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枫记/逼疯记》 第1页 《碧枫记(又名:逼疯记)》作者:mijia【完结】 嫁为人妇,丈夫金榜题名,从平淡小村庄搬到繁华京城,却不料面临着从未想过的危机。 以夫为天,恍然疑虑重重,不做违心之事故而奋起反抗,奈何阻碍重重世人皆侧目而观。 抛却过往,非难一如往昔,朝臣公主侠客侠女青楼艷ji,就此屈服还是做女祸不羁世俗 ——女主:“我他妈的就是三心二意厚颜无耻心思歹毒妒火旺盛粗鲁无礼言辞刻薄愤世嫉俗目无法纪一人,怎么,你能把我给砍了?!” ——讲述一原本温柔贤淑温顺可人的穿越者被逼疯的故事= =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一、梦醒时分 今天是胖子的生日,刚下飞机就被一堆死党拉到了迪厅庆祝,虽然在飞机上小睡了片刻,但是时差仍旧没有倒过来,晕晕的…… 迪厅的灯光时暗时亮,闪得人眼花,重金属的音乐声震耳欲聋,耳膜有些鼓胀的感觉。舞池里的人们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时不时几声尖锐的口哨声,整个环境凌乱的让人晕眩。 “你跳舞去吗?!”胖子的女友在耳边大喊。 微微皱起眉,不太喜欢这样尖锐的女声。看着她摇摇头,“我累了,也不喜欢这个,你去吧。” 被拒绝的她似乎不怎么高兴,但是碍于胖子在场没说什么,迳自拉着胖子下了舞池。 其实,不管是什么原因,跟她两个人一直是互相看不惯的,只是碍于一个是胖子的死党,一个是胖子的女友,不好把脸皮撕破而已。 一直跟胖子关系很好,一起长起来的青梅竹马,好到几乎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然后很意外地出国了,再然后胖子有了女朋友。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两人之间大概是属于那种情敌或者是假想情敌的关系吧…… 低头喝了口冰冷的啤酒,清晰地感受到啤酒顺着食管留下的凉意,头痛得更厉害了,大概真要好好休息几天…… “听说你还准备出国读研啊?!”身边的朋友凑过来喊道,努力盖过背景音乐的声音。 “嗯!最好是读phd!老妈准备让我留在她那个大学,好歹也要混出个洋博士吧!”对着她吼回去。 “将来混得好了,可别忘了咱们!你真够厉害的!将来一定有出息!” “现在说这个干嘛呢!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混’字!” “‘混’和‘混’也不一样啊!你在大学‘混’,说不定能混出一个教授出来!我们呢?现在看看啥都‘混’不出来!”她的语调因为生气变得高亢,语速也开始加快,“我们那破公司已经他妈的三月没发工资了!估计头上的人早就卷着资金逃了!操!不上大学连工作都被人骗!你说我们这样的还有啥可混的!!” “慢慢来吧!”轻描淡写地安慰道,仔细数数这已经是今晚第几次提出这个话题了?已经听得麻木了…… “真羡慕你啊!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没想起来学习呢……”朋友还在一边唠唠叨叨。 低头又喝了一口酒,身体不适,开始思索找个藉口回家。 “乓!”重物敲打的声音,接着迪厅的大门被人踹开,十几个影子闯进来,靠近门口的人已经感觉事情不好,开始往外跑。 “操!出来好歹放松一下还碰到砸场子的!”朋友啐了一口,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 “怎么现在治安这么乱!”跟着她站起来,开口询问。 “治安这玩意管屁用!前个儿不还有人闯公安局打死好几个公安么?砸个迪厅还不是小事一件?!” 听着朋友絮叨的抱怨声,开始随着人流往外走。头部的晕眩更厉害,还伴随着阵阵的顿痛,灯光闪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努力认清前面是人还是障碍物。 耳听狂躁的音乐声中丝毫不逊色的砸东西声音,夹杂着尖叫和吵嚷。背后的人开始推挤,大概事情闹得有点大。 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但是脚步踉跄了一下,被什么东西绊倒,额角撞在似乎是桌子角上,瞬时疼痛钻心刺骨。 眼冒金星,视野顿时黑了一下。跌在地上,擦破了皮,额角的伤口痛得人神志不清,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操!流血了…… 倒在地下的身体绊倒了后面的人,那人同样来不及保持平衡就重重地跌倒,压在身上。 肺部的空气一下子挤压,一口气没喘上来,噎住。 身上的重压,额角的疼痛,灯光闪烁,音乐刺耳,天旋地转,意识渐渐不清,似乎一个劲的往下沉,堕入地狱…… 勐地惊醒,睁大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晓彤轻轻唿了口气。 原来是做梦…… 抬手摸摸自己的额角,光滑没有一点疤痕,只是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睡梦中的疼痛与重压感也早已消失不见,独留一身的冷汗沾襟。 梦中的情景也如青烟消散,除了嘈杂与狂躁的感觉,什么也记不起来。 心脏仍旧在狂跳,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怔怔地躺了半饷,才发现身边传来轻而稳的唿吸声。 勐地吓了一跳,晓彤坐起身,看着身边熟睡的人。 月光透过窗棂,淡淡地覆在他的脸上,陌生却又熟悉。晓彤看着他,忽然露出笑容,伸手捶捶自己的头。自己竟然睡得懵了,连自己的相公也认不出来…… 窗外传来几声鸡鸣,但是因为快要到冬季,天色仍旧漆黑。晓彤蹑手蹑脚地绕过他下了床,生怕吵醒熟睡中的人,然后迅速裹上衣服,阻挡住入体的寒气。对着铜镜糙糙地挽了个髮髻,晓彤约莫着估量了一下时辰,大概是寅时了。 相公估计很快就要起来了,然后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再读会儿书,辰时左右就要去村里的私塾教课。 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出到院子,阴凉的夜风一下子吹到身上,晓彤打了个寒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紧紧裹了一下。 院子的栅栏边,养了很多年的阿黄蜷着身子,听见有人过来,竖起耳朵抬起头看了看晓彤,嗓子里唿噜唿噜两声,甩甩尾巴,再次低下头。 到院子的井边打了两桶水,一桶给自己用,另一桶待会要去灶房烧一下,相公喜欢用温度适中的水洗脸。 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温度更低,手放在里面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冰冷,晓彤稍微适应了一下,才敢撩起水来泼到脸上。冰凉的水接触到温热的面颊,原本睡得有点昏沉的脑子立即清醒过来,随便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滴,晓彤急匆匆地提着另一桶水进了灶房。 烧好水,准备好早饭,里屋里传来响动,想来是相公起床了。 晓彤转身将热水与冷水掺在一块,调试好温度,然后将端着盆进了里屋。 “麻烦你了。”相公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束髮,看见晓彤进来,对着她笑着说道。 晓彤一直知道自己的相公长得好看,村里的姑娘们经常看着他脸红,就连隔壁跟相公一起念书一起乡试中举的杨举人曾形容他“才比宋玉,貌似潘安”。晓彤不太清楚宋玉、潘安到底是谁,但是想来是很厉害的人吧? 晓彤一直认为,嫁给他是自己最大的福分。 羞涩地低下头笑了笑,晓彤将盆放到架子上,退开到一边,“吃的都在灶房里放着,我不打搅你了,有什么事情去叫我就行。” 等到相公对她笑着点头,晓彤转身出屋,将门轻掩上。 天边隐隐泛出白色,晓彤轻轻对自己笑笑,伸了个懒腰…… 二、风起无痕 坐在纺车边吱吱呀呀地纺着线,晓彤思量着过几天再邀几个姐妹一起去隔壁的镇上赶次集,家里的必需品剩的不多了,是时候该置办点了。晓彤的生活并不富裕,但是也不是三餐不继的贫穷,她嫁到莫家来的时候带了嫁妆,自己也能纺线贴补家用,相公平时也在村里的私塾教书,只是因为这两年要攒钱为相公进京参加会试做路费,所以家里拮据了一点。 其实,按照晓彤来看,她更喜欢村里平静的生活,自己相公去不去考试做官,她并不在意,但是既然相公想要出人头地,晓彤即使吃点苦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一边纺着线,一边胡思乱想着,时间也过得很快,里屋的门打开又关上,晓彤从凳子上站起身,看着相公拿着书出来。 “路上小心。”轻声地叮嘱道,晓彤露出笑脸,“我午时去给你送吃的,今天想吃什么?” “吃什么没关系,你看着弄吧。”相公说,然后对晓彤笑笑,推门出去。 晓彤坐回椅子,继续纺自己的线,只不过现在的思绪已经变成了今天中午的饭食。 每天的所思所想都是绕着自己的相公,晓彤知道,这是自己的本分,但是偶尔难免有一点小小的寂寞。 相公不甘心一辈子只在这个小村子里,想要去天子脚下,飞黄腾达,而晓彤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不知道。 相公的眼睛里只看着书和前途,她只能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不,有时候,连跟也跟不上。晓彤觉得自己跟相公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两个人之间除了最基本的对话以外,什么都没有。 在晓彤眼里,相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站在高高的云端,晓彤就是使劲仰望也看不见。相公说的书本上的事情,晓彤不明白,晓彤说的生活上的事情,相公不感兴趣,于是慢慢的,两人之间什么话题都没有了。 嘆口气,晓彤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有点酸痛的身体,现在做午饭有点早,晓彤准备去收拾一下相公的书桌。 相公刚刚看的书还摊在桌子上,晓彤不敢乱碰,只是略微规整了一下别的书,将它们摆放整齐。相公对自己的书看得非常重要,有一次晓彤不小心将他用纸在书上做得标记弄乱了,他就发了很大的脾气…… 收拾书桌的时候,余光忽然瞟到了相公翻开的书页,晓彤忽然觉得有几个字很眼熟。小心地捧起书,一字一句地挨个看下来,晓彤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能认识好几个字……也许是以前听相公念书的时候不经意学会的吧? 晓彤一直认为自己与相公最大的差距是是否认字,勐然间忽然懂了几个字,让晓彤欣喜地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但是欣喜过后又是淡淡的失望,自己认识的也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字而已,这样根本也没什么用处的……
第2页 但是想要认字的想法却在晓彤的心里萌发,越发的强烈,晓彤将这本书拿起又放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手指捋着一字一字地看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来阿黄的吠声,晓彤一惊之下勐地站起来,将书慌忙放回桌上。 “莫姐姐?你在吗?”院子外传来乐姗的声音。 晓彤一下子放下心来,暗笑自己为什么要慌张,难道是做贼心虚? 大声应和着,又匆匆规整了一下书桌,晓彤走出屋子,看见乐姗拿着食盒站在院子里。 “莫姐姐,去送饭吧?”乐姗是杨举人的妻,比晓彤小两岁,因为家里状况相同,经常在一起。经乐姗一提,晓彤才勐然想起自己竟然还没有做午饭。 真是糟糕,竟然忘记了时间,这可怎么办!晓彤面色煞白,慌忙将事情跟乐姗说了。 乐姗轻笑了一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正好我那一份还没有吃,本来是准备带去跟我家那口子一起吃的,这样姐姐你先拿着,等会回来你再做给我吃如何?” “好!待会你想吃什么尽管说。”高悬着的心落下来,晓彤笑着应道,伸手接过乐姗递给自己的多余饭菜,装入自己的食盒之中。 “那待会我要吃鱼翅熊掌姐姐给我不?”乐姗笑嘻嘻地问。 “你这个小丫头真坑人,等你相公做了大官,你就整天鱼翅熊掌吧!”晓彤哼了一声,任凭乐姗挽起自己的手,一起向私塾走去。 乐姗的相公并不在私塾教书,他觉得那是一种浪费时间。由于不喜欢家里杂乱的环境,所以每天只在离私塾不远处一个自己搭建的糙堂里念书,一心一意等待金榜题名。一个家只有乐姗一人苦苦支撑着,幸好公公婆婆有另一对儿子媳妇供养着,并不需要乐姗,但是乐姗家里生活依旧很困难。有时候晓彤看不过去,也会资助她一点零散的小钱。所以乐姗对她很感激,也很粘着她。 与乐姗走到私塾与糙堂的分叉路口,乐姗提议下午一同去溪边洗衣服,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要做,晓彤很慡快地同意了。 离私塾不远,晓彤就听见孩子们朗诵的声音,念的是什么晓彤不清楚,但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倒是朗朗上口。 相公还在教书,远远看见晓彤,对她点点头头,示意她放下食盒就可以了。 晓彤忽然有一点悲伤,感觉自己被排除在相公的世界之外,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为何今天总是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呢? 大概是那场莫名其妙地让人不舒服的梦吧……晓彤想,按照相公的意思放下食盒,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熟悉的几句话传过来,晓彤莞尔,原来是《三字经》。 暗自思索自己似乎是从哪里学过,但是良久没有头绪,晓彤只好归于自己以前听过相公诵读。 回到家中,很快乐姗就过来了,似乎有点不高兴,晓彤觉得大概她又在生气自己的相公不顾家了。不知道应该劝她什么,晓彤只好装作没看出来,引着她说一些有趣的话题。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便拿着衣服去了小溪边。王婶早已经在那里拿着棒子敲打着衣服,看见她们过来,便笑着抬手招唿她们过来一起。 洗衣服的时候,村里的姑娘媳妇们都喜欢凑到一起,聊着各式各样的话题,晓彤与乐姗也不例外,相视一笑就凑到了王婶身边,放下自己的衣服。 最开始的话题是王婶提出来的,随后就开始变换各式各样的话题,直到晓彤说出自己想要识字。 乐姗一开始很惊异,但是很快地同意了晓彤的想法,“我也想识字,省得我家那口子一直说我头髮长见识短,瞧不起我!” 晓彤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是在怄气!” “我就跟他怄气怎么了!我最讨厌他这个样子!”乐姗撅起嘴巴。 “俺看你们俩就省省吧!哪里有女人学认字的?!”王婶皱起眉,不贊同地说。 “女人为啥就不行啊!”乐姗第一个反驳。 “俺不知道为啥,俺只知道这样不对。”王婶摇摇头,“隔壁村有一姑娘,要死要活非要认字,后来呢?私塾人家不要,没夫子愿意教她,闹得现在都二十多岁了,都还没人敢上门提亲!你说说,这不是造孽么?” “为啥啊?”乐姗睁大眼睛,有点不解。 “俺不知道啊,俺只是听说,有人说啥……女人要德行好,就不能认字……啥的,文绉绉的,俺记不住。” “……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晓彤忽然插上一句。 “对、对对,似乎就是这句。”王婶连连点头。 晓彤淡淡地笑了笑,看着自己面前的流水,神色间有点黯然。 洗完衣服,走在回去的路上,乐姗一直在沉默,直到走到晓彤的家门口,才拉住晓彤的衣袖,“姐姐,你还要学认字不?” “……我想学,你呢?”晓彤想了想,回答。 “我也是……”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乐姗点点头,“我今晚跟我家那口子说,让他教我,你呢?” “我也想说说看。”听到乐姗的话,晓彤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咱们都问问看吧,说不定就行呢?” “嗯!说定了!”快乐地应了一声,乐姗很兴奋地跟晓彤道了别,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晓彤微笑着看着她离开,然后卸下笑容,有些疲惫地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有种怪怪的不真实的感觉,大概是累了……晓彤将衣服晾在院子里,然后进屋,准备在相公回来之前小睡一下。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谁说的?”胖子在图书馆咬着原子笔冥思苦想。 侧头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我又不是学这个我怎么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选修课一老师布置的论文题目,我这不在努力凑够字数要求么?……这是什么题目啊,真他妈的老掉牙了。”胖子愤慨,敲着图书馆的桌子,引得一干人等侧目而视。 “嗯,的确是老掉牙了。”点点头,严肃地表示认同,“记得我在初中就写过类似的题目。不过这也反映出古代女性地位低下,是很值得批判的一句话。” “切,你就是自己不用写在这里幸灾乐祸吧!”胖子咬牙切齿,“其实,我真想说这句话真他妈对极了!” 挑起眉毛瞪着他,“你敢!” “餵……看看你的样子,你这女人分明就是一最典型的例子!”胖子哼了一声,“不就是比我成绩好么?狂成什么样子了?都爬到男人头上来了!” 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簿册捲成卷,然后狠狠地往他头上招唿过去。图书馆的管理员咳嗽了一声,两人均自动选择无视。 “明明就是这样……”胖子无辜地捂着自己的头,为自己喊冤,“你看看各国歷史上统治者扼杀知识分子的例子!读书多了思想就容易活泛,就容易想东想西的。尤其是女人,说好听的是心思细腻情感丰富,说难听点那是革命立场不坚定,绝对容易萌生不安定因素!君不见,夜奔的女人,多半是有学问的……至少起码是识字儿的,她看得懂约会的小纸条!”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人人平等啊?就允许你们男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女的夜奔就不行了?!” 管理员终于忍无可忍地走过来,“同学,如果要讨论问题的话,请不要在阅览室里面……” 三、初生之日 恍恍惚惚地睡着,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晓彤一惊,勐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相公正在一边书桌前翻着自己的书本。夕阳柔和的桔色光芒洒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好看。 晓彤揉揉眼睛坐起来,“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事,你也累了。”相公回头微微一笑,“做了什么美梦吗?看你睡着了还在笑。” 晓彤的脸红了一下,低下头,“梦什么的,我倒是忘了,就记得好像是梦到了一个感觉很亲切的人,我们一起玩来着……” “大概是以前小时候的玩伴吧?”相公合上书,转过身,看着晓彤披上外衣下床,“你也很久没回娘家了,用不用回去一次?” 晓彤睁大了眼睛,有点茫然又有点忐忑,“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你不要担心。”柔声安慰着,相公笑得有点无奈,“我过不久就要上京参加会试,你一个女人家在家我不放心,还是回娘家会好一点吧?” “……嗯,如果你说这样好,那么我就回去……”松了口气,晓彤露出柔顺的笑容。 相公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书,随口问道,“你帮我收拾了一下桌子吗?” “我、我只是收拾了一下,没有给你弄乱吧?”晓彤急忙问,慌慌张张地走到他身边。 “你不要担心,上次对你发脾气是我的不对,那次马上就要考试,我也是心急。”相公连忙安抚晓彤。 晓彤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随后想起自己刚才跟乐姗的约定,想要询问自己相公,却怕他责难,只能欲言又止。 “怎么了?”看见晓彤这个样子,相公疑惑地问道。 “我……我想识字。”晓彤小心翼翼地小声说。 相公怔了一下,晓彤心慌了,张着嘴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期盼与担忧。片刻,相公点点头,“识字也算是一件好事,你既然想学,我教你便是。” “真的!”忍不住失声叫道,晓彤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激动地两颊通红。 “我何曾骗过你?”相公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不、我……我只是……”晓彤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或者是说,太兴奋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只是听说女人不应该学认字,这样不对……”
第3页 “我倒并不是这样认为。读书可以修身养性,使人通达事理,有些官宦人家或是的千金也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甚至比有些自诩为才子其实庸碌无为的男子好上百倍。”相公严肃地说道,接着微微一笑,“再说,等我高中你还要跟我一同上京,现在学学识字也好。” 轻声应了一声,晓彤笑得甜蜜。她最喜欢听自己相公说以后带她进京的事情,只有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她是他选择要白头到老的妻。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与嚮往,晓彤急切地看着她的相公,“那么什么时候开始教呢?现在好不好?” “我的娘子啊……”相公揶揄地挑眉,“为夫现在可是腹中空空,你难道要你的相公饿着肚子教你写字吗?” 晓彤又羞又窘,连声道着歉快步出屋准备饭食。身后传来相公低笑的声音,晓彤的脸颊更是发烫。 用心地做着饭,晓彤准备用一顿丰盛的饭食感谢自己的相公。一想到吃完饭后可以学字,晓彤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晓彤开始幻想自己将来能变成一位知书达理,气质非凡的女子,就像相公刚才提到的那些千金小姐们一样,这样将来跟着相公进京的时候,才不会让相公为她而感到丢脸。也许自己以后也可以跟丈夫琴瑟相和,相公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停下来等她,等她跟他一起走…… 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相公自己要学什么字,怎么学,难不难,晓彤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但是却不能问。 自己的相公喜欢“食不言,寝不语”,认为那才是君子所为,所以晓彤只能忍耐,她不能一高兴就忘记自己的本分。 心思不宁,好好的一顿饭菜竟然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安静地熬到吃完饭,晓彤迅速地收拾好碗筷,便急忙走到里屋。 相公已经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籍。 晓彤不敢去打扰,只能焦急地站在不远处,幸好相公没有忘记他,回头招唿着她过去。晓彤急忙凑过去,看着相公翻出一张纸,然后递给晓彤一只笔,“首先,是怎样拿笔。” “这个我好像会。”晓彤接过毛笔,自然而然地摆出拿笔的姿势,然后询问一般地看向自己相公,“这样对吗?” 相公看了看,点点头,“还不错,你怎么会的?” “我……我大概是整天看你在拿,也就学会了。”晓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这样,只好按照自己以往的思路。相公也并无怀疑,只是夸了晓彤一句聪慧。 “那么你想要学什么字呢?”纠正着晓彤的姿势,使她更规范,相公问道。 “我都想学!”晓彤的话脱口而出,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先学名字好吗?我的名字,还有……你的……” 最后两个字细弱蚊蝇,相公忍俊不禁,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莫”字,然后抬起头说,“这个是我的姓,也是你嫁过来之后的姓。” 晓彤认真地看着这个字,觉得她知道这个,拿起笔也写了一遍,虽然不像自己相公的字那么漂亮,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夸晓彤一句写的不错,相公又写了两个字,“晓彤”。 晓彤看了看,照着写了一遍,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字。她把自己想到的那个字写下来,然后指着“晓”字问道,“那这个‘晓’与这个‘晓’为什么不一样呢?” 相公端详了半天,皱眉摇摇头,“我没有见过这个字,看起来倒是与‘晓’差不多,大概是写错了的字吧?” 晓彤尴尬了半天,多写了好几个“晓”字,想要把那个字替换成这个字,无奈收效甚微。 “你多写几遍就好。”相公安慰道,然后写出了自己的名,“怀渊”。 晓彤傻傻地看着这两个字,既觉得面熟又觉得陌生,等到相公告诉她这是哪两个字,晓彤的心里立即冒出“怀渊”二字。笔画简同“晓”一样简略了很多,大概又是错字吧?晓彤想,也不好意思询问相公,只能在心中默记。其实几个字虽然差别很大,但是晓彤越看越觉得其中有很大的联繫,也许就是因为有联繫,所以才有人会写错吧? 教完名字,晓彤又缠着自己相公多教一点,原本认为一次教太多,没有任何基础的晓彤学不会,但是在晓彤证明了她学得很好之后,莫怀渊翻出自己在私塾讲授的《三字经》,开始给晓彤讲解。 半个时辰之后,莫怀渊把三字经给晓彤大略讲解了一遍,晓彤终于心满意足。自己的相公还要读书,晓彤不能要求他一直陪着自己,她站起身,为相公点燃了油灯,然后要了纸笔,拿着《三字经》到一边借着月光自己复习。 《三字经》的内容很容易理解,里面的字也在晓彤的心中与那些“错别字”对应了起来,晓彤偷偷拿笔把《三字经》用错字抄了一遍,帮助自己记忆,然后对着错字学习那些正确的字。也许这样做很偷懒,但是这是晓彤想到唯一快捷的方式。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晓彤将《三字经》熟记甚至背诵,晓彤怀着雀跃的心情入睡,第二天早上等莫怀渊离开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乐姗家。 原本兴致极高地想要与乐姗分享认字的喜悦,但是看见乐姗闷闷不乐地坐在自家院子里,晓彤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晓彤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乐姗看见晓彤,嘴巴一撇,眼眶就红了。 急忙把乐姗搂进怀里,晓彤轻拍着她的背,焦急地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快跟姐姐说说。” “我……我和他昨晚吵架了……”乐姗轻声说。 “……”晓彤抿抿嘴唇,大略猜出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不愿意你识字吗?” “嗯……”乐姗闷闷地应声,“他骂我这是伤风败俗……骂我……骂我不正经,还骂……骂……”乐姗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紧紧搂住乐姗颤抖的身子,晓彤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为自己的姐妹伤怀,对杨举人迂腐粗鲁的话咬牙切齿,晓彤从心底感激自己的相公,开明而温柔,不仅不反对,还容忍自己缠着他让他教自己认字。 晓彤沉默地拍打着乐姗的背,无声地安抚,不知道过了多久,乐姗渐渐止住抽泣。 “妹子,你听我说。”晓彤握着乐姗的双肩,让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乐姗坐直,盯着她红红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昨晚我相公同意教我学字,如果你不嫌弃,那么我来教你可好?” 乐姗愣了愣,晓彤看出她眼底的挣扎。但是最终,乐姗还是缓缓地摇摇头。 勉强笑了笑,乐姗低头拭泪,“他不愿意,我还能如何呢?” “他不愿意是他的事情,你想学为什么不去学?听他的干什么!”晓彤怒气沖沖地脱口而出。 乐姗自嘲地笑笑,“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做我们女人的,不听自己相公的话,还要听谁的话呢?” 晓彤张口结舌,怒火顿时一下子熄灭,只剩下无限地无奈。她看着乐姗,露出同样自嘲的笑容,“是啊,既嫁从夫,以夫为天么……” 身为女子就是应当这样做,但是……为什么? 从小就被告诉必须这样做,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妻子必须听从丈夫? 为什么女子必须听从男子? 为什么男子能读书识字而女子不能? 为什么即使男子说的不对女子也不能反驳? 从未对此有过任何疑惑的晓彤,在这一刻真的迷茫了。 “姐姐,你的命真好……”轻轻握住晓彤的手,乐姗真心羡慕地说道。 “是啊……我的命……真好……”晓彤回握住乐姗,笑了笑。 因为她的相公同意她识字,所以她命真好值得羡慕…… 因为她的相公不打她不骂她,所以她命真好值得羡慕…… 因为她嫁给了一个开明的相公,所以她命真好值得羡慕…… 晓彤忽然觉得有点想笑,讽刺地想笑…… “今天上的戏剧欣赏课,真他妈的郁闷死我了!”将书甩到桌子上,往躺椅上一倒,咬牙切齿地说。 “咋了?”胖子斜眼,口气不咸不淡。 “看了一部戏剧,里面的女主角让我真想把她揪出来拍死!你说她就不会反抗一下?反抗一下死也死得痛快,总比被这样硬生生把自己郁闷死强吧?!男人说啥就是啥,丈夫娶个小老婆还要亲自帮他张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看着真他妈的不顺眼!”义愤填膺地拍着椅子的扶手,“要是我是那个女人,我早就二话不说冲上去把他揍个半死然后休夫了!封建礼教害人啊,从小就洗脑,好好一孩子硬生生给洗脑洗成脑残,连反抗二字都不会写,只会受人欺压!” “哎~这就是古代逆来顺受可怜可爱的妹妹啊……”胖子一脸垂涎状,“你说现在咋就没有这样的女人?” “你想要一个?”口气有点阴冷。 “你说,以前男人在家里唿风唤雨,女人半个都不敢说个‘不’字,现在呢?现在连‘妻管严’都成了热门了,宿舍一哥们整天被老婆唿来喝去的,一点他妈的男子气概都没有!”胖子摇头嘆息,“你说我怎么就没生到那个好时候呢?” “你想去?好啊,没问题啊!”嘿嘿冷笑着站起身,步步逼近胖子。 “喂!你要干什么!”胖子警惕地瞪眼。 “我杀了你好让你投胎去古代找妹妹!” 四、乡情野趣 在莫怀渊的教导下,晓彤的进步很快,当然,其中很大程度都要归功于晓彤头脑里莫名其妙的错别字与模煳的知识。 在晓彤看来,很多的字其实都是组合起来的,比如“怀”,将一边的偏旁换掉就变成“坏”,晓彤就可以轻易从自己头脑中的错别字里找出这个字,“坏”。用这样的方法,晓彤很快可以七七八八地猜出很多字来。 莫怀渊一直夸晓彤聪慧,很多东西只要一点就能明白,而且能够举一反三。其实,并不是晓彤聪慧,而是有些莫怀渊讲授的内容,晓彤总是有种熟悉感,就好像是自己以前在那里学过一样,自然很快就能掌握,况且晓彤没有学过的那些内容,也并不艰涩,莫怀渊体谅到晓彤只是初学,并没有教她很深奥的知识。
第4页 现在,晓彤每天里最期盼的时光就是自己相公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后,自己与他一同渡过的半个时辰。莫怀渊会教她认字,给她讲述书上的东西。直到现在,每当晓彤回想起上次在讲述《诗经?国风?周南》里《关雎》的时候,莫怀渊带着笑意看着晓彤吟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情景,仍旧羞涩地满面通红。 晓彤喜欢听莫怀渊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诵读诗歌,每当此刻,晓彤就会心头如小鹿一样乱撞。 有时候私塾下学比较早,莫怀渊就会带着她去村边的小溪,拿着一本诗词,在溪边散步,或者在河岸边席地而坐,一个生动地讲述,一个安静地倾听。每次,溪边浣衣的少女们都会对晓彤投来艷羡的目光,而晓彤总会幸福地一塌煳涂。 和平淡然的美景,莫怀渊俊美的容颜,每每都让晓彤看得呆了,直到莫怀渊笑着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才惶然移开视线,努力忽略自己相公揶揄的目光与愉悦的笑声。 随着晓彤的学习,她与莫怀渊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不同了,她开始在莫怀渊的帮助下自己找几本简单的志怪小说来看,然后拿不懂的地方去问莫怀渊。虽然晓彤总是问一些让他哭笑不得的问题,但是莫怀渊还是一一耐心回答。当然,有时候莫怀渊也会用文绉绉的话来揶揄晓彤,大体能猜到是什么意思的晓彤不再只是像以前一样迷茫地傻笑,大多时候会详怒地转身,甚至有时候会反驳回去。 每一天的日子都让晓彤雀跃心动,晓彤从来没有感觉到生活是这样美好,自己的相公是如此的卓越,如此的英俊潇洒。她注视着他每一个举动,不像是以前一样小心翼翼的,而是带着感情去注视。相公的每一个表情都那样好看,每一个动作都那样优雅,每一段话语都那样睿智…… 乐姗对晓彤说,她变得更好看了,更温柔了,也更喜欢笑了,经常无缘无故的傻笑。晓彤知道,每当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相公。 晓彤觉得,自己一定是恋爱了。 就像是《诗经》上描写的美丽爱情,年轻的貌美女子与英俊男子相遇,相识,相知,坠入爱河。一句一句美丽的诗句,就像是甜蜜的爱情,深深打动着晓彤的心。晓彤恋爱了,爱上了自己的相公,晓彤每天都幸福地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笑出来。 只可惜,幸福的生活不久就要结束了,莫怀渊要上京参加会试。会试是在二月份,等待发榜之后如果高中会参加三月的殿试,即使他们住的村庄离京城并不远,但是算上来去的路途时间,也要三个多月不能见面。 离别在即,晓彤的情绪开始低落下来,也许恋上之后情绪就只能随着那个人而波动。晓彤的消沉莫怀渊看在眼里,也没办法劝说,只是在辞掉私塾的夫子之后,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晓彤。 相公的体贴温柔晓彤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她知道自己的相公现在需要时间来复习考试,自己这样纯粹只能是拖他的后退,但是晓彤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开口让相公不要理她,去好好读书。 莫怀渊出发的最后一天傍晚,两人在溪边散步,莫怀渊讲到了《诗经》里的《氓》。这是一首悲伤的爱情故事,女子与男子相爱,却在婚后被男子抛弃,晓彤细细咀嚼回味,心下黯然。 不由地抬头看着一边的莫怀渊,晓彤忍不住想,他会不会也这样呢? 不,他不会这样做。他是自己的相公,他心疼自己,爱护自己,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晓彤对自己说。 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呢?自己应该怎么办? 诗歌中的女子又是怎么做的呢?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誓言是真挚诚恳的,没想到你会变心。你违背誓言,不念旧情,那就算了吧!) 这一句话模模煳煳,晓彤忍不住开始猜测她会怎么做,被丈夫背叛抛弃的她到底会做什么? “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莫怀渊忽然问道。 晓彤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夕阳余晖下莫怀渊的面容,“你呢?你觉得呢?”她反问。 “我觉得?”莫怀渊想了想,轻笑,“她大概也是没有办法吧?她没有能力挽回一切,补救一切,她只能忍受。‘亦已焉哉’,大概是很无奈的嘆息吧……” 晓彤听着莫怀渊淡淡的话,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种压抑的怒火悄悄蔓延,“错的是那个男子不是吗?” “你不要生气。”莫怀渊柔声安慰道,“违背誓言对自己的妻‘至于暴’是他的不对。” “施暴的确是不对,但是‘士也罔极,二三其德’难道就没错吗?”晓彤反驳。 “男子三妻四妾也无可非议。”莫怀渊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晓彤立即噤声,随后轻轻嘆口气。 “好了,不要闹了。”莫怀渊轻柔地搂住晓彤的肩膀,虽然只有一瞬便放开,也让晓彤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柔顺地低下头。 “你永远是我的妻。”莫怀渊低声说,满含柔情,俊美的面孔在夕阳的光辉之中让人移不开视线。说完,他似乎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转身当先一步走开。 晓彤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缓步跟在他身后。 溪水清脆地流淌,莫怀渊那句话飘散在空中,晓彤扬起一丝笑容,但是笑容消散后有事愁苦。 男人三妻四妾无可非议,那么女人该怎么办? 男人有功名利禄,有妻妾成群,有知交好友,但是女人有什么?女人只有她的丈夫。 如果自己世界的唯一背叛自己,抛弃自己,那女人还剩什么? 这样的女人还能做什么?除了以泪洗面,含恨忍受,还能做什么? 《氓》里面的女人,她做了什么? 晓彤想,她也许不会只是嘆息悲凉之后继续忍耐吧?会离开自己的丈夫吧?会吗? 没有人会知道那个故事的后续,流传到现在,它只是一首优美的诗歌,有人真的体会到诗歌中的女子是如何的哀怨痛心吗?没有。 第二天早晨,莫怀渊收拾好行囊,与杨举人一起踏上了去京城赴考的路途,晓彤与乐姗站在村口相送,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落寞地回家。 身边的乐姗眼睛哭得通红,晓彤喉咙一哽,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填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转身安慰伤心的乐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胖子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读着,听着让人有些心烦,不由出言喝止。 “别念了,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烦不烦啊?” “你这女人真没文化修养,我这是在念诗陶冶情操,顺便酝酿酝酿下一个论文的灵感。”胖子翻了个白眼,倒是真的不念了。 “我说你怎么写的论文都是这样的内容啊?”实在无奈地问道。 “谁叫我的主修是‘中国古代政治制度与周边关系’,辅修是‘中国古代文化’呢?”胖子耸肩,自己也无奈地嘆气。 “活该你选这种无聊的院系作为专业!”有点幸灾乐祸地笑,“怎么,这次改写《诗经》了?我还以为你要写《关雎》那种情诗呢,怎么改写这么悲剧性的《氓》了?” “我说你没文化修养还真是没文化修养”胖子恨铁不成钢地瞪视,“《关雎》有什么好写的?不就是一情诗么?我可没本事为了这首诗编出5000字的论文来!《氓》多好,多有深度,可以从多出层次下笔啊!” “那敢问大才子你准备从哪个深奥的层次下笔啊?”膜拜装揶揄。 胖子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本才子准备从‘誓言不可信,人是会轻易变心的,所以不能轻信甜言蜜语’这个角度来写。” 沉默片刻,有点迷茫,“这倒也是一个角度……但是怎么听着这么变扭呢?《氓》说的不是妻子被丈夫背叛的事吗?应该批判出轨的丈夫吧?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责怪妻子听信甜言蜜语嫁错了人呢?!” “就是这个意思!”胖子深沉状托着下巴点头,“这个人啊,改变是不可避免的,是个人他就会变,只是不知道哪方面改变罢了,所以,誓言是不可信的,听了甜言蜜语就傻傻地把自己嫁了,简直是笨蛋!” “为什么我听着你的言论都有想杀人的冲动呢……”从牙fèng里阴狠地挤出一句话。 “……其实教授也说我思想觉悟有问题,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胖子哀戚地拖着心口嘆口气,“我看我还是写你那个主题吧,省得我的论文不对教授的口味直接给我不及格……” “你真噁心!”嫌恶地皱眉,“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喜欢为那些过分讨打的男人辩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男同志就是要站在男同志的角度上思考问题,这样才对嘛!”胖子嬉皮笑脸,打开电脑开始敲自己的论文。 片刻,他忽然抬起头,“如果以后你老公外遇了,你咋办?” “他外遇过错方是他,直接上法院,离婚,然后勒索他一大笔钱。”干脆的回答。 胖子皱眉,“如果你们有不能离婚的理由呢?比如说对孩子不好,或者是说离婚这种事情会影响你们双方的工作之类的?” “……”沉默着思索了片刻,耸耸肩膀,“那我就把他打个半死,然后自己爬墙!” “……为你将来的丈夫默哀……”胖子心有戚戚焉地咧嘴。 “谁敢招惹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五、重归故里 在莫怀渊上京之后,晓彤也收拾了一下细软,回了自己的娘家。其实,她才嫁给莫怀渊不到一年,但是再次回到娘家,看着双亲苍老的面容与操劳的身影,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怪不得有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晓彤有些歉意与自责。 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对于归家的女儿十分体贴,也没有让晓彤干什么太重的活,只是让她放宽心住下,等待自己的相公金榜题名,接她进京。 看着自己的父母做着女儿一下子麻雀变凤凰的美梦,晓彤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也是雀跃而期盼的。
