切,但知道人就在里面,她反而不急了,站在门口再没挪动一步。 071 商业 http://.biquxs.info/

赵昱装病装了许久,若不是不想将花语牵扯进这场漩涡中,他恨不得将人圈在身边。 见花语的身影映在门上,却迟迟未动,赵昱不禁拧眉:“花语。” 他又唤了一声,可花语却没有回应。 “怎么了?”若不是知晓门后那道身影是她,赵昱便要以为是刺客了! 花语还是不回应。 赵昱无奈,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将门后的小人儿拥进怀中,牢牢地抱着。 “怎么不进来,嗯?”赵昱的下巴抵在花语的头顶,细细地摩擦着,所幸她头上没什么珠钗,发丝间还散发着淡淡清香。 花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娇嗔道:“我不去,你便会来,不是吗?” “我若不来呢?”赵昱浅吸一口她身上的香味,他太思念这个味道了,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鼻尖都若隐若现地萦绕着这个熟悉的味道。 “那我就不动,等你来。”察觉到赵昱“惩罚式”的紧拥,花语也双手回抱住他紧实的腰身。 “那你可有的等了,我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赵昱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来不了我就选别人。”花语不甘示弱。 “你敢!” “有何不敢,王爷要再打我十计臀杖么?” “可以,本王亲自动手。” 说着,赵昱的大掌便轻轻地拍在花语的小屁屁上,没用什么力气,甚至都没沾上她的衣角,但花语却能明确感觉到他的动作。 “嘶!”赵昱冷抽一口气。 花语竟然一把掐在了他的后腰上! “胆子真是大了!”赵昱宠溺的拉开怀里这个带“攻击性”的小野猫,拉起她的小手,拉进屋里。 虽然知道孤男寡女的这样不好,但本着相信赵昱,花语没有拒绝。 事实证明,赵昱真的君子,他只把花语带到了贵妃榻前,让她坐下:“我有些事,想交代你。” “嗯。”花语轻声应下,她来除了想赵昱,还有一个原因:上一次见面明明说二娘很快就会出现,但年都过了,依旧没有消息,她相信赵昱是知晓二娘的下落的。 “几日后,我就要出征,许玥君会在我出征后回到望月楼,你只需记着,不要与她在公开场合交往过密,另外我知晓你开了个酒楼,王府名下有个酒庄,会比高家那个好很多,这是转让契书,你签了。” 赵昱将早就准备好的契书递给花语,但她没收。 “我知道新出台的政策是为了充盈国库,你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就不要给我了。”花语不收,而且还要给,“盐庄那边郭安管理的很好,想来元宵后就有第一笔收入,可能不多,但届时我会让簪星给你送来。” “其他的我也没有了,只盼你能平安归来。” 花语用小指摩擦着他那宽厚的掌心,引得赵昱心尖上好似有羽毛拂过。 见花语垂着眸,赵昱即使知道她是明白的,但依旧忍不住提起:“我那赐婚,你不用担忧,一旦上战场,没个三五年回不来,我已有安排。” “三五年……”花语喃喃,语气中透着不满。 “我知道,三五年长了些,但这次情况比较麻烦,我……” “别说!”花语直接捂住赵昱的嘴巴,“不要不吉利的话,只要能平安回来,多久都不要紧。” 赵昱眼底的温柔都化开了,他轻轻握住覆在自己嘴上的小手:“那你呢?可能等我?” 花语轻轻侧过脸:“等你做什么。” 看着她又娇羞又嘴硬的小模样,赵昱直接上手捏住她脸上的小嫩肉:“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做什么。”赵昱不说破,花语也不回应。 赵昱失笑,他心底里自然是非常希望花语不要嫁人,能等他回来,但他怎可如此自私?若他战死沙场…… “淘气。”赵昱又捏了捏她那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脸蛋,没想到只两下就红了一片,尴尬得他又揉了几下,可越揉越红,花语也蹙了眉: “你做什么?痛。” 花语一掌拍下赵昱那不安分的罪孽之手:“留着摸别人好了。” 三五年,又是在战场。自上次赵昱提到“军痞”二字,花语曾偷偷问过簪星这是什么意思,得到的答案直接让她羞红了脸,暗骂好几日“无耻”! 那这次,赵昱也妥妥不会守身如玉。 罢了,都是男人,又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她花语还能管天管地不成? 心里虽这样安慰自己,但越想越觉得委屈,花语便怎么也看赵昱不顺眼,语气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还有事吗?我要走了。” “好。”赵昱愣神片刻,也没有再留,让傅闲亲自送花语回家。 到花宅后,傅闲喊住花语,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塞到花语手里:“爷说,给出去的就不再收回,姑娘只要签字就行。”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完全不给拒绝的机会。 花语拿着那酒庄契书站在花宅门口,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已经这般难了,还这样想着自己。刚刚她是不是有点矫情? 这般想的话,其实最早时候花语用婚书换五百两金,后来才知道那也是出自摄政王府……看来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怪不得方才她说盐庄的收益,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行吧,想来赵昱还有别的生财之道,即使说缺钱也不至于库房全空,不像她自己,说没钱,是真的一分都没有。 如此,那她只需在汴京等着他凯旋就好。 果不其然,十日之后,赵昱率军出征,只是这一次,他要求赵启衡同去,齐亲王暂管监国之职! 不是他放心齐亲王,只是就他那扶不起的性子和眼界,只要在文桥等文臣的辅佐下,按部就班,不出差错就好。 听闻赵昱同意出征,还是赵启衡登了三次摄政王府大门才求下来的,只说先前的事情是佞臣胡言,他作为侄儿是万分信任皇叔的,此次的出征也非皇叔莫属。 赵昱虽看不上赵启衡朝令夕改的脾性,但到底是国之将覆的大事,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让赵启衡亲自前往先帝奋血浴战的战场,踩一踩那饱含我朝千万男儿血泪的土地。 万军列阵,号角长鸣。 在全城百姓的目送下,赵昱率军出征。 花语也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登上了城门,目送着那全身铠甲的男人远去。 “姑娘,咱们回去吧,又要下雪了。”簪星帮花语拢了拢狐白大氅,搓一搓她冰透的小手,“王爷会平安归来的。” “嗯。”花语轻轻点头。 - 花语的一品楼在元宵前成功开业,凭着独特的冷酒配方,加上池靖元的到处宣传,很快在贵女圈风靡起来。基本上爱喝冷酒的,每天都会小酌一杯,既解馋又养生。 此外,花语还开辟了一种蒸疗法,蒸完后身心舒畅,身上还有淡淡酒香与果香,深受女子喜爱。 因着一品楼的服务对象都是女性,那相关的小二、跑堂,甚至是掌柜的,都是花语经过层层挑选选出来的女性。 这一点,是得益于钱塘许白缨的经营之道。 女子地位和生存环境,她们无法做大的改变,只能力所能及,帮助愿意接受帮助的人。 许玥君在赵昱出征之后,也带着赵勤勤出现了,为着这许久的担忧,花语愣是逼着他们母女俩在花宅住了许久。 自然,是偷偷的。她记得赵昱的嘱托。 而许玥君也发现,池靖元、文桥和隔壁一个书生,都喜欢往花宅和一品楼跑,一来二去的,她心里也有了数,有时候不由自主地想着: 王爷啊,你可要快点回来! - 时间飞逝,五年的光阴在忙忙碌碌中飞逝而过。 有着经商头一年的政策便利,花语的商业版图一再扩张,除了赵昱给的酒庄,她还接手了许玥君手里那曾经出事的几个庄园,有果园、酒庄等等。 另外,花语还花钱买了好多地,通通用来种竹子。 为此,许玥君还特地跑来问花语,为何要种竹子?那么大的地,种稻子、麦子不好吗? 花语说的却是:竹子全身都是宝,除了竹笋能吃,竹叶和竹沥能入药,竹根可雕刻,竹竿可做各种竹器。不光是竹笛、竹筒、竹席、竹篓、竹篮,还可以做桌子、床、竹帘,若是楠竹,还可以盖房子,做竹排。 更重要的是,花语偷偷告诉她:竹子削尖了,还能做武器。 “你是想……?”许玥君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花语眼里心里,想的还是赵昱! “嘘~”花语抿着嘴偷笑,这五年她疯狂扩张,就是为了能有一日帮助赵昱。 事实上,许玥君这几年往北边送的物资里,花语也酌情添了许多,就怕供不上战场的消耗。 所幸,这五年,除了三年前传来的一次急报说官家遇伏,摄政王杀红了眼才将官家救出,自己伤痕累累。 为着这事,一向神佛的花语也拉着流苏簪星,一起到寺庙吃斋念佛了好几日。 寺里,花语瞧见了同样来求签的孙蓉,那时候的孙蓉刚刚被孙太傅压着嫁给了威远侯,但听闻二人成婚后貌合神离。 威远侯好色,同曾经的池靖元是一路货色,流连于勾栏瓦舍,还包了几个外室。而孙蓉依旧心心念念赵昱,幻想着等赵昱凯旋,就用当初的赐婚圣旨逼威远侯和离,再与赵昱成婚。 孙蓉念经念的虔诚,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同来上香的花语,而花语听着她的念念有词,也就没有打扰。 多一个人给赵昱祈福,也是好的。 072 杀了她 http://.biquxs.info/

赵昱领兵如神,从敌人内部瓦解三国联盟,逐个击破,最后大获全胜! 因辽国不守信用,赵昱直接在他们溃不成军之时,乘胜追击,直接打到辽国国都,用皇帝的鲜血慰问此次战役阵亡的战士! 听闻,是赵昱让赵启衡亲手斩杀的辽国皇帝。 这几年,赵启衡经过残酷的实战和赵昱的切身教学,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和与赵昱的差距,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幼稚。 尤其是被伏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赵昱竟然单甲,带着十几个精锐突击了进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赵昱如何以一敌十,杀到满眼通红,手里的长枪舞出了残影,那变幻莫测的武力值,让他深深叹服。 再回想以前受孙太傅的挑拨,认为父亲的死亡是因为赵昱无能,但亲自上了战场才知道,这里每一寸土地,战士们留的每一滴血,都何其壮烈,而那所谓的无能之言…… “真正的无能的,是不断指责别人无能的人。” “皇叔,大恩不言谢。” - 大军回朝,举国欢庆! 赵昱身着将军铠甲,与赵启衡并排跨马而行,接受着汴京城百姓的歌颂。 一如六年前,花语趴在望月楼包厢的窗边,看着队伍前头那个鹰眸剑眉的男人。 等队伍走到望月楼下,赵昱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抬眼,与花语撞了个满怀。 一条绢帕从窗户里被扔出来,盈盈随风飘荡,落在赵昱手上,他那黑红的大掌磨搓着这一抹柔软丝滑。 “皇叔,你可真受欢迎。”赵启衡在一旁酸溜溜地调侃,“可惜啊,府里连个王妃都没有,不像我,后宫佳丽三千!” 一听这,赵昱眼底地柔情尽散,冷哼道:“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哦?赵启衡怎么会忘?那可是让他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 虽然这几年他打自己脸打的不少,但是,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回来还想威风一阵子,结果又要啪啪打脸。 这滋味……做皇帝也这么憋屈! “得得得!我怕了你了!不就是毁约加赐婚么,小事情!” 赵启衡早就知道赵昱心仪一个民间女子,赐婚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只是五年前那道给他和孙蓉的赐婚旨意,需得先收回。 “谁让我这么爱赐婚呢。”赵启衡自嘲地笑道。 忽然,队列前头冲出来一个女子,高举一块明黄色布头,不顾安危直接跪下,高举黄布。 这是做什么?喊冤? 但她手里的是什么?好眼熟…… 等看清,赵启衡脸上地笑容瞬间僵硬,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孙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启衡和那心心念念了数十年的男人,他黑了,瘦了,糙了,可依旧是她心底最英俊的男人。 见到赵昱,孙蓉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将手中的圣旨举了又举,并高声大喊:“圣上回朝,举国欢庆,臣女斗胆请圣上实现五年前的诺言!” 这是什么鬼笑话?一个女子当街拦圣架,还说要官家兑现承诺?什么承诺? 只轻轻一句话,瞬间燃起了围观百姓的好奇心,也将自己和赵启衡,以及赵昱放到了一个下不来的高台之上! 因为这几年她心里虽期盼着,但也渐渐看清了现实,不光是她爹孙太傅,赵昱本身就不想与她成婚,而赵启衡完全是为了自己才给她拟了这道圣旨。 孙蓉自嫁出去,也见天地往家里跑,跟未出阁一样,一次偶然听见孙太傅和同僚在说话,说赵启衡跟着赵昱上战场,局势对他们很不利,恐怕等他二人回来,又是亲和的叔侄二人。 那么,孙太傅这些年见缝插针吹的耳风,都白费了! 所以,等赵启衡回来,极有可能为了“讨好”赵昱,再次毁掉赐婚!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孙蓉不允许!这是她千辛万苦,不惜做出背叛赵昱的事情换来的!也是她唯一能嫁给赵昱的希望! 那么,与其坐等赵启衡亲自毁约,她就要提前布局,最好能让赵启衡不得不认! 为了今日,孙蓉先是不惜代价让威远侯写下和离书,然后就是当众拦架,逼着赵启衡和赵昱面对这道五年前的旨意。 人群中也早有她安排好的人,用作鼓动气氛和带领节奏。 果不其然,即使赵启衡一字未回应,围观百姓里也渐渐有了声音: “想来是五年前那道赐婚旨意吧?” “对对对,官家这几年都在战场,不会有别的了。” …… 紧接着又有人提及孙蓉已经成婚,但很快就澄清已经和离。 听着百姓议论纷纷,赵昱的脸色简直五彩斑斓,但因在北边风吹日晒,皮肤黑了许多,倒也看不出来。 赵启衡也尴尬异常,他怎么也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这脸,打得!真痛! “看我作甚?战场走了一遭,连个女子都对付不了?”察觉到赵启衡试探的目光,赵昱也不废话,直接打马继续走,来到孙蓉身边时,他连个眼神都没给。 这就,走了? 赵启衡醒悟,直接挥手让人上前不顾孙蓉的叫喊,强行押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而望月楼上目睹这一切的花语和许玥君,则是相视一笑。 “别多心,这早晚都得解决的,相信他能处理好。”许玥君可是全力支持“赵昱”“花语”在一起的第一人! 赵昱上战场后的头一年,花语还心有愧疚跟她提起这件事,于是许玥君便将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花语。 简单来说就是,赵勤勤是许玥君与安国公府前世子池靖彦的女儿,那是一次意外,不是许玥君自愿的,但孩子无辜,她选择生下来了。之所以赵勤勤脸上有红斑,乃是许玥君怀孕期间,身为随军医女的她在一次为赵昱试药时中毒而成。 而池靖彦和赵安玉是一对,池靖彦上战场也是为了夺回远嫁和亲的她,可他战死在了那一片土地上。 赵勤勤自此成为了赵安玉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让池靖彦的女儿被世俗认可,也为了报许玥君试毒之恩,同时也为了躲避孙蓉的高调示爱,免得让新任太子,也就是赵启衡,对他与孙家强强联合而起疑心,赵昱迎娶了身份不高的许玥君为王妃。 说白了,那也是当时的赵昱,最好的选择。 既周全了朝中大局,又能为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养育女儿,给她最高的尊崇。 可偏偏忽视了自己对情感的需求,直到遇见花语…… 花语自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便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心里也有赵昱。 但孙蓉终究是个祸患,三年前孙太傅威逼孙蓉嫁给威远侯时,她还暗暗窃喜,只高兴没两日,便在一品楼的贵女圈里听闻孙蓉和那威远侯有名无实。 那就再明显不过了,孙蓉还在等赵昱!且她手里还有赵启衡的赐婚圣旨…… “没事,若他连这点小事也办不成,就不准进我的门!”花语正身,嫣然一笑,完全不把孙蓉这点小伎俩放在心里。 若他们二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谈何将来? 孙蓉……以前的花语还会将她当做京都贵女看,但自开了一品楼,她很神奇地发现,几乎没有人对孙蓉有正面评价,都在背地里拿她做的事情取乐。 可见孙蓉的名声早就被她自己一点一点磨没了。 别说是赵昱,就是码头那些搬搬扛扛的汉子,也不一定会愿意娶这样一位不安分,眼高手低的女子做正妻,想来那威远侯也是这般想,不然怎会放着府中娇妻不顾,日日流连秦楼楚馆? 因此,别说孙蓉对他俩的感情造不成威胁,就是能,赵昱也有办法化解。 “二娘,今日还约了如意馆掌柜的做衣裳,咱们走吧!” 花语这几年一直忙于生意,东奔西跑的,一得空还跟簪星练拳脚功夫,衣服都是捡着舒服的方便的穿,仔细算来,她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添置过新衣服了! 家里常嬷嬷管家倒是能添一些,只是嬷嬷还当花语是小姑娘呢,采买时也偏爱娇嫩的颜色,而花语今年已经25了,又是多家产业的东家,她需要一些成熟稳重的衣服。 这方面,还是请教二娘最为妥当。 这边花语和二娘携手欢欢乐乐地买买买,那边赵启衡却在赵昱的死亡凝视下,紧张地湿了后背。 “皇叔,这圣旨在她手里……” 赵启衡苦着脸,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领教过孙蓉的死缠烂打了。 从小时候的回忆里,都是孙蓉仗着家世和女子的优势对他予取予求,他经不住答应后,孙蓉就出去一顿显摆,这些他都知道。 但当时的他觉得这样的女子目的性极强,好摆布,这才有了后面利用她探赵昱虚实的举动。 只不过跟着赵昱上了战场才知道,原来那是赵昱的“请君入瓮”。 现在的赵启衡,恢复到先帝刚亡时仰望赵昱的状态,且更加心服口服。 “皇叔……”赵昱不说话,赵启衡悻悻地再次开口:“不如我派人把她杀了算了,免得动不动就出来恶心人。” 073 吻她 http://.biquxs.info/

“胡闹!”赵昱厉喝。 “我错了。”赵启衡认错认得干脆,和傅闲有的一拼。 “要杀,也不能你我动手。”赵昱紧接着一句,瞬间让赵启衡目瞪口呆:“我说笑的……” “哦。” 赵启衡刚想放松,谁承想赵昱又来了一句。 “我可没开玩笑。” “啊?”赵启衡这一颗心,刚落下又提了起来:“她好歹也是孙太傅的女儿。” “哦对,你不提我都忘了,孙太傅也一起吧。”相比于赵启衡的起起伏伏,赵昱平静地跟话家常一般。 “……” “她亲自将她父亲的罪证呈上前,我们没理由不收,既如此,那就表彰孙蓉一个大义灭亲的尊荣吧!”赵昱信口拈来的话直接惊掉了赵启衡的下巴。 “什么?”呆呆如赵启衡,完全没转过弯来。 赵昱早就习惯了,耐心极佳:“若我没记错,孙蓉已经两次违抗圣旨,第一次和文桥的婚约,她任性出逃,第二次和我的婚约,他孙家竟然能让女儿和威远侯成亲,两次抗旨之罪,判个什么罪名好呢?” 赵昱捏着下巴挑眉,一肚子坏水的模样颇有几番纨绔之态。 “这也行?”想通了的赵启衡又一次目瞪口呆。 今天一早上,他已经受刺激很多回了,没想到赵昱一出手,又是直击要害。 “孙太傅在过往数年屡进谗言,离间你我,又结交朋党,此人不能再留。”赵昱最不喜拖泥带水,表达完自己的态度后便饮完杯中的茶,起身离开。 “唉唉唉,一会儿还有接风宴呢!”赵启衡的声音在背后炸起,可赵昱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 开玩笑,刚才在街上的那一幕,花语瞧得真真切切,若不早点去解释一二,怕不是媳妇要丢了! 这些年,她对他的支持,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辈子,只有她也唯有她了! 若说先前在钱塘还有犹豫,觉得一个女子罢了,成为不了他前行路上的阻碍,如今经历五年的分离和相思,他很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 另一边花语虽嘴上说得洒脱,但买起东西的那股劲儿,就好像在撒气一般,看着什么,只要觉得还可以就买买买,最后手里拿不了了就签单送货到家。 终了还是许玥君拦着花语:“你要再买,干脆帮我把勤勤的嫁妆准备好得了!” “……” 花语这才后知后觉,看着簪星挂满一身的包裹嘻嘻一笑:“勤勤!说到勤勤,今年才十三吧?你这么早就要给她相看人家?” “少转移话题,我还能不知道你?不痛快就说出来,不丢人。”许玥君一把夺走花语手里的玉簪子,放回柜台。 “我哪有。”论嘴硬,也是花语的“强项”之一。 “行了,我们回去吧,指不定某人在到处找你呢!”许玥君了解花语,也了解赵昱。 花语眼底不禁一亮,但很快垂眸掩下,撅着嘴巴:“今天一品楼出新品,我去瞧瞧反响怎么样,二娘一同去吧。” 看透不说破的许玥君自然应好,只要花语不要再乱花钱就好了。 她也是不懂了,怎的原来那样勤俭节约的姑娘,现在买起东西来劲头这么足?! 一品楼的位置好,坐落在汴京繁华地段,花语逛的街区也不远,只走了两三条街便到了,刚一踏进一品楼,花语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张望,找着那某熟悉的身影。 可眼底的期盼随着时间逐渐变暗…… “呦,这是又要生气了?”许玥君在一旁看的真真的,随时准备取笑花语。 “哼!”这个时候了,赵昱居然还没来?花语心底想着,后面就算他来了也不理他! 这时,一道甜腻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鱼儿!你在啊!” 池靖元惊喜极了,最近一段时间每每来一品楼都找不见花语,本以为今日花语会有别的安排,只过来打点冷酒回去。 没想到!惊喜! “你居然在这儿?”池靖元直奔花语而来。 “世子?好久不见!”前几年花语和池靖元还走的很近,一起出去喝酒聊天,但自从两年前他成亲,便少有来往了。 许玥君也因花语逐步了解到池靖元其实并非传言中的浪荡子,只是先前因池靖彦,也就是他嫡亲哥哥的死,一蹶不振,让原本就处于叛逆期的他开始自暴自弃,直至被传出“纨绔”的名声。 后来安国公强逼着他上任大理寺少卿,倒也起点作用,有正事做,心性也就收回来了。 只是后来池靖元因想求娶花语又闹了一阵,那段时间正巧花语又进了酒庄不知道,还是回来后从许玥君嘴里知晓的。 再后来就是池靖元定亲,成亲,逐渐的,他二人就疏远了。 今日再次相见,池靖元满面红光,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这是来打酒?”花语注意到了他手上提着的家伙。 “是了,家里两位祖宗都要喝你家的酒,天天都闹腾着要我来,可每每来,你都不在。”池靖元笑得甜蜜,想来其中一位便是娇妻。 “今日有新品,我来看看,要不打点回去试试?”花语招来伙计,给池靖元打酒。 “好啊!” 赵昱走进一品楼的时候,便看见池靖元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看着花语,他的眉头瞬间拧起! 怎的这小子成亲了还不安分? 枉费他远在北境都传消息回来给安国公施压,这才打消了安国公想私下将花语纳进府给池靖元当妾室的念头,还快快地给池靖元安排婚事。 怎的,他一回来就看见这样的场面? 池靖元那一脸花痴相是对谁? 他大步跨过去,将池靖元从背后撞开,代替他的位置站到花语面前。 花语被突如起来的身影吓得后退了两步,眼底满是来不及掩饰的惊喜。 而池靖元猝不及防被撞,差点摔个狗吃屎,刚稳定住重心就回头开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撞我?!” 可刚看清赵昱那黑成锅底一般的面孔,随即便想到了几年前家里那老头收到来自北境的信之后的行为,他再迟钝也能知道是为何。 只是他是谁?他堂堂安国公世子,他的婚事还能被一个小小摄政王安排? 天真!他接受安排的主要原因是花语对他真的无意,若他与花语情投意合,管他的摄政王,他还就非娶不可! 可惜啊!花语这个丫头片子,还死心眼呢,只喜欢老男人。 他翩翩公子,有的是人爱慕! 只是平时嚣张惯了的池靖元,不知为何,在满身煞气的赵昱面前,脚下止不住地有点虚浮呢? “哦!原来是大将军,大摄政王,凯旋归来,现在走路就不看人随便乱撞的吗?”池靖元插着腰,昂着头,和外头要打架的小孩一个样子。 赵昱才不理这个挑梁小丑,只对许玥君微微点头算打招呼之后,便一把拉住花语的小手:“走。” 花语没想到这厮一见面就上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她出去,这要是传到常嬷嬷耳朵里,又得暴跳如雷了! 这几年看着花语忙里忙外就是不搭她催婚的话,嬷嬷心里便砸么出些东西了,反而更急了,和隔壁张大妈来往频繁。 但幸好花语的婚事还是要她自己做主,拒绝不了常嬷嬷的反复催促,便躲,天天躲出去。 让花语如此辛苦的罪魁祸首,居然在阔别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粗鲁,花语很生气! 但他的手跟铁掌一般,力道又掌握的很好,不至于弄疼她,但又挣脱不开,花语只好认命般地跟着出去,再跟着上马车。 屁股刚坐稳,外头的傅闲便和簪星一道驾马,疾驰而去。 马车内,花语总算趁着赵昱分神,将手夺了回来,然后侧着身子不愿看他。 赵昱察觉手里那抹柔软逃走了也不恼,只静静地看着她。五年未见,花语身上又添了一抹娴静。 二人静静地谁也不说话,只剩外头喧嚣的人声和马车轱辘声。 走了小半个时辰,花语察觉到外头声音越来越少了,拉开窗帘一看:出城? “你要带我去哪里?”花语忍不住先开口了,回头一看,发现赵昱右脸竟然有一条淡淡的疤,“这是怎么回事?” 花语倾身向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赵昱只觉鼻尖萦绕着花语身上淡淡的果香,他深吸一口,贪婪地还想要更多,便顾不上回答花语,一把将人抓进怀里紧紧拥着。 “我好想你。”沙哑克制的嗓音神奇地安抚了花语心中那头暴躁的小鹿。 她又怎么会不想他? 只是这一回来便给她送了一个“圣旨”大礼,花语属实是有些气的。 “想我,回来又气我。”花语才不会自己憋气,必须得说出来让他也气一气,“气狠了,我就让嬷嬷帮我说亲,正巧当下就有个人选,听闻是进士出身,长得很是英俊……” “你敢!”赵昱一手捏在她的后腰上,趁着她直起腰的功夫,精准定位她那娇嫩粉红的嘴唇,吻上去。 将一切委屈和怨气通通吻掉! 074 盘算 http://.biquxs.info/

