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寻爱而来》 第一章 被赶出家门 五月的三亚,气温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倒是清爽的海风热情的欢迎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游客(梦中的天堂——三亚,多么有诱惑力!)。 疾驰的摩托艇划过湛蓝的海面,骤时平静的海面掀起层层巨浪,海浪过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欢呼声,刹时整个大海沸腾起来,愉悦布满每个人的脸,除了我。 慵懒地躺在沙滩上,我把整个身体埋在细沙里,透过黑色的太阳镜扫视着眼前徜徉在海中尽情嬉戏的人们,无论是三三两两的,还是三五成群的,无不欢欣喜悦,心境如斯。 我丝毫感染不到快乐的气息,因为从十六岁开始,我就失去了快乐的源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不小心。 “妈妈,快点来呀,这儿有贝壳”,一个穿着粉红色比基尼的女孩,十五、六岁模样,正冲着落在身后的母亲大声喊着。 “来啦,来啦,你慢点啊!” 母亲一边应着,一边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儿,母亲抓到女儿伸过来的手,低下头,朝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正当她苦苦寻找女儿所说的贝壳时,女孩突然弯下腰撩起海水,迎面扑来的海水令母亲猛然醒悟过来,女儿又在调皮啦,伸手佯装打过去,女孩似乎早有防备,脱开母亲的手向前方跑去,就这样,母女俩一前一后,在海边你跑我追,留下一路欢笑。 我的身体开始抽搐,心如刀绞,慢慢的,疼痛遍及全身,整张脸亦因痛苦变得惨白、扭曲、以至变形。与家人,准确的应该说是家族断绝关系至今,整整十年,每每忆及往昔的人或事,这种疼痛就随之而来,而且越来越剧烈,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在这疼痛中逝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渐渐的,意识变得迷离……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别让我再看到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再踏进家门半步。” 妈妈的话仿佛一瓢冷水当头浇下,冻得我浑身直打寒战。十七年来,从没见过妈妈这样严厉,话语冷得不见一丝亲情。 我意识到事情远非当初想象的那样,撒个娇、认个错就能过去的了。 “妈,我错了”我扔下包,哭着冲过去一把抱住妈妈,谁知,妈妈一把把我推开,“别叫我妈,你什么时候想起有我这个妈了?除了那个混蛋,你心里还有谁?!” “妈,我知道我错了,从今往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我不想听,也再不会相信你了,马上拿着你的东西走,再也不要回来,就当我从来没生过你!” 妈妈无情地打断我的话,不想听我的认错和解释。 我惊呆了,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一直把自己当成心肝宝贝宠着、护着,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妈妈吗?从懂事至今,她一次重话也没对自己说过,哪怕去年自己惹了那么大的乱子,让她伤透了心,让家人丢尽脸面(后面会写到,耐心的看下去哟!^_^),还是妈妈先原谅自己,并说服家里的其他人,让自己重拾亲人的关怀和宠爱。 我逐一望向站在妈妈身后的爸爸、哥哥、三叔、二姑、小姨,希望能得到声援,可在他们的脸上我找不到任何一点援助的神情。 怎么没人替我说话?!他们可是最疼我的人啊,平时也很护着我,为什么今天没有一个人肯帮我?难道他们也想让我离开这个家?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除了自己,再也不剩一个人。除了离开没有别的选择了。 捡起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我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熟悉的、温暖的、日后让我魂牵梦绕的家。 这一天是7月8日,这一年我17岁。 17岁,我弄丢了亲情,虽然我很小心,可是我无法回避。 一出了家门,我茫然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虽然父母各自都有四五个兄弟(姐妹),但是从头到尾过滤了一遍,除去同住的和住在我家附近的亲戚,再除去自己不喜欢或是不喜欢自己的亲属,一来二去,这七大姑八大姨中,竟然没有一个自己可以投奔的。 所幸身边还有点钱,心想:只能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许过个几天,家里的人气消了,就又可以回家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如今十年过去了,我都没能回家,我是不知道家在哪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第二章 友情遭背叛 整件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两年前,也就是我读初三的下半学期开始说起。 在中考前三个月的一天,学校通知我们舞蹈队队员,省解放军文工团后天要来我校选拔一名预备团员,面试合格后可以免试去军校,这回是特招有文艺特长的,显然,这可不是光凭学习成绩好就能选拔上的。 解散后,我和伍金艳飞快地换好衣服后跑学校操场右面的小杨树林里,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这个消息兴奋得让我们胀红了脸,军校耶,那是个多少人梦想的地方,门槛高的让许多人忘而却步,能免试去那里,不知会羡慕死多少人!况且这次招初中生,那更是史无前例。 突然意识到这次只有一个名额时,我和金艳立马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都不说话了。 是呀,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愿意放弃呢。就算我俩是学校公认的异姓孪生姐妹,不仅两家父母是好朋友,而且我们俩从幼儿园到初三一直分在同一个班级里,感情好的没话说。可毕竟这次是千载难逢难逢的好机会呀! 最后我俩约定,来一次公平竞争,不让家人帮忙,就靠我们各自的实力,无论最终哪个人被选中了,另一个都要衷心的祝贺她。勾起小拇指,“签字、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晚饭后全家人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妈妈收拾好厨房后把坐在我身边的爸爸拉到窗口:“今天馨儿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学校这次有个特招进军校的名额,你明天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听到妈妈这样对爸爸说,还没等爸爸做出反应我就跳着叫起来“爸妈,你们不要管,我自己会努力争取的。” “小孩子,你懂什么。” 妈妈打断了我的话,反正这次我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管了,也就懒得再去理他们,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面试那天的早上我临出门前,妈妈叫住我,给了我张纸条,说是爸爸已经都安排好了,让我在面试前把纸条交给一个叫刘祥真的人就行了。 开始我不肯拿,后来听到妈妈说如果我不拿她就自己送过去时,我就接了过来,随手放进口袋。 怕妈妈再唠叨个没完,赶紧亲了她一下,叫声“妈,我走了”便逃走了。 在校门口刚好碰到金艳,她今天打扮得也很漂亮,是呀,这一天对我们两个都太重要了! 打量了她一下,我心底的自信丝毫没有降低,别人我不敢说,对金艳,我还是有信心的,毕竟这么多年我还没输给过她呢。 金艳问我“没忘了我们前天的约定吧?” “当然”我笑着回答她。 金艳抽到的号码在我前面,在她进去前我们双手击掌,为对方加油。在等她出来的那段时间我真的是比自己进去还着急,我是想早点知道她面试的感觉如何。 就在我上窜下跳,坐立不安的时候,金艳出来了,我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啊?” “挺好的。” 金艳的脸上挂着我以前从没见到过的自信的笑容,看来她发挥的很不错,真替她高兴。 不一会儿就轮到我了,面试的气氛比想象的轻松,虽然有三个考官,但只有一个主考的老师提问,他先问了我的名字、年纪等情况,然后给我三分钟时间让我自编一段舞蹈并表演出来(这对我可以说是小菜一碟了,参加的无数次校级、市级的演出,哪次不是我领舞!),最后问我自己善长什么乐器,觉得有哪些特长等,我一一作答。正当我准备向面试老师说再见的时候,坐在最边上的老师突然问了我一句“你要是一个人离开家,会不会想家”,我愣了一下,“不会啊。”回答完他的话,我道了声再见,乐颠颠地跑出去了。 出来后金艳还在等我,这是肯定的,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会等她的。 妈妈下班一回到家就问我有没有把纸条交给她说的那个人,我一下子给她问的愣住了“什么纸条?”我小声嘀咕着,噢,对了,这时我才想起来。 “给了给了,我还以为什么呢”我赶紧说,妈妈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真的给了,向毛主席保证!”为了让妈妈相信,我做出信誓旦旦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我和金艳还是和往常一样形影不离。奇怪的是,对这次特招的事,她特别沉得住气,都没向以前那样提议猜测我们两个谁会被录取。 她没提,我也就更不能提了,因为在心里,我早就确定那个被录取的人一定是我。 谁知好景不长,很快我就遇到了我人生中第一次、最大的、给我毁灭性打击的,坎。