第5页 平时的时间,帮着母亲与大嫂收拾收拾家,喂喂鸡,洗洗衣服,剩下的时间就拿着莫怀渊临走时给自己挑的一本书,自己研读。 晓彤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独自一个人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读书,而她最喜欢的地方,还是溪边。每次坐在溪边听着溪水流淌的声音,晓彤就会想起以前跟自己相公渡过的那些时光。 晓彤喜欢把脚浸在冰凉的溪水中,然后将盘起的头髮散下来,这样会让她觉得自然舒服很多,当然,她是万万不敢在人前这样的,她只是会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的做。 今天,晓彤拿到溪边阅读的是一本《女诫》。 将脚浸在水中,散下头髮,晓彤翻开《女诫》,一字一句读起来。《女诫》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叫班昭的女子所写,用来教育女子应该怎样约束自己言行的文章。但是晓彤一路看下来,心中却是莫名的怒火,都想要把书撕掉。 忍不住拧起眉,晓彤将书丢在一边,心下闷闷不乐。自己的相公要自己看这个是为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而让自己学习这样吗?但是晓彤宁愿惹自己的相公生气,也一点也不想照着书上的东西去做。 正在自己生着闷气,忽然背后传来声音,将晓彤下了一大跳。 晓彤瞪着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有些仙风道骨意味的老人,老人和蔼地笑道,“对不住啊,吓到你小姑娘了吧?” “厄……老人家……有事吗?”晓彤连忙想要站起来,却被老人伸手阻止。 “你不用这么麻烦站起来,跟老夫说说这个村的村长家在哪就行了。”老人笑眯眯地说道。 晓彤腼腆的笑了笑,仍旧还是站起身,“沿着这条溪往上游走,有间三间屋子的院落就是村长家。” “老夫知道了,谢谢啊。”老人点点头,视线下垂,看到了被晓彤丢在一边的《女诫》。他蹲下身,捡起书,随手翻了翻,“小姑娘在看这个?觉得如何?” “……老人家认为如何?”晓彤反问,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若要是在陌生人面前说出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老夫觉得?”老人扬扬眉,对着手上的书本冷冷一哼,“一堆混话!” 没想到对方这样直白地说出这种话,晓彤愣了一下,不由开口贊同,“老人家说得极是!我也觉得都是‘一堆混话’!”刚才的烦闷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老人和善带笑的眼眸与直接的话语更让晓彤感觉亲切,“它上来第一条就说女人‘卑弱第一’,说女人天生就是低贱的身份,是侍侯男人的命,‘有善莫名,有恶莫辞’,有好事不能说,受了气也不能言,这不是生生把人憋死嘛!” “的确。”老人贊同地点头,“老夫就看不惯这种书,‘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照这样说来,聪慧,善辩,姿容俊俏,心灵手巧都是坏了德行,这是什么屁话!” 晓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就是就是!这‘曲从第六’‘和叔妹第七’也一样,婆婆,小叔,小姑,一切人都要顺从,也不管他们说的对不对,做得对不对,总之都要千依百顺,这难道是要打死不还手,冤死不还口,任人折辱吗?” “还有这‘专心第五’,‘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也够煳涂的!”老人点着书本。 “如果相公待我好,我们互相真心喜欢,即使他有什么不测,我也不会再嫁,会一直守着他!但是我讨厌这样明文规定下的,就是要这样做的条例,这样如果那人待我不好,我为何还要为他忍辱终身?!”晓彤点头,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你这个女娃我喜欢!”老人抚须大笑,“不似山野村妇那样粗鄙,也不似官家小姐条条框框那么多,我喜欢!如何,小姑娘有婆家没有?如果没有看看我徒儿如何?不是我吹嘘,我徒儿绝对是人中龙凤!” 晓彤脸上燥热,“我早就嫁人啦!老人家你不要乱说!” 怪不得老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嫁人,晓彤勐然想起自己现在仍旧不合礼法地披头散髮,慌忙掏出簪子把头髮盘起来。 “啧!”老人遗憾地摇头,“真可惜。” 晓彤羞涩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想笑,伸手接过老人递还的《女诫》。 “你家相公待你如何?如果不好干脆休了他,我介绍我徒儿给你认识。”老人笑吟吟地建议。 “老人家!”晓彤又羞又窘,勐地抬头轻斥,却看到老人身后站着一俊俏的青衣男子。晓彤呆了一下,想要说的话完全忘掉了,没了声息。 “师父,你又在欺负人了。”男子微笑,对着晓彤轻轻颔首。 他的声音清越,不似莫怀渊的声音低沉,但同样悦耳。男子异常英俊,唇角微勾,薄唇,鼻樑高耸,眼眶很深,似乎有点外族的血统,发色并不是纯正的黑色,更加偏向棕色。 “老夫哪里在欺负人,我这是在给你物色妻子呢!”老人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晓彤,“如何,我这徒儿不错吧?” 晓彤发觉自己失态,慌忙低下头,“老人家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老人摇头嘆气,“涟儿,你看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师父!”男子加重了口气。 “好好好,老夫不说了,不说了。”老人大笑,“女娃,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一见如故,说不定今后还有想见的机会。” “小女子夫姓‘莫’。” 晓彤有点坏心地眨眨眼睛,回答。 “你这个丫头,明知老夫不是问的你这个!我管你相公姓什么呢?”老人详怒。 “师父,女子是不能将自己闺名乱说的……”男子无奈地在一边提醒。 “这种事用不着你告诉我,我还没煳涂到连这也不知道!”老人白了他一眼,“算了,既然不说的话,以后就叫你莫家的小娘子吧!” 晓彤被这种称唿噎了一下,反驳不出来也只能苦笑。 “老夫南宫为姓,单名一个柯字,我这个徒儿跟老夫同姓,名涟,丫头好好记着,咱们以后有缘再见吧!”老人挥挥衣袖,转身走开。 “家师就是这样不拘于俗礼,让莫……莫夫人受惊了,抱歉。”男子向晓彤作了一揖,微微躬身。 “哪里的话!我与老人家谈得很高兴!”晓彤连忙欠身回礼。 男子微微一笑,“夫人莫怪就好,那在下告辞了。” 晓彤看着男子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对那名叫南宫涟的男子,晓彤竟然有点心跳的感觉,简直是太差劲了,根本对不起自己的相公!晓彤暗自责骂自己。 对着溪水整理了整理髮髻,穿上鞋袜,晓彤离开溪边,准备回家换上一本不像《女诫》这样惹她厌烦的书来。 “你竟然在看《女诫》?!”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惊叫,然后从胖子手中夺过书来翻看。 “又不是我想,谁让教授说,女性的地位问题在中国歷史政治上也是非常重要的……”胖子耸肩。 “我对于这文倒是只闻其名未某其面,你看着感觉如何?”一看古文就头疼,于是抬头看胖子,“你有白话文的翻译没?” “你这个文学白痴!”胖子无奈,“翻译在后面,你往后翻。至于我的感受……我只能说,我很同情诸位被剥削被压迫的女性。”胖子一脸正气地摇头。 “怎么回事?”翻到后面几页开始阅读,然后觉得一头黑线,“听说这个不是女人写的么?女人干嘛对女人这么狠!” “估计咱们敬爱的班昭奶奶当时老煳涂了……”胖子嘆息,“你知道我对哪条感触最深么?” “哪条?” “那个‘敬慎第三’!”胖子愤懑,“它竟然说夫妇间关系不能太好!太好了后就会‘轻慢亵狎’,轻亵的事多了,说话随便地过分了,就会放纵恣肆,这样就是侮辱了丈夫!你说说,娶这么一个不拘言笑,木木呆呆,不打不闹,木头人一样的老婆,还不能把人郁闷死?!婚姻生活讲究的就是一情趣,没情趣了还不闷得发慌,赶着趟儿的去爬墙?” “的确是离谱得很。”贊同地点头,“不过也许是说男人要有事业心,不能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浪费在跟女人玩乐上呢?” “姐姐,这不是这意思,你古文功底太差,我不怪你。”胖子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接着又嬉笑,“不过,要是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只要抱着两三个三四个美眉,衣食无忧就好。” “你这叫胸无大志么?我看你这个志向很难实现啊?”斜眼看他。 “在现代基本上是没可能了。”胖子惋惜,“我曾经幻想过啊,你说我要是转世,我一定要生在豪富之家或者高官之家,平时马马虎虎学学,然后藉助家庭的势力搞个金饭碗啥的,然后三妻四妾,幸福美满,衣食无忧……” “呶,给你纸巾,擦擦口水。”表情麻木地递给他一包面巾纸。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真诚地道谢,胖子接过面巾纸,揣进兜里。 “……你的脸皮越来越无敌了。”感慨。 胖子厚脸皮地笑,“啊,对了啊,你呢?你要是转世到古代,你想去什么样的家庭?”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抿唇思索着,接着摇摇头,“女人在古代苦,公主千金贫民百姓都有可能受苦,还真不好说……我其实要求不高,就是嫁一个安安分分守着我不娶别的妻妾的丈夫,生活不至于太贫穷,然后有个孝顺的孩子就行了……” 胖子像被雷噼了一样呆滞,咋舌,半晌才感嘆,“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啊……” “……你?想?找?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很想写女主发飙的段落啊……但是为什么那么遥远呢…… 六、忧心之伤
第6页 与相公分别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了,现在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考完了会试。虽然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会发榜,但是晓彤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相公的成绩如何了。 相公会给自己写信吗?如果不是太难的字,晓彤已经基本上都认得了,现在乡里有些想要写信的人还会找晓彤代笔,毕竟这样的乡下,即使是男子识字的也并不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相公却完全没有一点音信,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可以任性地要求现在忙于考试的相公还挂念自己,但是晓彤仍旧是越来越坐立难安。 家里的人看在眼里,却又偏偏宽慰不得,只好想尽办法给晓彤一些事情做,让她转移注意力。 原本晓彤并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所以每周到临近集市赶集贴补家用大多都是大嫂一个人置办,不过这次,实在看不下去的大嫂便拉了晓彤一起去赶集。 一路上跟同村的其他姐妹们说着话,晓彤的心情好转了许多。由于晓彤会识字读书,相公现在又是进京赶考的才子,所以被其他几个女孩缠着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莫姐姐,现在你相公有消息没?”同村的女孩突然询问道。 “啊?不……还没有。才一个月而已,我算着怎么着也要三个多月才行呢。”勉强笑道,晓彤将自己心头的焦躁强压下去。 “莫姐姐,你说你相公会不会带你上京啊?”另一个姐妹也插口道。 “相公说会带我去。”晓彤迅速回答,她从来没有对这个抱有怀疑。 “真好,竟然可以去京城,那里可是皇上住的地方啊!像我们啊,一辈子也去不了!”羡慕地抓着晓彤的衣袖,女孩苦笑着嘆息,“嫁个读书人就是好。” “我才不觉得呢!读书人虽好,却不如庄稼汉老实,安安分分地跟着自己男人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才好!”另一个女孩不贊同地摇头。 “对,我觉得也是,跟读书人在一起总是要提心弔胆的,他们跟咱们可不一样。”其他姐妹也点头贊同,“咱村的蒋嫂就是,男人进京赶考,留下蒋嫂和孩子,一去不回,连个音讯也没有,都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苦了蒋嫂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一等就是等了八年!一个人拉扯大孩子真不容易,要是换作我,我真不知道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好了别说了!”另一个女孩连忙打断女孩的话,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训斥,“你没看莫姐姐脸色都变了吗?” “啊……我……我也是随便说说……莫姐姐你不要放在心上。”姐妹们开始安慰脸色苍白的晓彤,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我相信相公,他为了带我上京,都教我认字……”扬起微笑,虽然出了一身冷汗,晓彤仍旧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的相公,绝对不能怀疑他。 相公不是那样的男子,所以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她……晓彤告诫自己。但是同村的蒋大叔,晓彤也是认识的,他是个好人,总是温和地笑着,逗小孩子们开心,跟蒋嫂的感情也很好。蒋嫂一定是相信蒋大叔一定会回来,所以才谢绝了所有说媒让她改嫁的人,一直等待着蒋大叔……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晓彤赶忙打断自己的思绪。自己现在东想西想根本没有用,况且才一个月而已…… 如果三个月相公仍就没消息呢?如果一年没消息呢?如果像蒋大叔一样八年音讯全无呢…… 自己该怎么做? 瞬时间,初春新绿的田野陷入一片灰暗,就像是惨澹的黑白画一样,不復一点色彩。 恍恍惚惚地跟着姐妹们来到集上,大家便分散开来。晓彤跟着大嫂一路走着,虽然路边小摊上的东西花样很多,晓彤却一点也没有心思去看。 拉着晓彤给她看了几样小玩意却没有得到什么积极的回应,大嫂嘆了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任由晓彤自己一个人低落。 集市上人员混杂,不仅是附近几个村子来置办东西的百姓,各村的混混们也乘机来这里想要沾点便宜。所以一般来这里,特别是几个女人一起来没有男人陪伴,都会小心谨慎,以免一个不留意就惹祸上身。 很少来集市又神经有点恍惚的晓彤直到肩膀重重地撞上了别人,才想起这件事情来,可惜已经都太迟了。 “妈的没长眼吗?!你撞到大爷了!”一声怒骂,让晓彤一个激灵,浑身僵硬。 “抱歉抱歉,几位大爷,我家小姑年纪轻不懂事,我们道个歉,请几位多包涵……”大嫂急忙上前赔礼,同时把晓彤挡在自己身后。 “放屁!道歉就没事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张狂的气焰,面前的三个男人狰狞着面孔,吼道。 “几位大爷行行好,……我们都是穷人,真的没有什么钱,请放过我们吧……”大嫂的语调慌张了起来,抓住晓彤手的手掌也满是汗水,正微微颤抖着。 “没钱?没钱也可以啊!”收起怒气,其中一个男人小眼睛一眯,看向晓彤,“这位小娘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就让她来陪大爷们喝酒如何?” 肩被男人抓住,晓彤打了个寒战,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瞬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传来大嫂慌乱地恳求,却不能很准确地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晓彤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搭住自己肩膀的令人噁心的手上。 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让晓彤恨不得立即就摆脱掉。抬手扣住打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而然后朝被按的方向转身,低头,张口就咬住。耳边传来大声嚎叫的声音,抬起脚在他的脚尖上勐踏一脚,随后抬起手臂,用手肘狠狠地撞上了对方的咽喉。 等到看到趴在自己面前努力起身的男人的时候,晓彤才恍然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虽然这个男人不高也不壮,但毕竟是个男人,如果不是手肘处仍然隐隐作痛还有口中的异样感觉,晓彤真的会怀疑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她……到底干了什么啊…… “该死的!你这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男人怒骂着起身,因为被一个小女人打倒而产生的羞耻感让他发疯一样地瞪着晓彤。 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晓彤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惨大了。 眼见同伴被打,剩下的两个男人也捲起袖子,作势要冲上来。 “慢着!”有点耳熟的清越声音及时响起,青色长衫的男子挡在晓彤身前,“几位何必跟这两位夫人过不去?” “没有你的事情!滚!”被晓彤咬了的男人大吼,却被同伴拦住。 带着笑容的面孔英气逼人,质地良好一尘不染的长衫,腰间悬挂着明显价值不菲的宝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乡下人能惹得起的,估计是哪家富家子弟没事儿干跑到这穷乡僻壤游玩。判断出对方不是能招惹的,混混们留下几句充门面的话,就拉拉扯扯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晓彤舒了口气,发觉自己身子一阵疲软。 “没事吧,莫夫人?”男子转过身,轻柔地询问。 “啊!是你!”没想到仗义出手的人是自己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晓彤不由惊唿出来,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唐突了。不由“刷”得红了脸色,晓彤急忙低下头,“我,我没事,多谢您出手相助……” “没有的事情,我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南宫涟轻笑了起来,“倒是莫夫人自救有方,连在下在一边都看呆了。” “这……这……”想起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晓彤真的想就这样蒸发掉算了,“我真是太丢人了……” “在下倒觉得是很不错的自救方法,虽然有些不雅……”似乎想起之前的一幕,南宫涟难忍笑意,别过头轻咳了两声。 “……”难看又多了三分,如果不是碍于面前的这个人救了自己,晓彤真的很想就这样掉头一走了之。 “如果下一次的话,换个其他的方法吧,咬人……也不是女人家应该做的。”收拾起笑意,南宫涟叮嘱道。 “……不劳您挂心了!”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耻笑过,即使知道这样不对,晓彤也难以克制住自己僵硬的语气,“如果下一次遇到,我还会这样做的!毕竟,只要能脱身,就是再丢脸也是好的!” “但是这次夫人这样做了,也脱不了身吧?您这样做只会激怒他们,换来更粗暴的对待而已。”南宫涟皱了皱眉,正色道。 一时间,晓彤被堵得没话说,只能沉默着低下头。 “好了,不说这个了,那些人也许还会在这里徘徊,反正在下也顺路,干脆陪二位夫人回去,省得他们再找你们麻烦。”看到晓彤低头不语,南宫涟转移了话题,看向陪在晓彤身边一直紧张着不知道说什么的大嫂。 “厄……这……那、那多谢这位公子了……”正在发愁害怕回去的路上被拦截的大嫂犹豫了一下,就满怀感激地答应了下来。 “大嫂……我们还要买很多东西……”即使是知道有南宫涟陪伴比较好,但是晓彤仍旧不想再见到这个让自己觉得异常丢脸的人。 “没关系,在下正好办完事情,也准备到处逛逛呢!”轻描淡写地笑着,南宫涟看了看神情之间不甘不愿的晓彤。 “……”无话可说的晓彤只得再次沉默下来。 因为有南宫涟的在,所以晓彤和大嫂没有再继续逛一些女人家喜欢的小饰物,迅速买完了要买的必需品,就回到了集市口。跟几个已经在那里等着人一起回去的姐妹汇合,便一同往村子走回去。 小村子里的女孩子们几乎没有见过像南宫涟这样的公子哥儿,原本喜欢叽叽喳喳说笑的姑娘们也矜持下来,只是小声私语着,偶尔向南宫涟投去一瞥。一直在尴尬的晓彤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不对,但是仍旧放不下面子跟南宫涟说话,一路上只是沉默。幸好还算是善谈的大嫂一直在跟南宫涟聊着天,让晓彤感觉好受了许多。 到了村口,南宫涟站住脚步,“我就送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就不进村了。” “啊,不去家里坐坐吗?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惋惜地嘆口气,大嫂也没多说什么,接过南宫涟手里帮忙拿的重物,“那有空去一定我们家里坐坐!我们家就是沿河的第四家!”
第7页 “如果有时间的话在下会去叨扰的。”笑着点点头,南宫涟将目光转向晓彤,正好碰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个……今天……多谢了。”努力制止自己想要移开视线的冲动,晓彤断断续续地说道。 “莫夫人不必多礼了。”南宫涟的笑容很自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晓彤的失礼。 道别后,晓彤和大嫂站在村口目送着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大嫂嘆了口气,“这男人真不错。” “不是吧,大嫂,你要移情别恋了吗?那我哥怎么办啊?”开玩笑地揶揄,但是看见大嫂瞬时间变化的面孔,晓彤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要胡说!说这种话像个什么样子!”大声训斥,大嫂顿了顿,别开视线,“……对不住,我只是……” “不不,是我一时煳涂说错话了……”就连晓彤一时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说出这样没轻没重,轻佻无礼的话来。幸好没有让相公听见…… “走吧,回家去。”对晓彤露出一个笑容,大嫂转身走进村里,晓彤默然地跟在她身后。 刚回到家,晓彤就看见自己母亲笑容满面地从屋里出来。一把拉住晓彤的手,母亲激动地将一张纸塞进她手里,“京城寄来的信,你相公写给你的吧?快看看,都写了什么?给我们念念!” 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信纸,清俊的字迹的确才是自己相公的手笔。紧握住手里的信,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浸湿了眼眶。 相公还记得自己,他给自己写信了…… 千般言语,万般担忧,都化作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过。 “在听什么歌?”将耳机从胖子耳朵上拽出来,然后塞进自己的耳朵,“唔,你什么时候改听怀旧风的歌曲了?” “前一阵重金属听多了,换换口味……感觉怎么样?”胖子毫不在意自己被掠夺了一只耳机,眯着眼睛询问。 “还不错,谁唱的啊?什么名字?”悠扬的旋律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 “一原创音乐团队,叫‘墨明棋妙’,歌都不错,这首叫《如花》。”胖子热心地介绍,“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歌,要不要听?” “行,拷给我吧……”随意地点点头,接着皱眉,“《如花》……这个名字怎么那么雷呢?” “嗯……这个,一开始我也被雷到了,不过好听就可以。”同样想起那个有名的‘如花’,胖子的脸色也变得有点怪异,顿了顿才说。 “说的是丈夫进京赶考把妻子丢弃在家乡的事情吗?负心汉啊……”听着歌词,咂着嘴感嘆。 “嗯,是啊。”胖子点点头,不由随着旋律轻声哼了起来,“送良人到渡口,她说一生也为你守候,他说等我金榜题名,定不辜负你温柔……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放松心情沉浸在乐曲声中,对于耳边的噪音一忍再忍,最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给我闭嘴!跑调跑到火星去了!” 胖子幽怨,小媳妇一样闭上嘴巴,垂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老桥段啊老桥段= = 七、闲话而已 捧着书信坐在溪边一读再读,即使上面的言语晓彤都能倒背如流,也忍不住拿出来看着相公的字迹。 只要有这封书信,晓彤就觉得相公似乎是在自己身边一样……轻轻笑笑,暗骂自己傻气,但是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甜蜜。 相公的书信大概是在考前写得,所以并没有提到成绩发放的事情,只是跟晓彤说了说自己在京城的生活。跟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吟诗作对,研讨文章,去有名的酒楼、茶馆、戏院,结交了多少朋友,都是什么样子的人,洋洋洒洒,让晓彤即使是远在家乡,也能感受到相公进入京城的愉悦与满足。 相公是龙,终于飞出了浅水滩,去到了汪洋大海。 高兴的同时,还是淡淡的伤心,相公高兴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只能向这样通过书信与他分享一下,而且相公只是糙糙地在开头问候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被忽略的感觉让晓彤觉得很不满。 有了,就想要更多,以前,能让相公看自己一眼就觉得心满意足,但是现在,却想要要求相公像自己一样每时每刻想着自己……真是个坏女人,晓彤骂自己,这样的奢望根本是不对的,这种想法根本一点也不该有啊! 但是……为什么不该有呢?晓彤每时每刻想着相公,为什么相公不能每时每刻也想着她?因为相公是男人,晓彤是女人,所以就可以不同吗? 思考,却无果。心绪莫名地低落起来,晓彤伸手拾起地上的石子,向着溪面抛去。 像是要把自己的烦恼打碎一样,“噗通”,石子落入溪中,打碎了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长处一口气,嘆息之间带走所有的烦恼,晓彤静下心来,拿出笔纸,准备给相公回信。 但是……要写什么呢? 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可以让相公觉得有兴趣的事情发生吗?读书的感想?不可能,自己那点幼稚的想法,一定会让相公觉得可笑的。平时的生活?那更不行,无聊的生活连晓彤自己都觉得无所事事。那还有什么呢?晓彤的生活里除了自己的相公完全空白一片…… 除了相公,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想法让晓彤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知道这没有什么不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晓彤就是害怕,非常的害怕。 晓彤想要一个支撑,不是相公,不是另一个人,不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支撑,而是只属于自己的,谁也无法掠夺走的支撑,但是,那个又是什么呢? 也许,问问其他男人会有些许了解吧?男人是不会把女人作为支撑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有自己其他的支撑……如果问问的话…… “那个……请问一下……”身后传来的犹豫的声音把晓彤吓了一大跳。 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划出浓重的一道墨线,晓彤回过头瞪着自己身后的不速之客,满脸完全是警觉与不悦。 “……在下……打扰到夫人了?”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南宫涟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很讨人嫌的。 “厄……不,没,没事,是我失态了。”看到眼前是救了自己一命的熟人,被打扰到的晓彤也不好发作,只能笑笑,坐直了身子,掩饰性地整了整自己有点凌乱的髮丝,“请问南宫公子有事情吗?” “是家师,他……”白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潮红,原本落落大方,举止潇洒的南宫涟扭扭捏捏地开口,心里暗骂自己的师父实在是太过分了,“家师让在下带给您一件东西。”咬咬牙,豁出去的样子,南宫涟从怀里掏出一支木簪。 “……!”看到木簪的一瞬间,晓彤就被吸引住了,虽然只是木簪,但是雕琢的图案精美绝伦,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并非凡品。 “夫人喜欢吗?”观察着晓彤的神情,南宫涟放心地舒了口气。 “嗯!喜欢!”毫不犹豫地回答,等到自己懵懵懂懂地接过南宫涟递给自己的木簪,一缕清新的香味萦绕鼻尖的时候,晓彤才反应过来,“等、等等,这给我?为什么?!” “是啊,家师在他旧友那里见到的,说是觉得适合夫人,就要了过来,让在下带给您。”看见晓彤收下簪子,完成任务的轻松感让南宫涟的话也顺畅起来。 “不……这样好的簪子我不能收……”急忙摇头,晓彤哭笑不得,“况且我早已嫁为人妇,怎么可以收别的男子送的东西……” “在下了解,虽然也跟家师说了……但是您知道家师那个怪脾气的,要是不让他老人家如愿,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的……”似乎是想起以前的种种,南宫涟除了嘆息还是嘆息,“就当在下求您一次,收下这簪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如果不收簪子就是间接杀人?这是哪里的规矩啊?虽然看着南宫涟恳求的目光,晓彤不忍拒绝,但是……“即使、即使您这样说……我……” “请夫人一定要收下,家师对夫人一见如故,据说……很想要您这样的孙女,夫人就当是自己爷爷送孙女的礼物收下吧!”南宫涟可算是苦口婆心了。 “……”南宫涟坚定的神情,完全就像是跟晓彤干上了一样,不收簪子决不罢休的气势,让晓彤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我……我知道了,请替我谢谢您师父,就说……小女子万分感谢,能有他这样一位爷爷,是我的福气。” “多谢夫人明事理!您的话在下一定对家师转告。”万分感激地深深作揖,晓彤突然觉得这个南宫涟有点可怜…… “方才在下在旁边看着夫人一会凝神思索一会愁容满面,似乎有烦心事,不知在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完成任务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南宫涟细细打量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怔住接着若有所思的晓彤,忠实地执行着家师的关照,‘这个孩子我喜欢,要把她当你妹妹自己的看待!’ “这个……”了解到自己适才的表情都被这个人看到了,晓彤不知道是应该羞还是应该恼,“我……只是在想如何跟相公回信……” “……很困难吗?回信而已。”不了解小女儿心态的南宫涟奇怪地皱眉,“还是……莫公子的信里写了什么让夫人心寒的事情?” “没有!相公待我很好!”大声反驳,晓彤受不了任何人指责自己相公一丁点不好,“我只是在想写什么能让他高兴而已。” “……”万分不解地皱眉,虽然南宫涟早就听友人们说女人很麻烦,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写信只要把自己想写的写出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管内容是不是会让对方高兴?” “……你不懂的。”垂下视线,晓彤轻轻嘆口气,“相公和我所处的世界不一样,他不会为了我而抛弃他的世界,所以我必须赶去他身边,融入他的世界……我的世界很枯燥,不如他的多姿多彩,所以我写出来的信,一定会让他觉得很无聊,很幼稚。我不希望他看到我与他的不同,对我失望……”
第8页 “……为了要博得他的好感而委屈自己也无所谓吗?”不由自主地也把声音放得轻柔,南宫涟将视线移向一边淙淙流动的小溪,“为了他的喜好而改变自己,你真的喜欢这样吗?” “谁会喜欢这样?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但是除此以外还有别的方法吗?我们是女人,而这里是男人的天下。”淡淡地说着,接着耸耸肩膀,晓彤轻嘲。 “……?!”南宫涟看着晓彤似曾相识的动作,愣了一下。 “怎么了?” “不……只是你刚才的动作像是在下的一位故人……”南宫涟实话实说。 “……?”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动作,下意识的动作吗?但是南宫涟那种奇怪的样子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别人都做不了的事情一样。疑惑地在心里摇摇头,晓彤决定不再去想,“南宫公子,您生活的支柱是什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看到南宫涟似懂非懂的脸色,晓彤换了个说法,“您的理想,将来准备做什么?” “这个啊……”想了想,南宫涟抬头望向天空,神情复杂“游遍这个山河,努力充实自己,等到成为自己都认为优秀的人之后,回到故乡去。” “……真好,我也想到处看看……”微微扬起嘴角,晓彤知道这种奢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自己是女人,“对了,你是混血吧?” “混血?”仍旧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厄……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吧?”晓彤努力解释着。 “嗯,家母是中原人,家父则是西域人,……这就叫做混血吗?” 看着南宫涟好奇的样子,晓彤只得干笑着矇混过关,“啊,大概吧……” 一时间,两人无言。就在晓彤想着婉转地提醒南宫涟孤男寡女不应该相处太久的时候,他又开口说话了,“莫夫人是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吧?” “是……”这回轮到晓彤被弄得莫名其妙了。 “您婚后与相公住在哪里?”仍旧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临近的一个村子,跟这里差不多……” “……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教您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厄……京城之类的地方?”犹犹豫豫地询问,其实连南宫涟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个……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没有……我与京城的唯一联繫就是相公进京赶考,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晓彤老实地摇摇头。 “这样啊……”纯粹是巧合吗?南宫涟在心里嘀咕。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几天前看到你……在市集上那次,你的动作很不错。并非一般的胡乱挣扎,每一个动作都有很直接的目的,您是在哪里学的?” “那个啊……我也不清楚。”晓彤苦笑,“当时我完全吓傻了,就这么做出来了,条件反射吧!” “条件反射……?” “厄……条件反射……”‘……就是个体生活过程中,在非条件反射的基础上,由特定的条件刺激所引起的反射’,清晰的条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晓彤却没有说出来。明明相公根本没有教过自己这个,但是为什么自己却确定自己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一阵不寒而慄的感觉从嵴背上窜过,晓彤想起一个词——“鬼附身”。 “莫夫人?”奇怪地叫了一声,南宫涟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女子突然一脸惊恐的样子。 “不……没什么。”意识到自己面前还有别人,晓彤定定神,强笑了一下,“刚才那个词大概就是指无意间做出来的事情吧。” “这样啊……”随意点点头,南宫涟犹豫片刻,还是将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其实,莫夫人真的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只不过那位故人现在身在京城。” “很像吗?”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晓彤再想想那个人到底与自己有多像。 “不,在下指的不是长相,而是感觉。”轻轻笑了一下,南宫涟眯起眼睛回想,“那个人有与莫夫人同样的小动作,也经常说着说着就说出一两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彙,然后敷衍着解释。机灵古怪,玩世不恭,经常闹得人片刻不宁……家师也很喜欢他,也许最初家师就是觉得莫夫人与那人相似所以才注意到您的吧。” “……”晓彤真的很想问一句,您这是在损我么……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经意间晚霞已经烧红了天际。扫了一眼自己身边尚且称得上陌生的俊雅面孔,晓彤想起了自己从前与相公一起坐在溪边欣赏晚霞的情景,不由心中怅然。 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相公的信,晓彤轻笑了一下,“本来今天打算把信写好,明天一早托人带去京城的……” “厄……抱歉,在下耽误莫夫人的时间了。”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南宫涟有些歉意。 “不,请不要这样说,今天与公子聊得很愉快。”笑着摇摇头,晓彤站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今天晚上写出来好了,大体……我也知道应该怎么回信了,这还要谢谢您。” “在下没有帮上什么忙……”南宫涟跟着起身。 “您鼓励我只做我自己,这样就足够了。”将信折起来,收好,晓彤有些苦闷地笑笑,“其他人只会告诉我要‘以夫为天’,我所做的事情只要讨相公高兴就好了……” “那莫夫人打算如何回信?” “……”并没有回答南宫涟的问题,晓彤只是挂着笑意向南宫涟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如何回信?还能如何回信?对于现在的晓彤来说,‘夫’就是‘天’。晓彤不能没有自己的相公,不能做出让相公觉得麻烦觉得讨厌的事情,现在的晓彤,找不到除了相公以外的支撑。 做回自己?哼,真是说得好听。自己有做回自己的能力吗?一切倚靠着相公的晓彤,哪里有权利说这样任性的事情呢? 这,就是规则啊…… “……出了什么事情?脸色怎么那么差。”奋战着cs的胖子抬起头瞟了一眼,仍旧沉浸在cs的激烈之中。 “我朋友被骚扰了。”寒着面孔坐在胖子旁边的机器上,同样登入cs。 “靠!那男的是谁啊!那么牛b!”胖子大叫。 “你说什么……”幽幽冷冷的女声直逼倩女幽魂。 “厄,我是说……那个把我身边的人打爆头的人是谁啊,太牛了……”怯生生地辩解,胖子咽咽口水,扫了一眼自己身边女生冰冷的面孔。 “爆掉你身边那个的?那个是我。”冰冷冷地解释着,把全部怒火发泄在cs的世界里。 “大姐!佩服啊!别爆我!咱们是哥们!”胖子一边叫着一边熟练地操纵着。 “……胖子。” “嗯?什么?”随意地应了一声,可怜的胖子一点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我要学女子防身术,你陪我学。”毫不客气地下令。 “……!”手狠狠地抖了一下,胖子的人物立即五体投地地死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身边说话能吓死人的傢伙,胖子尖叫,“大姐!我是男的!你让我学女子防身术?还不如让我去学空手道!” “那么就这样定了。”回过头灿然一笑,一副‘你真笨啊居然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真没成就感’的样子,“正好,我看了,我想报班的地方女子防身是和空手道是一个时间,咱们一起报吧!” “……你、你早就算计好了!”胖子怒吼,“为什么要把我拉下水?我可没有贞操危机!” “我们不是哥们么?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我才不要一个人在那里挥汗如雨,浑身酸痛呢,要来也要拉着个垫背的。” “妖女!你这个妖女!” “……”看着身边叫嚣中的傢伙,忍不住摁下了开火键。 “……!你!你爆我头!”看着自己刚刚进入游戏的人物倒地,胖子瞪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扬起轻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如果你还不同意我刚才的建议的话,我一定会继续手抖的,小弟弟,你玩cs还是你姐姐我带进门的呢……” “本少爷才不会为了cs被连续爆头就同意与帝国主义签订不平等条约!”胖子捨生成仁地昂首正义状。 “是吗?那么就接着来吧……上一次是连续爆了你20次,这次来突破记录吧……”略微有点期待,像胖子这样不管玩cs玩了多长时间都一样菜却仍旧死不悔改的人,真的是稀有品种啊…… “……你……你这样的女人还用得着学什么女子防身术啊……”胖子喃喃。 最后的最后,胖子还是在帝国主义的压迫下含泪去空手道班报了名,然后陪着某妖女一起挥洒‘青春的汗水’…… 八、金榜题名 南宫柯与南宫涟师徒二人是在三月初离开的,晓彤特地到村口为他们送行。 虽然相处的时间极短,但是南宫柯待晓彤极好,经常会来看看晓彤,跟她说一说自己游歷的名山大川,看到好玩的东西,也会让南宫涟带给晓彤,让她也见识一下。南宫涟也对晓彤非常照顾,平时陪着晓彤说说话,分散一下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相公而情绪低落的晓彤的注意力。 晓彤觉得,自己就像是多了个爷爷和哥哥一样,跟他们在一起,让晓彤有一种自己是被宠爱着的感觉。于是,在送别的时候,晓彤第一次开口叫了“爷爷”和“大哥”,让南宫柯高兴地拉着晓彤的手直说好。 “以后你就是我乖孙女,就是涟儿的妹妹,有什么困难,谁欺负你了,就告诉我们,我们来替你出气,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傢伙!”