赵昱在回城之前便差人将京郊的别院好好休整了一番,为的就是带花语来。 他让她等了这般久,必须要有个交代。 当花语看到那挂满红灯笼的宅院,一整个都懵掉了:“这里有人办喜事?我们来吃酒的?” 赵昱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情,他亲自将花语从马车里抱出来,一路抱到大堂,这里装潢更添喜庆,下人也都着了新衣,满脸红光。 “这是?”花语有点摸不着头脑,如果是吃酒,怎的大堂都没客人?也没宴席? “你这是要做什么!” 见赵昱一直不回答,花语气得一拳头锤在他的胸口,一拳不够,又开始挠了起来:“放我下来!”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赵昱说着,手臂上的力气又紧了几分。 这话说的,语气非常强硬,但花语却弯了嘴角:这人真是,连情话都说的跟下军令一般。 看着这宅子里每一处都装点的很精细,很明显是用心过的,花语看着横抱着自己的这个铁面男人,心里止不住地开始冒粉红泡泡。 不管怎么样,他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有赵昱抱着,一路上只要遇到下人,便是一句吉祥话,说的花语有种要出嫁的错觉。 来到后院,赵昱直奔主院,两排等候许久的侍女笑脸相迎,将花语欢欢喜喜簇拥着,你一手我一手帮她换衣服梳妆。 已经猜出来赵昱要做什么的花语,坦然地接受着,余光还能扫到屏风后正在等候的身影。 一切都准备好,花语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装束不是新娘,那便是想错了?他不是要娶自己? 怀着狐疑的念头从屏风后走出,赵昱回头,眼里藏不住的惊艳。 他大步迎着光而来,脸上的喜悦更似万丈光芒般闪耀! 来到花语的面前,赵昱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小手,一起迈出院子。 “我们这是去做什么?”花语知道至少不是成亲。 “等会儿便知道了。”赵昱还卖个关子。 走过幽深小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满地五彩花瓣,连因秋风打落光的枝头也挂满了彩色绢条,廊下一排五彩灯笼,上面似乎画着画? 花语没注意到赵昱何时松开了自己的手,便自顾自朝着走廊而去。 灯笼上画得竟然是自己与赵昱过往的经历? 第一幅是花语跪在地上,乞求高高在上的赵昱; 第二幅是在船上赵昱救下被班主骚扰的花语; 第三幅,第四幅……都是花语和赵昱曾经的动情时刻。 “你画的?”花语满脸欣喜地转头问赵昱,可身后哪还有人? 花语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都有小厮侍女,便想前去询问,可刚离开走廊,一阵琴音悠扬而来…… 这到底是做什么?这么大场面! 对了!簪星呢? 花语刚才被赵昱的攻势迷了眼,没发现簪星什么时候不见了! 可这里到底是陌生的地方,花语不敢高声呼喊,只眼神快速扫过这个院子的没一个角落,突然! 从院子上空落下点点花瓣,花语跑出来站在院子中央,抬头望去,可不就是傅闲和簪星这两个捣蛋鬼在屋顶洒花瓣呢! “你们做什么呢?快下来!”花语双手叉腰问道。 “姑娘!你瞧瞧后面!”簪星第一次笑得连眼睛都眯没了。 听罢,花语慢慢回头……赵昱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缓步而来。 此时他二人眼里除了漫天花瓣,唯有彼此。 赵昱走到花语跟前,将盒子打开,正声道:“这是我打下的全部产业,都给你。” “啊?”花语直接被震懵了,“你给我做什么?” “只要你愿意,便是我王府的当家主母。”赵昱这人,求亲也说的严肃异常。 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出头却一脸老气横秋的男人,花语不禁失笑:“若我不愿意呢?” “啪!”赵昱将盒子合上,递给身后的王勇,而后在花语疑惑的目光中掏出一纸明黄:“那便只能赐婚了,这是官家早就拟好的旨意,我只要写上你的名字即可。” “你这是强盗!”花语不服,“说赐婚,你身上可还有一道圣旨,论先后,也该王爷和孙姑娘先成亲。” “那不算,只有我愿意的才作数,你便是我认定的那个人。” “你能违抗圣命吗?” “有何不可?” 花语无语,虽然她心底是愿意的,但赵昱这般行径,让她有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看出花语的犹豫,赵昱继续道:“莫要多思,就好比你看上一个庄子,但那庄子早有人定下,只是没有签订契书,但你真心想要,会就此作罢吗?” “当然不会,但生意和婚事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生意上可以价高者得,或者以东家的意愿为先,但婚事涉及方方面面,你是摄政王,又是刚刚立了战功的大将军,娶一个平民为王妃,你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我看谁敢!我想娶谁就娶谁,官家也乐得如此。” 赵昱上前,拉起花语的双手,满脸真诚:“你只说愿不愿意嫁给我?” 花语的目光又落在赵昱两只大掌上,这是吹风日晒了五年的黑皮,北境环境不好,赵昱的皮肤糙了许多,若不是五官英俊,现在的赵昱若换成粗布麻衣,便可下地干农活了。 这双手,保卫了本朝,保卫了百姓,也曾数次救自己于危难。 花语静下来思考,她是否能承担得起王妃的重担?若成为王妃,她还能如现在这般出门抛头露面吗?赵昱会不会也如曾经的文桥要求那般,让自己居于深闺,大门不出? 若是六年前的花语,或许还能从这个门到那个门,但现在,花语不想成为深闺娇花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但时间慢慢过去,连傅闲都察觉到了不对。 “你可有疑虑?”赵昱深知自己与花语相处不多,且还隔了五年的光阴,花语若有别的想法,他是不知的,但他会问。 花语也不扭捏,直接指着方才那盒子问道:“若我应下,以后王府的产业都归我管?” “自然。”赵昱本就如此想,且早就这个打算。 “那我自己的产业呢?我还能自己打理吗?”花语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赵昱释然:“原是因为这个?放心,我不是旁人,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便做,出了事有我给你顶着。” “当真?” “当真!” 赵昱的回答,花语很满意,一把夺过方才赵昱手里的圣旨:“让我看看写了什么。” “诶!”赵昱挡下,“看多没劲,我来说。” 说完赵昱便后退一步,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弯腰:“吾倾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永结秦晋之好,托付中馈,成连理之枝。” 一字一声,低哑磁性,清醇又带了点冷傲,但眼神格外坚定,灼灼地看着花语,期待着那个字。 “好。”花语笑了,笑得如黄莺一般悦耳。 这一天,终究是等来了。 她很满意。 身后屋顶上的簪星和傅闲也应景地洒落花瓣,让这一对浓情蜜意的人儿提前赏了“雪景”。 赵昱满眼星辰,上前拥住花语将她抱起:“应下,就不能反悔了。” 这边赵昱欢乐地与花语私定了终身,那边赵启衡在接风宴上又一次受到了“暴击”! 原本死都不同意女儿嫁给摄政王的孙太傅,竟然亲自举着那道圣旨,在百朝文武及其家眷在场的情况下,跪在赵启衡面前请罪。 请什么罪?自然是他擅自做主将孙蓉嫁给威远侯的罪名。 但也表示他二人已经和离,还望官家恕他无意违抗圣旨之罪! 当真是没完没了!赵启衡以前听他奉承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后悔,后悔以前怎么就轻信了这个老贼人! “咳咳。”赵启衡干咳了几声,平复下心绪,免得露出马脚。 皇叔说了,现在还不能与孙太傅撕破脸,要他好好演戏。 “爱卿多虑了,只是这孙蓉既已嫁了人,便不好再入王府了,这圣旨自当作废。” “不不不,圣上明鉴,小女虽嫁了人,但一直有名无实,臣也是最近才知晓的,小女对摄政王痴心一片,还望圣上能再成全。” 论属谁脸皮厚,这孙太傅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这有名无实的事情,谁能知道?就算真的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孙蓉与威远侯确实成过亲,拜过堂,即使和离了也免不了“下堂妇”的名声。 就这还想着要嫁给皇叔做正妻? 或许真的如皇叔所言,孙太傅这是兵行险招,要孙蓉与赵昱结为夫妻,也就是将孙家与摄政王绑在一起,这样就算以后出了事,孙家也能借着摄政王保住一家的荣华富贵。 “成全什么?难不成让孙蓉再嫁与摄政王为正妻?”赵启衡冷了脸,任是谁都听出了他的不悦。 但孙太傅好似失聪一般:“正是!” 这算盘,打得真好,真响! “过往的一切罪责,还请圣上裁决,老臣死不足惜,只盼望着在临死前让小女如愿!” 075 战斗 http://.biquxs.info/

自古明君就没有斩杀老师的先例,孙太傅身为赵启衡的尊师,说出这样的话,貌似恳切,实则胁迫! 赵启衡看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底还是五味杂陈。 “老师,这不合适。”赵启衡深知继续打太极无用,便换个路子。 但孙太傅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他装作没听懂,继续道:“还请圣上能圆老臣最后一个心愿!” 石古不化! 赵启衡顿时冷了脸:“太傅这是多瞧不起为国征战的摄政王?瞧不起皇家的颜面?” “老臣不敢!”孙太傅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老臣……” 不等孙太傅进一步狡辩,赵启衡便打断道:“摄政王是谁?是赵昱!是曾浴血奋战击退辽军的人!是本次三国联盟,险象环生之下,保家卫国,多次救朕于危难之人! 而你,先是不顾朕的脸面,将原指婚给他的女子另配他人,而后又不顾摄政王的脸面,坚持让一个下堂妇忝居高位,再任王妃? 朕且问你,如此这般将朕和摄政王踩在脚下之行为,够不够抄家灭族?” 话音未落,满堂的官员和亲眷纷纷下跪:“圣上息怒!” “圣上……”孙太傅匍匐在地,他当然知道,但孙家已经走上绝路了,傍上摄政王是唯一的出路。 很明显,赵启衡并不允许。 “太傅,朕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那道圣旨原封不动拿回来,朕姑且当没有威远侯那件事,以后孙蓉的婚嫁朕再不干预。” “臣遵旨!”孙太傅以头抢地,咬牙切齿地应道。 这一步棋,失败了。 孙太傅的双眸逐渐阴鹜,他没想到自己从小教育的皇子,竟然有一天会脱离自己的掌控,那就别怪他这当太傅的不客气! 后面的宴会气氛愈发凝固。 赵启衡也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后,越想越气,摔了个酒杯后愤愤而去。 而赵昱那边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只是此时的他正与花语坐在屋顶上,对月饮酒,好不痛快。 “怎么了?”花语的目光落在赵昱手里的纸条上,觉得那应该是个重要的消息。 赵昱抬眸,对上她好奇又不敢好奇的眼神,只犹豫了一下便将纸条递过去:“狗急,要跳墙了。” 见赵昱竟然能给自己分享朝堂机密,花语自然敢看,接过来略略一扫:“所以这孙蓉白日里当街拦架是受孙太傅的指使?” “你倒是想的简单。”赵昱嘴上说着话,手里也忙着给花语剥虾,“老狐狸敢在公众跟前暴露自己的弱点,那便是怀里捂着更大的阴谋。” 花语接触这些信息少,此时也愿意听赵昱说这些。 “那当初他为何要给孙蓉安排威远侯那桩婚事呀?那威远侯除了曾立过战功,一无是处。”花语对孙蓉那婚事持疑虑了许久,曾也私下与二娘商讨过,但二娘终究也是平民百姓,知道的都不多。 “他要的就是威远侯凌冲在军中的威信,此次征战,凌冲原本的位置被人顶替了,怨念必起,他的原意和此次想继续搭上我是一样的。” 赵昱将花语拉得离自己近些,用身体为她遮挡秋日寒风。 “可是也不一定要嫁女儿吧?孙蓉手里有与你的赐婚圣旨,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条件与威远侯交换,这样孙蓉那里还有退路。” 赵昱宠溺地卷着花语肩头处的碎发,他喜欢她思考时的灵动模样。 “可孙蓉痴迷我多年,听闻还试图出逃到北境来寻我。”赵昱道。 “啊?她可真行!之前追到钱塘,现在又想追去北境?”不得不说,花语是佩服孙蓉的毅力的。 “看来,她爱你爱到骨子里了。”花语撑起下巴,调侃道,“你不如从了她呢?” “胡说!”赵昱直接将花语整个人抱在怀里,惩罚式地吻向她的娇唇,直至她求饶才放手。 “还敢不敢胡说?”赵昱从她唇角一路吻到她的耳垂,引得花语娇喘连连。 “坏人。”花语倒在他的肩头,身体软的跟没骨头一般。 赵昱深深地吸着花语发间的味道:“过段时间金和夏会派使臣来国,商讨议和事宜。” “嗯?”花语没听清,怎的转话题转这么快? “议和左不过就是上供、割地,以及,和亲。”赵昱最后两个字拖长了尾音,惊得花语一下子就神台清明了。 “什么?和亲?和谁?”花语从他怀里坐起来,惊慌的表情好似要和亲的是赵昱。 “急什么,不会是我。”赵昱摸着她的头顶,跟安抚一只要炸毛的小猫一般。 “可是……”花语急急地拍落他的手,“若我是敌国公主或贵女,必定是想嫁给最优秀的男人,自然也就是打败他们的将军。” 看着花语盈盈的双眸,赵昱感觉自己成功被取悦到了。 “最优秀的男人?”赵昱凑上去,又是轻轻一吻在她的额头,“放心,再优秀也是你的。” “嗯。”花语轻声回应,心里跟抹了蜜一般。 “对了,你是何时喜欢上的我?” 这个问题,花语一直很想知道,毕竟当初一开始她觉得自己都是惧怕他的,这么一个小怂蛋在跟前晃悠,怎么会倾心于她? “你猜。” 老实说,赵昱也不知道,曾经的他也以为自己看不上花语这样满眼是钱的女子,但接触下来才发现,她那算计别人的小模样跟个机灵聪慧的小猫一样,一次一次撩拨着他的心。 “切,不说拉倒。” 花语推开他:“送我回家。” 赵昱失笑,好吧小猫乖顺的时候乖顺,不开心了亮爪子也常见。 “还有件事,要交代你。”赵昱拉住她,不让她走。 “干嘛?”一听好似有正事,花语只好再次坐下,“可别框我,不然就真揍你了!这几年我练的拳脚功夫不错呢。” “好。”赵昱失笑,他想过簪星在她身边会护她周全,却没想到花语竟能向簪星学习功夫。 “若框你,我随你打骂。”赵昱很喜欢这样会自我进步的花语,准确来说,是欣赏。 说着,花语才任由赵昱凑近在耳边低语…… 孙府。 孙太傅回府后,第一时间找到孙蓉要那圣旨,可孙蓉不给。 “爹,要我交出圣旨,除非我死!”孙蓉被罚跪在孙家祠堂,一脸决绝。 孙太傅一个板子打在她的后背:“你这是要孙家上下陪着你死?” “爹,交出去才是死路一条!” 孙太傅踉跄几步,满脸悲恸:“是啊,交出去我们孙家的路就走到头了!” “所以一定不能交,不光不交,我们还要让官家认下这道圣旨,将我送进摄政王府!”孙蓉的执念太深了,不惜拉上整个孙家,只为成全她的婚事。 但孙太傅经营了半辈子,怎会如此轻易地被孙蓉所控?他貌似绝望悲伤的外表下,藏着满是算计的心。 “好!为父就成全你的痴心,尽力为你一搏!”孙太傅“恳切”地拍了拍孙蓉的肩头。 而孙蓉一听自家爹爹终于同意,欣喜若狂地冲进孙太傅怀里,满声道谢。 应付完恋爱脑的女儿,孙太傅回到书房便写下三封信,两封派专人秘密送出汴京,一封送往齐亲王府。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孙太傅一掌击在书桌上,“别以为我这几年的精心筹谋是白费的!” “老爷,二公子求见。”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来做什么?不见。”孙太傅很嫌弃这个庶子,因着他娘,他的发妻,也就是孙蓉的亲娘,含恨而终,因此也很不待见他,即使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是。”管事领命。 最后,即使赵启衡明里暗里地“催促”多次,孙太傅依旧没有把赐婚圣旨交还回去,气得赵启衡在寝殿里破口大骂。 “贼人,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抗旨不遵,气死我了!” 也就在赵昱面前,赵启衡会如此真实地自称“我”。 赵昱早就预料到了孙太傅的行为,只宽慰道:“无事,他不想交,过段日子也得求着还回来。” 赵启衡:“怎么说?” 赵昱:“金夏两国的使臣到哪儿了?” 赵启衡:“应该再半个月就到了吧。” 赵昱:“嗯,那就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 赵启衡不明白赵昱为何如此确定半个月的时间,孙太傅就会改变主意,但现在的他已经无条件信任赵昱,在他心里,赵昱堪比亲生父亲! 他永远也忘不了刚到战场时,自己因环境的巨变而身体不适,开始一段日子他确实在休息,但突然有一天赵昱直接冲进他的帐篷,强行将他拖出去跟着新兵们一起练习。 这些新兵都是在途中征招的壮汉,赵启衡养尊处优着长大,一扔进去就被欺负了好几次,赵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直到他暴起将欺负他的人揍了一顿,才发现靠自己双手为自己出气是多么爽快! 即使他也负伤累累。 但当时的他身心舒畅,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那时候赵昱是这么说的:“你可知,赵家祖祖辈辈的帝王都上过战场,亲自征战守护江山,这样的赵氏子孙才可称帝王! 你之所以被孙太傅迷惑,皆因忌惮我的赫赫战功,此刻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何不站起来,证明你不输于我,不输先帝,无愧于你座下的帝位,无愧于天下?” 076 争夺 http://.biquxs.info/

秋日的尾巴难得有一日天朗气清,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很容易让人犯懒。 花语好不容易有了一日的歇息时光,瘫倒在花宅小院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日光浴,可是簪星上来破坏了这惬意时刻。 “姑娘,池姑娘来信了。”簪星蹲在花语身旁低语。 “这么快?”花语睁开双眼,望天感叹:“真是一刻都不让我歇着,行吧,好戏都登台了,我这个主角不去也不成啊!” “是了姑娘,咱们用什么借口去一品楼呢?”簪星将流苏唤来,给花语梳妆换衣。 “自己家酒楼,就说去查个账!” “可查账是月底的活,现在才上半月。” “那……”花语正想着呢,流苏在一旁给花语穿衣服,嘟囔着:“姑娘又瘦了,这样可不行,晚上回来加餐!” 花语“噗嗤”一声笑出来,捏了一捏流苏那日渐圆润的小肥脸:“对啊,我身上的肉都跑你身上去了,加餐,给谁加餐呀?” “我我我,给我加餐,嘿嘿,姑娘,快入冬了,我可不得养养嘛!”流苏完美地给自己的贪吃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听流苏这样说,花语突然就想到:“我记得前阵子我给一品楼定了个秋冬养身的酒单子,用了吗?” 簪星想了想,点头:“应当是用了,那单子不止能做成酒,就连姑娘你创下的‘蒸酒留香’也可用。” “蒸酒留香”是花语给一品楼独创的一种蒸体疗法,就是让客人们在一间密封的屋子里,用热酒蒸出酒气,既能让人体排除多余毒素,达到保养肌肤的功效,又能消耗人体热量,塑造完美体态,最重要的也是这个疗法中,可以选择喜欢的酒味,配合疗法让肌肤由里到外渗透并散发着淡淡酒香。 这么醉人又有诱惑力的味道,闻着舒心,也省去了熏衣服的步骤。 另外,听说啊,已婚妇人这般留香之后,和丈夫的夫妻生活都能生出些乐趣来。 所以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都喜欢做这个“蒸酒留香”,近几年风靡汴京。 “那就行了,就说我也去试试看!”花语觉得自己这反应力,简直绝了! 流苏一听也乐了:“姑娘,我也想去,这个蒸酒留香上次做还是一年多前,我好想那个味道啊!” 说到这个,花语也是无奈,那时候流苏刚刚及笄没多久,非要向花语讨这个做生辰礼,做完后不甚酒力活活昏睡了一日半! “你算了吧,等你以后嫁了人再去做,比较合适。”花语打趣道,最后也不管流苏的恳求,带着簪星逃也似的跑了,留下流苏独自跳脚。 等来到一品楼,花语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大堂等待安排蒸酒房间的池焉知和孙蓉。 池焉知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她们二人目光交汇之后,池焉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孙蓉看向花语这个方向。 花语也表现地很自然,从容地从外头走进来,径直到柜台找掌柜的拿账本,简单扫一扫之后,又在说着些什么。 孙蓉就看不惯花语那一副俨然女老板的嘚瑟样子,谁不知道几年的她还落魄地在摄政王府挨板子要钱。 “切~晦气!” “什么?”池焉知也演的一副好戏。 “你不是说碰不到她的吗?你看,她来了。”孙蓉朝着花语那方向猛翻一个白眼,语气里尽是鄙夷和不屑。 做戏做全套,池焉知适时露出惊讶但也没那么惊讶的表情:“这……哎,以前来都没看到她呢,今日怎的就撞见了?” 嚯,你问谁呢? 孙蓉又是一个白眼:“一身的铜臭气,隔这么老远都闻到了,你确定这什么蒸酒疗法不会将这里的臭味带回去?” “孙姐姐说什么呢,咱不管这花老板,就这蒸酒留香,是顶顶的好,尤其是咱们女子,蒸完后肌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可美了……” 池焉知发誓,这一段的夸赞绝对是真心的。 “孙姐姐不是爱慕那谁么,那便更要好好保养肌肤呀,谁能不爱青春永驻的美人儿呢?” 打蛇打七寸,池焉知知道以孙蓉对花语的厌恶,说任何违心的赞美都可能起反作用,只有搬出赵昱,才能让她理智全无。 果然,孙蓉双眼一亮:“你是说,这蒸酒留香还能让我看起来像刚及笄一样?” 不得不说,孙蓉对赵昱的痴心确实天地可鉴,生生拖成了二十大几的老姑娘,加上终日烦心忧愁,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皮肤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只能一味地寻良药,寻珍珠粉,拼命地补。 “以前怎么没听说这蒸酒还有这功效呢?”孙蓉已经动心了。 “孙姐姐还不信?你看看我,皮肤是不是比以前白嫩许多?我可是每月都要来一次的。”池焉知将脸蛋凑上去给孙蓉看,“我可没抹粉哦,你看。” “你没抹粉?”孙蓉吃了一惊,忍不住上手轻轻擦拭池焉知的脸,果然没有粉! “当真这般神奇?” 池焉知知道这事儿成了,但面上不显:“可不是,我这可是日积月累,蒸了一年的功效,孙姐姐还不开始岂不可惜?”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孙蓉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 “那我们……” “姐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咱们那房间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闲杂人等的,只是这疗法实在火爆,我也是提前预定了许久才订上,还需稍等片刻。” 池焉知亲昵地拉着孙蓉的手,姐妹情深演的恰到好处。 孙蓉低下头,看着两双手交叠在一起,自己手的白是那种干瘪瘪的,用粉生扑出来的白,和池焉知那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肌肤完全不同。 于是心底隐隐期待着,完全忘了这是花语创下的。 而花语那边,看着孙蓉的眼睛不再朝自己甩刀子,转头满脸的期待,她就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现在蒸酒房有空的吗?”花语问掌柜的。 掌柜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女,是张大妈介绍来的姊妹家的小寡妇,叫黎娘。 黎娘简单查验后,快速答道:“下一个是安国公府池姑娘定的迎春阁,正在打扫,咱们酒楼的蒸酒房平日里都是满座的,一时间还找不到空的。” “嗯,那我去和她说一声,这间我先用了,你去把前阵子我新想的方子蒸起来。” 这明目张胆跟客人抢房间似乎不大好,但黎娘很懂察言观色,花语只眼神示意,黎娘便应下:“好。” 花语看着黎娘去和池焉知说项,于是也不耽误时间,立马找到迎春阁,在蒸酒容器里倒下赵昱给的浓缩药汁。 这药汁是那天赵昱“求婚”之后给的,要说他怎么那么会管理时间呢?求个婚都不忘再交代些正事,气得花语一个后肘子打在他腰上,疼得赖在花语肩上趴着许久都甩不掉。 但到底是事关国运的大事,要打乱孙太傅的阵脚,从孙蓉入手更便利。 况且这药汁也不是毒药,只是能刺激孙蓉神经,让她更情绪化,喜怒更加无常。 但是蒸酒房里池焉知也会进,花语不敢放多,更多的是放在蒸酒房外头纳凉的茶水里,供那些初次尝试者,耐不住高温的话会出来寻凉茶喝。 就算孙蓉不喝茶,就蒸酒房里的量也够了,等池焉知出来,再吃个解药便好。若既吸了蒸酒房里的药量,又喝下茶水……那效果,想必会很惊喜。 花语布置好后便去更衣室换衣,出来时正好撞上不顾黎娘阻拦而闯进来的孙蓉。 果然,一见到是花语抢了她们的包房,孙蓉一下子气血上涌,恶狠狠地冲上来就要给花语一巴掌,但簪星也不是吃素的,只微微上前一站,那气势直接吓得孙蓉蔫了下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店大欺客?老板竟还来抢贵客的包房?”孙蓉不敢动手,只能动口,但碍着池焉知在,不敢说的太粗鲁。 “实在对不住,这次情况特殊,不如这样,我做主给二位贵客赠送一次蒸酒的次数,下次来免费,如何?”黎娘是有这个权利的,花语给的。 “不行!”孙蓉不依不饶,“我就要这间!你们惯会诓人,若下次来再被贼人所抢,又送一次有何意义?” 呦,这次竟然没有再以身份压人?开始讲道理了? 花语意外了:“孙姑娘的意思是,今日还就要这一间?” “是!” “我若不让呢?你能如何?”花语不甘示弱,昂着下巴看着孙蓉,神情淡淡却气势十足。 “你!”孙蓉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一个小小商女,卑贱之躯竟敢对她如此无理! 看着孙蓉扭曲的神情就快在崩裂的边缘,池焉知轻轻开口:“花老板也不是第一次做我家生意了,不如卖个面子?这次就让我们吧。” “这叫什么话?这就是我们的包房!”孙蓉瞪了一眼池焉知,“你这个软包子的性子怎的到外面还是这样?” “孙姐姐~“池焉知又软软地唤了一声。 花语挑了挑眉,很是爽快:“行吧,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二位贵客,请。” 花语笑眯眯的表情落在孙蓉眼里,更觉得俗气,立马正身昂着脑袋,跟斗胜的公鸡一般走进更衣室,完全没看到跟在后面的池焉知与花语的相视一笑。 077 恋爱 http://.biquxs.info/

“姑娘为何要激怒她?”等看着孙蓉和池焉知一起进了包房后,簪星忍不住提问道,“其实有池姑娘在,她是必定会走进包房的。” “那是,但赵昱说了,盛怒之下,药效加倍!”花语调皮地向簪星眨眨眼。 说白了,这个局,每一个步骤都掐在孙蓉的痛点上,年龄,美貌,地位,骄傲。 实际上除了配合赵昱来做局之外,花语也算为自己小小的报了仇,当初在孙府,她完全是被误伤的! 这次就当做她的小私心吧!怎么着,也得让孙蓉吸入加倍又加倍的药量! 最后等孙蓉和池焉知享用完“蒸酒留香”之后,花语亲自进入查看了一下茶水的余量。 “嚯,连个底子都没了?”花语失笑,看来孙蓉身体挺虚啊! 她这边的任务完成,便差簪星告知赵昱,之后她便全身心投入到与高家的生意之中。 高家是汴京数一数二的经商世家,主营绸缎和酒庄,尤其是绸缎,基本可以是本朝第一商人,如意馆便是高家的。 酒庄么,听闻高家曾经经历过财产分割,原本利润很高的酒生意被分到了庸庸碌碌的三房,这几年的折腾下来,已经颓废了大半。 而花语,就是打算趁人之危,将高家的酒庄拿下。 但高家三房似乎很难约,花语已经下了几次拜帖了,都没约到。 “姑娘,第三次了,没有回音。”簪星也苦恼,按理来讲,一般人家都不会如此无礼。 花语坐在院子里新架的秋千上,晃晃悠悠的,脑袋撑在铁链上,满脸愁容:“约都约不到,更别提谈生意了,这高家三房不理我们,是看不上还是?” 不应该吧,五年的扩张和沉淀,花语也算汴京商场里的后起之秀,手里的资产除了一品楼,也有诸多庄园和良田,一般小商户都求着要从花语这里进货,或者求着与一品楼合作。 就连二娘的望月楼,也在花语的同意下,开辟了一个蒸酒房在顶楼最大的套房里,用作贵宾的专属服务。 没道理高家连看都不看一眼吧? 除非…… “听闻高家分了家,你确定拜帖是送到了三房手里?”花语自认为拜帖里说得很含蓄,应当不会直接得罪人才是,所以只能从源头入手,先确认“拒绝”交涉的是三房本人才行。 说到这个,簪星也确定:“高家虽然分了家,但还住在一个宅子里,拜帖从门房入,虽能指明是给三房,但若被人截下,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世家大族,盘根错节……” “嗯……”花语也听说过,越是大的家族里,关系越为复杂,内宅之斗堪比战场。 这也是花语第一次要与经商世家做生意,看来还得更加谨慎才好。 “那就还是不走正道了,先去仔细调查一下高家三房的人员信息,以及大房二房……对了,记得最开始知道的信息里,绸缎生意是分给了大房,那二房呢?分到了什么?” 簪星回忆了一下,回道:“二房没有分到铺子,只要了高家在江南的祖宅和一些小生意。” “祖宅?那他们回去住了吗?”花语感到很奇怪,为何二房会没要酒庄? “这个我再去查一下。” “好。” 花语并不打算掺和高家的事情过多,但知己知彼更好,宁愿多费点功夫,也不要等真的需要了什么都没有。 见花语和簪星谈好正事,常嬷嬷瞅准了时机凑上来:“姑娘,吃点水果。” “谢谢嬷嬷。”花语展颜,撒娇般地伸手要竹签子插水果吃。 看着花语几口就吃鼓了腮帮子,常嬷嬷打心眼里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只是…… “姑娘,”常嬷嬷一开口,花语便知道了下文:“嬷嬷,我不愁嫁,真的!” 那可不是,赵昱已经求婚了,只是现在局势还没明朗,花语可不想冲出去让人将她当下酒菜。 再等等。 可常嬷嬷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家姑娘已经二十五高龄啦,再不嫁出去就不好嫁了,她可舍不得花语去做什么继室填房。 “可是……要不然张晴也是很好的选择,他刚高中进士,也是很有前途的,以后还能帮衬着询哥儿。”这几年张晴的用功,常嬷嬷也看在眼里,日日挑灯到深夜地苦读,现下也算熬出头了。 “诶,花询呢,这几日怎不见他?”花语以极快的反应转移话题,“我还想问问他,上次没考中,他是如何打算的?” 去年的登科,隔壁张晴高中三榜,而花询却名落孙山。 可今年都到尾了,花询一会儿说继续考,一会儿又见天儿的不见人影,花语又早出晚归难得在家,很少能抓住花询。 “询哥儿说在外头寻了个先生温书。”常嬷嬷一说到花询也是愁的,“虽说哥儿不急着成婚,但也快弱冠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哎,你们姐弟俩啊,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花语自动忽略常嬷嬷的抱怨,只捡着重点的问:“先生?哪里来的先生?是谁给他寻得?” “这……”常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是文哥儿寻的,说比国子监的先生好,看询哥儿因落榜闷闷不乐,就给他安排了个老师。” “哦。”如果是文桥,那倒也没什么,好歹现在花语和花询是他的义弟义妹,这几年对她们家颇为照顾,也没再提什么重新开不开始的。 重点是花询真的很喜欢,很仰慕文桥,尤其是现在的文桥已经官至一品大员,是文臣之首,官家面前的红人,花询更是以文桥为榜样。 “既如此,那就让他好好读书吧,等会儿我做点果子,嬷嬷帮我送过去。” 花询志向在朝堂,那她这个做姐姐的,就要为他铺好路。文桥帮的是官路,那她就要给花询创造一个结实的后盾。 当然,还有赵昱。 那么接下来她要攻克的难关就是高家! 或许是高家人员冗杂不好调查,簪星花了整整十日的功夫才堪堪查了个明白。 原来二房的高晞身患残疾,常年坐轮椅,不爱出门,便也不愿意碰高家的生意。 三房高觉近几日都不在汴京,说是带着宠妾外出游玩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只知道往南方去了。 大房就好说了,现在是晚辈高誉掌权,如意馆日渐红火都是高誉一手操持的,是个经商的好苗子,也颇有手段。 再往深了查,簪星发现,高家虽为商贾,但有些生意和朝中某些官员还有关联,尤其是大房。 花语仔细地翻看了簪星带回来的资料,最后合上揉了揉眉心:“这酒庄生意竟然和孙家有关系,头疼。” 怪不得高家如此无礼地对待她,原来不光是三房高觉不在,还是高家酒庄和孙家绑在一起,按照目前的形式,花语想要高家的酒庄,基本不可能。 “罢了,我们再寻一寻别的酒庄。”花语知道赵昱在对付孙家,这个时候,不管好的坏的,花语最好都不要掺和进去,不然到时候说不清就不好了。 事关朝政,花语还是很谨慎的。 “嗯嗯,我也觉得高家和孙家扯在一起,未必会有好结果,到时候姑娘只管跟在后头捡漏就好。”簪星安慰道。 花语看着现在说经商之道,说的头头是道的簪星,“噗嗤”一声笑出来:“簪星跟着我久了,满脑子也都是捡漏。” “哈哈!”正在整理床铺的流苏也凑过来:“可不是么,簪星现在也满脑子钱钱钱。” “哼,总比你满脑子都是吃吃吃来的强!”簪星不甘示弱,和流苏日常互怼。 “吃怎么了?吃下去的都是我的!”流苏对着簪星做鬼脸,那样子跟十岁出头的少女一般无二,哪里像已经及笄的姑娘。 “嗯嗯对,王勇日日给你带好吃的,都把你吃肥了,我看你以后穿嫁衣怎么穿的进去!”簪星毫不留情地暴露流苏的“小秘密”。 花语一听,整个人震惊到了:“什么?王勇?就是王爷安排保护我们的王勇?” “啊啊啊,簪星你坏!”流苏急得直跳脚,但不管她怎么追,都碰不到簪星的一丝衣角。 “等等等,流苏,你和王勇对眼儿了?”花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 “姑娘,你没发现流苏最近可爱傻笑么,这就是恋爱中的小女子呀。”簪星边躲流苏的无用功攻击,边继续添料加火。 “天呐!”花语双手轻拍脑袋,想要冷静冷静,“王勇啊,也不错,人长得老实,身手好,就是……流苏,你父母会同意王勇这样无根无族的孤儿吗? 流苏和簪星,以及花宅里其他下人不一样,她在汴京是有家人的,当初来花宅也是受人介绍,来给花语做玩伴,后来因流苏家里生了变故,才改为做奴做婢。 但实际上,对花语来说,流苏就是她一同长大的亲妹妹。 如今,妹妹有了心上人,花语这个做姐姐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还是簪星爆料了才知晓。 “流苏啊流苏,你当真让我失望……” 078 逆子 http://.biquxs.info/