现在想想,以后结出的种种果,皆缘有此因。 “你听说这次特招的名额给谁了吗?” “除了辛馨还能有谁!” “不是,是伍金艳!” 刚从英语教研室出来的我,听到了走在我前面三班的两个女生正窃窃私语,我向来对这种小道消息不感兴趣,所以打算快走几步超到她们前面去。 “要是凭实力,伍金艳当然比不上辛馨,但是在面试的前一天,她就见过面试的考官了……” 再也听不下去了,我的心在慢慢下沉,推开她们两个,一口气跑到教室,金艳正有说有笑的,看到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怔住了,我的心有点冷。 “金艳,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想的,我是被家里人硬拉着去的。” 我的心彻底地沉入了谷底。原来,原来她早就知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她就沉不住气,不打自招了。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震惊和愤恨使我整个人如秋风吹打的树叶般瑟瑟发抖,摇摇欲坠,在旁人的眼中是那么的悲凉。难怪这些天她这么沉得住气。下面的话再说也是多余的,没必要听了,我扭头跑掉了。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金艳会这样对待我,我不怪她去见考官,也许她是被逼的,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她见过后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我们的友情,约定,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冲出学校,我边跑边哭,边哭边想,我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我们约好了,就凭自己的实力,公平竞争,无论哪个被选中,另一个都要衷心的祝贺。 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拿到那个特招名额。一口气跑到妈妈的单位,一下子冲到她的怀里,放声痛哭,眼泪尽情的宣泄着我的愤怒、委屈和不甘。 妈妈抱着我一口一个“宝贝、宝贝”的叫着,一边叫我不要哭,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我停下来,语无伦次的告诉妈妈,金艳拿到了那个特招名额,现在我不管,我就是要那个名额。 妈妈听明白了我的话。她给爸爸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拍着我的脸说“宝贝,你先回家,妈答应你,那个名额一定是你的”。 我相信妈妈,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她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而且我也相信她和爸爸有那个能力。 真的好累呀,我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听到妈妈正在埋怨爸爸,“都怪你,我就说让你带着馨儿去见见负责面试的,你倒好,还说不用我管,你会弄好的,现在我们女儿怎么办,又该怎么对她说?” 是我在做梦呢还是听错了,妈妈可从来都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对爸爸说话哦? “妈”,我叫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妈妈见我醒了,没再说下去直接朝我走过来,“来,宝贝儿,看看妈妈给你烧了什么好吃的”,边说边拉着我往餐厅那边走。 “妈,你答应我的事?”我迫不及待的问。 “先吃饭,吃完饭妈再跟你说。” 我望向爸爸,爸爸没有看我,我看见他的嘴角动了动,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妈,你快点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名额是我的了?”做好了跳起来的准备,就等着妈妈的点头。 “馨儿,你听妈说,你还太小,妈不放心你去什么军校,那多苦呀,妈舍不得,咱先进实验(注:我所在城市的重点高中),然后再选个好点的大学……” 妈妈的话还没说完,我的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两天后的中午,我睁开了眼睛。 见我醒过来,家人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怎么这么黑呀,妈,快点开灯啊。”我叫着,双手胡乱的抓着。 “什么?你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我听出是妈妈的声音,可是我怎么看不到她?! “妈,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你呀?” “馨儿,妈在这儿,就在这儿呀,你好好看看,再好好看看。”妈妈的话语急促中透着惊慌,我使劲的睁大眼睛,仍旧是一片漆黑。 “我的眼睛”,我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我重见光明,我一直是在昏昏噩噩中度过,用妈妈的话说,那时候的我,不仅是眼睛瞎了,心也跟着盲了。只后来听说家人跑了好多地方,试遍了所有能用的方法,中药、西药、针灸,甚至是巫术(北方话叫跳大神)也试了,都没什么效果。亲戚朋友是到处打听,仿佛世间存在着灵丹妙药,只是他们还没找到而已。 奇迹般的,我的眼睛竟然不知怎么的就能看见了。那天是7月8日。中考的第二天。 我错过了中考,就当时的情况而言,那没什么。没人在我面前提起(虽然都感到惋惜,我的成绩向来是数一数二的),而我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表面上,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是慢慢的,亲朋好友都感觉到我的性格变了,变得好安静,对人也爱不理的了。是的,我是变了,我不再相信友情。 15岁,我弄丢了友情,不是我不小心,只是我无力抗拒。 第三章 第一次复读 在爸妈的安排下,我在另外一个城市开始了第一次复读,准备参加来年的中考。妈妈不放心我住校,把我托付给表姐明(我妈大姐的女儿)。 大姨在表姐2岁的时候去世了,姨夫后娶的老婆对表姐很不好,我妈看不过眼,曾把她接来我家,直到她要读初中了才被她爸爸接回去。但自此也没断了联系,每年的寒暑假她都是在我家度过,就连她的老公,也是我妈托人给介绍的。她就是我妈的另一个女儿。 明结婚两年,现在有个小女孩,快一岁了。虽然妈妈担心明的女儿会吵到我,但是明没工作,就在家待小孩,这方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何况,就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妈妈是希望我在这一年能够有所改变,不过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真的不适应,她就陪读,直到我顺利的考上大学后再考虑搬家。 我对爸妈的安排没异议,我是无所谓,心想就那么回事呗。 开学初,妈妈每周都会过来看我,不是送来吃穿用的,就是张罗带无到外面玩,然而,多数时间我选择呆在房间里不动,任她怎么说,我都不动。妈妈很无奈,但她没办法。 她说这不是我的错,是她们做父母的没尽到责任,我才变成这样,她感到很内疚,觉得对不起我。她还说要是能找回从前那个爱哭会闹、活蹦乱跳,时不时抱着她撒娇的宝贝女儿,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这是我后来遥告诉我的。 顺便提一下,遥是我的表姐夫,年长我7岁,却要比他的同龄人成熟得多,可能是参加工作早的缘故吧。他高中毕业后就进了一家国营厂上班,可我至今也没弄清楚他在厂里做什么。 对于妈妈的到来,看不出我高兴;对于妈妈的离开,也看不出我难过。自从特招事件过去以后,我在众人面前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心墙,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没有喜怒哀乐,脸上始终是冷冰冰的,找不出其它表情。 每次送妈妈走,明和遥都让妈妈不用每周都过来了,让她放心,说她俩会照顾好我,劝她说,总是这样两地跑来跑去,除了受累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有什么事的话会打电话通知她。 而我也没捅什么大篓子。 后来妈妈就改为每周打电话,再后来,变成偶尔打电话,倒是经常的托人给我捎来东西和钱。 如果不是发生以后的事情,我想我会如妈妈当初所愿,顺利地读高中、升大学。 复读的日子闷得我快疯掉。课上,老师们照本宣科,毫无新意;课下,老师们千篇一律,老生常谈,无非是离中考还剩下多少天啦,现在不努力,将来后悔都来不及啦等等,好像读书学习是我们人生的全部似的。 真的好太无聊啊! 我开始在课堂上打瞌睡,起初还有老师叫我起来回答问题,班主任也找我谈了几次话,情况并未好转,我依然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整个一转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所有任何老师给我的评语),可每次周考、月考,我的成绩都是班里,甚至是全年级里最好的,老师索性在我不影响其他同学的情况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瞌睡打多了也有烦的时候,我迷上了言情小说,当时这种书是被列为黄色一类的,别说是中学生被明令禁止,就是入社会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我却在课堂上看,琼瑶、岑海伦、严沁、梁凤仪,还有后来的于晴等,只要是能租到的她们的作品,我都看。 