第9页 对于南宫柯的话,晓彤只是笑着点头,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即使再也无法见面,能够遇到这两个人,仍旧是晓彤一辈子的福气。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晓彤轻轻嘆了口气,忽然觉得非常疲惫。唯一能让她的生活变得有点色彩的两人已经离开了,对于接下来的日子,晓彤没有一点期待。 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相公呢?晓彤不知道。晓彤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等下去,等到自己心死为止。 一日復一日,转眼本来灰黄的田野变成了浓郁的绿色,苦苦在家等了四个多月,在一个天气阴冷的早晨,村口传来了喧譁的声音。 隔壁最喜欢看热闹的小孩子跑了出去,接着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拉住晓彤的衣袖,连连指着村口。剧烈地喘息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晓彤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瞬时间明白了。 自己苦苦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骑着雪白的骏马,穿着上好的绸缎,莫怀渊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晓彤面前,对着她微笑。 此刻,之前所有的担忧与害怕都化解了开来,晓彤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在众人羡慕的视线中背过身去。 真是太差劲了,自己现在应该笑着上去祝贺自己的相公才是,为什么竟然没用地就这样哭出来了呢? “我回来了。”下马,来到晓彤身后,莫怀渊虽然想要搂住自己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刚刚伸出去的手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又收了回去。 “嗯……你回来了……”轻轻拭泪,晓彤转过身看着自己容光焕发的丈夫,笑着眯起仍旧通红湿润的眼睛,“恭喜你……” “状元!状元!”旁边的人们大声起闹,与晓彤关系好的姐妹们也簇拥过来,对着晓彤叫着“状元的娘子”。 热烈的气氛让晓彤不知所措起来,然后看到自己相公同样有些尴尬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着晓彤的笑容,莫怀渊也扬起一丝微笑。 幸福,就是这样的感觉,晓彤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巨大的幸福所淹没,一点也不剩地侵蚀个干净。不过,就算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死去,晓彤也觉得自己心甘情愿。 相公中了什么名次晓彤一点也不在乎,只要他回来了就足够了。 “状元的娘子,说点什么吧?”姐妹推了推晓彤的肩膀,笑着揶揄。 “别、别闹了。”红着脸颊,晓彤责怪地看了一眼起闹的女孩子,然后转向自己的相公,“你真的是状元吗?第一名?” “嗯,我是。”轻轻颔首,莫怀渊看了看周围的吵闹不休的人们,有点无奈地笑笑,“不过……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 虽说科举每三年一次,但是像这里的村民连个举人都很少见到,更不用说是皇帝亲自点出来,将来高官厚禄荣华不尽的新科状元。晓彤轻轻笑了一下,其实,这样的人物根本让晓彤觉得是神话般的存在,没想到与自己朝夕相伴的相公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状元,晓彤到现在还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相公永远是相公,不管他是状元也好,农夫也罢,在晓彤眼里都是一样的。 村人们闹了很久才渐渐散去,晓彤和莫怀渊都被弄得很是疲惫。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却发现晓彤的家人们对这位状元郎的态度称得上是战战兢兢。 晓彤的父母与莫怀渊并不熟悉,当时也只是听说媒的人说了说就让晓彤嫁了过去。即使是莫怀渊说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二人的女婿,晓彤的父母也丝毫不敢大意。至于晓彤的哥哥与大嫂,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得罪了未来的大官。 一顿晚饭吃得并不舒畅,但是莫怀渊和晓彤都心情极好,也并没有在意什么。 掩上自己屋子的房门,晓彤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抱歉,我父母他们……” “没事的,两位老人家也只是有点惊吓过度而已,都是被那些人闹得。”半是调侃半是埋怨,莫怀渊靠在破旧的窗台前,伸手推开窗户。 清凉的月色照了进来,惊蛰过后復甦的昆虫清泠地鸣叫着。虽说京城繁华,是众人都嚮往的地方,但是在莫怀渊看来,太过于虚华且虚伪,还不如这素朴的乡村来的让人安心。 ……也许,令人安心的不是这座村子,而是在自己身边的人。 将目光移回屋内,莫怀渊看向正在为自己收拾床铺的晓彤,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正在专心收拾床铺的晓彤被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搂住自己腰的手臂吓了一大跳,刚想回头呵斥,却对上相公带笑的眼眸,顿时没了火气,“你干什么啊,吓了我一大跳。” “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很想你……”相公在耳边轻柔地说着,让晓彤再次红了面颊。 第一次发现自己相公的双肩这样宽厚,可以将自己完全包起来,晓彤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倚靠在相公怀里,无比的满足。 自从嫁给自己的相公,晓彤这是第一次与相公这样亲密的接触。平时,相公待她以君子之礼,不仅是人前,就连无人之时也不妄动自己一下。 晓彤是匆匆出嫁的,原因是自己的婆婆病重,希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儿子成家,于是,晓彤嫁到了自己的相公家,算作是给自己的婆婆沖喜。结婚那日,婆婆的精神的确好了很多,但是没想到那只是迴光返照。 晚上原本要洞房之时,婆婆突然病重,奄奄一息,自己与相公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照顾了三天三夜,但是却没有挽回婆婆的生命。 出殡之后,相公便一直为了自己的母亲守丧,至于圆房、洞房花烛之类的,便没有人再提起过。最开始,晓彤感觉很委屈,觉得自己其实就像是卖身给莫家的丫鬟,不过时间长了,也就自然习惯了。不久前,晓彤识字之后曾经翻越过一些写礼仪的书籍,按照上面所说,在父先卒的情况之下,子为母,应齐衰三年。 不管怎么说,晓彤已经不去在乎这些事情了,只要能陪伴在相公身边,晓彤就知足了。 “在想什么?”相公在晓彤耳边询问,唿出的热气喷在晓彤的颈后,痒痒的。 “没有……”轻轻摇摇头,晓彤继续收拾床铺。 站在晓彤身后,莫怀渊注视着自己的妻,觉得这个柔顺聪慧的女子并不比在京城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差多少。虽然有很多高官曾暗示自己可以休妻续娶他们的女儿,但是都被莫怀渊婉拒了。莫怀渊不想对不起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妻,更不屑经由攀附权贵而飞黄腾达。 “……晓彤。”似乎是对自己轻喃一样,莫怀渊叫出声。听到这声唿唤,晓彤手上的被褥立即掉在了地上,连捡起来都忘记了,晓彤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相公。 “怎么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莫怀渊反而很无辜一样地反问。 “你……你叫我名字……”第一次听见自己相公这样称唿自己,晓彤一时间都怀疑自己在幻听。 “嗯,在京城听朋友们这样称唿自己的夫人或是红颜知己,觉得这样叫你也不错。”笑着点点头,如他所料,莫怀渊看到了自己妻子霎时更加通红地脸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更想要逗她一下,“怎么,不喜欢吗?” “不……不是,只是听不太习惯而已……”小声回答,晓彤迅速转过身,加快速度收拾床铺。大概是被京城薰染地太久了,晓彤觉得自己的相公变了很多……不过,晓彤还是一样的喜欢。 “不习惯那么多叫几遍不就习惯了?”又笑着叫了几遍名字,看到自己妻子越来越僵硬的动作,莫怀渊终于发了善心,转移了话题,“我本来想早点回来,一直打算在琼林宴发榜之后立即动身,没想到却被缠住了,同期的朋友们,还有一些一直提拔我的大人们都设宴为我庆贺,我实在是不好推据,归期也只能一天一天延后了下来。” “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晓彤摇摇头,她知道相公要有自己的交际圈子。相公未来可是要做大官的,不处好人际关系,将来吃亏的可是相公自己。况且相公性格温和,根本不会如何拒绝别人。 “之前我回了咱们家里一趟,祭拜了我过世的父母,也把家里需要的东西收拾了收拾,托人先带回京城去了。因为京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想等到你明天与亲友们告别,我们二人就立即动身回京,虽然紧凑了点,但是也没有办法。” “没有关系,我也想早点见识一下京城的。”点点头,最后规整了一下床铺,晓彤直起身子,看向自己的相公,“我家条件不算好,你就将就一晚吧。” “我到是没关系……”看了看窄小的单人床铺,莫怀渊皱了皱眉,“这原本是你的屋子吧?你今晚住哪?” “哥哥今晚去朋友家住,我去跟大嫂挤一挤,这样就没问题了。”对自己相公笑笑,晓彤走过去为他宽衣。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配合着晓彤的动作,莫怀渊突然问道。 “啊?”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晓彤明显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我现在才突然发现,这人生四喜,我才经歷了‘一喜’而已。” 莫怀渊故作苦恼地皱起眉嘆息。 眨了眨眼睛,略微的迷茫之后是恍然大悟地羞窘。晓彤瞬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恨不得直接找个地fèng钻进去。 “哈哈……”看着晓彤这个样子,莫怀渊突然笑了出来,连笑着摆手,“好了好了,我说笑呢,不闹你了。” 大大地松了口气,却仍旧无法缓解脸上的燥热,晓彤低着头不再看自己的相公,迅速服侍他宽衣完毕就立即找了个藉口逃了出去,只留下莫怀渊自己在屋里为自己的唐突而懊恼不已…… 元宵节,跟胖子还有一堆朋友出去玩,酒过三巡,晕晕沉沉之际,有个文静可爱的院花级mm提出去看灯展,猜灯谜。 虽然觉得无趣,但是不好拂了美人的兴致,于是一帮人醉醺醺地就跑到了灯展。猜中十个灯谜会有奖品,由于mm看中了一个蓝色海豚的钥匙扣,于是诸位男士皆摩拳擦掌准备一显身手用以搏美人芳心暗许。
第10页 “一家十一口,打一朝代。” “周。” “落花满地不惊心,打晋朝一人名。” “谢安。” “朱门美脯臭,打一离合字。” “府肉腐。” ……不愧是主修‘中国古代政治制度与周边关系’,辅修‘中国古代文化’,整日浸yin于古典文学海洋的高材生,胖子连续过五关斩六将,很快地凑齐了9个谜底。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众人开始起闹,“洞房花烛夜,打一花名……” “桔梗!”毫不犹豫说出谜底,胖子抓了10个谜底,就跑去兑换奖品。 “……我为什么要跟你来啊。”不满地斜眼看他,甩开被胖子拉着的手臂,看他为那个mm拼命猜灯谜,实在是不慡。 “嘿嘿~”胖子神秘地对我眨眼睛笑,笑得那叫一个狡诈。随后递给兑换奖品的人自己猜中的10个灯谜,胖子指了指骷髅头的钥匙扣,“我要那个。” “怎么不是蓝色海豚的那个?院花不是喜欢那个么?”奇怪地询问。 “她喜欢自己猜去,我这是给你的。” 诧异地看着被他塞进手里的钥匙扣,略微有点感动,“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得了吧,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那些古怪的嗜好哪件我不知道?一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学了生物就开始喜欢骨头架子了呢?”碎碎地抱怨着,胖子摇头嘆息,“幸好是我没关系,要是以后找了bf,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还有,这个钥匙扣给我放抽屉里锁起来,不准带出去给别人看见,不然别怪我暴露你喜好,断了你找bf的道路,哪有男生会喜欢酷爱骨头和解剖的女生的?” 感动瞬时间灰飞烟灭,咬牙切齿地瞪着胖子那副‘我真善良啊我怎么这样善良’的尊容,已经忍耐了很久的脚跟终于向他的脚趾头重重地踩了下去。 “哎呦喂!你这个小人!忘恩负义!”胖子尖叫。 “活该!你给我死一边去!”将钥匙扣揣进口袋,大踏步离开。 这个傢伙真是的,就不能有一小会儿管住自己的嘴巴?难得的感动就这样被破坏了,真是觉得有点可惜呢…… 听着胖子在身后抱怨着跟上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钥匙扣。 九、离乡之旅 一大早,晓彤便与村中熟识的人道了别,然后在他们的簇拥下与莫怀渊来到了村口。为了怕晓彤路途颠簸,莫怀渊雇了一辆马车,供晓彤乘坐。 村里的女孩子平时也就坐坐牛车驴车之类的,哪里做得上正经的马车?晓彤扭捏半天总算在女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上了车,然后在撩起的窗户帘内看着自己相公上了马。 故乡的村子离着越来越远,晓彤忍不住将头探出马车外,凝视着远方。 一点一点,送别的人的身影逐渐模煳,平时熟悉的景物也渐渐消失,不知为何,晓彤突然为了突如其来的改变而内心惊恐。 所熟悉的事物,所依靠的人们都不见了,晓彤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原本的时间抛弃而必须前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样。 “怎么了?不捨得?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了,等我有了假期,我再陪你回来看看就是了。”相公在轿子外笑着安慰晓彤说。 晓彤轻轻点点头,最后恋恋不捨地看来消失在地平线的景物,终于放下帘子,长长地吐了口气。 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胸口,心脏砰砰跳得急促,晓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为什么这样害怕呢?自己不是有自己的相公陪着自己吗?但是即便是这样,想着相公的微笑,晓彤也无法平静下来。 晓彤知道,去京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将失去一切,自己所有的全部就只有自己的相公了。 除了相公,没有人会关心她;除了相公,没有人会在意她;除了相公,没有人会帮助她。晓彤是从乡下来到繁华都市的人,是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在京城,晓彤一无所有。 晓彤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没有退路的赌徒,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赌在了这一场赌局上,赢,便拥有全部,输,便就只剩下一条性命。而晓彤所赌的,就是自己的相公。 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让晓彤觉得不安稳。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生,才让晓彤觉得平静,觉得拥有力量,晓彤想要掌握自己,而不是被别人掌握。 ……奇怪,以前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些呢? 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相公身上,只要相公对自己笑一下,一天都会觉得幸福满足的日子,已经离晓彤很远很远了。 晓彤爱自己的相公,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掌握自己所爱的人……不只是单纯地依靠,而是相互扶助,彼此都离不开对方的那种关系。 这样才是晓彤所希望的…… 但是晓彤何德何能,能够获得自己相公的信赖与倚靠呢?一无所有的晓彤,只能依靠别人。 相公曾告诉过晓彤京城的生活,作为他的夫人,晓彤不可做出逾举的事情,晓彤不用再纺织赚钱养家,只要安安心心地呆在家里就足够了,相公虽然初入官场,但是所赚的银两也足够并不奢侈的夫妻丰衣足食。 在相公说这些的时候,晓彤虽然笑着,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晓彤连自己以前唯一可以帮助相公的东西也失去了。 家事可以让僕人去做,更不用赚钱养家,晓彤存在在这个家里的意义还有什么? 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晓彤甩甩头,把思绪甩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小睡一下。 带着离家的不安定,伴随着马车的颠簸,晓彤陷入梦境…… “飞机即将升空,请诸位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升空,请诸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广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虽然早在上飞机的时候就系好了安全带,还是不由得再检查了一遍。 看着空姐们走动着检查乘客们的状况,嘆了口气,望向狭小的机窗外部。 马上,自己就要离开生长的国家,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家了,跟家人离别的伤感已经在候机的时候消磨殆尽,对于美国的好奇也在踏上飞机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心里留下的只是空洞。 空落落的,什么也不想想……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起跑,面无表情地看着景物越来越快地在眼前晃过,觉得有点好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连住校都没有过,一直、一直跟在父母身边,被当作大小姐娇生惯养,有什么事情,只要跟父母说,就可以轻松地解决。但是没想到,第一次离家,就直接飞去了大洋彼岸,去了另一个半球。 今后会怎么样呢?只能靠自己了吧?即使有家里的经济支援,但是除了钱以外,家里的人什么都给不了了。 自己真的能够在美国活下去吗?不由得,有点想笑。 不会做饭,不愿意收拾屋子,不会规划自己的生活,一出事第一个就是想让父母解决,甚至连托福考试都只是勉勉强强过关,差一点当掉,这样的自己真的头脑发热,就这样出国了? 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真是差劲透了…… 一直,没有把自己要出国的事情告诉朋友们,被骂不够意思的确是自找的,但是真正的原因,是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够出去。 直到手里拿着签证官给的小条之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出去了啊…… 最难受的,是跟胖子说的时候,不敢去见他,只是通过电话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胖子沉默,随后问什么时候的机票。 八月份,就在一个月之后。 ……我知道了。胖子只是这样说,便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却发现他已经关机了。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于是就哭了。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哭,谁也不知道。 多长时间没有哭过了呢?早就忘记了,就连刚才在机场与父母告别,也是笑着的。害怕他们担心,于是只能笑着,笑着安慰眼圈泛红的妈妈。 很没良心吧?其实,心里最记挂的,是胖子。爸爸妈妈是永远的爸爸妈妈,而胖子,还能继续成为朋友吗? 从那次电话到到达机场,都没有再与胖子有任何联繫,只是在登机的那一刻,接到了胖子的简讯,“一路顺风。” 还能够……继续做朋友吗? 地面在远离,汽车,房子,渐渐地变小,第一次坐飞机,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做的飞天的梦。从空中看下去,其实,生活的城市也不过是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渺小的可怕。 飞机颠簸着上升,摇摇晃晃之间,闭上眼睛。 什么也不去想,即使未来再渺茫,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摇晃突然停住了,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晓彤模煳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天上飞,看着地面的景物像是玩具一样的纤细渺小。梦里的自己心情沉重,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外面人声鼎沸,很是热闹,伸手撩起帘子,晓彤看向窗外,正好对上自己相公的眼睛。 “今天就在这个地方落脚吧?”相公对晓彤笑笑。 “好……”点点头,晓彤下了车,和相公一起走进面前的客栈。 客栈很干净,订了房,放下行李,相公便叫了小二让他准备食物。 下楼来到饭桌边,晓彤略微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就不由地有点害怕。几张桌子,都满满地坐着拿着武器的人,有剑有刀,还有很多晓彤叫不出名字来的兵器。 拉了拉相公的衣袖,晓彤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他,却并未看出相公有异色。 “没关系,他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不用担心。”笑着安慰晓彤,莫怀渊带着从容地笑容,姿势优雅地拿起了碗筷。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江湖人……到这个小镇干什么啊?”疑惑地拿起筷子,晓彤的视线仍旧惊疑不定地在周围徘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些人并非面带厉色,想来也不是会找麻烦的。”看着晓彤的神情,莫怀渊笑着揶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江湖人’……说得就好像你见过所谓的江湖人一样。”
第11页 “厄……”晓彤立即词穷,只能恨恨得瞪了莫怀渊一眼,低下头去专心吃饭。江湖人……不知道一直佩剑的南宫大哥算不算是江湖人,但是看起来他与南宫爷爷并不像纯粹的江湖人,贵气更胜江湖气息。 默默地吃着饭,虽然饭菜尚算不错,但是晓彤却没有太多的食慾,只是糙糙吃了一点就停下筷子。 “怎么了?没有胃口?”莫怀渊看着脸色有点发白的晓彤,询问道。 “厄……嗯……今天……有点不舒服。”勉强笑了一下,晓彤尴尬地低下头。 “是太累了吗?抱歉,我急着赶路,没有注意你的身体。”担忧地皱起眉,莫怀渊有点自责。 “不……不是这个问题……”尴尬变成羞窘,这让晓彤如何说,今天可是她的月事啊…… “……?” 面对莫怀渊疑惑的眼神,晓彤恨不得立即消失掉,“总、总之,我上床躺一下就好了。” “……既然这样……如果实在难受也不要勉强……”莫怀渊看到晓彤一脸‘不许问!绝对不许问’的坚定表情,只得点点头,“但是多少也再吃点,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自己相公在关心自己,即使有点不甘愿,晓彤还是乖乖地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对不住,二位客官。”小二走过来,带着歉意讨好的笑容,“能不能拼个桌?这三位客人没地方坐了……” “没有问题。”莫怀渊点点头,抬头看见站在他与晓彤面前的白衣公子,然后笑了笑。 “多谢这位兄台。”白衣公子眉目清俊而温和,他风度翩翩地拱手,然后对自己身后两个像是随从的人点点头,三人落座。 只是在最开始看了三人一眼,晓彤低着头,莫不做声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最先挑起话题的是白衣公子,“看二位只是路过这里的吧?” “的确,我夫妻二人准备去京城,今天恰巧在这里落脚。”莫怀渊点点头,“这个镇子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听到提起感兴趣的话题,晓彤凝神听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白衣公子兴趣缺缺地摇摇头,“只不过是比武招亲而已。” “咳咳……”勐然听见这个词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兴奋什么,晓彤意外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意识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自己身上,晓彤有点尴尬地勉强一笑,“那个……比武招亲……蛮有趣的……” “哦?这位夫人感兴趣吗?”白衣公子笑着询问。 “厄……这个镇不算大,有很厉害的江湖人吗?”这点晓彤还是有点疑惑的。 “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算是‘中隐’吧?”有点犹豫地回答,白衣公子自己也对自己的回答有点不确定。 “……那位姑娘很厉害吗?”继续好奇地询问,晓彤发觉自己对于“女侠”很嚮往。 “算是吧,她是前任武林盟主金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武功自是不弱。”白衣公子点点头,“一般的侠士估计不是她对手。” “好厉害……”惊讶地感嘆,晓彤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羡慕。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自己依靠自己。 “这哪里算厉害啊?我们家公子厉害多了!”身边的一个随从不满地小声说了一句。白衣公子尴尬地瞪了他一眼,低斥,“不要乱说。” “那么这位就是准女婿了?”轻笑着揶揄,莫怀渊对眼前的白衣公子印象不错。 “这位兄台别开在下玩笑了……我只是奉家父之命来看看,根本无意与金姑娘成亲……”苦笑着摆摆手,白衣公子似乎一提到这位金姑娘就有点头疼,“在下虽然自小与金姑娘熟识,却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正说着,客栈突然涌进一批人,为首的壮实汉子扫了一眼客栈的人们,很快,目光就停在白衣公子身上。他快步走过去,然后深深恭敬地拱手,“华公子,老爷小姐等您很久了,派我来接您过去。” “我尚未用餐完毕……”带着有点逃避的神色,白衣公子勉强笑道。 “这里的粗茶淡饭不合公子胃口,老爷已经摆好了饭菜,等着为公子接风。”虽然口气异常恭敬,却丝毫不给白衣公子迴旋余地。 “……我知道了。”轻轻嘆口气,白衣公子似乎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站起身,对着莫怀渊和晓彤拱拱手,“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抱歉叨扰。” “无碍。”做出个请的姿势,莫怀渊和晓彤目送着白衣公子一行人走出客栈,然后相视一笑。 “总觉得,那位公子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呢……”晓彤偏头想了想,轻笑。 “这就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吧……”莫怀渊摇摇头,神色之间有些复杂。 可惜晓彤只是想着那位公子与金姑娘的事情,并没有注意自己相公的神色。不过,即使注意到了,除了更增烦恼外,也不可能对未来有任何的改变吧…… 十、初入京城 经过几天的赶路,莫怀渊与晓彤终于看到了京城繁华的街道。莫怀渊打发了马车,接着僱佣了一顶轿子,以便能在拥挤的街道行进地更加顺畅。 撩起轿帘,忍不住四处张望着,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晓彤都快要看呆了。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人来人往。随风飞舞的旗幡,上面绣着或是清秀或是苍劲的字迹。摊子上摆满了各种精巧的东西,很多晓彤连见都没有见过。 一时之间,晓彤真的意识到了京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存在。京城,荟萃了全国的文化,鱼龙混杂,热闹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坐在马车上穿过大街小巷,在晓彤忙着东张西望的时候,别人也在看着他们。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中,大多数人的目光先是停驻在自己相公身上,接着转移到了马车上,探头探脑地想要看清楚车子里人的长相。 缩了缩头,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晓彤心中划过淡淡的不悦。即使知道人们没有任何的恶意,晓彤也止不住反感这样被当作好奇对象的观望。 七拐八拐之下,轿子在一座宅院前停住。晓彤下了轿,与莫怀渊一起站在宅院门口。 “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不过我初入仕途,这宅院尚算小,僕人也不多,今后会更好一点。”即使莫怀渊微笑着这样说,晓彤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觉了。 ……这样的宅院,真的算小吗?整个院落大约是晓彤娘家的六七倍大,错落有致的房舍,打眼一看差不多有七八间。宅门前是一道可以容四五个人并排走过的石路,石路两边绿糙茵茵,糙坪之间是石阶小路,通向其他略小的屋舍,石路的尽头是正屋,屋门打开,能看到里面雅致的装饰。 三位僕人已经站在了大门口,迎接他们的女主人。 带着忐忑,晓彤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三个人。第一位是个壮实的男子,看起来是干体力活的;第二位是四十岁上下的大妈,面容老实;第三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灵巧的眼睛,精緻的面容,嘴唇带着笑意,乖巧可爱。 就在晓彤打量这几个人的时候,莫怀渊已经派那个男子将轿子内的东西搬了进去,然后对晓彤介绍这些人的情况,“这是王妈,主要是拾到一些家务事,平时大多在灶房带着,这是小琴,以后就在你身边伺候着,刚才搬东西的那位,我们都称他是王二,有什么重物或者跑腿的事情就让他去就可以了。” 人生第一次成为“被伺候”的人,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晓彤有点傻,只能反射性地对着自己面前的王妈和小琴笑了笑,算作是问候。 “夫人笑起来真好看。”活泼地笑道,小琴轻巧地走到晓彤身边,对她欠了欠身,“以后小琴就在夫人身边伺候着了,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就好!” “啊……嗯,麻烦你了。”晓彤的回答让小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小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晓彤将疑惑地视线投向自己相公,没想到却看到他无奈的笑容。 “你暂时还不习惯没有关系,时间长了就好了。”笑着摇摇头,示意晓彤不要担心,莫怀渊当先一步踏进宅院,“以前让你受了苦,从今天开始,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心里暖洋洋地,晓彤不由得笑了出来,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对了,老爷,昨天苏大人派人来过说,说今天几位大人在梅园聚会,说是如果您回来了也叫您过去一趟。”一边说着,小琴手疾眼快地扶着想要坐下的晓彤落座,却没想到吓了她一大跳,小琴不由得又溢出一串清脆的笑声,燥得晓彤羞红了脸。 “怎么又来了?”无奈地嘆气,莫怀渊有点不满意地皱眉。 “老爷您走了这么多天了,自然觉得频繁了点,但是那帮大人们已经翘首等您好久了,几天前就有大人差人上门儿来问您怎么还不回来。”接过王妈递过来的热茶,小琴先放了一杯在莫怀渊身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将另一杯递给晓彤,“这次,说是连这届的武状元也请来了,说让您二位状元来个‘文武双全’呢!” “你是说武状元叶擎吗?”似乎终于来了兴趣,莫怀渊泯了一口热茶,然后将视线转向一直莫不做声的晓彤。 见到他看自己,晓彤笑着点点头,“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的。” “夫人这儿有奴婢陪着呢!老爷您就放心吧!”接下来晓彤的话,小琴一副‘有我在不用担心’的样子。 “那我争取早点回来,这段时间你就让小琴陪着你熟悉一下家里,要是累了自己先休息就可以了。”有点不放心的叮嘱,莫怀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嗯,我都知道了。”点点头,晓彤也站起来,和小琴一起将莫怀渊送到门口。 “啊,对了。”突然站住脚步,莫怀渊转过身对晓彤说,“我记得你跟杨兄的夫人关系不错,杨兄也中了进士,他是比我早几天回乡的,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
第12页 “你是说乐姗也来京城了?!”高兴地睁大眼睛,一想到在京城里还有熟悉的人,晓彤顿时安心了许多,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高兴。以后有她跟你作伴,你就不会闲得无聊了。”笑着摇摇头,莫怀渊出了门,很快就消失在人潮中。 虽然身子有些疲惫,晓彤却止不住想要见见乐姗,但是无奈自己不认识京城里的路,再加上作为官宦的女眷最好不要随便上街,晓彤便忍住了现在就想扑过去找乐姗的念头,乖乖转了个身往回走。 “夫人,您是想先休息一下还是奴婢现在就带您逛逛?”在晓彤身后一步的地方走着,小琴看着晓彤询问道。 “先逛一逛吧。”到了新环境,还是先熟悉一下才会觉得安心。晓彤站在院子中央,环视了一下四周。 “好的,那么奴婢就先带您去您和老爷的屋子……还有老爷的书房,剩下下人的屋子如果您还有精神地话再去看看。”体贴而圆滑地安排着,小琴脚步轻盈地走着,不知道为何,让晓彤联想到美丽而骄傲的家猫。 “小琴,你是在京城长大的吗?”突然觉得,像小琴这样的女孩子才适合这个像是染缸一样的京城,晓彤不由自主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夫人。其实奴婢是在京城边上的乡下出生的,不过家里穷,所以很早就被卖到京城来做使唤丫头了。”对着晓彤嫣然一笑,小琴却并没有什么伤心的神色,“之前奴婢是在苏大人府上的,一直在苏大人和苏夫人身边伺候着,不过现在老爷府上缺人手,所以苏大人就把奴婢送给老爷了。” 看着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小琴,晓彤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可以这样毫不在乎自己经歷的事情,还是因为她是神色之间那种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略地盛气凌人。 ……对,就是那种盛气凌人,即使是叫自己做夫人,自称为奴婢,也没有一点身为下人的感觉,反而喧宾夺主地就像是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一样。 “……你说的那位苏大人是……” “苏大人是通政使司,正三品,可是大官呢。” “那……老爷他现在官拜几品?”对官制一点也不了解的晓彤只知道正三品是个很厉害的官职。 “老爷现在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正三品和从六品之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的距离,晓彤默然,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失望。 “怎么了,夫人?”感觉到晓彤沉默下来,小琴询问道。 “不,没事……只是觉得……苏大人能这样照顾我家相公,有点让我受宠若惊呢……”轻轻笑了笑,晓彤回答说。 “苏大人是看中了老爷的前途。刚拜了状元品级不高是应该的,但是以后可以升迁的余地大得很呢!老爷有才华,再加上诸位大人们的提携,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的。”小琴信心满满地说着,晓彤的心里却更加的不自在。 他是我的相公,是我的骄傲,请不要把他说得跟你的骄傲一样。虽然这样想着,晓彤却只是淡淡笑了笑。 “苏大人派奴婢过来,就是想要让奴婢多在身边照顾着点老爷,以免他为了家务事烦心,白白浪费了心思。” “……这样啊,那还真是多谢苏大人美意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晓彤如果仍旧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但是现在,晓彤却不得不装作不懂的样子,矇混过去。 这个小琴,背后有那个什么苏大人撑腰,苏大人是自己相公得罪不起的人,所以根本无从拒绝。 名义上说,这个小琴是过来做丫鬟的,实际上,却是送给自己相公做妾的,也怪不得她看不起自己,处处盛气凌人。 难道自己就真的要这样如了她的愿么?晓彤不愿意,她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相公,她希望自己相公的眼里永远只有自己…… 这样的要求,真的过分吗?为什么才刚刚踏入京城,自己就要面对这种状况?晓彤一点也不懂。 她不想与人争什么,但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把自己重要的存在拱手让人。 如果必须用争夺去捍卫的话,晓彤愿意一试。 来到美国,经过一段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生活终于勉勉强强平稳下来。功课不算太过于忙碌,每晚都能抽出一段时间上网跟父母说说话。 而另一个视频的对象,是胖子。 两人之间总算是重归于好,每周总有几天胖子早晨没课,便会相约一起在网上胡侃一阵子,倒也过得愉快。胖子没有再提之前的不愉快,只是与以前一样地交往着,不过与以前整天腻在一起的情况相比,现在的感觉已经疏远了很多。 即使已经感觉到了这种疏远,却无法说出口,毕竟,罪魁祸首是自己。 曾经被闺密讽刺说是“甩了”胖子,其实,两人之间即使已经超出友谊的范畴,却并没有真正交往过,甚至,这种话题连提都没有提过。 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胖子提出来了,自己是不是会答应,想了半天,却没有明确的答案,只得作为无聊的幻想热抛诸脑后。 幻想的确只是幻想,幻想总有破灭的时候,破灭的那一刻,是胖子亲口说出,他准备和另一个女生交往的时候。 他说那个女生追他追得很勤,他也觉得她不错,所以准备交往看看。 胖子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开玩笑一样,他说以前一直都被你缠着脱不开身,如今终于自由了,可以享受跟女生交往的乐趣了。 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模模煳煳记得自己对他笑骂,死没良心的,竟然说老娘是电灯泡!滚回去陪你的小狐狸精吧! 然后,就关了视频,自己一个人对着外面的夜空发愣,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跟闺密讲,闺密只是问了一句,到底想不想把胖子让别人,如果不想,就抢回来。 摇摇头,说没有必要,既然他选择了别人,那么就这样吧。胖子,是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利的…… 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去太过执着;而如果是自己的,那么就要誓死捍卫,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十一、后院失火 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以为一直旅途劳累,所以晓彤本来打算只是略微休息一下,还嘱咐小琴等到相公回来就叫自己起来,结果一睡就睡到太阳落山。 缓缓起身,环视着房子四周,陌生的摆设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到了京城,一切不只是一场梦境…… 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小琴象徵性地敲了敲门,随后推门入内,给晓彤点上灯火,“夫人起来了?” “老爷呢?”抬手挽了挽凌乱的髮髻,晓彤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询问道。 “老爷估计还与大人们喝酒呢!”扶着晓彤坐在梳妆檯前,替她重新梳理头髮,小琴笑道,“刚才苏大人差人过来,说一时不见,怪想念的,再加上这次叶大人也来了,估计要一醉方休呢!老爷也传话过来说让夫人先自己吃,不用等他了……夫人你是吃点什么吗?” “……嗯,随便来点吧。”轻轻点点头,晓彤心底又不禁有点不高兴,总是苏大人苏大人的,真是让人反感。 “王妈早就做好了饭菜,但是一直看夫人睡着也不敢来打搅。”盘好髮髻,小琴又略微规整了一下,随后退开一步,“夫人是让厨房里做新的,还是把那些热热吃了?” “热热吃就行了。”晓彤站起身,随着小琴一起走出房外。 “奴婢知道了,那么奴婢现在就去告诉王妈,夫人请在饭厅稍后。”对着晓彤行了个礼,小琴转身快步走开。 总觉得在这个小琴面前很累,晓彤轻轻唿了口气,缓缓循着自己的记忆往往饭厅走去。 晓彤喜欢轻松的氛围,不喜欢这样事事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她必须时时刻刻让小琴知道,她才是莫怀渊的妻子,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这是一场女人之间无硝烟的战斗,能帮晓彤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但是,这样生活实在是太累了……晓彤在心里嘆息,来到饭厅,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 “夫人,那个是首座,是老爷的位置。”端着饭菜走进来,小琴看到晓彤坐的椅子,不由开口提醒。 “……现在他不在,我坐坐也不行吗?”告诉自己要强硬起来,晓彤微微眯起眼睛,却并不打算移动位置。 “可以,自然是可以了,夫人可是这里的女主人啊。”脸色一点也没有变,小琴笑着走到桌边,将饭菜放下,“都怪奴婢多嘴,奴婢也只是好心提醒夫人,省得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然知道我该做什么。”淡淡地笑笑,晓彤拿起碗筷。其实,她很想问,如果相公在这里,她应该坐哪,不过,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晓彤打死也说不出来。 自己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一筷子一筷子小口吃着,身边有个人看着,晓彤一点也舒服不起来,浑身不自在地难受,“如果没事,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 “夫人这是在说笑吶?”愣了一下,小琴才笑出声来,“哪里有大人们用餐不用我们做下人照顾的?” “……只是不习惯罢了。”闭了闭眼睛,晓彤决定中断这个话题,“这个鸭子做得挺好的,是王妈做的吗?” “这个~是奴婢做的!”小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像是猫儿一样的狡黠,“上次老爷去天福酒楼回来之后说那里的鸭子好吃,于是奴婢就去偷师了,准备回来做给老爷吃,没想到先让夫人吃上了!” “……那我还真是有口福了。”按捺下火气,晓彤笑了笑,虽然一下子没有了任何胃口,却仍旧把筷子上夹着的鸭肉片送进嘴里。晓彤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懂京城的人际关系,更不懂朝廷的事情,她不能任性地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不能因为自己造成相公的困扰。 没有胃口,晓彤默默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让小琴收拾了饭桌,晓彤随手翻找了一本书靠在软榻上一张一张翻看着。
第13页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宅院门口传来一阵一阵马车轱辘的声响,晓彤放下书,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马车停在门口,接下来是脚步声与男人们说话的声音。 终于回来了……晓彤站起身迎了出去。 “这就是弟妹吗?”看到晓彤,一个高大的男子扬声笑道,接着转过头去看身边的莫怀渊。 莫怀渊微微笑了一下,走到晓彤身边,对她一一介绍,“这位是苏大人。” 一直只闻其名不谋其面的“苏大人”看起来五六十岁上下,略微发福的身形,红光满面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只不过从那微微眯起的眼睛,晓彤感觉出了他的圆滑而世故。 “见过苏大人。”礼貌地欠身,晓彤努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总是听怀渊提起你,这次一见果真是贤良端庄。”抬起手虚空扶了一下示意晓彤不必多礼,苏大人笑着点点头,摸摸自己下巴发白的鬍鬚。 “这二位是此次跟我同期的榜眼宋兄和探花钱兄。”莫怀渊接着介绍道。第一个是刚才开口的慡朗男子,第二个身材削瘦,面目精明。 晓彤一一行礼问候,然后看向一进来就沉默地站在那里,挂着微笑,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子。 “这是叶擎,叶兄,这次的武状元。” 晓彤微微一愣,与其说是武状元,还不如说是读书人更让晓彤觉得可信。虽然英气逼人,却带着一股书卷气的英俊男子,并不是晓彤想像中的五大三粗,中等身材,却也的确比自己的相公看起来厚实很多。斜飞的双眉和坦荡的眼神,让晓彤顿生好感。 “叶大人。”晓彤微微欠身行礼,叶擎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却并不让人感觉到被轻视。 “老爷您可终于回来了,夫人已经问了您好几次了。”笑着插进话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青瓷碗,捧着来到晓彤身边,“奴婢做了醒酒的汤,给老爷解解酒。” “……多谢了。”点点头,示意小琴先把碗放到一边,莫怀渊对晓彤歉然笑了笑,“我回来晚了,你已经吃过了?” “嗯,没有关系,不用在意我。”晓彤摇摇头,对于自己相公还是把自己最放在心上而感到高兴。 “如何,怀渊?小琴这个丫头在这里伺候的不错吧?”笑着询问,苏大人看了看莫怀渊又看看小琴。 “多谢苏大人记挂,小琴乖巧伶俐,帮了下官很多。”恭敬地回答,莫怀渊看了小琴一眼。 “这丫头在我府里很是贴心,连我夫人都宠着她,把她当半个女儿来看待,有时候也许有些任性,怀渊你可要多担待着点。”笑呵呵地为小琴说着好话,苏大人的眼里带着算计,“这孩子心灵手巧,主内主外都很有一套,留她在这里帮着点你夫人,也让她可以享享清福,不要太过劳心劳力。” “苏大人说的是。”笑着点头,莫怀渊只是顺着苏大人的话。 “多谢苏大人记挂。”柔顺地符合,晓彤即使心里再赌气,也没有一点表现在脸上。‘忍字头上一把刀’,晓彤现在算是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让她主内?什么是都交给她去办,那让晓彤置身何处? 有气难平,有苦难言,别人递过来的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也要笑着吃下去,还要对送自己毒药的人道谢。只是第一天而已,晓彤已经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想要不顾一切的发泄出来。 但是晓彤不能,她必须忍…… 自从有了女友,胖子白天没课的时候大多陪了女友,与他视频的频率明显下降。 今天原本说了要陪女友去逛街,但是当登上qq之后,却发现胖子的头像是亮着的。略微有些奇怪,于是发信息过去询问,一句话还没打完,胖子那边就来了视频邀请。 “怎么这么晚才上啊?等你好久了。”胖子笑嘻嘻的表情通过摄像头传了过来。 “以为你今天不在,所以晚了会儿……怎么没陪你女友?不是说好了吗?” “她啊?我们吵架了。”笑着耸耸肩,胖子的表情与往常无意,没有一点生气或者是伤心的正常表情,反而有点……得意洋洋? “怎么了?”作为死党,理应关心一下,但是内心里却实在不想听他和女友的破事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她妄想掌握本少爷经济命脉,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后含恨而去。”仍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胖子满不在意地摇摇手,“开玩笑!本少爷哪里能乖乖地拱手将内政大权交给别人啊?!” “怎么,她要管你开销问题了?”有点惊异地挑眉,自认为胖子一直不在乎钱的问题,竟然还能为了这个吵起来…… “是啊,她听她宿舍姐妹说自己的老公将每月开销交给自己女朋友管以示自己情比金坚,于是就羡慕了,也想让我‘情比金坚’一场。”耸耸肩膀,胖子很是无奈。 “你不一直主张男主外女主内吗?也不正好每月都是月初花得多月末去别人那里蹭饭?正好让你女友管管你。”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已经见过很多对儿都是生活费共用的了。 “那可不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本少爷手里没钱心里不踏实,以后要买个什么东西都还要报备,我是没事找事么?!”胖子大惊失色,坚决反驳。 “……我倒是没想到你那么看中钱财,别人帮你拿着就不踏实。”不由嘲笑。 “倒也不是啦……”微微皱眉,胖子脸上的笑容黯淡了点,“给别人拿我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是要分人啊……如果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胖子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如果是谁?”心脏突然一紧,不由追问。 “……如果是你的话,我不在乎啊!”下一秒立即扬起笑容,胖子斜眼看着摄像头,“你哪次不是借我钱去买漫画和游戏光碟?积攒下来我两三个月的生活费都在你手里呢!” “……你还记得真清楚。”有些泄气,不由靠在椅背上,反讽回去。 “那是当然的啊~亲兄弟明算帐,你欠我一共三千二百九十七块八毛二,我等着你还钱呢!”笑着毫不犹豫地报出明确数字,胖子抬起右手,勾了勾手指头。 “……那八毛二是怎么出来的?”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真正欠了他多少钱,但是这个数字有点精确到诡异。 “利息啊利息,咱小学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吗?有借有还,利息按照银行来算。” “……你这个傢伙……你应该去学金融……” 十二、所嫁非人 第二天清晨,当晓彤醒来的时候,莫怀渊已经出门了。 梳洗打扮好,吃过早餐,晓彤正在思索今天如何度过的时候,小琴带着王二进来了。对着晓彤行礼,小琴笑着指了指王二,“今早老爷吩咐过,如果今天夫人觉得无聊了,可以让王二带您去什么……杨大人家。” “……杨?是说的乐姗家吗?”勐地坐直了身子,晓彤终于来了精神,“快带我去,好久没有见到乐姗了,真是太想念她了。” “原来杨夫人是夫人的闺中密友啊?怪不得老爷这样吩咐呢。”掩嘴轻笑,如果要形容的话,小琴这应该是有点不屑的笑容吧? 晓彤忍了忍,装作没有看见,径直对王二吩咐,“今天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夫人尽管吩咐就是了。”恭敬地行礼,王二转身出去准备雇一顶轿子。 “夫人,奴婢是陪您一起去还是留在府上?”看着王二离开,小琴对着晓彤笑着询问。 “你留下吧,我一人去就行了。”去见乐姗本来就是想要放松自己的心情的,晓彤可不想仍旧把小琴带在身边。 “奴婢知道了。”轻轻点头,然后转身轻盈地离开,晓彤看着小琴出去,带上门,然后嘆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 京城的街道还是像昨天那样热闹,将一切烦心事抛诸脑后,晓彤开始心情极好地计划今天要与乐姗做什么。 以前,两人家里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偶尔相互串串门,也只是稍作片刻就离开。如今,两人都成了官家的夫人,想必都一样有很多空闲,可以一起度过了。 可以一起做做刺绣,上街逛一逛,听相公说笙箫馆曲儿不错,可以一起去听……想着想着,晓彤觉得挤压在心头的阴云终于渐渐散去,繁华的京城又变得漂亮而亲切起来。 轿子吱吱呀呀地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家宅院门前,宅院大门紧闭,硬生生透出一股阴郁而拒人于千里的感觉。 心底不由泛起某种不好的预感,晓彤下了轿,走到宅门前,抬手敲了敲。许久,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晓彤犹豫了一下,难道乐姗已经出门了吗? 再次抬手轻轻叩门,晓彤决定如果这次仍就没人开就放弃,没想到,这次里面传来了询问的声音,“谁啊!” 声音很耳熟,不是乐姗又是谁?但是晓彤从来没有听过乐姗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她是在伤心还是生气? “是我!你莫姐姐!”心头不安更甚,晓彤扬声回答。 “……莫姐姐?!”乐姗惊叫,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乐姗憔悴的面容出现在晓彤的眼前,“……莫姐姐,你也到京城来了啊……” “怎么了,乐姗?!”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发青的眼眶与通红的眼睛,晓彤连忙走到她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急切询问。 “……”轻轻摇摇头,乐姗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晓彤让进家门,然后再次将大门紧闭起来。 “乐姗……?”跟着一语不发的乐姗穿过前院走进正屋,晓彤环顾着四周空荡荡的房屋,心中不禁凄楚。 虽然不如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大,但是这间宅院也比以前乐姗住的地方好得多,但是与乐姗以前鸡飞狗跳,热热闹闹的小院子不同,这里的几间屋子和院子一点人气也没有,死寂地就像是坟墓。 走进正屋,乐姗让晓彤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自己坐在她身边,勉强对着晓彤一笑,乐姗有点歉意,“抱歉,姐姐,我这里没什么茶水可以招待姐姐的……”
