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知雪重》 第1页 《夜深知雪重/暴君渣了我后对我穷追不捨》作者:楚执【完结+番外】 文案: 1. 穆棠风少时救过一只九尾狐,不知那九尾狐便是妖界暴君谢含玉。 五年后他在去京城的路上遇见一貌美男子,男子帮他解情蛊,多次在危急时救他,许诺要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誓言说出来不到一个月,他遭人算计遇害,男人一旁冷眼看着他受万妖啃噬,嗤笑一声走了。 再相遇时男人在妖城笙歌,周围美人无数,见他连一眼都不肯吝啬于他。 2. 「本座身边貌美男女无数,若不是功德录逼我还了你的恩情,你以为本座看得上你这种丑八怪?」 …… 很多年以后,谢含玉才发现,自己好像很早就喜欢上了那个他口中的丑八怪。 然而那人已经不是早年那个笨蛋跟在他身后叽叽歪歪的书呆子。 他在大魏朝堂上见到传闻中的新贵,那人眸中神情冷淡,再无当年的满目情意。 3. 他幡然醒悟去找那人时,那人面上无甚表情,淡淡道,「在下容貌粗鄙不堪入目,自然是配不上妖王殿下。」 「有更合适的在等着殿下……我看…」 谢含玉一脸期待。 那人冷冷一笑,「殿下同你那山头的癞蛤l蟆精倒是配的很。」 #1v1,双洁,he# #1v1,he,攻重生# #甜甜甜,受一直在掉马#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棠风 ┃ 配角:谢含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报恩真爱上 立意:假使我爱你,殊途亦能同归 第1章 道离故里 一场秋雨一场凉。 九月末邺城落了一场大雨,雨丝接连顺着琉璃瓦青砖泼墨般地砸下来,院里的柳枝沾了凉意,叶子被雨水沖的净透。 青石地板上溅出一朵朵的水花,在来往的行人靴子前沾湿了一片鞋面。 穆棠风撑着一把油纸伞,马车悠悠地在巷子不远处停下,车轮溅上泥水,沿在两块青砖之间的缝隙里。 冷白的指尖握着竹伞柄,穆棠风停下了脚步,回头朝身后的府邸看过去。 烫金的匾额上写着穆府两个大字,一旁的朱红灯笼被洇湿了灯面,垂下来的淡黄色穗子在空中飘散开来。 府门口守着两名小厮,朱红色的大门朝外来着,可以看清府里面被雨水砸落的白色昙花花瓣落在了地上。 天际的乌云压在府邸上,地上落了一层半黄的枯叶,显得府中有些冷清。 穆棠风的衣袍被吹起一角,单薄的身影在天地间显得分外寂寥。 偌大的府邸,无人愿意前来送他。 雨水顺着油纸伞一滴滴落在地上,扑面而来的凉风带着潮湿的草木香气。 穆棠风收回了目光,撑着伞转过了身。 他朝着马车走过去,在即将掀开淡色花纹的车帘时,身后传来急促慌忙的脚步声。 「棠风!」 穆棠风转过身去,宋奶娘手里抱着包裹,小跑到他面前,眼边的皱纹舒展开来,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把布包塞进了穆棠风怀里。 「奶娘今日才知道你要走了,这里面是些干粮和衣服,路上冷,留着天气寒了添上。」 「路上小心些,凡事多留个心眼……到了京州那边记得给奶娘写封信回来报平安。」 怀里的布包还带着些许温热,穆棠风搂紧了些,听着奶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神色不禁柔和了些。 「阿娘放心,我路上会注意的。」 宋奶娘,「进京赶考尽力而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穆棠风点点头。 宋奶娘又拉着他叮嘱了一会儿,一旁的车夫颇为不耐的用鞭子抽了下马背,奶娘才反应过来,催着他上去。 穆棠风朝她微微一笑,「阿娘等着我回来,待我功成名就,便接阿娘离开府邸。」 宋奶娘笑了下,眼边的褶皱堆在了一起,轻轻说了声好。 她看着穆棠风上了马车,马车悠悠地向前驶去,泥水从车轮上溅下来,消失在远处的烟暮中。 马车里空荡荡的一片,装着他的些许行李。 穆棠风掀开了车帘,有雨丝顺着飘进来抚在脸上,带着丝丝的凉意。 朱漆瓦墙在眼前划过去,柳枝舒展着晃动,雨水氤氲显得视线有些模煳,隐约可以看见屋檐下挂着的长灯,远处的灯火连在一起。 偶尔可以听见路过的院子里人家的欢声笑语。院里的山茶花从深墙上爬出来,淡色的花蕊与雨珠融在一起,在绿油的叶子间衬映着盛开。 穆棠风放下了车帘,厚实的帘布遮盖住了外面的光景。 他垂下了眼。 这江南水乡,今日起他便要远去了。 第2章 千面鬼母 连日下着雨,马车载着他在第二日傍晚到了江阴城外,距离城里还有一段距离,车夫张口要价五两银子。 穆棠风掂了掂自己的钱袋,犹豫了下从马车上下来了。 银子本来就不多,剩下的路途还长着,与其到城里再住客栈,他还不如在附近找个破庙住一宿。 等到明日雨停了再继续赶路。 穆棠风向车夫道了谢,「一路辛苦了,就送到这里吧。」
第2页 车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想这书生果真穷酸,冷哼了一声,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驾着马车走了。 车轮溅出来一些泥点在身上,穆棠风看着马车走远,撑着伞转了个方向,朝着路上看到的一处破庙走去。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枇杷树叶子上,顺着伞尖滴落,在泥地里砸出来一朵水花来。 夜幕笼罩着枇杷林,穆棠风注意到树上叶间结出了黄橙橙的果子。 风吹着树叶沙沙的晃动,有果子从树上掉落下来。穆棠风俯身把果子捡起来,又从地上堆积的叶子间找出来几颗,用手帕擦干净包了起来。 破庙隐在树林深处,屋檐上的瓦片掉了不少,朱门斜斜的歪在一旁,微微晃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青砖堆砌的石阶生出了苔藓,墙角角落里长出来细细的淡色野菊。 穆棠风踩着青砖进去,收了手上的油纸伞。 里面有隐隐烛光闪动,佛像的脸上碎裂出几道长痕来,灰色的黏土若隐若现,屋檐樑柱压下一片暗色,显得庙内昏沉压抑,为低垂着眉眼睥睨众生的佛像平白添了几分邪气。 庙角落里坐着两名男子,此时正坐在蒲团上,见穆棠风进来,其中一个笑了一声。 「小兄弟也是进来躲雨的?」 穆棠风把伞放在角落里,「现在进城晚了些,打算在此歇息一宿。」 两名男子对视一眼,对他道,「公子一会儿还是尽早走的好,莫要在这庙中待太长时间。」 穆棠风寻了些稻草铺在地上,闻言指尖一顿,问道,「公子此话怎讲?」 「这庙原先是供奉邪神的,你看那佛像……正面是佛背面却是千面鬼母。」 「留在此地歇息一会儿尚可……但是过夜……可万万使不得。」 穆棠风朝佛像看过去,只见原本的佛像侧面比普通的要厚上不少,后面显然是雕的还有东西。 他朝着佛像后面走了过去,只见原本的金色佛祖变成了一尊黑曜千面鬼母。 雕像面上是普通女子的相貌,额间多了一只眼睛,汉白雕刻的眼珠里仿佛带着血红。女子侧脸各有一张脸,正面面无表情,两面侧面却是一面哭着一面笑着。 笑中带着阴险,哭中带着窃喜,面无表情的正面带着似笑非笑的鄙夷。 鬼母六只手臂扬在半空中,身下却是蛇尾。 黑色的巨大蛇尾垂在地上,鳞片闪着光,看上去栩栩如生。 穆棠风收回了视线,眼角掠过鬼母的脸,脚步顿了一下。 他刚刚好像看见,鬼母眼珠子转过来,朝他仁慈地笑了一下。 穆棠风心里感觉有些怪异,假装没有看见,回到了庙前。 那两位公子看他过来,压低了声音,「看见了吗?那东西邪乎的很。」 「你最好别在这过夜……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夜里有人叫你,千万不要应。」 「也别睁眼。」 穆棠风点了点头,他如今无处可去,今夜必然会待在这庙里无疑。 「你是进京赶考的?」 其中一个公子的目光落在他行李露出来的书卷上,开口问他。 穆棠风把书卷拿了出来,「嗯,我是从邺城过来的。」 「我们二人一会儿有人来接去城里……要不,你同我们一起?」 两个公子看上去都面善,语气里带着试探。 「不必了,多谢公子。」穆棠风谢过了他们二人的好意。 素不相识,这般麻烦人家不太合适。 「我只待一晚……应该不会有事的。」 穆棠风语气顿了一下,朝佛像那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角落里隐藏的蛇尾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蛇尾方才好像轻轻动了下。 两名公子又叮嘱了他几句,庙外传来一阵马车停下的声音,他们二人站起身来,向穆棠风告别。 「公子可要千万小心。」 穆棠风向他们二人谢过,目送他们二人出了破庙。 马车悠然朝远处驶去,车轮子压在泥地上的声音逐渐消失,四周安静下来,庙里只剩了他一个。 穆棠风从行李里拿出来蜡烛,对了佛像前的烛台燃上,滴了一圈儿烛泪在地上,将蜡烛焊了上去。 他从行李里拿出来书卷,映着烛光开始看起来。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丝接连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砸在地上,乌云间偶尔碰撞在一起闪过一道白光,雷鸣声隆隆作响。 穆棠风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把书卷放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解开了路上包在手帕里捡的枇杷。 淡橙色的果子结的饱满,穆棠风尝了一个,没有想像中的酸涩,倒也带着甜意。 他一个个吃起来,果核放在另一边的稻草上,还有两个果子的时候,把两个果子放在地上,将手帕叠起来。 手帕上绣着梨花繁纹,带着淡淡的松枝香。穆棠风把手帕对摺塞进怀里,手边要去碰一旁的果子,指尖碰到了一片冰凉。 地上的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烛光忽隐忽闪,穆棠风心中跳了跳,压下了发麻的恐惧,面上强装冷静,装作没有事发生,拿起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目光落在书上,穆棠风却看不进去上面的字。 他留意着一旁的动静,心脏仿佛被悬了起来,一下一下的缓慢跳动,唿吸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到了什么东西。
第3页 朱门被风吹着来回晃动,「嘎吱嘎吱——」,一阵风透过门缝吹进来,烛光闪了数下,突然灭了。 烛芯冒出来一缕青烟,整个庙里都暗了下来。 穆棠风手里的书卷掉落在地上,眼角掠过庙里角落里,有一抹黑色粗长的蛇尾一闪而过。 他把书卷从地上捡起来,背后沁出了冷汗,用火摺子把面前的蜡烛点燃。 烛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刚放下了火摺子,蜡烛「啪」一声倒在了地上,火光也跟着灭了。 「嘻。」 有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笑声里带着一片空荡,鬼魅一般缭绕在他耳边,似乎有冰冷滑腻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脸。 「公子?」 穆棠风想起来那两名公子临走时说的话,连忙闭上了双眼。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穆棠风感觉口鼻处传来一阵窒息感。 仿佛有人拉着他进了水底,冰冷的水从四周涌过来,他挣扎着唿吸不过来。 有什么东西握在了他的脚踝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气。 穆棠风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已不在破庙里。四面冰冷的湖水浸透他的整个身体,他呛了一口,不断地咳嗽,挣扎着想要朝岸边游过去。 不远处有着一处廊亭,湖边种着柳树,一大片牡丹来的繁盛。 梨花枝子飘在水上,穆棠风挣扎间漾开一圈圈的波纹,将梨花枝推向了远处。 脚踝处的下坠感越来越强,穆棠风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冷的没了知觉。他双手不断扑腾着,速度越来越慢,恍惚间仿佛在廊亭边看到了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墨色狐纹海棠边长袍,身姿挺拔俊逸,墨发斜飞入鬓,看不清脸,只能看到视线大抵是落在他身上。 五脏六腑里都进了冷水,穆棠风四肢百骸都僵硬下来,脸色越来越白,本能的朝廊亭边的人伸了手。 「救……救命。」 穆棠风眼前视线逐渐重合,越来越模煳,他喝了一大口的冷水,双眼逐渐闭上。 在闭上的前一刻,他仿佛看见了男子朝他过来了。 此时,破庙里。 穆棠风倒在地上,面上一片苍白,唇角紧紧抿着,内心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在他旁边,站着一名男子,正是他梦魇里见到的那位。 男子生的俊朗无双,此时面色不虞,一双墨眸里夜色翻涌,指尖泛出银白色的光,半空中冒出来鬼母跪在了地上。 「功德薄上并无变化,你耍本尊?」 鬼母颤颤巍巍地低下了头,开口道,「大人……奴也不知……我给他下了魇术,您在幻境中救了他,理当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男子低笑了一声,轻喃道,「废物。」 他指尖握在一起,鬼母两眼翻白,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声,身形消散在原地。 夜风吹进来,男子的一角衣袍被吹起来,他俯身掐住了地上穆棠风的脖子。 看着穆棠风的唿吸越来越弱,他怀里的功德薄疯狂翻动,浮现出几个大字来。 恩将仇报,与仙机无缘。 男子啧了一声,暗道一声麻烦。 他松开了手,随意拈了个蒲团在穆棠风身旁坐下。 穆棠风在第二天早上悠然转醒,他身旁坐着一名玄衣男子。玄衣男子生的俊朗如月,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见他醒后朝他弯了弯眼,语气里一片温和。 「穆公子,别来无恙。」 第3章 结行江阴 别来无恙? 穆棠风脸色还有些白,看着面前的男子,打量了半晌,没从记忆里翻出来有关男子的任何记忆。 这男子相貌出众……若是真有接触,他不可能不记得。 「公子是……?」 面前的玄衣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谢含玉。」 「公子有幸曾帮过在下的忙,贵人多忘事……公子可能不记得了,我却是一直记着的。」 穆棠风又仔细思衬了半晌,无果,只好对玄衣男子摇了摇头。 「无妨。」谢含玉轻轻一笑,「穆公子感觉可还好?我方才见你双眸紧闭,神色之间颇为痛苦,看着像是被魇住了,于是擅自做主将你弄醒了。」 胸腔里被灌满水的感觉仿佛还隐隐存在,穆棠风咳嗽了两声,心道原来是魇住了吗?他回想起来在梦里廊亭见到的男子,梦里最后似乎是那男子救了他。 穆棠风目光落在谢含玉的衣服上,玄色狐纹海棠长袍,确实与梦里的一样。 他张了张口,有人陪同稍稍安心了些许,开口道,「这庙里蹊跷诡异,我魇住,可能与里面的邪神有关。」 「公子误打误撞倒是救了我一命。」 穆棠风温声道,「公子来此也是路过?」 谢含玉点头,「路上雨下的太大了些,便进了这破庙里,想着躲会儿雨,没有想到会碰到穆公子。」 穆棠风面上有些惭愧,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碰到过面前这人,又对着谢含玉道了几声谢。 他此时刚醒过来,脑子里还不甚清醒,没有反应过来,面前人衣服没有一处湿的地方,而且此庙偏僻无比……半夜能路过,几乎不太可能。 「这庙里有些古怪,一人在此容易着了邪神的道,如今公子来了,我们倒是能互相照顾一二。」 谢含玉,「能帮到穆公子就再好不过了。」
第4页 「公子客气了。」 穆棠风点燃了地上的长烛,拿了一旁的书卷开始看起来。 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白皙俊秀的侧脸,眼睑下一层浓密的睫毛阴影,眼角里仿佛蕴了光。 他看着上面的字,心里默念着不能再睡,万一再魇住了,有没有命醒来还不一定。 这般想着,眼前的字却越来越模煳,眼皮子越来越沉重,脑海里昏昏沉沉,他头一歪,鼻尖传来淡淡的海棠香,闭眼睡了过去。 谢含玉看着肩膀上靠过来的人,心想这小子倒是会占便宜。他面上收了温和的笑意,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穆棠风的脑袋,伸手提着人的后颈领子把人提熘到了一边。 穆棠风背后靠着冰冷的墙,眉心拧了一瞬,自己缩成一团靠着墙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破庙的门一大半都悬在外面,外面还下着雨,风带着凉意吹进来,穆棠风脸色被吹的有些泛白。 谢含玉在一旁冷眼看着,拿出了一旁的功德录。 功德录上金光微闪,映出来几个字。 旁观救命恩人受冻,有违仙德,与仙机无缘。 谢含玉,「……」 功德录上的字体还在闪着光,不断地提醒着他,谢含玉黑着脸,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随手扔在了穆棠风的身上。 他的外袍尚且带着温度,穆棠风下巴埋进了外袍里,神色舒缓了不少。 穆棠风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谢含玉的外袍。他尚有些迷煳,身上冷,抱着外袍抱的更紧了些,等到反应过来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怀里。 不远处谢含玉坐在蒲团上正看着他,眼里神情似笑非笑。 穆棠风慌忙松开了衣服,不好意思道,「多谢公子,还将外袍脱给我……」 他把衣服叠好还给了谢含玉。 谢含玉接过了衣服,「穆公子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他这么说的穆棠风更不好意思了些。 外面天泛出鱼肚白,雨也停了,只偶尔几滴雨滴顺着屋檐瓦片滴落下来。 穆棠风,「公子可是要去江阴城?」 谢含玉,「我要去京州,需从江阴乘船过去。」 闻言穆棠风笑了一下,「那真是巧了,我也要去京州,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二人可以做个伴。」 谢含玉微微一笑,「自然是不介意的。」 穆棠风从行李里拿出来一张饼,想了想递给了谢含玉一张,另外又拿出了一张饼撕了一半给自己。 「我看公子似乎没有带干粮,这饼子是我从家里带的,虽然看着磕馋了些……但是好歹能垫垫肚子,公子莫要嫌弃。」 谢含玉接了过来,手里的饼看上去像是用麦子和稻壳揉出来的,皱巴巴的又干又涩,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没了食慾。 他想要还回去,怀里的功德录翻了一页。 救命恩人给予之物,不可浪费。 这回后面倒是没说与仙机无缘。 谢含玉做做样子咬了一口饼,干巴巴的味同嚼蜡。他手一松,手里的一大块饼掉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沾上了灰。 他面上颇为为难,「穆公子……这……」 正要低头把饼捡起来扔了,有人先他一步把饼子捡起来了。 冷白修长的手把饼子捡起来,穆棠风拿出手帕擦了擦,把上面的灰擦干净。 「无妨,我这里还有。」 穆棠风把自己手里的半块给了他,又从行李里把剩下半块也给他,「这是我方才撕的,你吃这个吧。」 谢含玉看着他一番好意,啧了一声,接过了两半饼。 穆棠风见他接过去,把他之前掉在地上的饼放在唇边吹了吹,撕掉边角沾着灰的地方,开始啃了起来。 他注意到谢含玉一直在看着他,面上颇为不好意思,握着饼子的手紧了些,笑道,「我带的干粮不太够,所以能省便省了。」 「公子无需在意,我平日里吃东西并不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谢含玉看着他把那张掉在地上的饼吃完,随手扔了手里的饼,施了个障眼法在地上。 这么难吃的东西,真能下的去口。 在穆棠风眼里,谢含玉是把他的饼吃完了的。他收拾了东西起了身,拿了一旁的油纸伞。 「现在动身去城里,我们要在夜前进城。」 谢含玉并无意见,说了声好,跟在他身后。 路上经过枇杷林,穆棠风摘了好些果子。 谢含玉在树下等他,穆棠风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下来,眼看着要落在他身上,他默默侧开了身子,任由穆棠风摔在了泥地里。 地上铺了好几层的树叶和软泥,摔在上面并不怎么疼,穆棠风从泥地里撑着身子站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巴,脸上和手上都是,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他把摘的果子递给谢含玉看,「谢公子,你看,上面的果子长得真好。」 水灵灵黄橙橙的,饱满丰硕。 他手指上沾的有泥,伸到谢含玉面前时谢含玉向后退了一步。 穆棠风收回了手,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忘了。」 谢含玉笑吟吟道,「无事,待会儿进了城里去客栈里洗洗。」 穆棠风点点头,因为摘了许多果子心情好上不少,用手帕将果子擦干净包起来,放进了行李里。
第5页 他们二人一路朝江阴城里走,路上谢含玉不怎么讲话,穆棠风倒是总忍不住跟他聊天。 他从小一个人呆惯了,同龄人愿意跟他玩的少。这还是第一次有同龄人不嫌弃他愿意同他在一起,何况这人昨日还救了他,难免心里多了几分在意,想和这人成为朋友。 「谢公子去京州里可是寻亲?」 谢含玉随口应他,「去寻母家的亲戚,穆公子呢?」 穆棠风腼腆道,「我是进京赶考。」 谢含玉,「如今去不是太早了些,考试在三月才开始。」 如今才九月。 穆棠风抿了下唇,「说来公子莫要笑话,考试的银子我还没交上,提前去京州,是要想办法赚银子的。」 谢含玉,「到时若是没有凑够银子,穆公子来找我便是,我会尽力帮衬一二。」 「我应当能赚到的。」穆棠风朝他笑了一下,「我与公子不过今日才相识,公子对我也太客气了些。」 谢含玉,「不是一早便说过了,你曾经帮过我一回。」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番,一路到了江阴城里。 谢含玉一路上跟着一个泥人走了一路,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扔给小二两碇银子,拿着木牌把穆棠风提熘进了房间里。 「你先洗澡,有什么话洗完再说。」 穆棠风被他提着到了水房,还未反应过来门便被合上了。 「公子……我的衣服还没拿。」 谢含玉听到了他这一声,说了一声「等着」,从房间里的桌上解开了他的行李。 几片饼,几颗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以及两套换洗的衣服。 淡蓝色的长袍被洗的发白,布料摸上去粗砺地有些硌人。 谢含玉在他行李里翻了翻,翻出来雪白的里衫和一块白色的布料。 他拽着一角左右看了看,猜想应当是亵裤,连着里衣一併给他拿了过去。 敲开门时看到一片白皙线条流畅的锁骨,穆棠风接过了衣服,说了声谢谢,飞快地合上了房门。 第4章 一穷二白 穆棠风洗了半个多时辰从水房里出来,脸上被水汽蒸的有些红,穿着一身松垮垮的白麻里衣。 谢含玉看了一眼,那布料看上去就粗糙硌人的很,像是杨麻剥出来的麻丝织的,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受得了的。 他想起来功德录的提示,这人是佛祖座下十世好人金蝉转世,凡事常为别人考虑,遇事宛如豆沙包一般忍气吞声,自己开解自己,再遇见欺负他的人,还是不吝啬帮一把。 谢含玉心里暗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缺心眼……面上却是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穆棠风道,「我一会儿要去江岸边上看船,公子可要同我一起?」 穆棠风正在从自己的行李里找外袍,点头道,「我同公子一起。」 他眼角瞅见谢含玉落在他手边的行李上,行李就是不用的床单包起来的,上面还有几个深色的补丁。 穆棠风面上颇为不好意思,从行李里拿出来那身洗的发白的浅蓝色外袍,想了会儿,钱袋也一併拿着了。 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是架不住他生的好。一身冷白的皮肤宛如凝脂,眼睫弯卷微微翘起,抬眸看人时像是含了浅浅的笑意,唇红齿白,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就会露出来。 穆棠风收拾好了,想着房钱还是谢含玉出的,从红色钱袋里翻出来几碇碎银子,握在手里问他,「谢公子,房钱是多少,我现在给你。」 谢含玉看向他手里缝的丑不拉几的钱袋,看上去又丑又土,窒息感扑面而来,然而……那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丑钱袋,居然没有违和感。 他心里有些玩味,面上装作为难道,「公子自己留着便是,反正也没有多少。」 穆棠风正色道,「也是要给的,公子的银钱也不是平白来的,多少?」 谢含玉朝他弯了弯眼,「五两银子,平摊下来,公子给我二两半便是。」 穆棠风握着钱袋的手微紧,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来,檀木雕花窗梨木桌朱漆茶几,熏炉薰香裊裊,一看便是上房的陈设。 他一般都是住下房的,但是谢公子已经定下来了……再换也不合适。 穆棠风嘴角向下撇了一下,看着钱袋里的三颗碎银子,拿出来两颗给谢含玉,又把底下的铜钱都倒出来,数了五十枚。 一下子花了一大半……剩下的钱怕是连去京州都不够。 谢含玉收了他的钱,朝他笑笑,「穆公子太客气了些,你这银两所剩无几,到京州乘船便要五两银子……到时可要我先帮你垫上?」 穆棠风被他这一番话说的面上红了起来,连忙道,「不用……我这两日会想办法的。」 谢含玉倒也没有勉强,宽慰了他几句,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穆棠风跟在谢含玉身后,四周街巷车水马龙,江阴偏岭南,江南水乡之地,繁华富庶多钟鸣鼎食之家。 朱红的灯笼挂在琉璃瓦廊沿上滴熘熘的转,淡黄色的穗子飘散开来,清风吹着杨柳枝抚在水面上,在碧绿的湖面上盪出一圈圈的波纹。 他想着江阴到京州的船大半个月一趟,若是船还没回来,他能在江阴多留几日,想办法在这边存些银子才是。 「去京州的船可能要等两天才能到,不过江上最近涨潮了……可能提前回来也说不定。」
第6页 穆棠风点下头,目光落在路边推车上圆滚滚的橘子上,「船上待七八天,谢公子可晕船?」 他听宋奶娘说的,从江阴到京州的船,不比平日里划的小船,上面头晕目眩,一直在上面待上数日,有很多人都受不了。 谢含玉,「不怎么晕。公子晕船?」 穆棠风笑了一下,「还没有坐过,不晓得晕不晕。」 他说着到了卖橘子推车的小贩旁,问道,「这橘子怎么卖?」 小贩,「五文钱十五个。」 穆棠风拿出来他那个丑不拉几的大红色钱袋,从里面捏出来五枚铜钱,递给了小贩。 「这橘子是沙地里出来的,别看长得有些丑,里面橘肉可甜了。」 小贩接过了铜钱,给他那油纸袋装好橘子,递给了他。 穆棠风抱着橘子回去找谢含玉,忍不住道,「公子,这橘子好便宜。」 「我家乡那边十文钱才二十个。」 谢含玉看了一眼,这是丑橘,那小贩说的不假,看上去又肿又丑,不过确实甜。 「你家乡是哪里的?」 他当然知道穆棠风是邺城的,如今不过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穆棠风拿出来一个橘子剥起来,冷白的手指沾上了橘子汁,空气里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淡橘色的橘肉上带着丝子,他分开了一大半给了谢含玉,回他,「我家乡是蓝锦的,小时候同我母亲住在一起,后来才跟着父亲去了邺城。」 「谢公子呢?是哪里的?」 谢含玉微微一笑,接过了橘子,「玄丘长灵境。」 穆棠风听见玄丘二字有些耳熟,不过没能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地名。 到了阴江边上,翻涌的江水朝两侧卷过来,扑面而来水腥的气息,水流比前两日急上不少,看上去不像是能行船。 岸旁有收网的渔夫,谢含玉让他在原地等一会儿,去问了情况。 江边人不少,朱红的栏杆旁有不少江阴前来观景的看客,穆棠风离他们不远,几人的议论落进他耳边。 其中一个女子道,「近来你可听说了,城里连日消失了许多人……都是约摸二十岁的年龄,有男有女,据说是被採花贼带走了。」 「可还是前两个月的採花贼?听说长得奇丑无比……每夜闯一家人家,都会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黑色海棠金印。」 「就是他……听说后来那些身上有海棠金印的都不见了……凭空消失……城里衙役寻了许久都未找到。」 穆棠风听了几句,看着谢含玉走过来,敛了思绪。 「如何?这两日可以行船吗?」 谢含玉,「京州回来的船要过几日才能到江阴,阴江水急,这两日走不了,我们要在这里多留几日了。」 穆棠风微微放下了心,晚来几日,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原路往客栈里走,穆棠风开口道,「谢公子,你明日可要待在客栈里?」 谢含玉挑了下眉,「不在,公子有事?」 穆棠风,「我要出去卖写字画,本来想让公子到时帮我从客栈里一併拿下来,我一个人可能拿不完。」 今天晚上他要赶出来几十张字画,若是没人帮他看着,他没法分两次回去拿。 谢含玉,「那我明日帮你拿下来了再走。」 穆棠风唇角微微翘了下,「谢谢。」 「公子,你可真是个好人。」 谢含玉,「……」 穆棠风顾着跟谢含玉说话,手里还抱着一兜子橘子,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微微躬着身子的人正在朝他靠近。 周围人并不少,穆棠风感觉到背后有人似乎推了他一把,胳膊肘撞到了人,他侧目看过去,一个低着头一身破烂的乞丐擦着他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穆棠风连忙道歉,「抱歉,我……」 他正要将乞丐扶起来,乞丐面前的墨发挡住了大半张脸,隐隐从髮丝间露出来一双泛黄的眼珠。 那双眼珠动了动,目光落在穆棠风袖子里钱袋上,脏污的手指飞快地扯下了钱袋,转身钻进了人群里。 穆棠风眼睁睁地看着那乞丐抢了他的钱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一把将橘子放进了谢含玉怀里,扔下一句「公子回客栈里等我。」匆匆追了上去。 谢含玉怀里一包丑橘,目光落在迅速消失的人身上,感觉到空气中似乎隐隐有妖气,啧了一声。 九柱妖灵?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怀里的功德录隐约翻动,里面翻出来几个大字来。 救命恩人有危险,请速速前去相助。 谢含玉拿出来看了一眼,确定了后面没有与仙机无缘几个字,把功德录揣回去,转身回了客栈里,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那小子死了正好,省的麻烦他还要一路跟着。 …… 穆棠风穿过人群追上去,喊了一声,「站住——」 乞丐躬着身子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穆棠风跟着追上去,他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看书,体质跟不上,没跑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乞丐显然是惯犯了,这巷子里不仅偏僻,而且一条接着一条错综复杂,没一会儿巷子里就没了人影。 此时将近傍晚,巷子里暗了下来,黄昏的夕阳在朱墙边缘落下一道阴阳线,绿株藤蔓爬在墙上,迎面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第7页 墙角里有供着几座神龛,里边的神像多是以黑漆为主的蛇妖鼠妖,长牙利爪,眼珠里透着邪气,尾巴顺着神龛缠紧了整个香炉。 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平白里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心底蔓延上来,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的拐角处,那个乞丐坐在了地上,墨发微微垂着,泛黄的眼珠动了动,手里拿着他的大红色钱袋,青紫色的唇咧了起来。 …… 谢含玉走到了客栈门口,掂着手里的丑橘,剥开一个自顾自吃了,刚踏进客栈门,功德录翻了一页。 授恩不惠,与仙机无缘。 手里的橘子还剩下半个,谢含玉面无表情的把功德录拿出来,指尖冒出来一簇淡蓝色的火焰来。 就因为吃了那呆子的一个橘子,就是授恩不惠了? 第5章 二穷三白 穆棠风感觉到有些不对,背后蔓延上一层凉意,心跳鼓点一般砰砰砰撞个不停,感觉到有几道阴冷滑腻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乞丐红色的钱袋上,唇角抿了抿,背部挺的嵴直,硬着头皮朝乞丐走过去。 眼前闪过一道灰色的粗长的一节节的尾巴,有什么冰冷的毛绒绒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 穆棠风低头看过去,一截粗长的鼠尾缠在他的脚踝上,不远处的乞丐突然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吱——嘎吱嘎吱——」 乞丐脸上笑意不断扩大,嘴角咧到了唇根处,一双眼睛外凸,紧紧盯着他,眼珠泛黄,宛如一个被剥了皮控制强行阴笑的木偶。 穆棠风反应过来后扭头便跑,脚踝上的鼠尾缠地更紧了些,轻轻一拽,他整个人便扑在了地上。 「吱吱——」 身后的乞丐站起身来,笑的整个人身体不断抽搐,握着红色的钱袋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一直咧着的唇角流出了口水。 穆棠风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冷白的手指扣着地面的青砖缝隙,侧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一旁神龛里鼠妖的人像。 鼠妖垂着尾巴,一张脸上带着笑意,尖锐的牙齿露出来,灰扑扑的耳朵似乎动了动,黑色的眼珠里微闪,唇角向咧了起来。 鼠尾拉着穆棠风后退了些许,衣服磨在身上带着粗砺的微微疼痛,眼见着身后别控制的乞丐要朝他扑过来,穆棠风朝旁边侧了侧,握住了袖中银白色的匕首。 耳边突然穿过来一道劲风,穆棠风朝一旁看过去,谢含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旁。 谢含玉手里扔了一道黄符过去,乞丐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冒出一阵黑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神龛里面的鼠妖像「砰」地一下,脸上出现一道缝隙,碎裂成了两半。 谢含玉上前将乞丐手里的红色钱袋夺了过来。 穆棠风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还有些白,「谢公子,你又救了我。」 「多谢了……」穆棠风的目光落在乞丐身上的黄符上,「公子好生厉害,竟还会御妖之术?」 谢含玉将钱袋递给了他,「怕公子有事,一路跟着过来的。这符是我之前同一名大师求的,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穆棠风虚弱一笑,感激道,「你我萍水相逢,公子竟然不惜冒险来救我,大恩大德,穆某铭记在心,来日公子若是需要我帮忙,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含玉太阳穴跳了跳,假笑道,「举手之劳,公子言重了。」 「此地阴气极重,公子今日莽撞了,以后还是勿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穆棠风点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他们两人一起朝外走,穆棠风把红色的钱袋收进了袖中。 「其实也不只是这地方的原因,我自小体质特殊,常遇见一些妖物鬼怪……如今,早已习惯了。」 谢含玉挑了下眉,「常遇见?那穆公子能平安度过到现在,实在是不易。」 穆棠风唇角向上微微扬了下,「若说我运气好,每次都遇见这些东西,若说运气不好,好几次却又从妖怪手里被人救下来。」 「可能是因为常遇贵人,比如像谢公子这样的。」 这样拍马屁的话谢含玉从小到大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眼尾一挑,对上穆棠风真诚的眼神,里面尽是感谢之意与真心实地的崇拜,敷衍的话在嘴边又绕了回去。 他们俩一路上回到了客栈里,穆棠风去水房里重新洗了个澡。 雪白的里衫褪去,他皮肤白,又容易留印子,之前摔着了身上好几处都磨出了青痕,看上去有些骇人。 穆棠风避开了几处印子,洗完澡后换了衣服。连带着把衣服一起洗了,晾在了后边的窗台板上。 进屋的时候谢含玉褪了外袍坐在床榻边,穆棠风擦干了头髮,从行李里找出来笔和纸来,磨了砚台开始作画。 随意画了几副山水楼台,旁边提上有意境的诗句,他的字清秀隽逸,看上去极其赏心悦目。 谢含玉到了他旁边来,凑过来看了一会儿,「你还会画画?」 穆棠风笔尖一顿,在桃树上点了一些桃花,「以前随意画着玩的,后来发现能卖钱,就特地练了几年。」 谢含玉,「这字画能卖多少钱一副?」 「五文钱一张,人像画十文,当场画出来。」
第8页 穆棠风画完了最后一张,搁了硃笔在砚旁,等着画在桌上晾干,捲成卷放成一堆在桌上。 烛光在床榻旁摇曳,穆棠风看向谢含玉,「谢公子,今晚我们如何歇息?」 谢含玉,「没有多余的被褥,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穆棠风应了声,上了床榻里侧,谢含玉在外面躺着,烛台灭了,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窗外的竹叶影子映在朱漆窗栏上,房间里熏炉裊裊,月光透过来洒在地上,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身侧传来均匀的唿吸声,谢含玉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缕凉气顺着缝隙里进来,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淡紫色的妖气蔓延进来,跃过他伸向了里侧的穆棠风。 谢含玉伸手握住了那一缕妖气,轻轻一捏,淡紫色的妖气在空中消散,房间里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一名女子隐在暗处,看不清脸,只能看出窈窕的身段,以及额上插的清凝珠花步摇。 步摇上是一多海棠花,盛开细细的吐着蕊丝,里面的蓝色鎏金随着移动在花瓣里上上下下浮动,底下的珠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含玉眼角扫过去,神色淡淡,「告诉你们主子,这人我要了,别想打他的主意。」 女子轻声一笑,月色下露出一角绯色海棠花纹衣角出来。 「真是巧了,这人我主子也要定了。」 「阁下……莫不是要与九阙灵为敌?」 谢含玉坐起了身,墨色的长髮散在身侧,狭长深邃的眼眸里暗色翻涌,冷白的手指微动,女子整个被从暗处提出来,他掐住了女子的脖子。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玩味儿。 「为敌又如何?本座修行数千年……你们这区区九柱妖灵,以为本座会忌惮么?」 女子艷丽的脸在谢含玉手下越来越白,淡紫色的妖气浮动,还未成形便被打散在半空中,一双美眸逐渐睁大,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谢含玉用力一握,「咔嚓」一声,女子的脖子被拧断,淡紫色的妖气消散,在地上化成了一条咽气的花蛇。 窗户无声中被人合上,谢含玉粉碎了地上的花蛇,重新躺了回去。 他侧头看了一眼床侧里睡的正香的某人,眼看着这人脸上睡出了红晕,半边身子都朝着他倾过来,脑袋蹭在他枕头旁,唿吸都喷洒到了他的脖颈边。 谢含玉盯着他的脸,啧了一声,一脚踹在了身旁人的腿上,把人踹的离他远了些。 穆棠风眉心蹙了蹙,白净的脸上略微不满,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 没过一会儿,谢含玉刚闭上双眼,怀里突然多了颗脑袋。身旁的人一翻身,整个趴在了他身上,用手扒着他的脖子,唇角处碰到他的脸,鼻尖嗅了嗅,说了句「好香」,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穆棠风咬了一会儿没能咬动,又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 谢含玉面无表情的提起了穆棠风的后领子,把人拽起来,伸手轻飘飘一扔,扔到了床底下。 扔的时候使了点法力,穆棠风没有任何感觉,趴在桌脚旁还在睡。 就是睡的不怎么舒服,眉心一直拧着。 谢含玉用手帕抹了把脸,看着地上趴在地上还在睡的某个死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抱着被褥占了整张床。 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穆棠风感觉屁股上像是被人踹了两脚,他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入目是朱漆的桌脚,他整个人在床底下,脖子扭的有点儿疼。 他坐起身来,看着谢含玉还在床榻上睡着,懵了一瞬。 他记得他昨天明明是睡在里面的,为什么还能从床上掉下来? 谢含玉悠悠转醒,看着他在床底下微微惊讶了一瞬,「穆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穆棠风摸了摸脑袋,「我也不知我怎么会在床下……」 「可能是昨晚太不老实了掉下来的?」 穆棠风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没有连累公子同我一起掉下来。」 「今晚还是我睡外面吧。」 谢含玉说了声好,两人各自去洗漱,回来的时候,谢含玉递给了穆棠风一个玉符。 玉符是白玉雕刻的九尾狐狸,玉质剔透晶莹,摸上去净润清凉,背后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咒。 穆棠风看这狐狸有些眼熟,听谢含玉在旁边道,「这是一道护身符,可以抵御妖物邪祟。今天白日里我有事,不能去陪你,这玉符给你防身的。」 「公子,这也太贵重了些,我不能要。」 谢含玉把玉符塞进他手里,「我那还有许多这般的灵物,公子拿着便是,若是你一个人在外出了事,我会因此愧疚的。」 玉符在手里被暖的温热,穆棠风朝他弯了弯眼,「那我便谢过公子了。」 「公子待我如此,日后我便不称你为公子,唤你一声兄长可好?」 谢含玉心想唤声爷爷差不多,面上挑唇一笑,「好。」 第6章 蛇妖附骨 谢含玉帮着穆棠风把画搂到楼下,穆棠风在街上寻了处还算热闹的场地,离客栈又不算太远的,摊了块布在地上,把画都放了上去。 穆棠风让谢含玉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从客栈把砚台和笔墨拿了下来。 摆摊子的旁边有一张废弃的木桌,穆棠风搬了过来,在上面垫了层布,把砚台放了上去,旁边放几张空白的白纸。
第9页 谢含玉帮他弄好了,在旁边交代了两句,「记得不要丢了玉符,有危险的时候握紧玉符,我会立刻赶过来的。」 穆棠风朝他道谢,轻轻说了声好。 谢含玉转身进了人群里,没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穆棠风看了一眼,搬了个椅子在桌子旁坐下,把画摊开几副在桌上。 来往的人行道过时总要看上一眼,这公子生的俊俏,又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字,一身湛蓝发白的衣袍穿在身上,不显得破旧,反倒添了些出尘的气质。 不一会儿有几名公子哥过来,看了会儿字画,问他,「这是你自己画的?」 穆棠风点了点头。 其中一名公子哥把底下的一副字抽了出来,看了一会儿道,「那你这……是如何卖的?」 穆棠风,「字五文钱一张,画是十文。」 两个公子哥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一人挑了一张,递给了穆棠风一小碇银子。 穆棠风从钱袋里摸出来铜钱要找给他,那公子哥又问,「你这白纸是作甚的?」 「画人像的?」 穆棠风,「现场画人像,十二文钱一张。」 公子哥听的惊奇,「你还会画人像啊?」 「那不用找了,给我们俩一人画一张。」 另一名公子哥不满道,「不要,画在一张上面,不要分开。」 穆棠风拿了硃笔,等他们商量好了,蘸了墨开始动笔。 最后两人打算画一张,周围人见此好奇,纷纷围了上来,在一旁看着穆棠风作画。 穆棠风等两人摆好了姿势,硃笔在宣纸上提提点点,勾勒出两名俊俏的身形来,隐隐可以看出两人的轮廓。 一旁围上来的看的有些不可思议,小声议论起来,看着穆棠风不出十几分钟把两人宛如復刻在了纸上,忍不住道,「公子好生厉害。」 「这画法倒是第一次见,比寻常的肖像画画的有神多了。」 穆棠风的画法是抓住人的五官特点,在纸上把五官平面化,不是生硬的临摹,所以看上去反倒传神几分。 有人在后面道,「公子,给我来一张吧。」 穆棠风收了钱,等到画好了递给两名公子哥,两名公子哥看的十分满意,又给穆棠风加了些银子。 有人围上来看穆棠风的画,一时间他这边门庭若市,字画卖出去了好几副,肖像画排了十几个人。 穆棠风一个个画下去,一直到了下午,他的钱袋已经装满了,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客栈。 夕阳在屋檐下留下一抹残影,染红了一旁的云彩,院落里的木槿花顺着探了出来,传来若有若无的木槿香。 人群都散了去,穆棠风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掏出来手帕擦了擦指尖上印上的墨点。 「公子,可还接画?」 穆棠风收了硃笔,「不接了。」 一只婉脂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女子递过来一大碇银子。 穆棠风,「……」 他抬眼朝面前的女子看过去,女子一身淡紫色的海棠纹霓裳长裙,发上带着清凝海棠珠花步摇,上面的海棠花细细的吐着蕊丝,底下的珠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女子用轻纱遮着面,看不清脸,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细长,眼珠泛着淡淡的紫色,勾着风情万种的神韵,仿佛天生含着盈盈笑意。 穆棠风接过了银子,按着女子的身形动起了硃笔,等到画上女子成形,听她道,「麻烦公子在一旁提上字。」 「凤临座下九阙灵——附骨。」 穆棠风笔尖微顿,凤临?那不是当今太子的名号吗? 他多看了女子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按照女子所说在一旁提了字。 等待画在风中晾干,穆棠风帮她卷了起来,找了一条玉带繫上。 女子接过了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接过来的时候指尖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 穆棠风拧了下眉,感觉手背上一片密密麻麻刺骨的冰凉,女子收回了手,朝他轻微点了点头,拿着画身形消失在了巷子里。 夜幕降落下来,客栈旁的灯笼亮起来,烛光隔着灯笼布若隐若现,淡黄色的穗子在风中飘散。 穆棠风收拾东西回了客栈里,他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在楼下找店小二买了两块煎饼,拿着煎饼上了楼。 煎饼已经凉了,咬起来硬硬的,穆棠风用茶盏接了两杯水就着吃完了,去水房净了手。 房间里传来门从外面推开的声音,穆棠风探了头,看见了谢含玉,弯了弯眼,「谢兄,你回来啦。」 穆棠风用手帕擦干净手从水房里出来,把他那个红色的钱袋拿了出来,钱袋装的鼓鼓l囊囊的。 「谢兄,你看,我今天赚了好些银子。」 「这几日你帮了我许多,明日我请你吃饭吧。」 谢含玉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视线微凝,抓着他的手腕到了面前,「这是怎么弄的?」 穆棠风愣了一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海棠金印,黑色的刺青印在上面,在冷白的手背上十分显眼。 「什么时候有的……我也不知道。」 穆棠风回想起来,前两日在阴江边上,有人说採花贼留来的印记不就是海棠金印? 谢含玉墨眸翻涌,「今日可遇见了什么人?」
第10页 听他这么一说,穆棠风挠了挠头,脑海里浮现出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的脸来。 「今日傍晚遇见了一名女子,戴着面纱穿着海棠裙……让我给她画画,末了还提了字。说是什么九阙灵……附骨。」 「附骨?」谢含玉挑了下眉,「真是阴魂不散。」 穆棠风,「谢兄认识?」 谢含玉,「一条花蛇罢了,上不得台面。」 「这金印里有传送阵,你被她刻上了,到时只要她一施阵,你就会立刻被转移到她阵法那边。」 谢含玉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红绳来,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手腕穿过,系在了一起。 「这样……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穆棠风,「……」 他们两人之间牵了根红绳,穆棠风感觉有些不方便,他还等着上厕所呢。 「谢兄,能不能先松开,我想去上个茅厕。」 谢含玉微挑唇,「不行,万一她正好把你传过去了,我上哪找你去。」 穆棠风抿了下唇,「那……」 「你去上,我在旁边等着你。」 穆棠风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茅厕,他进去了,「谢兄等我一会儿。」 谢含玉在茅厕旁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一阵水声,等到水声停了,伸手扯了扯红线。 穆棠风从里面出来,跟着谢含玉回客栈,路上走路有些别扭,谢含玉看他一眼。 「没上够?」 穆棠风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不是,蚊子叮屁股了,有点儿痒。」 谢含玉,「……」 等到上楼后,谢含玉扔给他一瓶驱蚊的艾叶膏,「用这个涂涂就不痒了。」 看着穆棠风在他眼前扭屁股,实在是……让人恨不得扣眼珠子。 穆棠风把艾叶膏握在手里,看着谢含玉一脸感激,「谢兄,多谢你了,你真贴心。」 谢含玉上了床榻背对着他,回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穆棠风温声道,「谢兄,我现在上药,你不要回头。」 谢含玉眼皮颤了颤,心想他回个屁的头。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是不让他回头,他反倒心里有些痒痒。 谢含玉眼角瞥了过去,瞥到两瓣白花花的软l肉,还没来得及细看,穆棠风已经飞快地把裤子提了上去。 穆棠风爬上了床,他在外面朝着谢含玉的方向,问他,「谢兄,你有没有跟你想去的地方,明日我带你去。」 他今日赚了些银子,怎么说也得带谢含玉出去吃一顿。 谢含玉,「明日再说。」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枇杷树枝子在地上落了一道树影,月色映的窗户纸泛白,隔着黑夜格外显眼。 穆棠风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沉重,偏头睡了过去。 在他睡过去的那一瞬间,他手背上的海棠金印亮了亮,发出来一阵淡紫色的光来。 谢含玉手上的红线微紧,他睁开了双眼,侧头看过去,身旁哪还有穆棠风的影子。 功德录在他面前翻涌,亮出来一行字来。 救命恩人有难,务必前去相救,否则与仙机无缘。 谢含玉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收了功德录,在空气中抓到了一抹淡紫色的妖气,翻身下床,身形迅速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长灵境里。 附骨指尖握着海棠金印,看着面前躺在地上还在睡的人,面色难得出现了一丝怔然。 她一双美目流转,朝一旁挥了挥手。 「带下去。」 第7章 长灵境 穆棠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牢房里。 周围是三面墙壁,上面带着残垣和裂开的缝隙,面前是黑漆的铁门,一道道的把他困在里面。不远处的顶梁看上去波光粼粼,映着天色和深沉的水波纹,宛如琉璃一般清透净润。 有几道波纹折射在他一旁的墙上,长长的几道泛着银光,随着水波纹晃动而晃动。 穆棠风站起身来,走到了铁门前,他顺着看过去,两旁是长长的走廊,一道道铁门立在两侧,里面关押着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子女子。 他们个个低着头,看上去像是睡了过去,垂头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穆棠风对面的牢房里是个男子,男子一身青色的长袍,同样低着头,靠在墙面上一动不动。 「喂,公子?」 穆棠风喊了一声,那人毫无反应。 「公子——」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穆棠风握紧了手里的玉狐符咒,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微微发热。 想来应当是那个女子带他过来的,谢含玉正在赶来的路上。 穆棠风在牢房里转了转,耳朵动了一下,听到远处锁链碰撞在一起,有人进来了。 他躺在了地上,维持着醒来的姿势闭上了眼睛,眼睫下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看着外面。 两名侍女带着一名男子进来了,她们身上穿的都是淡紫色的牡丹长袍,长发绾成流云髻,上面插着一根海棠珠翠,两颗琉璃珠子随着行走碰撞在一起,清冷冷的。 面容生的都是姣好,中间的男子左看看右看看,开口道,「两位仙子,你们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 侍女们目不斜视,在穆棠风对面的一间牢房处停了下来,把人扔了进去。
第11页 其中一名拧了下眉,「放在一起会不会出事?」 另一名道,「现在人满了,先这样吧。等到一部分人从幻境里出来,牢房空了再说。」 男子被轻飘飘地扔了进去,他看了一眼墙上靠着的另一名男子,瞪大了眼,「仙子,你们不会要杀了我吧?」 「我们无冤无仇,我听了你们的话到此地,你们不会是骗我的吧?」 侍女盈盈一笑,「自然不会杀你,你只需要睡上一觉,醒来就可以走了。」 说着从手里拿出来一个珠子,珠子泛着深蓝色的光,上面绘了些梨花海棠纹的图案。 珠子浮到了半空中,那男子越来越困,眼皮子逐渐合上,低着头倒在了一旁。 珠子亮了亮,里面浮现出男子的身影来。 侍女拿着珠子看了一会儿,确定男子进了幻境里面,推开铁门出来,重新上了锁,沿着原路回去了。 穆棠风等到人走了,睁开眼从地上起来,方才带进来的男子也陷入了沉睡,他喊了两声,那人根本醒不了。 直觉这地方有些诡异,穆棠风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小铁丝来,对准锁眼转了转。 他小时候经常受欺负被锁在柴房里,后面学聪明了自己带了根铁丝,被关进去后就撬锁出去。 这锁是银制的,上面还刻着蛇纹图腾,穆棠风转了一会儿,银锁「咔嚓」一下,开了。 穆棠风从里面出来,按照原先侍女过来的方向朝外走,一路上没有再碰到人,他出了牢房里。 到他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处水牢,里面不知道使了什么术法,能够隔绝开水辟出空气变得与地面上无异。 周围是廊沿府邸,朱墙绿瓦盖成,两旁种了大片的海棠花,随风肆意摇曳着,吹来一阵淡淡的海棠香。 穆棠风朝着最中间的府邸走,路上看到有人过来,躲在了青铜鼎后面。 还是同样装扮的侍女,十几名端着托盘进了主殿里,没一会儿又退了出来。 穆棠风悄悄看过去,在主殿里看到了那名熟悉的紫衣女子。 女子不远处还有一名男子,她跪在地上,男子支着头坐在主位上。 那男子穿了一身银白色的月华褚纹长袍,容貌生的明艷昳丽,眼皮薄而狭长,浓密的睫毛宛如鸦羽,淡色的薄唇微微勾着,神情中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穆棠风正看着,那男子猝不及防地抬了眼,他与那男子的视线对个正着。 眼眸漆黑深沉,看着他时带着些许兴味。 穆棠风感觉心脏跳的厉害,一阵气血向上翻涌,连忙转过了身,身形结结实实的隐在青铜鼎后面。 他身旁传来了一声轻笑。 穆棠风侧头看过去,谢含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旁边。 「谢兄!!」 穆棠风方才被吓死了,朝着谢含玉扑了过去,嘴角向下撇了撇,「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含玉提着他的后领子把人提开,「松手。」 穆棠风松了手,一双含昙般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谢兄,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谢含玉,「你手里的玉符,用符咒可以感应到。」 「这样啊。」穆棠风看了一眼大殿里,小声道,「我们赶快走吧,刚刚那里面的人看到我了。」 谢含玉握住了他的手腕,身形在原地化为了两道光,消失在了长灵境里。 大殿里。 附骨跪在了地上,转头扫了一眼,开口道,「主子……就这么把人放了?」 男子挑了下唇,「北境很快就要乱了,谢含玉在他身边待不长。」 「等着吧……金蝉……孤要定了。」 第8章 分别 穆棠风跟着谢含玉出了长灵境,整个人浮在半空中的感觉十分玄妙,他朝下看了一眼,不由得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角。 「谢兄,你还会奇门遁甲之术?」 谢含玉看了一眼他的手,穆棠风抿了抿唇,晓得他不大情愿,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这也是那位路过的大师给我的符,可以疾行千里。」 谢含玉顿了下,又道,「这符只有两张,这次为了救你出来一下都用尽了。」 穆棠风听完后面露愧色,道歉道,「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脚下,小心翼翼地拽了谢含玉的一小片衣角。 「谢兄遇见的那位大师叫什么名字,改日我若是能遇到,就再为你求几张。」 谢含玉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不用了,他已经仙逝了。」 「这……」穆棠风,「那日后我若是碰到了厉害的大师,再为谢兄求一些厉害的符咒。」 跟谢含玉相处这些日子,他隐约摸到了这人的一些性子。 嘴上客气,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典型的道貌岸然。 不过这人也确实救了他许多次,谢公子本质上并不坏,他乐的顺着他的意欠一些情。 谢含玉含煳不清的应了一声,带着他到了客栈门口,把他放下来。 「我在玉狐上面加了一道御妖咒,寻常妖物近不了你的身,你随身带着,应当出不了什么问题。」 穆棠风握紧了玉狐,「谢兄要走了吗?」 「我临时收到些消息,家里那边出了点事,剩下的路可能没法陪着公子了。」
第12页 「望公子见谅。」 「没事。」 穆棠风心里划过一丝怅然,又要落单了啊……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这么快就要走了。 谢含玉察觉到了他的低落,勾了下唇,「穆公子,我们还会再见的。」 「路上万事小心。」 谢含玉说完,转身走了,身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穆棠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确定了谢含玉真的走了之后,蔫头耷脑的回了客栈。 算起来……已经过了两天了,明日不知道江上能不能行船。 他把银子收拾好,一个人坐在梨花桌旁的木椅上,对着窗外嘆了口气。 一个人也好……本来他就是一个人的。 穆棠风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会儿,振作起来,从行李里拿出书本来,开始认认真真的背书。 专注的做一件事之后,注意力很快就被分散了。 直到眼前的书本暗了下来,落下一层模煳的阴影,穆棠风才从书本里把心神收出来。 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黛青之上有一抹橘红,云彩被染成了绯色,大半的天空都坠进了夜暮里。 穆棠风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他拿了银子出了房间,到楼下找小二买了一碗素面,在一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江阴繁华,客栈里的客人从天涯何处来,聚集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五湖四海的奇闻异事。 穆棠风一边吃着面,一边听着他们讲话。 坐在他旁边的是两个拉着胡茬的大叔,穆棠风在街上见过他们,是本地的,就住在客栈附近,来这里可能就是吃顿晚饭。 他们两人要的也是素面,旁边放了一碟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一边议论。 「我昨晚,好像在客栈里看到了清女。」 他对面的大叔哈哈一笑,「你哄谁呢?清女能看得上你?」 「真不骗你,就在客栈二楼上。」 他们所说的清女,是年轻女子死后所幻化成的幻妖,栖息在妖门与人类的交界处,擅长织造环境。 穆棠风听过清女,传闻女子以姿色惑人,专门勾引貌美的书生。如果书生受了迷惑,就会被带到清女所编织的幻境里,被她们一点点的蚕食殆尽。 旁边的两个大叔扯皮了一会儿,提到了妖界的事。 「听闻江才子说,妖界北境要重新洗牌了,大妖许多都在北上争权。」 另一位大叔吃了口面,嗤笑道,「江才子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你也敢信。」 「再说了,妖界洗牌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是瞎操心啥呢。」 剩下的话穆棠风没有听清,他吃完了面,放了十文钱在桌上,回了二楼。 他到了房间门口前,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垂眼看着地上的东西。 地上一个木头雕的小娃娃,造型是他的模样,刻的八.九不离十。娃娃版的他穿着一身喜袍,手里拿着长仗,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种东西绝不能碰,就要装作没有看见,不然一碰就要出事。 穆棠风默默收回了视线,握紧了谢含玉留给他的玉狐,推开门径直进去,顺手合上了门。 屋里尚且暗着,他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火光亮了起来,照在桌上垂下一大片阴影。 穆棠风脱了外袍放在桌上,去了一旁的水房里洗漱。 他去的时候水房里已经提前放好了热水,上面还漂浮着粉红色的花瓣,热气裊裊浮在半空中。 穆棠风以为是小二帮他提前放了水,在心里暗自感嘆小二可真周到,脱了衣衫进了浴桶里。 在浴桶里泡了好一会儿,鼻尖前是花瓣的香味儿,穆棠风昏昏欲睡,隐约听到房间里似乎传来了动静,他才回过神来,匆匆洗完穿衣服回了房间里。 他打了个哈欠,用长锦帕擦了擦头髮,目光在落到桌子上时微微一顿。 只见原本只放着烛台的桌子上,多出来一个木雕的小人儿,小人儿娃娃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穿着大红喜袍,嘴脸咧出诡异的笑容。 正是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个。 穆棠风心里蔓延出一阵凉意,他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装作熟视无睹,硬着头皮躺上了床榻。 床帐被合上,他用被子蒙住了头,手里紧握谢含玉的那块玉狐玉佩。 穆棠风耳朵竖着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精神高度紧张,没一会儿眼皮子越来越沉,逐渐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看到了一张脸,那个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木雕娃娃,正在他床头看着他。 第9章 清宫女官 穆棠风再次醒来的时候,人是在马车里。 他眼前一片模煳,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宽敞的马车里,坐着十几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子,他们都穿着大红色繁复喜纹长袍,衣服一模一样,仔细看过去,容貌也有相似的地方。 都是俊俏斯文的长相,看上去就像书生。 穆棠风似有所感的低下头来,在自己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大红色喜袍。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外面天色似乎黑了下来,车帘偶尔飘起来,外面是深不见底的夜暮。
第13页 青年们各自找地方坐着,都是醒着的,有的面色着急,有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穆棠风猜他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 他注意到在他旁边角落里的一名男子,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 无非其他,这男子相貌生的太好了些。 这一车里的青年都能算得上俊秀,男子的相貌却比他们更好上一大截,让人忍不住地多看。 雪白俊逸的脸上眼眸狭长深邃,眼皮子微微垂着,透出几分冷淡,眸如点墨,眼睫长而密,淡色薄唇,挺直的鼻樑与下颌线形成精緻的弧度。 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感觉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出了长灵境之后记忆便被抹去了,所以也记不起来,这位就是他在长灵境大殿上见过的男子。 他不知道这是要带他们去哪,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猜想应当是与那小人儿雕像有关。 马车里没人议论,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也不好意思开口。 看他们面上,大多都带着疑惑和担忧,估计是和他一样莫名其妙被带过来的。 穆棠风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狐,小声嘀咕了一句。 「谢兄,要是你在就好了。」 穆棠风在角落里坐着,偶尔透过被风吹着扬起来的车帘看向窗外。 外面原本是一片漆黑,后来渐渐出现了蓝色的火焰,有白面红唇的女子提着青灯从旁边飘过去。 「这是要带咱们去哪儿啊……」 离穆棠风不远处的一个男子沖旁边的人小声道。 穆棠风还看着窗外,闻言耳朵却竖了起来。 他身旁的男子道,「咱们碰到的是清女……不过不知道她要带我们去哪里。」 「还给我们都换上了喜袍,不会是要把我们带回去成亲吧?」 「咱们那么多人……都要跟清女成亲吗?」 穆棠风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在客栈听人议论,夜里就真给他碰上了,暗暗想自己真是倒霉,转眼又在想客栈里的银子。 就算他到时候从这里逃出去了,银子也拿不回来了。 他掂了掂袖子,隐约期待清女带他走的时候顺手把他的银子也捎上了。 然而袖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穆棠风嘴角撇了撇,情绪低落下来。 还进京赶考呢,身无分文,要如何过去? 那两名青年还在议论。 「我是在回家路上看到了一个同我雕的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没忍住捡了看看,然后就被带到这里了。」 另一个惊讶道,「我也是,小人儿还穿着大红色喜袍。」 周围人听见了,好几个青年都跟着附和。 他们都是碰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捡起来之后就到了这里。 弄清了关窍,其中一人嘆了口气,「想来我们不应该碰那邪物的,正好着了清女的道。」 「下次一定长个记性。」 「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 穆棠风一直没有插他们的话,其中一个人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兄弟,我看你方才一直没有附和我们,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 穆棠风抬头看向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看到了小人儿,没有捡,但是它一直跟着我。我假装没有看见,夜里睡觉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几个人一阵唏嘘,感嘆他这运气也太差了些。 穆棠风抿唇不说话了。 马车行驶了好久,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车帘子被人掀起来,一个白面红唇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吐出来两个字。 「下来。」 一车男子没有一个愿意先下去的。 白面红唇的女子乌黑的眼珠看着他们,二话不说捞起了最靠近门口的一名男子,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他直接扯了下去。 男子摔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嗷嗷直叫。 马车里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从未见过这般粗鲁的女子。」 不过其他人都害怕被她这么直接拽下去,陆续都下了车。 穆棠风在角落里,等到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和角落里的貌美男子,他慢吞吞地跟着下去了。 他下去的时候女子已经上了马车,嫌他动作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了下去。 穆棠风在地上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啃泥,一旁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他。 他屁股上还疼着,感觉到一阵委屈,怎么别人都没事,就踹了他一个。 好丢脸啊。 握着他的那只手冷白修长,食指上带着一个海棠纹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个小纂「魏」字。 「没事吧。」 那人开了口,声音清冽好听。 穆棠风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戒指上,心想这人真是胆子不小。魏乃国姓,他这般随意纂刻在饰品上,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可是会招来横祸的。 他松开了手,朝男子道谢,「谢谢。」 貌美男子松开了他。 穆棠风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天空是暗沉的紫色,半阴不阴,半明不明,他们面前是一座墨檐朱瓦建成的府邸。府邸上挂着匾额,字体柔美清逸,写着「清宫」两个大字。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莲花池,洁白的莲花亭亭立在荷叶边旁,底下的水泛着深色,偶尔有波纹一圈圈漾开。
第14页 从府邸里面走出来一名女子,女子依旧是白面红唇,与方才他在路上遇见的还有拽着他们下马车的女子不是一个人,但是妆容衣着却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水蓝色碧波广袖长裙,髮簪是一颗淡青色的琥珀珠,脸上扑着厚厚的脂粉,嘴唇红的像是吃了小孩儿。 女子看了他们一眼,朝府邸里走,示意他们跟上。 一路跟着进了府邸里,里面像是按着凡世的宫殿仿建的,山水承合,宛转起势,阆苑珠寰,朱漆玉篱。 与凡世宫殿有些许不同,这里的宫殿建造的更压抑一些,琉璃瓦密密麻麻的汇聚在一起,像是把他们关进了一座方正的牢笼。 柱子上面雕刻的有壁画,穆棠风顺着看了两眼,上面的都是女子,服饰看上去像是前朝女官。 女子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偏院,走到一处小院前就推一个进去,顺带把门合上。 一个个的接着把他们分开关进了院子里,到了穆棠风和那貌美男子时,只剩最后一间了。 女子在穆棠风和貌美男子之间看了半晌,把他们两个一起提熘进去了。 穆棠风被提着后颈衣领子进去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这女子轻飘飘地能把他一个成年男子提起来……力气简直恐怖。 进去后,朱漆红门被「砰」地一下从外面合上。 院子是普通的院子,角落里还种着一棵枇杷树。 穆棠风看了貌美男子一眼,心想他们两人倒也是挺有缘的,开口道,「公子,我们先进去吧。」 貌美男子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里。 里面的摆设一桌两椅,一床一柜,然后没了。 穆棠风看的有些愣,只有一张床,他们两个人晚上是要睡在一起了? 转眼想想倒也释然了,同为男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 桌上摆的有茶具,里面的茶水还在裊裊浮着热气。 穆棠风感觉有些渴,他握着茶壶倒了一杯水,还未端起来,对面的貌美男子开口了。 「里面不一定下了什么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喝。」 穆棠风「哦」了一声,端起来茶杯把里面的茶水喝完了。 貌美男子,「……」 穆棠风给他也倒了一杯,「她们把我们带过来,看样子不是要杀了我们,至少不是现在,所以目前不用担心。」 毕竟要是想动手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可以动手。 这是他多年撞邪得出来的经验,一般他被抓住,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妖怪都会先准备准备,然后再杀他,前几天都是供他吃供他喝的。 所以只要想办法在妖怪要动手的前一天逃掉就好了。 貌美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漆黑的眼眸看着他,微微一笑,「公子当真是豁达。」 穆棠风见他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车上未见公子开口,公子是如何进来的?」 貌美男子,「同他们一样。」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两人一个院子的,我们可以商议商议对策,想办法在清女动手前逃出去。」 貌美男子微微挑了下眉,「公子有主意?」 穆棠风摇摇头,「总会有办法的。」 他想着今后两人可能都要绑在一块儿,不好意思地向貌美男子道,「我唤穆棠风,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貌美男子微微一笑,「凤临。」 第10章 前朝女丞 晚上的时候,清女给他们送来了两碗素面,清水寡汤,只有面,连个菜叶子都看不到。 穆棠风肚子确实饿了,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看着对面的凤临没有要动筷子的打算,开口道,「凤公子,你不吃吗?」 凤临摇摇头。 「吃饭才有力气逃跑。」穆棠风试图劝他。 见劝说无果,穆棠风就不说了,自己开始吃起了面。 虽说面是素了些,但是清女手艺很好,清汤煮出来的味道也很不错。 他吃完了面,想起来在院子里看的画,开口道,「院子里的壁画,刻的有些像前朝的女官。」 前朝是女帝执政,秉性男女一视同仁,因此朝堂之上女官很多,最出名的要属女丞上官月涂。 上官月涂一步一步从平民考上来的,当年一首江阴赋,艷压当时的参考文臣,夺了当朝状元。 女帝执政注重培养清贵,上官月涂作为清贵之首,非常得女帝赏识,一路提拔,后来官至女丞,死后封号清平郡主。 她在世时,曾婚配上一任状元贺允熙。 贺允熙名满九州,有大宋第一才子之称,十七岁高中状元,写得一手好字,诗词歌赋冠绝天下。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上官月涂二十八岁嫁给三十五岁的贺允熙,在婚后没两年就自尽了。 穆棠风想起来这一段往事,感觉有些可惜。那般才情的女子,他是非常欣赏的。 凤临冷白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开口道,「上面刻的,正是宋朝女官。」 「为首的是女官之首,清平郡主上官月涂。」 穆棠风心道果然,问道,「那这座宫殿……」 「上官月涂死后怨念难消,在妖门旁建了一座宫殿,自封清宫之主。」 穆棠风,「凤临兄,看来你了解的不少。」 「那她抓我们过来是……」
第15页 凤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桌上的烛台忽隐忽现,外面有女官进来收拾碗筷,看到穆棠风面前吃的干干净净的碗,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 穆棠风有些不好意思,朝进来的清女笑了一下,「你们手艺真好。」 白面红唇的清女,「……」 凤临,「……」 清女收拾了碗筷下去了,出门的时候瞟了穆棠风一眼,眼里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物种。 穆棠风跟着出门,门外两名清女守着,看着他出来,伸手拦在他面前。 「不能出门吗?」 清女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穆棠风脚尖转了个方向,在院子里没有什么发现,又回了房间里。 房间里,凤临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个幽蓝色的海棠纹珠子,里面有细小的鎏金浮浮沉沉,像是星辉细细洒落一层,看上去十分吸引视线。 「凤临兄,我们晚上如何睡?」 凤临冷白的指尖握着珠子,看他一眼道,「你睡里面吧。」 穆棠风哦了一声,又去院子里转了会儿,回来的时候看到凤临已经睡下了,他吹了桌上的蜡烛,上床去了里侧。 他扯了一些被褥盖在身上,目光落在一侧的墙面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梨花树林,里面有一处亭台,上面一张书卷,上面是温柔俊逸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若有一人,君与之两情相悦,当如何?〕 旁边还有砚台和硃笔,看上去是想让他答题。 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沿着往桃林里,泥地里松松软软,落了不少桃花瓣,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在桃林里兜兜转转,怎么也绕不出去,无论是哪个方向,最终都会绕回来亭台。 穆棠风猜想他若是不答题,应当是出不去了,稍作犹豫,上了亭台到了桌案前。 与一人两情相悦? 穆棠风想了想,自己并没有经过感情之事,这种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答。 虽然说正常的回答都是与之白头偕老,但是他还是按照自己心里的答案答了上去。 穆棠风在下面的空白处写上了自己的答案。 〔未经此事,不知当如何。〕 他的答案写上去后,天边桃色散了去,一阵白光闪着,身体回到了实处。 睁开眼来,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穆棠风于是又睡了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凤临已经起了,坐在桌旁玩着那颗珠子。 穆棠风去院子里洗漱了,坐到了凤临对面。 「凤临兄,你昨天有没有做梦?」 凤临收了珠子,抬头看他,「穆公子做梦了?」 「做了。」 穆棠风,「梦见一片桃林,里面一处亭台书卷,我走不出去,只有答了书卷上的题才能放我出去。」 他把书卷上写的东西和自己怎么答的告诉了凤临。 凤临,「应当是清女入了你的梦。」 「你既然已经出来,就说明答的没有问题。」 穆棠风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的。 没一会儿清女给他们端了早膳进来,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们一会儿出院子集合。 这是肯放他们出去了。 穆棠风吃完了早膳,凤临这次也吃了一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儿的门,这次并没有女官阻拦。 穿着衣服的一重青年都从院子里出来,彼此看着对方,有的在马车上聊过的又凑到了一起。 穆棠风发现人似乎比之前少了些,等听到有人提起来,才确定他没有感觉错。 「李梁和赵越怎么没出来?」 「不晓得。」 他们还在猜测,里面的清女推开门出来,拉出来两具尸体。 白面红唇的清女提着两名穿着喜袍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拖了下去。 两名男子都是他们昨日见过的,此时面色灰白,心脏处被人用剑刃捅穿,鲜血拖了一地。 第11章 水池幻境 几名男子都十分恼火,质问清女,清女们面无表情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只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去那边。 「这群妖女欺人太甚!!」 有一名男子忍不住道,「今日死的是他们二人,说不定明日就会是我们。」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话音未落,那名鼓励他们出去的男子突然眼珠外凸,面上一副惊恐痛苦的表情,他脖子闪出一道细细的银线,银线沾了血,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鲜血喷涌如柱,男子的头颅滚落在地上,穿着喜袍的身体倒在头颅旁边,看上去死不瞑目。 院子里安静下来,一名清女凭空出现,一手拽着地上男子的头髮,一手拖着他的身躯,身形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原地。 鲜血在青石地板上凝出一片深红,空气里浮着未散去的血腥味,剩下的公子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地上的一摊血,个个脸色发白,有一个还扶着树吐了。 这是清女明晃晃给他们的警告,不要想逃出去。 穆棠风面前的地上溅了不少血,他后退了一步,在地上看到一根极细的银线。 他将银线捡起来,这银线沾了血,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锋利无比,他手指稍微不注意,就被割出了血。
第16页 穆棠风用手帕将银线上的血擦干净,折在一起放进了袖子里。 手指冒出来两滴血,他用手帕按了一会儿,到血不流了才松开。 凤临一直在他旁边看着,目光里些许不解,问他,「穆公子取这银线是?」 「感觉应该会用到。」 清女领着他们朝廊沿里走,剩下的人这次都不敢议论了,跟在清女后面,绕过千转百折的走道,到了一处水池前。 水池碧绿清澈,浮着裊裊热气。 清女看了一眼他们,指了指温池,「衣服脱了,进去。」 众人,「……」 他们都是书生,读了那么多年的礼贤仁德,如今在清女面前个个都红了脸。 有一个男子鼓起勇气看向清女,不好意思道,「我们岂可在女子面前随便脱衣服沐浴。」 「太过不雅,有失体态。」 清女才不跟他们叽叽歪歪,心里想着这群书生真费事,揪着话最多的那个提熘到面前,三两下扒了他的衣服,把他扔进了水池子里。 衣衫撕碎在半空中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大红色的喜袍轻飘飘地散了一地,书生被扔在水池子里,在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 众人,「……」 清女又扭头看向他们,面无表情道,「下去。」 这次不用她动手了,他们一个个接连跳了下去,在水池中才开始脱衣服,避免了像第一个被扒光在众人面前的尴尬。 穆棠风跟着跳了下去,他看着水池,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才开始慢吞吞的脱衣服。 清女看着他们都跳下去就走了。 大红色的长袍褪去,里面是雪白的里衫,穆棠风脱了衣服放在靠岸边的石头上,露出来背后凸出来的蝴蝶骨,背部线条宛转凌厉,宛如待开凿的一块儿冷玉。 他右肩上有一道莲花金印,莲花紧紧闭合,泛着金色的圣光。 「穆公子。」 穆棠风听见人声,连忙背过身来遮住了金印,伸手拔了玉冠,墨色的长髮散在身后。 凤临衣衫尽褪,皮肤冷白,肩宽窄腰,腹部排列着块状的腹肌,线条顺着水流蔓延到了下面。 穆棠风看了眼他的小腹,再看看自己平坦坦的肚皮,唇角撇了下,问他道,「怎么了?」 「我方才似乎看见你后肩上有东西在闪。」 凤临目光落在他肩侧。 「你应当看错了。」穆棠风,「兴许是我方才拿银线时折射出来的。」 凤临应了一声,到了他旁边。 其他人纷纷落了池,都是裸着在水池里,他们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清女这是何意。 穆棠风大致猜出来了。 这是前朝结婚前的礼仪,婚前需要净身,在池中沐浴半日,然后三天不可以吃东西,只能喝清水吃些果子,直到成婚典礼结束为止。 池子里的水是温的,泡着很舒服,穆棠风头髮被浸湿,他摸了摸后面的岸边,玉狐还在,稍稍放了心。 「还有三天时间。」穆棠风说。 凤临摇了摇头,「两天。」 「仪式开始那日,她们可能就会动手了。」 穆棠风拧了拧眉,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巨石上,在池水里待的有些困了,听见周围安静下来,他阖了阖眼睫。 四周十分安静,鼻尖传来淡淡的药香,有水纹波动扬起水花的声音。 「公子?」 一旁传来女子的声音,穆棠风眼前有些模煳,隐约看到不太对劲的东西,反应过来后立刻闭上了眼。 偌大个水池,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他跟一名只穿着里衫的女子。 女子的相貌他都没看清,发现非礼勿视后眼睛就已经闭上了,如今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情况。 想起来昨日里做的梦,想来又是清女的手笔。 女子在他耳边轻声一笑,「公子已经看了我的身子,我贞洁不保,公子可要对我负责?」 穆棠风听的一愣一愣的,闭着眼睛扭向一旁,「这里方才有十几名男子,你没看见?」 「看见了还往这里跑?」 哪有这么碰瓷的?再说这女子分明穿衣服了,找茬找的不要太明显。 女子声音柔柔的,「我来时只看见了你一个。」 穆棠风哦一声,「你都说了是你自己要过来的。」 「……」 女子卡了一瞬,然后声音冷了下来,「你必须得对我负责。」 「否则就是背信弃义,不守礼信。」 穆棠风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还带这样的,他反驳道,「姑娘,哪有你这般不讲道理的?」 「若是天下女子都如你这般,哪个男子能娶到良人?」 「我这般又如何?你们读书人都这么能言善辩?看了便是看了,就应当负责。」 穆棠风即便看不到女子的脸,也能听出来她语气间逐渐激动起来,他连忙道,「姑娘,你冷静一下,仔细听我说。」 「你误入水池,我方才并未看到你任何不该看的地方,这是其一。其二,我一直在闭着眼,未想过占姑娘半分便宜。其三,姑娘的婚姻之事是重要的大事,岂可如此草率?」 「我与姑娘初次见面,彼此之间尚不熟悉,若是日后不合适,岂不是姑娘吃亏了?」 「姑娘婚配应当选自己接触过的合适的良人,选择能陪伴自己过一生爱护姑娘的。」
第17页 然而女子并不上他的当,冷笑道,「叽叽歪歪那么多,你不就是不想娶?」 穆棠风,「……」 第12章 面临死局 穆棠风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半晌后实诚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想娶。」 他话音落了,感觉到面前气息徒然一变,清女发出一声嗤笑,嗓音又尖又利,一字一句道,「那你去死吧。」 凭于对危险的直觉,穆棠风此时也顾不上非礼勿视了,睁开眼立刻就往旁边闪过去。 面前的清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白面红唇,不难看出来妆容下清丽精緻的脸。只是如今那张精緻的脸尽是扭曲,杏眼凸出瞪着他,里面蔓延着滔天的恨意。 清女指甲锋利无比,扑过来就要去掐他的脖子。 穆棠风慌乱之下碰到了岸边的玉狐,握紧了玉狐侧身闪躲,但是他速度远没有清女反应的快,清女转瞬之间已经到了他面前。 眼看着那双苍白髮青的手朝他掐过来,穆棠风下意识闭上了眼,他闭眼后听到了一声惨叫,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手里的玉狐发出墨色的光,带着浓重警告的妖气,那阵墨色黑雾一般翻涌出来,笼罩在穆棠风身边,逼得清女步步后退。 她被灼伤了眼睛,捂着眼睛消失在了水池里。 穆棠风低头摸了摸玉狐,握着玉狐真诚地道谢,「谢兄,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真好。」 此时此地,远在北境的万妖城。 谢含玉正坐在主位上听着手下汇报事项,耳边猝不及防传来一道温润清澈的声音。 「谢兄,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真好。」 他啧了一声,心想那小子可真是个招邪体质,他这才走两天,就又遇到麻烦了。 玉狐上有他下的几道符,在穆棠风遇到危险时会保护他,而且在这期间能够传音。 他能听到穆棠风的,穆棠风听不到他的。当然如果他想让穆棠风听见的话,也是能的。 他听着穆棠风又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感觉耳边有点儿吵,忍不住揉了一把耳朵,传了一道音过去。 「闭嘴,吵死了。」 一天到晚叭叭个不停,胆子小还屁事多,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当上佛祖首徒的。 穆棠风听见玉狐里传来了谢含玉的声音,呆了一瞬,欣喜道,「谢兄,是你吗?」 「你听得见?」 谢含玉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穆棠风有些卡壳,心里的激动溢上来,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些什么,舌头打结一样磕磕绊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兄嫌他啰嗦,他怕说多了谢兄烦他。 但是好不容易又联繫上了,想多跟谢兄聊一会儿。 他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组织了语言,开口道,「谢兄,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啊?」 谢含玉似笑非笑,「这么想见我?」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有下属在压低了声音,磁性里带着几分兴味。 穆棠风摸了摸耳朵,感觉有些热,抿唇道,「想。」 有谢含玉在,遇到危险就不用那么担心了。谢含玉虽然经常嫌弃他,但是每次都愿意第一时间过来救他。 谢含玉哼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过段时间。」 穆棠风握紧了玉狐,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清女消失后,眼前的景象逐渐一点点变化,天空一点点变成了浅淡的蓝色,上面波光粼粼的闪着光。 等到他唇腔肺部都有水漫进去,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溺水了。 身体一片麻木,仿佛不受控制的不断向下沉,穆棠风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但是如何也动不了。 眼睛一片酸涩,他握着玉狐,四肢僵硬的垂着,耳边传来谢含玉的询问,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反倒进了更多的水。 光线透过湖水在下面映出光晕来,在他快要沉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手臂一伸,将他揽进了怀里。 穆棠风眼睫合上了。 谢含玉那边收不到回復,担心穆棠风又有事,指尖画了道符,面前展现出那边的画面来。 等看清后,他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在靠近湖边的岸上,穆棠风披着里衫昏迷不醒。魏凤临在他身旁碰了碰他的鼻息,按了一会儿他的胸口,把肺里的水挤出来,然后捏着穆棠风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低头帮他渡气。 谢含玉没有看到前面,只看到了魏凤临伏在穆棠风身上碾着他的唇,两人姿势暧昧气氛旎旋。 他可不信魏凤临会是对这小子有意思,不过魏凤临肯纡尊降贵的一路跟着穆棠风,可见他目的绝不单纯。 有魏凤临在,他多少放了心,反正一时半会儿弄不死,于是收了画面和玉狐符咒。 穆棠风睁眼的时候就对上了魏凤临的脸,魏凤临眼睫微微垂着,唇还贴在他的唇上,见他醒来,魏凤临起了身。 「你方才溺水了,我是在帮你渡气。」 穆棠风眼睛微微瞪大,心里明白他说的不假,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他点点头,感觉唇上似乎还有魏凤临的味道,别开了脸,道了声谢。 魏凤临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很快收回了视线,站起了身。 「回去吧,此地不能多待。」
第18页 穆棠风这才发现魏凤临是穿戴整齐的,而他身上也有里衣,他在地上找了一番,看到了一旁的玉狐,稍稍放了心。 他把玉狐贴在耳边,轻轻问了一句,「谢兄,还在吗?」 那边没有任何反应,穆棠风知道谢含玉是切断了跟他的联繫,微微有些可惜。 魏凤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穆公子看起来很重视这玉狐。」 穆棠风心想,「当然了,这个可以保命。」 他面上点点头。 魏凤临便没有多问了。 走到了水池边上,穆棠风放下外袍下去,这里的场景同之前无甚差别,一群书生在里面泡着,只是仔细看看,又不太一样。 太安静了,他们个个表情呆滞,双目无神,眼珠里带着暗淡的光,看上去没有了属于人的精神气,宛如被吊着操控的傀儡木偶。 穆棠风相信这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向身旁的魏凤临,开口道,「凤临兄,你有没有感觉他们……与之前不太一样。」 魏凤临扫了一眼,回他,「确实不一样。」 「三元尽灭,六魄只剩一魄,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穆棠风心里「咯噔」一声,「我方才进的幻境里,清女在水池里要我对她负责,我……拒绝了,然后她就要杀我。」 「他们应当和我入的幻境相同,如果说拒绝了就是直接被杀死……那他们这番被救了一魄,应当是都同意了。」 穆棠风看出他想问他是如何破的死局,开口道,「我带的有玉狐……这是护身之物,把清女驱逐了。」 「凤临兄呢?是如何破的?」 魏凤临微微一笑,「我上岸穿衣服去了,正好避开了她们施术的时间。」 穆棠风,「……」 「一会儿我们也要装作与他们神情一样,暂且矇混过去。」 不然清女们知道了有两个漏网之鱼,就麻烦了。 走廊尽头浮现出清女的身影,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换好衣服,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清女吩咐完身影就消失了,如今一池子傀儡,她们已经不用在旁边盯着了。 书生们接连上岸穿上衣服,没有人说话,一个接一个的上了廊沿。 穆棠风和魏凤临跟在后面,这才注意到走廊上已经挂上了赤红的灯笼,灯笼是红的,窗上贴的喜字却是白的,仪仗长帘红白交接,看上去无比诡异。 长长的帘布吹起来,穆棠风在上面看到了白色丝线秀出来的结亲魍魉,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鬼魅穿着凤冠喜袍,嘴角扬到耳边,两人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穆棠风心神一跳,装作无事般的继续跟着向前走。 到了他们的院子里后书生们个个有序地进了自己的院子,穆棠风和魏凤临也回到了小院儿里。 房间里与之前来说家具添置了两件,一样是镜子,还有几样是托盘上的大红喜袍和腰带饰品。 穆棠风朝镜子里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脸色比之前要白上一些,唇色也比以往要红,变得有些像清女那般的白面红唇。 他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透过镜子去看魏凤临,发现魏凤临没有丝毫变化。 魏凤临转眸看过来,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淡声道,「你被同化了,还有两日时间,出不去就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穆棠风拧了拧眉,「为何是我?」 「此地不属于人间,他们未被同化是因为已经没了三魂五魄,而你尚且是凡人之身,受清宫环境影响,它会把外来的入侵者同化成清女。」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想办法出去,也会变成清女。 穆棠风攥紧了手里的玉狐,此刻当然已经能看出来,凤临与他们不一样。他对这里很熟悉,似乎一切对他来说都无甚影响,很有可能不是被抓来的,而是自己过来的。 至于目的,他就不清楚了。 他们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一场,打探过多并不合适,他要想办法自己解开这个死局。 穆棠风握着袖子里的银线,开口道,「我看她们可以随时在这里消失,行踪莫测……是不是我们根本碰不到她们。」 魏凤临点头,「她们半妖半鬼,和我们不属于一个世界。」 「那如果是用她们自己的东西呢?」 穆棠风将袖中的银线拿出来,银线细而锋利,一卷卷在一起,看上去有三四米长。 第13章 上官月涂 凤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准备怎么做?」 穆棠风看了看,从一旁的桌上扯过来一条长布,撕开成小条条,用剩下的长布把银线裹在里面。然后用小条条隔一段绑一次,把细细的银线变成了粗长的绳子。 他看了眼桌上的托盘盒子,伸手一扫把托盘全部扫在了地上。 木制托盘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东西七零八碎的散了一地。 门外的两名清女听见了动静,其中一名进去了,另一名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时间有些长,里面的人出来又站到了她对面。 她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如果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对面的人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容貌更清俊一些,脸上太白了像是用面粉敷出来的,嘴巴颜色也比她们稍浅了些。 不过她并没怎么注意。
第19页 穆棠风学着对面清女的姿势一动不动,一直站了两个时辰,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面前凭空出现了另外两名清女。 他猜测应当是换班的,见着他对面的清女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跟在了那名清女的身后。 清女不知为何没有突然消失,见他跟着,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还跟着我做什么,前几天不是说不愿意跟我住一起吗。」 「不是说要去亲自侍奉上官宫主,我那院儿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说什么身后的人都没回应,于是停了下来,开始细细的打量穆棠风。 穆棠风垂着眼,手心冒出了汗,心里上上下下提着,若是被这清女看出来不对就完了。 清女看了半天,眉心凝在了一起。 她怎么记得这人之前不长这样?记得没这么高……而且也没现在这么好看。 估计又是耍了新手段想要吸引上官宫主的视线。 清女冷哼了一声,「以为这样上官宫主就能看上你了?白日梦还没醒呢……」 「除非是三阶以上的妖,不然是没办法到上官宫主跟前伺候的。」 清女无论说什么,穆棠风都跟在后面并不开口,她絮叨了一路,在一处院子停了下来。 穆棠风记住了路,跟着进了小院儿里,里面有两间屋子,她看着清女进了一间,猜想另一间屋子应当就是原本那个清女的。 他推门进去,里面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旁边还有个放衣服的箱子,收拾的很整洁。 桌子上放的有镜子有话本,还有两张渲染的纸。 穆棠风在她桌上翻了一会儿,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记住了来时的路,出了院子。 夜暮落下来,天空沉沉的笼罩在上方,青石地板旁的泥地里种着松枝琉璃灯,里面的淡蓝色花蕊散着幽光,金粉浮浮沉沉地盈在半空中。 走廊上的玄凤展翅飞在云彩里,头颅高高的扬起,彩色的凤尾用鎏金雕刻在柱上栩栩如生。 穆棠风沿着走廊往出宫的路走,夜晚水池里浮出来雾气,走在上面半遮半掩看不清前方。 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朱漆的樑柱,屋檐上是琉璃瓷瓦,刻着三清莲印。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廊尽头处是一处桃花岸边,上面种了许多桃树,中间有一处廊亭水榭。 穆棠风觉得这个地方同他上次做梦梦到的有些像,他走了进去,桃花瓣落了一地,在桃林深处见到了一女子。 女子面前有一张书桌,她正在垂眸看书,有桃花瓣落在桌上,她轻轻一挥袖子,花瓣轻飘飘的又落在地上。 穆棠风看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开,结果那女子猝不及防地抬眼朝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汇聚在一起。 女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云纹长袍,墨发束成马尾草草的用一根墨绳扎起来,脸色很白,五官勉强称得上清秀,一双点漆般的眼眸映着冰冷,显得浑身气质都让人难以接近。 不过她身上同时有一种温婉的雍贵之气,纵使相貌平平、衣着打扮低调,也让人很难不去注意她。 穆棠风脑海里划过来四个字,笃定眼前这人便是前朝女丞上官月涂。 上官月涂放下了手里的书,黑漆的眼眸似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淡淡开口,「你想出去?」 已经被发现了,再躲也没有必要,穆棠风从桃树后面出来,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儿的人都想出去。」 上官月涂看向桃林边缘的天际,透过他像是在看别人,用一种带着些许讽刺又哀伤的语气道,「分明是你们自己答应要留下来的,到头来要走的也是你们。」 「天下读书人,都是这般的负心汉么……」 她半张脸隐在桃树下的阴影处,看上去诡异莫测,苍白的手指用力的握着硃笔,生生把笔端折断了。 穆棠风倒也不惊讶她看出来他的身份,知道面前这女子约莫是陷入了某种执念里,温声道,「月涂小姐,我十分欣赏你,看过诸多你写下来的诗赋……你的才华说是再世李杜也不为过,有如此才学,又何必把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呢……重要的应当是为江山社稷,为百姓朝堂,而非小情小爱。」 谢含玉闲来无事,手里端着茶水,脑海里想起来那个书呆子,于是画了道符开了玉狐的传音。 玉狐刚开,猝不及防地听到了穆棠风劝说上官月涂的这一番话,他手里的茶水端起来又放下。 谢含玉冷白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想听听这个蠢货接下来还会怎么说。 「前朝大儒张载有言,当朝者应当有四为,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朝前辈更是有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之志。虽为女子,但是身在高位即肩负相应的责任……仁义礼智信五德以仁为首,望月涂小姐不要因为心中的定论而对人随意盖棺定论,莫要……本末倒置。」 穆棠风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感觉嗓子都有些干,顿了顿道,「你觉得呢?」 上官月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你这所谓的圣人之志……倒是真的令人刮目相看。」 她眼里赤l裸裸的讽刺之意,「所谓为天下黎明百姓,不过是上朝者掩人耳目蛊惑人心的手段罢了。朝堂之上那些表面两袖清风的高官,背地里说不定脏污吔蛆的做事手段数不胜数,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第20页 「你一个贫民出身的清贵,从出生起便註定了再怎么努力爬不到太高的位置,若是无人相助,你以为当真为官是那么容易的?」 「一滴清水进了污池里,命运不过是变成污池里同样的一滴水罢了。」 「麻雀自命天高,只会从高处摔得更狠。」 桃树枝子垂在穆棠风的头顶,有花瓣落在肩上,他轻轻地抚落,顺带抚平了褶皱的衣角。 他面上还涂着可笑的白l粉,那张红唇看上去十分滑稽,然而双目却如含昙一般清凝明澈,声音如同清冷的潭水,落在人的耳边抹去了心头的一抹脏污。 「人出生便是要走向死亡,这么说结局已经註定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外不殊俗内不失正,但求无愧于心。」 「为朝者也是同样的,世家大族贪污腐败乃是几朝之患,斩草难以除根,但是……不能因为事先知道无法动摇根本,就不去做了。」 「楚有公子羽破釜沉舟取秦关百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破吴復国,若是他们二人认清命运,迎来的结果便不会是翻盘为胜……重要的是努不努力,而非去过分注重结局。哪怕结局不是自己所想,只要尽心尽力做了,便是无愧于己。」 穆棠风轻轻一笑,「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他眼眸微弯,唇角微微扬起,笑容如同霜雪寒月一般清明澄澈,眼角蕴着亮光,看的人自渐形秽。 谢含玉在另一边听着,这属于少年人的鸿鹄之志,非黑即白,天真而又可笑,却不免心里还是微微动了一下。 上官月涂被他眼里的光亮灼伤,感觉自己仿佛是雪雾沉霭的杂质,这人越纯净,只会衬得她愈发污浊不堪。 她面上冷了下来,「光明?命都要没了……还如何去言志……?」 谢含玉预感不妙,传了一道音过去,「跑,她要动手了。」 穆棠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躲在了树后面,一边往来时的路上跑一边问谢含玉道,「谢兄……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谢含玉,「你说呢?」 穆棠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感觉到耳边有风声唿啸而过,一道桃花瓣刮过来,在他脸上擦出来一道血痕。 「下次你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不然我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谢含玉能听见,他肯定不会说了……莫名其妙觉得这些话跟他说好丢人。 谢含玉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搭理他。 在穆棠风快要跑到走廊亭台的时候,上官月涂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眼看着掌风要噼过来,他身侧多了一只手,把他拽进了一旁的树后面。 他侧头看过去,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14章 你背我好不好 谢含玉一只手还揽在他的腰上,他脑袋撞上了谢含玉的胸口,鼻尖闻到了淡淡的雪松香。 「谢兄,你是怎么过来的…」 穆棠风退开些许,他们躲在一棵桃树后面,害怕上官月涂发现,又不敢退开太多,轻轻地又往前挪了一点点。 谢含玉垂眸看着他,冷白的手指遮住了他的眼睛,「还不是因为你。」 这只是他的一道分神,本尊还在北境妖城里。 「你捂我眼睛做什么?」 谢含玉变出来一条黑色的缎带来,覆在他眼睛上,在穆棠风脑袋后面打了个结。 冷白的手指穿过缎带,谢含玉系了半天没有系好,索性给他打了个死结。 他在缎带上面画了一道符,双手放在穆棠风肩膀上带他转了个身,「向前走,等到什么时候我说可以了再停下来。」 「不许停,不准回头,不可以把眼睛上的东西摘下来。」 谢含玉轻轻推了他一把,推得他不得不向前走了一步。 穆棠风面前一片黑暗,他伸出手碰到了垂下来的桃枝,磕磕跘跘地摸索着向前走。 脚踝处有寒气传过来,像是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拽住了他,寒气顺着传进了骨髓里。 他想起谢含玉的话,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假装没有察觉到,继续向前走。 谢含玉看着那呆子走远,从桃树后出来,在上官月涂面前显了身形。 墨发蟒袍,立在桃树下显得那张脸愈发的俊美妖异。 上官月涂手里变出来一把长鞭来,荆棘倒刺蜿蜒盘旋,她冷眼看着谢含玉,一道长鞭挥了过去。 空中发出一声劲响,谢含玉伸手握住了她的长鞭,深紫色的藤藜落在他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轻轻一捏,长鞭在他手里瞬间化为了灰烬。 连带着一团黑色的妖火,顺着朝上官月涂握着长鞭的手烧过去。 上官月涂施法在上面,那团妖火却怎么也灭不了,她眉心微拧,掌间一转,把长鞭和妖火一併在半空中粉碎。 「你如今倒是愈发退步了。」谢含玉毫不留情地嗤笑,「建了座宫殿,为你那所恪守的一套情规对书生进行制裁?」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界自有天道执惩轮迴……你如今做的这些,已是过了界限。」 谢含玉看向远处的天空,天空阴沉沉地压在上面,没有一丝光透过乌云落进来,像是不愿意垂怜这片晦暗之地。 「再不收手,想必结果你自已也清楚。」 天道偏爱人族,对他们妖族不管不问,又因为妖族势力压人族一等,天道对妖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1页 退让的同时,天道给他们妖族划的有一条线,不得伤在凡世有大为的天选之子。 书生有些是天边紫微星下凡,上官月涂这一动手,杀的不是一个两个,尽管大部分都是寻常不会有大作为的,但是难免有误伤的天道所选之人。 上官月涂如果继续下去,天道不会放过她。 她若是扛得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还好说,若是抗不过,等待她的就是魂飞魄散,永世无法入轮迴。 「你有闲心管我的闲事,不如多操心你自己的北境妖王之位还能不能保住。」 上官月涂神色冷凝,讥讽道,「不说九阙灵如今归属人族太子,单单是你那些以前的部下,若是知道了鬼王即将转生出世……他们还有几个愿意继续呆在你座下。」 她眼底带着笑意,一字一句道,「毕竟您暴君的名声可是远扬三界,当年屠尽玄丘狐族上千同门,父母亲朋一个不留……谁敢一直跟着您呢?」 他们妖族虽然兇残,但是阶级越高的大妖,越是注重妖王的品性,毕竟天道压在那,一个不慎说不定他们整个妖族都会覆灭。 私底下妖族害人之事数不胜数,但是鲜少有人会放在明面上。谢含玉当年毁了天道第一仙门和玄丘狐族,这事传遍了九州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本来谢含玉坐上妖王的位置就有争议,奈何他修为太高,无人能企及,许多大妖都是被迫归顺在他座下,并不是真心想从。 如今鬼王出世,大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与其跟随一个随时会引起天道惩处而受到牵连的暴君,不如去扶持一个刚出世好控制的傀儡。 她话音刚落,周围气氛阴冷下来,谢含玉大半张脸落在桃树阴影下看不清神情。他冷白的手指浮现出来一缕妖气,一道威压打过来,上官月涂喉头涌上腥甜,整个人被压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谢含玉身形一闪,到了她面前,眼里压抑着暴戾的狠戾,垂眸看着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不是以为……本座脾气很好?」 上官月涂被掐的脸上逐渐惨白,乌黑的眼珠微缩,浮现出来一抹惊恐来。她逐渐喘不过气来,开口道,「松……松手。」 谢含玉看着她挣扎,语气里带着几分残忍,「既然说不出来好话,你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拔了。」 上官月涂额头下的冷汗冒出来,向后摇了摇头,想让谢含玉放开她。然而谢含玉可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直接捏着她的下颌让她张开嘴,指尖一团妖火钻了进去。 黑色的妖火在她唇齿之间灼烧,上官月涂眼珠里泛出红血丝,嗓间发出来一声嘶哑的惨叫声。 妖火顺着钻进了她喉咙里,上官月涂掐着自己的脖子疼得倒在了地上,想要把嗓间的东西吐出来,却只呕出来一摊深红色的血。 谢含玉在一旁欣赏了一会儿她的丑态,轻飘飘地留了一句警告。 「今日饶你一命,下次再出现在本座面前,本座可不会这么手下留情了。」 若是有人在场,绝对会说一句不要脸,分明是他来的人家的地盘,还威胁人家以后别再在他面前露面。 如此厚颜无耻……因为是他,所以旁人只能忍着。 谢含玉沿着走廊远远地跟在穆棠风身后,他拿出来功德录,若有所思地勾起唇,「你口口声声告诉本座与仙机有缘,若是你敢骗本座……」 他眼底闪过晦涩,「任你背后是谁,本座都不会放过。」 功德录闪了闪,浮现出来几个大字来。 绝非虚言。 谢含玉垂眸看着上面的字,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好的记忆来,眼里墨色翻涌。 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谢兄?」 谢含玉神色敛了去,看着前面还在摸索往前走的人,淡声开口,「往前走,别一直叫我。」 一天到晚谢兄长谢兄短,把他当娘一样。 穆棠风如果睁眼就会发现,他正踩在一片黑色的湖水上,旁边白骨麟麟,有浮出来的女尸正握着他的脚踝想要把他拖下去。 湖水上浮着雾气,朦胧的看不清前面的路,远处一片黑沉,像是走到了深渊边侧。 穆棠风听到了谢含玉的声音,撇了下嘴,小声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啊,都走了好久了。」 而且脚上一直凉冰冰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好难受。 「我说可以停了再停。」 浮在湖水底下的女鬼还在试图把穆棠风扯下来,但是无论她怎么使力,连让这人停下都做不到。 她骷髅下眼底幽光闪闪,在原地歪头想了一会儿,沉下了水底,找了一根树枝过来,呆呆地用树枝朝穆棠风的脚踝处插l进去。 穆棠风突然感觉到脚踝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有温热的血似乎流了下来,他停顿了一下向前走,脚踝密密麻麻传来疼痛,有东西似乎在撕扯着他的伤口。 谢含玉听着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声,开口问了一句。 「有什么东西……缠着我的腿,不让我走。」 谢含玉闻言身形一闪,到了他边上,看到了他脚踝处的伤口和正在咬着他伤口的女鬼。 女鬼见到他,立刻松了口,身子抖了抖,整个钻回了水里。 「别走了。」谢含玉伸手碰了碰他的脚踝,指尖冒出来一层妖气覆在上面,堪堪遮住了伤口。
第22页 他的法术没办法癒合穆棠风的伤口。 金蝉之躯,妖族法力无效。 「还能走吗?」 穆棠风其实还可以走,但是他有点儿累了,又莫名有点儿坏心思想让谢含玉背他,他耳朵红红的,垂下了脑袋。 「疼,不能走了。」 说完又对了对手指,嘟囔道,「要不你背我吧。」 尽管现在眼前蒙着布,穆棠风还是能想像出来谢含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嘲讽,仿佛在说你想屁吃。 但是他现在看不见,穆棠风硬着头皮盯着谢含玉要看穿他的目光,抿唇道,「真的好疼。」 「都流血了。」 「谢兄,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都走了好久了,好累呀。」 谢含玉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人白净干净的小脸正心虚的低下去,他看向那片泛红的耳垂,舔了舔犬牙,轻轻笑了一声,说了个「好」。 他伏身半蹲在穆棠风面前,「上来。」 穆棠风有些不可置信,摸索着趴在了他背上,用手搂住了谢含玉的脖子,闷声道,「谢兄,麻烦你了。」 谢含玉,「我只能把你送到院子附近,一会儿你要自己想办法回去。」 穆棠风说了声好,埋头趴在了他背上睡了过去。 他睡觉一向不老实,睡着了好几次伸手一巴掌扇在谢含玉的脸上,谢含玉及时腾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含玉面无表情背着背上的死猪,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把人扔了,最后又按耐下来,脑门青筋乱蹦。 「到了,以后没事少叫我,有事也别叫我。」 谢含玉黑着脸扔下这一句话,把人轻飘飘地丢下,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第15章 阴婚 穆棠风隐约听到了谢含玉的声音,他睁开了双眼,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脸色瞬间白了。 他如今整个人坐在一棵高高的枇杷树上面的枝子上,枝子并不稳还在摇晃,不远处一条银白色的小蛇正卷着尾巴,吐着蛇信子嘶嘶地虎视眈眈看着他。 枇杷树最低也有十几米高,他轻微一动,树枝跟着晃了晃,险些把他甩下去。 穆棠风双手握着树枝撑起来身子,知道谢含玉肯定是故意的,他抿紧了唇,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谢兄,你在吗?」他小声问道。 这边的天和桃林里不一样,还是黑着的,有月色透进来在树叶上洒下一层银光,周围寂静无声,玉狐里和附近都没有一丝回应。 「谢兄,能不能放我下来……」 「有蛇会咬我,我害怕。」 穆棠风小心翼翼地朝远离蛇的方向挪了挪。 「谢兄?」 那边始终没有声音,穆棠风想顺着树干爬下去,方一动,树枝「咔嚓一声」断了,他身体失重从半空中掉下来。 耳畔有风划过,穆棠风看着面前落满树叶的泥地,握紧衣袍闭上了双眼。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穆棠风感觉到有一只手在他快落到地上的时候揽住了他,没让他摔着。 穆棠风欣喜地开口,「谢兄?」 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张神色浅淡的脸,魏凤临把他放在了地上,垂眸看着他,重复道,「谢兄?」 穆棠风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他顿了顿,「你怎么出来了?」 月朗星稀,风疏轩浅。 魏凤临看了眼天际沉下来的墨色,「无事,回去吧。」 「明天应该就能出去了。」 穆棠风现在没有那么担心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谢含玉虽然可恶,但是还是不会对他见死不救的。 只是救了他这么多次,他要如何报答呢? 若是他自己有能力就好了……穆棠风看着自己的脚踝,上面覆上一层薄薄的黑色琥珀状的东西,贴在皮肤上凉凉的很舒服。 他回到了院子里,手指放在脚踝上,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那黑乎乎的东西拿掉,从一旁托盘上的喜袍撕下来一角布料,在脚踝上绑了一圈儿。 角落里的清女还被绑着,她恶狠狠地瞪着穆棠风,冷声道,「你们别想出去,进来了就没有人能出去,明天等着死吧。」 穆棠风看了她一眼,「为何你们都要来这里?」 清女闭口不言,不搭理他了。 「前朝女丞,当时大宋女子大多都仰慕于她……」穆棠风温声道,「可如今你再看,她还是以前那个女丞相吗?」 「仗着修为在一方为非作歹,一己之见对人定论掌罚,性格阴晴不定杀人手段狠辣……她如今哪还配被人仰慕?」 清女猝然睁大了眼,嗓音又尖又利,「闭嘴——」 「不允许你污衊她。」 「你们什么也不懂……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天下最薄情莫过于书生!!」 穆棠风嘆了口气,心想她们执念都一样的深,多说无用。 魏凤临吹灭了蜡烛,两人分开躺在床榻的两边。 穆棠风之前睡了一会儿,现在不怎么困,他看着黑漆漆的墙壁,用手指碰了碰上面的朱漆。 「凤临,你睡了吗?」 身旁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传来一声清淡的音节。 穆棠风,「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他知道魏凤临在听着,于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第23页 「有一个人……他救了我很多次,我应该怎么报答他呢?」 「他好像不缺钱……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不知如何去还他的恩情。」 魏凤临突然开口,「你很在意能不能还他的恩情?」 穆棠风愣了一下,「嗯」了一声,「正常人都会在意的吧。」 「他是你朋友吗?」 「算是我唯一的朋友吧。」穆棠风说完觉得不太合适,补了一句,「你也是我的朋友。」 魏凤临轻轻笑了一声,「既然是朋友,便不必担心欠他太多,日后想办法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好了。」 「尽心尽力的对他好,在他有困难的时候也帮他一把……如此,差不多能抵了他的恩情。」 穆棠风感觉他说的有些敷衍,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事实是他根本帮不了谢含玉什么。 他想着只能日后再回报了,又听见魏凤临开口道,「是方才把你放树上的人?」 「他若真心想救你,又怎会如此对你,说不定……他是被迫每次都要救你呢?」 魏凤临嘴角噙着笑意,语气里带着兴味。 穆棠风,「他是有些幼稚……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每次他来救我都是用的大师留给他的一些珍稀符咒法器,他也是普通人而已……」 魏凤临挑了下眉,重复了一遍「普通人」三个字,没有再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穆棠风眼皮子渐沉,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穆棠风感觉到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他,他睁开眼,看到魏凤临站在他身旁,换上了清女送来的喜袍,正在床边看着他。 「起来了,她们在叫我们出去。」 穆棠风揉了揉眼睛,下床换了衣服,注意到墙角的清女已经没了人影,地上只落下他之前做的绳子。 他跟着魏凤临出了小院儿,外面的书生在门口站了一排,死气沉沉的都保持着一个姿势,面容呆滞地目视前方。 穆棠风临走时看了一眼镜子,他的脸色如今惨白的宛如墙纸,唇色殷红,已经快接近了清女的白面红唇。 他们俩站在队伍末尾,清女见人齐了,转身领着他们,后面的书生步伐一致跟在清女身后。 穆棠风在倒数第二个,看着面前的背影,学着他的姿势走。越学越走不好,他走急了一下子踩上了前面人的靴子,前面的人停了一瞬,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穆棠风,然后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魏凤临在他身后轻声开口,「不用刻意,你按照平常的走路姿势走。」 穆棠风听了他的话,放松了许多,渐渐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节奏。 清女带她们走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前,上面用琉璃瓦铺了一层,两边是朱漆雕刻的魍魉,红色的丝条绸缎垂落下来,随风轻扬。 每隔一个柱子都站了一名清女,她们今天统一换上了白色的长袍,髮簪上别了一小朵白色的花儿,看上去像是给他们送葬一样。 走到一处空旷的院子停了下来,周围种着茂密的槐树,阴影下透着凉意,树下摆着十几副棺材,黑色的棺材上用白漆写着一个大大的「囍」字,看上去诡异阴森。 每一口棺材旁都守着两名清女,她们伸手放在棺材上,轻飘飘地一推,棺材发出一声闷响,厚重的盖子被推开。 里面是空荡荡的一片黑暗,带着窒息沉闷而压抑的气息。 书生从第一名开始依次进了面前的棺材,到了穆棠风,穆棠风犹豫了好一会儿,不太想进去。 他身旁的清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熘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扔了进去。 穆棠风还未反应过来,脑袋磕在了棺材板上,疼得他吸了口气,眼前黑了下来,清女哐当一声合上了棺材。 棺材隔绝了外面的动静,压在胸口喘不过来气,里面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 穆棠风靠在棺材底,手里握着玉狐,喊了一声,「谢兄?」 没有回音,穆棠风猜测应当还是在生气。 他抿了抿唇,感觉谢兄好生小心眼,不过是让他背了一下,为何这么记仇。 明明还是他自己答应的!! 他在棺材里待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四周晃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把棺材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一个方向走。 外面抬棺材的人走的不紧不慢,他感觉在棺材里空气越来越少,胸口越来越闷,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抬棺的人停了下来,棺材被人打开,面前是白色的喜堂。 穆棠风猜测,她们是用棺材代替了轿子进行前朝的成婚仪式。 面前站着一名穿着白衣服的女子,衣服上绣着金线凤凰,穆棠风看背影认出来是上官月涂。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的有十几个酒杯,酒杯是羊角雕的,里面装着深红色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上官月涂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目光落在穆棠风身上停留了片刻,视线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酒杯,清女们一人端着一杯递给了他们。 穆棠风接了过来,看着杯子里面上下浮沉的还有白色的不明絮状物,眉心蹙了一瞬,用袖子掩着把酒杯里的液体倒在了地上。 今天天空格外阴沉,云层压在头顶,微风吹过来带着凉意,空气中比平日里要湿润了些。
第24页 院子里很安静,所以酒泼在地上的声音很清晰,四周清女的视线都朝他投了过来。 穆棠风,「……」 他向后退了一步,上官月涂面色阴沉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刺骨的冷意。 乌云越压越沉,聚集在一起划出一道闪电,云层碰撞在一起,突然「嘭」地一声,天空间骤亮,眼前涌出一大片刺目的白,耳边不断地嗡鸣。 穆棠风脑海里突然空白一片,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第16章 前尘 穆棠风醒来的时候,身边换了个地方,清女和上官月涂还有书生都消失不见了。他面前是一处院子,檐牙高啄,深色的瓦片一层层铺着,底下挂着赤红的灯笼,滴熘熘的转,淡黄色的穗子在空中飘散开来。 绿色的木槿枝叶从墙院里探出来,枝叶繁荣茂盛,衬得淡粉色的花蕊愈发娇艷。 穆棠风扶着樑柱站起来,正在好奇这里是哪,身后传来魏凤临的声音。 「这是上官月涂的记忆。」 魏凤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一身银白色的月华长袍,袖口处绣的有梨花枝暗纹,长身玉立,目光悠远地看向远处。 「如今这里,是苏州知府的府邸。」 有梳着云髻头戴碧玉簪身穿广袖长裙的丫鬟路过,穆棠风犹豫了一瞬,在原地没动,两名丫鬟果然对他们视而不见,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小姐怎么那么待见她……不过就是从乡下来的粗使丫鬟……」 「还说她的才情能和少爷相比,可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两名丫鬟端着托盘抱怨着走了,身形逐渐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魏凤临,「跟我来。」 穆棠风跟在他的身后,在千折百还的廊沿里走了不知道多久,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儿里。 院子里草木碎石丛生,地上的青石裂出了几道长痕,角落里有名少女正坐在水缸旁边洗衣服。 少女乌髮黑眸,生的面黄肌瘦,给人感觉有些瘦小,但是那双点漆一般的眼眸里坚定充满了色彩,看上去神采奕奕。 「这是……上官月涂?」 魏凤临轻轻点点头,「她是当年苏州知府大小姐的粗使丫头。」 穆棠风听过这位大小姐,正是后来与上官月涂成婚名扬九州贺允熙的姐姐。 传闻此女相貌面若西子,拧眉凝神间引人失神,因为身体不好常常卧床,有盛京病美人之称。 上官月涂此时约莫十三四岁,她旁边堆着小山一样高的衣服,看上去都是下人的换洗外袍。 此时是凛冬,水都结了一层冰,她的手在冷水浸泡里起了冻伤,把本就粗糙的双手变得更加难看。 她低头一件件地认真搓洗,有路过的丫鬟嘲讽她,她充耳不闻,只是用心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等到她把衣服洗完了,天色也黑了,她把衣服搭在了晾衣绳上,洗净了手回了房间里。 穆棠风看到她进了西边的房间里,窗边映出一小抹光亮来,烛光折射出来上官月涂的侧脸。她手上拿着的是书,看书一看便是到了天明,快大亮时才灭了烛灯。 外面的树枝从枯枝落叶变成了碧绿,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枝叶在青石地板。 穆棠风知晓这是记忆里的时间转逝,上官月涂日日挑灯夜读,从未有一天懈怠。 他自嘆不如,「如此心性,实在是难得。」 难怪女帝那么苛刻多疑的人,后面却愿意力排众议扶持她上位。 他们的视角随着上官月涂而转换,这日里上官月涂一大早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头上也梳了髻,插了支浅蓝色的玉簪,底下的珠翠随着行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眼中比平日亮了些,尚且稚嫩的脸上藏不住情绪,神情也带着些许雀跃,像是对接下来要见到的人十分期待。 穆棠风和魏凤临跟在上官月涂的身后,他们到了一处正殿附近的院子里,里面种满了金牡丹叶绿茶梅,都是名贵的品种,许多下人守在外面。 贺家大小姐贺净绡每逢秋冬都会大病一场,今年更是严重,到了深春之时才醒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上官月涂。 外面守着的除了下人,还有贺净绡的弟弟贺允熙。 穆棠风看了一眼贺允熙,男子一身锦蓝色的云纹长袍,墨发由玉冠冠起,面容雪圜俊逸,神情淡漠,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独绝,天下无二。 贺允熙见到上官月涂,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温声道,「来看阿姐的?」 穆棠风眼尖的发现上官月涂的耳朵红了些许,他开口道,「原来这两人早就有渊源。」 魏凤临轻笑一声,「有才情有相貌,喜欢贺允熙的可太多了。」 上官月涂莫名有些紧张,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两人没有再说话,贺允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到了里面有人声喊他的名字,他才转身进去。 他进去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神情里带着些许烦躁,走到上官月涂面前,冷淡道,「阿姐让你进去。」 上官月涂捏紧了手里的手帕,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半天还没憋出来要说什么,贺允熙就已经走了。 她看着贺允熙的背影,略微失落,敛了心思进了内殿里。