说实话,至今我也觉得看这种书有什么不对,只是人们习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它,就象对待现在的早恋一样,其实只要把握好分寸,也并不全是坏事。 可班主任却认为事态严重,狠批了我一顿,她差不多口水都快说干了,我自始至终都没任何反应。她让我把家长找来,我撇撇嘴,没动,就是不理她那个茬,她只好自己打电话给我表姐明。 明到了学校,一个劲儿地赔不是,承诺回家后会好好说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犯了。临走,班主任还气呼呼地说如果下次再给她看到,就让我父母来把我领回去,她教了三十多年的书,还没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学生。 回到家,明要打电话给我妈,遥阻止她说,“给三姨打电话,除了让她着急外,能起什么作用,还是我们再多花点时间跟辛馨沟通,真的不行再打电话吧。” 晚饭后遥来到我的房间,这个房间原来是他们的书房,稍微做了些改动,家具的位置动了动,另外多加了张床,再就多了些我的日用品。 他是拿着书进来的,进来后说了句“小馨,我在你这儿看会儿书”,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顾自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看起来。 我们中间隔着一张写字台。 我没抬头,也没吭声,等写好作业后,我爬上床,放下幔帐,然后脱衣躺下。看到我要睡了,他起身关了灯,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一连十多天,都是这样:我写作业或看书的时候他进来,在我睡下后离开,其间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被漠视的感觉深深的刺痛着我,麻木已久的神经开始松动。 我开始捉弄他,时而他一走进房间,我就躺到床上假装睡觉,他一走我就立马起来开灯继续干我的;时而硬撑熬到半夜,结果困得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 很快他觉察到我的故意,于是每晚都到十二点离开我的房间,要是我躺在床上真的睡着了,走前就帮我盖盖被子;要是我趴在写字台上睡熟了,他就把我抱上床,盖好被子。 这样一来,我拿他没辙了。不用花钱就有个站岗放哨的,我又没什么损失,你愿意来就来呗,我无所谓!可是时间久了,明不愿意了,开始抱怨,说不知道遥瞎忙些什么,天天晚上折腾到半夜才睡。 我是权当没听见,不关我的事。 打上次明到我们学校后我再也没在课堂上看过小说,不是我怕了,我是懒得看班主任那张臭脸。 没的小说看,时间又变得难挨了! 于是我讨厌的老师上的课,我就翘掉,先是一两节,接着是一半天,然后是两三天,班主任又多次打电话给明反映我在学校的表现。 因总是把女儿托给邻居照看不好,这样来学校的人就由明换成了遥。 遥从没抱怨过也没责备过我,只是每次事后都像是自言自语“我们的小馨又无聊喽!”还告诉我,如果真的不想上课,他可以帮我请假,还可以用摩托车载我去兜风。 我无语。 明变得更爱唠叨了,先是针对遥,后来发工资的时候知道了遥因请假太多而没拿到全勤奖,明把矛头指向我,说我是害人精,骂我脑袋坏掉了,少根筋…… 几次要打电话给我妈,都被遥拦住了,“想想三姨是怎么对我们的,你小时候就不说了,光说眼前,如果没她的资助,我们能买这个房子吗,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 第四章 冰封的心因关爱而复苏 我讨厌明,讨厌她的唠叨和谩骂,更讨厌她对遥的跋扈和无理。 我尽量早出晚归,减少呆在家里的时间。明对我的举动视而不见,倒是遥几次盯着我看,似乎有话要说,最终还是忍住没说。 我也知道明讨厌我,不仅不再关心我晚饭是否有吃,甚至好多次连早饭都不烧了,当然我的午餐也就没着落了。那时候的学校还没食堂,学生的中饭都是自己从家带来,学校帮忙加热。不烧饭就算了,反正我有钱,可以买着吃。我无所谓! 遥开始早起烧饭并给我准备中午的盒饭,晚上照例到十二点才睡。 吃饭时,明冷嘲热讽,说是托了我的福,才能吃上遥做的饭,还说以前就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遥也没给她烧过一餐饭。 我不声响,一如往昔。 我气明,气她的粗俗,她的泼辣,到后来即使是她给我烧早饭,我也不吃;准备的盒饭,要么故意不拿,要么拿了也倒掉,最终晚上我也在外面吃完才回来。 就这样熬到了冬天。 我曾经认为家乡最美的季节是冬季,尤其是大雪纷飞的日子,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感觉就像是自己在飞。打雪仗、堆雪人带来的快乐自不用说,光是妈妈那一次次在我玩疯后脱下手套、扔掉帽子以至回到家手脸冻得跟小红萝卜似的,心疼的样子,就让我觉得好幸福,好温暖! 今年的冬天我却感到冷,冷得牙根打颤,冷到骨子里。 北方不比南方,一进冬天,天黑的特别早,下雪天,黑的就更早了,我放学的时候,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虽然也有路灯,但是间隔的比较远,加上多数的路灯时常被路边的杨树枝丫遮挡,北风一吹,杨树呜呜作响,说多恐怖就多恐怖。我害怕,但我不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又能怎么样,现在我没朋友,也不需要;没人帮我,无所谓,我就靠自己! 我边走边安慰自己:别怕,有什么好怕的,路上不是还有很多人呢嘛!一走到铁轨那地方,我才觉得自己真正安全了,因为从那,可以看到家。 更多的时候我祈求老天爷不要下雪或少下点,可老天也和我作对。这不,昨晚下了一整夜,早上也没停。我出了门,虽没打算去上学,却也没想好要到哪里。 正当我在路上迟疑不决的时候,听见了遥的声音“辛馨,今天雪大,我送你去学校吧。”我不响,也不动,兀自立在那儿。 没想到他一把把我抱起,放在他的胸前,差不多是坐在他怀上,而且还是脸对着他。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靠着他,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盯着一个男人,脸刷的红了。 他仿佛没看到,把我的两只手往他的腰上一放,又把我的头按下直贴到他的胸,“这样才不会被风吹到,好了,抓紧我,我们出发啦。” 我不知道怎么下的车,也不知道怎么走到的教室。 整天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中饭没吃,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傻傻坐在教室里。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放学的时候是不下了。今天我打算回家吃晚饭。 前几天下的雪已经结成冰,早上因昨夜下的雪蓬蓬松松的铺在上面,路不是很滑,可经过汽车的辗压后,路滑得跟溜冰场似的。回家的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摔的连疼痛感都消失了,我只想快点回到家。终于到铁轨这儿了,由于兴奋过度,注意力没集中,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硬生生的摔在了铁轨上,但在外人看来,整个一卧轨自杀的场面。 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那儿放声恸哭。扯下围巾、扔掉手套,我愤愤地、胡乱地抓着、扬着地上的雪,捶打着地面。我冷!我疼!我恨! “小馨,你怎么了?快起来“,正在我声嘶力竭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到遥焦急地望着我,脸红红的,气喘吁吁,他的眼睛?他在哭?!确定是他后,感觉更委屈了,我的哭声更响了。 他抱起我,不停地搓着我冻得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发现无法一下子搓热,他索性解开衣扣,把我的双手放到他的胸膛上!触到他的身体,感觉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热流涌遍全身,好暖和!我抱着他的腰,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再也不肯松开。 当晚我们没有回家,他把我抱到火车站旁的一个旅馆里,抱着我坐了一夜,不停的说着,说着,我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半年多来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香甜,一夜无梦。 此后,遥便接送我上下学。我没拒绝。而他每晚仍旧在我房间坐到十二点才去睡。从那个时候起,我习惯了他的存在。至于明,她也没那么讨厌了。 在遥的面前,我的话多起来,也开始向她撒娇。 看着他安静的坐在自己面前看书,那么认真、那么心无旁骛,失神地看着他,直到他被我的灼热的目光烧烤得不得不抬起头,扬起右手在我眼前左右摇晃,打趣地说“要是光看我就能考上高中,那你多看看”,我赶紧低下头,心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由盯着看他转变为开始骚扰他(他的话):一会儿摸摸他乌黑的头发,手很快被他轻柔地拿开;一会儿摸摸他浓密的眉毛,手又轻缓地移开,外加“别闹了,好好学”。 兴致来的时候,我会冷不丁地亲一下他的额头、鼻、乃至嘴唇。第一次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但脸上的红晕却许久没有褪去。 他笑着摇摇头,像是说“真拿你没办法”。慢慢地,他习惯了我的挑逗(他的话),会抬起头冲我一笑,我又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很温暖,很舒服。 我只听遥的话,他让我好好学习,我学;他让我好好吃饭,我吃;他让我恢复以前的活泼,我做不到! 包括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我在变化,朝着好的方向。她感激遥所做的一切,谁也不能否认,是遥让我从封闭中一点点走出来。 第五章 莫须有罪名 我发生着变化,明发生着变化,明和遥的关系也发生着变化,以至发展到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步。 