第14页 “没有关系。”摇摇头,晓彤伸手搭住乐姗冰凉的手,皱起眉,“你……这里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刚来而已,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置办好……”轻声回答,乐姗眼神闪烁。 “说谎!我还不了解你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妹妹你什么时候跟我这样见外了?还是已经不把我当姐姐看待了?!”晓彤沉下脸色,疾言厉色地说道。 “没有!我没有!乐姗一直把你当亲姐姐!”急切地反驳,乐姗抬头对上晓彤关怀的眼神,眼眶一红,原本武装好的决心立即丢盔卸甲。 “哇”的一声扑进晓彤怀里,乐姗就像是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由她将眼泪染在自己胸前,晓彤轻轻拍着乐姗的后背,陪着她一起黯然神伤。 终于,大哭了一通的乐姗渐渐平静下来,变成了轻声抽泣。扶住她的双肩,晓彤掏出手绢为她擦拭着被泪水濡湿的面颊。 “对不住……姐姐……我……我……”看着晓彤,乐姗想要说什么,却总是被自己的抽噎打断。 “慢慢来,没关系……”轻声安慰着她,晓彤怜爱地微笑着为乐姗整理了整理散乱的鬓髮,然后将手绢塞进她手里。 “让我说……”拿着手绢擦拭着重新流下来的泪水,乐姗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自己的气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姐姐你要帮我……不然、不然……” “好了好了,不管是什么事,姐姐都会尽力帮你。”点头应允,晓彤看着乐姗,默默地等待她开口。 “我相公他……他变心了,他喜欢上别的女人了……”看着晓彤一脸震惊的样子,乐姗轻轻摇摇头,“姐姐,你先听我讲…… “他考试期间在京城的事情我都一无所知,只是在家里尽心尽力地等他……他也的确是来接我了,把我接到了京城……但是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待我很冷淡,即使以前也差不多,但是虽然说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那种感觉完全变了。他很不耐烦,让我赶紧收拾东西跟他走,连在家里住一晚都不愿意……我跟着他去京城,起早贪黑地赶路,也不在乎我受不受得了,就只想着快点到京城……终于到了京城,他也不等我安顿下来,就立马没了人影…… “我再加足足等了两天两夜,才又看见他,他是回来取钱的……我问他到底怎么样,他说,他说他喜欢上别人了……”泪珠再次滑落,乐姗用手帕掩住嘴,泣不成声,“我追问他那女人是谁……他说……他说是‘梦里乡’的女人……” “……‘梦里乡’?”晓彤皱眉,重复了一句,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就是ji院啊!京城最红火的ji院!”乐姗压低嗓子,咬牙切齿地说,“那女人是‘梦里乡’的红倌!他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我比不上她……我比不上一个ji 女?!他竟然要花钱把她赎出来,还要把她明媒正娶……他疯了吗?!他说他接我来京城是不希望他同僚们看不起他,说他无情无义,但是他这样做难道就是有情有义?!他这样做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不会被人笑话吗?明媒正娶一个ji 女?!他又要把我怎么样?!休了我吗?!” 莫不做声地任由她发泄,晓彤知道,乐姗已经憋了太久压抑了太久,晓彤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放任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她再次平静下来。 后来,两人没再说一句话,乐姗靠在晓彤肩膀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没有一点焦距。而晓彤也一直陪着她坐着,看着窗外渐渐转红又渐渐变黑的天色。 街道上喧譁的声音穿过院落,来到这座凄冷的宅院,更像是把这座宅院从整个世界割裂了开来,欢笑,愉悦都不属于这里,这里有的只是冷漠和寂寥。 “……姐……”乐姗动了动,轻声唿唤了一句。 “什么?”晓彤将心神收了回来,回应道。 “姐……你要回去了吗?”乐姗那种黯淡的神情,让晓彤无法点头,“姐……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姐,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我留下来陪你……”晓彤安慰地对她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我出去托王二给我相公……给他稍个信儿。” 乐姗点点头,面容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晦涩不明。 轻轻在心里嘆口气,晓彤走到门前,拉开门。 “谢谢你能陪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熬下去……”略微动了动,乐姗把头扭到一边,低声说。 “这是我应该的……”抿了抿嘴唇,晓彤忍不住又加上一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乐姗沉默,就在晓彤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细细的声音传了过来,“还能怎么做?除了接受……我能做什么别的吗?” “……”不忍地闭了闭眼睛,晓彤不敢再看那消瘦地仿佛已经一步踏入坟墓的身影,狠了狠心,快步出屋。 是啊,还能做什么?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了对吧? 如果自己的相公执意要纳小琴为妾,那自己又有什么置喙余地呢?出嫁从夫,不管相公做出什么决定,都必须要服从…… 乐姗勤勤恳恳地持家,姓杨的能考中进士全是因为有她任劳任怨地支撑,他能有今天,是因为乐姗的付出。付出的回报就是这个? 京城……是什么? 世态炎凉……又是什么? 男人呢?男人……又到底是什么?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慡,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十三、花街柳巷 一整晚,乐姗和晓彤都在一起回忆从前在乡村时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两人都泪眼迷濛才停止。乐姗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连带着晓彤也没有入睡,只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闭眼迷煳了片刻。 很早,京城的街道就开始热闹起来,与自己离大街尚远的房间不同,乐姗的宅院离着大街很近,喧闹的人声让晓彤觉得烦躁,不由得翻了个身,皱起眉。 “姐姐……姐姐……”乐姗一声一声的唿唤声传入耳朵,即使仍旧睏倦得很,晓彤仍旧还是睁开眼睛。乐姗双眼通红,泛着血丝,眼眶下也是青黑一片,憔悴地让人心痛。 “怎么了?”坐起身,晓彤询问靠在自己身边欲言又止的乐姗。 “姐姐……我……我想去一趟‘梦里乡’。”犹豫了半天,乐姗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你竟然怎么想要去那里?!”震惊地睁大眼睛,晓彤觉得乐姗是不是被对自己相公的怨恨沖昏了头脑。 “……我知道,我也知道那种地方我去不得……但是我不甘心……我想见见那个女人!”乐姗的神情逐渐转为坚定。 “……见了……又能怎么样?”轻轻嘆了口气,晓彤摇摇头。 “我不知道,也许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就是想去看一看她,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竟然能让那个姓杨的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咬牙切齿,晓彤知道乐姗现在一定恨死自己的相公和那个女人了…… 看见晓彤神色略微松动,乐姗一把抓起她的手,恳求,“姐姐你不用陪我去,我不在乎这些了,但是姐姐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只要姐姐不阻止我,乐姗就知足了!” “傻瓜,你这样做,破坏了自己的名声,不正好让他有藉口休妻另娶么……”嘆口气,晓彤垂下视线。 “休妻就休妻,就是我什么也不做,下场也未必能比休妻能好到哪里去!”恨恨地咬牙,乐姗眼神转为悲哀。 “……我陪你去就是了。”抬手摸摸她的黑髮,晓彤笑得温和。 “姐姐?!”乐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你要做什么也都缠着我一起,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到那种地方去?不过……”晓彤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起来,“你知道要如何进入‘梦里乡’吗?那里肯定不是会让女人出入的地方。” “我……我准备女扮男装!”迅速地翻身下床,乐姗翻出了自己相公的衣物,穿在身上,随后扎起男子的髮式,一切打点好之后,乐姗转向晓彤,“姐姐,这样如何?” 闭了闭眼睛,晓彤无奈地摇摇头。下床,来到她身边,带她来到镜子面前,晓彤抬手指了指镜子中照出的影像,“任谁看,都会觉得你是女人吧?更不用说是花街上那些看门人,他们火眼金睛,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但是……那些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失望地垂下双肩,乐姗闷闷不乐地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顿时,青丝流泻。 “小说是小说,小说里的描写如何能全信?”安慰地拍拍乐姗的肩膀,然后将她按在梳妆檯前的凳子上,晓彤拿起梳子,开始为她细细梳理长发,“要不这样吧,咱们上街去看看,总是坐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办法,说不定在街上走走就能找到什么办法呢?” “嗯……姐姐说的是……乐姗就听姐姐的……”轻轻点点头,乐姗乖巧地任由着晓彤为自己梳理髮式。 听见乐姗的回答,晓彤轻笑了一下,“嗯,那么咱们就上街去吧……”
第15页 上街,并不是为了要帮助乐姗寻扎什么进入‘梦里乡’的办法,想来,都不可能有这种办法吧? 那里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天堂,严禁女子进入,既是保护良家女子的清白与安全,也是为了保障男子寻欢的兴致。只要是有钱的男人,很少有不去那里的,家里的女人也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 但是乐姗不同,率真的她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虽然柔顺却也刚烈,这次,她相公的确也是已经把事情闹到了无法让她假装看不见的地步了…… 精心为乐姗梳好髮式,然后好好得打扮了一下,镜子中映出来的乐姗终于变得漂亮起来,晓彤看着她,笑了,“你看,你这样打扮起来也未必比那个女人差。” “……这样又有什么用处呢?我想要他看的人……根本不会看我一眼……”乐姗轻嘲,垂下视线。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但是在我看来啊,女人打扮自己,是为了自己。”晓彤垂首,轻声在乐姗耳边说道,“记住,乐姗,你今天不是为了你相公打扮的,你是为了你自己。” 怔怔地抬起头,乐姗定定的注视着自己在镜子里映出的面孔,缓缓点头,“乐姗记住了,姐姐。” 打扮一新,晓彤便拉着乐姗出了宅院。不料王二却站在宅门口,见到晓彤出来,便赶快过来行礼,“夫人”。 “怎么?老爷出了什么事吗?”怔了一下,晓彤急忙询问。 “不是不是,老爷只是担心夫人初来京城不熟悉,让小人跟着好有个照应。”王二躬身回答。 “……那就麻烦了。”知道自己相公是为自己着想,晓彤看乐姗没有什么意见,便点头应允了。 “……姐姐的相公对姐姐真好……”乐姗在一边小声说,带着全然的羡慕。 晓彤笑着,没有答话。 谁都有各自的烦恼,只不过自己的烦恼现在来看,比乐姗的渺小多了……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洋溢着轻松的氛围,在晓彤极力转移注意力的努力下,乐姗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神色也略微开朗。 随着人潮,晓彤与乐姗缓缓在街上走着,逐渐被京城的繁华所吸引,小小的香囊,刺绣精巧的手帕,做工精良的髮饰,都让从乡下过来的两人目不暇接。 一边评论着各种饰品,一边爱不释手,但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都没有乱花钱的习惯,饱了饱眼福就笑着放下了。 京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繁华地让人感觉冷漠,去又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沉浸在新鲜事物中的两人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街道上的女人越来越少,直到王二开口叫住她们,“二位夫人,请不要往前走了……” “怎么了?”回头,疑惑地询问,晓彤看到王二有点尴尬的脸色,才恍然大悟地变了脸色。 “……姐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晓彤与王二,乐姗看了看周围。 “……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晓彤踌躇半饷。话说京城这么大,无意识地就逛到花街地段,还真不是一般的背运…… 终于,乐姗也发觉了前方的不同之处,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莫非……” “乐姗……”伸出手抓住乐姗的衣袖,晓彤摇摇头,“别冲动,你就算是这样去了,除了害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你就让我这样回去吗?!”咬着牙,乐姗射向前方的视线恨不能将所有花街的屋舍洞穿。 “但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她,但是晓彤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放任乐姗冲动下去。 “姐姐!” “这不是弟妹吗?”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晓彤吃了一惊,转过身去。 面前两个男子,一个瘦高,赫然是不久才刚刚见面的姓钱的探花。另一个手拿一把摺扇,身穿紫色华贵长裳,面容俊俏,只是那一双桃花眼,轻佻中透着邪气,让晓彤浑身不舒服。 “钱大人……”微微欠身行礼,晓彤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同样在打量自己与乐姗的紫衣男子。 “这位是吏部尚书,周睿周大人。”钱探花连忙介绍说,“周大人,这位是此次状元的夫人。” “……周大人。”同样欠身行礼,随后给了藏在自己身后有点不知所措的乐姗一个眼神,让她随着自己行礼。接到晓彤的眼色,乐姗慌忙手忙脚乱地行礼。 “二位夫人不必多礼。”合上扇子,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起身,周睿抬眼瞟了一眼离这里并不算远的花街,挑眉,“不知二位夫人在此地久久驻足到底所谓何事?” “……!”吓了一大跳,晓彤皱起眉,思索着要怎么矇混过关,没想到,身边的乐姗却突然开口,“周大人和钱大人对于这花街熟悉吗?” “乐姗!”来不及阻止,晓彤只能眼看着乐姗说了挽回不了的话,然后沐浴着周睿与钱探花惊异的目光。 “这位夫人的意思是……”沉吟片刻,周睿极感兴趣地笑着看向乐姗。 “‘梦里乡’中的一位名叫‘如烟’的姑娘,不知二位大人是不是认识?”没有理会晓彤的阻止,乐姗继续问道。 “‘梦里乡’的‘如烟’姑娘,本官自然是知道,说起来,这位姑娘最近被传言有刚入仕的士子要为其赎身并娶她过门,这件事在这条花街上谁不知道。”挑眉,边说边观察着乐姗的脸色,周睿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晓彤警戒地皱起眉。“这位夫人……莫非是将要与如烟姑娘做姐妹的人?” “谁要与这种女人做姐妹!”冲动的话脱口而出,乐姗被周睿一句话刺激地差点把持不住。 “乐姗!”厉声制止她接下来的话,晓彤上前一步将她当在身后,“周大人,请您说话注意分寸!” “哦?本官那句话说错了?”周睿毫不在意地一笑。 深吸一口气,晓彤知道这个人自己惹不起,况且,他还是乐姗暂时唯一能打听那个‘如烟’姑娘事情的人,“既然周大人与如烟姑娘颇有交情,能够为我们姐妹二人引见一下,有一些误会,也许只有见了面才能解决。” “这个倒是不难,但是要是万一本官包了如烟姑娘出场,却让她受到伤害,本官可丢不起这个人。”笑着看了看晓彤,又转向脸色发白的乐姗,周睿轻扬起嘴角,“二位夫人可以答应本官不会对如烟姑娘做什么事情吗?” “这是自然。”点点头,承诺下来,晓彤在衣袖底下握住乐姗汗湿的手,紧紧地握住,像是在给予她力量一样。 “既然状元夫人如此担保,本官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笑着点点头,周睿扬手用扇子一指,“三天后,未时,就在这家酒楼,咱们不见不散如何?” “……多谢周大人成全。”欠身行礼,随后糙糙与周睿和钱探花道了别,晓彤拽住乐姗,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十四、前途未卜 好不容易哄好了乐姗,让她答应到时候不要太过于冲动,把握好分寸,等晓彤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疲惫地只想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屋子内静悄悄的,也不知道相公回来没有,连小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见踪影。 站在空旷的大厅,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晓彤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京城再繁华又怎样?生活再富足又怎样?初来咋到,不管是乐姗还是自己,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这里有着太多的诱惑,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前途莫测。 其实,这两天晓彤一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劝说乐姗的,如果万一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那么晓彤应该怎么办? 晓彤仍旧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吗?仍能够事事考虑,不冲动行事?晓彤不知道,也许,只有事到临头,才会知道吧……不过晓彤在心底里祈祷,不要让自己也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 轻轻嘆一口气,晓彤拖着疲软的身子走向卧室,没想到在走廊,却听见书房传出来的谈笑声。大概是这两天被乐姗弄得神经过敏起来,晓彤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和谐的景象。身着白衫俊雅书生坐在书桌前,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提笔挥毫,而美丽的少女轻轻挽起淡粉色的衣袖,靠在他身边为他研磨。少女脉脉含情的视线投注于书生身上,而书生却浑然未觉一般沉浸于自己的文章中。 清亮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两人身上,漾出的淡淡余韵包裹着二人,似乎将他们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轻轻抬起手,在门框上叩了两下,晓彤面无表情地打破这一幅图景。顿时,书生停笔,少女回首,两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晓彤身上。 才子佳人,佳人才子,千古流传的佳话,自己才是突兀闯进去的那一个。 “你回来了?”笑着对晓彤颔首,莫怀渊将手中的笔放下,对晓彤招招手,“你过来看,这是小琴写的诗,还真是有模有样。” “……”僵硬地扬起笑容,晓彤走到书桌前,接过莫怀渊递给自己的纸张,扫了一眼,便轻轻点头,“嗯,写的真好……小琴也是才女呢……” “哪里~夫人过奖了!”笑嘻嘻地对晓彤欠欠身,小琴双颊微微泛红,“小琴这是以前无聊的时候跟着苏大人和苏夫人学得,登不了大雅之堂,夫人就别笑话小琴了!” “……这哪里是在笑话你啊……这样的诗,换做是我,打死也做不来的。”轻笑着说道,晓彤将纸放在书桌上,细细整理好。 “老爷直夸夫人冰雪聪明,想必很快就能做出来了!”小琴说着,却偷偷瞥了一眼含笑的莫怀渊,神情间说不出到底是羞赧还是哀怨,“昨晚和今早都是,老爷给奴婢说了好多关于夫人的事情,害得奴婢都笑叉了气儿!” “……好啊,你这都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瞪了莫怀渊一眼,晓彤扬起眉。
第16页 “为夫当然是在夸你了!”站起身走到晓彤身边,莫怀渊细细打量着晓彤的脸色,不由皱起眉,“昨晚光顾着说话了?都没好哈睡觉?看你气色差的。” “……”听莫怀渊提起这个,晓彤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轻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发觉晓彤神色有异,莫怀渊不禁伸出手,扶住晓彤的肩膀。 “乐姗她……她现在很不好……”虽然是女人家的私房话,晓彤却很想给莫怀渊说说,她想知道,莫怀渊到底是怎么想的,“乐姗她相公……最近喜欢上一个‘梦里乡’的姑娘,准备把她赎出来……接到家里安置……” “……杨兄要这样做?简直是太煳涂了。”不贊同地摇摇头,莫怀渊来回踱了几步,“杨兄现在初入官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估计会被小人抓住话柄排挤他。”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会被人说闲话,这件事情就无所谓了?!”忍不住扬起音调,晓彤瞪大眼睛,“他这样做把乐姗置于何地?乐姗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为了让他没有后患而安心读书,待到金榜题名了,就可以把她弃之不顾,另谋新人?!” “冷静一点,晓彤。”伸手搭住晓彤的肩膀,莫怀渊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与她情同姐妹,为了她的事情劳神费心也不是不在情理之中。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你是外人,没有置喙余地。况且,我也相信杨兄不会是那种富贵了就忘本的人,他也会给杨夫人一个好的交代的……” “什么好的交代?乐姗来京城都几天了,那个姓杨的哪里关心过她?!还不是整天泡在那青楼里,花天酒地?!乐姗整天哭泣,他哪里有过问过?整个家里冷冷清清,别说是僕人了,连柴米油盐都没有齐备,这让乐姗怎么生活下去?!” “杨兄做得虽然过分了点,但杨夫人也不是孩子了,她可以自己照料自己的生活……” “乐姗不是孩子,她当然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但是这样就可以把她抛在一边不理不问?!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难道乐姗仅有一个妻子的名分就足够了吗?!” “晓彤!”厉声喝止晓彤的话,莫怀渊冷漠的眼神让晓彤从头凉到脚,顿时呆在那里。 “……晓彤,我知道你想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的心情,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放柔了声音,莫怀渊伸手搂住晓彤的双肩,轻轻拍着,“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女子只要在家里相夫教子,尽好自己的本分。杨夫人性情容易激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应该从旁规劝,让她看开点。虽然那位姑娘是青楼出身,但也要对她以礼相待,心胸大度宽广,才是正妻应有的风度。” “……正妻……应有的风度……”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莫怀渊的双眼,晓彤期盼自己能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中寻找一点半点的玩笑意味,看到的却全然是一派的认真,“哈……正妻的风度?”忍不住冷笑了出来,晓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爱恋已久的相公?是他变了,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性,而自己以前天真地什么也没有发觉?! 挥手甩开他的手,晓彤后退一步,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硬生生地忍住。 最后死死地盯了莫怀渊一眼,晓彤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走出了书房。 什么正妻的风度?什么男人就该三妻四妾?晓彤真想一巴掌打破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孔,然后把这两句话扔到他脸上。 女人就不是人吗?女人就是天生被人作践的?女人就必须事事柔顺,处处顾虑,打碎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 快步沖回自己房间,重重地摔上门,晓彤扑向自己的被褥,呜咽一声,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为了乐姗,也为了自己,连续的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努力想要守护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家不是自己的,是自己相公的,而自己的相公也不是自己的,而是必须要与其他女人一起共享的。 晓彤有什么?晓彤什么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只要自己的相公想,他立即就可以让自己一无所有,从天堂堕入地狱,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晓彤该怎么做?晓彤能怎么做? 泪水迷濛着双眼,晓彤觉得现在无力到只能哭泣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能而可恨,用力抓紧被褥,想要抑制住自己抽泣的声音,晓彤不想让自己的软弱被任何人知道,谁也别来打搅她,就让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发泄好了…… 但是,就连这小小的期望也无法达成,还没等晓彤止住眼泪,门外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老爷很担心,叫奴婢来看看……夫人?奴婢进来啦?” “出去!”压低声音冷喝,晓彤尽力压抑自己嗓音中的颤抖,“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夫人……”小琴沉默了片刻,再次出声的时候,带着规劝与怜悯,“夫人,老爷说的没错,夫人您就想开点……这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老爷待夫人不错,夫人您应该知足了……”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压抑的怒气爆发出来,就算是自己再不堪,晓彤也不想被小琴说教,况且,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夫人……奴婢知道奴婢这是多嘴了,可是……啊……”小琴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顿住,随后,晓彤听见她轻声叫了一声,“老爷……” 片刻的寂静无声,然后是小琴脚步远离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听见有人走进来,晓彤一下子翻身做起来,通红着眼眶瞪着来人。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莫怀渊心疼地看着晓彤泪流满面的样子,轻嘆一声坐在床边,伸手将躲闪不及的晓彤搂进怀里,“你看,我们之间何必为了别人家的事情而闹得鸡飞狗跳的?是我不对,是我没有体谅你为自己朋友着想的心意,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嗯?” 靠在莫怀渊怀里,听着他轻声细语的安慰,晓彤垂下视线,默不做声。 不是的,重点不是乐姗,而是他莫怀渊。 晓彤本以为莫怀渊懂她知她,永不负她,没想到,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现在他这样照顾自己顺着自己,只不过是还对自己有情,如果一旦他喜爱上了别的女子,晓彤的下场与乐姗能有什么不同?即使他还能给予晓彤生活上的照顾,但那一切都已经不是晓彤自己想要的了…… 天下如此广大,比晓彤好上千倍万倍的女子比比皆是,就连身边的小琴,她的才学相貌,晓彤都望尘莫及…… 晓彤没有信心,没有信心自己能抓住莫怀渊的心一辈子,她做不到…… “好了,不要再哭了,笑一笑,咱们该去吃饭了。”轻声说着,莫怀渊掏出自己的丝巾,为晓彤轻柔擦拭脸上的泪水。 “……”嘴角轻挑,晓彤露出一个笑容。莫怀渊顿时松了口气,同样漾出笑意。 晓彤能怎么做?她一无所有,除了顺着自己的相公,求得表面宁静幸福的生活以外,她还能做什么? 晓彤笑,却未达眼底。 十五、行道迟迟 与那个周睿约定的那天,是个天气阴沉的日子,就像老天爷也想把晓彤和乐姗的心情表达出来一样。乐姗自然是因为那个将要见面的女人,而晓彤一方面是为了乐姗,另一方面是为了还没有从幻想破灭的打击之中恢復过来的自己。 这两日,莫怀渊对晓彤很好,抽空就会陪着她,晓彤觉得他是担心自己因为乐姗的事情乱想,而用这种行动来关心着自己。晓彤很感激,却并不觉得快乐。莫怀渊不再提那天的任何话题,但是装作没有,并不意味着真的不復存在…… 用小琴的话来说,自己的相公待自己真的很好,倍受相公宠爱的自己应该是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但是晓彤却一点也不满足。现在,晓彤反而更想让自己的相公给自己一点思考的空间,来看清楚自己未来应该走的路。 前路漫漫,晓彤真的甘心做个“贤妻良母”,安心操持家务,对自己相公做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姐姐。” 乐姗的叫声打断晓彤的思绪,晓彤抬起头,对着乐姗轻轻一笑,“怎么了?” “姐姐今天似乎心事很重……没问题吧?”乐姗担忧地皱皱眉,“是不是你家相公不高兴你陪我来见青楼女子?如果姐姐有困难的话,我一个人去就行……”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关系。”笑着摇摇头,晓彤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装潢华贵的酒楼。自己今天陪乐姗来这里,晓彤没有给自己的相公说,其实,就算是说了,也不可能得到他的谅解,反而又会招惹一肚子的闷气。干脆,晓彤谁也不对谁讲。 “那……咱们进去吗?”询问地看向晓彤,乐姗带着犹豫。 点点头,晓彤拉起乐姗的手,“走吧。” 酒楼的大门口,接待的店小二堆着笑容迎了上来,晓彤回了他一个笑容,“请问周睿周大人来了吗?我们二人今次与他约在这里见面。” “吆!二位就是周大人的贵客啊?周大人早就到了,快请进,快请进!”笑容顿时殷勤了三分,店小二急忙转身,带着晓彤与乐姗上了二楼。 酒楼二层因为视野良好且相对于安静,一向是有钱人偏爱的地方,二层还有“梅兰竹ju”四间精美的小隔间,大多是大人物不想太过于引人注意才使用的地方。这次,店小二直接将乐姗和晓彤引到了标着“竹”的隔间门口,扬声对里面的人说道,“周大人!您的二位客人到了!” “进来吧。” “周大人就在里面了,两位请进吧。”得到回应,店小儿对着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退了下去。 对着他点点头,晓彤拉紧乐姗,象徵性地扣了扣门,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第17页 仍旧是一袭华贵的紫衣,周睿靠在窗户旁,对着晓彤和乐姗扬起微笑,“你们来了?” “周大人……”欠身行礼,晓彤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乐姗身子僵硬,没有一点动作。奇怪地看向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晓彤看见了坐在隔间角落里,面前放在一架古琴的女子。 不禁怔住,晓彤在心里赞嘆这位女子真的有能让男子一掷千金的本钱。 她素衣淡雅,仅在领口与袖口处略有装饰,秀髮如云,仅仅是用一根玉簪别成简单的髮式,略施粉黛的面容上,一双欲诉还休的漆黑眼眸,透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无奈。不得不说,晓彤第一眼看见她,就被她所打动,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曾经与乐姗一起鄙薄的对象? 在晓彤的心里,青楼女子,应该是染满风尘气息,浓妆艷抹,娇柔妩媚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 “如何?如烟姑娘天人之姿,连你们都看呆了吧?”轻笑一声,周睿打破了寂静,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二位夫人请入座吧。” “……抱歉,失礼了。”拉住乐姗的衣袖,将她拉到座位边,晓彤与乐姗终于坐了下来,不过,乐姗一双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如烟。 “……如烟……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疑惑地轻声询问,如烟的声音柔软如丝,虽并无媚色,却仍旧引人至极。 “没有没有,如烟你好得很,继续弹琴吧。”摇头示意她不用太过担忧,周睿略微起身,拿起桌上的紫砂壶,作势准备为晓彤和乐姗斟茶,“本官今天来这儿是喝茶听曲的,并未准备酒菜,实在是有些失礼。” “哪里的话。”连忙接过周睿手中的茶壶,为自己与乐姗倒上茶,晓彤笑着摇头,“周大人肯让我们二人来这里,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既然夫人不见怪,这样本官就放心了。”对晓彤微微一笑,周睿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晓彤与乐姗,反而享受起如烟的琴音。 稍稍定下心神,晓彤也将注意力转向了正在抚琴的女子。 琴音缭绕,清澈的音符中带着丝丝的忧伤,琴声悲切低回如呢喃细语,应和着窗外阴沉的天际,更增寂寥。晓彤的视线追随着如烟在琴弦上跳动着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禁有着一丝的欣羡,如果自己能有这样好的琴艺的话,说不定能够更加自信一点…… 低垂的衣袖被突然拽了一下,晓彤收回视线,看向拽住自己衣袖的乐姗,无声的询问。 乐姗眼神悽怆,晓彤瞬时间明白,让自己能够如此欣赏的女子,在乐姗看来,也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这个女子,是让人自惭形秽的存在,只有见到了面,才会明了自己是多么的无知,竟然会想要与这样的女子一较高下…… 也许,周睿就是知道这个,所以才放心地让她们三人见面吧?让乐姗明白事实,明白自己无力阻止或是争取,明白自己能做的只能是让步与放弃…… 伸手握住乐姗的手,晓彤安抚地对她笑了笑。 乐姗动了动嘴唇,视线轻移,到了门口。她就想这样离开吗?晓彤在心里揣测。 “二位夫人就要这样离开吗?”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观察着她们,周睿突然开口。 “……”看了看乐姗低低地垂着头,毫无精神,晓彤明白了她真的想要放弃,只得对着周睿点点头,“是的,多谢周大人成全,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不再过多叨扰了。” “这怎么行。”扬起兴味极浓的笑容,周睿,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视线从晓彤转向乐姗,又转向如烟,“二位夫人是清楚了,但是如烟还迷煳着呢!来,如烟,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将要将你赎出青楼的那位杨大人的结髮妻子。” 琴声“锵”地一声戛然而止,如烟瞪大了眼睛看向乐姗,原本苍白的脸色再加上突然血色全无的嘴唇,更加显得娇弱而让人怜惜。 “不过来行个礼么?以后都是要在一起以姐妹相称的人,早些融洽关系对你们都好,不是么?”似乎是意有所指,周睿眯起眼睛,优雅地摆摆手,示意如烟上前。 但是如烟没有动,乐姗也没有动。乐姗的眼睛看着如烟,而如烟含怨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周睿,柳眉微皱,眼睛里盈盈的雾气,好似马上就要化为泪水一般。 “怎么,连本官的话你都不听了么?”不动声色地扬眉,虽然仍旧面带着微笑,周睿此刻的气势却不容任何人反抗。 但是,如烟仍旧直视着他,朱唇轻启,“如烟不敢违抗周大人,但是恳请周大人让如烟死也死个明白……为什么……您……要将我推给别人?!” 此言一出,晓彤和乐姗均是一震,将目光转向面不改色的周睿。 “本官这也是为了你好。”轻笑着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周睿抬眼看向如烟,“本官与你虽然有些情谊,却并不打算为你赎身。与其让你一辈子在青楼里直至容颜憔悴,还不如早点让你找个老实的男人託付终身。” “……”颤抖着吸气,吐气,如烟苍白着面孔,,轻轻闭上眼睛,“……那么……如烟多谢周大人……成全……” “你只要想开就好,虽然那个杨顺发并不算多有前途之人,但是你跟了他也保证可以衣食无忧。况且看他对你的痴迷程度,今后会待你极好,如烟你也该知晓,这是对你来说最好的归宿了。”刻意放柔的声音,让人感觉到的只是刺骨的冰冷,周睿淡笑了一下,“既然都知道了,那么就去跟你未来的姐姐问个好吧。” “……如烟……知道了……”轻声回应,如烟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乐姗面前。即使浑身颤抖着,如烟仍旧扬起一抹清丽的笑容,“如烟……在此见过姐姐……姐姐万福金安……” “……”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似乎是在强忍住泪水的如烟,乐姗做出了连晓彤都觉得惊异的动作。——站起身,握住如烟的手,乐姗深吸一口气,对着她笑了笑,“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如烟看着眼神温和的乐姗,紧紧咬住嘴唇,认命地,放弃般地重重点点头。 “啪!啪!”抬手鼓掌两声,周睿站起身,笑道,“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真是可喜可贺。” 回应他的,只是乐姗狠狠地一瞥和如烟的寂静无声。 “呵呵~看来本官在这里是很碍眼的了,那么,本官就先走了,你们姐妹就在这里好好谈谈心吧!”对着晓彤轻轻点点头算作道别,周睿紫色的衣袍轻摆,毫不犹豫,更无留恋地走到门边,推门走了出去。 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如烟一直强忍住的泪水顿时流泻,靠在乐姗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无言地闭上眼睛,乐姗轻轻拍着如烟的肩膀,晓彤看见她的眼角也流出一行清泪。 不由胸口一滞,晓彤同样眼眶一热。快步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晓彤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诗?邶风?谷风》 即使是被抛弃,仍旧甩不开心中的眷恋,否则,这泪水又是为何而流的呢? 后来,晓彤曾询问乐姗那日为何会对如烟那么好,立即就接受了她。乐姗只是摇摇头,说她也不了解,也许是一时头脑发热,也许是真的可怜她…… “说一句不太确切的话,看着她,我就像看到了自己。被喜欢的人抛弃,无依无靠,让我不得不觉得同情……还有那个姓周的男人,看着他的样子我就觉得讨厌,恨不得打击他的气焰。也许我所做的正中他的下怀,但是我实在无法在那种情况下拒绝如烟……不过……过后,说没有后悔才是骗人的,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我可怜了她,那么谁又来可怜我? “不过反过来想……也就不是那么悔恨了……即使是我不同意,她一样还是会嫁过来,一样还是会和我同侍一夫……既然是这样,那么和她关系好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对于她的回答,晓彤只能沉默。 “姐姐,这就是命啊……放眼这京城,有几个有钱人能仅有一个妻子?姐姐……不是我诅咒你……我只是想提醒你……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认了……所谓的反抗,最后受伤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啊……” “……我知道了……” 十六、王亲贵胄 出于对乐姗的感激和愧疚,如烟对乐姗的相公好言相劝,而乐姗在家里也尽量柔顺了下来,对自己相公千依百顺。对于终于开始着家的相公,乐姗既是委屈却又松了一口气,晓彤看在眼里,也只能嘆息。 暂且算作是尘埃落定吧,即使是到了真的将如烟赎出来接进门的那天,乐姗也大概不会做什么反对了。对于这种结果,晓彤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随着乐姗平静下来,在家里,晓彤也随之平静下来。莫怀渊总算是松了口气,不再向之前几天对晓彤那样小心翼翼,晓彤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反正她与乐姗都是无所事事的人,有空便经常粘在一起,在王二的陪同下,到大街上去打发时间。 今天,她们相约去“茗雅轩”品茶。 茗雅轩是京城有名的茶楼,听说倍受文人才子,官宦女眷的喜欢,虽然晓彤和乐姗都是胸无点墨,对饮茶更是一窍不通,但是去体会一下官家夫人的生活也是不错的。 并没有僱佣轿子,两人就在京城繁华的街道走着,京城里的玩意儿,是怎么都让人看不腻,总会发现新的有趣的东西,晓彤和乐姗一边说笑一边走着,突然察觉前方传来人们的尖叫声与马匹的嘶鸣。 被王二手疾眼快地拉到路边,躲过纷纷逃散的人群,还没等晓彤稍稍定下神来,嘶鸣的马匹就拉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沖了过来。 “呀!!”耳边传来乐姗的惊叫声,晓彤反射性地护住她,更加往路边挤去。