第25页 他们随着上官月涂进去,朱漆房门被合上,看清了床榻上的女子。 贺净绡生的确实好,乌髮浅唇,眉目间自带着让人怜惜的风情。 她们两人在房间里寒暄了许久,到了贺净绡神色有些怠倦,上官月涂才从房间里出来。 贺净绡醒来后,上官月涂的日子明显好过的多。她每天在自己小院儿和贺净绡的院子里往返,不用再在冬天洗别的下人的衣服,不会有人再在她的被褥上放蛇虫,也没有人再剋扣她的膳食和银子。 穆棠风发现,每次上官月涂过来的时候,贺净绡常常找藉口把贺允熙也叫过来,有意想要撮合两人。 可惜洛神有意襄王无情,贺允熙明显也看出来了,不太乐意,一张俊脸宛如寒冬的冰块儿,冷的摄人。 上官月涂何等聪慧的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也不再自讨没趣的凑上去,两人每次都是看着贺净绡艰难的找话题,他们时不时附和两句。 她在苏州知府里待了两年,到了十六岁时贺允熙要去盛京赶考,贺净绡要求让他把上官月涂也带过去。 长姐如母,贺允熙最后还是答应了,带着上官月涂一起上路了。 盛京路远,两人的关系在路上有所缓和,贺允熙发现上官月涂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她有才学识大体,聊开后贺允熙对她态度改观许多。 到盛京行船过去,圆月高悬于顶,璀璨的星辰围绕着月色,江河上水流声不断,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凉意。 贺允熙的眉眼映出来些许柔和的神情,看着上官月涂粲然一笑,「你若是个男子,兴许我们能成为知己。」 笑容宛如雪地里盛开的花,病木前头万木春,枯枝跟着长开,新芽从土地深处破土而出,春笋带着湿润的雨水气息。 湘江之上,盛京路途,因贺允熙这一笑,乱了她的心许多年。 上官月涂点漆的眼眸里掩去了情绪,沖他扯出来一个笑来,「是啊……如果我是男子,就好了。」 兴许不会动心,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爱上。 他们两人到了盛京,盛京繁华,多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民风相较来说开放许多,贺允熙在这里受到了许多女子的爱慕。 每日都有人送膳食香囊之类的,贺允熙通通拒绝了。 他心里有人,想要的是如今天下第一的女子,女帝姜雪辞。 那女人有盛京第一美人之称,手段狠辣,冷心冷情,看他时眼里无半分惊艷,对他态度也是疏离冷淡。 他在苏州欲语楼里见了姜雪辞一面,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满心满眼的都是那最高处宛如星月一般的女子。 在盛京时,贺允熙忙着赶考殿试,上官月涂闲时便泡在书阁里,只看不买,惹得书阁老闆十分不快,每次见她进来都瞪着她。 若是寻常女子,肯定会脸皮薄不好意思的出去,或者买一本书再看,奈何上官月涂不是寻常女子,她面不改色地进了书阁,每次找完书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天。 到了书阁老闆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询问他是何事看起来如此苦恼。 书阁老闆找到人说了,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上官月涂的行为说了一遍,言辞之间暗道里好几回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听他说话的女子轻轻一笑,倒也未多说什么,白净纤长的手指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日后她再过来,不要再赶她,书阁里的书随她去看。」 书阁老闆连忙应了几声好,抬头一看,对上一张明艷倾城的脸。 银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书阁老闆直接看直了眼。 上官月涂再来书阁时,发现老闆对他热情了许多,不再瞪着她了,时常还笑眯眯的在她看书的时候送些零嘴过来。 她有些疑惑不解,不过并没有要书阁老闆的东西,拧着眉跟书阁老闆道了谢,并且保证自己绝不会损坏书籍。 她日日夜夜的努力,是想要有朝一日,登榜大宋,为贺净绡争口气,同时想要配得上她心底喜欢的那个人。 后来她常常在书阁里遇见一名女子,女子生的貌美无比,每次她坐在哪,那女子就坐在她附近的地方,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并没有理会,过了将近两个月,在她照例看完书要回去时,那名女子拦住了她。 女子笑意吟吟的开口,「在书阁里日日见姑娘嗜书如命,实在是令人钦佩。我想要跟姑娘单独谈谈,姑娘可愿意赏个脸?」 第17章 旧事 「这是女帝?」 穆棠风看着书阁里交谈的两人,心里感嘆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是令人琢磨不清。 魏凤临,「没错。」 上官月涂前两次直接拒绝了,后来姜雪辞天天来找她,耐不住她纠缠,跟着姜雪辞到了一处茶楼里。 茶楼里别有洞天,亭台水榭,陇首秋云,汉白玉砌成护栏雕刻着瑞兽,古铜绿色的炉鼎旁浮着裊裊的池水,有青莲开在藕叶深处。 姜雪辞带着她到了二楼的里间里,倒也没同她客气,直接拿出来玉佩道明了身份。 上官月涂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立刻跪在了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不知陛下身份,之前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姜雪辞免了她的礼,微微一笑,「本宫非常欣赏你,三年之后在盛京本宫会推行朝改,女子可参加殿试,到时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第26页 上官月涂有些不可思议,被惊喜砸中一般久久没有回神,「陛下所言……可是当真?」 女子可参加殿试?她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报名入京赶考了? 姜雪辞,「自然是真的。」 「若你能夺得榜首,本宫……到时会送你一份大礼。」 上官月涂那日和姜雪辞谈了许久,从前朝之治到贪患变革,她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女帝带着崇拜之意。 这位大宋最尊贵的女人,绝非徒有其表,从言谈之中可以看出来,这人的眼界见识和才识,凌驾于常人之上许多。 「陛下对草民知遇之恩,草民无以为报,必不辜负陛下对我的期望。」 「若来日能登榜,愿一生追随陛下,万死以赴在所不辞。」 那是十六岁的上官月涂,尚且年轻,眼角飞扬着神采,眸光熠熠生辉。 她像是一颗蒙尘的珠翠,久经尘土灰扑暗淡,如今灰尘被人擦了去,露出来光彩照人的神采来。 …… 上官月涂回去的时候难得想要花钱,目光落在许多女子排队的杏花糕上,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捨得买。 她绕道给贺允熙买了温补的鸡肉,回去给贺允熙做好了饭,和他商议了回苏州的事。 贺允熙支持了她的想法,两人在分别前喝了酒道别。 月朗星疏,微风拂面。 梨花树开的繁盛,有淡白色的花瓣落下来,纷纷扬扬,有一片落在了贺允熙的肩上。 上官月涂想要帮他伸手拂去,手伸在了半空中又收了回来,拿着酒罈子和他碰了一下。 「祝少爷下笔如有神,夺得魁首,封笔九州。」 贺允熙轻声一笑,「借你吉言,愿你也能得到心中所想。」 「心中所想……」 上官月涂轻声呢喃了一句,目光落在梨花树枝上,感觉到花瓣似乎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心尖轻轻动了一下。 后面她喝醉了,贺允熙将她背了回去。 她趴在贺允熙肩上,看清了人后微微笑了下,含煳不清道,「少爷……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 就喜欢你了。 贺允熙脚步微微一顿,长而浓密的睫毛垂着,一路上什么也没有说,将她背回了房间里。 那一夜他在上官月涂床榻前站了许久,低声说了句谢谢,还有抱歉。 第二日上官月涂上了路,她坐在回苏州的马车上,遥遥看着朱红绿瓦的盛京,目光里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直到再也看不见城门,她才把窗帘放下来。 回到苏州后,又变成了自己院子里和贺净绡院子里两点一线。树叶落下又长出新的枝子,盛京传来贺允熙登榜的消息。 他的一首赋词令一众夫子太傅惊嘆,一时闻名九州。 当真如她所说,夺得魁首,在九州扬名。 上官月涂却开心不起来,与此同时的传闻,是贺允熙在盛京的桃花,一朵一朵开不完,几乎是盛京女子人人倾慕的对象。 贺净绡看出了她的不开心,摸了摸她的手,咳嗽两声,安慰道,「月涂,你放心,有我在……允熙这一辈子会娶的人只会是你。」 上官月涂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从此以后更加努力的花费在功课上,日日挑灯到天明。 外面的梨花树开了又落,一过三载,女帝颁发新朝律令,女子可参加殿试,一时之间,九州譁然。 上官月涂报名了殿试,一路考过去,在入盛京后,贺允熙前来接她,她能看出来贺允熙近来心情很好。 于是她随口问了一句可是有何喜事。 贺允熙粲然一笑,并未回她。 他心悦的女子如今对他表明了心意,他这两日都非常开心,脸上时不时带了些温柔的笑。 上官月涂从未见过他这般的柔色,心尖颤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指尖用力到泛白。 能有何事能让少爷如此开心,大抵是因为心上人罢了。 可惜少爷眼里从未有过她,她进不了少爷的心里。 她默默退后了一步,神色暗淡下来,拒绝了贺允熙请她去给她接风的邀请。 她害怕从少爷口中听到别的女子的名字。 上官月涂去见了女帝一面,决心对贺允熙放手,专心放在殿试上。 两个月后的殿试,苦心不负,她登了榜首,碾压一众世家大族的才子,位列第一。 姜雪辞按照之前所言给她一份大礼,授予她职衔让她入朝参政。 从此之后,朝堂上下皆知,新任的女榜首是姜雪辞的一条走狗,姜雪辞让咬谁就咬谁,清查世家大族,成了士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上官月涂被针对,好几次被士族派来的人弄死,每回险险捡回来一条命,姜雪辞都会过来看她。 姜雪辞在她受伤后进行封赏,给她更高的职位,她一路高升,花了五年位至女丞。 她在朝堂之上同贺允熙只是点头之交,但是没人知道她暗地里帮贺允熙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挡了多少暗箭。 这些贺允熙都不知道,但是姜雪辞却清楚。 那日她照例扣下了状告贺允熙的摺子,不清不重的驳回去,姜雪辞在旁边看着,突然开口道,「你喜欢他?」 上官月涂握着笔尖的手微微一顿,垂眸说了个「不」字。
第27页 桌上上好的雪梨茶逐渐冷了下来,姜雪辞什么也没说,经此以后却在朝堂之上频繁不轻不重地敲打她。 她那时也听到了许多传闻,女帝男宠无数,其中最暧昧牵扯不清的,便是贺允熙。 贺允熙因女帝而七年未娶妻。 两人情投意合,奈何此世无缘结为夫妻。 上官月涂看着桌旁的烛灯出神,蜡烛燃着一圈儿烛泪滴落下来,外面的丫鬟还在顺着贺允熙与姜雪辞的事,说贺允熙得知姜雪辞喜欢吃荔枝,在冬至里特意寻了南方温土种了一片荔枝林,到熟了用瓷质防寒的木盒一盒盒送进宫里。 女帝配状元郎,两人容貌又都是最出挑的,当真是天造地设。 上官月涂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她生的实在是太普通了些,若拿她同姜雪辞相比……便是鱼目比珠……天壤之别。 温热的烛泪在烛台上滴落了一圈儿,像是灼在了她心口,酸酸胀胀的蔓延上来,一针针扎的一样疼。 一夜无眠。 贺净绡撑了十年,在那一年冬天去了。 上官月涂因为临时被姜雪辞派遣,没能回去,贺允熙一个人回了苏州。 他回去的时候贺净绡还剩一口气,像是一直在强忍着等他回来,交代他最后一件事。 让他娶上官月涂。 贺允熙沉默了许久,看着那只苍白的手一点点松开,说了个「好」。 外面的梨花树没能熬过冬天,雪压在枝头,在冬末枯死在了院中。 上官月涂回来的时候,贺允熙找上门来,神情里带着些许疲惫,说要娶她。 她冷白的手指握紧了旁边的椅子扶手,心里溢出来悲凉的欢喜来,答应他了。 她成婚前夜,姜雪辞把她叫进了宫里。 朱红色的砖瓦高高围起来,走廊漫长而窄,天空低沉,宫殿把天映的四方方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囚笼,禁锢住了所有人的命运。 檀木桌上有一只新取的牡丹花枝,在水瓶里被娇养的依旧繁盛,散着淡淡的香气。 姜雪辞看着窗外,唇角微微扯了下,「他说过会等本宫的……却因为你食言了。」 「有时候本宫在想,当初选择执政,到底是对是错呢?虽然留名千古载入史册……但是却过不了本宫自己想要的日子。」 「这宫殿那么大,人心那么冷,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本宫的人,如今也要离本宫而去了。」 满心满眼四个字仿佛一个个的化成长针挑在她的心口上,上官月涂眼眸低垂,在姜雪辞宫里跪了一天一夜。 青石地板上透着凉,上面还沾着雪水化出来的冰渣,浸湿长裙凉意顺着传进膝盖里。 到了第二天早上,姜雪辞传话让她回去,她起身时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缓了一会儿后爬起来,一个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出了宫门。 到了府邸里,贺允熙没有过问,只交代了成婚的礼仪,让她晚上不要太晚耽误时辰。 上官月涂看着红色的信纸,上面映着大大的「囍」字,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一纸荒唐,满目凄凉。 第18章 请谢兄吃饭 幻境的最后,是一阵刺目的白光,半空中浮现出一副副画面来,里面每一副都映着贺允熙的脸。 有拧眉的他、烦躁的他、悲悯时的他,难过时的他,各种神情纷涌错目,可唯独少了笑着时的他。 那个曾风光九州的男子,心里有念念难忘的桂枝上月,笑容春光予了心上人,将半生的难耐都给了自己的髮妻。 歷史记载的多少跟真实史实有出入,最后也没有浮现出来上官月涂到底是如何死的,白色的点点星光尽头深处,是年少时的贺允熙。 少年朗星俊目,眼中熠熠生辉,面上春风拂面,带着盈盈笑意。 他的身形一点点的褪色,五官变得透明,身形如同尘土一般,风轻轻一吹,消散在微风中。 银白色的光点像是扑闪的细小蝴蝶,一瞬间白昼散去,化为无数光点朝远处飞扬,天空万物都有了颜色,他们回到了清宫里。 天道盛怒,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降下来,将上官月涂噼的魂飞魄散。 剩余的清女还留在原地,她们的容貌一点点恢復原貌,白面红唇消失不见,露出来一张张清秀的脸来。 她们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乌髮黑眸,眼眸里带着些许柔和,像是驻留在了漫长岁月里,沉睡于此地。 穆棠风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发光的金色东西,像是海棠金印,花瓣宛如缀了鎏金,浮浮沉沉发着微光。 魏凤临把金印捡了起来,朝穆棠风看过去,「结束了。」 他微微一笑,深色的眼眸里映着墨色,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不见,只留下一道话音。 「穆公子,我在京州等你。」 眼前景象消失不见,穆棠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面前一黑,转瞬之间换了个地方。 「糖油粑粑……上好的山楂糖油……」 四周人来人往,小贩还在不停吆喝着,公子小姐相携映笑,对面的巷子堆摞着漆木桌竹凳,上面还有几张白色的画纸。 客栈店小二还在楼下大厅里穿行,供奉茶水点心。旁边的铁匠一手持锤,一手握玄铁,火花噼里啪啦扬在半空中,溅落在青石地板上很快又熄灭。
第28页 一切照旧,是他熟悉的江阴街道。 穆棠风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他平日里穿的淡蓝色长袍,狐狸玉符藏在袖中,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他进了客栈里,店小二见了他,惊讶道,「客官什么时候出去的?」 穆棠风眼睛眨了眨,「我用早膳的时间出去的,那会儿你正在忙。」 店小二挠了挠脑袋,应了一声,又过去忙了。 穆棠风沿着木制楼梯上楼,到了他的房间门前,推开门进去了。 里面还维持着他走时候的样子,床边的长帐由风吹起来,床头放着他的钱袋,角落里的行李也还在里面。 穆棠风放下心来,坐在桌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雾茶氤氲出来香气,叶尖浮浮沉沉,融在唇齿里带着淡淡的苦涩。 玉狐放在桌子上,穆棠风轻轻用手指摸了摸狐狸耳朵,小声道,「谢兄?」 「我回到江阴了,你在哪儿啊?」 「明日行船,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冷白玉石雕成的玉狐毫无反应,穆棠风略微失望,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声音短促而响亮,体现出来了主人的不大耐烦。 穆棠风慢吞吞的起身过去开了门,看清了人后,微微睁大了眼,张开胳膊就要扑过去。 「谢兄!」 谢含玉一个没注意,让他扑了个满怀。 怀里是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鼻尖是这人身上淡淡皂角的气息。穆棠风往他胸口直接撞过来,用了十分的力气,撞的他后退一步,差点儿吐血。 谢含玉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后颈,把他提到了一边,「离我远点。」 穆棠风感觉后颈被碰到痒痒的,缩着肩膀委委屈屈的松开了他,看着他欢喜道,「谢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不是不放心我,所以又折返回来了?」 他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知道你肯定捨不得扔下我。」 谢含玉太阳穴隐隐一抽,不知道这呆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黑着脸道,「你以为我想过来?」 听到他这么凶,穆棠风抿了抿唇,一双乌黑的眼珠眨了眨。 「上次是我不对,以后不让你背我了。」穆棠风低下了头,「我自己走。」 谢含玉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进了房间里。 「你是怎么出来的?」 谢含玉坐在了椅子上,拿了一个雕花的茶杯倒了一盏茶。 穆棠风合上了门,回他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清女们都被定住了,上官月涂也不见了,我们就出来了。」 他转身时正好看见谢含玉在用他刚刚喝过的那个杯子,还没开口,谢含玉的薄唇已经碰上了茶盏边缘。 穆棠风觉得用一个杯子没什么,他小时候家里穷,家里统共就一个淡绿色的粗糙茶碗,他和奶娘一起用。 但是谢含玉一向讲究,经常嫌弃他,他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 「谢兄,你用的杯子是我方才用的。」穆棠风小声道。 果然,谢含玉握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朝他看过去,穆棠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一个杯子生气吧? 空气静止了一瞬,谢含玉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一会儿,然后收回了视线,冷白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子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个。 「下次早点说。」 穆棠风「哦」了一声,坐在了他对面。 「谢兄,你听到我用玉狐给你传的话了吗?」 穆棠风看他表情就知道没听见,顿了顿,说道,「明日江上行船,我们可以出发了。」 谢含玉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可以,坐水路到兖州,然后从兖州到京州。」 「为何不是从云州直接到京州,兖州需要绕远路。」 谢含玉,「我在兖州有些事要处理。」他看向穆棠风,「你若是着急,可以先走云州,咱们俩分两路。」 「我跟你一起。」穆棠风温声道,「还有许多时间,银子如今也够了,不必那么赶。」 能有人结伴同行当然比一个人要好,而且有谢含玉在,不用过分担心妖魔鬼怪。 「谢兄,我上次说了请你吃饭的。」穆棠风捏紧了袖子里的大红色钱袋,「今天晚上可好?」 谢含玉看向他袖口里缝缝补补土里土气的钱袋,唇角勾了勾,「好啊。」 穆棠风开心道,「你选地方,我有银子的,你放心。」 他如今有差不多五十多两,一顿饭顶多吃他不到十两银子,剩下的路上省省,到时再想想办法,算起来应该差不多够了。 穆棠风这般想着,对于请谢含玉吃饭来说仿佛毫无压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江阴城中繁庶,和邺城岭南小城的物价是无法比拟的。在江阴,好一点儿的酒楼一顿饭下来都要一百多两银子,若是去最好的醉天仙那里,随便点几个菜可能都要花几百两,若是点的多了,可能上千两都不止。 醉天仙是大魏京州最顶尖的酒楼,从京州扩展到许多地方,地下暗桩跟着一併在各地发展势力,一时间名声鹊起,不止京州,许多繁庶的城里都开设的有。 夜晚的江阴有夜市,小贩同早市换了一批,卖的吃食也不大一样,他们这边临海沿江,海产丰盛,路边有许多卖水产的。
第29页 银框汉女橘灯垂着淡黄色的穗子,一盏盏燃着,上面的广袖长裙银河汉女笑意吟吟,灯上提的还有两行小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穆棠风看的新奇,见小贩把大贝壳一样的东西放在火上面烤,里面加了自己调的酱料,隔老远都散发着香气。 旁边还有用竹籤串起来的肉片、小海鱼、海带,豆腐等等。 他指了指烧烤架上的大贝壳,问谢含玉道,「谢兄,那个是什么啊?」 谢含玉看了一眼,回他,「生蚝,也叫牡蛎子。」 他看着穆棠风一直好奇地朝那边看,啧道,「想吃自己去买。」 这种新鲜吃法是从沿海地区传过来的,价格虽然贵但是味道鲜美,许多有钱的小姐公子哥特别喜欢。 穆棠风在家乡那边还未见过,惊讶道,「那个壳看起来那么硬,咬得动吗?」 谢含玉要被这么个乡巴佬逗笑了,他轻笑一声,「不是吃壳,是吃壳上面的生蚝肉。」 听他这么一说,穆棠风顿时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不知道。」 「在邺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谢含玉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垂上,移开了视线,敷衍地宽慰他道,「无事,现在我告诉你了,以后不要再问别人这种蠢问题。」 穆棠风抿紧了唇,感觉脸上更热了,「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四处看的时候没有再开口询问。 他拘谨地亦步亦趋在谢含玉身后,谢含玉看他这副样子,越觉得有意思,本来不想带他去太贵的地方的,知道这呆子扣毛没多少钱。 然后他突然改了主意,走到了醉仙楼门口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穆棠风,唇角勾了勾,「我看这地儿不错,就这里吧。」 第19章 被欺负 穆棠风抬头看过去,面前的酒楼修的精緻奢华,上面铺了一层浅色琉璃瓦,雕花朱栏汉白玉良禽樑柱,屋檐下挂着桂枝灯盏,从墙缝里探出来,在疏浅屏风上落了一道浅浅的影子。 门是梨花木海棠花图纹,有门童在外面守着,里面客人谈笑风生,进出的客人看衣着气质便知绝非平民百姓,多富贵人家。 穆棠风捏紧了钱袋,斟酌的话在嘴边,看着谢含玉一脸期待看着他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算了……大不了他明日上午起来早些再去摆画摊,谢兄救了他那么多次,他若是还在意这些钱财,就太不地道了。 穆棠风估摸着这一顿饭可能要把他的银子花完了,心里做了决定,对谢含玉道,「既然谢兄想在这家,咱们就在这家用晚膳吧。」 谢含玉微微挑了下眉,颇有些意外,轻笑了一声,「有劳穆公子破费了。」 「谢兄救了我那么多次,无需再说这种客气话。」穆棠风见他高兴,心里更是愧疚自己竟然还拘泥于钱财,颇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酒楼,门里的小二立刻迎了上去,笑意吟吟的询问道,「二位是坐大厅里还是去二楼厢房?」 穆棠风都可以,谢含玉道,「二楼。」 小二带着他们到了二楼。 走廊里舖着深褐色的铜纹木板,两边是排列的单独厢房,朱漆房门碧纱窗,隐约有淡淡的山茶香传出来。 「客官看这间如何?」 见他们两人没有异议,小二帮他们开了门,等他们坐在了桌旁,报了一串菜名。 谢含玉随意点了几个,然后看向穆棠风,示意让他自己再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别的。 穆棠风听的有点儿懵,什么翡翠香芹虾饺、三鲜笋炒鹌子、江l青虾辣羹,酒炊淮白鱼……听起来花里胡哨的,他随意跟着点了两样。 店小二记下菜名后下去了,没一会儿给他们端来两瓶酒来,酒是陶瓷罐子装的,上面挂着木雕的刻牌,黑字写着「海棠春」三个大字。 「这酒是我们家的招牌,今日活动免费送给两位客官的。」 穆棠风向小二道了谢。 瓷实的罈子酝着酒香,窗外的灯火阑珊聚集成一条长河,底下的行人来来往往,像是身处闹市之中,俯瞰人群之外。 邺城那边多青梅酒,寻常家里酿的很便宜,穆棠风从小喝着长大的,此时看到别的酒酿,难免想要尝一尝。 他打开了上面用红绳拴着的锦布,用白色的瓷杯倒了两杯,一杯给了谢含玉,另一杯自己轻轻抿了一口,入口醇香,辛辣过后唇齿之中蔓延着甜意。 穆棠风又喝了一小口,对谢含玉道,「谢兄,这个酒不错,你尝尝。」 谢含玉,「我不喝酒。」 见他眼里带着疑惑,谢含玉轻轻一笑,「我喝酒容易发疯。」 穆棠风小声「哦」一句,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他没有再多嘴问怎么个发疯法,想来谢兄也不想要让别人知道,问多了会引人反感的。 「谢兄,你去兖州干什么啊?」 「据说那边最近挺乱的,频出异象,许多人都正要南下或者北上。」 谢含玉,「朋友在那里,有事要交代,让我连日赶过去一趟。」 穆棠风听他这么说,心里微微失落,「谢兄有很多朋友吗?」 「问这个干什么?」谢含玉啧了一声,「对我身边的人感兴趣?」 「没有。」穆棠风摇摇头,眼里一片澄澈,「就是在想,我只有谢兄一个朋友。」
第30页 「怎么,你想多交几个朋友?」 谢含玉挑了下眉,「我可没说不让你去交朋友了,你若能多认识些人,也确实是好事。」 「毕竟你以后进京州,没有人脉在官场上行事会很艰难。京州士族当政,实行九品中正制,你若是只有才情,没有人推举,是爬不上去的。」 穆棠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想交很多朋友。」 他张了张口,感觉心中情绪有些复杂,他是想告诉谢含玉,自己只有他一个朋友,很珍惜他。但是他说出来是想得到什么吗?从谢含玉口中得到同样的答案? 穆棠风尚且想不明白,索性抛到了脑后。 「谢兄说的也有道理,我到了京州……会尽量多认识些人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性子就腼腆,交朋友对他来说不是易事。 「也不用特意与人相处,顺其自然。」谢含玉难得宽慰了他一句。 毕竟功德录肯定是要他一直跟着穆棠风到京州的,人有他护着,出不了什么事,再不济还有魏凤临。 如果放这呆子出去乱交朋友,说不定他的体质会吸引一些奇行种过来,处理起来更棘手。 小二在外面敲门端着菜进来了,菜餚做的精美色香味俱全,冒着热气老远香味就传过来了。 饭菜上桌,穆棠风尝了一下,味道特别好,是他吃过的做的最好的菜了。 就是口味偏辣,可能是为了迎合江阴的口味,做的比平常的饭菜味道重一些。 谢含玉用筷子夹了两道菜,脸色有些黑,拿过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 穆棠风,「谢兄吃不了辣?」 谢含玉尝着茶水味道有些怪,辛辣和甜意混合在一起,他又倒了一杯茶水。 「吃不了。」 穆棠风用碗给他接了一杯热的清水,挪到了他的碗筷旁边,「也没有很辣,你用清水涮一下会好很多。」 谢含玉明显不怎么高兴,夹了菜涮了两回,筷子放在了桌上,没有再动过了。 穆棠风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帮他夹了菜涮好放他碗里,谢含玉依旧没有动。 「谢兄,你……」 穆棠风喊了他两声,谢含玉用手撑在额头上,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 「你怎么了?」 穆棠风起身到了他旁边,担忧道,「谢兄,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先回去?」 谢含玉脸色很差,眼珠里隐约有血丝,推了他一把,嗓音压的很低,「我没事,吃你的,别来烦我。」 雕花木椅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来木料摩擦的声音,穆棠风担心谢含玉的情况,筷子动了两下也放下来了。 谢含玉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这里面……是酒?」 穆棠风看着空空的酒杯,明白过来了,回他道,「里面是我方才倒的酒……你喝了?」 「咔嚓」一声,谢含玉手边的银制筷子生生被握断了,他脸色有些恐怖,眼神里翻涌着墨色,站起身来,扔下一句「别跟着我」直接出去了。 穆棠风跟着他到了楼下,发现已经没了人影,他拿出来钱袋准备结帐,店小二直接给他报了价格。 「客官,一共是四百九十八两……」 这个价格一出来,穆棠风手里的钱袋「啪」地一下掉落在地上,他眼睛微微睁大,「多少?」 「四百九十八两,」店小二怕他不明白,还把他们点的菜的价格念了一遍,「锅烧海参八十两,酒炊淮白鱼六十两,浇田鸡五十八两……」 穆棠风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么贵的饭,如果不是谢含玉方才的表情不像作假,他这会儿该怀疑谢含玉又是故意存心整他的了。 不过说整也不对……是他太没见识了些,以为自己揣着四五十两银子真的就能请谢含玉吃顿好的了。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把地上的钱袋捡了起来,正在犹豫该怎么办,外面守门的小厮进来了。 小厮手里拿着一大锭金子,放在了小二面前,看了穆棠风一眼道,「这是方才出去的那名公子让我送过来的,说用来结帐的,剩下的银两找给这位公子。」 穆棠风看着那锭金子,愣了一下,心里又愧疚又不好意思。 反倒变成谢含玉请他了……而且谢含玉比他想的要有钱的多,所以人家来最贵的酒楼吃饭也是常事…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半刻钟后,穆棠风捏着找回来的银票出了酒楼,他在门口茫然了一会儿,四处看了看,早已经没了谢含玉的身影。 穆棠风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了客栈里,他在桌上点了一盏长信灯,坐在雕花椅子上等着谢含玉回来。 谢含玉说自己喝完酒会发疯,会怎么发疯呢?穆棠风想不出来,烛光打在脸上映下眼睫下的阴影,他感觉到了困意,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夜晚更深露重,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嘎吱」一声开了,烛光留下一抹青烟。 穆棠风是被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憋醒的,他睁开眼来,发现桌上的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身后传来危险的气息,他整个人被掐着脖子悬在半空中。 那人在他背后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指甲又细又长,他摇了摇头,挣扎了一会儿,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第31页 穆棠风,「松……松手。」 身后的人至少比他高出来半头,那人在他脖颈处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什么好闻的气息,突然间不动了。 穆棠风眼角只扫到一缕银白色的髮丝,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的人突然抱着他把他抵在了墙上,握紧他的肩膀低头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 脖颈上传来温凉的触感,有尖锐的犬牙刺进了他的皮肤里,穆棠风疼得下意识要躲,那人死死地按住了他,膝盖抵在了他两腿l之间,不让他乱动。 他自己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自己脖颈上流出来的血是金色的,肩上的莲印不知道什么时候绽开了一点,泛着淡金色的光。 那人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啃咬,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掰过来,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冰凉的唇齿覆了过来。 第20章 老婆本 下颌被狠狠地按住,穆棠风被迫张开唇齿来,那人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蔓延出来,随即伸了进来,狂风暴雨一般掠夺了所有空气,在他唇间不断吮吸着津l液。 穆棠风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发出来几声气音,「呜…呜呜……」 眼前一片黑暗,这人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他感官被剥夺,唇腔里触感愈发敏感。他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人,碰到了一片硬邦邦的胸膛,推了半天对方纹丝不动。 「谢…谢兄……」 穆棠风嗓音软软的,不知道谢含玉在不在,想要求救。 面前的人似乎顿了顿,松开了他,放在眼睛上的手却没有移开,转移到了他的脖子上,继续啃他的脖颈去了。 穆棠风眼睛里浮现出来雾气,眼角堆着水晕,那人手指碰到了他的眼角,似乎愣了一下,突然松了嘴。 面前传来一阵穿堂晚风,穆棠风感觉到遮住他眼睛的手消失了,他睁开眼,窗户开着,房间已经没有了人影。 穆棠风扶着墙身形晃了一瞬,感觉腿有些软,嘴巴也好疼。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明天一定要告诉谢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愣住了,为什么要告诉谢含玉?这不又是给谢兄添麻烦了吗? 穆棠风点燃了桌上的烛灯,过去合上了窗户,把门闫合上,一个人上床蒙着被子窝在了床角。 他捂着捂着就感觉又困了,听动静谢含玉一直没有回来,毛茸茸的黑色脑袋趴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夜色像是浸入了深海里,星辰闪烁其间,氤氲着银白色的光辉,远处青山连成一片,像是水墨画里浓稠的殷苍深色。 直到月亮一点点隐于云月之间,东方露出来鱼肚白,外面的人带着一身凉意回来,推开了房门。 穆棠风睡梦中感觉到旁边有动静,他太困了没能睁开眼,依稀感觉到气息有些熟悉,放下心来继续睡了。 不过他也没能睡太久,今日要行船,他心里惦记着,所以半个时辰后就自己醒过来了。 谢含玉在他旁边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盯着他若有所思。 「谢兄……」穆棠风碰到了下嘴唇上的口子,疼的嘶了一声,委屈巴巴的看着谢含玉。 「昨天你去哪儿了?」 谢含玉目光落在他红l肿的唇瓣上,很快收回了视线,眼睫下阖了一圈儿淡淡的鸦青,回他道,「临时有事。」 「怎么了?昨日发生了何事?」 谢含玉看这呆子眼圈儿红红的,一副委屈样儿,猜测自己要是不问,他肯定一直都是这副欲言又止的蠢相。 穆棠风抿紧了唇,「昨天你走了以后,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然后有一个人进来了,他掐我脖子,还咬我欺负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两道牙印,还有自己嘴巴上的,「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他咬的。」 语气里十分委屈,像是向大人告状的小屁孩。 谢含玉墨发散在身侧,漫不经心道,「看清他长什么样没有?」 穆棠风摇摇头,「只看见头髮是银白色的,其他都没看见。」 「他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 谢含玉挑了下眉,「哦」了一声,语气十分敷衍,「下次小心点儿。」 穆棠风微微瞪大了眼,控诉的看着他,没一会儿自己又垂下了脑袋,蔫蔫地「嗯」了一声。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想要谢含玉说会保护好他,下次一定要抓住那个坏蛋? 不对,他是想作为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安慰很正常,想让谢含玉宽慰他两句。 穆棠风这时候还没有发现,自己隐隐太依赖谢含玉了些,在意的也越来越多。 两人起来各自洗漱下了楼,在一楼用了午膳,然后收拾了行李,准备出发去江上行船。 穆棠风想起来昨日的银票,把找下来的银票全都拿出来给了他。 「谢兄,本来说我请你吃饭的,结果还是让你付了钱,等我日后……有机会了补回来。」 他摸了摸脑袋,脸上微红。现在没有办法再给予承诺,毕竟如今一穷二白,说什么都太过苍白。 谢含玉没要,「你留着吧,路上肯定还有用的地方。」 穆棠风摇摇头,「我自己还有银子,昨天都没花出去。」 「你拿着便是,当我存在你那儿的了。」 穆棠风小声道,「我怕丢了,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这些钱都够娶媳妇了。」
第32页 万一他不小心把谢含玉老婆本弄丢了,自己又没钱赔,到时候怎么办? 「娶媳妇?」谢含玉轻轻笑了一声,「我不可能娶媳妇的,你就当先帮我拿着了。」 「为什么啊?我奶娘说二十多岁以后就要娶媳妇的。」穆棠风瞅着他,眼里带着疑惑。 「因为……」 谢含玉唇角微微勾起来,「没人配得上我。」 「……」 空气寂静了好一会儿,穆棠风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谢兄脑子有点儿不正常。他默默把银票装回了丑钱袋里,试探道,「那我就先帮谢兄存着了?」 谢含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感觉这呆子的反应太过平淡了些。 以前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座下大妖们一个接一个的拍他的马屁,把他夸上了天,都说他是三界第一人无人配得上。 谢含玉不太满意,捏着穆棠风的后颈把人提熘到面前,「你觉得有人能配得上本……我?」 「本座」两个字差点儿下意识地说出来,谢含玉又止住了,换成了平日里的称唿。 穆棠风伸手要去拿掉谢含玉的手,谢含玉不让他乱动,捏了捏他后颈上的肉。 捏的时候出奇的好摸,他皮肤白净细腻,带着温热,谢含玉啧了一声,没忍住又捏了两下。 「好痒……」穆棠风小声嘟囔了一句,看着他道,「为何没有人配得上?对于结亲对象来说,难道不是只要谢兄心仪就好了吗……」 「日子是要和自己过的,自己欢喜便成,我觉得不用太在意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即便是别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他,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靠近,争取一下和他在一起。反之,若是别人都觉得他配不上我,我会想办法把他捧在手心上,尽心尽力的对他好,让他不必在意外界蜚语。」 谢含玉松开了他,「你小小年纪,看法还挺多。」 「我不小。」穆棠风反驳道,「我今年都十九了。」 那也是小。谢含玉心想,对他这个活了几千年的妖怪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年份。 穆棠风收拾好了东西,他们两人一起下楼,和店小二说了退房。 店小二跟他们接触了几天,人很不错,临走时问他们道,「你们是要去江上行船?」 「如果是的话,上船了记得小心点儿,这几日江上在祭祀河神……若是在船上听见有人叫你们的名字,不要搭理。」 「不然会被水里的妖族拉下去当祭品。」 穆棠风向店小二道了谢,两人一起出了客栈。 这日天阴,乌云遮住了太阳,黑沉沉地压在头顶,青砖碧瓦都被映的暗淡了些,风吹着江上柳叶带着凉意,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了江阴岸边,有不少人都在等着。江水流的缓,在石滩上留下一道湿痕水迹,慢慢的又退了下来。 大多都是去云州的,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岸边的风颳的很大,交谈声夹杂在风中,听不太真切。 有妇人怀里抱着婴孩,孩童啼哭不止,嗓音又细又尖,透过风声传进人耳里,听的人略微烦躁。 穆棠风还背着他那个带补丁的包,旁边有人看过来,上下打量他,然后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他们离得不远,所以可以听见说的是什么。 「如今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穷酸的书生?」 「朝中实行推举制服…他若是没钱没势,考上了也是白费力气,一官半职都谋不到,还不如回乡下种地呢。」 「别这么说…看他长的不错,说不定会些别的手段招人疼呢……有些世家公子可就喜欢玩这样的。」 两名议论的公子哥说着相视而笑,眼里都带着讽刺之意,目光打量着穆棠风,不怀好意的落在他的屁股上。 他行的端坐的正,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的。不过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太烦了些,穆棠风蹙了蹙眉,下意识躲在了谢含玉身后。 谢含玉偏头看他一眼,「他们这般说你,你不应该想办法让他们把嘴闭上?」 穆棠风摇头,「他们说我两句,我也不会少根头髮,不搭理便是。」 「呆子。」谢含玉,「你这样的性子,就跟豆沙包一样,在京州只有任人搓扁捏圆的份。」 「我教你应该怎么做。」 穆棠风还一脸疑惑,只见谢含玉手里变出了两张黄符,扔在了那两人身上。 两人突然睁大了双眼,眼珠外凸,脸色变得青白,像是一个鼓起来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去,身上仿佛血肉被抽干,一点点消失殆尽。 「谢兄,别这样,你扔的什么东西,赶紧收回来!」 穆棠风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能感觉出来这么下去会死人,语气之间带了些焦急,握紧了谢含玉的手腕。 谢含玉指尖微挑,黄符跟着回来了,那两人的身体恢復了原状。 他看着穆棠风紧张的神情,啧了一声,「无趣。」 第21章 河神 「谢兄,不可以随意伤人……害人性命更不行。」 「这里那么多人,刚才若不是我拦着你,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要来抓咱们了。」 穆棠风心有戚戚,看着他掌心的符咒道,「那位大师还给了你这种伤人的符咒?」 谢含玉收了符咒进袖子里,「原本是对付妖怪的。」
第33页 他看着穆棠风担忧的表情,墨色的眼眸翻涌出来一片浓稠,语气中带着蛊惑,「若是他们看见了,我就把他们都杀了……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指尖处有一团黑雾溢出来,窜进了穆棠风额心里,里面是迷心咒。 然而还没等到黑雾彻底进去,就被里面的一道金光弹了出来,穆棠风神色清明,琥珀色的眼眸里灼明澄澈。 「谢兄,你这种想法是万万不可的。」 穆棠风,「这些都是无辜的生灵,岂可随意伤害,生死福祸自有上天决断,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干涉的。」 「以后这种话,可莫要说给别人听。」穆棠风一脸担忧,「若不是要害你,只是言论伤人,大可不必理会。」 「因果报应难超三界之外,一切都自有论断。」 「待人常怀良善悲悯之心。」 眼看着穆棠风还要继续说下去,谢含玉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嘴,「闭上。」 「嗯……」 谢含玉的指尖碰到了他唇上的伤口,指尖粗砺覆着薄茧,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穆棠风眼睛浮上来水雾来,嘟囔道,「疼……」 「松手。」 谢含玉目光落在他眼睛上,挑了下眉,「哭什么?」 「娇气。」 他松了手,在一旁看着穆棠风从他破布包里拿出来一条皱巴巴的手帕,用手帕擦了擦唇上的伤口,上面映出来一小点鲜红。 穆棠风瞅了他一眼,朝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 之前说他闲话的那两名公子哥跟见鬼一样看着他,看着他靠近,两人脸色一白,立刻退避三舍一样进了人群里。 穆棠风一脸疑惑,「他们怎么了?」 谢含玉,「以为刚刚是你做的,怕你报復他们。」 穆棠风「哦」了一声,这样也好,给他们长个记性了,让他们知道不要常在背后议论人。 江上远远映出来一片深影,两条船只从两处过来,松木船上站着男男女女,红色的船帆扬着江阴两个大字。 船只在岸边停下来,上面的船夫放下来木梯,等到里面的人下来之后,开始在旁边守着收船票。 「一人二两银子,小孩老人一两。」 扬起来的旗帜换成了兖州,人群分成了两队各自上船。 穆棠风拿出来四两银子,上去的时候递给了船夫,他和谢含玉上了船。 去兖州的人也不少,后面的人群陆续上来,没一会儿船上站满了人,船夫收了梯子,后面的船工开始划桨。 木桨划过江面,溅起来一道水珠,水流声哗啦哗啦向底下的暗道涌去,深绿色的水面映着波光粼粼的光,船只逐渐远岸,向着辽阔的江心而去。 船上面摇摇晃晃,穆棠风感觉脑袋有些晕,他看着水面打着圈儿散开,伸手拽住了一旁谢含玉的袖子。 谢含玉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泛白,挑了下眉,「晕船?」 穆棠风点点头,拽紧了谢含玉的袖子,小声道,「感觉有点儿难受。」 他正说着,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生生的手,上面放着一颗黄澄澄的橘子。 「公子,吃个橘子应当会好些。」 穆棠风朝着看过去,站他旁边的是一个白净清秀的青年,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唇角噙着笑意,见他看过来,又笑了笑。 他倒是没客气,接过了橘子,向这人道谢。 「公子也是从云州到京州的?」 橘子皮散发着酸甜的气息,穆棠风闻起来好多了,他看了一眼船上的旗帜道,「这是去兖州的船。」 那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朝旗帜看过去,然后瞪大了眼,「这是去兖州的?」 他又朝对面相反方向的船看过去,上面明晃晃的黑字,写着云州。 谢含玉看了一眼那人,慢悠悠道,「现在游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穆棠风拽了拽谢含玉的袖子,脸色没有那么白了,对那人道,「公子可是上错了?」 「是啊……我是要去云州的,这下好了,反倒绕远了。」那人蔫哒哒的,颇为遗憾。 「兖州也能到京州,公子等上岸了雇辆马车便是。」 那人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宋遇景,公子也是去京州的吗?兴许咱们路上可以做个伴。」 说着看了谢含玉一眼,似乎有些害怕他,犹豫道,「你看可以吗?」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穆棠风扭头看了谢含玉一眼,谢含玉臭着一张脸,明显不大愿意。 穆棠风不好意思道,「我们去兖州还有事要办,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京州。」 宋遇景失落下来,说了句「好吧」,退到了一旁另外寻人去了。 穆棠风转身看向谢含玉,见他要开口,把手上的一瓣橘子塞进了他嘴巴里。 「我没答应他。」 谢含玉唇腔里传来酸酸甜甜的味道,提着穆棠风的后领子把他拽到了一边。 「以后少理陌生人。」 「我知道。」穆棠风捏着谢含玉放在他后颈上的手,「别捏我,松开。」 谢含玉偏不,又捏了一下。 「你……」 他还没说话,突然船身开始剧烈的晃动,人群跟着摇晃,水声变大,船只不稳,上面的长杆摇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穆棠风慌乱之中抱住了谢含玉的胳膊,抱紧不撒手,摇摇晃晃地扯着谢含玉,吓得缩到了谢含玉身后。
第34页 谢含玉敢说这小子遇事绝对逃跑第一名,胆子还没仓鼠大,缩头缩脑的跟王八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数了三个数,「松手,三,二,一。」 船还在晃,穆棠风怕谢含玉生气,松了他的胳膊,拽紧了他的一小片衣角。 「谢兄,我怕水。」 谢含玉身形稳在船上一动不动,神情似笑非笑,「还有你不怕的吗?」 穆棠风抿紧了唇,拽紧了他的袖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露出来的耳尖泛着淡粉色。 「一会儿有东西叫你,不要回头,也别理。」 「无论听见谁的声音都不要搭理。」 船身逐渐平稳,好些人被震地甩到了地上,此时从地上扶着船栏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江心深处逐渐浮起来雾气,天空颜色更暗了些,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船桨划在湖水里面响起来的水声,茫茫雾色中看不清前面的路。 「穆公子?」 穆棠风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他抬头一看,船上的人影都散了去,船夫和船客都消失了,谢含玉也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周围泛着冷意,像是有什么冰冷蚀骨的东西沿着他的背嵴贴了过来。 他想起来谢含玉的话,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假装没听见。 「棠风?」耳边是熟悉的柔和声音,像是宋奶娘一贯的语气。 「穆公子?」那东西见他没反应,又换成了谢含玉的声音。 穆棠风在原地一动不动,背后冷汗浸湿,等了好一会儿,耳边逐渐能听到人声,眼前景象变了个,谢含玉正拧眉看着他。 「被魇住了?」 「嗯……但是我没搭理他。」 不远处的人群突然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声,穆棠风顺着看过去,只见船边趴着一个黑乎乎像「人」的东西,骷髅人面,浑身长满了鱼鳞,脸上是密密麻麻的鱼鳍,牙齿又尖又利,正在一边咬着船缘,一边用滑腻长着薄膜的手拉着船上的人,试图把人拉进水里。 那个被拉住的人有点儿眼熟,正是方才来找他搭话的宋遇景。 船边的怪物双目幽深,拽着宋遇景一点点要把他拉下来。旁边的船夫要拿浆去砸怪物,有人阻拦道,「这是河神派来的使者,不能打!不然我们一整只船上的人都要遭殃。」 「他自己犯了忌讳,惹得河神发怒,只有让使者带他去祭祀才能平息河神的怒火。」 「对啊……上船之前不就说过了,听到有人叫不能答应,他自己没有注意,怪得了谁。」 眼看着宋遇景一点点被拉下去,他脸色泛白,隔着人群中看向穆棠风,开口道,「救命……救救我……」 在他大半个身子都要被拽出去的前一刻,穆棠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穆棠风拽着人把人往回带,然而底下水怪的力气非寻常人可比,不但没有把人拉回来,连他自己都被带着朝船边倾了过去。 「嘿,这小子可真会多管闲事!」 「一会儿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宋遇景抱着穆棠风的胳膊哇哇大哭,「兄弟,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今天要是把我救上去了,我宋遇景以后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话音未落,那水怪突然松开了宋遇景,穆棠风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刺骨的冰凉,一道极强的拉力拽着他往湖水里去,他眼前对上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大半边身子倾在了船外。 在他要和江水来个亲密接触的前一刻,他的鼻尖都已经碰到了冰冷的江水,有人握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把他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水怪倏然松开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匆匆沉进了水底。 穆棠风被谢含玉拉着回到了船上,谢含玉眼里漆黑一片,要气笑了,「这会儿你倒是不怕水了?」 第22章 利用 穆棠风被带的脑门磕上了谢含玉的胸口,硬邦邦的撞的他额头痛,他捂着脑袋退开,「不能见死不救。」 谢含玉垂眸看着他,眼底墨色一点点沉淀下去,冷白修长的手指松开了他。 「救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别像刚刚一样,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 江面变回了平静,雾气逐渐散了去,粼粼江水向东流,波纹卷了一层又一层,浪花溅起来一小片水珠,很快又落了下去。 宋遇景看到谢含玉就有点儿害怕,他从地上扶着船栏站起来,上前一把抱住穆棠风,感激道,「公子,刚刚太谢谢你了,也谢谢你朋友,若不是你们二人,这次可能我命都没了。」 周围的人聚在一起看了他们一会儿,暗嘆他们运气真好,随即议论着散了去。 穆棠风突然被抱住,脖子被勒的有点儿难受,伸手轻轻推开了他,「不必,你下回留心一点儿,在船上有人叫你,莫要回头应答。」 他看着宋遇景一脸激动,又朝旁边挪了两步,以防宋遇景再次朝他扑过来。 「公子也是去京州的,可否告诉我公子的名字,日后宋遇景必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穆棠风想说不用的,奈何宋遇景一直缠着他问,最后还是告诉他了。 宋遇景一路一直跟他聊上了,穆棠风是个性子温和的,别人说什么他回什么,两人一直说的到了岸边,要下船的时候才依依分别。
第35页 「穆公子,等到了京州一定要去找我!!」 宋遇景又告诉了一遍他住在哪,再三强调了三遍,最后看了一眼穆棠风身边男人不虞的脸色,才住了口。 穆棠风看着宋遇景进了人群里,没一会儿消失不见,收回了视线。 从木梯上下来,到了兖州地界。 兖州多山多树,不远处青色相连,黛青色像是水墨画连成的远天,碧青色相接,在苍穹的雾色里若隐若现。 人有点儿多,谢含玉伸手握住了穆棠风的手腕,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走。 穆棠风尽量让自己跟上他,开口道,「谢兄,我们不去城里吗?」 他们走的是出城门相反的方向。 「等处理完事再过去。」 不远处靠近江边的岸上有一处茶摊,里面卖的有些茶水糕点,白糯的桂花糕用青瓷盘装着,老远传过来甜甜的香气。 里面坐着的人不少,好多行船肚子饿了的,在江边买些零嘴垫垫肚子。 穆棠风感觉自己也有点饿,对谢含玉道,「谢兄,我想去茶摊买点点心,我饿了。」 谢含玉看了他一眼,俊脸不耐,「麻烦,」手上松开了他,「快点。」 穆棠风碰了碰被谢含玉一直握着的手腕,上面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指印。 谢含玉也看见了,漆黑的眼眸看着那一处,心里啧了一声。 他也没有怎么使力气,这呆子身上也太容易留痕迹了些。 穆棠风去了茶摊前,茶摊上有山楂糕、芙蓉糕、杏仁酥饼,桂花糕和月来饼。 他犹犹豫豫,最后选了桂花糕和山楂糕,又要了一壶明前景茶,付了银子后道谢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转身时正好有人过来,穆棠风撞到了那人的肩膀,油纸袋包好的糕点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响,穆棠风向那人道歉,然后低头去捡。 幸好糕点封了口,掉在地上也不碍事。 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油纸袋,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无妨。」声音清冷好听。 穆棠风眼角瞥到一缕银白色的髮丝,身形僵了一下,那天晚上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他顺着看过去,男子戴着斗笠长身而立,壁篱遮住了脸。 发尾束起来的头髮垂落在身后,仔细看去,并不是银白色,而是接近纯白色的白髮。 穆棠风对那晚混蛋的印象很深,发色是银白色绸缎似的,和眼前人并不一样。 男子把糕点递给了他,手上似乎有个深色的刺青,穆棠风匆匆一瞥,看到了一个类似于蜘蛛的图案。 「多谢。」 话音落了,男子起身,壁篱轻纱由风扬起来,露出来一截俊俏精緻的下颌弧度。 穆棠风往回走,在树下看到了谢含玉,走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茶水摊前已经没有了男子的身影,人群中也没有。 他心里毛毛的感觉又上来了,加快了脚步到了谢含玉跟前。 此时他看不见的是,他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了一根细细的银丝,那银丝折射反着光,一头连着穆棠风的手腕,另一头蔓延进了树林深处。 谢含玉见他走过来时视线微微一凝,落在半空中的银丝上,神色若有所思。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银线跟着在半空中颤动一瞬,瞬间在他指间绷紧。 谢含玉松开了手,眼里墨色翻涌,任由那银线系在穆棠风手腕上。 穆棠风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怀里抱着热乎乎的糕点,把油纸袋打开,捧到谢含玉面前。 「谢兄,你尝一尝。」 谢含玉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拿了一块儿淡红色的山楂糕,被酸的牙疼,脸顿时黑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 穆棠风看到他这样子紧张起来,自己拿了一块儿尝尝,感觉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啊。 「酸死了。」谢含玉一脸嫌弃。 穆棠风抱紧了糕点跟在谢含玉身后,嘴角抿了抿,心想谢兄嘴好挑啊。 谢含玉在城门外找了一辆马车,马车停在树林边,外面装饰的很华贵,金漆白玉顶,珠帘红帷幕。车夫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褐色的眼睛来。 那人低声跟谢含玉说了两个字,类似于称唿,穆棠风听起来像是主子。 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散了去,应当是他听错了。 两人上了马车,外面传来鞭子抽在马背上的声音,然后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帘被风吹起来,外面的树林幽深阴暗,在傍晚里透出来几分诡谲。 穆棠风在车上没一会儿就待困了,糕点茶水吃的差不多了,他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马车颠簸不平,他脑门上磕到车壁撞出来印子,睡着睡着自己想寻个舒坦的地方,无意识地脑袋一歪,靠在了谢含玉肩膀上。 谢含玉正要动,靠在他肩膀上的人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枕头要跑了,伸手抱住了谢含玉的胳膊,小声道,「别乱动。」 穆棠风感觉到抱着的东西还是温热的,用脸蹭了蹭。 谢含玉,「……」 他试图把手抽出来,这呆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是紧紧抱着不撒手,挣都挣不开。 谢含玉面无表情地看着穆棠风的侧脸,感觉自己脾气被这呆子整的真是越来越好了。 罢了……等会还要这呆子去帮他引蛛妖出来,就让他靠一会儿吧。
第36页 他怀里的功德录浮在了半空中,翻页显出来几个大字。 妄图谋害救命恩人,与仙机无缘。 谢含玉嗤笑一声,「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害他的?」 「不把蛛妖引出来,为祸的是一方城镇,一会儿让他过去,待我把蛛妖杀了,也算是给他积德了。」 功德录似乎是在考量,最后颜色缓缓地暗淡下来,合上了书页。 谢含玉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墨眸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真是有意思……这功德录倒是还会思索利弊…这样子,可更像天上的那位了。 马车在树林前缓缓地停了下来,穆棠风感觉到耳边传来谢含玉的声音,迷迷煳煳睁开了眼。 谢含玉伸手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口水,一脸温和,「穆公子,到了,待会儿再睡。」 穆棠风意识到了自己的姿势,连忙撒手松开他,不好意思道,「我睡相不好,又麻烦谢兄了。」 「没事。」谢含玉难得一副好脸色,唇角微微扬起来,「穆公子信任我吗?」 穆棠风许久没见到谢含玉这么好的态度,有些不习惯,连忙点了点头,「自然是信任的。」 「那穆公子可否帮我个忙?」 谢含玉勾唇一笑,雪白俊逸的脸变得鲜活起来,漆黑的眼眸映着他的影子,有光点微微跳动,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面庞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冷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穆棠风被他这一笑晃了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第23章 蛛妖银玄 穆棠风按照谢含玉所说进了林子里。 此时已经是傍晚,晚霞绯红散在天边,月亮从云间探出来,像是水墨沉进江水里,枯枝映着远月晃动,在地面上覆盖成了阴影。 四周静悄悄的,林子很深,远远看去宛如深沉不见底的枯井,让人莫名感觉到几分危险。 晚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穆棠风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握紧了手上的玉符,听着谢含玉的声音,稍稍放下了心。 谢含玉不会害他的,他只要按照谢含玉说的做就好了。 而且他也很高兴,能够帮上谢含玉的忙。 「前面有个路口,向左转。」 谢含玉坐在马车上,面前的半空中浮现出来穆棠风的人影来,他看着穆棠风按照他所说往左边的林子继续深入。 旁边的程一开口道,「主子,这么明显的送金蝉过去,银玄真的会上当吗?」 「原先是不会的。」谢含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不过如今那艷鬼已经撑不了太多时日,他一定会过来的。」 穆棠风在路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转向了左边的树林。树林里愈发茂密,进去以后阴森森的,吹来的风带着若有若无的啼哭声。 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尖又细,听起来十分刺耳。 地上折射出来银白色的光,穆棠风看过去,是一些零碎的蛛丝,比平常的蛛丝要粗l长,上面沾着零星的血迹。 靴子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声音,槐树下堆着白骨,有些是成年男子女子的,更多的是婴孩儿的。 穆棠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裤腿,他眼角扫到了一只青白的婴儿的手,心里提了起来,背后窜起来一股寒意。 他握紧了手里的玉狐,感觉到了温热的触感,轻声道,「谢兄……你在吗?」 玉狐传来谢含玉的声音,谢含玉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穆棠风指尖有些抖,额头上冒出来冷汗来,假装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地上的银线越来越多,与此同时,耳边的婴儿啼哭声越来越近,树干上挂着一团团人脸一样的东西,有东西从里面长了出来。 血红色的人面花,上面神情各异,每一张脸表情都不一样,微笑中带着阴险,哭泣中带着狰窃喜,悲愤中带着狞笑。 穆棠风停下了脚步,感觉四面八方的凉意蔓延过来,从心脏处冻的他四肢发麻。 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有个婴儿正挂在上面。他浑身青斑,眼睛黑洞洞的,只有黑色没有眼白,心脏处缺了个口子,有鲜血顺着滴落下来,在地面上凝成了深红。 婴鬼倒挂在树上,黑洞洞的眼眶看着穆棠风,嗓间发出来细长的啼哭声,像是破碎的树枝刮在树皮上面。 与此同时,地上的银色蛛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穆棠风的脚腕。他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银线勐地一拉,把他带的甩在地上,往树林深处拖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穆棠风握紧了玉狐,回头看了一眼,树林深处一片黑暗,周围银丝密密麻麻地朝他涌过来,缠在他的身上,禁锢住他的行动能力。 地上的枯枝刮在脸上,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穆棠风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流了出来,顺着下巴在地上留下几滴深红。 在他快要被拉进黑洞洞的穴l口时,眼前闪过一道人影,身上的银线被扯断,那人到了他面前。 穆棠风感觉手腕和膝盖都火辣辣的疼,脸上也是。 他抬起脸来,感觉脑袋被晃的有些晕,伸手拽住了谢含玉胸前的衣襟,小声道,「谢兄…好疼……」 谢含玉垂眸看着他,指尖溢出来黑色的雾气在他伤口上,半搂半抱把人抱起来,放在了一棵树下面。
第37页 「在这儿待着等我。」 谢含玉变出来一条黑色的缎带遮住了他的眼睛,在原地布了一道结界。 穆棠风伸手碰他,只来得及碰到一片衣角。 不远处的槐树下,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头髮是白色的,生的俊美妖冶,瞳孔是深绿色,穿着一身白色的玄纹褚袍,身后三千银丝环绕,指尖密密麻麻的吐着蛛丝。 谢含玉看着他,墨色的瞳孔里翻涌,冷白的指尖冒出来一团黑色的妖火。 银玄墨绿色的眼眸看着他,嗓音淡淡,「殿下何必来多管我的闲事,若是你现在带他走,今日之事,我就权当没发生。」 「那可不行。」谢含玉轻笑一声,「你身为九阙灵如今拿了金印叛逃,想必你主子不会放过你。不过……若是你把金印交出来,本座今日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银玄瞳孔幽深一片,让他如今把金印交出来……不可能。 两方不知道谁先出手,银白色的蛛丝和黑色的狐火缠绕在一起,妖气波动在树林里向外扩散,地面跟着晃动,附近的妖兽感受道威压都争先恐后的向外逃窜。 穆棠风感觉到地下震动,有些担心谢含玉有事,挣扎着要站起来。 膝盖上似乎还有淤青,他扶着树干起来,手还没碰上眼前的缎带,后颈上突然传来一下钝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银玄用蛛丝挡住了谢含玉的狐火,地上无数道银丝缠绕过去,眼见着人得手了,身形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蛛丝还没靠近谢含玉就全部被黑色的火焰烧断,谢含玉回头看过去,树下只有几滴血迹,哪还有穆棠风的人影。 …… 银玄带着穆棠风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处小院儿前,把人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房间里。 他在外面把身上的血腥味散了去,听见里面的咳嗽声,连忙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面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床榻上的男子面色苍白,身侧燃着深蓝色沉淀的死魂烛,烛火燃着微弱的光芒,宛如床上男子的生息一般。 银玄眼见着他要起来,连忙上前扶他,「你别乱动,要什么跟我说。」 沈疏影咳嗽了两声,看着他道,「你去哪儿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牡丹花纹长袍,骨架很瘦,显得衣袍空荡荡的,衣襟前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银玄担心他受凉,拿了一旁的外袍披在他身上,把怀里尚且捂着的桂花糕拿了出来,朝他温声道,「出去给你买了点儿糕点。」 他只拿出来了桂花糕,剩下的在和谢含玉打的时候落下了。 银玄把油纸袋打开,他用了法术在上面,桂花糕还带着出炉的温热。 沈疏影拢紧了外袍,半靠在他怀里,捂嘴咳嗽了两声,感觉到了腥甜,握着手帕把手心深红色的鲜血别在了被子里。 他微微张开嘴,一副等着餵的姿势,银玄拿了糕点填进他嘴里,轻轻抹掉了他唇边的碎屑。 「只能吃两块儿。」 沈疏影拽紧了他面前的衣襟,乌黑的眼珠子落在他手里的糕点上,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 他的乌髮散在身后,苍白的脸上五官清圜惹人怜爱,直勾勾的看着银玄,像是在无声的撒娇。 银玄攥着糕点的手猝然收紧,墨绿色的眼眸转深,眼角瞥到他被子里的手帕,拿出来后脸色瞬间变了。 「沈疏影。」银玄一字一句念出来他的名字,扔了手里的桂花糕,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眼底翻涌着浓稠的深色,「你下午出去了。」 沈疏影眼睛眨了眨,苍白清瘦的指尖握住他的手,「家里太无聊了……」 「你也不陪我……我也没出去多久,就一会会儿。」 他说着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的宛如白纸,唇角溢出来一丝鲜血来。 银玄连忙用手帕帮他擦干净,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把人抱在了怀里,为他渡进去一丝妖气。 「我以后尽量在家里,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等病好了再出去好不好?」 他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轻柔地哄着怀里的人,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头在沈疏影头顶落下一个轻吻。 沈疏影唇色被血染的带了些颜色,他由着银玄抱着他,轻声道,「好不了了……银玄,我们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带我出去看看好吗。」 「最后一段时间了……我想去京州看看。」 银玄攥紧了掌心,墨绿色的眼眸垂了下去。 「不会的,我一定会治好你。」 「京州……等到我们治好病了再去好不好?」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他低头看过去,怀里人已经睡着了。 银玄把人放下,帮他紧紧掖好了被角,轻声开门出去。 穆棠风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小屋子里,里面放了许多杂物,他双手双脚上都被蛛丝缠了起来,眼睛上的锦缎被人拿下来,面前站着一名男子。 他认出来这是买糕点时撞到的那位。 此时男子没有戴斗笠,他看清了全脸,向后挪了挪。 男子低头看着他,神色冷淡,开口道,「对不住了。」 穆棠风还未开口,手腕上传来疼痛,一道银丝划过来,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长痕。 有温热的鲜血留下来,男子用了蛛丝引进碗里,接了一整碗血。
第38页 第24章 艷鬼 男子引完血后,伸手轻轻一挥,他手腕上的伤口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穆棠风依旧能够感觉到疼痛,密密麻麻的疼,血肉像是被撕裂用针扎一样。 银玄出了房间,拿取来的金蝉血去了厨房里,指尖变出一簇火苗来,开始熬药。 在院子周围的地上,种满了深色沉淀的蓝色死魂烛,根部隐隐带着血红,没人知道这底下是一具具婴孩的尸体。 死魂烛从它们心脏处长出来,底下的婴孩早就化成了白骨,身体自心脏处全部成了死魂烛的养料。 银玄盯着面前的药膳,见熬的差不多了,把血倒了进去。 小火又煎了一个多时辰,深色的波纹药碗咕嘟咕嘟溢出来药香,雾气腾上来,银玄连忙熄了火焰,用勺子盛了药汁进碗里。 他端着汤药和汤匙进了房间里,把药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叫沈疏影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暗沉沉地压在顶上,光线透不进来,层层林子围在院子周围,显得阴森压抑。 沈疏影抱着被子侧躺在床榻上,长而密的眼睫垂下来,脸边睡出了几道淡红色的红痕。 银玄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温声道,「疏影,起来,先把药喝了。」 他半搂半抱把人从床榻上抱起来,端起了一旁的药碗,用嘴唇尝了尝温度。 沈疏影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汤药,闻着又苦又腥,朝后往银玄怀里缩,拽住了银玄的衣襟。 「好难闻。」 银玄,「喝了才能病好,趁热喝了,听话。」 他用汤勺舀了递至沈疏影唇边,在他苍白的唇上抵了抵。 沈疏影拧着眉尝了一口,唇腔里被苦味儿和血腥味充斥,喝的他呛了一下,又咳嗽起来。 「慢点儿,别着急。」 银玄轻轻拍着他的背,用手帕轻轻擦了擦他的唇角,眼里尽是担忧。 「这是什么血?」 沈疏影皱着眉端起碗把汤药喝完,感觉身体好受了一点儿,开口问道。 「从外面寻来的灵兽。」银玄指尖微微一顿,岔开了话题,「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这灵兽是之前佛祖座前灵物,血液至纯至阳,应当是有用的。」 沈疏影感觉胃里热乎乎的,原来被冻的四肢僵硬的心脏渐渐復甦,手指也没有那么麻木,点头道,「确实好多了。」 「那灵兽如此稀有,一定很不容易猎到吧。」 沈疏影黑葡萄似的眼珠映着银玄的脸,眼里一片漆黑的深色。 银玄点点头,伸手碰了碰他的髮丝,「没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不会伤它性命。」 他知道沈疏影一向反对他杀生,胡乱的编了个谎言搪塞。 沈疏影握紧了他背后的衣衫,轻声道,「银玄,你知道的……我这条命,如果是别人换来的,那我不要也罢。」 「你不要……因为我再去害人了…天道在上,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天惩。」 他是艷鬼,能够闻出来,药碗里的,明明是人血。 银玄抱紧了他,墨绿色的眼眸垂了下去,听他絮叨了良久,说了个「好」。 嘴上答应了,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 沈疏影早已命尽,他如今靠着海棠金印和死魂烛给他续命,已经是在和天道作对,如今再劫了金蝉,也不差这一件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沈疏影死的。 夜晚下了雨,纷纷扬扬的雨丝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有凉风顺着吹进来,穆棠风朝墙角缩了缩,身形躬成了一小团。 他袖子里还有玉狐玉珏,玉狐传来温热,他自言自语道,「谢兄,你去了哪里。」 「我被关起来了,有人划我的手腕,好疼呀。」 玉狐亮了亮,那边传来谢含玉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穆棠风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小声回他。 「在一间屋子里,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是个白头髮的男人把我绑起来的。」 谢含玉,「四周的环境形容一下。」 他那边下了结界,谢含玉没有办法显象。 穆棠风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期待道,「谢兄,你会来救我吗?」 谢含玉懒得搭理他,不救他问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这个妖怪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谢兄,你能不能打过他啊?」 穆棠风放轻了语气,「如果打不过…你还是不要过来了,我会想办法自己出去的。」 万一还连累了谢含玉,反而得不偿失。 此时此刻的穆棠风完全忘记了,是谁让他进树林里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的。 树林里深夜降了温度,外面雨声雷鸣声不断,冷风不断刮进来,冻的穆棠风脸色发白。 窗户上映出来一个个婴鬼的脸,它们趴在窗台上,睁着空洞洞的双眼盯着里面的穆棠风。 穆棠风又往墙角缩了缩,小声道,「谢兄,这里好冷,外面还有妖怪在看着我。」 那边的谢含玉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我很快就过去了。」 穆棠风乖乖说了声「好」,握紧了玉狐,从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真的好冷。 穆棠风耳边听着谢含玉讲话,看着外面乌云遮蔽的月色一点点露出来,眼皮子逐渐一点点合上。
第39页 隔壁房间里。 沈疏影的脸色有了些血色,精神也好了很多,他扭过头来,看着床边的银玄,凑了过去,盯着银玄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在他眼皮子上亲了一口。 还没起来,银玄猝不及防地睁开眼,幽深的眼眸看着他,伸手握上了他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 「睡觉。」 沈疏影趴在银玄的胸口上,两条碧藕一般的胳膊挂在银玄的脖子上,抬头看着银玄的脸,伸手揪了揪银玄的耳朵。 见银玄不搭理他,他上前咬了一口银玄的下颌。 「银玄。」 银玄被他煳了一脸的口水,伸手箍紧了他的腰,垂眸看着他。 沈疏影唇角翘了翘,又楼住了他的脖子,在银玄唇上啾了一下。 「好喜欢你,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话音落了,银玄箍在他腰上的手猝然收紧,墨绿色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许久,松开他让他躺在一边。 银玄嗓音嘶哑,「别撩拨我,再不睡觉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沈疏影抱着被子躺在了一旁,看着他弯了弯眼,眼角蕴着光,咬着被角睡了过去。 眼眸闭上的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有下辈子就好了,下一辈子他也想遇到银玄。 世间除了银玄,再无人愿意待他这般好,愿意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 穆棠风在小屋里待了几日,谢含玉都没有找过来,银玄每日都来找他放血,大部分是割手腕,偶尔割小腿。放完血后又帮他癒合伤口。 然而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妖力不能真的治癒,表面上没有伤口了,但是被割的地方还是一直疼,伤口错综交汇,偶尔划到了旧伤上,更是疼得他脸都白了下来。 银玄每天给他餵一碗粥两个馒头,解了他的手腕让他自己吃,在旁边看到他吃完才走。 穆棠风吃的味同嚼蜡,拿着馒头的手都在抖,看着银玄道,「我想吃肉。」 银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意思很明显,要么别吃了。 穆棠风被抽血抽的脸色越来越差,前几天还一直问谢含玉什么时候过来,后面就不敢问了。 银玄抽完血就出去了,他照常给沈疏影煎药,沈疏影却不愿意喝了,他每天餵药都是个麻烦。 这般想着,银玄看着药碗,在旁边一直守着,等到时辰到了,端了药碗和汤匙进去。 「疏影,起来喝药。」 沈疏影装睡不搭理他。 银玄对他一点脾气也没有,把药碗放在床边,温声道,「听话,药必须喝。」 沈疏影转了个身,在床榻上用背影对着他。 「你把人放了。」 银玄握着汤勺的手微顿,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不行。」 他知道沈疏影这是知道了。 「我没有杀他,放完血还帮他治了伤,等到你好了我就放他走。」 沈疏影扭头看他,眼里黑漆漆的。 「真的?」 银玄有些无奈,「我何时骗过你?」 沈疏影抱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嗯」了一声,自己坐起了身,由着银玄端着药碗餵他一勺勺喝完。 剩下的几日,银玄来餵药,他都乖乖的喝完了。 等到银玄渐渐放下心来,他开口道,「我想吃桂花糕了。」 银玄有些犹豫,但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应了一声,「我下午去,你在家里待着不要出去。」 谢含玉估计还在外面守着,他不能让沈疏影碰上谢含玉。 沈疏影微微一笑,「好,早点回来。」 他一直看着银玄出门,眼眸垂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穆棠风感觉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他身上好冷,又冷又疼,伤口像是有针在扎,一针针戳进去又拔l出来,反覆如此。 房间门被人推开了,他迷迷煳煳的在想,这是又要放血了……今天不是来过一次吗? 他抬起头来,对上一张苍白清圜的脸。 第25章 蒙眼被咬 这人之前没有见过,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穆棠风还是蜷起腿向后挪了挪,看着他心里提起来防备。 沈疏影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开口道,「你不用害怕,我是来放你走的。」 外面雨幕还没有消退,天色阴沉一片,凉风吹进来,沈疏影裹了裹身上的外袍,苍白的手指握着门把手,捂嘴咳嗽了两声。 沈疏影进了小房间里,转身把门合上,问他道,「他……是不是每天都来你这里取血?」 穆棠风心里思考了一下,眼前这人若是真想害他他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不如赌一把,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能带他走,毕竟如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点点头,「一个白头髮的男人,每日都会过来。」 沈疏影伸手碰在束缚他手腕和脚腕上的蛛丝上,指尖刚碰上去,蛛丝就自动消退了。 「抱歉。」他低声道。 穆棠风没有说话,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替那白头髮的男子道歉,不过总之那白头髮的男子确实对不住他。 蛛丝散落在地上,他手腕处和脚踝留下来深紫色的印子,映在白净的皮肤上面,看起来分外骇人。 沈疏影看了一眼,想要伸手拉他起来,咳嗽了两声道,「你跟我来。」
第40页 穆棠风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扶着墙角站了起来,站起来的一瞬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他撑在墙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沈疏影收回了苍白的手指,推开了房间门,穆棠风跟着他出去了。 穆棠风看清了外面的景象。这是一间院子,旁边层层树林围着,边缘有一道淡色的薄膜,看起来像是结界之类的东西。 院子里种了一颗槐树,槐树下的土壤不知为何是深红色的,上面长了一片深蓝色的长烛。 他前面的清瘦男子走两步咳嗽两声,脸色看起来很差,走的很慢,带着他到了那层结界面前。 男子从袖子里拿出来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把珠子放在了结界上,结界以珠子为中心散开几圈波纹,浮现出来一个可以容纳人通过的口子。 沈疏影率先出去了,穆棠风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外面发现,周围树林密密麻麻,阴云笼罩在上面,像是他之前走过来的林子。 沈疏影,「我只能送你到前面,你一会儿出去一直走就行,不要回头。」 穆棠风向他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不跟我一道出去吗?」 在他心里,以为是面前的男子也跟他差不多受了那白髮男子的要挟,所以才会救他出来。不过他又有些不确定,因为这男子方才还替那白髮男子道歉。 面前的男子摇了摇头,「我不走。」 他看着远处的树林,目光深远,「我要留下来……最后陪着他。」 穆棠风也并不多劝,不去多操心别人之间的纠葛。他身上伤口还在疼,似乎一直没有癒合。再过几日怕是性命堪忧。 手里的玉狐传来温热,穆棠风用指尖摩挲了一会儿,却不敢联繫谢含玉。 他已经麻烦谢含玉很多次了。 谢含玉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没有义务必须救他,何况这阴林里危险重重,若是因为救他路上出了什么事,他会更加愧疚的。 沈疏影带着他走到了树林边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道,「从那边一直走就能出去,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穆棠风再次向他道谢,按着他说方向走。 前几天落了雨,地上已经干了,但是林子里还带着湿意。土壤里的血腥味蔓延出来,吹在身上的风格外的凉。 地上的枯枝堆积在一起,靴子踩在上面嘎吱作响,林子里静悄悄的,有沾着露水的树叶打着旋飘落。 穆棠风又感觉到了许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那视线粘腻湿冷,像是毒蛇的芯子一样舔舐着他,妄图把他整个人吞入腹中。 他脚步顿了顿,极力忽略这些视线,想着要赶紧出去,到了城里再联繫谢含玉。 身上的伤口还在疼,风一吹,像是冷风顺着钻进了骨髓里,尖锐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穆棠风握紧了手里的玉狐,面不改色的往前走,在听到身后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时,身侧的指尖抖了抖。 他脚步顿了一瞬,内心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一道劲风,什么东西朝他扑了过来。 穆棠风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倒在树旁,脸边传来火辣辣的疼,有温热的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不远处是一只黑色的猫妖,褐色的竖瞳里映着穆棠风身影,身形大约少年人大小,一边舔着嘴角,一边迈着步子朝穆棠风一步步靠近。 「喵。」 猫妖嗅了嗅鲜血的味道,眼珠里泛起贪婪,嘴巴里的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顺着下颌滴落在地上。 它的爪子锋利无比,肉垫里露出来的指甲还没有收回去,上面沾了血,它用舌尖一点点舔干净,再次朝穆棠风扑了过去。 穆棠风靠在树上,向后挪了挪,退无可退。在黑猫扑过来的时候,他侧身往一旁的树后面躲,眼角在树林深处瞟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头银白色的长髮散在身侧,一身玄色狐纹长袍,头上长着狐耳,身后飘着九根白色的尾巴。 他是侧着身子的,只看半张脸也能看出来容貌俊美艷丽。那双眼睛是深蓝色的,像是深海凝成的雾面宝石,眼里却很深很沉,鼻樑与下颌形成冷漠的弧度,身上自带冰冷难以接近的气场。 穆棠风缓缓睁大了双眼,心里直觉告诉他,这只狐狸就是那天客栈里占他便宜的混蛋!! 就在此时,那人缓缓转过了身,深蓝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在那人转过身的前一刻,穆棠风眼前突然多了一条黑色的缎带,有人施法遮住了他的双眼。 眼睛被覆住的那一刻,他似乎瞟到了狐妖的正脸,脑海里有一丝白光划过去,他没能抓住。 预想中黑猫朝他袭过来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随着一声「咔嚓」,旁边似乎有东西倒了下来。 穆棠风伸手去碰脸上的缎带,无论怎么扯都扯不掉。不远处传来靴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朝着他过来的。 他心里平白生出来恐惧来,摸索着树干朝后想要逃走,那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想要看他狼狈逃跑的模样。 穆棠风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摸索着向前走,地上枯枝多,没走两步就被拌了一下,他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第41页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过来,他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脸埋进了那人的胸膛,鼻尖传来一阵冷香。 那人揽着他的腰,掰着他的下颌抬起来,视线落在他脸上,嗓音里带着兴味。 「想跑?」 穆棠风想要伸手推他,发现根本动不了,不知道这人对他做了什么,身上突然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松手…你到底是谁?」 「放开我。」 男人显然不打算理会他,粗砺的手指沿着他的脸一点点描绘,语气似乎有些新奇,「每次一用原身看到你……就想把你整个吃了。」 穆棠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树上,他握紧了手里的玉狐,回他道,「你现在吃了我……我朋友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轻笑了一声,「你还有朋友?」 「当然有了…」穆棠风耳尖红了起来,「我朋友每次在危险的时候都会来救我……他会好多法术,你若是吃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男人伸手捏紧了他的下颌,俯身凑近他的脖颈,目光落在那一片白净上,犬牙露了出来。 「那给我咬一口。」 话音落了,男人就咬上了他的脖颈,唿吸喷洒在他脖颈间,对着那处刺破皮肤吸吮起来。 穆棠风感觉到几分痒意,他侧过脸来,指尖软软的攥紧了男人的衣服,脸被迫仰起来,下颌绷紧,露出来精緻小巧的喉结。 明明是在咬他……但是感觉好奇怪。 男人又是啃又是咬,不知道碰到了穆棠风哪里,似乎是耳垂,他突然颤了一下,脸上蔓延出来两抹绯红。 「起来……」 穆棠风推了推他,身上没有力气,男人非但没有移动分毫,反而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真是……敏感啊。」 穆棠风感觉到唇上覆上了两片温凉,他张口想要出声,那人抓住机会撬开了他的唇齿,按着他的后脑勺更深的吻下去。 他无力的承受着,整个人身子都软了下来,被吻的满面通红,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唇瓣又红l又肿,发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男人放开了他,末尾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交代道,「在这里待着,不准乱跑。」 穆棠风晕晕乎乎的靠在树上,等感觉到身边没有动静了,扯掉了脸上的缎带。 眼前是空荡荡的树林,哪里还有那狐妖的影子。 第26章 又丑又土 银玄到了树林深处的结界前,手里还握着热腾腾的糕点,在即将进去的时候停了下来。 在他身后,谢含玉三千银丝散落,眉间朱印妖冶,九条尾巴扬着,修长的手指微动,黑色的妖气顺着朝银玄袭过去。 银玄身形一闪,躲开了妖火,转过身来看着他,面上带着冷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无话可说,他们两人身影不断变换,蛛丝和妖火纠缠在一起,周遭的妖兽纷纷退避三舍。 银玄虽是九阙灵,但是相比谢含玉终究是差了一截,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堪堪躲过谢含玉的攻击。 本来就吃力,等到看清从结界里出来的人时,银玄瞳孔微缩,连忙闪身过去。 沈疏影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出来了,他本来想亲自过来跟银玄解释,知道他把人放走了银玄一定会生气,特意出来哄人的。 谢含玉动作更快,迅速过去掐住了沈疏影的脖子,带着沈疏影到了槐树下。 他看着银玄紧张的神色,勾唇一笑,「用金印来换他的性命。」 银玄脸色很难看,「你放开他。」 沈疏影被掐着脖子提起来,清瘦的手指想要去碰谢含玉的手,脸色发白,咳嗽了几声,他想说不用管他让银玄赶紧走,但是嗓子却说不出来话。 谢含玉手指被碰到,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重复了一遍,「金印交出来。」 「反正这艷鬼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晚都是要死,一口气吊着也坚持不了多长。」 银玄攥紧了掌心,深绿色的眼眸看着沈疏影,唇角崩成了一条直线。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一直落在沈疏影身上,最后指尖变出来一道海棠金印,朝半空中扔过去。 谢含玉把手里的人轻飘飘扔到一旁,要去抢半空中的金印。 沈疏影被甩到了地上,他脸色惨白,指尖放在地上微微颤抖,嗓间一阵腥甜涌上来,咳出来了一口血。 银玄在谢含玉要抢金印的时候一道蛛丝扬过去,蛛丝粗而锋利,朝着谢含玉的心口刺过去。 「找死。」 谢含玉拿了金印,掌心妖火挡住了蛛丝,迅速地顺着蛛丝过去,一道掌风跟着噼过来,在银玄胸口上噼出来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雪白色的衣衫迅速被鲜血浸透,银玄墨绿色的瞳孔紧缩,向后退了一步,吐出来一口鲜血来。 「银玄!!」 眼见着第二道掌风裹着妖刃噼过来,沈疏影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银玄身上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妖刃所过之处,地上裂开缝隙来,树木被拦腰砍断,空气仿佛都被割裂开来。 银玄从地上起来,伸手摸到了一手的温热,他面前是沈疏影惨白的脸,白色的衣衫一片深红,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沈疏影的。 「疏影……」
第42页 沈疏影乌黑的瞳仁倒映着银玄的脸,那张脸上神情带着无措,他想要伸手去碰碰银玄的脸,但是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眼前一片模煳,光晕一点点放大,他逐渐看不清银玄的脸,背后的血在迅速流失,像是他短暂脆弱的生命一般即将结束。 他张了张口,淡色的唇微动,想要喊一声银玄的名字,却已经开不了口了。 沈疏影心里蔓延出来遗憾,就这么走了……银玄一定会很难过吧。 不过最后能救银玄一次,也算死有所值了。 他眼前逐渐黑暗,眼皮子一点点合上,半空中的指尖一点点垂了下去。闭眼的前一刻看到银玄似乎在叫他的名字,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焦急和惊慌。 沈疏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银玄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银玄还很冷漠,身为九阙灵之一,为魏凤临执掌一方城池,座下妖修无数,白髮绿眸,容姿妖艷,眼里带着冰冷与残忍,做事手段阴冷狠绝。 后来这人眼里一点点融了自己的影子,从冰冷变得温柔,视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艷鬼短命,天命难改,银玄为了他盗了金印叛出九阙灵,带着他四处寻法续命。 如果没有他……银玄应该会有更好的人生。 沈疏影有些遗憾的想,大抵是他误了人,若是能重来一次……还是不要再遇见了。 谢含玉拿了金印,没空在原地看他们难捨难分,看着银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嗤笑一声,离开了原地。 … 穆棠风被那妖狐设了一道结界困在原地,树底下还有一具猫尸,他试着出去,每次走到不远就被无形的屏障拦住。 试了许多次都出不去,他回到了树底下,离猫尸远远的,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穆棠风靠着树抱紧了膝盖,唇色隐隐泛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靴子踩在树枝上的脚步声传过来。 他抬头看过去,墨发黑眸的男子踩着清风落叶而来,逆着光辨不清神情。 穆棠风睁大了眼,顿时站起身来,一时也没有管结界,欢喜的朝着男子扑了过去。 他过去时结界自动破了,穆棠风抱住了人,感觉鼻尖酸酸的。 「谢兄……」 谢含玉居然还来找他,他心里又感动又难过,还有些委屈。 这次谢含玉没有推开他,由着他挂在身上,垂眸看着他,顿了顿,嗓音温和,「已经没事了。」 这人实在太傻了些,还好骗。明明是他让他进来的,如今这人见他过来又如此欢喜。 谢含玉感觉心里有些怪怪的,一边想要嘲讽这个蠢货,一边却又想着如果哪一天他不在这人旁边看着,是不是被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穆棠风有好多话想要跟谢含玉说,他眼眸弯弯的看着谢含玉,可惜还没来得及应声,眼前一黑,抱着人晕了过去。 谢含玉这才注意到,怀里人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唇色也是极淡。他摸上穆棠风的脉搏,脉象微弱,有垂危的迹象。 他抱着人立刻消失在了原地,到了树林外的马车上,施了显象的法术。 银玄的妖术对他没有用,只是表面癒合了,所以显出来的是穆棠风这十几日被放血的伤口,一道都没有少。 有些在手腕上有些在腿上,伤口凝了黑色的血痂,看上去像是受妖气感染了,有几道叠加在一起,伤口处隐隐可见白骨。 程一在外面待命,谢含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过来,「不去城里了,先去容修亦那里一趟。」 程一褐色的眼眸看向马车里,语气里有些犹豫,「主子,朱?还在城里面等我们……若是现在不去,错过了合作的机会,怕是下次就难了。」 谢含玉抬起眼眸朝他看了一眼,墨眸幽深不见底。 程一收回了视线,低头道,「是属下逾越了。」 马车在树林里穿行,朱顶汉白玉珠帘,行至半路时马车浮在了半空中,马匹丝毫不受限制,蹄子踩在空气上,踏着朝进城的反面南边行驶。 雾霭苍苍的青山在远处浮现出来,远远在半空中有一道深蓝色的禁制,将人拦在了外面。 程一从怀里掏出来一枚玉佩,玉佩上的图纹映在结界上,禁制自动打开,露出来了深山里面的府邸。 马车缓缓在府邸门口停了下来,府邸门口闪现出来一个人影,男子生的温润如玉,看着程一道,「主子受伤了?」 话音刚落,谢含玉抱着人从马车里下来了,开口道,「不是我。」 容修亦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认身上,微微一笑,「这是?」 谢含玉眉心凝了一瞬,不知道如何介绍穆棠风的身份,把人递了过去。 「哪来那么多话,只管治便是。」 容修亦显然早就习惯了他这驴脾气,不吭不嗯地应了声,准备把人接过来,手刚伸过去,谢含玉就又把人收了回去。 程一,「……」 谢含玉啧了声,「算了,他不习惯别人碰,你带我进去吧。」 容修亦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谢含玉怀里的人,可惜谢含玉遮的严实,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垂下来的满是伤痕的手腕。 那手腕皮肤宛如凝雪皓月,骨节微微凸出,手指修长,看样子应当是个美人。
第43页 容修亦这般想着,也就说了出来,想着拍两句马屁,让谢含玉高兴一下。 然而谢含玉总是让他意外,这次也是。 谢含玉哼了一声,「什么美人,土包子丑八怪还差不多。」 嘴上这么说,却又把怀里人的手往怀里塞了塞,袖子盖住了那段雪白的手腕。 容修亦温润的面皮险些绷不住,嘴角隐隐一抽,不知道自己怎么跟了这么个幼稚的主子。 他带着人一路到了府邸里,去了往日里谢含玉住的地方。 谢含玉推开门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开口道,「他身上被妖气感染,现在伤口癒合不了。」 容修亦掀开了穆棠风的袖子,看着上面黑色的伤口微微拧眉,见他腿上也有,把衣袍从裤腿处捲起来,只见这人白皙笔直的小腿上也是许多道黑色的口子。 谢含玉看着容修亦握着穆棠风的脚踝查看伤口,目光落在容修亦放在穆棠风脚踝处的手上,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第27章 不知羞耻 「他体质特殊,要先把妖毒逼出来,然后才能上药。」 容修亦放下了穆棠风的袖袍,开口道,「我后院儿里有一处药泉,在药泉里泡上七日再服用排毒散,即可把妖毒逼出来。」 谢含玉明白了,把人又抱起来,问他,「每日泡几个时辰?」 容修亦,「一个时辰便可。」 谢含玉抱着人去了容修亦府邸的后院儿里,药泉冒着裊裊热气,散发着微苦的药草香气。 泉水是淡淡的绿色,清润碧透,底下沉着药渣,朱红色的阶梯顺着蔓进池水里。 谢含玉伸手放在穆棠风的衣襟上,抱着人把衣襟解开,怀里人皮肤冷白,衬在朱廊上像是锦缎一般的雪绸,锁骨下映出两点绯红,顺下是细痩的腰线。 他打量了半晌,感觉这呆子身姿倒是不差,就是鸟有点小,估计日后给不了他娘子多少性福。 谢含玉抱着人进了药泉里,池水一片冰凉,水温宛如寒冬腊月的深池。 方才他们看到冒出来的不是热气,而是与阳春三月不符的冷气。 穆棠风全身衣服被扒了个干净,昏迷中眉心蹙了蹙,感觉到冷意,自觉朝身边的热源靠近。 谢含玉身上不受药泉影响,依旧是热乎乎的,跟池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怀里人墨发散在身侧,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谢含玉平时不喜旁人靠近,如今习惯了这呆子粘他,倒是不怎么反感,只是这呆子如今没穿衣服浑身湿滑,睡着了也一向不老实,胳膊和腿不安分的在他怀里乱动。 穆棠风感觉好冷,伤口密密麻麻传来蚊子叮咬一般的痒意,整个人无意识地抱着谢含玉,笔直修长的双腿也跟着搭了上去。 因为伤口处很痒,他下意识地想要蹭蹭,小腿和胳膊乱动一气,有什么东西按住了他,不让他乱动。 他现在八爪鱼一样缠在谢含玉身上,谢含玉眸色幽深,低头看向怀里人的侧脸。怀里人鸦羽一般的睫毛垂下来,衬得皮肤雪绸一般白净,像是凝成的羊脂玉,乌髮红唇,更显清隽。 穆棠风红唇微微张着,隐约可以看见一截深粉色的小舌,细痩苍白的手指无力的抓着他的衣襟,白皙的双腿夹着他的腰。 一股无名慾念平白从心口窜至四肢百骸,谢含玉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反应,俊脸黑了下来,捏着穆棠风的后颈就要把人从身上扯下来。 方才还在外面跟容修亦说土包子丑八怪,如今就对着丑八怪有了反应,打脸打的啪啪响。 昏迷中的穆棠风察觉到了自己抱着的热乎乎的枕头要甩开,他身子还浸在冰冷的池水里,自然不愿意松开「枕头」,死死的缠着谢含玉不撒手,抱得更紧了些。 谢含玉,「……」 他靠在池子边上当一个人形柱子,挂在他身上的人整个像是长在他身上,他不经意的一瞥,突然看到了人形挂件墨发间的一道金光。 谢含玉撩开穆棠风的头髮,在他肩膀处看到了一朵金莲,莲花似乎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冷玉上雕琢的鎏金莲,金光闪耀,带着圣洁,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手碰上去的时候,金莲绽开了一点点。 谢含玉回忆起来,他第一次在客栈里咬穆棠风脖颈的时候,血液也是金色的。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金莲看了一会儿,侧头再次咬上穆棠风的脖颈。在他咬上去的一瞬间,金莲缓缓绽开,他身上的墨发变成三千银丝,瞳孔恢復成了深海绸缎一般的烟波蓝色。 与此同时,前两次无二般的情绪酝酿出来,想要把怀里人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吃干抹净。 感情上的冲动是一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 谢含玉松开了人,看着那朵金莲一点点的合上,银白色的髮丝变回墨色,眼底的情绪敛了起来。 看来……功德录很有可能在骗他,明显就是有别的目的冲着他来的,他要想办法好好查一查。 穆棠风被咬了一口,潜意识里在客栈和阴林里的回忆浮现出来,迷迷煳煳的睁开了眼。 他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人脸,「谢兄?」 然后又看到了自己如今分缕未着的姿势,微微愣了一下,迅速地松开了腿和胳膊,扶着池子边缘向后退了一步。
第44页 穆棠风脸上蔓上一层薄红来,药泉里的池水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想着肯定是自己又冒犯了谢含玉,嘴上先行道了歉。 谢含玉脸色冷淡,「你身上染了妖毒,需要在这药泉里泡一个时辰。」 「又麻烦谢兄了。」 穆棠风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感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身子潜在了水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他左右看了看,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谢含玉,「这里是?」 谢含玉,「我朋友的府邸。」 「泡完了一个时辰再出来,一会儿我会让人送衣服。」 谢含玉看着池水里的人眼里带着纯真和无辜,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起身踩着阶梯上去,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方才的发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原本是想按着功德录说的还了呆子的恩情再离开,从此与那呆人便是路人。 如今穆棠风待在他身边是个不可预测的变数,他习惯掌控一切,按照往常都是不管如何先把人弄死。 且不说他如今情绪收到了波动,时间长了若是他喜欢上了那呆子,相当于有了软肋。到时再下手就有些难了。而且功德录似乎说的也并不准确,感觉像是有事在瞒着他。 但是若是此时动手,功德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没有搞清楚,不明不白的,功德录又是神物,他心里没底。 谢含玉烦躁的去了前院,面色有些阴郁,碰到容修亦在院子里正在斟药茶,他在对面坐了下来。 容修亦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又是怎么了,变脸变得这么快。 他温声的开口问了一句。 本来没想到谢含玉会搭理他,没想到谢含玉眉头皱了皱,朝他看了过来。 「你觉得……本座若是身边有了人,会如何?」 容修亦微微惊讶,斟酌了语句,开口道,「可是方才那位?」 谢含玉没有吭声。 容修亦心里想着终于有人能治治他这狗脾气了,面上带了笑,「自然是好事了。」 「主子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如今身边有了人,日子会过的有意思些……不至于那么乏味。」 谢含玉漆黑的墨眸深不见底,回他道,「可他若是有目的接近本座的呢。」 就算不是穆棠风,也是功德录有意设计的,说不定背后之人就是穆棠风。 虽然那小子看起来不像是有那个脑子的,但是他心里防备心重,一时放不下心防。 若是没有功德录,他千年来难得动一次心,说不定会把人留下来。 此时的谢含玉完全忘记了,若不是功德录,他与穆棠风也不会有纠葛。 容修亦反问道,「主子如何得知他是有目的的呢?」 「您一向防备心过重,有时候想的多了,反而把人想复杂了。」 谢含玉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容修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一切都是功德录牵扯出来的,如今功德录背后之人没有调查出来,不能妄下结论。 容修亦,「主子可是有什么顾虑?害怕从此之后有人能够掣肘您了?」 「这些主子大可不必担心,难道凭您的实力,还怕护不住他吗?」 谢含玉摇了摇头,「倒不是这个……」 容修亦,「?」 「他配不上我。」 饶是容修亦,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默默闭上了嘴。 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插手谢含玉的感情问题?就应该让这自以为是的幼稚暴君自己去做决定,等到他吃亏了就知道长记性了。 容修亦隐隐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有人教谢含玉明白,感情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很多时候,即便存在种种芥蒂,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里面的人只会越陷越进去,所谓各种潜在矛盾的阻拦,也会随着情到深处而逐渐放下。 世间千万字,唯情字难解。若是感情能够随心说放下就放下,说不爱就不爱,红尘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与意难平了。 容修亦把心里想说的话咽下去,看着谢含玉道,「主子现在是把他一个人留药泉了?」 谢含玉冷哼一声,「他太粘人了,一直抱着我不放。」 容修亦面无表情地「哦」一声,假装听不见他语气里的雀跃,朝旁边挥了挥手,一旁闪现出来一个人影来。 「你去后院儿给公子送一身衣服去。」 男子应了声,身形还未来得及消失在原地,谢含玉开口了。 容修亦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不可思议。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连送个衣服都介意吧? 谢含玉注意到了容修亦的视线,没当回事,吩咐道,「把衣服放桌子上,你下去吧。」 容修亦有些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药茶也喝不下去了,找了个理由退了下去。 谢含玉拿着衣服去后院的路上,心里颇有些纠结。 他是不是对那呆子太好了些?这样下去那呆子一定会恃宠而骄。 不行,要冷淡一点。 于是谢含玉一脸冷漠的到了后院,对池子里的穆棠风道,「出来,把衣服换上。」 穆棠风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听话的上岸,接过了衣服,「有劳谢兄了,你真好。」 谢含玉看着他要当他面换衣服,目光落在穆棠风白皙修长的双腿和羊脂玉一般圆润的脚趾上,耳尖微微红了。
第45页 察觉到了内心里的想法,谢含玉把一切都归在了穆棠风身上,他脸黑了下来,「怎可随意在别人面前换衣服?不知羞耻!」 穆棠风拿着衣服愣愣地看着他泛红的耳尖,「……」 谢兄这是……突然害羞了? 第28章 欺负 自从那次谢含玉骂完他不知羞耻之后,后面对他态度就开始冷淡起来。 穆棠风有些搞不明白谢含玉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能感觉到谢含玉时不时目光就会落他身上,每次都停留许久。 他摸不着头绪,纠结了许久,打算直接去问问。 穆棠风从药泉里出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淡了许多,黑色的血痕逐渐变成了正常的深红。 他在廊沿上换了衣服,一路去了谢含玉住的地方,敲了敲房门。 「进来。」 里面谢含玉正在跟自己下棋,他看了穆棠风一眼,手里的黑子落了下去。 穆棠风坐到了谢含玉对面,拿了一枚白子放下来,开口道,「谢兄。」 谢含玉抬了抬眼皮。 旁边的琉璃烛台正燃着,火光在房间里若隐若现。 穆棠风小心翼翼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谢含玉为什么生气,但是他就是直觉谢含玉生气了。 谢含玉顿了顿,回他道,「没有。」 他只是还没有想好,心里仍然纠结。 穆棠风「哦」了一声,「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他记得谢含玉说过去兖州还有事要办,这已经过去四五天了。 「你在这里养伤,过两日我要去城里一趟,等我回来了就动身去京州。」 穆棠风,「谢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他心里有些不大乐意,情绪写在脸上,唇角微抿。 「我想和谢兄一起去,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谢含玉心道这呆子果真粘人,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身上妖毒还没清完,不能跟我一起。」 「谢兄能等我两天吗?我身上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谢含玉挑眉,「这么捨不得我?」 穆棠风点点头,他已经习惯跟谢含玉在一起了,不想分开。 谢含玉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面色古怪了一瞬,最后还是没有松口。 晚上的时候两人一块儿去容修亦那里用了晚膳,他们不住在一块儿,是隔壁的院子,用完晚膳就各自回了院子。 穆棠风进门后便合上了门,仔细检查了下门窗,把门闫的不留缝隙,窗户也紧紧合上。 这两天夜里,他做梦梦到那个银白色头髮的九尾狐天天过来压他,第二天早上一看嘴巴都是肿的,脖子上也有咬痕,他怀疑那狐狸跟着他也过来了。 如果今天夜里那流氓狐狸再过来,他就要告诉谢兄了!! 桌子上的蜡烛燃着幽蓝色的火焰,烛台不知道用什么制成的,折射着淡淡的银光,上面刻着海棠花纹,像是镀了一层鎏金一样浮浮沉沉。 穆棠风脱了外袍,挂在了屏风上,髮带一併摘下来,穿着雪白的里衫上了床榻。 他临睡前又看了一眼门窗,纸上映着外面松树叶子晃动的影子,门闫合的好好的,窗户也是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闭上了双眼。 药泉里面下的有助眠的药材,每次泡完他睡的都格外好,这晚也不例外,没一会儿意识就沉了下去,发出均匀的唿吸声。 在他睡着以后,桌上的烛台倏然熄灭,门闫无声的打开,外面男子踏月进来,银髮深眸,像是山间出来的貌美精怪。 烛台上的蜡烛冒出来一缕青烟,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融进了空气里。 银髮男子径直上了床榻,手里变出来一条黑色的缎带蒙住了床榻上人的眼睛,压上去含住了他微张的红唇。 幽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身下人的脸,他捏紧了穆棠风的下颌,逼得人微微仰起,撬开唇齿长驱直入,掠夺走了里面的空气,留下来淡淡的冷香。 穆棠风睡梦里梦到自己仿佛溺了水,有水草一样的东西往他嘴巴里塞,那水草很结实,又粗又长,像是要塞进他嗓眼深处。 他的嘴巴被堵住,没有办法唿吸,四肢挣扎着乱动,突然两只手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了一起,高举在头顶,一动也不能动。 穆棠风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睁开了双眼,眼前被黑色的缎带挡住,什么也看不清,有人正压在他身上,他唇齿被迫张着迎合。 嘴角处有东西流了出来,想说话却变成了嗓间的气音。 「嗯……呜呜……」 穆棠风瞬间清醒过来,伸腿就要踹过去,那人似有所感的握住了他的脚踝,粗砺略微有些烫的拇指烙在皮肤上,烫的他微微发颤,忍不住向后缩。 「放开我……」 那人在他唇齿里直亲的他喘不过气来,然后放开了他,两只手按在他的小腿上,俯身顺着脖颈吻下去。 …… 薄唇碰上樱桃,含住整个吃掉。 ……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又合上,穆棠风眼上遮着缎带,双手无力的垂着,面上自耳尖到脖颈通红一片,嘴巴又红l又肿,看上去像是被欺负的很了。 他委屈的咬紧了被角,双手怎么挣动都解不开上面的红绳,只能一直维持着举过头顶的姿势,手腕上被勒出来两道红痕。
第46页 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再睡着,第二天谢含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床榻上的人,雪白的里衫被扯开大半,半遮半掩的露出来,手腕被红绳绑起来拴在床头,修长冷白的手指无力的垂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从被褥里露出来,眼上蒙着黑色缎带,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谢含玉目光落下他脖子上一片青紫的痕迹,被烫了一下收回了视线,上前帮他解了红绳和眼上蒙着的绸缎。 穆棠风看清了眼前的人,眼睛熬的红通通的,嘴巴向下抿着,神色十分委屈。 「你这是……怎么回事?」 穆棠风找到人告状了,捏住了谢含玉的一角袖子。 「谢兄,上回那个在客栈里咬我的狐狸跟着过来了,他昨天又到我房间里了,我嘴巴上就是被他咬的。」 穆棠风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红了起来,气愤道,「我昨天锁了门窗,根本不管用,他还绑着我,我打不过他……」 他扭头瞅向谢含玉,一副可怜巴巴要谢含玉为他做主的模样。 谢含玉指尖捻了捻,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胸前停留了一瞬,伸手顿了下,揉了揉穆棠风的头髮。 「过两天应该就走了。」 穆棠风听的愣了一下,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谢含玉,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控诉,他瞪了谢含玉半晌,气唿唿地别过脸去。 谢兄一点儿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居然说出来这种话!!太过分了!!! 接下来一天,穆棠风都没有搭理谢含玉,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 谢含玉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半夜偷亲了两下,至于这么生气吗? 而且他明明亲的时候穆棠风敏感的不得了,现在怎么又这副样子? 不过看着穆棠风不理他,故意避开他,他心里有些许不爽,在午膳走廊时看着穆棠风故意离他远远的,没忍住提着人的后领子把人提熘到了面前。 「你躲我干什么?」 谢含玉捏了捏他的后颈,心想这小东西还挺好捏。 穆棠风握着谢含玉的手拿到一边,面无表情道,「没有躲谢兄,你松手。」 谢含玉不肯松,挑了下眉道,「生气了?」 穆棠风看他一眼,抿抿唇。 「我跟你保证,有我在,那狐妖今晚一定不会再去你房间里。」 穆棠风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撇嘴道,「谢兄怎么保证?」 谢含玉啧了声,「那你想怎么办?」 穆棠风瞅了他一眼,又瞅一眼,小声道,「我今晚跟你睡。」 「……」 谢含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穆棠风被他这一笑感觉心里毛毛的,不过想着有谢含玉在,今晚一定能帮他抓住那狐妖。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容修亦难得有空,跟他们一起坐一桌。他目光落在穆棠风嘴巴上,看着上面的口子,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含玉,随口问了一句。 「穆公子,我看你唇上的伤口有些深,要不要晚点给你送点润唇的药膏过去?」 穆棠风耳朵红了一瞬,摇了摇头,抱怨道,「都怪那死狐狸。」 容修亦听见这声称唿,温润的脸上微微惊讶,「狐狸?」 谢含玉咳嗽了两声,漆黑的的眼眸看向容修亦,眸中带着警告。 穆棠风愤愤不平,「有一只不要脸的狐妖,从江阴一直跟着我,一到夜晚就到我房间里咬我。」 他面上颇为苦恼,「谢兄说狐妖过两日就会走,我却有些担心,容公子可有能让这狐妖离开的法子?」 容修亦,「公子可见过那狐妖长什么样?」 「没有,他每次进来都蒙上我的眼睛。」 容修亦意味深长道,「公子没有想过兴许是这狐妖爱慕你,你不如与他试试,说不定能成一桩姻缘。」 谢含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穆棠风却摇了摇头,「人妖殊途,我不想与那狐妖有任何牵扯,只希望他能放下我早日离开。」 谢含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穆棠风又接着道,「并非我对妖族有偏见,妖族寿命几千几万年,人类生老病死,短短数十载,对妖族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 「如果我答应他了,几十年后我死了,他一个人还要留下来度过剩余几千几万年,只是觉得……这般对他太不公平了些。」 「不值当为了几面之缘的感情……因此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寂寥岁月。」 第29章 放弃 容修亦轻轻一笑,「公子可真是温柔啊。」 穆棠风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抬头看着谢含玉也在看着他,墨眸里翻涌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夜暮笼罩下来,院子里的琉璃枝上燃着幽幽烛光,树影幢幢,落在青石地板上与月光汇成细碎的光点。 穆棠风去自己房间里抱了软枕,到了谢含玉小院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有下人给他开了门,院子里谢含玉正在和之前的那个车夫说话,穆棠风依稀听见「朱?」「九魄珠」什么的。 程一卑膝跪在地上,「主子,朱?传信过来,说合作可以,让我们带九魄珠过去。」 谢含玉低声吩咐了两句,程一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他朝着穆棠风看过去,「过来。」
第47页 穆棠风抱着软枕到了他旁边,谢含玉领着他进房间里。 「谢兄,你们是要找九魄珠吗?」 谢含玉在桌上点了蜡烛,朝他看了一眼,「你知道九魄珠?」 九魄珠是一味对妖族来说极其稀有的药材,可以帮神魂重伤的妖族粘合魂魄。这种珠子生在泥沼之地,多噬魂兽看守,噬魂兽是妖族的死敌,一般妖族前去,很难拿得到九魄珠。 穆棠风之前遇到过,他体质特殊,不知道为什么噬魂兽似乎很怕他,尤其是他的血。 大部分妖怪都喜欢他的血,因此他常常被妖怪盯上,唯有噬魂兽畏惧他,所以他有幸在沼泽里见过九魄珠。 只是当时他忙着摆脱妖兽,并没有取珠。 穆棠风点点头道,「我见过,谢兄是要寻九魄珠?」 谢含玉「嗯」了一声,把他的软枕拿过来放在里面。 「上去,你睡里面。」 穆棠风乖乖的上了床,雪白的里衣衬得皮肤更加白净,脖子上青紫小点分外显眼。 他注意到谢含玉的视线落在他羊脂玉一般圆润的脚趾头上,莫名感觉有些发烫,扯过被子盖住了腿。 谢含玉收回了视线,吹灭了蜡烛,躺在了他身旁。 「谢兄,如果你需要九魄珠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取。」 穆棠风心里想着可以帮谢含玉的忙了,莫名有些雀跃,抱着被角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谢含玉转过身来,挑了下眉,「去的一百个没一个能回的来,你能取出来?」 「我……我有特殊的法子。」 穆棠风抿抿唇,跟谢含玉不好说他的血有些特殊。 「什么特殊的法子?」 穆棠风指尖捏着被角,小声道,「以后再告诉你。」 「要不我去试试吧……能取回来就取回来,我想帮谢兄做点事。」 谢含玉幽深邃沉的眼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着这呆子若是死在了路上,正好省的他纠结怎么处理了。 他说了个「好」。 穆棠风含昙一般的清亮眼眸弯了弯,红润的唇角翘起来,隔着被子过去轻轻抱了谢含玉一下。 「谢兄,这一路上你一直在帮我,我很感激,好开心路上能遇见你。」 穆棠风过来的时候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谢含玉感觉那一瞬自己心跳的快了些,像是有春风顺着拂过柳枝的叶尖,轻轻一碰又收了回去。 他伸手摸在穆棠风的脸上,粗砺的指尖烙在皮肤上,有些疼,但是穆棠风没有躲。 谢含玉垂眸,「我也很开心……能遇见你。」 穆棠风感觉谢含玉的手摸在他脸上好奇怪,他莫名脸上有些烫,伸手要轻轻拿掉谢含玉放在他脸边的手。 谢含玉却作乱般的扣住了他的指尖,手指插l进了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把他的手压在了枕头上。 穆棠风睁大了眼,看着谢含玉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温润的唿吸喷洒在他脸上,一阵说不清的情愫蔓延至心脏,让他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感觉黑夜里的气氛也跟着旖旎起来。 他鸦羽一般的睫毛颤了一瞬,感觉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十分灼热,让他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谢含玉轻笑一声,「你脸红什么?」 声音低沉,气音落在他的耳边,酥酥麻麻的。 「你……别靠这么近。」 穆棠风耳朵也跟着红了,伸手一把推开谢含玉,自己抱着被子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他感觉心里有些乱,刚刚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谢含玉要低下头来亲他。 谢含玉逗完人侧过身去,面上没了笑意,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呆子……再见了。 他可不相信穆棠风在妖林能活着回来,如今是穆棠风自愿去的,功德录也算不到他头上,相当于帮他解决了一桩麻烦。 但是他心里却开心不起来,甚至莫名有些沉甸甸的。谢含玉对自己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他很讨厌情绪失控的感觉,所以他心里更加确信,穆棠风死在路上,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这夜他弄穆棠风弄的也格外狠,穆棠风在睡梦中被弄醒,眼前又被遮住,手腕被绑在一起束缚在头顶,衣服被脱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脖子上磨蹭。 那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在他脖颈上咬出来了两道口子,吸吮的他又疼又痒,忍不住侧身子躲。 「谢兄……谢兄…救我……呜呜呜……」 然而他的好「谢兄」动作只是停顿了一下,放在他身侧的手攥紧,捏着他的下颌更兇狠地吻上了那张红唇。 三千墨发变成银丝,男人身后的尾巴扬出来,白色的狐尾扫过身下男子的小腿,令他身下的人唇齿之间只能发出来呜咽的破碎哭腔。 …… 穆棠风挣开绳子是在第二天早上,他身边已经没了人,谢含玉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身上衣衫不整,露出来的地方全是红痕和青紫,尤其是腿上,密密麻麻的落在雪绸一般的皮肤上,看上去格外骇人。 那狐妖最后并没有真做,也不知道是由于他哭着求饶还是何处扫了那狐妖的兴,狐妖在最后堪堪停下来,他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他了,结果那狐妖放过了他,起身离开了。 穆棠风也有些庆幸,同时又有些无力。连谢含玉都拿那狐妖没办法,他该怎么办呢?