明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很冷,我想不在意,却不由自主地发抖。晚上遥一到我房间看书,她就找各种理由叫遥走过去,遥走过去不过来就什么事也没有,要是不走过去或去了又回来,她要么大叫个不停,要么就抱她女儿过来,直吵到我要抓狂,遥无奈只有离开。 遥烧的菜,她一会儿说淡,一会儿说咸,一会儿说没油,一会儿又说太腻,任谁都看出她在找茬。遥起初不理她,后来烦了就说“我烧的不好吃,你可以不吃。”而她却嬉皮笑脸的说,“越不让我吃,我越要多吃,气死你!” 为了不打扰我学习,遥来不再来我的房间了,而是到外面去,到十二点才回来。 明只安静了一段时间,又吵了,说遥在外面找女人,天天半夜三更回来。 有一次,明说的话实在太难听,遥让他住口,她却骂得更起劲了,遥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第二天一早她就抱着女儿回她奶奶那去了。 以后,明和遥吵过后就去她奶奶那,开始遥还去接她回来,后来也懒得去了,就由着她住到自己愿意回来为止。 遥对明爱理不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明,她把矛头指向我,骂我“小妖精,怎么眼睛不瞎一辈子”,还有很多无法入耳的,她骂人的功夫可真厉害,我算长见识了。 我第一次给妈妈打了电话,说我要离开遥的家,妈妈以为我想家了,一放下电话就赶来接我,我说我不想家,只是不想再住在遥的家里,妈妈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无论她怎么问我都不吭声。 明一个劲儿地在我妈面前说没啥事,是我在耍小孩子脾气。 遥知道消息赶回来后,看看我,没说话,却说服了我妈让我继续住在他家,我妈住了三天后就回家了。 我旷了三天课,遥旷了三天班,这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我妈的来和走,令明对我的态度收敛了些,不再拿难听的话骂我。对遥却变本加厉,什么话难听,她骂什么,什么话伤人,她说什么,仿佛这还不够,有几次还闹到遥的单位里去了。 日子就在吵吵闹闹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寒假。妈妈隐约听到了明和遥的事,想带我回家,我不肯,妈妈只好把我送到二姑家。 二姑和公婆住在一起,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有七八口人,我很不适应,经常给遥打电话,遥接到电话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有的时候我也会跑到遥单位的门口等他下班,吃好饭后他再把我送回去。我喜欢和遥在一起。我住到小姨家后,明没来过,我是乐得不见,遥也没提起她。 再次见到明是在过年前一个多月,因为请假旷工太多,遥被单位除名了。明知道后第一个给我妈打了电话,在我妈到达我二姑家后她也赶了过来。等我妈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知道是我拖累了遥,感到很对不起她们夫妇,答应最迟到年后一定会帮遥安排工作。 遥不用上班,起先我很高兴,经常叫他带我出去玩,后来我发现遥脸色不如以前了,也不爱笑了,我才明白,没了工作的遥,就如我当初没拿到特招名额一样,没目标了,只是他比我成熟,选择面对,而我选择了逃避。 我一个人跑回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的城市,跑到司法局找到我三叔,我求他一定给遥找个工作,公检法系统下的哪个部门都行,我知道遥的梦想,他一直在看法律方面的书,还想参加全国通考的司法考试,叔叔说他会考虑,让我先回家。 我哪里肯,于是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在被我足足缠了一周后,叔叔终于把遥安排到郊区的一个派出所上班,我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的走了。 看到遥穿着警服,神采奕奕的,我很有成就感,打心眼里高兴。 春节我和家人及明一家三口都在外婆家过的。遥因为单位有事情,初三就回家了。明和我一直住到了我开学才回到她家,期间她尽力的讨好我,我对她仍是不冷不热。 明在家里安分多了,不再骂人,家务事也抢着做,只是晚上遇到遥值班或有任务的时候,她就带着女儿回她奶奶家,留我一个人在家,她是不想见到我,可又不能赶我走。 可能我早已成了她的眼中刺,肉中钉,只是我还不知道她有那样恨我而已。 短暂的平静之后,我又迎来了更大的一场暴风雨。 终于盼到了星期天,遥答应陪我一起去新华书店买书。早饭后我回到房间整理东西,看看时间差不多时就先走到路口等遥。左等右等也没见他出来,是不是他忘记了,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被自己否定,取而代之的是对怀疑遥的愧疚之情。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遥,担心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决定回家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遥的声音,“快点把钥匙给我。” “我不给,就是不给。” 我明白是明拖住了遥。 “我和小馨就去下书店,很快就回来”遥解释着,试图说服明。 “不行,我奶奶今天过来,她让你在家等着,哪儿都不能去。”明打定定主意不放遥走。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寻声望去,四五个人已气势汹汹地闯进大门,正朝我走来,前面是明的奶奶和她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后面的两个人我不认识。 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那两个陌生人架着进了门。遥先看见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的我,接着看见他妻弟和奶奶,似乎猜到什么,脸色变得很紧张。 他冲过来,“快放开手,别吓着小馨!” “怎么着,心疼了?”明奶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没再说话,径直穿过走廊,走到客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无论我再怎么拼命挣扎,还是被连拉带拖的弄进客厅,遥也跟着进来,在两个人稍微放松的一刹那,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我感到很滑稽,她们弄得跟要审犯人似的,她们绝对不像犯人,难道我们(我和遥)是?我们又没做什么。 气氛紧张而压抑,没人说话,每个人都感到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奶奶,有什么事和我说,让小馨先回房间,她还是个孩子,别吓坏她”遥打破沉默。 “孩子?这么小就会勾引男人,长大了可怎么得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她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我不客气。” 明一句话不说,局外人看热闹似的立在那。 老太太的话由尖酸转为刻薄,由刻薄转为诋毁。遥几次想上前阻止老太太对我的责难,又不放心不下身后的我。我看出他的进退两难,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推开遥,冲到老太太面前,“我就是喜欢他,你能把我怎么样?” “叭”右脸顿时火烧火燎,耳根嗡嗡作响。 “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愤怒得发狂,像一头急红眼的狮子张牙舞爪的冲向老太太,想和她拼命,被人拉开,再向前冲,再被拉开,眼里喷着火,哪怕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她。谁拦着我我就冲向谁,我踢,我咬,我打。神志不清的我,只是拼命地打,拼命地抓,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敌是友! 清醒后房间不再有人,外面也异常安静,我爬下床,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来,我要到外面去,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眼里直冒金星,脚像踩在棉花上,找不到重心,一头栽到写字台下。 听到响声,遥跑进来,看到地上的我,顾不上双手湿漉漉的,扶起我,然后抱到床上。他的脸写满了我疯狂的杰作——深浅、长短不一的血印。自责、悔恨、心痛,泪如雨下,我狠狠抽打自己的脸,遥抓住我双手,低下头,轻柔地,一点点吻干我脸上的泪珠,掳获了我的心。这一刻,我认定了他,爱他,一辈子!我洞悉遥的内心,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如水晶,耀眼而亦碎。他想小心的呵护我,却不经意间带给我伤害。 第六章 爱上不该爱的人 一周后,我搬离了表姐家,搬到学校的教工宿舍,与一个离异的老师住在一起。 妈妈当着遥和明的面,表明她的态度:首先,感谢他们夫妇前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表示遗憾;其次希望他们今后与我尽量不要见面,尤其是遥。她不允许差不多死过一次的女儿再受到任何伤害;最后希望以前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提谁对谁错,让他们两个珍惜彼此,好好过日子。 没有遥的日子,我行尸走肉般活着,靠回忆与他相处的往事来支撑自己向前走。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别人说我爱他,那我是爱他的了。 情窦初开,思念与日俱增,我忍不住给他写信,尽情的宣泄着如洪水决堤般的感情。