“流苏啊流苏,你当真让我失望……”花语扶额,缓缓摇头作叹息状。 花语这副样子瞬间吓到了还在打闹的流苏,她赶紧收敛笑意小跑着在花语面前蹲下:“姑娘,若你不同意,我是万死都不会嫁的!” “哎呦,这就要嫁了啊?姑娘,这小蝴蝶长大了要飞走了呢。”簪星还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流苏回头朝簪星张牙舞爪:“坏簪星,别以为现在你跟着姑娘出门比较多,就妄想取代我的位置!我永远都是姑娘的第一侍女!” “谁说你不是了?我又不是侍女。”簪星双手环胸,气死流苏不偿命。 “你!”流苏被簪星那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双脸涨得通红,也顾不得刚刚还跪在花语面前,当下就要起身再追着簪星打。 花语一把将流苏按下:“好了,别闹了!” “姑娘,她欺负我。”流苏本就因着现在不跟在花语身边有点耿耿于怀,现在簪星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气她,她好委屈! “流苏,你可知我不让你跟着出门是为你好?”花语也不跟流苏开玩笑了,怕真把她气哭,温柔地拍拍她粉嫩的小脸: “商女的名声不大好,我不想你沾染太多,簪星和你不一样,她孤身一人身手又好,关键时刻能唬人还能自保,你么更适合做温室的小花朵,长得粉粉嫩嫩,浓艳娇美,等长成了我就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姑娘。”尽管花语安慰及时,但流苏依旧有些抽泣:“我知晓自己会的不多,帮不了姑娘,只能在家跟着嬷嬷学管事,姑娘放心,我不嫁人,就在家里帮姑娘守好后宅!” “哈哈哈” 流苏认真又执拗的小模样取悦了花语:“谁让你不嫁人了?怎的?想赖在我家,给我做小?” “姑娘!不害臊!”流苏一个小掌轻飘飘地拍在花语腿上,“我怎么就做小了?要做就做大!簪星做小。” 簪星失笑:“我?王勇?给王勇做小啊?那可不行,他娶不起我。” “啊啊啊,你们俩太坏了!” 流苏被这两个“魔头”调戏地挠头不止,最后羞愤离去,背后还传来花语和簪星的笑声。 流苏跑了,花语又一脸审视地看着簪星:“你和傅闲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簪星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无奈道:“姑娘你这是转行要做红娘?” “也不失一个好主意。”花语笑脸盈盈,“先置办流苏,再置办你,啧啧,两场婚礼,两份嫁妆……” 花语掰着手指,算了算又是两大比开销,立马笑不出来了,拖长着尾音大喊:“天爷啊,杀了我吧!” 哎,自家姑娘还是视财如命呀! 簪星怕花语回过神来再谈及傅闲,立马趁机一溜烟跑了。 又是几日过去,花语游走在一品楼和各种生意之间,忽然有一天听闻孙太傅亲自将指婚圣旨,也就是赵昱和孙蓉那份,送到官家面前。 因着这事,花语特地多跑了几趟一品楼,就想混在贵女们之间,听听八卦。 这不,池焉知带着她的小姊妹们一起来品酒,刚进门就让掌柜的去请花语。 花语一听便屁颠屁颠来了,坐在池焉知身边,听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原来是一场宫里荣妃娘娘举办的赏菊宴,请了众多贵女公子哥儿们一起进宫赴宴,孙太傅原本不想放孙蓉出门,因为她的脾气最近实在太差,稍稍一点火就爆。 可耐不住孙蓉听闻赵昱会去,便一个劲儿地闹腾要赴宴,最后在几番保证会冷静后才被允许。 “脾气暴躁?”花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孙姑娘确实是性情中人。” “哪能啊,花老板对她不熟不知道,她这个人惯会捧高踩低,得了点蝇头小利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当真是丢了官眷的脸。” “对啊,我记得那百花园就是她向官家求来的,当个宝儿似的,可就那院子里的花,还没我花圃的花儿名贵呢!当真是笑死人了。” “……” 又是一阵对孙蓉的冷嘲热讽,每每这种话题,花语总能听得很开心。 之后话题又绕回到赏菊宴上,听闻马上金夏两国的使臣要来,其中夏朝来的是位公主,指明要嫁与本朝的最英勇的人。 显而易见,说的可不就是赵昱? 就因着这几句玩笑话,孙蓉当场暴怒,直接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桌案,惊了圣驾。 “当时我还以为有刺客呢,突然一声巨响,吓死我了。”池焉知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场面描述了一遍。 这孙蓉也真是,什么时候发怒不好,偏偏官家和娘娘都在的时候,突然暴走,紧接着就被护驾的侍卫拿下,官家也趁机要定孙蓉的罪。 但关键时刻,赵昱开口:“孙家嫡女孙蓉德行欠缺,本王不敢迎娶,还请官家收回圣旨。” 全场寂静,孙蓉更是以泪洗面,挣扎着要到赵昱跟前哭求,但御前侍卫是何等人物?还能被一小小女子挣脱了?挣扎得过分了,一位姓海的侍卫直接卸了孙蓉的双臂,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赵启衡也配合,当下令身边的大太监领口谕前往孙府,现在就将圣旨取回,不然就治孙蓉御前失仪之罪! 孙太傅听闻此事,那是一个痛心疾首,恨不得当场活剐了孙蓉。就这一个女儿,多少次了?将孙家的颜面踩入泥尘,他暗暗发誓,今后再不会对孙蓉心慈手软,就算她提到她的母亲也不行! 孙蓉的母亲,是孙太傅一生最为亏欠之人,也是屡屡放纵孙蓉的根本源头。 现在,孙蓉又一次捣乱了他的计划,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没头脑还爱作的女儿! 最后,孙太傅亲自带着圣旨和孙家家法,同大太监一起入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交圣旨,并打了孙蓉十鞭,打到她口吐鲜血才完事。 赵启衡也没想到孙太傅能这么心狠,打到第六鞭的时候他就出声喊了停,但孙太傅或许是气到神智全无,还在继续打。 侧身倒在地上的孙蓉双臂被卸了,又承受着来自一个成年男子的重击,最终在第八鞭的时候,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赵启衡见势不对,可别打死在这里,立马叫侍卫拉开孙太傅。 “好了,太傅,够了。”赵启衡沉声,“再气也不好在朕和爱妃面前如此失礼。” 孙太傅被两个侍卫架着远离了孙蓉,这才避免了一场人伦惨剧。 说到底,赵启衡这一阻止,也是救了孙太傅,因此受了赵昱两个白眼。 白白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年轻人,还是心软啊!赵昱心里止不住的吐槽。 赵启衡后知后觉,在命人拉开孙太傅之后才反应过来,确实,刚刚若孙太傅在盛怒之下打死了孙蓉,那不就一箭双雕么? 哎,良心啊,在关键时刻替赵启衡做了决定。 既如此,赵启衡只能硬着头皮派太医送去孙府给孙蓉治病,顺带也给孙太傅开了几贴降火的药。 至少,这一遭,赵昱顺利拿回了赐婚圣旨,接下来便是压着赵启衡写下新的赐婚旨意。 花语心底隐隐期待着,以致于后面池焉知她们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她转头看向窗外,一片火红的枫叶被风撩着缓缓落下。 能不能赶在入冬前呢? 花语没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期待了,哎,可能到年纪了吧…… 自己好事将近,那怎么着也不能落下流苏和簪星啊!反正酒庄的事情,高家这里行不通,孙家又快不行了,花语就打算着捡现成的,因此这段时间算是空了许多,有脑子来思考一下流苏和簪星的婚事。 甚至,花语都能蹲在家里,抓花询! 这个臭小子说是每天去新的先生家里温书,但就是不让花语跟着去,也不让她去送点心,花语早就开始怀疑了,这不簪星也没事做,直接领了新任务:跟踪花询! 果然不出花语意料,感情这花询是到文桥府里温书! 所谓的新先生,是文桥本人! 常嬷嬷也是,居然也瞒着她,花语顿时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姑娘,或许他们也是怕你多心。”簪星明白以花语和文桥的关系,花询作为亲弟弟,居然为了文桥欺骗姐姐,花语定然是生气的。 生气的点不是花询找文桥温书,文桥好歹也是状元之才,又是他们姐弟俩认下的义兄,温书也没什么,花语生气的是,花询骗她! 仔细算来,骗了大半年有余! “哼!”花语击案而起,“臭小子,你老姐我每天拼死拼活在外头赚钱,你倒好,竟然还欺骗老姐,不孝不义的逆子!” 簪星:??? 逆子是什么鬼…… “姑娘冷……” 簪星还想再劝一劝,最后一个“静”字还没说出口,花语就一个猛劲儿冲出了一品楼,直奔花宅而去。 “要出事啊!” 簪星赶紧跟上,然后发现,花语最近的功夫见涨啊! 原先跟上花语最快的步伐一点都不费力,现在簪星还得微微抬气才能与花语保持持平。 从零基础练到如今能与簪星简单过几招的程度,花语也算是很刻苦了,想来若遇险,抵挡一阵子问题不大。 079 婚配 http://.biquxs.info/

“救命啊!” 晚上花询从文家回来后,就遭到了花语的十级追杀! “谋杀亲弟啦!” 花询潜心备考好几年,个子长得是高,但身手完全没有花语的灵敏,以及狠辣…… “痛痛痛!” 花语一鞭子抽在花询的背上,痛得花询连逃跑的脚步都不稳了,差点摔倒。 “你给我过来!”花语的鞭子现在使得气势十足,力道也控制的很好,刚才那一鞭就是看着吓人,实际上顶多就是个皮肉伤。 花询用手捂着肩膀,感觉背上火辣辣的,可就是不敢跟花语叫板,苦着脸委屈巴巴地挪到花语面前:“我错了姐。” 花语不说二话,揪着花询的耳朵:“回家收拾你!” “姐,轻点轻点!”花询歪着脑袋,余光看见刚出门的张晴,立马求救:“张家哥哥,救我!” 张晴不明所以,看这样子,是花询惹花语生气了,这对姐妹很少这样,或许是什么大事。 刚进家门,花语就带着花询来到宅子最里面的一个屋子里,那里祭着他们父母的灵位。 “跪下!”花语厉喝。 花询乖巧下跪。 “说吧,错在哪里。”花语双臂环胸,颇有长姐之势。 “错在不该找文兄温书。”花询老实交代,“也错在不该欺骗姐姐,更不该让常嬷嬷陪着欺骗姐姐。” 花语挑眉,这小子还不算无药可救,说错处说的很到位,但是也不能轻易放过。 “所以呢?” 花询眨巴眨巴眼,说不出来。 “所以呢?”花语又重复一遍,语气里跟掺了冰渣子一样,好似花询答错就要大刑伺候。 “姐姐我真的错了,但是我也是想快点考中,这才到文兄那里温书。”花询苦读数年,第一次上科场就失利,他不甘心,还特地求了文桥去问问他的文章到底哪里不好。 得到的回答无非是,文章辞藻华丽,却空有其表。 他真的很想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做姐姐、做花家坚实的后盾。 花语当然知道花询是真心备考,但她不是要听他的说这个。 “文桥的学识比国子监先生如何?”花语更关心的是,国子监中考率那么高,是集朝中大儒的非寻常之地,花询都没学出来,文桥一人辅导,会有成效吗? 况且文桥还在任职中,花询这样占用人家时间,不合适。 “啊?”花询没跟上花语的脑回路,慢了三拍才回道:“自然是好的,文兄那里有好多以前他备考时的书籍,也不用他时刻辅导,我只看完便受益匪浅,相信下一次科考我必能榜上有名!” “书籍?为何不带回来看?”花语记得以前文桥就喜欢送花询书,直到—— 六年前花询为“表面立场”将以前文桥送的书全烧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都想起来了这段往事。 花语轻咳几声,继续:“我问的是学识,他教你比国子监的先生教你还要好吗?” “……”花询开始目光闪烁。 花语立即发现了,追问:“怎么了?” “国子监……”花询慢慢吞吞地说道:“国子监不是什么好地方,世家子弟真正有学识的都在家里请学究办学堂,去了国子监的公子哥都不务正业,先生再好也无用。” 花语一愣,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难不成是她“害”了花询? 看出花语的小心思,花询立即解释道:“不过我也在国子监学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有和世家贵族打交道的门道,不算全无收获。” 花语沉思了许久,最后化为长长的叹息。 “罢了,你已成年,能为自己所为负责便好,姐姐也不能盯着你一辈子,只要你觉得对的事情,姐姐不会反对。” 或许,不将花询送入国子监,最差也是像隔壁张晴那般,自己温书,只要肯努力,何愁没有出头之日?现在反而好心办了错事。 “谢谢姐姐。” 花询笑得没心没肺,花语转而看向父母的灵位,距离父亲离世,已经快十年了…… “你出去吧,我在这里静静。”花语将花询赶了出去,没有注意到花询松了一口气后嘴角浮起的得意之色。 “等等。”就在花询要跨出房门时,花语叫住了他:“你已快弱冠,该寻门好亲事了,你是想自己找还是让嬷嬷去挑?” “啊?”花询表示,为何现在思维都跟不上自家老姐? “我自己挑!”但这次他回答的非常迅速,“我有心上人了,想高中之后去提亲。” “???” 怕花语追问,花询直接借口温书,一溜烟跑了。 冬天又要来了,这一个个的都很甜蜜是怎么回事? 好吧,既然花询的计划是高中之后,那眼前还是先流苏后簪星,她花语也要好好当一次红娘!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红娘不好当啊! 王勇和流苏并排站在花语跟前,一个满脸严肃好似在等军令,一个羞涩面泛桃花。 这一对要是成了,婚后应当比较有趣……花语心里想着,目光在这两个风格迥异的人之间来回晃悠。 空气就这么安静着,谁也不说话。 还是嬷嬷端着茶水走进来,撞破了这“和谐”的场面。 “都傻愣着干什么?流苏,来给姑娘上茶。”嬷嬷给流苏使眼色,流苏乖巧地接过茶来到花语面前,脸红着就要下跪。 可花语轻轻一扶:“这不是你该做的。” 流苏一脸疑惑,难道自己出嫁不需要给姑娘敬茶?随后回头看向嬷嬷,谁知嬷嬷也在给她使眼色。 “嗯?”流苏这个小傻妞依旧没懂。 花语一把将流苏拉到自己跟前,跟护崽似的看着王勇。 王勇何尝不知花语是何意,只微微抿嘴便上前一步,从流苏手里接过茶杯,而后正面面对花语,恭敬地双手敬茶:“属下……我想求娶流苏,还望姑娘允准。” 流苏一听,双颊爬满了嫣红,双手在袖子下不停地揪着衣角。 王勇这态度,花语才堪堪满意,她撇了眼没出息的流苏,正颜道:“同不同意你俩的婚事,自当由流苏的父母做主,但我身为流苏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也有一份发言权,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姑娘请说。”王勇认真的态度倒是显得很诚恳。 “你在王爷手下当差,可有危险?若成婚后,可愿意向王爷请辞?”花语是担心流苏这个傻姑娘嫁过去,将来有一天会突然失去所依。 果然,王勇犹豫了,他双眉紧皱,纠结地望向流苏,眼神中透着丝丝愧疚。 答案很明显了。 若这事放在簪星和傅闲身上,花语是不担心的,且不说傅闲作为贴身侍卫并不会亲自下场去做危险之事,就算真的有,且不好命地直接人没了,她也相信坚强如簪星能挺过来。 但是,流苏不一样,她完全是娇滴滴的小女子,嫁了人,丈夫就是天,而王勇做的又都是一线的活,她不敢想象流苏某一天崩溃的模样。 见王勇无法给出答案,花语也不勉强,只说让他考虑清楚就将人打发走了。 反而流苏见王勇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后,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下:“姑娘,他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看看,小流苏还没嫁出去呢,心思就这般敏感了。 “他不是不愿意,他是不敢。”花语自然是要发挥姐姐的作用,“他是王爷救下的孤儿,做着危险的事情,他怕有一天命丢了,留下你和孩子怎么办。” 流苏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我不怕,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也不是胆小怕事的,只要我俩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真是孩子气。”花语轻轻地刮了下流苏的小鼻子,拿出手绢为她擦泪,“再看看吧,他若真心想求娶你,会有办法的。” 流苏还能说什么,她一向是听她家姑娘话的。 - 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了,金夏两国的使臣和王子公子来朝,商定议和事宜。 但这么大的事情和花语这样的平民没什么关系,只是赵昱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 宫中。 接风宴。 夏国的公主盈盈而坐,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坐在高位的赵昱。 这就是打败他们三国联盟的男人。 好像三十有余的年纪了,但长相真俊美,身材壮实又不显魁梧,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于是,堂堂公主竟然直接当着众臣的面,走到大厅中央,行了个夏国的礼,说道:“本公主爱英雄,摄政王大人当属本公主心仪人选头一位,还望圣上成全。” 嚯!这么直接? 座下的金国王子完颜宗干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都说夏国女子聪慧秀丽,我倒觉得,美丽是足够美丽,也够愚蠢!” 夏国公主季槐红不甘示弱:“都说金人狂武有力,现在一看,才当真是粗鄙庸俗。” “好了!”赵启衡及时出声,不是要当这个和事佬,而是…… “公主好眼光,只是摄政王不行,我朝人才济济,多的是二郎有英雄气概,公主再另选吧!” “为何?我只中意摄政王,他未娶我未嫁有何不可?”季槐红来之前特地打听了,赵昱没有王妃,正合她心意。 “不巧,本王已有婚配。” 080 医馆 http://.biquxs.info/