第48页 只能等下次那狐妖再来,同他说清楚,人妖殊途,他们两个是没可能的。 穆棠风穿上了衣服,临走前照了一下镜子,他脖子上又多了两道印子,看上去太显眼了些。 他犹豫了一下,回到自己房间里换了一身领子高些的外袍,出了小院儿一路到了前殿。 容修亦为他们准备好了早膳,听到动静抬起来眼眸,朝他浅浅一笑,「穆公子,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穆棠风心想是后半夜压根没睡,随意扯了个理由,问他谢含玉去哪儿了。 「谢公子出门办事去了,可能过两天回来。」 穆棠风应了声,坐在了容修亦对面,用瓷勺搅了搅碗里的粥,开口道,「容公子,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可否出府转转?」 容修亦已经得了谢含玉的命令,此时自然点头同意,同时心里暗道可惜,主子明明认清了心意,如今还是决定把人解决了,以为这般简单粗暴的问题能够解决问题。 用完早膳后,穆棠风带了一把匕首和一些干粮水袋,还有谢含玉送给他的玉狐,上了容修亦给他准备的出府马车。 容修亦防止他迷路,还特意直接把他带到了妖林沼泽里,在林子进口处停了下来。 「穆公子可记得来时的路?」 穆棠风一路上都在盯着窗外看,此时点了点头,「记住了。」 容修亦,「那请公子务必小心,早些回来,我和谢公子在府里等你。」 「好。」穆棠风朝他弯了弯眼,「麻烦你了。」 容修亦目睹人进了妖林里,轻挥袖子,一旁的马车在原地消失不见,他的身形随之也消失在原地。 妖林里与外面相差甚远,天色压抑,风中极静,踩在枯枝上的「咔嚓」声十分响亮。 穆棠风对于妖兽来说,就像是一块儿刚出炉的小粘糕,香气四溢,让人想要把他整个撕碎吞入腹中。 金蝉十世转世,如今差了一世情劫,体内觉醒不了,没有丝毫法力,若是无人庇护,只会沦为妖兽最美味的食物。 穆棠风感觉到有许多灼热粘腻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想尽快拿到九魄珠,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加快了脚步朝着树林深处的妖沼而去。 如今他身上没有伤口,又是白天,妖兽稍微有些忌惮,不会随意朝他攻击。 到妖沼容易,他对付噬魂兽也容易,难得是他放完血后,四周的妖兽都会闻到鲜血的味道过来,到时候如何脱身。 树林深处刮出来妖风来,吹在槐树枝上微微垂落,离妖沼越近,地上的妖兽尸体越多,远处有强烈的威压传过来,沼泽深处浮着深蓝色的幽珠。 穆棠风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朝着妖沼深处前行,噬魂兽双目似铜铃一般,嘴里发出来嘶吼,爪子却向后退了退,有些戒备的盯着他看。 两只噬魂兽围在九魄珠周围,尾巴上的鬃毛甩了甩,嘶吼传遍整个森林,地上的湿土都跟着震了震。 所谓妖沼,只对妖族有陷下去的作用,对人类无用。 穆棠风指尖的鲜血滴在妖沼上,上前取了九魄珠。 与此同时,四面的妖兽都围了过来,深红色的眼珠隐藏在树林草丛中,随时准备过来撕碎他。 穆棠风拿了九魄珠,不远处有一个隐秘的洞穴,身后一道劲风传过来,他想也没想就扑进了洞穴里。 进来的时候脚踝被拌了一下,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挣扎着往里面爬,扭头看过去,发现洞穴似乎有结界,外面的妖兽被挡在了外面。 他稍稍放下了心,眼角似乎瞟到了一个人影,抬头看过去,看清角落里的人后,身形僵了一瞬。 第30章 再遇银玄 山洞幽暗湿冷,角落里坐了个人。那人白髮散在身侧,墨绿色的眼眸垂着,身上银衫破碎,被割出来几十道口子,浓重的血腥味传过来,在地上蜿蜒了一路的深色。 穆棠风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把他带到小院儿里放他血的蛛妖,他下意识地撑着身子向后退了退,背后抵到了山洞石墙上。 地面上有许多小石子,衣服在地上摩擦出动静来,角落里的人勐然睁开眼。 银玄墨绿色幽深的瞳孔朝他看过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九魄珠上,身形一闪,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穆棠风看出来银玄是要抢他手里的珠子,连忙挣扎着向旁边躲。但是他脚踝崴了,动作慢下来,银玄轻易地握住他的脚踝,把他又拽了回来。 距离近了,他也就看清了银玄身上的伤口。上面许多道伤口深可见骨,银衫被鲜血浸湿几乎成了血衣,此时银玄那张脸也是苍白的无一丝血色,握着他的手都在抖。 穆棠风心里不忍,就这么一晃神,手里的珠子被银玄抢了过去。 「你……」 银玄用力一握,九魄珠在他手里成了齑粉,数道光点从他掌心跃出来把他整个人笼罩进去,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他伤的是神魂,只要神魂癒合了,这些皮肉伤就会不治而愈。 穆棠风在旁边看着,气的要吐血了,他好不容易夺来的九魄珠,就这么被眼前人轻飘飘的捏碎了。 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连能不能出去都不一定!!! 可惜自己还打不过他!!!死妖怪!!王八蛋!!不要脸!!
第49页 穆棠风险些原地气成河豚,在一旁瞪了银玄好一会儿,眼神似乎能把银玄身上盯出来一个洞来。 他盯的眼睛都酸了,气唿唿的找了一处坐下来,看着外面的妖兽,想着把这蛛妖扔出去也不解气。 银玄在原地打座,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来,他看着自己的衣服,眉心皱了皱,施了个法术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不远处穆棠风脸黑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看着外面的妖兽,注意到银玄朝他看过来,警惕的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些。 穆棠风看出来这妖怪用了九30章 再遇银玄 (2/5) 魄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想起来之前的经歷,害怕又被抓去放血,心里又气又恼,兇巴巴道,「你看什么?又想抓我回去?」 「我方才好歹救了你一命,哪有你这般恩将仇报的?」 银玄听见他的话微微拧眉,看着穆棠风一脸莫名,「公子此言何意?我为何要抓你?」 !!!!! 居然还不承认!!在这跟他装傻!! 穆棠风瞪着他,被气的半天说不出来话来,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到了角落里。 银玄在原地思索许久,得不出来结果,走到了穆棠风对面,看着人还在生气,试着开口道,「公子,以前的事……许多我都记不清了,若是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恕罪。」 「公子的救命之恩银玄无以回报,日后愿意跟在公子身边效劳。」 银玄表情迷茫了一瞬,然后又像是想通了什么释然了,坚定道,「我会待在公子身边好好保护公子的。」 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人血脉特殊,身为人类对妖兽没有抵抗之力,他方才抢了人的东西,看这人说的自己好像还得罪过他,留在他身边保护他是最好不过的。 穆棠风听的一愣一愣的,感觉这蛛妖有些不对劲。这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穆棠风都感觉心口又梗了一下,这人之前还放他血,现在居然不记得了??搞得他像是咄咄逼人一样!! 默念三遍打不过这个妖怪不能轻易得罪,他咽下了胸口的火气,闷声道,「不用你跟着我,抢完东西又道歉,假好心。」 「你还我九魄珠。」 谢含玉还在等着他呢,他若是无功而返,谢含玉虽然不会怪他,但是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银玄温声道,「公子,妖沼我进不去,不然也不会一直在这里待着,要不等我功力恢復了,我们一起去再取九魄珠?」 「只有一颗,已经被你捏碎了。」 银玄,「不止一颗,你方才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有几只噬魂兽?」 「通常一只噬魂兽守着一颗,两只便是其实有两颗珠子。」 穆棠风想起来,妖沼里确实不止一只噬魂兽。但是他不相信银玄会这么好心。 他不搭理银玄了,一个人揉着脚踝缩在角落里,想要去拿袖子里的玉狐,一摸却摸了个空。 「公子,你看如何?」 穆棠风没空听他讲话,心里顿时着急起来,连对银玄的怒意都散了不少,四处看了看找玉狐。 地上和原来的位置都没有,他朝山洞外看过去,在门口的位置看到了一小块闪着光的玉珏。 穆棠风撑着身子站起来,又到了山洞门口,外面的几只妖兽蠢蠢欲动,眼眸猩红,嘴角处滴着口水,等他出去,就会立刻咬断他的脖子。 银玄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公子,现在不能出去……」 他话音未落,穆棠风已经把手伸了出去,拽到玉狐的穗子,然后飞快的退了回来。 外面的妖兽在他把胳膊伸出去的瞬间就扑了上去,嗓间里发出嘶吼,獠牙在穆棠风胳膊上划出来一条长而深的血痕。 穆棠风胳膊是收回来了,但是身上再次染上了妖毒。从肩膀处到手腕被妖兽的牙齿咬出来的伤口逐渐变黑,流下来的深红的血也逐渐转成了浓稠的墨汁一般的液体。 银玄在他旁边站着,开口道,「你染了妖毒,若是不及时治疗,很可能会没命。」 他说着要上前去查看穆棠风的伤口,穆棠风向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握着玉狐回他,「不用你操心。」 银玄察觉到穆棠风对他防备心很重,他在不远的地方坐下来,看了穆棠风一眼,闭上了眼睛,指尖释放些许使人睏倦的妖气。 然而妖气还没闪进穆棠风的识海,就被里面的一道金光弹了出来。 银玄指尖微顿,若有所思地又放了一道蛊惑的妖气,也被弹了出来。 穆棠风坐在角落里,时不时防备的看银玄一眼,见他在原地没动,才稍稍放了心,脑海里在想办法如何脱身。 然而他的意识却忍不住的模煳起来,这妖毒远比上次的要厉害的多,胳膊上传来痒意,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伤口里面蠕动,让他忍不住的想要用手去抓。 穆棠风想要使劲的时候才发现全身都没了力气,软绵绵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他脸色发白,唇色泛乌,眼前阵阵发黑。 他勉强维持意识,保持着没事的模样,以免让银玄发现他的不对劲后趁机对他做什么。事实上他的反常都落入银玄的眼底,银玄看着他那脸色以及唇色,已经看出来妖毒在迅速扩散。 穆棠风迷迷煳煳的在想,自己可能出不去了,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第50页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谢含玉的脸来,手心里的玉狐摸上去仍然是温热,他却没有力气能张口了。 额头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四肢逐渐变得僵硬,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煳,凝聚成了一小团光点。 穆棠风在意识消退前,心里蔓延出来一丝遗憾来。那种难过的感觉丝丝缕缕缠绕在他心上,细密的不留一丝缝隙。 他有些遗憾没办法把九魄珠带回去,还有些难过可能再也见不到谢含玉了。 两者孰轻孰重,他还没来得及掂量清楚,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远处传来一声嘆息,银玄起身到了穆棠风面前,轻道一声「得罪了」,解开了穆棠风的半边衣衫。 他目光落在那些吻痕上时顿了顿,随即迅速地把穆棠风胳膊处的伤口用蛛丝去掉了黑血,从怀里拿出来一瓶药瓶,把药粉悉数洒了上去。 胳膊上的伤口在药粉洒上去后逐渐癒合,黑色的血转为正常的颜色。 这种妖毒其实很好解,容修亦府上要泡的七日药泉,不过是想着让穆棠风多待几日,给谢含玉机会好好想清楚。 银玄帮穆棠风穿好了衣服,在旁边坐了下来。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山洞门口的妖兽不再围着在洞前,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守着,深红的眼眸在树丛里时隐时现。 银玄盯着自己的手心,试着回忆以前的记忆,一些模煳的碎片在脑海里闪现,试图拼凑成一张模煳不清的脸。还没来得及拼上,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无数根小针聚集在一处在他太阳穴处戳,记忆碎片纷涌散开,识海里一片黑暗,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鬼境,像是要去找什么人,当时他身上已经是重伤,神魂被伤,肉l体伤口无法癒合,再待在鬼境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他出了鬼境来找九魄珠,因为进不去妖沼,暂时在山洞里布下一道结界打算再想办法,没想到在山洞里能碰到有人能送上门来。 抢九魄珠是情急之下,他如今记忆全失,这人又好像认识他的样子,如今待在这人身边最为合适。 山洞里夜晚气温低,地上骤凉,顶上的水珠顺着滴下来,滴答滴答地在角落里汇聚成小水潭,散发着冰冷的凉气。 银玄还在思索,墨绿色的眼眸垂着,眼角扫到旁边人的手朝他伸了过来。 穆棠风自觉朝热源靠,手腕碰上了银玄的胳膊,顺着枕了过去,抱住了银玄的胳膊不撒手。 「……」 银玄薄唇抿紧,把胳膊从他脑袋边上拿出来,没一会儿这人又靠了过来,显然把他当人形枕头,还是热乎的。 他看这人确实怕冷,脸都被冻白了,思考了一下,把外袍脱下来,盖在了穆棠风身上。 有了外袍穆棠风果然不闹腾了,抱着他的衣服靠着石墙睡了过去。 第31章 不忍心 穆棠风是半夜醒过来的,他看清了怀里自己抱着的银色褚纹外袍,又看了旁边的银玄一眼,把外袍扔了回去。 银玄被外袍盖了脸,外袍上传来那人身上的淡淡药香,他好脾气的把外袍拿下来,解释道,「方才你睡着了,一直冻的往我这边靠,我才把外袍脱给你的。」 穆棠风瞪了他一眼,「你不过来不就好了。」 银玄被他训的唇角绷直,感觉这小公子有些凶,墨绿色的深邃眼眸抬起来,回道,「我知道了,会离公子远些的。」 他说着站起了身,到了山洞角落里坐下来,和穆棠风呈斜线最远的距离。 穆棠风发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这里就两个人,他晕了过去,除了银玄也没有别人能救他的了。 他心里有些奇怪,狐疑地看向银玄,这蛛妖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如今离天亮还有些距离,夜晚山洞里潮湿寒冷,穆棠风刚睡醒感觉更甚,他抱紧膝盖缩成了一小团,握紧玉狐,透着玉珏传来的温热来驱寒。 「啪嗒」一声,银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木柴,扔到了他面前,蛛丝微闪,妖火在木柴里燃出来,橘黄色的火光映亮了一大片山洞。 穆棠风感觉到僵硬的四肢一点点被火光烤的回暖,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睫毛垂下来,落在脸上形成一片阴影。 他看了银玄一眼,唇角抿了抿,看着银玄又对他笑了一下,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银玄朝他走了过来,墨绿色的眼眸一片温润,目光落在他脚踝处的淤青上,「公子,我帮你把踝骨正回来吧。」 穆棠风还没开口,银玄已经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温热的手指攥紧,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小腿上。 「不用你……」 「咔嚓」一声,骨头被掰直的声音传来,穆棠风疼得脸瞬间白了,差点儿一脚踹在银玄脸上,银玄握紧了他的脚踝,耳边是杀猪般的叫声,面上丝毫未变。 「啊啊啊啊啊啊啊——松手!!!」 穆棠风一把扯着银玄的头髮,要把人扯开,银玄又在他骨头衔接的地方按了按,面色怔了一下。 「公子,让我再试一次。」 穆棠风这回可不止是普通的疼了,脚踝轻轻一动,连着的经脉都跟着拉扯着钻心疼起来。 他气的一口血要吐出来,瞪向银玄道,「你不会!!!?那你来帮什么倒忙!!」 银玄一脸正色,握着他的脚踝道,「再来一次,我肯定能正回来。」
第51页 穆棠风信他就有鬼了,他一脚踹上去,踹在银玄的肩膀上,然而人半分没踹动,自己脚踝连着的经脉倒是又开始疼起来。 他脸色发白,颤抖着把腿收了回来,一双清昙一般的眼眸里充满了怒意,耳朵都被气红了。他屁股朝后挪了挪,兇巴巴地对银玄道,「你离我远一点。」 银玄面上有些愧疚,不好意思道,「公子,我真的是手误,要不再让我试一次……」 穆棠风自己轻轻揉着脚踝,嘴边微微鼓着,显然不打算再理他了,自己握着玉狐缩成了一团,时不时瞪他一眼。 银玄就坐在他对面,两人距离并不远,他又朝旁边挪了挪,离人远了些,保持着能烤到火的距离。 火光跳跃,偶尔有火星子溅在半空中,很快又在空气里凐灭,映着穆棠风的大半张脸,橘黄色的亮光显得皮肤格外白皙。 银玄看向他微红的耳朵,那人察觉到他的目光,又开始瞪他,他视线便收了回来。 两人无言一直到了天亮,银玄一直在闭目养神,穆棠风则是在他闭上眼睛后又开始盯着他。 穆棠风发现外面有好多蜘蛛的蛛丝顺着结界爬进来,他们钻进了银玄的指尖,然后银玄像是把蛛丝都吸收了,面色看上去不再苍白,指尖的蛛丝折射出来冷凝的银光。 蝶翼一般的漆黑眼睫颤了一瞬,底下的墨绿色眼眸酝了一层细碎的光,看上去更加深沉幽邃。 银玄站起了身,看了眼外面亮出来的天光,「公子,我带你出去吧。」 「不用你……」 穆棠风话还没说完,银玄身形闪到了他面前,看上去像是要俯身把他抱起来的姿势,他连忙向后又挪了挪。 「你做什么??」 银玄垂着眼看他,「你现在走不了。」 意思是要抱他出去。 「都说了不用你管我,走开。」穆棠风瞪着他。 银玄岿然不动,「抱还是背,选一个。」 「你这人不听别人说话的吗……」眼见着银玄胳膊要从他膝盖底下穿过去,穆棠风气唿唿地改了口,「背背背,我选背。」 半晌后,银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白色的髮丝散在身侧,深绿色的眼眸侧过来看着他。 穆棠风扶着墙站起来,趴在了银玄的背上,顺手还扯了人的头髮两下。 银玄背着他起身,山洞门口的结界撤了,外面的妖兽一时之间全部围了过来。 妖兽们在山洞外面守了一夜,早就已经飢肠辘辘,此时看着银玄背上的穆棠风,个个眼珠泛红,嗓间发出来嘶吼,爪子在地上磨了两下就朝着两人扑过来。 「抓紧了。」 银玄说了这么一句,身形迅速的在妖兽之间穿行,看的穆棠风有些眼花,不得不拽紧了银玄的头髮。 一道道蛛丝连接在一起,把妖兽们围困在中间,银玄十指各连着一道蛛丝,闪身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底下的妖兽身侧被蛛丝卡住,不能动弹分毫。 银玄十指微动,「咔嚓」一声,底下的妖兽全部都被蛛丝分割成了数段,褐色的鲜血和深红色的鲜血交织流了一地,残肢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 穆棠风看的心头跳了跳,这蛛妖也太厉害了些…… 他现在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山洞里说的话,感觉自己真是胆子不小。脖子上似乎跟着传来凉意,他由拽着银玄的头髮改成小心翼翼地揪着一小点银玄的衣领,变得怂唧唧的。 银玄以为他是害怕了,安慰道,「无事,有我在,它们伤不到你。」 穆棠风,「……」 银玄背着人几个闪身,身形到了妖沼前,他开口道,「一会儿我把公子放到离九魄珠最近的地方,你取了之后我就立刻总蛛丝拦住噬魂兽,然后趁这个时间我们离开。」 「我只能拦住噬魂兽一小会儿,所以公子动作一定要快。」 穆棠风顺着看过去,发现原先的黑色沼泽深处如今又多了一颗九魄珠,两只噬魂兽甩着尾巴在旁边守着,警戒地看向四周。 银玄在树林里绕了一圈儿,绕到了离九魄珠最近的位置,他把穆棠风放了下来,低声道,「我去吸引噬魂兽的注意力,公子尽快去取珠。」 穆棠风撇撇嘴巴,心想不用那么麻烦的,他虽然乐意看见银玄吃瘪,但是也知晓噬魂兽是妖族天敌,银玄重伤刚好,未必拦得住。 纠结了一会儿,他伸手拽住了银玄的衣角。 「你在这儿等着就行,别过去了。」 穆棠风收敛了些许,语气依旧有些凶,看着银玄愣了一下,抿唇道,「噬魂兽伤不到我,妖沼对我也无用。」 他说着伸手要去碰不远处的噬魂兽,噬魂兽似有所感的转过身来,铜铃一样的双眼瞪视着他,肉垫里的锋利爪子收了回去,向后退了一步。 银玄,「……」 穆棠风撑着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当着两只噬魂兽的面踩在妖沼上,把九魄珠拿起来踹进了袖中。 噬魂兽嗓音里发出来一声低低的怒吼,声音像是小奶猫,嘤咛一声,带着委屈。 穆棠风也觉得不好意思,对两只噬魂兽道,「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过来了。」 银玄在旁边看着,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等到人到他面前了,笑了一下,「公子好厉害。」 穆棠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我送到树林入口。」
第52页 银玄听话地继续背着他,一路上风声从耳边刮过,他开口道,「公子可以直接说要去哪里,我可以送公子过去。」 「不用了。」穆棠风,「等到了我们便就此别过,你不用跟着我。」 银玄托着他的手微顿,「公子,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不需要。」穆棠风打断他,「你不要缠着我。」 银玄不吭声了。 到了妖林入口他被放下来,银玄的眼眸里翻涌着深色。 「公子,当真要同我分开?」 穆棠风点头,扶着树干一瘸一拐的要往外走,银玄突然拽住了他的手,一把拉着他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 不知道为何,穆棠风心里有些平静,一路上对银玄麻木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银玄,等他给个解释。 冷白修长的手指上多了一道淡红色的牙印,紧接着冒出来黑色的咒文,在他指尖凝成了一只蜘蛛。 银玄弯了弯眼,「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日后需要我帮忙,把血滴在上面便可,我会立即赶过来的。」 最后一句是一道话音,银玄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穆棠风皱着眉,拿出来手帕把指尖上的口水擦干净。 出来一趟遇上了神经病,真是够糟心的……不过幸好他把九魄珠带出来了。 另一边。 谢含玉在城中应付朱?,那只臭屁的鸟儿一直提各种要求为难他,搞得他烦不胜烦。 他一路上频频走神,总是忍不住想穆棠风,想到那呆子说不定就要死了,更加烦躁起来。 「谢含玉,你连九魄珠都拿不过来,还谈什么合作,我看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是不是看不清我们九阙灵?」 谢含玉听的耳朵疼,他「砰」一声把手边的茶碗按在了桌上,银髮更显容貌艷丽,深海一般绸蓝的眼眸抬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冷意。 一瞬之间,四周安静下来,所有下属全部都跪在了地上。 谢含玉嗓音凉凉,「本座就是看不起你们九阙灵——」 「九魄珠本座也没空去取,你若是不肯合作,恕本座恕不奉陪。」 语气轻飘飘的,摆明了想直接送客。 朱?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人找他来合作,居然还这个态度??? 朱?又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谢含玉手里摩挲着玉狐,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个呆子。 最后还是没忍住想要去找人。 他站起身来,交代了程一几句,不管朱?在后面怎么骂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府邸里。 妖林里天色阴沉,树叶飒飒作响。 穆棠风随手把手帕扔在地上,他扶着旁边的树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路的时候感觉脚踝钻心的疼,忍不住在心里又把银玄骂了一遍。 他在妖林外看到了一道人影,那人也看见了他,墨眸深沉,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穆棠风感觉心情一瞬间雀跃起来,阴云一扫而空,一时之间忘记了脚踝上的伤,快步单腿撑着到了谢含玉面前,扑进了谢含玉的怀里。 「谢兄!!!」 穆棠风没有换衣服,所以肩膀到胳膊上的外袍还凝着深红的血迹,脸上也被树枝刮出来几道伤口,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一瘸一拐的朝外走的时候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但是整个人看见他的时候,眼睛却瞬间蕴了光,像是细碎的星辰落在上面,眸底熠熠生辉。他唇边扬起来的时候浅淡的酒窝显现出来,看起来不再落魄狼狈,浑身宛如镀了一层光芒。 谢含玉的心微微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一直压抑的心脏中探了出来,他心里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他把人抱在了怀里,摸了摸穆棠风的发顶,低声哄道,「没事了,是我不好。」 不应该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谢含玉伸手碰在他脸上的伤口上,轻柔的抚过去,垂下了眼。 但是没一会儿,他在穆棠风身上闻到了属于别人的气息。 穆棠风感觉谢含玉突然变温柔了,颇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悄悄红了些许,在谢含玉胸口处蹭了蹭。 谢兄太好了!!好想一直粘在谢兄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蹭上,谢含玉就捏着他的下颌把他掰了过来,墨眸里翻涌着暴戾,表情有些恐怖。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谁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还有一章 第32章 撒娇 穆棠风还是第一次见谢含玉这么凶,他下巴被捏的有些疼,轻轻地握住了谢含玉的手,「谢兄,你捏的好疼。」 谢含玉闻言动作放轻了些许,指尖却没有松开,俯身凑到他脖颈处闻了闻,墨眸里深不见底。 「是在妖林里遇见的妖怪,我脚踝崴到了,他带我出来的。」 穆棠风下意识避开了提银玄,总觉得自己要是说了实话,谢含玉肯定会更加生气。 脚踝处的疼痛迟缓的传过来,穆棠风轻轻吸了口气,抱着谢含玉不愿意撒手。 「谢兄,你背我回去,好疼。」 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里面带着浅淡的笑意,似乎知道他不会拒绝,尾音微微上扬,语气里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第53页 谢含玉低低说了声「好」,他微微低下身来,让穆棠风趴在他背上,然后托着人站起来,朝回去的方向走。 穆棠风搂住了谢含玉的脖子,鼻尖传来淡淡的冷香,他轻轻拽了一下谢含玉的头髮,「谢兄,你身上好香呀。」 「对了,我拿到了九魄珠。」 穆棠风从袖子里把幽蓝色的珠子递到谢含玉面前,他指尖还有零碎的小伤口,血痕上沾着灰,他用袖子把手擦干净,珠子在谢含玉面前晃了晃。 谢含玉看着面前的珠子,目光落在身后人指尖划出来的小伤口上,眼睫遮住了眼眸里的情绪。 「很厉害。」 穆棠风听到谢含玉夸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下意识双腿夹紧了谢含玉的腰,「也没有…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 谢含玉背嵴僵了一瞬,攥紧了他的腿,声音低沉,「别乱动。」 「哦。」 穆棠风拿着珠子,天边的云彩时卷时舒,凉风迎面扑过来,两人的影子在树下随着树影的晃动时隐时现,远处山穹水阔,空气中带着嫩芽新枝的清香。 他趴在谢含玉的背上,搂紧了谢含玉的脖子,困意上涌,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谢含玉感觉到脖颈处传来清浅温热的唿吸,他偏头看了一眼,在穆棠风身上变了一件外袍披着,身形一闪,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容修亦府邸门口,容修亦正在听程一讲谢含玉怎么招待朱?的,听见动静抬头一看,人已经到了面前。 他目光落在谢含玉背上的人,眼里闪了闪,温声一笑,「主子,这是想明白了?」 谢含玉把九魄珠拿出来扔给了程一,并没有回答容修亦的问题,对程一道,「去给那鸟儿送去。」 程一领了命,应了一声,拿着珠子退下去了。 他抱着人进了府邸里,临进门前扔给容修亦一句「等会让人送点药酒过来。」 他方才已经检查过了,穆棠风除了脚踝,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什么伤了,也不知道肩膀上的血是哪来的。 谢含玉背着人到了自己院子里,房间门打开,把穆棠风放在了床上。他帮着穆棠风换了身衣服,外面带着血迹的外袍脱下,换掉里面的里襟。 容修亦命人送了药酒过来,谢含玉放到了一旁,从药酒里面倒出来一些抹在穆棠风青紫的脚腕上,然后对正骨位用力一掰,传出一声骨头碰撞在一起的声响,直接把床上的人疼醒了。 「啊啊啊啊——」 穆棠风疼得瞬间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眼眸睁大,撑起了身子要把脚踝收回来。他抬头看到是谢含玉,才没有挣动,不过疼得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眼四周,发现已经回到了小院儿里。 他明明记得刚睡着,怎么谢兄这么快就带着他回来了? 「别乱动。」 谢含玉握紧了他的脚踝,用药酒把那一圈儿淤青一点点的揉开,粗砺的指腹烙在皮肤上,穆棠风感觉那一处皮肤微微发烫。 「谢兄…你轻一点儿。」 穆棠风感觉脚踝上旁边的皮肤都被揉红了,火辣辣的疼,小声嘟囔道。 谢含玉动作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墨色,手上更用力了些,握着那一处青紫按下去,穆棠风直接低吟出了声。 「好疼……」 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一路传过来,穆棠风眼睛红了些许,羊脂玉一般的圆润脚趾蜷缩在一起,清澈的眼眸里蕴了一层水光,委屈地看着他,「谢兄,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含玉放轻了动作,嗓音低哑,「不是。」 他把穆棠风脚腕揉开后去净了手,坐在床边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就进城。」 「好。」 烛光映在谢含玉的脸上投出来一层阴影,谢含玉在他身旁坐着看信函,信函用的都是一些奇怪的字符漆印,像是某一族的文字,反正穆棠风看不懂。 他有些无聊,谢含玉从容修亦那里给他找了几部画本,还是配图的,据说是容修亦那里的经典收藏。 穆棠风时不时偷偷瞅谢含玉一眼,小声道,「谢兄,我感觉你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样。」 谢含玉正在看朱?送过来的鬼境密函,闻言指尖微顿,墨眸抬起来看着他,淡声道,「哪里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穆棠风抿了抿唇,他不好意思说以前感觉谢含玉一直嫌弃他,现在好像没有了,而且变温柔了许多。 谢含玉继续看信函了,沉默半晌,硬邦邦道,「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会对你好的。」 穆棠风闻言弯了弯眼,唇角翘起来,「谢兄对我已经很好了。」 他乐颠颠的开始看话本,但是看着看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在小城镇里长大,寻常了解的话本爱情故事都是男女之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故事。 穆棠风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他读史书也曾有描写过歷史上某些皇帝与某位将军关系不清不楚的,不过没有话本描述的这么直白。 在他心里默默震撼原来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是可以不止兄弟情那么简单的。指尖向下翻了一页,看清后面一页画的图之后,「啪嗒」一下,话本扔在了被子上。 话本上面的两名男子被勾勒的一个俊俏一个温润,俊俏的那名身体强壮一些,正把那名长相温润的男子压在身下。底下的那名男子满脸潮红,一手攥紧了床单,一手搭在俊俏男子的后背上,旁边配的还有小字。
第54页 「夫君,轻一点——」 !!!!! 穆棠风莫名红了脸,一路从耳根红到了脖颈,看着谢含玉投来视线,连忙把话本合上了。 那画面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仿佛连带着有了声音和动作,穆棠风抿紧了唇,耳垂红的能滴血。 谢含玉目光落在他耳垂上,来了些兴致,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话本,「你这是看到了什么,脸能红成这样?」 「不行!!」穆棠风抱着话本往后挪,心里想着谢兄这般的正人君子,不能够让这些淫l秽之物侵邪谢兄的思想!! 低俗!!放浪!! 穆棠风连忙把话本收了起来,打算晚饭的时候亲自还给容修亦,并且要嘱咐他,以后少看!! 谢含玉看着他眸中的坚定之色,不晓得这呆子又脑补了什么东西,不过估摸着容修亦给的也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到了晚膳的时候,谢含玉扶着穆棠风到前殿里,穆棠风怀里抱着话本,耳尖微红,把话本还给了容修亦。 容修亦笑着接过来,「公子看完了?」 「没有。」穆棠风斟酌着语句,开口道,「容公子日后还是少看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容修亦,「……」 谢含玉轻笑出声,听着穆棠风一言一语地跟容修亦讲道理,小脸上一本正经,语气里带着规劝。 容修亦温润的面皮险些绷不住,再次感觉自己是脑子抽了才多管闲事,嘴角僵着应了穆棠风几声,把话本收下了。 三人一道吃了晚膳,席间容修亦注意到穆棠风手指上似乎有一道黑印,他正要细看,发现那黑印自动消失了。 他拧了拧眉,正要开口,发现对面的谢含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愉。 容修亦,「……」 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想着不能再多管闲事了,也就没有说。 晚膳后,谢含玉背着穆棠风回去,把他放在了水房里让他自己洗漱,临走时还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穆棠风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谢含玉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可惜。 他洗完澡后抱着枕头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在出房间时碰到了谢含玉。 谢含玉眉心微拧,「你要回去?」 穆棠风点点头,「谢兄拿那狐妖也没有办法……我打算今天夜里跟他说清楚。」 「你觉得他会听你的?」谢含玉挑了下眉。 穆棠风脑海里划出来妖林里那狐妖的侧脸来,总感觉那狐妖应当会的,他抿了抿唇,「我试试,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谢含玉啧了一声,倒是没有阻拦他,缓缓道,「我觉得那狐妖也确实是喜欢你,一路跟着过来挺不容易,你要不跟他试试?」 穆棠风被他这一问愣了一下,感觉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酸酸胀胀的梗在喉咙口。他握紧了软枕,「我跟他绝无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谢兄要撮合他和别人,他心里很不开心。 他话音落了,谢含玉脸上也黑了下来,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第33章 不要抱抱 夜暮浮沉,月光洒落在地上泄了一地的银华。树影落在窗户纸上,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在房间里的地板上落下一道长长的浅色影子。 穆棠风在关门时犹豫了一下,反正闫上了那狐妖还是能进来,不如不闫。 他抱着软枕上了床榻,房间里暗了下来,他闭着双眼,一直听着旁边的动静。 路上睡了一会儿,如今倒不是很困,穆棠风眼睫颤了颤,脑海里思考着一会儿那狐妖过来了如何和他去说。细细想来,他对那狐妖似乎莫名的信任,觉得那狐妖虽然占他便宜,但是不会伤他,说不定还会好好听他说话。 房间角落里还燃着金琉香,随着一声十分轻微的动静,门被无声打开,角落里燃香的青烟散去,穆棠风丝毫没有注意到。 门缝里有一丝冷风顺着吹进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镜上多了条一指宽的黑色绸缎。那人照样蒙住了他的眼睛,俯身就咬上他柔软的嘴唇。 穆棠风还没来得及推开,那人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将他的四肢缠在了床上,不让他动弹分毫。 这人今晚似乎是生气了,撬开他的唇齿吻的十分兇狠,然后在他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直接咬出了血。 这晚他是清醒着的,所以感觉到这狐妖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冷香,脑海里划过谢含玉的脸来,没一会儿又被这人的动作弄得散了去。 「你先起来……我们谈谈。」 那抹熟悉的感觉一直笼罩在穆棠风心头,他下意识地先开口道,「我们……是不是认识……还是在哪里见过?」 他身上的人握着他的手腕顿了一下,继续低头啃他的脖子,狐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覆盖上去,「五年前……邺城穆府梨花树下……九尾狐。」 这么一提穆棠风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还是少年时期,确实救过一只狐狸。 那天下着暴雨,他院儿中梨花树下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九尾狐,他当时心里不忍,看着狐狸满身的伤痕,把它抱了回去。 然后每天给九尾狐上伤药餵食洗澡,养了一个多月,虽然那狐狸对他爱搭不理的,他还是挺喜欢那狐狸的,每天都要摸摸碰碰给狐狸顺毛。后来那狐狸伤好了就自己走了,他因此郁闷了好一段时间。
第55页 穆棠风微微避开他温热的唿吸,开口道,「这么说来我还是你恩人……你便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他身上的人轻笑一声,缠绵悱恻的唿吸落在耳边,用嘴唇含住那一块白净细腻的耳垂。 「是你要来招惹我的。」 穆棠风耳尖微红,侧头想要躲开,那人另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脖颈上,粗砺的指腹带着烙人的温度,不让他乱动。 「你日后不要再过来了,人妖殊途,你我并不合适。」 那人放在他颈侧的指尖微微握紧,「我听到你那日说的话了。」 「我不止图这一世,你若是死了,我就去下一世寻你,我会让每一世的你都爱上我,然后同我在一起。」 「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抛下你。」 妖王殿下第一次动心,也是头一回说出来这般肉麻的情话。他银白色的长髮散在身侧,幽蓝色的瞳孔里带着柔意,一寸寸摸着面前呆子的脸,低头轻轻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穆棠风莫名从这话里听出来几分缠绵情意,若有若无的冷香环绕在他周围,他斟酌着回他道,「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们妖怪也应当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喜欢你,强行在一起我们两个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说完这话,周围的气温突然降了下来,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面前的狐妖心情瞬间由晴转阴,威压落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喜欢的人……?」谢含玉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垂着眼打量着他,「谁?」 这呆子身边没什么人,也就他一直跟着……难不成还有他不知道的? 穆棠风才不会告诉他呢,他只是临时找一个藉口搪塞,继续瞎扯道,「他也是人族,我们两情相悦……他也很喜欢我,所以你死心吧。」 谢含玉看着他对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别过脸去有些闪躲,显然是这呆子撒谎或者不好意思一贯会做的动作,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行啊。」他松开了穆棠风下颌,语气淡淡,「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跟那人在一起了,若是确实十分恩爱,我就放手。」 「若是你骗我……」谢含玉修长冷白的手指插l进他的嘴巴里,「到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穆棠风唇腔里进了异l物,含着摇了摇头,想要他把手指伸出去,这狐妖非但不拿出去,反倒在他舌尖搅弄起来。 …… 房间门打开又被人合上,穆棠风躺在床榻上,墨发散在身后,唇瓣深红,嘴角处还挂着银丝,眼睛里蕴了一层水雾。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能够动了,从旁边拿过来手帕用力的擦了擦嘴,然后把手帕扔在了地上。 这狐妖实在是无法无天……这次是手指,下次是什么他根本不敢想……必须得想办法赶紧摆脱他的纠缠。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自我厌弃……为什么每次被那狐妖碰,他都并不反感,身体甚至对那狐妖产生很熟悉的感觉,好几次都情不自禁地迎合。 方才……还差点儿被弄得有感觉了。 穆棠风被狐妖搞得有些心烦意乱,用被子蒙住了头,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意识昏沉,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呆滞了一会儿,盯着樑上刻着花纹的樑柱看了许久,脑海里回忆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禁陷入了为难中。 那狐妖说若是看到他与人恩爱就会放手,可他去哪找个人来骗那狐妖? 且不说他身边没有什么人……如今只有谢含玉,他不想麻烦谢含玉再为他的事操心,可除了谢含玉,又没有别人了…… 穆棠风换好衣服从床榻上起来,忘记了自己脚踝上的伤。下床的时候脚腕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向前还没走一步,疼得腿一软直接「砰」一声摔在了地上,额头上磕了一片红印子。 谢含玉这时候正好进来,看到他在地上撅着屁股试图爬起来,太阳穴隐隐一抽,连忙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脚上还有伤乱动什么?」 昨天刚好点的脚踝此时又肿了一圈儿,穆棠风坐在床榻上,唇角微微向下撇,「我忘了。」 谢含玉去拿了药酒又帮他揉了一会儿,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到了水房。 穆棠风洗漱完,谢含玉又扶着他往前院儿走。穆棠风走的慢,走一步停一下,谢含玉在一旁看的着急,面无表情道,「我背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用不着那么麻烦谢兄……」 眼看着这呆子又开始啰嗦起来,谢含玉伸手捏住了他的嘴,「闭上。」 然后二话不说地一手穿过穆棠风的后颈,一手揽着他的双腿,把人横抱起来。 「谢兄!!!」 穆棠风整个人腾空,被迫勾住了谢含玉的脖子,他微微睁大了眼,「你放我下来!!」 谢含玉抱着他走的快多了,很快到了前院儿,瞅他一眼道,「等到我扶你走到前院儿,估计都该用午膳了。」 「那也不能直接抱啊——」 旁边路过的时候遇见不少下人,穆棠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红通通的,缩进了谢含玉的怀里。 「好多人看着呢…我们这样…不太好。」 谢含玉挑了下眉,「有什么不好的,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第56页 他特意咬重了「朋友」两个字。 「你脚受伤了我抱你过去,有什么不合适的?」 穆棠风由着他这么一说,哑口无言起来,但是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他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角,直到到了前院儿里对上容修亦意味深长的眼神,感觉更怪了。 说不清楚怎么个怪法,就是很奇怪……让他感觉到不好意思。 谢含玉把他放下来,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到了他旁边。 早膳是羊奶红豆包、鸡蛋韭菜饼,南瓜粥和飞鱼金丝面。 穆棠风尝了一个羊奶包子,甜丝丝的,吃一口喝一口粥,吃的很香。 谢含玉瞅了他一眼,也拿了一个羊奶包子。平常这种东西他是不吃的,但是看这呆子吃的腮帮子鼓鼓的,莫名就有了食慾。 他低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放下了。 穆棠风看见他要扔包子的动作,问道,「谢兄不喜欢?」 谢含玉脸上发黑,「甜死了。」 容修亦低头喝粥,他家主子谜一样的口味,他早就习惯了。 穆棠风用筷子把包子夹了过来,「那给我吧,咬一口就扔了太浪费了些。」 容修亦,「……」 谢含玉看着穆棠风夹着他咬过的包子吃了起来,唇上还有他昨日咬出来的小口子……他别开了视线。 倒是穆棠风又惊奇起来,谢兄的耳朵怎么又红啦? 容修亦默默喝了口粥,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留下来陪这两人吃饭。 第34章 小媳妇 穆棠风早上喝了太多粥,一直想要上小厕,但是又不好意思跟谢含玉说的,坐在桌上看了半天书,没怎么看进去,捂着肚子微微低下了身。 他忍不住了,朝谢含玉看过去,小声道,「谢兄,我想去茅房。」 谢含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过来把他抱起来,一路到了后院儿的茅房。 穆棠风本来以为到门口就会放他下来的,但是谢含玉跟着他一块儿进去了,甚至伸手帮他去脱裤子。 他连忙按住了谢含玉的手,「谢兄,我自己来就可以…」 谢含玉让他一只腿撑在地上,另一只伤着脚踝的微微抬着,在一旁扶着他道,「那你自己解。」 穆棠风又看了他一眼,抿抿唇,「谢兄,你出去等我吧。」 哪有人在旁边看着的!!!太羞耻了些!!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含玉目光扫向他下面,挑了下眉,「我不扶着你一只腿能站稳?」 穆棠风反驳道,「可以!!!」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谢含玉就是不愿意走,在旁边看着,眼里似乎还有些许期待。 穆棠风实在憋不住了,他隐隐感觉谢含玉有些变态,默默解开了裤子,当着谢含玉的面掏出了小鸟儿。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轻笑,笑声里的意味十分明显,显然是在笑他短小。 !!!!! 穆棠风耳朵通红,飞速提上了裤子,瞪了谢含玉一眼,就要自己单腿跳着出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含玉连忙把人拦住,半搂半抱的圈在怀里,认真的安慰他道,「小也没事,很可爱。」 然而他的安慰没有半分用,穆棠风听完更气了,脸被气的通红,「你……」 他说不出来反驳的话,让他去说自己不小,这种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些,于是他在谢含玉抱他起来的时候,伸手揪了一下谢含玉的耳朵。 摸上去感觉有些硬,他伸手扯了两下,不满道,「谢兄,你耳朵好硬啊。」 谢含玉抱着人,看着怀里人这会儿又消气了。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耳朵看,他眸光幽深,「别的地方更硬。」 「嗯?」 穆棠风眨了眨眼,没有听明白,想起来上次撞在谢含玉胸口的时候感觉也硬邦邦的。他贊同的点点头,在谢含玉胸口摸了一把,「确实挺硬的。」 谢含玉,「……」 穆棠风被抱着回到了房间里,这么在房间里过了一天,他还没想好找谁,想着晚上那狐妖又会过来,又开始愁起来。 除了谢含玉,他还能找谁呢? 但是万一他找了谢含玉,那狐妖不遵守承诺,伤害到谢含玉怎么办? 穆棠风趴在桌子上没想明白,转眼又到了夜晚。天色在尽头留下一抹绯红,月亮沉浸在雾霭一般的深海里,周围银光点缀,檀木桌上的烛灯忽闪忽现,烛泪顺着滴落在烛台上。 他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直到感觉到有人把他抱起来,身体腾空,他立刻醒了。 这次没有遮他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却像是被蒙了一层雾,看不清东西。只能看到抱着他的人一头银白色的长髮,眼睛是深海沉邃一般的深蓝色,其余的都看不清了。 那人把他扔在床上,伸手轻轻一撕,他胸前一阵凉意,锁骨露出来大半,布料轻飘飘地便被撕碎了。 穆棠风凌乱了一瞬,连忙用被子遮住了胸口,开口道,「等等,昨天不是说了,以后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他抬头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眸,狐妖似乎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我跟在你身旁一天,并未看到你所说的与你互通心意的人族,你分明在骗我。」 穆棠风连忙道,「我没有骗你。」
第57页 他朝后挪了挪,感觉到狐妖已经伸手捏住了他的小腿,粗砺的指尖顺着向上,他脑海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开口道,「你昨天说的可是真的,若我真与人两情相悦,你便会放手?」 狐妖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撕开他的衣服,「自然是真的。」 穆棠风整个人往被子里钻,避开他的手,心里想着对不住谢兄了,顿了下道,「那你白日里没有看到,一直抱着我的那个?他就是我相好的人族,我与他两情相悦互相欢喜,我们两个已经私定终身了。」 他着急起来,信口胡扯,想着先把这狐妖骗过去。 狐妖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语气淡淡,「哪个?你再说一遍?」 穆棠风,「就是一直同我在一起的那个,他叫谢含玉,你不会没有注意过他吧?我家谢兄俊美无俦身姿绝艷,善良心软乐于助人。他在一路上都很照顾我,我们二人互相心里爱慕对方,但是谢兄嘴硬,一直不愿意承认。」 狐妖似笑非笑,「是吗,你怎么这么确定他喜欢你?」 穆棠风微微有些苦恼,「他在一路上好几次拼了命救我,不是喜欢我是什么,还让我帮他存老婆本,估计暗地里早就把我当成他小媳妇了。」 「本来我是不喜欢男子的,但是他为了我做这么多,我实在不忍心,逐渐发现他其实也很好……」 他开口就要开始讲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狐妖伸手捏住了他的嘴,轻笑一声道,「行啊,给你两天时间,让你那嘴硬的相好跟你表白,若是你能两天之内让他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就信你说的话。」 穆棠风瞪大了眼,「两天!?」 狐妖顺着碰上了他的嘴唇,在他唇瓣上的伤口处按了按,「你若是骗我……」 剩下的话没了音,他身形轻飘飘地消失在了房间里,留给穆棠风自行想像。 穆棠风等狐妖走了,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把脸埋进了软枕里,瞬间耳根通红。 什么喜欢他!!!谢含玉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现在完了,话已经说出口了,这狐妖显然是不相信他!!他如果没有办法证明谢兄喜欢他,这狐妖就更摆脱不掉了!! 穆棠风心烦意乱,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小腿夹着被子,在心里戳那个讨厌的狐妖的小人,翻身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谢兄表现出来喜欢他的样子,让那狐妖相信呢?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穆棠风已经想明白了,他不如直接开口向谢含玉说清楚,谢含玉肯定会帮他的! 穆棠风脚踝处已经没那么疼了,他自己下了床,走路的时候注意了些,去敲旁边院子里谢含玉的房门。 他过去同谢含玉去前院用了早膳,一路上一直在纠结怎么开口,这么一犹豫,犹豫到了下午。 下午他待在谢含玉房间里,他面前放着一本书,看了一会儿朝谢含玉那边瞅一眼,看着谢含玉的侧脸,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谢含玉冷白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留意到了他的视线,朝他看过来,「有事?」 「嗯……」 穆棠风眼神有些闪躲,左看看右看看,飘忽不定地落在谢含玉身上,抿唇道,「我想让谢兄帮我个忙…」 谢含玉语气轻飘飘的,「什么忙?」 「就是上次跟你说的狐妖,」穆棠风,「他说如果真的有人跟我两情相悦他就会放手不再纠缠我……我想让谢兄帮我演一段时间的戏……演到那狐妖离开为止。」 穆棠风说着低下了头,偷偷去看了谢含玉一眼,小声道,「不用太久的,就是为难谢兄要与我扮成相好,我身边没有其他人,只能找谢兄帮忙了。」 「若是谢兄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谢含玉指尖在桌上点着,唇角勾了起来,「行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 穆棠风眼睛亮了起来,雀跃道,「谢兄答应了!!?什么条件?你尽管说便是。」 一副无论提什么条件他都会同意的样子。 「还没想好。」谢含玉眼眸深邃,「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穆棠风一口答应,在他潜意识里感觉谢含玉并不会为难他,于是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殊不知日后的自己想起来,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 鬼境,不夜城。 天空是暗沉沉的灰色,地上的土壤发乌,像是一层层血渗进去,带着浓烈的腥味儿。城池里一片荒凉,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穿行其中,偶尔几盏幽灯亮起来,远远看上去像是人的眼珠制成的。 枯木上生长着人脸,枝丫张牙舞爪,时不时从树林深处传来鬼哭狼嚎的嘶吼声,夹杂着细碎的风声,如同银针穿入耳膜一般刺耳。 沈疏影一个人往城外走,看着四周的景象,眼里带着迷茫。 他明明记得他帮银玄挡了谢含玉的一道掌风,性命应当是没了的,为何会在这里? 路上有一些妖兽鬼怪朝他看过来,眼神里带着贪婪和色l欲,他脚下微顿,加快了脚步。 艷鬼貌美,多为床上l玩物。 没一会儿他身后似乎有东西追了上来,沈疏影攥紧了手指,朝着阴林深处走。 他走的越来越快,身后的东西紧紧跟着他,离他越来越近,然后他感觉到腰间多出来一只大手,那东西顺着朝他身下摸过去。
第58页 「小美人儿……你在不夜城里难以自保……不若跟了我……」 沈疏影感觉一阵噁心的反胃感蔓延上来,他挣扎着避开那只手,向旁边躲过去,身体悬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脚下一滑,跌进了妖潭里。 没人能在妖潭里活下来。 那东西骂了声晦气,转身离开了。 沈疏影感觉到无尽的冷意,顺着往他骨髓里钻,他在水潭深处听到了一道声音。 「想活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文名更改为《夜深知雪重》。文案也简洁了,但是写的东西不会变,鞠躬。 第35章 话本 说是装作相好,但是寻常男子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呢? 穆棠风不大清楚,他问了谢含玉,谢含玉给他找来了两本话本,让他自己参悟。 他又想起来上回看到的话本里的配图,拒绝道,「里面描述的太过露骨,不适合我和谢兄。」 「这是我挑的,同容修亦送来的不一样。」 谢含玉挑了下眉,他特意挑的「适合」穆棠风这种腼腆性子的。 穆棠风「哦」了一声,把话本放在旁边,打算温完书后再看。 容修亦府邸里的书很多,好些都是他在市面上见过想买但是因为价格太贵没有机会看到的,容修亦很大方,都愿意借给他看。 他脚踝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他们就要进城了,所以穆棠风这两天都窝在房间里,想多看点书。 穆棠风看书就容易入神不注意时辰,旁边的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燃上了,火光落在他的脸上,半边侧脸线条显得十分柔和,黑色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映出一层阴影。 他眼眸随着书页的翻动移动,时不时启唇默念两句,背嵴挺直,神情专注而认真。 谢含玉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盯着穆棠风的侧脸看了半天,喊了两声,穆棠风都不带搭理他的。 「呆子,去吃晚膳了。」 谢含玉轻轻捏了一下穆棠风的耳朵,顺便在他面前上的书页上扫了一眼。 穆棠风感觉到耳朵被扯了一下,他捂着耳朵把书合上,眼里还依依不捨地留在书页上。 一时沉迷在书里,所以也没留意到谢含玉对他的称唿。 「别看了,义帝收权是因为当朝九王爷得势,他不是皇帝亲生的,霍乱之变是义帝提前谋划好的,昭告天下用来掩人耳目。」 穆棠风方才看的是前朝的一段史实,歷史记载的事变寥寥几笔,让他弄不清里面的因果。 听谢含玉这么一说,倒是都能理清楚了。 「谢兄好厉害!!原先我还看不懂,你这么一说,就通透了。」 穆棠风对谢含玉心里更加崇拜,心想谢兄懂得真多。 谢含玉没说什么,他是从前朝过来的,所以知道的远比史书所写的要详细。 到了前院儿用了晚膳,穆棠风去房间里抱了自己的软枕,打算晚上跟谢含玉一同睡。 相好哪有分开睡的!!那狐妖说不定正在哪里看着呢,他要让那狐妖好好看着,他与谢含玉说通以后是如何恩爱的。 穆棠风去了谢含玉房间里,把枕头放到了里面,洗漱完坐在桌上看起了话本。 话本还是断袖之间如何相处的,这次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配图,也没有什么过于露骨的情节,但是穆棠风看的还是满脸通红。 有一些文字词语他是看不懂的,什么口含球,男子用玉势逼地另一名男子喊夫君,咬上樱桃…… 虽然看不太懂,但是他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把话本「砰」地一下合上。 他转过身来,看着谢含玉正坐在床榻上,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唇角勾着笑意,明显是在看他笑话。 穆棠风感觉手里的话本有些烫手,连忙放下了,喊他,「谢兄。」 谢含玉「嗯?」了一声,声音微微上扬。 「你耍我。」 「哪有。」谢含玉,「相好之间都是这般蜜里调油,玩的花样比较多,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男女之间尚有情事,男子之间自然也一样。」 穆棠风无法反驳,他脸红道,「我们在房间里那狐妖也不会进来……不必做到这一步。」 而且他们也不是真的相好,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谢含玉应了一声,等到他上了床榻,把床边的烛台吹灭了。 穆棠风是背对着谢含玉的,他墨发散在身后,刚闭上双眼,感觉到身侧的动静,腰间多了一双大手。 「相好都是应该抱着睡觉的。」 谢含玉搂住了他的腰,温热的唿吸喷洒在他颈侧,离他非常近,低头就能吻上他的脖颈。 穆棠风闻到了谢含玉身上的冷香,心跳莫名快了些,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颈蔓延到四肢各处,他捏紧了被角,想离谢含玉远些。 「你躲什么。」 谢含玉越是看他躲越是想戏弄他,双手紧紧箍住了穆棠风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薄唇碰上了那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谢兄——」 穆棠风脸上瞬间通红,侧头避开谢含玉灼热的唿吸,用被子遮住了脸,闷声道,「不必如此,那狐妖看不见的……」 他不敢回头去看谢含玉,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难为情的样子。
第59页 「你怎么知道他看不见,说不定正在哪处看着呢。」 眼看着呆子抿唇不高兴了,谢含玉不闹他了,但是放在他腰上的手没有松开。他无意间摸到了软软的东西,轻轻戳了下,发现是某人软乎乎的肚皮。 温热的,软的像是小奶猫一样。 「看来平日里吃的肉都长肚子上了?」谢含玉啧了一声,粗砺的指腹摸在他的肚子上,伸手按了按,感觉到穆棠风软软的握住了他的手指。 穆棠风在他掌心里掐了一下,不满道,「谢兄,睡觉。」 「你手硬硬的,摸的疼。」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谢含玉身上都是硬邦邦的,手上还有茧子,烙在皮肤上好烫。 谢含玉手放下他肚子上不动了,「嗯」了一声,嗓音低沉。 穆棠风抱着被子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身边有人时他睡不安分,半夜自己又滚进了谢含玉怀里,一只腿跨在谢含玉腰上,还有一只手搂着谢含玉的脖子。 谢含玉身上趴了个软乎乎的人,没一会儿就有了反应。他把被子向上拽了拽盖在穆棠风身上,低头在怀里人唇上咬了一口,顺便伸手稍稍的在怀里人屁股上摸了一下。 功德录,「……」 穆棠风第二天早上是坐在谢含玉身上醒过来的,他迷煳了一会儿,看清了自己的姿势,明白自己昨晚又干了什么,连忙翻身躺到了一边。 他试图掰开谢含玉的手,然而放在他腰上的手跟铁一样牢牢焊死,怎么也掰不开。 力气大的跟驴一样!! 穆棠风记得他们昨天晚上说了的今天早起,他扭过身来面对着谢含玉,伸手生气地揪了一把谢含玉的睫毛。 「谢兄,起床了。」 「醒一醒。」穆棠风又推推他。 谢含玉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蕴沉着一抹深海般的缎蓝。穆棠风趁着他醒来,立刻掰开了谢含玉的双手,「咻」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两人起来后各自收拾了行李,准备动身去城里。 穆棠风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等着谢含玉收拾完和他一道去了前院。 前院里,程一和容修亦正在等着他们,穆棠风发现容修亦手里还抱着几本书,是他之前一直想看的那几本。 容修亦面上带着笑,「我看公子格外喜欢这几本,来我府中一趟,没备什么礼物,暂且用这几本书代替。」 「等公子下次过来,我一定备一份大礼。」 穆棠风感觉容修亦也太客气了些,他把书本推了回去,「这几本都上典藏的,公子还是自己留着。我来公子府里叨扰数日,公子不嫌我麻烦,还为我准备礼物,实在是太客气了些。」 谢含玉倒是不客气,一把拿过来塞进了他手里,「给你你拿着便是。」 最后还是收下了。 穆棠风抱着书跟着谢含玉,临走时一直跟容修亦道谢,然后和谢含玉一同上了马车。 「谢兄,我们现在是去兖州城里?」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马蹄踏起来,在地上甩出来一阵灰尘,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府邸前。 谢含玉,「去兖州城里,然后过几日再去京州。」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会儿在城里,你可能会见到这个爱穿红衣服的男人,他说什么都不要搭理他。」 穆棠风微愣,「是谢兄的朋友吗?」 「不是。」谢含玉,「是个神经病,最近在我府上待着,反正你不必搭理。」 穆棠风应了声,「我知道了。」 其实他在想,他跟那人素未谋面,那人肯定不会主动搭理他的,没必要提醒他不用搭理那人。 然而,谢含玉预测的并不无道理。 朱?是朱雀一族的,他们那一族的鸟儿都俗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和龙学的爱好,喜欢大红大金,尤其喜欢金色,看见金子做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收藏。 穆棠风又是金蝉转世,普通的人看不出来,但是朱?的天眼里穆棠风简直是行走的小金人儿,连血液都是金色的,对于朱?的诱惑非寻常物什可比。 谢含玉猜测朱?会对穆棠风特殊对待,但是没想到……朱?会到这种地步。 马车进了兖州城,悠悠地停在了府邸门口。 「谢含玉在里面?」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谢含玉先下了马车,然后穆棠风跟着下来了。 不远处站着一名穿着红色朱雀纹长袍的男子,男子额间绯红凤印,生的妖孽无比,一张脸雌雄莫辨,站在桃树下自成风景。 红衣男子看了他,直接眼睛都直了,穆棠风被那眼神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抱住,那人搂着他在他脖颈间吸了一口。 「谢含玉,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小金人儿?我很喜欢。」 第36章 南明神鸟 穆棠风感觉自己被紧紧箍住了,这男子比他高出半截来,鼻尖在他脖颈间嗅个不停,他挣扎着想要退开,这男子却不愿意松手。 他没出声,谢含玉握住了朱?的手腕,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墨色,一字一句道,「你要是还想要你这只手,最好赶紧松开。」 朱?放开了手,眼睛不肯从穆棠风身上移开,直勾勾的看着他,问道,「你有主吗?要不要考虑跟着我,我带你回妖门娶你当男后。」 穆棠风吓了一大跳,这才注意到,眼前人的瞳孔是浅浅的金色,有着诡谲的艷丽,但是也很明显不是人类的眼眸。
第60页 他一点点掰开了朱?的手,摇了摇头,「咻」地一下躲在了谢含玉身后。 「谢兄,他是妖怪吗?」 穆棠风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角,探出来脑袋瞅了朱?一眼,小声道。 谢含玉「嗯」了一声,被他这动作取悦了不少,宽慰他道,「无事,小妖而已,不用害怕他。」 朱?被挣开,看着小东西有点儿躲他,眉心拧了拧,然后又听到谢含玉轻飘飘地说他是小妖,睁大了一双眼。 他堂堂朱雀一族的少主,八阶修为,居然被说成是小妖?? 「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在我们族可是非常厉害的,你要是跟了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穆棠风缩回了脑袋,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眸打量着朱?,从后面抱住了谢含玉的胳膊。 「我有谢兄,不能再找别人了。」 也不知道这一个两个妖怪为什么都缠上了他? 「谢兄???」朱?在原地凌乱了好一会儿,看着谢含玉居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愣住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老妖怪铁树开花居然找了个比他小几千岁细皮嫩肉的小金人儿??? 他在心里感觉到不可思议,他同谢含玉认识上千年了,可没见过谢含玉跟谁好过。 这算是第一次身边有人,朱?考虑了一下,小金人儿固然想要,但是如果是这老妖怪的相好的话,还是算了。 毕竟谢含玉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得罪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别提跟他抢人了。 于是他默默感到可惜,依依不捨地看了穆棠风一眼,忍痛割爱般的眼神。 谢含玉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带着穆棠风进了他自己的府邸里,让人把行李送了进去。 朱?跟在他们后面,目光时不时地在穆棠风身上停留一会儿,看着小金人儿紧紧跟着谢含玉的步伐,说话间眼眸里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有些酸。 谢含玉那么个狗脾气,还真有人受得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一定要转告给魏凤临。 穆棠风感觉到了朱?的目光,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含玉,开口道,「谢兄,他是什么妖怪啊?感觉和我之前遇见的都不太一样。」 以前遇见的妖怪都是想吃了他,而且个个面容丑陋,长的很吓人,没有这般好看又不伤害他的。 除了那个狐妖,虽然没见过那狐妖的正脸,不过他依稀能感觉出来,应当是生得很俊俏的。 「你之前遇到的都是低阶妖兽,那个穿红衣服的是高阶,朱雀一族的。」 妖族分九阶,一到三阶为低阶,四到六为中阶,七到九为高阶。虽是这么划分的,但是却也有个变态达到了十阶。 三界之间,万年以来,唯有谢含玉一人到了十阶,其他再厉害的,也不过八l九阶而已。 穆棠风微微惊讶,朱雀可是传说中的南明神鸟,守护南方部族,怎么会是妖族呢? 谢含玉猜到了他想的什么,哼笑一声道,「那是万年以前的朱雀,后来朱雀与青鸾发生族乱,青鸾陨落,朱雀堕妖。」 「朱雀一族在妖族里也是一方霸主,比不得在仙族风光,但如今也不算差。」 穆棠风听的似懂非懂,看着谢含玉眼睛亮亮的,「谢兄懂得好多啊。」 他隐隐感觉到谢含玉似乎身份很神秘,有很多厉害的朋友,还跟妖族认识,每次在危险中都能救他出来,身份肯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穆棠风脑袋瓜里乱七八糟,猜测着谢含玉的身份,会不会是哪座山上的修仙弟子的亲传,或者是受高僧点化,还是会奇门遁甲的道士…… 谢含玉府邸修的阔绰,金檐琉璃,汉玉檀栏,桥下盛开着一株株的莲花,荷叶碧绿连天,水底荡漾开波纹,有鱼尾在荷叶间一闪而过。 府里有许多下人,男男女女都生的似乎比普通人好看些,其中有一个谢含玉正殿里的少年,生的更是明艷昳丽,眼尾弧度很长,抬眼时风情万种,是个绝顶的美人胚子。 那少年名叫慕筝,是伺候谢含玉的。 他们二人一块儿到正殿的时候,那位名叫慕筝的少年上下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让他有些不舒服。 穆棠风穿的依旧是那一身洗的发白的浅蓝色长袍,款式是好几年就过时了的。墨发用一根髮带简单束起来,袖口短了一小截,露出来白生生的手腕,整个人说好听点是朴实素净,难听点就是乡下来的穷酸土包子。 他平日里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自从跟在谢含玉身边后,好像莫名开始一点点的在意起来。何况这少年眼底的意味十分明显,带着赤l裸裸的鄙夷。 穆棠风微微把袖口向下扯了扯,想要遮住那一截露出来的手腕。谢含玉扭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这个动作,随口对慕筝吩咐道,「一会儿送几身衣服到我院子里。」 他说的是他的院子,说明两人夜晚是睡在一起的。 穆棠风抿了抿唇,感觉莫名有些难堪。 慕筝垂下来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我晚上要出去,半夜才能回来,你在我房间里睡,不用等我。」 谢含玉交代了一句,去书架上找出来几封信函。 穆棠风,「谢兄要去哪里啊?我也想去。」 他不想一个人就在府邸里。
第61页 「你不能去。」谢含玉看了他一眼,微顿道,「很危险,我不放心。」 穆棠风凑到他旁边来,看着桌上的火漆信函,完全看不懂。听到谢含玉是关心他,心里微暖,好奇的看着桌上奇奇怪怪的信纸。 「那谢兄……早点回来。」 「这是什么族的文字啊?感觉和人族的不太一样。」 他猜测应当是妖族的。 谢含玉并没有瞒他,「妖族的。」 朱?已经在门外面等他了,谢含玉快速看完了几封信函,看着穆棠风还在看着他,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凑过去摸了摸穆棠风毛茸茸的脑袋,俯身在穆棠风的嘴角碰了一下。 「等我回来。」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一触即分,穆棠风微微瞪大了眼,脸上顺着烧起来一片绯红。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白净的脸绯色愈发显眼,他向后靠在书架上,看着眼前谢含玉垂眸看着他放大的脸,莫名心跳跳的有些快。 「谢兄,你亲我做什么……」 他拽紧了衣角,声音很小。 「我现在不是你相好吗?要走了不应该亲一个?」 穆棠风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推了推他催促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谢含玉勾了下唇,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冷白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侧脸。 「你不应该也亲我一下?」 「话本里怎么写的,里面可不止亲一下,还要唤一声……」 穆棠风用手指放在他的唇上,耳尖通红,「别说了。」 他凑过去飞快地在谢含玉脸上「啾」了一下,红唇轻轻碰了下谢含玉的脸。 谢含玉满意了,又揉揉他的脑袋,拿着信函和外面的朱?一道离开了。 穆棠风脸还是热的,他朝门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慕筝的视线,慕筝看了他一眼,关上了房门。 晚上的时候,穆棠风由人领着去了谢含玉的院子里,他一个人用了晚膳,洗漱完扑腾到了谢含玉的床榻上。 床榻上面有浅淡的谢含玉身上的冷香,穆棠风抱着忍不住吸了一口,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连忙松开了,用被子默默遮住了脸。 他怎么像个痴汉一样。 外面出来敲门声,穆棠风说了声进来,从床榻上起来下去了。 推门进来的是慕筝,慕筝端着檀木托盘,上面放着几件衣服,看着绸缎都是上好的,叠的规规整整,只是袖口处有几道微不可见的皱褶。 慕筝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穆公子,现在府里临时找不到多余的衣服,这几件是公子之前赏给我的,我只穿了一次,我看你与我身形差不多,不如先穿我的,等明日我再去给你找新的衣裳。」 穆棠风其实对于这些没那么讲究,但是总感觉慕筝让他穿他穿过的衣服,有那么一丝的不太舒服。 不过他一贯是个性子温吞的,这是别人府上,他自然更不会提什么要求。 穆棠风把衣服接了过来,说了声好,应下了。 慕筝又道,「公子若是还有事,尽管和我说便是。」 他语气里带着客气,像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府邸里的主人,而穆棠风是外来的客人。 「好。」 穆棠风等到人走了,看着桌上锦缎制成的华贵衣袍,颜色都是很鲜艷的,绣着云纹金丝边,看起来精緻无比。 他拿着衣服去后面试了,紫色的云纹广袖外袍,穿在他身上不太合适。这种华贵的颜色并不衬他,他从乡土之地出来,没有城里公子娇养出来的矜贵气质,穿上去像是下人偷穿了少爷的衣服一样,东施效颦,没有半分慕筝穿出来的少年艷丽殊色。 穆棠风抿紧了唇,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容貌似乎有些不太能入眼,他把衣服换下来,仔仔细细的叠好放在檀木托盘上面。 然后他从自己破包袱里拿出来一身洗白的长袍,放在屏风上,准备第二天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2 02:43:48~2020-06-12 18:0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眉画远山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棠棠 穆棠风半夜迷迷煳煳感觉到身后贴了个人,那人带着微凉的气息,身上传来的冷香还夹杂着浅淡的血腥味儿。 他睁眼看过去,看清是谢含玉后又闭上了双眼。 谢含玉从后面把人抱住,微凉的手去摸穆棠风软乎乎的肚子,穆棠风被冰的往他怀里缩,伸腿踹了他一下。 他低头闻到穆棠风墨发间的香味,薄唇碰上雪白的脖颈,感觉到暴戾又翻涌上来。他放在穆棠风腰间的手收紧,犬牙咬上了那处雪白,磨在上面磨出了几道红印子,然后刺进了皮肤里。 他低头看着穆棠风被咬出来的金色的血,心里的暴戾逐渐被平息,然后用指尖扯开了穆棠风的衣襟,看到他肩上的金莲又绽开了一点点。 他现在隐约有个猜测。 金蝉转世差了一世情劫,这一世功德录让他来接近穆棠风,而且穆棠风的血又正好可以缓解他体内的远妖之血,他猜测……他可能就是穆棠风这一世的情劫。 不知道他们天道的情劫是如何渡的,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既然人已经是他了的,再让他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第62页 等到他弄明白了情劫,他就要想办法让穆棠风渡不成,一辈子只能留在凡间陪着他。然后生生世世转世,每一世都只能跟他在一起。 谢含玉这般想着,垂眸看着怀里人的侧脸,细细的沿着脖颈吻了下去。 睡梦中的穆棠风感觉到有些难受,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东西」,被折腾的发出一声模煳不清的低l吟。 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上扬,像是小勾子一样勾的人心痒。 谢含玉放在床侧的手徒然攥紧,低头咬上了那张柔软的红唇。 穆棠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谢含玉从身后紧紧搂住,他感觉身上热乎乎的,掰开了谢含玉放在他腰间的手,开口道,「谢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子时。」 谢含玉嗓音微哑,眼睑阖出来一圈儿淡青色,一只手还放在他的腰上,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穆棠风一根根掰开谢含玉的手指,谢含玉又缠上来,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粗砺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 「谢兄,松手。」 穆棠风感觉谢含玉早上好粘人,他又掰开谢含玉的手,转过身去发现谢含玉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伸手在谢含玉面前晃了晃,正要把手收回来,谢含玉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然后拽着他向前,他整个人过去趴到了谢含玉的身上。 温热的唿吸纠缠在一起,穆棠风瞪大了眼,谢含玉摸着他的后脑勺,在他嘴上「啾」地轻轻亲了一下。 穆棠风想谢含玉应当是为了做戏给那暗处的狐妖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脸红,心里砰砰乱跳,唇上传来微疼的酥麻感。 他这才注意到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两道伤口,细小的伤口映在下唇瓣上,轻轻一碰就疼。 穆棠风用手指碰了一下,「嘶」了一声,拧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伤口是哪里来的。 他起来拿过屏风上搭着的衣衫换上,谢含玉在他身后下床,目光落在桌子上慕筝送来的衣服上,问他道,「怎么不穿慕筝送来的?」 穆棠风唇角抿了抿,「颜色太艷了些,我不合适。」 谢含玉点点头,「确实太花了。」 两人洗漱完,到了前院儿去用早膳,是慕筝过来送的,慕筝目光落在穆棠风身上的衣服上,开口道,「慕筝昨日送去的衣服,公子瞧不上?」 穆棠风摇了摇头,「不合适我,我还是穿自己的就行。」 慕筝微微为难,「那我今日再给穆公子送几身过去……你现在天天与公子在一起,若是穿这般出去,实在有失体态。」 谢含玉手上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放下,抬眸看嚮慕筝,嗓音淡淡,「慕筝,跪下。」 慕筝看向谢含玉,眼底微微意外,带着一丝不忿,却还是立刻卑膝跪在了地上。 穆棠风也有些意外,「谢兄,你……」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谢含玉没理穆棠风,漆黑的眼眸落在慕筝身上,语气很轻,却带着一股子凉意。 慕筝背嵴挺直,默默垂下了眼,身侧的手指攥紧,「不知。」 谢含玉,「那你清楚我跟他的关系吗?」 这个「他」指的是穆棠风。 慕筝咬紧下唇,「不知。」 「不知?」谢含玉一字一顿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他是我的人,这个府邸的另一个主子。」 「弄清楚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下次你再这样的态度对他,我这府邸也不用留你了。」 慕筝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紧紧攥着身侧的衣角,他跟着谢含玉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居然比不上这个土包子吗? 谢含玉居然因为他说的两句话就要让他离开? 慕筝心里十分不甘心,他朝着穆棠风看了一眼,视线阴冷。 他极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回了一个「是」,起身下去了。 穆棠风开始想劝谢含玉两句的,不过想着这是谢含玉管教下人,用不着他插手。 听到了谢含玉说他是府邸的另一个主人,他心里有些开心,就是「我的人」怪怪的,好像话本里的公子跟别人说自己的媳妇一样。 穆棠风想,等下次那狐妖出来了,他也要告诉那狐妖,谢兄是他的人。 谢含玉注意到了穆棠风一直在看他,不知道这呆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愣着干什么,吃饭。」 穆棠风用瓷勺搅了搅粥,喝一小口,悄悄看着谢含玉,小声道,「谢兄,你刚刚好兇呀。」 谢含玉气笑了,自己帮他出气,他还说他凶? 他懒得理这个没脑子的呆子,看着呆子手里有啃了一半的羊奶香菇包,从他手里把包子拿过来,尝了一口,感觉味道怪怪的。 怎么每次看那呆子吃的都很香,到他这就变了?不过他还是把包子吃完了,顺便交代了穆棠风一句,「一会儿跟我一块儿出门。」 穆棠风「哦」了一声,自己又拿了一个包子啃起来。 兖州城里最近闹得很乱,谢含玉是要出去找朱?,路上把穆棠风也带上了,让程一在外面守着马车,路过成衣店的时候停了下来。 穆棠风看到路边有许多搭着白陵和棺材,牌子上写着卖身葬父的,他好奇的瞅着,有男子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细细的哭泣,希望路过的人能赏点银子。
第63页 谢含玉眼角扫了一眼,看到穆棠风把他那个丑丑的钱袋掏了出来,他有些无语道,「你干什么?想给钱?」 穆棠风眨眨眼,「他们看起来……挺可怜的。」 「可怜个屁,专骗你这种傻子的。」谢含玉啧了一声,从路边随意捡了个小石子,朝着远处的棺材里扔了过去。 小石子稳稳地落在棺材里躺着的人脸上,里面躺着的「死人」突然发出来一声惨叫,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穆棠风看的愣了一瞬,在棺材里的人坐起来的时候,捏着谢含玉的袖子躲在了他身后。 「谢兄,你干什么了,诈尸了??」 乍一看见一张青白的人脸从棺材里坐起来正对着他,他被吓了一跳。 谢含玉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提熘到前面,「你仔细看清楚了,那是活人,方才是装的。」 穆棠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出来了,撇了撇嘴道,「他们是骗人的啊。」 谢含玉「嗯」了一声,牵起了他的手朝成衣店里走,「很多时候,不能只看表面,通常越是善良柔弱的外表越具有欺骗性。」 穆棠风「哦」了一声,跟在谢含玉身后,时不时又朝那边看一眼。 柳树叶子打着旋落下来,穆棠风被谢含玉牵着到了成衣店里。店老闆笑着迎过来,「两位公子是一起买?选布料还是成衣啊?」 「给他买,成衣。」 谢含玉,「我们自己挑。」 旁边的墙上挂着许多做好的成衣,布料看上去都是上品,绣着金丝边纹,穆棠风下意识握紧了钱袋,小声道,「谢兄,这家看起来好贵啊。」 「我们换家吧,我穿什么都可以。」 谢含玉摸摸他的脑袋,「没事,我给你买,给棠棠买最好的。」 这一声「棠棠」听的穆棠风耳根泛红,对上成衣店老闆投来的目光,他唇角抿紧,掐了掐谢含玉的手心。 谢含玉知道他脸皮薄,就没再逗他,给他选了几身衣服,黛青色的荷叶纹长袍、缎蓝色的海棠纹,白色的月华银边长袍。 穆棠风拿着衣服去试了,谢含玉在外面等着,外面的店老闆八卦道,「公子,那进去的是你姘头?」 谢含玉看他一眼,「关你屁事。」 店老闆,「……」 谢含玉又挑了几身,都是浅颜色的,一块儿连带着结了帐。 店老闆看他出手阔绰也就没说什么,等到穆棠风换完衣服出来,天花乱坠的吹了一通。 穆棠风换完衣服出来,感觉布料穿着很舒服,摸了摸袖子,眼里带着好奇。 谢含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对上穆棠风清澈的眼眸,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过来。」 穆棠风欢腾的扑过去,「谢兄,这个穿着好舒服!」 谢含玉把他鬓角的头髮拂在了耳朵后面,「嗯」了一声,低头看进他月牙一般的眼底,「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别急,甜不久。 第38章 暴戾 谢含玉领着穆棠风到了一处茶楼,程一在门口等着他们。 茶楼里一楼是一处说书的台子,底下坐着许多人,朱?在角落处的那一桌。他一个人坐在雕花椅子上,桌上摆着茶水和杏仁花生,听着说书人侃侃而谈,眼神里带着几分懒散。 谢含玉和穆棠风过去坐到了朱?对面,朱?目光跳过谢含玉落在穆棠风身上,上下打量一遍,挑唇一笑,「小美人儿,你今天真好看。」 语气轻浮,像个开屏的公孔雀。 穆棠风第一次被人夸好看,有些意外,不过朱?的视线太过灼热,一寸寸落在他的脸上,他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朱?的视线。 谢含玉漆黑的眼眸朝朱?看过去,眼神凉飕飕的。 朱?啧了声,「还不让人夸了。」 谢含玉懒得搭理他,开口问道,「查清楚了?」 他们最近都在查金印的下落。十二道海棠金印散落在三界各地,各方势力都在抢夺。 海棠金印原本是上古天族遗落下来的一株万年海棠,蕴藏着无尽的灵力,妖族若是集齐服下了,可直接增长三阶修为。人族若是用了十二道金印,可以直接飞升成仙族。 谢含玉原本是不屑于去集金印,但是这金印还有另外一重作用,海棠金印专门克制他身上的远妖之血。 他不愿意抢夺,却总有人想要收集金印用来对付他。 似乎三界之间,许多大妖和人族把他当做三界的第一毒瘤,宁愿不要修为和成为仙族的机会,也要把他除掉。 「查清楚了,玄机阁这次拍卖会上,最后一样就是海棠金印。」 朱?,「如今距离拍卖会还有大半个月,从兖州到北境,约莫半个月,这么算来过几日就要出发了。」 谢含玉拧了拧眉,转头看向穆棠风,「会耽误你入试吗?」 「不耽误。」穆棠风,「入试在三月份,如今还有四个多月,不碍事的。」 他轻轻捏了下谢含玉的小拇指,「我想跟谢兄一起去。」 谢含玉唇角勾了下,反手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说了个「好」。 朱?在对面看的微微惊讶,端起来茶水轻抿了一口,这还是第一次见谢含玉这么温柔的神色。 平常这疯狗拽的要命,对谁都冷着一张脸,长着一张俊脸特欠揍。
第64页 真是……陷入感情能使疯狗也变成正常人,太不可思议了。 谢含玉叫过来小二又要了两盘糕点放到了穆棠风面前。蒸的软糯的芙蓉糕,还带着些许热气,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还有一盘是橙色的橘子馒头,捏出来小兔子的形状,带着酸甜的气息,做的精緻又可爱。 谢含玉和朱?在一旁商议计划,穆棠风听不太懂,在一旁拿起来一个兔子馒头,低头咬了一口,橘肉的酸甜在唇齿里蔓延开来,味道非常好。 「银玄是北境妖城的城主,我们进去后去找他要玄机令……」 谢含玉嗓音淡淡,「他应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上次在妖林被我打成了重伤,现在不知道跟他那艷鬼藏到哪儿了。」 「何况他拿了金印出逃,魏凤临还没有下令悬赏他?」 穆棠风听见银玄的名字,捏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对谢含玉能打过银玄莫名没有特别意外,想了想决定把之前他遇见银玄的事告诉谢含玉。 「谢兄,我之前遇到银玄了。」 他话一出,谢含玉和朱?同时看向他。 谢含玉漆黑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脸,「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 穆棠风想起来之前是害怕谢含玉生气,开口道,「之前忘记了,就是我去拿九魄珠的时候,差点儿被妖兽抓住,是银玄救了我。」 如果没有银玄的那道结界,他估计早就被妖兽撕了个粉碎,所以也相当于是银玄救了他。至于银玄抢了他珠子的事,后来也又拿到了一颗,而且银玄帮他解了妖毒,两人抵平,没必要再提。 朱?听到了他的话,意外地看了谢含玉一眼,居然能让他一个人去取九魄珠,合着温柔痴情都是装的呢? 「那倒是应该感谢银玄了,若不是他,穆公子想必如今也不会在这里了?」 穆棠风点头,「若不是银玄,我确实没办法脱身。」 朱?对上穆棠风那双澄明灼澈的双眼,轻轻笑了一下,「如果没有银玄,公子怕是要葬身妖沼——」 哪能有命回来?明显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他回来。 察觉到谢含玉冷冷扫过来的视线,朱?啧了一声,收回了话音。 穆棠风以为朱?是在帮银玄说话,微微抿了下唇,并没有反驳。 朱?又道,「悬赏他倒是不会,我家主子一向偏袒他,更何况如今金印不也是到了你手里?」 「我家主子应当会去派人寻他,等回去后他伤好了,妖城依旧归他管。」 妖城虽说叫妖城,其实住的大部分都是人族,属于灰色地带,也有妖族,不过数量并不是太多。 真正的妖族聚集地,是在北境万妖门,谢含玉的领地之内。 不过这次玄机阁里拍卖金印,应当很多妖族都会赶过去。 谢含玉和朱?又开始讨论起来,穆棠风吃了几块儿糕点,感觉到有些无聊,看到茶馆对面是一家书铺,对谢含玉小声道,「谢兄,我去对面看看。」 谢含玉扫了一眼对面的书铺,说了声好,临走时又把人拽回来,在他手里塞了一把银票。 「看见想买的就买回来,回府里再看,早点回来。」 穆棠风捏着银票,「谢兄,我自己还有银子。」 「用我给的。」谢含玉,「你拿着,留着自己买东西,不够了再来找我要。」 穆棠风还想说什么,对上谢含玉幽深的眼底,就说不出来了,最后应了一声,拿着一把银票出了茶馆。 他到了书铺门口,在旁边的巷子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髮。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人捂住了他的嘴巴,身上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把他拖进了巷子里。 银玄没用什么力气,穆棠风稍微一挣就挣开了,他转头看向银玄,到嘴边的话在看清银玄的样子后又咽了回去。 几天没见而已,这人又把自己弄的一身伤,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把衣衫染成深红,壁篱下面的一张脸苍白的厉害。 「你……找我有事?」穆棠风心软,抿唇放轻了语气。 银玄垂着眼看着他,嗓音嘶哑,「我没有地方可去。」 话里的意思是想跟着他。 穆棠风一口拒绝,「不行。」 他现在在谢含玉府上,怎么可能带人回去?就算是他一个人,也不能让银玄一直跟着他。 「你不能跟着我。」 他转身就要往巷子外走,银玄一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穆棠风停下了脚步,银玄眼帘垂着遮住了深绿色的眼眸,唇角绷直,看起来脆弱可怜,他低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认识你一个。」 「我们之前关系也并不好,你还把我抓起来放我的血。」穆棠风顿了顿,把袖子里的钱袋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来一些银子,最后想了想连钱袋一起塞到了他手里。 「你自己去客栈里住一段时间养伤,不要再来找我了。」 银玄捏紧了钱袋,握着他的手腕不愿意松开,穆棠风挣了挣,「松手。」 话音落了,穆棠风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掌风颳着他的脸擦过去,面前的银玄倒退一步,吐出来一口鲜血,松开他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穆棠风转身看过去,巷子口,谢含玉长身而立,半边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又落在银玄手里握着的那个丑钱袋上。
第65页 「过来。」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不愉。 银玄伤口又流出来不少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在青石地板上映出了一片深红。月华白袍被鲜血浸染,脸色苍白的宛如白纸。 他抬起头来看向穆棠风,深绿色的眼眸沉酿着情绪,似乎是不想让他走。 穆棠风被这一下吓了一跳,看了银玄一眼,心里颇为不忍,不过还是朝谢含玉走过去。 他感觉到谢含玉生气了,小声道,「谢兄。」 虽然不知道谢含玉为什么生气,但是他就是莫名心虚。 谢含玉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过来,拇指摩挲在那一小片皮肤上,深不见底的墨眸垂下来,淡声道,「你很关心他?」 「没有。」穆棠风被谢含玉摸的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凉意窜上来,像是勐兽盯住了他的脖子,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叼住后颈吃掉。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穆棠风,「他之前救过我。」 谢含玉唇角勾出来讽刺的弧度,「你是不是忘了,妖林里也是他害的你险些丧命。」 并没有忘,归根结底还是他心软。 穆棠风低下了脑袋,「他伤的很重。」 他话音落了,听到身后再次传来一声闷哼,银玄身上又多了一道伤。 谢含玉摸上他的脸,粗砺的指尖捏着他的下颌,漆黑的眼眸深邃晦暗,「以后离他远点,不然……我不介意直接弄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3 02:11:39~2020-06-13 16:0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气不气、由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碧海朝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呤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撒谎 话虽然是对他说的,实际上却是在警告银玄。 穆棠风闷闷地说了声「好」,心想谢含玉得是跟银玄有多大仇,连带着也不愿意让他搭理银玄。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过,某人可能只是吃醋了。 他害怕谢含玉再对银玄出手,伸手抱住了谢含玉的胳膊,「谢兄,我们回去吧。」 谢含玉却没动,把穆棠风的手放下来,一步步走到银玄面前,从银玄手里把那个丑钱袋拿走,对着他的脸扔了几张银票,一字一句警告道。 「以后别来纠缠他。」 银票落在银玄的脸上,纷纷扬扬撒了一地,沾了血粘在一起。 银玄放在地上的手指攥紧,幽深的绿色眼眸抬起来看着他,眼神里一片冰冷。 「废物。」 谢含玉嗤了一声,握着丑钱袋走到穆棠风面前,牵着人出去了。 朱?一直在巷子外面看着,看了里面的银玄一眼,收回了视线。 「你不去帮他?」 谢含玉斜了朱?一眼,想起来这两人都是九阙灵,连带着看朱?也不爽起来。 朱?啧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他?他死了倒正好,说不定主子就能把妖城城主的位置交给我了。」 穆棠风在一旁听着,诧异地看了朱?一眼,眼里带着不贊同,不过他并没有讲出来。 毕竟是他们妖族之间的事,他没必要插手去管。 他看着谢含玉还捏着他的钱袋,有些不好意思要回来,但是这么丑的钱袋,谢兄肯定会扔了的,他还不如要回来。 毕竟是他自己亲手缝的,都用了好几年了。 谢含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把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给他,然后把那个缝补的花花绿绿的钱袋揣进了怀里。 穆棠风脸红了起来,「谢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要的是钱袋,用了好久了。你要是扔了的话,能直接给我吗?」 谢含玉又看了一眼钱袋,大红色的缝着补丁,虽然看起来很土,但是主人很爱惜,洗的干干净净,右下角还绣的有一个「棠」字。 他对上穆棠风期待的目光,微顿道,「不能,它现在是我的了。」 说着把又把钱袋往怀里揣了揣,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红色。 谢含玉揣进去后,又道,「我不会扔的。」 朱?,「……」 穆棠风抿唇不说话了,感觉谢兄好不讲理哦。 为什么非要他的丑钱袋?难不成宁愿扔了也不愿意给他,他才不会信谢含玉的话呢。 朱?摸不清楚谢含玉到底怎么想的,不过看方才穆棠风与银玄也有牵扯,他最好还是少参与的好,不然又是一通麻烦。 马车就停在茶馆门口,程一在马车上守着,依旧遮住了大半张脸,褐色的眼眸看见了三人,从马车上下来,让他们进去。 书铺最后没去成,他们直接回了府邸里。 慕筝在门口迎着他们,目光落在穆棠风身上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对谢含玉道,「公子,方才有信函送过来,已经放在了书房里。」 谢含玉「嗯」了一声,牵着穆棠风进了正殿。至于朱?他是不管的,去留随意。 「我这几天夜里回来的都晚,有事要办。」 穆棠风一个人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拿着硃笔提提点点,桌上瘫着一张纸,看上去像是在画画。 他听到谢含玉的话,「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谢含玉,继续在纸上涂画。
第66页 谢含玉看完了信函,悄无声息的到了穆棠风后面,目光落在纸上,微微一顿。 上面画的是他们两个,穆棠风先是画了自己,然后是他,正在勾勒他平日里穿的玄色蟒袍。 画上这呆子自己画的自己面无表情,画他却是笑起来的,唇角微微勾着,噙着温和的笑意。 不像是他平日里会有的神情。 「这副画画完给我。」 谢含玉捏捏他的后颈,在穆棠风扭头的时候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我走了,一会儿自己去前院儿用晚膳。」 穆棠风还未反应过来,感觉到薄凉的唇瓣一触即分,谢含玉已经退了回去。 他耳尖通红,应了一声,看着谢含玉出去,身形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晚上的时候穆棠风一个人去前院儿里吃饭,桌上已经盛好了粥,旁边布满了菜。 慕筝在旁边守着,谢含玉不在,但是准备的菜却和平日里一样。 粥没有冒热气,看上去应当是冷过的,穆棠风直接伸手去端起来,手指碰到瓷碗,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烫意。 像是碰到了烧红的铁烙,穆棠风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松手,汤碗骨碌碌滚在地上,里面的热粥洒了一身。 粥也是烫的,像是刚煮熟的温度,穆棠风感觉腿上传来灼热,他伸出来手指,指尖被烫红了一片,中间起了个小水泡。 「穆公子……」 慕筝在旁边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帮他擦衣服,用手帕先把他手上淋的粥擦干净,白净的手背上被烫出来一大片深红。 「公子小心些,这粥是刚盛出来的,难免有些烫。」 慕筝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把热粥擦掉,在穆棠风不注意的时候,指尖一道咒术打进了穆棠风的手腕里。 穆棠风抿唇说了个「好」,感觉手上腿上被火燎火的一样疼,他从椅子上起身,「我回房间里换身衣服。」 到了小院儿里,穆棠风进了门就把门闫上了。 外袍和里襟脱掉,大腿上映出来一片深红,有些地方还起了红色的小水泡,在白净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他找了一身衣服换上,这才发现粥里放了油,在浅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斑驳了一大片,油渍洗不掉,他这一身衣服也不用要了。 穆棠风心里有一点难过,他垂眸摸着衣服上的深色,缓缓把手收了回来。 谢含玉今天刚给他买的,一天都不到,他笨手笨脚的,连个粥碗都端不好,白生生的毁了一身衣服。 穆棠风在屏风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他感觉有点饿了,准备去前院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到了前院里,桌子已经被慕筝收拾过了,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穆棠风看着下人们都在来来往往的忙碌,他拉住了一个下人,「那个……」 还没说完,那人就打断他了,语气不耐,「有什么事去找慕筝,我们可不是来伺候你的。」 穆棠风张了张口,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下人又走了,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抿着唇原路返回了。 肚子好饿,手腕也好疼,穆棠风平白感觉有些委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在谢含玉身边反倒被惯的越来越娇气了。 天边落日绯红,与远处青黛色的远山相接。 穆棠风到了小院儿里,在进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闷响,像是身体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朝着院子角落走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 银玄身上血迹凌乱,脸色苍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在了他身上。 穆棠风被迫接住了人,感觉有些麻烦,白天里谢含玉已经跟他说了不能再搭理银玄。 而且这蛛妖也是缠人,都说了别跟着他,结果还一路找过来了。 但是看银玄这副样子,他如果不管说不定会死在这院子里。 穆棠风犹豫了一会儿,把银玄放在了背上,一路沿着府邸出去,打算随便找处客栈把银玄扔进去。 路上经过的下人没有注意他的,有也只是看一眼并不搭理他。 幸而府邸离街上不远,穆棠风找了辆马车,让车夫帮着把银玄放进去,到了街上的客栈里停下。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穆棠风扶着银玄下来,车夫顺便帮了忙,一路把人背到了二楼。 他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有医馆,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车夫请了个大夫过来。 虽然不知道人族的大夫能不能治妖族的伤,但是先请来看看把外伤治治也好。 大夫没一会儿就过来了,说能把伤口缝起来治治外伤,穆棠风就把人交给大夫了,自己下楼打算买点儿吃的。 底下正好有卖糕点茶水的,穆棠风随意挑了几样,付了钱就又回客栈里了。 对面的酒楼里。 谢含玉刚把鼠妖弄死,朱?倚在窗栏杆上,惊讶道,「谢含玉,那不是你家小玩意儿吗,你把他也带过来了?」 谢含玉按照他说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正好看见穆棠风抱着糕点进了客栈里。 他眼眸漆黑,落在那道清瘦的背影上,亲眼看着人进去了。 …… 穆棠风回到府邸里已经天黑,他洗漱完就去睡觉了,忙活银玄的事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银玄醒了还不愿意让他走,他把人又拍晕了过去才出来的。
第67页 他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手指捏着被角,唿吸清浅。 半夜时分,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背后贴上来一个人。 谢含玉身上带着凉意,穆棠风不愿意碰到他,下意识往被窝里钻。 这个举动明显让谢含玉沉下了脸,他把穆棠风从被子里提了出来,看着人冻的缩成一团,出声道,「晚上出门了?」 穆棠风迷迷煳煳的,下意识摇了摇头,自己拽了被子就要往身上扯。 结果发现被子怎么也扯不过来,他被冻的撇嘴,睁开了眼,眼前映着谢含玉的脸。 「谢兄……」 谢含玉捏着他的下颌,垂眸看着他,「真没出门?」 穆棠风意识清醒了些许,眨了眨眼,「没有。」 放在下颌的手突然收紧,穆棠风被捏的一痛,嘟囔了一声,伸手握住了谢含玉的手。 「谢兄……疼……唔…」 话音未落,谢含玉上前咬上了那张骗人的小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3 16:09:28~2020-06-13 21:2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谁说呆萌就是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河之花 10瓶;谁说呆萌就是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开窍 穆棠风满面潮红,彻底清醒过来了,等到谢含玉松开他,他晕晕乎乎的靠在墙上,唇瓣红了一片,眼睛上凝了一层水雾。 谢兄又亲他了,这回时间也太长了些,就算是做戏也不用演这么逼真。 他还没想明白,谢含玉垂眸用手指碾在他的唇上,话音里带着凉意,「你骗我。」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是一口幽邃的深井,泛着一股子阴冷。 穆棠风莫名感觉谢含玉的眼神有点可怕,他看了谢含玉一眼,小声道,「晚上……出去了。」 谢含玉语气淡淡,「那为什么刚刚不告诉我?」 穆棠风抿唇,「你会生气。」 如果他跟谢含玉讲了,谢含玉肯定会生气的……虽然没讲也生气了。 谢含玉的目光落在他捏着被角的手上,看到那一片红,握着他的手腕拧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晚上端粥碗的时候撒了。」穆棠风把手往后缩了缩,指尖微动。 「笨手笨脚的。」谢含玉下床去柜子里拿出来一瓶膏药,拧开盒子用手指挖了一点,把淡绿色的膏体抹在了手腕上的深红上。 药膏碰在皮肤上清清凉凉的,没一会儿就被吸收进去,红色变浅了些。 「还有哪里?」 「腿上也有,我自己涂。」 谢含玉却没把药膏给他,看他一眼,把他的裤腿挽起来。目光落到上面的水泡时顿了一下,挖出来药膏覆在上面,动作放轻了许多。 「粥能烫成这样?」 穆棠风神色尴尬,「我没端稳,都洒身上了。」 他又想起来那件衣服,不好意思道,「谢兄,粥里放的有油,你今天刚给我买的那件衣服弄的到处都是……对不起。」 谢含玉把药膏抹上去,等到被吸收进去了才放下他的裤腿。 「不怪你。」谢含玉放轻了语气,指尖捻了捻,「以后不许再骗人。」 穆棠风点点头,看了谢含玉一眼,又提议道,「谢兄,我们是做样子,你以后不用那么……」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用演的那么逼真。」 主要是谢含玉亲他,他刚才直接被亲的软软的全身没有力气,脸上特别热,好丢人。 「来找我的是你,」谢含玉垂眸看着他,「让我陪你演,现在又觉得我演的太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棠风拽紧了被角,他小声道,「你亲我……我就会变得好奇怪。」 他低着头,耳尖通红,没有注意到谢含玉徒然转深的眼眸,上方传来低哑的声音,谢含玉说了个「好」字。 兖州城,一处客栈里。 夜已经深了,客栈二楼传来十分清浅的脚步声。最角落的一间房门前,男子长身而立,一身月华雪月长袍,修眉凤目,鼻樑高挺,薄唇浅淡,远远看着那让人感觉到骄矜的华贵。 魏凤临。 他看到了来人,嗓音清冷,「回去吧,银玄交给我处理。」 谢含玉眼眸里翻涌着墨色,看了一眼房间里,身形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道话音。 「管好你的人。」 …… 第二日穆棠风就没有再见到慕筝,他问了一句,谢含玉只告诉他换了个人,直到他们动身去妖城那日,才又见到慕筝。 同行的一共五个人,他、谢含玉、朱?,程一和慕筝。 朱?找了一辆飞船,外边看上去像是一层白纸煳上去的,一层又一层,仿佛一戳就破。但是摸起来很坚实,冷木块一般稳稳的立在地上。 穆棠风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上了飞船后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在飞船上趴着朝下看。 飞船缓缓地向上升起,底下的府邸越变越小,四周逐渐凝成白雾,青山连着变成了一条长脉,郁郁苍苍婉转成势。 耳边有风声唿啸,气温比在地上要低一些,风中带着凉意。 穆棠风放在栏杆上的手被吹的冰凉,听到身后有动静,谢含玉在他身上披了一件外袍。