我没把信寄出,而是放在了枕头底下,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爱他! 在外公60岁生日时我见到遥。因为人很多,我始终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妈妈寸步不离的在我身边,我只能用眼光追逐着遥,他瘦了,双眉紧锁,嘴边挂满落寞和无耐,忧郁的眼神让看得我忍不住落泪。 我有种不顾一切要保护他的冲动,他用眼神及时阻止了我。他懂我,一直都懂我。 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我恨自己! 吃饭的时候我们虽不坐在同一桌,但也不是隔得很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舅舅不知道是借酒发疯还是真的喝多了,念叨明小时候跟着后妈吃了多少苦,结婚后全部心思都花在和遥建立的小家上,如何包揽所有的家务,有了小孩后也是自己带,多么的不容易。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看看遥。 明抽泣起来,进而指着遥骂他是个负心汉,是陈世美,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一定会不得好死…… 我一声不响地站起身走过去,把桌子掀翻在地。我搅了外公的寿宴,换来的是此后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所有人都说我被宠坏了,我不知道遥怎么想。 风闻遥和明在闹离婚,我没多开心,也没多难过。我没想太多。只想履行对遥的承诺:好好学习考进重点高中。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进重点。学习和写信成了我的生活全部。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张张证书回报我的刻苦,诠释着我对遥的爱。 明时不时地到我的住处来找遥,多数是星期天,当然每次她都是气冲冲来悻悻而归,遥从外公的生日后没再来找过我。 有几次明竟然晚上来找遥,与我同住的老师觉察到异样,虽然她没问。 在明的一再骚扰下,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遥,告诉他我想他,遥知道了明的所作所为。 此后有段时间,不知是明良心发现,还是遥做了什么,她再也没来我的宿舍。 离中考越来越近,遥怕只顾学习的我弄垮身体,每个星期天都陪我,让我休息,让我放松。 世间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我给遥写的那些没寄出的信,遥没看到,竟全都落在明的手里。 看到信的明,跑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再一次见识她的强悍,她一边骂我,一边扯我的头发,我不还手,因为我不屑;我没哭,因为觉得不值。她的歇斯底里反倒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去而复返的遥喝令明住手。他试图拉开明的手,明以为他要打她,抬手一挡,结果遥的手转向我挥来,正好打在我的鼻梁上,我的鼻子立时血流如注,明慌了,跑出门外。 血止住了,我的鼻梁却肿得很高。遥一个劲儿的责怪自己,怪自己来的太迟,怪自己不能保护我,怪自己害我受伤。我强挤出笑容,估计比哭还难看,遥不语,伤痛写满他的脸。 那种不经意涌出的让我感到窒息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孤寂促使我去寻求解脱。我抱住遥,让他带我离开,任何地方,只要有他在。我看出遥的为难,决定自己离开。遥看出我的心思,下决心似的对我,也像对他自己说,让他先安排一下,他明天上午来接我。 我决心和遥走天涯,哪怕风雨再大,哪怕苦难再多。 6月7日,中考前一个月,就在遥答应接我的那一天,我们私奔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在等着我。 第七章 为爱把心伤 我们登上开往牡丹江的汽车,我没有问此行的目的地在哪里。 一切纷争烦扰被疾驰的汽车远远抛在后面,挣脱世俗羁绊的我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 下午三点多,我们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下了车。四周除了无边无际郁郁葱葱的松树外,看不到一户人家,恍然我们此次真的走到了天涯海角。 掩饰不住诧异和失望,我望着遥,他笑笑,拉起我沿着左手边的小路向前走去。 约摸半小时光景,我们终于走出这片茂密的森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湖水尽收眼底,湖对岸鳞次栉比的别墅掩映在落日余辉映照下的湖光山色之中。 停在湖边的小船很快将我们送到湖对岸。“镜泊山庄”四个大字赫然入目,好一处世外桃源! 遥已经办好一切手续,拉着吃惊不已的我向房间走去。这是间套房,一进门是洗浴间,卫生间和浴室被分隔开,往里走是一个小会客厅,卧室则在最里间。房间看起来清爽而干净。 遥让我先休息一下,说他到外面买点吃的马上就来。 坐了大半天的车,人一放松,困意趁机袭来,没等遥回来我就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揽入怀中,随后一张滚烫的脸贴紧自己的面颊。遥的怀抱好宽好暖,就想这样一直被他抱着,我一动不动。 感觉遥抱得更紧了,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下意识地轻轻推推他。遥为我的欲迎还拒变得更加霸道。他的吻印上我的额头、耳畔、嘴唇、脖劲。 他感觉到我的颤动,用湿滑的舌头撬开我紧闭的双唇,我挫败地、温暖的回应他,两个人胶着在一起,我纵情地享受着爱情带来的奇妙感受。 遥似乎并未满足于此,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我的双峰在他的双手中摆动起来,接着他的唇拼命地吮吸着,仿佛此刻要把我整个吞进口中。 他的手沿着肚脐一直向下游去,很快便触到那片处女地,我边试着拉开她的手,边扭动身体躲避着,叫着“不要,不要。”身体却无情地背叛了自己,下面已一片潮湿。 遥的眼神变得涣散,喘着粗气,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乞求我的应允,“我要,我要,就给我吧!”同时加大了手劲。 我再无力抗拒,我不忍拒绝,尽管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交出自己。 “啊!” 冲破障碍的那一瞬间,我们同时发出了叫声。 锥心刺骨的疼痛!眼角的泪珠和疲倦的身子无言地诉说着我的痛楚。 遥小心翼翼地为我擦去泪水,为我穿上衣服,再次拥我入怀。我推开他,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饮料罐向浴室走去。 遥愣愣地看着我,不知所以,亦不知所措。 走进浴室,锁上门,镜子中映出自己那张惨白的脸。打开水笼头,让水声淹没自己的哭声。 倒掉饮料,用力旋扭着手中的易拉罐,咬牙切齿、倾尽全力。 爱情不是美好的吗?!我不明白自己的爱情为何如此不堪,令自己如此的痛彻心扉! 我无力承受爱情带给我的失望和伤痛,扬起早已断为两截的易拉罐用力地朝自己的左腕划去。滴落在身上的鲜血,转眼变成了床前那片片落红,美丽而刺眼,意识在游离飘荡,身体也变得格外轻盈。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四周充斥着雪白的房间里,我极力的想着发生过的一切,越想头越痛,痛得我不得不放弃。 半蹲半跪在床边的遥见到此状的我,立起身抱起我,劝慰着,“小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好后我们就回家。” 他的话触动我心底最弱的神经,引得我号淘大哭,我想家,更想妈妈,可是现在的我怎么能回去?! 自认为抓住了爱情的我,却只剩下满身伤痛! 我毅然决然地告诉遥,我不要回家。 第八章 用力抓住爱情不放手 想到这次真的要离开父母,离开家,我竟比任何时候都想家。 不知道翻过多少座山,走过多少道坡,我们最后在一座破落不堪的茅草房前停下脚步,房顶是茅草铺的,黄泥砌的墙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石头,远看就像一头头青面獠牙的狮子。拴在门前的大黄狗见有陌生人到来,拼命的叫个不停。 也许是狗叫声通知了主人,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人,我一眼竟看不出她的年龄。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我的眼睛差点没瞪得掉下来。来人的衣服全身上下是补丁搭着补丁,已经弄不清哪块布才是最初的那块。 来人看住狗,把我们引进屋,进到屋后见到的场景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真的解放前的旧中国——是一穷二白。 整间屋大约有二十多平方,灶间与卧室在一起,被我称作的卧室,只是一张火炕,上面叠着三四床被褥和几个布包,除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外,没有其它家具。这间屋还真是多功能,吃喝拉撒一次性解决。 懂事至今,我第一次见识到农村的贫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就是现在亲身经历也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误入时光隧道又回到了原始社会。 女人向我们介绍了坐在炕上低着头闷声抽烟的男人,说是他丈夫。接着就张罗饭去了,直到吃晚饭,屋里的四个人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我和遥面面相觑,毕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们的床是临时搭的,两块木板,一边放在炕沿上,另一边放在两张凳子上,我真怕晚上一翻身就会掉下床去,可是我没别的选择。 