“是谁?谁有本公主身份尊贵?”季槐红在家里娇惯坏了,不自觉地摆出高傲的架子。 可还没等赵昱和赵启衡回答,季槐红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本公主大度!摄政王既有心仪之人,便直接纳进府里好了,我为正,她为妾,两全其美!” 话音刚落,完颜宗干直接笑得前仰后合,嘴里噼里啪啦一顿金文。 没人听得懂,但从语气里也能听出来是在嘲笑季槐红。 夏国和本朝语言相通,都听不懂粗犷的金文,但不妨碍季槐红回头对着完颜宗干一顿臭骂,不是说他长得粗鲁,就是说金人成年后肥头大耳,丑陋无比。 这下子,两国的矛盾一下子激化,除了两边的使臣还稳坐着以眼神交锋,随从们都起来张牙舞爪地帮着主子想要和对方干架。 高座上的赵启衡看着这一幕,偷偷凑到赵昱耳边:“自古红颜祸水,皇叔真是一枝独秀啊!” 这话的语气里夹带着酸气,赵昱回头:“官家也是本次战役的主帅,也是英雄,不如官家收了那公主?” 赵启衡笑脸一僵,悻悻道:“我更喜欢温婉娴静的。” “巧了,我也是。”赵昱脑海里浮现出花语张牙舞爪的小模样。 嗯,就是这般的娴静才好。 因着入宫是不能携带武器的,金夏两边打不起来便只能动嘴皮子,而金文又实在粗鲁,一时间夏国竟然被压了下去。 赵昱则趁着混乱直接溜走,留下赵启衡面对这乱糟糟的局面。 而沉寂了许久,今日也出席了的赵安玉看见赵昱开溜,也跟着走了出去,叫住了赵昱。 “皇兄留步。”赵安玉小跑着赶了上来。 赵昱停下,看到赵安玉脸色的一刹那,瞳孔一缩:“何事?” “那个带回来了吗?”赵安玉伸出手,“你答应我的,将那边的泥土装一点回来给我。” 那是池靖彦洒下热血的辽国土地。 这么重要的事情,赵昱怎么会忘? “晚些让人送到你府里,回来后事忙,忘了,抱歉。”赵安玉的脸色煞白,眼底乌青明显,赵昱是知道赵安玉走不出她的魔怔了。 “好。”赵安玉答应的爽快,然后两兄妹站着,竟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讲了。 “那我先回去了。”赵安玉说完刚想走,赵昱开口叫住她:“少喝些酒,这几年你就是泡在酒里的吗?” 五年前,赵安玉曾因赵启衡将赵昱禁足于府里,还安了好些罪名,气不过而跑到宫里和赵启衡大吵过一次,事后她也被禁足在了公主府。 自那以后,赵安玉就染上了喝酒的毛病。 反正男人她玩得够多了,除了文桥,还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便偶尔借着撒酒疯去找文桥的麻烦,消磨消磨这无趣的时光。 “我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呢?”赵安玉苦笑一声,深深地与赵昱对视片刻后,便转身离去。 曾经骄傲张扬的长公主,没有被时间治愈,反而消磨地愈发颓气了。 看着赵安玉瘦削的背影,赵昱觉得,现在的他似乎能理解了一些她的情绪,若有一天花语落得个池靖彦的下场,他赵昱怕不是会发疯。 以前的他,亦或是先帝,都没有感同身受地站在赵安玉的立场来为她考虑过,只想当然地认为时间久了,她便会好的。 结果便是如此这般。 “叫阮长清来见我。”赵昱吩咐道,傅闲领命而去。 而赵安玉这边,因着在席面上喝了不少酒,现在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许多。方才出来得急,没有带斗篷,现在身子倒有些寒津津的。 宫里的路她再熟悉不过,正快步走着,突然一个声音叫住她:“公主!” 赵安玉应声回眸,来人是个陌生的面孔,但开口满是关心:“方才在席上看见公主离席,想着公主肯定没有带斗篷,这是我差宫女拿的,公主快些披上吧,小心受凉。” 赵安玉看着那人拿的确实是宫里才有的斗篷,不是男人的,便也任由他给自己披上。 “你是谁?面生的很。”赵安玉许久没有撩过汉子了,眼前的这一位眉清目秀,生得还算俊俏,怎的以前没见过? “小人贱名,恐污了公主尊耳,只要公主好,便是天下人的福气。” 这阿谀奉承之言,且不说赵安玉从小听到大,就是以前她男宠十几个的时候,也见天儿的在她耳边说好听的话。 眼前这位,一看就很青涩。 赵安玉轻笑一声:“多谢公子。”说完便裹紧着斗篷离开,只是到拐角处再回眸,那人还在注视着自己。 “呵” 赵安玉太明白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了。 回到席间,她有意无意地在满座的臣子家眷中寻找那张面孔,没多久,他便从外头回来,坐到一个赵安玉怎么都没想到的位置上。 “竟然打的这个主意,呵。” 赵安玉喃喃,只短短地看了眼那个男子,而后便移开目光,专心饮面前的好酒。 酒酣后,赵安玉又一次看向那个男子,只是这一次,她满是柔情,媚眼如丝…… 摄政王府。 “我不愿!凭什么让我舍身?”阮长清一拍桌案,心里虽颤颤但面上强挺着,这可是他身为太医,第一次敢拍赵昱的桌子,立马补一句: “她也不会再接纳我的。” “但你心里有她,是也不是?”赵昱现在满脑子都是赵安玉那副要死不死的鬼样子,他深觉若再没有人拉她一把,那她就真的要堕入深渊了。 阮长清眼神躲闪,若不是心里有她,这数余年他不成婚是发痴吗? 但曾经的那一幕,他真的接受不了。 赵昱也知晓赵安玉曾经的荒唐,公主府养了十几个男宠,个个英俊貌美,还各有千秋,而阮长清也是其中一个。 但不同的是,阮长清在的时候,没有料到赵安玉会收男宠到毫无理智的地步,最后那荒唐淫乱的一幕,深深刺痛了阮长清的心。 “我明白,但……” “况且她这几年就盯着文桥,你来找我不如找文桥。” “长清……” 赵昱还想再试试,但阮长清却起身:“若没有旁的事情,我就走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可谁知,一出门的阮长清脚步便下意识地往公主府那边去了。 但到了公主府外头,恰好赵安玉的辇车回府,阮长清纠结万分正想走出去,但突然见一个男人跟在赵安玉后面从车里走出来。 两个人欢声笑语,搂搂抱抱。 那张脸,分明不是文桥! 呵,到底还是那个赵安玉,一点都没变。 阮长清苦涩异常,但面上却装的决绝,愤然离去,转身的动作可能有些大,打到了墙边的柳条。 而正要进府的赵安玉不知为何回头,看到了一抹烟青色的衣角消失在柳条后方。 “不可能的。”赵安玉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在那孙明梧的催促下,二人相拥入府。 是的,这是孙明梧,是孙太傅的庶子,常年被孙蓉欺压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 另一边,花语闲来无事就喜欢出去逛街,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要是碰到投缘的铺子老板还能闲聊一二。 这不,又逮着了春风楼的东家,汴京有名的富商盛老板。 称呼为盛老板,但实际上看着也就三十上下。听闻年轻时还中过进士,只是不知为何放弃了仕途,转而接手家族生意从商。 因着长相俊美,又颇有诗书气,好多官宦人家都上赶着与盛家结亲,最后盛老板如愿娶了当时还仅仅是五品小官的朱家姑娘为妻,而现在朱家已经是武官中的二品大员,可以说是武官官路的顶峰了。 巧的是,那朱家之所以升官,也是因在这场战事中崭露头角,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妻子的娘家发达了,盛老板也与有荣焉,近日想再做点别的生意。 这不,花语来了。 经了解,盛家最大的产业不是酒楼,而是医馆,汴京五六家回春堂都是盛家的,江南亦有分店。 花语想到很久以前父亲在考科举前,也是精通医术的郎中,现在有条件了,医馆又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花语便想往这个方向使使劲。 但盛老板和花语谈天说地一通,就是不松口让花语入股医馆。 “花老板年纪轻轻,承继父亲遗愿是好事,但我盛家属实不需要外来资金介入,还望花老板理解一二。”盛喆拒绝了,还很干脆。 花语自是不能强求,客客气气地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簪星不理解地问道:“姑娘既然想开医馆,咱们自己开一个不行吗?” “是,我们自己开是行的,但盛家到底是世家大族,他们的进货渠道和药材品类都是高于同行许多,若我贸然开一个新的医馆,势必会与盛家盘踞在汴京的势力形成竞争关系,到时候我能不能长久地活下来就不好说了。” 当然,这只是花语思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么,她是想深入盛家医馆查看当年的事情。 当年,她父亲是如何身染疫症而亡的? 081 完颜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清闲,花语又将父亲留下的医术拿出来晒晒太阳,不经意发现一本书里夹着一张药方,凭着多年的基础,花语觉得那是一张治疫症的良方。 当年父亲放弃近在眼前的仕途,远赴江南参与治疗疫症,最后一去不回。 那么,既然父亲有方子,去了也顶多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一下就好,那又怎么会身染疫症而不治? 当年同去的太医名单她查不到,但负责往江南运输药材的正是盛家! 花语便想从这个方向入手,既能扩展自己的商业版图,又能旁敲侧击地查看当年之事,一举两得。 但盛家的拒绝也在意料之中,花语也不急,本身无论是谈生意还是查真相,都是急不得的事情,她主动提出合作诚意,无非就是表态,让对方知晓她花语有意。 其他的,可徐徐图之。 只是刚回到一品楼,花语便瞧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一帮子金人竟在一品楼大堂闹开了! 黎娘见花语来了也赶紧小跑着过来:“东家我正想去寻你呢,他们自称金国皇室,来汴京体验风土人情,偏要体验咱们的‘蒸酒留香’,我说那是专供女客的,他们便说我们歧视金国,真是冤枉,然后就闹开了。” 黎娘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情况。 花语看着那几个金人簇拥着一个身材还不算魁梧的小生,那小生身着貂毛但配饰精美,额上还围了一圈金边锦带。 看准了人,花语便面带微笑地上前,至于不长眼挡路的糙汉子,都被簪星一个劲儿一推,都让开了。 那金人被推开还想嚷嚷,但被小生一个手势制止。 小生将花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花语右眼角的泪痣。 被陌生男子这般盯着,花语反而更加自信地扬起笑容:“贵客临门,是我一品楼的福气,我名唤花语,是这家酒楼的东家,贵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东家?”完颜宗干瞬间有了兴趣,“本王子就说这酒楼怎么里里外外全是女的,原来连东家都是女人,还是个小女子,妹妹,你今年多大啊?” 这几年,花语这是少有的被人称呼为“妹妹”,感觉很新奇,但不妨碍花语厌恶的情绪,只因这人的眼神暴露了对女性的轻视。 也是,金人以男性为尊,这人自称王子,应当是此次入京来和亲的皇室。 “听闻王子是想体验我们的蒸酒留香?”花语故意不搭他的话。 完颜宗干轻声应是:“但你的掌柜的偏说这是女子专属……啧啧。”说完又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尽显不屑。 “何时女子还有这专属的东西?汴京繁华,女子竟也能享受男子没有的,那本王子偏偏就要!”完颜宗干随手拖来一个椅子,散漫地坐下: “妹妹既是东家,就安排吧,再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话搪塞本王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挑衅、威胁。 花语轻笑:“哪儿能啊,贵客要,我便能给,只是还请贵客稍等,我需要去安排一二。” 完颜宗干挑眉:“去吧。” 花语颔首便带着黎娘去往后院。 黎娘也是急得不行,刚停下脚步就问:“东家不可,蒸房那边全是女客,他们一群男人怎可进去?” “当然不能进去。”花语说完便转身对簪星说:“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去确认一下望月楼花间套房是否空着,如果有人,请二娘帮忙,匀两个时辰给我。” “明白。”簪星立马领会花语的意思,转身便离开了。 黎娘也反应快,一拍脑门:“是啊,望月楼顶楼有个套房也有蒸房,这样便两相得宜了,还是东家脑筋快。” “嗯,你去将咱们最好最豪华的马车套出来,再准备些招牌的茶果放在里面。”花语继续对黎娘吩咐道。 “好。”黎娘领命离去。 吩咐好事宜,花语才出去继续强行笑脸相迎:“贵客,是这样的,我们楼里的蒸房是群用房,且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打扫过了,我觉得以王子的尊贵,不太适合用别人用了多次的,不如由我安排王子去往望月楼,那边有一间顶楼套房,也有一间蒸房,已经差人去打扫好了,可否随我们移步?” “望月楼?”完颜宗干看向身后的男子,男子很快反应过来在他耳边耳语。 “也是个大酒楼?”完颜宗干轻声问道。 “是。”男子很肯定。 “行吧,只是若不能让本王子满意了……” 完颜宗干刚刚想说些威胁的话,但被花语无情打断:“王子,请!马车已经套好,还备了些汴京有名的茶果供王子享用。”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良驹嘶鸣的声音。 一向爱马的完颜宗干耐人寻味地看了眼满脸笑意的花语。 “王子,请。”花语再次出声,镇定回视,那虽没有攻击性但自信十足的眼神,让完颜宗干有些沦陷,不自觉地跟着花语来到一品楼外,上了马车。 等来到望月楼的花间一字号房,花语给布置好蒸房随后要离去时,完颜宗干才说话: “等等!” “贵客还有何吩咐?”急着走的花语无奈回来,僵着脸再次扯出一丝微笑。 完颜宗干一脸坦然地展开双臂:“听闻蒸酒要脱衣,花语妹妹是否应该服务到底?” 什么? 光天化日耍流氓? 连门外赶来“偷听”的许玥君都差点崴了脚。 花语先皱了眉,和善的眼神一凝,语气都冷了些:“贵客说笑。” “本王子没有说笑。”完颜宗干看花语的目光也逐渐显露出攻击性,引得簪星警戒骤起,暗暗地握住腰间的皮鞭。 若这些金人敢对姑娘动手,簪星活剐了他们! 见花语迟迟没有动作,完颜宗干向前一步:“花语妹妹是害羞了?” 害羞你个头! 花语抬眸,对上他侵略般赤裸裸的目光,只瞬息功夫,她便变脸般地一脸期待:“贵客可是金国王子?” “嗯?嗯。”完颜宗干一瞬息的愣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怎么了?本王子不像?”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这让老板亲自服侍,这价钱可就是另外要收的了。”花语笑道。 这次可是真心的笑容。 要钱?完颜宗干轻哼一声,挥手让手下扔上来一个钱袋:“够不够?” “够!”花语拿起钱袋,掂量一下便扔给簪星,随后便走到完颜宗干面前,作势要给他宽衣。 完颜宗干很满意花语的说到做到,展开双臂配合,可花语只用两根手指将貂毛脱去后,便指着蒸房道:“贵客,我们的蒸酒留香不需要赤丨裸,着中衣即可享受。” 这一刻,完颜宗干的笑容瞬间凝滞。 “什么意思?我钱白花了?” “不白花啊,我这不是帮贵客宽衣了吗?这貂毛甚好,不愧是金国皇室所用,满汴京都找不出第二件来。”花语顺口将完颜宗干夸了一遍,将他想骂人的话堵的死死的。 “本王子要的是你全脱!”完颜宗干咬牙切齿。 “我全脱?万万不可,这可是专门为贵客一人所准备。”花语盈盈行礼:“蒸酒留香讲究的就是一个酒香和温度,若贵客再不进去,酒香就散了。” 说完,见完颜宗干又要开口,花语紧接着继续催促:“贵客快进去吧,我等就不打扰贵客享用了。” 话音还未落,花语便转身拉着簪星出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呼~”关上门,花语才松口气。 可刚转身,就看见许玥君一脸玩味地站在那里。 “你!”花语拍着胸脯,压低声音:“你想吓死我?” 说着,怕里头的人追出来,花语赶紧拉着许玥君逃也似的下楼。 到了安全的地方,许玥君笑得不行:“你这坑了他一把,就不怕他去一品楼闹?” “闹什么,我给服务了啊,况且我又没开价,他自己愿意当冤大头给了我一钱袋,多余的可不就是赏钱?”花语拍拍手上刚刚在里头沾染的“灰尘”说道。 “你啊你啊!” “好啦二娘,正好我想问你点事情,关于盛家的。”花语才不关心那金国王子会不会找她麻烦,到底是在异国,她可不信他会冒风险把事情闹大。 还是她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些。 先前许玥君就知道了花语要加入医馆的生意,还特地帮她深入了解医药行业的讯息,当然这些付出也不是白费的,许玥君要的就是分一杯羹。 花语这几年的扩张和经商点子,让许玥君连连称赞,还曾戏说:“跟着花老板经商,以后坐享其成便好,脑子都不要动了。” 或许也是因为花语的锋芒毕露,让汴京十三行都知道了她的大名。 尤其是花语刚开始买地种竹子,大家都跟看笑话一样看着她,以为她就要赔的血本无归的时候,花语那花式用竹子做出那许多物品,尤其是那竹箭,一批一批送上战场,让几乎所有商人瞠目结舌。 可是当大家反应过来通通买地种竹子之后,花语又开始鼓弄蚕丝生意,然后又一马当先地开设了几个马场饲养良驹。 速度之快,让人跟不上她的步伐,更让那些固守老生意经的经商大族刮目相看。 082 求娶 http://.biquxs.info/

短短几年时间,花语的身家虽不至于庞大,但若放在之前去过的钱塘,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只是汴京富贵云集,花语这点家产还不算很惹眼,大家更看的是她的经商路子。 现在花语想做医馆的生意,不知不觉就传了出去,好些被盛家挤压的无处谋生的医馆都找上门来,要将自家的生意盘给花语。 更有甚者,几番打听之下,听闻花语这个年纪轻轻的商业才女还未婚配,竟然打起了算盘:若娶了花语,花语的产业是自家的,且自家本身那不成器的生意也可以让花语去管理,那岂不是轻轻松松起死回生? 于是,除了上门谈生意的,围在花宅外面还有直接拎着媒人上门提亲的! 一时间,把常嬷嬷看的又乐又愁。 乐的自然是,终于有人看到自家姑娘的好,愁的是,这么多人,哪一个是真心的呢? 倒是这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最后只好大门紧闭,谢绝一切来客,而花语又被强行休息了几日。 “太吓人了!”流苏被王勇带着趴在围墙处往外瞧,刚落地就小跑着来花语跟前描述外头的场景。 “姑娘,你好受欢迎啊,我刚刚数了下,有十几户等在外头呢!” 花语难得的清闲,今天太阳好便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晃着:“你喜欢啊,去挑几个。” “呀呀呀!姑娘莫瞎说!” “怎么?怕王勇知道啊?” “我才不怕呢!” “那就去选,不选个家财万贯的,不要进来。”花语对着房顶上的簪星招招手:“簪星,来把流苏扔出去选夫婿!” “好,这事儿我喜欢做。”簪星笑着下来扑向流苏,惊得流苏跟个小鹿一般在院子里乱窜,最后就在要抓住她的一刹那,王勇的刀横在了中间。 对上王勇的木头脸,簪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就开始和王勇对招。 流苏这个小屁精竟然在旁边给王勇加油,而不是簪星!看的花语连连摇头:见色忘义。 与此同时,皇宫中正在为今晚的中秋夜宴做着准备,本来不想铺张了,但因着有金夏两国使臣和王子公主在,即使国库再空虚,赵启衡也下旨,要大办! 同时也将各大公侯家未婚配的适龄儿女都召进宫,为本次三国邦交画上圆满的句号。 割地和赔款已经定了下来,金夏损失惨重,还附加了每年的朝贡,可以说百年内,金夏两国不会再有异心,就算有,也没钱起事。 最后就是打了几个巴掌后,给个甜枣,以中秋夜宴为由头,为金国王子和夏国公主定下婚约。 赵启衡年轻,又被赵昱带去了战场,登基八年,后宫竟无一个子嗣!而同辈中,几个公主也都已经婚配,和驸马和和美美,他这个当兄弟的,可做不出来拆人姻缘的事。 最后算下来皇室中还单着的公主,只有赵安玉……罢了,还是从朝中公侯家分别选一位,赐封号,替和亲。 顺理成章的事情,二国使臣没有异议,反而季槐红和完颜宗干不情不愿。 “我要嫁的是你们的摄政王,是赵昱!” “切,本王子要娶的女子,要么美若天仙,要么聪明过人,身不身份都无所谓!” 这俩人各有各的想法,和自家使臣吵得不可开交,但一切都不影响中秋夜宴的进程。 当然这也是文桥的功劳。 他一直在关注花语那边的动向,知晓完颜宗干被花语戏耍的事情,为着不让完颜宗干有时间去找花语的麻烦,文桥便干脆加快整个和谈的进程。 早点定下来,他们就早点滚回国! 宴席上,公侯的贵女们使劲浑身解数在完颜宗干面前展现自己,而公子哥们也纷纷展示自己的长项,会吟诗的吟诗,耍枪的耍枪。 只是,季槐红的眼里只有赵昱,完颜宗干也兴致缺缺。 突然,赵安玉那边传来一阵巨响。 只见赵安玉还安坐着饮酒,侧方却是两个男子滚在一起扭打。 细细看,那两个男子,竟是孙家那二公子孙明梧和太医阮长清? 这是什么情况? 赵昱一个眼神,傅闲便领命上前,强行将二人分开。 “这是怎么了?”赵启衡最近心情好,这二人在御前失仪,还大打出手,他竟也不生气。 但只有赵昱知道,赵启衡是对阮长清客气。 五年征战,阮长清没隔几月便会前往战场,一怕赵启衡、赵昱或伤重,军医医术不精,便几月过去一趟教授军医;二来也是奉赵昱之命,由阮长清监督盛家运输药材,以防以次混好,或者偷工减料。 士兵的伤情,有时候也是扭转战况的关键。 若不是国库空虚,也轮不到盛家这样的商贾担任这样重要的角色,因此阮长清就接下了这个监督任务。 因此阮长清也是立功之人。 或许是怒极了,阮长清就算鼻青脸肿地被拉开,也挣扎着要继续揍那孙明梧。 而孙明梧则楚楚可怜地往赵安玉身边挪动,嘴里还娇娇弱弱的喊道:“公主救我。” 拉人的傅闲一听,手一松,挥着乱拳的阮长清立马惯性上前,一个拳头又打在孙明梧头上。 而后傅闲又眼疾手快地将阮长清拉了回来,好似刚才那一下不是故意的。 “真是,吵死了。”赵安玉丢出手里的酒杯,冷眼看向孙明梧,再将目光移到阮长清身上:“区区一个太医,竟敢对本公主的人动手?” “来人,将阮长清压下去,杖二十!” 孙明梧见赵安玉惩罚的是阮长清,一下子就忽略了方才她看自己时,眼底的那股冷意,只以为赵安玉是为了自己才这般,神情更加得意了。 “拖下去拖下去,白白搅了公主的好兴致。” “皇姐啊,这是新收的哪家小公子?”难得说一次话的齐王居然也开口打趣道。 可赵安玉还没说话,孙明梧直接回道:“回齐王,我乃孙家二公子,明梧。” “哦?孙太傅?诶,怎的今日孙蓉那蠢东西没来?”齐王明知故问,还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番。 一提到孙蓉,大家皆掩面偷笑,这里的贵女公子,可都是见过孙蓉发狂的,也目睹了孙太傅如何负荆请罪,用赐婚圣旨换孙蓉的性命。 当时觉得害怕,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怕不是赵昱的计谋罢了,孙蓉那个蠢货,白白断送了自己。 孙蓉落幕下场,孙明梧又出来了。 众人皆是人精,眼珠子转一转,都觉得孙太傅真是老年昏庸,女儿不中用了,没能攀附上摄政王,便差儿子出来“卖丨身求荣”。 当真是丢人现眼! 没意外的,齐王一开头,大家的话题一下子就集中到了抨击孙家上面。 “都说中原人明事理,辨是非,怎的无人提及长公主的错?”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里,季槐红一开口尤为明显,全场很快寂静无声。 没人敢应这个话,完颜宗干是不怕的:“公主思路清奇,不如说说。” 一个敢问,一个真敢答,季槐红顺着说道:“身为公主,当为天下人表率,豢养男宠可不是一个好女子的行径。” 不是好女子…… 赵安玉冷笑一声:“你紧盯着摄政王,非他不嫁,就是好女子的典范?” “自然,我一无婚配,二无失德,有仰慕的男子想要嫁与他,有何不可?天下女子都应当如我这般勇敢,何愁没有有情郎?” 季槐红自信昂扬的模样看呆了座下的诸多贵女。 本朝对女子没有那般约束,但也无季槐红这般敢于求爱的女子,亦无第二个敢拥有多个男子的赵安玉。她俩凑在一起争论“好女子”的话题,当真有趣。 但赵安玉可没心思和季槐红争一时的长短,“夏国公主天真无邪,当真年幼。”说完便不再搭理季槐红,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阮长清那边。 那家伙素来温和,气急了左不过瞪瞪眼,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今日居然能大打出手,当真是不像他了。 况且还那么弱。 见局势被控制,赵启衡也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正颜道:“方才是怎么了?怎的打起来?” 当事人阮长清和孙明梧被侍卫带着来到赵启衡面前跪下。 “阮太医,你先说。” 阮长清撑了撑被打出血的嘴角,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微臣斗胆,想向圣上求一个恩典。” “嗯?”赵启衡没有忘记阮长清这五年的功劳,说起来也确实没有赏赐他,但这个时候提出来,有些奇怪。 “说来听听。” “微臣想请圣上赐下一道赐婚圣旨,微臣想迎娶长公主!”阮长清正色道,不卑不亢的神情跟请军功一般。 满堂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阮长清竟然打得这个主意。 不过也说得通,不然他干嘛在这等重要的宴会上发疯同人扭打?恐怕是看到赵安玉身边的孙明梧,吃味了。 赵启衡一愣,第一时间看向赵昱,赵昱倒是双眸发亮,看样子是乐见其成。 只是…… “你放屁!”赵安玉直接将手里的酒杯摔了出去,砸在阮长清身上,“大晚上发什么疯?疯够了就滚回去!” 083 单身 http://.biquxs.info/

“我没有发疯!”阮长清克制着情绪,低声回吼,眼神凌厉地看向赵安玉:“我要娶你!” “这个……朕认为倒也不是……”赵启衡出声,但话说一半就被赵安玉打断:“我不许!” 说完便甩袖而去。 孙明梧显然也被吓到了,但赵安玉一走,他这个本来就不在入席名单上的自然不好留下,灰溜溜地追着赵安玉而去。 看着赵安玉决绝的背影,阮长清吐出一口浊气,瘫倒在地。 孙明梧这厮真会装,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下手真的狠,还阴险,连他这个太医都自愧不如。 后背真疼啊! “请太医!”赵启衡的语气中带着惋惜,真是空欢喜一场,还以为要有姑父了! 阮长清被请了下去,赵启衡也没有追究他当众失仪,只当没有发生这回事,宴会继续。 有了阮长清开头,季槐红有模有样地来到赵启衡面前,想要下跪。 “等等!” 季槐红还没跪下,就被赵启衡叫了起来:“公主可别求赐婚,皇叔已有婚约在身,你跪下也无用。” “我说过我不介意,只要我为正,她为……” “本王看上的女子,只为正妻,不为妾室,公主还是另择佳婿吧!” 这是赵昱第二次当众拒绝季槐红,饶是再勇敢的女子也禁不住羞耻心,臊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完颜宗干很不客气地开怀大笑,“也就你眼光太高,不像本王子……”说着也站起来,走到赵启衡面前,拱手道: “本王子看上了一民间女子,还望圣上能成全!” “民间女子?”赵启衡倒是惊喜,“看来这几日王子在汴京玩得很好啊!” “汴京繁华,自是顶顶的好,女子也是个比个的漂亮,但本王子还就不喜欢这些温温吞吞的贵女,就喜欢贼有个性还很聪明的小野猫,不巧,前几日碰上了一个!” 完颜宗干说到这个女子时,满脑子都是她古灵精怪的小模样。 “哦?是哪家的闺秀?”赵启衡是不介意的,民间女子更好,左右是完颜宗干自己看上的,到时候随便给个公主郡主的头衔就好。 “一品楼东家,名唤花语的商女。” 话音刚落,赵昱刚刚举起的酒杯直接被掌力捏碎,酒水顺着手腕淌下。 赵启衡本来还疑惑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紧接着赵昱就捏碎了一个酒杯,那漆黑的双眸跟要放出利剑一般地看向完颜宗干。 “??”还不明情况的完颜宗干满脸疑惑。 “咳咳。”反应过来的赵启衡憋着笑清嗓子:今天真有意思。 “王子真是好眼光。”相比于方才,赵昱此时的神情当真跟要吃人一般,听着满堂贵女公子们面面相觑。 虽不明白是为何,但所有人都知道赵昱这是生气了。 完颜宗干左右看看,直觉告诉他,赵昱这反应……不会是…… “莫不是这花语是摄政王的……?”完颜宗干试探性地问道。 赵昱满眼寒光,声音更是冷的掉渣:“王子不光眼光好,脑子也灵活。” 那便是承认了。 完颜宗干嘴角一抽,他怎么都没想到,摄政王所谓的婚约对象竟然不是公侯之女。 而季槐红更是诧异不已:“摄政王看中的王妃竟是一小小商女?” 此话一出,满堂贵女皆如被当众打了一巴掌一般,她们记得这个人,六年前让文桥念念不忘的那个未婚妻子,百花园还曾出现过,只是当时她们还未及笄,并无过多关注。 现在看来,这个花语也不简单,竟能扭转乾坤至此。 六年前,状元郎为她拒绝官家赐婚,六年后,又有摄政王为她拒绝夏朝公主。 莫不是她乃狐狸精转世?怎的看上她的皆是非富即贵的优异男子?当然,完颜宗干那个莽夫不算。 以后她们岂不是要尊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女为摄政王妃?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妻? 想到这点的贵女,无不露出不甘的神色,而季槐红更甚,她直接“噗通”一声跪下:“圣上,摄政王尊贵,怎可迎娶卑贱商女?还望圣上收回赐婚!” “放肆!”赵启衡以掌击案,厉喝道:“公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本朝之事,夏国有何资格妄加议论!” 气愤骤然凝固,完颜宗干也来到季槐红身边跪下:“金国不敢,金国乃带着诚意而来。” 季槐红也知刚才是昏了头,立马磕头认错:“请圣上恕罪!” “既然两位公主王子都没有找到适合的,那便归国吧!”赵昱站起来,不再给季槐红和完颜宗干任何机会,直接拂袖定下。 “若再有异议,本王不介意再打一场,听闻夏国和金国的国都也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几个字,赵昱故意拖得很长,看似散漫话家常一般,但在场的金夏两国的人却不禁脊背发凉。 这话虽听着狂妄,但从赵昱嘴里说出来,所有人都明白,他能说到做到。 最后金夏两国的使臣也来到前面跪下,以示忠诚。 既然季槐红和完颜宗干不愿屈就,赵启衡也懒得再为他们费心神,左右其他事宜已经定下,和不和亲都是次要的。 无需准备和亲事宜,那么二国此行也到了尾声,赵启衡遍直接做主三日后给二国送行。 这么快赶人走,对方还不敢吭声,可见赵昱对他们的威慑十分管用,这让在场所有本朝子民与有荣焉。 宴会散去,赵昱顾不上天色已黑,径直来到花宅,熟练地找到花语闺房的位置,翻墙而进。 “谁?”簪星第一个察觉有人闯入,等看清是赵昱后,很自觉地拉着惊恐万分的流苏撤出房间,给赵昱和花语共处的机会。 “你怎么来了?”花语都准备睡了,头发都散了下来,净完面的肌肤格外粉嫩娇润。 接住迎上来的花语,赵昱贪恋着她身上的果香,拉着她来到外间坐下:“今日宫里发生了一件事,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花语丈二摸不着头脑,“宫里的事情能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金国来了个王子,名叫完颜宗干?” “我知有个金国王子,但不知姓名。”花语如实回答。 赵昱看着花语清澈的双眸,微微停顿后继续道:“他今日在中秋夜宴上,请求官家赐婚,对象是……你。” 守在院子里的簪星和流苏突然就听到屋子里好似有瓷器破裂的声音。 “什么声音?难不成王爷打了姑娘?”流苏作势就要冲进去,但被簪星拦下。 “不会的,怕是有要紧事,王爷很心疼姑娘,不会打姑娘的。” 要说见证赵昱是如何对花语生感情的,簪星绝对是第一人!傅闲那愣小子才不会这样心细。 确实,摔了桌上茶具的是花语,只不过她不是有意为之,是被吓着后没坐稳,身子后仰,将手边的一整套茶具带到了地上,应声而碎。 赵昱眼疾手快将花语薅了回来,搂紧怀里:“长这么大了怎的这么不小心,连坐都不会了?” 花语惊魂未定,挣着从赵昱怀里起来,抓住他的袖口,语气焦灼:“官家没有赐婚吧?不会让我和亲吧?”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花语的心口还是一颤。 赵昱没想到花语的反应竟然这样大,赶紧安抚:“别急,有我在,没人能带走你。” “呼~”虽然知道,但听赵昱说出来,让花语莫名地有安全感。 “那最后怎么样了?”花语没想到自己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参与三国邦交,很是奇特。 “敢打我女人的主意,自然是三天后滚出汴京。”赵昱搂花语搂上了瘾,不肯放她走:“接下来你和我的赐婚旨意就会下来,你可紧张?” “官家同意了?什么时候?” “等金夏二国使臣离京后。” “这么快?”花语只知赵昱会如此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算,年前就能定下来。 “我只嫌不够快,花语,我想了你五年了。”赵昱吸着吸着,慢慢地就将头埋进了花语的脖颈间。 “别闹!”花语坐在他怀里,清楚地察觉到赵昱身体的变化,惊呼着要起身,可赵昱非但不放手,还直接将花语打横抱起,朝里间走去。 “你干什么?”花语急了,“放下我。” 可赵昱的速度实在是快,话音刚落,花语就被抱到了床边,然后感觉眼前巨大的黑影压下。 赵昱抱着花语滚到床上,避免花语再次叫唤出声,他直接强势地摸索到她的娇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外面簪星和流苏等得发困,尤其是流苏,一个一个连着打哈欠。 夜深了寒凉,流苏的肩上忽而就多出来一件斗篷,原来是王勇。 “谢谢。”流苏娇羞地道谢,两只小手抓住毛茸茸的黑色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王勇不太会表达,只定定地看着流苏的小脸,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在一旁的簪星看得直摇头:里头是一对,外头又有一对,老天真是一点都不怜悯她这个单身女汉子。 084 承诺 http://.biquxs.info/