第68页 他眼眸弯弯的道谢,想了想问道。 「谢兄,妖城里很多妖怪吗?」 他说着看一眼朱?,要是都是像朱?那样的妖怪倒还好,不会想着吃他,长的也并不吓人。 谢含玉看出来了他的想法,回道,「这次应该挺多的,都是五阶以上的。」 「不用担心,他们打不过我。」谢含玉握着他的手,看着上面烫出来的水泡都消下去了,用手指碰了碰,「还疼吗。」 「不疼。」穆棠风摇摇头,他还不知道谢含玉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此时想起来便问了出来。 朱?在一旁听着,程一在前面靠墙坐着,角落里的慕筝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朱?闻言颇有些意外,到了两人旁边,看向穆棠风玩味道,「就这么也敢跟着他,不怕他把你卖了?」 穆棠风立刻反驳道,「谢兄不是那样的人。」 好几次谢含玉都救他,如果说谢含玉是有目的的话,既不图他钱财也不图他性命,还能图什么呢? 朱?看了谢含玉一眼,对穆棠风道,「那你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穆棠风点点头。 他以为朱?会告诉他,然而朱?只是轻轻一笑,敷衍道,「你自己问他。」 穆棠风,「……」 谢含玉一直没说话,捏着穆棠风的指尖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们以前就见过的。」 穆棠风下意识道,「什么时候见过的?」 他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呢? 穆棠风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在记忆里找不出来有关谢含玉的影子,像谢含玉这般出众的人,他若是见过,一定会有印象的。 他继续问下去,谢含玉却不愿意说了,让他早点进屋子里,自己去找程一说事了。 穆棠风心里好奇,见朱?在栏杆边站着,指尖上是一只淡金色的小鸟儿,他到了朱?旁边,瞅了鸟儿一眼,夸道,「朱公子,这是你的鸟儿吗?好可爱。」 话说出来感觉怪怪的,穆棠风不知道怪在哪儿,朱?表情凝固了一瞬,「不用叫朱公子,叫朱?就可以。」 朱?指尖放在鸟头上摸摸,金鸟儿乌黑的眼珠盯着穆棠风看,避开了朱?的手,翅膀甩了甩,「叽」了一声,飞到了穆棠风头上。 朱?,「……」 穆棠风愣了一下,感觉到脑袋上多了个鸟儿。他伸手要去把鸟儿抓下来,手上却被啄了一下,金鸟儿「叽叽」两声,拽紧了穆棠风的髮带。 「它很喜欢你。」 他们鸟族看穆棠风宛如一块儿发光的金人儿,不喜欢才奇怪了。 穆棠风把手放下来了,看到手上多了个淡红色的印子,鸟儿啄出来的,带着轻微的灼烧感。 他想着正好有话要问朱?,就先不把鸟儿放下来了,他头上顶个金鸟儿,问朱?道,「朱?,你能告诉我谢兄的身份吗?」 谢含玉越不说,他越好奇。 朱?,「我也不知道。」 穆棠风抿抿唇,知晓这是知道不想告诉他。他捏住了头上的鸟儿,不顾鸟儿的叽叽叽,把鸟儿还给了朱?。 周围的雾逐渐变得浓起来,飞船突然开始晃动,前面传来了程一的声音,「主子,底下有灵力波动。」 穆棠风被晃的身形不稳,抓住了一旁的栏杆。他朝着谢含玉的方向看过去,没看到谢含玉的人,但是看着慕筝虚虚地握着栏杆,脸色苍白。 飞船一个勐晃,周围嗡嗡嗡鸣,穆棠风抱紧了栏杆,差点儿被甩了过去。 耳边是冷风唿啸的声音,飞船嗡鸣,像是支撑不住要散架落下去,地板跟着不停震动。 他似有所感地朝前面看过去,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微微一愣。 慕筝险些被甩的掉下去,在他快要掉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把他抱了回来。 谢含玉把慕筝拉了回来,慕筝整个人瘫在谢含玉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抱着谢含玉不愿意撒手。 以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谢含玉垂眸在说些什么,眼神看起来很温柔。 那一刻,穆棠风感觉眼前只剩下这副画面,手上松了些许,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感觉莫名有些刺眼。 心里酸酸胀胀的,闷的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堵在他的胸腔里,不上不下,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点。 他的目光落在谢含玉抱着慕筝的手上,心尖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一道声音冒出来,想让这两个人赶紧分开。 穆棠风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了视线。 耳边传来了朱?的声音,朱?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回来。 「你走什么神?掉下去可是直接会摔成肉泥。」 朱?没好气的松开他,注意到他呆愣愣的目光,朝着谢含玉和慕筝那边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 「慕筝跟在谢含玉身边也有十几年了。」 朱?看穆棠风满脸心里想的写在脸上,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开口道,「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穆棠风垂下眼眸来,知道朱?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不等他回答,朱?道,「慕筝当年,在郇国有第一美人之称。」 「他是郇国九皇子,当年郇国国破,他因为容貌被敌国将军看上,被他爹送去当男宠。谢含玉在路上顺手救了他,后来他就跟在谢含玉身边了。」
第69页 寥寥几句,再平常不过的故事,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于是跟着恩人在恩人身边做事。 但是穆棠风,总感觉没那么容易的释然。 他在想,原来谢含玉不光救过他,也救过别人。不是只跟他亲密,对别人也能。不是对他偶尔温柔,也能对别人有这么温柔的目光。 他和慕筝上,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穆棠风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他似乎是喜欢上谢含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3 21:24:31~2020-06-14 20: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猪肉降价了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在意 穆棠风倒也不纠结,认清自己的心意后许多事就能够想明白了。现在想起来,他以前种种对谢含玉的反应,都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让谢含玉一直陪着他,因为喜欢,所以想一直粘着谢含玉。因为喜欢,所以谢含玉亲他的时候他才会有反应。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介意谢含玉和别人亲密。 只是不知道谢含玉对他是如何想的,现在还有些早,等到他进京尘埃落定了再问问谢含玉。 若是谢含玉愿意跟他在一起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愿意,他便将人放下。 雪白衣襟里的金莲缓缓张开,由原来紧紧闭合的花尖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花苞,衬映在背后的蝴蝶骨上,像是冷玉上雕琢出来的鎏金。 穆棠风殊不知自己心里想什么完全在脸上体现出来,朱?看着他一副下定决心大义凛然的样子,约莫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谢含玉身边可不止慕筝一个,他府邸里一堆伺候他的,个个姿色都跟慕筝不相上下,你要是真跟了他,在后院儿里肯定要受气。」 「不如跟了我,随我去我族里,我封你当男后,只属意你一人。」 每天抱着小金人儿睡觉,想想都爽死了。 穆棠风不晓得朱?为什么看上他,他唇角紧抿,婉拒道,「你会遇见更好的。」 他又问道,「谢兄府里很多……慕筝那样的?」 他知道朱?说的是谢含玉真正的府邸,并不是在兖州的。而且朱?的意思,那些伺候谢含玉的,可能也都跟慕筝一样,对谢含玉有别的心思。 朱?又被拒绝了,颇为遗憾,回他道,「当然了,他那副相貌,又有钱又有权,喜欢他的多了去了。」 穆棠风不说话了,看到远处谢含玉终于把人松开,视线朝他看过来,他垂下了眼眸。 这么说来,他是又没钱又没相貌的,空有一身才情,无什用处。 谢含玉终于把慕筝从身上扯开,眼神有些冷,乌黑的眼珠落在慕筝身上,开口道,「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这次带你出来,是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你要是再耍这些手段,我可说不准会在哪把你扔下去。」 慕筝身侧的手指攥紧,脸色苍白的无一丝血色,唇线崩的紧直。 他明明是真的害怕单独待在高处,自从上飞船一直都虚脱无力。方才差点儿从栏杆边缘掉下去,抱着谢含玉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没想到谢含玉会这么想他。 而谢含玉之所以会救他……不过是因为留着他还有用处。 慕筝垂下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最终什么也没有辩驳,低声道歉后自己回到了角落里。 谢含玉朝着穆棠风看过去,发现穆棠风跟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真的不再考虑下,我们族在妖族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朱?还要再诱哄两句,谢含玉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你再说一遍?」 穆棠风抬起头来,这次没有兴沖沖的跑过去,跟两人说了声,自己回了房间里。 谢含玉看着穆棠风的背影,拧了拧眉,「你跟他说了什么?」 朱?啧一声,「我什么都没说啊,是你刚刚跟慕筝搂搂抱抱的被他看见,估计是生气了。」 「是吗?」谢含玉眸光若有所思,唇角缓缓地向上勾起来。 穆棠风在床榻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想,感觉谢含玉好像不太可能会喜欢上他。 如果他是谢含玉,肯定也看不上自己。土里土气的,胆小怕事第一名,又穷又抠,长的也不好看。 他深深的嘆了口气,脸埋进了被子里,眼眸微阖,本来以为自己会心烦好一会儿,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 睡得还挺香,唿吸均匀,红唇微张。 穆棠风一觉睡到了晚上,飞船在路过一个城镇的时候停下来,他们找了一处客栈里歇息。 要了四间房间,他们在一楼吃了饭。 这边的客栈做的有小册子,上面的都是菜名,可以选出来想吃的报给小二,省的小二一个个念了。 谢含玉拿过来小册子,递给了穆棠风,让穆棠风选。 一桌子人单独给他,穆棠风颇有些不好意思,随意报了两个,把册子又还回去了。 谢含玉也没让其他人选,又报了一串,还特意给朱?点了一道金乌鸽子汤。 朱?肩膀上趴着那个淡金色的鸟儿,显然听懂了谢含玉的话,沖谢含玉叽叽叽个不停,就差扑腾着翅膀拍过来了。 谢含玉嫌鸟儿聒噪,一道咒术打过去,鸟儿嘴张张合合,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70页 朱?微微一笑,「谢含玉,你别太欺负人。」 他摸了摸肩上的鸟儿,安抚似地拍了拍,眼睫一扫,见谢含玉不搭理他,看向谢含玉身旁的穆棠风。 「棠棠,你进京赶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穆棠风抬起头来,听到朱?这样叫他,感觉太亲热了些,回他道,「挺好的。」 「我家主子在京州掌权,到时候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他,你入试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谢含玉冷笑一声,「用得着你操心?」 「还有谁准你叫棠棠的,再叫一声你可以直接回去了。」 朱?在心里呸一声,暗骂一句小心眼死醋精。 穆棠风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的,他不就是进京考个试?怎么谢含玉和朱?都这么提醒他。 不过终究是好意,他谢过了朱?。 「我记得慕筝当年……入试是当朝第一?」 郇国是小国,但是慕筝容貌出众,又有才情,因此名声传的很远。 慕筝突然被点名,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淡声道,「那届文试简单,侥倖夺得罢了。」 他目光扫向谢含玉,发现谢含玉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手碰到了他旁边少年的手心,在玩那少年的手指。 都是十多年的事情了,慕筝生的显小,加上跟着谢含玉接触了不少妖道,面容相貌维持在十七岁的年纪,实际年龄已经有二十八了。 慕筝收回了视线,握着茶杯的手指默默收紧。 「你也太谦虚了些,第一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穆棠风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暗戳戳地定了目标,他也要拿殿试第一。 指尖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谢含玉在不停捏着他的指尖,捏一下松开,像是在逗猫一样。 他心里还有气,生气谢含玉府邸里留了那么多像慕筝这般好看的侍从,虽说知道不是谢含玉的错,人家喜欢他他也没法避免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郁烦。 他瞅了谢含玉一眼,在谢含玉掌心里用力掐了一把,然后把手「咻」地一下收了回去。 到处招蜂引蝶!!过分!!谢兄好烦!! 谢含玉心里有点想笑,小东西的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在他手上连印子都没有掐出来,宛如在挠痒痒。 不过知道人在生气,他就没笑出声,等到菜上来的时候,先用筷子给他夹了一个羊奶豆沙小笼包。 小笼包刚出来的,冒着热气香糯温软,带着微甜的香味儿。 「棠棠,这个甜。」 谢含玉温声哄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跟你一样软软的。」 嗓音压的很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穆棠风筷子险些没拿稳,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红了,他瞪了谢含玉一眼,听到朱?在旁边打趣,低头把脸埋进了碗里。 「你这脸怎么这么红,被老流氓调戏了?」 朱?看了旁边的「老流氓」一眼,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兴味。 谢含玉目光落在那处白净泛红的耳垂上,越看越觉得可爱,强忍捏上去的念头,又给穆棠风夹了一些菜。 他家棠棠吃东西也特别招人,清澈的眼睛时不时朝他这边转一下,软乎乎的白净手指握着筷子,腮帮子鼓鼓的,一下一下的慢慢嚼,跟仓鼠一样。 整个人白生生的像一团小粘糕,戳一下就会泛红。 朱?在鸽子汤上来的时候,忍不住想要骂人,正要开口,目光落在谢含玉身上,发现谢含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耳朵突然红了。 !!!! 有生之年居然有幸能看见这疯狗害羞!!!?? 朱?看着谢含玉看向旁边少年的目光幽黑深沉,心里肯定这老流氓心里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估计正在脑子里想着怎么把人吃干抹净。 穆棠风被谢含玉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伸手又在谢含玉掌心掐了一把。 「吃饭,别看我。」 谢含玉这才收回了视线。 朱?没动那道鸽子汤,穆棠风还挺想喝的,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提,害怕朱?生气。 毕竟都是鸟族,看见他喝同类的汤,肯定不大愿意。 他朝那边看了一眼,谢含玉拿起来自己的碗,当着朱?的面给他盛了一碗鸽子汤,放到了他面前。 朱?叫来了店小二,问有没有狐狸肉,店小二摇了摇头,狐狸是珍稀物种,一般是没人吃的。 穆棠风舀了一勺汤,有些疑惑朱?为什么要问有没有狐狸肉。 他脑海里划过来一瞬白光,很快闪过去,但是没能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4 20:08:28~2020-06-15 01:2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七二十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懦弱 晚膳后各自回了房间里,梨花木桌上的烛台燃着,烛泪顺着滴落,角落里薰香裊裊。 穆棠风睡在床侧里侧,谢含玉睡在外面。 他是背对着谢含玉的,怀里抱着被角,房间里十分安静,能听到门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轻声交谈。 穆棠风阖了阖眼眸,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谢含玉用手指缠着他的头髮,低声问他,「你在生气?」 「当时是情急之下拉他回来,」谢含玉组织了下语言,「我对慕筝没有别的意思。」
第71页 穆棠风握着被角的指尖微动,脸在被子里闷声道,「没有生气。」 「我与谢兄只是演戏而已,谢兄不用太过介怀我的感受,谢兄欢喜谁,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他现在还配不上谢含玉,不应当去以如今假扮相好的名义去要求谢含玉怎么怎么样,感情之事顺其自然,若是谢含玉真的喜欢上慕筝,他放手便是。 之前他还口口声声的跟谢含玉说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去努力争取,如今真的遇到了,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而且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他害怕说了之后谢含玉拒绝他,两个人的关系会变得尴尬起来,甚至有可能谢含玉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他不想走到那一步,维持如今的现状也挺好的。 嘴上说的轻巧,话出口后心里却忍不住泛酸。 才怪!!明明很介意!!!不想让谢兄喜欢别人!! 穆棠风默默捏紧了被角,唇角撇了撇,感觉心里涨涨的,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 谢含玉在他身后盯着他的一小片白净的侧脸,语气轻飘飘的,「真不会有意见?」 穆棠风不吭声了,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用屁股对着谢含玉,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你脸都要贴墙上了。」谢含玉环上他的腰,把人抱进了怀里。 「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在这之前不会再找别人的。」谢含玉看见怀里人耳朵似乎动了动,有点想笑,轻轻在他白净的耳垂上捏了捏。 「别不理我,棠棠。」 棠棠两个字像是从唇齿里辗转缠绵之后念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轻声细语的温柔。 穆棠风的耳朵一点点变红,转过身来看着谢含玉,「没有不理你。」 谢含玉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脸,他抿了抿唇,又被看的不好意思起来,抱紧了被子道,「睡觉。」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放在他腰间的手收紧,把他箍进了怀里。 这夜穆棠风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院儿里草木被密麻的雨丝沖的飘摇,在琉璃瓦下连珠地滴下来,青砖上积了一滩浅浅的水坑,一踩上去就会有雨水溅在鞋面上。 梨花被雨水砸落一地,白色的花瓣飘落,纷纷扬扬落在青砖上,铺了一层月白。 梨花树下躺着一只九尾狐。 狐狸通体雪白,身后的九只尾巴蔫蔫地垂着,一双眼眸漆黑深沉,肚皮自后腿上破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隐隐可见白骨,鲜血被沖淡在地上成了淡粉色。 他仿佛隔着雨幕看进了狐狸的眼底,落进那双泛着绸缎一般的深海雾蓝,深深地被网了进去。 … 第二天几人用完早膳后就上了飞船,谢含玉临走给穆棠风买了几包糕点,让他揣在怀里留着路上吃。 朱?肩膀上的那只小金鸟儿又朝穆棠风扑腾了过来,叽叽了两声,眼珠子转在穆棠风手里的糕点上。 穆棠风拿了一块儿桂花糕给它,金鸟儿就着他的手一点点地啄着,亲切地用鸟头蹭了蹭穆棠风的手。 「一会儿我把你放到灰狼洞穴前面,你拿了碧落草就赶紧出来。」 谢含玉在交代慕筝,慕筝应了一声,脸色依旧是白着的,自己回了角落里坐着。 穆棠风朝那边看了一眼,朱?看出来了他的疑惑,开口道,「碧落草可以遮掩气息,妖城多高阶妖兽,你的体质又十分特殊,所以需要用碧落草掩盖住避免麻烦。」 听朱?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谢含玉这是在为他考虑。只是如今却要慕筝替他去拿,是他给人家添麻烦了。 朱?跟他待了几日,约莫猜出来他在想什么,轻轻一笑道,「是慕筝主动请命的,你不用愧疚。」 「再说碧落草拿起来并不费力气,他只需要进洞穴里取出来便是。」 穆棠风听他这么说,稍稍放心了些许,打算去问问谢含玉,让他自己去就可以,没必要让慕筝去帮忙。 殊不知朱?说的不费力气是对于他自己来说的,并不是以慕筝的角度。 谢含玉自然不会答应他,哄了他一会儿,让他去房间里睡觉去了。 临走时慕筝朝他投来视线,目光里十分复杂,不甘中又带着艷羡,还带着一丝暗淡的怅然。 飞船在夜晚的时候在一处山脚停下,树林层层叠叠压下来,深处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幽深黑暗,从老远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 穆棠风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想要开口,看见谢含玉投来的视线后又闭了嘴。 说不定他还不如慕筝,自己去了只会更加添麻烦。 一道淡蓝色的结界在他们面前张开,将慕筝隔绝在外面,慕筝腰间别了一把深蓝色的匕首,握着匕首朝山洞走过去。 黑靴踩在枯枝上发出断裂的声音,半边天空阴霾,深褐色的枯枝微微晃动,飘落几片叶子在地上。 慕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远远的看着像是进了山洞里。 四周一片寂静,在穆棠风看不到的地方,一层妖气蔓延了过来,到了结界前堪堪停下,被隔绝开来。 黑色的妖气缠缠绕绕,刮着树叶沙沙作响,天色更加阴沉,光线透不进树林里,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啸。 地上开始震动起来,树木跟着摇动,谢含玉握住了穆棠风的手腕,他与朱?稳稳地在原地站着,丝毫不受到影响。
第72页 穆棠风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远远的在树林深处看到了一个人影,慕筝朝着他们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株泛着深蓝色幽光的草。 他的目光落在慕筝身后,看清后微微一怔。 那是一只灰色的巨狼,看起来应该有三米长,眉眼凶戾,眉角处一道疤痕。灰狼妖嘴里的獠牙露出来,它的舌头像是蜥蜴一般的长,口水顺着滴落一地,腐蚀了沿路的植物。爪子锋利,尾巴扬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倒刺。 慕筝速度很快,灰狼妖在后面追着,张嘴发出一身嘶吼,尾巴向前甩在了慕筝身上。 空气处传来布料被撕开的声音,慕筝背后被划出来细密的长痕,鲜血顺着冒出来,染红了月华白袍。 慕筝头都没有回一下,只顾着向前跑,紧紧抱着怀里的碧落草,尽量避开身后灰狼妖的攻击。 「谢兄,我们不想想办法帮帮慕筝吗?」穆棠风看的拧眉,扯住了谢含玉的袖子。 谢含玉握着他的手腕,在那一片皮肤上摩挲了一会儿,「你看着便是,死不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眼神里带着冷漠。 穆棠风看地愣了一下,又看向朱?,两人表情没什么太大区别,仿佛是在看一出平常不过的表演一般。 远处传来一声狼啸,灰狼妖把慕筝掀翻在了地上,慕筝的一只手臂被灰狼妖咬住,獠牙穿透了肩膀,深红色的血蔓延了一片,灰狼妖拉扯着想要把他的手臂扯下来。 锋利尖锐的爪子朝着慕筝划过去,慕筝胸前多了三道血痕,他闷哼了一声,灰狼妖两只爪子来回在他身上划着名,像是在摆弄玩具一样。 地上积了一滩深红色的血,融进土里变成了暗沉的凝块儿。 慕筝紧紧护着怀里的碧落草,胸前和背部一片血肉模煳,肩膀处的衣袍被咬断,隐约可以看见被獠牙拉扯出来的白骨。 穆棠风嗓间仿佛被堵着一般说不出来话,他想要开口让谢含玉和朱?去帮忙,但是想了想,慕筝是因为他才过去的,他为什么要让谢含玉和朱?进去呢? 因为自己打不过,央求别人过去,实在是太自私了些,懦弱又差劲。 穆棠风挣开了谢含玉握着他的手,他的目光落在慕筝身上,趁着谢含玉不注意钻进了结界外面。 泛着银光的匕首在手腕上划出来一道血痕,鲜血顺着指尖蜿蜒滴落,仿佛带着淡金色的光芒。 灰狼妖的动作突然顿住,深褐色的眼眸盯在穆棠风身上,眼里泛着淡红色的血丝,獠牙松开了慕筝,嘶吼一声朝着穆棠风扑了过来。 穆棠风回过头来,对上谢含玉幽深漆黑的视线,里面一片冷凝,翻涌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暗色。 灰狼妖已经朝他扑了过来,穆棠风连忙向旁边躲,地上又在震动不停,似乎有密密麻麻的妖气缠绕在他身上,脚下碰到一截枯枝,他整个朝旁边滚去。 膝盖和额头磕在地上,传来一阵闷疼,耳边有劲风袭来,他迅速朝一旁侧身滚过去。知晓可能已经来不及了,穆棠风闭上了眼睛,听见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清浅的脚步声朝他过来了。 树叶飘落在他身旁,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身后传来一声嘶吼,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他睁开了双眼,面前一双黑色的靴子,抬头顺着看过去,谢含玉正垂眸看着他,眼底一片浓稠的墨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5 01:21:55~2020-06-15 23: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shandeaiz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婴鬼 「你真是长本事了。」 谢含玉俯下l身把人横抱起来,指尖放在穆棠风手腕上的伤口,帮他止住了血。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跟着冷凝起来,穆棠风感觉到了谢含玉心情非常差,识趣地没有开口,低着头埋进了他怀里。 路过灰狼妖时他看了一眼,灰狼妖整个尸首分离,瞳孔睁大,像是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妖血溅了一地,死的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 谢含玉看都没有看慕筝一眼,吩咐了一句让朱?等会去找他,带着穆棠风去了飞船上。 朱?撤了结界,走到了慕筝面前。 慕筝脸色苍白,身上血肉模煳一片,指尖还蜿蜒着血,怀里抱着的碧落草沾上了几滴深色。 「走吧。」朱?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要上前扶一把的意思。 这次是慕筝主动提出要过来的,自己自不量力,想要在谢含玉面前邀功。在朱?看来,他用这种方式来讨好谢含玉的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不但入不了谢含玉的眼,反而会把自己烧的灰烬都不剩。 慕筝大腿到小腿处有一道深长的口子,一身月华白袍被撕咬的破破烂烂,他指尖撑在地上隐隐发抖,扶着树干身形晃了一下,抱着碧落草起来。 鲜红的血顺着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凝成深色。 … 谢含玉抱着穆棠风进了房间里,把人丢在了床上,去柜子里找了膏药和纱布过来。 穆棠风被他丢在床上的时候磕到了脑袋,他捂着脑袋低下了头,眼睑扫到谢含玉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冷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腕拽到了面前。
第73页 「现在知道疼了?」谢含玉显然还没有消气,声音里带着冷意。 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放的很轻,给那处伤口小心翼翼地抹上药膏。 「逞能耐?以为自己救了人?」 谢含玉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握着他的手腕使了些力气,垂眸看着他道,「方才若不是我出手,你压根救不了慕筝,只会落得个被灰狼妖撕碎的下场。」 「穆棠风,你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的吗?」 这还是谢含玉第一次叫他的全名,穆棠风愣愣地抬起头来,看进了谢含玉的眼底,冷凝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慕筝是因为我才过去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穆棠风指尖微顿,「谢兄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做不到让别人因为我而丢了性命。」 他秉性向善,又向来心软,不可能在旁边只冷眼看着,只能尽力帮一把,哪怕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去救人。 「先不说慕筝会不会感激你。」 谢含玉深邃的眼眸抬了起来,看着他淡声道,「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担心你。」 穆棠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含玉的意思,心尖仿佛被人捏着轻轻掐了一下。 他以前帮过不少人,日子难过的老妪、乞讨的孩童、落魄的流浪公子,被人揍得差点儿没命的算命先生……这些人有的感恩过他,有的对他嗤之以鼻,还有的在他伸出援手之后算计他一笔。 大部分人都还是记得他的好很感恩他,但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一句担心他。 更何况这话,还是谢含玉说的,意义更加不一样。 穆棠风眼里堆砌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语气里带着紧张,「谢兄,真的吗?你很担心我?」 谢含玉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帮他把手腕的伤口包扎好。 「不想让我担心,就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保护好自己。」 谢含玉看他神情呆呆的,又问了一遍,「听到了吗?」 穆棠风眼眸弯弯,说了个「好」。 他心里想,谢含玉还是挺在意他的,他若是表白……也不是百分百地会被拒绝,说不准谢含玉会同意。 谢含玉一看他这样一脸纯澈的笑就没招,憋的一股气都散了去,用力地捏了把面前傻子的脸。 剩下半天穆棠风一直在房间里待着,晚上的时候谢含玉端来了一碗药汁,深蓝色浓稠液体,散发着一股怪味儿。 穆棠风隔老远就闻地皱眉,「谢兄,这个好难闻。」 「不光难闻,还很难喝。」 谢含玉把汤碗放到了他面前,「喝干净。」 距离近了药味儿直往鼻子里钻,穆棠风看了谢含玉一眼,想问可以不喝吗? 谢含玉自然能看懂,面上冷淡,无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穆棠风不会不听谢含玉的,他端起来药碗尝了一口,唇齿之间都是奇怪的腥味儿和苦味儿,拧着眉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把药碗放回了桌上。 胃里一片翻江倒海的苦味儿,他捂住了嘴巴,咬紧了牙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忍不住吐出来的欲望压下去。 冷白的指尖递过来一片糕点,白糯的糕点散发着香甜的气息,穆棠风顺着把糕点含进去,舌尖碰到了谢含玉的指尖。 唇腔里充斥着糕点香甜的味道,穆棠风看了一眼谢含玉收回的手指,莫名有些脸热。 谢含玉手里还有几块儿,穆棠风目光看过去,他伸手一挥,把糕点都变不见了。 「不能吃多了,晚上胃胀。」 穆棠风失望的「哦」一声,抱着被子上了床榻。 飞船晚上停在了一处山上,他们就在飞船里休息。 谢含玉吹灭了蜡烛,跟着上了床榻,指尖碰了碰穆棠风手腕上的伤口,「明日应该就能到妖城了。」 穆棠风听的一愣,「好快啊。」 才花了两日多时间,通常坐马车要十天半个月的。 谢含玉在他手腕上摩挲,「到了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穆棠风心想他不会乱跑的,应了一声,「我们在妖城办完事就去京州吗?」 谢含玉,「对,大概要半个月。」 半个月也并没有多久。穆棠风想到快要到京州了,就忍不住雀跃,毕竟是大魏的国都,他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憧憬嚮往的。 谢含玉一直在帮他揉着手腕,穆棠风没多久就感觉到了困意,他抱着被子脑袋一歪抵着谢含玉的肩膀睡了过去。 夜晚天阶墨色凉如水,远处黛青连成一片,蒙了一层朦胧的烟雾,远远地看不真切。 飞船立在地上,外面织了一层淡蓝色的结界,船上面燃着橘黄色的枯枝堆,火光映在地板上晦暗不明。 四周极静,没有一丝声音。 程一在门外守着,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深褐色的眼眸看向一处,眉心微微一凝。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结界裂出了一道口子。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那是一张婴孩儿面具,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十分逼真。婴孩儿脸色苍白,上面布满了青斑。它只有眼白没有眼珠,里面泛着淡红色的血丝,面具上的嘴角诡异的上扬,咧开嘴笑了起来。 笑声尖利而刺耳,一声声地传过来,像是在用长针贯穿进耳膜里。
第74页 床榻上的谢含玉睁开了双眼,眼神微沉,他施了法术堵住穆棠风的耳朵,身形迅速消失在了房间里。 飞船上程一已经和婴鬼打起来了,朱?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他和谢含玉对视一眼,谢含玉指尖冒出来一簇妖火,妖火飞进婴鬼的眉心,烧地它发出一声声悽厉的诡异哭声。 黑色的妖火燃着婴鬼面具一点点吞噬干净,婴鬼眼睛下面流出来两行血泪来,一根红线在半空中迅速闪过退到了结界外面,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声音里带着嘲讽,从树林深处传过来。 谢含玉和朱?同时沖向结界外面,两人分为两路,追着那人过去了。 程一胳膊上受了伤,去了自己房间里疗伤去了。 飞船暗处,慕筝半张脸隐在角落里看不清神情,他看着谢含玉和朱?消失的方向,转身进了隔壁间的房门。 穆棠风是被人叫醒的,他迷迷煳煳睁开了双眼,看清面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慕筝……?」 慕筝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他脸色依旧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单薄,看上去虚弱无比。 他垂着眼眸看着穆棠风,开口道,「公子和朱?现在都没有回来,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有些担心,所以想来问问穆公子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穆棠风摸向床榻旁边,被褥没了温度,他考虑了下道,「外面太危险了些,你身上还有伤,现在不适合出去。而且他们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我们在飞船上等着便是。」 慕筝冷下了声,「公子若是不愿意直说,我一个人去。」 穆棠风眼睁睁地看着慕筝转身要出房门,连忙叫住他,「慕筝,山上还有妖兽,你身上有伤,它们闻到了血腥味会找过来的。」 他话音落下,慕筝已经推门出去了。 穆棠风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换上了衣服,出去的时候看见慕筝出了结界,他连忙追了上去。 趁慕筝身上有伤走不太远,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慕筝。」 穆棠风从后面叫住他,隐约听到旁边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前面的慕筝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追了过去,等到看清不远处的景象后微微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5 23:23:50~2020-06-16 16: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曼雀、气不气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气不气、比萨的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曼雀 4个;贝贝 2个;糖拌饭才好吃、少吃糖多睡觉、mi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章鱼肉丸子 10瓶;曼雀 2瓶;42165199章 空空空宅、萌炸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陷害 在慕筝前面的树丛里,一只三头蛇身子腾在半空中,正朝他们嘶嘶吐着信子。它浑身是深灰色的鳞片,身宽约莫腕口大小粗,盘着身子在草丛里,蛇尾是像是蜈蚣一样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黑色细长的小腿。 这种蛇妖唤作三头百足,蛇尾有剧毒,属于三阶妖兽。 蛇妖的竖瞳落在他们两人身上,蛇信子若隐若现,腾起身子朝他们俯冲过来。 穆棠风看慕筝还在愣着,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转身撒腿就跑。 「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慕筝被穆棠风拽着往返回的方向跑,他身上还都是伤,跑了没一会儿脸色就白了,雪白的长袍再次映出来星星点点的深红。 耳边风声唿啸,后面的蛇信子似乎随时能够碰到他们的小腿然后一口咬上来。穆棠风拉着银玄在树林里跑了好一会儿,发现不但没有回到飞船上,反而距离飞船越来越远,他们似乎进了迷障里。 眼看着慕筝速度越来越慢,他带着慕筝躲到了树后面。 「我背你。」 他在慕筝面前微微俯身,催促道,「快点,等会儿百足要追上来了。」 慕筝眼神里带着些许诧异,他趴在了穆棠风的背上,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从这边走。」 慕筝给他指了个方向,往树林深处里走。 穆棠风这会儿没有丝毫的犹豫,根据慕筝指的方向,钻进了妖林里。 … 谢含玉回到了飞船上,手里拿着一张婴鬼面具,上去后发现程一不在外面,他过去敲了敲程一的房门。 敲了半天没人应,谢含玉直接破开了门,发现程一趴在房间的桌子上睡了过去,房间里还有没散干净的入睡沉香。 他拧起了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去了穆棠风房间里,推门而入,房间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 朱?在他后面回来,问了一声,「找到了?」 谢含玉随手把手里的婴鬼面具扔给他,身形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原地,去了结界外的妖林。 妖林深处瘴气瀰漫,月光透不进来林子里,四处都是一片黑暗,枯枝踩在地上吱呀作响,身后传来蛇信子的嘶嘶声。 穆棠风背着慕筝,额头冒出来一层细密的冷汗,慕筝给他指着方向,到了林子尽头,开口道,「放我下来吧,它追不来这里。」 外面果然没有了声响,穆棠风把慕筝放下来,扶着树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第75页 「我们往前面走走,看看能不能绕出去。」 穆棠风感觉慕筝对这边似乎挺熟悉,并没有异议,跟在了慕筝后面。 晚风吹着拂过来,远处天空沉着一片朦胧的雾蓝色,树叶吹的打着旋飘落。 四周十分安静,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公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慕筝一边在前面说着,一边侧头看了他一眼。 穆棠风突然被这么问,感觉有些意外,他总不能直接说其实我跟你主子是在演戏。他斟酌了一下,回道,「谢兄人好,并不嫌弃我。」 刚认识的时候表面很嫌弃他,实际上也是待他不错的。 慕筝看到他眼中的澄澈,感觉莫名有些刺眼,轻轻嗤了声,「你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就应该有自知之明。」 「你配不上他。」 穆棠风点头,不好意思道,「我确实配不上他。」 似乎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慕筝梗了一下,随即冷声道,「你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林子尽头是一片暗色,地上铺了一层碎石,隐约有风声从前面传过来。 慕筝在他前面停了下来,穆棠风还没问什么机会,他的手腕突然被握住,慕筝拽着他用力一推,脚下似乎有石子掉落的声音,他整个人向后后仰。 「慕筝……」 耳边是崖底穿过来的风声,慕筝的话音从旁边传过来。 「我在你身上种了情蛊,这崖底下是几只发情的黑狗妖,穆公子……我相信今天晚上一定会让你毕生难忘。」 他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眼眸里透出来阴冷,手腕一松,将穆棠风推了下去。 穆棠风瞳孔微缩,感觉到崖底波动的燥热妖气,耳边风声唿啸,他整个人向下坠去,衣袍鼓起来,身上泛起来难言的热l潮。 底下是凸出来不平的石崖,穆棠风顺着滚下去,路过的棱尖在他背上重重划出一道血痕,脸上手上摩擦出来许多道细小的伤口。 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手腕磕在石面上擦了一层皮,穆棠风指尖发抖,撑着身子从地面爬起来。 他不明白慕筝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也来不及去想,耳边传来肉爪踩在地上的轻微声音,摩擦声越来越近,有三只黑狗朝他围了过来。 黑狗妖生的成人大小,尾巴在半空中甩着,眼神里盯着他带着淫l欲,身上某处十分明显。 穆棠风心顺着嗓眼一点点的滑下去,他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手撑在地上向后退了退。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变化,手腕上有密密麻麻的梵文符咒冒出来,热意上涌,心跳的格外快,潮l热感朝着某处汇聚过去。 黑狗妖舌头伸出来,口中散发着恶臭,他们朝着穆棠风慢慢走着,最前面的黑狗妖嘶吼一声,就朝他扑了过来。 穆棠风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然而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全身软绵绵的,刚把匕首拿起来,就失力「啪嗒」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掌心摩擦在地上的石子棱尖,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有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 心脏仿佛被凝住,五脏六腑跟着冻结,耳边嗡嗡嗡的响,想着逃跑,整个人却被定住一样,根本没有办法从地上起来。 穆棠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看着迎面扑上来的黑狗,舌尖放在了牙齿下,若是让他被这三只黑狗……他还不如直接被吃了。 嘴巴里涌上淡淡的腥甜,他瞳孔里倒映着面前的景象,突然闻到空气里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冷香,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面前的黑狗扑在半空中,还没到他面前,突然眼珠外凸,嗓眼里发出哀嚎,脖子上溅出来一道血,尸首分离落在了地上。 黑色的血流了一地,空气里蔓延出来腥臭味儿。 月色之下,黑衣蟒袍的男子碾落尘泥而来,墨发黑眸,眼眸落在他身上,冷白的手指微动。 谢含玉背着月光,身上洒满了银辉,堆砌在深邃狭长的眼角,眸中仿佛映了一方山河。 穆棠风看向不远处的人影,用力攥紧了地上的石子,感觉心口震的发麻,涌上来一阵酸意。 这个人……每次都会在他面临绝境的时候过来,宛如一道光,把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出来。 一个人若是孤独惯了,缘得天光照亮天顷,难免会贪恋起来,想要去抓住这道光,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穆棠风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私心,他不想放手了,想要站在这人身边,成为唯一的存在。 鸿蒙初遇于尘间,雨露甘霖往情衷。 谢含玉踏着血色走过来,穆棠风轻轻开口,「谢兄。」 他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了调,比平日里还软糯几分,听起来委委屈屈的。 谢含玉垂眸看着他,语气算不上好,「不是说了让你在飞船上待着?」 「自己起来。」 穆棠风身上异l样感越来越明显,他试着站起来,手软绵绵的撑在地上,根本使不上力气。 「谢兄……我……」 谢含玉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见他脸上潮l红,粉意一路蔓延至脖颈,又想起来方才的黑狗,突然反应过来,眉心紧拧。 他伸手碰上了穆棠风的胳膊,发现皮肤烫的烧人,手腕上面一圈儿密密麻麻的符咒。
第76页 穆棠风感觉到谢含玉握着他的手腕,身上热意缓解了些,酥l麻顺着手腕传过来,他咬住了嘴唇,感觉自己约莫是受了慕筝下的东西的影响,感觉谢含玉碰过的地方都在灼烧。 谢含玉俯身把人横抱起来,穆棠风虚虚地搂着他的脖子,「谢兄,我身上好难受……」 「忍着。」谢含玉抱着人身形转瞬之间消失,在山上寻了一处山洞,把外袍脱下来放在地上,把穆棠风放上去。 「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出去给你找解药。」 穆棠风身上被烧的有些模煳,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靠在石墙上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身上好热……像是好多虫子密密麻麻的在啃噬,带来的是异样的酥l麻感,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做些什么平復心里的燥热。 他身上已经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费劲地把手抬起来,扯开了面前的衣襟,手指蜷缩在一起,红唇微张,眼睛里瀰漫上来一层水雾。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时不时朝山洞外看一眼,手指抠着谢含玉的外袍,忍不住的在想谢含玉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以为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其实不到一刻钟谢含玉就从外面回来了。 谢含玉手里拿着一个淡青色的瓷瓶,进来后目光落在穆棠风衣襟口里的锁骨上,帮他拢上了衣服。 「谢兄……我身上热。」 穆棠风看着衣服被谢含玉合上,心里有些不满,伸手轻轻捏住了谢含玉的手指,「谢兄……你帮我脱掉好不好……真的好热。」 谢含玉眸色幽深,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说了句「不好」,把瓷瓶里的药丸倒出来,放进了他的嘴巴里。 穆棠风把药丸吞下去,依旧哼哼唧唧地嚷嚷着难受,手腕上的咒文非但没有消下去,反倒不断蔓延到了他的脖颈上,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围成了一个淡黑色的颈圈。 谢含玉在他脖颈上看了许久,指尖一道妖气汇进去,发现碰上去就自动被弹了出来。 「谁推你下去的……慕筝?」谢含玉收回了手,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穆棠风现在已经没法回答他了,被折磨的难耐地泄出来呻l吟,时而清醒时而迷乱,扯着衣服在他外袍上滚来滚去,掌心里被攥出了血痕。 谢含玉到了他身旁,伸手捏住了穆棠风的下颌,「穆棠风,看清我是谁。」 穆棠风眼里蕴了一层水光,愣愣地看着他,艰难地开口,「谢……谢兄……」 「你被下了情蛊,碧落草把情蛊固在了你身上,解药除不掉。」 「今日若是无人帮你,你就会受情l欲焚身而死。」 谢含玉眼眸里翻涌着墨色,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我来帮你……好不好。」 他伸手把人抱在了怀里,气息若有若无的喷洒在穆棠风的耳廓,怀里人顿时一颤,指尖握紧了他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诗瞎写的,通篇胡扯,勿要考究。 感谢在2020-06-16 16:23:46~2020-06-17 22:2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爱河 穆棠风浑身软成了一滩水,冷白修长的手拽紧了衣袍,指尖绷紧,脖颈仰起来成一条直线,眼尾红了一片。 他像是一团火,被放进了碧波浩荡的深海,海浪汹涌地卷着他把他吞噬殆尽,一片汪洋里只能抓住唯一的浮木,抱着浮木遭受着海浪一波波的翻涌,无力的承受着涌上来的浪潮。 蝴蝶骨白皙凌厉,肩上的金莲缓缓绽开,开成了一朵莲花,花瓣摇曳生姿,像是被滋润了一般烨烨生辉。 功德录无声翻开,闪出来几道金光,很快又合上。 殊途之人,安能同归。 … 朱?和程一在原地等着,到了第二天才等到人回来。 谢含玉怀里抱着人,怀里人整个被外袍遮住,只露出来墨发和垂下来的一小截手腕。 白净的手上连指尖都是淡红色的吻痕,手腕上更是凝着青紫,不难看出来经歷了什么。 朱?看了一眼,有些可惜,人已经被吃干抹净了,看来他是没有一点机会了。 小金人儿彻底搞不到了。 慕筝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即攥紧了身侧的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 谢含玉朝他看过来,墨眸里带着冷凝,慕筝垂下了眼,知晓谢含玉已经知道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漫天的威压蔓延过来,慕筝感觉到背嵴上一阵被鞭子抽过的疼痛,他嗓间腥甜,唇边溢出来一丝鲜血。 一道掌风撕裂空气朝着慕筝噼过来,黑色的妖火灼烧,慕筝心脏处多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面前的衣襟浸透出来深红。他脸色瞬间苍白,躬紧身子吐出来一口鲜血。 谢含玉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吐出来一个字。 「滚。」 一旁的朱?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飞船上的血迹上,想着又要清理,真是麻烦。 慕筝唇线紧绷,眼里带着倔强,捂着心脏处的伤口,抬头看向谢含玉,嗓音嘶哑,「主子,为什么是他……」 他跟在谢含玉身边数十年都感化不了谢含玉分毫,凭什么那个没脑子的蠢货轻飘飘的就能做到? 心里一股不甘心翻涌上来,情绪溢满了胸腔,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第77页 妖刃在他五脏六腑里拉扯,像是要把他的肠子搅碎,他攥紧了掌心,又呕出一口鲜血,掌心多出来几道深色的指印。 他想要一个回答。 慕筝抬头去看向远处的人,发现那人根本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那人目光落在怀里人身上,带着一股柔和。 这般的谢含玉,他从未见过。 说来可笑,原来传说中心狠手辣没有心的谢含玉……也可以对一个人用情…也可以对那人温柔至极。 这个人也可以不那么冰冷绝情……只不过,他不是那个特别的罢了。 胸腔里的血仿佛跟着冰冷下来,慕筝眼前映满了深红,在他以为谢含玉不会回復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嗤笑的话音。 「你不配跟他比。」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磨在他的心口上突然转了个面插进去,顿时鲜血淋漓。 慕筝感觉到喉头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梗咽的说不出话来,他背嵴僵直,感觉到手上摸到了一手粘腻的鲜血。 他朝着朱?抬头看过去,朱?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嘲讽,跟着进了房间里。 他像个笑话一样。 慕筝眼里一点点暗淡下去,他在血泊中看着自己的虚影,扶着墙面缓慢的站起来,拖着身躯出了结界。 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妖刃把他的内里都破坏了个干净,他只能活不到一个时辰。 临走时慕筝回头看了一眼飞船,思绪飘到了许多年以前。 他被绑着送给敌国将军,路过两只妖怪争夺东西,守卫被误伤当场死亡,他只能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 银髮深眸的狐妖打败了对手,隔着半空遥遥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他就再也忘不了了。 想来从始至终都是他要跟着谢含玉的……谢含玉从来没有在意过他。 一厢情愿罢了。 … 穆棠风在房间里睡了大半天,到下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他眼睫颤了颤,感觉到身上一片清凉,指尖微动,朝一旁看过去。 谢含玉在桌上不知道写什么东西,眼眸垂着,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皮倏然抬了起来,漆黑的眼眸朝他看过来。 昨晚的记忆浮现出来,脑海里一片旖旎场景,穆棠风感觉一阵脸热,被烫到一般收回了视线。 他侧身的动作大了些,感觉到双腿有些酸疼,脸色不禁白了,指尖攥紧了被角。 「怎么了?」谢含玉注意到他的脸色,连忙把东西放下,到了床榻边。 谢含玉眼里带着一些紧张,「哪里不舒服?」 穆棠风抿了抿唇,「谢兄,疼……」 他的视线垂下去,谢含玉明白了他的意思,耳朵通红,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咳一声。 「已经上过药了,昨晚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这个「下次」听的穆棠风满脸通红,他脑袋缩进被子里,偷偷看了谢含玉一眼,伸手拽住了谢含玉的袖子。 「谢兄……那我们现在……还算是假扮的相好吗。」 虽说谢含玉还是为了救他才会做这些,但是他昨晚看谢含玉的表情……似乎对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然也不会逼得他一声一声地去唤夫君让他说欢喜他。 烛光映在穆棠风的脸上,他眼睑垂下来,在鼻侧落出一道阴影,面部线条柔和,白皙的脸上带着淡色的粉红。 这么问出来,其实他心里很紧张,不自觉的揪紧了被子,不敢抬头去看谢含玉的表情。 「当然……」穆棠风竖起来耳朵。 「不算了。」 穆棠风瞪大了一双眼,感觉一瞬间心里凉了下去,然而很快又听着谢含玉道,「我们现在是真正的……不是假的。」 谢含玉握住他的手,在他指尖上亲了一口。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穆棠风指尖缩了一下,感觉被亲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心脏跳个不停,耳边一直迴荡着谢含玉方才的话。 「谢兄,是因为觉得对不住我……才要跟我在一起的吗?」 他还是有些不太敢确定,一双清澈的眼眸带着担忧。 谢含玉也隐隐猜出来,他之前嫌弃这呆子这呆子肯定都知道,所以一直不自信。 「不是。」谢含玉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真的喜欢你。」 「之前就喜欢上了,你虽然很笨,但是善良可爱。」谢含玉费力的想着穆棠风优点,「有点儿蠢,但是……很软很好摸……脾气也好。」 穆棠风,「……」 他听着谢含玉的形容,嘴角撇了下来,「你之前还让我跟那狐妖在一起。」 谢含玉,「那是有原因的。」 他担心穆棠风追问,岔开话题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过来,先垫垫肚子。」 穆棠风确实饿了,他点点头,看着谢含玉出门,眼巴巴地瞅着门外。 谢含玉出去到程一那里端了一碗粥过来,进门的时候发现穆棠风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动,坐到了床榻边上。 「现在只能吃清淡的,先忍两天。」 谢含玉用勺子舀出来一勺粥,吹了吹填进穆棠风嘴里,看到穆棠风嘴角翘了翘,一直盯着他看,啧了一声,「蠢。」 穆棠风感觉现在听谢含玉骂他都甜丝丝的,他喝完了粥,想起来了慕筝,问了一句。
第78页 「谢兄,你把慕筝怎么样了?」 谢含玉眼皮都没抬一下,知道如果说直接弄死了这呆子一定会吱哇乱叫,随意道,「我让他走了。」 「这样也挺好。」穆棠风这次没那么容易释怀,慕筝做的太过了些,他虽然不记恨,但是也做不到原谅。 如果慕筝再在他面前遇险,他可能不一定会救了。 因果报应轮迴,他不欠慕筝什么,做不到对普通人见死不救,但是慕筝害他如此,同样的亏不能再吃第二次。 穆棠风喝完了粥,谢含玉抱着他去水房又给他擦了一遍身子,然后吹了蜡烛上了床榻。 「以后头髮擦干了再睡。」 穆棠风头髮湿湿的,谢含玉在他头顶放了一会儿,就自动变干了。 「谢兄好厉害。」 穆棠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睛亮亮的,扑进了谢含玉的怀里,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注意到谢含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鼻尖是谢含玉身上的冷香,他埋在谢含玉胸口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八爪鱼一样缠上去。 「好喜欢谢兄。」 谢含玉感觉像是身上趴了个粘糕,小东西还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煳了他一脸口水。 他伸手扯了扯,没能把人扯掉,在穆棠风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粘人精。」 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带着笑意,低头在穆棠风脑门上亲了一口。 「谢兄,你家里是在京州吗?」 穆棠风感觉自己似乎对谢含玉几乎不了解,所知甚少,如今确定了关系,难免好奇想问想要去了解。 「不在。」谢含玉,「在很远的地方,有空带你过去。」 穆棠风心里甜滋滋的,说了声好,「谢兄真好。」 一天三遍谢兄真好,谢含玉听的耳朵要起茧子了。 「只用嘴说,没有别的表示?」 穆棠风搂着他的脖子,耳朵红红的,凑过来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第46章 北境妖城 飞船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到了北境妖城。 妖城繁庶,朱红的灯笼挂满墙檐,淡黄色的穗子顺着飘散开来。泼墨瓦青砖石阶,绿柳叶衬茶梅花枝,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稀奇的东西,铃铛声清凌凌的贯穿街道。 谢含玉涂的药不知道有什么奇效,穆棠风身上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由着谢含玉牵着在街道上走,朱?说着过两日的玄机阁拍卖会,「我们得先想办法把玄机令弄到手,外面专门有人守着等着我们过去呢,而且枳芜也在,这次想拿金印肯定没那么简单。」 枳芜,八阶尸妖,擅养婴鬼,侍奉鬼王,与谢含玉座下大妖争斗几百年了。 他们三人脸上都有易容,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朱?领着他们去了一处客栈前,找店家直接包了一间后院儿,到了后院儿里谢含玉把穆棠风安置好,就和朱?一道出去了。 程一留下来保护他。 「我晚上就回来了,你尽量不要乱跑,出去让程一跟着你。」 谢含玉又叮嘱了他两句,想直接带人过去的,但是他们若是审问人,穆棠风在旁边看着肯定不忍心。 他家的小东西,还是放在心上捧着就好,有他在,没必要让穆棠风去见识那些污秽的尘事。 穆棠风乖巧地点点头,看着谢含玉出了院子的门,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小院儿是两层楼的,穆棠风到了二楼上,从栏杆边缘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 朱墙碧瓦隐在木色之间,天空沉着烟黛一般的蓝色,院子里的木槿枝垂落下来,花瓣顺着飘落在地上。 穆棠风胳膊放在栏杆上,托腮看着远处发呆。 他脑海里飘过来在街上看到的一些摊子,兴趣还没下去,想要出去逛一逛。 这般想着就要下楼,他收回视线的时候,隐约看到墙角有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妖城盛产黑金牡丹,院子里种的到处都是,奚落在墙角里,淡黑色的花瓣宛如渡了一层鎏金,花蕊绽放出来,随风摇曳生姿。 他在墙角里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有点儿像是婴儿的脸,惨白带有青斑。穆棠风心里腾起不太好的预感,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穆棠风盯着墙角里看了好一会儿,那丛黑色的牡丹偶尔掉落花瓣在地上,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收回了视线,感觉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有一些风吹草动就会变得疑神疑鬼,担心又有妖兽邪物。 他从二楼下来,对程一道,「我去外面逛一会儿,等会就回来了,你不用跟着我。」 程一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也就同意了,褐色的眼珠扫他一眼,继续在院外守着。 想着谢含玉交代的,他又提了一句,「只能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穆棠风应了一声,出了客栈到街上。 两边的摊子上摆的东西和寻常城池里的都不太一样,有些是从妖族那里产出来的。粗色的织布上摆着镂空鹣鲽鱼纹银镯、深蓝色的骨妖面具,淡红色雕成牡丹糖心糕点…… 穆棠风看的目不衔接,眼花缭乱,不知不觉就进了人群里,消失在了程一的视线范围里。 程一一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褐色的眼珠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儿,身形消失在原地。
第79页 这边卖的有一种糖葫芦,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是淡青色的,里面酿着一层浮浮沉沉的糖汁,酸酸甜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多人手里拿的都有一串。 穆棠风也想买一串回去,他掏了掏袖子,才发现自己没带钱袋,抿唇遗憾的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他眼角隔着人群在巷子里扫到一名身穿月华白袍的男子,那男子带着壁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穆棠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银玄没错。 银玄此时正好也抬起眼来,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汇聚在一起,深绿色浸透的眼眸闪了闪,身形很快被人群遮掩了。 穆棠风收回了视线,心想自己是逛不成了,转身就往回去的路走,后面传来银玄清冷的声音。 「穆公子,等等我。」 穆棠风加快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跟银玄在这里也能遇上,不过反正尽量避免跟他接触。 他走的时候银玄还半死不活的,这会儿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事了。 「穆公子。」穆棠风的袖子被拽住,他一回头,看到了一串淡青色的糖葫芦,银玄把糖葫芦递到了他面前,低声道,「这个给你。」 糖葫芦香香甜甜的,穆棠风抿着唇,瞅他一眼道,「你又想做什么?」 银玄垂眸看着他,把糖葫芦放进了他手里,「不做什么。」 「方才看见你想要这个,就给你买了。」 「我不要。」穆棠风不愿意接,「我自己会买的,不用你操心。」 银玄冷白的指尖握着竹籤,「给你买了了。」 他们两人在路中间推推搡搡半天,旁边有人朝他们看过来,穆棠风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推了银玄一把,银玄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看样子非要让他把糖葫芦接过去。 穆棠风瞪着他,一把把糖葫芦拿了过来,「行了吧!!?」 银玄看着他,不明白这人怎么又生气了?他看这人对别人都温温和和的,一到他这怎么就变了,变得一戳就炸。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穆棠风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走,银玄跟个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 「你别跟着我。」 银玄,「这边最近不太平,你一个人在街上很危险。」 「有人保护我,用不着你操心。」 银玄不吭声了,还是跟着他,不过保持了点距离,不远不近地在后面缀在他身后。 穆棠风说了几遍也甩不掉人,银玄跟块木头一样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来,只是默默跟着他,气地他够呛。 他在路上看见什么好奇的多看一眼,银玄就拿出来一张银票给他买了,还不用人家找银子,拿着东西到他面前塞他手里。 穆棠风在前面走了一会儿,看着几十张银票被银玄轻飘飘地送了出去,感觉心里有些替这傻子憋屈,他停了下来。 银玄把刚买的镯子塞他怀里,就是他最开始看的那种刻着鹣鲽鱼纹的银镯。 「我又不是女子,戴这镯子做什么。」 穆棠风没好气地把镯子还给他,「你别买了,买了给我回去也是扔掉。」 银玄指尖握紧了镯子,「不能扔,给你的。」 「你戴着,肯定好看。」银玄秉承着穆棠风看了就一定是喜欢的执念,指尖一动,把镯子戴在了穆棠风手上。 白净的手腕骨节微微凸出,线条流畅,戴上银白色浅蓝纹的镯子,衬映地冷白宛如一段雪绸。 穆棠风握着镯子就要摘掉,不知道银玄怎么戴上去的,大小刚好合适卡在手腕上,手腕磨红了也没能去下来。 「你……」穆棠风瞪着银玄,把手伸到了他面前,「给我取下来。」 银玄看着他似乎确实不喜欢,唇角绷直,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把镯子取下来,指尖放在了上面,又改了主意。 穆棠风催促他,「快点。」 不知道这镯子不能随便送的吗? 鹣鲽象徵着情深,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好看。」银玄又重复了一遍,收回了手。 穆棠风胸腔里闷着一股气,一只手还抱着一大堆银玄给他买的东西,伸手拽住了银玄的袖子,语气兇巴巴的,「你赶紧取下来,哪有你这样的!!不讲理!!太过分了!!」 银玄看着他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好了,墨绿色的眼珠里倒映着穆棠风的脸,看向那处淡红色的耳垂。 「不取。」 两个字像是一道长箭插进穆棠风的胸口,鲜血一蹦三尺高。 「哟,这不是我们城主大人吗?」 朱?兴味的声音传过来,他站在不远处的杏树下面,目光在穆棠风拽着银玄袖子的手上停顿了一下,眉峰微微一挑。 穆棠风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转过身来,在朱?旁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谢含玉就在杏树下面站着,不知道听了多少,眼眸漆黑幽深。 他立刻松开了拽着银玄袖子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继续让银玄取镯子还是先把东西塞给银玄。 银玄侧眸扫了朱?一眼,神色浅淡,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最近妖城里乱,少在外面晃悠。」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妖刃卷着袭过来,眼看要直接插l进喉管,银玄伸手两根手指捏住了那道薄薄的妖刃。
第80页 修长的指尖用力一握,妖刃碎在了他手里。 穆棠风知道谢含玉这是生气了,也顾不上镯子不镯子了,把手里的东西一窝全都塞给了银玄,「不用你管。」 他小跑到了谢含玉身边,扑进了谢含玉的怀里。 「谢兄。」 穆棠风感觉到了谢含玉冷冰冰的情绪,求生欲爆棚,拽着谢含玉的衣襟小声道,「我跟他是路上遇见的,你别生气。」 谢含玉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嘴,「闭上,回去再收拾你。」 穆棠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9 12:54:55~2020-06-22 12: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酸枣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电池少女 20瓶;一只酸枣糕 5瓶;猪肉降价了吗 4瓶;唐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摸耳朵 银玄的目光落在穆棠风握着谢含玉衣襟的指尖上,又扫了朱?一眼。 「此次玄机阁是设好的陷阱,你们最好不要过去。」 黑色的妖刃卷着朝银玄袭过去,一道银白色的蛛丝把妖刃挡了回去。银玄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棠风,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他修为提高了。」 谢含玉冷淡地看着银玄消失的方向,「魏凤临这么看得起他?」 朱?失声笑道,「倒不是主子帮他提上来的,他在兖州不过是一道分神,如今才是本尊。」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银玄是他们几个修为天资最高的,不然魏凤临也不会把最重要的城池交给他。 穆棠风没注意他们两个说什么,正在想办法把镯子取下来,手腕上摩擦出来几道淡红色的红痕,还是没能把镯子去掉。 后颈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谢含玉垂眸看着他,提熘着他把他一路提回了客栈房间里。 「谢兄……」 穆棠风被扔在了床榻上,手边的镯子磕在床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银玄给你买的?」 谢含玉握着镯子微微一动,就被取了下来,他盯着镯子看了一会儿,又看向穆棠风白生生被磨红的手腕。 粗砺的指尖覆在上面,穆棠风抬头映入谢含玉深不见底的眼底,感觉尾椎处窜上一股寒意,心里跳了跳,连忙摇了摇头。 「他给我戴上来的,我取不下来。」 谢含玉揉着他的手腕,「我知道。」 「但是他碰了你,我就忍不住想弄死他。」 谢含玉语气淡淡,一寸寸摸在穆棠风的脸上,「棠棠也应该受罚,以后不许收他的东西。」 两道红线缠上来,穆棠风的手腕被吊在了床头,他张开口,一道黑色的妖气蔓延过来,堵上了他的唇。 「我知道不怪你……但是我很生气,棠棠不准说话,仔细受着便是。」 脚腕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穆棠风顺着看过去,谢含玉不知道从何处变出来的一只铃铛,银色的海棠纹,用红线系在他的脚腕上,他微微一颤,脚腕顺着发出来清凌凌的声音。 穆棠风耳根通红,想叫他停下来,出口就是一阵「呜呜呜」的哭腔。 冷白的手腕无措地垂落下来,羊脂玉一般的脚趾用力的蜷缩在一起,他像是一只被钉死在墙上的蝴蝶,徒徒挣扎,怎么也挣不开桎梏。 银色的铃铛不停晃动,发出来的声音盖住了房间里的旖旎呻l吟。 … 等到结束的时候,穆棠风指尖都在抖,墨发散在身侧,眼尾染了一片红,捏着被角背对着身后的人,无论谢含玉怎么喊他都不搭理。 「棠棠。」 谢含玉靠了上去,目光落在他雪白的脖颈上,忍不住又低头咬了一口。 穆棠风浑身一颤,满脸通红的推开他,嗓音里糯糯绵软。 「你……别过来了。」 「别碰我了。」 他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含玉一碰上来就只剩下迎合了。 谢含玉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疑问,眼眸幽深,「我帮棠棠解了情蛊,以后每发作都需要我来解,若是没有我……棠棠会被情蛊折磨死的。」 穆棠风缓缓睁大了眼,「没有办法彻底解了吗?」 「没有。」谢含玉绕着他的墨发,一字一句,满含温柔,「所以棠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我了。」 只能被他碰,属于他一个人。 办法当然是有的,但是他不想解。他就是要让穆棠风一直依赖他离不开他,这辈子只能跟他绑在一起。 穆棠风思考了一会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莫名有些脸红。 他暂时还没有想过,以后说不定会和谢含玉分开,没有想过谢含玉不在的日子里他一个人要怎么去熬。也没想过,谢含玉会不会有一天,不愿意碰他。 此时满心满眼的都是谢含玉,陷进了温柔的诱哄里,感觉谢含玉说什么都是甜言蜜语,糖衣砒l霜他也愿意笑着收下。 他脸上绯红,在谢含玉怀里抬起头来,月牙眼弯弯,映着璀璨的光点。 「我永远喜欢谢兄……不会离开谢兄的。」 只要谢含玉不放手,他一定不会松开的。 窗外树影翻动,碎屑的影子顺着落在地上,门外的牡丹花丛里,一张婴鬼面具消失在半空中。
第81页 妖城内城。 银玄回到了府邸里,下人见了纷纷行礼,「见过城主。」 黑色的牡丹花枝开的繁盛,随风飘落几片深色的花瓣。 他走到了正殿朱门前,突然停了下来,手撑在朱门上,脸色苍白,勐地咳嗽两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银玄掌心一片深红,他垂眸看着青砖上溅出来的血滴,攥紧了掌心。 谢含玉…… 他眼里闪过一抹深色,一点点擦掉了唇边的血。 等着吧。 傍晚的天空带着雾霭一般的缎蓝,与绯红交界在一起,一道白云将两边苍穹分裂开来,映出来一条昏暗不明的交界线。 穆棠风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谢含玉不知道几时走的,他思考着谢含玉的身份,隐隐感觉到谢含玉……可能是妖族。 白天他看到的妖刃和妖气,似乎都有些似曾相识。 和那狐妖有些相似。 穆棠风这么一想,愣了一下,把剩余的线索串联在一起,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主动去找谢含玉,完全就是谢含玉下的套,提前算好的。 想着等人回来再算帐,穆棠风下了床。 腿还有些酸疼,他看到桌子上留的有一张纸条。 谢含玉写的,让他别出去了,他一会儿就回来。 穆棠风没打算出去,他到了庭院儿里,在院墙上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 小孩儿脸色苍白,趴在墙上盯着他看,突然朝他咧嘴笑了一声,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哥哥。」 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如果小孩儿脸上没有青斑嘴巴里没有血的话,他说不定会笑着应一声。 这邪物这么明显,他自然不可能搭理。 「哥哥。」 小孩儿又喊了他一声。 穆棠风装作听不见,外面传来推门声,谢含玉提着食盒回来了。 谢含玉看了一眼墙边的小孩儿,啧了一声,一道掌风噼过去,把小孩儿从墙上掀落在地上。 小孩儿掉到了另一边的院墙底下,发出一声「扑通」的动静,然后隔着墙院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响彻整个庭院。 穆棠风愣了一下,不知道那小孩儿还会这般哭的,一哭出来反而多了一丝人气儿。 毕竟一听就和那些妖林里的婴儿哭声不一样。 「谢兄,方才的不是邪物吗?」 谢含玉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子,嫌吵又扔了一颗石子过去,稳稳的落在隔壁院子里小孩儿的头上。 「算是吧。」 「人族和妖族生出来的孩子,半人半妖,就是方才那样的。」 隔壁小孩儿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果然不敢哭了。 谢含玉,「以后他来找你别搭理他,那小孩儿心眼多的很,你别被他骗了。」 穆棠风听他这么说,反应过来方才是他想错了。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能骗得了他什么。 他随着谢含玉回了房间里,谢含玉给他带了许多吃的,一样样摆在桌子上。 穆棠风盯着桌上的烛台,看着滴落下来的烛泪,撞似无意的开口道,「谢兄,我方才做梦梦到了之前的狐妖。」 谢含玉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看见了那狐妖的脸,和你长的一模一样。」 谢含玉指尖微顿,抬起头来,看着穆棠风眼眸里映着他的脸,似乎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知道这是在试探他,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呢?」 「和我长的一样?之前他都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连带着也梦到我。」 穆棠风想起来之前的记忆,看着谢含玉似笑非笑的脸,耳尖红了起来。 「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那狐妖就是谢含玉。谢含玉刚见他的时候说他救过他,后面还劝他和狐妖在一起…… 谢含玉死不承认,「我怎么知道。」 穆棠风握紧了筷子,「谢兄。」 「嗯?」 「以后莫要骗我了。」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他顿了顿,开口道,「无论你是人是妖,我都不会怪你的,我喜欢的是你,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所以你不用瞒着我。」 谢含玉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点了点桌子,「我若是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狐妖,你还会同我在一起?」 穆棠风抿了抿唇,「那你可以之后跟我说的。」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谢含玉身形一换,银白色的长髮散在身侧,雾蓝色的眼眸抬起来,宛如蕴藏着山川河海,眉间朱印闪烁,狐耳随着主人的心情微微垂着。 穆棠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捻了捻指尖。 「谢兄,我想摸你耳朵。」 谢含玉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先把饭吃干净。」 穆棠风吃完了饭,躺在床榻上侧身看着谢含玉,眼睛亮晶晶的,伸手碰上了谢含玉发间的狐耳。 摸起来软绵绵的,毛茸茸带着温热。 白色的狐耳被他摸得变成了粉红色,穆棠风凑过去亲了一口。 狐狸耳朵突然「咻」一下支棱起来,变成了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2 12:57:56~2020-06-23 12:4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2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肉降价了吗 5瓶;长璀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预言 穆棠风还要继续摸下去,身后多了一只手把他扯了下来。 谢含玉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按进怀里,嗓音低沉,「睡觉。」 穆棠风应了一声,乖乖把手收了回来,在谢含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粘糕一样粘在人身上,安心的闭上了眼。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床侧又没了人,谢含玉跟朱?去了玄机阁拍卖的地方,打算提前下手。 穆棠风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他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一盘糕点,在树影下翻着书页,时不时拈一块板栗糕填进嘴里。 隔壁院墙又趴上来昨天的小孩儿,小孩儿长的丑丑的,乌黑的眼珠落在穆棠风桌上的糕点上,张嘴喊他。 「哥哥。」 穆棠风抬头看过去,小孩儿盯着他看,不客气道,「哥哥,我也想吃板栗糕。」 「给我尝一尝嘛。」 穆棠风放下了手里的书,犹豫了一下,想着这小孩儿半人半妖,与那些被炼化的恶灵终究不一样。 他端着糕点到了院墙下面,小孩儿坐在上面,伸手够了一块儿,甜丝丝地沖他笑,「谢谢哥哥。」 「你娘亲和父亲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客栈里。」 小孩儿晃悠着双腿,虎牙一点点啃着糕点,脆生生道,「没有父亲,娘亲出去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吃完就赶紧下去吧,上面太危险了。」 穆棠风又让他拿了几块儿糕点,小孩儿嘻嘻笑道,「哥哥你人真好呀。」 「我娘亲还让我杀你的,现在我有点捨不得了。」 四周静下来,穆棠风突然身形僵在原地,乌云蔽日,树影下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冒出来缠住了他的脚踝。 眼前折射出来银白色的光点,小孩儿手里拿着一把比他身长许多的镰刀,镰刀的刃尖对准了他的喉咙。 穆棠风一动也不能不动,背后上凉飕飕的冒出来冷汗,他的瞳孔上倒映着眼前的光影,小孩儿乌黑的眼珠深不见底。 地上的影子落在青砖上昏暗不明,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眼前握着镰刀的小男孩儿。 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梨树,一截梨枝落了下来。 「算了。」小男孩儿突然收回了镰刀,笑起来时酒窝若隐若现。 「反正哥哥也活不长了……我能看见哥哥的未来。哥哥的性命……会断送在那狐狸手里。」 随着一声轻笑,小男孩儿伸手在空中徒然一抓,牡丹花丛里的一团黑色的东西被抓着到他手里,一个婴鬼面具被他握着,惨白着脸发出尖利的啼哭声。 他都已经打算放人了,不如好人做到底,顺手把这婴鬼也除掉。 小男孩儿伸手轻轻一捏,婴鬼面具在他手里碎裂,「咔嚓」一声,面具四分五裂摔在地上。 穆棠风听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到面前的小孩儿确实没那么简单,他退后了一步,心口还在上上下下跳个不停,手里的盘子倾斜,里面的糕点骨碌碌滚落一地。 谢含玉会伤他性命?他更是不会相信的。 他袖口里的玉狐微微发热,院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熟悉的冷香传过来,谢含玉迅速到了他身旁,护在了他面前。 小男孩儿的身形消失在了院墙边,上面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谢含玉回过头来转着他好好看了看,「是我的疏忽,你有没有受伤?」 他眼角扫向角落里的牡丹花丛,这院子是朱?找的,若是今日穆棠风不把玉狐戴在身上,他可能没有办法及时赶过来。 如今及时赶回来了……若不是骨妖手下留情…… 「没有,方才那个小男孩儿说他娘要他杀我,但是他没有动手。」 谢含玉,「这客栈可能有问题,你先跟我过来。」 穆棠风跟着谢含玉回到了房间里,进房间后,谢含玉布了一道结界,指尖一点墨色,点在了穆棠风的额头上。 额头上传来清凉凉的触感,然后一道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流转,穆棠风一点点变小,身形只有拇指大小。 谢含玉捏着他把他放在掌心里,「最近你先待在我身边,看看朱?要搞什么鬼。」 四周的东西都骤然放大,穆棠风看着谢含玉放大的俊脸,低头看到的是于他来说很高的地面,他伸手抱住了谢含玉的一根手指。 「谢兄,可是我不在客栈里……」 他自然是站在谢含玉这边的,如今变小了跟谢含玉待在一起,那朱?看见他不见了自然会怀疑。 声音细细小小的,但是谢含玉听清了。 他伸手一挥,旁边出现一道人影,完全和穆棠风一模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含玉又注了一道妖气进去,「穆棠风」动了起来,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房门去了院子里。 穆棠风看的一愣一愣的,抱着谢含玉的手指,惊讶道,「谢兄,你会的好多啊。」 缩小版的穆棠风看起来脸上圆乎乎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红唇齿白,小嘴一张一合,头上还有处呆毛翘着,看的谢含玉忍不住心痒。
第83页 他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戳了戳穆棠风的脸,穆棠风害怕掉下去,软软的抱紧了他的手指,「谢兄,好高啊,我害怕。」 声音变小了,听起来软糯糯的。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谢含玉用指尖捏着穆棠风把人揣进了怀里,心里软乎乎的,唇角勾了下,「等会儿抓好了,我带你出去。」 穆棠风埋在谢含玉的衣襟里,鼻尖都是谢含玉身上的冷香,闻的他晕乎乎的。他两只小手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襟口,身上传来谢含玉身上的温热,看着放大的房门被打开,院子里仿佛自成天地。 谢含玉带着他走出去,他在院子里看到了自己,那个他正在书桌上看书,表情十分专注,与平日里的他无差别。 一路出了院子到了街道上,谢含玉身形消失在原地。身旁的风颳的嗡嗡作响,穆棠风躲进了谢含玉的胸口里,感受到了震动,谢含玉胸腔里的心跳砰砰砰的,穆棠风伸手摸了一下,小声道,「谢兄,你心跳的好快啊。」 谢含玉用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脑袋,把他又往怀里按了按。 一段时间后,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穆棠风探出来脑袋,发现谢含玉带他到了一处赌坊里,光线压的很暗,人来人往地聚集在一起,叫声起闹声不断。 不知道谢含玉用了什么法术,他探出来脑袋来,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朱?在角落里站着,看着谢含玉过来了,挑了下眉,「刚刚有急事?」 谢含玉点点头,没说什么,开口问道,「人找到了?」 「找到了,」朱?,「一会儿把人抓过来,只要下了摄魂术,就能反噬到枳芜那边。」 他们要抓的是个骰子妖,在赌坊里混的很开,骰子妖狡猾,要是想办法把它抓住,得先能赌赢它再说。 朱?指了指一个方向,那一桌在最中间,围了很多人,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男子,脸上带着骰子花纹的面具,看不清长相,一身玄色长袍,正游刃有余地在赌桌上下注。 三分输七分赢,输赢都掌握在他手里。 他是在赌坊里坐檯的,来的有妖有人,没人能在他手里挑战赢过的。一些出千听骰的,再高明的手段,在他这里也做不得数,他本身就是骰妖,最会控制骰子。 谢含玉绕开了人群,随手变了一个筹码出来,面前的人群知道这是又有人来挑战的了。纷纷给他让开了路。 「拿一个筹码来挑战……小兄弟,快回去吧,待会儿输的你倾家荡产。」 「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身旁一声声嗤笑声,谢含玉神情冷淡,伸手提起来面前笑的最显眼的,直接伸手拧断了脖子。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中格外明显,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瞳孔紧缩,已经没了气息。 四周安静下来,看向谢含玉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纷纷后退了几步。 漫天的妖气威压蔓延出来,人群纷纷噤声,知晓了面前这位是妖族大佬,不敢再多嘴送死。 穆棠风在里面看着,男人死时候的表情在他面前放大了数倍,他拽紧了谢含玉的里襟,「谢兄,你为什么要杀人……」 怎么可以随意杀人?? 周围人多,谢含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尖冒出来一道妖气,缠绕在穆棠风周围,穆棠风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困意,在谢含玉衣襟里睡了过去。 谢含玉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骰妖的对面,手里的筹码推了过去,抬起眼皮看向他。 骰妖面具下看不清神色,轻轻一笑,「公子,你这筹码可不够与我下注的。」 他在赌坊里坐檯,想跟他赌,起码五千筹码起步。 「赌筹码多没意思,我们玩点儿别的。」 骰妖等着他的下文。 谢含玉微微勾了下唇,「一人押两个人上来,我们来赌……看哪边的先来祭注。」 这话一出,周围妖与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这还是头一次见人赌性命的。 「如何?」 骰妖笑了一声,「公子既然想玩,我便陪着。」 他随手叫过来两个手下,两个手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站在了骰妖旁边,他们自信骰妖一定不会输。 谢含玉才不管他叫的是谁,反正最后取的都是骰妖的性命。 朱?的话他如今已经不信了,说让他留着骰妖,他偏偏要杀了。 他把朱?叫过来,又随手拉了一个小妖过来,当他这边的赌注。 朱?啧了一声,「我性命压在这儿,你可千万不能输了。」 小妖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感觉今天命可能要没了,一脸寡妇样。 谢含玉墨眸深不见底,看着朱?轻轻笑了一声,「你的命我自然会留着。」 若院子里真是朱?动的手……那朱?的性命,他会亲自来取。 第49章 骰妖 两人原本赌的是最简单的大小,两个骰子放在一起在木制雕花的骰盅里摇,看谁摇的数目大。 但是用这种法子,两人若是都摇的是同数,就不好判定,所以改成了难度大的,猜摇出来的骰子点数。 点数是分开的,要分开说出来两个骰子的点数。 请来摇骰子的是一个刚开赌坊没多久的人族,他站在桌子边缘中间,有些拘谨,看了骰妖一眼,等骰妖同意后,拿起了面前的骰盅。
第84页 骰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摇晃的声响,雕花的骰盅在空中晃了半晌后放在桌上,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上面,等待着两人开口猜点数。 骰妖看一眼就知道里面的点数,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一道黑色的妖气从谢含玉指尖蔓延过去,覆盖在了骰妖的眼睛上。 「一个四,一个六。」 谢含玉淡淡地开口,朝骰妖看过去。 骰妖面具下似乎笑了一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回道,「公子可确定了?猜错了可是一条性命。」 谢含玉没有说话,骰妖道,「三和一。」 在中间握着骰盅的男子缓缓将骰盅抬起来,里面的骰面露出来,清晰的映着十个红点。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三年来头一次有人压倒骰妖。 赌坊内桌上不允许使用妖力法术,桌子和椅子都是用锁妖木做的,专门克制妖族妖力。旁边还有人守着,时刻提防有人用妖力干预赌桌上的押注。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无效的。甚至谢含玉现在动手杀了他们,他们都未必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赌桌上愿赌服输,既已下注,就不能再反悔。 骰妖握紧了雕花椅的扶手,面具下神色难辨,袖中闪出来一道银光,「噗呲」一声插l进身旁人的喉咙里。 深红的血溅在地板上,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表情还是不可置信,眼睛直直地盯着谢含玉的方向。 另一名侍从看着同伴的尸体也慌了,小心翼翼道,「公子,这人看上去不是好对付的,我们……要不还是算了吧。」 「闭嘴,」骰妖面具下神情阴冷,对掌骰的男子道,「继续。」 男子又看了谢含玉一眼,见着谢含玉没有意见,握着骰盅把骰子放进去,开始新一轮的摇晃。 周围围着的人群目光落在骰盅上,偶尔几声窃窃私语,都在猜测剩下的两局走向。 骰盅「砰」一声落在桌子上,桌旁一瞬间安静下来,都在等着两人开口。 骰妖道,「你先。」 谢含玉微微一笑,随意说了个数。 骰妖盯着骰盅好一会儿,说了和谢含玉不同的两个数。 男子握着骰盅拿开,映出来里面的数字,与谢含玉说的一模一样。 「你输了。」谢含玉手里随手扔了一把匕首过去,银白色的刃尖割裂空气,径直插l进了另一名侍从的喉咙里。 侍从嗓眼里发出一阵破碎的颤音,像是血浸在裂帛里,他眼珠外凸,倒在了地上。 骰妖手指攥紧把手,血溅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看向谢含玉的方向,冷声道,「公子,如今还剩一局,你要赌什么?」 越输他越不信邪,越想要赢回来。更何况他在赌场坐檯,靠的就是没人能赢过他。剩下一场要是再输,赌场纵使还留他,名声也毁了。 谢含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点了点,「自然还是赌之前的。」 骰妖,「我这边两条性命都折给你了,你……」 他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拔高,「你想赌的是我的命?」 谢含玉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反问道,「骰公子觉得不行?」 骰妖对着他良久,面具下突然发出来一声笑,「行啊,但是若是你输了,就把你们三个性命一块儿交给我,如何?」 谢含玉没有异议,点头同意了。 朱?偏头看了谢含玉一眼,拧了下眉,「你要杀他?」 「留着他还有用,不能杀。」 谢含玉没搭理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朱?眼底隐在暗处,表情晦暗难辨。 四周议论声纷纷,围在桌旁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上来把边上的尸体清了下去。 骰妖眸中闪烁,对握着骰盅的男子道,「开始吧。」 骰子碰撞在一起,在骰盅里上下摇晃,里面的数字不断变换,随着骰盅落在桌上,骰妖指尖一缕黑气冒了出来。 谢含玉漫不经心地看着,任由那缕黑气钻进骰子里,又随意说出来两个数。 骰妖看见了骰盅里的数字,和谢含玉说的一样,他手指微动,骰子在里面翻了个面。 他说了改动后的数字。 骰盅再次拿起来,里面的骰子露出来,赫然是六个鲜明的红点。 「怎么可能!!?」骰妖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出千了。」 谢含玉嗤笑一声,「周围可是都有人看着的,我何时碰过骰子?」 「你输了……说好了这条命……可不能反悔。」 谢含玉指尖点在桌子上,对面的骰妖身上缠绕着黑色的妖气,纷纷扬扬涌进他的皮肤里,骰妖的皮肤迅速变得干瘪,嗓间发出来悽厉的叫声。 「不算数……你使了手段……害我性命……我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骰妖朝朱?看过去,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灼烧,他在地上翻滚,皮肉都被灼烧的腐烂了,伸手想要朝着朱?爬过去。 周围的人潮水一般向后退,看了骰妖的惨状又看向谢含玉,没人敢上前说话,害怕落的同样的下场,更重要的是愿赌服输,赌桌上说好了的,谢含玉也没有违规。 至少是在他们看来没有违规。 还没等骰妖爬过来,黑色的妖火把他吞噬殆尽,惨叫声消失,整个在半空中化为一颗白生生的六面骰子。
第85页 谢含玉随手把骰子拿在手里,扔给了朱?。 「你看着办。」 他从椅子上起来,「我家小孩儿还在客栈里,我不放心,现在回去看看。」 朱?挑了下眉,「在客栈里能出什么事。」 「小玩意儿而已,没了再找一个便是。你若是要,我族中多美少年,有空给你送几个过去,都是被调l教过的,比那书呆子有意思的多,保证你一尝过滋味就忘不掉。」 穆棠风迷迷煳煳醒来,就听到朱?的这一句话,他从谢含玉胸口探出来脑袋,看着面前朱?放大的脸,明白了朱?这是什么意思,有一些生气。 他拽紧了谢含玉的一小块衣襟布料,想听听谢含玉怎么说。 谢含玉低头看着怀里巴巴趴着竖起耳朵的小脑袋,唇角微微勾了勾,回朱?道,「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吧。」 「天底下只有棠棠能入得了我的眼。」 话音落了,谢含玉出了赌坊,人群见了他潮水一样退开给他让出路。 朱?看着谢含玉离去的背影,垂眸握着手上的骰子,轻声呢喃了两个字。 「废物。」 骰子在他指尖粉碎成粉末,一声从神魂深处的哀鸣传过来,青烟一般消散在半空中。 街道上。 穆棠风听着谢含玉说的话,整个小脸都变成了绯色,不好意思地在谢含玉胸口蹭蹭,开口道,「谢兄,我刚刚听见了。」 谢含玉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会找别人的。」 穆棠风闻着谢含玉身上的冷香,感觉脑袋又晕晕乎乎的,不过他没有忘记睡着之前问的问题,开口道,「谢兄,你在赌坊的时候杀人了,我看见了。」 「他也没犯什么错……杀人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第一反应的并不是那人性命的无辜,而且害怕谢含玉造了杀孽,以后会遭天道反噬。 谢含玉微微勾了下唇,「你在担心我?」 穆棠风还陷在自责和愧疚的纠结中,反思自己如今这是怎么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但是他的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似乎……有了私心。 听到了谢含玉的话,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我担心谢兄以后会因为伤人性命而……酿成不好的因果。」 「谢兄以后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穆棠风心里上下动盪不安,隐隐的感觉到了,自己原本坚信的有些东西似乎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这种变化让他莫名担心,仿佛有什么在一点点动摇,面临着崩塌的边缘。 他心里有了决定,认真道,「谢兄,你要跟我保证,以后不可以随意伤人性命。」 声音很小,又软软的,但是语气一字一句地充满坚定之意。 谢含玉看着他这般板着小脸的模样,心里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不禁一软,跟他保证道,「我保证以后不随意伤人性命。」 「都听棠棠的。」 穆棠风这才放下了心,又松了口气,仿佛把自己岌岌可危的信念又被拉了回来。 谢含玉带到他回了小院儿里,「穆棠风」已经看完了书,回房间里面去了。 谢含玉在他身上上下检查了一番,在「穆棠风」的额心里看到了一样闪着金光的东西,他拿了出来。 海棠花瓣闪着金光,是一道海棠金印。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50章 玄机阁 金印上带的还有一道咒术,不知道是如何启阵的。咒术十分阴毒,散发着浓重的邪气,连带着金印都笼罩上了一层黑气。 谢含玉有些意外,伸手覆在金印上,在咒术外面又下了一道禁制。 这群人为了弄死他可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居然直接把金印藏在了穆棠风身上。只要一触髮禁制,他就会被金印加持下的咒术锁住,到时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谢含玉不打算轻举妄动,他把金印放回「穆棠风」的额心里,让他站在门侧那里守门。 他把小穆棠风从怀里掏了出来。 穆棠风被放在了梨花木桌子上,他在桌子上桌下,一旁的盘装的糕点比他高上半截,鼻尖都是糕点的香气,他凑过去抱着糕点咬了一口。 味道还是平常的味道,只是他一小口只咬下来糕点的一小块儿,像仓鼠一样抱着一点点啃。 啃了一小点东西他就饱了,谢含玉端了一个碗上来,捏着他到碗里面洗澡,里面放着热水,把他剥光了放里面。 「谢兄,你不要一直盯着我。」 穆棠风捂住了鸟儿,小腿儿在碗里晃了晃,小脸抬起来看向谢含玉,眼里带着羞恼。 谢含玉笑了一下,戳戳他的脑袋,收回了视线。 洗完了澡,穆棠风用放在旁边的手帕擦干净身子,穿上谢含玉给他找的变小的衣服,由谢含玉捏着他到了床榻上。 「谢兄,我可以变回去再睡吗?」 现在这样睡感觉床榻好大,他万一夜里不老实朝着谢含玉滚过去,谢含玉一翻身,他要被压死了。 「不可以。」谢含玉把他放在了自己胸口,然后塞了进去,留个脑袋在外面。 穆棠风哦了一声,趴在谢含玉胸口上捏紧了谢含玉的衣襟,他一向听谢含玉的,谢含玉说不可以那就算了。 谢含玉感觉到胸口处传来轻微的唿吸声,心里莫名有些安心,目光看向窗外浮浮沉沉的天空,眼神邃暗幽深。
第86页 这呆子什么都听他的,怕是他说让他永远留在他身边,这呆子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会弯着眼扑进他怀里说一辈子不会离开他。 他心里有一些动摇了。 佛祖首徒,歷劫后飞升天界前途无量,无情无欲更无心,心怀三界,不需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牵绊。 这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是不应该留在凡界拘泥于小情小爱的。 谢含玉垂下了眼,看着怀里捏着他衣角睡着的小人儿,轻轻用手碰了碰穆棠风的脸。 烛光在房间里熄灭,烛台上落了一圈儿烛泪。 远边深蓝色雾霭的天空一点点浮现出鱼肚白,窗台上浮现出一层光影,牡丹枝叶上的露珠顺着枝子滴落下来,汇进了在泥地里。 谢含玉醒来后就把穆棠风捏醒了,穆棠风迷迷煳煳地睁不开眼,抱紧了谢含玉的手指,「谢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会儿再睡,吃点东西,今天玄机阁拍卖会开始了。」 穆棠风在水盆里洗漱完,又被谢含玉塞在了怀里,让房间里的「穆棠风」出去,他带着人去了玄机阁。 这日城里格外热闹,处处可见戴着壁篱遮面的人,他们衣着各异,脸上神情也不一样,目的地都是相同的,都等在玄机阁外。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玄机阁朱色瑞兽纹的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名女子,女子站在门边微微一笑,「请各位拿出玄机令,凭藉玄机令入内。」 「一块玄机令只可允一人进入。」 女子话音落后,并没有人立刻上前,他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隐隐预感到第一个进并不是好事。 没有人上前,女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早就料到了这般的局面,在门外耐心的站着,等着有人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中一名男子手里拿着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上前,他神色得意,「都不进去我就先进去了,金印一定是我的……」 他刚走到玄机阁门口,还未来得及把手里的玄机令递给女子,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闪过,刀刃在空中落下,砍掉了他拿着玄机令的那条手臂。 旁边戴着壁篱的男子把玄机令抢过来,手里又是一道银光划过去,「噗呲」一声插l进了那男子的喉咙里。 男子眼神惊恐,满脸不可思议,眼神一点点暗淡下来,倒在了戴壁篱男子的脚边。 深红的鲜血溅了一地,旁边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戴壁篱的男子把玄机令交给女子,然后直接进去了。 穆棠风看的目瞪口呆,不禁感到背嵴发寒。原来有人为了进玄机阁……居然这么的不择手段。 看来这个地方很危险,他揪紧了谢含玉的衣服,小声道,「谢兄,我们最后一个进去吧。」 谢含玉温声道,「不急,再看看。」 后面又有人接着进去,有许多同第一个一样的,没有玄机令直接上去抢夺,杀掉了原本有玄机令的进去。 还有的是比较厉害的,自己握着玄机令上前,碰到有人来抢,抢的人没来得及碰到人,就被弄死了。 谢含玉看人进去的差不多了,也跟着进去,把玄机令扔给了那守门的女子。身后有两道劲风袭过来,还没碰到他,就全部折返回去。 惨叫声传来,谢含玉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名妖族眼珠泛红的瞪着他,他想了一下,答应过穆棠风不随意杀人,于是指尖一闪,砍掉了那两名妖族的胳膊。 他伸手捂住了穆棠风的眼睛,「不许看。」 「这是他们先来伤我的,我还回去一下,不算过分吧。」 穆棠风看的心惊肉跳,「谢兄平日里在妖族也经常遇见这种事吗?」 谢含玉揉揉他的脑袋,轻声「嗯」了一声。 他说完穆棠风就不说话了,他轻声笑了一下,「怎么了?担心我?」 穆棠风闷闷应了一声,「我……我要是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就能保护谢兄了。」 「不需要你保护。」谢含玉啧了一声,「你少给我惹事就不错了。」 穆棠风听得撇嘴,不搭理他了。 拍卖会大厅里是一排排的座位,没有包间之说,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谢含玉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中间是搭建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张檀木雕漆桌子,后面掩着红色的帘布,顶上镶嵌的夜明珠微微发光,落下来光影在台上。 座位陆陆续续的坐满,台上的夜明珠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台子。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台子上的红布从中间掀开,走出来一名戴面具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衣服上印的是类似于婴鬼面具的图案,面具是白色的骨架,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整个人神秘又危险。 「感谢各位今日愿意来我玄机阁捧场,入我玄机阁内便是一视同仁,无论人妖,在玄机阁里便要遵守阁里的规矩,望各位见谅配合。」 女子又说了一些规矩,然后步入了正题,「接下来展示第一件展品,万妖碧鸾钗。」 红色的帘布再次被从中间掀开,走出来一名同样装扮的女子,她手中端着檀木托盘,上面的东西盖着锦布。 女子把锦布掀开,露出来里面的钗子。钗子流光婉转,泛着淡绿色的光,上面用鎏金点缀,细小精緻的青鸾映在上面,宛如朝夕间飞天揽月深海浮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第87页 接下来的展品一样样呈上来,以开出的最高价格出售,展品越到后面越难得,价格也越来越高。 「最后一样要呈上来的,是传说中的海棠金印,想必各位大多也都是为了金印而来。」 淡金色的海棠花瓣闪着圣光,金印在托盘上稳稳放着,女子开口道,「起拍价五万两黄金。」 谢含玉看了一眼台上的金印就收回了视线,站起了身打算离开玄机阁。 此次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看来他猜的果然没错。台上的金印是假的,客栈里那个「穆棠风」额间的才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把真的金印轻飘飘地放在穆棠风身上,对方显然是抓到了他的弱点,打算从穆棠风身上着手对付他。 「谢兄,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嗯,回去有事要确认。」 谢含玉出来的时候经过了玄机阁的后院,假山下面水流潺潺,清透的池水蜿蜒着向下流去,莲花亭亭玉立,在荷叶间若隐若现。 感觉到了水池底下传来的气息,谢含玉突然停下来脚步。 穆棠风趴在谢含玉怀里拧着眉,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给他的感觉很怪,又有些熟悉。 他还没开口,谢含玉叮嘱一句抓稳了,带着他身形一闪,到了水池底下。 周围的水光波光粼粼,像是鎏金沉淀在上面,水声浮动的声音响在耳边,谢含玉用了法术避开了水流。 他们到了水池底下,看清了池底的景象—— 只见底下的平地上,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铁笼,铁笼里面关着一只巨大的朱雀,朱雀全身火红,眉心里一道朱印,此时身上四处是伤口,鲜血顺着尾羽流了一地。 对上那双深色的眼眸,熟悉感扑面而来。 穆棠风一瞬间心里有了答案,笼子里关着的……是朱?。 谢含玉明白了,朱?这是在他们来妖城的那一天估计就被关起来了,这些天跟在他旁边的,是个冒牌的。 这下都说的通了……为何客栈里会有婴鬼,会有人要杀穆棠风,借着穆棠风来害他。 只是不知道是谁能不知不觉下的手,让他丝毫没有察觉。 谢含玉脑海里划过银玄那日多看了朱?一眼,想必那时候……就已经换了人。 「你这是……被搞了?」谢含玉的视线落在朱?的尾羽上,挑了下眉。 朱?瞪着他,下意识遮住了尾羽,嗓音里发出来一声嘶哑的低吼。 铁笼上面下的有禁制,谢含玉指尖一团妖气碰上去,立刻就被弹了回来。 穆棠风探出来脑袋看着,发现朱?似乎挺精神的,嘴里喋喋不休不停,虽然鸟语听不出来在说什么,不过他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肯定是在骂谢含玉。 谢含玉对着锁孔复制了一把钥匙出来,把钥匙和瞬移符扔了进去。 「禁制在水里不能开,我一动就会立刻触发和你关到一起。」 谢含玉啧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 钥匙和瞬移符都有了,朱?要是再出不来,就是真的废物了。 朱?尾羽蜷缩起来,狠狠地瞪了谢含玉一眼,把钥匙和瞬移符勾在爪子下面。 上方水流传来异动的声音,谢含玉看了一眼,留下了一句话,身形消失在原地。 「出去了在万妖门等我。」 第51章 爆发 水面波光粼粼,扬起来一道水花溅在半空中,顺着荷叶滴落下来,池里浮沉着许多道影子,远处的人影在假山下昏暗难辨。 朱?目光落在谢含玉身上,眉间朱印闪烁,手里一道藤蔓长鞭缠绕着妖气,在空中发出一声劲响,朝着谢含玉扬了过来。 鞭子所过之处,周边的荷叶莲花拦腰斩断,地面震动嗡嗡作响,妖气在空中缠绕在一起,形成了黑色的妖刃,割裂空气迎面而来。 谢含玉踩在水面上,墨发变成三千银丝,雾蓝色的眼眸倒映着「朱?」的身影,指尖握住了鞭子,轻轻一捏,黑色的妖气在空中退散,藤蔓碎裂成无数光点,消散在半空中。 「枳芜?」 眼前的「朱?」也褪去了伪装,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换成了一张病态苍白的脸,唇色发乌,红色的凤鸾长袍化为一身玄衣。 男子瞳仁极黑,耳朵尖尖,面容苍白俊美,像是黑妖林里出来的暗夜精灵。 枳芜咳嗽了两声,用手帕握住了嘴巴,唇色多了一丝鲜红,瞳孔幽深,「你去水牢里了。」 谢含玉挑了下眉,掌间窜出来一簇妖火,黑色的妖火灼烧起来,妖火转瞬之间化为一道妖刃旋转过去,枳芜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身形不断变化,藤蔓和妖火交织,水面荡漾开一圈圈的波纹,妖气缠绕在一起滋生出电弧来,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暗色。 假山上的石块掉落在地上,青砖裂开,荷叶花枝摇晃,淡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随着水流向下漂流而去。 穆棠风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襟,两人的身影在他面前不断变换,看的他眼花缭乱。 他看着枳芜手里的黑色藤蔓卷了过来,本来以为谢含玉会闪过去,没想到藤蔓在半空中分裂成了数段,其中一小段迅速地缠绕住他,把他拖了过去。 穆棠风身上被藤蔓死死地束缚住,面前视线一转,枳芜放大的脸在面前,他被枳芜握在了手里。 一道低沉的威压打下来,摇晃的树叶在空中静止,四周都变了天。妖刃裹着妖气过来,隔老远都能感觉到空气被割裂的细微声音,枳芜避开了无数道妖刃,站在了水池的荷叶尖上。