遥在家陪了我一天,希望我能尽快适应,可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现在我们没有地方可去。正是春耕农忙的时候,在我们到的第三天早上,遥就和他的远亲到田里做活去了,用他的话说我们不能在这儿白吃白住。 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我们这对私奔的半路夫妻! 遥和他的远亲每天都早出晚归,中饭也在田里吃,留我一个人在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住着,我尽量不喝或少喝水,水喝多了要去厕所,我一个人不敢出去。 前两天还能咬牙坚持着,可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每天能做的就是盼着天快点黑,天黑遥就回来了。更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不知道这种日子到什么时候是尽头。之后几乎终日以泪洗面,半夜也经常哭醒。 男主人的脸越来越阴沉,我心惊肉跳,不敢看,每每这时遥只能用目光给我安慰和鼓励。 遥变得黑瘦,眼里时常闪现出迷茫,我知道他的心在开始动摇。 每次夜半惊醒,遥搂着我,小声地谈我们所熟悉的人和事,说他那我软磨硬泡来的还没上几天的班,说看到我一天天瘦下去多么心痛,如何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愧疚! 我当着他的面哭着说我想妈妈,我想家,遥说天亮就带我回家。 早饭后遥向亲戚辞行,除了我们的路费,他将其余的钱全部留了下来,作为我们的食宿费。 那段贫困拮据的日子只是我今后苦难生活的一段插曲而已,只是当时我并没意识到。 我和遥没敢直接回我家,我担心脾气暴躁的爸爸和哥哥们知道是遥带我走的,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遥受到任何伤害。 我们来到小姨家,小姨很快通知我妈,我没让她说我回来了。妈妈见到狼狈不堪的我,哭了,骂我没良心,怎么还知道回来?!她说我再不回来,就要见不到她了。我抱着妈妈,说我想她,说我知道错了。 妈妈狠狠瞪着遥,让他不要再让她看到,我知道她无法原谅遥。 遥没说任何话就离开了。他没有机会说。 他带着给我的承诺离开:以后的三年,每年6月7日他都会在山庄等我一个月,而三年后他会处理好一切,然后陪着我,等我长大,娶我。 妈妈把我带回家,爸爸和哥哥们叫着要去修理遥,妈妈劝止了,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闹就会人尽皆知,家人在人前抬不起来头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一个女孩子家,以后没办法做人了。 去医院检查身体证实我没有怀孕,加上我死也不承认和遥已经发生关系,妈妈对遥的怨恨似乎减少些,我听到她恨恨地说“算那个混蛋还有点良心。” 第九章 恋爱是疯狂的 让我痴,让我狂,让我在没有你的地方疗伤。 阴差阳错我又错过了中考,我到家是7月8号,就是中考的第2天。 妈妈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在她的亲自陪伴下,我开始了我的第二次复读生活。 妈妈这次谁也不相信了,凡事都要她亲自做:早上送我上学,中午给我送饭,晚上接我放学,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我做。 从妈妈口中,我得知,我们的这次离家出走,遥通知了他的家人,还在单位请了假。我妈无法原谅的是,遥明明通知了他的家人,当发现我和他是同时不见时,向他的家人询问我们的下落,他们竟说不知道!妈妈说遥根本就是处心积虑要这么做。我不信! 看到我手腕上的伤疤,妈妈问我是怎么弄的,我说不小心弄的,妈妈不相信,但她知道我不说,她问也没用! 妈妈问我这一个月是在哪过的,我说不知道。她问我是不是吃了好多苦,我说没有。问我还离家出走不了?我说如果你愿意我会。我告诉她过去的事我不想提,希望她再也不要问,问我也不会说。 我的顺从和成绩令妈妈对我稍稍放心些,她和我同桌的关系比我还近,这样在家有她看着我,在学校有我同桌,我的一切行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生活中有些人和事是无法说清楚的。就拿我这个同桌来说,近一年的相处,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唯一一点我敢肯定的是,她不是我的朋友。在我的眼里,她只是我妈的眼线。 就是近似于陌生的同桌,在日后给了我很多帮助。后来忍不住,我问她为什么要帮我,她说她佩服亦羡慕我:说我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整天心不在焉成绩却好得不得了,不像她怎么努力,成绩都差强人意;说我做人低调,不张扬,不像有的同学趾高气扬的,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我还是没明白。 日子就这样在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波澜不惊的度过。到我生日那天,妈妈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不需要,每次提到或碰到与物质有关的,我都会想起在茅草房里的那段日子,那段经历令我感到恐惧,我极力想逃避。妈妈似乎感觉到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她不敢问,她知道那是我的一块伤疤。 为了让妈妈高兴,我说我想去小姨家玩一天,妈妈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小姨家,我坐卧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快吃中饭的时候,我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遥瘦了,精神看上去还好。 我觉得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让我见他一面,确定他还好。 妈妈很不高兴,以为是小姨通知的遥,小姨摇头说与她无关。 我认为是我们心有灵犀。 在妈妈带我提前离开前,我拿到了遥早已写好的纸条: 6月7日,不见不散! 我终于抓住了如断了线风筝的爱情,这次我再也不撒手了。 记得一个韩国作家说过这样一段话“爱情就像玻璃,如果太粗鲁或太用力地抓它,它就会碎,而且也会给抓它的人留下致命的伤口。”是啊,也许就是我抓的太用力了,才会留下今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回家后我无数次拿出遥写给我的纸条,每看一次就平添一分对他的思念,6月7日,不见不散! 6月7日,我在妈妈始料不及下再次离家出走,到了我们相约的地方——镜泊山庄,旧地重游我无心欣赏风景,只是想早点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到了总台,我问618有没有人一个叫遥的客人,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我说,那我就开那一间。因为我还没身份证,费了好多口舌,并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证明我有能力住在这儿,总台小姐才肯给我房卡。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很快就到了我们约定的一个月,我没等到遥。千万次的我问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遥才不来见我,可我真的没有啊!千万次的我安慰自己,遥不会忘了他对我的承诺,他是有事抽不开身才没赴约。不是三年嘛,还有两年呢! 7月8日,我带着满身疲惫、失望和伤痛回到家,却被妈妈赶出家门。 一年后我从去年的同桌那得知,妈妈说只要我早一天回到家,赶得及中考,证明我有想到她为我所做的一切,她就会原谅我。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是这样,会不会提前一天回家。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十章 年少痴狂的代价 数着手中仅剩的十几块钱,我知道自己必须得马上找到事情做,在等待家人原谅的同时先要让自己活下来。 一连数天我都没找到工作,人家不是嫌我没力气,就是嫌我没身份证,来历不明。 很长一段时间,有时我一天只吃一餐饭,饿了就跑到火车站的水房喝水充饥,困了就睡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可后来,就是火车站的长椅也不让睡了。我只好找路灯很亮的地方睡,有时候在公园,有时候在商场门前,因为我害怕。好在天气一天天变暖,不然我在没被饿死之前早已经冻死了。 害怕时,我叫着遥的名字,求他来救我,他没来;饥饿时,我叫着妈妈,求她来救我,她没来;我叫遍所有的人,求他们来救我,没一个人来。我觉得我受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为什么都还不原谅我,我恨!我恨!我只有恨! 我吃了任何人也想不到的苦:为了填饱肚子,我去饭店舔过别人吃剩的盘子;为了填饱肚子,我去菜场捡别人丢掉的烂瓜果;雨天没有钱买雨靴,我穿着烂了底的鞋,用塑料袋包着脚,这样才不会弄湿;冬天没钱买棉鞋,我穿着露着脚趾的鞋,用棉花包着脚,这样才暖和些。往事不堪回首!这就是我为自己任性付出的代价! 在我几乎绝望得除了放弃生命别无选择的时候,我被一个好心的朝鲜族妇女带回家,她和丈夫经营一家小吃店,她们没有孩子,加上她也需要一个帮手,在路上看到我这个孤儿(她直到我离开,都不知道我有父母)就带回来。 我的吃住总算有了着落。 女人的丈夫每天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喝醉了骂人,赌输了也要骂人,有几次还动手打女人。我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忍气吞声,一天到晚干活,换来的只有打骂。 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每天能做的就是多干活,这样他们才不会赶我走。 