第18页 一路东倒西歪地撞翻了很多东西,眼看就快要到晓彤几人身边,突然一个人影沖了过来,动作利落地飞身上马,伸手捞住马匹的缰绳,随后回身一剑砍断与马车相连的绳子。 受到牵制的马匹前蹄腾空,昂头嘶鸣,然后又将后腿崩起,用力甩动着自己的身体,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但那人坐在马背上的身体丝毫不乱。英俊的面孔带着自信的平静,黝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坐下的马匹,修长的手指紧紧勒住缰绳,双腿夹紧毫不放松。 马匹挣扎了半天,却对自己背上的人无可奈何,终于喷了两声鼻息,踏着小步停了下来。 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晓彤放下心来,抬手抚了抚自己心脏狂跳的胸口。 “那人是谁啊?好厉害……”乐姗低声赞嘆。 “他是这次的武状元,叶大人。”轻声回答她,晓彤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用着极潇洒的姿态翻身下马的叶擎,同样在心中赞美。 “不愧是武状元哎!”乐姗道出了晓彤的心声。 这种可以令人屏息的男子气概,是晓彤无法在自己文质彬彬的相公身上找到的,虽然各有千秋,但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晓彤仍旧觉得自己的相公更加出色一些。 牵着平静下来的马来到马车旁,叶擎抱一抱拳,朗声说道,“不知是否有人在车中?” “嘻!要是车里的是一位女子,说不定就是一段佳话了。”乐姗掩嘴在一边偷笑,“评书上都是这样说的!” “你啊……”无奈地瞟了她一眼,晓彤轻轻摇摇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探出来,揭开了马车之前的帘子,少年清俊的面孔出现在帘后。 黑色绸缎一样的黑髮因为方才的惊险而散落,但是那双眼睛却平静地如一汪湖水。比之一般男子略显柔弱,比女子却线条刚硬,少年尚未褪去稚气,更显青涩。不知为何,晓彤联想到了开在山岭之上的雪莲,虽然不是夺目的美丽,却散发着不容亵渎的贵气。 饶是叶擎也怔了一下,才赶忙开口,“让您受惊了,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哪里,多亏了这位大人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少年微微颔首,露出一丝诚挚的微笑。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在下也只是尽自己本分而已……”还没等叶擎的话说完,远处就疾驰来几匹骏马,几位身穿侍卫服饰的人来到马车之旁,立即翻身下马,对着马车单膝下跪,为首像是侍卫长的人对着马车上的少年低首道,“恕卑职无能,救驾来迟!”另一个车夫打扮的人更是五体投地地趴伏在地上,连声告罪。 “你到底是怎么驾车的?!要是伤了殿下的贵体,就是把你全家都杀了,都抵不了罪!”为首的人对着车夫怒斥,直把他吓到面色惨白,抖若筛糠。 “好了,本宫并无大碍,这回……就算了吧……”少年并未看那车夫,只是淡淡地开口,“你们也别都跪着了,起来吧。”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车夫连声道谢,叩首不已。 “还不快点滚起来给殿下重新套车!”站起身,踢了踢身边的车夫,侍卫长厉声呵斥。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从叶擎身边牵了马,车夫开始手忙脚乱地套车。 没有再理会他们,少年将视线重新转向叶擎,“这次多亏这位大人才化险为夷,本宫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 从震惊中反映过来的叶擎第一个反应就是下跪,“下官叶擎,见过四皇子殿下!” 顿时,随着他的动作,四周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唿唿啦啦地跪下了一片,随着众人,晓彤也拉着乐姗跪了下来,而乐姗现在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何突然变成这般样子。 “本来就不想弄成这么大阵仗才特意轻车简行……”无奈地嘆口气,轻声抱怨,少年抬手揉揉眉心,“不过说回来,叶擎叶擎……这位叶大人莫非就是这次的武状元?” “正是下官。”叶擎恭敬地低头回答。 “叶大人如何得知本宫是四皇子?”感兴趣地挑眉,少年微笑了起来。 “下官对四皇子的事情有所听闻,故而得以认出……况且在会武宴上并无缘面见殿下,只是听说殿下出宫在外……” “的确,本宫一直在外游歷,错过了此次的琼林会武二宴,实属遗憾。”轻轻点头,少年最后看了一眼叶擎,“此次你搭救本宫有功,本宫自会嘉许你。” “谢四殿下!”叶擎叩首。 “叶大人请起吧,本宫先走一步。”少年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放下撩起的车帘。接到讯号,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缓缓在四周侍卫的护卫下移动。 等到马车走得没了影子,四周的人才纷纷站起身,低声切切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本来在犹豫用不用跟叶擎打一声招唿,晓彤才抬眼就与他的目光相撞,闪避不及只能连忙露出微笑,随后对着向她们走过来的叶擎欠身行礼,“叶大人。” “莫夫人不必多礼。”连忙还礼,叶擎对着晓彤和乐姗露出温和的笑容。 “刚才叶大人的身手真是精彩。”晓彤笑着赞嘆。 “……”没有回答,只是略微地红了脸颊,叶擎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没想到,那车里竟然是如此一个大贵人。” 点点头,晓彤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没想到竟然是皇子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呢!” “呵……”不由失笑出来,叶擎摇摇头,“你这样一说,还以为皇子是什么珍稀动物呢……” “本来嘛……在我们眼里,就连您这样的武状元也是珍稀动物啊!”与乐姗相视一笑,晓彤半开玩笑地说道。 “夫人这是在夸在下还是损在下啊……”无奈地回答,叶擎露出苦笑。 “失礼了。”笑着抿唇,晓彤转移了话题,“不知叶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茗雅轩,今天和几位朋友约在那里,说是要为我引进一位大人。”叶擎的话让晓彤和乐姗都是一愣。 “那不就与我们是一个目的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乐姗还没等晓彤出言阻止,就脱口而出。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晓彤真想告诉乐姗一声她不懂的忌讳。她们毕竟是女人家,不应与男子有太多接触,上次与周睿约在酒楼相见已经是逾举至极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叶擎也当然知道,但是既然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也不好装作不知,“既然是这样,那么让在下陪同二位夫人前去如何?” “……多谢叶大人。”欠身行礼,晓彤只能顺着答应下来,别无他法。……一定,要找个时间把这事儿跟乐姗说一说,晓彤在心里发誓。 一路上,一向对于评书中飞檐走壁的大侠心存嚮往的乐姗对叶擎百般崇敬,害得他有苦难言只能不住苦笑。在旁边看在眼里,晓彤终于好心转移了话题,“叶大人,这位四皇子……到底是谁啊?” “四皇子是当朝皇后所出……在朝中口碑甚好。”叶擎顿了顿,有点不好启齿地皱皱眉,“剩下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好说出来。” “莫非是什么夺嗣之事?”不由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晓彤不知道怎么突然兴奋起来。天知道,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感兴趣。 “莫夫人也听说了吗?”叶擎略微有点讶然。 “……不,我只是猜测。”不想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晓彤看向叶擎,一脸的真诚,“我家老爷今后要在朝中做事,免不了要淌入这趟浑水。我希望我能多少知道一些这样的事情,到了必要的时候,即使无法帮上他的忙,也可以避免托他的后腿……” “这……夫人说得的确在理……”不知道是被晓彤的话语和神色打动还是其他原因,叶擎稍稍动容,轻轻颔首,“那么在下就斗胆多说几句……虽然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但当时皇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不过皇后与她的支持者们并不甘心,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废黜太子另立四皇子为太子。虽然听说四皇子对此并不热心,但是身兼众人期望亦无法置身事外。于是支持皇长子反对废储的一派与支持四皇子为太子的一派一直在朝中对立,对了,现在待莫兄极好的苏大人是属于四皇子一派的。 “前不久听说两派闹得比较大,皇上不得不给四皇子派了个任务让他暂且离京。不过,皇上确实偏爱四皇子,四皇子聪慧过人,虽非太子,所得荣宠更在太子之上,这次虽说是派离京城,却仍旧是去各地与有实力的人物的交游,政治上的既得利益很大。” “那……四皇子这个人品行如何?”不得不说,晓彤对于这个人印象极深。 “四皇子……似乎品行极好,就是反对废储一派也很少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 “不过,这位四皇子也很有手段吧……刚才看他处置那个车夫时,出面扮白脸的时机很好,既不会让别人认为这是应该的,还能被说成是贤德宽厚。”晓彤侧头轻声说着。 “的确。”认同地点点头,叶擎淡笑了一下,“皇宫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一些手腕,谁能站得住脚呢?” 一时间,晓彤颇为感嘆地沉默不语,京城就是一个大染缸,而皇宫,则是深深的泥沼潭。 很快,茗雅轩就近在眼前,晓彤站住脚步,准备在这里与叶擎分开。毕竟他们男人的聚会,自己和乐姗这样的女人家不适合参与。 还没等晓彤开口,茶楼二层就传来了招唿声,“叶兄,你终于来了啊!” 晓彤、乐姗与叶擎同时抬头向上望去,瞬时,晓彤惊吓地瞪大了眼睛,而她身边的乐姗则突然变了脸色。 身着紫衣的俊雅男子慵懒地靠在窗边,对她们优雅地挥挥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还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莫夫人,杨夫人。” 现在,晓彤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彙,“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囧~不是太子的皇子对下人自称啥啊……咱百度半天愣是没百度出来……只百度出来这个“本宫,可能指很多人,古代皇城中有很多宫殿,只要是一个宫殿的主人都可自称“本宫”,比如,太子叫“东宫”,可自称本宫,皇后可自称本宫,还有一些人,只要是宫殿的主人都可自称“本宫”,但太后和太皇太后一般不会自称“本宫”的……”
第19页 有知道大人请告诉一声,咱总觉得变扭…… 另外……为毛咱总觉得咱女主是路人甲级别的啊口胡!!!! 这是咱手滑多摁了一下…… 这是咱手滑多摁了一下……不是新章节!怒!为毛不能删掉?! by 4.15 口胡!咱说了咱这是手滑了你们都不信!! 为毛这么多说咱伪更的?咱怒了!咱真的怒了! 那咱就干脆不手滑了!咱很认真的eg!! 相信咱手滑的不要往下拉,就此打住,这是咱很认真很真诚地提醒,不信咱手滑的……你们就拿好避雷针往下啦吧!被雷到不负责任!是乃们逼咱的! 为了诸位小电小本的安全着想,请相信……咱真的是手滑的啊~~~~~~~~~泪奔…… by 4.17 1 2 3 4 5 6 7 8 9 10 lp给咱做的~~~~~~~~~~~~~~~~~~雷死你们~~~~~~~哦吼吼吼吼~~~~~~~~ 另外附上lp对芙蓉姐姐的歉意:“就觉得把,愧对芙蓉姐姐” 咱eg的过分么?含泪眨眼…… 十七、谁能执热 顶着与周睿同座的一干人等打量审视的目光,晓彤和乐姗只得硬着头皮跟叶擎一同上了茶楼,然后对着首座的周睿欠身行礼,“周大人。” “好了好了,还这么多礼做什么?都是熟人了。”笑着摆摆手,周睿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为晓彤、乐姗、叶擎三人加座。很显然,这帮人里面数着周睿官职最高,气派也最大的,立即就有人带着谄媚的笑容为晓彤几人搬来椅子。 虽然不想与他们坐在一起,却又不敢拒绝而得罪周睿,晓彤挤出一个勉强笑容,“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家都是皇上的朝臣,相互之间以君子之礼相待,就算是传出去也不会惹人非议。”周睿摆摆手,笑着反驳道。 “那……多谢周大人……”轻轻落座,晓彤瞟了一眼乐姗紧绷的面容,暗中嘆了口气。谁跟你很熟啊……不就是才见过两次么?最后一次还是不欢而散……请不要做出很熟的样子啊……晓彤暗想。 “不知这几日二位夫人过得可好?是否有烦心事可以让本官代为效劳?”看似殷切实为揶揄的语气,让乐姗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在袖子底下伸出手握住乐姗的手,晓彤微笑回答,“多谢周大人记挂,托大人的福我们二人都还好。” “那么本官就安心了。”笑着点点头,周睿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 “周大人?这二位夫人是……?”周睿身边一个留着两撇小鬍子的人探过头来询问。 “啊!抱歉抱歉,本官忘记介绍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周睿歉意地笑笑,“这位是本届文状元的夫人,莫夫人,这位则是杨进士的夫人。”周睿如此介绍着,四周响起了一片‘幸会幸会’的虚假客套声。 即使讨厌这样的场合,晓彤仍旧不得不微笑着回礼。 “不过说回来,周大人怎么和状元夫人这样熟悉了?”发问的仍旧是那个小鬍子,看来他与周睿较为熟络,“下官看着周大人没跟状元郎说上几句话,莫非原来是暗通曲款?” “什么暗通曲款,你这傢伙说这话不怕烂了嘴角么?”周睿笑骂,斜了小鬍子一眼,神采飞扬,“咱们状元郎可有苏大人爱护有加,哪里用得着本官插手?” “不错不错,听说这苏大人这阵子跟这莫状元走得很近,还把自己身边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小丫头送了过去,这位莫状元可谓仕途光明啊!” “就是,别说现在他只是小小的修撰,皇上可喜欢得很,整天把他叫到面前侍候着,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飞黄腾达!” 男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虽然说得很是隐晦,内容也是自己相公受到恩宠,晓彤却也明明白白地听出来他们语气中的嫉妒与轻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握住,指甲嵌入肉里,生疼。 身边的乐姗和叶擎投来关切的目光,晓彤抿抿嘴唇,挤出一个笑容。 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向坐在自己对面,微笑着对于其他人的话而微微颔首的周睿,晓彤的视线恨不得把他挖出一个洞来。 一瞬,晓彤突然觉得自己与周睿轻瞟过来的目光相撞,再看时他却一脸没事人一样转过头去,与自己身边的人说笑,“你们都错了,这位莫状元最大的贵人可不是那个苏胖子,而是另有其人!” “哦?请周大人指教!”立即,其他人停止了讨论,全部目光都“刷刷”地全转向了周睿。 扬起一抹笑容,周睿高深莫测地眯起眼睛,抬起右手食指缓缓摇了摇,“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啊!”话音刚落,便响起一大片的埋怨之声。 周睿毫不在意地摊开手,“这事儿还没定呢,擅自说出来本官可就会被埋怨。这样说吧,如果这事儿真成了,那么苏胖子,他啊~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喽!” 四周又是一阵的闹笑,晓彤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稳,“周大人这话,小女子怎么听不懂呢?大人所说的贵人到底是谁?” “其实啊……”带着难以捉摸的神色迎着晓彤的目光,周睿半点不在乎她语气中的挑衅,轻笑了一下,“这件事情,与夫人关系也不小呢……” “厄?”怔了一下,晓彤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扯到自己身上。 不再回答,周睿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到了另一个地方,留下晓彤一个人在那里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周睿说的贵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晓彤完全没有一点为自己相公高兴的感觉,反而胆战心惊忐忑不安? 另外,周睿是不喜欢自己的相公吗?难道自己相公踏上官场就得罪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心情七上八下,口中的茶水除了苦涩尝不出别的味道,看到晓彤这样心神不定,叶擎找了个藉口便与晓彤、乐姗一起告辞离开。 回到街道,热闹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晓彤终于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闭了闭眼睛。她讨厌那些人,讨厌那些嘴脸,讨厌他们说话的语气,刚才那种地狱一样的感受,晓彤真的不想再重新体验一次了。 “夫人不用担心,他们并不是针对莫兄的。”走在晓彤身边,叶擎开口劝解道,“这位周大人与苏大人关系向来不好,基本上是水火不容,故而现在与苏大人走得颇近的莫兄也被连累上了。” 轻轻点了点头,晓彤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叶大人这次来是为了与周大人结识的吧?都是我的错,让您和周大人也还没怎么说话就离开了……” “不,没有的事情。”笑着摇摇头,叶擎轻嘆一口气,“其实,在下最讨厌这样的场合了,偏偏又推拒不了,每回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由笑了出来,晓彤觉得这个叶擎虽然不喜欢说话,却很为人着想,与他在一起很舒心,仿佛什么烦恼也能轻易消除一样。看到晓彤露出笑容,叶擎也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跟着笑了出来。 “不过……既然周大人与苏大人关系不好……”沉吟片刻,再次轻锁眉头,晓彤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那么这位周大人是支持太子的一派吗?” “不……周大人属于中立的吧?”叶擎摇了摇头,“除了那两派以外,周大人,还有其他一部分官员对于皇嗣之争都是持观望态度的。” “哎?这样也可以吗?不会把两方都得罪吗?”晓彤眨了眨眼。 “那是因为他们的背后也有个大靠山啊。启德王爷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弟,虽非一母所出却情同亲生兄弟,虽然太子和四皇子两派都想要拉拢他,但是启德王爷一直是保持中立态度不偏不向。周大人与这位王爷私交甚密,自然没有什么人敢招惹他的麻烦。” “原来,这位周大人也有人爱护有加呢!”一想到不久前的冷嘲热讽,晓彤忍不住讥笑。 “这官场,没有人为你撑腰,很难走下去……”感嘆般嘆息,叶擎无奈的笑了笑,“但是要出人头地仍旧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周大人能够年纪轻轻就官至二品,也是靠了他自己出众的才华。”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晓彤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低下头,“那么,那位启德王爷这么大实力,皇上不担心吗?” “莫夫人为何总是问这种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叶擎仍旧尽心为晓彤解惑,“启德王爷为人潇洒,从很早就表示自己无意于争权,只想要做自己的逍遥王爷,连交于他的政事也大多敷衍了事,可以说,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与世无争的一个人,故而皇上才这样信任他。” 晓彤轻轻点点头,不由嘆了口气,这官场上的事情,一环套着一环,一人背后又有着一人,真是麻烦地让人头疼。 看到晓彤头紧皱着眉头,叶擎笑着宽慰道,“莫夫人就不用心烦了,相信莫兄都会处理得很好,您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了,谢谢叶大人……”心领地点点头,晓彤知道自己心烦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将这种事情抛之脑后。 不过,冥冥的,周睿说的那些话,仍旧潜伏在晓彤心里的某个角落,让她心慌意乱…… 婉言谢绝了叶擎要送自己和乐姗回家的请求,晓彤与乐姗在路口与叶擎分别,随后又先送了乐姗回她的家。 “姐姐,今天那些混蛋的话不要往心里去。”临别的时候,乐姗拉着晓彤的手,一脸愤然,“他们都是嫉妒你相公前途好呢!” “嗯,我知道。”微笑着点点头,因为不认为那个周睿是在嫉妒自己的相公,所以晓彤仍旧对周睿的话忐忑不安,但是为了不让乐姗为自己这样没影儿的忧虑而担忧,晓彤决定装作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 又安慰了晓彤几句,乐姗才与晓彤道别转身进了家门,晓彤也带着王二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正巧,却在门口遇见从另一个方向回来莫怀渊,晓彤与他一起进了门。
第20页 “如何,这次去‘茗雅轩’散心感觉如何?”莫怀渊笑着询问晓彤。 “……还不错。”伸手为他解下肩上的披风,晓彤一边说着,一边将披风递给早已站在一边等候的小琴。 看着自己相公俊美面容上略显疲惫的神色,晓彤想起今天所听到的话,刚刚考上状元便成为那个苏大人极力提拔的人,也被皇上所喜爱,想必有不少人眼红,对他颇多非议吧?相公虽然一直不说,在外面却一定也不怎么轻松…… “嗯,怎么了?”看着晓彤神色有异,莫怀渊询问道。 “……不,没什么,你辛苦了。”露出一抹笑容,晓彤轻轻摇头。 “?”被晓彤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万分不解,莫怀渊疑惑地眨眨眼睛。 笑着摇头,晓彤没有回应相公的询问。 这句话,只是很想说而已…… 十八、桃园之宴(一) 一天又一天,晓彤终于开始习惯了京城的生活步调,也习惯了对小琴种种若有若无的暗示做出视而不见的态度。 莫怀渊很少与晓彤谈起朝里的事情,然而有些时候,遇到高兴的事情,再加上晓彤的刻意询问,也会吐露一些。 各种零零散散地讯息拼凑起来,晓彤也知道了大概的情形。比如莫怀渊被苏大人介绍给了刚刚回京的四皇子,备受重用;比如在四皇子与苏大人的提携下,莫怀渊升迁顺利;比如叶擎因为上次救驾有功而被四皇子器中;比如现在京城里都传言一文一武两位新状元成了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再比如,这次赏桃之宴…… 当今皇后非常喜欢桃花,于是皇上特意在离着皇城不远的地方开闢出一大片空地用来种植桃树,每逢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皇上皇后会带着后宫佳丽、皇子公主们去桃园赏桃花,同行的亦有受到器中的官员还有他们的家眷。此次,莫怀渊也在受邀之列。 “我真的要去么?”即使是坐在梳妆檯前,任由小琴摆弄着自己的头髮,晓彤仍旧在垂死挣扎。 “你在怕什么啊……”莫怀渊今天穿的是一袭白色丝绸长衫,良好的布匹质地和裁剪完美地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即使莫怀渊从前穿着粗布长袍也风流俊朗,但是一旦穿上这名贵的服饰,便更加光彩夺目。 “……我……我就是觉得不自在。”垂下眼睛,晓彤有点别扭地小声嘀咕。 “好啦~我的娘子!”不由失笑,双手搭在晓彤双肩上,莫怀渊凑到晓彤耳边,“我的晓彤很漂亮,绝对不必任何人差。” 不由羞红了双颊,晓彤轻啐了一下,终于乖乖地不再埋怨。 其实,晓彤并不是怕去出席什么宴会,晓彤只是不愿意。这一段时日,晓彤与乐姗也曾经与很多官家的夫人小姐们接触过,但是却不能很好的相处。 晓彤是村妇,即使到了京城,受到京城的薰染,同样无法改变从小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习惯。晓彤做不到学着那些夫人小姐们轻移莲步,身姿婀娜,做不到举手投足都充满着优雅气质和贵族风范,晓彤不懂琴棋书画,不喜诗词歌赋,与她们在一起,晓彤完完全全地感觉出自己就是那个被排斥在外的人。 况且,晓彤更不喜欢她们明明排斥自己瞧不起自己却故意装作和善的样子。 罢了,一年也就只是这一次而已,晓彤就当作去体验新的生活吧,毕竟,说不定还可以面见真龙天子呢! 一切收拾妥当,晓彤和莫怀渊一起坐进马车,小琴作为唯一的婢女,也坐了进来。用莫怀渊的话说,晓彤也算是官员夫人,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侍候的人呢? 马车吱吱呀呀地前进着,晓彤望着窗外的景色变换,为着自己将要面临的窘境有点焦虑不安。突然,放在膝上的手被握住,晓彤转头看向自己的相公,发觉他眼神中安抚的意味。 展露笑容,轻轻点头,晓彤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开始享受初春的景致。夫妻间无言的交流,是最贴心的,晓彤告诉自己,只要有自己的相公在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什么都能去面对。 逐渐,窗外热闹的街市被青糙绿树所取代,婉转的鸟鸣流连在耳畔,是自然而成的动听音律。周围有了别的官家马车,莫怀渊坐在晓彤身边,开始与自己所认识的官员打招唿,而晓彤也坐在他身边含笑颔首。 无硝烟的战争,又开始了。 马车停住,晓彤在莫怀渊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娇嫩的嫣红,春风吹拂,淡粉色的桃瓣从树梢飘落,轻轻盈盈,晓彤不由伸出手,虚空抓了一把那些吹散的桃瓣,张开手,却发现自己一片也没有抓到。 失望,耳边却传来莫怀渊的轻笑声,晓彤有点发窘地将手背到身后,为自己孩子气的行动羞地脸颊发红。 踏着糙地,与自己的相公在如此美景中漫步,即使接下来将遇到烦心的事情,晓彤也觉得这回不虚此行。 不愧是皇家的桃园,各种各样的桃树错落有致,有大小花白碧桃,五色碧桃,红碧桃,绛桃,绿花桃,垂枝碧桃,千瓣桃红,还有许多连晓彤也叫不出名字来的树种,深红、洒金、淡红、纯白各种颜色交相辉映,真是让人看花了眼。 突然,莫怀渊停下脚步,看向另外一群人,晓彤也将注意力从桃花转向莫怀渊,“怎么了?” “嗯,四皇子他们过来了,我想先去打个招唿。”笑着回答晓彤的询问,莫怀渊有点犹豫,“那么你……也要一起过去吗?” 轻轻摇摇头,晓彤对于自己相公的体贴有点感动,“我就算了吧,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 “也好。”点点头,莫怀渊示意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小琴将早已准备好的绸布铺在树下,“那么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嗯。”点点头,晓彤在坐下,目送着自己的相公穿过人群,向着被一堆人围聚的地方走去。 晓彤细细打量着那一堆人,虽然隔着很远看不真切,但是仍旧有两个人异常显眼。 一人一身素雅的淡青色长袍,看起来似乎是上次在街上偶遇的四皇子,另一人则穿着镶着金边的滚丝长衫,裁剪繁复,贵气十足。 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晓彤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从哪里见过的,那种深深的贴心感觉。心脏不由开始剧烈跳动,晓彤有种莫名地冲动想要冲过去确认。确认什么?晓彤迷茫。她是绝对不可能见过这个人的,能跟四皇子并肩而立谈笑风生的人,一定也是皇亲国戚吧? 但是为何,远远看去,那人的举手投足都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即使晓彤看不清他的面孔,也能从他的动作联想到他脸上现在的表情。 抬手按住胸口,晓彤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不知为何,晓彤想起了曾经听乐姗说的轮迴转世,‘据说,要是在茫茫人海中突然遇见让你心动的人,那么说不定,他的前世就是你的恋人。’ 当时听这段话的时候,晓彤还觉得可笑,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遇见了一回。不过,不管前世如何,今生,晓彤已经找到了自己要跟随的人。 “莫夫人在看谁看得那么入神?”耳边突然传来戏嚯的声音,正在出神的晓彤被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就看见那张欠扁的面孔。 “……周大人。”从牙fèng里挤出三个字,晓彤刚想站起身行礼,却发现某人已经大大方方地在自己身边的绸布上坐到了下来。 “莫夫人。”对着晓彤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周睿摺扇一挥,直直地指向刚才晓彤注视的方向,“莫夫人是在看四皇子还是启德王爷?” “那位是启德王爷?”不由轻喃,看见周睿揶揄的笑容,晓彤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说露了嘴。 “原来夫人对启德王爷有兴趣?”瞭然地眨眨眼睛,周睿收回摺扇,轻轻摇了摇,一派的风流俊洒。 咬咬牙,晓彤不怒反笑,“既然启德王爷在那边,周大人不赶快过去问候么?” “王爷不喜欢那些俗礼,况且本官和他的关系也是不需要计较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悠悠然摇晃着扇子,周睿眯着眼睛看着头顶满树的娇艷桃花。 虽然很想再问问关于那个王爷的事情,晓彤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垂首看着自己身边的糙地。 周围不时有其他官员走过来毕恭毕敬地与周睿寒暄,每个人都把晓彤当作是周睿的家眷,隐忍不了的晓彤终于站起身,准备带着小琴换个地方。 “周大人,莫夫人。”熟悉的嗓音在身边响起,与周睿完全不同的令人如沐春风。 “叶大人。”笑着对他欠身,晓彤将视线转向挂着温和笑容的叶擎。有了叶擎在这里,晓彤便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只好在旁边站了,看着他与周睿打招唿。 “周大人,叶兄。”寒暄完毕的莫怀渊回到树下就看见周睿、叶擎和晓彤站在一起,稍稍怔了一下,随即疑问地看向晓彤。 晓彤只能苦笑,她也不知道这两位大人为何就偏偏围在这儿了。 莫、叶、周三人都是现在朝中有名的青年才俊,三人齐聚在这里有说有笑,更加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晓彤顶着刺人的视线站在他们身边,觉得自己都快被那高温的视线烧地溶化掉。况且,他们三人谈论的都是朝中的事务,晓彤半点也听不懂,只是云里雾里地听他们谈论着这位大人如何如何那位大人如何如何。 “见过周大人,莫大人,叶大人。”两位女子款款地走过来,优雅地欠身行礼,一位身穿一袭宽大的丝质红衣,衣摆翩然在风中张扬地飞舞,宛若展翅欲飞的火鸟,一位鹅黄色长裙摇曳,似是雨后新荷上停歇的小蝶。人面与桃花交相映红,染醉了春色。 “宋小姐,陈小姐。”周睿首先对她们二人还礼,随后转身向其他人介绍,“这一位是户部尚书宋大人的千金,这位是礼部尚书陈大人的千金。” “幸会幸会。”莫怀渊和叶擎连忙还礼,晓彤也跟着微笑,欠了欠身。 本以为这两位女子是冲着三位大人来的,没想到刚刚寒暄完毕,她们就将目光转向了晓彤,红衣的宋小姐款步走到晓彤身边,对着她笑道,“早就听说莫姐姐了,今天总算遇到了。” “厄?”没想过自己这么有名,晓彤愣了一下,才赔笑,“妹妹说笑了。”
第21页 “才没有呢。”陈小姐也围了上来,掩嘴轻笑,“莫姐姐也许不知道,可是我们姐妹二人早就听说过莫姐姐您了。” “是……是么?”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晓彤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浑身汗毛直竖。 “莫姐姐,你看着满园的桃花多美。”抬手,攀折下一截桃枝,陈小姐轻摇花枝,顿时,芳香扑鼻,“桃花……看到这桃花就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来,‘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妹妹,这大好春光念什么这样的诗。”宋小姐嗔怪地斜了她一眼,“要我看啊,这应是‘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你说是不是,莫姐姐?” “啊……嗯……妹妹们真是蕙质兰心。”被她们二人随口而出的诗词弄得一怔一怔,根本没有反映过来的晓彤只能干笑着敷衍。 “莫姐姐可是状元的夫人,必定熟读百书,我们姐妹二人才是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呢!”陈小姐掩口轻笑。 “不……” 晓彤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宋小姐接着打断,“想必姐姐对这满园的桃花也别有感慨吧?莫姐姐看到这桃花想到了那首诗?” “这……”一时间张口结舌,晓彤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算是有几句诗词,哪里跟桃花沾得上边?说实话,晓彤这阵子的确看了挺多书,却都是关于一些地理歷史的,对于诗词,晓彤一点也不感兴趣。“我真的不懂什么诗词,二位妹妹就不要为再难我了……”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晓彤在仓促间还是看到她们二人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莫姐姐,别谦虚了,我们二人可是一心想要向姐姐求教呢,姐姐也要给我们一分薄面啊!”微笑着看着她,两位官家小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想要放过她的念头,晓彤有点慌张地看向不远处低声谈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相公和其他两位大人,心底突然感觉到一种彷徨与无助。 不想被瞧不起,不想被人用轻蔑的眼神打量,晓彤感觉似乎自己被无数双眼睛看好戏一样地注视着,她暴露在这样的目光中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随风吹散的桃花花瓣瞬时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是绝美的景致,反而像是一股嫣红的风暴,想要将晓彤撕裂。 那一刻,天旋地转,晓彤伸出手,却没有人可以求助…… 作者有话要说:咱要狗血了狗血了狗血了! 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让狗血来的更勐烈些吧!! 十九、桃园之宴(二) 桃花……桃花……不管是什么诗词,只要有桃花二字就行……晓彤知道现在不能指望别人,必须自己亲自堵住这帮人的嘴。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在困难的时候帮助自己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桃花……桃花……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晓彤似乎突然抓住了一丝记忆的尾巴…… “桃花坞里(啊他)桃花庵~桃花庵下(他)桃花仙~桃花仙人(他)种桃树(啊)~又摘桃花(他)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啊)~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他)日復日(啊)~花落花开(他)年復年~” 有谁,刻意嗲下嗓音,用着那尚能入耳的声音唱着完全不堪入耳的小调。 “闭嘴闭嘴你该死的给我闭嘴!”尖锐的女声火冒三丈地打断哼着小调的男子,“你没看见我忙着呢吗?不要再荼毒我的耳朵了!” “大姐,你不也没做正事儿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用你那94级男号在网游里面欺骗纯洁小女生,扮人妖你有意思么你?”男声不甘心地反驳。 “我倒是想用女号勾搭小正太,可是有么?这帮小崽子满嘴都是脏话,一出口全是屏蔽的小星星,烦死人了,还是纯洁的小loli好!”女声大言不惭,“勾搭小loli也是一项技术活,你这么一哼哼,我哪里有心思再去花前月下?!” “……”男声沉默,片刻可怜兮兮地再次发声,“但是大姐……咱不来点背景音乐咱论文写不下去……这次题目是《江南四大才子的艺术特色》……” “……”这回,轮到女声沉默,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询问,“……你还有多长时间写完?” “半个小时!绝对半个小时内搞定!”男声铿锵有力地发誓。 “那好吧……”无奈地退了一步,“不过写完之后上你大号带我刷怪刷到95级!” “哈?!大姐不待这样剥削人的吧?!”男声勐然提高了一个音调。 “你有意见么?”女声则威胁地压低了声音。 “不……大姐我不敢……”小媳妇一样哼哼着,随即,嗲声嗲气的小调再次传了出来,“……但愿老死花酒间(啊)~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他)富者趣~酒盏花枝(他)贫者缘~若将(他)富贵比贫者(啊)~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他)比车马(啊)~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他)忒疯癫~我笑别人(他)看不穿~不见五陵(他)豪杰墓(啊)~无花无酒锄作田!” “奴婢倒是想起一首诗来。”小琴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瞬时,那阴阳怪气的小调一下子烟消云散,晓彤惶惶然地站在那里,宛若做了一场白日梦。后背冷汗津津,晓彤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清晰地听见那一男一女的对话,而且对于那种古怪的用词晓彤不仅能诡异地听懂,甚至还有熟悉的亲切感…… “奴婢想到的诗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小琴歪着头,熟练地背出一首诗来。 “不错,没想到莫姐姐连身边的小丫头都这样有才学。”陈小姐浅笑着对小琴点点头。 “哪里,多谢小姐赞赏,都是夫人教得好。”小琴不好意思垂头地笑了笑,“我们家老爷一直夸夫人冰雪聪明呢!” “哦?那么我们可更要像莫姐姐讨教讨教了。”抓住晓彤把柄一般,宋小姐扬起秀眉,紧盯着晓彤。 “……”知道被小琴这样一搅和,这首诗是绝对躲不过去了,咬了咬牙,晓彤终于豁了出去,“姐姐我不才,只想起了这样一首,‘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开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顺畅地背完这首诗,晓彤抬眼看着自己面前顿住的两位女子。 “这首是唐寅的《桃花庵歌》么?莫姐姐怎么想起了这首?”笑容有点不自然,陈小姐像是要活跃气氛一样说道。 “我可是觉得很应景呢。”扬起嘴角,晓彤瞟了一眼周围的香衣云鬓、杯光流转、软语花香,如此奢侈的贵族生活,不是很应景么? “莫姐姐很喜欢这首诗么?”宋小姐插进话来。 “喜欢么……这倒是说不上,但是却是印象深刻。”不管怎么样,听过了用那种小调唱出来的诗词,可是到死也忘不掉的折磨。 “哈哈~”慡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周睿、叶擎和莫怀渊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说话,都看向晓彤几人。摺扇摇动,周睿看着晓彤,笑道,“这首诗,启德王爷也是极其喜欢的,不过这种有点讽刺意味的诗句,可不是皇上喜欢的,莫夫人可要小心点吆!” “是么?我很少接触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要诸位大人多多提点。”欠欠身,晓彤笑得有点无奈,“其实,小女子一看这满园桃花就想到这首诗,只不过也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未敢擅自出口。只是无奈这首诗在脑海中印象太过深刻,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到其他的诗词来代替,而两位小姐又不放过我,无奈之下只得用这首诗应景了……” “怪不得刚才夫人神色奇怪,原来是这般。”叶擎笑着点点头,神情瞭然。 没想到如此顺利的矇混过关,连刚才的失态也遮掩了过去,晓彤松了口气,小心瞟了一眼含笑看着自己的莫怀渊。 知道自己没有给自己相公丢脸,没有被他埋怨,晓彤终于安下了心,露出笑容。 “莫姐姐不愧被莫大人贊为‘冰雪聪明’。”不知是讽刺还是不得不说话应景,总之,宋小姐的语气让晓彤一点也不舒服。 “那么,莫姐姐觉得这桃花最美在哪里呢?”仍旧不放弃,竟然又挑起了另一个问题,陈小姐眼眸轻转,将手中的桃枝微微举起,凑到鼻尖,轻轻嗅着,“妹妹我觉得这桃花最美在香气,所谓‘香气传空满,妆花映薄红。歌声天仗外,舞态御楼中。’” “妹妹我觉得这桃花最美在开花的月份,不是有诗赞曰‘阳春二三月,诸花尽芳盛。持底唤欢来,花笑莺歌咏。’”宋小姐接着陈小姐笑道,“姐姐您觉得呢?” “我么?”又听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诗词,不知道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已经可悲地习惯了,晓彤不再慌乱。伸手从风中托起一瓣飘落的桃花,晓彤轻笑,“我倒是觉得,这桃花最美在可以结出桃子。记得小时候每到桃花开时,我和姐妹们都在桃树下期待着接下来将要收穫的甘甜美味的桃。” “厄?”没想到晓彤这样的回答,宋小姐与陈小姐对视了一眼,不由挂上了轻蔑的神色,“不愧是莫姐姐,这么现实,我们姐妹倒是觉得这桃花花谢是一件令人悲伤感怀的事情,倒是我们小家子气,思虑过多了。” “大概是人与人的不同吧。”笑着摇摇头,晓彤怀念般地闭上眼睛,“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受过苦,知道收成不好的时候饿肚子的感觉。正所谓‘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在我眼里,这美丽的桃花,只能闻其香,观其色,远远不如可以滋养身体、填饱肚子的桃来的可爱。况且这桃花盛开本不是为了让人欣赏与感怀的,而是为了结出果实孕育后代的,赞嘆它的花却忽略它的果,未免有点本末倒置了吧?”
第22页 这段话说得极尽隐晦之能事,晓彤笑得和善,心底里却终于把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发泄了一点。 “呵~”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看着其他人都将目光转向自己,周睿连忙摆手,展开扇子遮住自己下半边脸,“莫夫人这是在说,与其那些容颜美丽华而不实的千金小姐,那些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朴实女子才是更值得珍爱怜惜的吗?” 没想到这人如此直白地就把晓彤的潜意思点破,晓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回答,“周大人多虑了,小女子并无此意……” 晓彤这里窘迫,宋、杨二位小姐更是窘迫,却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脸色发青地站在那里,不只如何下台。 “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掌声,把诸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莫夫人说得真好,本宫真是很喜欢。”纯白的素衣淡雅如兰,衣袂翻飞之间,粉色的花瓣萦绕身边;秀髮如云,黑亮如上好的绸缎,一丝不苟地盘成繁复地百合髻;肌肤白皙如玉,略施粉黛,朱唇微扬,眼眸中透出一股天然的灵秀,美丽的女子轻击双掌,款步走来,没有行礼却只是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五公主。”宋、杨两位小姐立即欠身行礼,晓彤被眼前这位女子的风采所震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慌忙跟着她们行礼。 皇室的公主,高高在上,天人之姿。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狗血咱继续狗血…… 二十、桃园之宴(三) 高贵却并非冷淡地对着向自己行礼的人颔首,五公主最后将视线投向了晓彤。意识到她在注视着自己,晓彤不由咽了咽口水,有些莫名其妙。 “不愧是状元之妻,莫夫人同样聪慧过人。”走到晓彤身边,五公主优雅地对着她微笑。 “五公主过奖了……”连忙回答,晓彤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本宫知道,你对宋小姐与陈小姐颇有怨言,不过请不要责怪她们,都是本宫让她们这样做的……为的只是想要了解莫夫人是如何的人。”五公主颇有深意的话让晓彤不由惊讶地抬起头,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这个五公主派了两位小姐来试探自己?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自己知道的?她到底要干什么?一系列的问题萦绕脑海,让晓彤不知所措。 “莫夫人的人品才学都让本宫钦佩,不如……”伸出手,带着施捨的微笑神情,五公主握住晓彤的手,“不如我们二人今后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啊?”与晓彤以前尽日操劳而粗糙的手不同,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光滑白皙,柔若无骨,一看就知从未沾染过阳春之水。晓彤怔怔地对上五公主隐含微笑的眼眸,呆呆地回答,“民女何德何能,可以与公主姐妹相称……五公主不要戏弄民女了……” “扑哧……”不由笑了出来,五公主抬起一只手掩口轻笑。 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晓彤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哪里可以令她发笑了。 “好了好了,五公主您这样隐晦地说,他们可是听不懂的。”无奈地嘆息,周睿摇了摇摺扇,开口道,“五公主,此事已经决定了么?皇上并无反对?” “父皇开明,说会尊重本宫的选择。”轻轻点头,五公主回答道。 ……他们……在说什么? 略微意外地挑眉,周睿却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面对莫怀渊,双手抱拳,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那么,本官在这里恭喜我们的准驸马爷儿了!”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吓了一大跳,莫怀渊不禁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对自己行此大礼的周睿。 “周大人这是在恭喜你呢,怀渊。”不知何时出现在莫怀渊身后,四皇子两手搭住他的双肩,笑得和善,“本宫这个妹妹好奇,偷偷去琼林宴玩,没想却对你这个状元一见倾心,父皇与本宫再三掂量观察,觉得你不论人品还是才华都尚配得上本朝公主,虽然现在只是品级低的小官,却很有前途,公主下嫁于你,也不算辱没了她的身份。” ……他们……在说什么?! “这……公主厚爱……但下官早有家室……”身体僵直,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莫怀渊脑子里一片空空如也,只能本能地回答着。 “这件事情好办。”微笑着扫了一眼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晓彤,四皇子与五公主眼神对视,微微颔首,“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本宫知道你与妻子伉俪情深,也不忍拆散你们,妹妹亦心胸宽大善解人意,不会勒令你休妻。公主下嫁,待以正妻之礼,而你的原配,则待之以偏房之礼,这样如何?”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哥哥。”五公主突然插话道,“本宫与莫姐姐一见投缘,愿与之平起平坐,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这可不行,太过于辱没你公主的身份。”四皇子当即坚决反对,“下嫁品级低的官员已经是前所未闻之事,又与平民平起平坐,即使父皇答应,本宫这个做哥哥的,也绝对不答应!” ……他们……到底究竟到底在说什么?! “哥~您这样一说,就像是我们拿着权势欺压别人一样,我可不喜欢!”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五公主对着四皇子娇嗔,随后转向晓彤,“莫姐姐,你说我说得好么?” “……”勐然将手从五公主手里抽回,晓彤惨白着脸色后退一步,身子疲软,浑身颤抖。膝盖一软,晓彤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幸好一双手臂及时撑住她的身子,支撑着她摇摇欲坠地站着。 惶惶然抬头,对上叶擎怜悯的眼神,这样的怜悯却让她感受不到一点的安慰,反而是恶彻骨寒冷。 自己面前,是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五公主,国色天香,身份高贵,气度不凡,她是全天下男子都想得到的女人。 “恭喜五公主,恭喜莫大人,当然,也恭喜四皇子为妹妹找到託付终身的良人。”周睿对着四皇子抱了抱拳,笑道。 自己身边的人们,不是带着恭喜的神情看着自己相公和五公主,就是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看着自己,不论哪种视线,都针扎般的刺人。 自己的相公,莫怀渊,同样脸色苍白,视线与他对上,晓彤迫不及待地在他眼中寻找能够令她安心的慰藉。犹豫,痛心,怜惜,歉疚,难以置信,各种情绪掺杂在那双总是对晓彤温和笑着的眼眸里,偏偏,唯独没有坚定的拒绝。 一瞬间,心凉如冰,晓彤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碎成碎片,而身处这个世界的她,被割地鲜血淋漓,四分五裂。 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这是在做梦,为什么这场梦还不醒?有谁……快来叫醒她啊!! “真是一对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四皇子点头微笑,接着转向莫怀渊,笑容中隐含着些许的不满,“怎么,怀渊,为何你什么话也不说?” “他啊,肯定是惊喜过度,还没有反映过来呢!”带着警告推了莫怀渊一下,示意他看向五公主,周睿笑着打着圆场。 调转视线,莫怀渊看向五公主,看着她对自己小女儿情态地低头娇羞一笑。轻移莲步,五公主走到莫怀渊身边,从袖口取出一个刺绣精緻的香囊,“这香囊是我一针一线亲手fèng制的,不知……莫大人能否收下我一片心意……”放低姿态,五公主现在已不是什么皇室公主,而只是一个期待得到心上人回应的少女。双手交叠,缓缓将香囊捧到莫怀渊面前,五公主带着期望与羞涩看着莫怀渊。 不要接……不准接……我不准你接受!晓彤看着两人在心里嘶吼,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不、不要这样对待我! “……多谢……五公主。”抬手,接过香囊,莫怀渊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的颤抖与干涩。 嫣然一笑,五公主对着莫怀渊欠身行礼,随即轻抬广袖遮掩住自己羞红的面颊,优雅旋身,快步离开。 “哈,那么事情就这样定了,等本宫禀明父皇,则良辰吉日为你们二人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怀渊,今后,本宫这个妹妹就託付给你了。”抬手拍拍莫怀渊的肩膀,四皇子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下官……惶恐……”连忙躬身回答,莫怀渊诚惶诚恐。 “行了,不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样拘礼。”笑着将他扶起,四皇子看了看五公主离开的方向,“女儿家面子薄,现在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害羞着呢,本宫先去看看,等有时间,咱们再聚在一起好好聊聊。” 说罢,四皇子也转身离开,留下莫怀渊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四皇子一离开,周围的官员们立即聚集了过来,忙不迭地向这位未来的驸马爷恭喜讨好,一时间,莫怀渊成了众人的焦点。 看着自己的相公被人们围着,晓彤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而且距离相公越来越远,隔离他们的那堵墙,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厚。 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哭,眼眶干涩,头脑空白,晓彤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也不动。 “莫夫人……您……”叶擎想说什么,也许是劝说,却没有把话说出口,而晓彤亦充耳不闻。 “恭喜啦,莫姐姐!”陈小姐与宋小姐走到晓彤身边,笑嘻嘻地欠身行礼。 “……恭喜……?”终于缓缓地回过神来,晓彤看向两位小姐,眼神像是失去生命一样的平淡无波,“恭喜我什么?” “自然是恭喜姐姐可以与公主姐妹相称,还有您夫婿成为驸马爷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喽!”宋小姐理所当然一样地笑道。 “我们也知道姐姐一时之下有些失落,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陈小姐接着劝说道,“莫大人青年才俊,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女孩子想着他呢!与其是同别的女子相处,五公主可是最好的选择了。五公主宽容和善,你们一定能相处极好的!” 与公主姐妹相称……谁稀罕与她姐妹相称?