第88页 谢含玉眸中冰冷,指尖攥着一团黑色的妖气,「放开他。」 枳芜轻声咳嗽了两声,指尖点在穆棠风的额头上,穆棠风感觉到额心一道撕裂般的疼痛,他背后泛起冷意,还没反应过来,枳芜又捏着他朝半空中扔过去。 「你输了。」 他在穆棠风身上放了金印,只要谢含玉敢接,就等着去死吧。 风声在耳边唿啸,穆棠风脑袋发晕,看着远处谢含玉朝着他过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开口道,「谢兄,别过来……」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一点点放大,恢復了原来的样子。额间的黑印蔓延出来,妖气漫天缠绕,在谢含玉过来的一瞬间,黑色的雾气中金印浮现出来,朝着谢含玉的心口袭了过去。 谢含玉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脸,里面是一片担忧,即使知道了会对自己不利,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过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穆棠风看着深红色的鲜血溅了出来,金印映在了谢含玉的心口上,里面的无数咒印瞬间密密麻麻地向外爬,把谢含玉笼罩在其中。 身后似乎有妖刃再次旋了过来,穆棠风身体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谢含玉抱着他转身,鼻尖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妖刃从背后刺进了谢含玉的胸口。 谢含玉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银白色的髮丝染上了深红的血。 「谢兄——」 穆棠风瞳孔微缩,感觉心里像是被一根长针反覆挑着,拉扯着他的心脏一阵难捱的疼痛。他嗓间仿佛被堵住了,梗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指尖微微发抖,感觉到谢含玉靠在了他肩上,声音里打着颤。 「谢兄…」他口中反覆重复着这两个字,拽紧了谢含玉肩侧的衣角。 穆棠风心口仿佛被开了个洞,冷风透进来让他全身都变得冰冷。他眼前只剩下浑身是血的谢含玉,瞳孔逐渐失焦,脑海里是许多道声音。 都怪他……都是因为他……谢含玉又因为他受伤了…… 他太弱了……谢含玉永远都要因为保护他而分心…… 谢含玉流了好多血……肯定很疼吧……都怪他……他太没用了…… 声音迴响在他耳边,一遍遍的扩大,穆棠风目光落在远处的枳芜身上,心里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天地万物瞬间寂静无声,他扶着谢含玉,眉间金印闪烁。 这个人害得谢含玉受伤……杀了他……给谢兄报仇。 无数道金光从额心蔓延出来,空气中仿佛迴荡着一声声的慈悲低吟,漫天的妖气散尽,枳芜手里的藤蔓碎裂,手中的妖刃也跟着消弭,他瞳孔微缩,跪在地上吐出来一口鲜血。 穆棠风周围佛光万丈,眼眸睥睨着仿佛容了万物,眉眼里带着悲悯,又仿佛冷漠至极,看着枳芜宛如在看一粒沙尘。 远处钟声阵阵,万千神佛呢喃,世间在这一刻都变得渺小,白光骤亮。 金光笼罩在枳芜周围,眼看着要把枳芜撕裂粉碎,耳边细微的风声传来,远处金光被定格住,穆棠风勐然清醒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金光化为光点散了去。 他看着面前的谢含玉,轻声道,「谢兄……」 谢含玉眼眸幽深,伸手摸了摸穆棠风的脸,嗓音像是浸了血的裂帛一样嘶哑。 「棠棠……长大了。」 谢含玉指尖挥出一道妖刃朝着枳芜卷过去,带着穆棠风身形消失在原地。 枳芜还跪在地上,黑色的瞳仁翻涌着深色,避开了谢含玉的妖刃,指尖在地上沾了血,扶着一旁的树缓缓站了起来。 水池底下的牢笼传来异样,水面漾出来一圈圈的波纹,莲池都跟着枯萎了下去。 枳芜目光落在水池深处,咳嗽了两声,轻声呢喃,「想离开吗……」 水下。 朱?在笼子里化为了人形,握着钥匙去开笼子上的锁。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总是对不住锁孔,间隙间抬眸朝前面看了一眼,看清远处的人影后,手指一颤,钥匙直接落在了地上。 冰冷的钥匙碰撞在铁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在地上在笼子前磕碰了两下。朱?连忙伸手去够,还没来得及碰到,一只枯瘦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把钥匙捡了起来。 枳芜指尖勾着钥匙,抬眸朝他看过去,墨色的瞳仁里深沉,语气凉凉,「你想走?」 朱?额头冒出来冷汗,对上那张俊逸苍白的脸,下意识地往后退。 「哪有人愿意一直待在水牢里的……我要出去。」 「不想呆在这儿?」枳芜伸手一挥,把朱?身后藏着的瞬移符拿了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把瞬移符捏碎了。 「你……」朱?气的心口疼,看着枳芜冷声道,「你有完没完,你能关我一时,等我出去了一定……」 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枳芜咳嗽了两声,唇角勾起来讽刺的笑意,「等你出去了如何?要杀了我吗?」 「你这个人,真是没有心。」枳芜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悲凉,神情似是在回忆似是在可惜,一字一句道,「我就不应该心疼你……应该早些折断你的翅膀,把你关在笼子里,打碎你的三千傲骨,让你像以前一样,每天只能求我帮你。」 朱?瞳孔微微睁大,脑海里闪过来一些记忆碎片来,那些昏暗的、模煳不清的想要掩埋遗忘的记忆,在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来。从记忆角落里钻出来的恐惧感密密麻麻的袭遍他全身,他瞬间脸色苍白。
第89页 「枳芜,不可以……」 朱?看着男子朝他走过来,下意识地向后退,身体循着记忆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指尖摩擦在地上出了血,背后靠在了笼子上,退无可退。 枳芜走进了笼子里,欣赏着他的挣扎,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我为了你杀尽全族……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朱?浑身血液冰冷,脸色苍白如纸,四肢仿佛僵硬的都不能再动,瞳孔微微失焦,陷入了回忆里。 青鸾与朱雀一族,当年青鸾并非陨落,而是青鸾的太子被朱雀送来的质子引诱,甘愿堕为尸妖,屠戮了自己全族。 送来的少年被青鸾太子锁在笼中上千年,少年忍辱负重,不知在笼中度过了多少个夜晚,最后重伤青鸾太子逃了出来。 逃出去的那日夜间星辰闪烁,月色洒满银河,像是沧海遗珠镶嵌在深蓝色的缎带上,晚风拂面而来,仿佛吹散了所有笼罩在他身上的晦暗污浊。 他在夜色尽头看到了天光,光影落在眼角,一路照耀进他心里。 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枳芜便是青鸾太子,而他,是当年被送去的少年。 本来以为那段记忆自己已经忘记了,结果这人一提起,就把镜花水月的表象粉碎的彻底。 「这辈子,我都不会对你放手的。」 …… 谢含玉带着穆棠风瞬移到了千里之外,他身上染了许多的血,金印专门克他,又被加了咒术,如今瞬移已是用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唇角处溢出来血丝,脸色泛白,眼前带着重影,晕倒在了穆棠风身上。 穆棠风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心里有道声音催着他赶紧起来,外面还存在很多危险,不能把穆棠风丢在这里。 耳朵嗡嗡嗡的,心口又疼了起来,声音一点点的变小,谢含玉意识逐渐消散,攥着的手指一点点松开。 晕倒前的一刻谢含玉在想,怎么可以……把他丢在这里。 「谢兄……」穆棠风微微睁大了眼,指尖抖着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谢含玉苍白的脸色,感觉心里闷闷地疼。 他又推了谢含玉两下,见人没有反应,手指探过去,发现还有气息才稍稍安了些心。 穆棠风看了眼周围,大概猜到了谢含玉是怎么想的。他把谢含玉放在背上背起来,抖着的指尖攥紧了衣角,眨了眨眼把酸涩感压下去。 他一开口,嗓音几乎染上了哭腔,嘶哑哽咽。 「谢兄……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6 12:34:14~2020-06-27 23: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氟西汀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猪肉降价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嘤斯坦 10瓶;?_?&-_- 3瓶;白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改变 穆棠风背着谢含玉往山底下走,从半山腰上看,山底下似乎是一座村子,云雾下屋顶林立,砖瓦叠在一起,人家并不算多。 他辨不清方向,靠直觉选了一条看起来下山最近的路,黑靴踩在枯木枝上,树木落下来影子,枝叶随风微微晃动。 「谢兄……我有些不想去京州了。」 「殿试很重要…但是那边好像更危险,我不想让谢兄再受伤了……」 「我们去找个偏僻的小镇,把我奶娘接过来,奶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穆棠风脑子里一团乱麻,语气有些语无伦次,磕磕绊绊地不知道在讲什么,面前的路也没有看清,只是依照着本能要先带谢含玉下山。 只要谢含玉能够醒过来……去不去京州都无所谓了。他的什么荣辱梦、梦寐以求的殿试第一,相比于谢含玉的性命,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 山上多碎石枯枝,穆棠风又没有注意脚下,背着人身形并不灵活,在半山腰的转角处一块石头凸起,他这么一绊,整个前倾向下翻滚。 耳边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草丛里的荆棘撕烂衣服钻进皮肉里,有温热的血流出来。穆棠风护着谢含玉,在草丛里滚了几圈儿,后背磕在了石尖上,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指尖都在抖,比起来心里闷闷的钝痛,身体上的疼痛仿佛都已经麻木了。 「谢兄,对不起。」 穆棠风看着谢含玉苍白的脸,从地上撑起来,手臂托着谢含玉把人扶起来,抬起来的时候失了力,好几次都又放了下去。他咬紧了牙,骨节微微泛白,把谢含玉放在背上,起身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继续走。 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蜿蜒了一路,在地上凝成暗沉的深色。 穆棠风这回注意了脚下,害怕再把谢含玉摔下去,他走的越来越慢,一直到了山脚下,天色都暗了下来。 天边的落日留下来一抹余晖,绯红色的云彩把夜暮分裂成了两半,一部分仍是白昼,另一部分是漫天的锦蓝。 这几日凡间过节,村子前还有卖东西的,现在正在收摊,穆棠风看到了有卖壁篱的,把谢含玉扶着放在了树下。 「谢兄,我去给你买壁篱……你的耳朵让他们看见了不好。」 穆棠风朝着摊贩过去,脚步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走到了卖壁篱的小贩那里,掏出来银子给了小贩。
第90页 拿银子的时候手指好几次都握不住,穆棠风沖小贩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把银子递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是笑了的,实际上他唇角僵硬,微微扬起来一点点,神情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小贩看着他一身血,联想起来的不是什么好事,鄙夷地看着他,让他自己挑一件壁篱。 穆棠风随手挑了一件,拿着壁篱加快了脚步,担心谢含玉,一直在树底下看到了人才稍微慢了点。 村子里人多,他们留下来容易生事端,穆棠风目光看向远处村外的一户人家,把壁篱给谢含玉戴上,背着人过去了。 到了人家门口,烟囱里油烟裊裊,穆棠风腾出来一只手敲了敲门。 他提前把银子拿了出来,等听到脚步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里面的人把门打开,是一个老头,老头眉眼锋利,上下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谁啊?有事?」 穆棠风组织好预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您别害怕,我背着的是我兄长。我和我兄长在路上遭了匪劫,他现在重伤生死未卜,途径此地,想请您收留我们一晚……我们还剩下些银子,可以当房钱,明日我们就走。」 他把银子递了过去,害怕老头不同意,又开口道,「我们俩住一间屋子就可以了,明日一早就去城里寻医……不会待太久的。」 老头心里动摇,打量了穆棠风良久,最后接过了银子,给他让开了地方。 「只能待一晚。」 穆棠风松了口气,背着谢含玉小心翼翼地进去了,由老头领着到了一间屋子前,他向老头道了谢,进了屋子里。 里面一看便是客房,只简单的收拾了下,穆棠风把谢含玉放在床榻上,看了一眼房门,把门闫上了。 他坐在床榻边上,感觉小腿一阵抽疼,掀开裤腿看了一眼,才发现小腿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荆棘划出来一条长而深的血痕。 鲜血顺着汨汨流出来,沿着白皙笔直的线条浸透雪白的袜子,粘合在一起,轻轻撕开的时候连着皮肉拉扯,仿佛筋脉都在跟着被拽出来。 穆棠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条,在腿上轻轻缠了一圈儿。 旁边的烛光燃着,烛泪顺着滴落下来,映照在床榻上谢含玉的侧脸,眼睑下落了一道阴影。 穆棠风用剪刀剪开了谢含玉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谢含玉的伤口,发现金印还嵌在谢含玉心口上,黑色的符咒密密麻麻地不停冒出来,血腥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饶是他不懂得医术和妖法,也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先把金印取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如今外面已经夜深,大夫不知道去哪里找。但是如果不去找,他又担心谢含玉的伤势会更严重。 穆棠风从床榻边上站起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老头的声音透过门缝。 「你出来吃点东西吗?晚上饭做的多。」 穆棠风想着正好去问问老头附近有没有大夫,应了一声开了门,向人道了谢。 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枣树,枣树下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是白生生的馒头,几道小菜和碗粥。 桌旁坐着一名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扎着双丫髻,小脸圆乎乎的,正握着汤勺在喝红枣粥,看见穆棠风,睁着乌黑的眼珠好奇的看着。 老头把粥碗递了过去,又放了一个馒头在上面,瞅了他一眼道,「吃吧。」 穆棠风握着汤勺,又道了谢,喝了一口粥。 他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就放下了汤勺,问道,「老人家,这附近有大夫吗?我想今天夜里……先给我兄长看看伤。」 「有是有,不过那大夫怪得很,不给外乡人看病,你要是想看,还是明日里去城里另找。」 穆棠风拧了拧眉,又问了去城里怎么去,老头如实的告诉他了。 晚风带着湿润的凉意,老头看了一眼天色,嘟囔道,「后院囡囡的衣服还没收咧。」 说着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对穆棠风道,「你记得把粥喝完,莫要浪费了。我去后院儿看看。」 穆棠风看着老头的身影消失,盯着碗里的粥,感觉胃里一阵翻涌,不过想着自己得保持体力,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 小女孩儿看着他一脸惊奇,大眼睛瞪大了,又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粥,蔫蔫地撇了撇嘴,一勺勺的继续喝。 天空阴云密布,压在顶上遮住了繁星,风声唿啸起来,枣树叶子被吹的沙沙晃动。云层密布碰撞在一起,一道银色的电弧乍起,映亮了半边天空,发出「轰隆」一声雷鸣。 穆棠风突然听到了他房间的方向传来一声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石椅上起身,加快了脚步,小腿上的伤口还没癒合就又裂开,血色浸透了布条。 闪电照亮了半边门侧,他从外面看清了屋里的景象。床榻上谢含玉发上的壁篱掉落在地上,一双狐耳露出来,银白色的髮丝散落在身侧。许是受了雷鸣的影响,身后的尾巴也冒出来了,白色的毛茸茸垂落在地上,一眼看过去便知是一只狐妖。 老头退后了好几步,虎视眈眈地看着床榻上昏迷的狐妖,从门后面颤巍巍地拿起来斧头,朝着床榻一步步走过去。 「别碰他!!!」 穆棠风瞳孔微缩,连忙推开了门进去,身形挡在了床榻前,阻止老头继续往前走。
第91页 老头瞪着眼,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语气恼怒,「你让开!!莫要受妖物蛊惑了!!看清楚了!!上面的是狐妖,不是你的兄长——」 穆棠风脸色苍白下来,握着袖口微微发紧,「他是狐妖……但是不害人的。」 「求您不要伤害他。」 「原来你知道他是狐妖!!?」老头拔高了声音,「赶快让开!!妖怪怎么可能不害人!!趁他没醒现在了结了他!!」 斧头在空中扬起来,折射出来银白色的钝光,老头语气不容置喙,「不让开一会儿我连你一起解决了。」 外面雷鸣声不断,乌云碰撞在一起,轰鸣后的闪电在墙面上映出光影,折射在老头的脸上,枯藁褶皱的脸上神情狰狞。 穆棠风的心里反倒一点点的平静下来,他眼角扫到了角落里偷看着他们的小女孩儿,袖中银白色的匕首微紧,心里有了决定,朝着小女孩儿扑了过去。 怎么可能……谁都别想碰谢含玉一根手指头。 无论是谁。 银白色的匕首在夜暮中冒出来寒光,穆棠风神情冰冷,匕首抵上了小女孩儿细嫩的脖颈。 「你敢碰他试试。」 第53章 抉择 「噼啪」一声,雷鸣声震天,瓢泼的大雨落下来,珠丝一般砸在砖瓦上,雨珠连线纷纷扬扬,空气里的湿气顺着门窗透进来,外面的风颳的木窗来来回回嘎吱作响。 闪电映亮了穆棠风的半边脸,他额头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那双清澈的眼眸变得深沉,面色苍白眼珠漆黑,神情晦暗不明。 冰凉的匕首抵在小女孩儿的脖颈上,小女孩儿瞪大了眼,吓得哭了出来,伸出小手要去够老头的衣角。 「呜呜呜……爷爷!!」 老头没有想到穆棠风会来这么一手,手里的斧头险些没有握稳,神色焦急,扬声道,「你放开囡囡!!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这么恩将仇报!!什么烂人!!放开我孙女!」 烂人—— 穆棠风握紧了匕首,这两个字像是长针一样插进他心里,毁灭了他以前所有受过的赞美称誉,两个字简简单单地概括了他如今的所作所为。 罢了……烂人就烂人吧。他以前做好人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报。 他看了一眼窗外,骤雨很快就停了,乌云密布在一起,月色隐隐透了出来。 「去把大夫叫过来。」 穆棠风用匕首的刃尖碰了碰小女孩儿的脖颈,小女孩儿立刻哇哇大哭起来,「爷爷救我……呜呜呜……」 「囡囡——」 眼看着老头放下斧头要过来,穆棠风连忙后退了两步,手指放在刃尖上抵着,轻微一划,指尖的鲜血顺着小女孩的脖颈流下去。 「别过来,不想让我对她下手,就快点把大夫带过来。」 看起来像是小女孩儿的脖颈被刀刃划出了血,老头瞪直了眼,斧头「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着急道,「你别动囡囡,我现在就过去!!」 如今除了听穆棠风的,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囡囡在他手里。 老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雨幕已经停了,枯瘦的手微微颤抖,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眼睛发红,颤声道,「求求你,别动囡囡。」 穆棠风垂下了眼,看着老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把刀刃换了个面,换成刀背抵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还在抽泣,穆棠风看了一眼床侧上的人,发现谢含玉眉心皱了起来,低声对小女孩儿冷冷道,「闭嘴,不许哭。」 小女孩儿又打了一个哭膈,被他吓到了,睁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烛光倒映在房间里,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老头撑着伞,后面跟着一名提着药箱的大夫。 大夫看了一眼穆棠风,明显被吓了一跳,路上老头显然是给他说过了,他看了谢含玉一眼为难道,「我只会给人看病,不会给妖看啊。」 穆棠风,「不用你看,只需要把他心口上嵌进去的东西取出来便是。」 老头关心着他孙女,在一旁劝道,「老陈,你直管取便是!!我孙女的命要紧啊!!」 「这……」大夫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犹豫了一下道,「我试试吧。」 老头又看了穆棠风一眼,担忧地看了一眼囡囡,对穆棠风道,「治好了就赶紧放了我孙女……」 穆棠风点头,盯着大夫,看着大夫把谢含玉衣服掀开,露出来依然往外渗血的里襟。 大夫看了一眼伤口,显然接惯了伤患,开口道,「幸亏没碰到心脏,还有救。」 他从箱子里拿出来匕首和银针,戴上了白色的编织手套,对穆棠风道,「这金印嵌得深,能取出来是能取出来,但是他能不能醒就看造化了。」 穆棠风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你去烧点热水过来。」陈大夫叫了老头一声,老头迟疑了一会儿,推开门出去了。 穆棠风一直在旁边看着,老头没一会儿端了热水过来。陈大夫用剪刀剪开了谢含玉的衣襟,在烛光下对准了金印,匕首刃尖一挑,深红的血顺着流出来,金印「啪嗒」掉落在地上。 陈大夫用银针放在火光上炙烤,然后立刻撒上止血粉,对准伤口缝合起来。 彻底弄完已经是在半夜了,穆棠风把陈大夫和老头一块儿赶了出去,小女孩儿也跟着推出去,闫紧了房门。
第92页 他看着谢含玉的伤口已经开始自己癒合了,稍微放下了心,听着门外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大锭银子。 防止出什么意外,他从后窗背着谢含玉连夜从老头家里出去了。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丝刮在身上带着凉意,穆棠风在谢含玉身上系了一件外袍,背着人沿着山路往山上走。 他们要是不走,老头说不定会带村里的人过来,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小腿上的伤口进了寒气,传来一阵阵抽疼,穆棠风脸色微微泛白,膝盖走一步抖一会儿,背着谢含玉到了下山时路过看到的一处洞穴。 他的墨发被淋湿,和谢含玉垂下来的银白色的髮丝交织在一起,到了洞穴前从怀里拿出来火摺子点燃了,照亮了半边山洞。 地方虽然很小,但是是背着雨的,风也刮不进来,里面还有铺着的干稻草,像是给路人避雨的地方。 穆棠风用外袍铺在稻草上,然后把谢含玉放了上去。他临走时找陈大夫买了些伤药,小腿上的伤不处理,他害怕到时候会更严重。 现在不能受伤,他还要照顾谢含玉。 穆棠风一手拿着火摺子,坐在稻草上,一手撩开了裤腿,用手帕擦干了血,药粉撒上去,然后一只手绕着绷带,把伤口缠住。 外面雨幕辽阔,远山在夜晚霭霭地看不清楚,雨丝沖刷着山上的草木,枝叶上的雨滴顺着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浅浅的坑洼。 穆棠风看着谢含玉苍白的脸,伸手碰了上去,低声呢喃,「谢兄,你什么时候会醒呢。」 他眼睑积了一层重影,困意上涌,揉了揉眼睛,靠着石墙睡了过去。 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雨声,在他睡过去后,地上的谢含玉缓缓睁开了眼。 谢含玉雾蓝色的眼眸睁着,盯着山洞顶部看了一会儿,看向一旁的石墙上靠着的人,伸手摸了摸穆棠风的脸,把外袍盖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点在穆棠风的额头上,额间的金印浮现出来,隐约可见是一株金莲,金莲熠熠生辉,只是如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谢含玉脸色苍白,指尖溢出来一缕黑气,覆在穆棠风小腿上的伤口,在上面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黑色的膜。 功德录在半空中浮现出来,里面金色的大字在他眼前不停地晃,似乎是在警告。 谢含玉垂下了眼眸,嗓音嘶哑,「他现在睡着了,不会知道的。」 功德录翻了一页:心意已决,莫要反悔才是。 穆棠风怕冷,淋了雨本身就湿寒,忍不住地往外袍里缩,眉心皱在一起,脸上看上去疲惫又怠倦。 谢含玉看的心疼,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把穆棠风身上的衣服酝干。 他拿着功德录去了角落里,本来一道金印不至于伤他多重,他顶多睡一个时辰就能缓过来。但是功德录把他神魂拉了出来,他才会一直陷入昏迷,伤口也受金印影响癒合不了。 功德录浮在半空中,上面的金字不停涌动,谢含玉看完了,回头深深的看了穆棠风一眼,开口道。 「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功德录维持着浮动在半空,金光闪烁了许久,然后暗淡了下去,消失在半空中。 谢含玉坐在穆棠风的对面,目光细细的描绘着穆棠风的脸,感觉心口有些疼。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还能感觉到缝合处的线。 万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上下没有着落点,像是有什么东西,他抓不住,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松开了。 谢含玉银白色的髮丝散在身侧,他眸中一直映照着对面人的身影,一直到天边夜色消散,鱼肚白和绯红云层一点点的浮现出来,照亮了山洞。 光线洒在对面人的侧脸上,穆棠风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里微微迷茫,等到看清了人后,瞬间睁大了双眼,朝着谢含玉扑了过来。 「谢兄!!!」 「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含玉把人接了个满怀,下巴蹭到了穆棠风的发顶,温声道,「方才才醒的。这两日辛苦棠棠了。」 穆棠风鼻尖里都是谢含玉身上的气息,他抱紧了谢含玉,撇嘴道,「谢兄,我好担心你,幸好你醒过来了。」 「都是我不好,总是要让你花费精力保护我。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穆棠风说着说着鼻尖涌上来酸意,「谢兄,我们不去京州了好不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我奶娘接过来,以后只有我们三个人……」 谢含玉看着穆棠风眉间缠绕的黑气,伸手不动声色地把黑气散了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京州还是要去的,棠棠要好好参加殿试才行。」 「我陪着棠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7 23:20:10~2020-07-02 13:2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酸枣糕 10瓶;曼雀 8瓶;爱嘤斯坦、猪肉降价了吗 5瓶;白日 4瓶;karen、浮云、梦一样的梦、雪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京州前夜 穆棠风闻言捏紧了谢含玉的衣角,开口道,「可是……京州也有许多妖族…不是说当朝太子座下有九柱妖灵的吗……我害怕谢兄再出事。」
第93页 「不会的,棠棠放心。」谢含玉目光落在他肩侧上的星点血迹上,把人抱着放在了腿上,「衣服脱了,我帮你看看伤。」 穆棠风坐在他腿上,面上红了些许。外面如今是白日,这山洞又浅,路过的人一眼便能看到。 谢含玉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所想,伸手一挥,山洞被一层暗色的结界笼罩,只透出些许细碎的光。 「我身上没有多少伤……」穆棠风刚说完,脱衣服的时候碰到了肩侧上,伤口被撕扯着传来疼痛,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含玉微微拧眉,握住了他的手腕,「笨手笨脚的,别动了,我帮你脱。」 穆棠风低下了头,小小声道,「谢兄,我昨天做了坏事。」 锦蓝色的衣袍脱下来,谢含玉一点点帮他褪去里衣,看着他背上的伤口,用手帕把血迹擦干净。 「我知道。」谢含玉把药膏涂上去,看着他道,「我都听见了。」 「棠棠是为了我……」谢含玉的目光落在穆棠风眉心若隐若现的黑气上,改了口,「确实是做错了,以后不能再威胁人。」 笼罩在莲印上的黑气一点点消散,穆棠风呆了呆,看着谢含玉微微出神,「谢兄…你……」 以前的谢含玉可不会这样,不过穆棠风一向听他的,此时点了点头,「谢兄说得对。」 冷白的皮肤上映出来一道道伤痕,谢含玉抹了药膏上去。药膏微微冰凉,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啃噬的疼痛,穆棠风身形一颤,背后的蝴蝶骨凸出,更加抱紧了谢含玉,整个人缩在了他怀里。 他墨发散在身侧,背嵴线条凌厉婉蜒,指尖用力揪紧了谢含玉的衣角,小小声道,「谢兄…好疼。」 「一会儿就好了。」 谢含玉眸色转深,嗓音低哑,「棠棠,别抱这么紧。」 穆棠风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眸里带着疑惑,随即感觉到了什么,白皙的耳垂一点点变红,埋在了谢含玉怀里。 药膏是淡绿色的,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涂在伤口上后没一会儿就癒合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白疤。 谢含玉重新给他找了一身衣服,亲自给他换上,银白色的金边海棠纹长袍,捏了个净决,帮他把墨发束成冠发散在身后。 「谢兄,我们现在去哪儿?」 谢含玉又变成了墨发黑眸的模样,拉着他出了山洞,启唇道,「京州。」 「不回去了吗?」 谢含玉,「朱?一时半会儿可能出不来,先去京州,等你殿试完再说。」 离殿试还有两个多月,正好够他们赶到京州,然后提前做准备。 谢含玉手里捏着一道妖风,揽着穆棠风身形化作光点飞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最近的城镇里。 城门外,程一戴着斗笠,正坐在一辆金尖马车上,远远的看到谢含玉和穆棠风,从马车上下来,给两人让了位置。 穆棠风上了马车里,里面比之前又添了许多物件,角落里燃着薰香,座位宽敞铺了许多层鹅绒毯,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糕点和瓜果。 他随手拈了一块儿糕点,热乎的金丝蜜饯糕,甜丝丝的,在唇齿之间融化开来。 谢含玉掀开帘子进来,坐到了他旁边,顺手把他嘴边的碎屑拈掉了。 马车晃悠悠的向前行驶,窗旁的帘子被吹起来,城镇一点点的远去,路边的簪花树枝叶子飘落在地上。 凉风顺着吹进来,穆棠风闻到了些许雨水后的清凉气息,他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一杯茶,感觉到了困意。 穆棠风粘粘煳煳的抱住了谢含玉的脖子,眼睫阖上了,小声道,「谢兄,我睡一会儿。」 谢含玉搂着他,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 「睡。」 穆棠风趴在谢含玉怀里睡过去,马车里燃着薰香,裊裊的浮在半空中,随着风吹进来消散。 他睡了没一会儿,感觉到身体里蔓延出来一道灼烧感,酥l麻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身子忍不住的发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穆棠风睁开眼,手里还捏着谢含玉的衣角,唿吸之间带着灼热的气息,「谢兄,好热。」 「热?」 谢含玉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在他手腕上握了一下,发现穆棠风身上烫的很。有密密麻麻的咒印从手腕和脖颈上冒了出来,在他脖颈上形成了一圈黑色的咒枷。 「是情蛊……棠棠忍一忍…到客栈就好了。」 黑色的咒文在他皮肤上灼烧,穆棠风看着谢含玉的薄唇在他面前张张合合,话音带着回音一直在耳边迴荡,心里感觉到一阵空l虚难耐。 他脸色绯红,眼眸里晕了一层水光,勾紧了谢含玉的脖子,咬唇泄出来一句气音,「热……谢兄……好热…」 越靠近谢含玉,仿佛能缓解身上的燥热,他像是一滩水,整个融在了谢含玉身上,磨磨蹭蹭地自己想要去找能疏解的法子,对着谢含玉的下巴一通乱啃,笨拙地咬上了那张唇。 平日里都是谢含玉亲他,他受着便是,如今他主动,不得章法的只会去舔谢含玉的唇。 谢含玉避开了他的吻,漆黑的眼眸墨色翻涌,嗓音低沉,「棠棠,现在还在车上……」 穆棠风哪里听得进去,他手腕被握住,哼哼唧唧地要挣开,潋滟着水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谢含玉,突然凑过去喊了一句,嗓音软糯糯的。
第94页 「谢兄…好哥哥…你先松开我……」 中间的两个字像是婉转的勾子一样,尾音微微上扬,他眼眸微微弯着,看着谢含玉一脸的清澈无辜。 谢含玉握着他的手腕陡然收紧,气息变得危险起来,他食指捏着穆棠风的下巴,粗砺的指腹覆在了他的唇上,垂眸道,「谁教你的……这么会招人……嗯?」 指腹磨在柔l嫩的红唇上,穆棠风眼尾泛红,脑子被咒文烧的迷迷煳煳,只知道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角,又蹭了上去。 这次谢含玉没打算再惯着他,黑色的结界落了下来,唇齿兇狠地覆了上去,把穆棠风抵在了墙上,指尖握着他的脚踝…… 银白色的衣袍落在地上,上面的金丝海棠折射着光,马车里摇摇晃晃,从车厢里传出来几声破碎的低吟。 桌上还有许多瓜果,谢含玉餵穆棠风吃了一种妖族的玄异果,这种果子长的很粗,圆乎乎的,里面都是果汁。穆棠风嘴巴里塞不下,撑得红唇被迫张着,费劲地才含进去一点点,眼睛红通通的,谢含玉一点点的帮他推进去,里面的果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棠棠听话…都喝了……一滴也不许剩。」 谢含玉眸色深沉,把果子全部塞进去,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许这么叫别人…听到了吗?」 穆棠风说不出话来,委委屈屈地垂着眼角,谢含玉越看他这样,越是想欺负他,又从桌上拿了一串淡紫色的葡萄。 葡萄的汁水顺着滴落下来,穆棠风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角,白皙的耳侧一片深红,咬着唇控诉地看着谢含玉。 马车没一会儿到了客栈前,他们要在这里待几天,然后直接到京州。 夜色笼罩下来,帘布被掀开,谢含玉抱着人下来,看了程一一眼,接了门牌上楼。 穆棠风身上的咒文不断的扩大,他拽紧了谢含玉的衣襟,朦胧湿润的眼眸睁开,唇色鲜红微肿,低声说了两个字。 他又羞又恼,头一次骂人,骂的也是绵软无力,像是在谢含玉怀里撒娇一样。 谢含玉似乎是笑了一下,上楼后径直到了房间里,把穆棠风放在了床榻上。 淡色的床纱落下,里面露出来一只冷白抓长的手来。那只手攥紧了床侧的锦被,淡红色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烛光若隐若现,那只手的主人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指尖微微颤抖,拉扯着锦被微微变形,手腕上的青筋微微凸出来,很快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一会儿,另一只大手扣住了那只手,十指相扣把它抵在了锦被上。 …… 穆棠风这几日都过的迷迷煳煳的,一连数日,他都没在床上下来过,谢含玉似乎是在这边有什么事,一直耽误着,不愿意去京州。 他身上都是印子,每一处都是,淡红色的层层叠叠成了青紫,软绵绵的全身没有力气。谢含玉每天帮他洗澡,一寸寸的洗干净,然后抱着他去吃饭,一勺一勺地餵他,什么事都要替他做,把他当成了小孩子一样对待。 「谢兄,我自己可以。」 穆棠风抗议了许多次,谢含玉压根不搭理他,把他抱在怀里餵他喝粥,吹凉了才餵他,然后吃完饭在床榻上给他讲话本。 谢含玉偶尔在书案上坐着,拿着硃笔垂眸看着铺平的纸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迟迟没有动笔。 穆棠风盯了许久,窗外的南风吹进来,散了一室冷香,他看着谢含玉提笔写了几个字。 然后谢含玉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复杂,似是带着一些不舍、一些难过,还有一些无可奈何。 第55章 京州 穆棠风睁开眼来,轻轻一动,身上传来了难言的疼痛。他感觉到身侧谢含玉的目光,抿紧了唇,「谢兄,今日……再不走就要晚了。」 其实并没有晚,但是谢含玉天天这么闹他,他实在消受不住。 话音落了没有回应,穆棠风顺着看过去,对上了谢含玉漆黑幽深的双眼。 这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然而此时里面却没了平日里许多的温柔缠绵,只剩下一片冰凉的冷漠……还有几分探究之意。 穆棠风愣了一下,唤他道,「谢兄,你怎么了?」 他露出来的冷白手腕上凝了一圈儿青紫,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儿好的地方,谢含玉的肩膀上还有几道深红色的抓痕,可见他们这几日在床榻上多么的激烈。 谢含玉若有所思地上下看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下来了,嗓音冷冷,「无事,今日便出发,你收拾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穆棠风对于谢含玉突然冷淡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又怎么生气了。 他拽住了谢含玉的一角衣袍,谢含玉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扫过来,眼底一片暗沉。 穆棠风小声道,「我身上疼……谢兄…你帮我穿衣服。」 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圆润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拽着谢含玉的衣角,眼里盛着笑意。 谢含玉盯着他看了许久,对上这双眼睛,心里莫名浮上一抹厌恶,他握着穆棠风的手腕让他强行松开。 「自己穿。」 穆棠风看着谢含玉冷冰冰的模样,微微睁大了眼,唇角撇了撇,收回了手。 他衣襟还有些敞着,冷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映满了吻痕,唇角也还是肿l胀破的,此时垂着眼,显得可怜兮兮。
第95页 谢含玉心里莫名更加烦躁,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穆棠风没想到谢含玉真的走了,他气鼓鼓的自己撑着床站起来,两条腿都还在打颤,腿抬起来的时候脸色一白,指尖拿着鞋袜套了上去。 他穿衣服穿的慢,等他收拾好了从楼上下来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程一和谢含玉在楼下,谢含玉靠着马车,远远的看见他了,眉心微拧,「怎么这么慢?」 穆棠风走路姿势怪异,基本上走一步就要停一步,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听到谢含玉这么问,他拽紧了行李的一角,心里闷闷的生起气来,看了谢含玉一眼,自己上了马车。 为什么这么慢?因为谁他心里不清楚?做什么这么凶? 穆棠风上马车的时候身形有些不稳,斜了谢含玉一眼,发现谢含玉压根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他心里更闷了,咬着牙自己上去了。 上了马车扶着车壁缓了好一会儿,穆棠风掀开车帘进去了。 谢含玉跟着进去,他坐到了穆棠风的旁边。 穆棠风见他坐下来,自己挪了挪位置,抱着行李坐到了角落里。 谢含玉啧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漆黑的眼眸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即便座位上垫的有好几层软垫,穆棠风还是感觉很疼,他抱紧了行李,又往角落里钻了钻,脸色苍白如纸。 谢含玉看了一眼,见他一直不停乱动,心里又烦躁起来,出声道,「再乱动滚下去。」 他一觉睡醒了,发现自己睡了人,一路上的记忆也全都有,那些和穆棠风相处时的记忆再脑海里浮现,他只感觉到荒谬。 谢含玉上下又打量了穆棠风一遍,感觉这书生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也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眼睛瞎了才看上的? 看着记忆里的自己把人捧着当宝,他心里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眼旁观。再看穆棠风,心里非但没有怜惜之意,反倒感觉厌烦。 本来说按照功德录所说的报了这书生的恩情,如今自己和他搅到了一起,恩也报的差不多了,得想办法赶紧把人甩了才是。 朱?如今还在妖城等他,枳芜还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干净,他可没功夫跟这书生去纠缠。 穆棠风听了谢含玉的话,眼眸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唇线绷紧,盯着谢含玉看了好久,对上那双漆黑冷漠的双眼,低头垂下了眼。 他指尖攥紧了一旁的软垫,不知道谢含玉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像变个人一样。 难不成是自己又惹他生气了? 穆棠风想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是哪里惹他生气了。如今他也没心思去哄,打算先晾着谢含玉,等到了地方再哄哄。 这般想着,马车轮子从碎石上碾过去,车里一阵晃动,脆弱不堪的地方被来回针扎一样,穆棠风疼得眼前发黑,脑袋里一阵晕眩。 他害怕谢含玉生气,没有再乱动,紧紧地拽着车上的软垫,在马车转弯的时候向前仰去。 怀里的行李散了一地,脑袋磕在地面上,穆棠风指尖动了动,疼得晕了过去。 谢含玉看了一眼,没有上前扶的意思,对上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心道一声麻烦,移开了视线。 马车在下午的时候到了京州,穆棠风一直在车上躺着,谢含玉看了一眼,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交代了程一一句让他把人扶下来。 程一褐色的眼眸抬起来,应了一声,扔了缰绳进了马车里。 等他进去后看到地上倒着的人,开口道,「穆公子。」 他喊了两声穆棠风就醒了,穆棠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行李,发现马车里谢含玉人已经不见了。 也没有来扶他,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车上。 程一要伸手过来把他扶起来,穆棠风侧开了身子,扶着车座自己站起来。 「不必了。」 穆棠风自己把地上的行李捡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唇色泛白的自己一个人撑着出去了。 程一看着穆棠风出去,目光落在软垫上,在上面看到了几滴深红色的血。 京州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朱墙碧瓦连天,苍穹上浩渺连云遮日,大红色的灯笼挂满屋檐,桃树下牡丹灼艷,两边是各种楼阁琼宇,遒劲的大字映满牌匾。 马车是停在一处巷子里的,穆棠风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程一从马车上下来了,他也没问谢含玉去哪儿了,跟着程一往巷子里走。 程一公事公办的开口道,「里面第二个院子就是,公子给你选的,穆公子自己进去吧。」 他送穆棠风到路口,给了他一把钥匙,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穆棠风垂着眼,看着手里的银纹钥匙,指尖一点点的收紧,按着程一说的去了小院儿门口。 谢含玉挑的地方,位置相对来说很僻静,但是离街道也不远,出门很方便。 朱漆门半掩着,穆棠风推开了门,看到谢含玉在不远处的正殿里坐着,指尖还握着一封火漆信函。 「谢兄……」穆棠风轻声唤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他抱着行李进了屋子里,把行李放在了桌上。 不知道信函里写了些什么,谢含玉脸色难看,他抬头看了穆棠风一眼,指尖一缕黑气将信函灼烧殆尽。
第96页 眼神里带着询问,还有些许的不耐烦。 穆棠风一手还扶着桌子,不太敢坐在椅子上,垂眸开口道,「谢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你先去办吧,等我们晚点回来再说也不迟。」 谢含玉没回应他,身形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原地,外面的树影投映下来,只留下桌上仍在灼烧的妖火。 穆棠风撑着桌子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谢含玉消失的方向,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谢含玉在生气。 他思考良久只能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心里微微失落,又很快振作起来,打算晚上给谢含玉亲自做一顿晚膳,先把人哄好再说。 穆棠风把行李拿到了房间里,院子谢含玉已经找人收拾过了,床榻铺的干净整洁,家具布置的满满当当。 他自己找出来一身衣服换上,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伤口,伸手碰上去,倒吸了一口凉气,碰到了一手的鲜血。 穆棠风垂眸看着手里的深红,用帕子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他一个人驻足在巷子里,在街道上四处看了看,握着钱袋颇有些为难,他不识得路,去找药铺要如何去找? 正在他为难之际,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 「穆公子?」 魏凤临一身银白月华白袍,凤眸落在他身上,「可需要帮忙?」 穆棠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想来魏凤临应当是京州人士,苍白的脸上带了些笑意。 「凤临,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还会在京州遇上。」 魏凤临,「公子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一个人。」穆棠风,「我初来乍到不识得路,想去买些药膳,凤临可知道附近哪里有药铺?」 「跟我来吧。」魏凤临转过身来,带着他往街道里走,侧头看他一眼道,「穆公子生病了?」 穆棠风尽量使自己的走路姿势不那么怪异,回他道,「路上受了些小伤。」 魏凤临一路领着他到了药铺,跟着他一齐进去了。 大夫看了穆棠风一眼,「看病还是买药?」 穆棠风,「买药。」 魏凤临就在他身旁,穆棠风颇有些不好意思,耳尖红了些许,小声道,「止血的药材。」 「止血也是有讲究的,你是哪里受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2 13:24:33~2020-07-05 12:3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爱吃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雪重仙君 穆棠风自然明白不应畏疾忌医的道理,他侧眸看了魏凤临一眼,脸上不自在的泛红。 魏凤临微微一笑,「我出去等穆公子。」 「好。」穆棠风眼里带着些许感激,等着魏凤临出去了,才把是何处对大夫讲了。 魏凤临就在门外,他耳力过人,穆棠风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他耳边。 「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体要紧,莫要因权势迷了眼……」大夫见他模样生的好,不禁猜测是为了巴结京州权贵而把自己卖出去,边给他拿药膏边劝了几句。 穆棠风低头听着,没有说什么,面红耳赤的把银子递了过去,接过药膏后道谢出去了。 「买好了?」魏凤临听见动静转身,看见穆棠风出来,目光落在他眉心上,微微一顿。 他眉心上的金莲若隐若现的缠绕着淡淡的黑气,金莲的花瓣边缘已经被染上了一层灰色,这是入魔的徵兆。 魏凤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跟着穆棠风往回走,问道,「穆公子,可是路上遭遇了什么?」 「上京路上从马车上摔下来了,身上落了伤。」穆棠风以为他是问的伤从何而来,随口扯了个谎。 魏凤临闻言也没有再问,凤眸转向他,「马上就要殿试了,穆公子准备的如何了?」 「尚可。」穆棠风这一路心思都没有用在温书上,如今被问起来才惊觉,暗暗的想回去要好好复习。 「凤临也是来京州殿试的?」穆棠风随口问了一句。 魏凤临,「不是,我住在这边。」 苍穹白茫连天,楼阁上的琉璃瓦层层叠叠垂下来,朱红色的灯笼随风转动,底下青石铺地,街巷车水马龙,两边摆着各种琳琅物品,看起来应不接暇。 穆棠风想着晚上要做晚膳,路上买了些食材,魏凤临帮他提了点,一路到了巷子门口。 隐在暗处的影卫互相看了一眼,从来没见过他们家殿下如此对人过,只见魏凤临袖口处金纹闪动,他们明白了意思,身形纷纷消失在原地。 一路上魏凤临帮了他不少,如今又到了家门口,穆棠风颇有些不好意思,客气的问了一句,「凤临,今日可要在我这里用晚膳?若是不愿我下次再请你吃饭。」 话里的意思是暗示他下次再请吃饭道谢。 魏凤临朝他微笑,「好,正好尝尝穆公子的手艺。」 穆棠风,「……」 他腾出一只手用钥匙开了院门,心里默默的想晚点谢含玉回来又要一番解释了。 魏凤临跟着他进了小院儿里,在他身后道,「这院子寻的不错。」 穆棠风看不出来哪里不错,对他来说住哪里都一样,接过来食材进了小厨房里。
第97页 「凤临,你先去里面坐。」 穆棠风把食材放下来,带着魏凤临到了正殿里,茶壶里还有他临走烧的热茶,他给魏凤临倒了一杯。 「一会儿我兄长该回来了,他脾气不好,若是对你说了不客气的话,你莫要搭理他。」 穆棠风想着谢含玉的脾气,还是交代了一句,毕竟谢含玉生起气来一向不讲理。 「好。」等到穆棠风出去了,魏凤临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出来吧。」 隐在暗处的银玄显了形,站在魏凤临的身侧,深绿色的眼眸看着门外的方向。 银玄,「谢含玉身上有裂欲噬情咒。」 这种咒术是天上才有的,用来给思凡的仙族,施了此咒,不会忘记前尘,只会一点点的吞噬情l欲转变成厌弃。 越喜欢,越厌恶。爱的越深,折磨的越狠。 天道用这咒不知道拆散了多少仙族人族,无一例外,中此咒者,纵使情比金坚,也会被咒术控制着将海深的感情一点点消磨殆尽。 魏凤临神情淡淡,「那人的手笔。他一向最看好雪重,当初把雪重送到佛祖那里就是为了避免和知夜再有牵扯。」 雪重仙君,是穆棠风在仙族的封号,他是天道亲自提点的弟子,后面因为和妖族第一个飞升的知夜妖尊牵扯不清,被天道送去佛祖那里修无情道。 谢含玉便是知夜妖尊。 如今雪重在凡世十世轮迴,天道估计也想到了这两人绝对会再牵扯到一起,所以索性直接让知夜帮雪重破了情劫,一道裂欲噬情咒,既能让雪重死心,又能让两人再无牵扯。 「那他们……会如何?」 魏凤临看了银玄一眼,又像是在透过银玄看什么别的东西,微笑道,「你可看到了雪重眉心的黑雾,他执念太深,物极必反,说不定到时走的会是和天道期望相反的路。」 银玄垂着眼眸若有所思,「我不会让他入魔的。」 魏凤临没有再说什么,他和银玄的关系比较微妙,如今还不确定银玄的立场,是帮着天道还是帮着他。 饭菜的香气飘过来,穆棠风端着饭菜放在了桌上,看向银玄,微微瞪大了眼。 「你怎么在这?」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看着他,回他道,「我有事跟你说。」 魏凤临佯装微微惊讶,对穆棠风道,「这不是你兄长吗?」 「不是。」穆棠风看了银玄一眼,示意银玄跟他出来。 银玄跟在穆棠风后面出去,穆棠风在院中的枇杷树停下,「什么事?」 「你跟我走吧……你现在状态很不好,再跟谢含玉待下去……很可能入魔。」 银玄神色之间带着担忧,握着他的手腕又道,「他如今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你跟他在一起也只会受委屈。」 「多管闲事。」穆棠风挣开他的手,他一个凡人入什么魔?银玄的话他听起来只感觉离谱。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早就两清,还有……我跟谢含玉在一起一点也不委屈,用不着你操心。」 穆棠风脸上带着不悦,他不喜欢听见别人说谢含玉不好。 银玄也不恼,看着他温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还不信,等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他伸手又在穆棠风指尖捏了一下,见那道蛛印还在,在蛛印上加了一道咒印。 「若是哪天你想明白了……把血滴在蛛印上,我会立刻赶过来。」 蛛印在穆棠风指尖消失不见,银玄收回了手。 穆棠风在手上看了半天,没看出来什么东西,懒得理他,赶他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走。」 银玄点点头,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手里变出来一罐膏药塞进了穆棠风怀里。 「你身上的伤……寻常的药膏好的慢,用这个会好的很快。」 他耳尖泛红,说完看也不看穆棠风的表情,身形消失在原地。 怀里的瓷瓶带着淡淡的清香,穆棠风抿紧了唇,知道银玄这是知道他去药铺了。 他握紧了瓷瓶,闷出来一股气来,脸上被气的通红,然而人又已经走了没法去追究,他憋着气自己拿着药膏回了房间里。 瓷瓶上面还映着银色的蜘蛛图案,穆棠风随意扔在了角落里。 剩下的菜都端上了桌,穆棠风还盛好了米饭,外面天色黑了,还没见谢含玉回来。 「方才那不是穆公子的兄长?」魏凤临坐在桌前,凤眸里带着淡淡的兴味。 「不是。」穆棠风又朝门外看了一眼,烛光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铺了一层柔光。 「我兄长比他俊俏多了。」 两人在桌前等了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也没见着人。穆棠风神色有些尴尬,心里更是担心谢含玉出了什么事,对魏凤临道,「他可能有事,我们先吃吧。」 一桌子菜食之无味,穆棠风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时不时朝门外看一眼。 「穆公子厨艺真不错。」 魏凤临这么一夸,穆棠风有些不好意思,他做饭顶多是普通能入口的水平,难为魏凤临不吝夸他。 「你不嫌弃我做的难以入口就好。」 穆棠风陪着魏凤临吃完饭,魏凤临向他道谢,说要回去了,穆棠风起来把他送到了门口。 「穆公子回去吧,多谢今日的招待。」魏凤临停下脚步,朝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巷子。
第98页 穆棠风目送他,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折身回去。 他在附近也没有看到程一的人影,回到房间里拿过来玉狐,握在手心里轻声传了一道音。 「谢兄。」 他等了好一会儿,坐在一桌饭菜前,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谢兄?你怎么还没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京州一处小院儿里。 谢含玉听到了玉狐传来的声音,那道声音温温柔柔的,他握着玉狐在手里摩挲,底下传来下人的声音。 「殿下,枳芜送来了几个人过来……您看……」 谢含玉眸底漫不经心扫过去,「带上来。」 下人应了一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浅淡的香味飘过来,几名少年穿着月华牡丹纹长袍进来。 少年们个个生的精緻宛如白瓷,眼角勾出来万种风情,长袍自大腿处露出来缝隙,里面雪白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他们跪在地上,脖颈上的铃铛清凌凌作响,声音软绵绵的。 「见过殿下。」 谢含玉挑了下眉,没想到枳芜还真送了人过来,目光落在边缘的少年身上,那少年眼眸清澈惹人怜爱,小鹿一样湿漉漉的。 他抬起指尖微微勾了一下,把少年叫了过来。 「你留下,其他退下去。」 少年们应声退下,那名被点名的站起来,眼底带着欣喜,起身走到了谢含玉面前,羞怯的唤了声「殿下」,碧耦一样的胳膊缠绕在谢含玉的脖子上,坐在了谢含玉腿上。 衣袍从大腿处分开,白皙的腿线条蜿蜒,脚趾透出来淡淡的粉意。 谢含玉倒没想到这少年这么主动,伸手搂在少年的腰上,腰肢细的不可思议。 「名字?」 少年趴在谢含玉怀里,抬起眼眸弯弯,「禀殿下,奴唤戚越。」 玉狐还在传来询问的声音,戚越看过去,「殿下,这是什么?」 谢含玉指尖一捏,玉狐的声音消失不见,他勾着少年的腰把人抱起来,「没什么。」 他乍然起身,戚越微微睁大了眼,低声唤了一句殿下,双腿勾住了谢含玉的腰。 …… 穆棠风坐在饭桌钱等了大半个时辰,盯着玉狐自言自语许久。 「谢兄,你还在生气吗?先回来好不好。」 「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别不理我。」 「谢兄……」 烛光映在穆棠风脸上,他捏着玉狐,在桌旁又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音。外面的凉风顺着吹进来,身上传来一阵凉意。 穆棠风微微失落,自己起来收拾了桌子,在院子里看了一眼月色。 月色盈满落在地上,树叶吹落枯枝,显得院子里空荡荡的。 穆棠风洗完澡后给自己上了药,他坐在床榻上守着玉狐,害怕谢含玉夜里回来又走,于是在床前守了一夜。 一直到天亮也没见人回来,穆棠风眼睫下垂了一圈儿鸦青,他握着玉狐睡了过去。 烛台上的蜡烛燃尽,飘出一缕青烟,上面滴落一圈儿的烛泪。 作者有话要说:谢含玉没有碰戚越。另外新文求收藏,球球了qaq 《穿成龙傲天的貌美师尊》 1. 沈风渠穿书了,穿成了一本男频爽文里和他同名同姓的沧澜第一美人。 原书里他作为男主的师尊,对男主百般欺辱,害的男主最后千人弃万人骂,惨死在妖门深渊里。 沈风渠只要按原主性格走完剧情线就能返回原来世界,奈何他心软不忍心看到男主落得悽惨的下场,于是他一边陷害男主,一边想办法暗地里帮助男主。 2. 男主吃不上饭,他扮作门外弟子天天去给他送饭,每天跟屁虫一样嘘寒问暖。 男主受陷害,他化作魔修帮男主抵罪,免了男主的剔除仙门之惩。 男主灵根尽毁,他亲手把男主扔进妖门深渊,自己替他挡了三千业火,为他重铸灵根。 3. 后来男主成为天道第一人,沈风渠功成身退,本来以为能够回到现实世界,系统只留下一句检测到有异能量入侵,随即没了联繫。 再然后,他亲手带出来的好徒弟,把他带回了沧澜,建了一座金笼,亲手将他锁在了里面。 「师尊数次捨命相救,想来是对本座情深意切……」男人瞳孔如墨,抬起了他的下颌,「本座怎么会忍心……放走我的好师尊呢。」 #1v1,双洁,he# #甜甜甜,受一直在掉马# 第57章 了旧情 琉璃灯泛着幽幽的光,映照在房间里衬着纱帐添了一抹旖旎。 谢含玉抱了人到房间里,心里莫名又有些不爽,看了一眼玉狐,把怀里的少年放了下来。 「殿下……」戚越白净的脚趾踩在地毯上,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带着小心翼翼,「是奴哪里做错了吗?」 「你下去吧。」谢含玉漫不经心道。 一小截袖口被拉住,谢含玉看过去,少年已经跪在了地上,看着他神情带着恐惧。 「殿下,您让我留下来吧。」 戚越一边说着一边拽紧了他的袖子,「如果现在回去,若是枳芜大人知道了我被您留下又赶出来,奴……会死的。」 「我不想死……殿下……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戚越脸色白下来,在地毯上对谢含玉磕了几个头,白净的额头印出一片绯红。
第99页 「殿下……求您了……」 谢含玉一向可不是心软的人,最烦有人拉拉扯扯的跟他求饶。他眸色冷下来,墨眸里压抑着不耐,「松手。」 「滚出去。」 戚越没想到谢含玉变脸变得这么快,微微睁大了眼,脸上更白了,捏着谢含玉袖子的指尖都在抖。 他跪在地上一点点起身,面容惨白如纸,低声告退,转身踩着地毯朝门外走去。 谢含玉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看着戚越走到了门口,手都碰到朱门了,又开口道,「站住。」 戚越停下来,转身垂眸看着他。 谢含玉耳边仿佛迴荡着他之前答应某个呆子的不再随意扰人性命,心里有些烦躁,他眉毛拧起来,对戚越道,「留下来睡地上。」 说完也没理戚越的惊喜道谢,拂袖进了内殿。 … 穆棠风第二天是被冻醒的,他在床边坐着等谢含玉,半夜太困了就睡过去了。 檀木窗透进来光线,在床侧洒了一层光晕,穆棠风眼前黑了一瞬,感觉到脑袋晕晕乎乎的,撑着身子站起来。 他在床边缓了一会儿,看了一眼玉狐,揣进袖子里,出了房间。 谢含玉还是没有回来。 穆棠风在院子里叫了两声程一,树影沙沙晃动,没有人搭理他。 巷子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穆棠风这才恍然,天道九州,大魏京城,京州十二街。谢含玉若是不想见他,他是怎么也找不到人的。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一片热闹,穆棠风却感觉自己仿佛被隔绝在外,心里空荡荡的,完全融不进去。 苍云飘渺而立,琼宇下朱阁楼台遍布,穆棠风一个人沿着青石街道走着,走的很慢,来来往往的看着周围的人。 来来往往的人密密麻麻,他在想……万一找到了呢。 穆棠风不知不觉地又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人影稀落,他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眼里的光暗淡下来,转身往回去的路走。 他没怎么注意人群,远远的看到人影聚集,他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过几日就要殿试报名了,他如今却完全没有心情,脑子里一团乱麻,温书也温不进去。 「公子,我们赶紧回去,再不回去老爷肯定会发现的。」 宋遇景正在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压根不理会小厮的劝阻。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等我尽兴就回去。」 「你看啊,这个张云肯定不是无辜的,我看……」 宋遇景正在跟小厮分析,眼角突然瞟到了一个人影,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看过去。 「公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老爷要是生气了我们下次就真的出不来了。」 小厮还在劝着,发现他家公子突然盯着一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一名穿着月华白袍的俊俏公子。 那公子神色落寞,气质出尘,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公子……那是……?」 小厮话音还未落,就见宋遇景眼睛亮了起来,人已经小跑过去了。 「穆公子——」 宋遇景隔着人群把人叫住,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他,面上难掩激动。 前面的穆棠风停下来脚步,他回头看过去,看到了宋遇景,回想起来之前的事来。 「穆公子,你来京州了!!?」 宋遇景到穆棠风面前停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之前不是答应了来找我的吗!!穆公子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你是入京考试的吧,在京中可有住的地方,要不去我府上,正好我们二人可以一起去参加殿试。」 小厮这才跟上来,打量了穆棠风一眼,发现并不认识,奇怪他家公子态度为何如此热情。 宋遇景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穆棠风怔了一会儿,把手缓缓地抽了出来。 他心里有事,朝宋遇景勉强笑了一下,「不必了,宋公子太客气了些,我在京中有住的地方,多谢宋公子好意。」 「你住在哪儿啊?殿试到时要去宫里,若是选了可能赶不上。」 宋遇景倒没介意穆棠风把手收回去,继续道,「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要不跟我去我府上……」 「不用了,」穆棠风,「举手之劳,宋公子不必挂齿。而且我现在还有事,就不去贵府上叨扰了。」 「你要去哪儿啊?」宋遇景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在京州熟的很,我送你回去吧。」 穆棠风是要回去,便直接说了回家,宋遇景非要跟着送他。 一旁的小厮欲言又止,被宋遇景瞪一眼,杵在旁边不敢说话了。 「过两日要去报名的,穆公子,到时我们一起吧。」 宋遇景,「报完名要去上林苑画像,还要领通碟,你初来京州容易摸不到地方,我跟着你会办的快的多。」 穆棠风回道,「到时我兄长应当会跟我一起。」 「我差点忘了,」宋遇景一拍脑袋,「你肯定是跟上次那个公子一块儿来的。」 宋遇景脑海里浮现出来谢含玉冷冰冰的脸来,感觉心里发憷,讪讪道,「那你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 穆棠风敷衍的点点头,「麻烦宋公子了。」 宋遇景,「不麻烦不麻烦,你不嫌我啰嗦才是。」
第100页 他又报了一遍自己家住的地方,把穆棠风送到巷子门口,看着穆棠风进去,才收回了视线。 「公子,那是谁啊……」小厮小声道。 宋遇景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身,「你公子我的救命恩人,走,回去了。」 小厮还没来得及惊讶,连忙跟了上去,「何时救的公子,小的怎么不知道……」 穆棠风没把宋遇景的事放在心上,他往院子里走,只想回去看看谢含玉回来没有。 早上没有吃东西,脑袋有些晕,他进门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推开门进了小院儿里。 院子里只有树影晃动,没有丝毫动静,一看便知是没人在的。 穆棠风微微失落,胃里传来一阵空腹感。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最后决定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出去想想办法找人。 小厨房里还有昨天用剩下的菜,穆棠风自己煮了一碗面,随便吃了点,吃完收拾了碗筷往厨房里端。 没有什么胃口,碗里的面几乎没怎么动。 头很疼——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面前阵阵发黑,穆棠风感觉到一阵脱力,脑袋沉甸甸的,闭眼晕了过去。 手里的碗筷掉落在地上,瓷碗「膨」一声碎裂开来,眼见着人也要跟着倒下去,枇杷树上传来一声嘆息,人影一晃而过,银玄下来把人接住了。 银玄摸了摸怀里人的额头,发现烫的惊人,道了一声「得罪了」,把人横抱起来,抱着人进了房间里。 树影晃动,青石凌乱的碎纹中落下两道人影。 不远处的角落里,附骨跟在魏凤临身后,轻声开口道,「主子,不管银玄了吗?」 魏凤临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收回了视线,「由他去吧。」 他想了想,又问道,「朱?还在枳芜那里?」 附骨,「枳芜不愿意放人。」 「派江月离过去吧。」 两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枇杷树上轻轻落下一片叶子。 银玄把穆棠风放在床榻上,给他裹紧被子,去小院儿里打了一盆水,把毛巾沾湿冰凉放在穆棠风的额头上。 穆棠风的体质对他们的妖术免疫,银玄在他房间里布了一道结界,去了附近街上的药铺。 他戴了壁篱,只露出来一截银白色的发尾,到了药铺里发现排了一队的人,他在最后一个站着,心里有点着急穆棠风,时不时朝前看一眼。 在快到他的时候,药铺里面正好有人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牡丹花纹的长袍,艷而不俗,面容清圜秀丽,眼眸垂着时十分惹人心疼。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眉心微微蹙着,提着药和银玄擦身而过。 银玄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微风吹过来,两人的衣袍扬起来交织在一起,银玄垂着眼眸,衣袍落下来,人已经远去。 「下一位……」 银玄进了药铺里,而门外的人则停住了脚步。 沈疏影转过身来,又朝人群看过去,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戴着壁篱的银玄,瞳孔微缩。 脑海里那道恶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刚刚认出来你了……但是他装作不认识。」 「你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不想再和你有纠葛了。」 那道声音里带着兴味,「真惨吶,我看他对你就是玩玩,尽兴了就把你扔了。」 「你还不知道吧……他最近可是日夜守在一个人身边,如今也是给那人来买药……那人你也认识……当初可是你放他走的。」 沈疏影握紧了手里的药膳,脸色苍白,回他道,「你闭嘴。」 「银玄……不会是那种人。」 银玄在里面付了银子,感觉到了药铺外面的气息,他知道如今不能轻易了事,索性提着药膳出去了。 他看了沈疏影一眼,淡淡开口,「跟我来。」 沈疏影抿紧了唇,眸中情绪复杂,跟在了他身后。 银玄带着沈疏影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壁篱下墨绿色的眼眸抬起来,神情变的冷凝,浑身气息显露出来,眸中带着睥睨之意。 这般的气息和原来的银玄完全不一样,宛如上位者的霸道气息充斥在周围,让人平白感觉到凛然的冰冷。 高山仰止,桂枝上月,檐潭初雪。 沈疏影倏然后退一步,神情里带着不可置信。 「你……是谁?」 银玄神色淡然,看着他宛如在看路边的一草一木,墨绿色的眼眸无悲无喜,一字一句道,「我是他……也不是他。」 「与你有情的是他,他已经死了,我是……放在他体内的一道分魂,在他死后才觉醒。」 「往事不復,你我二人已经没有瓜葛,日后……便为陌路。」 第58章 相遇 沈疏影眼眸不可思议的睁大,浑身僵硬在原地,随着银玄的话心脏冰冷,身侧的手指蓦然攥紧。 往事不復……此后便是陌路… 轻飘飘的字眼,像是银针一样戳在他心口上,在心尖上扎了个对穿,疼痛顺着蔓延至四肢百骸。 脑海里那道声音发出一声嗤笑,「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他这藉口找的也太敷衍了。一看就是对你腻了有新欢了,不想再跟你牵扯。」
第101页 「真是可怜呀,你还为了他死了,他如今却这般对你。」 声音像是重叠了无数道的回音放大在耳边嗡嗡作响,沈疏影脸色苍白,捂住了耳朵。 「闭嘴……」 他眼眸里倒映着银玄的影子,面前的男子看他时再无往日里的情意,看着他冷淡疏远,几句话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心撕的粉碎。 往日的记忆浮现出来,那个餵他吃药、处处哄着他,对他情深义重的银玄,如同一道模煳不清的影子,如今在他脑海里碎成了无数道,光点一般落入尘风里。 他想要伸手去够,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连同光点消散了干净。 银玄话都说完了,也没理会沈疏影的反应,提着药膳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巷子里的光拉长了人影,沈疏影一个人站在那儿,四周空落落的,梧桐树下落下来几片叶子在他面前的地上。 沈疏影想叫他,可嗓眼仿佛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来话,万籁俱寂,人声、蝉鸣声,风声潮水一样退散,耳边只剩下脑海里那道讥讽的声音。 「他这么对你……都是因为那个人……你救了他他反倒把银玄抢走了,你甘心吗?」 「去杀了他……杀了他……银玄还是你的……」 「杀了他……」 手里的药膳「膨」一声掉落,沈疏影跪在了地上,眼眸逐渐空洞起来,捂着耳朵喃喃地重复几个字。 「不行…你闭嘴……」 … 银玄回到了穆棠风住的院子里,去小厨房给穆棠风煎了药,药膳泛着浓浓苦味儿,他端着进了房间里。 穆棠风人已经醒了,脸色苍白,眼睫垂着,见他进来时咳嗽了几声,显得有些脆弱。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手还没抬起来就又失力坠了下去。 「别乱动了,好好躺着。」 银玄把药碗放下来,汤勺在里面搅了搅。 穆棠风撑起来靠在床侧,看着他微拧眉,「你怎么在这?」 他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儿,又透过檀窗去看外面,想要去找谢含玉的人影。 「别看了,他不会再过来了。」银玄温声道,「我过来找你的时候,看见你晕倒在院子里。」 「过几日就要殿试了,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穆棠风抿紧了唇,眼见着银玄舀了一勺药汁过来,微微别开脸避开了。 「你来找我干什么?」 银玄指尖微顿,「你先把药喝了。」 瓷质的汤勺碰在唇边,药汁泛着苦味儿,穆棠风僵着没动,银玄墨绿色的眼眸转在他的脸上,「你要是不想让我用嘴餵你……」 话音没落,穆棠风瞪了他一眼,张开嘴把汤勺上的药汁含住了。 淡粉色的舌尖闪了一瞬,唇腔里蔓延着药汁的苦味儿,穆棠风喝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银玄在旁边盯着他一勺一勺的喝完,从一旁递过去几个蜜饯塞进他嘴里。 指尖碰到了柔软的小舌,穆棠风毫不客气地咬了他一口,下意识的举动,等看到银玄耳朵红了以后才感觉到不妥,他连忙松了口。 银玄低头看着指尖上的牙印不知道在想什么,拇指微微摩挲了下,用袖子遮住了手指。 「你找我干什么?说完赶紧走。」 穆棠风看到他这木头样就烦,还是根动不动就耳朵红脸红的木头,好像他调戏了他一样。 银玄张了张口,抬眸看向他,「没什么……你记得涂药。」 他朝角落里那瓶他之前送来的瓷瓶看了一眼,慢吞吞道,「你发烧,主要还是因为后面的伤。」 「要你管!!」穆棠风被他这一句说的面红耳赤,拿起一旁的软枕就往他身上砸。 「说完了赶紧滚!!」穆棠风腮边鼓鼓的,因为生气脸颊泛红,看上去反倒有了些人气儿。 银玄躲开了软枕,接住把软枕放了回去,坐在他旁边道,「我等你病好了再离开。」 说着又顿了顿道,「你不涂药的话是好不了的。」 穆棠风,「……」 他在床榻上骂了银玄几句,银玄不痛不痒的,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的坐在原地,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看着他。 深绿色的眼眸里都是纵容,看的他头皮发麻。 穆棠风累了,本来精神就不高,靠着床榻边缘睡了过去。 银玄上前帮他盖好被子,守在床榻旁一直看着他,直到外面的天色渐黑,起身去了小厨房给穆棠风准备晚饭。 给穆棠风做的晚饭是鸡丝和剁碎的秋葵熬成的淡咸粥,隔着老远传来香气,把穆棠风给馋醒了。 他在床上瞪着眼,看着银玄把粥端到了他面前,纠结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起来,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 喝完看了银玄一眼,撇了撇嘴,「谢谢。」 银玄弯着眼,又去水房里帮他烧好了水,「一会儿洗完澡记得涂药。」 穆棠风,「……」 他在床榻上思考了半晌,最后在银玄扶他过去的时候,还是妥协了。 银玄一直在外面守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院子里月挂枝头,晚风吹过来带着凉意。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穆棠风唇色浅淡,墨发披在身后,身形显得有些单薄。鼻尖传来香气,银玄听见面前的人抿唇道。 「我已经涂完了,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第102页 衣袍由风吹起来,银玄垂着眼眸看他,轻轻「嗯」了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地。 院里的枇杷树枝叶打着旋飘落,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银辉。 穆棠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里摩挲着玉狐,低声喃喃,「谢兄,你去哪儿了呢……」 「还在生气吗……」 玉狐没有丝毫反应,他唇角紧抿,回了房间里。 红烛在烛台上燃着,冒出来的青烟消散在空中。穆棠风挑灭了烛光,掀开被子上了床榻。 顶上的房梁暗沉晕染着朱色,上面的花纹若隐若现,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檀木窗偶尔传来一声轻响,月光透过缝隙洒在房间的地上。 穆棠风半张脸都隐在被子里,小脸堪堪遮住,睫毛微微颤动,眼眸里带着些许失落。 脑海里浮现出来谢含玉的那张脸,穆棠风感觉心里一阵堵塞,又酸又疼。 「谢兄……你在哪儿呢……我好想你啊。」 异乡之地,整间房子都是空落落的,穆棠风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到天亮才睡过去。 他手里还握着玉狐,紧紧攥着一直没有松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烧就退了,银玄不知道用的什么药,他后面也确实不疼了。穆棠风起来后下意识往床侧看过去,谢含玉还是没有回来。 他起来洗漱完后又在京州街道上转了一圈儿,总抱有幻想万一在路上碰到了呢,结果没有碰到谢含玉,倒是又碰到了宋遇景。 宋遇景隔着老远看见他,眼睛亮了起来,扬声道,「穆公子——」 他小跑着到了穆棠风面前,小厮在后面紧跟着。 穆棠风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带着淡淡的询问。 「我刚出来就碰到你了,你上街是?」 穆棠风,「随便转转。」 「那我带你转吧,京州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有些都藏在小巷子里,醉仙楼天香居那些地方都没什么意思,巷子里的坊铺才好玩。」 宋遇景朝他笑道,「穆公子,我带你去看看吧。」 穆棠风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转转就行。」 「不麻烦,你之前救了我,我一直都没机会好好报答你呢。」宋遇景,「穆公子别跟我客气。」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好不容易能遇见你,穆公子就别推脱了嘛。」 宋遇景总认为穆棠风是不好意思,所以换着法的想要让他答应。 穆棠风其实没有心情,不过见他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应了一声,跟在了他身后。 「麻烦宋公子了。」 宋遇景笑了起来,「都说了让你别跟我客气了。」 「京州真正一绝,就是胡同巷子。」 青砖铺成的道口错综复杂,院墙里的木槿探出来花枝,散发着幽香。巷子里两边的人家对门而立,檀木门上张贴着门神武将,铜铃目张的瞪着来往的行人。 小巷子里别有洞天,门上挂的有牌匾的便是商铺,商铺里是主人按照自己的喜好装饰的。院中黑牡丹开败,雕樑画栋,幽蓝鎏金沉顶,有的庄雅大气,有的幻梦琼宇,还有的唯美宛如南柯一梦。 宋遇景带着穆棠风熟门熟路的在巷子里转着,穆棠风只是看着,并没有兴趣,后来路过一家饰品店,他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铺子架子最上层的一对刀扣上。 刀扣是银制的,环形漆环上雕刻着一只瑞兽狐狸,狐狸额间有朱印,神情慵懒,脖带金环踏云扬尾,九只尾巴飘扬在身后。 店家留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公子可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看到了我这镇店之宝。」 「这刀扣是上古战神知夜妖尊的遗落之物,它在我店里放了许久,如今还是第一次有人看上。」 宋遇景翻了个白眼,「店家你哄谁呢?上面都掉漆了,一看就是仿制的。还有知夜妖尊万年前就陨落了,难不成你这铺子在那时候就开始开了…」 店家依旧带着笑,并不回答,而是看着穆棠风,「公子可要买下,你是有缘人,可以给你打个半价。」 「穆公子,你可不要听他瞎吹,这种刀扣街上一抓一大把……」 宋遇景还在劝着,便见穆棠风点了点头,店家报了个数,穆棠风把全部的银子都递了过去。 「……」 「这刀扣不值这个价,穆公子,你也太好骗了些。」宋遇景愤愤不平,「他家也真是够黑心……」 穆棠风路上一直在摩挲着刀扣,怎么摸怎么感觉熟悉,宋遇景的声音在他耳边自动过滤成嗡嗡嗡的声响,听不真切。 脑海里似乎陷入了一片白茫,传来两道飘渺的声音。 「你身上戾气太重,容易受魇阴刀影响,这刀扣可以帮你压制住魇阴刀的妖气。」 「雪重仙君,你大老远来我夜行宫就是来送我刀扣,还说不是喜欢我?嗯?」 旁边宋遇景的声音传过来,穆棠风回神,发现脑海里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宋遇景,「穆公子,我们在这边用午膳吧,他家的香菇荔枝鸭味道特别好。」 穆棠风没什么挑的,点了点头,同宋遇景一同进去了。 店小二迎着两人去楼上,楼上都是隔开的包间,朱门檀窗,途径一处里面正好有人出来。 穆棠风眼角扫到了一道人影,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第103页 墨发黑眸,眉目俊朗如星如月,一身玄色蟒袍,神情慵懒地点在桌子上,房间角落里坐着的,可不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谢兄——」 穆棠风直接推开门进去,眉目弯弯,满心满眼的只剩下坐在窗边的谢含玉,欢喜的直接扑了过去。 「哎,客官不能随便进去——」 谢含玉听见声音顿了一下,转过去看到了迎面扑过来的人,还没等穆棠风扑到他身上,就拧着眉伸手提着穆棠风的后颈领子把他提熘到了一边。 而穆棠风也看到了谢含玉旁边的少年,愣愣地盯着少年的脸,心里仿佛被棉花堵上了,又酸又胀。 连带着声音里都冒了酸气。 「谢兄……这是谁?」 第59章 斩不断 戚越在旁边坐着,看了穆棠风一眼,暗地里猜测着两人的关系,微微低下头继续给谢含玉剥杏仁,没有插话。 谢含玉没把人甩掉,穆棠风抱着他的手腕不愿意撒手,看上去气鼓鼓的,小声道,「谢兄,你要是骗我我会生气的。」 门外的宋遇景看的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穆棠风扑进去,想要进去,看了一眼谢含玉冷冰冰的脸,脚步又收了回来。 「穆公子……?」 穆棠风没空搭理他,只是又看了一眼谢含玉旁边的戚越,越看越生气,伸手在谢含玉的手心里用力掐了一把。 他那点力气在谢含玉手上像是挠痒痒一样,谢含玉皱着眉,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 「离我远点。」 谢含玉声音里带着冷意,漆黑的眼眸里看着穆棠风宛若寒潭,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凉飕飕地带着警告。 「我不。」他这样在穆棠风面前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穆棠风抱住了他的胳膊,委委屈屈的用脑袋撞他的胸口,「你不回去,原来是在这里取乐吗?」 手上没力气,脑袋倒是硬邦邦的,谢含玉被撞的胸口疼。 对面的鼠妖瑟瑟发抖,「……」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冒犯谢含玉!!这个人一定死定了!! 谢含玉的确也想现在就把这小子掐死,但是这小子是功德录让护着的,又和他好过一段,他不能随便弄死。 他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捏着穆棠风的后颈把他提到了一边,硬邦邦道,「我晚上回去,有事晚上回去再说。」 「真的吗!?」穆棠风清澈的眼眸弯弯,眼角堆着光,在谢含玉再次确定点头后,凑过去「吧唧」在谢含玉脸上亲了一口。 门外的宋遇景,「……」 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鼠妖,「???」 店小二默默退了下去。 穆棠风看着戚越看过来的视线,假装没有注意到,心里则是想着人是他的,他要盖个戳,让别人知道谢含玉是有主的!! 脸颊上还沾着旁边人的口水,谢含玉木着脸忍着没擦,面无表情地朝穆棠风看过去,微微一笑。 「乖,回去等我。」 面上虽然很温柔,眼里却带着厌恶。 穆棠风丝毫没有注意到,松开谢含玉站起了身,「那谢兄你记得早点回来。」 他出去的时候谢含玉一直没有表情,等到门合上了,谢含玉拿出来手帕擦了好几遍脸,手里的杯子直接捏碎了。 戚越十分有眼色的把桌上的瓷杯碎片清理干净,垂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坐在谢含玉身旁。 … 门外宋遇景已经石化了,等穆棠风出来才反应过来,他发现穆棠风面上比之前要柔和的多,仿佛郁结一扫而空。 他试探道,「穆公子,我们先进去吃饭?」 他们开的房间就在谢含玉的隔壁,店小二还在门外守着,「两位客官里面请。」 穆棠风点点头,朝宋遇景笑了笑,进了房间里。 宋遇景跟在他身后进去,想着他们二人的关系,开口道,「穆公子,你与你……兄长一块儿来的京州?」 他不知道如何称唿,姑且还是唤作穆棠风的兄长。 穆棠风点点头,他之前已经与宋遇景说过一遍了,不知道他又问做什么。 「咳……我觉得吧,你兄长看起来没那么简单,他身边那个少年你也看见了……你平常还是多留意……毕竟男子之间成婚不太容易,你得把人看紧了。」 「不过若他真是那种人,不要也罢……我在京州认识好多俊俏又靠谱的世家公子,到时我可以帮你介绍顺便把把关……」 大魏南风盛行,宋遇景倒也不排斥,只是看穆棠风与谢含玉两人之间的态度,明显是穆棠风殷勤一些,担心他吃亏。 穆棠风知道他是一片好意,轻轻笑了一下,「多谢宋公子好意,不过……」 「我不会找别人的……我只要他。」 而且他心里相信,谢含玉不是那种人。 宋遇景噎了一下,在心底摇了摇头,到底也没继续说了。 店小二没一会儿就把菜上来了,穆棠风心思都在隔壁,想着赶快回去,留下来也是为了不让宋遇景扫兴。 宋遇景看出来了他的急切,吃的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筷子,对他道,「穆公子,我吃好了,走吧。」 穆棠风点点头,两人一块儿站了起来,下楼的时候路过隔壁房间,穆棠风看了一眼,里面小二在收拾桌子,谢含玉他们人已经不在了。
第104页 出了客栈里,宋遇景对穆棠风道,「明日去报名,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到时候我们上林苑见。」 穆棠风,「好,路上小心。」 他看着宋遇景上了马车才收回视线,一路沿着原路往家里走。 京州夜市繁华,琉璃灯闪烁照亮街边,光影斑驳在地上浅浅的投映下来,在青石地板上割接出来昏暗不明的线。 街边灯火通明,人声熙熙攘攘,流远闪烁间交织在一起显得热闹无比,带着红尘世间的人气儿。 穆棠风手里还握着路上买的刀扣,他想着给谢含玉以后的表情,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谢含玉一定会很喜欢的。 他没有见过谢含玉用刀,这刀扣给他莫名的熟悉感,直觉送给谢含玉一定合适。 走到了熟悉的小巷子里,穆棠风用钥匙开了门,房间里面亮着灯,他看清了里面的人影,不禁喊出了声。 「谢兄——」 穆棠风进了正殿里,谢含玉正在檀木桌边上坐着,看样子似乎在等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穆棠风又过去扑他身上,黏黏煳煳的不愿意撒手。 「谢兄,我好想你啊。」 「你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 他说了半天面前的人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穆棠风撒了手,抬头看向谢含玉,发现谢含玉眸底漆黑一片,面上一片冷凝。 「松手。」嗓音也冷冰冰的。 穆棠风愣了一下,慢慢地松开手,神色看起来有些委屈。 烛光下的阴影落在谢含玉脸上,显得神色晦暗难辨。 谢含玉看着他,开口道,「如今你也顺利到了京州,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顿了顿道,「剩下的时间你好好准备殿试……我们以后,就不必联繫了。」 穆棠风指尖慢慢的收紧,唇角一点点的僵起来,「谢兄……你说什么……?」 谢含玉手里变出来一封信函出来,淡淡道,「这里面的银票够你几年花不完的,就当是……委屈你前段时间屈居人下的补偿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委屈他屈居人下,像是恩客上完床给小倌的嫖资一样。 「你我人妖殊途,本就不合适,」谢含玉看着穆棠风僵立在原地,又冷淡道,「日后也不要跟别人透露你跟我之间的事情,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谢兄……你是在说笑吗?」穆棠风脸色十分难看,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眼里带着一丝期待,心脏鼓点一般跳个不停。 骗人的吧……谢兄在说什么呢……人妖殊途……不是说好了的……殊途同归吗? 谢含玉抬起眼眸看着他,眼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他从袖子里拿出来那只玉狐,当着穆棠风的面,轻轻一握,「嘭」地一声碎裂开来。 「不要——」穆棠风伸手要去阻拦他,还没碰到谢含玉的手,就被谢含玉躲开了。 穆棠风看过去,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那里面满是厌恶的情绪。 他蓦地一僵,那眼神像是一根针扎进他心里,在他心尖上反覆的挑,硬生生的在他心口开了一个洞。 玉狐的碎片裂在地上,像是无数道虚幻的光影一样散落,很快就消散在半空中。 穆棠风的手还在半空中,碰到了散落的光影,什么也没有抓到。 心里有什么东西跟这玉狐一样,连着一併碎了。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谢含玉身上散发着低气压,声音里带着警告,看着他眼里带着鄙夷。 穆棠风的脸惨白宛如枯败的墙纸,在这一刻一寸一寸的裂开,他收回了手,嗓间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费劲地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我……不同意。」 他鼻尖酿出来酸意,「谢含玉,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一辈子不会放开我…」 穆棠风语气里带着颤音,「你现在……这又算什么?」 「一辈子?」谢含玉嗤笑一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穆棠风提到了半空中。 他上下打量穆棠风一眼,眼里带着赤l裸裸的嘲讽,「本座身边貌美男女无数,若不是功德录逼我还了你的恩情,你以为本座看得上你这种丑八怪?」 穆棠风脖子被掐住,嗓间难以唿吸,闻言全身僵硬,脸色更加白了些。 他身侧垂下来的手用力攥紧,感觉到快要窒息了。但是他没有去让谢含玉放开他,他垂着眼眸,不敢抬眸去看谢含玉的脸。 谢含玉的话像是钝刀一样在他心口反覆的磨着,一寸一寸的在心口上凌迟,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去看谢含玉的脸,害怕在谢含玉面上再看到厌恶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都是为了功德录……都是为了功德录才接近他的……但是……他还是不想放手。 他不相信,以前那个对他那般好的谢含玉,都是在骗他。 肯定不是的…… 穆棠风攥紧了身侧的衣角,被掐的咳嗽两声,他嗓音低哑,一字一句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同意……不管你以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不会同意分开的。」 谢含玉拧紧了眉,低声骂了一句麻烦,手一松,直接把穆棠风扔了出去。 「随便你。」 背嵴磕在房间里的柱子上,穆棠风闷哼一声,感觉到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面前闪过一道银光,「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第105页 一对祥云九尾狐的刀扣磕落在地上,圆滚滚的刀扣在他面前滚了一圈儿,泛着冰冷刺目的银光。 第60章 理还乱 房间角落里的香炉冷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房门「嘎吱」一声轻响,钻进来一阵冷风,有月光透过门缝洒进来,清清冷冷的落下一层银辉。 谢含玉走了。 穆棠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刀扣上。刀扣上面雕刻的九尾狐凌云扬尾,朱印闪烁,看上去恍惚而遥远,宛如蒙了一层模煳不清的雾。 背后传来一阵被棱尖割裂的疼痛,穆棠风身形不稳,白皙的脖颈上形成一道深色的掐痕。他跪在地上,指尖微抖,伸手去够面前的刀扣。 刀扣摩擦在地上发出清凌凌的脆响,握在手里冰凉带着寒意。 穆棠风低头看着手里的刀扣,眼睛里逐渐模煳,握紧刀扣用力攥紧,嗓间一阵哽咽,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奶娘从小就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无能、懦弱,什么也不懂,呆板又无趣,谢含玉对他厌倦也很正常。 终究是……他自己留不住人……罢了。 穆棠风眼睫垂下来,手里的刀扣在掌心里被握的逐渐温热,身上传来一阵凉意,他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 房间里空落落的,夜晚静谧无声,偶尔能够听到外面院子里树叶飘落的声音。 月亮挂在枝头上,在室内落下来银光,照在房间角落里的人身上,显得他的身形单薄而瘦削。 院子角落里有两株海棠花,夜半未眠,悄然无息的凋落了。 穆棠风眼神盯在虚空处的一点,空荡荡的没有着落点。他脸色苍白,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宛如丢了魂。 他脑海里都是谢含玉以前和他相处的画面,画面分割开来,像是心口被开出来的洞也跟着一点点的被再次撕裂。 那么好的谢含玉……他怎么弄丢了呢。 都怪他……都是他不好……是他太差劲了……他配不上谢含玉。 穆棠风太阳穴嗡嗡作响,他捂住了脑袋,感觉脑袋里有无数道声音,一寸一寸在他脑海里割裂,强制把那些关于谢含玉的画面打碎了。 「你身为我殷长灵的弟子,肩上担负着三界众生的託付,岂可随意动情?」 飘渺苍穹下,瀛宫莲枝一片片的盛开,浮云浩荡间,衬映着男子身形愈发风华绝代。 男子一身月华白袍,袖口暗纹凤飞九天,墨发垂在身侧,鸦羽一般的眼睫下,眼眸清潋宛如琉璃,低低的倒映着台下人的身影。 「跪下。」声音淡漠像是苍雪。 双膝着地,他跪在了地上。 「以后不许再去夜行宫,离那狐妖远些。」 他抬起头来看向台阶上的男子,那双清潋的眼眸里似乎带着怒气。 这张脸……好熟悉。 在哪里见过……殷长灵……殷长灵…… 「本尊名唤殷……字长灵……是掌管世间的上神……便是你们三界常言的天道。」 也不对……不对……为什么生气?天道应当不喜不悲,天道便是规则,若是规则有了情绪,那么世间守则便会失衡。 「雪重,切莫让本尊失望。」 「从此不得离开瀛宫半步……本尊守着你……直到你想通为止。」 「你是本尊唯一的徒弟,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穆棠风眉间黑气笼罩,金莲的花瓣逐渐被染黑。他捂着脑袋,手里的刀扣掉落在地上,攥着的掌印多出来几道深红的印子。 那些回忆像是整个蒙了一层灰暗的阴影,让他如坠冰窟。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 穆棠风进入了魔怔里,身旁多了道人影也丝毫没有察觉。 银玄垂眸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人儿,他指尖溢出来一道雪白冰冷的光点,点进了穆棠风的额头里。 金莲里的黑雾被那道光点逼得一点点退散,消退到了花瓣边缘。 「别怕。」银玄在穆棠风面前蹲下来,握着穆棠风的手迫使他松开紧攥在一起的指尖,垂眸看着他道,「穆棠风,不要被迷惑了。」 「你看清楚……我是谁……」 穆棠风闻言抬眸,看清银玄那张脸的时候瞳孔微缩。然后他慢慢的反应过来,眼眸微动。 「跟我走吧……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折磨疯的。」 掌心里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穆棠风脑海里的声音消退,他视线慢慢落在银玄身上,然后又移开了。 他声音很低,「不用你管……」 「明天要去殿试报名了,你要怎么办?不去了?忘记了临走之前你娘怎么跟你说的?」 穆棠风依旧垂着眼,「我会去的。」 银玄向来温和的脸上绷紧了,他盯着穆棠风看了一会儿,伸手点在他的肩膀上。 穆棠风身形一滞,眼眸合上,歪头睡了过去。 银玄一手揽着他的双腿,一手从穆棠风肩膀底下穿过去,把人横抱起来。 他把穆棠风抱进了里面的房间里,把人放在床榻上,脱了他的外袍。雪白里衣印出一条深红的血痕,银玄变了一盒膏药出来,衣服一点点的剪开后给他上药,然后又给穆棠风换了一身衣服。 烛光在一旁掐灭,银玄忙完已经是深夜了,他帮穆棠风掖了掖被角,身形消失在了房间里。
第106页 床榻上的人睡梦也不安稳,一直拧着眉,到天亮才稍微舒缓。 穆棠风第二日醒的早,他盯着房梁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一阵难言的闷痛。 虽然没有前一天那么的疼,但是依旧是像团棉花堵在他心口,压的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指尖微动,抬起手看向掌心里的伤口,眼珠缓慢的转动了过去。 白净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薄削的掌心里,上面的伤口已经癒合,只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印。 背后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穆棠风想起来最后看到银玄伸手点在他的肩膀上,想来应该是银玄帮他治的伤。 他缓缓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换上了衣服下去了。 殿试……他要去报名。 穆棠风脸色还有些白,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他在房间里随意收拾了一番,拿着银子出去了。 在他身后,一道人影隔着人群跟在他后面,壁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来一截银白色的发尾,不近不远地一直在他身后默默守着。 来赶考的书生从四海八方齐聚京州,这日京州格外的热闹,街巷上的人明显比平时更多,好些都是十八.九的少年郎。 朱栏琉璃瓦下门庭若市,上林苑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少年郎脸上带着潇洒肆意的笑容,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如今的上五朝下九州,言笑间带着春秋不息的朝气。 穆棠风与他们格格不入。他脸上神色厌倦,有些讨厌接触人群,在上林苑门外开始排队领通碟。 来的人很多,穆棠风缀在最后的尾巴上。队伍慢吞吞的一点点移动,穆棠风一言不发的等着,前面的人往前走了,他就跟着往前走。 前后的几名少年都聚在一起言笑晏晏,唯独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 他前面的少年是个善谈的,排队的时候扭过头来看了他好几眼,后来忍不住对穆棠风道,「公子,你别丧气,来殿试尽力而行便是,不必太在意。」 那少年看他神情暗淡,还以为他是压力太大了,这才出声安慰。 穆棠风敷衍的点了点头,唇角想扯出一丝笑来,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少年又道,「公子,你可听了他们最近说的?」 穆棠风垂着眼,「未曾。」 少年神神秘秘道,「据说在殿试之前还有一场容试,在容试上谁拿第一谁就完了。」 「因为……」 少年还没来得及说完,考官已经办好了他前面的那个,扬声道,「下一位——」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少年「哎——」了一声,连忙过去了,领了通碟后又遇到了同伴,一时忘了穆棠风,和同伴聊了几句便走了。 穆棠风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到了考官面前,报上了姓名和哪里的人士,考官在一张竹牌上给他写上一串编号,把竹牌递给了他。 领完通碟又去画像,画像的地方排的人更多,太阳悬在高处,照在人身上有些灼人,一群少年怨声载道,有的拿着竹扇挡住了脸,有的不停用手扇着风。 穆棠风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大热天的,他不觉得热,只是感觉太阳照的晕晕乎乎的。 正排着队,旁边突然多了道人影,一杯冰凉凉的东西放在了他面前,那人冷白瘦削的手指微动,熟悉的声音传来。 「尝尝。」 穆棠风抬起头来,对上壁篱下银玄的一截下巴,酸梅汤酸酸甜甜的香气传来,又是冰镇过的,他抿紧了唇,那只手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穆棠风接了过来。 银玄乐意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也没办法甩掉,而且……昨天也是银玄帮他上的药,还没来得及道谢。 竹盖打开,面前的人身形又不见了,穆棠风喝了一口酸梅汤,发现四周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边,银玄什么时候消失的也没人察觉。 冰凉的酸梅汤消去不少炎热,穆棠风刚把竹盖放回去,身旁传来一道粗矿的声音。 「让一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名彪形大汉直接插队在他前面,过来的时候撞了他一下,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手里握着的酸梅汤「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冰凉凉的汤汁有些溅在他脸上,竹筒骨碌碌滚到脚边,彪形大汉瞪了他一眼,「你不长眼睛吗?」 周围安静下来,许多道目光落在两人这边,穆棠风的视线缓缓移到彪形大汉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9 19:26:28~2020-07-11 14: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m、归宇、浮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尼 6瓶;是静仔呀 5瓶;电池少女 3瓶;千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难言欢喜 穆棠风心里有些可惜喝不成酸梅汤了,想着路上自己再买一杯,他懒得跟面前的人计较,轻描淡写的看了面前的大汉一眼,低头去捡滚落的酸梅汤竹筒。 这彪形大汉是承家的小儿子,叫承利,在京州出名,是个素来蛮横不讲理的主。 排队的那么多人,基本上都是三两聚在一起,只有穆棠风孤零零的,也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别人。
第107页 承利来的晚,想随便找个人插队赶紧弄完画像,于是在队伍里盯上了穆棠风。 方才撞那么一下,这书呆子也没有生气,承利在心里得意洋洋,心道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怂货,于是更加没有顾忌了。 他看着这书呆子居然还去捡地上的竹筒,心里冒出来一丝恶念,阴阳怪气道,「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你耳聋了?」 承利声音里带着怒气,说着伸脚一脚踹在面前人的肩膀上,直接把人踹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穆棠风肩膀上多了道淡黑色的鞋印,手里的竹筒磕在地面上发出来闷响,周围议论声纷纷,他抬眸看向承利。 那双眼睛里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入不了眼,只是此时一瞬不眨的盯着人看,莫名有些让人发寒。 承利被那眼神看的背后泛起来凉意,心里无端冒出来一股火气来,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信不信本少爷一句话,就让你在京州待不下去?」 「殿试你也别想了,等着滚蛋吧。」 穆棠风看着面前的人,唇角勾起来一丝冷笑。 他不招人,总有人过来要招惹他。 看到他这么笑承利更火了,他上前提起来穆棠风的领子,铜铃似的双眼瞪着他,「怎么,你不信?」 穆棠风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承利怒目而视,低声骂了一句,拳头就要落下来,「死人脸摆给谁看呢——」 想着直接把这书呆子揍一顿扔出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是承家的人,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而已,弄死了也没事。 然而还没等他的拳头落下来,一道劲风从他耳畔擦过去,一只冷白凌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人没使什么力气,但是他就是分毫也不能动了。 「松手!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敢多管闲事……信不信本少爷连你一起弄死?」 承利瞪着眼,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戴着壁篱看不清脸,一身白皱皱的衣袍,岿然不动的站着,看起来就很欠揍。 那人不言不语,握着他的手微微使力,空气中仿佛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承利被迫松开了提着穆棠风衣领的手。 穆棠风拿着竹筒站起来,表情依旧冷淡,感觉到银玄似乎朝他看了一眼,他移开了视线。 有人帮他多管闲事,他自然乐得清闲。 承利大叫了一声,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腕,瞪着一旁的几个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抓起来!!」 小厮们有些为难,本来出来就是看着承利不再惹事的,老爷的话和少爷的话到底听谁的,他们纠结了一瞬,还是上去了。 上林苑里闹事,目前为止只有一些书生在看他们的热闹,考官显得懒得管承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就当没有看到。 银玄握着承利的手腕松开,直接抬脚踹过去,黑色的靴子踩在承利的胸口,「嘭」地一下,承利直接飞出去了,背后靠在柱子上,磕出一声闷响,承利脸色直接白了。 「你……你们……把他给我抓起来……」承利咳嗽了两声,嗓音里还带着怒气。 他手指虚弱的抬了抬,嗓间咳出了血。承利看着掌心的血脸色顿时白了,面色狰狞,「快上啊!!敢对本少爷动手,给我弄死他!!」 「真狠……这是谁啊……他完了……」 「那可是承家的小少爷……」 「虽然但是……看起来真的爽……这个垃圾早该有人收拾了。」 「就是,插队还对人家动手,他反而还占理了,真噁心。」 都是少年郎,没有那么多龃龉的心思,看见不忿的事总是会打抱不平。 承家的小少爷受伤了,这可是大事,一旁的小厮都才把银玄围上去,内殿里就来了人过来。 来的是个穿着三品朝服的考官,他到承利面前把人扶起来,温声道,「小少爷,你没事吧?」 承利又咳出了一口血,指着穆棠风眼神阴鸷,「赵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这么欺负我,还当上林苑没有王法了……」 赵雍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穆棠风,打量了一眼收回了视线,轻轻拍了拍承利的肩膀。 「你进里面好好休息,放心,我会替你处理好的。 「赵大人,那个带壁篱一定不能放过,抓到了人之后直接交给我!!」 赵雍说了声「好」,旁边的人来扶着承利,承利去了内殿里。 他们两人离得远,众人只看到他们在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在原地一动不动,专心用手帕把手上方才在地上沾上的酸梅汤擦干净。 小厮们握着木棍,把银玄团团围起来,赵雍从远处走过来,没有看银玄,而是直接到了穆棠风面前。 赵雍在他面前停下,拧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穆棠风头都没抬,静静听着赵雍没有回应。 赵雍见他不回答,心里更是鄙夷,直接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上林苑是圣上钦点儒学圣地,你如今在此闹事,有违规矩。」 他说的轻飘飘的,上下打量穆棠风一番,看他衣着寒酸,语气更加轻蔑。 「队不用排了,你回去吧。」
第108页 这句话音落了,穆棠风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他打量着面前的三品朝政大臣,轻轻笑了一下。 赵雍的声音不小,一旁的书生们都听见了,他们小声的议论着,纷纷有些生气,可惜敢怒不敢言。 毕竟这位是负责他们考试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落举。他们好不容易赶到京州,殿试的机会只有一次,十分难得,前途更要紧。 「大魏有此朝臣……我朝之哀。」 「不分是非……官官相护……民危矣。」 穆棠风嗓音清凉,「大人还没有问清楚是什么事,怎么就断决的取消我的殿试资格?再说——朝堂上哪条规矩规定的考官可以随意决定考生的去留?」 律法上却是没有规定,但是若是得罪了考官,也没有好下场便是了。 一旁的学生都对他指指点点,赵雍脸色难看,「上林苑圣人之地,你在这里闹事已经是违反了规矩,你现在还跟我顶嘴,不尊师道,更是诏显人品。且不说你殿试能不能选上,就算选上了,你这样品格低劣的,谁敢去用?」 一顶一顶帽子扣下来,赵雍冷笑道,「何况你今天还打伤了人,怎么也要给承尚书一个交代,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上林苑有圣上钦命的侍卫把守,只见一群玄衣云纹侍卫握着冷冰冰的刀剑出来,寒刃亮出,把穆棠风和银玄围在了一起。 「带下去交给承尚书,取消他的殿试资格……」 赵雍话音还没落,远处戴壁篱的男子突然轻轻嗤了一声。 银玄看着赵雍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不免厌烦,想着如今若是不让这帮人长个记性,以后穆棠风在里面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不管怎么说,魏凤临人界太子的身份,很多情况下还是非常有用的。 玄青色的令牌亮出来,上面刻着一只三眼蜘蛛,蜘蛛上面写着一个「壹」字,底下漆落黑牡丹花印。 见此令牌如见太子,更别说是位于九阙灵之首。 虽然在座的人都不知道,但是宫中的侍卫都是明白的。 刀剑纷纷落地,一旁的侍卫全都跪在了地上,「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万福金安——」 赵雍愣住了,「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把人抓起来……」 侍卫银甲折射出来寒光,他们低头跪在地上,没人理会赵雍。 没等他反应过来,银玄从一旁侍卫手里拿过一柄长剑,一步步朝着赵雍走过去。 赵雍瞪眼看着银玄,一步步的向后退,「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敢杀我……」 银玄「呵」了一声,在他面前停下来。 「现在不是了。」银玄长剑一挑,直接挑掉了赵雍的乌纱帽,连带着削落一截髮丝。 赵雍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连忙去捡地上的帽子,他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一旁的侍卫用剑对准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啊……那戴壁篱的男子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九阙灵你总听过吧?咱们大魏太子座下的九柱妖灵……方才那人手里拿出来的就是九阙灵的令牌。」 「他是妖怪!!!??」 「妖怪也是好妖怪,咱们殿下那么厉害,选的人肯定也不会差。」 大魏一统九州,全部都是魏凤临带着人打下来的,所以大魏子民对于魏凤临都是崇拜的近乎把魏凤临奉为神。 甚至于魏凤临养阴兵,豢养九柱妖灵,他们也能因此原谅妖族,永远都是站在魏凤临这边的。 那些议论一字不落的落进赵雍的耳朵里,赵雍脸色一寸寸灰白下来,手微微颤抖。 九阙灵……那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乌纱帽被摘,九阙灵的意思就是太子的意思,赵雍如今也没有再留在上林苑的资格了。 旁边的侍卫冷冰冰的开口,「赵大人,请吧——」 「我……我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赵雍挣扎着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侍卫强制的带下去了。 一旁另一个考官看的目瞪口呆,在心里庆倖幸好自己没有多管闲事,他心刚放下去,就看见那壁篱的男子朝他看过来。 「取消刚才那个承家少爷的殿试资格。」 考官愣了一下,连忙应了。 穆棠风自始自终在旁边看着,银玄朝他投来想要表扬的目光,他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去画了画像。 画完画像出了上林苑,银玄还是一直跟在他后面。穆棠风在街巷上走着,给自己又买了一杯酸梅汤,付钱的时候又多拿了一杯,递给了身后的人。 银玄声音里带着紧张,还有一丝欢喜,「给我的?」 第62章 发作 穆棠风看他一眼,说着手要收回来,「不要算了。」 银玄连忙接了过来,深绿色的眼眸里映着浅浅的笑意。 竹筒里的酸梅汤带着酸酸甜甜的气息,穆棠风掀开竹盖轻轻啜了一口,瞟了一旁的银玄一眼,开口道,「我回家。」 银玄小心翼翼地握着竹筒,捨不得喝,他连忙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穆棠风垂着眼,「你回去吧,不要天天跟着我。」 「昨天……还有刚刚,麻烦你了。」 银玄不为所动,「把你送到家我就走。」 穆棠风不说话了,两个人沿着街道往回走,日光落在柳枝缝隙里,在地上落下一层模煳不清的光。