白天总有做不完的事,洗不完的碗筷,串不完的肉串,晚上还要准备好第二天要用的小菜。每天都是筋疲力尽。 渐渐的女人把我当成了女儿,心里的话会讲给我听,偶尔生意好的时候还会偷偷塞点钱给我,我很感激她,希望有一天能报答她。却没等到那一天。 住得久了,我也就习惯了男人对女人的打骂,但是最近日子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尽量躲避,女人也在尽力维护着我。 在提心吊胆中迎来了六月,再苦再累我都没忘记和遥的约定。可我可能已经没能力去践约了。 女人看出我有心事,几次问我,我没说,我一如往常的干活,吃饭,睡觉。 6月7号,我给女人写了张借条,说借走她这几天的收入,并请她原谅,说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些钱连山庄一晚上的住宿费都不够,我已经不可能住618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在山庄上,住哪儿都没关系,我一定要在这儿呆满一个月,直到遥来。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山庄来了一批韩国客人,山庄老板受够了导游的刁难,无耐听不懂韩语,只好忍气吞声。我看到这种情况,找到老板说我会韩语(和朝鲜族语差别不大,我是从那对朝鲜族夫妇那学的)。老板不相信,我当众跳了一段朝鲜族舞蹈——秋收的喜悦,得到韩国客人的赞扬,老板同意留下我,让我呆一个月。 在等待遥的这个月里,我的歌声、舞蹈吸引了老板,在我临走的前一天,他劝我留下来。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是来等人的。约定的时间到了也该走了。 茫茫人海,终生寻找,一息尚存就别说找不到;希望还在,明天会好,历尽悲欢也别说经过了。每一次发现都出乎意料,每一个足迹都令人骄傲,每一次微笑都有新感觉,每一次流泪也都是头一遭。啊!每一次,我都是来时形单,去时影只。 第十一章 走投无路,异乡飘泊 小吃店是不能再回去了,也没的地方好去,只能重新流浪了。 贫穷、落迫、饥饿、屈辱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街上人来人往,偶尔看到一个场景都深深刺痛着我敏感的神经: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子女,丽影双双的亲密爱人,爆竹声中阖家团圆的欢声笑语。 是不是上辈子我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这辈子才让我承受这众叛亲离之苦!一定是这样的,我找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为了生活,我开始在车站、商场等人多的地方卖唱,我想不出用什么更体面的词来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心。我无法直接乞讨,我做不到,其实说到底,我这种做法跟讨饭的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靠别人的施舍生活! 没见到我想见的人,虽然我一次次在围观的人群中拼命地寻找着熟悉的面孔,结果是失望。也许是他们感觉丢脸而故意避开,也许是他们不知道我会这么做(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由)!时间长了,我有种报复的快感,你们不是觉得丢脸不来找我吗,那以后我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更丢脸的事呢! 我用毁灭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我想、我爱的人,稍纵即逝的快感却换来更深、更长、更难愈合的伤痛! 我同桌在我卖唱结束后找到我,她说我家很快就要搬到南方去了(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家人让她来找我的),说我家人一直都在找我,她希望我能尽快回家,结束流浪的生活。 我是想结束,可我不甘心!他们找我?我一直都呆在遥所在的城市,如果真的用心在找,还会找不到?他们要搬家,无非是想让我永远也不要再回家,即使我现在回去,他们就能接受我了? 同桌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她说她真的看不下去我再这样自己作贱自己了! 我拜托她帮我去打听遥的消息,看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任何人都有抛弃我的理由,他却没有!同桌给我留了家里的电话。 第三天早上,我拨通了同桌的电话,“辛馨,你让我打听的那个人,现在不住在那里了,听说去年离婚后房子卖给的别人,听说现在和一个离婚的女人住在一起,好象他工作也没了……”以后再没听清同桌讲的话,等我回过神来,电话里只传来挂断后的“嘟嘟”声。 再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一个足矣! 我决定今天免费唱一天,就当作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道别。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感谢各位平时的慷慨相助,明天我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今天我打算免费为大家唱一天,可以点你们喜欢听的歌,我尽量满足大家。” 接着我从《我只在乎你》唱起,一口气几乎唱遍了所有邓丽君的歌,未做片段休息。这是我心底的歌,也是我的生命挽歌! 喉咙开始冒火,声音嘶哑了,我没停,心想,能在歌声中死去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不能再唱了,再唱下去,我看你以后再想唱都唱不了了”,一个声音在人群中想起。 我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能不能唱歌吗?! “好了,我送你回家,以后有的是时间唱。”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拉起我就往外面走。 我无力挣扎,任由他将我带上一辆车。 “我叫程晗,这是我的名片。”我没接。 “你叫?” ……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家住在哪里?”他一连串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透着关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哇……”我放声痛哭,哭自己所吃的苦,哭自己所受的罪,哭自己的委屈,哭自己的无助。 “哭够了?”他说,带着一丝嘲弄。 我小声抽泣着,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他。自认为已经刀枪不入的我,竟然会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态。 “我看你是哭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就先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回家。” “我,我没有家。”我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对他说。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不已。 我没解释,如今的我,有家不能回,不就等于没家么。 “吃完饭再说吧。”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大概我的吃相吓到了他,他整餐饭都没怎么动筷子。 等我意识到他一直盯着我看时,已经太迟了,桌上的食物已经被我一扫而光。他不会以为我是饭桶吧?! 我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他。没想到他竟然长着一张好看的脸。霸气的眼神展示着他的自信,紧抿的唇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虽然帅点,你也不至于这样啊!”他糗我。 我慌忙低下头。 “好了,说正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让我来做决定。”他严肃的脸变得没有一丝感情,如果惹恼他,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一问一答,他问我答。他大致了解了我的情况,是个孤儿,没亲没顾,无依无靠。 他说让我跟着他走,他会给我安排好的。让我别胡思乱想,他对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我父母生养我一次不容易,如果是生病长灾死没办法,要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死,对不起上天的好生之德。 我对他所的话,从头到尾没一句是真的,尽管我不是刻意的,可我还是骗了他,甚至是连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叫辛遥。他以为是瑶池的瑶,说跟我人很相配,我告诉他是遥远的遥。 在车上,他说第一眼看到我感觉我像水晶,耀眼而亦碎。他有种要保护我的冲动。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感觉却不一样。 此后我不再说话。 他自顾自的介绍自己,说他是做生意的,总公司在沈阳,另外还有几家分公司,来这里是出差。 说着见我一直没反应,以为我困了,说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呢,让我先睡一会。 程晗把我安排到他朋友开的酒吧了做驻唱,吃住都在那,他让我先呆在那里,过段时间再说。 程晗的朋友叫吴明,人精得跟个猴似的,但却很讲义气。