第23页 飞黄腾达……他飞黄腾达关我什么事情? 宽容和善……她宽容和善地把我逼到这副境地。 极好相处……谁跟她要相处下去? 不怒反笑,晓彤笑得惨澹,“多谢二位小姐关心……” 听到晓彤如此回答,宋、陈二位小姐轻笑了一下,满意地走开。 隔着人群,晓彤望向忙着与其他人寒暄的莫怀渊,终于狠下心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夫人?夫人您去哪?”小琴在后面追着询问。 “回马车,我累了……”轻声回答,晓彤这次真的是累了,身心俱疲。 她该怎么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相公成为驸马,成为别的女人的相公? 反对?她又拿什么去反对?对方是公主,背后是整个皇室,谁能惹得起?自己?还是自己的相公? 什么都做不到,晓彤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绝望…… 二一、求而不得 “什么?!你相公要当驸马?!”乐姗惊叫,难以置信地瞪着晓彤,随后一把抓住晓彤的手,“那个什么公主,她让你相公休了你吗?!” “不……她只是说要与我平起平坐,不过他哥哥,四皇子说,我要降为偏房,而公主做正室。”疲惫地摇摇头,晓彤轻声回答。 “……你相公对你说了什么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晓彤的脸色,乐姗询问道。 “……他说了很多……他说也无可奈何,他愧对我,即使是娶回公主,他也会待我很好……还有很多……但我不想听……”轻声呢喃,晓彤浑身无力地靠在乐姗的肩膀上。 “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苦……我都明白……但是想开点吧……”环住晓彤的肩膀,抬手轻拍着她的背,乐姗嘆息,“我也是过来人,姐姐你的情况比我好多了……起码,你的相公仍旧对你有情,对你愧疚,娶公主只是无可奈何之举……起码你能与一个公主朝夕相处,她能给你相公带来权势和地位,而不是一个青楼女子,会被人指指点点地说闲话……” “……”闭着眼睛不语,晓彤知道乐姗说得都是实话,她的确比乐姗幸运的多,但是她仍旧不甘心,仍旧无法接受。 “姐姐,我的好姐姐……”梳理着晓彤散落的碎发,乐姗无奈地笑笑,“那个公主,的确已经对你够好的了,她完全可以让你相公休了你娶她,她没有,反而要求与你平起平坐,她可是个公主啊!就算是她要求你相公休了你,也没有人敢说她半点不对。知足吧……知足才能常乐,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 “上次,我遇到这事儿的时候,姐姐你不是还劝我吗?你也想开点吧……” “我劝你只是让你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而不是让你接受……”带着鼻音,晓彤反驳。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冷静下里的思考结果不就是接受吗?除了接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乐姗苦笑。 没有……晓彤知道,她和乐姗没有别的选择,除了笑着接受以外,什么路都没有…… 离开他吧?既然他想要娶别人,那么自己就离开……一线光亮,晓彤突然想到,随即,却否决。 离开了,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整个京城自己举目无亲,就算是回到了乡下的家里,又会怎么样呢? 为了自己的相公要娶公主就负气离开,只会被人耻笑为不讲道理吧?在别人看来这都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而自己竟然会拒绝。……再然后呢?在家里当吃白食的,继续依靠自己父母成为他们的负担,让他们为自己劳神费心?还是再找个人家嫁掉,跟另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男人生活一辈子?一想到这个,晓彤就本能的排斥。 她不想嫁给别人,她仍旧爱着自己的相公,即使被伤,即使对他失望,仍旧爱着他……自己,还真是死心眼的笨蛋啊……晓彤自嘲。 她离不开他,晓彤想像不出离开他之后的生活,离开,晓彤做不到……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轻声念着,晓彤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压抑讽刺的笑声,凄凉地让人流泪。 虽然不知道晓彤在念的什么,乐姗仍旧是心下感伤,搂住晓彤肩膀的手再次紧了紧。 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沿着脸颊滑落,靠在乐姗肩头,晓彤自从桃园宴之后,第一次留下了泪水。 ******************** 恍然地离开乐姗家,晓彤刚踏进自己家的院子,就发现四周堆满了不属于自己家里的东西。 “夫人回来了!”眼尖的小琴一看见晓彤,就对着屋内喊道,片刻,一脸焦急担忧的莫怀渊便沖了出来,“你回来了?还好么?” 淡淡看了他一眼,晓彤缓缓点点头,环顾四周堆满的东西,晓彤轻声开口,“这些……是什么……?” 听她说话,莫怀渊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小心地措辞,“这些……都是别人送来的东西……” 自从桃园宴,晓彤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莫怀渊想了很多种晓彤的反应,却单单没有想到晓彤竟然会是这样。 不哭,也不闹,别人说什么都安静地听着,不反驳,也不表示同意,就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一样。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尽日呆呆地坐着,宛若制作精良却毫无生气的傀儡娃娃,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到她这样,莫怀渊真的是怕了。听人说,外表越柔顺,越喜欢把心事憋在心里的人,越容易做出过激的行为。莫怀渊害怕晓彤一个想不开,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莫怀渊想到了与晓彤无话不谈的乐姗。带着最后的希望,他强硬把晓彤带到乐姗家里,希望她能多劝劝她,让她想开点,实在不行,也能略微纾解一下她紧绷的情绪也好。 看到终于开口说话的晓彤,莫怀渊觉得自己这个选择实在是太正确了。 “这些……都是五公主的嫁妆?”看着这堆满整个院子外加整个大厅的东西,晓彤走到一个漆红的大箱子旁,伸手拍了拍。 “不,不是。”莫怀渊摇摇头,“这些放在院子里的是各位大人送来的贺礼。” “……这还没有下旨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收下贺礼了?”带着嘲讽,晓彤冷笑。 “这……只是各位大人的心意……我拒绝不了。”被晓彤讽刺的脸上一阵青红,莫怀渊仍旧压住心里的烦躁,柔声回答。 “院子里的都是各位大人送的,那么大厅里的那些呢?”转眼看见大厅里摆放地一看就是更为高级的东西,晓彤举步走进大厅,问道。 “这些都是四皇子送来的,前几天殿下派人过来,说是家中的看看情况,虽然五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但是按照规矩,仍旧还是要住在这里的……四皇子大概是觉得东西不太够,就又置办了一些送来。”莫怀渊跟着晓彤走进大厅,看见晓彤的视线停在放在桌上的布匹上,询问,“这些布匹你如果喜欢,就拿去找人给你做几件衣服。” 将手放在布匹上抚摸着,感受着手底光滑的触感,无论是从手感还是花纹样式,都决计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可以穿得起的,晓彤轻笑着收回手,“算了吧,这些都是四皇子送给五公主的吧?我可要不起。” “不,这些是五公主派人送来的,全是给你的。”听见莫怀渊的话,晓彤的手顿了顿,仍旧还是收了回去。 “我也的确是疏忽了,都没有为你做几件像样的新衣服,你也没提出来。”招唿着立在一边的小琴扯出一匹淡雅的兰色丝布,在晓彤身上比了比,莫怀渊笑道,“这几匹布都很衬你,五公主的眼光不错。” 再好看的布匹一旦与五公主挂上钩,晓彤就再也不想看一眼,糙糙地点点头,晓彤看向莫怀渊,“宫里……来消息了么?你和五公主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天知道,晓彤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些话,又用什么心情面对这满院满屋的贺礼的,说真的,晓彤现在真恨不得把这一堆东西都扔到大街上去,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她做不到。 如果她这样做了,只会让整个情况变得更加混乱,会得罪那些送礼的大臣们,会得罪皇室,让晓彤吃不了兜着走。谁也保不了她,莫怀渊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员,他谁也惹不起。 “厄?”没想到晓彤直接地询问这个问题,莫怀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还没有消息……” “……这样啊……”轻轻点点头,晓彤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环顾着四周送来的精美器具。呵~这就是所谓的皇家生活么? “……老爷……周大人,叶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大人来了。”王二走进来,对着莫怀渊禀报导。 “我知道了。”点点头,莫怀渊看了看晓彤,欲言又止。 “你去吧,让诸位大人久等不好。”站起身,晓彤对莫怀渊浅笑了一下,“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去了。” “好,等事情完了我再去找你。”担忧地看着神色疲惫,转身走回房里的晓彤,莫怀渊赶忙对小琴吩咐,“你也陪着夫人过去,要是她休息了就伺候她睡下,要是没睡意就陪她说说话,别让她多想。” “奴婢知道了。”欠身回答,小琴转身追着晓彤离开。 轻轻嘆口气,莫怀渊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如果他能够选择,他宁愿选择跟以前一样的生活,每日回到家中可以看到晓彤的笑容,听她讲话,而不是因为一个公主而与她变成这样冰冷的僵局。 的确,五公主比晓彤美丽、高贵、有才华、有权利,娶了她,自己会成为朝中人人欣羡,炙手可热的人,但是在莫怀渊来看,他更在乎的是与他朝夕共处,荣辱与共的晓彤。权利,金钱,地位,只要勤勉努力,总有一天能够获得,但是一旦人心失去了,就一辈子再难找回。如果可以,莫怀渊宁愿与晓彤相守过一辈子,但是天不遂人愿,五公主,四皇子,皇上,都是他莫怀渊惹不起的。
第24页 幸好,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并没有要求他休妻,莫怀渊相信,只要晓彤仍旧是自己的妻,自己就能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自己的心,只要晓彤能留在他身边,他就有这个机会,可以让双方的关系恢復从前。 本来,莫怀渊是确信没有什么问题的,他可以娶回五公主,也可以留住晓彤。毕竟,晓彤柔顺,懂得分寸,懂得顾全大局,更何况,除了他,晓彤谁也无法依靠。但是晓彤这几天的表现,让他开始不确定了。总有一种错觉,他接下了那个香囊,就永远失去了晓彤,明知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莫怀渊却总是有这种感觉。因此,他才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急切地想要开导晓彤,让她明白,放开心结。 摇摇头,丢开因为晓彤的离开而突然纷乱的思绪与淡淡的惶恐,莫怀渊举步向门口走去。 天意弄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世间七苦,又是怎么容易就此参透的? 二二、交心之谈 坐在床边,倚靠着墙壁,晓彤凝视着窗外逐渐变成橘色的天空,默然不语。 “……夫人,您就说一句话吧,别又像之前那样,老爷和奴婢都快吓死了!”站在她身边哀求,小琴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也担心我吗?”终于有了回应,晓彤将视线转向小琴,讽刺地笑着询问。 “夫、夫人,你在说什么啊?”小琴不知所措地慌了手脚,“奴婢当然担心夫人啊!” “胡说。”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晓彤摇摇头,“你我都知道的,别装了,以前,我是故意装作不懂,但是现在没有必要了……” “……”小琴沉默下来。 “坐吧。”对着她扬扬下巴,晓彤觉得自己真像是病急乱投医,连问问题都问到这个自己一直不喜欢的女孩身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琴并没有落座,仍旧是站在晓彤身边,沉默片刻,小琴开口,“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了吧……这公主一来,夫人您成了侧室,奴婢估计就更挨不着边儿了……公主知道老爷与您感情深厚,不想他因为夫人的缘故对她心存隔阂,才以退为进故意装作与您要好,这样既给了老爷好的印象,也堵住了您和其他人的嘴,增添了她贤良淑德的形象。如果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您仍旧不答应,仍旧反对她与老爷的婚事,那么就是您不讲道理,谁也不会同情您,反而会说您妒火旺盛如泼妇一般。哼,真是心机深的女人,便宜事儿都被她给占了!”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五公主,晓彤的心里早已被五公主宽宏大度的形象压得透不过起来,勐然间倒像是轻松了一些。 的确,虽然在在内心深处,晓彤坚信自己是对的,她绝不会原谅那个五公主仗着自己权利就插入自己与相公中间,却又有些时候会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太过于不讲道理了。对方可是公主,公主愿意放低身段与自己平起平坐,这是何等的殊荣,如此还不满意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夫人,都走到这份上了,就差一张皇上的圣旨了,即使这圣旨未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嘆了口气,小琴屈膝,跪坐在地上,伸手握住晓彤的手,“夫人,奴婢知道您一直不喜欢奴婢,的确,谁会喜欢整天打自己相公主意的女人呢?但是奴婢也是没有办法…… “苏大人和苏夫人表面对奴婢很好,私底下也少不了打骂,毕竟,奴婢只是个下人……之前奴婢给您说的也都是假的,奴婢也算是出身,只不过家里早就没落了。奴婢父亲去得早,是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的,操劳过多,母亲身子越来越差,都是用钱买着各种名贵的补药才吊着一条命……这些钱都是苏大人出的,奴婢不能不听他的…… “被苏大人送给老爷,是因为奴婢乖巧听话,说到底,奴婢就是苏大人安插在老爷身边的眼线。”苦笑着摇头,小琴嘆息,“苏大人是想让奴婢嫁给老爷做妾,奴婢也的确有这个意思,因为只要嫁给老爷,说不定就可以接母亲脱离苏大人的手掌心,不用再被他控制,成为了官家夫人,也就不用再为母亲的药钱而发愁了……后来……奴婢的确也是真心喜欢上了老爷。老爷英俊潇洒,性格温厚,有才华,有前途,谁不喜欢?就连公主也看上了…… “哎,夫人,您看看奴婢吧,奴婢还不知道明天应该怎么过呢……苏大人知道老爷要成为驸马,发了大火,把奴婢狠狠打了一顿……”轻轻挽起自己的衣袖,小琴白皙的胳膊上全都是青紫色的淤血,“一旦老爷成了驸马爷,就不可能在被苏大人掌握,奴婢也就没了用处,奴婢的母亲……奴婢的母亲……”说到此处,小琴一直平稳的语气顿时哽咽,泪珠滑落,她赶忙拿衣袖拭去,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轻吟,晓彤惨笑了出来,反握住小琴的手。 幸福的人的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谁都有心中的苦,谁都有自己的煎熬。晓彤默然地握着小琴的手坐在床边,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小琴时不时的轻声抽泣。 “抱歉……夫人……奴婢说了这些有的没的……”终于压制住哽咽,小琴将手抽出,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奴婢只是想要夫人明白,夫人您的天还没塌下来,只要接受了这位公主,您仍旧是过以前的日子,您不是最苦的。” “……”轻轻闭上眼睛,点点头,长嘆一口气,晓彤看向仍旧眼睛通红的小琴,“那么……你怎么办?” “奴婢?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呢……”小琴自嘲地摇摇头,“说实在的,奴婢很喜欢夫人,夫人坚强,聪明,冷静,知分寸,不管奴婢怎么挑拨,您都像没事人儿一样,既不软也不硬,让奴婢觉得自己就像是跳樑小丑一样可笑。不过夫人您也太喜欢钻牛角尖了,喜欢死抱着自己的规矩不让步,这样您会被伤到的。适当的时候软一点,退一步,别跟老爷怄气,更别跟公主过不去,他们是您都惹不起的人物。 “这些话本来奴婢是不想说的,但是也许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机会了。奴婢是苏大人那边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公主不出皇宫的大门,但是估计她也都知道,即使不知道,四皇子也会告诉她。听说,这位公主是位眼睛里揉不进砂子的主儿,她肯定是把这府上里里外外都换上自己的人,到时候,也许奴婢就只有搬铺盖捲儿回家的份儿了。身边没有自己的人,夫人您要多小心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公主就给您来阴的,让您有嘴也说不清。” 看见晓彤难以置信的神色,小琴苦笑着摇摇头,“夫人您别不信,说真的,奴婢还真没见过您这样没有心眼的人。妾室们争宠的手段奴婢在苏大人府上见多了,一个比一个阴狠,想必宫里头的手段更是毒辣。本来奴婢还整天步步小心,生怕被您扣上什么罪名就这样被打发了,后来却发现您连抓奴婢把柄这事都没想过,更没给老爷说过奴婢的不是,奴婢还真是不知道该说您善良还是缺心眼…… “奴婢这一走,更没人跟在您身边提点,夫人您可要自己多加小心,对您,奴婢还真是不放心啊……‘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婢虽然不是要死,也差不了多少了,奴婢这番话绝对没有安着别的心思。” “我知道。”看着小琴诚恳的神色,以前一切的不快全部烟消云散。笑着抬手,摸摸小琴仍旧因为泪水而濡湿的脸颊,晓彤轻轻颔首,“我会多关照自己的……如果你母亲那里缺钱,我也可以帮你凑一点……” “算了吧,夫人您刚开始也很困难,奴婢那里不是小数目,要是夫人因为奴婢而被公主抓到什么把柄就不好了。”小琴微笑着摇摇头,“说实话,这是奴婢被卖到苏府后第一次跟人交心,虽然夫人与奴婢关系一直紧张,但夫人是什么人,奴婢一直看在眼里……虽然缘浅,奴婢却真心希望夫人能过得好……好了,就说这些吧……奴婢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了,连不该说的也说了……就这样吧……” “……谢谢。”千言万语,只能化为这两个字,晓彤轻笑,点了点头。 “夫人这是要吃些什么吗?还是喝口茶?转眼就到晚饭时候了,奴婢去给您端饭菜过来?”恢復了以往的姿态,语气间却比以前更加亲昵了起来,小琴笑着,对晓彤眨眨眼睛。 “也好……真的有点饿了。”摸摸肚子,晓彤漾出一个微笑。 “这倒是奴婢的不是了,说着说着话,就忘了时间,害得咱们夫人都饿肚子了!”笑着轻快转身,小琴走到门边,打开门,转头对晓彤吐吐舌头,“奴婢这就弥补过失去,夫人您稍等片刻。” “你啊……”轻笑着看着小琴掩上门,晓彤收回笑容,轻嘆一口气。 谁是敌谁是友,这复杂的关系像理不清的乱麻,也许上一刻的敌人下一刻就变成友人,也许上一秒和善的笑容,下一秒就变成尖锐的毒刺。晓彤不懂,更不想懂。 “老爷?您来了!”小琴的声音从走廊清楚地传过来,大概是在提醒房内的晓彤,让她做好准备。晓彤坐直了身子,侧耳凝神倾听。 “嗯,夫人呢?睡下了吗?”莫怀渊的声音传来。 “还没呢,这不夫人说有点饿,奴婢给她端晚饭去。” “不必了,去跟她说,让她来客厅,周大人说有事要与她说,顺便一起用餐。” “……是,奴婢知道了。”小琴回答的有些犹豫,但很快,她的脚步声就回到了门边。 还没等她敲门,晓彤已经打开了房门,小琴略带担忧的神情出现在她面前,晓彤对她微微一笑,“该发生的,躲也躲不过,咱们去吧。” “嗯。”点点头,小琴跟在晓彤身后,穿过走廊,来到了客厅。 此次来的几位大人晓彤差不多都见过,不过最熟悉的还是要数周睿和叶擎。晓彤一出现在客厅,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在了她身上。走上前,一一对他们行礼,晓彤表现得很沉稳。
第25页 “莫夫人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没事吧?”上下打量着晓彤,周睿看似关心地询问道。 “小女子身体偶有不适,并无大碍,多谢周大人挂心。”礼貌地回答,晓彤神色间很是平静。 “那就好。上次桃花宴就见夫人脸色苍白,五公主很是担心,派本官来问候一下,看看夫人需要什么补身子的药,就从宫里带点过来。” “小女子已经好多了,还麻烦周大人回復五公主请她不必担心。”应答如流,除了脸色稍有苍白,晓彤已经完全恢復成以前的样子。 “那么本官就放心了。”轻轻点头,周睿指着桌边的椅子,“夫人请坐。” “小女子身体仍旧略有不适,怕扫了诸位大人的雅兴,请允许小女子斗胆先退,回房用餐。”并没有入座,晓彤不亢不卑地回答。好歹有了点食慾,她可不想坐在这里,跟这些人一道用餐,倒尽了胃口。 淡然行礼,之后转身,就在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周睿的声音传了过来。 “既然夫人身体不适,本官也不好强留,只不过要转告您一句,女真族派人来朝贡,三日后,皇上将在西苑大宴群臣接待女真使节,然后在宴上正式宣布五公主与莫大人的婚事……五公主希望莫夫人也能到场。” “……”走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屋里的诸人,眼前一黑,晓彤不由伸出手扶住门框,后背却更加的直挺。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微笑,晓彤施礼,“小女子记住了,请转告五公主,小女子……必定到场,为公主庆贺。” 说罢,快步转身出了客厅,晓彤真想就这样大吼出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难道连她想躲在自己的壳里,安安静静地,自欺欺人地度过这样难熬的日子也不行吗?为什么偏偏再次将她揪出来,让她面对世人的眼光? 你够狠,你真的够狠……你这是逼着我出丑,逼着我发疯,逼着我身败名裂吗?五公主?! 紧紧咬着下嘴唇,直到品尝到血的滋味仍旧不放松力道,晓彤快步沖回自己屋子,握着拳抵在墙上,将自己因为怨愤而扭曲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下。 小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的身边,“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不要看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下……”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现在丑陋的面孔,晓彤扭过头,逃避着小琴的目光。 “哎……”一声幽然的嘆息,小琴的脚步声缓缓离开,接着是门被轻掩上的声音。 独自守着寂寞与黑暗,舔舐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晓彤不知道,这份怨仇会让她变成什么样子,这份煎熬何时才会终止…… 二三、破茧成蝶(修改) 穿上由五公主送来的布匹剪裁的新衣,小琴用自己的巧手把晓彤打扮得容光焕发,美丽动人。看着镜子中自己略微有些陌生的面容,晓彤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夫人您要自己保重,这次可是一个门槛,您一定要熬过去。”一边为她梳理着长发,一边担心地叮嘱,小琴觉得自从上次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她就再难对晓彤放心。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好友也会反目相向,而一旦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消失了,那么那种敌意也会烟消云散。现在,小琴已经没有了嫁给莫怀渊的指望,也没有必要再处心积虑与晓彤争什么,自然而然地与晓彤同仇敌忾,迎击破坏两人未来希望的五公主。 “我知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晓彤点点头,镜中的丽人却眼神迷茫。 自己要熬过去,熬过去什么?熬过去他们订婚的宴会吗?为什么自己要熬过这个? “这样就好了。”挽好最后一个髮捲,固定好,小琴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夫人,您不是弃妇,您是驸马爷的原配夫人,是公主的姐妹,您不是过去受人嘲笑的,您是过去受人恭喜的。” “恭喜……”冷笑一下,晓彤在心里无法苟同,却没有说出来让小琴知道。毕竟,这女孩现在是真的在安慰自己…… 莫怀渊推门进来,看大坐在梳妆檯前的晓彤,不由赞美了一声,“真美。” 并没有回应,晓彤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淡淡地询问,“准备好走了?” “……是的。”碰了个软钉子,莫怀渊尴尬了一下,却也知道晓彤今天心情非常差,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就走吧。”举步率先出门,等到晓彤看到大门口四皇子派来的两顶轿子,又是一阵的心悸。这几天,晓彤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从自己的体内甦醒,让她觉得害怕。 因为,那个已经冲破自己内心外壳,正逐渐伸展着枝叶的存在,散发着狂躁的波动,它的出现,将颠覆自己现在的所有。于是晓彤努力压抑着它,不让它控制自己。 “怎么了?”看见晓彤站在轿子旁边一动也不动,莫怀渊走上前搭住她的肩膀,轻声询问。 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晓彤向旁边踏出一步,躲开了莫怀渊的手,这才摇摇头,“不,没有……”说罢,不理会表情略带失落的莫怀渊,晓彤矮身上轿。 皇家的轿子果然与平时大街上的轿子不同,坐垫柔软舒适,行进更是平稳。晓彤瘫坐在轿子中,抬手轻轻掀起小窗帘子的一角,从fèng隙里观看着四周的景色变换。 轿子走得并不快,但是晓彤真的想让它慢点再慢点,最好永远也到不了什么西苑才好。晓彤承认,她这是在自欺欺人,做缩头乌龟。但天不遂人愿,很快,轿子就到了宫苑门口,接受排查。 下轿,早有公公和侍卫在门口等着,一见莫怀渊,立即挂着笑容迎了上来,“吆!驸马爷儿您总算是来了,五公主这都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刘公公。”大概这个公公在宫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莫怀渊立即见礼。 “驸马爷您这礼奴才可经受不起。”乐呵呵地笑着还礼,红光满面的公公转眼看见晓彤,“这位是莫大人原配夫人吧?” “……”晓彤只是沉默地对他欠身。 “真是个慧人儿,怪不得公主也喜欢得很。”对晓彤笑了笑,刘公公转身,“虽然离皇上设宴的时间还早,但是五公主已经在催了,咱们也要快点过去才行。” 一边带路,刘公公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关于五公主的话,全是清一色的褒奖,说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才华横溢,莫怀渊微笑着,不时应上一句,而晓彤跟在身后听着,勉强平息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左突右撞地找不到发泄的方法。 西苑不愧是皇家园林,建筑高大雄伟,威严壮观,雍容华贵,金碧辉煌,虽然仍是初春,这里已经开满了各色艷丽的花朵,奇花异糙让人目不暇接,亭台楼榭错落有致,‘春湖落日水拖蓝,天影楼台上下涵,十里青山行画里,双飞百鸟似江南’。 不过即使四周景色再美丽,殿宇再雄伟,晓彤却没有一点心思四处观望。跟在两人身后,晓彤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万劫不復。 左拐右拐,穿过迴廊,走过一扇拱门,四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作为这次宴会主角之一的莫怀渊,立即引来了所有人是注意,而跟在他身后的晓彤,也自然逃不过去。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他原配。” “是降为偏房了吧?啧,真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本来就是个乡下女人,配不上莫大人,这都是早晚的事情。” “就是,那可是五公主啊,这女人也不算冤了,将来莫大人飞黄腾达了,少不了她的富贵。” “就是说么。” 四周纷纷的议论,让晓彤心底发寒,真想就这么沖他们大吼滚一边去,但是晓彤只能装作自己没有听见,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忍字头上一把刀外加一滴血,即使是这样,晓彤也必须忍。 “莫大人!”在众官员女眷的簇拥下,五公主露出欣喜的神色走了过来,与莫怀渊面对而立,娇羞地低下头,“莫大人终于来了……” “五公主久等了。”莫怀渊礼貌地行礼,回答。 “莫大人不必这样客气……”略微有点失落,五公主轻轻摇头,微笑道。 “就是就是,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五公主周围的夫人小姐们一拥而上,调笑着将这对璧人围在中间。 不由被挤得后退了几步,晓彤立即已经被隔离了开来,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人群噪杂,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莫怀渊嘴唇动了动,而五公主羞红了双颊,抿唇浅笑…… “莫夫人?莫夫人?”身边传来唿唤声,晓彤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向自己身边的刘公公,“莫夫人,莫大人和五公主还有话要讲呢,莫夫人自己随便看看如何?” “……我知道了。”深吸一口气,轻轻点点头,晓彤目送着刘公公把自己丢在一边,也挤上前去说着些恭维话。不想再去看莫怀渊和五公主,晓彤撇开视线,转身离开。 漫无目的地走着,晓彤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这里,远离所有人,远离所有会伤害她的存在。 刚才所见的一幕一幕如针扎一般令人疼痛,周围的闲言碎语更是让晓彤无所适从。晓彤了解了,五公主把她叫到这里来,就是要让她明白什么是天差地别,明白她绝对争不过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受她摆布。 什么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什么郎才女貌,琴瑟相和…… 住口!不准再说了!不要在她的耳朵边说这些话,她才不要装作大度地去祝福他们! 自己的相公成了驸马,今后自己该怎么办?晓彤没有自信,她没有自信能在正妻是公主的情况下仍旧保持住自己在那个家里的尊严。未来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晓彤给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忍受直到自己崩溃或者死去的那一天? 慌不择路,晓彤逃避着,专挑人少的小路走,东拐西绕,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太湖石。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晓彤快步走过去,拨开灌木,想要藏到石头之后去好好休息一下疲惫的身心。
第26页 脚下突然被拌了一下,措手不及地晓彤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压倒了灌木。瞬时间,花瓣与绿叶扬起,又纷纷飘落,洒了晓彤一身。 手撑在地上,火辣辣地疼痛,大概是被树枝划伤了,但晓彤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个,生理上的疼痛外加心理上的重压,让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从小到大,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也是父母哥哥的心头肉,晓彤何曾受过这样无端的委屈,被人这样无端地瞧不起?跟着相公来到京城,他曾说要给她好日子过,却如此食言,让她受尽心酸……虽然明白自己的相公是事出无奈,但是晓彤仍旧在怨恨着他,怨恨他明明说要给自己幸福却在别人将她推落至深渊的时候袖手旁观。 “耶?不是吧?这样就哭了?” 略带些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抽噎着抬头,透过迷离的泪水,晓彤看见自己面前站着的衣着华贵的身影。泪水模煳了双眼,那个人的面容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声音却透着令晓彤贴心的熟悉。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拌了你一下,不过你走路怎么也不看脚下,我穿得这么显眼躺在这里你竟然愣是没看到……啊啊,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扶你起来。” 一只手伸到晓彤面前,连拒绝都没有想过,晓彤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握住。 瞬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晓彤心底涌起,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内心的那个东西终于冲破了晓彤的压抑,生长出来,生机勃勃地张开自己的枝叶。 抬手将眼眶的泪水擦掉,晓彤对上那一双乌黑的眼眸,同样看到里面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天……天啊……你是……你不会是……”面前的青年瞪大眼睛看着晓彤,竟然语无伦次起来,“你是小楠?莫鑫楠?!” 熟悉的名字……莫鑫楠…… 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与从前所做的梦连缀起来,颠覆了晓彤的整个世界,太过于复杂的东西让她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头。 烫着捲髮的妈妈,鼻樑上驾着深倍度数眼镜的爸爸,一起在灯红酒绿的迪厅里面狂欢的朋友,还有那个总是跟自己形影不离搞怪又体贴的男生……痛苦的呻吟,充斥整个脑海的交杂记忆让晓彤几欲昏厥。 晓彤想起了自己的小学,中学,大学,想起了飞机,机场,异国的天空,想起了归国时的那次聚会,还有聚会末尾酒吧里的混乱…… 一切都联繫起来,却更加让人莫名其妙,晓彤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莫晓彤还是莫鑫楠。 现在所处世界在逐渐远离,变得虚幻模煳,而那个世界却真实起来。那个世界的自己,那个世界的悲欢离合,逐渐取代了这个世界的自己,被吞噬,然后融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微妙感觉,一场彻底的颠覆。 莫鑫楠还是莫晓彤?如果自己是莫晓彤,那么莫鑫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如果自己是莫鑫楠,那么莫晓彤又如何存在?莫鑫楠不是假的,莫晓彤亦真的存在着,认知与常识被两个不同的记忆撕扯着,晓彤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撕成两半。 “小楠?!”一大步跨到晓彤身边,跪倒,伸手将她搂住,青年急得手足无措,只是搂着她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小楠……楠楠……鑫楠……莫鑫楠…… 无数的声音这样唿唤着她,一声一声,叫得人心烦意乱。被唿唤声唤醒的情感与记忆復甦,汇集成湍急的浪潮,将现在的感情构架冲散,打碎。记忆告诉她,她是莫晓彤,也是莫鑫楠……但一个人能同时是两个人吗? 小楠……楠楠……鑫楠……莫鑫楠…… 思绪纷杂,晓彤只能本能地伸手揪住自己身边的人,把他当作救命的浮木,狠狠地抱住。 “烦死了……你叫魂吶……给我闭嘴啊……”刻意压低的声音,隐藏着懦弱的颤抖,晓彤伸手一把勒住抱着自己的青年,用力勒紧,“你这个死胖子……” 他是认识莫鑫楠的人,他是见证莫鑫楠曾经存在的人,是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莫鑫楠真的曾经就是自己……但莫晓彤就不是真的吗?不,莫晓彤也是存在的,莫晓彤有自己的家人,有朴实的父母兄长,有亲密的闺中密友,更有深爱的丈夫,她不可能不存在。 “小楠……咳……咳咳……你该死的给我放手啊,一见面你就想谋杀我吗?”本来饱含感情的唿唤瞬时间变质,唿吸不畅的青年嘶哑地指责,却没有挣脱开晓彤的手。 松开钳制着青年脖颈的手臂,晓彤甩了甩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酸痛的手臂,缓缓抬起头,斜眼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青年。 感受到晓彤的目光,青年站起身,骚包地摆了几个poss,方便晓彤瞻仰自己。 “胖子……”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晓彤轻声叫着这个莫鑫楠曾经叫了将近二十年的绰号,扬起一丝微笑,用着属于莫鑫楠的满不在乎地腔调,“你小子混得不错嘛……” 古怪,却更加像是习惯,看着青年吊儿郎当的熟悉笑容,晓彤确定,自己真的曾经是莫鑫楠。莫鑫楠一直是存在的,存在于这个身体之内,只不过莫晓彤不曾察觉更不曾怀疑,但是莫鑫楠真的存在着。 “那是,好歹咱也是一王爷不是?”得意洋洋地笑着回答,青年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来,小妞儿叫咱一声启~德~王~爷~!” 对于莫晓彤绝对是无法忍受的调戏,却是对于莫鑫楠却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腔调,她该做出什么反应? 答案很明确,身体自然的作出反应,晓彤的回答就是一脚毫不客气地踹了过去,笑骂,却喉头哽咽,“能把自己名字叫得那么yin 盪你真是个人才。” 是的,这是莫鑫楠的反应,但是现在却是莫晓彤再做。她们是两个人,却又是一个人。 煳涂了吗?没关系,只要确认就好,莫晓彤和莫鑫楠都是存在的,都是自己,这样……就足够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背景、什么样的经歷、什么样的性格,全部,都是自己。 似乎是想明白了,却仍旧是茫然,晓彤觉得自己的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她看不清任何的方向。自己是莫鑫楠,自己是莫晓彤,自己又是自己,纷纷杂杂的逻辑悖论缠绕着她的思维,让她无法理出头绪来认真思考。茫然地撑住地,晓彤站起身,恍惚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苦着脸揉着自己被踹的小腿,启德看着晓彤从地上爬起来,出声询问道,“没想到你也竟然过来了,你也是皇家的人?还是哪个官员的女眷?你这是躲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我怎么一直都没见着你?” “……”茫然被瞬时间打破,白雾也被扯碎,露出血淋淋的事实。晓彤的动作顿时停住,本来带着平静的面色同时冷凝。她想起来了,想起了那属于莫晓彤的耻辱与心酸。缓缓眯起眼睛,这份耻辱与心酸莫晓彤无法接受,莫鑫楠更无法接受。 看到这样的晓彤,启德不由打了个寒战,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这就是她发飙的前兆啊! “胖子……你知道今天皇上要宣布那个什么五公主与状元莫怀渊的婚事吧?”转向启德,轻描淡写地开口,‘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晓彤决定将其他的事情放在一边。她绝对无法容许别人践踏在自己头上风风光光的事实,人民内部的斗争问题等到外部争端解决再说,现在的晓彤目标很明确。 “是……这个我当然知道。”小心翼翼地回答,启德偷眼观察着晓彤的脸色。 “你知道那个状元本来有个原配夫人吧?”声音更加的轻柔,晓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知道。”咽咽口水,启德感觉这次她气得不轻快。 “我,就是那原配。”轻声细语地吐出六个字,晓彤满面笑容却绝对冰冷地看着启德。 后退一步,启德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你是王爷对吧?启?德?王?爷对吧?听说在朝里势力还不错对吧?皇上挺宠你对吧?太子和四皇子都想拉拢你对吧?”笑着逼近启德,晓彤每问一声,启德都乖乖地点一下头,最后,他只敢弱弱地添上一句,“咱是自由和平的文明人……争权夺利的党派之争咱不参与……” “我知道。”点点头,一手搭上启德的肩膀,晓彤重重地拍了他一下,“兄弟,一会儿靠你保我了,要是你让我被杀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扯到这里,启德呆呆地睁大眼睛,“你、你要去干什么?刺杀皇室之类的我可保不了你啊大姐!” 没有理会启德在身后鬼哭狼嚎,晓彤转身大踏步地走开。 好你个五公主,好你个莫怀渊! 本小姐怒了,本小姐现在背后有个王爷做靠山,本小姐不惧你们!你们是公主驸马本小姐打不了骂不了,但是也别想让我乖乖听你们才话。你们让我下不来台,我也拆了你们才子佳人的戏台! 二四、初展羽翼 一路上连着拽住好几个侍女一类的人打听道路,费了一番功夫晓彤才找到了自己刚才逃出来的地方。一想到之前曾经丢脸到为了他们而哭泣,晓彤就觉得自己真恨不得来一道雷噼死自己算了。 酒宴似乎还没有开始,晓彤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央的莫怀渊和五公主。 深深吸气,然后唿气,晓彤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妈的能冷静下来的才是圣人!看着自己老公噼腿跟小三在一起还受到人们祝福,晓彤就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和火星一样。 以前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他的笑容,他的动作,他的轻言细语,那些甜蜜的记忆现在却像刀子一样千刀万剐般凌迟着晓彤的心脏。爱之,更憎之,于是绝不原谅。 从前的莫晓彤只会默默哭泣,却不得不去接受,而现在的莫晓彤宁愿斗到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也不肯善罢甘休。 快步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拨开自己身前的人,晓彤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莫怀渊和五公主。 大概是都知道她是谁,被晓彤拨开的人虽然微怒却并没有真正生气,剩下的人也带着看好戏一样的神情盯着晓彤自动让开了道路。极其顺利的,晓彤来到了莫怀渊和五公主面前。
第27页 “晓彤,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还找你呢。”发现晓彤脸色有异,莫怀渊扬起一抹微笑,刻意放柔了语气。 “就是啊,本宫还想跟姐姐打个招唿呢,没想到转眼姐姐就不见了。”笑着伸出手,想要拉住晓彤的手,却被她毫不客气地甩开。五公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却仍旧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甩开你的手让你很没面子吧?”轻笑着看着五公主,晓彤歪着头,“是不是很想踹我?很想吧?我知道你很想,别装了,因为我更想踹你。” “你!”张口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忍住,五公主仍旧是那副端庄贤淑的样子,“姐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在装么?行,那么你继续装,我想说的我就直接说了。”抬手指着莫怀渊,晓彤的眼睛却挑衅一样地盯着五公主,“听好了,这个傢伙是我让给你的。你是公主,我抢不过你,争不过你,我让给你还不行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语气也逐渐差下来,五公主皱眉与晓彤对视。 “晓彤。”被如此不礼貌地指着,晓彤说的话让莫怀渊突然间开始心慌,“你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冷笑,晓彤的视线转向莫怀渊,“你让我再说清楚么?好啊,那么我就明确告诉你,莫怀渊你想脚踏两只船,没戏!你害怕不娶公主坏了你大好前程,好,我成全你,要娶公主你就去娶,但是我不稀罕你,我不要你了。对了,这叫什么来着?”歪着头假装思索了一下,晓彤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休夫’!莫怀渊我休了你了你听到没有?滚去做你的驸马吧,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一拍两散!” 一字一句,即使是发泄同样割伤着自己,否定着以前的一切,否定着曾经幸福的自己,晓彤狠心将一切过往全部封存起来。与他决裂,自己同样被伤得血肉模煳,但是晓彤宁愿是这样。 痛吧,越痛才能越快忘记他,她莫晓彤离开莫怀渊仍旧能开心的活下去,他不是她的全部! “住口!你这是在说什么?”莫怀渊瞪着晓彤震惊到反应不过来,一边的五公主则大声厉喝。 “我是说,他是我不要了的,你是捡的我不要的东西,还当宝贝!”毫不示弱地扬起下巴,晓彤眯起眼睛,顶了回去。 “住口!你好大的胆子!”气急败坏到无法再装做文雅,五公主对着听到骚动赶过来的侍卫大喊,“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个疯女人带下去!” “五公主,请等一下……”一听这个,莫怀渊立刻回过神来,想要阻止。 “住手!统统给本王住手!谁也不准碰她!”大踏步跑过来,启德眼神一厉吓退了正想捉住晓彤手臂的侍卫。快步走到晓彤身边,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护住,启德此时完全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皇叔!这个女人……”五公主刚想说话,就被打断。 “你们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了,乱糟糟的?”不悦的声音传来,人群瞬时间让开一条路,随后是纷纷的跪倒,山唿万岁。就连晓彤也被启德按住肩膀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生疼。 “都起来吧。”点点头,为首的男子抬手示意了一下,让众人平身。晓彤悄悄抬起头打量说话的人,明黄色绫罗,上面绣着龙、翟纹及十二章纹,赫然便是本朝天子,左手边是四皇子,而右边之人晓彤并未见过,不过大概也能猜出就是太子。太子之侧的人眼眶深邃鼻樑高耸,大概就是女真使节。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众人都起身了,皇上开口询问道。 “皇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后辈们起了一点小争执而已。”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启德尽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才不是!父皇,这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于我!”毫不罢休,五公主反驳道。 “胡说!我一个脏字都没说哪里骂人了!明明……唔!”被颠倒黑白,晓彤忍不住开口,才说到一半就被启德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手疾眼快地捂住晓彤的嘴,启德为自己成功制止她再次口不择言而松了口气。接到晓彤怨愤的目光,启德不由得抱怨,“是是是,你的确没有说脏话,你一向骂人不带脏字……总、总之……”清咳两声,启德看向五公主,“这次是她太过于冲动,多有得罪了,本王替她道歉,看在本王这个做叔叔的面子上,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了。” “但是……”五公主还想说什么,却被四皇子开口打断,“妹妹,既然皇叔都已经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吗?不要再耍脾气了。” “……”即使再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五公主咬紧嘴唇,狠狠瞪了晓彤一眼,便不再做声。 “看,这样不就没事了吗?都是后辈的争执,小事一件,用不着皇兄过问的。”微笑着总结, 看了看脸色尴尬的莫怀渊,虽然仍余怒未消却不敢再开口的五公主与皇上终于平缓了一点的脸色,启德真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即使明白启德在护着自己,晓彤却实在难平心中的愤怒,恼恨他竟然去向那个五公主低头道歉,说尽好话。越想越气,晓彤抬脚狠狠踩上了启德的脚尖,随后毫不脚软地碾了几下。 启德吃痛之下放手,晓彤冷凝着脸色转身,拨开人群沖了出去。 不由大惊失色,生怕正在气头上的晓彤再做出什么事情,启德连忙回身对自己身边的侍从打扮饿少年吩咐,“赶紧跟着她!别再出什么差错,她要是发泄够了平静下来就把她带回本王这里,吃点东西,喝点小酒,这傢伙吃饱喝足就消气了!” 对着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吩咐,少年虽然茫然,却不敢耽搁,立即转身追着晓彤跑了出去。 终于松一口气,左想右想却仍旧不安,狠狠心闭闭眼,启德决定这次豁出去了。 “大哥。”叫了一声,双膝跪地,启德的动作吓了皇上一跳。 自从他登上皇位,这个幼弟就再也没有这样称唿过他,勐地一听这称唿,真透着几分怀念与感慨。莫名地看着启德,皇上不明白他此时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一直挂着什么都不在乎笑容的启德,只有在他对自己发誓一辈子做个逍遥王爷,不涉足政事争斗的时候才这样认真过,而此次,这个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幼弟他又是要干什么? “大哥,臣弟这辈子没求过您什么事,这次,臣弟向您求一样东西。”启德正色。 “你说。”轻轻颔首,皇上带着掂量的神色打量着启德,对于他的请求未置一词。 “臣弟向您求一块免罪金牌。” “哦?”略带意外地挑眉,皇上突然感起了兴趣,“你是为谁而求?” “……是为刚才那女子而求。”老实地回答,启德嘆了口气,“那女子与臣弟渊源颇深,臣弟实在无法对她的事情袖手旁观。加之这女子性格刚烈容易冲动,又不懂这宫里宫外许多规矩,容易得罪人,臣弟恳请大哥赐她一块免罪金牌,以免她不小心得罪了小人而遇到什么不测……” “你到是关心她。”轻笑,走到启德身边将他扶起来,皇上点点头,“既然你开口,要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能免的是什么,不能免的又是什么,你可要清楚。” “这个臣弟自然知道。”一听皇上松口,启德大喜,“您放心,她能有多大能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那就好,你也给朕看牢点,今天这事儿,怕也是不小吧?”瞭然地调侃,皇上与启德虽然是兄弟,但年岁相差极大,情谊又似父子,不是正式的场合时,语气也随便了一些。 “皇兄您慧眼。”苦笑着摇头,启德嘆口气,“希望这姑奶奶别又给我惹出什么事情来,一想这个我一个头就顶两个大。” “你给她要了块金牌,也足够了。”忍不住仍旧是好奇,“朕还真是没听说过你与什么女子有这等关系,你瞒朕倒是瞒得很紧吶!” “皇兄您冤枉臣弟了,臣弟……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来还清吧……”启德轻嘆。 “看她装束,是已出嫁的妇人……”带着些许揶揄的玩笑,皇上扫了一眼束手低头恭谨地站在那里的莫怀渊,“即使这样,你求朕开口将她给你做一房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刚才她说能说得出那种话,估计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兄,您竟然都听见了?她刚才只是在气头上,所以说话放肆了一点,却并非坏人……”尴尬,却不得不为晓彤辩白,启德此时真得是很想翻个白眼,“至于做什么妾室……皇兄您就放过臣弟吧,让她当妾室?臣弟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啊!” “哦?怎么,难道她还看中了你那悬空的正妻之位不成?”皇上挑眉。 “这……估计也不是。”无奈地摇摇头,启德耸耸肩膀,“只要臣弟那一房侧室还在,打她注意纯粹是自找死路。” “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你如此害怕?”不悦地微皱眉头,皇上对于启德这种没有气概的回答很是反感,“即使朕纵容你,也别忘了你的身份。” “臣弟一直谨记于心。”连忙回答,启德顿了顿,轻声嘆息,“臣弟……只是不想逼她……” 二五、立誓诀别 握拳狠狠砸在树干上,受到冲击的树干摇晃,叶片花瓣纷纷飘落,洒了晓彤一身。抬脚又踹了一下,随后翻身坐到地上,晓彤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不远处有个清秀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偷偷瞧着自己,大概是被什么人派来监视的,不过少年那种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让晓彤觉得很不慡。拔下头上的簪子,将一头被精心梳理的长髮揉乱,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当什么莫夫人,自然更不用梳着妇人的髮式。 抱着头随意坐在糙地上,晓彤渐渐平静下来。理智慢慢回归,晓彤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后怕,全是后怕,刚才的一幕幕重新在脑海中闪现,宛若做了一场噩梦,但是不幸,那并不是一场梦。如果当时不是启德及时赶到,晓彤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晓彤怕死,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但是有时候却又无法真正管住自己。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仍旧在跳动的心脏,确定自己仍旧是活着的,晓彤吐出了一口气,是劫后余生吧?