第109页 两人走进了巷子里,院墙上面的木槿花悄然盛开,枝叶开的繁茂,顺着屋檐垂落在小巷边缘。 到了小院儿门口,银玄的身形就自动消失了。 穆棠风回头看过去,往巷子角落里扫了一眼。 清楚穆棠风是看不见他的,银玄隔空和他的眼神对上,还是心头一紧。 然而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用钥匙开了门,进了小院儿里。 这院子如今相当于只有他一个人住,穆棠风去小厨房里做饭,蒸了米饭,炒了一个板栗鸡翅、一道油焖笋片,还有一锅鲢鱼芋泥汤。 他做饭的手艺一般,不过香味儿倒是十足。 穆棠风把饭菜端在枇杷树底下的石桌上,盛着米饭开口,「出来吧。」 银玄愣了一下,身形从一旁显现出来,神色之间难得有些尴尬,耳尖不好意思地微微泛红。 穆棠风把盛好的香软米饭递给他,又给他拿了一双竹筷。 「坐。」 银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捏着筷子怔了一会儿,才在穆棠风对面坐下来。 「我手艺一般,凑合吃吧。」穆棠风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翅。 银玄用竹筷夹起来尝了一口,温声道,「味道很好。」 比起以前来说……已经好多了。银玄在心里想道。 穆棠风垂眸默不作声地吃饭,两人安安静静的吃完,吃完后银玄主动把桌子收拾了。 「你坐着,我来就行。」 银玄把碗筷摞在了一起,一併端到井边,提上来水把碗筷锅盆刷了。 穆棠风的目光落在银玄忙碌的背影上,神色若有所思。 收拾完后银玄到了他面前,尴尬道,「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叫我。」 他怀疑穆棠风已经知道了他其实一直在院子里守着,不过没有直言揭穿让他离开罢了。 穆棠风点了点头,说了个「好」,银玄身形再次消失了。 容试还有几天,穆棠风去房间里拿了书到院子里,他坐在树底下温书,微风拂着侧脸,显得面部线条柔美温和。 这是他之前读过的书,上面还留的有清秀俊逸的字迹,是他当时写下来的。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煞纲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这是《药师经》里面的十二愿之一,也是他当时的志向。 穆棠风盯着那字迹出神许久,伸手轻轻碰了碰,书页翻过,将那两行字淹没在了行文里。 银玄隐在他身旁,看着书卷上面的字迹,目光微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穆棠风看书一直看到了晚上,寂寥的月光洒下来,行文字迹变得晦暗不明,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合上了手里的书卷。 他随便热了些晌午剩的饭菜吃,吃完后去了水房洗漱。 锦蓝色的外袍褪去,露出来里面雪白纺织的里襟。穆棠风乌髮散下来,青石地板上圆润白净的脚趾踩上去,衬映地皮肤宛如雪绸。 他用井水洗了把脸,水滴顺着滑下来,洇湿了鸦羽一般的睫毛,清澈的眼眸微动,顺着白净细腻的皮肤滑到红唇上的唇珠,红唇微张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潋滟成澧色。 穆棠风隐隐感觉到了身体里的燥热,他扶着井缘缓了一会儿,脸上一点点的红了起来,撑着身子勉强站稳。 指尖微微颤抖,唿吸逐渐灼热,密密麻麻的酥l麻顺着涌上来,他身形绷紧,转身要朝房间里走,青砖上沾了水湿滑,猝然一个不稳,身形直直的向前栽去。 枇杷树影晃动,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额头磕在硬邦邦的胸膛上,穆棠风闷哼一声,腰肢被人揽住,冷白枯瘦的手指攥紧了面前人的衣衫。 银玄无措的抱着人,怀里人腰肢软的不可思议,乌髮悉数散在身侧,等到怀里人抬起头来时,他的唿吸微微一滞。 清澈的眼眸里含着水,一泓清潭婉转勾人,眼尾泛红,雪白俊逸的脸上透着绯色,红唇微张扑面便是灼热的气息,发出来的声音也带着甜.腻的喘.息。 气息扑洒在银玄的脸上,银玄握在他腰上的手猝然收紧,手臂箍紧怀里人的腰肢,引得怀里人又是一声轻.喘。 「放……放开……我……」 穆棠风握着他衣襟的指尖都在抖,身子仿佛软成了一滩水,面色熟透,轻轻伸手推了推银玄。 「放开?」银玄嗓音低哑,莫名起了些恶劣的心思,在他腰间轻轻一按,怀里人顿时一颤,整个柔弱如骨的软在了他怀里。 「别碰我……扶我到房间里……」穆棠风埋在银玄怀里,指尖用力到泛白,身上逐渐染上一层粉意。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浸上一层深色,墨染一般一点点酿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人横抱起来,带着穆棠风进了房间里。 穆棠风被放在了床榻上,房门轻声打开又合上,银玄在他旁边放了一个檀木盒子,人在床榻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悄然出去了。 「受不了就用里面的东西,可以稍作缓解。」 手腕和脖颈上的情蛊咒文冒出来,黑色的咒文灼烧着身体,穆棠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下唇咬紧,指尖攥着床单,他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一旁的檀木盒上。
第110页 指尖推开盒顶,露出来里面的物什来,穆棠风看了一眼,雪白通透的玉势尺寸可观,形状造的也十分逼真,让人看一眼就面红耳赤。 「啪嗒」一声,穆棠风脸色通红,把盒子合上了。 全身像是被烈火一寸寸的灼烧,身上被灼烧的出了水,洇湿了一小片床单,他像是一张湿透的纸,轻轻一碰便会忍不住颤动一瞬。 房间里的蜡烛燃着,红烛飘动,穆棠风眼睛红通通的,他含着被角,双腿无力地夹紧了被子,偶尔发出来一声难耐的低.吟。 一墙之隔,银玄抬头看着月色,耳边是里面人发出的甜.腻喘.息,他目光幽远,垂在身侧的手指则用力攥紧,力道有些失控。 穆棠风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被角也被咬湿了,他抱着被子,一直熬到了天明,脖颈上的情蛊才稍稍的退下去一点点。 上面的符咒隐隐变成暗红色,如果他再不想办法,下次发作只会更加强烈。 穆棠风脸色苍白中透着潮红,他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指尖扶着床榻边缘,他缓了一会儿,地上滴落了两滴粘腻的水,踩在地上出了房门。 他去泡澡泡了一个时辰,把身上的味道沖洗干净,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去了院子里。 「银玄。」穆棠风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他嗓子里还有些嘶哑。 银玄在院子里显了身。 穆棠风犹豫了一瞬,问他道,「你知道……谢含玉现在在哪吗?」 「能不能带我过去……我想见见他。」 银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深深,唇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你真想过去?」 穆棠风点点头。 「那你……可不要后悔。」 银玄握着他的手腕,掌心施了一道咒,两人化作两道光芒消失在了原地。 穆棠风眼前风景迅速变换,没一会儿,面前换了个景象。 这是一处正殿里,殿内偏阴凉,樑柱上刻着神情各异的九尾狐,角落里薰香裊裊,远处的檀木桌旁坐着个人,正是谢含玉。 穆棠风张嘴就要喊人,银玄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沖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目光一瞬不眨的落在谢含玉……和他旁边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他之前见过的,上次在酒楼里帮谢含玉剥杏仁的,如今那少年正在谢含玉桌旁帮他磨墨。 谢含玉不知道在看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少年,手指顺着在桌上点了点,沿着少年的脸摸过去,眼眸垂着,指尖在少年的唇角边碰了碰。 少年乖顺的张开嘴,谢含玉把手指伸了进去,在少年的嘴巴里一阵搅弄。 「唔……嗯……」 从穆棠风的角度看,少年脸上一片潮红,红唇被迫张开,里面的舌尖在谢含玉手指里穿梭,室内一片旖旎,暧昧的气息笼罩其中。 「都跟你说了……」银玄垂眸看着他,气息扑洒在了他耳侧,低声道,「你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1.情蛊一直在 ,谢含玉一直都没帮他彻底去除 2.那个什么芋泥汤作者瞎写的,不要效仿,很可能不能吃 3.沈疏影还没有下线 4.感谢小天使ovo 5.「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煞纲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出自——《药师经》 —————————— 感谢在2020-07-11 14:46:31~2020-07-12 11:2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m、电池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ti□□.、三七二十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吃醋 穆棠风身侧的手指攥紧,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眼神能把人盯出来一个洞来。 眼看着少年顺着又坐到了谢含玉的腿上,两人姿势亲密无比,谢含玉揽着少年的腰低头吻上了那截白皙的脖颈。 眼前的画面十分刺目,像是一根针径直往他的心口上穿了过去,疼得他喘不过气。 穆棠风指尖微微颤抖,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脸色一点点的变白。 「还看吗?」银玄垂眸看着他,轻声问道。 里面的两个人越来越激烈,谢含玉已经解了少年的衣衫,穆棠风收回了视线,嗓间仿佛被棉花堵上了,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走吧……」 银玄握着穆棠风的手腕身形消失在原地,随着两人离开,只见不远处的画面散了去。 殿里哪有什么少年?只见谢含玉一个人坐在檀木桌前,拧着眉握着硃笔正在回信,桌上的火漆鸟扇着翅膀,谢含玉把回信放在上面,火漆鸟张嘴叼住,扇着翅膀飞出去了。 谢含玉放下了笔,感觉到了些许灵力波动,朝角落里扫了一眼,一道掌风噼过去,空中只传来割裂的破碎声音,什么也没有。 里面残留着一些幻境留下来的碎屑灵力。 … 一瞬一眨的时间,穆棠风回到了小院儿里,他脸色苍白,整个人更是失了魂一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银玄在旁边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到,直到第三遍,他才缓缓地把眼珠移到了银玄脸上。
第111页 「跟我走吧……我有办法帮你解了情蛊。」 穆棠风脑袋里嗡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方才谢含玉搂着那少年亲吻的画面,心里被滞塞了一样堵的他生疼。他看着银玄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盯着虚空处看了好一会儿,又慢慢的看着银玄,摇了摇头,绕开他到了房间里。 穆棠风回到了床榻上,他抱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四周的声音都进不去他的耳朵里,他用被子盖住了脑袋,一动不动地团着。 睁着眼盯着被子上的花纹不知道看了多久,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银玄站在床榻前,手里端了一碗刚煮出来的饺子。 热腾腾的饺子冒着热气,银玄把饺子端着放在了桌上,「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觉。」 穆棠风没有动。 「穆棠风,我数三个数。」 脑海里仿佛浮现出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雪重,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起来——本尊明日便去夜行宫里把那狐狸扔下界去……」 「三——」 「二——」 仿佛是身体里循着记忆,穆棠风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坐起来后自己反倒愣了一下,慢慢的站起来到了桌子旁边。 饺子是虾仁杏菇馅的,穆棠风用勺子搅了搅,舀出来一个低头咬了一口。 他没什么胃口,吃两个就放下了勺子。 「谢谢你。」穆棠风向银玄道了谢,自己端着碗和瓷勺收拾了,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月色。 月亮挂在夜空中,周围繁星闪烁,在院子里落下了一层银光。 穆棠风看了一会儿就又回房间里了,心里面空落落的,坐在床榻上出了好一会儿的神,从一旁拿过来玉狐,握在手里摩挲。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玉狐,神色像是在回忆,眼眸里蒙了一层淡淡的难过。 床榻旁的烛光微微闪烁,房间外突然传来一声声响,穆棠风以为又是银玄过来了,把玉狐收了起来,开口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穆棠风抬起头来,对上谢含玉冷下来的视线。 「回去?谁来找你的?除了本座还有别人过来?」 谢含玉看着他的神情里带着厌恶,如今又夹杂着一丝不愉。 他以为穆棠风会像以前一样又过来贴着他,没有想到面前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面色冷淡。 穆棠风,「没谁。」 他把玉狐塞到了角落里,又想起来谢含玉在那处殿里和少年做的事,想着怕是完事了过来找他麻烦的,他心里又酸又难过,沉默的一言不发。 谢含玉见他这般,墨眸上下打量着穆棠风。他身形瞬间闪到了穆棠风面前,伸手捏住了穆棠风的下颌微微使力。 他嗓音冰冷,「你这是什么态度?嗯?」 穆棠风下颌传来疼痛,被捏的抬起头来,他清澈的眼眸里波澜不惊,静静的看着谢含玉,轻声回道,「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对上那双含昙霜雪一样的眼眸,谢含玉心里烦躁起来,他眼眸里墨色翻涌,松开了人。 这呆子有事瞒着他。 谢含玉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随手在小院儿里扔了一道结界,留下来一道话音,身形消失在原地。 「你最好别骗我。」 谢含玉回到了京州的另一处殿里,他脸色十分难看,想着那呆子方才的态度,莫名心里不爽。 他把这种不爽归于没有人敢对他那么个态度,换成是别人,他早就直接弄死了。 最好别让他知道那呆子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然…… 谢含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戚越在正殿外面守着,正在外面和枳芜送来的另一名少年说着话,他垂着眼看着那名少年,那名少年眼睛里亮着光,正叽叽喳喳的和戚越说个不停。 「戚哥哥,红娘说枳芜大人要过来了……」 「你说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谢含玉耳力过人,两人的对话都落在他耳边,他懒得管这些闲事,收回来视线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另一处,穆棠风等到谢含玉走了,又躺上床榻把自己团成一团,用被子蒙住了脸。 他本来是睡不着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淡淡的薰香,随着这薰香困意一点点的上涌,他睡了过去。 等他睡着后,银玄的身影显现出来,帮他盖好了被子,又在床榻前看了他好一会儿,身形才又消失。 穆棠风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银玄守在他床榻边上,他眼睫颤了颤,用被子又盖住了脸。 「哪有你这样的,也不怕蒙的喘不过气。」银玄伸手把他抱着的被子扯开,「起来了,容试没几天了,你如今倒是清闲的很。」 无论如何,很多事都还是要做的。 穆棠风掀开被子,换完衣服去洗漱,然后又吃了早膳,拿着书在院子里坐着。 他的目光落在书上,一瞬不眨地盯着上面的字。 银玄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半个时辰过去了,看的还一直是同一页。 一动也不动。 他有些想笑,在穆棠风旁边道,「你半个时辰就一直看一句话?记住了吗?」 穆棠风慢吞吞地看向他,耳尖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管你什么事。」 「别看了,我带你出去玩。」
第112页 穆棠风不为所动,屁股粘在了座位上还在瞅着书发呆,「不去。」 银玄握着他的手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带着他瞬身到了京州街道上。 「反正你看书也看不进去。」银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今天是花灯节,我们可以去看花灯。」 听他这么一说,穆棠风才注意到,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街道两边尽是小贩摆摊卖灯的,形态各异,里面的小烛燃着橘色的光。 朱红的、紫红的、淡粉色的,鹅黄色的凑在一起,都是吉利的颜色,挂在抽绳上微微晃动,后面的竹竿顺着垂落。 银玄一直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拉着他上前,给他挑了一个兔子的花灯,给小贩付了银子。 花灯递到穆棠风面前,穆棠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硕大无比的大白兔,大白兔十分憨傻,他拒绝道,「不要,这个好丑。」 「不丑,跟棠棠一样软绵绵的,很可爱。」银玄嗓音温和,把兔子塞进了他怀里。 穆棠风,「……」 银玄牵着他逛灯会,穆棠风的目光落在银玄握着他手腕的指尖上,想着谢含玉与那少年的事,心里又烦闷起来,到底没有挣开。 街边卖的还有许多小吃,有香香甜甜的羊奶糕、酸乳烙,杏仁薄饼,虾仁炒饭和脆皮烤鸭…… 银玄买了一大堆一直往他怀里塞,穆棠风单手要抱不住了,银玄回头看了一眼,就没有再买了。 穆棠风挣了挣手腕,「银玄,松手。」 「我要吃羊奶糕。」 银玄缓缓松开了他,看起来隐隐不太情愿。 穆棠风把兔子灯让他拿着,抱着糕点一点点的啃起来。他们两人站在河边的桥上,底下的莲花一簇簇开着,有微风顺着吹过来,吹的莲花摇曳生姿。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银玄伸手把他嘴边的一点碎屑碾掉了,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 「多管闲事。」穆棠风看了他一眼,小仓鼠一样继续抱着啃着糕点。 不远处,戚越看着谢含玉压抑着怒气的脸色,轻声问道,「殿下,我们要过去吗?」 他们是正好路过的,戚越心里有了猜想,觉得这狐狸多半是有毛病。 平常一副不愿意搭理人家的样子,想尽办法想把人甩开,结果看到人家和别人在一起,又一副妻子红杏出墙了一样的死人脸。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的文超超超好看!!《穿成魔尊后我成了团宠》by鹿拾 闻朝因为看了一本修仙小说,意外穿成书中的反派魔尊闻风鸣。 原着中,魔尊作恶多端,一朝走火入魔,欺师叛道、血洗仙门,害掌门师尊断了双腿,废了小师弟半身修为,还亲手掏出镇派大妖的内丹,使得仙界大乱。最终被各方势力群起攻之,天诛地灭,挫骨扬灰。 闻朝:……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正当他准备奋起反抗之时,突然发现—— 以上剧情根本没有发生,他穿到了走火入魔的那个晚上。 为他护法的小师弟体力透支,哭唧唧地拽住他的袖口; 心高气傲的大妖为镇压他魔气妖力耗尽,变成巴掌大的小兽掉进他怀里; 而他心心念念的师尊挡下了他的致命一击,白衣染血,目光如炬,沖他伸手:「孽徒,过来。」 - 修道界都传,闻风鸣入魔了。 还飞升成了团宠。 并且……被关禁闭了。 城府深沉·清冷隐忍·美人师尊攻x 阳光乐观·时常犯皮·魔尊徒弟受 第64章 羞辱 谢含玉眼里一片深色,开口道,「你回去吧。」 戚越乐的不用看他脸色,说了个「是」,身形消失在原地。 谢含玉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二人后面。 桥下池子里鲤鱼若隐若现,在水上漾开一圈圈的波纹,被人群惊动摆尾游进了莲花深处。 穆棠风在上面瞅着,把还剩一点点的羊奶糕掰碎了一点点的洒在池子里,鲤鱼争相来逐食,淡红色的花纹一闪而过,浮着的羊奶糕被吃了个干净。 天边远山映出来一片绯红,接着苍穹暮霭一点点的沉下去,隐隐有几颗星辰显出来,缀在深蓝色的天空上。 银玄视线若有若无的朝身后扫了一眼,目光掠过谢含玉隐在人群里的身影,伸手再次握住了穆棠风的手腕。 「京州有一处昙河,河边是一望无际的昙花,它们在夜间盛开,清晨开败枯萎。我们现在过去,正好可以赶上昙花一现。」 穆棠风在书上的文献里看过昙河的记载,此时来了些兴趣,问道,「那处河可是在祭台那边?」 祭台是每年太子用来祭祀为百姓祈福的,临靠昙河望山峰,据说上面还有一座掌管天下世间万物的神像。 「我在邺城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太子殿下的事迹……不知道殿试能不能见到太子殿下。」穆棠风眼里浮现出崇拜之意,毕竟身在大魏,没人不仰慕魏凤临。 银玄眼里浮现出一丝古怪,「你说魏凤临?前几天他不是还在你那吃饭吗?」 「……」 穆棠风的眼眸一点点睁大,这才想起来,当朝太子……姓魏,名凤临。 之前在江阴,他还看到了凤临手上戴的有雕刻着魏字的戒指,只是当时没有想到……凤临就是魏凤临。
第113页 「那是我太失礼了……」穆棠风想起来之前自己还赶人家走,心里有些惭愧。 银玄,「不用担心,他对你挺欣赏的,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对于穆棠风对魏凤临的崇拜,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跟在魏凤临身边做事,见过那些朝臣对魏凤临的吹捧程度,早就已经麻木了。 银玄牵着他沿着街道边走,走的地方越来越偏,隐约能够看到远处的昙花枝,天色逐渐暗下来,有许多男男女女从他们旁边经过,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夜色一点点暗下来,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暗淡去,深蓝色的夜空像是一条缎带,弦月弯弯,周围星辰闪烁,衔着远山洒落一地月光。 到了昙河边缘,一望无际的昙枝微垂着。昙花花苞微微拢着,空气里都是昙花香气,花苞一点点的绽开,白色的一簇簇吐着淡黄色的花蕊,枝叶繁茂,放眼望去都是皎洁的雪色。 穆棠风置身在花丛之中,晚风颳着昙花的香气拂面而来,月光洒了一身,他面容柔和,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一朵昙花花瓣。 「棠棠,看那边。」 不远处的河流边缘,人群各执一盏花灯,里面的烛光燃着,一盏盏落进河里,随着水流向下汇聚在一起,浮向远处天际。 小小的花灯亮着光,上面载着人们的祈愿。 穆棠风怀里还抱着银玄给他买的兔子灯,他走到了河边缘,那里四处卖的都有花灯和烛心红布条的。 红色布条写完放进花灯里,每个花灯里都有一个专门放布条的地方。 银玄给他买了红色布条和炭笔,在一旁想看看穆棠风写什么,穆棠风瞅他一眼,去了另一边,不让他看。 「写的什么不能见人的?」银玄有些想笑。 穆棠风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塞进了兔子花灯里,抱着兔子回他道,「看了就不灵了。」 谢含玉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你情我浓的在放花灯,目光落在穆棠风手里的兔子花灯上,心里嗤笑一声。在那花灯顺着水流漂下去的时候,他指尖一动,把里面的布条凭空拿了过来。 红色布条握在手里,谢含玉垂着眉眼,他倒要看看,这呆子写的是什么。 一点点的卷开,里面是清秀隽永的字体。 :愿玄丘谢含玉万事顺遂,平安喜乐常欢喜。 谢含玉指尖微缩,心里难言的情绪刚冒出来,就被身上的咒文一点点吞噬,他怔在原地,厌恶阴郁的情绪一点点扩大。 他的身影隐在夜色中,神情晦暗难辨,握着布条一点点的攥紧,然后收了手,把布条塞进了怀里。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他更加恼怒起来,想要把手里的布条扔了,但是指尖放在上面,怎么也下不了手。 谢含玉有些暴躁,最后把布条收进了袖子里,继续跟在穆棠风和银玄身后。 穆棠风看着花灯远去,人群熙熙攘攘,他闻着昙花的香气,感觉到身体里面又开始燥热起来。 「走,回去吧。」 穆棠风意识到了不妥,担心半路上出问题,直接提议了先回去。 「前面还有夜市,不再逛逛……」银玄的目光落在他一点点泛红的脸颊上,收了话音,改口说了个好。 两人沿着原路往回走,岸边的花灯离得越来越远,穆棠风的速度越来越慢,额头上冒出来一层冷汗。 上次他自己熬过去的,这回情蛊来的更加汹涌。 密密麻麻的酥.麻感涌遍全身,他走一步都会有难.耐的感觉浮上来,红唇微张唿出来灼热的气息,身体变得格外敏.感,走着走着忍不住捏住了银玄的一截袖口。 「送我回去。」穆棠风面色潮红,双腿一软扑进了银玄的怀里,银玄把人接住,深绿色的眼眸垂眸看着他,语气里带着蛊惑,「棠棠,再忍忍,自己走。」 穆棠风愣愣地抬头看着他,撞进银玄深不见底的眼底,银玄已经松开手,把他扶着站稳。 布料摩擦在身上都忍不住让他战.栗,穆棠风咬着唇,一步一步走的艰难,身上被浸透,眼眸里泛着水光,他求饶一样的看着银玄,银玄只当没有看见。 他以前怎么没有察觉到……银玄……原来这样的坏。 「银玄……我走不动了……」 穆棠风喘着气,扶着树干的手微微发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全身被碰一下都会让他忍不住发软。 银玄依旧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指尖伸过来摸了摸他泛红的眼角,用力的碾在上面,「你这样……真是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 穆棠风低.吟一声,被银玄整个横抱起来,他站着的地方还留的有一两滴水迹,看的他面红耳赤,忍不住把脑袋埋进了银玄胸口处。 一路到了小院儿里,银玄把穆棠风放在了床榻上,他看着穆棠风已经撑不住要去撕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微微拧眉。 「不许乱碰。」 几道蛛丝缠上来,把穆棠风的手腕和脚踝束在了一旁,穆棠风全身变成粉红色,眼眸里一片湿润,咬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银玄握紧了掌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去找魏凤临,棠棠……忍一会儿。」 穆棠风没空听他说什么,只是磨着蛛丝想要挣开,手上腿上一阵乱动,笔直雪白的双腿张开,无措的在床上绕着蛛丝,怎么也挣脱不了。
第114页 他挣扎了半天,才想要去向银玄帮忙,转眸看过去,银玄人已经不在了。 「唔……」 穆棠风咬着被角,被磨的眼睛红通通的,烛光在床边闪烁着,他像是一个微微张开的河蚌,露出来皎洁雪白的嫩.肉,等待着人去采颉。 烛影微微晃动,门外「嘎吱」一声轻响,钻进来一道晚风,穆棠风顺着看过去,看清人影后微微一愣。 谢含玉「啪」地一声关上了门,神色看上去有些恐怖,眼底压抑着浓稠的墨色,黑靴一步步地走过来,到了床榻前。 穆棠风感觉到如今自己的姿态有些难堪,忍不住地别开脸,不去看谢含玉的神色。 而谢含玉因为他这个行为更加恼怒,大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对着他。 「怎么,不愿意见我?」 谢含玉手上微微使力,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印子,垂眸看着他道,「想见银玄?等着他来干你?嗯?」 穆棠风眼圈泛红,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谢含玉会这么羞辱他,他别过眼去,咬紧唇瓣一字不吭。 然而谢含玉却没打算放过他,手指伸进他的嘴巴里,一边搅弄着一边问他,「不说话是默认了?身上都出水了还跟别人出去,跟谁学的这么骚?嗯?」 衣衫尽数被撕毁,谢含玉一直磨着他,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穆棠风越不回答,他就越使坏朝着某处碰他,让他哆嗦的只能颤音回復。 你喜欢他?他天天过来找你是不是? 情蛊发了不告诉我,是不是想让他帮你解? 就这么想被他干么?嗯? 他天天留下来过夜吗?你们夜里睡一起? …… 穆棠风被磨的哭了出来,声音染上哭腔,一边奋力的摇头一边想要朝旁边躲,还没等他躲开,就被谢含玉拉着脚踝拽回来,宛如一只被钉死的蝴蝶徒劳挣扎。 他脸色红的熟透,被谢含玉弄得浑身发软,谢含玉低头咬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在上面用牙齿咬出来一道牙印。 谢含玉声音低哑,「只有我能干你……我不要了别人也不能碰。」 「要是让我知道你被人碰了……我一定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2 12:08:00~2020-07-13 02:3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皆难过 银玄手里握着压制情蛊的解药,他到小院儿门口时脚步微顿,外面的结界拦不住他,倒像是故意留给他的。一墙之隔,他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求饶声,指尖微抖,手里的瓷瓶「啪」地一下直接捏碎了。 月色寂寥的照下来,显得他的身形修长,落在地上成了一道孤零零的影子。 手里的瓷瓶成碎片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擦过手指磨出来血痕,深红的血顺着指尖蜿蜒滴落在地上,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了一抹深色。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晦暗难辨,眼睫垂下来看着里面的药粉,血滴在里面与粉末融在一起,他轻轻一捏,药粉连带着药粉一同消失了。 就像他心里的那些难言欢喜一样,轻而易举地便被一同吹散,连带着在他心上开了个口子。 那声音一声一声,像是钝刀一样磨在他心上,拉扯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起来。 银玄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身边出来一道人影,那人穿着一身银纹黑袍,只露出来一截散出来的墨发,在他身边轻轻嗤了一声。 「这结界是谢含玉专门留给你的,你既知道,何必还在这丢人现眼。」 银玄冷冷扫他一眼,薄唇吐出来一个字。 「滚。」 黑袍男子依旧在他旁边没动,而是道,「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给我回復。」 「不然的话……」 一道银白色的刃尖擦着银玄的侧脸过去,银玄侧脸划出来一道淋漓的血痕,噼开了他面前的半根樑柱。 男子嗓音冰冷,「我留你也没用了。」 树影落下来,黑袍男子身形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鲜血顺着滴落下来,银玄轻轻摸了一把,嘴角勾出来嘲讽的弧度。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握不住……他可真是……太废物了些…… 他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院子外面走,银髮扬在身后,寂寥了一地的月光。 银玄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里走着,街上人家早就关门了,偶尔传来几声酒鬼的嚎叫,街巷里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影。 晚风吹在人身上,银玄没有管脸上的伤,任由上面的血顺着流下来,深绿色的眼眸里一片黯然。 他经过一处巷子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似乎有喊叫声,本来他不愿意多管闲事,不过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脚步停了下来。 脚尖转了个方向,进了巷子里。 巷子深处,几个喝醉酒的酒鬼正在上手扒着角落里一个男子的衣服,那男子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牡丹长袍,面容清圜俊秀,在半夜看起来比女子还要精緻几分。 男子面色惊恐,拼命的往角落里躲,脸色吓得惨白如纸,他手边掉落的有药膳,不断摇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正拼命的用手护着自己的衣衫。
第115页 「我是男人……不是女子……你们认错了……别碰我……」 「男的?是凤楼里卖屁股的小倌吧?」 「半夜还穿这么骚出来?不就是出来勾引男人的?」 几个酒鬼在他身上一阵乱摸,沈疏影推也推不动,手边握着碎石颤抖着手直接朝着面前的男人脸上划过去,那酒鬼疼得嗷嗷直叫,手上更是用力,直接拽着他的衣领子按着他朝墙上撞。 「贱货……还敢打老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沈疏影的头在墙上一撞,「嘭」地一声,额头上冒出来鲜血,映的脸色苍白,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然而那几个酒鬼并没有管他,还在伸手撕他的衣服。 「别碰我……」 「救我……有人吗……救救我……」 银玄站在一旁看着,眼神里一片淡漠,指尖微动,不远处的几个酒鬼突然停下了动作,蛛丝顺着缠绕过去,他们纷纷倒在了地上。 沈疏影看到了熟悉的蛛丝,往角落里又躲了躲,四处看了看,眼睛红红的十分委屈,「银玄……是你吗……」 银玄显了身形,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扔给了他,转身就要朝巷子外走。 「银玄!!」 沈疏影见了他,眼里带着欣喜,也没有顾得上外袍,直接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嗓音哽咽。 「你不要走……银玄……不要丢下我……」 「我好想你……好想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紧紧抱住银玄,鼻涕眼泪混合着都抹在了银玄背上,咬着唇眼角含泪,重复道,「求你……不要丢下我……」 柔嫩的双手箍紧了面前人的腰,尽是卑微的姿态。 晚风吹进来,拂在巷子里一地的银辉。 银玄停了下来,他垂着眼眸,淡声说了句「松开」,一点点的掰开了沈疏影抱着他的手。 他掰开了,沈疏影又抱上来,死死缠着他不愿意撒手,哭哭啼啼地不肯松开。 「不要……我真的很想你……你不要找别人好不好……」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都会改的……求你了……」 银玄被他这么吵的脑袋嗡嗡作响,不耐道,「松开。」 他看了沈疏影一眼,嗓音冷淡,「我送你回去。」 反正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沈疏影依旧抱着他,「你别骗我。」 银玄不说话了。 沈疏影一点点的松开他,他抱着银玄丢下来的外袍,站在银玄的身侧才看到他脸上的伤,微微睁大了眼,「你这是……怎么弄得?」 「疼不疼……怎么不知道先包扎一下……」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抬起来,「你到底走不走。」 沈疏影闷闷地应了一声,走在前面给他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沈疏影刻意放慢了脚步,让两人在地上的影子能够碰在一起。 「你等会……还要回去吗?」 银玄没管他那些小动作,轻轻「嗯」了一声。 沈疏影问完了就没话音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路领着银玄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儿里,院子里又破又烂,看起来十分逼仄。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要不进来吧……我帮你把脸上的伤包扎包扎……就当是你救我的谢礼了。」 银玄看了一眼里面狭窄的院子,房屋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没修了,瓦片有些碎裂开来,底下的石阶也烂了,下雨可能都要漏水。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沈疏影在前面开了门,带着银玄进去。里面就一间住人的屋子,小厨房就是靠着屋子临时搭成的,锅碗瓢盆都在靠墙的地上,旁边还有一口井,厨具被排列的整整齐齐。 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沈疏影把唯一一张能坐的椅子让给他了,自己去了里面床边一阵扒拉,找出来膏药和纱布。 烛台上的烛光点燃,沈疏影脸上还映着血,烛光照在他脸上,他眉目十分柔和,一点点的帮银玄擦着药膏,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沈疏影轻声提议,「你要不……今晚留下来吧……」 银玄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他住的屋子,角落里只有一张小床,意思很明显。 就算他想留下,也根本没有可以住的地方。 沈疏影,「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等过两天我拿到了赚的银子,就可以换一间大点的房子里……」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做工人家看他是个软和的性子,都喜欢欺负他,已经赊了好几天的工钱没有给他了,再这么下去他可能饭都要吃不上了。 不过是为了银玄,他还能再想想办法。 「不必了。」银玄垂着眼,莫名想起来穆棠风大抵也是这般的性子,从袖子里拿出来几张银票放在桌上。 「日后不要再缠我。」 烛光微微闪烁,桌边的人已经没了人影,只留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在桌上。 沈疏影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银票,眼睫垂了下去,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膏,有湿润的液体「啪嗒」一下滴落在上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银玄…… 院子里的海棠花悄然落下花瓣,夜里寒凉,有人辗转难眠,有人黯然至天明。 穆棠风一直被折腾到了天亮,身上的情蛊解了,谢含玉在天亮的时候离开,没有管他。他身上未着寸缕,一身的残痕,一下床,两条腿都站不住,地面滴落几滴深色。
第116页 他睁眼看着樑柱看了好一会儿,自己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没有人管他,他在房间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到了醒来的时候想起来还有容试,起来自己去洗了个澡,匆匆赶去上林苑了。 因为没有及时清理,他的脸色很不好,走路的时候脚步都在晃,脸色苍白,进上林苑正殿里的时候人都有些恍惚。 容试每处殿里都有五十个人,三名朝廷官员看着防止作弊。穆棠风等着试题发下来后就开始作答,撑着精神写完了试题,直接去交了卷子。 几名朝廷命官对视了一眼,前后翻转看了一眼他的试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里莫名带着有几分可惜。 穆棠风才没有管,并没有多想,一心想要回去,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宋遇景。 「穆公子!!」宋遇景看到他眼睛亮了起来,隔着老远给他打招唿。 宋遇景到了他面前,「你也做完出来了?」 穆棠风点点头。 「穆公子,你脸色好差,是生病了吗?」 宋遇景有些担心他,「明天下午就是殿试了,你注意身体啊。」 穆棠风虚弱的扯了个笑容出来,「多谢,我会注意的。」 然后他一眼扫过去,发现很多提前出来的公子,宋遇景顺着看过去似乎看出来了他的疑惑,解释道,「第一场容试一般都不用怎么考的,谁认真了谁就是冤大头。」 穆棠风声音很低,「为何这么说?」 宋遇景,「穆公子,你有所不知,往年来容试拿第一的,到后来的殿试往往落第。京州官僚垄断,那些前面真正有才学的……往往成了世家大族家里公子的登天梯。」 「所以……容试,可万万不能拿头筹……若是拿了,只有被夺名额的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3 02:37:14~2020-07-13 13:0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少吃糖多睡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难捨 穆棠风听得拧眉,「殿试不是由圣上主持的?这些人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动手?」 「穆公子,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些。」宋遇景摇了摇头,「考完试试卷都在他们手上,如何改如何安排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到时成绩下来,就算察觉不对,但是谁能保证自己能拿前三呢?有理也没处去说。」 宋遇景暗暗担忧,「你方才不会认真的答了吧……?」 穆棠风,「无妨,我方才状态很差,应当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 他这样说,宋遇景才放下心,叮嘱道,「那明天下午去殿试,可要用心去考。」 「预祝穆公子,金榜题名。」 穆棠风朝他笑了一下,「你也是。」 「穆公子现在回去吗?可要我送你?」 「不用了。」穆棠风向他道谢,「明天下午见。」 见他如此,宋遇景也没有再说什么,目送着他走远,才转身和小厮上了马车。 穆棠风回到了小院儿里,他一天没有吃饭,脑子里有些晕,身上也在发冷汗,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有些抖,好几次对不准锁眼。 对准的时候才发现锁本来就是开的,穆棠风忍不住按了按额头,推开门看到院子里坐的人时,他忍不住愣住了。 只见枇杷树底下的圆桌旁,银玄变成了墨发黑眸的样子,对面坐着的女子额角笑纹,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可不正是他奶娘? 穆棠风有些意外,等到宋奶娘看过来时才堪堪回过神。 「娘……?」 他脸上的疲惫神情一扫而空,见着宋奶娘站起来,几步过去扑进了宋奶娘怀里。 「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宋奶娘拍了拍他的背,脸上笑意更深,柔声道,「娘担心你,顺路过来看看,过几天就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穆棠风顿时着急了,「顺路??不回去了??」 「早就想来京州了,来逛逛,顺便看看棠棠。」 听她这么说,穆棠风知道其实就是来看他的,他有些好奇道,「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宋奶娘转身看向银玄,「还要感谢这位公子,我在京州的时候摸不到路,他说是你朋友,带我来了这里。」 穆棠风看了银玄一眼,银玄墨发黑眸的样子倒是更俊俏了些,看上去像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银玄朝他微微一笑,眼里带着些许亮光。 「娘,下次可不要随便听信别人,」穆棠风,「这次幸亏是银玄,若是遇到的是坏人怎么办?」 「这位公子是叫银玄啊?」宋奶娘沖银玄笑了笑,「有劳银玄公子对我家棠棠的一路照拂。」 她又对穆棠风道,「我知道了,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殿试要紧,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穆棠风摇了摇头,把宋奶娘扶在座位上坐着,「娘,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烧饭。」 他又看了一眼银玄,见银玄点头,才去了小厨房里。 到了小厨房,他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眼前阵阵发黑,缓了许久才进去。 宋奶娘在这边,他蒸了米饭,做了一些偏甜辣的菜,糖醋排骨、酸辣鳜鱼、蒜蓉莲子,面烧茄子汤,做完了银玄过来帮他把菜端在桌上。
第117页 出去的时候银玄脚步微顿,侧过头来看着他,「房间桌上给你放了药,回头记得自己涂。」 穆棠风脸色微红,跟在他后面把饭菜端到了桌上。 「棠棠上午去哪儿了?听银玄说去考试了?感觉怎么样?」 宋奶娘先给穆棠风盛了一碗汤,「晚上娘给你烧桂鱼汤喝,你做的还是差点东西。」 穆棠风接了过来,「感觉还可以,应该没问题的。」 「什么都还可以,你呀,天天跟木头一样。」 宋奶娘给银玄也盛了一碗,银玄道了谢,两人又在桌上聊了起来。 「银玄公子也是来殿试的?」宋奶娘看这院子价格不菲,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感谢银玄公子照顾棠棠,他平常爱耍小性子……」 「不麻烦,棠棠很好。」银玄道,「我是在京州住的,和棠棠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穆棠风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他在一旁陪了宋奶娘一会儿,让银玄继续守着,他去收拾空房了。 如今他和谢含玉关系这么僵,留奶娘在这里住着并不合适,今天晚上先在这里应付一晚,过几天……看来要搬出去了。 等奶娘走了……他再搬回来。 京州另一处府邸里。 戚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含玉的脸色,又看了一眼面前画面里银玄和宋奶娘聊的言笑晏晏,主动开口道,「殿下……我先下去了。」 谢含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又把他叫住了,「站住。」 戚越站在原地低着头。 谢含玉指了指画面里的院子,「这是谁的院子?」 「殿下的。」 戚越很上道,「这蛛妖简直厚颜无耻……在殿下院子里哄着殿下的丈母娘……还跟殿下抢媳妇……」 谢含玉摆了摆手,「媳妇」两个字听得他很不舒服,他木着脸道,「不是媳妇,是贱内。」 戚越,「……」 真幼稚,无语。 他对谢含玉已经麻木了,谢含玉说什么他就点头,又听见谢含玉漫不经心地道,「真是没完没了,不但对我纠缠不清,现在还把家人叫过来确认关系了。」 戚越,「???」 谢含玉,「看来我得回去一趟才行。」 晚上谢含玉过去的时候,银玄和穆棠风正在陪宋奶娘吃饭,银玄平常不怎么说话,对宋奶娘倒是热情,一直逗的宋奶娘笑意连连。 「银玄,你生的这般好,又有才华,在京中可有娶亲?」 「棠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你碰到了合适的姑娘,也可以帮他说说。」 穆棠风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银玄看了他一眼,回道,「未曾娶亲,至于棠棠……他如今还在殿试,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 「你说的也对……不过我就是替他着急,他天天死心眼,我怕他哪天看到了哪个,就一直拽着不愿意撒手了。」 「有个人在他旁边把把关,我也能放心一点。」 银玄眼里带着笑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确实……死心眼。 正说着,小院儿的朱门传来一声响动,从外面进来一名高个男子,男子生的俊朗无比,只是眉心蹙在一起有些凶,进来后目光就落在了他们桌上。 宋奶娘看了一眼,问道,「棠棠……这是……你朋友?」 穆棠风愣了一下,这才抬头看过去,视线在半空中和谢含玉对上,他正要张口,便见谢含玉朝他们走了过来。 谢含玉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兴味,看了银玄一眼,宣示主权一样捏住了穆棠风的后颈。他在那团软.肉上捏了捏,转眸看向宋奶娘,语气不咸不淡,「我是他男人。」 银玄,「……」 穆棠风,「……」 宋奶娘顿时睁大了双眼,看看谢含玉又看看穆棠风,握着汤勺的手都有些不稳,「棠棠……这是怎么回事?」 穆棠风脸色僵硬,毫不客气地在谢含玉手心里掐了一把,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拿掉,对宋奶娘道,「娘,我这个朋友……脑子有点问题,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银玄温声道,「棠棠说得对。」 「我胡言乱语?」谢含玉似笑非笑,「怎么,敢做不敢认?不是让你娘过来见我的?」 他又看向宋奶娘,扫了一眼这院子,「这院子是我的,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买的,他人也是……我的。」 谢含玉说着挑开了穆棠风的一点衣领,露出来青紫的吻痕,宋奶娘瞪着他,尖声道,「你对棠棠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是你想的那样。」 穆棠风一阵头疼,恨不得一巴掌现在把谢含玉拍死,他回头看了谢含玉一眼,嗓音清冷,「你闭嘴。」 「娘……你听我说……」 宋奶娘则是瞪着谢含玉,眼珠子能把人瞪个窟窿出来,生气道,「你到底是谁??一口一个棠棠是你的?不知廉耻!」 「穆棠风!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哪来的野男人??」 银玄在一旁坐着,看着这场闹剧,神色难辨。 谢含玉啧了一声,目光落在穆棠风身上,他倒要看看……这呆子怎么说。 「娘……我……」穆棠风张了张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是真心喜欢的,他就是嘴巴坏,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第118页 「而且最近他跟我吵架了……他生气了就变得很幼稚,刚才是故意气你的。」 宋奶娘气的冒烟,「你还帮他说话!!?我让你来京州是干什么的?来殿试来入朝,而不是让你跟男人搅和在一起的,你们这样不伦不类乱纲违常天理难容!!」 「你给我……立刻跟他断了——」宋奶娘尖声尖气,「我们今天就搬出去,以后不能再跟他联繫!!」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而且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要趁早断干净。 谢含玉眼眸微动,放在身边的手指捻了捻。 「扑通」一声,穆棠风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脸色苍白,看着宋奶娘低声道,「娘,我今天就跟你坦白了吧。」 「我特别喜欢他,你让我离开他……不可能。」 在座的除了穆棠风,三人表情各异。 谢含玉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抽一抽的疼,他捂住了心口,怜惜的情绪还没有生出来,就被咒文吞噬了个干净。 他嗓间溢出来腥味儿,强忍把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说棠棠了,前面已经埋过伏笔,他入魔执念就是谢含玉,所以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离开。等到他彻底觉醒之后就什么都会明白的,最近几章可能有点儿憋屈(为了以后火葬场烧的更勐),小天使们可以养肥再看。 第67章 再见谢含玉 宋奶娘指尖颤抖,「你说什么……胡闹!!」 「你莫要被他矇骗了……他方才对你什么态度你自己还看不出来??且不说他对你情意是真是假,你如何能肯定他日后愿意一直同你在一起?」 「大魏是盛南风,可是你可仔细看过那些违背世俗在一起他们的下场?最后离的离,散的散——他若是负了你,你当如何?」 「棠棠,你可不要煳涂呀!不要被他一时对你的好迷了眼,多为自己的以后想想……娘只想让你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不要受了委屈,你跟了他,让娘怎么能放心?」 宋奶娘一点儿也不客气,当着谢含玉的面把话说了个干净,态度十分明显,是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 这结果跟谢含玉想的一样……但是他听到了跪着的穆棠风说出来的一番话,突然就没那么好受了。 心意与裂欲咒相反,他受到了反噬,嗓眼里还堵着腥甜,五脏六腑一片灼烧之感。 穆棠风还跪在地上,看着宋奶娘,指尖在地上用力攥紧,「娘……他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他对我不好……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脾气差、喜欢生气,总是跟我闹别扭,但是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很关心我……娘……你别那么着急做决定……」 「我真的……很喜欢他。」 穆棠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语气里带了些恳求的意味。他跪在地上背嵴挺直,背影单薄消瘦,肩膀微微颤抖,「娘………」 宋奶娘见他这般,感觉心尖都在疼,她眼睛里隐有泪花,却并没有松口,而是看向了谢含玉。 「你呢……真是棠棠说的那样?」 谢含玉感觉心口像是被人拽着狠狠的拉扯,五脏六腑都被脆弱的拉扯着搅动,他攥紧了掌心,唇腔里涌出来腥甜,阻止体内的咒文一点点的朝心口蔓延。 不是的……其实他对他一点也不好。 谢含玉的目光慢慢的落在穆棠风身上,目光明明带着无比缠绵的情意,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却十分残忍。 「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们两人早就散了……你……带他走吧。」 穆棠风听见谢含玉的话背嵴一僵,眼眸缓缓地抬了起来,脸色更白了些,清澈的眼眸仿佛浸了一层水光。 「谢含玉……你别闹了……我娘会当真的。」 他握着袖口的指尖都在抖。 谢含玉缓缓移开了视线,别开了目光道,「今日你娘在……正好她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一字一句落在穆棠风的耳朵里,像是化成了长针尖端戳着他的心口,穆棠风微微闭了闭眼,嗓间一阵哽咽,「这些等我殿试完再说……不要再提了……」 「棠棠,你听到他怎么说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听娘的……」宋奶娘的话在对上穆棠风的目光时断了,她张了张口,别过了脸去。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银玄心里一直都在堵着,不过还是带了些笑意,对宋奶娘道,「他明天殿试,您就别说他了……这段事,等过段时间再说。」 「我先送您去休息……」 银玄扶了宋奶娘到穆棠风收拾好的房间里。 枇杷树的枝叶由晚风吹着落下,穆棠风还跪在地上,他脸色苍白如纸,扶着石桌颤巍巍的起身,缓慢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谢含玉的身影已经在院子里消失了,他出了小院儿,心口勐颤,捂着胸口吐出来一摊深红色的血。 一墙之隔,月光洒落在地面上,两人各怀心事,神情皆是落寞难过。 银玄把宋奶娘安顿好就出来了,临走时往穆棠风手里塞了一团安神香。 「棠棠,明日殿试,好好考。」 穆棠风朝他扯出来一丝笑容,垂眸道,「今日让你见笑了,银玄,谢谢你……」
第119页 「无事。」银玄垂着眼眸,伸手碰了碰他鬓边的髮丝,帮他抚在耳后,「喜欢去争取便是。」 他像是在宽慰穆棠风,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穆棠风又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等到银玄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慢慢的收回了笑容。 夜色寒凉,穆棠风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远处的远山,隐隐可以看到高阁朱楼。他转过身去了宋奶娘房间里,在她床榻前站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烛光在一旁被吹灭,冒出来一缕青烟,穆棠风出了房间,带走了一室晚风。 他在自己房间里点上了安神香,看着香炉里的薰香菸雾裊裊,逐渐模煳了视线,捏着被角闭上了双眼。 他记着第二天下午的殿试,早上起来个大早,给宋奶娘做了一桌的饭,自己草草的吃了几口,留了张纸条就出去了。 上午的时候容试已经放榜了,如果穆棠风多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榜首写着的是他的名字,以及几名考官在看到他的名字之后,面上浮现的神情古怪。 「真是可惜啊……」 穆棠风在入殿试前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宋遇景,等到考官叫了他的名字之后,他就进了。 殿试是在上林苑的正殿里,统一时间收卷,不允许提前交。穆棠风没一会儿就答完了,最后的题目是一首诗赋,以「夜雪」为题。 「已讶衾枕冷,復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穆棠风笔尖微顿,莫名想起来他与谢含玉的关系来。 明明知道可能走不下去了,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还是坚持堪堪地维持着。 为什么一定要维持呢? 因为他们曾经走过的一段路,纵使后来凛冽寒凉、冰冻三尺,也难以掩盖住那时热烈而经久的心动。 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额间黑气笼罩着金莲,已经把金莲的一半花瓣侵蚀成墨色,等到再闪烁的时候,金莲又恢復成了整朵灿金。 穆棠风落笔后又检查了一番,察觉没有问题后,在正殿里待到了交卷,交完后他心里想着宋奶娘还一个人在院子里,匆匆地赶回去了。 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宋奶娘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看到他扫了一眼道,「我晚点去客栈里住,你是跟我一起还是继续留下来?」 穆棠风有些累了,他的目光落在宋奶娘身上许久,垂下来眼眸,「娘……不是说了等几天吗?」 「等几天?我倒是想等,这院子的主人上午亲自来赶我走的……我这张老脸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 「你说什么……?」穆棠风眸中带着不可思议,身侧的手指攥紧,知道宋奶娘不可能骗他,他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我还能骗你不成?人家上午直接说了让我带着你搬走……」 「这就是你说的对你好?关心你?捨不得你?我看他巴不得你走……」 穆棠风听的脑袋嗡嗡作响,他低声道,「娘,好了,别说了……」 宋奶娘没说了,看了他一眼道,「收拾东西吧,先去客栈等几天,等殿试结果出来。」 「他可是直接赶人了,再留下来,真是丢人现眼。」 这些不用她说穆棠风也知道,他一声不吭地进了房间里,四处环绕了一圈儿,看着房间里面的陈设,微微有些出神。 目光落在床榻和衣柜里,穆棠风这才发现,自从来京州以后,谢含玉几乎没怎么过来……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住。 不知不觉,他和谢含玉已经远了。 外面传来宋奶娘的催促声,穆棠风其实没多少东西。他收拾了几件衣服,想了想把谢含玉给他买的那几身都留了下来,谢含玉留下来的银票也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带着自己来时候打着补丁的包袱,几册书和路上攒的银子,最后还有一个谢含玉给他的玉狐,和宋奶娘一齐离开了。 他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尘埃落定一般的平静,仿佛冥冥之中昭示着,他和谢含玉大概……要到头了。 穆棠风很累,他已经尽力了,可是谢含玉还是……不要他。 他眼神似乎有些空洞,怔怔地看着院子里发呆,直到耳边宋奶娘的声音唤醒了他,他回过神来,把小院儿上了锁,钥匙放在了门缝处。 院子里的枇杷树枝叶打着旋落在门外,微风拂面而来,似乎也在跟着挽留。 「走吧。」穆棠风轻声说了两个字,转身和宋奶娘出了巷子。 穆棠风和宋奶娘到了一处客栈里,他付了银子,和宋奶娘一人开了一间房间,住在隔壁。 店小二收了钱,帮他们搬着行李上去,热情道,「公子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们,晚上备的有热水,我们店里菜品也很全……」 穆棠风点了点头,拿过钥匙先去了宋奶娘房间里帮她收拾好,然后回到了自己屋子里。 客栈收拾的很干净,陈设摆放的很有格调,穆棠风打量了半晌,感觉依旧不太适应陌生的环境。 他似乎……对谢含玉太过依赖了些。 他闭上了双眼,阖着眼眸睡了一会儿,到晚上宋奶娘过来叫他吃饭,他才醒过来,脸上睡出来红痕,跟着下楼去随便吃了些东西。 「怎么吃的这么少……你脸都瘦了。」 宋奶娘嗔了一句,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儿排骨,「多吃点,也别太难过,回头娘给你找更好的。」
第120页 「找娇娇软软的女子,保证让你很快就能把那混蛋玩意忘了。」 穆棠风笑了一下,并没有回应,吃完饭后回了房间里。 与他一墙之隔,黑袍男子坐在房檐上,姿势规整,他闲适地吹着晚风,轻声说了句「动手」。 几道黑影顺着蹿进了房间里,穆棠风在床榻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整个用藤蔓束缚住,顺带着嘴巴也被堵上,被黑影缠绕着朝窗外拖去。 穆棠风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檀木窗「嘎吱」一声被打开,他被拖着在空中浮着,外面站着一名银纹黑袍男子,抱着他闪身朝城外飞身而去。 发现嘴巴里堵着的东西消失了,穆棠风连忙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 虽然他的体质常招邪灵,但是刚从谢含玉那里搬出来就来抓他,明显是算计好的。 黑袍男子并不搭理他,带他去了一处黑压压的洞穴里,穆棠风隔着老远就闻到了沾腥的尸臭味儿。 等到他进去后,看清里面的景象,神色顿时僵硬了。 洞穴里拥挤着大大小小的妖怪,有的兽身人首,有的人身兽首。它们身上沾着血迹,眼珠泛红,被一道薄薄的屏障隔着,张开獠牙不断地用爪子和尖牙撕扯着屏障。 万妖的低吟深啸在耳边响着,震动着胸口发麻,穆棠风对上屏障外妖兽的兽瞳里,它们嘴巴里流出来腥臭的口水,一阵嘶吼,挣扎的更加厉害,看样子恨不得冲上来把他撕的粉碎。 穆棠风脸色顿时白了,黑袍男子把他放在了中间的祭台上,他颤着音问道,「你……要做什么?」 黑袍男子似乎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咒术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外面浮现出了脚步声,穆棠风侧头看过去,看清人影后微微一愣。 谢含玉一身玄色蟒袍,墨发散在身侧,面上淡漠冰冷,对这处洞穴似乎颇为嫌弃,走到了里面看都没看穆棠风一眼,对那黑袍男子道,「金印交出来。」 黑袍男子倒也不意外,袖中一道金光闪过去扔给了谢含玉半朵海棠金印,冷冷道,「你可以滚了。」 穆棠风目光死死的盯着谢含玉,他想要出声,却感觉心脏和嗓眼仿佛都被堵住开不了口,眼里一点光点般的期待。 谢含玉……会救他的吧…… 皮肤上传来冰冷的触感,银刃割开了他薄薄的手腕,温热的鲜血顺着滴落在咒印上。 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熟悉的人影。 下一刻,穆棠风瞳孔微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骤停,疼痛顺着一点点的扩大,蔓延至全身。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谢含玉转身走了。 那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黑袍男子嗤笑一声,「怎么,还指望他会来救你?」 心里涌上来许多种情感,愤怒、难过,失望交织在一起,穆棠风脸上像是割裂的墙皮一样一点点灰败下来,他嗓音嘶哑,指尖颤抖着在半空中抬起来。 「谢含玉……」 一字一句泣血成声,指尖落在半空中,碰不到那个模煳的人影。 背后的金莲一寸寸的绽放到极致,然后「嘭」地一下,慢慢的枯萎凋零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讶衾枕冷,復见窗户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夜雪》唐·白居易感谢在2020-07-13 21:14:13~2020-07-14 02:3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仓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斩秽使 三年后,大魏京州。 上林苑前热热闹闹,围着一众殿试的公子,他们看着榜上的名字,一时间脸上精彩纷呈、神色各异。 无非其他,榜一登顶状元郎的名字,居然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他不是三年前因为作弊被永远取消殿试资格了吗?怎么今年还能上?」 「公子有所不知,三年前这名状元郎是受左相陷害,上林苑太傅包庇左丞相的儿子调换试卷作弊,他因此入了诏狱……后来太子殿下查清楚了,才把他放出来的,而且赦免了原来的惩处。」 「因此……这位如今一直跟着太子身边办事,太子殿下两年前设立的斩秽使……这位如今便是斩秽使之首。」 斩秽使,独立于六部之外,上查五朝下吏九州,只凭魏凤临调遣,是魏凤临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两年前爬上这个位置……这位从诏狱里出来的……怕是也不简单。」 人群之外,一名男子遥遥的扫了一眼榜首,眸中神情平淡,倒是引得他身边的人一笑。 「拿第一了还不高兴?斩秽使大人?」 说话的男子生了一双桃花眼,模样风流俊俏,穿着一身雪浪墨染的衣袍,唇角微微勾着,伸手搭在他旁边男子的肩上。 他旁边的男子则是一身斩秽使的玄色云边锦纹长袍,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小截精緻俊逸的下颌。 男子抬起头来的时候五官显露出来,眼眸含昙霜雪,鼻樑与下颌形成挺立的弧度,看人时鸦羽一般的眼睫微微垂着,浑身气质冰冷而寒冽。 姿色惊鸿冷艷,宛如枝头桂月皑皑山雪,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第121页 戴斗篷的男子微微侧头扫了一眼风流男子放在肩上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风流男子非但没有把手拿下来,反而得寸进尺,「斩秽使大人,我也十分好奇,听说三年前……你是自己亲自招供的,连反驳都没有反驳就进了诏狱。」 「不知是斩秽使当时经歷了什么?至于连命都不想要了?」风流男子挑眉一笑,「不会是受了情伤吧??」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能折服斩秽使大人?」 一道雪白的刃尖擦过风流男子的脸颊过去,戴斗篷的男子眼里冰冷一片,嗓音冷淡,「管好你的嘴。」 云边锦袍扬起来,戴斗篷的男子身形转身进了人群里,风流男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迹,眼中带着兴味,唇角微微向上扬起来。 他盯着那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眼里闪了一道光。 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的身形一前一后在人群里消失,周围人并无察觉,甚至并不知道那两人方才来过。 三年前,九阙灵之首银玄突然消失、朱?投奔北境妖王谢含玉。魏凤临在妖界新选扩招妖灵,鬼境不夜城里比试,狼妖夜颜以一己之力打败所有妖灵,拔得头筹。 夜颜作为新任九阙灵之一,如今在京州辅佐斩秽使,便是方才戴斗篷的男子。 他跟着戴斗篷的男子一同进了凤临宫,正殿里魏凤临一身明黄色的七爪金龙龙袍,角落里的熏炉燃着淡淡的龙涎香,魏凤临额前垂着冕冠琉珠,对他们道,「这次叫你们过来,是要让你们去玄丘一趟。」 「玄丘城里……据说有人发现了数具妖尸,妖尸在城中作乱,更主要的是……许多大妖如今都去了玄丘。」 玄丘原本是狐族的领地,后来谢含玉血洗玄丘之境,菩提境的大师渡化千年,将当地怨气尽散,最近百年玄丘才逐渐恢復人气。 夜颜来了兴趣,「妖尸?可是远妖之血重新现世?」 魏凤临看了他一眼,「正是。」 戴斗篷的男子声音清冷,「远妖之血?」 「忘了斩秽使大人是人族了,」夜颜舔了舔犬牙,「不知道远妖之血,那谢含玉你总该听说过吧?」 「谢含玉当年放在九尾狐一族里,修为虽说是天才,但是比起现在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后来机缘之下得了远妖之血……当年万妖屠戮,他一个人杀了九千九百只妖怪……因此才有继承远妖之血的资格。」 远妖之血是灵物也是邪物,它会选择强者,要想被他选中,要么去杀名扬四方的大妖,要么杀够一定数量的同族。这种东西只有妖族能得到,因此只能杀妖怪,杀人没用。 妖族流传着一句话,得远妖之血便是得半边天下……谁又不想成为下一个谢含玉呢? 其实这传言实属谬论,远妖之血选中的人不少,不过还是极少有能达到谢含玉的程度,论修炼天赋,谢含玉实属登顶三界前列。 如今群妖角逐,他们也得去看着,最好能把远妖之血抢回来,用来掣肘大妖。 魏凤临便是这个意思,烛光映着他的脸,冕冠垂下来的琉璃珠明暗不清,「今晚便收拾过去吧……另外去查查银玄的下落。」 戴斗篷的男子微微颔首,领命后出去了。 夜颜跟在戴斗篷的男子后面,慢悠悠道,「斩秽使大人……等等我啊。」 前面的人不带搭理他的,夜颜自己走到了他身边,「大人,你家在哪儿啊,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去你那等你吧。」 他对这个斩秽使好奇的很,本来刚开始魏凤临让他跟着这人辅佐的时候他还不服气,和人家打了一架……然后他被按在地上锤了一顿,之后就老实了。 越靠近这个人,越发现他身上古怪的地方很多。比如这个人是人族,修为却比他还高。他一直在猜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毕竟人族修炼极难。而且这个人一年四季都穿着斗篷,似乎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以及,这个人沉默寡言基本上很少同人接触,甚至没见过他笑过,整天冷冰冰的一张脸,看谁都是不咸不淡的。 这人对魏凤临的态度也是,魏凤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对他一直委以重任。 越看着那人高冷禁慾的模样,越是想让他露出些别的表情……把他从高高在上的顶端拉下来。 戴斗篷的男子没有搭理他,对于他完全忽视,也不在乎他跟没跟着,一个人慢慢的沿着京州的街道走。 「斩秽使大人,你住这么偏啊……赚那么多银子不去换个大些的府邸?」 越跟着他走,夜颜发现地方越来越偏,人也跟着少了许多,院子里的梨花顺着从院墙探出来,白色的花瓣簌簌地落在地面青砖的缝隙上,清静的只有几只鸟儿的啼鸣声。 前面的人进了一处巷子里,在巷子里的尽头停下来,拿出来袖子里的钥匙,对着锁眼把门打开。 眼看着他进去就要把人合上,夜颜连忙跟着挤进去了,桃花眼微弯,「来都来了……大人院子里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总不至于不让我进去吧?」 男子抬起来眼眸,那双眼睛清澈无比,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把那种内里透出来的干净给掩了下去。 「在外面等着。」 夜颜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等到他进去之后,立刻也跟了进去。
第122页 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角落里种了几枝海棠,淡蓝色的花瓣微微垂着,枝叶在风中摇晃。 房间里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角落里还有一个柜子,夜颜见他去床榻角落里找东西去了,眼睛一扫扫到一个令牌,上面刻着三眼蜘蛛。 他认出来那是九阙灵的令牌,而且蜘蛛图案……是银玄没跑了。 夜颜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看着他打开柜子,里面一团乱,连忙道,「斩秽使大人,我来帮你收拾。」 「不必。」 夜颜,「你不用跟我客气,殿下说了,我以后是长期辅佐在你身边的……而且上次你揍的我是心服口服……」 他正说着,翻到衣柜角落里的一件衣服,发现这衣服都洗的发白了,袖口处还磨的有洞。 「大人……你这衣服还要留着?」夜颜把衣服摺叠在一起,摸在胸口的时候,发现衣襟里面似乎有东西。 他顺着拿出来,是一张泛黄的摺叠的纸,里面的字迹俊逸潇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上面只有几个字。 :棠棠,忘了我吧。 夜颜把纸递到旁边的人面前,说起来他只知道这位的名字,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叫他? 戴斗篷的男子接过来纸条,垂眸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捏,纸条在掌心轻飘飘地粉碎,散在了半空中。 「走吧。」夜颜还在惊讶,便见他已经收拾了东西,黑靴踏出了房门。 「等等我啊……」 夜颜一路上都在猜测写那纸条的人与斩秽使的关系,又联想到那块令牌,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难不成……斩秽使和银玄之前有一段??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路上看着斩秽使的目光都带着兴味。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斩秽使猝然睁开了眼,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大人……城门不让开。」 夜颜,「上面有人?」 「有,据说是妖王谢含玉下的命令……不欢迎斩秽使。」 作者有话要说:谢含玉不知道斩秽使是棠棠。 上一卷还有些东西,涉及剧透所以打算放在后面了。关于银玄的身份、黑袍的身份,沈疏影的下场和谢含玉的选择。 ———————— 感谢在2020-07-14 02:31:37~2020-07-14 22: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皎皎其月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故人重逢 玄丘城上,主位上的男子一身玄色黑鸦蟒袍,俊朗的眉目微微垂着,墨发散在身后,指尖摩挲着陶瓷烧染而成的茶杯,微微兴味地抬起眼看向旁边的红衣男子。 「斩秽使……?魏凤临新养的狗?」 红衣男子道,「夜颜那小子也在,你现在拦着,以他的脾气,一会儿就该动手了。」 「还有,别用狗,我以前也是跟在魏凤临身边办事的……他现在估计因为我投奔你,还在记仇呢。」 谢含玉嗤笑一声,「九阙灵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以为魏凤临真稀罕你?」 朱?立刻炸毛,「你什么意思?谢含玉——」 容修亦看着这两人等会又要吵起来,连忙温声道,「先别吵,那个斩秽使这两年在京州名声鹊起,想来也不是善茬,我们先去看看?」 正说着,殿外小妖进来,禀报导,「殿下——夜颜动手了。」 「脾气还真不小,」谢含玉从座上起来,身形消失,只留下一道话音。 「走,去会会那斩秽使。」 城门外,夜颜手里拿着一把黑金弯刀,刀尖泛着冰冷的弧度,他桃花眼弯着,朝守城门的侍卫微微一笑,「这城门上可没写着谢含玉的名字,你们就算拦人,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 侍卫握着长戟纹丝不动,「殿下说了你们不准入内,三位请回吧。」 夜颜手里的弯刀扫过去,一道黑色的刃锋卷着妖气旋着折射出冷光,一声闷响,面前的侍卫长戟还没来得及挥起来,就被拦腰砍成了两半。 「大胆!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敢在此处闹事??」 一群侍卫过来把夜颜团团围住,冰冷的长戟对准了他,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铁鸣。 夜颜轻声一笑,「谢含玉的地盘?那又如何?」 黑色的弯刀在空中噼过去,地上裂开了一道缝隙,嗡嗡作响,妖刃卷着侍卫把他们拖下去,底下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在裂开的地缝里被妖气蚕食了个干净。 夜颜把弯刀插在了地上,朝不远处的树后面看了一眼,桃花眼里带着冷意,「来都来了,还不愿意现身?」 树影微微晃动,闪出来两道人影,左边的男子脸色病态苍白,耳朵尖尖,看上去像是黑暗里的精灵,另一个男子容貌清俊,眼睛上蒙了一层黑色的缎带,系在墨发后面垂着。 蒙着眼睛的男子轻微咳嗽了两声,掌间见了红血丝,他用手帕一点点的把掌心擦干净。 夜颜扫了一眼那蒙着眼睛的男子,目光落在枳芜身上,眸中带着兴味,「乌鸡弟弟,又换主子了?」 枳芜乌黑的眼珠一点点的移在他脸上,「啪」地一声,一道青色的火苗顺着灼烧过去,夜颜立刻闪身避开。
第123页 「不是我说,就你那身板,就算给你远妖之血,你能承住吗?还是早点回去,母鸡弟弟还在等你呢。」 夜颜早些年就见过朱?和枳芜,他闹腾好斗,经常欺负朱?,每次枳芜都背地里耍手段阴他给朱?报仇,所以他一直记着,时刻防着枳芜。 果不其然,后面传来劲风,夜颜立刻侧身,指尖碰到一道灼烧的黑色符咒,他用妖气拧碎了。 蒙着眼睛的男子抬起头来,嗓音温和,「枳芜,是你朋友吗?」 枳芜面无表情瘫着一张脸,「有仇。」 「不要跟他动手,先等谢含玉出来,进城要紧。」 枳芜「嗯」了一声。 蒙着眼睛的男子脸朝向夜颜身后轿子的方向,突然开口道,「里面的……公子,在下冒昧……不知可否问公子一事。」 夜颜暗暗惊讶这人居然能察觉到斩秽使的气息,他面上笑容没变,「我家大人知道的也并不多,阁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我……说不定我能替阁下解惑。」 正说着,轿子的车帘微微动了下,角落里戴斗篷的男子身影一闪而过,夜颜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对蒙着眼睛的男子道,「我家大人允了……你问便是。」 蒙着眼睛的男子,「我想向公子……寻一故人,公子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这个「他」也没有说是谁,只听蒙着眼睛的男子继续道,「我与他相识甚久,后来他离开我,三年前又突然消失……公子应当知道他在哪才是。」 枳芜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只听从吩咐,别的一律不管。 轿中气息拂过来,微风在空中给出了答案,蒙着眼睛的男子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夜颜看的摸不着头脑,朝轿子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对枳芜道,「乌鸡弟弟,母鸡弟弟是不是也在城里?」 青色的妖火再次卷过来,夜颜用弯刀把妖火砍断,妖刃朝着枳芜转过去。 「许久不见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揍。」 城门口闪过一道红色的人影,枳芜视线直直的看过去,乌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夜颜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又「咻」地一下缩了回去。 谢含玉扫了一眼朱?,「丢人现眼。」 朱?跟在谢含玉的身后,咬牙道,「你懂个屁,有人把你关个上千年,你也会有阴影的。」 从朱?出来,枳芜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 夜颜隔着老远弯着桃花眼跟朱?扬了扬手,「母鸡弟弟——」 朱?暗自骂了一句,懒得搭理夜颜,「再叫你就别想进来了。」 谢含玉的目光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儿,扫了一眼边缘处的马车,眯了眯眼道,「听说斩秽使要见我?」 「不是我家大人,是我——」夜颜,「殿下拦人是个什么意思,我跟我家大人也是奉旨前来有要务在身的,不宜耽误太久,殿下若是对太子殿下有意见,不应为难我们……」 谢含玉漆黑的眼眸扫过去,地上许多侍卫的鲜血还没干,他似笑非笑,「什么意思?你中伤我这么多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侍卫拦着不让进去,我一时失手……」夜颜敷衍的藉口还没说完,漫天的威压直接打了过来,把他震的胸口发麻,双膝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 朱?扶着容修亦低声骂道,「摆谱为什么连我们也要一块儿针对。」 容修亦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主子开心就好。」 对面的枳芜和蒙着眼睛的男子丝毫不受影响,倒是枳芜的目光落在他握着容修亦的手上,眼珠子能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夜颜嗓间腥甜,桃花眼依旧弯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殿下未免太小气了些吧?几个侍卫而已……」 反正不是他们这边的人,死了便死了。 「几个侍卫而已?」谢含玉微微挑眉,手上微微一动,夜颜旁边的那把黑色的弯刀落进他手里。 闪着银光的刃尖对准夜颜的喉咙,谢含玉垂着眼眸看着他,「你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一只狼妖而已。」 杀了他,不费吹灰之力。 眼看着谢含玉的刀刃要直接落下来,朱?连忙开口阻拦,「谢含玉……别……」 话音没落,马车帘子扬起来,从里面飞出来一道刃尖,「嘭」地一声,撞的黑色弯刀一阵嗡鸣,谢含玉手里的弯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谢含玉看着马车的方向,目光幽深,指尖冒出来黑气把伤口覆盖住,没一会儿上面的伤口就癒合了。 「阁下一直躲在马车里是什么意思?不敢出来见人?」 夜颜被救了一命,犬牙在唇边磨了磨,闪身退后,守在了马车边上。 「我家大人尊颜高贵冷艷,当然不是随便能看的。」 他这话出来,在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除了枳芜还在一个劲地盯着朱?看,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谢含玉挑了下眉,唇角微勾,「斩秽使大人,不是想进城吗?不如到本座府上一坐?」 夜颜,「……」一群老色胚。 马车里时时没传来动静,夜颜在思索他家斩秽使要是和谢含玉打起来哪边会赢,便见马车里扔出来一道令牌。 魏凤临给的令牌,上面刻着苍劲有力的「斩秽」二字,令牌底下有海棠金纹,意思显然不言而喻。
第124页 里面的人没有跟他客套的意思,态度十分冷淡,只想让他赶紧把城门打开,要是不让,他也不介意强行进城。 谢含玉还是头一回被人甩了脸,他堂堂妖王肯邀请他进府里,这里面的人居然丝毫不给他留情面,没带犹豫的拒绝了。 「斩秽?」谢含玉慢条斯理地摸着手里的令牌,轻轻一捏,令牌直接在他手里碎了。 「你有那个本事吗……?」谢含玉轻声嗤了一声,一道妖刃朝着马车刮过去,刃锋直取里面的人喉咙,马车被妖风颳得横樑断裂,「咔嚓」一声,整个四分五裂。 夜颜,「大人——」 里面戴斗篷的男子转瞬之间身形闪现,墨发扬在身后,下颌线条俊逸凌厉,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来大半张脸,清澈的眸底神色淡然。 黑色的妖刃从他身后刮出来,还没靠近男子,速度就停滞下来,男子修长苍白的手握着薄薄的妖刃,直接把妖刃震碎了。 男子袖中变出来一柄雪白的长剑,眼神扫了谢含玉一眼,拿剑指向了他。 谢含玉看清了那张脸,墨眸一点点的放大,盯着他看了许久,微微愣住了。 朱?神情不可置信,惊讶道,「棠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4 22:22:42~2020-07-15 16: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呜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哇啊啊啊 10瓶;非久将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情难忘 穆棠风没搭理朱?,他本身骨子里就是个固执的人,三年前跟谢含玉断了,那么从此以后便是陌路,甚至连陌路都不是。朱?和容修亦之前待他都不错,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谢含玉影响,连着对他们也并不怎么待见。 雪白的剑刃对准谢含玉的喉咙,穆棠风嗓音冷淡,「我斩不斩得了邪崇,就不劳阁下操心了。」 「今日你若是不让,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手腕微微使力,擦着谢含玉的脸颊划过去,剑刃锋利无比,谢含玉的脸上瞬间多了条血痕。 夜颜在一旁微微意外,他家大人……可真不是一般的胆大。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朱?那一声「棠棠」,穆棠风也并没有生气,难不成他们之前也是认识的? 谢含玉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些出神,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穆棠风的身影,开口道,「你如今……跟着魏凤临?」 穆棠风眉目中带着不耐,剑刃又往前几分,抵在谢含玉的脖颈上,擦出一条淡红色的红痕。 他可没空跟谢含玉叙旧,如今宋遇景为什么蒙着眼睛在这城外,还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亟待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蒙着眼睛的男子注意着他们这边,朱?拧着眉若有所思,容修亦则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夜颜也在紧盯着以防谢含玉动手。 谢含玉看到他眼底的不耐烦,心中莫名一疼,伸手一挥,一旁的侍卫把城门打开,他对穆棠风道,「你进去吧。」 饶是心中情绪再怎么复杂,谢含玉也知道如今说出来并不合适,两年前自从容修亦帮他破了裂欲噬情咒,他并不后悔,本来以为能慢慢把人忘了……没想到再见到人,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地难受,这个人在无声提醒他——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夜颜听到谢含玉这么说,愣了一会儿,暗暗想他家大人可真厉害……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谢含玉的神情里看到了几分暗淡。 城门已开,再留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穆棠风收了剑刃,身后的银纹锦袍顺着飘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夜颜,夜颜连忙跟了上去。 「乌鸡弟弟母鸡弟弟再见——」 夜颜朝枳芜吹了声口哨,身形消失在原地。 「斩秽使大人,你和谢含玉之前认识?」 本来以为穆棠风不会回答他,夜颜正要接着说,就听见前面的人嗓音冷冷的传来。 「不认识。」 「我看他对你态度有点奇怪,就像……」夜颜一时找不出来形容词,想了会儿道,「跟穷酸相公再见跑了的妻子一样——」 穆棠风脚步微顿,气息更冷了些,夜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伸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比喻一下,大人别生气嘛……」 穆棠风没再说话,他循着路去找当地府尹,在一处府邸面前停下。 玄丘城不大,街道上褐瓦青砖,土壤偏沙壤,橘子树叶间淡青色的橘子若隐若现,底下有许多推车卖橘子的,剥开橘子皮掰开,里面的橘肉气息酸酸甜甜。 青色的灯笼挂在牌匾下,街上人虽然多,但是安安静静显得并不热闹,他们大多穿着淡颜色的描边长袍,长发束成簪髻,没有京州那种车水马龙的繁华,给人的感觉更加僻静萧瑟。 两边商贩卖的东西种类也都很简单,卖面的摊子传来葱花的香气,面条就是淡味儿的阳春面,每个碗上都刻着「玄丘」二字。 「这地方可真安静啊……」夜颜也不由得感嘆了一句,到了府邸前,上前去让小厮汇报,没一会儿小厮就领了人过来。 在玄丘守着的是张允成张大人,他出来的时候特地换了正装朝服,袖边暗纹云景,见到了穆棠风和夜颜,连忙要行礼。
第125页 「斩秽使大人,夜颜大人……」 夜颜连忙阻止了他向下弯腰,伸手在他手臂边扶了一把,笑眯眯道,「张大人免礼,我与斩秽使此次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已经知晓,如此在玄丘的这段日子,就多劳您指点了。」 「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两位大人不嫌弃我府上简陋来我府上已经是抬举了……太子殿下已经给我写过信了,两位且随我过来。」 张允成一边带他们往里面走,一边对他们道,「如今城外妖尸横行,城里大妖蠢蠢欲动,今晚据传前来城里的大妖,就有十位不止。」 「猪妖重梧、骨妖江月离、蛇妖沉经,桃花妖红雨……」 夜颜在一旁打量着府邸里的一草一木,笑道,「大人知晓的倒是不少,侍卫还有能耐能分辨出来哪些是隐藏身份的大妖?」 张允成顿了一下,回道,「我祖上传的有一对照妖镜,无论什么妖,法术再怎么高深莫测也会在镜子里显形。侍卫便是用照妖镜在城外一个个查的。」 「两位大人可莫要手软,趁着大妖聚集,我们……不如将他们一网打尽。」 穆棠风斗篷下神色莫辨,目光落在张允成的身后,似乎有银光一闪而过。他收回了视线,随着张允成进了正殿里。 正殿的墙上挂的有一副除妖图,两人刚进去,目光就不约而同的都落在了上面。 图上是几只妖怪,一根长而锋利的长戟贯穿了人首蛇尾的蛇妖、旁边到处是血淋淋的妖骨妖尸,桃花瓣散落一地。 长戟仿佛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上面刻着古老的咒文,戟身直直的贯穿蛇妖的七寸,蛇妖摊在地上,尾巴也被震的断了一截。 夜颜自己也是妖族,对这画自然十分反感,他看了一眼,对张允成道,「大人可真是对妖族深恶痛绝,这是每日看一眼当做作壁上观提醒吗?」 张允成自然知晓夜颜也是狼妖,此时面上有些尴尬,命人收了画,回道,「有些妖族谋财害命……确实不应当留。」 「不过夜颜大人身为九阙灵,自然是与他们不同的。」 夜颜嗤笑一声,并没有回覆。 穆棠风在除妖图收了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问道,「今日城里可是有什么大事?」 不然为什么不偏不倚,魏凤临让他们今天赶到这里,一众大妖也都在今天过来。 张允成,「大人猜的不错,今日是月半十五,远妖之血每月选人的日子……」 「地点在涂山上……远妖之血会在子时出现。大妖们都在今天过来……估计也是为了赶上这次的选人。」 远妖之血选人的方式十分简单,在妖林里杀戮便是,留下来的活着的很有可能被选中,选中了承受住了修为便会大增,承不住……便会沦为妖尸,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邪崇。 「涂山啊……看来我们夜里要过去一趟了。」 张允成给两人安排了房间,又准备了膳食,他们两人一起吃完饭就去了安排的小院儿里。 「大人,我感觉这张府尹有些奇怪。」夜颜伸手在他们两人旁边捏了一道屏障,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穆棠风眼眸垂着,似乎在想事情,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又道,「他对我们并无恶意,不必太担心。」 夜颜桃花眼弯了弯,「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穆棠风都说了没事,那肯定就是无需担忧。 穆棠风到了小院门口道,「我出去一趟。」 夜颜应了一声,他们两人经常单独行动,道了句路上小心。 他们两人院子在隔壁,穆棠风给夜颜留了一道传音符,进了院子后身形就消失了。 城里。 朱?在谢含玉旁边冷着脸,满脸写着不爽,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人眼珠子一直粘在他身上,他走路感觉都有些怪异。 容修亦也察觉到了朱?和枳芜之间的不同寻常,替谢含玉说话道,「主子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你放心,他肯定不敢在主子眼皮子底下对你怎么样的。」 朱?看了他一眼,「今天夜里我去你那里睡?」 容修亦沉默了,委婉的拒绝了他。 后面枳芜和蒙着眼睛的男子跟在后面,枳芜乌黑的眼珠像是毒蛇的芯子一样舔在朱?身上,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把他吞食殆尽。 尤其是听到里朱?的话,眸色更是幽深,连带着看了容修亦一眼,目光阴森森的。 谢含玉把他们两个人交给了容修亦去处理,顺便让容修亦盯着那个蒙眼睛的男子。 他也认出来了那是宋遇景,不过感觉有些古怪,枳芜一向不会跟简单的人,那人身上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而且把枳芜留下来……若是枳芜要做什么,他也能先下手为强。 院子里的兰树落下来几片叶子,人声逐渐远去,房间门被带的轻轻合上。 回到了自己殿里,谢含玉目光掠向窗外,脑海里浮现出来穆棠风斗篷下的那张脸来,感觉心口微滞。 烛影微微晃动,在烛台上滴落一圈儿烛泪。 三年了…… 已经三年没见了……那人如今似乎变了很多。 变得沉稳了……体内金蝉觉醒……修为也不会低……气质也变得……更招人了些。 谢含玉闭了闭眼,心里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仿佛一下子连带着三年的思念都涌了上来,空荡荡的疯狂在他心里填补着一个人名。
第126页 他的棠棠,如今彻底长大了。 … 府邸偏殿里,「宋遇景」眼上的黑色缎带依旧蒙着,他进去后立刻合上了门,脑海里的声音不断迴响着,他低头捂住了脑袋。 「我知道……杀了他……杀了他……银玄就会回来了……」 他肉身已毁,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副合适的身体,自然不能错过机会,一定要亲手把那人手刃了。 第71章 风云变幻 夜暮悄然而至,天边的最后一抹绯红消失,深色的苍穹宛若雾霭远远坠下,上面的星星闪着亮光,月色在地上洒了一层光。 树影下,一道银纹玄袍身影一闪而过,穆棠风潜进了谢含玉府邸里的后院,在沈疏影院子里躲着,他指尖夹着一道雪白的匕首,「嘭」地一声把匕首掷在了朱门缝隙里。 匕首插在门缝里发出一阵嗡声铁鸣,刃尖在门框里泛着寒光,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后身形一僵,沈疏影推开了门,耳尖微动,面朝着穆棠风藏身的方向。 穆棠风斗篷下神情莫辨,指尖又扬了一道雪白的刃尖过去,刃尖还没碰到沈疏影,沈疏影伸手轻轻的握着刀刃,身上冒出来一层淡淡的黑气,刀刃末端染上黑色,原封不动地朝着穆棠风的方向还了过去。 刀刃割裂空气宛如裂帛,笔直的插在了穆棠风脸颊一寸的地方,刃尖进了树干里传来一声闷响,折射出银白色的光。 半边斗篷被割裂,连带着脸上也多了一条血痕,沈疏影的表情带着担忧,「竟是穆公子?方才不知晓是你,你没事吧?」 墨发散在肩侧,原本被遮挡的脖颈露出来。只见雪白细腻的皮肤上有一道深长的疤痕,疤痕上纹的有一株海棠,海棠吐着细蕊在侧颈上缓缓绽开,衬得那张脸多了几分艷色。 原本的疤痕深度隐隐接近血管,看起来狰狞可怖,在纹上海棠之后,大片被遮住,只能看到侧颈上的妖冶海棠,金色的花簇宛如开在雪团上。 明知道面前的人看不见,穆棠风还是不由得拧眉,他淡声道,「你不是宋遇景。」 沈疏影眼睛上蒙着的黑色缎带在身后飘扬,他身后还在若有若无的溢出来黑气,那气息不像是妖气,更像是鬼境的邪崇。 「我确实不是。」沈疏影怔了一下,索性直接承认了,他唇角微微扬起来,「我们见过的……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穆棠风在记忆里找不出来何时见过他,只感觉这人身上古怪的很,他质问道,「宋遇景如今在何处?」 大部分夺舍的都不会把原主的魂魄留下,穆棠风还是存着一线希望,但愿面前的人能有一丝善念还没让宋遇景魂飞魄散。 沈疏影,「他啊……你现在去鬼境,应该还来得及去不夜河里找他的生魂。」 不夜河里沉的都是无法转世的魂魄,他这意思是他是强行夺舍的,所以压根没有管宋遇景的死活。 穆棠风也觉得自己方才问的那一句也是废话,同这种邪崇完全没有商议的必要,直接动手除掉便是。 雪白的银光在空中划过去,直指沈疏影的面门,沈疏影眼睛上墨色的缎带飘扬,身上的黑雾缠绕上去,「嘭」地一声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穆棠风手中的雪白长剑抵着黑雾,两相退后噼了一道掌风过去。 黑雾和雪白的银刃交织在一起,沈疏影躲过掌风,嘴里念着咒语,黑雾顺着缠上穆棠风的脚踝,穆棠风挑着黑雾,两人身形不断消失变换。 地上的青砖裂出来几道缝隙,穆棠风在院子里不敢太大动静,沈疏影则是无所顾忌的一直朝着他攻击,半空中凝着一团团黑雾,穆棠风逐渐落了下风。 黑气里传着若有若无的笑声,所过之处,院子里的树叶瞬间枯萎,雪白的刃尖也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黑色。 树枝受牵连被砍掉了大半边落在地上,他们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穆棠风回头看了一眼,朝沈疏影抛了一道符咒,身形迅速的在院子里消失了。 沈疏影微微一笑,也没追上去,「下次……可就不会让你这么跑了。」 那符咒发出阵阵金光,黑雾缠绕上去也丝毫不受影响,沈疏影本来没当回事,在他转身的时候,符咒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蔓延出来金光阵阵,肩上宛如被卷着烈焰的刀刃割开,沈疏影脸色骤白,等到符咒灼烧殆尽,他的半边肩膀透出来斑斑白骨。 黑雾缠绕在肩膀上,伤口处还泛着淡淡的金光,无论如何也癒合不了。 沈疏影伸手撑在墙上,指尖在墙上按出来几个凸痕,「穆棠风……」 一声闷响,整面墙直接裂开了。 这边的灵力波动谢含玉那边听到了动静,他直接给整座府邸布下了一道结界,没他的允许谁都出不去。 穆棠风刚闪身到院墙上,就看到面前瞬间多了道淡黑色的结界,他施术在上面,没等破解开结界,法术就被上面的妖气吞噬,黑色的妖气还在他指尖不痛不痒的电了一下。 结界内,灵力直接被封住了。 「……」 他面无表情地闪身到了树底下,从储物戒里换上另一件斗篷,把脖颈结结实实的遮住。 谢含玉在殿里神情微变,身形在原地消失,到了穆棠风破结界的那处院墙。 穆棠风听见了脚步声,在枣树后面低下了头,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银纹玄边的斗篷悄然冒出来一片衣角,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第127页 结界上面还有微弱的灵力残留,谢含玉眯了眯眼,目光在假山附近巡视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一旁的枣树上。 深褐色的树干冒出来一角银纹玄边衣袍,仔细看去还有些眼熟,可不就是下午刚见过的故人? 谢含玉挑了下眉,虽然清楚穆棠风过来估计是为了宋遇景,不过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点小得意。 看看,这不是又落在他手里了? 三年前,他因为压制万妖受重伤,穆棠风被银玄带走,后来再在妖城两人碰面,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听人说穆棠风为了银玄还去找了江月离求补神魂的遗珠。 谢含玉以为他们两人是在一起了,他解了裂欲噬情咒已经是一年后,不知道穆棠风后来如何,虽有遗憾,却还是没有再去找人。 只要穆棠风幸福便够了……他伤了穆棠风许多次,如今他身边有了旁人,已经不是他能插足的了。 可是他低估了穆棠风对他的吸引力,见到后眼睛就没法再从人身上移开,然后才惊觉那段感情似乎对他的影响比想像中要深的多,不然也不会再见到这人心里还会抽疼。 原先的心里像是在逃避,散了便散了,穆棠风若真喜欢银玄,同银玄在一起倒也不会怎么受委屈。再见到人,那道自我欺骗的屏障轻飘飘的便粉碎了,露出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念想来。 若是一辈子不再相见便算了,可是如今又让他见到,那么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心里翻涌出来疯狂的占有欲,野草一般疯长,想把那人整个缠绕其中。 就算是他和银玄在一起了,他也要从银玄手里把人抢回来。 至于功德录……三年前便是整个中了功德录的计,功德录让他逼穆棠风破情劫觉醒,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离开穆棠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功德录似乎十分忌讳他和穆棠风在一起。 不过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走一样的路,功德录离间他和穆棠风是一回事,可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替他去成为穆棠风的情劫。 黑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来轻响,谢含玉一步步朝着枣树走过去,只见那一角衣袍飘荡出来,银白色的匕首迎面朝着他的脖颈噼过来,他迅速的躲开,伸手握住了面前人的手腕微微使力。 穆棠风手腕迅速翻转,匕首朝着谢含玉的掌心刺过去,谢含玉向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要去噼他的后颈。银纹玄袍在空中扬起来,两人在枣树底下打了起来,穆棠风本来想把人敲晕过去,但是他小看谢含玉了,他还没碰到谢含玉的一根头髮丝,就被一只大手箍住了腰,那只手在他尾椎上用力的按了一下,顿时让他失了力。 「松手。」穆棠风斗篷下的脸色漆黑,被这流氓的打法气的不轻,匕首抵上了谢含玉的脖颈。 谢含玉搂着他的腰,脖颈被划出来一道淡红色的印子也没管,他垂眸看着穆棠风道,「棠棠偷偷摸摸来我这府邸上是做什么?」 银白色的匕首在脖颈上直接划出来血,穆棠风眸底一片冷漠,根本不搭理他,冷声道,「把结界打开。」 本来以为还要纠缠一阵子,没想到谢含玉直接放开了他,虽然手上恋恋不捨,不过到底是松开了,「下次过来直接从正门进来便是。」 谢含玉,「我送你回去——」 淡黑色的结界在院墙外消失,穆棠风转身收了匕首就往外走,银纹玄袍飘扬在身后,墨发跟着扬起来,轻飘飘的翻过院墙,身形在外面消失了。 谢含玉没有得到回覆也并不生气,厚脸皮的跟了上去,不管穆棠风瞬身多远,他总是准确的能在人群中找到他,离他半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身后尾巴的存在感太强,穆棠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琉璃一样的眼珠冷冰冰的。 谢含玉难得被看的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如今城里不太平,你的体质又容易招惹邪崇,我不放心。」 「不劳你操心,再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谢含玉其实不怕他动手,但是害怕他生气,于是在原地不动了,眼睁睁地看着穆棠风的身影消失,眼眸垂了下来。 他想起来以前这个人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对他总是很温柔,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唤他谢兄,一戳还会软绵绵的撒娇。 谢含玉捻了捻手指,看了一眼穆棠风消失的方向,身形也跟着消失了。 罢了……想办法把人追回来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没见到棠棠之前:棠棠幸福就好—— 见到棠棠之后:谁敢跟我抢老婆我就弄死谁 ———————— 感谢在2020-07-15 18:46:32~2020-07-16 15:2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心玫玫 40瓶;有鱼 20瓶;□□宝珀、观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心尖 穆棠风回到了张大人府里的小院儿里,夜颜坐在院子里的树枝上,嘴角叼着一根草尖,他见到穆棠风回来,从树上跳了下来,身形稳稳的落在地上,墨发随着散落在身后。 「斩秽使大人,方才你出去后,我在张大人府里转了一圈儿。」 穆棠风静静的听他说,他这般说应当是有发现的。 「我在后院儿的地上发现了一些兔妖鼠妖和各种小妖的气息,都是已经死了的。而且我还查出来,张大人原先有个小儿子,前些年在妖林里被妖兽吃了。」
第128页 联繫在一起,不难看出来,张大人因为小儿子的事,对妖族痛恶深绝。不过更让穆棠风在意的是,张大人背后有蛛丝连着,看上去像是被藉由对妖族的仇恨控制住了心神,像是银玄的手笔。 银玄是要提示他什么呢? 穆棠风思考了一会儿,又想起来在府邸里见到的那幅画来。涂山……蛇妖、妖骨,桃花……对应的不就是如今来玄丘的那些大妖? 意思是这次那位针对的是几名大妖? 穆棠风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天际,银玄估计是不想让他参与进去,不过他人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在旁边老实待着。 「走,我们先去妖林里守着。」 眼看月色中天,还有一个时辰到子时,月光洒在琉璃瓦上落下一层银辉,晚风吹着带着凉意。 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在小院儿里消失,涂山上原本封印的便有怨灵,几乎成了邪崇的栖息地,这些年里面的妖林妖气越来越重,附近死气沉沉,许多原先住在旁边的人家大多都搬离了。 几座空荡荡的小房子杂草丛生,淹没了半边门窗,妖林上乌云压顶,雾霭下透不进来一丝光,入口处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面幽深的井口。 在外面隐约能听到妖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妖兽发出来一阵嘶吼,混合着啃噬细碎的动静。 银纹玄袍在月色下闪现,穆棠风和夜颜一前一后的进了妖林里,路上遇见好几具妖尸,夜颜手里的弯刀砍过去,一刀把拦路的全都砍成了两半。 「斩秽使大人,我们在哪里守着他们?」夜颜四处转了转,看一眼妖林更深处,不太想往深里进去。 万一杀的多了被远妖之血选中了,不敢保证能不能承受得住,他可不想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妖尸。 「在这里守着便是。」穆棠风站在一棵槐树上,伸手捏了一道结界,把气息隔绝开来。 夜颜也跟着进去了,看着妖林深处道,「又不能被远妖之血选中,又要把远妖之血拿到手,真是麻烦啊。」 而且远妖之血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很难让它出现,出现了也未必能拿到,它狡猾的很。 穆棠风看了他一眼道,「到时候我动手,你在旁边看着拖延时间。」 要拿到远妖之血,势必会和那一众大妖对上,到时候得想办法把他们拦住,他们拿到了远妖之血立刻闪人。 夜颜桃花眼微弯,「斩秽使大人,你太看的起我了,谢含玉一个人的威压我都扛不住,更不要说他们加在一起了。」 穆棠风不吭声了,听夜颜又道,「不过你放心,既然是大人交代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树影遮住了天边的月亮,快到子时的时候,林子里多了几道陌生的气息。 穆棠风朝树林边缘看过去,看到了几道身影。 重梧长的英武高大,身上穿着重甲,手边一把又长又宽的巨剑,沉稳的立在地上,直接在地面上砸开了一道缝隙。他旁边的是蛇妖沉经,身形妖娆妩媚,看起来雌雄莫辨,一截蛇尾悄然在地上盘着。 后面眼眸深红色的是桃花妖红雨,她外形是唇红齿白的小女孩,穿着带着桃花瓣粉色裙子,脑袋上的双丫髻一晃一晃的。 最边缘的戴着面具沉默木吶的高挑女子,则是骨妖江月离。江月离穿了一身玄衣紧身轻盔,墨发束成马尾扬在身后。 「斩秽使大人,那个就是江月离?」夜颜指了指最边缘的江月离道。 同为九阙灵,夜颜目前只见过跟在魏凤临身边的附骨和原九阙灵朱?,对于其他的九阙灵只听闻没见过,如今还是非常好奇的。 穆棠风点了点头,轻声道,「她是来暗中帮助我们的。」 「这样啊……」夜颜,「那有她,我们胜算应当多了不少。」 穆棠风垂着眼,「多了至少五成以上。」 夜颜微微惊讶,他极少听见穆棠风夸人,如今听穆棠风这么说,开始好好打量江月离起来。 多五成以上,意思是这人恐怕比在座的其他要强的多。 江月离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面具微微抬起来,朝他们的方向微微侧了侧。 夜颜,「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正说着,就见江月离身后出来了个小不点,小男孩生的明眸皓齿,精緻白皙,只是脸上有些青斑,穿着一身同样的缩小版玄色衣袍,捏着江月离的一截衣袍擦嘴巴。 那小男孩就是当初在妖城院子里要杀穆棠风的半妖小男孩儿。 当初不过是逗穆棠风玩的,什么事都说是他娘亲让做的,性格恶劣的很。 夜颜,「还有带崽来打架的??」 穆棠风面无表情,「你可不要小看那个小男孩儿,一会儿看着吧。」 江月离面具下的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拽着身旁的小不点,把他提熘到了一边。 小不点叫江赟,他抱着江月离的膝盖看着对面不远处的桃花妖红雨,咧着嘴巴笑,「娘,那个奶奶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小呀。」 夜颜,「……」 穆棠风,「……」 红雨的视线转过来,脸上笑眯眯的,手上的一截树枝直接捏断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江赟眨眼,躲在了江月离的身后,「奶奶啊,我娘亲让我这么叫的。」 江月离面具下的下颌线绷紧,对红雨硬邦邦的道了歉,提熘着江赟的后颈领子把他直接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第129页 「你给我闭嘴。」 红雨脸上微微一笑,唇红齿白的小脸看上去有些诡异,「江城主可要管好你儿子呀,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江月离没有接话,另一边的沉经轻轻一笑,扫了江赟一眼,猩红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夜颜桃花眼里带着兴味,「这小子倒是会说话。」 他们这边现了身,还有其余大妖也在朝这边赶来,夜颜猜测谢含玉他们应当也躲在附近,妖王不可能不凑这热闹,毕竟要是真有人继承了远妖之血,尤其还是几个大妖,很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夜颜猜的不错,另一边,谢含玉和朱?在不远处看着,朱?饶有兴致地盯着江赟看,开口道,「这小子真是太欠了,不知道江月离怎么忍他那么多年的。」 谢含玉则是在找穆棠风的身影,目光落在一棵高树的树枝上,眼眸微微一动。 他想起来了枳芜和那蒙着眼睛的男子,问道,「枳芜和那个病鬼也跟过来了?」 朱?,「就在我们后面。」 话音落了,附近传来动静,妖尸感觉到了大妖的气息,疯狂的朝这边涌过来,它们带着生前的执念,只要杀了大妖,就能继承远妖之血。 妖尸外形像是被剥了皮的妖兽,红彤彤的隐隐可见血管,獠牙暴长一倍不止,嘴角处挂着口水,嘶吼着朝着底下的几人扑了过去。 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害怕有人被选中,所以想着在旁边看着,等有人被选中了立刻上去抢。 心思都是一样,如今妖尸过来了,他们也不得不迎战,重梧的巨剑一下子扫过去,大半妖尸都被直接碾的四分五裂。 密密麻麻的妖尸全都涌了过来,远远看上去一大片,夜颜有些惊奇,「怎么这么多被选中的……远妖之血如今连低阶的也都不放过?」 穆棠风,「并非如此,有的是因为分食了最开始被选中变成妖尸的血肉,所以也跟着变成了妖尸。」 它们以为用这种方法也能得到远妖之血,所以整个妖兽群都开始变得疯狂。 他们几人在下面迎战,江赟手里变出来一把骨头镰刀,眼里闪着兴奋,握着镰刀在面前一挥,割韭菜一样的砍着妖尸。 夜颜看的眼角隐隐一抽,问穆棠风道,「远妖之血真会出现吗?」 穆棠风抬眸看了一眼沈疏影和枳芜的方向,目光落在半空中,隐约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红点。 「一会儿拦着枳芜和那个蒙着眼睛的男子。」 隔着半空,谢含玉仿佛看到了穆棠风远远的朝着他看了一眼,他心里有些高兴,不由得在想……棠棠说不定还惦记着他。 朱?扭头就看见谢含玉唇角微微扬起来,一脸诡异的笑容,看的朱?头皮发麻。 「这是……发春了?」 朱?有些无语,不知道谢含玉又盯上了谁,暗暗为那人在心里点了个蜡。 浮在半空中的红点一点点的变大,整个显现出来,像是一滴纯色的血珀。一瞬间,几人纷纷停下了动作,重梧看了一眼,立刻闪身过去要抢。 「动手。」穆棠风撤了结界,迅速地闪身过去,重梧手里的巨剑朝他横扫过来,穆棠风袖中变出来一柄雪白色的长剑,「嘭」地一声,剑刃碰撞在一起发出来震动的嗡鸣声。 江月离变出来一把骨镰拦住了红雨和沉经,江赟也在旁边帮忙,一边喊红雨奶奶,一边笑意吟吟地拦住他。 夜颜听了穆棠风的吩咐,留意着枳芜的动静,在旁边发现他们还没有出手,就也没有着急出去。 穆棠风和重梧缠斗在一起,没一会儿,旁边多了一道玄色身影,谢含玉从后面直接用妖气贯穿了重梧的一边肩膀。 重梧脸色难看,「谢含玉,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谢含玉,「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穆棠风,「可你现在要动的是我心尖上的人……这我可不能在旁边看着。」 第73章 谢大傻 谢含玉声音不小,在座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隐在暗处的夜颜微微一愣,目光在谢含玉和他家斩秽使和谢含玉之间巡视了一圈儿,神色复杂。 倒是没有太惊讶,在城门的时候就感觉谢含玉对他家斩秽使态度有点怪怪的,原来如此…… 江赟挥着骨镰和红雨缠斗在一起,桃花瓣沖他飞过来,他撑在地上后退几步,镰刀迎面噼过去,在地上噼出来一道深长的缝隙。 他不忘抽空呲牙看了谢含玉一眼,对穆棠风嘿嘿一笑,奶声奶气道,「哥哥你别听他骗人,他之前在妖城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弄死你——」 重梧对他们的情史可是一点兴趣没有,伸手在贯穿肩膀上的妖刃用力抓住,把妖刃整个拔了出来,巨剑前后迎着穆棠风和谢含玉的攻击。 谢含玉看着穆棠风面无表情的脸,心想回去就把江赟那小子弄死,一边从后方攻击着重梧一边对穆棠风道,「棠棠,你别听他瞎说……」 雪白色的长剑和巨剑碰撞在一起,穆棠风没理他,他后退了几步,把重梧朝谢含玉那边引,甩了几道刃锋过去,闪身去碰浮在半空中的血珀。 重梧被谢含玉缠的脱不开身,眼看着穆棠风要碰到半空中的血珀,远处一截花蛇尾缠上来,卷着血珀飞快的收回了。 穆棠风朝着看过去,沉经在远处唇角微微勾着,蛇尾正在收回,江月离摆脱了那些缠在身上的小蛇,骨镰扬过去,直接「嘭」地一声斩断了沉经的一截蛇尾。