赵昱一心想明媒正娶花语。 在正式成亲之前,他不会对花语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今夜实在是有些难熬,他只要一想到有人想与他争夺花语,他心里就揪得很。 无处发泄,只好来花语这边,“惩罚”她这个“始作俑者”。 吻够了,抱够了,赵昱便依依不舍地放花语自由。 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花语直直的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裳,赵昱回头便看见愣神的花语:“怎么了?在回味?” “赵昱,”花语呆呆地着叫他:“你说,当上你的王妃,可不可以调查太医院?” “调查太医院?做什么?”赵昱不理解,但依旧说道:“当我的王妃,除了行恶事,任你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 这便是权势? 以前的花语无所求,她就只认赵昱是令她情动的男子,但现在,她有所求了,才想起来嫁给赵昱,成为摄政王妃,便是成为除了皇后外,本朝最尊贵的女子。 至少,身份地位是这般。 挺好的…… “那我们快些成婚吧!”花语想尽快拥有权势,拥有能调查父亲死因真相的特权! 赵昱一愣,诧异一贯被动的花语竟也有主动的一天? “好。”他轻声回应,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对了!”花语惊呼着挺起,“还有一件事!” 起得太猛,赵昱刚想上前再与她搂搂抱抱,结果二人撞了个结实。 一个捂头,一个捂下巴。 “好痛啊,我的脑袋!”花语痛得整张脸拧的跟包子一样。 而赵昱深觉若方才自己伸了舌头,恐怕现在已经“咬舌自尽”了! 但尽管下巴再酸痛,看花语那仿佛脑袋要炸开的痛苦表情,赵昱缓过劲来便上前温柔地拉开她的手,轻轻地帮她按按被撞的位置。 感受着从头顶涌进的暖流,花语很快便不觉得痛了,反而对赵昱的手心感兴趣:“内力还能这么用吗?” 花语张开手掌和赵昱的手比比,发现自己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大!而且赵昱的掌心和指腹,都有厚厚的老茧。 看来这五年,他过得很苦。 一想到他曾经在战场重伤,又没日没夜地行军打仗,花语便鼻头一酸,轻轻上前,用手环住赵昱的腰身,脑袋正好覆在他的胸口,听着胸腔内蓬勃的心跳。 “怎么?想让我教你用内力?”赵昱轻抚着花语泼墨般的秀发,满眼柔情。 “不是。”花语的声音嗡里嗡气的,“赵昱,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会不会后悔娶我?会不会有一天……” 花语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赵昱用手指堵住:“说什么傻话?” 花语拍掉赵昱的手,将他拉着在床边坐下,一脸严肃:“你说,我嫁了你,是不是身份就不一样了?” “自然,王妃之尊,自是不同的,虽是仰仗着我,但你依旧可以扩展你的生意,这点不用担心。”赵昱安抚道。 来之前他有想过这个问题,若花语持续抛头露面,会不会再招惹如完颜宗干一般的烂桃花?但他之前已经答应过,不会妨碍花语经商,男子汉必得说话算话。 “不是。” “那是什么?”赵昱拧眉,竟然不是经商的事?他以为花语的小脑袋瓜里,只有钱钱钱。 “就是……”花语抿着嘴,似有纠结,“就是,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该如何?” “嗯?”赵昱表示,这是什么脑回路?他失笑着轻点花语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哎呀!”花语挥开他乱动的小手,小脸严肃:“官家的皇后若不受宠,或没有爱,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皇宫?那我呢?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能像二娘那样,与你和离吗?” 赵昱心一沉:“你说什么浑话?还没成亲就想和离?这辈子你还想和谁在一起?”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赵昱的脑海里就蹦出“文桥”二字,莫不是……他不愿信,只定定地看着花语,等她的解释。 “不是!当然不是!”花语意识到了话里的深意,立马找补,凑上去双手捧住他的脸:“我只是提一种假设,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或者爱上了别人,那我能不能自请下堂?” 赵昱瞳孔一缩,反客为主,将花语整个抱起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想也别想,这辈子你便只能是我的人。” 说完还觉不够,赵昱直接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细细摩擦,引得花语连呼“痒!” 娇喘的声线对赵昱来说,魅惑十足,一个没把持住,搂在花语腰间的手开始不断地往上探去,手指轻轻一拨,便伸进了花语的中衣里。 “啊!”被碰到肌肤的位置瞬间如雷击一般,花语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说话都止不住地颤抖:“你……” “花语,你是我的。”赵昱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摩擦,带着致命的蛊惑。 说着,赵昱没有再往上探去,反而双臂越收越紧,好似在害怕花语逃走一样。 花语也感觉出来了不对劲,她轻轻拍着赵昱的手背:“怎么了?” “听说近日你家门口聚集了好多人?” 果然赵昱还是知道了,王勇那厮汇报地真快! “那些都是来求合作的,混着两个意图不轨又异想天开的人,左右我不搭理就是了。”花语失笑。 “合作?医馆吗?怎么想起来要做医馆?”赵昱稍稍松开些,改为用脑袋蹭蹭花语的胳膊。 花语诧异地回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赵昱不答反问,嘴角的笑意尽显得意之色,“刚刚你想说的事情,是什么?” “对噢,差点忘了。”花语被赵昱圈着,也不想挣开,就原地转个身,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就是调查太医院,我想查十几年前江南水患的事。” 赵昱拧眉:“你是不是想查你父亲的死因?” “你怎知?”花语惊讶道,身体微微后仰,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这个问题,赵昱有些难以启齿:“南下之时,我发现自己对你动心,曾有过盘桓犹豫,便将你家里的事情调查了一遍,发现你父亲曾经南下参与治疗疫病,当时阮长清的父亲也去了。” “阮长清?”花语记得,以前和二娘闲聊时,说到过这个人,他不仅是当今太医院首的庶长子,还曾经与赵安玉有过一段情缘。 “什么意思?和他父亲有关?”花语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她害怕她父亲的死真不是意外。 “别紧张。”赵昱察觉到花语的身体僵了一下,“当时战乱四起,江南水患引起的疫症确实牺牲了很多人,你父亲是请缨加入广招的郎中队伍中南下,当时阮长清的父亲还不是院首,他曾记录真正治愈疫症的良方是出自一名游医。” “那这游医最后去了哪里?”花语心想,若提交药方的是游医,那父亲呢?父亲为何不将他的药方交上去?那不就是他南下的目的吗? “那游医现在在太医院任职,姓盛。” “盛?难道是盛家?”花语顿时感觉整件事细思极恐,“可我并没有听说盛家有太医在宫中。” 是了,花语既然想和盛家合作,也是提前调查了许多的,资料里并没有显示盛家有人在太医院。 “是盛家,但那人早已被盛家族谱除名。”赵昱自知晓花语近日在调查盛家,便也帮了点忙,动用暗卫深入调查了一番,发现了这个可疑之处。 “盛家是经商大族,旁支甚多,那名游医顶多只能算旁支的旁支,早些年用药害人,被盛家发现并当场从族谱除名,成为一名游医。 这些事太隐秘,我也是刚知道,还没来得及告知你。” 赵昱既能知晓花语调查太医院的目的,便也能切身体会到花语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 他的这份用心,花语当然能感觉得到,她深情地望着眼前的他,百感交集。 略略压下鼻头的酸意,花语继续问道:“既人品有缺,又曾以药害人,怎会献出治疫良方造福一方百姓?” “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继续让人查,盛家那边,你若开心便也可继续接触,若不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左右天塌下来有我在。” 五年前赵昱犹犹豫豫,现在他完全有信心有能力给出这份承诺。 “谢谢”花语不知如何感谢赵昱的这份用心,贴在他的胸口,莫名地有安全感。 这边花语和赵昱岁月静好,而汴京城的另一边波云诡谲。 孙明梧被赵安玉赶出公主府,无处可去只好灰溜溜地回孙府。 刚走进家门,便被小厮压着来到书房,强行跪在门外。 “愚蠢!”孙太傅冲出来,几个巴掌就将孙明梧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一个两个,都这般愚不可及!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们两个废物!” 孙明梧吐出一口血痰,气若游丝,眼眸满是阴鹜:“爹,谁说我没有成功?” 085 密信 http://.biquxs.info/

“你成功什么了?在宫宴上大打出手,现在又被长公主扫地出门,我孙家的脸都被你们姐弟俩丢尽了!”孙太傅气上了头,竟让人直接拿来了家法,狠狠地抽了孙明梧两鞭。 孙明梧默默承受着,这点伤害早已习以为常。 “爹,你总是这样,不听我说什么,只一味认定自己看到的,呵呵。”孙明梧嘴角渗出的血丝怎么都止不住,配上他逐渐发红的双眼,苍白无力的双颊,整个人的气息好像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般。 可孙太傅非但没有停手,反而用力更甚,直接打得孙明梧脑袋发昏,差点厥过去。 最后管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道:“老爷慢点,小心气坏了身子。”说着不着痕迹地将家法拿走。 “逆子,逆子。”没了家法,孙太傅却还在振振有词,“好,你别说我没听你说,来说说,你成功什么了?” 孙明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全身没一处是不疼的,眼前更是黑一阵白一阵。 见孙明梧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孙太傅刚下去的火气“噌”的又涌起来:“叫你说又不说,纯心耍你老子是吗?今天我不打死你!” 说着又左右看看找家伙,管事此时庆幸方才将家法收走了,不然该如何是好?眼看着孙太傅找了个大木棍子,吓得他赶紧上前拉住主子。 “老爷,少爷这是没缓过来呢,不是成心不回话的呀!” “你什么意思?怪我打他打狠了?”孙太傅一把推开老管事,又想一脚踹过去。 可孙明梧从小被困在后宅,身体孱弱,现下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但他求生意识非常强,即使脑子里依旧天昏地暗,也挣扎着想起身。 “父亲,爹,我……”孙明梧感觉说一个字,胸口就疼一分,但他不敢停,“我已经成功说服长公主投诚。” 一句话,孙明梧说的很痛苦,但字字清晰。 孙太傅拧眉:“当真?那你宫宴后为何回府?” 他最近特别不顺,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子扯谎。 孙明梧缓过来一些,便强撑着身子,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宫宴上的打斗乃阮太医挑起,并非我所愿,他爱慕长公主而不得,记恨于我,才下此狠手,长公主怜我疼我,便命我回家躲避一二,我说的事情,她看在我一腔赤诚,应下了。” “她为何会应?”孙太傅可不觉得区区情爱会让赵安玉背弃赵昱。 孙明梧轻哼一声:“只因池靖彦,她曾经的爱人。” “池靖彦?”这个名字太远了,孙太傅想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安国公家的长子,他不是早就战死沙场了?” “对,多年前早已死在辽国,因此此次出征,长公主曾让摄政王带回一抔辽国泥土,摄政王没带,并当面斥责了她,她很难过,继而心生怨恨,我再加以挑拨,他兄妹二人离心,顺理成章。” 孙明梧顶着一口气说完,嘴里满是血腥的滋味让他头脑异常清醒。 “她竟还想着那个死人?”孙太傅眼珠子转了又转,恍然:“怪不得这些年她如此荒诞,本以为是她自甘堕落,放浪形骸,原是深情不渝,自我麻醉?” “好!好得很!” 孙太傅终于面露笑意,放声大笑之后还不忘假情假意地亲自将孙明梧扶起来。 “好儿子,我们家总还算有个聪明人!”孙太傅拍拍孙明梧的肩膀,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如此,我方阵营的胜算又大了一分!不过我得亲自见见赵安玉,你去安排。” 老狐狸终究还是狡猾,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 但孙明梧又有什么选择,乖顺应下,丝毫没有计较自己这一身伤,是否应该让他这个当爹的道歉一二…… 只要赵安玉真的能加入,孙太傅便很有信心能成事! “好!就明晚!正好我要与威远侯、完颜议事,你去将赵安玉带来,但是你要记住,若赵安玉是假意投诚,我不会将你如何,但你母亲……” 孙明梧瞳孔一缩:“是,我知道。” 他的母亲早就死在孙蓉的迫害之下,可偏偏他的父亲还用他母亲的灵位威胁他,当真可笑!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母亲泉下有灵,必能保佑我大仇得报!孙明梧掩下眼底的恨意,被小厮不算客气地请回了院子,连个郎中也没有派给他。 孙明梧跌跌撞撞拿出自己常备的创伤药,给自己上药,可背后的位置是盲区,他只能将药洒在白布条上,给自己包扎一下就算完事。 折腾完,孙明梧已经疼的大汗淋漓,屋里仅有的一盏煤油灯在冷风的吹佛下摇曳。 这破屋子,连墙面都是漏风的! 孙明梧干脆打开窗户,迎着风抬头望向明月,脑海里不禁浮现在长公主府与赵安玉的谈话。 事实上,赵安玉根本没有投诚,反之,他将孙太傅的筹谋全部告诉了赵安玉,换来孙家灭亡之后能保全性命。 这个家,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恨不得活剐了他们!尤其是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他们就是罪恶的源头! “明日,会是你的祭日吗?” 孙明梧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刚刚还疼痛的伤口现在异常的舒适。或者可以说,一想到孙家即将覆灭,他就觉得身心舒畅! 另一边,同样身心舒畅的还有浓情蜜意完,踏着夜色离开的赵昱。 等赵昱走的没影了,流苏才冲进屋子里,一脸控诉地看着花语:“姑娘坏人,居然瞒着我。” “啊?瞒你什么?赵昱吗?”花语觉得好无辜呀。 流苏一脸吃惊:“姑娘怎可直呼王爷名讳?” 花语失笑:“不然呢,我叫他什么?”随后又反应过来:“你平日里怎么叫王勇?” “啊?”流苏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到自己身上,但只犹豫了一下便回道:“王大人,或者……勇哥。” 最后两个字咬字很轻,尽显女儿家的娇羞。 “哎,我们家的小媳妇,就这么被王勇那个贼子勾搭走了。”花语摇摇头,眼底尽是笑意,“王勇去你家见过你父母了吗?” “姑娘。”流苏这个憨傻的,明明是自己冲进来要“兴师问罪”,但寥寥几句就被花语转了话题。 但很意外,流苏这次又给饶了回来:“姑娘还说我呢,你和王爷的事情,竟然还瞒着我。” “天爷呀,冤枉的很呢,我可没瞒过你,只是你眼里只有王勇,哪能关心到姑娘我呢?”虽然几次外出与赵昱的见面都是簪星陪同,但她与簪星谈话,说起赵昱的时候可没避讳着流苏,要怪只能怪她不灵敏罢了。 流苏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相,引得花语立马投降来安慰她,就连平日里惯会与她斗嘴的簪星也凑上来说了句:“不准哭,哭起来丑死了。” 就这一句,直接点燃流苏的“战火”,追着簪星满屋子跑:“你才丑,你最丑!丑的傅闲不要你!” 就在她们几个打闹的热火朝天之际,花询忽而出现在门口,犹犹豫豫地不肯进来,还是簪星看到了给花语一个眼神。 “询哥儿,进来。”花语直接高声唤他,“怎么站在那里不自己进来?” 花询近日常常苦读到深夜,现在这个时辰,要么就是在书房,要么就是还在文府未归家,所以除非有事,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花语直接一个眼神便将簪星和流苏驱赶了出去,起身将花询拉了进来,关上门。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臭?”花语有意无意地盯着花询的表情,只觉得今天的花询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姐,我……”花询紧皱着眉头,“我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什么事情?”花语故作轻松,心里盘着近日家里是否有什么反常的事情是关乎花询的,但一无所获。 见花询似乎有些紧张,花语便动手给他煮茶:“来,好久没喝姐姐煮的茶了吧?今日你回来的早,有口福啦!” 花询沉默着点头,跟着花语,偶尔再搭把手帮着煮水弄茶。 许久没煮茶,手生了些,但花语不急不缓,捻茶,点茶,但就是咬不上盏,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唉,真不会玩了。”花语宣布不跟这咬盏置气了,将半成的茶递给花询:“来,别嫌弃呀。” “怎么会?姐姐做的,什么都好。”花询双手接过,小小一口便放下了,双手握成拳,深呼吸了几口才开口: “姐,文兄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花语没想到是关于文桥的,淡淡回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知和齐王有关。”花询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了去,“这两天我发现文府总有外人来往,今天才无意间得知那是齐王的人。” 花语抿口茶:“不难理解呀,这五年征战期间,是齐王监国,文大人辅佐,他二人来往密切,很正常呀。” “可是我看到了他们的密信……”花询知道这是大事,与他无关,但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他不能假装没看到。 加上这是关于生死的大事,他不知道能和谁说,踌躇之时,他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花语这里。 086 行刺 http://.biquxs.info/

花语要被花询吓死了,“密信”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她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 “瞎说什么呢?既是密信,怎会被你看到?”花语低声呵斥,但想了想,又问:“那上面的东西你都看了?” 花询惊恐地点点头。 坏事了!就算不是密信,花询看到了文桥的要件,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对! “你是如何看到的?仔仔细细跟我说来。”花语直觉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花询也知道自己这点破事要瞒不住了,只好开始坦白。 原来他之所以天天往文府跑,除了温书,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文桥的亲妹妹,文绾。 文家和花家是世交,父亲那辈就认识,两家人自然来往密切,花询从小便爱慕文绾,知晓文绾崇拜自家哥哥,便也潜心苦读,想做和文桥一样饱读诗书的文人。 但后来文桥和自家姐姐定下亲事,花询心知自己与文绾是没有希望了,便出城到城外的书院读书,很少回家一趟。 再后来,文桥高中,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喜事,但……花询为姐姐感到不值,但对方是文家,且这也不是文桥的错,于是心里多多少少又萌生了与文绾培养感情的心思。 最后就很明显了,第一次科考,花询落榜,便借着温书频频来往与两家之间。 可以说,他是带着目的去文家的。 “啪!”花语气死了,一巴掌打在花询背上,“好啊你,怪不得前日子说你有心上人了,敢情就是文绾妹妹?” 花询低着脑袋,不敢反驳。 打了一下,花语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太过分,不能继续打,但实在生气,只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所以,你说文绾妹妹,意思是,那东西是文绾给你看的?”花语冷静地很快,花询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文绾,必定是有关联的。 “对。” 果不其然! 花语气得上头,以手掌给自己扇风降火。 “姐,对不起。”花询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文绾拿来时,他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文绾为何要给你看?她想做什么?”花语再次抓住重点问道。 花询一怔,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说道:“当时绾妹妹只说给我看个东西,我以为是诗集什么的就直接看了,然后绾妹妹告诉我,这是她哥哥的东西,说她看不懂,让我看看是什么意思。” “然后呢?”花语可不认为文绾会因为看不懂就给花询看,若她说看不懂请教文桥,文桥会不给讲解? “我没解释,找了个借口就回来了。” “上面写了什么?”花语本不想问,但现在不问也不行了,文绾摆明了是故意的! 花询咽了口口水,然后拿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才缓缓地将上面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总得内容就是,齐王拉拢文桥,让文桥明确阵营。 “就这么简单?”花语一愣。 花询点点头。 花语一脸不解:“就这……你……这么紧张?” “当然!在朝为官,理应忠于官家,忠于百姓,而不是什么王爷,若轻易就站了队,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那文家怎么办?绾妹妹怎么办?”花询说的激动,袖子都甩了上来。 又是一记打到花询肩上。 “你个见色忘姐的,原来你是连累文绾!既然你觉得这个消息重要,还来告诉你姐我,你心里还有没有你姐!” 花语又生气了,这次生气反而有种无奈的无力感。 “当然有!只是这个我直觉这信里的内容不止这些,若他们真的勾结在一起,会不会……”花询其实想说的是,齐王监国五年,会不会有异心。 花语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就算你想的事情真会发生,你又能做什么呢?” “是,我知道,所以才急。” “你这是关心则乱!还不如好好温书,来年科考高中入仕,再将文绾迎娶进门,才是正经事,文桥那边的朝政要事,你一点都不要沾手,可明白?” 花语不想因为这件事就不让花询去文家,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想来文绾行此事多半是文桥授意的,目的可能是让花询来告知自己……但也奇怪,文桥告知她为何不能直接来说呢? 莫不是,文桥的目标不是花语,而是赵昱? 但文桥是如何得知自己与赵昱的关系的? 而且,这样迂回的战术……那么有可能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好了,这件事你要忘掉,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当做没这回事,照常去文府温书,可明白?”花语叮嘱道,再三得到花询的保证,才放他离开。 她大概明白文桥的用意了,不管这事情是否为真,她都必须要告知赵昱! “簪星!”花语思定,高声唤来簪星交代道:“去传话,这几天我要面见赵昱。” “金夏两国归国在即,恐王爷抽不出空来。”簪星如实道,她也好几日没见到傅闲了,想来他们都忙的头脚倒悬。 “也是。”花语闲下来后都快忘了这事儿了,“那你先去传话,我可以等几天,不用强调是急事,免得他不睡觉就跑过来。” “好!”簪星看花语如此心疼赵昱,心里也开心。 花语想,如果文桥要答应齐王,便不会如此安排了,那么再等几天也无碍。 再者说,官家尚年轻,且刚刚立了战功,民心所向,就是再蠢也不会在近几年起事,想来齐王也是在谋划之中。 想通了这点,花语便安下心来,继续给院子里另外两只小馋猫煮茶吃。 三日后,金夏两国使臣归国,赵启衡身为皇帝,自是要携百官在城门口相送,赵昱也去了。 主街今日不放行,花语便安安稳稳继续宅家看账本。 赵昱那边站在赵启衡身边,与完颜宗干虚与委蛇。 “摄政王今日气色不错,应该好事将近了吧。”完颜宗干指的是与花语那婚约,他好不容易看上的一只小野猫,竟然还是赵昱的人,这点让他很不爽。 赵昱扯起一抹似笑非笑:“自然。” 完颜宗干顿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暗暗地白了一眼他后便看见一旁依旧含情脉脉看着赵昱的季槐红。 找不着赵昱的晦气,给他添点堵也行。 “夏国公主这般深情,不如留下来,给摄政王当侧妃好了,反正夏国又不是第一次第一个投降,做侧妃正正好好。” 季槐红先是本能地想反驳,但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差,毕竟赵昱这样的大英雄,整个夏国是没有的,她堂堂公主尊躯,难不成要委身给凡夫俗子? 见季槐红真的在犹豫,赵昱微微挪动脚,在无人注意之处直接一脚踢在赵启衡的后小腿上。 “嘶——” 赵启衡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在赵昱威胁但温柔的目光下,及时打住季槐红的联想:“日头不早了,还是早点出发吧!三国的秦晋之好不急于一时,来年都会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完颜宗干还想给季槐红加把火,但被赵启衡上前一推:“王子慢走,注意脚下。” “公主慢走。”赵昱也出声,恨不得这季槐红赶紧在眼前消失。 但季槐红怎知?她不走返退,走到赵启衡和赵昱身边,渴求般地说道:“我是不介意的,若你肯,我做侧妃也好。” 真是恋爱脑。 赵启衡被季槐红不着痕迹地挤开,和完颜宗干站在了一起。 “公主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侧妃,与妾室无异,本王要娶的王妃乃本朝一商女,公主可愿屈尊?”赵昱太明白这些皇家人心里的弯弯道道了。 果然,这么一说,季槐红再次犹豫了。 谁想以公主之尊,尊一个商女为正室? 可当季槐红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完颜宗干趁着赵昱被缠住,赵启衡分心观察八卦之时,从袖口里亮出一把匕首…… “啊秋——” 花宅里,花语正看着账本呢,无缘无故连打四五个喷嚏。 “哈哈,是有人在想姑娘呢!”流苏笑着给花语塞了个汤婆子,“姑娘看账本手凉,快抱着暖暖。” “这哪里是想我,分明在骂我呢!”花语抱着汤婆子捂脸蛋,“流苏,帮我热碗昨天剩下的鸡汤吧,突然很想喝。” “好呀,姑娘早饭用得不多,喝汤也好,等着!”流苏该麻利的时候跑的最快,还差点迎面撞上要进门的簪星。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花语对簪星的出现表示诧异。 按照她的吩咐,簪星今天要秘密巡视城外的庄户,怎的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按理来讲,这个时辰,金夏两国离京,城门应该放开了呀! “姑娘,出事了。”簪星极力压着因奔跑的喘息,“金国王子行刺,现下城门那边乱作一团了。” “什么?”花语失神地站了起来,抱在怀里的汤婆子一下子摔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赵昱呢?赵昱没事吧?”花语第一个念头就是,完颜要行刺的不是赵启衡就是赵昱。 一半一半的概率! 087 乱党 http://.biquxs.info/

“带我去城门!”花语没办法安坐在家,她必须看到赵昱安然无恙!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想去找傅闲吗?” 不容簪星说不,她立马起身换衣服,顺带塞了好些自制的“软筋散”,药效虽不如正品,但关键时刻,保命应该够! 簪星当然担心傅闲!平日里打闹归打闹,但她不想傅闲有生命危险。 “好!姑娘记住,打不过就跑!” 花语的轻功苦练了五年,总归有点长进,应付一般人没问题。 姐妹二人出门不想惊动家人,便直接翻墙而出,直奔城门。 城门处,完颜宗干已然用匕首抵在了赵启衡的喉结处,放声出来要要回此次战败在议和协议上让出的土地! “嚯!这是明抢啊!”跟随在侧的百官纷纷指责完颜这无耻的行径! “闭嘴!”完颜宗干怒喝,手下的力道又加了一分,他轻蔑地看向赵昱和季槐红:“这场战,我们金国本就不会输,就是你们!勾结一党,夏国更是无耻,背叛联盟,我现在只是拿回本就属于金国的东西!” “若不肯,我就杀了你们皇帝,而你赵昱,可承担得起万民痛骂?” 赵昱冷冷地盯着完颜手上的动作。 刚刚其实他是注意到了完颜的动作,若没有季槐红挡在中间,他完全可以救下赵启衡,但现在很明显没有机会了。 一国之君,战场都上过了,血战五年,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被偷袭身亡? 这绝对是本朝历史上最屈辱的一笔! 因此,就算这皇帝不是他的侄儿,也不能让完颜宗干得逞! “只要土地?是否还要取消朝贡?”赵昱冷哼一声,嘲讽味儿十足。 完颜宗干仰天大笑:“赵昱啊赵昱,不得不说,若你我身在一国,必得是知己好友!” “是么,我可不稀罕。”赵昱冷静的态度完全就像在话家常,“至少卑鄙无耻的事我就干不来,道不同,不相与谋。” “你!”完颜宗干知道赵昱在骂自己,火气刚刚上来便被仅剩的理智压下:“少说废话,你们的皇帝在我手里,就说答不答应吧!” 赵昱静静地与完颜对视了一会儿后,迈开步子慢慢地往前走。 “你做什么?再往前一步,我就下刀了!”完颜宗干没想到赵昱竟敢上前,试图用匕首在赵启衡脖子上画出血痕来阻止他。 但赵昱邪邪一笑,用嘴型说道:“杀啊!杀了他我就是新帝,必带兵灭了你金国。” 完颜宗干一愣,随即爆粗口:“你丫的放屁!真以为我不敢下手吗?” 说着,赵启衡整张脸痛苦地拧在了一起,脖子处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敢啊,你敢我也敢!摄政王这个位置我坐了近十年了,也该挪一挪了不是?”赵昱知道此时激怒完颜宗干才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苦于没有理由和借口,而且我这侄儿刚刚立下战功,我便更没道理上位了,现在你来这一出,若事成了,我必感恩于你,但也仅限于给你坟头多烧点纸钱,就一个月十万吧,包你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 赵昱说的太真了,好似真的要让赵启衡身死后上位,引得完颜宗干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错了?当初我那皇兄本就属意我登基为帝,是我让给这臭小子的,若不是看他还有点明君样儿,我会安于摄政王之位近十年?” 赵昱的声音大到确保里外三圈的人都能听到,包括金夏两国的人。 “所以!你可以动手,就当成全我了!”赵昱比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这就尴尬了,完颜宗干举着把匕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呵呵,你这皇叔当真是虚伪。”完颜说不过赵昱,便转战手里的赵启衡,“竟想拿你的命换他的皇位。” 赵启衡静静地听完了全过程,心情尤其的复杂。 这些话,若是五年前的他听见,必定是会痛骂赵昱无耻,然后打入天牢,让他永世不得见天日。 但现在……他只听出了赵昱的急切,这份急切是因临时想出了应对之策而产生的紧张心理,他突然觉得赵昱这番话,洽洽是最恰当的。 那最大的问题便是,他应该怎么表现?才能接上赵昱的这场“戏”? 他紧皱着眉头抬眸看向赵昱,眼眶里满是得知被背叛的痛苦:“皇叔,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希望我死?若是如此,倒不如让我死在战场来的痛快。” “那可不行,你死在战场,满朝文武皆会指责于我,指责我为何当初非要带你御驾亲征,届时我的处境亦是进退两难。”赵昱从容不迫地接上来。 赵启衡看着赵昱的眼中逐渐浮现野心勃勃之色,心头止不住地一颤:“皇叔,你可是我的皇叔!” “我是,但我更是摄政王!”赵昱回驳。 接下来便是赵昱和赵启衡揪着亲情大义开始吵起来,甚至还提到了小时候鸡毛蒜皮的小事,直接让全场人目瞪口呆。 完颜宗干更是头疼欲裂! 两个男人怎么这么能吵? “闭嘴!你们都闭嘴!”完颜宗干被吵的整个人开始暴躁,而赵昱瞅准时机,一个健步上前,一掌击开完颜宗干,将赵启衡拉了回来推给守在后面的傅闲。 反应过来的完颜宗干发现自己中了赵昱的计,立马恼羞成怒。 “无耻!赵昱!” 可即使完颜再暴跳如雷,手里没了筹码,分分钟被侍卫举刀包围。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当真是没有说错。”赵昱轻呼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生怕这完颜不知死活给赵启衡抹了脖子。 “完颜宗干,金国三皇子,意图谋害本朝天子,乃大逆不道之行,故收入天牢待审!和谈作废,以待商议!” 赵昱轻飘飘几句话让金国的使臣高呼冤枉,他根本不知完颜宗干吃了什么药敢做出这种事。 完颜宗干面孔逐渐狰狞,突然他对着赵昱的后方大喊:“愣着做什么!动手!” 什么? 赵昱第一时间回头,只见孙太傅趁着傅闲不备一脚踹了上去,将赵启衡抓过来推向同党,随后亮出刀子抵在赵启衡腹部。 而赵启衡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后,惊魂未定,然后眼睁睁看着曾经那和蔼慈目的老师一把将他推向“深渊”,还举了把刀子过来,本能反应的他直接用手接住。 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手掌。 “老师……”赵启衡轻声呼喊,“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 孙太傅冷笑道:“你往后看。” 赵启衡含着眼泪侧目一看,直接瞪大了双眼,在背后钳住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姑姑:赵安玉。 “姑姑,你们竟然……背叛我。”赵启衡一连两个打击,几行清泪潸然而下。 他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完颜宗干勾结孙太傅和长公主…… 突然一阵疾行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紧接着就是守城兵卫将赵昱他们团团围住。 “真是让我好等,这么早起真是不适应!”威武侯凌冲懒懒散散地穿着军装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赵启衡在孙太傅手里。 “这不就得手了么,简简单单。” 没想到,完颜宗干身为金国人,竟勾结了这么多人……不对,完颜来朝堪堪几日,能驱动这么多人,必定是长久之计。 赵启衡醍醐灌顶:“孙玄朗!是你!” 孙太傅仰天长啸:“总算没有笨到家,看来这五年,赵昱对你真是下了苦功夫了!真是枉费我十几年对你的教导。” “教导?教他偏听偏信?成庸碌之才?”赵昱早就看孙太傅不爽了,这人仗着先帝对他的尊敬屡屡进谗言,可以说,赵昱当初那尴尬的处境,都是拜孙太傅所为! 赵启衡真是对孙太傅失望透顶了。 而赵昱则看着凌冲和完颜宗干,神情冷峻。 “完颜,这就是你的后招?” “对啊,怕了吧?还议和,我今天就要你们改朝换代!”完颜宗干此时才觉得出了口恶气,“赵昱,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什么吗?” “装!特别装!你以为你天下第一?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打败辽国那个蠢蛋?我告诉你,你压根就不配!还战神,我呸!” 完颜宗干好似被释放了什么洪荒之力,对着赵昱破口大骂,且只骂赵昱。 可想而知,他这是积攒了多久的怨气啊? 前面赵昱在故意挑起完颜的怒火,后面孙太傅也看出来了他的拖延之策。 “长公主,他在拖延,后面有援兵?” 赵安玉略略思索,摇头:“金吾卫没有令不会出动,城中守卫均被威武侯所控,不可能有援兵。” “保险起见,不如我将他带走,公主府有一地牢,很适合关押他。”赵安玉适时提出对策,孙太傅一听,先是否决,但看着不远处怨气横生的完颜宗干,又有点犹豫。 “你的目的无非是推他下位,完颜可不是,若他发起疯来杀了赵启衡,届时满朝文武都将视你为乱党。” 赵安玉的话有理有据,她又补充道:“我是皇家人,可为你作证,为你正名,你只需相信我。” 孙太傅身体一颤,最终点头:“好,我掩护你,先撤。” 088 小人 http://.biquxs.info/