由于程晗的关系,他对我也很照顾。 我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上班。每晚我固定唱两首,如果有人点名让我唱,而我也愿意,可以加唱,当然收入也会增加。 我不用再担心温饱问题,也有在存钱。 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整天呆在酒吧。 程晗很忙,来酒吧的次数不多。我们各自忙碌在两条平行的轨道上,如果没有意外,永远不会有交叉的那一天。 第十二章 人性的丑恶 在酒吧里,我最常唱邓丽君的歌,在翻唱她的歌时,我加入了自己的感受,几个月下来,我拥有了一批力挺我的歌迷。 当生活有了转机,寂寞却在我思想毫无遮拦的时候悄然而至,侵袭着我的心灵,躲之不及,无法回避。来了,就丝丝屡屡占据着我的心灵,逼迫我必须用全心去应对。 寂寞就是一种毒,一种没有解药的毒,深夜里莫名的醒来,突然想哭,翻个身,原来双人床是如此的大,我把身体蜷在被子的一角,不敢呼吸。 我学会借着酒精麻醉神经,用香烟宣泄不为人之的痛苦,当程晗发现我的这些变化时,他劝我远离烟酒,说对我没好处。 被生活磨光了棱角的我,不想追名逐利,不事张扬,在酒吧喧闹的氛围中,更像个异类。我的身世之谜,更激起了人们的兴致。 程晗来酒吧的次数越来越多,多数是一个人,偶尔也会和朋友一起,却很少和我打招呼。 我的孤独,我的寂寞,令吴明几次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说出来,说开心快乐是过一天,悲伤难过也是过一天,就不能放开些,对自己好点! 我明白他的好意,却不知道怎么对他说。 程晗也会抽空陪我逛逛街,吃吃饭,有时候还会看场电影;他出差回来,也会给我带礼物,但我从没接受过。这一点让他很生气,却又拿我没办法! 他带我去看了他收藏的水晶,大大小小,奇形怪状,各式各样,看得我眼花缭乱。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说有中意的就送给我。我不想夺人所爱。虽然我看中那颗心形的白水晶。程晗告诉过我,这是他的最爱。 程晗说他的座右铭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说有心的人,才是完整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指。 我知道程晗的事情越多,觉得与他的差距越大,心情也越来越糟糕,我痛恨自己的贪心,骂自己的庸俗。 一天,吴明让我把身份证给他,说帮我办暂住证,我说我没有。吴明吃了一惊。之后就再没提起过。 但这件事却困扰着我,我明白,我必须得想办法解决户口的问题,总不能一辈子当黑人(没户口)呀! 听酒吧里一起唱歌的小姐妹说她有个亲戚,帮别人办过,我求她帮忙打听一下,她让我等消息。 几天后她告诉我她那个亲戚答应帮忙,说先见个面,了解一下我的情况。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提出在丽景酒店,我点了一些较名贵的招牌菜和一瓶五粮液,不能委屈他呀,只要他能帮我办成,钱多花一点也值。 以后好多次,那个人都说了解点情况,当然每次都是吃喝一顿后,我埋单。 我几乎对这件事不抱希望了,打算再慢慢想别的办法。 程晗几次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如果有难事,别闷在心里,告诉他,看他能不能解决。萍水相逢,他帮我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我接到那个人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我的身份证办好了,就在他的包里,让我到市郊的一个宾馆去取,他在那开会。 我赶紧打了辆的士,直奔市郊的“绿苑宾馆”。我找到505房,轻轻叩地门。 开门的正是那个人,他激动地请我进去,说没想到我来得这么快。 我问他我的身份证在哪,他说不急,先喝杯酒庆祝一下。 我拒绝了,说我不会喝。 他让我坐下吃点水果,然后谈他这几年如何帮助别人,说以后我有困难可以直接找他,他很愿帮我的。 我渐渐放松起来,想象中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汗颜。 他从包里取出我梦寐以求的东西——身份证,我感激地望向他。 他拉过我的手,放在我手里,这一刻,我兴奋得快跳起来。 他说,祝贺你有个新的开始,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 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我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打算喝完后就告辞。 入口后的液体从一种丑陋的东西上散发出来,它溢满我的周身,我的体内闪烁着流动的欲火。在这片欲火中,我看到那个人强健的裸体,我的耳畔还飘荡着他那被高潮折腾得近乎痛苦的呻吟。 我从迷幻中清醒过来,我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揣起那张身份证,好像揣着一份卖身契,我突然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悲哀。 我是怎么走出来,怎么回到酒吧的,我已不记得了。 我向吴明请了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睡了一星期。 期间程晗来看我,每次见我睡着,都没叫醒我。他只是坐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离开。他的来去,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敢睁眼看他。 第十三章 不敢再爱 明天就是6月7日啦,我一直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 程晗晚上过来说明天是他生日,想在我们酒吧办个party,顺便想给我介绍几个朋友。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段时间我对他的刻意保持距离,他也感觉到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匆匆的跑掉了。 看到他的背影,我的心抽紧了:他有漂亮的嘴唇,修长的身材,沉默的时候有凛然的犀利,微笑的时候有甜蜜的温情。一点点邪气,一点点野性。但不会泛滥。而我,我除了有副残缺的躯壳外还有什么? 我最终还是向吴明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我有事情,但我不能说。 我嘱咐吴明代我向程晗说对不起,没帮他庆生。 我离开了沈阳,但我没去山庄,我似乎不在意遥能否践约了。我只想找个陌生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当我回来后,吴明说我没不辞而别,程晗很生气。 我知道。 程晗突然之间变得好空闲,几乎每个晚上都来酒吧,有一次,竟跑上台前唱了一首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引起了一阵骚动。 我第一次听他唱歌,不知道他唱得那么好。 吴明看到我吃惊的样子,说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接下来的两年,我发现,的确我不知道的事情还真多。 程晗萧吹的很好。 程晗菜烧的很好。 程晗将我包围得严严实实的,我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心里、眼里只有他,嘴里没有。 6月7日,我再次不告而别去外地呆了一个月。 回来后的第一个晚上,程晗在酒吧里喝醉了,吴明开车要送他回家,他死活不肯,还把吴明骂跑了。 没办法,我只好半架半背地把他扶到我的床上,我给他泡了杯浓茶,他没接,却抓住我的手不放。睡梦中,他反反复复地说,遥,你为什么像个谜,让我猜不透;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心,让我剪不断,理还乱! 我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流泪,心里叫着:程晗,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我怕你知道我的过去,就再也不会理我了,我不敢有别的奢求,只要能看着你就够了。 程晗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睡在我的床上。 吴明开他玩笑,说他要是喜欢住在酒吧,他可以在我的隔壁腾间房出来。他甚至愿意成人之美,把酒吧顶给程晗。程晗挥着拳头,示意吴明再说下去,后果自负。 私底下我曾多次想过程晗,他条件这么好,应该早就成家了,可他一次都没提起,只说过他的父母都在北京,他是独子。他完美得有点不真实,总让我有种做梦的感觉。 我也想过我和他的关系,想来想去,我们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一个自称是程晗未婚妻的人来找我,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她说她很痛苦,她觉得程晗变了,他们的沟通越来越少,程晗不是出差,就是呆在酒吧,人也变得很孤僻。 我也承认程晗没有以前那么开朗爱说笑了。 我向吴明提出辞职,给程晗留了一封信,之后就走了。 信中我借用了别人的话:要遇上一个人只要用一分钟的时间,要喜欢上一个人只要一句话的时间,但要忘记一个人却要用一生的时间。 尾声 也不知道程晗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他过得好吗? 也许我只是他生活的一段插曲而已,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烟消云散了。 “啊,好痛。”我叫了起来,不知道哪个冒失鬼踩到我。 “对不起。” “啊?你?!” “辛馨,我终于找到你了!” 真的是程晗,我没有看错。 程晗从脖子上取下心形水晶项链,带在我的脖子上。 我要恋爱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