第130页 血珀又朝着半空中飞过去,沉经看着江月离,猩红的舌尖吐着信子,眼底阴郁一片。 江月离握着骨镰挡在沉经面前,硕大无比的蛇尾朝着她扬过来,她闪身避开,墨发扬在身后,骨镰扬出去几道妖刃,一旁的树木被噼开,沿着地面裂开了数道缝隙。 地面嗡嗡作响,他们几人在林中打的激烈,远妖之血浮在半空中微微跳动,然后朝着树林深处飞了过去。 穆棠风看了一眼,立刻收了剑追过去,临走时给夜颜传了一道音,让夜颜看着枳芜和沈疏影,不让他们两个过去。 夜颜收到了,眼角正好扫到枳芜的身影,握着弯刀过去拦人了。 黑色的弯刀插在了树干里,夜颜堵在了枳芜面前,「乌鸡弟弟,你不能过去。」 临走时谢含玉朝着夜颜的方向看了一眼,让朱?去一块儿帮忙拦人。 …… 除了夜颜、枳芜,朱?和沈疏影留下来了,其他都去追远妖之血了,他们进了树林深处,林子里妖沼瀰漫,血珀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在空中微微跳动。 江月离拦住了沉经、江赟和红雨缠斗在一起,谢含玉拦住了重梧,一时之间,没人去管穆棠风,更主要的是,他是个人类,拿到了远妖之血也没用。 穆棠风站在妖沼之中,血珀就在他半空中不远处浮着,他走一步,血珀跳一下,在他快要伸手碰到的时候,血珀「咻」一下又在半空中消失了。 「……」 反覆几次都是如此,远妖之血显然是在逗他玩。穆棠风面无表情地从指尖捻了一滴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一掌把符咒朝着血珀拍了过去。 眼看着他要得手了,重梧巨剑一道妖风卷过来,把那道符咒拍离了血珀,落在了后面的一棵树干上,树干上受到灼烧冒出来深血。 穆棠风看了一眼树上滴落的血,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血珀似乎一直在把他们朝妖沼深处领,再加上阴林落血……里面应当设的有禁制。 他又看了眼四周,十二棵槐树宛如阵眼一样排列整齐,妖沼呈深陷的形状,中间微微向下凹,两边平坦与阵眼形成暗符。 穆棠风眸色一凛,眼看着重梧的巨剑要朝着其中一棵阵眼槐树噼过去,「住手!!那是阵眼……不能动——」 然而他说出口已经晚了,刃风顺着卷过去,直接噼断了一截树木,一瞬间白光骤起,阵法符咒在他们脚下转动,光芒宛如笼子一样把他们囚禁其中,一阵强有力的吸力直接把他们整个卷进了沼泽深处。 耳边嗡嗡作响,四周都安静下来,闭眼前的一刻穆棠风仿佛看到谢含玉朝他扑了过来,他睁开眼,身边并没有谢含玉的人影。 他不知道被带到了何处,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地上也是白色的,宛如进了一张渲染的白纸里。 穆棠风拧了拧眉,想了想临进来时看到的地面上的咒文,有些像是妖沼幻化而成的魍魉妖阵。 进入这种阵法后会被带到异世且消除记忆,破阵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魍魉妖并且把他杀了。 魍魉妖极其少见,进了妖阵里几乎全部都有去无回,一是进阵后直接消了记忆宛如一个新的身份在里面生活,会随着时间在里面迷失自我越陷越深,二是不知道魍魉妖的身份,整个阵法都在魍魉妖的监视之中,基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穆棠风在白光里一直走着,至少目前来看他还是有记忆的,看来这魍魉妖没办法消了他的记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茫茫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穆棠风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试着用传音符联繫夜深,发现根本联繫不上,灵力也直接都被封住了。 他走累了,就坐了下来,在他坐下去的那一刻,一道白光又闪现出来,他被吸了出去。 「今日让你们过去……一切听小少爷的吩咐,能被他选上便是你们的福气,一个个的别都哭丧个脸。」 穆棠风睁开眼来,发现他在一座府邸里,穿着一身淡色的云纹长袍,旁边的几个男子跟他打扮也差不多,面前的中年男子正是方才说话的。 他观察了一番,猜测到应当是被魍魉妖拉进异世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性格。 毕竟不能让魍魉妖察觉到他与原主不同,不然更不好下手了。 「都过去吧,小少爷就在院子里,你们给我争点气。」 前面的一个男子带起路来,穆棠风跟在几人的身后,看着他们表情都不大情愿的模样,试着开口道,「为何你们都不愿意……去小少爷那儿?」 他结合了信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小少爷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哭丧着脸,只能试探着询问。 听他这么一问,旁边的男子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候府小少爷的脑子御医诊断过了,是不可能治好的,跟着一个傻子当伴读有什么前途……」 穆棠风跟他们路上聊了一番,才得知他们都是被选中的伴读,送来任候府小少爷挑选的。 据他们说,小少爷原本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战场上十七岁随任副使破城门一举成名,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摔坏了脑子,许多名医看了都直嘆气,摔坏后的小少爷只有孩童一般的心智,好好的一个翩翩公子,说傻就傻了。 他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他们都是太傅手底下的,他因为身份低才被送过来,在座的都是如此,但凡有点背景的,哪个也不会过来陪一个傻子读书。
第131页 说好听点是伴读,说难听点就是过来伺候傻子的。 穆棠风在想这小少爷摔坏的节点也太巧了些,会不会是随他一同进来的那几个?如果是的话就难办了,本来就没有记忆,又变成了傻子,更麻烦了…… 府邸里修缮的精緻华贵,桥边的护栏上都雕了吉文瑞兽,假山底下流水淙淙,荷叶飘荡其中,几尾鲤鱼若隐若现。 穆棠风跟着为首领路的男子进了一处院子里,他们都是低着头的,直到男子停下,他便也跟着停下。 「选哪个哥哥呀……」 声音挺好听的,仔细听上去不知为何感觉还有些耳熟,穆棠风抬起头来,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 谢含玉歪歪脑袋,一边含着手指一边沖他嘿嘿一笑。 穆棠风,「……」 他心里涌上不太好的预感,虽然乐见其成看着谢含玉丢人,但是总感觉只要沾上他就没好事。 于是他迅速的低下头,生怕引起了这个傻子的注意。 然而,但是,已经晚了。 傻了的谢含玉乌黑的眼珠子瞅着他,瞅了好一会儿,大声道,「我选好了!!就要他!!」 「美人哥哥——」 谢含玉咧着嘴笑着,朝穆棠风直接扑了过来。 穆棠风下意识就要往旁边躲,然而他刚侧过去一点点,就发现魂魄似乎被一阵拉扯,险些把他直接带了出去。 于是他又站着不动了,拉扯停止。 他又动了点点,又开始拉扯,像是在威胁警告一样。 穆棠风,「……」 一阵奶香味儿传来,谢含玉嘴角还挂着口水,把穆棠风整个抱住,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美人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啦!!」 穆棠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谢含玉的口水沾上了他的衣襟,他在认真的思考,要不要直接把这傻子在妖阵里掐死。 第74章 美人哥哥 答案显而易见是不能。 旁边的管家还在不停地朝穆棠风使眼色,穆棠风黑着脸,唇角僵硬的扬起来一个微笑,对谢含玉道,「多谢小侯爷抬爱。」 管家,「既然小侯爷自己有决定,那就不用我们再帮着选了,你们几个下去吧。」 其余几人纷纷松了口气,看着穆棠风的眼神带着怜悯和兴味。他们应了一声是,按着原路返回了。 谢含玉高兴的围着穆棠风团团转,墨眸难得与平时不太一样,散去了那些阴冷与漫不经心,深邃的眼底尽是干净澄澈,看他像是看到新奇的玩具一样。 他如今十七,身高却是比穆棠风要高了半头多,低头一瞬不眨的瞅着他,一边抱他一边拖着他进殿里。 「美人哥哥,我们……去玩。」 穆棠风看了一眼管家,那管家点点头,他于是面无表情地由谢含玉拖着进了正殿里。 正殿里面摆着一张床榻,床榻由床帐围着,靠边的是一张檀木桌,桌上还有许多没有吃完的点心,各种小动物形状做成的可爱糕点,闻起来香香甜甜。 边上还有柜子、小桌,地上铺的有一层地毯,边边角角都被人磨圆了,樑柱上许多画的东西,各种猪头还有歪歪扭扭的字。 谢含玉牵着他把他带在桌子旁边坐,拍了拍自己旁边椅子,「美人哥哥,坐。」 穆棠风站着没动,那种魂魄拉扯的感觉又上来了,神魂仿佛都要被生生的拽出去,他在谢含玉旁边坐下来,拉扯立刻停止了。 「……」他怀疑这魍魉妖似乎格外包庇谢含玉。 谢含玉托着下巴一直一瞬不眨的看着他,在他面前凑了过去,用手指戳了戳穆棠风的脸,嘿嘿嘿笑个不停。 「美人哥哥!」谢含玉甜甜的叫他。 他碰了碰穆棠风的脸,手指摸到了白皙细腻的皮肤,微微惊讶睁大了眼,大声道,「软软!!!」 穆棠风瘫着一张脸,琉璃一样的眼珠冷冷的看着他,傻了的谢含玉压根不怕他,捏着他的脸开始玩起来,一边玩一边傻笑。 「美人哥哥……白白……软软。」 谢含玉捏了一会儿他的脸,把他白净的脸捏出来几道红痕出来,于是收回了手,眉心皱起来,按住了穆棠风的肩膀,凑过去要给他吹吹。 穆棠风立刻要往旁边躲,谁知道面前的人力气大的跟牛一样,死死的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嘴上还责怪着,「哥哥别动!!」 「别过来。」穆棠风被按在椅子上,嗓音冷了下来。 「痛痛!吹吹就飞走啦!!」 谢含玉凑到他脸边,在他脸上唿唿吹起来,费劲的吹着,直到红痕慢慢退下去为止。 穆棠风感觉到了脸上凉丝丝的口水,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捏在椅子旁的把手上,「啪」一下,差点把把手捏断了。 心里安慰自己都是幻境,丢人的是谢含玉,为了能出去,先忍忍,别跟脑子坏了的一般见识。 等到谢含玉退回去了,穆棠风从袖子里找出来一张手帕,把口水一点点的擦干净,他注意到谢含玉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他思考了一会儿,对谢含玉道,「以后不准吹吹。」 谢含玉看着他,眼眸里带着疑惑,「为什么?」 穆棠风抬眸看向他,「因为我不喜欢。」 「美人哥哥不喜欢吹吹就不吹吹啦!」谢含玉微微笑着,看了一会儿桌上的点心,拿了其中一个兔子面糕,咬了一口后放到了他面前。
第132页 「哥哥吃。」谢含玉捏着被咬掉兔子尾巴的面糕放下来,一点一点的往穆棠风面前推。 穆棠风已经麻木了,他没动,神魂隐隐再次松动,他慢慢的拿起来糕点,想了会儿又递迴给了谢含玉。 「你吃。」这次没有再拉扯他。 谢含玉眼睛亮亮的,捏起来兔子馒头看着穆棠风道,「美人哥哥真好!!」 穆棠风看着他吃完兔子馒头,想着在府邸里终究不是办法,于是问道,「为什么选我?」 这个问题对于谢含玉来说太复杂了,谢含玉咬着兔子馒头想了一会儿,又对穆棠风笑道,「喜欢!」 穆棠风拧着眉,硬邦邦道,「我能给你找到更好的美人哥哥,你先让我回去。」 听到「回去」两个字,谢含玉立刻激动起来,又扑过来抱住了他,着急道,「不回!!」 「不回不回不回!!」 「哥哥是我的!!!」 谢含玉抱着他一阵闹腾,穆棠风感觉耳边嗡嗡嗡的,被吵的有些头疼,冷声开口道,「闭嘴。」 他语气非常凶,听得谢含玉愣了一下,谢含玉手上却是不肯松手,「哇」地一下,嗓音里发出来又尖又长的尖叫,用力抱紧了穆棠风。 「不回——」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进来,有人去禀报管家了,没一会儿一群人都围了进来,在一旁哄劝着谢含玉。 「小侯爷,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穆公子,你先把小侯爷哄哄,他再叫下去嗓子要坏了……」 「小侯爷,先把人松开……」 穆棠风一阵头疼,听着耳边的尖叫声太阳穴更是抽痛,他硬邦邦的拍了两下谢含玉的背,咬牙道,「别叫了,再叫把你扔出去。」 这下谢含玉安静下来了,委屈的瞪着他。 外面管家跟着进来了,看了穆棠风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含玉把穆棠风整个圈进怀里,盯着穆棠风的一截细腻白净的脖子看,心里堵着一口气,想什么做什么,直接对着那截白皙的脖颈咬了上去。 穆棠风顿时身形一僵,谢含玉在他脖子上又咬又啃,皮肤传来刺痛感,他怒道,「谢含玉,你给我松口——」 这么一声,谢含玉突然又怂了,松了口在他脖子上吹吹,立刻又耍赖道,「不回不回!」 穆棠风已经气的说不出来话了,要不是谢含玉现在是个傻的,他肯定要把人直接一刀砍了。 可惜他砍不了,老天像是刁难他一样,在幻境里也不忘把傻了的谢含玉扔给他。 管家看着这景象,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对谢含玉道,「小侯爷,你放心,穆公子不会走的。」 「他刚刚说的是气话,你先松开。」 谢含玉才不听,紧紧的抱着人,「不许走!!」 管家又给穆棠风使了个眼色,穆棠风敷衍的安慰了谢含玉两句,「我不回去,你先放开我。」 谢含玉,「不信不信不信!!」 穆棠风,「……」 管家,「……」 众人,「……」 反正谢含玉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管家那张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最后也累了,只好委屈一下穆棠风,等到他把人哄睡着了再跟他说。 穆棠风看着一众人又都回去了,还贴心的合上了门,殿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谢含玉抱着他朝檀木桌边走。 「美人哥哥不走——我把糖糖送给哥哥!!」 穆棠风不搭理他,坐在原地面无表情,由着谢含玉在他旁边絮絮叨叨,给他讲糖糖的故事。 「糖糖是我的宝贝!!」 「我最喜欢糖糖了!!哥哥我也喜欢!!」 「哥哥不走!!把糖糖送给哥哥!!」 小孩子的心智,想要把人留住,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方式,绞尽脑汁也只能想着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对方。 「美人哥哥等等我。」 谢含玉去了床榻边,掀开床帐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然后拿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过来。 那是一个钱袋,整个是大红色的,看起来又土又丑,下边的角落里还绣的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棠」字。 谢含玉在钱袋上摸了好一会儿,才递到了穆棠风面前,小声道,「糖糖给你了,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穆棠风的目光落在丑钱袋上,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以前,淡声道,「不必了,我不会走的。」 「真的吗?」谢含玉闻言高兴起来,立刻把钱袋收了回去,深邃的眼角透着笑意,把钱袋塞进了胸口的衣襟里。 大红色带着补丁的边角露出来一点点,谢含玉又扑到了穆棠风的背上,用手搂紧了他的脖子,「美人哥哥太好了!!」 穆棠风被他勒的险些喘不过气来,额间青筋隐隐跳动,「你先松手。」 谢含玉松了手,抱着他又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没一会儿就困了,「哥哥睡觉觉!」 经过他那么一闹,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穆棠风心底一阵疲惫,想着终于能消停了会儿,敷衍道,「你去睡。」 谢含玉抱着他不撒手,「哥哥陪我睡。」 穆棠风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跟他到了床榻,谢含玉在里面躺下,两只手平放在小腹上,双脚并紧,脑袋也是平放着。 他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看向穆棠风,「哥哥,你要跟我一样这么睡。」
第133页 穆棠风看了一眼他的死人睡姿,懒得搭理他,侧躺着想着等他睡着就出去。 谢含玉坐了起来,扭头乌黑的眼珠瞅着他。 穆棠风,「……」 他脸上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的把双手学着放在小腹上,盯着顶上的房梁出神。 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谢含玉剁了。 第75章 出门 等到谢含玉睡着后,穆棠风悄悄出了门。 门外管家正站着等着他,手里持着一盏闪烁的琉璃灯,沖他和善的一笑,「今天麻烦穆公子了。」 穆棠风轻轻摇头。 「我家小侯爷虽然性子闹腾了些,心地还是非常好的,日后穆公子与我家小侯爷要长久相处,还望穆公子能多多包容。」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穆棠风也是被迫被选上的,能看出来管家是真的关心谢含玉,估计是害怕他背地里欺负谢含玉。 穆棠风应了一声,「我会尽量伺候好小侯爷的。」 「那就好,小侯爷平日里睡得早起的也早,吃东西很挑,不乐意去念书,现在的字如今也写不好……明天你想办法劝劝他。」 「你好好待在小侯爷身边,若是能把小侯爷教好,侯爷不会亏待你的。」 管家跟他聊了一些谢含玉的小习惯,又叮嘱了两句,就让他回去了。 穆棠风回了正殿里,管家的意思是让他睡在外面守着谢含玉的。 刚打开门,迎面对上一道黑影,谢含玉墨发散在身后,乌黑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他,轻声道,「哥哥去哪里了?」 有那么一瞬间,穆棠风怀疑谢含玉是在装傻,不过他很快就否认了,谢含玉那么爱面子……如果有记忆的话装不出来这么像。 而且他与谢含玉能遇上也是偶然,在妖阵里传送到哪里都有可能,谢含玉也不可能算得准。 穆棠风想到此,顿了顿对谢含玉道,「出去跟管家商量了些事情。」 「下次哥哥记得叫我一起去。」 谢含玉又抱住了他,拖着他一步步往床榻走,把他拖上床榻睡觉,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 「放开。」穆棠风感觉腰上被箍的有点疼,抬腿踹在了谢含玉身上。 谢含玉乌黑的眼珠里映着他的脸,被踹了一点儿也不生气,搂着他不撒手道,「我刚刚做梦梦到哥哥了。」 「以前也经常梦到,哥哥总是要离开我。」 穆棠风呵了一声,「我们今日才见的面,你以前如何梦的到我?」 「我不知道,反正哥哥哪也不能去。」谢含玉在他脖颈处嗅了嗅,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 「哥哥是我的。」 穆棠风等他闭上了眼,去掰他的手,掰着手指一点点的松开,然后身上又传来神魂挣扎的迹象,他于是不动了。 由着谢含玉抱着,穆棠风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思索着远妖之血到底是为什么把他们引到这里,想着尽快先找到其他人的下落,慢慢也合上了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穆棠风感觉身上热乎乎的,猜想到是哪个傻子粘在他身上,他冷淡的开口,「松开。」 谢含玉一点点的松开,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看着他,「美人哥哥,起来吃兔兔了。」 他拽着穆棠风起来,跟穆棠风一起去洗漱,然后拉着他到了檀木桌前,指了指桌子上送来的早膳和摆满一盘的兔子馒头。 谢含玉拿着咬了一口然后全部吃掉了,又拿了一个递到穆棠风面前,等到穆棠风咬了,然后飞快的收回手,把被穆棠风咬掉的大半个馒头也一起吃了。 穆棠风,「……」 他没再碰盘子里的兔子馒头,吃了两口粥就把碗放下了,对谢含玉道,「你平日里在家里都做什么?」 谢含玉,「吃兔兔、玩糖糖,睡觉觉。」 穆棠风眼皮子跳了跳,对他冷淡道,「从今天开始练字。」 倒不是他想多管闲事,如今想出去打探消息,还是得从谢含玉这里下手,至少得能先出府才行。 谢含玉若是字练好了,他再跟管家提出去的事,管家比较容易松口些。 「都听美人哥哥的。」 吃完饭穆棠风就把谢含玉领进了书房,谢含玉晃了晃脑袋,感觉对练字也没有那么烦了。 穆棠风在书桌上把墨磨好,用硃笔蘸了蘸墨盘,在纸上写了谢含玉的名字。 然后把笔递给了谢含玉,谢含玉握着跟他在纸上写,写出来的字俊逸潇洒,与他在墙上画的完全不一样。 穆棠风抬眸看向他,「会写,为何要装作不会。」 谢含玉沖他咧唇一笑,「因为哥哥不是外人。」 「哥哥要帮我保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就又要天天抓我去太傅那里学课。」 「我不想去外面,外面有好多坏人。」 穆棠风没有问哪来的坏人,他只是平淡道,「可我想出去。」 他才不管有谁要去害谢含玉,更没兴趣去听他怎么发现有坏人的。他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找到魍魉妖,从妖阵里出去。 谢含玉握着硃笔一阵犹豫,对穆棠风道,「可是外面真的有很多坏人,哥哥出去了会有危险。」 穆棠风扫他一眼,「我可以一个人出去,你不用跟着我。」 「不行!!」 谢含玉着急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去!!我要保护哥哥!!」
第134页 他握了握拳头,「我带哥哥出去!!」 穆棠风轻轻笑了一声,眼底一片讽刺。 谢含玉手里还握着笔,他问道,「美人哥哥叫什么名字?」 穆棠风想着让他一直叫美人哥哥也确实不太好,于是用硃笔在纸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 「哥哥的名字真好听。」 谢含玉指了指中间的棠字,「和糖糖读起来一样,以后就叫哥哥棠棠了!」 穆棠风用硃笔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的名字涂黑,眼里一片薄凉,「不许叫那两个字。」 「为什么?」谢含玉疑惑的看着他。 「因为……我不喜欢。」 谢含玉摸了摸脑袋,「那就听哥哥的……我叫你小穆吧。」 穆棠风这次没说什么了。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上午,谢含玉一直在写他的名字,写满了整页宣纸,然后把纸张收了起来,拽着穆棠风起来去吃饭了。 「小穆,我们去吃兔兔。」 穆棠风由他拉着到了正殿里,桌子上摆的有饭菜,还有和早上一模一样的一盘兔子馒头。 「……」 穆棠风没怎么动筷子,谢含玉见他吃得少,不停地给他夹菜,「哥哥多吃点,我们晚上出门!!」 穆棠风看了他一眼,倒是多吃了一些,不过谢含玉给他夹的他都没有动。 谢含玉没有注意到,等吃完饭了他就一直在殿里磨磨蹭蹭,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算了……但是看到穆棠风在看他,又生生的忍住了。 他脑海里对于外面的印象很不好,留的有心理阴影,出门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过想着自己已经答应了,不能再反悔才是,于是谢含玉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带穆棠风出去了。 他跟管家说的时候管家直接允了,平常他都不愿意出门,如今愿意出去了是好事。 谢含玉路上一直牵着穆棠风,掌心里微微出汗,看到人群的时候脸色都有些白了,「哥哥,我们离远一点,不安全……」 「太危险了……」 穆棠风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要是害怕就回去吧。」 「我没有害怕!!」谢含玉握紧了他的手,「我只是担心你……跟我一起出来……会遇到危险。」 穆棠风一点点的把手抽回来,他淡声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一个人也可以,你要么先回去。」 打探消息要去茶馆,穆棠风一个人沿着街道走着,谢含玉连忙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道,「我不会回去的,等哥哥回去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穆棠风任他跟着,也没有管,一路到了茶馆里,随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谢含玉坐到了他旁边,还是一直隐隐不安,四处看着,攥紧了自己的袖袍。 穆棠风现在可以确实他不是装的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雨前春景,听着旁边的人议论。 「听说最近国师又有动作了……可是真的?」 「前两日直接斩了大学士李句……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这般让他肆意妄为。」 「李句??那可是三代忠臣?国师说让斩了就斩了……这可真是……哎。」 「别说了,到处都是那位的耳目,也不怕招人惦记……」 国师?穆棠风又听了几句,发现到处都是议论那位国师的。 妖阵中能肆意妄为的……应当是阵主。 穆棠风这般想着,决定要想办法见到国师,是与不是,见了才知道。 他抬眸又要去够面前的茶水,眼眸扫到一抹人影,那人戴着壁篱,头髮是白色的,一身月华白袍,袖侧纹着一尾三眼蜘蛛。 穆棠风怔了一下,勐然站起了身,也没管茶馆里那么多人,直接喊了一声,「银玄——」 男子似乎身形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出门了。 穆棠风连忙追了上去,身后传来谢含玉的声音,「哥哥,你去哪儿??」 他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影了,街道前人来人往,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穆棠风拧了拧眉,难道是他看错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劲风,一只长箭刃尖闪出来银光,划破长空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刺过来。 「哥哥,小心——」 谢含玉瞳孔微缩,瞬间扑过来抱着他向一旁躲过去。 长箭插在门缝上一阵嗡鸣,穆棠风看到了对面树影下的人影,那人抬起头来,映着一双深绿色的眼眸。 箭射偏了……银玄不可能失手,所以方才,银玄想要杀的……是谢含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7 19:09:30~2020-07-18 16: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帅的狗崽~ 20瓶;auti□□. 5瓶;有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哥哥长 穆棠风隔着人群和树木和银玄的视线对上,银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身形消失在原地。 「哥哥,你没事吧?」 穆棠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他看向谢含玉仍抱着他的胳膊,一点点的把他推掉了。 「松开。」 谢含玉还白着脸,听话的收回了手,在他旁边道,「那箭是沖我们来的……哥哥……我们回去吧。」 四周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谢含玉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有人要害他,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第135页 跟别人说他们都不信他,现在多了一个人跟他一样能看见,本来应该高兴的,只可惜这人是美人哥哥,他更担心穆棠风的安全。 穆棠风看了一会儿,也发现了,想着茶馆里方才打探的消息道,「走吧。」 他们两人上了马车,路上谢含玉一直谨慎地朝周围看着,挡在穆棠风身前,想着要是遇到危险好歹能保护他。 坐在马车上,穆棠风问他,「你可见过国师?」 「国师?」谢含玉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找不出来叫国师的人。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几乎不怎么出门的,而且脑子也被摔坏了,所以暂时没想起来。 「哥哥,你今天玩的开心吗?」谢含玉抱着他的胳膊又粘在了他身上,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穆棠风看他一眼,他们分明出府后只去了茶馆,而且只待了一小会儿,算不上怎么玩。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谢含玉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不过很快又笑了,「那下次还带哥哥出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回到了府上,管家一直在门口守着,见两人回来,立刻迎了上去,脸上笑的时候露出来细细的皱纹。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侯爷不多在外面跟穆公子逛会儿?」 谢含玉,「带哥哥回来吃兔兔了!」 管家温声应着,让人去准备了晚膳。 谢含玉拽着穆棠风的手,拉着他兴沖沖的回到小院儿里,「哥哥,我们去看糖糖。」 一路扯着他到了正殿里,谢含玉紧紧抓着他,趴在床榻边跟「糖糖」说了许久的话。 「糖糖,我今天跟哥哥出去玩了。」 「去了茶馆,他们那里的点心一点也不好吃。」 「哥哥好像喜欢喝那里的茶……」 穆棠风在一旁听他说着,等他说完了又被拽着去了正殿里用膳,吃完饭两人就洗漱上床了。 他依旧睡在谢含玉的旁边,谢含玉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乌黑的眼珠盯着他的脸,还伸手捏了捏。 穆棠风由他去了,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等了好一会儿没见那只手拿开,眉心微微拧了拧。 这下手松开了,谢含玉在旁边玩着他的手指,低声喊了一句,「哥哥。」 穆棠风「啪」地一下顺手扇在了他脸上,力道并不怎么重,谢含玉没有生气,握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张嘴在他指尖咬了一口。 「银玄是谁?」 穆棠风睁开了双眼,谢含玉的墨发散在身侧,点漆一般的眼眸垂着看着他,牙齿在他指尖碾着,一点点的松开了嘴。 「哥哥不愿意告诉我?」 穆棠风把手收了回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愿意。」 他话音落了,谢含玉眉目间颇有些不高兴,紧紧握着他的手,「为什么不愿意。」 谢含玉的目光落在那一截白皙的脖颈上,感觉虎牙有点儿痒,心里无端闷出来一股气来,讨厌听到那两个字。 银玄这两个字,光是听着就让他不舒服。 偏偏穆棠风还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显然对他一点也不在意。谢含玉越想越生气,过去扑到了穆棠风身上,「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哥哥是不是想走?要离开我?」 穆棠风没想到他会直接扑过来,谢含玉整个坐在他身上,两人离得十分近,他顿时冷了脸,「滚下去。」 谢含玉闻到穆棠风身上好闻的清淡香气,感觉耳根隐隐有些发热,他目光落在白净细腻的脖颈上,犬牙在下唇上磨了磨。他又看着穆棠风满脸冷凝的神情,伸手撑在床侧越握越紧,扑过去咬上了那截白皙的侧颈。 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不想不想不想。 谢含玉咬上就不愿意丢了,跟个疯狗一样在他脖子上又啃又咬,穆棠风提着他的衣领要把他扔下去,嘴里忍不住骂了几句,然后他感觉到了什么碰着他的腿,他身形微微一僵。 这疯狗……居然还敢对着他发情。 「谢含玉——」穆棠风咬紧了牙,冷冰冰的凝视着他。 谢含玉抬起眼眸来,神情有一丝怔然,慢慢的回过神来看到穆棠风脖颈上被咬出来的红印子,连忙起来了,「哥哥,对不起……」 「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是怎么了……就是想咬哥哥的脖子。」 穆棠风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的血能克制谢含玉身上的远妖之血,所以谢含玉之前也经常咬他脖子。 不过他现在不会原谅,他冷笑一声,心想咬完又道歉,真是不要脸。 「嘭」地一声,房间里传来一声响动,外面的小厮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了一声小侯爷的闷哼声。 「穆公子也在里面,出了事会叫我们的。」 另一名小厮点点头。 谢含玉被踹翻在了地上,他跪在床边,看着用屁股对着他的穆棠风,委屈道,「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穆棠风声音清清冷冷,「不许上来,再吵滚出去。」 谢含玉不敢说话了,趴在床边盯着穆棠风的侧脸一个劲的看,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红了脸。 「哥哥……」 谢含玉在床边跪了小半个时辰,烛台上的红烛微微晃动,他声音隐隐低哑。
第136页 本来他也不想吵穆棠风,害怕被赶出去,但是他真的好难受。 穆棠风还在想着刚刚他把谢含玉踹下去魍魉妖居然没有拉扯他的神魂,听到谢含玉在叫他,不耐烦的扭过头去。 「不许叫我!」 谢含玉垂着脑袋,耳尖通红,「哥哥,我好难受……」 「你帮帮我……」 穆棠风向下一扫,目光落在了凸出来的那处。 「……」 谢含玉还在瞅着他,脸上尽是不好意思。 穆棠风朝谢含玉冷笑,「剁了就不难受了。」 「不能剁,不然没办法嘘嘘了。」谢含玉伸手捂住了,羞涩道,「我爹告诉我难受了就用手摸摸,但是我不想自己摸。」 「我想要哥哥帮我摸摸。」 穆棠风额头青筋乱蹦,对这人的厚颜无耻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脸色漆黑,「闭嘴,再跟我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帮你剁了。」 他说着把旁边的软枕扔过去,谢含玉连忙接着抱在怀里,看着穆棠风,又红着脸低头看了一眼,默默不动了。 好像又生气了……哥哥脾气好坏。 不过谢含玉莫名感觉心里还是甜丝丝的,看着穆棠风的侧脸,抱着枕头在地上躺了下来。 哥哥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红烛被吹灭,穆棠风拉下了床帐,把谢含玉隔绝在外面,面对着墙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 银玄……来妖阵里是做什么呢? 一觉睡醒,穆棠风盯着房梁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珠子慢慢的转向了旁边趴在床榻边上正盯着他看的谢含玉。 谢含玉嘴里还含着手指,沖他嘿嘿一笑,「哥哥,早上好。」 穆棠风,「……」一瞬间就不太好了。 「哥哥,快起来!我们去吃饭饭!」 穆棠风坐起来,瞥他一眼,讥讽道,「有一种妖怪,叫猪精,也是天天只知道吃。」 谢含玉听不太懂,又朝着他傻笑,等着穆棠风收拾好,就拽着他到了正殿里。 上面摆好了早膳,谢含玉坐在穆棠风旁边给他夹菜,旁边的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含玉看不出来,不会开口问,穆棠风看了一眼,问道,「赵管家可是有话要说?」 管家看了一眼谢含玉,谢含玉也朝着他看过来,眼里带着疑惑。 「昨天宫里传来消息,沉侍郎被国师下令处死了。」 谢含玉还没傻的时候,和国师交情很不错,摔坏脑子之后,就不记得国师了,两人逐渐淡了来往。 管家说这个,是怕谢含玉后来又想起来想要去找国师玩,他觉得还是提一嘴,让谢含玉离国师远一点比较好。 沉?穆棠风,「那沉侍郎……可是叫沉经?」 管家点头。 穆棠风听出了里面的端倪,「小侯爷以前和国师认识?」 谢含玉咬着馒头道,「不认识。」 管家无奈一笑,「以前是认识的。」 吃完饭以后,穆棠风对谢含玉道,「你陪我去一趟国师府。」 谢含玉指尖绕着他的头髮,玩着玩着把他的头髮打成了死结。 「我不认识国师。」 穆棠风,「管家说你认识。」 谢含玉,「我不认识。」 对面的人许久没有应声,谢含玉抬起头来,看着穆棠风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连忙改口道,「也许认识。」 「我陪哥哥去!哥哥不要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8 16:05:52~2020-07-19 14: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当局者迷 谢含玉跟管家提要去拜访国师的时候,管家明显的不乐意,不过在谢含玉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下,还是让他们去了。 「去坐一会儿就回来,国师应当也不会为难小侯爷的。」管家对穆棠风道,「穆公子在旁边看着,别在那待久了。」 穆棠风应了一声,和谢含玉上了马车。 车夫手里的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骨碌碌的向前行驶,窗帘扬起来,吹进来一阵凉风。 「你真不记得国师了?」 谢含玉手里还抱着一盒点心,闻言点头,「不记得他。」 穆棠风交代道,「那一会儿过去了,不要东问西问,我说什么都要点头。」 「听哥哥的。」谢含玉沖他笑了一下,拿出来点心餵他,「哥哥尝尝这个。」 点心碰到了穆棠风的嘴角,穆棠风微微侧过了脸,拧眉道,「你自己吃。」 谢含玉把点心拿了回来,感觉碰到穆棠风嘴角的那块似乎格外甜一些,一边吃一边看他。 他没吃几块又放了下来,捏着穆棠风的指尖一点点的把手指扣紧他指间的缝隙里。 穆棠风瞥了他一眼,看着谢含玉又沖他傻笑,沉默了会儿,收回了视线。 察觉到穆棠风想要挣开他的手,谢含玉握的更紧了些,凑过去到穆棠风耳边问他,「哥哥是不是很讨厌我。」 还挺有自知之明。穆棠风心想,不过没有搭理他。 这便是默认了,谢含玉眼眸里透露着委屈,用脑袋去撞他的胸口,他用的力气大,把穆棠风撞的胸口发麻。 「不许讨厌我。」
第137页 穆棠风面无表情的按住了他的脑袋,「你给我坐好。」 谢含玉坐回去乖乖不动了,手上还捏着他的指尖,一直盯着他。 「你离我远点我就不讨厌你了。」 「不行。」谢含玉拒绝道,「我不能离开哥哥。」 「我不要跟哥哥分开,我要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穆棠风听烦了,闭上了眼睛,任谢含玉在他耳边缠他,一直到了国师府门前才睁开眼。 谢含玉见穆棠风一直不搭理他,以为他生气了,一声不吭地走在穆棠风身边,垂着眼欲言又止。 不过想着路上穆棠风交代他的,就没有出声。 国师府门前守着小厮,见到两人行了一礼,其中一个进去通报后领着他们进去了。 府邸里面装的气派华贵,朱门雕栏玉砌画栋。院子中石料雕刻出来蜿蜒假山的形状,水流从顶峰落下来汇聚至廊沿底下的碧湖,水声落下来声音淙淙。 穆棠风之前还不明白谢含玉为何说不记得国师,等到他见到人的时候,他瞬间明白了。 魍魉妖幻化无形,在普通人面前可能能显出来幻化出来的外貌,但是在他们面前幻术无效,看到的便是一张空白的脸。 所以他们进入殿里时,内殿的男子坐在桌上端着茶水,一身淡青色鹤纹长袍,侧着脸看不清容颜,等到人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什么也没有。 谢含玉被吓了一跳,握紧了穆棠风的手,脸直接白了。 穆棠风扫了一眼就垂下来眼眸,对国师俯身道,「我家小侯爷心中惦念国师,今日特意来贵府拜访,若是叨扰国师了……还望见谅。」 他说着把谢含玉拽到面前,谢含玉点点头,脸上白着挤出来一丝笑容来,「国师近来如何?」 这是进门前穆棠风教他的,让他装的像正常人一点。 国师脸对着他们,似乎笑了一下,看不见嘴唇,只听见声音道,「小侯爷已经好些时间没有出府了,如今愿意来看本师,是本师的荣幸。」 「近来一切无恙,倒是小侯爷,本师听闻……」 谢含玉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国师的那张脸,很快视线移到了一旁。 穆棠风听到他们两人慢慢的交谈,心里谋划着名如何在让魍魉妖不起疑的情况下接近他。 国师同谢含玉交谈了一会儿,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对穆棠风道,「这位公子是……?」 谢含玉正要开口,穆棠风在旁边按住了他,回道,「我是府上给小侯爷选的伴读,如今在小侯爷身旁伺候,管家担心小侯爷,所以让我陪同看着。」 国师点点头,又朝旁边的小厮招了招手,「我这里有几副药材,可能对小侯爷心智恢復有用,守愉,去拿过来。」 旁边的小厮匆匆下去了,他们三人继续在殿里等着,穆棠风替谢含玉向他道了谢。 那小厮没回来,没一会儿倒是从外面进来了一名侍卫,侍卫脚步匆匆,到了国师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穆棠风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蛛妖」「红雨」「尸体在……府上」,他大概明白了意思,不由得愣住了。 沉经和红雨都是银玄杀的? 国师听完很快就变了脸色,他们虽然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变脸的,不过也能感觉出来周围的气息低了不少。 魍魉妖自然生气有人敢在他妖阵里眼皮子底下随意动手,显然那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对谢含玉道,「今日有些事,恐怕不能陪小侯爷了,小侯爷若是不介意,可以等守愉一会儿回来带你们逛逛。」 「改日我亲自到候府赔礼。」 国师说完就跟着侍卫走了,穆棠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要去国师府里转转,谢含玉在身后拉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去哪儿?」 穆棠风挣开了他的手,若是找到机会他直接动手了,有谢含玉在说不定会坏事。 「别跟着我。」他交代了一句,出了殿门。 谢含玉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去了害怕穆棠风生气,不去又担心穆棠风,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穆棠风看着魍魉妖和侍卫似乎去了后院儿,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躲在假山后面甩掉了跟着他的小厮。 耳边没了动静,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道,身形从假山里探出来,正要往假山里出去,鼻尖传来一阵冷香,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带了回去。 背后靠上了温暖的胸膛,穆棠风眼角扫到了一截白色的长髮,眸光微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人嘆了一口气。 「都说了让你别参与进来……」 穆棠风转过身来,对上银玄垂下来墨绿色的眼眸,三年之间,他的眉目比以往更加深了些,眼里带着些许无奈的情绪。 「我不参与进来?」穆棠风上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呵了一声,「你走的时候就该想到的,我们若是碰上了,你该如何解释。」 拳头不轻不重的落在了银玄肩膀上,银玄一动不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上前把人抱在了怀里。 穆棠风身形僵硬了一瞬,不过到底没有推开他。 他这条命都是银玄救的……如今欠下太多,银玄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拒绝的。 银玄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棠棠,我好想你。」
第138页 穆棠风静静听着,等着他解释。 三年前银玄不告而别,如今两人再见面,他要好好听听银玄怎么说。 「我被迫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做事……等我把事都处理完了……就会过去找你。」 穆棠风垂下了眼,「是因为我吗。」 银玄没有回答,伸手碰了碰他的头髮,「等我回去……还有……离谢含玉远点。」 他侧眸过去,深绿色的眼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影,低头轻轻在穆棠风头顶落下来一个轻吻。 谢含玉在远处看着,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穆棠风,看着穆棠风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伸手「啪」地一下捏断了一截树干。 心里酸酸胀胀的,他想要冲上去分开两人,大声告诉那个白头髮的男人离哥哥远点,但是他伫立在原地,怎么也没有动。 哥哥讨厌他……不喜欢他……喜欢别人。 谢含玉眼底酝酿着墨色,眼眸沉沉的看了一眼两人,心底翻涌着无尽的恶念。 就不应该带他出来……应该把他关起来……不让他见别人……每天只能见到他。 他看着穆棠风和白头髮的男人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四处看了看,心中一阵恐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强有力的拉扯割裂空间,直接把他拽了出去。 白茫尽碎,光点一般散在空中,地上的妖阵逐渐黯淡了颜色。妖林里云雾蔽日,槐树齐齐拦腰斩断,里面的血顺着流了一地,毁了里面的阵眼。 谢含玉睁开眼来,在妖阵里的记忆浮现出来,他顺着去找穆棠风的人影,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也没有在附近感觉到他的气息。 妖风萧瑟,月色晦暗。 穆棠风出来后就跟银玄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他问银玄道,」那人让你过来杀大妖?」 银玄方才帮他取了魍魉妖额间的一滴远妖之血,妖阵不攻自破,他们便都出来了。 他听见银玄轻轻「嗯」了一声,又道,「那如今为何又把他们都放出来?」 银玄闻言眼眸温和下来,「因为……我担心你。」 「你的安全最重要。」 穆棠风一时无言,「我能保护好自己。」 想起来那个夺舍宋遇景的人,穆棠风又把这件事说了,问问银玄是不是他认识的人。 银玄听到了他的描述,自然知道了是谁,顿了顿道,「同我确实相识,不过后来已经散了,下次他若是再伤你……不必留手。」 穆棠风说了声好,斗篷下的脸微微抬起来看着他,「你还要走吗?」 银玄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边,沉沉霭霭遮蔽云月,他点头道,「一会儿就要走……不过你放心,快结束了,已经不远了。」 其他的话他没有再说,想了想本来想让穆棠风安分点,但是想着有他护着应该没事,再不济魏凤临也会帮他。 剩下的……等到他处理了一切回来后再说。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脸,轻轻低下去碰了一下穆棠风的额头,微凉的温度顺着传过去,很快又退开了。 「棠棠,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银玄从袖中拿出来一张黑白的哭脸面具戴在了脸上,白色的长髮散在身侧,他面具下的双眸里带着些许寂寥、又带着坚定,树上的叶子随着向下飘落,他的身影随着消失了。 枝叶打着旋落在地上,穆棠风一个人站在树下,看着银玄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的转过了身。 罢了……他和银玄……日后再说吧。 他捏了一道咒联繫夜颜,问了夜颜的所在地。 夜颜那边听到了穆棠风的声音,咬牙告状道,「斩秽使大人,那个蒙着眼睛的男子十分不简单,我被他打伤了,现在在林子里。」 「朱?和枳芜打着打着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至于那个蒙眼睛的男子,他没有来追我,可能到大人那边了,你小心一点儿……」 穆棠风「嗯」了一声,感受到了夜颜的气息,沿着他所在的方向过去了。 夜颜在一处密集的林子里,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昏暗的光透不进去,阴森压抑的阴影下,映照着他的脸色惨白。 夜颜左肩到胸口有一处深长的伤口,血色浸透了衣袍,血腥味儿蔓延,他手里握着黑色弯刀插在地上,指尖隐隐不稳。 一边留意着旁边的动静一边咬牙在伤口上涂药,然而伤口太深,上面还缠绕着浅淡的鬼气,不但癒合不了,里面翻出来的皮肉还隐隐发紫。 穆棠风过来的时候,夜颜自己快晕过去了,他过去看了一眼,看到伤口上的鬼气时微微皱眉。 「夜颜?」 夜颜听见动静睁开眼,脑袋里嗡嗡作响,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斩秽使大人……」 穆棠风从指尖碾出来一滴血放在袖子里的青瓷瓶里,然后把青瓷瓶拿出来,他的血掺着药粉洒上去,上面覆盖的鬼气一点点消失了。 他在夜颜面前俯下l身来,「上来,我先背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夜颜说着自己要站起来,然而脸色惨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穆棠风扭头看着他。 夜颜桃花眼里有些无奈,趴在了穆棠风背上,「麻烦斩秽使大人了。」 穆棠风背着夜颜回去,夜颜感觉怎么都别扭,不过心里对他也更亲切了些,他问道,「大人那边可还顺利?」
第139页 他看样子感觉穆棠风应当是得手了,不然也不会直接要带着他回去。 穆棠风,「顺利。」 夜颜,「我就知道大人肯定没问题的。」 妖林里不分昼夜,到外面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大亮了,朝霞从天边蔓延过来,淡红色的云彩铺垫在红日周围,染了小半边的霓色。 穆棠风想着江月离和江赟那边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于是直接带着夜颜到了张大人府邸上。 张大人身后的银丝已经断了,见到两人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领着两人进去了。 穆棠风是来告别的,就没有进去,和张大人说了,张大人挽留也没愿意留下来,就送了他们一截。 如今留在玄丘城里容易出变故,还是先回去比较稳妥。 他们二人连夜坐马车出了城,走的是回京城的主路,路上来往的人不少,马车汇聚进人群里,很快就没了影。 …… 妖林里,沉经和红雨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尸体,重梧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提着巨剑消失了。 沉经和红雨的脖子上都有一条细细的血痕,血痕顺着直接把脖子割断了,看起来像是蛛丝之类的东西造成的。 谢含玉回忆起来妖阵里的记忆,猜出来了应当是银玄所为,推算起来……差不多明白了银玄的目的。 他在林子里感觉到了穆棠风的气息,想着穆棠风应当是和银玄在一起的,想要去找人又有些退缩了。 妖阵里最后一幕他看得清楚,那两人相拥在一起……看着刺眼的很。 他现在过去,非但什么做不了,只会徒增难受。 谢含玉有一些踌躇了,脑海里那副画面久久不散,感觉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针在他心上反覆的扎着。 这三年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听到是一回事,真见到了穆棠风和别人在一起了,原来……会这样的难受。 在妖阵里他想的是能把穆棠风藏起来就好了,如今出来顿时就清醒了。穆棠风如今已经不是他能握在手里的了,别说想办法把人追回来……他第一步,似乎是要想办法怎么把穆棠风和银玄拆散。 谢含玉墨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周围的气息也跟着低了下来,他慢慢走着回到了城里的府邸,去找了容修亦。 容修亦正坐在檀木桌边上,手里还拿着一卷医术,看到谢含玉过来了,又看了一眼他怪异的神情,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远妖之血没能拿到……?」那也不至于是这副神情,像是老婆跟人跑了一样的寡妇样。 谢含玉在他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杯里浮出来的热气,淡淡道,「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后悔两年前在他解咒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立刻去找穆棠风,为什么要让穆棠风跟银玄在一起。如果让他回到两年前……裂欲噬情咒一解,他要立刻回去找人。 也实在怪他,他后来也想就这般把人忘了,但是如今看来……只要让他再遇见,他就会明白……不是想忘就能忘的那么简单。 「后悔什么?」容修亦指尖摩挲在医书上,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后悔……没有去找他,他现在跟银玄在一起了。」 这个「他」两人自然都清楚是谁。 容修亦也并不怎么意外,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主子……可曾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意?」 谢含玉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就又听见容修亦道,「主子……有没有想过,你两年前没有去找他,到底是因为你真的忘了……还是心底在介意穆公子为了救银玄在江月离府前跪了二十多日……?」 当时这件事许多人都听说过,人妖在一起本来就受蜚议,穆棠风带着神魂尽碎的银玄到北境妖城,跪在江月离府前二十多日,只为了求补神魂的遗珠。 更何况……银玄原本是北境妖城的城主。这件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有不少妖族都被这段人妖恋感动,纷纷帮着向江月离求情。 江月离本是个冷淡的人,任他在府邸前跪着,长阶染了血也没有搭理。 后来江月离又莫名的答应了,穆棠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拿着遗珠撑着身子走了。 当时,谢含玉也在北境妖城里,他那时咒并没有解,不过还是看不下去,去找江月离开了口。 所以……没人知道江月离后来为何愿意给珠子。 三年前……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一个人抗下了万妖的威压拖着时间让银玄去把人救出来的。 中了咒的他,对穆棠风厌恶想把人甩掉……但是也终究……残留着几分不舍。 后来咒解了,他都是记得的……但是不愿意再找人了……就像他现在一样,心里想着把人抢回来,可看着穆棠风跟别人在一起,还是有些退却了。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谢含玉墨眸垂着,盯着上下浮沉的茶水想不明白,他一向杀伐果断,如今在感情上却犹犹豫豫。 容修亦却看的明白,轻声一笑道,「主子,我看着穆公子并不像是喜欢银玄的样子……他对银玄,更像是感激。」 「再说了……你想要把他追回来,也不过是一个劲的对他好,你只管做便是了,领不领情是他的事……万一他愿意跟你和好呢?」 「你好好想想,若是现在犹豫了……以后再想把穆公子追回来,可就更难了。」
第140页 作者有话要说:换剧本了,想了想还是让沈疏影下线了,设定银玄心里把他放下了已经。 第78章 谢氏追妻法 夜颜的伤口去除掉鬼气之后开始一点点的癒合,他们两人在天黑前到了京州,直接去了东宫见魏凤临。 东宫里的牡丹正开的繁盛,娇艷的花瓣吐着花蕊,发出来馥郁的香气。 朱门正殿里,穆棠风和夜颜进去,把远妖之血交给了魏凤临,一路上发生的事也一併讲了。 淡青色瓷瓶里装着一滴深红的血珀,魏凤临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随即伸手一捏,瓶子在他手里便碎了。 「我们……被他耍了。」 魏凤临语气不咸不淡,眸中情绪晦暗难辨,「他的目的就是让大妖都过去,然后一个个杀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目前只对沉经和红雨下手了。」 夜颜微微惊讶,「他是谁?」 穆棠风倒是不意外,他觉得拿到远妖之血太过容易了些,本来就没怎么抱期待。 「如今看来,他是害怕再有大妖飞升,要开始一个个动手除掉。」 魏凤临没有回答夜颜的问题,夜颜便知道不是他应该知道的,就没有再问。 穆棠风,「沉经和红雨是银玄杀的,如今银玄在跟着他。」 「银玄?」魏凤临指尖摩挲着桌旁的扶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穆棠风笑了,「原来如此。」 「银玄是因为你才没有动手……他倒是个痴情的。」魏凤临,「妖阵里放了好几个出来,他的处境不会好过。」 「若是再遇见他,你告诉他一声,他若是愿意回来,九阙灵永远欢迎他。」 「斩秽使和银玄……是真的??」夜颜问了出来,又想起来谢含玉之前说的话,暗暗在心里揣测。 这是……银玄和谢含玉都喜欢他家斩秽使? 他心里有了老父亲一样的自豪感,看着穆棠风眸光微闪,心里在比较着银玄和谢含玉哪个更合适。 魏凤临,「是不是真的要问你家大人。」他打趣了两人一句,站起了身来,「我还有事要去办,你们二人先回去吧。」 他们两人在原地看着魏凤临出了殿门,夜颜见穆棠风也要出去了,上前跟在他后面,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试探道,「大人,我看谢含玉对你也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 先探探穆棠风的口风,听听穆棠风更喜欢哪个。他对于银玄不了解,只知道是妖族的少年天才,身份似乎和天道有关。至于谢含玉,一直是妖族顶尖的存在,传闻性格暴戾恣睢,不过既然朱?愿意跟着他,说明人应该是有可取之处的。 两个人他都不太清楚,所以先不做决定站哪边。 穆棠风没理他,交代他道,「回去好好养伤。」 院子里牡丹花枝轻晃,穆棠风的身形已经消失了。夜颜在原地停住,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气。 他家大人肯定不愿意告诉他啊,估计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 穆棠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小院儿里,他院子里种的有一棵梨树,梨花落了上面结出来一颗颗淡青色的梨果,偶尔风吹着会落下来几颗。 他换了一身衣裳,斗篷脱了下去,自己上树摘了一盆梨放在梨树下的石桌上,从屋子里随便拿了一本书出来看。 他看书一直看到了傍晚,在树底下一看就是一下午,晚上的时候有些困了,准备去洗漱然后回房间里睡觉, 他刚起身,外面传来两声敲门声,对方隐藏了气息,只是礼貌的敲了三下门。 知道他住的地方的并不多,穆棠风想了想,又把斗篷披上了,到了院子门面前。 朱门打开,门缝处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谢含玉怀里捧着一堆东西,面上带着笑,「棠棠……」 话没说完,门「嘭」地一声又合上了。 「棠棠,你先别关门啊。」谢含玉在外面又敲了两下门,「先让我进去。」 里面的人明显没有要开门的意思,谢含玉便在外面一直喊他,喊了几声后仿佛听到了水声,猜测穆棠风可能去洗澡了,他于是守在门外不动了。 他耳力过人,过一会儿又听到脚步声远去,还有开门声和布料摩擦声,穆棠风应当是洗完澡上床榻睡觉了。 怀里的各种糕点已经凉了,谢含玉没有再敲门喊他,害怕吵到他,他靠着门听着里面人浅淡的唿吸声,手上自己拈了一块儿点心吃。 穆棠风应当是猜到了他为何过来,看样子是完全不想搭理他。 清浅的月光照下来,在地面上洒了一层碎屑的光,拉长了人影。 谢含玉在门外一直守着,与月色陪同到天亮,在天快亮的时候把手里的一堆东西都扔了,去买了热乎乎的新的过来。 他在门外等着穆棠风开门,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应当是起床了,等穆棠风开门的时候,面上又扬起来一抹笑容来。 「棠棠——」 穆棠风眼珠子淡漠的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用铜锁把门锁上,冷淡的开口,「别在我家门口碍事。」 「我不吵你,就是想跟你谈谈。」 谢含玉一点也不在意被他嫌弃了,把怀里热腾腾的羊奶和肉饼递了过去。 穆棠风昨天晚上的晚膳和早上的早膳都没吃,他准备路上吃,看了一眼谢含玉递过来的东西,绕开路朝外面走。
第141页 见他不要,谢含玉倒是没有强求,把手里的东西一直抱着,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扔进了潲水桶里。 他扔的时候被穆棠风扫见了,穆棠风拧了下眉,心里有些不爽,觉得他这样有些浪费,不过到底没有开口。 神经病……哪有送人东西,人不要,就当着人家的面扔了的。穆棠风这般想着,颇有些无语。 旁边有个乞丐是看着谢含玉扔的,等谢含玉扔完立刻跑过去把里面的东西捡了出来,竹盖拧开羊奶竹筒拿着肉饼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乞丐一点也不顾忌,谢含玉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一道咒术「啪」地一下打过去,乞丐手里的肉饼掉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沾满了灰。 他明明是给穆棠风买的,结果被这个乞丐吃了,他心里十分不高兴。 同情心这种东西他一向是没有的,所以谢含玉在一旁冷声啧了一声。 然而乞丐并没有放弃,掉地上了立刻又捡起来,吹了两下就填进嘴里。 谢含玉,「……」 穆棠风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继续朝斩秽阁的方向走,谢含玉黑着脸跟在他身后,气息明显低了不少。 在路过一家馄饨摊的时候,穆棠风停了下来。他要了一份馄饨,在旁边找了一处座位坐下。 谢含玉也要了一份,坐在了他对面。 「棠棠喜欢吃这家的馄饨?」 穆棠风抬眸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口,「你不要一直跟着我。」 「还有不用给我送东西,我不会要的。」 谢含玉,「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穆棠风,「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无论是什么事,他都不想跟谢含玉扯上关系。 他们说话的间隙,老闆已经端着馄饨上来了,汤上浮着葱花,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穆棠风用汤勺舀了舀,小馄饨清滑香嫩,他一口咬下来半个,吃相乖乖顺顺的。 谢含玉没再说什么了,想起来临走时容修亦给他说的话,叮嘱他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坐在穆棠风对面吃完了一碗馄饨,等到穆棠风吃了剩下一些,对他道,「棠棠,不能浪费。」 馄饨一大碗三十多个,穆棠风实在吃不下去了,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谢含玉把他剩下的端了过去,几口下去吃完了。 穆棠风,「……」 旁边的客人目光在他们两人巡视一圈儿,眼神有些怪异,穆棠风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停下来面向谢含玉。 「我再说一遍,别跟着我。」 谢含玉,「棠棠……」 他看着穆棠风似乎有些不高兴,就站在原地没动了,等到穆棠风又转身走了,隐了气息在远处跟在穆棠风后面。 如今跟着穆棠风除了按照容修亦说的多在他面前晃,还有一个原因是沉经和红雨在妖阵被害,里面穆棠风是人族最可疑,他害怕蛇族和桃花妖一族对穆棠风不利。 他跟着穆棠风到了斩秽阁,看着穆棠风面上比平日里更加冷静严肃些,唇角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穆棠风到了内阁里坐在了书桌前,上面有许多搜查出来的证据和状告,都还没有处理。 谢含玉就在他旁边站着,他的藏匿之术放眼三界都是数一数二的,若是他有心让穆棠风看不见,穆棠风是不会发现的。 他见穆棠风要用硃笔写字,指尖一道妖气过去,帮他把砚盘上的墨磨了。 穆棠风握笔提过来的时候指尖微微一顿,他记得之前明明是没磨的,是底下的人知道他要过来,提前磨了?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在内阁里一坐就是一上午,没从椅子上离开过,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倒好的茶水,茶杯一点一点的自己移到了他面前,里面的茶叶上下浮动,散发着清香。 桌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盘热乎乎的糕点,旁边放了一张小纸条,字写的潇洒俊逸。 :吃点东西。 穆棠风硃笔微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朝谢含玉的位置扫过去,「滚出去。」 谢含玉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还是身形一僵,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下来一个字。 :不。 穆棠风,「……」 他见不到人也摸不着,索性不搭理了,自己看着桌子上外面送来的证据,里面是许多统计出来的贪宦名单以及有暗自和妖族勾结的官员。 谢含玉凑过去在他身后看着,扫了一眼一大串名单,见穆棠风一个个把真正有问题的勾了出来,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顿。 看来……他能坐上这个位置确实是自己上来的,魏凤临应当没帮他多少。 谢含玉心里有些心疼,看着穆棠风薄削挺直的背影,目光一点点的黯淡下来。这三年来,穆棠风应当是受了不少苦的。 可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自己不在。 窗外透出来的光落在厚重的朱殿里,穆棠风的小半边侧脸雪白净透,黑鸦一般的睫毛垂着,显得侧脸温润柔和。 谢含玉就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去决策,到了中午的时候,穆棠风稍微忙完了一点,放下了硃笔起身。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出去,穆棠风一路沿着回去的路走,谢含玉隔着不远的距离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了院子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进去。
第142页 穆棠风合上了门,拧了拧眉,开口道,「还在?」 隔着门传来谢含玉的声音,「你放心,我不进去。」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吃饭?晚上记得也吃点东西,注意身体。」 谢含玉在他院子里布下一层结界,说完不等穆棠风回应,身形在院子外面消失了。 院子里穆棠风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声音了,猜想人应当是走了,看了一眼外面,进了房间里。 谢含玉回到了自己府邸上,他去找了容修亦,朱?也在里面。容修亦正在看书,朱?在逗他家的小黄鸟。 他进了殿里,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容修亦,「主子怎么回来这么早?」 朱?则是问道,「他去哪儿了?昨天来京州的时候我就想问,我们现在来京州干什么,万妖门暂时不管了?」 谢含玉看他一眼,「我已经让程一过去了,这段时间我们先在京州待着。」 然后又回答了容修亦的问题,「我感觉他今天好像有点生气。」 谢含玉坐下来把今天下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也并不顾忌朱?在。 朱?正在喝茶,听他说完茶水险些喷出来,「哈哈哈哈」笑了几声。 「你当着他的面把买的东西又扔了??谢含玉你脑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修亦也不由得失笑,「穆公子不要,主子也不应当扔,就算扔,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扔。还有主子若是跟着他,就不要让穆公子烦你,你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出现。」 谢含玉朝着朱?微笑,「好笑吗?」 朱?忍笑忍得辛苦,不过感觉到谢含玉身上的低气压,没有再出声了。 「我知道了,你们最近留意一下蛇妖和桃花妖两族的动静,我去继续守着他。」 谢含玉说着人又没了影,等到他走了,朱?才又笑起来,对容修亦道,「这般做可太为难谢含玉了,他又没追过人,哪懂得这些东西?」 容修亦也有些无奈,「他放不下……而且如今穆公子也不待见主子,自然要一点点想办法,先从简单的开始做吧。」 「希望主子……能够慢慢感动穆公子。」 谢含玉这次进了院子里,坐在了穆棠风房间的屋顶上。他耳边听到穆棠风在说话,似乎在给夜颜传音。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夜颜的脸来,想起来那小狼妖似乎一直在跟着穆棠风,想了想,给朱?传了一道音过去。 朱?在那边收到了,谢含玉问了夜颜。 他记得夜颜和朱?是认识的,果然听到朱?道,「夜颜虽然事儿多,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修炼底子也不错,怎么了?你问他干什么?」 谢含玉道,「他有喜欢的人吗?」 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过很快就转了过来,对他道,「应该没有,那小子天天就想着打架,动来动去上窜下跳的……谁看得上他。」 「怎么,你怕他喜欢上穆棠风?」 谢含玉没吭声,回他道,「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谢含玉下一句道。「帮他找个喜欢的人,别让他来缠穆棠风。」 他在屋顶上听着穆棠风和夜颜的对话,看样子是夜颜觉得在京州待的无聊,要来找穆棠风,让穆棠风帮他指点刀法。 这可不行……他不想让有人过来。 朱?骂了他几句,谢含玉烧了传音符,声音戛然而止,灰烬散进了晚风里。 那边容修亦看着朱?气的半死,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朱?眼珠子转着落在容修亦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忽然就有了主意。 「没什么……就是谢含玉说,让你去陪我见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0 18:02:56~2020-07-21 20:3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诗三百-思无邪 22瓶;归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平静之下 夜颜过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穆棠风院子外面似乎有一层结界,他最开始进去的时候还被弹了一下,正要开口叫穆棠风,那结界又自动破开了。 他似有所感的朝着屋顶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道玄色身影。 放在以前,他对谢含玉是有些顾忌的。可如今知道谢含玉喜欢他家斩秽使,他便没有顾忌了。要帮斩秽使好好把关,防着谢含玉对他家斩秽使不轨,他心里不自觉的把自己定位成了穆棠风这边的娘家人。 于是,夜颜进了院子里,看了谢含玉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进去里面找穆棠风了。 谢含玉只能干眼看着,听着里面传来的两人交谈声,压抑住了心底蔓延出来的不爽。 夜颜进去的时候穆棠风正在看书,他再次打量了一遍穆棠风的房间道,「斩秽使大人,这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在屋顶上看到谢含玉了,大人不管他吗?」 穆棠风,「不用管他。」 他又看了一眼夜颜手里的黑色弯刀,「练刀法?」 「我去找了殿下,殿下让我直接来找你。」夜颜握着刀在刀面上摸了摸,漆黑的刀身折射着冰冷的寒光。
第143页 「然后我就过来了。」 穆棠风点点头,「跟我到院子里。」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小院儿,穆棠风在梨树底下站定,对夜颜道,「我上次看了你的刀法,混乱没有章法,凭藉的都是蛮力。」 穆棠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粒芝麻,放在树上掌心一拍把芝麻嵌进了树干深处。 「用刃风把芝麻挑出来,不能伤到树。」 夜颜桃花眼瞪大,看着那颗基本上看不到的芝麻粒道,「这怎么可能能挑出来!!?」 「大人……你这是在为难我。」 穆棠风没跟他说废话,从他手里把刀拿过来,随手挑了一道刃风过去,芝麻粒「啪「地一下从树干深处被挑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小黑点。 夜颜,「……」 穆棠风临走前交代了一句,「先练着吧,要是砍到了我的树……」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夜颜一眼,夜颜立刻保证道,「保证不伤斩秽使大人的树!!」 等到穆棠风走了,夜颜磨了磨虎牙,拿着刀左右开始小心的挑芝麻。 谢含玉看了一眼穆棠风出门的方向,跟着过去了。 他缀在穆棠风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人群里只剩下穆棠风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行人入不了他的眼。 有人过去差点儿撞到了穆棠风,谢含玉便使一道法术过去,让那人在快碰到穆棠风的时候停下来。 看到穆棠风去买杏仁,他在回去的时候悄悄帮他剥好,等到穆棠风打开吃的时候,就直接是去了核的果仁了。 他这般的小动作,穆棠风自然是没有管的。跟着穆棠风在外面晃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小院儿里。 夜颜练了一下午的刀,割裂空气碰不到芝麻,又不敢伤到穆棠风的树,只能一下下的先练,挥了近万次刀,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练累了就在院子里休息,在穆棠风院子里随意的逛,这么一逛就发现,后院儿里有一间屋子是锁着的,外面还被隔了一层结界。 夜颜心里可好奇了,贴在门缝里看了半天,隐隐约约看到了许多纸,但是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在院子里一直在等着穆棠风回来,等到穆棠风回来,弯刀插在了地上,问道,「斩秽使大人,我刚才发现你后院儿里有一处是锁着的,里面锁的是什么啊?」 穆棠风似乎顿了一下,扫了眼后院儿屋子的方向,冷淡的开口,「以后不准靠近那间屋子。」 谢含玉也听到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穆棠风不让进去的,他就不会贸然进去。 夜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 穆棠风,「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继续。」 夜颜本来是想留下来的,不过感觉自己似乎惹了穆棠风不高兴,就道了别回去了。 谢含玉还在屋顶上待着,目光落在院子里的穆棠风身上,到人进了屋里,耳边传来动静,他看向了远处的天边。 天边压出暗沉的阴色,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晚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湿润的气息,气温也降了不少,似乎是要下雨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果然下了雨,乌黑的低云碰撞在一起发出雷鸣声,淅淅沥沥的雨丝噼啪的落下来,狂风卷着枝叶发出唿啦啦的声响,吹得门窗嘎吱作响。 外面瞬间就变了天,雨珠顺着屋檐低落下来在青石上形成了一摊摊小水洼。谢含玉从屋顶上下来在外面把檀木窗都合上了,他看了一眼屋子里,里面灯已经熄了,不知道穆棠风睡了没有。 谢含玉在外面守到半夜,隐约听到了两声咳嗽声,犹豫了会儿,还是悄然进了屋子里。 雨水没有沾湿他的一片衣角,只是身上带着些许寒气,谢含玉到了穆棠风床榻前,看到他胳膊腿都在被子外面,小心翼翼的扯过来被子帮他塞了回去。 然后又轻轻碰了下穆棠风的额头,感觉到还是温凉的便收回了手。 床榻上的人墨发如瀑散在身侧,睡着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来光洁的额头和阖着的眼睫,小脸被冻的有些苍白。 谢含玉站在床榻前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把胳膊腿露出来后,这才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在他走后,床榻上的人眼睫轻轻颤了下。 雨到天亮的时候才停,上午天便晴了,穆棠风起来的早,墨发松松垮垮的用髮带束着,在院子里自己摘了几个梨做点心。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渐渐的越来越会照顾自己,比平常的男子手艺精緻些,也会做一些小糕点了。 穆棠风把梨一个个削好,雪白的梨肉发出来清香,剁碎了把汁水和果肉同面团揉在一起,上面撒上一层杏仁,然后放在蒸笼里开始蒸。 他还没有用梨子做过糕点,不抱太大期望,等到出笼的时候一个个装进了盘子里,白白生生的,上面缀着杏仁碎,看起来倒是不错。 穆棠风把点心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拿起来一个尝了一口,脸色怪异了一瞬,然后把剩下半个也放了回去。 他用茶杯倒了两杯水喝完,然后面无表情的端起来就要一併倒了。 谢含玉看到他要倒了,在院子里显了身,目光落在穆棠风手里的点心上,「棠棠,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他眼神里无比期待,还带着些许亮光。 穆棠风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难吃的要死,不如给面前的人了,还省得浪费了。
第144页 看着他递过来,谢含玉弯了弯眼,拿了一块儿填进嘴巴里,尝了后眼睛亮了起来,夸他道,「好吃,这么好吃为什么要扔了?」 他说着又拿了一块儿。 穆棠风有些无语,感觉这夸的太假了些,不过看着谢含玉一连吃了好几块儿,表情也不像装的,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起来之前谢含玉的口味也有些奇怪,和他们并不一样,于是开口问了一句,「你真觉得好吃?」 谢含玉,「好吃,棠棠做的都好吃。」 穆棠风不说话了,把整个盘子塞给了他,「吃完了赶紧滚,别天天钻我屋顶上。」 谢含玉听话的抱着点心滚了,虽然看不到他的人影,但是明显的扫到了屋顶上的一片砖瓦轻轻动了一下。 穆棠风,「……」 下午的时候夜颜又过来了,进来了这次也没有兴沖沖的喊穆棠风,安安静静的提着刀就开始一顿乱砍,好几次差点儿把树给拦腰砍了。 穆棠风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夜颜整张脸都是红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飘忽,心不在焉的。 「若是不想练,今日便回去吧。」 穆棠风倒是没多问他是怎么回事,低头继续看书去了。 他不问,夜颜心里反倒着急,找不到人去说,他在原地玩了一会儿刀,一阵纠结后坐到了穆棠风的对面,抬头看了穆棠风一眼。 「斩秽使大人……今天……我在路上被人拦了。」 穆棠风静静听着,「然后呢?」 夜颜捂着脸只露出来一对桃花眼,羞涩道,「他说喜欢我,还亲了我一口。」 穆棠风,「……」 「现在的男人真是太不矜持了……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不可耐……亲完我还跑了。」 夜颜想起来好像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俊逸的人脸,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穆棠风想了想,还是劝他道,「头一次便亲你,行为举止太过轻浮了些,在没有深入了解对方之前,你还是不要对他有太多念想。」 「我知道……」嘴上这么说着,夜颜心里却是忍不住想下次什么时候还能见到那人。 谢含玉在屋顶上听着,心里想着朱?这事做的不错,给他传了一道音过去,「你干的不错,让那人继续去吊着那小狼妖。」 「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谢我……」朱?把脸上幻化的容修亦的脸换了,随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嘴。 他和夜颜从小就认识,亲一口也不算过分。正问着谢含玉,他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巷子里,枳芜的半张脸隐在暗处,神情晦暗不明,漂亮的眼珠正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气息低暗压抑。 「回去你去容修亦那里自己挑……」谢含玉话还没说话,那边朱?已经没了音。 朱?手里的传音符被一阵妖火直接烧没了,他心里一跳,转身就要闪身逃跑,没等他来得及动,就发现被定住了一样在原地动不了了。 他背后一道符咒贴着,眼睁睁的看着枳芜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双目圆睁瞪着枳芜。 「放开我!!」 四周人来人往,仿佛看不到这边发生的事,他们两人被隔绝在外。 枳芜低头看着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然后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用拇指一点点的捻着,把他的唇瓣捻的殷红。 「死变态……赶紧放开我,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的警告在枳芜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枳芜漫不经心的把他的那张嘴堵上,然后带着人在原地消失了。 … 夜颜在几日没有再碰到那个亲他的男子后,心思很快就收了回来,每天在院子里对着树里的芝麻砍,一连练习了半个多月,终于能把芝麻从树干里原封不动的挑出来了。 谢含玉每天守在屋顶上颇为无聊,见到他握刀的姿势,偶尔扔个石子过去指点他一二。 他这次又扔了一个石子过去,石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穆棠风朝屋顶扫了一眼,神情淡淡,倒也没管他。 「大人,今天晚上的宫宴你过去吗?」 夜颜把刀插在了地上,捏着芝麻看了看,问了穆棠风一句。 本来穆棠风不去的,不过想起来魏凤临这次让他过去,回道,「去。」 「你要过去啊!!那我也去!!!」 他们两人晚上是一道去的,穆棠风还是披着银纹斗篷,大半张脸在斗篷底下隐着,一路和夜颜抄小路进了宫。 宫里朱墙碧瓦,栏杆上镶着翠绿色的琉璃,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飘起来的衣角暗绣玄纹。 对于穆棠风,朝里人都听过,但是见到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等他进了大殿里,即便是角落,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夜颜就坐在穆棠风的旁边,那些人的小声议论落至耳边,他们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便是斩秽使啊……?」 「这都快入夏了还穿什么斗篷?看上去病怏怏的。」 「年龄也不大,了不起啊……」 「嘘,谁知道是不是背地里伺候太子的?太子多年未立妃子,听闻斩秽使又常驻东宫……」 夜颜顺着瞪过去,真是胆大,连他家大人和殿下都敢诽谤。 那人被夜颜兇狠的眼神瞪的噎了一下,讪讪地闭了嘴。
第145页 穆棠风坐在位子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 随着人逐渐的到齐了,皇上和太子一併也进来了,魏凤临看了一眼他们二人的方向,坐在了主位下面的位置。 宫宴上热闹起来,琴师在角落里抚琴,殿中间的舞女翩翩起舞,皇帝和魏凤临各自客气的说了一番话,然后便让他们自行活动了。 穆棠风着实不知道魏凤临让他参与这种宫宴做什么,一直在角落里待着,时不时朝魏凤临那边看一眼,见魏凤临面上没什么表情,就一直坐着没动。 「你整日里一个人待着太闷了些,多参与一些宫宴,别闷坏了。」 这是魏凤临的原话。 谢含玉就在穆棠风身后守着,一直留意着穆棠风的动静,悄悄的给他的酒水都检查了一番,见没问题才放了回去。 夜颜在一旁看着殿中间的舞曲,小声对穆棠风道,「大人,我看他们好多都在看你。」 这不怨他们,主要是魏凤临已经快二十五了,这年纪是应当赶紧成婚的,魏凤临依旧拒绝了,皇帝便不轻不重地朝着穆棠风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一扫,被许多人注意到了,更是认为穆棠风与魏凤临之间是有什么的。 穆棠风依旧不搭理他们,他们可不愿意轻易放过穆棠风,一个二个都来给穆棠风敬酒,想从他这里打探消息。 京州里,若说整个大魏最想嫁的,便是魏凤临了,魏凤临在大魏宛如神袛一般的存在,几乎无人不仰慕。 魏帝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相当于把穆棠风推在了浪尖上。 「穆公子,我敬你一杯,在朝上没能有机会同你说话……」 「穆公子,听闻你对江南一案尚且存疑,我这边有些消息……」 「穆公子,我是上林苑的,听闻穆公子三年夺榜首……」 先是聊着朝政,聊着聊着就歪了,开始套他和魏凤临的消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穆棠风也不好推脱,一杯接一杯的喝完了,神情依旧是冷淡的,问题回答的也很简洁。 夜颜在一旁没有拦,他还挺想看他家斩秽使喝醉酒了是什么样的。 「我同殿下只是属下与主子的关系。」 谢含玉在一旁看的直皱眉,从后面找了个地方把身形显出来,再有人过来敬酒,直接挡在了穆棠风面前把酒给拦了。 他面貌生的俊朗,眉目之间隐隐带着低沉,看起来十分能唬人,被人问了一句他是什么人,冷冷的扫过去,那人就立刻闭嘴了。 「没听到斩秽使说的?你们的殿下不成亲直接去问他便是,一群男人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穆棠风头已经有点儿晕了,也没管谢含玉怎么出来了,自己撑着桌子在那缓了半天。 「你……」夜颜在一旁看的惊讶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可是大魏皇宫,心可真大,也不怕魏凤临一声令下把他抓起来。 魏凤临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扫了一眼看清谢含玉在做什么后就收回了视线。 「他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谢含玉把那些京州权贵都应付了回去,扶着穆棠风从侧殿出去了。 外面的晚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凉意,穆棠风趴在了谢含玉背上,闻着熟悉的气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一直没有吭声。 谢含玉背着他一路回到了小院儿里,他把穆棠风放在了床榻上,刚把人放下,穆棠风清澈的眼眸盯着他看,冷白修长的手伸在半空中,「啪」地一下扇在了谢含玉脸上。 这一声格外的响,谢含玉耳边嗡鸣,神情怔了怔,垂眸看着他。 穆棠风拧着眉又抬脚把他从床榻上踹下去了。 他脸上泛出来醉酒的潮红,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嗓音一片清凉。 「你走吧……不要缠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1 20:31:01~2020-07-22 23: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柏周、电池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江江江宗主 5瓶;有鱼、千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暗潮 穆棠风脸上依旧泛着红,手指垂落在床榻边上,闭着眼眼睫颤动了几下,唿吸逐渐均匀。 晚风顺着窗户缝隙和门缝透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谢含玉脸边还在火辣辣的疼,那一巴掌像是顺着抽在了他心上,他盯着穆棠风看了许久,默默地帮他盖好了被子。 房门被轻声打开又合上,谢含玉上了屋顶,看着远处的月色,耳边是房间里浅淡的唿吸声,更深露寒落在身上,蒙上了一层寒意。 周围十分的安静,谢含玉一直在屋顶上守着,在接近午时的时候发现结界似乎传来了几下轻微的响动,他伸手一捏,把结界外的东西带到了面前。 几条花蛇滑熘熘的在屋顶的瓦片上挣扎,冰冷的蛇信子吐出来,扭着身子想要逃出去。 谢含玉指尖弹了一道刃尖过去,几条花蛇拦着七寸被砍成了两半,眼珠子晦暗下去,在上面摊着不动了。 黑色的妖火把蛇妖的尸体一点点的灼烧干净,火星子在空气中蒸腾,噼里啪啦的把蛇身烧成了灰烬。 院子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谢含玉看了一眼外面的结界,感觉到不太对劲,空气中似乎有割裂的声音传来,他身形在原地消失闪到了一旁。
第146页 在他闪身的瞬间,一条巨大的波纹蛇尾扬在了房顶上,「嘭」地一下发出震响。 结界无声的被人破开,只见院子里瞬间多出来数道身影,屋顶上几人粗的花蛇尾从上面收回来,震的瓦片窣窣零落的往下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落在院子里的黑影都是人首蛇身,他们个个披着黑色的斗篷,大半张脸隐在里面,隐隐能看到泛红的眼珠和丝丝往外冒的蛇信子。 为首的是蛇妖一族的族长,深褐色的竖瞳扫了一眼谢含玉道,「斩秽使在妖阵里杀了沉经,此仇今日我们是一定要报的,谢含玉,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沉经是银玄杀的,你们找错人了。」 谢含玉站在房间门口,伸手在房间外面又罩了一层结界,确保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对面的十几名蛇妖,「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话赶紧回去。」 族长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银玄我们如今找不到,等到抓了斩秽使,自然也就能找到银玄,他们二人都不会放过。」 「至于你,如今是你自己非要参与进来的……「 族长蛇尾在地上卷了一下,四周环境一变,直接把他们整个院子都拉进了幻阵里。 谢含玉看了眼四周,他手里变出来一把弯刀。弯刀全身漆黑,折射着冰冷的银光,刀柄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白色布条,上面隐有金纹闪烁。 魇阴刀。 弯刀插在地上发出来阵阵嗡鸣,漫天的妖气瀰漫出来,强烈的威压浪潮一般扑面而来,对面的好几个蛇妖险些站不稳跪在地上。 蛇妖族长竖瞳冰冷,在族人面前织了一道结界抗住威压,说了一句「动手」,几人身形纷纷在原地消失。 「自作聪明。」谢含玉眸中带着嘲讽,听到不远处细微的动静,握着魇阴刀一个刃风挑过去。地上被割裂出来缝隙,在梨树前避开,直直的插进了躲在后面的蛇妖的喉咙。 那蛇妖眼眸微缩,嗓间发出来一声摩擦的丝丝声,变成一条花蛇躺在了地上。 花蛇旁边掉落一张阴血符咒,符咒被黑色的妖火灼烧消失殆尽。 谢含玉提着弯刀一步步走过去,蛇尾从前面背后一同扫过来,他脚步微顿,踩在了半空中用弯刀向下斩落,一道刃风噼过去,把蛇尾斩成了两截。 地上向两边裂开缝隙,弯刀的刃尖上冒出来淡黑色的邪气,隐隐泛红,看上去像是浓稠的血雾。 断裂的蛇尾冒出来深色的血,蛇妖传来两声惨叫,把蛇尾快速收了回去。 谢含玉的墨发散在身侧,冷白的手指握着弯刀,身姿挺拔修长,玄色鸦纹蟒袍扬起来,他整个人隐在暗处,面上表情带着嗜血的兴味。 没等那几个蛇妖把尾巴收回去,谢含玉闪到他们身旁,妖刀砍过去,把人首蛇身的蛇妖拦腰砍成了两半。几个隐藏起来的蛇妖都被他找到了位置,几瞬之间死了数十个,完全是碾压。 蛇妖族长的一对竖瞳紧缩,面上表情十分难看,他感觉到了气息在朝着他这边过来,连忙捏碎了手里的符纸。 「杀光了也没用,你们别想出锁妖塔。」 他扔下这一句话,地上出现一道符阵,蛇妖族长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符阵也紧跟着消失。 外面传来嗡嗡的响动,天空骤然变暗,整个乌黑的云层压在顶上,四周开始变得模煳不清,天色仿佛定格在了傍晚。 房屋也跟着消失了,入眼是看不到尽头的荒漠,黄沙刮在脸上传来细微的疼痛,耳边风声吹向天际。 穆棠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在他身后站着,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魇阴刀,又看了看四周,眸中带着询问。 谢含玉把妖刀收了回去,过去时一併把身上的血腥味散了。 「你头还疼不疼?」他顿了顿,又道,「蛇妖找过来了,我们现在被关进了锁妖塔里。」 穆棠风揉了下太阳穴,缓了一会儿道,「锁妖塔?」 他微微拧眉,「他们是来找你追过来的?」 谢含玉指尖微顿,「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穆棠风就知道一跟谢含玉扯上就没好事,他气息低了些,脸上隐隐带着不悦。 「是我的失误……他们过来的时候我轻敌了。」谢含玉看着他的脸色,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俊脸上微微紧张。 「怎么出去?」穆棠风懒得听他解释,看了眼远处,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几根枯木扎根在沙土里看起来摇摇欲坠,黄沙扬起来漫天都是,迷的人眼睛干涩。 他问了一句没有听到回音,又朝着谢含玉的方向看了一眼,谢含玉道,「棠棠,你等我一会儿。」 穆棠风,「……」 谢含玉看了一下枯木的位置,转身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半边天空,选了个方向道,「你跟我来。」 他走了两步,发现穆棠风并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去,看着穆棠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连忙跟了过去,「棠棠,这边位置不对。」 穆棠风「呵」了一声,「你选的位置就是对的?」 谢含玉一下子哑口无言,他也是随便选的,靠的是直觉。不过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直觉告诉他穆棠风选的这个方向是错的。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跟在穆棠风后面走着,想着先依穆棠风,穆棠风现在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第147页 黄沙漫天卷着模煳了视线,他们走了快一个时辰,前面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沙漠,甚至见到了最开始的几处被黄沙掩埋的枯木。 穆棠风走到原地的时候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枯木的位置,似乎比刚刚移动了一点点,他换了个方向继续走,没有管身后跟在他后面的人。 「棠棠,你累不累?」谢含玉看着昏暗的天色又变暗了一点,云雾之中隐隐有一轮血月在上面挂着,心里感觉不太妙。 穆棠风头都不带回的,谢含玉在他身后又道,「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先回去,这里不对劲。」 「棠棠——」 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唰」地一下亮在了面前,穆棠风手指握着剑柄,剑刃直接刺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小截剑刃捅了进去。 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味儿,谢含玉低头看了一眼雪剑,又看着穆棠风眼眸里冷冷的神情,感觉心里像是被揪着用力扯了一把。 他向后退了一步,剑刃从衣服里出来,上面沾着深红色的血。穆棠风那眼神刺在了他心里,他嘴上想要上扬扯出来一丝笑容来,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棠棠……」 穆棠风看着剑刃上面的血,在空中一甩收回了剑,冷漠的看他一眼,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 黄沙隔着一层人影迷了眼,谢含玉伸手摸了一下肩膀,隐隐传来疼痛,他继续跟在穆棠风身后,只是这回不再说话了。 殷红的血在玄色衣衫上映出来一片深色,顺着袖口的指尖滴落在地上,谢含玉没管,他眼眸垂着,感觉心里有些难受,便由着伤口一直朝外渗血。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风沙刮的更厉害了些,夹杂着在耳边唿啸,衣袍被吹着扬起来,眼前的视线几乎要被完全遮住。 前面的穆棠风停了下来,谢含玉也停了下来。 风声里带着嘶哑的像是野兽一般的啼鸣,前面不远处的沙尘里,十几只深红的双眸若隐若现,兽爪踩在沙堆上发出压实的声响,獠牙里的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它们把穆棠风和谢含玉团团围住,嘴里发出来嘶吼,奔跑间脚底下似乎踏着云雾,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嘶吼声像是生锈的铁碗与裂帛磨出来的,刺的耳膜生疼,连着沙子跟着一併朝两人卷过来,粗砺的沙石扑面在脸上刮出来几道血痕。 这种妖兽叫厉幻兽,在妖塔里生长,杀不死泯不灭,是没办法除掉的。 穆棠风拔l出来剑刃,雪白的长剑在风沙里折射出来冷光,在厉幻兽扑过来的时候迎面噼了过去。 他侧着身子闪躲过去,用雪剑把厉幻兽逼退,刃风割裂空气朝着厉幻兽挥了数道,在厉幻兽身上割出来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厉幻兽嘶吼一声,利爪扬起来,然后随风一吹,那伤口又迅速癒合了。 谢含玉这边在对付着几只厉幻兽,他看了一眼穆棠风那边的情况,低声道,「这种妖兽在锁妖塔里生存,除非毁了塔,不然是杀不死的。」 他的声音隔着黄沙传过去模煳不清,穆棠风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内容,不过也大致明白了,他也看出来了问题,当即不再恋战,收了刃风就要闪人。 厉幻兽十几只都围了过来,并不好脱身,穆棠风噼了一道刃风卷着黄沙过去,耳边传来另一声嘶吼,他把雪剑插在地上,手撑在地上腰肢弯下去,厉幻兽在他脸上擦着过去,獠牙在他肩膀上划出来一道伤口。 银纹斗篷扬起来,穆棠风在起身的瞬间握着雪剑刺了过去,把厉幻兽直接斩成了两半。厉幻兽很快就癒合,眼珠子变成深红,更兇狠的朝他扑了过来。 谢含玉一直注意着穆棠风那边的动静,同时察觉到了周围靠近枯木的地方厉幻兽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开。 他再看过去的时候,看到十几只厉幻兽一同朝着谢含玉扑过去,背后还有一只张开獠牙要去咬穆棠风的肩膀。 那么一口下去,能直接把穆棠风半边肩膀都撕扯下来。 谢含玉眉心一跳,连忙闪身过去挡在了厉幻兽的面前,黑色的弯刀卡在了厉幻兽的獠牙之间,他手腕微使力,弯刀冒出来的妖气「咔嚓」一下噼断了厉幻兽的下颌。 「它们没法靠近枯木,我们先到那边。」 谢含玉扬了一道刃风过去,牵着穆棠风的手就要带着人过去。然而穆棠风下意识的便要挣开他,谢含玉没能拉住人,眼看着厉幻兽又张开了獠牙,他瞳孔微缩,朝着穆棠风扑了过去。 沙石硌在背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微疼,谢含玉闷哼一声,背上似乎被抓了一道,他抱着穆棠风到了枯木边上。 「松开。」 穆棠风一把伸手推开他,谢含玉的背磕在了背后的枯木上,上面长了一圈儿荆棘藤,尖刺刺进了皮肤里,针扎一般嵌了进去。 他看着穆棠风肩膀上的伤口道,「棠棠,厉幻兽的兽爪和獠牙有毒,这边走不通,你先跟我来……」 穆棠风摸了一把肩膀,把自己的几个穴点住了,自己撕开衣角草草的包扎,他看了一眼身后,厉幻兽果然只是死死的盯着他们,但是并不敢过来。 他没理谢含玉,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靠着枯木坐了下来,在他要靠过去的时候,谢含玉把后面的藤蔓都用法术烧尽了。 月色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血雾,厉幻兽一直在他们周边围着,他们两人便在枯木旁坐着,穆棠风不打算走,谢含玉只好在他旁边守着。
第148页 他目光一直落在穆棠风脸上,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情不自禁地有些担心,喊他道,「棠棠?」 穆棠风眼睫颤了一瞬,但是并没有睁开。 「棠棠,你现在身上中毒了,我背你好不好?先去第二层,我们去那边找解药。」 妖塔分为两层,一层是沙漠荒野,只有厉幻兽栖息,二层虽然大妖很多,但是好歹是在森林里,总归有办法找到解药的。 穆棠风脸色苍白,眼睫上像是结了一层霜,谢含玉感觉到他的气息开始变得微弱起来,也不管穆棠风会不会生气了,俯身过去把人放在了背上背着。 他背上还有嵌进去的藤蔓上的粗刺,这么一压整个钻进了皮肉里,扎在背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谢含玉指尖微顿,在沙尘里选了个方向,背着人往前黄沙深处走。 「棠棠,你再忍一会儿,我会带你出去的。」 谢含玉轻声哄着他,背上的伤口生生的疼,脸色也有些白。黄沙刮在耳边,他没听到穆棠风的回覆,知道人已经晕了过去,看着面前的黄沙更是着急。 无论怎么走,永远都会转到枯木的位置,像是兜兜转转在迷宫里转圈一样。 谢含玉在枯木旁停下,又抬头看了一眼月色,盯着天空看了许久,心渐渐的平復下来。 不能着急……一定要想办法带棠棠出去……锁妖塔……一层到二层……所见皆幻象…… 谢含玉看着几根枯木对着的方向,双眼闭上,仿佛整个人置身在黑暗里,耳边的风声不止,他在黑暗尽头看到了一束光。 他朝着光的方向过去,背着穆棠风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的风声逐渐停了下来,代替的是水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脚下的沙土也变成了实地的土壤。 谢含玉睁开了眼,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 他把身上的威压释放出去,去探知树林里的一草一木,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山洞,背着穆棠风朝着山洞瞬身过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山洞门口。 山洞里只有一些碎果子,看起来像是松鼠兔子之类的啃的。谢含玉把山洞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铺了几层稻草和外袍在地上,把穆棠风放了上去,然后在山洞外面布了一道结界。 谢含玉出去找了能解厉幻兽毒的东西,在森林里转了一圈儿,找到了解毒的草,又给穆棠风摘了些果子,心里担心,立刻就回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见结界还好好的,心里稍稍安心,进去后又见到了地上的人,上前坐到了旁边。 谢含玉把穆棠风的银纹斗篷解开,之前他就在想穆棠风为何如今一直穿着斗篷,等到看清了他脖子上绽开的海棠花,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顿。 他脑海里回想起来三年前穆棠风曾经说过的话。 「我永远喜欢谢兄……不会离开谢兄的。」 「只要谢兄不对我放手,我永远也不会松开谢兄。」 「就算是你带着目的接近我……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同意……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人妖殊途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我便愿意与你殊途同归。」 绽开的海棠下是缝合在一起的伤疤,伤疤看起来并不浅……差一点点就会没命的那种。 伤疤蜿蜒下来爬在雪白的脖颈上,谢含玉看的心口一滞,胸腔仿佛被拉扯着泛着酸疼,那些话一字一句在耳边响起,声音很轻,却在他心底翻涌出来无边的暗潮。 第81章 真假在意 谢含玉伸手碰在那些伤疤上,他垂着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到穆棠风的眼睫似乎轻轻颤了下,把手收了回来。 药草的药汁滴在肩膀上,上面的黑血逐渐退下去,颜色变成了正常的鲜红。 他在旁边守了穆棠风一会儿,穆棠风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山洞外面树林幽深,血月挂在天上,妖兽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出来,气温也跟着降了不少。 谢含玉在山洞里燃了一堆柴火,他去摸了穆棠风的额头,发现烫的厉害,喊了他一声,「棠棠?」 没有回覆,可能是已经烧晕过去了。 谢含玉看了眼山洞里,把火堆挪的离穆棠风近了些,他起身打算出去找点凉水过来,身形转眼消失在原地。 外面妖林里漆黑不见天日,树影在地上晃动,偶尔晃过一双深红色的眼睛,很快又隐在了树丛里。 谢含玉在妖林里晃荡了一圈儿,他记得在一处灵兽守着的地方是有一处潭水的。 别的地方他来不及再找,还不如直接把那灵兽宰了,正好还能带回去给穆棠风烤了吃。 谢含玉朝着幽潭的方向过去,参天的槐树扎根在泥地里,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半边天,幽潭散发着寒气,树旁伏着一只六爪灵兽。 灵兽的眼眸是浅金色的,听见动静后睁开双眼,目光朝谢含玉的方向看过去,嘴里发出来一声警告的嘶吼。 淡金色的尾巴扫在树干上,「啪嗒」一声震的树枝跟着晃动,幽潭跟着晃开一圈圈的波纹,灵兽的妖气四处瀰漫开来。 谢含玉指尖冒出来一簇妖火,在灵兽朝他扑过来的时候用妖火烧开了灵兽的喉咙,妖气在面前波动,灵兽还没近到他的身,就被弹开了数十米远,喉咙里撕裂出来鲜血,发出来压抑的惨叫声。