花语和簪星一到城门处,便发现多出了几倍的守城军,看着不乱但莫名有种肃杀之感。 “这是威武侯的兵。”簪星认了出来,至少肯定不是赵昱的人。 “什么意思?他背叛了?”花语记得这个人,是孙蓉那名不副实的前夫,若此时出现在这里不是救人,那就是…… 花语正着急着,想着该如何混进去看看赵昱如何了,没想到从城门处走来两个人。 “长公主?”花语眯着眼,生怕自己看错:“长公主怎么拿着官家?” 簪星也蹙着眉:“姑娘,这不太对。” “不会吧?”花语不想以恶意揣度这个已经许久没有交际的女子。 “你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花语对簪星说道。 “不行,我不放心姑娘一个人……”还没说完便被花语打断:“这是大事,若兵变,官家的去处尤为重要,我会自己小心的。” 簪星犹豫了一下,但依旧摇头:“这是大事,所以我更不会留姑娘一个人在这里,要不我陪你在这里,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你!”花语知道簪星这是担心她,城门外的局面确实成谜,官家这个样子很明显是被挟持…… “好,我们一起走。” 城门外的事情,花语无力帮助,那跟踪赵安玉,还是可以的。 于是,花语和簪星一起跟踪着赵安玉和赵启衡的马车而去。 城门外,完颜宗干总算骂够了,指着赵昱:“来人,将他拿下!” 凌冲随即翻了个白眼:“你凭什么命令我的人?要抓你用自己的人!” 被怼了的完颜怒气又上来了,撩起袖子就要跟凌冲干架。 “你们干什么!”孙太傅喝停这两个不分场合就干架的男人,“将他绑了,带走!” 这是孙太傅说的,凌冲再不情愿也翻着白眼让手下的兵将赵昱拿下。 “孙玄朗,你这是乱党!”随行的言官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孙太傅颤颤巍巍地愤怒。 “一起绑了!废话真多。” 最后除了金国,连夏国的使臣和季槐红,都被守城卫带走了。 赵昱出了奇的配合,一脸淡然地任由士兵带着离开,只是在与凌冲交臂之时,二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另外一边,花语和簪星直接跟着赵安玉来到了长公主府。 只是从马车上下来后,赵安玉便松开了赵启衡,随后说了些什么,率先入了府。 “这是什么意思?”花语看不明白了,“她刚刚和官家说了什么?” 簪星皱着眉说道:“按照唇语,说的是:安全了,你随便逛逛,还没来过我公主府吧?晚点去地牢遛遛。” “逛逛?遛遛?”花语头上一圈星星,“她这是在做什么?” 簪星摇头,“姑娘你好好躲着,我进去探探。” 花语的功夫不到家,簪星去更合适。 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突然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花语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然后是完颜宗干和一个将领。 花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堂而皇之地走进公主府。 直觉告诉花语,这几个人恐怕就是城门处引起动乱的主谋,他们来这里,那证明她先前的推断是没错的。 赵安玉真的会帮外人对付血浓于水的亲人? 花语不知道,此时的她只能祈祷着簪星在里面不要被发现。 公主府的地牢里,赵启衡刚刚被上了镣铐,就见孙太傅等人来了。 “来的真快,怎么,要篡位吗?可你们都不是赵家人。”此时的赵启衡已经没了刚才在城门口处的悲恸情绪,更显冷静,一双鹰眸颇有几分赵昱的风范。 “天真小儿,赵家除了你和赵昱,不还有长公主和齐王么,齐王这五年监国可是兢兢业业,当皇帝这样的好事,他会拒绝吗?” 孙太傅也不跟赵启衡废话,拿来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纸,举到赵启衡面前。 “这是退位诏书,这是推举齐王上位的诏书,这是归还金国土地和迦戎关以北的土地归金国所有的文书,这是……” 一张一张摊在赵启衡面前,但他只觉得越看越好笑。 “你让我签下这些,你能拿到什么呢?”这也是赵启衡想不明白的,齐王并非稚儿,不好操控,换个人当皇帝对孙家而言,有何区别? “我?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只要签下这些文书,身为你多年的老师,可保你个全尸。”孙太傅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是他看着长大的男孩,若他能一辈子为他所控,他也不至于会如此对他。 终究是他毁了自己,怪不得他孙玄朗! 赵启衡心里拔凉拔凉的,殊不知,就是因为孙太傅是他的老师,才会任由着他一次次的犯错,连带着对孙蓉也算宽厚,没想到会换来这样的结局。 “拿走吧,就是碎尸万段,我也不会签的。”赵启衡别过脸,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孙太傅。 赵启衡不识抬举,孙太傅气得当下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在地牢摆放刑具的地方左挑挑右挑挑,就是挑不出来一件认得的刑具。 “长公主,这……是什么?”孙太傅拿着一个黑色的皮鞭,捏了捏,“这怎的没倒刺?软趴趴的,打在身上肯定不疼啊!” 赵安玉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敢直接上手翻自己的东西,翻着白眼开口:“这不是刑具,都是老娘以前玩男人用的。” 什么? 全场人通通被惊掉了下巴! 完颜宗干更是一脸玩味地往赵安玉身边蹭蹭:“公主很会玩啊?不知道小王有没有这个荣幸……” “你不行,太丑,本公主玩得可都是美男,你不够格,死远点,丑到我了!” 赵安玉忍着恶心才没有直接给完颜一脚,身体却本能地往后一退。 ! 完颜宗干知自己容貌不算上乘,但也不至于丑啊!这全身的腱子肉可不是中原男人能练出来的! 说着便想脱衣服给展示一下自己的男性魅力,可凌冲这个不长眼的突然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要发骚去青楼!” “你!”完颜宗干一下子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回头就要跟凌冲干架。 这厮,他早就看他不爽了! 可孙太傅又不识趣地喝止道:“吵吵什么!你们当这是在大街上呢?认清自己的身份!” 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身份。 这个时候,完颜宗干和赵安玉一起翻了个白眼。 既然对赵启衡动不了刑,孙太傅便将这些文书塞给赵安玉:“劳烦公主了,只要他签下这些文书,我便可保证,辽国那一片土地,就是公主您的,以后您自立为女皇都可以。” “好。”赵安玉笑盈盈地接下。 赵启衡眼皮一动,原来孙玄朗是用这个与赵安玉交换的。 呵呵,可笑,他怎么不想想,凭赵安玉与赵昱的关系,区区一片辽国土地,他会不同意? 当女皇……呵呵,孙玄朗是不了解赵安玉的性子啊!天真地以为这天下所有人都会为权利所心动。 无所谓,赵启衡现在知道他的姑姑没有背叛于他,只是权宜之计,心底稍稍有些欣慰。 最后,孙太傅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 宫里还有一个硬骨头要啃! 这边簪星看着这一行人离去,便也出去与花语汇合。 “他们估计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来得快走的也快,但我摸到了官家被关的位置,就在后院深处的一个地牢里。” 花语听罢,陷入了沉思。 “你觉得,咱俩能救人不?” 簪星意外但不惊讶,默默回想了一遍公主府的地形:“可以,但有风险。” “你有想法?”花语知道会有风险,但若是能救下官家,那赵昱那边应该能更好处理。 簪星想了想,附在花语耳边低语。 “好,入夜后就行动。” 今天是第一天,公主府还没来得及增加防卫,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打她个出其不意,若再拖几天,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赵昱那边被守城卫带着直接入了宫,没有去天牢。 “看来也是怕悠悠众口的。”赵昱这一路心里盘算了很久,基本上能猜出来孙太傅如此做的目的。 左不过就是推齐王上位,指不定还会让孙蓉做皇后,让齐王保证孙蓉所出的儿子为太子,那么孙家便能永葆昌盛了。 真是愚不可及! 多年对赵启衡的教导,没有将赵启衡教废,倒是入戏过深,把自己弄得头脑简单,越老越蠢。 既然这老东西要玩,他就陪着耍耍。 外面天色越来越黑,在最后一丝阳光消失的时候,孙玄朗终于带着威远侯凌冲来到了关押赵昱的宫殿。 “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孙玄朗阴笑着走进来,昂着脑袋,好似现在已经大权在握。 赵昱就这么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他。 且不说,以赵昱的气度,将一张布满了灰尘的贵妃榻坐出了龙椅的威势。 若赵昱能乖乖地迎娶孙蓉,孙玄朗会觉得推赵昱上位更为恰当,可惜了! “怎么?屈辱太盛,连话都不会说了?”孙玄朗小人得志的面孔,当真丑陋。 089 毒药 http://.biquxs.info/

“屈辱?”赵昱轻轻一笑,一点都没有所谓的“阶下囚”的感觉,“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什么都没得到呢就早早地耍威风。” “殊不知,登高必跌重,更何况你这样一步都没踩稳。” 孙玄朗高声大笑:“没想到堂堂摄政王还有看不清局势的时候,文武两边皆我所控,纵使你有军功,有盛名,又有何用?还不是被我囚在这里?” “你当真以为就你那点蝇头小利,能驱动那些人?”孙玄朗那副嘴脸太碍眼,赵昱捏着眉头忍着没有翻白眼。 “不然呢,今天你也看到了,他们不都听我的么?” “对,听你的。” 面对蠢人,还是一根筋的那种,赵昱觉得再多说一句也是浪费力气,于是便闭上眼养神,不再搭理他。 孙玄朗在赵启衡那边没得到想要的,来赵昱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原计划是气一气他,顺带看看被百姓奉为战神的洋相。 但拳拳都如打到棉花上一样绵软,还被质疑了,心高气傲如他还想多争辩几句,奈何赵昱不搭理。 最后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去。 回到孙府,又一个消息让他气得差点吐血:孙蓉割腕。 倒也不是割腕。事实上,自从在宫宴上出事被带回家,孙玄朗就觉得不对劲,请了数名名医才知道孙蓉是中了毒,且无药可解。 无法,只好将她困在府里,凭自身的毅力挺过去。但实际上也是孙玄朗想“惩罚”一下这个逆女,既然这毒药不致命,那就好好受着! 然后今天所谓的割腕,也是发病时不小心弄的。毕竟孙蓉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会失去求生意志去寻死? 而发病的缘由也是孙蓉从下人的嘴巴里听闻了城门口的事情,这痴情女竟然想求见孙玄朗,为赵昱求情!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孙玄朗,差点生生地吐了血:“枉我还为你费心铺路,想让你为新君的皇后,尊享这天底下最好的荣华,你竟然如此不争气?好好好,既如此,我看你也不稀罕那什么皇后之位了……” 还没等孙玄朗说完,虚弱的孙蓉便急不可耐地打断:“我本就不稀罕皇后之位,若稀罕,现在的皇后也是我,我只是想要他而已,只是要他,而已……” 这个他,很明显是赵昱。 孙蓉苍白的脸上满是清泪,那苦苦哀求的模样非但没有让身为父亲的孙玄朗怜悯一二,反而怒极攻心,在孙蓉的床前吐血昏厥。 “爹——” 孙府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同为一党的完颜、威武侯和赵安玉这里,完颜只说了一句:“糟老头子心眼坏,脑子笨,暂时死不掉。” 而威武侯则在夜深人静之时,回到长公主府,想要密谈一下,可同时,花语和簪星正巧也在逼近地牢。 功力深厚的凌冲隔了老远就发现了一个身影,看似鬼鬼祟祟,然后紧跟上去之后又发现了另一个身影,直觉功力深厚。 “嚯,还有救兵。”凌冲决定先隐着,看清情况再动手。 花语这边,在簪星的打掩护下,终于来到了地牢处。 入口仅有两个侍卫把守,再无别人。 花语比划着簪星教她的手势,以作暗语沟通,一个上前弄出动静,另一个手疾眼快从背后突袭放倒侍卫。 “这么容易?”花语感觉这似乎过于顺利了。 “是有点可疑,但毕竟是第一天,守卫没拨过来也正常。”簪星一点都没放下警惕,安慰花语的同时也在观察四周是否有埋伏。 等确定无埋伏之后,簪星打前锋,护着花语悄无声息地下地牢。 地牢阴潮,仅有的几点光亮闪闪呼呼,地上时不时窜出来一个小黑影。 内心虽不够强大,但花语就算起寒毛了也没发出一点声响,稳稳地紧跟在簪星背后。 走了两个大通道之后,总算到了最里层,簪星在前探路,花语在背后警戒,默契十足。 看着牢房门上的铜锁,簪星“切”了一声,掏出一根铁丝,轻轻捅几下就开了。 花语默默地给簪星竖个大拇指,然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地牢最底层,也就是赵启衡的位置。 原以为赵启衡会被架在刑架上,身上不说血肉模糊也应该破破烂烂,谁知道她俩一进去,就是三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官家你没事?”花语惊呆了,赵启衡正端坐着沏茶呢。 赵启衡也一头雾水,怎的半夜还闯进来俩姑娘? “你们是谁?”赵启衡没见过花语,“莫不是皇叔派你们来的?” 皇叔?赵昱。 花语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但此时承认会更好些。 “那皇叔有带什么话吗?” 这……花语接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赵昱的朋友,今天白日目睹了城门那里的事情,便想来探一探,救官家出去。” 赵启衡希冀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哦。” “没事,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谢谢你们的好意。”赵启衡知道,若现在出去,离了姑姑的庇护,孙玄朗尚且投鼠忌器,但完颜不会,若他举着大刀在外头等着,他不就自投罗网么? 所以,只要不是赵昱的安排,他都选择按兵不动。 花语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官家不走吗?赵昱现在处境不知道怎么样,若您能脱离危险,对他也是好的。” “我知晓,但我更相信他的判断……” 赵启衡刚想给这俩小姑娘解释一下,但另一声音凭空响起。 “走?走哪儿去?”赵安玉看好戏地倚在门框上,身后俨然是白日里那个将军,凌冲。 簪星本能地护在花语身前,低语道:“一会儿不行姑娘先撤,我断后。” 花语知晓被抓包,最好的安排就是这个,若是矫情说一起撤,那很有可能一个都走不了,那将军看着就是个武力高强的。 就是有点虚的样子?? 不管了,花语点点头。 “想走啊?那可走不了了,这地牢我已经派人围住了。”赵安玉跟装了顺风耳一般。 花语与簪星交换了个眼神,二人都盘算着冲出去的概率有多大,可还没盘出来呢,赵启衡这边开口了。 “姑姑,别吓她们了,她们是皇叔的朋友。” “我知道啊,而且我还认识她,大名鼎鼎的花语,花老板,对吗?”赵安玉定定地看着花语,眼底情绪不明。 花语探究地回视,听官家的语气,莫不是…… “长公主安好。”花语试探性地问安,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看向赵安玉背后那个小将军。 “原来这就是那花小娘子啊?当真容颜姣好,举世无双啊。”凌冲混迹勾栏多年,看多了空有美貌的花瓶,花语这样既有美貌又有脑子的,格外新鲜。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花语心里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 “在下威武侯,凌冲。” 果然!花语一下子就想通了! 威武侯曾是孙太傅的女婿,自然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那赵安玉此时与他站在一起,说明赵安玉也是孙太傅那头的,那么白日里的场面就说得通了。 但是官家又是这样的态度,无非两种情况: 一,威武侯和赵安玉都在演戏,假装投诚孙太傅。 二,赵启衡知晓孙太傅的计划,并配合坑害赵昱! 若以前,二者皆有可能,但赵启衡可是上了战场五年的,与赵昱的感情非比寻常,第二种可能性自然排除,那么第一种成立。 花语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这都是你们的计划?” 全场愕然,明显众人都没想到花语会这么快想明白事情脉络。 凌冲更是不加掩饰地赞赏着花语:“不愧是花老板,真聪明,这脑子,你不富谁富啊?” 说到这个,赵安玉便不免想到了六年前,花语也是这般主动出击,自动放弃与文桥的婚约…… 呵,有意思。 “算你脑筋转得快,行了,既然知道了就赶紧滚吧。”赵安玉挥挥手,“记住,嘴巴闭牢了!” 能走,岂有不走之理? 但来都来了,花语走到与赵安玉并肩时,还是回头说了一句:“若需要用我,随时……” “用你什么?钱吗?除了钱,你还有什么?”赵安玉毫不客气地怼道,眼底不掩饰的嫌弃。 花语回以轻笑:“至少,我有钱。” 二人四目相对,锋芒毕露。 一个有初级富商的底气,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傲气。 竟谁也不输谁了。 “告辞。”花语最后淡淡告别,带着簪星扬长而去。 看着那身影渐渐远去,凌冲没来由的来了一句:“这娘子,有意思,若我娶她为妻,是不是成天坐家里数钱就行?” “切,又是个不要命的。”赵安玉白了一眼凌冲,自顾自走进地牢最底层,留下凌冲一脸迷惑。 “不要命?什么意思?美人儿是毒药吗?看着还行啊……哎公主,你什么意思啊?” 可赵安玉才懒得给他解释,在她眼里,花语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即使自己那糊涂大哥不介意…… 090 孤勇 http://.biquxs.info/

“比武?” 赵昱无语了,完颜宗干竟然上门要与赵昱比武。 “对!当初在战场上你我无缘对战,现在我要你跟我比一场,分个胜负!”完颜宗干一大早就跑了过来,指着赵昱说道。 昨夜他辗转难眠,脑子里都是赵昱,这人生下来就享受着他没有的尊贵,即使面临三国联盟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反败为胜,这种人,逆天地让人生恨! 而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子,想用真心去接触的女子,居然也是赵昱未来的王妃! 新仇加旧恨,让完颜宗干越来越睡不着,踩着鸡鸣的时间就进宫,冲到赵昱面前下战帖! 可赵昱却赖在床上,懒懒地闭眼,再翻个身:“不高兴。” 什么? 完颜宗干气得想冲上去将赵昱抓起来,可还没近身呢,就被赵昱突然的一脚踹在地上:“滚远点,别搅了我的好梦!” 这下子完颜更气了,转身去取了一桶凉水直接泼在了赵昱的床上。 “哼,我看你还怎么睡!” 赵昱一整个无语,没想到完颜宗干堂堂三皇子竟然如此幼稚,泼水这种女人干的事情他都能做的这么顺手。 撩一把脸上的水渍,赵昱计从心来。 “啊秋~”赵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装作虚弱的样子昏厥在床上。 完颜宗干愣了:“哎!哎!你个大男人,这么弱?别装啊!” 喊了好几句都没见赵昱醒来,依旧躺在那被冷水浸湿的被褥上,刚想上前去晃晃身体时,正巧一行宫娥端着梳洗水盆来了,看见摄政王昏迷,而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完颜在做攻击状,立马吓得嗷嗷乱叫。 最后孙玄朗身体不适着被喊到宫里,处理“金国王子行刺摄政王”的谣言。 结果来了才知道,完颜不过是泼了一盆子冷水而已,但赵昱那样子,看着确实像生病了。 “请太医。”孙玄朗捂着胸口,底气不足地说道。 真不知道,这太医是为谁而请。 太医很快便来了,上来环顾四周便在孙玄朗身边放下医箱准备诊脉。 “蠢货,去摄政王那里。”孙玄朗一脚踢开太医,怒斥道。 太医惊慌不已,跪在地上磕头:“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大人恕罪!” “新来的?滚滚滚,叫盛太医!”孙玄朗顿感眼冒金星。 一天一天,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赵安玉闻讯前来,刚到就听盛太医说摄政王寒气入体,需静养。 呵呵,就他那个壮身板,能寒气入体? “太傅看着身体不大好,不如也让太医诊治一二。”赵安玉见孙玄朗那眼底乌青,假装关怀道。 “无事,老毛病了,晚上没睡好。”孙玄朗昨夜先是被孙蓉气的不清,而后孙明梧这家伙又上前来提他母亲灵位之事,真是烦心! 烦上加烦,孙玄朗便辗转难眠了。 “那便一起商量一下要事吧。”赵安玉提议道,思绪回到昨夜,凌冲来找她,与赵启衡一起密谈了一夜,他们决定按照赵昱的原计划进行,好好试探一下齐王。 “威武侯将军呢?他还没来。”完颜宗干缩在后面,不敢冒头,生怕说了什么将孙玄朗当场气死。 这老头看着气数将尽了,我得温柔点。完颜想着。 “无妨,威武侯的任务就是掌控城内安防,我们先行议事便好。”孙玄朗连喝两碗参汤,才觉得胸口没那么刺痛了。 于是他们四人便离开了赵昱居住的沧澜殿,到勤政殿议事。 而赵昱也在他们走后睁开双眼,看着正整理银针的盛太医。 “太医。”赵昱虚弱地喊道。 “王爷醒了?王爷稍后,微臣等下给您行针散热。”盛罗生恭敬地拿着银针来到赵昱床前。 赵昱点头,任由盛罗生鼓弄,随后催动内力,在宫娥进来的下一刻,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惊愕地指着盛罗生:“你,竟敢行刺!” 宫娥又被吓得出去叫人,而盛罗生完全没弄懂这是什么情况,呆愣着直到侍卫冲进来将他带走,才堪堪喊出两声“冤枉”。 很快这事就被传入勤政殿,四人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猜忌。 “你做的?”四人异口同声。 “不是啊!”又是一起回答。 “那会是谁?”孙玄朗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还想弄死赵昱,莫不是…… 齐王终究是下手了? 同时,赵安玉也在思索着这个可能性,难道齐王这么快就耐不住了? 而完颜想的却是,赵昱这厮莫不是在做戏?怎的就这么巧?被他泼了冷水之后就昏厥,正常男人哪会这样? 但转念一想,不对不对,赵昱根本不知道他会来,连他自己都是临时起意,若没有他泼的那盆水,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难道,真的是巧合?那厮莫不是征战这几年的旧伤复发? 嗯,对,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不肯跟他比试?肯定是怕输!就是这样! 完颜宗干在心里提出疑问,又说服了自己。 “走,去看看!”完颜宗干真想立刻看见赵昱那惨样!吐血,吐得好!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又回到了沧澜殿,一问宫娥才知道,是盛罗生太医用银针行刺。 “太傅,你安排的?”赵安玉知道盛罗生是孙玄朗的人,故有此一问。 但孙玄朗一头雾水,“没有啊,这不是我们还没商议好么,我怎么会先动手?” “齐王?”赵安玉直接点出孙玄朗心中所想。 “这……”孙玄朗也拿不准,按理来说,齐王并未回应他的诉求,之前在赵启衡面前的胸有成竹都是装的。 包括现在。 “或许是吧。”孙玄朗说的心虚,但完颜宗干与齐王只数面之缘,只能信他。 赵安玉却是不信的,但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加揣测,只吩咐宫娥:“去请阮长清阮太医,好好照顾摄政王。” 阮长清要来,赵安玉自是要走的,便也顾不得今日没走议事的过场,直接出了宫。 想起阮长清,赵安玉就来气,前几日还当场求官家赐婚,这些天却连人都不见,当真是一时兴致,不可靠。 想着想着,赵安玉便不自觉地来到了一品楼。 “花语……”赵安玉掀开马车的帘子看见花语走进一品楼,被众人簇拥,而花语脸上洋溢的笑容,与六年前出入百花园时的不自在大为不同。 那是她的地盘,是她的天地,她才笑得如此开怀。 是啊,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是好是坏,是黑暗还是光明,全凭自己如何选择。 她赵安玉金尊玉贵,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连自己爱的人都留不住,一直沉溺在过去;而花语只是一介平民,身为小女子,却敢于放弃,凭一腔孤勇打出血路,拥有似锦之途。 这么看,她赵安玉才是怯弱胆小的人,才是不配拥有幸福的人。 脑海里突然想起数年前被阮长清看到的那一幕——那是她豢养男宠最盛的时候,一日喝醉酒,将一个男宠认成了阮长清,在花园的凉亭里做了那事,然后阮长清就走了。 明明他才是第一个住进公主府的人,明明她是想遣散男宠的,明明她和他那么近…… “若此事平息,你还能来求婚,我便应你。”赵安玉长叹一口气,看向湛蓝的天空,心里第一次有了期待。 文府。 “文兄,你在写什么?”花询来到文桥的书房门口,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看见文桥眉头紧锁,于是便推开门问道。 可文桥一见是花询,便收起了桌上的纸张,故作轻松道:“无事,练练字罢了,你来找书?” “对。”花询亮了亮手里的书,熟稔地将书摆上书房另一侧的书架,然后又拿起另一本国策论。 “这么快就看国策论?”文桥起身,来到书架旁拿起另一本:“国策论说的观点太大,先看这本,再看国策论更适合你。” “好。”从学问上,花询是事事听文桥的。 换好了书,花询便没有理由在书房停留了,刚想走又回来:“文兄,那个……上次绾妹妹……” “哦!你说文绾上次说的冰酥酪宴吗?不急,等来年开春再办,现在天冷,还是多吃点暖和的好。”文桥知道花询想说什么。 “询弟,莫要多思,开春科考,一定要高中啊。” 花询看着文桥认真的眼神,重重地点头:“文兄,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过,将来为官必为民请命,可还作数?” “当然!”文桥毫不犹豫地回道,然后拍拍花询的肩膀:“以后你也要是为民请命的清官。” “是!”花询脆生地应下。 送走了花询,文桥才回到桌边,拿出刚刚写了一半的信件,收件人俨然是齐王。 另一边。 孙玄朗想知道为何盛罗生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行刺,便只好让威武侯提审他。 只是盛罗生打死都说不知道,让孙玄朗很是头疼。 “太傅,这人莫不是是齐王的人?”凌冲适时地给孙玄朗吹耳风,“看来齐王这是想借你的手,弄死赵昱,然后栽赃给你,啧啧,其心可诛啊!” 091 钓鱼 http://.biquxs.info/