第28页 相对于原来的莫晓彤,莫鑫楠的记忆与性格似乎占据了上风,但是很不幸,她并不适合这个世界。莫晓彤最大的牵绊,对莫怀渊的牵绊已经被自己亲手剪碎,于是莫晓彤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逐渐被莫鑫楠取代。 逃过一劫,接下来就是如何活下去,那么之后呢?之后又要怎么做呢? 靠着树干,晓彤皱起眉,发泄了,说了那种与莫怀渊决裂的话,之后是内心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即使是现在的晓彤,也不知道这样之后自己要如何生活。 晓彤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知识,现在帮不上她任何的忙,细细算来,在这个时代能够养活自己的,还是之前积累的织布,绣花之类的技能。但是在京城这样各类物品汇聚的地方,只是这几样再普通不过的技能,能够养活得了自己吗? 越想越不确定,情绪也就越低落,早晨因为没有胃口并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恍然间晓彤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自己饥寒交迫饿死街头的场景…… 甩甩头将这种想像甩开,晓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站起身。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到家里,莫怀渊也没有回家,先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拿着,然后到乐姗家借住两天,跟她商量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启德是王爷,以后有机会再去他的府邸找他就是了,关于他和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晓彤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他询问。 晓彤一直是个行动派,不喜欢坐在一个地方瞎想,大体做好规划之后就会立刻行动。对着少年招招手,看着他胆战心惊地接近,晓彤郁闷地摸摸鼻子,她有这么吓人么? “莫夫人……”少年轻声开口。 “不许这样叫我!”恶狠狠地打断他,晓彤现在对于这个称唿极其敏感。看到那人又被自己吓得一哆嗦,晓彤有点懊悔自己牵连无辜,不由放缓了语气,“好了,告诉我这里应该怎么出去?” “夫……厄……您是要出园子么?但是王爷吩咐奴才如果您要是平静下来……就请您回去酒宴用餐……”少年边说边怯生生打量着晓彤,像是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就惹她生气一般。 于是,尽管窝火,晓彤仍旧尽量语气轻柔,“我不想回去,我想出这个园子。”她才不想回去再看见莫怀渊和五公主那两张脸,再也不想看见。 “但是您最好不要……”少年为难地皱眉,“您看,这里是皇家的园子,门口把守的也都是听皇家命令的侍卫,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接到消息,您要是一去,还不知道能出现什么麻烦……在这里,能保您的就只有王爷,夫……请您三思。” 一连串的话砸下来,让晓彤终于想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俗话,想来想去发现自己除了回去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晓彤只能妥协,“好了……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 “多谢夫人!”少年大喜,连称唿都忘了改,“奴才这就给您带路!” 看着少年像是完成一项艰巨任务一样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晓彤更加觉得抑郁了,她真的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由于心理上一点也不想回去,晓彤的步伐很慢,少年却也并不催促,只是配合着她的速度,与晓彤保持着适当地距离,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少年完全沉默,没有一点准备开口的意思,由于不想让自己多想,于是晓彤只能自己随便找个话题开口,“你叫什么?” “奴才叫青楠。”停住脚步,少年转身恭谨地回答。 “‘楠’?是哪个‘楠’?”听到熟悉的字,晓彤不禁询问。 “是楠木的‘楠’,木南楠。” “竟然是这个楠,真是个好名字。”晓彤笑了起来,不知夸自己名字好听,是否也是一种自恋? “多谢夫……您称赞。”少年也露出一丝笑容,似是对自己名字也很喜欢,“这是王爷给赐的名字,说是一位王爷很怀念的故人也叫这个名字。” “……”晓彤愣住,不由默然,心底怅惘,几分欣喜又带着几分失落。 思绪纷乱,很久之前莫鑫楠与胖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现在已经淡了下去。此时,胖子只是她莫晓彤最重要的朋友,是死党,而让晓彤心乱的,则是将要当上驸马的莫怀渊。 即使是对他说出那种话,晓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难以忘情。爱之愈深,则责之愈切,从前的莫晓彤对于莫怀渊的依赖与柔情,现在的莫晓彤亦感同身受。难以忘情,于是准备离开,等待这段感情自己冷却下去,说实在的,晓彤害怕见到莫怀渊,她害怕自己如果见到他会把持,吐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对抛弃自己的男人仍旧念念不忘,这是晓彤难以忍受的耻辱,于是她必须伪装起来,伪装地毫不在乎,潇洒自在。即使晓彤什么也没有,她也绝不放弃自己的傲气。 “莫夫……厄……”想要开口称唿,却不知道称唿什么,青楠顿时有点尴尬。 “直接叫我莫晓彤吧。”晓彤微笑,看着他。 “奴才不敢!”没想到青楠大惊失色,双膝一软差点就跪下,幸好晓彤手疾眼快扶住。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有点哭笑不得,晓彤摇摇头,“叫我莫……厄小姐算了。”不知道为何想起了酒吧的那种‘小姐’,晓彤在心里冷汗了一把。 “是,莫小姐。”青楠躬身唤了一声,“酒宴快到了,奴才斗胆,可否允许奴才略微帮您整理一下仪容?” 看了看自己肩上的花叶,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髮,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晓彤尴尬地点点头,“厄……拜託了。” “这是奴才应该的。”引着晓彤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青楠绕到晓彤身后,熟练地开始为她整理着头髮。 “不用太麻烦,要最简单的那种未出嫁女子的髮式。”特意强调‘未出嫁’三字,既然说得出口,晓彤就要实际做到。既然马上要见面,那么她就要告诉莫怀渊,她现在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奴才知道。”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青楠很快梳理好头髮,又蹲下身为晓彤整理凌乱的衣摆。 “好了,不用那么复杂,差不多就行了。”对着青楠摆摆手,晓彤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进去吧?” 晓彤那壮士断腕一样严峻的神情让青楠不由抿唇笑了出来,“莫小姐不用很紧张,有王爷在,没有关系的。” 默默点头,晓彤在青楠的引导下,向前走去。 晓彤一出现,基本上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由于之前她泼辣粗鲁超出众人底线的言行,让所有的目光都出奇一致地带着鄙视与轻蔑,而其中最刺眼而无法忽视的,就是五公主。若无其事地向她瞟了一眼,同样看到了坐在她身边魂不守舍看着自己的莫怀渊。心脏勐然揪紧,他那种郁郁寡欢的神色,竟然到现在还会让晓彤觉得为他难受。 靠,自己真是没救了。暗骂,晓彤无视众人的视线,看向同样望向自己的启德。 对着她扬扬下巴,启德示意晓彤对坐在首座的皇上行礼。不敢违背,即使觉得变扭,晓彤也立即动作迅速地跪倒,“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低下头乖乖看着底面,叩首,晓彤尽力表现出应有的礼仪与尊崇。 “起来吧。”坐在高处的皇上点点头,瞟了一眼此时安稳恭顺的晓彤,又瞟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启德,终于缓缓开了金口。 “谢陛下。”再次叩首,晓彤站起身,退到一边,扫了一眼启德的座位。 启德身边有一个空位,大概是为了她而留的,不过因为这里讲究太多,晓彤一时也不敢擅自入座,直到启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对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努努嘴,晓彤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入座,顿时就轻松了很多,虽然仍旧时不时有视线骚扰,晓彤却着实松了口气。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做工精緻的佳肴,与其说是食物还不如说是工艺品,不过腹中飢饿的晓彤已经管不了这些了。 “可以吃了么?”晓彤低声做贼一样询问胖子。 “吃吧吃吧,你愿吃什么就吃什么。”大度地挥挥手,启德笑眯眯回答。 “……但是在哪洗手?”作为一个曾经在实验室里整日跟细菌打交道的生物系学生,晓彤对于卫生方面很计较。 “开始的时候有擦手的,你错过了。”略带无奈,启德翻了个白眼,“行了,别洁癖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胡说,我才不相信这个。”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晓彤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你就让我没洗手直接抓着东西吃?” “大姐……你面前这是什么?这是筷子!”伸手指指晓彤面前摆放的用餐工具,启德同情怜悯地嘆息,“你这样无视筷子的存在,筷子它会哭的……” “噗……”忍不住喷笑出来,晓彤受不了地瞥了启德一眼,耸耸肩膀,不甘不愿地执起筷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启德回头,对一直在他们身后侍立青楠吩咐,“去看看有没有多余的手巾,拿来给她擦擦手。” 看着青楠点头,转身离开,晓彤揶揄地瞅瞅启德,“现在吩咐人吩咐地挺熟练啊?” “好歹咱也当了五年多的王爷了。”苦笑,启德一只手支在桌案上,托着下巴,眼神有点茫然,“不过即使五年了,想起来也像是一场梦一样……正所谓‘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行了行了,你古文拽的我头都大了,直接说庄周梦蝶多简单。”撇撇嘴,伸筷子夹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填进嘴里,晓彤摇摇头,“原来已经五年了啊……对了,你是怎么恢復记忆的?” “什么恢復记忆?”奇怪地看着晓彤,启德莫名其妙。 “就是什么时候你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启德王爷的?就像我,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是莫怀渊的妻子,一点也不曾怀疑过。直到今天看到你突然一下子全部都记起来了,说实在的……到现在我都还没真的缓过劲来,仍旧晕晕乎乎的。一下子被告知自己是另一个人,自己的丈夫又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要打击也请一个一个来吧,这么一加在块儿谁受得了?”
第29页 “……”听到晓彤的话,启德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会这样?”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这样吗?”同样瞪大眼睛,晓彤歪头看着启德。 “……不是,我一来就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啊,当时醒来一堆人围着我叫‘皇子,您终于醒了!’现在想起来,那场景真他妈的狗血啊,但是当时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因为无法接受事实,死也不承认自己是那啥皇子,还被传了一阵我得了失心疯。” “……”与自己完全两样的经歷,让晓彤顿时摸不着头脑。 “……好了,这里人多嘴杂,等着宴会结束了咱们再好好谈一下。”看见青楠捧着银盘迴来,启德示意晓彤话题就此打住。 点点头,晓彤对青楠说声谢谢,拿起银盘上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 “小楠。”眼角瞥见时不时注意着自己和晓彤的莫怀渊,启德挑挑眉,那手肘轻轻碰了碰晓彤。 “以后叫我晓彤吧,莫晓彤。”订正他的称唿,晓彤将毛巾递还给青楠,转向启德,“怎么了?” “晓彤……晓彤……”觉得有些变扭地叨念了几句,启德示意晓彤,“你前夫,还一直看着这里呢。” 顺着他的视线,晓彤正好与莫怀渊看向自己的视线相撞。 四目相投,晓彤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悸动,毫不迟疑地、恶狠狠地、认真地向他比出了中指。 从现在开始,莫晓彤要跟以前的自己诀别。 二六、不可兼得 酒宴正酣,众人不再向开始一样拘礼,开始四处走动,高声谈笑的声音同样四起。这样的气氛,让晓彤也跟着放松下来。 不时有官员走过来与启德谈话,神态间一个一个都是恭谨得很,而启德的回应也不失王爷的风范,有模有样。而那个晓彤怎么也看不顺眼的周睿也早就在酒宴开始就挪了过来,跟启德神态亲近。 莫怀渊的视线仍旧不时地转过来,但是晓彤已经不再去回应,还要去看什么?看他与公主般配地坐在一起吗?每次看到他与五公主同时出现在视野里,晓彤就觉得自己的火气又多了一分。好啊,既然你有公主,我也有启德,被妒火烧得暗自咬牙,晓彤的余光瞟向正在和周睿谈笑风生的启德。 已经五年了,胖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胖子了,他成了王爷,也有了王爷的样子,而晓彤也不是以前的鑫楠,有了新的牵挂。不过幸好,幸好即使两人都变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没有改变,已经是启德的胖子仍旧照顾着晓彤,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这让晓彤觉得庆幸。思及此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轻笑。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视线,启德转过头,询问。 “没有。”笑着摇摇头,晓彤很诚实地实话实说,“只是觉得有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晓彤话音未落,周围的官员立即静了下来,掩饰着怪异的眼神全部射向晓彤,弄得她莫名其妙。 忍俊不禁,启德带着笑意清咳一声,“这是我的荣幸。” 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又被启德怪怪的笑容弄得莫名火大,晓彤心中略微的感动立即一扫而空,不慡地撇撇嘴不再理会。 “一直想问了,王爷和莫夫……”周睿刚想说‘莫夫人’,就被晓彤一个眼刀杀过去,消了声。笑着抿唇,周睿改口,“王爷和这位莫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么……”看了晓彤一眼,启德掂量着言辞,“我们算是故交。” “如何的故交?”显然对于这样的回答不满意,周睿追问,“据下官所知,莫小姐以前从未到过京城,而王爷也极少出京,说是故交,莫非是与《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柳梦梅一般,在梦中相会?” 启德与晓彤同时为周睿这个比喻冷汗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不知做何回答。 “不瞒王爷说,下官曾经在您书房里见到了那个。”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周睿一脸八卦的表情瞬时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那个?那个是哪个?”斜眼看启德,晓彤迷茫。 “我怎么知道那个是哪个?”启德则更加迷茫。 “画,一幅画。”带着揶揄的神色,周睿展开扇子轻摇着。 瞬时明白,启德大窘,伸手一把勒住周睿的脖子,恶狠狠地低吼,“周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乱动本王的东西!” “不是下官的错,绝对不是下官的错!”嬉笑着躲开,周睿瞟了仍旧神色迷茫的晓彤一眼,“当时王爷有事出去,下官在书房等候,但见桌上一幅尚未收好的画卷,以为是何名家画作,不由好奇心起,展开来细细观赏,没想到竟然是一副美人图,而那画中美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说到这份上,再有不明白的那就是傻子。周围人或是瞭然或是轻视或是好奇的神色,让晓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为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爬墙被人抓了个现行的妻子一样?明明这事儿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 “不要乱说,周睿!”眼看晓彤的脸色不对,启德赶忙打断他。 “下官哪有在乱说?如果不是为了等待那画中之人,为何王爷至今仍旧未娶,悬空着那正妻之位?”挑眉,周睿毫不放过。 周围又是一阵的窃窃私语。 “够了!”启德突然扬声,不再带着丝毫的笑意而是疾声厉色,两个字一出口,全场寂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官员调转视线装作不知,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则满脸疑惑看向这里。瞬时,晓彤有种想要把启德拖下去暴打一顿的冲动…… “启德,你又怎么了?”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注意到了这里,略带无奈地看向启德。 “厄……”狠狠挖了周睿一眼,启德站起来行礼,“没什么,皇兄,臣弟只不过是与周大人开玩笑而已。” “行了,你当朕不了解你么?是什么玩笑能让你急成那个样子?不想说就不用说,用不着敷衍朕。”说着,皇上随意摆摆手。 “……皇兄慧眼……”尴尬地要死,启德只能干笑。 “好了,你坐下吧。”对启德扬扬下巴,皇上看着启德坐下,露出微笑,“既然大家安静下来了,那么朕也趁现在宣布一件事情吧,不过想必你们这些个顺风耳早就听说了。”拿起御案上的酒杯,皇上瞥了一眼早就侍立在一边的公公。 公公立即转身,从小太监递过来托盘上拿起圣旨,向前踏了一步。 圣旨一出,所有人纷纷下跪,就连晓彤也被启德拉着,跪了下来。看着莫怀渊与五公主相携起身,下跪,晓彤心里五味掺杂,身体不由微微发颤。 掩在袖下的手被突然握住,知道是启德在安慰她,晓彤苦笑了一下,移开视线,低下头。 见众人都跪了,公公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诏曰:朕之五女,年方十八,贤良淑德,才貌双全,赐号兴平公主,下嫁于鸿胪寺少卿莫怀渊,另择吉日行礼。二人乃佳偶天成,天作之合,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钦此。” “吾皇万岁。”叩首,莫怀渊伸出手结果这看似轻却沉重至极的圣旨。 “恭喜兴平公主,恭喜驸马,奴才在这里祝二位白首偕老了。”一手搀扶莫怀渊,一手搀扶五公主,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多谢张公公吉言。”抿唇浅笑,五公主眼波盈盈看向莫怀渊,却发觉他有点心不在焉。 心下不禁怅惘,五公主当然知道莫怀渊是为的什么,自从那个女人闹过之后,莫怀渊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明显心心念念的全是那个女人。即使气愤,却又无可奈何,赐婚的喜悦一扫而空,即使自己达成所愿,却有种输掉了的感觉,让五公主自己也莫名其妙。 轻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拽了拽莫怀渊的衣袖,让他回过神来,表面的工作仍旧是要做的,笑着与莫怀渊对纷纷前来道贺的颔首道谢,五公主隐含嫉恨的目光射向面色如常地与启德王爷一起站起身的晓彤。 本以为她是那种柔顺地女人,给点警告就能乖乖认清自己的位置,那么让她好好待她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低估了莫晓彤这个人,没想到她找到了启德王爷这个自己惹不起的靠山,也没想到她能做得这么绝,直接骂到自己的脸上,这么不留余地,同样,她更低估了莫晓彤对于莫怀渊的影响力。如果莫怀渊一天不能对这个莫晓彤忘怀,五公主知道,那么她就一天要跟莫晓彤斗下去。 察觉到自己被称不上善意的目光盯着,晓彤扭头,正好对上五公主怨毒的目光。怔了一下,苦笑着摸摸头,晓彤知道自己跟这个五公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用手肘顶了顶启德,晓彤努努嘴,“你侄女对我打坏主意。” “你这是在寻求我帮助么?”不在意地笑道,启德挑眉。 “滚,谁要你帮助。”白他一眼,晓彤也没有怎么当回事,与启德一起回到了桌边。 “莫小姐倒是洒脱。”看着晓彤挂着浅笑的面孔,周睿蹭到她身边坐了,有点意外地挑眉。 “那是。既然不要了,就决定不去在乎,不然拖拖拉拉黏黏煳煳要死要活的,除了招人厌,有什么意思?”故作潇洒的耸肩,晓彤夺过启德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仰脖一饮而尽,烈酒火辣辣地烧着喉咙,眼中溢出泪水,接着烈酒的遮掩,晓彤哭得笑容满面,“操,这酒真是太烈了!” 内心的苦,苦似黄连,但是晓彤不喜欢用泪水錶达自己的苦,她喜欢大笑着发泄。 沉默着招唿青楠递上一杯清水,递到晓彤手里,启德对面带惊异想要说什么的周睿摇摇头。夺过晓彤手里的酒壶,启德笑着挑眉,“宝贝儿你想一醉解千愁等咱回家再说,你要在这里醉倒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你说什么?我哪里丢人了?”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晓彤觉得自己现在就有点晕晕的。 “还说,高中那阵你大小姐失恋,拉着我陪你借酒消愁,结果醉得不省人事,在大街上放声高歌,偏偏还一个音都不在调上,幸好是在城里,不然肯定能引来一群野狼。”想起那个夜晚,启德当时真恨不得找个坑把她埋了在用混凝土固定起来,“最后还把我当移动垃圾桶,吐了我一身。”
第30页 略微想起有那么一回事,晓彤窘了一下,清咳一声故作淡定扭头,“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管是多久之前,咱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您老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想了想不怎么放心,启德将手里的酒壶递给青楠,让他拿远点。 知道启德是为了自己,晓彤只是不满地撇撇嘴,就仰脖把那杯清水灌下喉咙。 在一边撑着下巴,半懂不懂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周睿不得不承认他们直接的关系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故友。亲昵却没有半分猥 亵,两人之间有一种其他人绝对介入不了的气氛,这种怪异的关系让周睿异常感兴趣。 明明是不可能有半分交集的人,却偏偏熟络地超乎寻常的关系。原本性格温婉却突然间性情大变的女子,一切都是新奇的谜题,等待周睿去揭晓谜底。在心里打定主意今后就跟这两个人耗上了,周睿摇晃着扇子,笑得阴险。 “你笑什么?”斜眼看见周睿,启德立即警觉。 “下官……只是对二位的情深意切感觉到羡慕。”周睿很真诚地睁着眼说瞎话。 在启德努力转移注意力的情况下,晓彤的心绪终于稳定下来,酒宴也将近尾声。 看着启德跟其他官员道别,然后跟着他向西苑门口走去,晓彤思索着现在应该是先回家拿东西还是先去乐姗家借住。 “你今后准备的打算怎么做?”启德看向晓彤,询问道。 晓彤正准备回答,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晓彤!” 勐地停住脚步,晓彤转过身,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追过来的莫怀渊。看着他焦急的神色,晓彤竟然感觉到几分讽刺,“怎么,没有陪你的五公主去么?” “晓彤,你听我说。”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想要捉住她手臂,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莫怀渊失落地收回手,“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我真是没有办法啊……我会对你很好,我发誓。你先与我回家,我会给你解释……” “没有必要,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淡淡地摇头,晓彤看着莫怀渊略显苍白的面容,狠下心肠拒绝,“你应该知道什么是‘鱼肉与熊掌不可兼得’吧?不过,现在也不用你选了,我自动退出,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要说得这么决然,晓彤!” “谁让你叫我晓彤了?民女和驸马爷之间熟悉到能够用这么亲密的称唿了吗?”冷笑,之前听见这称唿的甜蜜,如今全部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割着晓彤的旧伤,“民女可担待不起。” “晓彤……你为什么一下子变了这么多?从前那个柔顺的你到哪里去了?”声音悽怆,莫怀渊实在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晓彤与现在面对自己冷眼相向的女子是一个人。 “她死了,被你还有我一起,杀死了。”轻声说,狠心闭了闭眼睛,晓彤转身,快步离开。什么也不想,一定,要把这个男人从脑海与心中一併驱逐出去…… “晓彤!”莫怀渊刚想追过去,却被启德伸手拦住,急切地看着他,莫怀渊恳请,“王爷,您别拦着下官,晓彤一个女人家,应该怎么生活?一时之间怄气出走,她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对着他轻笑,启德的的态度是高高在上优雅,“她本王自会照顾。”说罢,不理会呆立的莫怀渊,启德甩袖快步追着晓彤离开。 伸手搭上莫怀渊的肩膀,周睿略带同情地拍了拍,“现在的莫晓彤,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周大人……您这是何意?”颤抖着回视,莫怀渊低声询问。 默然摇摇头,周睿什么也没说。 二七、皇权至上 大步出了西苑,就看见青楠守在一辆华贵的马车边,一见到晓彤,立即迎了上来,“莫小姐,上车吧。” “厄?”怔了一下,晓彤反应过来这马车是怎么回事,“嗯,我想去一个地方,能稍我过去吗?” “你要去哪?”从后面赶上来的启德询问。 “乐姗家,我一闺密。现在那个家是回不去了,我准备在她那了借住几天然后想想后面应该怎么办。”回过头,晓彤回答说。 “……你还知道要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啊?”忍不住轻嘲,启德伸手搭上晓彤的肩膀,“先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看到他严肃的脸色,晓彤立即知道了将要发生的是什么。垂下视线,难得老实地点点头,晓彤转身上了马车。 跟在她身后坐入马车,启德坐在晓彤对面,盯着她,“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是我错了。”低声道歉,晓彤愧疚地不敢看启德的视线。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不计后果的冲动……” “你那哪叫不计后果啊?你那根本就是找死!”一拳砸在座位上,启德面容冰冷,“你知道我今天担惊受怕地都快赶上我穿过来第一天了吗?我还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直接给我冲到公主面前指着她鼻子大骂,你觉得自己骂的有理吗?你知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就算是软化了一百倍也照样有人能挑拣出来判你个大逆不道,直接砍了你?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退一步说,即使是我赶到了,如果不是皇上这次因为女真使节的朝贡心情正好,我也根本保不了你你知道吗? “这里是皇权至上。皇权至上是什么?就是皇上放个屁它也是香的,就算皇上说它地球是方的你也得说他英明神武!哪有你这样的,骂到人家头上来还觉得自己特有理,你当你是超人还是什么?!”心惊肉跳了一整天,却愣是要装作和没事人一样,启德压抑了很久的怒气一股脑全部爆发了出来,“你要是想死就给我直接说一声,我立即把你给砍了,省的还麻烦别人!” “……”默默地听着,脸颊燥地通红,却没有一句话能反驳,晓彤只能沉默。 “听着,你跟我不同,我是王爷,我说什么别人就得听着,但你不一样。你现在是什么?你什么也不是!如果你继续这样冲动下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保得了你一次两次,保不了你三次四次!” “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了。”深吸一口气,晓彤轻轻点点头,态度从未有过的良好。 看着这样任自己骂的晓彤,启德一时却又泄了气。轻声嘆息,怒火平息下去之后只剩下深深的惊恐和无奈。伸手揉揉晓彤的头髮,启德点点头,“行了,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性格,以前你有个朋友给你哭诉男友脚踏两只船,你当天不就找到那个男的甩了他一巴掌,然后骂了个他狗血淋头吗?我知道你一向忍不了恶气,但是现在你身不由己,必须要忍。” “嗯……”点头,苦笑,晓彤靠着车窗看着外面,“我真他妈的讨厌这里……” 无言地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启德同样望向窗外。 “行了,既然知道了,接受这个教训,下一次别干了。”最终,还是启德先松了口,“我替你向皇上讨了块免罪的牌子,过几天宫里就能送来,到时候你拿着,心里也好有个底。” 摇摇头,晓彤看向启德,“你帮我拿着吧。” “怎么,你不要?”意外地挑眉,启德对于晓彤的回答有点莫名其妙。 “有了什么免罪的牌子,万一我又不小心冲动起来怎么办?”晓彤苦笑,“最好把我退路全部截死了,让我就是想发火也不敢发。免罪的牌子又能有多大用处?还不照样是皇上给的,他想砍了我不照样能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捉我个小辫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现在倒是真想明白了,之前怎么就不能多想想呢?”启德惋惜。 “抱歉……”晓彤仍旧只能是那句话,“我那个时候太乱了,连我自己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哪里还能想着那些事情?唯一的想法就是泻火,好好发泄一下……” “行了,都过去了,下一次姑奶奶您别再给我弄这阵仗就好了。”浑身放松,靠在座位上,启德摆摆手,“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一时煳涂’,‘一时冲动’这类藉口就敷衍过去的,就算我不在乎,其他人也不可能不在乎。命只有一条,这里可不是咱们以前那个地方,说错话陪个礼道个歉就能煳弄过去的,稍微一不留神说错话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我知道了。”点点头,晓彤虚心受教,有些犹豫,却仍旧还是说了出来,晓彤小心地看着启德,“另外……我有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 “您老还知道关心一下我啊?”启德耸耸肩膀,“麻烦当然是有的。你得罪的那个五公主,跟四皇子是亲生兄妹,关系好得很,再加上现在四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很大,说不定下一个皇帝就是他了。到时候万一这五公主记恨我护着你给她难看,说不定能借着四皇子整到我头上来。” “……”咬住下嘴唇,如果因为自己的行动而连累了启德,才是晓彤最懊悔的事情。 “算了,也不是很大的事情。这五年,朝中的明争暗斗看得也差不多了,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心机也不怎么执着于权势,干脆袖手旁观毫不介入。这样两方都不得罪,两方也都得讨好着我点,尽力把我拉过去。我已经打算好了,等到时机差不多了,看准谁能真的坐上皇位,我就去保谁,这样,我还能摇身一变变成他夺得皇位最关键的功臣,新皇帝也暂时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也可以继续做我的逍遥王爷。”启德挑着嘴角,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看着他,不由觉得震惊,记忆中的胖子是不会打这种主意的,但是现在的启德却很稀松平常地打算着这些。突然发觉,自己与启德比已经落下了很远,晓彤有些怅惘。 看到晓彤一脸失落,启德忍不住笑着安慰,“这是时势造英雄,你以前的日子肯定很平静吧?如果你也在这个皇宫生活五年,你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嗯。”扬起笑容,点头回应启德的安慰,晓彤将视线转向窗外,若有所思。
第31页 马车缓缓地在街上行进,周围的路人看见王府的标志都纷纷让路,还没等晓彤从自己懊悔低沉中恢復过来,马车已经停在了王府大门口。 下了车,对着大门仰头瞻仰,晓彤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富贵。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走吧走吧……”感觉丢脸地低声催促,启德当先一步踏入大门。 虽然不如刚才的西苑规模宏大,景色宜人,但是一个王府能建造成这个样子也的确是让晓彤感到震撼。侍从婢女步履匆匆,看到启德都会恭敬地停下脚步施礼,而启德则是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一般。 在迴廊上走着,一转角就看见一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扑了过来,粉琢玉砌的脸蛋儿因为运动而红润,“父王!” 半蹲下身,伸出手接住男孩,启德笑着询问,“承华今天有没有乖?” “承华很乖!”男孩对着启德扬起大大的笑脸,“夫子们教的功课承华都记住了!” 满意地点点头,启德站起身,转头就看见晓彤诡异的表情。瞬时,启德窘了,晓彤看看启德,再看看带着疑惑与警戒地看着自己的男孩,也窘了。 “厄……你儿子?”咽了咽口水,晓彤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我儿子。”启德点点头。 “……” “……” 两人无言的对望,尴尬到最深层次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父王……她是谁?”男孩拽了拽启德的衣摆,瞪大眼睛问道,莫名的,晓彤觉得这孩子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 “这是父王的旧友,来,承华叫一声莫姐姐。”半是哄劝,启德示意男孩。 “……”紧紧抿起嘴巴,男孩完全不给他面子的保持着沉默。 “抱歉,这孩子被王府里的下人们惯坏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启德只能开口打圆场。 “嗯,这孩子多大了。”为了避免尴尬,晓彤也转移了话题。 “快九岁了。”启德苦笑。 “……”瞭然,胖子来这里五年,这孩子九岁,不知为何,晓彤心理平衡了一点,“那么他母亲……” 话音未落,一位宫装丽人就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缓步走来。面若芙蓉,眉若新月,浅笑盈盈。欠身优雅地行礼,女子抬起头,对着启德轻声开口,“王爷您回来了……御宴可好?” “嗯……还不错。”错开一步,让晓彤和那女子面对面,启德指了指那女子,“这位是本王的侧室,你称她袖悦便可,她也是华儿的母亲。”接着又看向晓彤,“这位是本王的旧友,莫小姐,估计要在这里借住几天。” “不,我没打算住这里……”晓彤开口想要反驳,却被女子轻柔的声音打断,“来者既是客,莫小姐请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奴家自会多多照应的。” 怔然看向那女子,目光正好与之相遇,女子回了她一个浅笑。不知道为何,晓彤却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起来…… 二八、缘由因果 本想再跟袖悦说几句话以确定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为何,但是没给晓彤机会,启德就拉着晓彤直奔自己王府的书房。 吩咐青楠不准任何人进入,启德关上门,转身坐在自己书桌案旁,而晓彤已经找了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好了,从哪里开始说?”看了看晓彤,启德皱眉思索。 “当然是最重点的——我们是怎么来的?”面色转为凝重,晓彤毫不犹豫地回答。 “怎么来的……你不记得了?你在那个世界最后记忆是什么?” “最后的记忆……”皱眉凝思,晓彤想起了酒吧的那晚,“最后是酒吧的混乱,我好像被推倒了,记得自己很难受……剩下的就没有了。” “跟我所记得的吻合。”启德点点头,“我最后记得的是看到你被别人推到,想要过去拉起你来,却也被推倒了。” “……那么……那晚就是关键了,但是我们又是怎么过来的?我们死了?”皱眉,晓彤不怎么想接受‘此人已死’这个事实。 “大概是死了……死因应该是……被踩死的。” “唔!……咳咳咳……”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晓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被踩死?!我听说过被车撞死穿越的,跳楼摔死穿越的,吞药药死穿越的,溺水淹死穿越的,剩下的还有什么买古物、神秘物体之类穿越的,连他妈睡一觉莫名其妙就穿的也听说过,就没听过被踩死穿越的!” “被踩死……很正常。”嘴角抽搐了一下,启德说着连自己觉得牵强的话,“不经常听说麦加朝圣多人被践踏而死的消息么?人口密集的地方发生火灾不也经常有被踩踏死掉的么?”伸手拍拍晓彤的肩膀,启德安慰,“退一万步说……被踩死穿越也总比被冲进马桶穿越要好一点吧?” “……”消沉地垂下肩膀,晓彤无奈揉头,“难道我们已经堕落到只能跟虚构的动漫人物相比了么……”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启德只能如此回答。 “好吧,被踩死就被踩死吧。”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晓彤振作起精神,“那么,我们这个身体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那个世界的身体吧?但是为何你跟我的样貌全部跟上一个世界吻合呢?” “不是吻合。”摇摇头,捲起袖子,启德指着自己的手臂,“你应该知道吧,那个世界,我这里有一块打架时留下的疤痕,但是这个身体没有。” “也就是说……”皱眉,托着下巴,晓彤瞭然地点点头,“我们这个身体的先天条件,例如dna,跟那个世界一样,但是后天形成的印记,比如伤痕纹身之类的就不存在了。” “嗯。”点点头,启德抬眼看向晓彤,“你想到了什么?” “平行宇宙。”右手握拳在左手心上敲击了一下,晓彤扬起嘴唇,“平行宇宙,或者叫多重宇宙论,指的是一种在物理学里尚未被证实的理论。根据这种理论,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宇宙,而这些宇宙是宇宙的可能状态的一种反应,这些宇宙可能其基本物理常数和我们所认知的宇宙相同,也可能不同……” “说重点说重点……”被晓彤的一大堆弄得发晕,启德苦着脸摆摆手,“不要给我说大而空泛的理论,请就我们这个实例说明。” “每面对一件事情,我们都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通向不同的结果,不同的点的结果叠加起来,构成了不同的平面。”仔细思索怎么能说得明白点,却看到启德再次不耐烦的神色,晓彤只能跳过之前解说,“每个人也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平行宇宙,只不过因为前因不同,所以结果也不同,但是个人仍旧是存在且相同的。你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平凡的学生,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由于前因不同,一个成了王爷,一个成了村女。 “也就是说,他们本身是存在的,只不过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我们的介入改变了他们的存在方式。由于本是同样的个体,所以生物电等等吻合,于是我们便会选择与我们相同的个体,附着在他们身上。” “那么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是拥有以前记忆的,而你却没有呢?” “大概是由于生物电强弱的原因吧……每个人的生物电都有强弱区别,有些拥有所谓的特异功能的人也许就是生物电比平常人更加强一点。”侧头思索,晓彤看向启德,“也许当时你附身的时候恰好你的生物电比以前的启德强,于是你在选择中被选中,取代了他,而我则相反,输给了莫晓彤,被她取代。” “那么你恢復记忆就是因为当时她太过于悲伤紊乱,于是你寻找到了空挡压到了她?”启德的反问。 “也许可以这样说,但是我更趋向于我们波长太过于吻合出现了共振,合二为一。” “……好吧,就算这样吧。”苦闷地揉头,启德嘆气,“我的理科知识已经在大学与在这里的五年全部还给我老师了,你说的大部分我理解不能……” 翻了个白眼,晓彤耸耸肩膀,“当然,以上只是我的假设,你有什么看法?” “我完全服从于您,这样复杂的理科逻辑推理不适合我。”摆摆手,启德已经放弃了思索。 “那么下一个问题,这个可就在你的专业范围之内了。”身体前倾,晓彤盯着启德,“这里是哪个朝代?” “咱们那个世界中歷史上没有的朝代。”摇摇头,启德撇撇嘴,“要是有,我早就支持那个下一位註定是皇上的一方了。” “那么朝代是从哪里开始与我们的歷史有分化的?”晓彤皱眉,“虽然我文科知识很差,但是脑子里有的那几个诗人李白杜甫之类的这里可都有。” “嗯,的确是有。”点点头,启德起身,从书架最角落的地方抽出一本小册子,“这个是我整理的,我们歷史上和这里歷史上的大事件。按照你刚才的说法,结论是……虽然很多地方有出入,但是大体歷史走向是相同的。名人虽然也有出入,但是该存在的也基本上换了个方式同样存在。要说分岔口……大概是明朝末期。”伸手指着标志了‘important’单词的地方,启德点了两下,“满清入京,烧杀抢掠一番退回关外,没有建立清朝。随后中原大乱,各地割据,最后其中一位终于统一中原,建国‘青’。” “……发音一样……”看着那个没有三点水的‘青’字,晓彤翻了个白眼,“幸好幸好,这里的诸位帅哥们没有光洁锃亮的额头还有创新的麻花辫……” “……这也是我在庆幸的。”万分贊同地点头,启德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