第149页 树影浅浅的落在地上,灵兽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谢含玉用妖气随手变了个酒罈子出来,把幽潭里的水引进去,然后提着灵兽原路返回。 他回去的路上着急,速度比平常快了三倍,在山洞门口停下的时候隐隐感觉到结界似乎被人动过了。 进去后里面空落落的,稻草上只剩下一件他的外袍,没有穆棠风的人影。谢含玉顿在原地,手里的酒罈「嘭」地一声在地上碎了。 … 「谢含玉能出什么事……你有空操心他还不如去问问程一那边的消息。」 府邸院子里,朱?坐在雕花椅上,他对面是容修亦,容修亦一直神色略微担忧。 容修亦,「穆公子一个月前便回来了,他身边没有主子的身影,主子不可能不跟着他,除非出了事……」 「他出过的事多了,你放心,他肯定能活下来的。」朱?漫不经心道,「再说了,他既然不让我们知道下落,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等消息便是。」 容修亦不说话了,手里拿着的是谢含玉的命格图,他低头看了一眼,惊讶道,「主子……回来了??」 结界处传来一声响动,两人同时朝着院子里看过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很快,两人又愣住了,因为谢含玉看起来……不太妙。 谢含玉衣衫上颳了许多道长痕,身上四处沾着血迹,一张俊脸上十分憔悴,眼睛里隐隐有泛红的血丝,脸色苍白,手腕上还有鲜红的血顺着滴下来。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谢含玉抬起眼眸,他眼神里看起来一片黯淡,嗓音嘶哑,「穆棠风……回来了吗?」 朱?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他一个月前就回来了……」 容修亦沖他使了个眼色,朱?想了想闭嘴了。 「主子,穆公子没事,你先把身上的伤治了再去找他也不迟。」 容修亦是药修,一眼便看出来了谢含玉伤势严重,看起来都是小伤,应该是一直拖着没管导致的恶化了。 谢含玉完全没听他们两个的,转身就要往外走,容修亦在后面道,「你要让穆公子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吗?」 见他脚步微顿,容修亦又道,「你身上的伤若是再不治,胳膊就别想要了。」 谢含玉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现在……什么样子……」 朱?嗤笑一声,「现在很丑。」 见到谢含玉微微愣住的表情,容修亦无奈的嘆了口气,「你收拾了再过去吧。」 谢含玉盯在半空中看了一会儿,然后跟着容修亦进了殿里。 朱?也跟着他们,他们三个大男人没什么好忌讳的,当他进去后看到谢含玉脱了衣服后的后背,眼眸微微瞪大。 「谢含玉……你这怎么弄的?滚钉床了?」 冷白宽阔的肩膀上几道兽爪的长痕,上面的血都凝成了血块儿,变成了黑色,后背被藤蔓的刺扎的一片血肉模煳,深刺在上面待的时间久了,有的嵌进了皮肉里长在一起,一片密密麻麻光是看就会觉得很疼。 谢含玉没有吭声,由着容修亦在他背后用长针把尖刺一个个的挑出来,挑出来的时候拉扯着皮肉,他脸色白了几分。 桌上的纱布上沾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水,容修亦帮他上了药然后包扎起来,捏了个洁净术在他身上,经歷了一个多时辰,谢含玉看起来总算有人样儿了。 朱?在一旁十分好奇,「你这是去哪儿了搞成这样?穆棠风没跟你一块儿?」 谢含玉垂着眼眸,烛光在他旁边映亮半边侧脸,漆黑的眼底一片淡然。 他在锁妖塔里留下来找穆棠风,基本上把第二层的妖林翻过来了,后来又去了第一层找人,害怕穆棠风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一直在不停地找。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希望一点点破灭,一直找了一个月,最后存着一丝念想出来,想着万一穆棠风平安无事的自己出来了呢? 听到穆棠风早就出来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心也放了下来。 谢含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道,「穆棠风最近在干什么?」 「蛇族还有动静吗?」 朱?见他不愿意说,就没有再问了,回他道,「还是跟之前一样两头跑,每天去完斩秽阁就回家……至于蛇族,它们已经放话了要来讨伐你,然后我过去找他们族长打了一架,他们又把话收回去了。」 谢含玉神情之间有些疲惫,听到他交代完,起身把衣服穿好,「我先去穆棠风那里,有事你们再传音给我。」 「你不休息……」朱?话还没说完,看着谢含玉起身没站稳,身形晃了一下,闭眼晕了过去。 倒下去的前一刻朱?把人接住了,容修亦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 他们两人把谢含玉扶到了房间里,朱?直接把人随手扔在了床榻上,对容修亦道,「他现在知道后悔了,之前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会这样……」 「还让人去找九魄珠,好几次把穆棠风当诱饵过去拿金印,在一起又轻飘飘的把人甩了,现在人家不搭理他了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朱?心里还是帮着谢含玉的,他翻了个白眼,「追人也不会追的……」 容修亦笑道,「我们别吵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第150页 朱?和他一同出来,他看了容修亦一眼,又想起来夜颜的事,提议道,「容修亦,你看谢含玉现在这么难受,我们帮他一把怎么样?」 容修亦并不上他的当,微微一笑道,「主子自己都解决不了的,我们插手只会更加添麻烦。」 「不会麻烦的,我们不从穆棠风那里下手,穆棠风身边跟着的狼妖你知道吧,要是把他收买了,还愁他不告诉我们穆棠风是怎么想的?要得先知道穆棠风的想法,才能对症下药……」 「再说了,你闲着也是闲着,那狼妖成了是好事,不成对谢含玉和穆棠风都没有影响,你担心什么。」 朱?说的头头是道,心里想着临走枳芜在他耳边威胁的话,要是不证明给枳芜看他确实是为了撮合两人才亲夜颜,他就又要被抓回去在床上躺几天了。 容修亦似笑非笑,「原来你是想撮合我和那狼妖啊?」 「我是为了谢含玉。」朱?面不改色,「我撮合你们俩有什么好处?」 容修亦不说话了,朱?一直在他旁边软磨硬泡,他后来不得不答应了朱?。 夜颜这几天发现,穆棠风的脾气似乎变得更差了。 他依旧是每天来找穆棠风练刀,偶尔跟着穆棠风除除妖抓抓贪宦。他注意到穆棠风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实际上经常走神,好像是有心事。 穆棠风给他留了新的任务,随意点了一片梨树上的叶子让他去砍,只能把那一片叶子砍掉,其他的都不能动。 夜颜一边挥着刀对着空气练习,一边偷瞄着穆棠风,这一看,发现穆棠风朝屋顶上看了一看,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他恍然,记得之前是谢含玉一直守在屋顶上的! 斩秽使心里对谢含玉还是在意的! 这般想着,他在心里悄悄的记下了,想着等谢含玉下次过来,可以敲诈他一番了。 谢含玉手里有魇阴刀,他对魇阴刀心痒许久了,用一个消息来换魇阴刀耍耍,似乎也不错。 夜颜继续挥刀,外面传来了几声敲门声,他顺着看过去,放下刀要过去开门,就看见穆棠风起身了。 院门打开,对上两张带笑的脸,夜颜看到了熟悉的朱?,然后又向后扫到了……!!! 那天亲他的男人!! 「棠棠,来京州许久没有来找过你,我和容修亦今日特地过来……方便让我们先进去吗。」 朱?手里还提着许多的点心,都是他之前记得穆棠风喜欢吃的,热腾腾的散着香气。 「穆公子,许久不见。」容修亦也跟着微微一笑。 两人都这么说了,穆棠风自然不好意思不让他们进来,于是朝一边让开了位置,视线若有若无的朝他们身后扫了一眼,冷淡道,「好久不见。」 穆棠风领着人进去的时候,发现夜颜又整张脸红了,而且一直盯着容修亦看,想着上次夜颜跟他说的事,他看向容修亦直接问道,「是你?」 容修亦一脸疑惑,又听穆棠风道,「你上次亲的他?」 朱?咳嗽了两声,瞅了容修亦一眼,容修亦明白了,无奈的扫了一眼那边的小狼妖道,「是……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四人一同进了房间里坐在檀木桌旁,穆棠风给他们倒了茶水,夜颜心里不爽,弯刀提着收了起来,握着茶杯瞅了一眼容修亦。 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意思?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穆棠风说的果然对,见面第一次就亲的男人肯定不怎么靠谱。 朱?看出来了夜颜不高兴,在一旁道,「这事是上次我和容修亦打赌,他输了,我让他耍你的,所以你别怪他。」 「耍我?」夜颜桃花眼瞪大,扯过了朱?的衣领晃他,「那你也不能让他亲我!!你个老母鸡怎么这么欠揍!!!」 穆棠风淡淡朝他们两人那边扫了一眼,夜颜冷哼一声,松开了他道,「你给我等着。」 朱?有些无语,把自己的衣领整好,打量了穆棠风的院子,开口道,「棠棠,你最近过得如何?」 「挺好。」 夜颜,「过的好不好关你屁事。」 朱?不搭理夜颜,对穆棠风试探道,「棠棠……你知不知道谢含玉前段时间去哪儿了?」 「谢含玉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一身的伤,在外面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我们问他也不愿意说。」 容修亦看了朱?一眼,显然对他刚上来就问谢含玉的事颇为不贊同,不过他也挺想知道的,也就没说什么。 「不知道。」穆棠风握着茶杯的手微顿,面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问他?」 「当然不是。」朱?,「上次你从妖阵里出来,沉经和红雨都在里面没了,蛇族和桃花妖可能都盯上了你,你平常还是多留意一些……小心他们对你下手。」 「还有前一阵子妖族在朝堂上秽乱朝纲的事……」朱?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张捲轴,「这里面是名单,你顺着查,会查到想要的东西。」 穆棠风没接,朱?笑道,「这些妖也是我们要除掉的,正好请斩秽使代劳了,不是正好?」 妖族有明文规定不得干涉人族朝政,但是止不住有官员和妖族勾结。 容修亦,「穆公子收着吧,是我们麻烦你了。」 穆棠风没再推辞,收了捲轴在袖子里,又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一直到了傍晚才把两人送出去。
第151页 他看着容修亦和朱?的身影消失,想起来在妖塔里谢含玉说是蛇妖把他们带进了妖塔里。 所以那时候……蛇妖要来对付的是他。 晚风吹在脸上清清凉凉,穆棠风看了一眼庭院的月色,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夜颜的声音响在耳边,「斩秽使,我也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穆棠风,「把桌上的东西也带回去。」 桌上的是朱?和容修亦带来的糕点,夜颜知道他不想要,也就没有客气,抱着糕点出来了,又和穆棠风打了个招唿,身形消失在院子里。 穆棠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推开院门出去,外面灯火阑珊,他到了街巷里,一个人走在人群之间,漫无目的。 感觉到了身后似乎又传来粘腻的视线,他在一家馄饨铺前停了下来,坐下来要了一碗馄饨,然后慢慢的吃起来。 那人似乎也不着急,杀意瀰漫在周围,几乎能传到穆棠风的面前。 「穆公子,上次同你过来的公子怎么没有过来啊?」 他常来这家馄饨铺,店老闆都认识他了。 穆棠风握着勺子的手微顿,店老闆知晓他这样子便是不知道了,有心帮着谢含玉说话,对他道,「你不知道啊?你每回过来,那位常穿蟒袍的公子就会在你走之后要一碗一模一样的馄饨,然后坐在你的位置上吃完才走。」 好像这样,也能算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了一样。 「男子又有何妨……我看那公子生的俊俏的很,与穆公子很登对呢。」 穆棠风没有说话,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放下来勺子,轻声跟店家道了谢,递了银子过去。 「哎……」 穆棠风一直沿着偏僻的方向走,他进了一处昏暗的小巷子里,伸手一捏破了隐身咒,身后的人在他后面显了形。 他转身看过去,对上了宋遇景狰狞的脸。 「你想杀我?」鬼气顺着蔓延过来,穆棠风闪身避开,颇为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沈疏影笑了起来,「真是天大的好笑问题。」 「你从我身边抢走了银玄,还问为什么?」 「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就应该让银玄把你的血放干净,不让你有机会把银玄勾引了去……」 沈疏影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边脸隐隐有了青白的鬼面,他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的漆剑,朝着穆棠风刺了过来。 听他这么一讲,穆棠风想起来了,之前救过他的艷鬼……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清圜俊秀的脸。 那艷鬼清纯良善……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没等他想明白,他侧身躲开了沈疏影的攻击,只躲不攻击,心底不愿意伤他。 「你……喜欢银玄?」穆棠风开口道。 听他这么一问,沈疏影冷笑了一声,「他之前也喜欢我,割你的血就是为了给我治病。」 「若是你是我……曾经一心一意的人抛弃你然后转眼爱上了别人……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跟我一样……」 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谢含玉从院墙上跳下来,「跟你一样以身饲养鬼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3 20:40:17~2020-07-24 17:4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颂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休恋逝水 谢含玉脸色还有些苍白,显得深邃的眼眸眸色更深,他令手里的缚魂灯漂浮在半空中,黑色的咒文从缚魂灯里断断续续冒出来。 「不……」沈疏影半边脸已经变成了青白,他满脸惊恐的看着半空中的缚魂灯,泛红的眼珠瞪着谢含玉,声音嘶哑像是刮裂的树皮,身形被定着一动不能动,被缚魂灯里的一阵吸力吸了进去。 缚魂灯亮了亮,随即黯淡下去,谢含玉把缚魂灯随手扔给了巷子外角落里的枳芜。 枳芜的脸在阴影中模煳不清,谢含玉道,「他和鬼王已经神魂融在了一起,如何处理你自己想办法。」 他不觉得枳芜会对这个主子多忠诚,于是又道,「我以后不找你麻烦,朱?若是愿意跟你走,你便带他走吧。」 一直在妖界牵扯,终归是扯不清的。而且枳芜与他作对上千年,也该结束了……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去找天道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本来是他是在府邸里养伤的,程一飞鸽传书过来,就在昨天,殷长灵开启了万妖门的幻阵,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了要直接封灵整个妖族。 殷长灵厌恶妖族不是一天两天的,幻阵可能准备了上千年,先从大妖下手、杀掉那些可能有机会飞升的,剩下的直接一波封了,让妖族在三界中消失。 谢含玉是来跟穆棠风道别的,他深夜就要赶去万妖门,阻止殷长灵催动幻阵。 枳芜接着缚魂灯,乌黑的眼珠落在谢含玉身上,低声道了句「路上小心」,身形消失在了暗处。 他也知晓谢含玉是要去找殷长灵的,难得这没心没肺的愿意帮妖族一把,他便客气了一句。 谢含玉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过他在妖界待了那么久,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感情的。程一、容修亦、朱?,江月离还有那些跟着他的部下,若是他放任不管,他们可能都会没命。 这一趟……他必须要去。天道不仁,轻贱他们妖族,为了想要保护的人……他要与天道对抗到底。
第152页 更何况,殷长灵数次作祟拆散他跟穆棠风,甚至要把穆棠风练成人形兵器……这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三年前,殷长灵抓了穆棠风,打算取穆棠风的神魂用万妖祭祀,把他做成一个没有神魂心智的傀儡,作为一把屠戮妖族的利刃。 当时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万妖的威压后受了重伤,最后想办法把银玄召来,让银玄把穆棠风带走了。 至于银玄如何从殷长灵那里把人带走的,他猜应当是这两人做了交易。 毕竟银玄本身就是殷长灵的一道分神。万年前,殷长灵对自己的徒弟生了心思,因而有了七情六慾。他作为三界第一人,是不应当有情的,遂自己把情魄分了出来。 银玄是天道的情魄,所以即便没有记忆,即便之前对别人情深意切……可当他一旦遇到穆棠风,就会情不自禁的被吸引然后爱上。 因为……他本就是因穆棠风而生的。 谢含玉心里有些苦涩的想着,苍白的脸上看着穆棠风带着些笑容。月色照下来,两人的影子浅浅的交错在一起。 「棠棠,我送你回去吧。」 晚风吹起穆棠风的一角银纹斗篷,穆棠风看了谢含玉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安安静静的转身朝巷子外走。 鼻尖顺着传来了熟悉的清香,谢含玉在他身后跟着,抬头看了眼月色。月亮圆圆满满,散着月白的光辉。 他想,这兴许是一个好兆头,等到他回来了,也能和穆棠风同这月色一般重圆,如星如月相月相皎洁。 街巷里这晚的人格外的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谢含玉隔着人群看着穆棠风的身影,不禁有些晃神。 这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三年前,穆棠风给他放了一盏,里面写的是祝他万事顺遂。 朱红的灯笼影影绰绰,散下来的光影宛如破碎的琉璃,人群中言笑晏晏,很快就把他和穆棠风隔离的越来越远,谢含玉只能看到一道模煳的影子。 谢含玉心里无端生出来一股难过来,他想要伸手去碰那道影子,拨开人群去找前面的人。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他碰得到的。 谢含玉脑海里一片晕眩,跌跌撞撞的向前,他害怕再迟一些,就要抓不住了。 周围人声仿佛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那道清瘦单薄的身影,谢含玉努力的向前,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近,他上前抓住了那人的手。 心里的恐慌潮水一般退去,他这不是抓住了吗? 手整个被握住,穆棠风停下了脚步,灯光下的侧脸如晚如皓,他眼眸抬起来,眸中带着淡淡的询问。 「棠棠……」谢含玉握着不想撒手,不过看着他的脸色,还是一点点的松开了。 谢含玉朝他弯了弯眼,「现在回去是不是太早了些,我们去看花灯吧。」 他说着握着穆棠风的手腕往昙河的方向走,穆棠风拧了下眉,到底没有挣开,他们像是人群中的男男女女一样,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年骄傲肆意而青涩炽热的年纪。 夜色在天边缀了一条星河,点点星光明亮浩荡,皓晚的银光洒下来,一望无际皎洁的昙花盏盏盛开,落在枝叶上添了一抹清辉。 昙花盛开带着清淡的香气,谢含玉在前面走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穆棠风斗篷遮盖住的脖颈,轻声道,「棠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穆棠风看着漫天的昙花,就在谢含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他平静道,「第一次跟着魏凤临外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食人魅。」 那时候他没有什么经验,刚学会一身花架子,差点儿被食人魅咬穿喉咙,最后一刻还是他额间的金印闪烁起来,漫天佛光把食人魅佛化消散了。 谢含玉听着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感觉胸间闷闷的,光想起来那画面心底就是一紧,他攥紧了袖口的一截衣袍,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当年……对不起。」 把你一个人丢下……没有陪在你身边。 话音飘散在晚风里,穆棠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无悲无喜,他嗓音清冽,「无碍。旧事已过,殿下当休恋逝水。」 谢含玉怔在了原地,穆棠风唤他殿下……这是彻底放下了要与他拉远关系? 休恋逝水四个字扎在谢含玉的心口上,他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想告诉眼前人……他放不下,一点也放不下。 谢含玉的心在缓慢的跳动后一点点的平静下来,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这次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平白再给了穆棠风许诺,不是又负人了? 他面色苍白,唇角扯出来一丝僵硬的笑意,看着远处河流上漂浮过去星星点点亮着的花灯,轻声重复道,「休恋逝水……」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谢含玉心底酿有万般情绪,沉默着没有开口,和穆棠风到了放灯的河边,他问道,「棠棠可要放花灯?」 穆棠风没有回答他,他顺着穆棠风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对岸的几个人围聚在一起,似乎是一家小贩落了十几只花灯在河里。 花灯在河里转瞬就漂远了,小贩在岸边伸手要去够,被几个人拉住了。 穆棠风看了他一眼,指向漂走的一盏海棠花灯,开口道,「我要那个。」 河水向下冲着流速很快,谢含玉只看到了那海棠花灯一眼,很快就被沖了下去。
第153页 河流里的花灯没有一千也有一万,穆棠风这分明是为难,谢含玉却回答的认真,对他道,「好,你在岸边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过去拾回来。」 谢含玉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他去了河流下游,一眼扫过去,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燃着长烛的花灯。他一个个的看,看的有些眼花缭乱,耐着性子去找。 花灯浮在河流上,底部漾开一圈圈的波纹,一个个转着圈儿飘荡,谢含玉看了一刻多钟,在靠近妖沼的底下找到了那盏海棠花灯。 他身上如今有伤,靠近不得妖沼,谢含玉用妖气变了一根竹竿过来,用竹竿轻轻的去够花灯,然而还没碰到花灯就被妖沼将妖气打散了。 谢含玉扔了手里的竹竿,他走在河流上,黑色的靴子半点不沾湿,越靠近妖沼,身形一点点的陷下去,然后「扑通」一声,整个掉进了河里。 妖沼腐蚀着他身上的伤口,肩膀上的伤再次裂开,在水里散出来鲜红的一片血。 谢含玉全身浸湿,伸手碰到了花灯,然后托着花灯一点点的返回。衣服粘湿在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墨发散在身侧,衬得唇色跟着一併白了。 他上岸后弄干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灯把底部洇湿的纸缘烘干,唇边带了些笑意。 他知道穆棠风是在为难他,如今他确实把花灯找到了,穆棠风应当是不高兴的。 不高兴的时候也很可爱。 谢含玉这般想着,穿过人群朝穆棠风的方向走,他隔着老远就想喊人,但是当他看清河岸边的两人后,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月色照在两人身上,男子白髮微微飘扬,他手里拿着一盏兔子花灯,正温声低头和面前的人说着什么。 他对面戴斗篷的穆棠风面上带了些笑意,弯弯的眼睫翘起来,眸中熠熠生辉,笑着把花灯抱在了怀里。 两人身形修长俊逸,气氛融洽难以融进去,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对璧人。 谢含玉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灯,飘荡在河流里边缘都皱巴在了一起,他一点点的抹平,但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平上面的摺痕。 他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释然。 罢了……就这样也好。 人群熙熙攘攘,一盏皱巴巴的海棠花灯被人放在了靠近河岸的青石上,边缘还滴落的有一滴深红的血。 放灯的人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身形有些不稳,月色在他肩头洒落下来,背影略有几分寂寥。 远处,穆棠风在银玄回来的短暂喜悦之后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他侧眸去人群中心不在焉的扫过去,目光落在了那盏海棠花灯上。 他去人群里找那抹人影,半天没有看到人,身侧传来银玄的声音,「棠棠?」 银玄嗓音温和,「我方才忘了问……你是同别人过来的?」 穆棠风收回了视线,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不是。」 「我送你回去。」银玄满脸柔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棠棠……」 穆棠风抬眸,银玄握紧了他的手,「跟我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王勃《滕王阁序》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锁麟囊》 —————— 感谢在2020-07-24 17:41:08~2020-07-25 18: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衣依一、crow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做选择 灯火影影绰绰的映在银玄的脸上,银玄脸上一片柔和,眼角里堆着光,眸中满是情意。 晚风迎面吹过来,穆棠风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个「好。」 声音很轻,散在了晚风里。 银玄眼里带着灼热的光,唇角微微扬起来。 他们两人提着花灯回去,临走时穆棠风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河边那盏海棠花灯上,随即收回了视线。 「在看什么?」银玄把人半圈在怀里,摸了摸穆棠风的脑袋。 「没看什么。」穆棠风抱着兔子灯,问他道,「你的事都办完了?」 「他让我帮我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银玄朝他笑,「以后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他说着捏了一下穆棠风的脸,低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穆棠风拧了下眉,很快又松开,注意到旁边的人对他们投来目光,脸上泛起来一层薄薄的绯红,「离我远点。」 银玄笑着放开了他,一路上拉着他的手,脸上都带着笑意。 「你最近在京州都在做什么?还是跟着魏凤临?」 穆棠风一路上看着人群,总是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回他道,「京州最近有权臣和妖族牵扯,魏凤临交给我查。」 「不过前两天已经处理干净了,魏凤临给我几天的休息时间,让我在家里先待着。」 可能是看他前段时间太忙了,就让他先缓缓。 「正好,你这段时间闲了,我们可以先把婚事办了。」 穆棠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想了想道,「那个艷鬼……跟你有过一段?」
第154页 银玄神情变了变,深绿色的眼眸看着他道,「他来找过你了?「 「我跟他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棠棠……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他语气里有些紧张,握紧了穆棠风的手。 「我把他封到缚魂灯里给枳芜了。」穆棠风没提谢含玉,免得他不高兴。 他又瞥了银玄一眼,「你若是真喜欢他……去找枳芜要回来便是,我不会生气的。」 他是真的不会生气,那艷鬼若是能跟银玄在一起,他也就不必跟银玄成亲了。 然而银玄并非这么想的,看他这般不咸不淡的眼神,以为穆棠风是吃醋了,他心里有些雀跃,捏了捏穆棠风的指尖笑道,「我之前能看上他……也是因为他像你。」 「别说这种让我去找别人的话,我不会走的,好不容易缠上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银玄又把他抱在了怀里,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笑意,看着穆棠风又在瞪他,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旁边路过的人都在看着,穆棠风尴尬的不行,他抹了一把脑门,推开银玄转身就走,脸色漆黑,隐隐带着不悦。 银玄在他身后跟着,感觉到他生气了便一直在后面温声喊他。 「棠棠,你别生气,我不亲你了。」 「我今天刚回来,你不要不理我……」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穆棠风回到小院儿里开了门,银玄跟着进去了,一路跟到了房间里。 穆棠风冷静了下来,开口道,「以后在外面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银玄温声说了个「好」。 「都听棠棠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穆棠风房间里的床榻,轻咳了一声,耳根有些红,「棠棠,我今天能跟你睡吗。」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再去找客栈不太合适,而且反正他们都要成亲了。 穆棠风想要拒绝,但是找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回他道,「你睡床榻,我睡地上。」 他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来两床被褥,一床铺在地上,另一床放在上面当被子。 眼看着穆棠风直接要躺上去了,银玄拦住了他,「还是我睡地上吧。」 他其实有一点失望,本来以为能和穆棠风睡一张床的,不过穆棠风已经答应了他跟他成亲,倒不急于这一时。 穆棠风把被子放了上去,没有再推辞,问他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银玄并不怎么饿,但是听到穆棠风要给他煮东西心里很高兴,弯了弯眼,「麻烦棠棠了。」 「那你在这等着。」穆棠风扔了几个字,去了小厨房里,他给银玄煮了一碗面,上面撒了一层葱花,还煎的有一颗蛋。 等面开的时候穆棠风看着面锅出神,水咕嘟咕嘟的在锅里冒泡,他连忙把面用筷子捞出来,拌着酱汁酿开,然后用托盘端着。 他出门路过院子的时候朝屋顶看了一眼,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指尖微顿,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银玄吃面的时候一个劲的在夸他手艺好,穆棠风一直听着,有些困了,让他自己吃完把碗筷收拾了,自己躺上了床榻。 「棠棠?」 银玄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穆棠风已经睡了,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眼睫垂着,唿吸清浅。 烛光打在穆棠风的脸上,在他眼睫下映出来一片阴影。 银玄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握着他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吹灭了蜡烛。 他在床榻底下躺下,抬眼看到外面的天空,漫天的暗色晕染出来一片深海般的殷苍,星星闪烁其中,像是一条闪着银光的锦缎。 银玄闭上了眼,鼻尖传来床榻上人身上的清香,心里一片安宁。 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世事再与他无关,他只要守好身旁的人便够了。 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直勾着他,银玄眼睫颤了颤,深绿色的眼眸睁开,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犹豫了片刻,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 … 穆棠风第二天在银玄怀里醒来,他感觉身上被闷的热乎乎的,灼热的唿吸喷在他耳侧,身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碰着他。 他刚醒脑袋还有些不清醒,盯着半空中看了一会儿,然后感觉到两片温凉的东西在他脖颈上磨蹭,银玄突然张嘴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银玄!!!」 穆棠风反应过来了,伸腿就要踹过去,银玄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抬起他的腿放在肩膀上,顺着压了过去。 银玄一双深绿色的眼眸垂着看着他,白色的头髮散在身侧,一只手还撑在他枕边,目光一点点的移在他唇上,嗓音低哑,「棠棠……」 「我想亲你。」 穆棠风的腿被按着摺叠在胸前,这个姿势古怪又让人难为情,银玄的气息扑在他脸上,他推了推两把没推动,直接抬脚踹了过去。 「你给我下去——」 白净圆润的脚趾踩在了银玄的脸上,穆棠风把银玄踹到了一边,他脸上被气的泛红,瞥着银玄道,「再这样你就去客栈睡。」 银玄摸了摸被踹的脸,坐在床上垂着眼眸有些委屈,对他道,「我们都要成亲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看了穆棠风一眼,目光落在穆棠风散开的里衣处,很快别开了视线,耳根一阵发热。 「还没有成亲。」穆棠风随手扯过外袍披在身上,「我去找魏凤临,晚上回来。」
第155页 他心里有点乱,迫切的想要出去转一转。 银玄也跟着起来了,「我跟你一起。」 穆棠风扭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由着他跟着,路上一直拧着眉。 以前他跟银玄在一起的时候,银玄没对他这么动手动脚过,如今这般天天粘着他,实在让他受不了。 也是他的原因,答应与人家成亲了,银玄要与他亲近也很正常……是他太敏感。 穆棠风有些头疼,想着终归是要适应的,若是银玄再碰他……还是不推开了。 他还想着去魏凤临宫里怎么解释,很快附骨就出现到了他面前,附骨沖他盈盈一笑,「殿下正要去寻公子,穆公子跟我来吧。」 她说着看了银玄一眼,领着两人一同进宫了。 穆棠风和银玄一起去了东宫里,魏凤临在殿里听见动静目光扫过来,落在银玄身上时微微一顿。 他微微惊讶,「回来了?」 银玄,「昨日刚回来。」 魏凤临点点头,对穆棠风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事要交给你。」 「如今妖族式微,谢含玉在万妖门和殷长灵争斗,我如今在京中不便,想让你去给谢含玉送一件东西。」 「这东西在……」 他话音还没落,银玄脸色很难看,打断道,「不行,他不能去。」 「你去找别人,他没空。」银玄说着握住了穆棠风的手,深绿色的眼眸里一片深沉,浑身气息都变得冷冽起来。 听到谢含玉三个字,都让他浑身不适,心里忍不住的泛出一股烦躁。 让穆棠风去找谢含玉,想都不要想。 魏凤临,「此事关系着妖族的存亡和谢含玉的死活,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啪」地一声,银玄手边的桌子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冷冷的看着魏凤临,把穆棠风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他不会去的。」 银玄握着穆棠风的手腕一路把他从正殿里带出去,他动作很轻,难得穆棠风愿意跟着他,到了正殿外才停下来。 「不许去。」银玄握紧了他的手,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期待,温声道,「棠棠,我们就要成亲了……」 穆棠风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良久,唇角扯了一下,「我不去。」 银玄眼里的光点微微闪动,「真的?」 穆棠风把手抽了回来,低声「嗯」了一声。 第84章 反感 他话音落了,银玄眼里浮现出来笑意,眸中整个将他融进去,「你若是担心妖族,让别人送去也是一样的。」 穆棠风点头,想到了以前似乎听过殷长灵的名字,开口问道,「殷……」 话音还没落,脑海里闪出来一个片段,男子的声音若即若远响在耳边。 「本尊名殷玄,字长灵,是掌管三界规则的神使……凡间也称本尊为……天道。」 「天道」两个字出来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背嵴蹿出来到四肢百骸,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下意识的冒出来,让他情不自禁地遍体生寒,几乎喘不过气来。 殷玄……银玄…… 穆棠风乌黑的眼珠落在银玄身上,「你和天道是什么关系?」 银玄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指尖微动说了实话,「我是他分出来的情魂……天道不能有情。」 殷长灵会对他有情?穆棠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微微扬起来讽刺的弧度,「所以三年前……也是他抓的我?」 担心自己下不了手去剥唯一徒弟的神魂,就把自己的情魂分了出来……真是……狠心吶。 银玄,「我同他谈了条件,帮他开启万妖门的幻阵,他放了你,两方各退一步。」 妖族的生死对他来说无所谓,他在意的只有穆棠风。 宫邸朱墙碧瓦,漫天的层云从天边坠下来,微风卷着扑面而来,阳光晃的有些刺眼。 穆棠风心里的情绪一点点的平静下来,他想起来终究是银玄救了他,而且两年奔波也都是为了他。 他欠银玄的……太多了。 「回去吧。」穆棠风掩去了眸底的情绪,斗篷上的银纹折射出来亮光,他低声道,「谢谢……」 他很愧疚,却没有心疼。 银玄,「你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宫,魏凤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殿门口,他看着穆棠风和银玄的身影一点点的在宫门处消失,收回了视线。 附骨在一旁轻声开口道,「主子,地宫的钥匙……还要去交给穆公子吗?」 魏凤临语气平淡,「等他来找我们吧……他会去的。」 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夜颜正守在院子门口,他见到了穆棠风桃花眼弯弯,然后又看到了穆棠风身旁的银玄,神情很快就严肃起来。 「斩秽使大人……」 穆棠风,「还来练刀法?」 夜颜打量了银玄一会儿,认出来了他,想也没想道,「大人,你跟银玄……?」 银玄朝穆棠风看过去,穆棠风垂下了眼眸,「我们要成亲了。」 「嗯。」他的手被银玄握住,银玄朝夜颜淡淡一笑,「夜颜?我听棠棠提过你,幸会。」 夜颜点点头,心想谢含玉还是输给了这傢伙啊,他站起了身,手边是大大小小的檀木盒子,他一样一样的抱在怀里。
第156页 「大人,我今天过来是要跟你道别的。」 看到穆棠风的疑问,他又道,「如今万妖门被针对……那是我们妖族栖息的地方,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想回去……尽一份微薄之力。殿下那边我已经说好了,这些是我给斩秽使大人留的礼物,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都是按照大人平常用的买的。」 夜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遗憾没办法看着斩秽使大人成亲了,不过无论大人选择谁……我都是会支持的。」 「大人……幸福便够了。」 檀木盒子堆成一摞,夜颜抱到了院子里,放在了石桌上,对穆棠风笑道,「等我回来了……再来找大人继续练刀。」 穆棠风看着夜颜许久,也轻轻笑了下,「去了别逞能,量力而行。」 「这个你放心……我自己的命我还是很看重的!」 「大人等我好消息——」 夜颜提起了自己的弯刀扛在了肩上,桃花眼又转在银玄身上,「照顾好我家斩秽使,如果你敢对我家大人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银玄听得微微失笑,点了点头回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这还差不多……大人,我走了。」 夜颜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了院子里,梨花树的枝叶飘落在地上,檀木盒子在石桌上堆着,院子里安静下来,显得空荡荡的。 平常夜颜总是能吵嚷,如今突然有了穆棠风还有些不习惯,他摸了摸檀木盒子,一个个打开了。 里面装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做的很精緻,价格应当都不便宜,夜颜是费了心思的。 银玄在一旁看着他打开盒子,笑道,「捨不得?」 穆棠风把东西都放了回去,「夜颜性情肆意随性,上战场上对他倒是个磨练,是件好事。」 知道他这是嘴硬,银玄没再说什么,帮他一起把东西收拾进了房间里。 晚上他们一起吃了饭,穆棠风要去洗澡,银玄跟在他身后要同他一起。 穆棠风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瞅了他一眼,「你先洗。」 「我要跟你一起。」银玄深绿色的眼眸灼灼的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欢快。 穆棠风面无表情,「不要。」 他把手里的皂角塞进银玄手里,「洗好了再叫我。」 「棠棠……」银玄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想着穆棠风都已经答应与他成亲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再忍忍……不能太着急。 银玄飞快地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发尖还在滴着水,他进了房间里,「棠棠我洗好了。」 桌上放的有一盏烛灯,穆棠风正在看书,闻言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拿了要换的衣服起身。 银玄看着他出去,心里像是有一根羽毛上下挠着,他时不时朝门外看一眼,心里有些紧张。 等到穆棠风回来后,他瞅了一眼穆棠风,低声道,「棠棠,我想跟你睡。」 桌上的蜡烛忽隐忽闪,银玄心里打鼓,一直没有听到穆棠风的回覆,就在他以为穆棠风会拒绝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好」字。 银玄高兴的眼眸微弯,看着穆棠风坐在了床边,朝着他扑了过去。 穆棠风此时刚洗完澡,蒸汽把脸蒸的潮红,眼睛里雾蒙蒙的,墨发散在身侧,雪白的里衣露出来一截白皙凌厉的锁骨。 被银玄这么一扑,他里衣散的更开,脖颈映在朱红的锦被上,像是一段滑腻的雪绸。他无力的躺在了床榻上,手指攥住了身侧的被褥。 银玄搂着他的腰,怀里人的腰肢细软的不可思议,他的目光一寸寸的落在穆棠风脸上,然后是鲜红的唇瓣,眸色不禁暗了暗。 「棠棠……」 银玄的吻落下来,穆棠风拧着眉侧过脸,两片薄凉落在了他的髮丝上。 他顺着看过去,银玄握住了他的手腕,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许不满,「你不愿意让我碰你?」 「为什么?你还在想着谢含玉?」 银玄垂眸看着他,指尖握紧了他的手腕,「他就这么让你难忘吗……都三年了,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把你扔下的?」 「我没有。」穆棠风手腕被握的有些疼,不禁眉心紧拧,「你松开我。」 银玄也怕弄疼他,指尖一点点的放开,看到他手腕上已经出来了红印子,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我只是……不太适应,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穆棠风越说声音越低,其实银玄如今碰他,他心里十分反感,但是又不得不逼自己适应。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房间里的烛光被吹的熄灭,月色落在地上浅浅的铺了一层,晚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带着凉意。 「你不喜欢,直接说便是。」银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 两人都没再说话,穆棠风睡在里侧背对着银玄,银玄则是在他身后看着他,眸光情绪复杂。 一夜沉默,第二天早上银玄起了个大早,他看了身侧的穆棠风一眼,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他去小厨房里给穆棠风做了早膳,然后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在院子里发现角落里花花草草碎石堆了一堆,又顺道清理了。 他们以后是要在这院子里住下去的,他如今清清也好。 角落里种的有两株海棠,花瓣里细细吐出来蕊丝,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第157页 银玄没动那两株海棠,施了个法术给它们浇上水,然后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 这么一转,他就发现穆棠风这座院子里另有玄关,不起眼的小道后面还有一座后院儿,后院儿里只有一间屋子,上面落了锁。 银玄心里有些好奇,朝着那间屋子走过去,还没走两步,后面传来了穆棠风的声音。 「银玄?」 穆棠风在身后看着他,目光里隐隐带着一丝不愉,他很快遮掩了情绪。 「你醒了?」银玄看到他,脚尖转了个方向朝他走过来,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我做了早膳,你快去尝尝。」 穆棠风看到他过来,心不自觉的放了下来,转过了身,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银玄脚步微顿,目光若有若无的再次扫过后院的那间屋子,眸中微闪。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成不了啊……棠棠根本就是因为愧疚,还有谢含玉会让他们两个成亲吗?连载期间容易失去上帝视角,大家放心啦,攻是谢含玉绝对不会动摇。 —————— 感谢在2020-07-26 21:11:15~2020-07-27 17: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芊芊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年少 所谓幻阵,大阵落下之时,会幻化出来数万阴间天兵,阴兵凭着阵主的想法随意而动,不死不生、不眠不休,所过之处必血流成河。 朱红府邸里,深色的案台旁香炉浮香,上面的图纸上标註着万妖门的各个阴兵出现的地点,谢含玉垂眸看着,房间里一片安静,外面传来了推门声。 一个时辰前外面还吵吵闹闹的,谢含玉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听到进来的人随手合上了门。 朱?大摇大摆的进来,坐在了他不远处的桌子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方才是夜颜过来了,我让容修亦把他带下去了。」 他朝谢含玉的方向看过去,谢含玉点了下头,没什么表示。 「我听说……穆棠风要跟银玄成亲了。」 朱?眼珠子转过去观察着谢含玉的表情,发现谢含玉眼睫颤了下,底下一圈儿淡淡的鸦青,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等了一会儿,谢含玉笔尖微顿,开口道,「夜颜说的?」 「对啊,我猜应该是真的,不然不会这么巧,银玄刚回去,殷长灵就要开幻阵。应当是银玄帮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谢含玉,你怎么看的?这紧要关头,你可不能随便回去……要我说,你就别想了。」 「木已成舟……」 谢含玉点点头,非常贊同的附和他,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就这几日吧?银玄都等了那么久了,估计恨不得马上成了把人吃进嘴里……」 谢含玉没再说什么了,硃笔在宣纸上晕染开了一个点,继续垂眸对着图纸圈出来几个地点,在上面写下来几行字。 「你居然真的就这么算了?真不像你啊。」朱?看着他有些惊奇,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也符合你……我就说你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啧。」 谢含玉没有搭理他,朱?自讨没趣,在一旁又假惺惺的安慰了他几句,自己出去了。 朱?出去后就去找了容修亦,看到容修亦刚从院子里出来,脸上似乎还有个牙印,面上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你脸……夜颜啃的?」 容修亦用袖子把牙印一点点擦干净,轻轻「嗯」了一声,又看着他道,「你下次不要再扮作我逗他了。」 「知道了。」朱?跟着他出去,「我方才跟谢含玉说了穆棠风成亲的事,他看起来挺正常的……这是真的放下了?」 容修亦,「主子决定走的时候应当就想好了……这倒是不用担心……他自有分寸。」 「但愿吧。」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正殿里谢含玉靠在窗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压着阴沉沉的,遮住了半边的天日。 手里的图纸拿起又放下,谢含玉捏紧了手里的图纸,他眼睫下垂出一片阴影,「刺啦」一声,图纸在手里被撕成了两半。 … 银玄回到了院子里,穆棠风坐在石桌边,正喝着他做的粥,吃着他做的肉包,他看到这样一幕,感觉心里十分的满足。 「味道如何?」 穆棠风咬了一口包子,「很好。」 「你平常是不是不怎么吃饭,我看你厨房里厨具用的都很少。」 好些都还是崭新的,看起来没怎么用过。 穆棠风,「平日里都是出去吃的,自己做有些麻烦。」 「你啊,」银玄微微笑了下,「那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穆棠风点了点头。 「今日出去试喜服吧?我去算了日子,过几天有个好的……我们先出去把喜服定下。」 穆棠风握着瓷勺的手微顿,「这么早?」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情意,温声道,「棠棠,别说等几天,若是能选的话,我想要现在就和你成亲。」 「我这边没有什么要叫的人,你那边呢……?若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便是,没有的话就我们两个人也好。」 穆棠风想起来他奶娘,他奶娘如今在邺城,赶过来要十几日,而且他奶娘这两年上了年纪,肯定是受不了这刺激的。
第158页 「我也没有……我等会儿入朝问问魏凤临会不会来吧。」 银玄并不想要魏凤临过来,不过他没有说什么,笑道,「那你早些回来,我们下午还要出门。」 穆棠风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搁在了桌上要收拾,银玄在旁边道,「我来就行,你先去找魏凤临吧。」 他闻言也没有拒绝,披上了银纹斗篷,跟银玄说了一声,走到院子推开了朱门。 院子里的朱门被人打开又从外面合上,院墙内外都安静下来,穆棠风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脚往宫里走。 云天从苍穹坠下来,映在朱阁楼宇之上,微风拂着脸庞,穆棠风内心里无波无澜,一派平静。 他进了宫里见魏凤临,魏凤临身旁照旧跟着附骨,见他进来魏凤临放下了手里的奏摺,凤眸转在了他身上。 穆棠风站在靠门的地方,向他汇报了近日的斩秽阁情况,然后道,「殿下,我过几日要同银玄成亲了,你若是愿意赏脸……那日可以来我院里喝喜酒。」 「要成亲了啊……」魏凤临轻声笑了一下,「可想清楚了?」 那一双凤眸里带着审视,看着他道,「寻常人若是成亲,应当是万般欢喜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一样?」 魏凤临难得多和他说了几句话,又轻描淡写的劝道,「若是因为愧疚……你还是尽早和银玄说清楚的好,不要等到成亲了,日后两个人都不好过。」 「谢殿下提醒,」穆棠风垂下来眼眸,「请柬还没有命人做,等到做好了……我会亲自送来的。」 魏凤临没提会不会去的事,他心里不认为穆棠风会跟银玄能成亲,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穆棠风跟在他身后,魏凤临带着他进了内殿里,在一副画后面轻轻捏了一道法术,中间的地道打开,露出来地砖下面的石阶来。 地道里气息冰冷,魏凤临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琉璃灯引路。 琉璃灯映着魏凤临精緻的侧脸,他凤眸一片漆黑,「我带你过来,是想把长灵境交给你,去与不去交给谢含玉,你自己做选择。」 「长灵境?」 魏凤临,「三年前江阴城……那时你见过的,这个境可以隔离阴兵,对谢含玉会有帮助的。」 穆棠风听他这么一说,隐约想起来他被附骨抓到过,那时候应当是也用他来收集长灵境的,不过后来谢含玉把他带走了。 琉璃灯的幽光若有若现,狭窄的地道逐渐宽阔起来,顶上装着星星点点的琉璃灯,灯光散落照亮地室,里面空荡荡的,到尽头是一口冰棺。 走得近了,穆棠风透过冰层看清了冰棺里躺着的人。 里面躺着的是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男子生的面若冠玉,面色苍白没有血色,一身淡金色腾云华服,袖口绣的有七爪金龙,墨发散在身侧,除了没有唿吸,看起来几乎与正常人无异。 冰棺还在冒着丝丝的寒气,魏凤临伸手推开了棺盖,从冰棺中男子的手里拿出来一颗半透明的珠子。 珠子远远的看着便能感觉到浪潮般的灵力,里面浮沉着淡蓝色的鎏金,鎏金落下来在珠子里铺成一方山河,隐隐像是一副九州图。 珠子拿出来后,棺材里面的男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黯淡了下来,变得宛如枯藤树皮,慢慢的化为了森森白骨。 魏凤临看了一眼,要把珠子递给穆棠风,在他要递过去的一刻,棺材里面的白骨突然动了,枯瘦惨白的指节握住了魏凤临的手腕。 骷髅眼眶里似乎有东西闪烁,穆棠风顺着看过去,心底微微惊讶,看到一行清泪从骷髅眼眶里一路滑下来,滴落进了棺材里。 魏凤临垂眸看着骷髅握住他的指节,另一只手一根根把骷髅的手指头掰开,推着棺盖「啪嗒」一声,把棺材又合上了。 他把珠子放到了穆棠风手心里,开口道,「所谓长灵境,天道喜爱人族,把人放在灵气最甚的九州,许多功德之人身上沾的都有灵气,把这些灵气聚集在一起,便成了能够和天道抗衡的力量,因为取自于天道,便唤作长灵境。」 「长灵境内可窥人世红尘……当年谢含玉为何离开你……里面有答案。」 「你先看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穆棠风握着手里的珠子,表情里带着淡淡的疑惑,还未等他开口,魏凤临伸手一点,珠子泛出来一阵白光,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 面前是熟悉的府邸,朱门碧瓦,屋檐上的牌匾上写着穆府两个大字。 不远处围着几个年纪小的少年,穆棠风看着有些眼熟,又朝角落里扫过去,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他在穆府里长大,因为娘亲是远嫁过来的,母家又贫寒,所以在府里地位很低,后来他娘亲去世,他的日子更是难过。 那一群兄弟姐妹们常常欺负他,他惯会忍气吞声,这次也不例外,因为上课夫子表扬了两句,放学后就又被堵着了。 他看见年少的自己被惯在了地上,洗的发白的衣衫沾满了灰尘,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由着那群少爷嘲讽警告,课上夫子夸他的作业被撕的稀巴烂,轻飘飘的扔在了他面前。 宣纸上是他清隽的字体,等到那群人走了,他一点点的把碎纸捡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抬眼朝穆棠风的方向看过去。
第159页 穆棠风还以为他是能看到自己,然后反应过来也朝身后看过去,在角落里的廊沿下看到一只九尾的白色狐狸。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他刚把狐狸捡回来,这狐狸伤好了就开始乱跑,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年少的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一步步瘸着腿走到了狐狸面前,把狐狸抱起来,朝自己的屋子里走。 以前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穆棠风再回过去看,明显的感觉到狐狸淡蓝色的眼眸里带着鄙夷,似乎很看不起他。 小穆棠风抱着狐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他平日里府邸里送来的饭菜寒馋,两天不一定能有一顿肉,每次送来了肉,都会把肉给那狐狸。 狐狸在桌子上低头埋在碗里吃肉,他就在旁边处理伤口,害怕奶娘回来看出来难过,自己一个人换了衣服把身上的淤青都擦上了药。 他换药的时候狐狸似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了,把碗里的肉吃完,自己从桌上跳下来在床榻旁的布料上团成了一团睡觉去了。 这段记忆穆棠风很模煳,那时他年龄尚小,根本没有想过这狐狸通人性能化成人,也不知道日后与这狐狸会再有纠缠。 他当天晚上换完了衣服,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被奶娘发现了,宋奶娘握着他的胳膊问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是自己摔着的。 「摔能摔成这样?府里真是没规矩了,你也是小少爷,哪能由他们这么欺负?我要去找老爷讨回个公道……」 宋奶娘握着他的手腕直揪心,面上表情很难看,也骂他道,「你天天都不知道吭一声的?怪不得他们欺负你……不会找老爷告状?他们就是看你不说才得寸进尺……」 小穆棠风一言不发,等到宋奶娘要出去的时候拽住了她,脸颊边浮现出来浅浅的梨涡,「奶娘,我知晓了,下次会告诉父亲的,这次就算了,你别去找他了。」 「这哪行?必须得去,凭什么你要受这些委屈?」 穆棠风心里心想去找了也没有什么用,拽着宋奶娘一番好劝,把人劝住了,再三保证自己下次一定会说,宋奶娘才作罢。 等到宋奶娘走了,他回到了房间里,看着角落里狐狸睡得安稳,过去在狐狸面前蹲下l身来,捏着狐狸的耳朵摸了一会儿。 他一边摸一边想事情,狐狸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深蓝色幽深的眼眸里带着不耐,张嘴就咬上了他的手指。 小穆棠风被咬的一痛,乌黑的眼珠盯着狐狸,声音也软乎乎的,「松口。」 狐狸松开了嘴,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换了个方向对着他,明显不待见他。 小穆棠风撇撇嘴,觉得有些委屈,这狐狸他捡回来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肉都捨不得吃天天餵它,结果这狐狸摸一下都不愿意。 他在外面平时里都受了不少委屈,本来挺能忍的,许是压抑的久了,养了许久的狐狸也不待见他,少年心性尚且不稳,鼻尖一酸,就哭了出来。 穆棠风在旁边看的一愣,这才想起来,以前的自己都是一个人偷偷藏起来掉眼泪的,一边啃冷馒头一边哭,发誓要从这座压抑的府邸里走出去。 他太孤单了,府邸里连下人都不怎么看得起他,宋奶娘那里他要装出来没事的样子,别人欺负他,他心里厌恶,但是让他还回去,他又不忍心。这般的压抑着,日子便很难捱。 那时候他会在院子里看着远处苍穹下的皓月,想着赶紧长大,离开这里,功成名就后把奶娘也接走。 狐狸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哭,扭过头瞥他一眼,「叽」了一声,肉爪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似乎在警告让他别哭了。 他没听,感觉这是只坏狐狸,养不熟的,自己一个人哭完就爬上床榻蒙着被子睡觉了。 狐狸见他上床了,自己团成一团也闭上了眼睛。 每天再醒来的时候,他就又变回了原样,照常过去上课,每天学堂和院子两头跑,他没有再去摸过狐狸,他哥哥们找他麻烦他就忍着,尽量一放学就立刻跑出去,避开他们。 偶尔身上经常被磕在地上撞出来淤青和青紫,他咬着牙给自己上药,回头的时候总会对上狐狸的一双深蓝色眼眸。 狐狸耳朵动了动,又闭上了眼。 那一段时间他身上的伤倒是好的快,以前他以为自己是挨打挨习惯了,如今作为旁观者去看,很明显,是谢含玉帮他治了伤。 或许是他半夜经常不经意碰到伤口被疼醒忍不住哼哼,或许是烛光映在脸上的时候显得有些落寞,或许是上药时候拿着药瓶的手都在抖,总之引得谢含玉烦了。 等他夜里睡着后,那只狐狸轻轻的跳在了床榻上,雪白的爪子在他身上一拍,放在他受伤的位置,上面泛出来淡淡的光,他的伤便好了。 床榻上的他眉眼逐渐平缓,狐狸打了个哈欠,甩着尾巴跳到了床尾,自己抱着自己的尾巴团成了一团闭上了眼。 穆棠风在一旁看着,看着熟悉的年少时候的自己每日为未来担忧,对窗苦读至天明,他挑灯一挑便是一夜,谢含玉在旁边睡觉,偶尔被灯照醒了,就会跳到桌子上一爪子把他的蜡烛按灭。 他还发现,很多年前他在院子里落水,不是自己的一场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大抵是谢含玉要离开了,临走时见到他落水,便施捨一般帮了他一把。
第160页 白色的九尾狐化成了男子的模样,银髮蓝眸,男子眉眼深邃,跳进水里把晕过去的他抱在怀里带到了岸上。 谢含玉把他放在了岸边,仔细看过去,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尽是漫不经心和冷漠,把他放下来后,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讲最开始为什么还要报恩的原因。 第86章 天道 谢含玉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那时候帮他治伤、在他落水后救他,不过是一时起意,可能是当时心情好,亦或是看不惯他这般窝囊,简而言之,只是无聊了关注他几次罢了。 不然在拿到功德录的时候,也就不会直接过来找他,用差点儿让他丢了性命再救他的法子来报恩。 哪有什么因缘报应?哪有什么飞升机缘,不过是殷长灵用来煳弄谢含玉的罢了。 殷长灵生平的两大执念,一是万年前自己唯一的徒弟和妖尊好上了,二是世间生出来妖族这般低等恶劣的生灵。 对他来说,这两者都是不可饶恕,他唯一的徒弟,是他耗费几千年的心血一手带大的,在他看来应当秉承他的意志,与他同心去除掉妖族。 然而徒弟并不如他的愿,非但不愿意屠戮妖族,甚至和飞升的妖尊搞到了一起。这令他感到十分恼怒,威胁徒弟和那妖尊分开,想办法拆散他们,这两人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走到一起。 无论他怎么做,都斩不断这两人之间的孽缘。 他徒弟和知夜妖尊同时下界,他特意将两人的距离隔的天各一方,本来两人完全都不会有任何瓜葛,可冥冥之中还是纠缠到了一起。于是他用功德录去哄骗谢含玉,用谢含玉去逼穆棠风觉醒金蝉之身,甚至不惜下了裂欲噬情咒,然而即便谢含玉中了咒术对穆棠风阴晴不定,他那徒弟还是不愿意放手。 徒弟是个一根筋的,如何也没办法将他同那妖尊分开,他只能从别处想办法,妖族祸害在前,他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出来。 剥了穆棠风的神魂,让穆棠风对他唯命是从,用穆棠风的金蝉之身,来做屠戮妖族的人形兵器,这样……简直两全其美。 与其要个执念难消的逆徒,不如让他变成听话依令行事的傀儡。如此,不枉他栽培数千年。 他是天道,是规则的化身,对世间的平衡摸得一清二楚,妖族不应当存在……对自己的情绪,在他生了情念的那一刻他也知晓,不应当对徒弟动情。 所以在情念生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将情魂分了出来,随手扔在了三界之内,情魂落在妖林的蜘蛛身上,便化成了一只蛛妖。 穆棠风在长灵境里看到谢含玉找到功德录,然后进寺庙里和千面鬼母一同把他脱入幻境,再然后……便是他们二人的相遇。 最开始谢含玉确实对他不耐烦、看不上他,甚至经常恶劣的捉弄他,看着他丢脸。但是到了后面,便是认真的了。 当他看到谢含玉在被枳芜攻击的昏迷后和天道交易、要对他放手、在中了裂欲噬情咒后跟着他和银玄,以及银玄制造谢含玉碰了戚越的幻境,他站在原地许久,神情有些怔忡。 三年前,万妖祭祀的门口,谢含玉抛下他走了,实际上并没有走远,他在门口驻足良久,等到银玄过来了才消失。 临走前脚步微顿,吐出来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不难看出来,那时候殷长灵为什么停顿了下,因为有人抗住了万妖的威压中止了献祭……这个人,便是谢含玉。 穆棠风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谢含玉因为他被裂欲噬情咒折磨的疯魔了一样,后面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他们两个人……这又算什么呢? 倒是显得他像个不懂事的一样,仿佛谢含玉为了他付出甚多,而他一直不领情。 不过……这个人,为什么从来不问问他?问问他愿不愿意接受他的付出,愿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分离? 仿佛在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做的事却是让他最难过的。 穆棠风在里面也见到了沈疏影,怪不得……银玄当初抓他确实为了那艷鬼……怪不得那艷鬼要杀他。 他们几个人像是斩不断的乱麻一样,交织着牵扯成一团。银玄不愿意放开他,他和谢含玉又总是纠缠不清,还有那艷鬼……他们……各有各的难言与悽惨。 长灵境里最后浮现出来的是谢含玉跟在他和银玄身后,在岸边放下了那盏海棠花灯,然后一个人落寞地离去。 画面化作白色光点一点点散去,眼前变成了地宫里的青砖暗石,冰棺在冒着丝丝的寒气,魏凤临依旧在他身旁。 「可看明白了?」 穆棠风一时心情无比复杂,他看着魏凤临,乌黑的眼珠落在魏凤临脸上,轻声呢喃,「原来……殿下都知道啊。」 魏凤临,「先前不告诉你,是我能看出来你与谢含玉还是有缘的,如今……你们俩的未来,似乎不太妙。」 「你自己做决定吧。」 穆棠风垂着眼眸,问了别的问题,「殿下……为何要帮着妖族呢?」 地宫里一时十分安静,冰棺的寒气散在半空中,魏凤临凤眸看向冰棺,嗓音平淡,「为何?大抵是不公吧……你心中不是有答案吗?妖族与人性相近,他们……其实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分别。」 穆棠风笑了一下,「殿下,我明白了。」
第161页 「我会去找谢含玉把长灵境送去的……至于银玄……我也会说清楚的。」 地宫上的琉璃灯闪烁着,他们两人沿着地道慢慢的往回走,魏凤临提着一盏灯踩在石阶上,凤眸似乎在回忆,轻轻一嘆。 「应当是快结束了……」 他最后说了两个字,穆棠风没有听清,「雪重」两个字轻轻散在了半空中。 穆棠风从东宫里出来,一路回到了小院儿里,阳光落下来穿过梨树在缝隙中落出一道浅浅的影子,银玄在院子门口等他,深绿色的眼眸弯弯,轻声唤了他一声棠棠。 他停下了脚步,也朝着银玄淡淡一笑。 银玄在院子里已经做好了饭,几道菜有荤有素,香气扑鼻而来,他们一同坐下,银玄给他盛好了饭。 「还好你回来的早,若是再晚些,饭菜再热一遍就没刚出来的时候味道好。」 「我方才去看,外面还有卖冰奶糕的,给你买了几块儿在用冰块镇着呢,等我们下午出去的时候再取出来。」 穆棠风握着筷子的手微顿,慢慢的将目光移在银玄的脸上,开口道,「银玄,我……」 银玄又朝他碗里夹了一块儿排骨,抬起头来,「嗯?」 「我……想了想,觉得我们现在成亲,不太合适……」 他用了「现在」两个字,不太忍心说出来其他更伤人的话。 院子里一片寂静,树影晃动,阳光落下来有些刺眼。 银玄手里的筷子敲到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朝他轻轻一笑,「棠棠,你先别急,我们下午先去试喜服,这些等晚上回来再说……」 「先陪我去试喜服……好不好?」 银玄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期待,整个人像是一张绷紧的弦,仿佛只要穆棠风拒绝,他整个人就会崩塌。 光影落在银玄的脸上,显得他的神情有些不真切,穆棠风微顿,说了个「好」字。 银玄又是一笑,给他夹了许多菜,只是笑容有些勉强,指尖在桌角按出来两道陷下去的指印。 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饭,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僵。 「啪嗒」一声,细密的雨珠穿过梨树枝叶落下来,天空瞬间阴云密布,风跟着带着凉意,雨丝淅淅沥沥的砸落。 老天爷仿佛在作对一样,银玄面色有些苍白,「哗啦」乌云遮住了半边天,碰撞在一起折射出来闪电,雨势一瞬间变大,沾湿了他们的髮丝和衣袍。 穆棠风没有说话,他放下了碗筷收拾进小厨房里,青砖上沾了一滩滩的水迹,出来的时候,银玄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他的面庞在雨雾中有些模煳,没等穆棠风开口,就听到银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喜服……我们回来再试。」 屋檐上的水珠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砸开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银玄的身形在雨幕中消失,穆棠风看了一眼天色,乌黑的云层遮住了半边天空,凉风卷着飘落的树叶吹向天际。 … 「江月离这女人也太变态了……她一个人守住了北门地界?」 「不是我说,谢含玉,你是怎么把她叫过来的,她可是出了名的难搞。」 「谢含玉?」 朱?指尖窜出来一簇妖火,朝着谢含玉炙过去,眼看着要碰到谢含玉,谢含玉微微抬眼,妖火在他面前便灭了。 谢含玉几日没有睡好,眼睫下一圈儿深色的乌青,他没有听清朱?说了什么,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的那只鸟儿呢?」 他们朱雀一族的圣鸟,可以一日远行万里,加上他的瞬身之术,应当大半天就可以到京州。 朱?,「它啊?」 他手里变出来一簇小黄团,鸟儿在他掌心里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叽」了一声。 谢含玉把鸟儿从他手里捏了过来,「借我玩两天。」 「你轻点儿捏它……我家叽叽不喜欢被人拽着……」 他话音没落,谢含玉人就不见了。 朱?自己在桌边把茶水喝完,出去的时候又碰到了容修亦,他看了一眼,容修亦是从夜颜院儿里出来的,看样子急匆匆的。 「容修亦?」 朱?表情里带着兴味,把人喊住了,「你这是从夜颜那儿过来的?」 容修亦表情明显不欲多言,问他道,「主子呢?」 「刚刚还在正殿里,现在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朱?,「他还把我家叽叽要走了。」 「什么?」容修亦表情微微惊讶,「你给他了?」 「如今这个节点他要火凤能做什么……」容修亦正说着,只见远处天际一声长鸣,火红的凤凰展翅在空中扑着翅膀,明火灼灼燃烧,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上面,朝着北边的方向去了。 朱?愣在了原地,低声喃喃道,「这个脑子有病的……现在过去……是打算去抢亲?」 容修亦淡淡看他一眼,眸中带着些许责怪。 「你说呢?」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8 23:09:56~2020-07-29 23: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二重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二重楼 5个;4605467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心玫玫 26瓶;一口逗纱包 10瓶;
第162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并非良缘 雨珠连着线一般细密的落在地上,风颳着枝叶簌簌响动,穆棠风在屋檐底下站了好一会儿,看到院子里的朱门被打开,银玄撑着一柄深色的伞,怀里抱着几件大红色的衣服。 白色的髮丝沾在脸侧,银玄眼睫微颤,走到了他边上,竹骨伞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在青砖上晃了两圈儿。 「棠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把你能穿的都拿过来了。」 穆棠风看了一眼,「先进去吧。」 喜服都是男子样式的,朱红的布料上绣着金纹百鸟朝凤,也有鹣鲽和鸳鸯。穆棠风随意挑了一件百鸟朝凤的,另一身给了银玄。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房间里燃着薰香,散了一身凉气。 银玄摸着怀里的喜服,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珍宝,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许难言的落寞,听到身旁的人又叫了他的名字。 「银玄。」 穆棠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些年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本来我也以为若是我和你在一起,我会慢慢适应……但是似乎并不是,我们这样……对互相都是一种伤害。」 「我……做不到全心全意对你,我也不想看到你难受……世间男子那么多,你会再遇见喜欢的…不应当再耗在我身上。」 穆棠风垂眸看着喜服上的图案,声音很轻,「你若是有别的要求……我定万辞以赴。」 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一个字比一个字残忍,仿佛化成了针一道道刺在他心上。 银玄攥紧了怀里的喜服,他执拗道,「我不要别的,我只想要你。」 「我原本就是因你而生……若是你不要我……那我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棠棠,你不能这么残忍……为什么我不行?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穆棠风,「你没有哪里不好,是我的问题,银玄,感情不能强勉……」 「不一定非要是我,你忘了吗?沈疏影……你之前不是喜欢他?说明你还是能喜欢上别人的……「 「我不想听。」银玄指尖苍白,他深绿色的眼眸看着穆棠风,嗓间仿佛被梗住了一般,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先试喜服,不说这些……好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穆棠风心里一软,便应下了。 银玄这次没有说要留下来,自己主动拿着喜服出去了,去了隔壁的一间客房。 门被人轻轻合上没有一丝声响,银玄没有对他说一丝重话,连关门的动作都带着难言的温柔。 一墙之隔,银玄站在门外,外面雨幕连天,云层沉沉压抑着,像是在他心头也笼罩上了阴郁。 院子里的梨树被雨水沖的枝叶凌散,泛黄的叶子吹落在地上。 银玄在客房里沉默的换完了喜服,他出来的时候眼角又扫到那处后院儿里的屋子,想起来穆棠风之前异常的反应。 屋子有些破旧,上面上了一把掉漆的厚锁,外面还笼了一层结界,银玄的目光落在上面,屋子仿佛在吸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过去。 他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朝那处院子里走了过去。 结界在他面前应声碎裂开来,青石地板溅出来水花,石阶上裂开缝隙,银玄把手放在锁上,「咔嚓」一声,门缝微微露出来一丝缝隙。 心里仿佛隐隐有预感,银玄冷白的指尖放在门上,好像他若是进去了,就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银玄在门口纠结了片刻,伸手轻轻一推,朱门向后向来,漫天的腐朽纸张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四面的墙上挂满了画。看上去层层叠叠应当有上千副,每一副都是同一个人。 上面的人他很熟悉,有时候是墨发黑眸,有时候是银髮蓝眸,五官深邃凌厉,像是一把内敛却暗露锋芒的利刃。 画上每一副表情都不一样,有的是漫不经心、有的是垂眸思索、有的是敛峰不耐,更多的时候是笑着的。 银玄对谢含玉的印象并不好,但是若是只看这些画,会情不自禁地让人觉得被画上的人吸引,不难看出来作画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外面的风顺着吹进来,上面悬挂的画跟着晃动,其中一副被吹的掉落在了地上。 画卷在银玄面前不远处摊开,上面是唯一一副的两个人,谢含玉低头看着穆棠风笑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又红又绿的丑钱袋。 边缘的画纸微微泛黄,看上去应当有些年头了。 每一副上的人仿佛都朝他看过来,银玄穿着一身百鸟朝凤的喜服,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对上面前无数个谢含玉的眼睛,仿佛能透过画感受到本尊对他的轻蔑。 那眼神仿佛在一寸寸的将他凌迟,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这些画应当是穆棠风以前画的,但是穆棠风只是把它们锁了起来,并没有扔。 一张张的映在他眼前,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上反覆厮磨,疼得他脸色瞬间白了。 比不上……他永远比不上谢含玉。 院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凤鸣,漫天的威压落下来,银玄背嵴勉强挺直,转过身来,顺着院子里看过去。 穆棠风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身姿更加修长,金丝纹边华贵无比,含昙双目微微抬起来,眸底清清浅浅,整个人风华绝代。
第163页 在穆棠风对面,火凤在半空中展翅,同画上一模一样的男子朝穆棠风伸出了手。 银玄嗓间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来话,他深绿色的眼眸一瞬不眨的看着穆棠风,视线强烈的隔着半空都很难不察觉的到。 眸中情绪复杂,里面几分执念、几分黯淡、几分难过,还有一两分隐藏的期待。 银玄想要过去把穆棠风带走,让他再也不要见到谢含玉,但是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定格住,怎么也动不了。 上千张画笼罩在他周围,让他一动也不能动,整个人像是灰白的枯墙一般,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碎裂。 隔着不远的距离,穆棠风遥遥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谢含玉伸过来的手,而是跳到了火凤上。 火凤展翅在天空中翱翔朝天际飞去,那人连回头都没有回头,银玄心底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弦绷紧到极致,整个崩塌了。 主院儿里的房间里,桌上还有一张笔墨未干的纸,上面映着清隽的字体。 :彼非良缘,愿期来日再遇贵人。 第88章 别怕 谢含玉有些意外,穆棠风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愿意跟他走了,他整个人都有些拘谨,看着穆棠风的脸色不知道说些什么。 穆棠风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谢含玉感觉有些刺眼,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棠棠,你是要过去……找殷长灵的?」 他知晓穆棠风如今只是面上冷漠了些,到底还是心软,殷长灵又是他的师傅,他不可能放任妖族被屠戮不管。 穆棠风目光移在他脸上一瞬,又慢慢的移开了,点了点头。 两人路上便无话了,谢含玉连着几日没睡,眼睫下明显一圈儿乌青。他在火凤上捏了一道瞬身符咒,他们两个多时辰便到了万妖门。 在快要到城门的时候,谢含玉开口了,「棠棠,你要不先去我府上……」 他话音未落,穆棠风已经从火凤上跳下来了,一道珠子闪着光落在他手上,穆棠风的声音从底下传过来。 「魏凤临给你的,境珠可以阻隔阴兵。」 那道红色的身影转身走远,谢含玉低头看了一眼,也从火凤上跳下来,不远不近地跟在穆棠风后面。 如今万妖门里人人自危,几乎没有什么人出来,阴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街巷里出现,街道上空荡荡的。 穆棠风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拿金珠换了二楼角落里的一间屋子,感觉到谢含玉一直在跟着他,并没有管,一直到了房间门口才停下来,转身朝谢含玉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有时间不去布阵,还跟着我做甚?」 谢含玉从角落里显现出来身形,他确实有诸多事务在身,不过还是担心穆棠风的安全。 穆棠风已经做了决定他不好再劝,于是他在穆棠风的门口捏了一道结界,又传音过来让江月离守着,深深的看了穆棠风一眼,身形便消失了。 他回到自己府邸里的时候正好碰见朱?从正殿里出来,随手把已经变成小黄鸟儿的火凤扔给了朱?。 小黄鸟儿「叽」了一声,扑腾着撞进了朱?的怀里,朱?把火凤接住了,问谢含玉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去抢亲的?」 谢含玉头也不回的进了正殿里,「这几天江月离有事,你替她守北界。」 「她有什么事?北界是阴兵最多的,我一个人守不得累死我……?」 谢含玉人影已经没了,留了一道话音给他,「枳芜也过去。」 朱?,「???」 他骂了谢含玉两句,脸黑着抱着火凤走了。 … 穆棠风在房间里把喜服换下来,规规整整的摺叠放在了桌子上,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刚推开门出去,就见到一把闪着银光的镰刀插在墙缝里。 江月离依旧是一身黑色轻盔,墨发束成马尾扬在身后,手里握着骨镰看了他一眼,把骨镰收了回去。 「有事?」 江月离,「有人让我守着你,担心你出事。」 穆棠风,「你回去吧,不用守着我,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江月离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握着骨镰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二楼里没了动静,穆棠风顺着楼梯下去,守在一楼的算盘妖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算帐。 在他出去的时候,算盘妖在他身后阴森森的开口,「子时锁门。」 外面的街巷里也没什么人,穆棠风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碰到了些阴兵,那些阴兵个个是魂体状态,穿着天上的战袍,手里握着魂戟。 阴兵们碰到了人,纷纷朝着穆棠风涌过来,长戟顺着刺过来,穆棠风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长戟在他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根本碰不到他。 一群阴兵似乎怔了一会儿,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盯着穆棠风看,然后又不信邪的刺了几下,对面的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 阴兵们,「……」 穆棠风轻声啧了一声,幻阵内的阴兵对妖族有效,他本身是仙族,如今又是人身,自然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伸手轻轻一捏,掌心里变出来一道金色的符咒,符咒在半空中不断扩大,掀起来一阵狂风,卷着围绕在阴兵周围,围绕着他们把他们全部碾碎了。 穆棠风继续往妖林里走,一路上碰到阴兵都直接捏死,中间放走了一个,那一个匆匆忙忙的消失在原地,然后再往深处走,阴兵都主动避开他。
第164页 他在几处槐树后面找到了幻阵的阵眼,直接把阵眼拔掉了,做完后发现月色中空,不知不觉快到了子时。 沿着原路回去走,在快要出去的时候,树上传来一声响动,他顺着看过去,在树上看到了一抹人影。 清冷月光下,男子一身凤飞九天腾云长袍,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截墨发扬在身侧,似乎正垂眸看着他。 晚风在妖林里拂过去,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穆棠风微微抬眸,耳边传来树叶飘落的声音,男子的身形已经不见了。 他抬起手腕,上面果然多了一道咒文,红色的朱印印在上面,在皮肤上一寸一寸灼烧。 像是以前一般,只要他犯了错,便会用烈焰咒惩戒他,他那时不敢违抗,只能受着,被纯穹真火烧的疼晕数次。 穆棠风垂眸看着,伸手轻轻一抹,咒文在他手腕上便消退了,只是真火炙热,已经在他皮肤上灼烧出来了一道红印。 他沿着月光一路回到了客栈,在进去前朝屋顶看了一眼,眼角扫到他房间的顶上一片瓦片轻轻动了下。 算盘妖阴森森的声音传过来,「再不进来就要锁门了。」 穆棠风收回了视线,进了客栈里。 房顶上的谢含玉目光一直跟着穆棠风,看着他进去,在房顶上坐着听里面的动静。 等到人睡着了,他才稍稍放了心,撑着身子守到天亮回去,换江月离过来守着。 这次他跟江月离交代好了,不能让穆棠风察觉,也不能说走就走,顺便让容修亦过来给穆棠风送饭。 街上如今没有卖东西的,大部分妖族在万妖门里也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但是穆棠风不一样,于是他让容修亦每天做完送过去。 正殿里朱?和容修亦听得都是一脸无语,朱?道,「你要是担心他,直接把他接过来不就好了?还让江月离过去……」 北界他守的并不轻松,虽然枳芜来了之后他也没出去几次,基本都是枳芜帮他做了,但是他还是不爽。 而容修亦更是无奈,许多修为高的大妖都上了战场,受伤后亟待疗伤,谢含玉居然在这个节点让他跑去当厨子。 谢含玉看他们一眼,「废话哪那么多,赶快滚去做。」 「没良心的。」朱?骂了一句,容修亦摇了摇头,两人一起出去了。 容修亦做完了饭用檀木盒子里装着,正好碰到夜颜出来,夜颜一见他就有些不好意思,问他去哪儿。 他思索了一番,将食盒交给了夜颜,「主子让我去给穆公子送饭,我去他应当是不要的,以后我每日做了你送过去,就说是你命人准备的。」 夜颜,「斩秽使过来了???」 「他不是跟银玄成亲了吗……怎么现在过来了?」 他想了想,谢含玉如今又去给穆棠风送饭,恍然大悟道,「还是殿下赢了啊……」 「不过他让你每天给斩秽使做饭??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谢含玉这是脑子抽了?」 上一秒殿下,下一秒谢含玉,夜颜十分为容修亦不平,不过想着谢含玉似乎一碰到斩秽使脑子里就跟缺根筋一样,也就没说什么了。 「我替你送过去。」 他从容修亦手里把檀木盒接过来,又跟容修亦讲了几句话,道别后按着容修亦说的地方过去了。 穆棠风一直在房间里待着,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一直没理,直到外面传来了夜颜的声音。 「斩秽使大人,是我,你开开门。」 他这才过去,一开门看到夜颜笑的一脸灿烂,手里提着檀木盒进来,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大人,我今日才知道你过来了,城里现在几乎封城,就顺便给你送了点饭过来。」 穆棠风合上了门,在他对面坐下,「你如今跟着谢含玉?」 「是啊,」夜颜,「万妖门里都是他做主,不跟他还能跟谁。」 「大人先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夜颜把檀木盒打开,饭菜摆在了桌上。 穆棠风向他道谢,倒是没同他客气,拿过了筷子。 「阴兵低阶修为的妖族根本对付不了,大部分都是高阶的在战场上撑着,如今撑着也不是办法,都还在想办法怎么毁了阵眼。」 「我看谢含玉天天眼底下都是黑的,估计也在着急这件事……不过说实话,谢含玉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想直接把幕后的人弄死。」 夜颜不知道谢含玉是个非常能记仇的,对天道的新仇旧恨加一起,估计怎么也要把天道搞死,就算搞不死,也得让对方脱层皮。 穆棠风没有开口,听着他说着妖族的情况,等到吃完饭了,和夜颜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到傍晚才把人送走。 夜颜在楼下跟他道别,「大人,我明天还过来……明天见!」 穆棠风目送着夜颜走远,等到夜颜走后,他又出了门,到了妖林里去寻阵眼,一道道拔了,子时前回到客栈里。 每天如此,最开始在回去的路上,手腕上都会多一道烈焰咒,后来烈焰咒变成了两道……逐渐增加到三道。 烈焰咒在他身上灼烧出来许多红印子,一碰便密密麻麻的疼,他回去时用冷水沖沖,发现有些作用,便开始每天回去都要用冷水浸浸。 谢含玉就每天守在他的房顶,听到里面的动静,时间长了有些怀疑,便挑了一日跟在穆棠风身后,在殷长灵的咒术打下来的时候替穆棠风挡了。
第165页 殷长灵隐在树影之后,谢含玉感觉到背后一阵撕裂般的灼烧之感,他随手捏了一道妖刃过去,擦着树干旋在了殷长灵脸边。 一截黑色的髮丝斩落,月影悄无声息地拉长。 后来,穆棠风再出去的时候,就发现没有烈焰咒再出现了,他在整个妖林地界里试图找殷长灵下的阵眼,没等他先找到,殷长灵的十万阴兵先从北境落了下来。 一夜之间,妖族血流成河,鲜红染遍北境不夜天,其间大妖折损了数名,全员重伤,他们堪堪退到了长灵境里。 也是那一夜,他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发现,屋顶上的人那夜没来。 晚风吹着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天际泛出来一抹殷红,绯红的云层坠落下来,远处仿佛传来百妖的悲鸣。 穆棠风拔掉了客栈外的一道幻阵,他朝妖林深处看过去,那里幽深昏暗,吸引着人进去将人吞噬殆尽。 回到了房间里,江月离没有过来,夜颜倒是过来给他送了饭,只是表情忧心忡忡的,半条胳膊废了,难得话少了。 夜颜走的时候喃喃了一句,「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呢?」 穆棠风在心里默默的想不用多久了,不过并没有开口,目送着夜颜的身影消失。 再往后的一个月,穆棠风不断的拔幻阵杀阴兵,每天客栈到妖林南北四境到处跑,经常察觉到有一道身影跟在他的身后。 那人没有开口过,他便也也装作不知道。 两人默契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穆棠风找到了一道带着朱红咒文的幻阵,他没有拔掉幻阵,装作没有察觉回到了客栈里。 月色清冷,他在门口的时候停下来脚步,对身后的人出声道,「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不要再跟着我了。」 谢含玉的身形从暗处显现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个「好」。 「棠棠……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月光映出来谢含玉的眉眼,里面一片柔和,声音很轻,轻浅的像是在同他告别。 穆棠风见他这般,心里无端有些闷,谢含玉肯定也发现了那道幻阵,知道他晚上要过去,果然一直都是装的吗?如今看他可能回不来了……心底说不定还高兴着? 不用再一直惺惺作态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每天半夜过来在他屋顶上守到天明,也不用再让夜颜送饭过来了,更不用每次出来都一路跟着。 穆棠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甚至莫名偏了极端,他平时一向冷静,唯独对待谢含玉,会情不自禁地往最坏处想。 可能是三年里每每想起来谢含玉是如何把他抛下的,即便后来知道是有原因……不是真的负他,他还是难以释怀。 他回头看了谢含玉一眼,嗓音冷冰冰的,「不能。」 然而谢含玉压根没理会他的拒绝,直接上前抱住了他。 高大的身影整个把他笼罩住,谢含玉身上还残留着浅淡的血腥气,他推了一下,谢含玉很快就松开了。 谢含玉脸色很不好,在客栈门口朝他一笑,笑容有些惨澹。 「棠棠,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穆棠风没搭理他,转身就走,谢含玉便在他身后看着,没有再开口。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很爱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谢含玉在心里默默补上这么一句,看着穆棠风上楼,身形消失在原地。 … 深夜,穆棠风一个人进了妖林里。 妖族战况惨烈,妖林里地上遍地都是淋漓的血迹,深色的荆棘挂满树枝,血月远远的看着像是一块儿血珀,树影在夜晚里微微晃动,林子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穆棠风到了那处朱红幻阵里,袖中变出来一把雪白的长剑,长剑一声嗡鸣噼进幻阵里,周围血光蔓延,他被幻阵带了进去。 漫天无尽的黑暗,幻阵带着他到了北界的妖林尽头,悬崖壁立千仞,石缝顺着掉落边缘的石块儿,空荡荡的回音传来,悬崖边上站了个人。 凤飞九天的衣袍翻飞,墨发吹着扬起来,黑色的斗篷下露出来一张同银玄一模一样的脸。男子周围气息清冷寒冽,目光隔着半空落在他身上,带着浪潮般的威压。 殷长灵看着他良久,冷声开口,「本尊教养你千年,一再退让……你如今还是不知好歹。」 「若是你现在回去,不再插手妖族,本尊还能饶你一命,继续留下……别逼本尊亲手杀了你。」 穆棠风一个字也没有回应,他手里的雪剑锋芒毕露,眼眸里尽是讽刺。 「退让?三年前你要剥我的神魂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不存在什么师徒了。」 「今日我不会走的……你为灭妖族所正道,为此残害数万生灵……你以为如今的你,还配得上当天道吗?」 空气冷了下来,剑刃挑过去两重威压碰撞在一起,玄黑的剑和雪剑剑身发出嗡声铁鸣,他们两人交手后相互退开,天边阴云交织晦暗不明。 地面跟着一阵颤动,中间裂出来缝隙,周围的树被妖刃卷着拦腰砍断,「啪嗒」一声砸在地面上,碎石凌乱地坠落崖底。 穆棠风逐渐落了下风,身上被殷长灵的长剑挑出来几道血色长痕,他感到肩侧一疼,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伤口又瞬间都消失不见,尽数癒合了。
第166页 他内心蹙了一下,避开了殷长灵的刃风,长剑顺着挑过去。 「雪重……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殷长灵朝不远处的一棵树底下扫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后面的刃风顺着变成了一把玄色的长剑,直直插进了穆棠风的后心。 凌厉的劲风在耳边擦过,长剑自胸口贯穿,穆棠风低头看了一下,感觉到心口一疼,鲜血还没有溢出来,疼痛尽数消失,衣衫也恢復成了一片雪白。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传来一声低声闷哼,深红的血滴落在地上成了一片深色。 穆棠风看到了一截银白色的髮丝,和熟悉的玄色蟒袍,神情微怔。 「呵。」殷长灵冷笑了一声,「正好,你们两个今日,就一起交代在这儿吧。」 言罢身形闪身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谢含玉藏身的树后,刃风把树连根刮断,地面上裂开数道缝隙,谢含玉被迫从树后瞬身出来了。 穆棠风的目光落在谢含玉身上,表情微微一滞。 谢含玉身上许多的伤,衣服被划的破烂,血色的长痕一道又一道,许多伤口隐隐见白骨。他心口前的衣服染成了一片深色,脸色苍白,嘴角处也挂着血迹。 仔细看过去,划开的衣衫,胳膊上还带着许多被烈焰咒烫出来的红印。 如此,他便是再蠢,也当明白了,他身上的伤莫名消失,都是谢含玉帮他受着的。 谢含玉突然抱他,想必是那时候动的手脚,还有许久之前的烈焰咒,并非殷长灵停了手,也是有人帮他挡了。 他看着谢含玉,心底翻涌出来诸多情绪,把背后的玄剑从心口拔l出来,果不其然的看到谢含玉脸色顿时更白了,又吐出来一口鲜血。 自作聪明。 穆棠风心里有些烦闷的想着,便看着殷长灵对谢含玉动手了。 谢含玉一边捂着心口,指缝里流出来许多深红的血,另一只手握着玄黑的魇阴刀,迎面挡住了殷长灵的玄剑。 他指尖握刀有些不稳,应付殷长灵倒是尚且游刃有余,只是动作间撕裂伤口,渐渐地动作慢了起来。 穆棠风怎会看不出来,谢含玉是什么意思?想要让他亲手把殷长灵杀了,自己在后面默默守着便是,功劳都就给他占了,他做个无名的好人。 他心里想着这个人不是一向最记仇最张扬?如今倒是收敛了学会暗地里付出了,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他改变一样,简直让人烦躁。 虽然穆棠风的确是想亲手杀了殷长灵,但是也并不是想用这种方式。 他在殷长灵即将捅进谢含玉喉咙的时候上前用雪剑挡住了,他冷冷的看了谢含玉一眼,伸手把人推到了一旁,和殷长灵继续缠斗起来。 穆棠风尽量避开攻击,如今殷长灵伤不到他,只会伤到谢含玉,若是伤的重了,日后估计还得他去照顾。 可无论他怎么避,他与殷长灵之间差了太多,又一道长剑插进了他的胸口,殷长灵唇角带着讽刺的笑容,垂眸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只蝼蚁。 穆棠风攥紧了指尖,含昙一般的双眼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把剑拔l了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你赢定了?」 感觉到谢含玉的心脏跳的越来越缓慢,他额间海棠金印闪烁起来,身上蔓延出来一阵刺眼的金光,咒文朝着殷长灵蔓延。 悬崖边的地面轰然碎裂,金印一点点的灼烧殆尽,雪白的剑刃也镀上了一层淡色的金光,带着漫天的威压朝着殷长灵刺了过去。 半边天染成了淡金色,耳边仿佛传来佛祖的低声呢喃,长剑贯穿殷长灵的身体,殷长灵「噗」地一下吐出来一口鲜血,看着穆棠风微微笑了。 「即便是你赢了我……又能如何?」 殷长灵手上握着雪剑,鲜血自手腕滴落下来,他拼尽全力掌心对准谢含玉,打了一道刃风过去。 谢含玉躺在地上气息微弱,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目光朝着穆棠风看过去,毫无血色的脸上似乎想要扯出来一丝笑容。 他嘴唇微动,说出来几个字。 穆棠风没有听清,但是他看懂了。 他说的是:棠棠,别怕—— 穆棠风手心向上一扬,佛光吞噬着殷长灵的身体逐渐透明,天边的乌云一层层散尽,整座山都跟着颤动,悬崖裂出来四五道缝隙,变成碎石向下分裂坠去。 天地间浩荡翻涌,金光无尽飘散,威压朝着四面浪潮般蔓延。 底下是缥缈的云雾深渊,穆棠风眼睁睁的看着谢含玉坠下去,他额间金印褪尽,在半空中抱住了谢含玉。 风声在他们耳边唿啸,穆棠风吐出来一口鲜血,缓缓闭上了双眼。 …… 银玄在京州里同魏凤临僵持了几个月,魏凤临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去万妖门,等到那边传来谢含玉和穆棠风一同身殒了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幻阵破了,妖族忙于復兴,等到银玄赶到不夜天妖林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废墟,碎石堆积,尽头还有微散尽的佛光。 他在废墟里扒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找到穆棠风的尸体,也没有找到谢含玉的。 妖界此时如同一盘散沙,朱?和容修亦扶持夜颜代为主政,他们也没有放弃找寻谢含玉,但是都没有银玄去的频繁。
第167页 银玄找了一年多,最后一日在废墟前站了许久,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百年后,天界。 引得众仙议论的有两件事,一件是百年前归回天界的知夜妖尊和雪重仙君纠纠缠缠一百年又缠到了一起,这两人过几日便要成亲了。另一件事是如今新飞升的一位仙君。 本来飞升的也并不少,这位特别就特别在……与之前那位掌管规则的仙君长得太像了些。 天道违反界限干涉妖族,最后被雪重仙君阻止,后来神魂被带到天界永世关押。那人从天界第一人沦落到如此地步,是他们经常私底下谈论的话题。 如今飞升的这位,除了发色与眸色不同,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众仙都十分八卦,想要从新飞升的仙君那里打听他与殷长灵的关系,然而这仙君是个沉默寡言的,并不怎么搭理他们。 不但如此,与其他天界仙君的来往也是少之又少,总是一个人,很少参加仙宴,似乎并不爱热闹。 然而这次知夜妖尊与雪重仙君成亲,有眼尖的发现,新飞升的仙君也过去了。 本来天界是不允许男子与男子成亲的,但是担心知夜妖尊闹起来把整个天界搅的不得安宁,加上雪重仙君在凡世立了功,天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成亲是在夜行宫举行的,知夜仙尊难得向来臭着的脸有些好脸色,笑着跟他身边的雪重仙君说话。 神情与平时很不一样,正低声跟雪重仙君说着什么,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人。 雪重仙君一张俊逸的脸上此时冷冰冰的,看了知夜仙尊一眼,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们两个人穿着同款的大红色衣袍,袖口绣着金纹凤凰,两人长相又都是极为出众的,站在一起显得般配而俊美无俦。 底下的人都在议论着当事人的传闻。 「这两个人怎么又粘上了……不是一百年前刚回来的时候,雪重还一直不待见知夜吗?」 「他们俩不粘才奇怪吧?都纠缠多久了,不在一起我看着都难受。再说了……知夜在雪重屁股后面又追了一百年……这不是才把人追上。」 「现在都要把狗熘出来再杀的吗……我不想过来的……知夜简直不讲理。」 他们虽然调侃着,面上却都带着笑,真心从心底祝福着这两人。 天边的彩凤展翅翱翔,祥云万里,知夜低声念着祝词,眼眸里满是情意。 「一愿仙君千岁,二愿本尊康健,三愿如同樑上燕,岁岁长相见。」 仙宴上一派热闹景象,带着和美欢喜的气氛。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白髮男子。 微风带着缠眷的气息,祥云与喜庆的红色衬映在一起,四处欢声笑语。 那名新飞升的仙君手里握着雕刻着鹣鲽的酒杯,握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身形消失在原地。 只在桌上留下了一滴热泪。 第89章 番外 谢含玉在天界素来有名,万年来唯一飞升的妖族,修为捨去七分尚且能在凡世称妖王,更不用说在天界的十分实力了。 他脾气又向来不好,做事随心所欲,所以天界的仙君们得知谢含玉救了一只兔妖的时候,纷纷有些惊讶。 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善心的主,不把兔妖剥皮烤了吃就不错了,居然救回来带到了天界? 谢含玉丝毫不知众人所想,他带回来是因为记得穆棠风是喜欢兔子的,这小兔子长的可爱,拿回来送给棠棠,棠棠一定会开心。 他一路抱着白绒绒的兔子回到了夜行宫,直接推开了门喊他,「棠棠——」 然而他忘记了他殿里灵力极盛,兔妖在他怀里直接化成了人形,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眼睛是淡红色的,白色头髮上还垂着两只兔耳,睁眼好奇的看着周围。 穆棠风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琉璃似的眼珠转在他怀里的兔妖身上,毫无波澜的等着谢含玉开口。 虽然穆棠风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谢含玉明显的感觉周围气压低了很多。 兔妖少年明显被穆棠风冷冰冰的表情吓到了,他下意识抱紧了谢含玉,淡红色的眼眸里尽是好奇。 「棠棠,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兔子是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谢含玉「啪」地一下拍在兔妖的脑门上,「变回去。」 兔妖少年被打的一懵,白皙的额头直接红了,不过他听明白了谢含玉的意思,身上一阵白光亮起,变成了一只白软胖乎乎的兔子。 小白兔用软垫抱着谢含玉的胳膊,谢含玉眼睛微弯,捏着兔子耳朵提到了穆棠风面前。 穆棠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会儿兔子,兔子正在半空中蹬腿,一双红眼睛委屈巴巴的瞅着他。 「以后不要再带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穆棠风唇角绷直,把兔子接着抱在了怀里,然后转身进门,「砰」地一下把门合上了。 谢含玉心想穆棠风果然还是喜欢的,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些笑容,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还没等他上床,就看到穆棠风抱着兔子到了床榻上,胖兔子在穆棠风怀里窝着,显然已经对穆棠风改变了态度,胖乎乎的肉垫抱着穆棠风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穆棠风抱着白白的兔子,表情看起来带着柔和,谢含玉看的心都要化了,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脸边亲了一口。
第168页 「棠棠……」 他顺着就要把人往床榻上推,揪着兔子耳朵要把兔子扔下去,穆棠风唇角微微勾起来,抱着兔子不愿意撒手,清澈的眼眸倒映着谢含玉的脸,软声道,「谢兄。」 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带着小勾子,直接把谢含玉听石更了。他眸色深暗,盯着穆棠风像是在盯一块儿肉,还在思考着从何处下嘴,就看见穆棠风又朝他笑了一下。 含昙双目微弯,红唇扬起来,温热的气息灼在耳边,轻声跟他讲话。 谢含玉被那笑容晃了眼,眼睛直接直了,耳根红通通的,没听清穆棠风说什么,只是一股脑的答应了。 「谢兄,你今天出去睡吧……?」 一刻钟后。 谢含玉一个人在殿外抬头看着月色,晚风迎面吹来把他吹得透心凉,他面无表情的在屋顶上坐着,听着里面的人在逗小兔子玩,再次感觉自己脑子是抽了。 下次再也不能带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了。 = 下界传闻原来万年前飞升的妖尊便是北境妖王谢含玉,一时之间不知真假,人云亦云。 朱?在府邸里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夜颜被他扔出去歷练了,府邸里只剩下他和容修亦,外加一个神出鬼没的枳芜。 不管是真是假,朱?都宁愿相信是真的,他于是命人雕了一只九尾狐狸出来,放了块牌匾刻着「知夜妖尊」四个大字,然后搞了个香炉过来,在上面插了三炷香。 自谢含玉飞升以来,凡间没有人供过他的香火,正派的以为他是邪道,邪道的认为他飞升了便是正派了,所以两拨人都避开了他。 这么一避,就没人了。 当谢含玉在天上感受到第一抹香火气传进他神魂的时候,他微微一愣,然后拉着穆棠风打算去看看。 朱?像模像样的拜了拜,然后看着容修亦一脸无语的表情,把他也拉了过来。 「万一真是谢含玉呢?过来许个愿,这老狗比都能飞升,说不定我们也能!!」 容修亦,「主子是主子,我们妖族飞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银玄怎么飞上去的?大家以前明明都是在一块儿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试试。」 容修亦没办法,跟着他一块儿到了立的神像面前,朱?递过来三支香,他也跟着拜了拜,装模作样的许了个愿。 谢含玉和穆棠风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景象,他们身形隐在了殿里的暗处,朱?和容修亦看不到他们。 香火顺着飘过来,围绕在两人周围,他们此时是能听到供奉的人的心声的。 谢含玉以为朱?是也想飞升,没想到朱?在心里暗搓搓道:不管你是什么神仙!只要你能把枳芜搞l萎我就天天给你供奉香火! 谢含玉,「……「 穆棠风,「……」 朱?睁眼的时候还朝正殿角落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角熟悉的黑袍,他又在心里道:求求了。 容修亦:如果真的是神仙的话,就让主子回来吧。 谢含玉啧了一声,看着朱?一脸认真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抬起来手,一道淡黑色的咒印飞进了朱?眉间。 「你这是干什么?」 谢含玉一脸无所谓,「他不是让我整枳芜吗,现在我让枳芜对他石更不起来,也是一样的。」 至于容修亦的愿望……谢含玉想了想,在容修亦识海里留了两行字。 容修亦是个聪明的,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不至于以后再为他们担心。 对于他们选了夜颜主事,谢含玉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日后能不能真的折服妖族,就要看夜颜自己的本事了。 穆棠风似乎不太贊同,谢含玉宽慰他道,「咒术只有两次作用,你放心,不用担心朱?。」 …… 南方不夜天鬼境里,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背后背着一具棺材,远处天际血海蔓延,男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他有一双矜贵的凤眸,眸底深色如墨,仔细看去斗篷下隐隐遮住了一对龙角,麟角若隐若现。 万年前,九州动乱,并非魏氏当政,他们族里用禁术召出来妖龙签订了契约,在妖族与人族各方的斗争中逐渐脱颖而出,统一九州在人族当权。 这是大魏皇室世代的秘辛,也是魏氏能延续千年执政的原因,数千年来,其中一位太子契约的妖龙达到了最强盛的时期,有望仙缘。 然而天道不仁,并不愿意给妖族飞升的机会,不但降了几十道天雷把妖龙噼成了重伤,还在凡世散布了太子与妖龙相互勾结,大魏皇室偏向大局,不得不将太子处死了。 那名太子冠魏姓,名为凤临。 只是过去了千年,人们早已不记得,也不知道那头妖龙的下落。 不知道那头妖龙后来自己改了名,此后他便是魏凤临,誓要扳倒天道。 魏凤临停了下来,远远的看向天空,然后继续朝着南方去了。 天下不知何处去,大仇得报,九州皆为归属。 = 谢含玉快到生辰的时候,提前就跟穆棠风要了生辰礼物。他拿了一身半透明的纱衣过来,目光灼灼,「棠棠,你穿这个肯定好看!」 那纱衣是异族献祭男子的服饰,穿上了基本上什么都遮不住,透明的带着一层闪光的鎏金,半遮半掩十分惑人。
第169页 穆棠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冷笑道,「你怎么不穿?」 「可以啊,我们一起穿……棠棠——」 谢含玉朝他扑了过来,鼻尖传来穆棠风身上浅淡的香气,他忍不住在穆棠风脖子上舔了一口,嗓音低沉,一点点的磨他。 「滚下去……」穆棠风把他推开,然而床上的时候谢含玉显然强势的的多,压制着他不让他乱动,一点点顺着他的耳垂向下啃咬。 红色的樱桃先舔两下再整个吃掉,穆棠风脸色通红,忍无可忍道,「你……下去。」 谢含玉不为所动,穆棠风又道,「你若是一个月之内能拿到桑若珠,再说……」 「真的?」谢含玉墨眸里尽是笑意,从他身上起来了,「这可是你说的。」 桑若珠生在极寒之地,一般来回至少要三个月。 穆棠风瞪他一眼,「你能回来再说。」 然后谢含玉当天夜里就走了。 穆棠风一个人在夜行宫里数着日子,到了最后一天最后一个时辰,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谢含玉是赶不回来了,他放心的睡了过去。 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殿门「嘎吱」一声开了。 谢含玉整个人快被冻傻了,睫毛上还挂着冰,他哆哆嗦嗦的把珠子放在床头,朝着床榻上的人扑了过去。 穆棠风是被冰醒的,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人,又看了一眼旁边闪着幽光的珠子。 「……」 谢含玉冻的牙齿都在打颤,抱着他不愿意撒手,「你……你……你之前……说好的……」 穆棠风,「……」 夜行宫外面守着的有一只开了灵智的云,它在殿外每天看着万千浮云,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与它们不一样,同时对住在这宫里的两个人有些不解。 它经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似乎虐待另外一个,每次都弄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公子不停惨叫。 说惨叫也不是惨叫,声音又低又奇怪,莫名让它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天它又飘在半空中听墙角,里面的两人又开始了,这次好像叫的更加怪异一些,里面夹杂着微弱的哭腔。 地面上被扔下来绫罗绸缎,雪印上印出来斑驳的星星点点,床榻上的人整个像是一张湿透的纸,颤巍巍的一碰便要战l栗起来。 穆棠风咬着唇瓣,脸上蔓延出来潮红,雪白的脖颈上冒出来一层细细的汗珠。 珠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传来,他顺着看过去,谢含玉手里握着一串清透的珠串,眼眸里深沉不见底,低头在他红唇上咬了一口。 磁性的声音诱哄着他,「棠棠一定会喜欢的。」 「不……」穆棠风不断向后退,脚踝被人握着又拽了回去。 珠串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湿淋淋地沾着水光。 开了灵智的云在房顶上飘了三天,最后看到那个高个子的人抱着人出来,那个白净的公子晕了。 它猜等那白净的公子醒来,高个子的又要睡屋顶了,它默默的想人真复杂,又飘了回去。 天空蔓延着淡色的金光,灵云万顷,红尘浮嚣,来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