齐王…… 孙玄朗想起曾经给齐王写过一封信,但齐王并未回应,还堂而皇之在朝堂之上配合赵启衡对他施压。 他以为齐王是惧怕赵启衡和赵昱的,没想到也会下此狠手!不错,正和他意!来日就不担心齐王会拒绝他送上的好礼了! 盛罗生若是齐王的人,也算是背主之人。 孙玄朗轻蔑地看着满口血腥的盛罗生:“打死吧。” “好!”凌冲恭恭敬敬地将孙玄朗送出去后,独自回到刑房,看着苦苦哀求饶命的盛罗生,对着手下挥手:“动手。” …… 赵昱病了,完颜宗干有气无处发,脑子的筋一搭错就找上了一品楼。 “花语呢?叫她出来!”完颜宗干仗着自己势盛,更加行事无度,冲进一品楼后,手下便将大堂用餐的客人驱赶了个干净。 花语今日正巧不在一品楼,等黎娘派人将她寻回来之后,便看见一品楼的正堂已经被金人占领,黎娘带头堵在正堂与后院的通道处,不让这些粗汉子进去冒犯女客。 “王子这是做什么?”花语不开心了,很不开心! 见到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儿,完颜宗干难得露出一丝笑颜,只是这小美人似乎生气了。 没关系,完颜宗干摆出自认为帅气的姿态:“花老板,让本王子久等啊!” 花语感觉自己看这一张油腻的脸就倒胃口,向来笑脸迎人的她此时也扯不出一丝假笑:“王子这般阵仗来我一品楼,来意不善啊?” “哦?”完颜宗干张开双臂,很是嚣张:“本王子到哪里都是包场,这阵仗很是平常,花老板若觉得本王子影响了一品楼的生意,开个价!” “呵,王子还敢让我开价?”花语想起赵昱之前跟她说的完颜曾在官家面前请求赐婚,就这样一个喜欢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她不好好宰一下,都对不起今日被他破坏的好心情! “请。”完颜自信满满,眼神一直落在花语那若即若离的小脸蛋上。 中原女子,就是水嫩! “黎娘,账本!”花语直接翻账本,“王子很不巧,现在天冷,女客们都爱蒸酒,每日流水平均下来……” 花语拨着算盘,给出一个数:“一日进账,两千五百八十六两,还请王子一次性结清。” 一听数字,完颜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皲裂,而其他金人也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这么多?”有个金人不由自主的低声感叹,“这能包下我们几百头羊了!还仅仅是一日的进账!” 听见手下的人如此拆台,完颜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等惊愕过去,他眼底又浮现出无比的狂热! 这哪里是美人儿?这简直是金矿啊! 怪不得赵昱那老小子不介意迎娶一个商女为妻,怕不是也看中这惊人的财富吧? 一品楼,并不是汴京最大的酒楼,也有这样的流水额……都说“汴京富贵迷人眼”,这下子,完颜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了。 完颜的目光过于炽热,看得花语很不舒服,语气又冷了几分:“怎么?王子不想给钱?” “哈!”完颜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用笑声掩盖,“这点小钱,本王子根本不放在眼里,阿图,给钱!” 叫阿图的人不情不愿地将钱袋子递给花语,粗糙的双颊慢慢变红。 机灵如花语接到钱袋子,稍稍掂量一下说道:“王子,这不够。” 不够? 完颜强撑起来的笑容又一次崩裂:“不够?差多少?” 花语挑挑眉,交给黎娘去清点,只一小会儿便回来说道:“这里是八百九十两,还差六百九十六两。” “哦?还差这么多?看来今日王子出门没带够钱啊!”花语扯出一丝冷笑,双手交叠于背后,上前一步,“本店可以赊账,但王子毕竟是外邦人,若赊了账明日跑了,我等小小商户就血本无归了,还望王子谅解,若想包场,请结清账款。” 完颜从小到大,就算不是受宠的王子,但遇到不平之事,也能用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然而在这里,他竟然一次都没占到过上风。 花语这个女子,当真是有意思。 或许之前仅仅是对花语有感觉,现在的完颜简直是有一股子狂热之气在胸腔里涌动。 这个女人,他非要不可了! 既然早晚都是自己的人,完颜便也不在乎这几千两,直接大手一挥:“回驿站取!速去速回!” 叫阿图的简直不能理解,但不敢反驳,认命般地低头离去。 “钱很快会来,花老板,本王子花这么多钱,能享受到什么服务呢?”完颜宗干想通后,整个人又开始骚气起来。 花语耸耸肩:“一品楼所有服务,王子皆可享用,等钱款结清,黎娘会负责王子今日的安排。” 黎娘应下,上前要给完颜做指引。 可完颜的目标是花语,可不是什么一品楼的服务,他一把推开黎娘,指着花语道:“我要你给我服务!” 呵,又来? 花语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使劲控制住想骂人的冲动,才略加冰冷的回道:“王子误会了,我不包含在一品楼的包场服务中。” “什么?”完颜差点就要跳脚了,“我花这么多钱,就是为了和你待在一起,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走?” 完颜一个金人,身材魁梧,一时没控制住仪态便如猛虎出山,吼得簪星立马开启防御机制,将花语护在身后。 “你不准走!”完颜以为花语要走,立马上前伸手想要抓住花语。 可簪星武力高强,只两招就将完颜打了回去:“王子请自重!” “王子止步,若再如此,我就要报官了。”花语难得生气,这完颜宗干简直一次一次踩在雷点之上! 说完,便不再理会直接转身走人。 她就不信了,这完颜宗干还能把一品楼砸了? 真不能,且不说现在风头浪尖之上,完颜根本不敢惹事,就说这一品楼背后的势力,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惹得起的。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完颜宗干硬着头皮交齐了钱款,然后在正厅喝了一天的茶。 经此一事,完颜宗干更加坚定要拿下赵昱,继而逼迫花语跟自己回金国,或者…… 干脆,打下整个江山! 完颜回驿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集结金国谋士一起商议对策。 “孙老头子满眼坏心思,那长公主恐也不堪重任,齐王……哼,不堪一击,但我手里还得有一个利器,方能事半功倍!”完颜提道。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害怕此行凶险,一步走不好怕迎来赵昱的反噬,而有的却认为本朝内乱已起,是他们谋划的好时机。 完颜当然更赞同后者,“那么,什么办法能瞬间瓦解一个城都,乃至整个国家?”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疫症。” 是了!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完颜去做长久的规划,只有来势汹汹的疫症,方能真正助他一臂之力! “很好!那就端看他们螳螂捕蝉,我这黄雀在后吧!” 完颜这里心怀鬼胎,孙玄朗焉能落后? 自从猜测齐王也有意参与谋杀赵启衡和赵昱一事中,他便迫不及待地再次修书一封,将诚意摆出来,许诺将来这天下,便是齐王的,而孙家,只需要一点残羹即好。 可是,再次石沉大海,什么回音都没有。 这下,孙玄朗又拿不准了,立刻找来威武侯,这个曾经的便宜女婿来商议对策。 “莫不是齐王觉得你给的太少?”凌冲假装思索一二,给出孙玄朗心底里赞同的答案。 “是了,莫不是如此,为何不回应?齐王啊齐王,真是贪心!”虽然孙玄朗起事离不开齐王,但他也不是非他不可,实在不行,赵安玉当个女皇也可! 听闻赵安玉酗酒已久,想来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届时满朝政事,不还是落到他孙玄朗手里? “对了,长公主那边,有拿到赵启衡的签字吗?”孙玄朗询问道,“一整天过去了,若还没拿到,必须加快速度!” “是,我这就去催催。”凌冲顺势应下。 长公主府。 赵启衡难得的几日休闲,权当被迫休沐了,饮茶品果,好不自在。 “你当是休闲的很,可知我等都快累死了。”赵安玉快步进来,一屁股在赵启衡身边坐下,抢过他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姑姑慢些。” 喝完茶,赵安玉拿出一叠纸,材质和之前孙玄朗拿来的一模一样,是帝王诏书用纸,只是上面的内容变了。 “签了吧,孙玄朗肯定会来催的。” 赵启衡接过,粗略地看了一遍,嘴角渐渐弯起:“姑姑妙思,这看似差不多,实则关键信息都被抹了去,好,我签!” 反正签了也无所谓,大不了算帝王的练笔呗! 就孙玄朗现在急上眉梢的心态,多半只会看前几行和最后的落款,而且文书繁多,更不会细细看来,如此这般,最是得宜! 办完这事,正巧凌冲堂而皇之的来了,名义便是催促签字,并带来一个消息:鱼儿上钩了! 092 黄雀 http://.biquxs.info/

“皇叔当真神机妙算!”赵启衡感叹道。 “先是趁着出征,让凌冲你有意无意勾搭孙玄朗,解了孙蓉那道赐婚圣旨的死结,然后四两拨千斤,逼得他亲自将圣旨奉还,顺带又废了他一步棋,孙蓉此后再无作用。” 赵安玉笑道:“是了,因此孙明梧第一次在宫宴上找上我,我是知道他目的为何,假意配合一下,还有美男亲近,何乐而不为?” “只是没想到,会激起阮长清阮太医的嫉妒,对吗?”赵启衡调侃道,“那夜我看的分明,阮太医眼里心里都是姑姑,姑姑可别错过了这个真心人。” 赵安玉一听就作势要打他:“小屁孩,你懂个屁!” “可别说,那孙蓉当真泼辣,幸好早早和离,不然我连自己家都回不去。”凌冲可苦了那一两年,日日眠花宿柳,精气神差点被姑娘们吸干了! 这臭屁样儿直接让赵安玉忍不住给了他两拳! 三人玩笑一通,赵启衡才收起笑容正色道:“先前的计划有变动?” 凌冲点头:“是,原本王爷的计划是由他来挑拨孙玄朗和齐王,但现在突发状况,加了个太医盛罗生,虽不明白王爷此举为何,但目的却达到了,孙玄朗以为行刺之事,是齐王买通盛罗生做的。” “那盛罗生现在……?”赵启衡问道。 “被我转移了,王爷的意思是另做他用。”凌冲答道。 “嗯。”赵启衡没再多问,毕竟赵昱的弯弯道道,不猜为好,不然得累死。 “接下来还按原计划就好,齐王的心思,我也想知道个清楚。五年,很久了,若他真有异心……”赵启衡深叹一口气,他并不想对这位皇叔下手。 毕竟除了赵昱,上一辈的皇叔只剩下齐王了。 “若他真有异心,不用你动手,我这个做姐姐的亲手剐了他!”赵安玉其实与这位庶弟不熟,但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个恶人,宁愿由她来做! 赵启衡沉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皇叔总不能一直在皇宫被拘着吧?宫里到处都是孙玄朗的眼线,若真有人行刺怎么办?”赵启衡有点担心赵昱。 凌冲也担心这个,毕竟他只管城内的安防,宫里的轮不上他插手。 先前那主管金吾卫的人,已经被孙玄朗找了莫须有的罪名下了狱,要不是凌冲插手偷偷救下,不知道要有多少冤魂。 只是那孙玄朗的人也不少,朝上已经有几位明确站位,凌冲都已经记下了名字,等来日一起清算! 今日来公主府,凌冲是有正经借口的,因此三人谈完事后,还在地牢里摆了席面,一起把酒对月,好不自在。 等到深夜,一个身影出现在公主府里,起起落落,最后停在地牢门口。 “呵呵,真是逍遥啊,都不管我死活。” 赵昱承认,刚进来看见这三个人竟喝的晕晕乎乎,心底莫名有点一酸。 这三个人,从他们凯旋归来后,一直跟着他紧绷着神经,对外做戏,对内也不敢掉以轻心,难得的喝醉,已是偷欢。 这其中,最不易的就是赵启衡和赵安玉。 “皇叔!”赵启衡朦朦胧胧好似看见了赵昱,惊喜出声。 赵安玉和凌冲也看见了这个身影,纷纷直起身:“你怎么出来了?” 赵昱抬步走进来,冷哼一声:“再不出来,怕是没人能管住你们了。” “谁说的!”凌冲歪歪扭扭站起来,“我千杯不倒!” 赵昱更是无语,凌冲这厮以前在军营也是惯会偷奸耍滑的,没个正经,但武力高强。此次出征,若不是孙蓉那旨赐婚圣旨在,有凌冲在侧做先锋,指不定胜利的时间还能再提前些。 “好了,我只能出来一会儿,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能让赵昱亲自出来,想来事情很重要,三人立马每人两杯凉茶下肚,勉强醒醒酒。 孙府。 孙玄朗终于收到了齐王的回信! 不打开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觉都不睡了直接深夜入宫! 齐王来信:赵昱已不在宫中。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若赵昱出逃,再抓一次就难了!所以必须立马进宫验证! 马车的车轱辘快的都要冒烟了,坐在里头的孙玄朗急得直冒冷汗。 “通知凌冲,全城戒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孙玄朗心跳加速,吩咐出去。 很快宫门大开。 在沧澜殿的阮长清正躲在被窝里装做赵昱,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一点都没有睡意。 心里骂骂咧咧的:一次比一次凶险,若我这次没了命,做鬼都不放过你!啊啊啊还没娶媳妇呢。 好不容易有点困意,突然门外脚步声凌乱,且越来越近。 阮长清心脏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左顾右盼,不知道哪里可以躲身。 孙玄朗来到沧澜殿,问门口随侍的宫娥:“人在里面?” “是。”宫娥福身回道。 孙玄朗眯着眼,拱手高声道:“摄政王可在?微臣要叨扰了。”说完便不等回应,直接对宫娥道:“开门。” 阮长清简直要被吓死了,刚要起身背后便吹来一丝凉风—— “放肆!”赵昱从被子里起身,看见孙玄朗破门而入,当下便发了火:“太傅这是做什么?本王在这深宫,连觉都睡不好了?” 孙玄朗也被吓到了,他想过赵昱若不在,他应该如何做,但没想到赵昱若在,他应该怎么反应。 他实在太想抓赵昱的错处了!想到只要一点风声,不加求证就可以贸然前来。 于是,场面就僵在了这里。 “老臣……老臣……”孙玄朗磕磕巴巴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现在什么时辰你自己看看,莫不是来约本王看日出?”赵昱裹在被子里,手里还在暗暗发力给自己解衣服。 “这……老臣叨扰,只是有信来说王爷出逃……”孙玄朗真是老了,脑子不顶用,连理由都想不出来,竟直接说出了实话。 赵昱冷笑不止,待最上面的衣服暗暗脱下,便直接掀了被子露出中衣。 “出逃?本王着中衣出逃吗?莫不是太傅夜半噩梦,竟也来叨扰本王?”赵昱鄙夷的眼神直直地往孙玄朗身上戳刀子。 “太傅这把年纪了,应当在府里好生修养,这样劳碌,怕是会短命。” 孙玄朗被赵昱明里暗里讽刺了一通,最后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沧澜殿。 回去的路上,孙玄朗气得后槽牙都快被咬断了! “好啊,齐王,你竟然敢戏耍于我!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短命!” 最后气急了,孙玄朗一拳打在马车壁上,但突然的动静和杀气直接惊了马,只见马儿长鸣一声,便开始策马狂奔,马夫都差点被甩了出去! 但好在马夫御马之术了得,很快便控制了马儿,只是孙玄朗又被折腾掉了半条老命,直接在马车内被震昏了头。 没了盛罗生,太傅府只能请别的太医进府为孙玄朗医治,好巧不巧就是那天在殿中被他呵斥并嫌弃的新太医,司空。 - 齐王府。 “运气这么好?”齐王赵旯在书房等到快破晓,终于收到了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只是这并不是他所期盼的那个结果。 “呵呵,就知道孙玄朗那蠢货无用,就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我便如此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手上不沾血腥,以后若有机缘登上那个位置,也能让万民臣服。” - 沧澜殿里,阮长清这被惊了一身冷汗,再也没了睡意,靠在赵昱的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光大亮,赵昱小寐醒来就看见阮长清跟失了魂一样,顺脚踹了一下:“起来了。” 阮长清呆呆愣愣地:“你说,昨天你要是没回来,我是不是就死了?” “这么想死?”赵昱起身,用手按摩眉心来缓解倦意,昨夜属实是太折腾了。 昨天回来的时候,差点就被巡查的金吾卫发现了,若不是之前装病强行催动内力改了经脉,也不至于如此凶险。 阮长清赶忙摇头:“怎么可能。只是我在想,赵安玉如此放不下池靖彦,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早亡,若我也死了,她是不是也能忘不掉我?” “啪!”赵昱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阮长清那不大灵光的后脑勺上。 “混说些什么话,你死了她也不会记得你,毕竟你俩没有婚约。” 这一刀,不可谓不诛心! 是了,当初池靖彦和赵安玉可是金童玉女,婚约在身,若不是和亲,他俩早就成亲了,而前阵子赵安玉还当众拒绝过他向官家请求赐婚。 不一样,终究是比不上池靖彦。 阮长清深吸一口凉气,又缓缓吐出:“我这一把年纪,想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呢?” 赵昱又是一记拍在他的脑门上:“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狗命!” 好吧,话粗理不粗。 “王爷,齐王来访。”门外宫娥推门而入,竟直接引着齐王赵旯进来了。 093 贪心 http://.biquxs.info/

阮长清刚刚还多愁善感的,一听赵旯来了,立马跳脚起来,但瞬间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分分钟从防备状态切换到恭顺:“拜见齐王。” “皇兄近来可好?”赵旯没搭理阮长清,径直来到赵昱床前,自来熟地坐下,语气满是关心:“听闻皇兄病了,我这才来探望,还望皇兄恕罪。” 赵昱半撑着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弟弟,有点搞不懂他现在来是为何。 “自家兄弟,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赵昱淡淡的样子明显就是懒得搭理赵旯。 可赵旯不介意,又上前一步,低声道:“皇兄此番境地,可需要我的帮助?” 赵昱挑眉:这是来投诚?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也是,若是真傻,他这一辈的皇子,怎么就他还活着,并在汴京享尽荣华富贵。 “你能帮我什么?” 人都来了,赵昱就当找人唠唠嗑:“孙玄朗那老贼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清楚吧?” 赵旯尴尬地点头。 “那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帮我?怎么帮我?” 赵昱的连环三问让赵旯这个常年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我可以拒绝他,或者假装答应,在他最得意自满的时候,反将一军。”赵旯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但赵昱听得出来,他所谓的“假装”到底是不是假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赵昱紧紧地盯着赵旯的眼睛,拖了会儿长音才继续道:“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赵旯都快紧张地出冷汗了,听赵昱一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好,那便如此做,皇兄,届时你可得帮帮我。” 赵旯或许是觉得此行太过顺利,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内心,但看穿一切的赵昱竟乐得配合,没有去拆穿他。 “好,你且放心。” “如此,便多谢皇兄了,皇兄病着,便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赵旯达到目的便要走,赵昱自然不拦,应付了几句就将人送走。 等人全撤了出去,阮长清则一脸严肃地蹲到赵昱面前。 “他怕不是傻子吧?” 赵昱浅笑:“他只是习惯了装傻,以退为进。” - 第二天一早,拿到赵启衡那份假的退位诏书的孙玄朗,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此事定下,直接召集百官上早朝。 这也是本朝第一次,早朝由太傅主导。 当然,赵启衡和赵昱都出席了。赵启衡看起来精神头尚可,而赵昱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 百官们只敢用余光交流。 才两天,竟然有这么多变故! 赵启衡端坐在龙椅上,孙玄朗就立在他身侧,手里俨然是那份退位诏书。 “咳咳。”孙玄朗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就开始宣读诏书: “元气肇辟,树之以君,有命不恒,所辅惟德。天心人事,选贤与能,尽四海而乐推,非一人而独有……本元封帝赵启衡禅位后,齐王赵旯即代,改年号,开新象。”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全场寂静无声。 通篇很长,裹脚布一样的长,无非就是说赵启衡无德,但无德在哪里?没有说。 空!非常空! 就这么一份退位诏书,想让百官臣服,孙玄朗还是天真了,毕竟赵启衡刚刚亲征归来,想扣帽子都不好扣,只能这么假大空的来。 最后还是孙党的官员带头跪下,才不至于场面尴尬。 但最后唯两个人直挺挺地站着,一为赵昱,二就是文桥。 “太傅这个诏书,从何得来?” 文桥质问的语气引得孙玄朗非常不满:“文大人,别以为自己辅助国政五年,就可以在朝堂上质疑圣上的旨意!” “圣上的旨意?圣上亲征归来,乃是大展宏图之始,怎会轻易退位?众僚难道就如此轻易听信孙太傅一家之言吗?” 文桥掷地有声,直指孙玄朗有不臣之心:“前两日在城门口,同去的官员有目共睹,孙玄朗是如何挟制官家,如何同外敌导内乱,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念出的旨意,可信吗?” “要我说,孙玄朗分明意图不轨,谋权篡位!” 最后一个字说完,文桥用一只手直指孙玄朗鼻头。 “哼,文大人这样言之凿凿,可有凭证?”孙玄朗难得聪明一回,因为文桥确实没有。 他只能默默看向齐王。 这段时间,文桥一直在与齐王通信,一直在劝解他不要与孙玄朗同流合污,不要做出越轨的行为,但最后也没得到齐王明确的回复。 所以,文桥也拿不准齐王心底是如何想的。 可惜,齐王这时候跪着,连头也没抬,但态度已然明显。 见状,文桥紧握着拳头,内心无比挣扎,最后轻吐一口气,面对赵启衡跪下:“官家!你当真要退位吗?当真要置黎民于不顾吗?” 此话一出,孙党的其他官员也纷纷开口反驳文桥: “文大人这是何话?齐王执政五年,民生富足,更是不断支援前线,此次战胜三国,齐王也同样功不可没!” “是啊,齐王这五年日日殚精竭虑,我等有目共睹。” “齐王淳朴明善,当明君之典范!” …… 听着台下几个朝臣拼了命地夸赞齐王,赵启衡越听越好笑,一个没崩住,便笑出了声。 孙玄朗心里一咯噔,试探问道:“圣上有何好笑?” “没有没有。”赵启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低着头挥挥手,等笑够了才抬起头,与台下偷看他的齐王正好对上了视线。 “赵旯,”这是赵启衡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直呼齐王大名。“你可想当皇帝?” 这话问的,直接问懵了齐王。 “这……”齐王微微定下心神,答道:“只要国家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谁当皇帝都一样!” 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赵启衡继续道:“皇叔这数年兢兢业业,为本朝安定立下汗马功劳,这个皇位,皇叔是应得的!” 赵旯一听,立马满脸欢喜,直接表明:“皇侄儿放心,我必将奉献我全部的精力,好好治理国家……” 赵旯表态太快,孙玄朗都没来得及拦。 汗马功劳……这赵旯安坐后方五年,哪里来的汗马功劳? 再仔细一注意赵启衡的前后称呼……赵旯……皇叔…… 一股不安油然而生,还顾不上反应过来,赵启衡直接起身,对着赵昱方向,深深一躬,随后双膝下跪:“摄政王赵昱,才是当之无愧的圣上之选!” 满朝哗然! 赵旯满脸的笑容瞬间僵硬,不可思议地看向赵昱。 “官家这是何意?”孙党的官员立马提出质疑,“退位诏书上写的明明是齐王赵旯,您为何现在改为摄政王赵昱?” 孙玄朗也想开口,但他知道若此时他表态太明显,太有偏向性,反而不美。 “论功,前有对抗辽敌数载,后有击退三国联盟,论政,先帝驾崩之后,朕登基之前,数年的垂帘听政,批阅奏章,整顿政务,这种种,朕的皇叔赵昱,做的还不够好吗?” 赵启衡句句铿锵,但总有不长眼的就喜欢反驳:“但圣上的诏书已下,圣上是要朝令夕改吗?” “这诏书如何,是真是假,你眼盲心瞎吗?”文桥这一激动,讽刺人的劲头也上来了。 “你!”被说的官员被怼得不敢再言。 但孙党怎会这么轻易就认输?一个一个蹦出来,跟文桥辩论,但个个被怼得哑口无言,最终全军覆没。 孙玄朗没想到自己的人如此不堪一击,连个在官场浸染不深的初生牛犊都说不过,但诏书确确实实在他手里,上面的名字也确确实实是赵旯,这无从抵赖! “退位诏书在此,你们争辩个什么?”孙玄朗高举诏书,气势高昂。 他以为这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是任文桥说破天也无法撼动一丝一毫的万斤石! 但赵启衡却缓缓起身,对着孙玄朗展颜一笑:“太傅,请看落款。” 什么落款? 孙玄朗一头雾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不就是玉玺……” 等看清,孙玄朗的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官家竟如此戏弄老臣?!!” 此话一出,大家基本都能知道,这退位诏书,多半怕是假的了。 而齐王赵旯更是不信到嘴的皇位就要飞走,全然不顾礼法,直接起身将诏书从孙玄朗手里夺过来,一目十行,最后目光落在原本应该是玉玺印章的地方。 “这……这不是……”赵旯赶紧住嘴,他想说,这不是皇帝玉玺,“元封”的“元”,一瞥竟然化到第一个横上去了! 这摆明就是假的! 既然盖章是假的,那这退位诏书…… “不,不……”赵旯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为什么要戏耍我……” 明明就差一步,他就是新帝了!这五年,他初初尝到权利的滋味,就一发不可收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的就是心底那一点点的期盼。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 “我给过你机会,你没有好好珍惜。” 赵昱缓缓站直身体,完全不复方才的枯槁之态,以健步上前,说话底气十足:“赵旯,你太贪心。” 094 释怀 http://.biquxs.info/

一品楼里,花语收到城外庄户传来的急报,只快速扫几眼便如临大敌,派人前去将庄子封起来,不得随意出入。 当然,基本用度都是有保障的。 然后派人将簪星唤过来,交代让她火速给赵昱传信—— 城外几个村落都出现了役症! 花语很紧张,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一次的役症来的很没道理。 - 朝堂之上,赵昱的突然见好属实吓了众人一跳。 “你装病?”孙玄朗难得的反应快,脑子里飞快略过赵昱的几次示弱,好似都是因为身体不适。 若次次都是装病,那么…… 孙玄朗越想越气,自己简直就是在被牵着鼻子走!转念一想,手里的假诏书怕也是赵昱的诡计! 不行,不能让赵昱翻盘! “摄政王赵昱,心怀不轨,意图谋反,来人,将他拿下!”孙玄朗喊得老嗓子都破了音。 可全场除了骚动不已的百官,一个侍卫都没上来。 “人呢?”孙玄朗无法,只好对站在不远处的凌冲大喊:“你去将赵昱拿下!” 凌冲却慢悠悠的回答:“我不管宫内金吾卫。” “废什么话,叫你拿就拿!”孙玄朗简直要气吐血了,怎么自己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顶用! “呦呵呵,你叫我拿就拿,你是谁啊?敢使唤老子?”凌冲跳脚起来,“事到如今,我就不装了,摊牌了!” 说着大步走向赵昱,单膝下跪:“末将听候王爷差遣!” 孙玄朗的脑子里瞬间如雷鸣般震响:凌冲竟然是赵昱的人? 不!他不会输! “长公主!长公主可以证明这诏书是真的,是奸人狡诈,真正的诏书肯定被赵昱藏了起来……”孙玄朗还想解释,但赵安玉这个时候却走进来,站到赵昱身边: “诏书本就不存在,我让皇侄儿签下的本就是假的,你用的玉玺自然也是假的。” 别说孙玄朗,就是赵旯现在也如五雷轰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原来,这两个人都是赵昱安插在孙玄朗身边的人!这一切竟然都掌控在赵昱手心里,而他,居然还傻乎乎地跑去请赵昱帮自己说话。 可笑,太可笑了。 “孙玄朗,你可还有话说?”赵启衡看着这个曾经教自己读书写字的老师,感慨万分。 孙玄朗还想说什么,但眼前已成定局,看着凌冲和赵昱的人冲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看着侍卫将刚才暴露出来的孙党朝臣一个一个逮捕…… 孙玄朗的世界一整个崩塌了。 他想过自己会输,但没想到,会输得这样彻底,这样难看。 最后,孙玄朗也被侍卫架着拖了出去,和那些官员一起送进大牢,等待审判。 “后悔吗?”赵安玉来到赵旯面前,问道。 赵旯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赵旯却偏偏是性子软的那个,小时候就动不动哭鼻子,被皇兄们欺负,现在他反而不想哭了。 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抬头直视赵安玉:“不。” “很好,那就幽禁齐王府,无诏不得出。”赵昱直接给了审判,赵启衡没有异议。 当一切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傅闲突然冲了进来,在赵昱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赵昱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傅闲喘着粗气点头:“是花娘子派簪星传话的,错不了。” “怎么了?”赵昱的脸色实在骇人,赵启衡突然有点不安,“出什么事了?” “城外发现疫症,已经波及几个村庄。”赵昱的声音已经冷的掉渣,这疫症来的蹊跷,让他不得不多想。 赵启衡一听便立马唤来凌冲:“将你保下来的那个盛罗生带出来,他有治疫良方。” 凌冲刚想领命前去,被赵昱拦住:“莫急,这盛罗生我另有用处,凌冲,你将人送到西城永安巷花宅。” 随后赵昱又简单地交代几句给赵启衡,又对赵安玉说道:“你负责将阮长清带来花宅,不急,落日前到即可。” 阮长清是太医,赵昱这么安排必有其道理,就是让赵安玉去带阮长清,目的很明显。 赵安玉翻着白眼应下。 - 盛罗生被凌冲秘密保护着,但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只留了一口气,为的就是让他亲口将当年花父之死的真相告知花语。 原来当初花父在赶往江南期间,一度弹尽粮绝,是盛罗生陪着他一起走到疫区。 因此当知道花父是来献良方时,盛罗生就打起了歪心思,而后夺药方,立威信,致花父身染疫症而不治。 当知晓父亲真正死因之后,花语很平静,异常的平静。 她知晓自己不是不生气,不是不难过,只是当猜测被证实,花语更多的释怀。 花询则双目通红地上前将盛罗生打到昏死过去,才一屁股跌坐在地,痛哭不已,不仅仅是哀悼冤死的父亲,也是对曾经幼小时埋怨父亲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花询是发泄出来了,花语却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处,只是那眼底的悲凉,看得赵昱心疼不已。 他上前用大氅将花语牢牢地包在怀里:“以后有我在。” 声音很暖,虽然轻,但让花语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治疫良方,给你。”这是花语早就准备好的,从听到疫症消息的第一刻,她就回来取了这张方子,但不忍将原方给出去,便自己誊抄了一份。 这是父亲留下来的,她要好好保存。 “不急,晚些阮长清会来,让他带着药方前往疫区。”赵昱搂着花语一起进屋,将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有了这张治疫良方,阮长清带领着太医院控制住城郊的疫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只是这场疫症的根源,还需好好调查。 可不知,罪魁祸首已经趁着城中守卫松懈的时候,乔装出了城。 路上,完颜宗干气得直咬牙:“那个姓孙的废物,就知道他不中用!” “幸好我们逃得快,夏朝那几个呆愣瓜子,还不知道留在那里就是死路一条。”阿图说道。 “城郊的疫症办好了吗?”完颜宗干其实并不是想逃走,他只是不想在驿站,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因此当过了与孙玄朗约定的时间,他就毫不犹豫地扔下行囊逃走。 “办好了。” “那我们就看看,这堂堂战神是否能战胜病魔!”完颜宗干认为这步棋走的极妙,认定不出半月,整个汴京也将沦为疫区。 因此完颜并不急着回金国,在没有染疫症的村落先落了脚。 可一个月过去了,汴京,乃至他住的村落都没有染疫症的消息,这才知道,原来赵昱自己就有治疫良方,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下子,完颜宗干更是气得直接暴走,在村落树林里徒手打断了一棵常青树。 “老天竟然如此不公!” “听闻献出良方的是一个商女,姓花。”阿图补充道。 这一行人中,阿图长得与中原人最为接近,因此频繁来往于汴京城门外,混在百姓里打听消息。 “又是她?”完颜宗干意外至极,“这女人,我是非要不可!” - 城郊的疫症在阮长清的苦苦努力下,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控制住,但怕有后遗症,阮长清依旧扎营在村落,日日为村民看诊。 听闻赵安玉都去了,充当了阮长清的小副手,二人合作,亲密无间,往日的种种都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这边花询也将文绾带回了花宅,一起给花语这个姐姐敬茶。 “好妹妹,我们这是亲上加亲了。”花语很喜欢文绾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妹妹,当即就送了她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 文绾还想推拒,但花语坚持,还问起了文桥近来的境况。 文绾说哥哥一切都好,只是夜夜枯坐在书房,直至深夜才回房歇息。 她说得隐晦,但花语还是听了出来,却选择了装傻说到别的话题上。 其实,除了花询与文绾两情相悦,她这个做姐姐自当支持之外,花语想的也是,终于也算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花文两家,终结秦晋之好。 只是人选换了而已。 “明日我想去城外的三清观,为父亲母亲上香祈福,你们也一起去吧?” 花询和文绾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这几年,花语忙于生意,已经很久没有给父亲母亲祈福了,此次去,她除了要将当年的真相亲自告知父亲,还要告诉母亲,父亲留下的良方,又一次救了黎民百姓。 父亲之大爱,她作为女儿,初初有了一些感悟,她想和父亲好好说说。 “疫症虽控制住了,但城外依旧不太太平,姑娘明日出行,我让王勇也随行吧。”簪星最是谨慎不过。 安全之事,花语自然是重视的,此行三人同行,多一个人保护,也好。 “不用告诉赵昱了,他这一个月忙于政事,连觉都睡不好,莫叫他担心,我们午后便回,不会耽误很久。”花语已经一个月没见赵昱了,但她知道,他肯定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明日也为他求个平安符吧。花语心里盘算着。 095 交换 http://.biquxs.info/

赵昱确实已经连着数日没有睡好觉了,平均一天就浅睡个一个时辰。 虽然花语说不要告诉赵昱,但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簪星还是给傅闲留了信,在当天中午送到了赵昱手里。 “去三清观?”赵昱揉了揉眉心。 “是,花家姐弟和文家妹妹同行,簪星和王勇保护着。”傅闲这两日跟着赵昱也没休息好,但此时的他心里莫名有些羡慕王勇,可以和簪星一起出门。 这一个月,赵昱除了帮助赵启衡稳定朝野,审问孙党官员,再监督抄家流放,还要兼顾着调查此次役症来源,同时还要追踪出逃的金国一行人。 事情繁多冗杂,让赵昱恨不得分出个三头六臂。 现下役症之事刚刚有点眉目,多多少少与完颜宗干脱不了关系。 若真是完颜做的,那么之前追踪他们回金国的路线就是错的,恐怕完颜宗干就潜伏在汴京城郊。 原本完颜宗干就觊觎着花语,如果被他知道,此次役症的良方是花语提供…… 看看日头,估摸着花语他们已经到了三清观。 赵昱沉思了片刻,开口:“派府兵沿着去三清观的路线一路探查,找到花家马车就随行保护。” “是!属下亲自去跟!”傅闲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去找簪星,不等赵昱反对就一溜烟跑了。 也好,就凭着傅闲这个急性子,应当能赶在完颜动手之前找到花语。 而赵昱也不能完全放心交给傅闲,自己也骑着御马迎着冬日暖阳出城,抄小道直奔三清观! 敢动他的女人,完颜宗干那个莽夫还是不要自掘坟墓才好! 三清观里,花语和花询两姐弟对着敬奉父母的灵位,拜了许久才起来,随后在花语的认可下,花询又将文绾带上前: “爹娘,这是文家妹妹,还记得她吗?我已决定要娶她为妻,爹娘可还同意?” 自然是同意的,凭着花语对父亲的记忆,他很喜欢文家兄妹,若说不开心,恐怕也是对她花语,气她一手毁掉与文桥的良缘。 不过她也相信,爹娘会体谅她的。 “好了,我们去用斋饭吧,用完就回家。” 早上来的时候,花语注意到这一路上有一些看似流民装扮的百姓,想来没那么安全,还在早早归家为好。 斋饭是三清观的全素斋,口味清淡但胜在食材新鲜,很适合礼佛参拜之人。 用完斋饭,花语他们便在簪星和王勇的护送下,坐上马车踏上回程。 文绾妹妹生来是娴静的性子,与花语和流苏大不相同,与木讷内敛的花询很是登对,一路上,就这个话题不知被花语调笑了多少遍。 最后文绾还能红着脸怼回去:“姐姐再这样取笑我,以后我可要花询日日在门外站完规矩才准进房。” “啊?”花询急了,全然不顾花语还在跟前,抱着文绾连连求饶。 抱两下原本不打紧,但看花询不松手,花语便一个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出门在外,你不要脸,文绾还要清誉呢,松开你的蹄子!” “哦。”花询当然不会故意抹黑文绾,再不情愿也干脆地松了手。 看着这两个都红了耳根子的璧人,花语尤感欣慰。 突然马车一晃,慢慢停了下来,花语感觉不大对:“怎么了?” “姑娘不要出来。”簪星警觉的声音,花语再熟悉不过:怕是遇到山匪之类的了。 “询哥儿,保护好文绾。”花语不能让文绾出事,不然没办法跟文桥交代。 “那姐姐你呢?”花询很担心自己无法顾及两个人。 “切,小山匪而已,你姐姐我五六年功夫白学的?你好好保护文绾,少一根头发丝,你自己去文府前跪着吧!” 这个时候,也就花语还能说笑一二。 不知来人有多少,花语担心簪星和王勇应付不来,便想出去同他们共进退,但刚刚弯腰想掀开车帘,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花语!你出来!出来见你未来相公!” 呵,谁这么厚颜无耻? 花语翻了个白眼才出去,刚落脚,那讨人厌的声音又来了: “呦,我家未来小娘子穿的白狐裘呢?跟我回金国,我年年给你打白狐裘,红狐裘,黑狐裘!” 说完,一行粗犷的男子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花语环顾四周,少说也有十来人,看来这完颜宗干是对她势在必得了? 余光将前后也打量了一下,行人少许,有的也是平头百姓,看见他们这里的架势更是躲得远远的。 “簪星,你带着姑娘他们先走,我断后!”王勇紧握着佩剑,作势要拼死一战。 “不行!”别说王勇一个人根本打不过这些金人,就说万一王勇死了,她又怎么回去跟流苏那个小傻妞交代? 同理,簪星也不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折损在这里! “姑娘别急,我早上已经通知了傅闲我们会来三清观。”簪星趁着人不注意,用只能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与花语交流。 听簪星这么说,花语心下一定。 完颜宗干出逃,赵昱必定能找到蛛丝马迹,那么现在她只要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就好。 想清楚了之后,花语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忍着生理不适对完颜说道:“王子怎的出现在这里?” “等你啊!”自花语出现,完颜宗干的眼珠子就不会转了,定定地看着花语,一身白狐裘,脖子更是被包的严严实实,冻红了的小脸蛋白白嫩嫩,整个都像一只逮捕的小白兔。 不得不说,男人还是喜欢这样看似温柔似水,实则聪明灵动的女子。 “劳烦王子久等,现在外面不太平,朝中很多人都在寻王子踪迹,王子还是快快离开的好,我就当没见过王子。”花语发誓,这是面对完颜宗干多次以来,说得最真诚的一次! 但完颜宗干却哈哈大笑,还下马步步逼近,语气更是嚣张:“那你就跟我走,回金国,我娶你做王妃,以后就是金国的王后!” 这大饼,画的真好。 可花语是这么容易被忽悠的吗?她忽悠别人还差不多。 “王子莫要玩笑了,我已有婚约在身,承蒙王子错爱了。”花语盈盈一拜,端的那个疏离。 完颜宗干却不管,还在往前走,距离花语和簪星越来越近。 “婚约?那赵昱吗?赵昱都快四十了,太老,不如我身体强壮!”说完,完颜宗干突然往前一冲,想抓住花语,可被簪星震开。 “金贼!滚!”簪星对完颜宗干这整个人都感觉无比恶心。 “哼。”完颜宗干连花语一个衣角都没碰到,却不生气,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花语愠怒的小脸。 不知为何,他那势在必得的样子,危险性十足,王勇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护在花语身边。 这可是王爷未来的王妃!必须拿命去护着。 “王子是否还未曾有过心爱之人?”花语只想拖延时间。 完颜宗干不屑地笑笑:“你可太小瞧本王子,本王子的宫里可有美女几十,个个都曾让我动心,不过若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可以将她们通通赶出门,独宠你一人!” 真是好大的脸! 花语顶着恶心,扯出一丝微笑:“王子可问过我愿不愿意?”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总之你今天就得跟我走,不然……”完颜宗干突然的停顿让花语不经顺着他的眼神往后看。 “放开他们!” 这完颜宗干当真卑鄙,用自己做诱饵,引王勇上前保护花语,再派人从后将花询和文绾抓了起来。 “王子你这是做什么?”花语急了,因为她看见花询和文绾晕了过去,“他们怎么了?” “放心,他们只是中了迷药,只要你乖乖过来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完颜宗干朝着花语伸出手,笑得很是奸诈。 “姑娘不要听他的。”簪星低声道:“现在在城外,若跟他走太危险。” 花语当然知道危险,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花询和文绾落到这个卑鄙小人手里! “我怎知他们是不是中了迷药,若是毒药呢?”花语不敢轻视完颜宗干的手段,必须要看到他俩没事才做后续考虑。 完颜宗干见花语紧要关头还能保持冷静,更是欣赏她了,便也不介意为那二人解药,只一个眼神,阿图就给花询和文绾一人塞了一个药丸。 只半柱香的功夫,花询便第一个醒了过来。 看清自己和姐姐的处境,刚想大叫让姐姐走,可被阿图捂住了嘴,只能着急地干瞪眼。 见花询没事,花语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 “怎么样?可以跟我走了吧?”完颜宗干再次对花语伸出手,“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 花语见文绾依旧昏迷着,若被带走,她一个女子会经历什么,她简直不敢想。若文绾出事,花询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原谅他自己。 “好,我跟你走。” 听花语答应,完颜宗干的嘴角都要翘到尾巴根了! “好,你过来,我就让阿图放了他们!”完颜宗干走上前几步,满心满眼都是花语。 “不行。”簪星抓着花语的胳膊,不让她涉险。 “没事的。”花语轻拍两下簪星的手背,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便慢慢地独自走向完颜宗干。 096 宅斗 http://.biquxs.info/

刚接上花语的小手,完颜宗干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拉上马,护在怀里,大笑着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花询只能抱着文绾,眼睁睁看着姐姐为了他们被坏人带走。 “王勇,你负责将他们护送回去,我跟上去一路做记号。”说完,簪星便提气追了上去。 但终究双腿跑不过快马,金人还是马背上成长的汉子,簪星追得辛苦,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只能拦路抢了别人一匹马,被抢马的小厮吓得高声呼喊。 自知理亏的簪星扔了一锭银子,正好又砸在小厮脑门上。 “怎么了?”这家的主人问道,目光却定定地看着簪星远去的背影,“是她?” “小娘,那贼人抢马,不过好像给钱了。”小厮揉着脑门,将银子递给主人。 “哦,无事,一匹马而已。”被称作小娘的女子拢了拢斗篷,“快赶路吧。” 主人家都不在意了,小厮却低声絮絮叨叨:“一匹马也值不少钱呢,这一锭银子怎么够,高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小娘竟然如此好欺负……” 这话说的,作为主人的彩衣只脚步一顿,便当做没听见。 如今的高家确实今非昔比,尤其是孙家的倒台间接影响了许多高家的生意,这不,身为高家三房最得宠的小妾,便接下了前往三清观沐衣吃斋的任务,乞求真人能保佑高家的未来。 - 赵昱已经全力抄小道到三清观,可到了才知道花语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于是又策马追了上去,很快便追到了花家的马车,可是花语并不在上面。 “花语呢?”赵昱急了,他不敢想他心尖儿上的女子此刻在经历什么。 可刚苏醒的文绾正因为花语的涉险而经不住落泪,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花询也紧抿着双唇,愧疚地道:“金人带走了她,带头是一个自称王子的男人。” “完颜宗干!”赵昱恨自己没有早一步查出完颜宗干的行踪。 “爷,簪星有跟上去,说会留下线索。”王勇补充道。 “好,你把他们二人安全送回去,若再失职,提头来见!”赵昱撂下话便找着簪星的标记追去。 完颜宗干这个人属实卑鄙,怕路上花语会动小脑筋逃走,直接用上了迷药,让花语伪装成重病的娇妻,躺在马车里,而一向爱骑马的完颜也舍弃了爱驹,在马车里陪伴“娇妻”。 为了花语不得已用上的马车,让整个队伍的速度慢了许多,簪星本来都快被甩掉了,后来又硬生生地追了上来。 也不知道完颜宗干怎么搞到的通关文牒,竟然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内,完颜宗干轻抚着花语的肌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稍稍用力,就红了一片,让他不敢再碰,嘴里还念念叨叨:“怎么这么嫩……” 就是完颜宗干这一掐,直接弄醒了花语。 眼见着花语即将苏醒,完颜宗干丝毫不慌,就这么看着,等她完全苏醒,见到他时眼底不经意的慌乱和厌恶,无名地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花语的记忆停留在走向完颜的最后一刻,当她还想回眸去看看簪星他们,可不知为何直接昏了过去。 现在神智清明,眼前又是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花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要带我回金国?”花语看看马车,从随风飘荡的车帘看到外面是野外,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当然。” 花语裹了裹身上的狐裘,确定完颜宗干没有对她做什么,或者是没有来得及做,毕竟现在也算是逃亡的路上。 “带我回去跟你那些宠妾玩宅斗吗?不怕我玩死她们?”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花语不放点狠话,都无法纾解她心里的郁气! “哦?”完颜宗干可喜欢她亮爪子的小模样,特别生动,不自觉地就想靠过去:“那便试试?” 这欠揍的表情一下子怼到眼前,花语实在没忍住,一个头就磕了过去,将毫无防备的完颜宗干给撞飞了,硬硬地磕在马车壁上。 完颜宗干直接蒙圈:这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撞飞出去! 回过神的他刚想本能反击,但看见怒目的花语,他一下子气就全消了,转而一笑:“爱妾好功夫,以后本王子就不寂寞了,哈哈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爱妾好文采,说的真好。” “你放屁!” “人都会放屁。” “你!” “我怎么了?” 花语发现了,好像只要她越生气,他就越兴奋。 好一个变态男人! 花语只好气呼呼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闭目养神,思考一下如何逃跑,她可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挣来的家业,以及那个常住在她心里几年的赵昱。 但完颜宗干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动不动说两句话,或者咋呼一声,直接打断她的思绪。 真是可憎,可恶! 最后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小寐一下,养养精神。 另一边,赵昱以极快地速度追上了一路跟踪的簪星,并远远地看见了完颜宗干的马车。 知道花语在上面,赵昱的心都跟着颤了,但他知道此时不是上去救人的好时机,于是曾经的主仆二人一起跟在车队后面伺机而动。 夜幕很快降临,完颜宗干没有冒险进城找客栈,就在郊外的树林里,让属下轮流守夜休息。 冬日的夜晚格外清凉,饶是有狐裘在身,花语也冻得手脚冰凉,紧紧环抱着自己,而完颜宗干刚刚想近身,直接被花语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离我远点。” 想着来日方长,完颜宗干再混蛋也不愿在这野外委屈了她,便顺着出了马车,到外头去睡了。 他一走,花语瞬间觉得这个马车里的空气都清新许多,不知道外头情况如何,便借着要如厕的理由,到外头树林里简单勘测了一下。 可是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完颜宗干的人在不远处盯着她,而深夜往树林深处走也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算了!还是回马车吧! 回到马车里,花语摸了摸怀里的药粉,那是先前城门口出事她就开始随身带着的,是类似蒙汗药的自制药粉。 原理和完颜宗干用的差不多,只是药效可能没那么好。 外头那么多金人,个个膀大腰圆,她有点担心这点分量不够,同时也庆幸冬日衣服多,完颜宗干没有检查她身上的内兜。 就在花语踌躇是否应该赌一把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追!”完颜宗干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一阵马蹄声,好似追着什么人去了。 花语正想探头看看什么情况,一个黑影压下来,让花语本能还击,可掌风还没出去,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期待的不能再期待的声音传来:“是我。” 赵昱! 花语惊喜地抬头,果然是他,他来救我了! “赵……”花语想叫他,但赵昱却一把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跟自己走。 这还能拒绝吗?花语点头如捣蒜,恨不得分分钟离开这个鬼地方。 来到外面,花语才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金人,看来是簪星引走了完颜宗干,剩下的赵昱轻轻松松就打倒了。 真是机智! 花语的心都要起飞了,任由赵昱揽住自己的腰身,腾空而起,可刚走几步,一声厉喝传来:“放开她!” 完颜宗干竟然回头了! “还不算太笨。”赵昱轻轻将花语护在身后,直面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见是赵昱,不由得吃惊了一把,但很快便想明白:“你竟真的心悦于她?哈哈哈,堂堂摄政王,心悦一区区商女,还为了她,追到这儿来?没想到你还挺痴心。” “少废话!” 赵昱才懒得和完颜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打交道,直接打趴下就是! 他不是前阵子还想与自己比武么?满足他! 气势全开的赵昱,即使身心疲惫,打一个空有蛮力的完颜宗干,依旧游刃有余,只数个回合,就将他打得爬不起来。 完颜宗干的脑袋被赵昱踩在脚下,屈辱感强盛,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就是不敌赵昱。 “杀了我吧!” 完颜宗干自认男人受辱,就该用鲜血洗去。 但赵昱可不想当这个刽子手,思索了一下便转头问花语:“怎么处置他?” “啊?”突然被问到,花语无措道:“问我做什么?” “他将你掳走,还用你弟弟威胁你,难道不需要出气?”赵昱看花语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宠溺。 当然要! 但是完颜宗干毕竟是金国王子,是皇室,而她…… 看出花语的犹豫,赵昱只道:“你只需管自己痛快,出了事我顶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左右金国也快完了。” 这话说的,太猖狂,听得完颜宗干就算身子动不了,也气急败坏地用金语一顿叽里呱啦。 听语气就知道是在咒骂他们,花语便不再客气,冲上去对着完颜宗干就是几脚。 “卑鄙,无耻,小人!” “就凭你还要娶我?还让我去玩宅斗?呸!你也配!” …… 097 等你(完结) http://.biquxs.info/

“宅斗?”赵昱也被气笑了,脚下更加用力:“本王捧在心尖儿上的女子,你竟然让她为妾?” 完颜宗干一口老血吐不出吞不下,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狐假虎威的花语。 花语见他竟然还敢瞪她,又是一脚踢在他腹部,踢完想起来:“我有药!” “什么药?”赵昱很庆幸他及时追来了,不然花语会面临什么他不敢想,“不管什么药,都给他用了!” 花语掏出自制药粉,掂量了一下思考是用一半还是一半的一半,毕竟这种蒙汗药之流的药,吃多了不好,但余光一撇—— “嚯,还敢瞪我?”花语便不再犹豫,直接一整包灌到完颜宗干嘴巴里。 哼哼!药效不够量来凑! 没过几息功夫,完颜宗干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正好簪星也返回来,脸上还挂了伤,身上也几处脏污和血迹,想来是和金人搏斗所致,看得花语是既心疼又佩服! 那可是数个金人啊!簪星一个女子,竟然能打得惨胜,实乃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要是换成她……估计连渣渣都不剩了。 最后,赵昱带着花语,簪星带着完颜宗干,踏着黎明的曙光,回到汴京城。 有了完颜宗干的人质在,后面赵昱出面与金国谈判异常顺利!毕竟孙玄朗在牢中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完颜宗干,推给了图谋不轨的金国。 就这样,金国因此次不明智的联盟,彻底在大陆版图上消失,完完全全归于本国。 而夏国,在此次事件中不担任任何角色,且安安分分地在驿馆待了一个多月,最后维持和谈结果,平安归国。 临行前,季槐红还出来对赵昱说了句话,而后才依依不舍地踏上归途。 “她说什么?”赵启衡好奇地紧,追着赵昱问,最后只得了n个白眼加训斥: “孙玄朗的命,你要保,但可想过如何安置?” 说到这个,赵启衡便不敢再嬉笑,正颜道:“老师现在精神失常,陷入了魔怔,处死才是对他最大的解脱,不如就让他混混沌沌过完余生,才是最大的惩罚。” 听罢,赵昱又是一个白眼甩给他:“妇人之仁,口是心非,怎么,在我面前,连句实话也没了?” “不不不,哪儿敢呢?”赵启衡恢复嬉笑面孔:“这不是跟你学的漂亮话嘛。” 话音刚落,见势赵昱又要上手打他,赵启衡赶紧找补:“睿智!这是睿智!” “油腔滑调,既如此,孙家就抄家,流放?” “不不不,贬为平民吧,就孙家那三个,老的疯,孙蓉缠绵病榻,就剩孙明梧那个弱鸡,身为半两肉,要是流放肯定死翘翘,还是平民吧!” 赵昱见赵启衡在如此情境下还能考虑周全,以德报怨。 “很好,这才是天下人的明君。” 一切都尘埃落定,无战乱,无病乱,也无人祸,由文桥带头做表率,朝堂之上一片肃清。 至于齐王赵旯,究其根本,还是其欲念过重,多年的累积终于释放,于是赵启衡大手一挥,让生性软弱的赵旯前往新的封地,好好治理曾经的“金国”土地。 当然,会有人随行,还是三四个朝官共同监管,且每三年一换,防止赵旯再起异心。 既然他这么喜欢和金人合作,那就让他余生都在金国那辽阔之地上度过余生。 哦对了,听闻金国喜食牛羊,赵旯可是一闻到羊骚味就会呕吐不止的人,看来他的余生也会很精彩。 终于! 赵昱和花语的赐婚圣旨在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于早朝之上,由赵启衡亲自宣读,赵昱感恩接下。 但作为另一个主角,花语却在一个人熟人面前呆愣着半天没回过神。 “彩衣彩蝶?”花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两个衣容华贵的女子,还是那个在酒庄上缺衣少食的丫头吗? “姑娘。”姐妹二人盈盈一拜,走进望月楼的包厢。 “今日相约,是为了前阵子姑娘来询问的酒庄买卖。”彩衣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花语当然知道是为了酒庄,当她接到高家的拜帖也是吃惊的,原以为来的会是高家三房的高觉,或者主管生意的管事,但怎么都没想到,是两个熟面孔。 “高觉怎么没来?”既然是熟人,花语也就直接问出口了,“你们是……”高觉的妾室? 最后几个字没问出口,但彩衣彩蝶却直接点了头:“不瞒姑娘,那个雪天姑娘走后,老爷就来了酒庄,要了我们姐妹俩,这些年,我们也熬出头了,接管了三房的生意。” “这么厉害?”花语眼里流露出对这姐妹俩的敬佩,两个毫无根基的女子,凭着自己的双手,从男人的后宅拼出一条血路。 真是可叹! 而彩衣彩蝶此行的目的则是: “这是高家自北向南所有的酒庄地契和商契。”彩蝶将契书拿出来,又分别给花语一份:“姑娘只要签下,这些都是姑娘的。” 幸福来的太快太猛,让花语无力招架:“这不行,据我所知,这可是高家三房最大的生意了,你们刚接手就全转出,没事吗?” 彩衣浅笑:“我们姐妹俩没读过书,认识几个字应付高觉还足够,出来经商怕不是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我们近日知晓姑娘曾来高家下过帖,就想着姑娘来运作,会比我们两个新人来,好很多。” 原来如此,花语听出来了,彩衣彩蝶是想合作,不是单纯的商铺买卖。 既如此,也与之前她想的不谋而合。 “可以。”花语一口应下,随后便与簪星一起,查看着这些契书,每一个条条款款,都仔细看过,最后与彩衣彩蝶姐妹商定好,每年年结的时候,分二成的利润给她们,经营管理权以及绝对控制权,都在花语这里。 也可以理解为,高家将酒庄盘给花语,作为投资者从中分利润。 这样,既有钱拿,也不用费心费力,彩衣彩蝶两姐妹的余生,能过得非常富足。 而对于花语,也算是补偿了一部分她在马场投资商的亏损。毕竟谁能知道金国能彻底并入本朝呢?金国那里天生野蛮生长的马儿,从先天血统里,就能压制花语手里那一批良驹。 说到底,养马这个买卖,有点亏损也正常,不过花语很快便找到突破口,将良驹的出口转向了最南方。 现在加上酒庄的买卖,花语就当是有舍有得吧! 等敲定这边与高家的生意,流苏气喘吁吁地来望月楼找她,急着就把她往家里拉。 “姑娘,快回去!” 花语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刚进门便看见身着官服的文桥,以及几个公公服饰的太监。 “花家长女,花语,请接圣旨。”文桥看着花语,眼底有落寞,也有祝福。 他的姑娘,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 整个赐婚圣旨都是由文桥宣读,最后只听他说:“于元封九年春完婚!”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看来赵昱是想给她一个完美且美好的婚礼! 送走了赐婚使,常嬷嬷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捧着圣旨就说要放到祠堂供着,还是花询拦了下来:“嬷嬷,姐姐要做王妃了,可还高兴?” “哈哈,你说嬷嬷高不高兴,这脸上的褶儿都要笑没了!”流苏这说的,分明是自己。 花语也加入调侃流苏的队伍里:“你可得等着,你和王勇的婚礼在我之前,小心我把你扣着,不给王勇那厮娶媳妇!” “啊姑娘!”流苏立马求饶,整个就是一恨嫁女,说不过花语的她,只好转头攻击簪星: “你不帮我,小心我让你也嫁不出去!” 簪星耸耸肩:“我可没说要嫁人。” 花语补刀道:“那傅闲可就没媳妇了,唉,要不我去给他寻摸一个,听说隔壁街古婶的闺女要及笄了……” “那姑娘就去吧。”簪星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可躲闪的眼神却暴露她的不安。 调侃完簪星,怎么会放过花询? “开年登科,不考个进士回来,我就把你踢出门,爱谁谁捡走吧!” 花询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立马拿着圣旨开溜:“我去把这个供起来!” 众人哄笑一堂。 - 花语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时隔六年,再次轰动了全汴京。 一小小商女,竟然能高嫁给当今摄政王为正妃!真是一段可歌可叹的爱情佳话。 同时,背负多年浪荡名声的当今长公主,也传出来好事将近,对象竟是一名姓阮的太医! 看来国家安定之后,在外漂泊的人都回归了独属于自己的港湾。 -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赵昱终于如愿地将花语迎娶进门。 王妃服制从天没亮就压在花语的身上,让她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本能地跟随嬷嬷做些僵硬的动作。 伴随着一声“礼成!” 花语正式成为赵昱的新娘。 众人将这对新人哄笑着送入新房,在声声起哄中,赵昱从红绸托盘里拿起挑盖头的称杆。 销金红盖头被掀起,露出花语那张千娇百媚的脸。 赵昱的眼睛亮了又亮,心里泛出从未有过的悸动,那是他从少年时期就期待的感觉,想过百次,都不如这一眼。 花语,或许是他的宿命,没有初见时的一眼万年,但此时此刻,这双眼,这张脸,这个人,如同小鹿撞进他的心口。 几个侍女上前,手里端着红绸托盘,托盘里放着花生、核桃、栗子、莲子、桂圆、红枣、芝麻糖等这些喜庆的东西。 一个巧舌如簧的夫人上前说的吉祥话,比枣红,比蜜还甜,说完就将托盘里的干果和糖撒在了床榻上。 然后就是交杯酒,同心结,一套流程下来,众人说的吉祥话,跟花一样,直接砸晕了花语的脑袋。 赵启衡身为帝王,此时跟个孩子一样,冲进来拉走赵昱:“走走走,喝酒喝酒,不灌醉你今夜不准回洞房!” 赵昱一脚踹在赵启衡脚脖子上,回头对花语说:“等我回来。” 花语红着脸,不知是胭脂还是红晕,娇羞地点点头。 “我等你。” 一如五年前,一如现在。 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等你回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