第32页 摊在椅子上整理思绪,晓彤渐渐将一切捋顺,最终的结论仍旧是——“这日子不好混啊!” “的确。”嘆息点头,启德郁闷地撑着下巴,“你说吧要是完全架空咱好歹能copy点诗词歌赋啥的,现在只能自己编,要是完全架空你说不定还能发明点火药、指南针、地动仪、统计会计、活字印刷术之类的,但是现在全有了……” “胡说。”翻了个白眼,晓彤鄙视启德,随后自我鄙视,“火药咱只了解大体化学成分,指南针咱只知道拿铁片找个磁石蹭蹭,地动仪咱一窍不通,统计咱一般计算器搞定,活字印刷术估计咱中国汉字还认不齐全呢……” “好吧好吧,退一万步讲,你专业呢?”胖子挑眉。 “……我专业未定型,估计是微生物或者生物化学……”托着腮,晓彤低落,“你是让我作培养基养细菌还是给我pcr、taq让我判断基因表达顺序?” “你就没学点实用的吗?”启德咬牙。 “……咱将来是准备蹲实验室的……如果不穿越这些都是很实用的……”郁闷反驳,晓彤真觉得现在自己是无一技之长的社会渣滓。 “那么你准备今后以什么为生?”启德问了个相当现实的问题。 “我要开酒楼开客栈开赌场开ji院,还要弄成连锁的,吃喝嫖赌一应俱全。”无力地地趴在桌子上,晓彤自暴自弃,“我要做冰激凌做汉堡做炸薯条,我要普及vip制定统一工作服还要有披着大红条幅上书‘某某欢迎您’的迎宾小姐……” “厄?!”启德除了冷汗还是冷汗,“如果你真干了不要告诉别人你认识我……” 瞥了他一眼,晓彤耸肩,“你信了啊?” “我没信……”无奈揉着太阳穴,启德嘆气,“要是我信了我就会在第一时间找个坑把你给埋了。” “……”灰头土脸地摸摸鼻子,晓彤撇撇嘴,“这个时代的女人……工作怎么找啊……” “屠夫的妻子帮着卖猪肉,农夫的妻子帮着种田,没出嫁的在家学习新娘课程,出嫁了的在家里相夫教子。基本上是靠男人养着,没什么真的工作……”曲起食指在桌上轻叩,启德皱着眉,“固定的工作一个就是卖身青楼,另一个就是在大户人家做下人。” “……”晓彤凝神思索着。 “喂,你不会是想援助交际吧?”看晓彤思索地如此认真,启德不由黑线了一把。 “滚,你才援助交际呢!”狠狠瞪了他一眼,晓彤咬牙。 “行了,不用想了,反正我王府这么大,多养你一个也无所谓。”摆摆手,启德觉得还是不要把她放出去乱窜比较合适。 “你倒是无所谓,我可不是无所谓。”摇头,“靠着你养我算什么?你小老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连忙反驳,启德生怕晓彤想歪。 不由笑了出来,晓彤吐吐舌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靠你一辈子。” “等你嫁人了不就不靠我了么?”随口回答,启德却看见晓彤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心知她又想起了那个莫怀渊,启德心里一阵的不舒服,开口扯开她注意力,“要是你不想觉得欠我的,那就在这里做个丫鬟什么的,我给你工资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虽然理论上是没问题但是你确定这不是什么施捨吗?”扬唇浅笑着,晓彤仍旧是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只要是待在你这里一天,别人就会认为我靠着你养活,我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你也必定会多方照顾我,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反正是做婢女,也算一份正当的服务性行业,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这么多,我自己找找,也能找到一份工作。” “但是我实在不放心。就你那个脾气,能受得了京城里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么?做婢女是下人,与僱主可不是咱们那里平等的关系。”启德不放心,仍旧是一万个不放心。 “你是怕我再冲动吧?我会忍的。”笑着摇头,晓彤捶了一下桌子,“这么多年了,我也该走出象牙塔去社会上混了,你还准备把我养成一个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不成?” “得了吧,你能千金小姐才怪呢……”低声嘟囔着,启德明知晓彤倔强到打定主意就谁也拉不回来,只能暂时放开这个话题。 要做婢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真的可以吗?启德看着有点兴致勃勃地为未来摩拳擦掌的晓彤,担心地嘆息。 二九、所谓君子 虽然已经想好未来的工作目标,但是显然不论是在哪个年代,工作都是不容易找的。连续去了几家却都已“不想招用多余的佣人”一类的藉口被打法,晓彤那个小心肝有点饱经风霜。 看到晓彤开始急躁,启德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不用心急,工作可以慢慢找,并勒令她在王府里冷静些时候,等振作起起精神再说。 用启德的话说,“现在你憔悴的跟黄脸婆一样,逮哪家也不可能要你吧?找工作外表很重要,精神百倍干劲十足人家才觉得有僱佣价值。” 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略显蜡黄的脸色,晓彤苦笑,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睡一场好觉了? 虽然内心的冲击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但是几天前的那种惶恐仍旧时时入梦。梦到以前的父母,梦到以前的朋友,梦到自己死掉,梦到自己突然变了一个人,梦到自己变成怪物,……当然,也梦到莫怀渊。 一睁眼就冷汗淋淋,接着就是整晚地辗转反侧,脑子里乱七八糟混乱成一片,东想西想之下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发亮。 嘆息,站起身,晓彤走到床边,颓然地躺下。 怀疑自己的存在是最可怕的事情,晓彤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可信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存在”,如果连这个也颠覆了,那么整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曾经在哲学课上学过一个辩题,辩论这个物质的世界是否是真正客观存在的。一切的外物都是通过感官反应入脑海中才形成的,用眼睛看见东西,用手指触摸物体,用耳朵听见声音,因而我们才得出这个世界样貌的结论。但是如果我们的眼睛、手指、耳朵都在欺骗我们,只是感官与大脑联合起来的诡计,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不存在的,不是客观的而是主观的。结论便是,我们唯一能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存在”。然而,如果连这个都颠覆了,都无法相信了,那么还能去相信什么呢? 害怕自己下一秒又会变成别的人,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现在的自己不存在了,于是不敢闭上眼睛,不敢停止思索…… 害怕变成另一个自己,自然而然就会想起原先的自己,想起原先的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已经多久没见到他了?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刻入骨髓的习惯仍旧会在回眸的时候下意识地去寻找。 寻而不得,便余下惆怅,惆怅之后,却又是自嘲。 看似放弃地洒脱,但是在心里仍旧牵牵扯扯地无法断得干净,这就是所谓的“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吗? 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连日睡眠不足的晓彤准备小睡片刻,没想到才闭上眼睛,门外走廊就传来一阵的喧譁声。 似乎是一堆人跑来跑去,还叫着什么“抓住他”。好奇之余不禁坐起身,晓彤走到门边,打开门。 黑影一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晓彤反射性地蹲下身捉住向自己扑过来的物体,入手的是如软的皮毛,活力十足的小东西双手之间不停地挣扎着。用力,熟练地抑制住它的挣扎,晓彤才看清自己手里的是什么。 毛色雪白的幼犬,呲着牙不算怎么尖锐的犬齿对着晓彤威胁地低声吠吼,晓彤挑眉,两只手臂高举,将幼犬托到头顶上方。 躁动的幼犬慢慢安静下来,黝黑的小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晓彤,身体也逐渐不像以前那么紧绷。 面前跑过来一堆下人,个个气喘吁吁,望着晓彤手中的幼犬的眼神如狼似虎。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晓彤站起身,莞尔,“你们吓坏它了,等它差不多平静下来再交给你们就是了,稍等一下。” “实在不好意思,莫小姐,打扰到您了。”其中一个歉意地行了个礼。由于晓彤在这里的身份是借住的贵客,所以自然比这些下人高出好几个等级来。笑着点点头,晓彤缓缓放低手臂,将幼犬抱在怀里安抚着。幼犬发出唿噜声,柔顺地没有再乱动。 “捉到了么?捉到了么?”仍旧带着奶音的声音响起,随后又是一阵的脚步声,启德的儿子承华和另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跑了过来,相比于承华看到晓彤立即沉下来的脸色,另一个男孩看到晓彤怀里的幼犬不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男孩快步走到晓彤面前,抬起头,对她露出腼腆的微笑,“多谢这位姐姐。” “不用谢。”对这个乖巧水灵的小孩顿时生出一种类似于‘母爱’的感情,晓彤蹲下身,将怀里的幼犬递给男孩,“这是你的吧?很可爱。” “嗯!”男孩点点头,接过幼犬,不由好奇地歪了歪头,看着晓彤,“姐姐你是怎么让它安静下来的?好厉害呢!” “没什么厉害的。”笑着摇摇头,晓彤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摸摸男孩的头髮,最终还是没敢轻易触碰这位小少爷,转而摸了摸他怀里的幼犬,“幼犬很怕生,特别是刚到陌生的环境,极缺乏安全感,你越是居高临下地威胁它,它越是不安。要消除它的不安,就要以低姿势接近,如果比它眼睛看到的高度更低时,会使它更安心,安心了,自然也就安静下来了。” 似懂非懂地点头,男孩崇拜的目光让晓彤很是自满了一把。 曾经上动物行为学的课需要写一篇论文,于是便去了一阵训狗场做实习,虽然高深的东西没有学到,但是这些基础还是有的。 “姐姐再教给我一些东西吧?”好学而天真的男孩立即把晓彤当作了授业恩师,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地晓彤有点头皮发麻。 “这个……我懂得不是很多……应该有专门会训狗的人吧?”自认为自己是门外汉的晓彤有点不知所措。
第33页 “好了,瑾瑜,既然已经捉到狗了,咱们走吧。”承华走过来异常不满地拽了拽男孩的手,口气不善。 真是不可爱的小孩,无言地在心里翻个白眼,晓彤站起身。 “但是……”瑾瑜仍旧踌躇,看了看承华又看了看晓彤,皱起眉头,“但是承华,我还想跟这位姐姐说说话……” “说什么说啊,有什么好说的!”打断瑾瑜的话,承华语气异常恶劣。 这个小屁孩……嘴角抽搐了一下,晓彤告诫自己这是小王爷是启德的儿子,不能动手教训,自己也不能跟八九岁的小孩一般见识。 “好了好了,你们去玩吧。”勉强露出和善的笑容,晓彤摆摆手,顺了承华的意。 没想到这孩子非但没有感激反而狠狠瞪了晓彤一眼,转身一把拉着瑾瑜的手臂就想拖着他离开。不过看上去柔顺的瑾瑜这次却没有顺他的意思,被拉了一个踉跄就站住脚步,死活不肯再走了。 “你干什么啊?”承华回头吼道。 “承华是你不对,姐姐好心帮我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即使语气温和,瑾瑜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你干嘛这样向着这个女人!”甩开拉着瑾瑜的手臂,承华火气立即旺了一倍。 “承华你太没有礼貌了!”皱起眉,瑾瑜也不由提高声音,“夫子给我们讲过的,‘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以行。故言则虑其所终,行则稽其所敝’,你这样做不是君子所为。” 听着这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君子所为’,晓彤站在一边听着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这都是些什么孩子啊……这里的教育未免也太强大了吧?相对于自己这个年龄才刚刚学会汉语拼音开始认字,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但是这个女人她……”再次瞪了晓彤一眼,承华完全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厌恶。 “这位姐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瑾瑜奇怪地询问,而这也是晓彤最想知道的。 “她……”张口想说什么,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吞吞吐吐半天,承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反正我就是讨厌她!” “承华,夫子告诉我们‘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就对姐姐这般态度,实在是大错。”义正言辞地教育着承华,瑾瑜稚气未脱的脸上一派严肃。 “……”咬牙沉默,承华找不出什么言辞反驳,最后只能愤愤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在旁边听着汗颜不已,这一套一套的道理晓彤虽然似乎以前看过,但是要让她这么顺口地说出来,绝对难为死她了。原来,晓彤的水平连这里的八九岁孩子也赶不上…… “姐姐,承华知道错了,姐姐不要生他的气。”看到自己教育成功,瑾瑜露出浅笑,转身看向晓彤。 “……不,没事,我没有生气。”心里哀嘆这孩子实在是太治癒系了,被他这样轻声软语地叫一声姐姐,然后再加上这可爱的浅笑,晓彤只剩下发怔的份,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彻底,膜拜古代伟大的教育工作者们…… “姐姐真是有容人的雅量,瑾瑜还要多向姐姐学习呢。”面对那双纯洁天真的大眼睛,晓彤差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哪里,我才要向你学习呢,你真的是太强大了…… “好啦好啦,既然这样能走了吧?”不甘不愿地低声嘟囔着,承华拽拽瑾瑜的衣袖。 突然间,晓彤萌了…… 被遗忘许久的腐女本性破土而出,莫非……这是传说中的正太温柔攻和正太变扭受么?! 还没等仔细思索,一阵脚步声就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僕人带着为难的面色走过来,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小王爷,萧公子,莫小姐。” “怎么了?”立即摆出‘这里我最大’的气势,承华昂头傲慢地询问。 “厄……是这样,莫怀渊莫大人求见,但是王爷却不在府中……” “他怎么又来了?”厌恶地皱眉,承华撇撇嘴,“不是这几天来见了父王很多次么?他到底要干什么啊?这次父王不在,打发了就是了!” “可是……奴才说了王爷不在了……”为难地耷拉下肩膀,僕人很伤脑筋又有点胆怯,“但是这次……莫大人说不见王爷,要见莫小姐……” 瞬时,所有的目光投到晓彤身上,而她早已经在第一次听到莫怀渊名字的时候就震惊地呆住,回不过神来。 ……他,竟然到这里来了…… 三十、自立为强 曾经想要就这么把他赶走,但是晓彤仍旧还是出来见他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想要见他一面,看看他现在过得如何?也许是想要听听他的解释,心存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断的不干不净,断的罗里啰嗦,明明指天发誓要放弃却仍旧在心里存在着一丝期盼。期盼什么?期盼他放弃成为驸马,放弃自己一片大好的前程只为了自己? 这样的爱真的存在吗?晓彤想要相信,去不敢去相信。即使他肯放弃,捨弃所有只为了自己,那么当时间消磨尽了感情的时候,就只剩下悔恨与相互责备。那样的结局晓彤可以预见,所以她不要。 缓步走进大厅,晓彤一眼就看见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容颜憔悴的莫怀渊。忍不住心痛,却要装作毫不在意,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晓彤走到莫怀渊身边,欠了欠身,“莫大人。” 如梦初醒一般突然回过神,莫怀渊迅速抬起头,看着晓彤,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色竟然似乎好转了很多。站起身,伸手握住晓彤的双肩,动作迅速得让晓彤都来不及反应,莫怀渊嗓音轻颤,“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鼻头一酸,晓彤挣了挣却没有挣脱,“莫大人来找民女何事?” “晓彤,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找你你都避而不见,也该消消气了……”晓彤冷漠地态度让莫怀渊又是一阵地揪心。 “你来找我?”不由反问,话刚出口晓彤才明白过来,他来找她,却被启德阻拦住。明明知道启德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心里仍旧有小小的怨怼。 “是,自从那一天我每日都来这里,但是王爷说你不想见我,一直不肯让我与你相见……”看到晓彤片刻的疑惑,莫怀渊沉下脸色,“莫非王爷并没有告诉你?” “……这与你无关。”扭头,不去看莫怀渊的面孔,晓彤声音冷淡,“我的确是不想见你,这一点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再过来了,你会给启德……王爷添麻烦的。” 晓彤平静的一字一句全部扎在莫怀渊心上,抓住她双肩的手不由收紧,看着晓彤因为疼痛而皱起眉,却仍旧倔强地看也不看他一眼,莫怀渊更加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瞬之间什么都变了,柔顺的妻子突然对他冷颜相向,他认为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人突然转身而去让他连伸手去挽留的余地都不给。 他做错了什么?他不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想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志向。五公主的青睐不是他自己要的,皇上的赐婚不是他自己求的,他只是不得不去被动地接受而已。别人都看见他表面上成为驸马的风光,谁知道他背后的苦?他清高傲然,他想用自己的手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藉助于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 当上了驸马,即使他再有才华,登上了再高的位置,又会有几个人能肯定这是他的能力而非攀龙附凤?这并不是他莫怀渊想要的结果。 心中苦,却不能对任何人讲,因为对方是皇室,是得罪不起的,连半分的怨言也不能有,唯一能够倾诉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最信任最亲近的晓彤。每次在外面受到冷嘲热讽,回到家看到晓彤,就会觉得心中安稳了很多。他记得对她的承诺,承诺要给她殷实幸福的生活,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会坚持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但是,这次,却连她都失去了。 知道她委屈,知道她难过,但对方毕竟是公主,就是再不甘愿也不可能拒绝。即使是成为驸马,他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削减半分,为何她偏偏不能像以前一样理解自己,站在自己这一边呢? 她一走,莫怀渊觉得整个世界都空荡起来,没有她在的家只会让他更加郁卒,哪里都无法放松下来,各式各样的压力累积却无法消减,快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 其实,在心里他才是一直依靠这晓彤的,依靠着她,由她支撑着他,才能一直走下去。一旦晓彤离开,他就跌在地上,无法站立…… 为什么她就这么狠心要离开他?即使不再是名义上的正妻,她在他心中正妻的位置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啊?! “好痛……你放开我!”感受到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晓彤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勐然醒过神来,怔怔地松开手,莫怀渊看着晓彤后退了两步,离着他更远。颤抖着吐气,莫怀渊眼神悲痛,“为什么……?” “……不为什么。”抿唇,晓彤再次别开视线,“我说过了,我不可能与另外的女人共侍一夫,不管那个人是公主也好市井流民也罢,都不行。你要娶她,那么我就走。” “但这是我的错吗?公主下嫁,你让我如何能拒绝?!”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拉近距离,但是看到晓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莫怀渊却又不禁停住。 “我知道你拒绝不了。圣旨已下,拒绝就是抗旨。”轻轻点头,晓彤轻嘆着,“所以……都过去了,既然没有迴旋余地,就别再去想了。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吧……” “如果我抗旨,破镜……能否重圆?”低沉的声音,莫怀渊突然问了一句。 晓彤怔了一下,接着沉默。 破镜重圆……破镜如何能重圆?镜子不是水中之月,碎得再厉害也会有完全恢復的那一天,镜子碎了,伤疤是永远的……
第34页 “……我知道了……”晓彤的沉默,打碎了莫怀渊心底最后的希望。扬起唇角,苦笑,莫怀渊的声音中夹杂着绝望,“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即使我再做什么,也不可能挽回了吧……你可真狠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当真如此恨我……?” “……不,我不恨你。”恨意已经在这几天消磨殆尽,最后的一丝也在刚才消失地无影无踪,晓彤早已不恨,甚至可以理解,但是却无法附和。他毕竟是这个时代的男子,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我觉得对不起你,但是我更不愿对不起我自己……” 如果莫晓彤是这个时代的莫晓彤,莫怀渊将会很幸福,但是现在,是自己的出现让他痛苦…… “对不起我?”嘲讽地笑,莫怀渊摇头,“你口口声声说无法与别人共侍一夫,现在却住在这里,你知道外面现在都传出什么流言了吗?” “我只是暂住。启德王爷是朋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忍不住提高声音,晓彤大声反驳。 “暂住又如何?你一个人要如何生活下去?难道要在这里‘暂住’一辈子吗?!” “我没有想让他养我一辈子,他也没有义务这样做!我现在在找活干的,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连日的烦恼与对未来的渺茫同时爆发出来,晓彤扬眉咬牙,“既然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过问!” “你?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你又能拿什么养活你自己?”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莫怀渊轻嘲。 “我自然可以!我可以去别人家当下人当婢女,我有手有脚为什么养活不了我自己?!” “你!”莫怀渊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可以去当下人?这与你的身份不符!” “身份?我现在又有什么身份?”晓彤冷笑,“我现在可是什么也没有,糙民一个,我又怎么不能去当下人?!” 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莫怀渊咬牙,最终甩袖,“好,我倒要看看哪家能僱佣你当下人!” “你是什么意思?你要妨碍我找工作?fuck!”怒极,连脏话也不禁脱口而出,晓彤现在真想冲过去拽住他衣领狠狠勒住。 “谁说这位姐姐找不到活了?”濡软地童音插了进来,晓彤回头,看见瑾瑜和承华站在门口,顿时愣住。 手中抱着雪白的幼犬,瑾瑜走到晓彤身边,将怀里的幼犬递给晓彤。愣愣地接过,晓彤看了看冲着自己摇晃着尾巴小狗,又疑惑地看向瑾瑜。 “姐姐要找活干么?那么就来我家来吧!”笑着眯起眼睛,瑾瑜脸颊上出现一对可爱的酒窝,“我们家里没有人能制得住小雪的,婢女们胆小不敢碰,僕人又笨手笨脚照顾不好,每次小雪都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如果姐姐能去,就太好了!” “厄?”仍旧怔愣,晓彤还没有从这天上掉馅饼的好消息中恢復过来。 “瑾瑜!”不高兴地皱眉,承华脸色难看,拉了拉瑾瑜。 “怎么了承华,姐姐不是你家里的下人吧?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去我家里呢?”回头,瑾瑜询问,“而且,你不是刚才说了,不想要姐姐继续住在这里吗?那么就住去我家里好了。” “这……”不由心动,承华陷入了‘让这个女人与瑾瑜更亲近’与‘可以让她离开自己家’的艰难取捨中。 “……为何选择我?你要人雇帮你养狗,肯定有人会比我做得出色吧?”晓彤沉默,随后询问。 “因为瑾瑜很喜欢姐姐,小雪也很喜欢姐姐。”歪头,瑾瑜缓缓收敛了笑容,变得正经,“而且,瑾瑜很欣赏姐姐的话,夫子说,做人‘不可自暴,自弃,自屈’,‘受人养而不能自养者,犬豕之类也’。姐姐愿意自立,瑾瑜自然更愿意帮姐姐一把!” 听他说着,不由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一丝酸涩。腾出一只手,拍了怕他的头,晓彤笑了。能对她一个女子说出这种话,这个孩子还没有被污染吧?又或者是,他的夫子还没有来得及教他什么‘女子不如男’,什么‘女子只能当男子的附庸’,什么‘女子的本分’之类的屁话…… “你……你是哪家的公子?”被这个小孩打断,又被他搅了局,莫怀渊不可能不气。 “我是萧瑾瑜。”不紧不慢地转身看向莫怀渊,行礼,瑾瑜像大人一样地沉稳。 “他是我的伴读,也是萧太师的孙子。”将手搭在瑾瑜肩膀上,承华昂着头看向比自己高出甚远的莫怀渊,却异常自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萧太师曾是皇上与父王的老师,皇上与父王都对他很是敬重……瑾瑜又是萧太师亲自教养长大的,莫大人对瑾瑜说的话莫非有什么不满吗?” 张口结舌看着自己身边两个小孩,晓彤觉得自己似乎被扯进什么莫名其妙的怪圈,无法脱身,只能随波逐流…… 三一、举步维艰 一回到府上,就听见了消息,启德立即就火烧屁股一样跑到了晓彤的房间。一进门,他就看见晓彤一副看破红尘地淡然表情坐在靠窗的桌边,望着窗外。 启德一下子就慌了。“我不是有意瞒你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启德急切辩白。 “啊?”回头,带着茫然,晓彤眨眨眼睛。 “……”看着她那副呆愣的样子,启德抽搐了一下嘴角,“你刚才在发呆啊?” “……是啊,怎么了?”不满地挑眉,晓彤斜了一眼启德,“我发呆碍着你什么了?” “……没。”自知理亏地摇头,启德倒是放心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晓彤身边的椅子上,“我以为你在生气。” “……你说莫怀渊的事啊?”表情沉了一下,随后便是不经意一样地耸肩,晓彤摇摇头,“生气到不至于,我只是有点小小的不满。” “是小弟不对,小弟没有尊重大姐您的意见,小弟忏悔。”无赖地笑笑,启德伸手拍拍晓彤的肩膀,“咱也是担心你一个把持不住,就沦陷了。” “……沦陷啥?”疑惑,晓彤抬手毫不客气地拨开启德的手,“你当我对他旧情未了,一见面感情就死灰復燃,然后跟公主共侍一夫去?本小姐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您不是随便的人,您随便起来不是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启德看着晓彤立即阴狠下来的目光,立即狗腿地改口,“小弟这不是这个意思,咱只是有点担心……” “这种没必要的担心你就省省吧。”翻了白眼,晓彤撇撇嘴,“我又不是失恋一次两次了。” “是是是,您失恋过很多次了。”脱口而出,却觉得不妥,启德立即再次苦笑着改口,“我只是觉得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啊,以前失恋了你大吵大嚷一番发泄出来就没事了,这次你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那是因为深入程度不同。”耷拉下肩膀,晓彤垂下头,“以前顶多就是看着哪个男生顺眼了,小小暗恋一下,然后还没等着表白就发现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之类的,算不上什么……这次不一样啊……” 这次,已经可以算是比恋爱更深入的,不仅包含爱情也包含亲情的感情…… “我知道,所以才担心……”抬手摸摸她低垂的头,启德轻声说。 “没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我神经粗,再让我恢復几天就好了。”这次没有躲开,晓彤堪称柔顺地接受了启德的安抚。 “对了,还听说你还要去萧太傅家养狗?” “……别说得那么直白……养狗……”无力地甩甩头,晓彤觉得这份工作说出来有点掉价,“嘛~算了,养狗就养狗吧,养人跟养狗没啥差别。” “……什么叫没啥差别,狗和人能比么?你这话我听着很不慡哎。”启德比晓彤更无力。 “在我眼里,众生平等。人和狗都是哺辱动物,都是生物,都是大自然的灵魂,大自然的孩子……是平等的。”圣母状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晓彤四十五度角抬手望着屋顶。 “好好好,你就慢慢美化你的职业吧,我不管了,再说下去人和蟑螂都平等了……”受不了地摆手,启德看着晓彤,“其实,这份工作的确不错。” “真的么?”回归正常,晓彤侧头看着他。 “嗯,你知道萧太师吧?”启德的神色也变得正经起来。 “……听你儿子说了一点,说什么他曾是皇上与你的老师,你们都对他很是敬重之类的。”晓彤想了想,回答。 “就是这样。”启德点点头,“萧太师在朝里绝对的大人物啊,连我在他面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皇上也对他礼让着三分,现在你身份复杂,跟莫怀渊、四皇子、五公主和我都牵扯着关系,一般人家还真不怎么敢收你,滩这趟浑水。但是萧太师就不一样了,他绝对不用怕这个。听着,只要你把他哄好了,让他喜欢上你,你就发达了!” “……”晓彤沉默,接着神色暧昧,“为什么……我听着这话觉得有点猥 亵呢……” “滚!我给你说正经的!”立马愤怒,启德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异常想把这个仍旧在状况之外的女人拉出去埋了,“要猥 亵也是你猥 亵吧?!” “我错了这回我错了,我不该在关键时刻开玩笑。”连忙诚恳道歉,晓彤抿抿嘴唇,回到正题,“话说回来,我只是一个去养狗的,哪里能让什么萧太师注意到,更不用说是喜欢上了……” “萧太师对下人不错,挺和善的。”低头思索,启德随后抬起头,一脸复杂,“就是……为人比较正统……” “……正统?”很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嗯。”点点头,启德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就是说……很在乎礼节谈吐之类的……”
第35页 “……这正好是我的软肋……”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晓彤哀嘆。 “哎……”嘆一口气,揉头,启德扫了一眼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的晓彤,又忍不住再次嘆了一口气,“女子要端庄温婉,‘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迴风舞雪……’” “够了够了!”勐地直起身,晓彤咬牙,砸桌子,“除了那个‘娴静时如姣花照水’以外我什么也没听懂,别欺负我文盲了,今天我已经被那个萧太师的孙子打击到了!” “那个孩子……咳,无视就好。”也许也曾受过打击,启德的扭头。 “……”晓彤沉默,突然间觉得心里平衡了一点……“那么,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合适?” “明天就去。”启德毫不犹豫地回答,“萧太师喜欢刻苦认真勤劳的孩子。” “我知道了……”晓彤觉得自己的前途布满黑暗。 “总之,加油吧。”启德看着晓彤,特真诚特诚恳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感觉又黑暗了几分呢…… 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萧府报到,却愣是没敢走上前去,晓彤第一次体会到找工作面试时的忐忑。在心里默念着,举止端庄,举止端庄,我要举止端庄……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完,门卫已经向晓彤走了过来。 “厄,你好,我是莫晓彤……”敛神,晓彤毕恭毕敬地开口。 “是莫小姐啊?昨天小少爷吩咐过了,您请进。”门卫上下打量了晓彤片刻,随即露出微笑。 “谢谢。”略微松了口气,晓彤也露出笑容,“那个……小少爷现在是在……” “小少爷在上课,要到中午才能有空。”一边将晓彤带进大门,门卫一边说着,“小少爷吩咐了,您来了之后不用去找他了。” “嗯,好的,那么那只狗……不,我是说小雪……是叫小雪吧?”由于紧张,连话都说得有点凌乱,晓彤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真是菜啊。 “是的,它是叫小雪。”门卫点点头,有点无奈“这个小傢伙乱腾着呢,偏偏小少爷喜欢,又教训不得。要是您能管住它,我们这些人可就烧高香了。” “我……我尽力。”瞬时觉得自己的任务异常艰巨,晓彤告诉自己不能打退堂鼓,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往里沖,更何况那只是一只狗……“它现在在哪里?” “您先别找它了,老爷吩咐,要是您来了,先去见他一面。”门卫一句话,瞬时让晓彤如遭雷噼。 “老爷……是……萧太傅吗?”怯生生询问,晓彤寄希望于所谓的老爷是萧瑾瑜的爹而不是爷爷…… “是的,在府里,老爷就是萧太傅大人。”门卫点点头,很干脆地打破了晓彤的侥倖心理,“老爷这会儿应该在花园吧?咱们现在就过去。” 一上来就要单挑大boss,晓彤原本略微平静下来的小心肝又开始扑腾扑腾直跳,跳得她心口发慌。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碎碎地念着,晓彤跟着门卫左拐右拐。来不及注意周围的景色,晓彤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听前面的门卫说了一句,“到了。” 娘的你这个萧府怎么造得那么小呢?为什么不能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干笑着向门卫道谢,晓彤对着面前背朝着自己端坐的老人背影,咽咽口水。 “别怕,老爷很和善的。”看到晓彤紧张,门卫好心安慰道。 “谢谢。”虽然这样回答,但是晓彤已经被昨晚启德的那一番教育成功洗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秉烛夜谈,启德说了一大堆他刚来的时候因为举止不端,不合身份礼仪而被萧太傅教训的血泪史,听得晓彤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被萧太傅讨厌直接踢出门去…… 拼了!咬牙,握拳,晓彤尽力用自己最标准的走路姿势,缓缓接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 “萧大人。”轻声开口,晓彤站在离他三米的距离站定,随后等他应声回头的时候,欠身行礼,“民女莫晓彤,见过萧太傅。” “……就是你啊?”上下扫了晓彤一眼,萧太傅点点头,对她示意,“别站那么远,过来点。” “是。”颔首,随即走上前几步,晓彤站在萧太傅身边,任由他仔细审视着。 萧太傅鬚髮皆已花白,面相和善,声音也不算严厉,按理说,应该是一位和蔼的老人。晓彤的心略微宽慰了一点。 “你的事儿……老夫听说了。”抬手摸摸鬍鬚,萧太傅不紧不慢地说,晓彤心里一紧,却没有应声。“老夫不得不说,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实在是不成体统。在御宴上对公主大唿小叫,如果不是启德那孩子护着你,你现在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吧?” “……民女承认民女那天所作所为冲动了,但是……”抬起头,直视着萧太傅,晓彤的语气不强硬也不软弱,“民女并没有后悔。” “哼,不知深浅。”轻哼一声,萧太傅收回视线,“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老夫并不喜欢你。” “这一点民女早就有心理准备了。”遭受如此重击,却心平气和,晓彤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人才啊…… “是启德告诉你的?哼,那小子还记恨着老夫呢?”神色间略微缓和,萧太师摇摇头,“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与启德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要有自知之明。” “民女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劳太傅费心。”一旦牵扯到自己的朋友,晓彤的火气立即就上来了。 “那就好。”刻意避过晓彤略显挑衅的口吻,萧太傅点点头,“虽然老夫不欣赏你,但是看在启德和瑾瑜的面子上,暂时留你下来,以后在这里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要有分寸,老夫可不想听见什么败坏门风的传言。” “民女……谨记。”从牙fèng里挤出四个字,晓彤告诫自己不能翻脸不能翻脸,找工作受上司压迫是正常的是正常的……但是……他妈的真的很难忍啊! “嗯……”闭上眼睛,轻轻点点头,萧太傅挥挥手,“那么你下去吧。” “……是。”压住怒火低声应道,晓彤转过身,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个萧太傅身边离开。 实在是太憋屈了……太憋屈了…… 以后都要在这个府里憋屈下去吗?!这年头……真的不好混啊…… “喂!不准跑了!听到没有?!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给我停住!”夹杂着怒火的男子声音异常的耳熟,伴随着脚步声,三四个人出现在晓彤的视野里。 晓彤惊愕地停住脚步,她身边的萧太傅也因为被突然打破的安逸环境而微微皱起眉。 当先一个人一袭让晓彤眼熟到发指的紫色衣服,而在他前面不远的,是雪白色的身影,轻快地穿过绿茵,吐着舌头唿哧唿哧地用四爪奔跑着的……狗…… 对于这追逐的一幕,晓彤已经熟悉到无力了…… 三二、行端坐正 既然是被雇来养狗的,那么就要尽养狗的本分,虽然看着周睿气急败坏地追着那只狗的样子很喜感,但是晓彤仍旧还是蹲下身,轻柔唿唤,“小雪。” 停住脚步,吐着舌头歪头瞟了晓彤一眼,雪白的幼犬又回头看看追着自己的人,似乎在犹豫。 对着周睿和剩下几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晓彤再次看向幼犬,继续唿唤,“小雪。” 抖抖耳朵,瞟了一眼身后都停下脚步,站在一旁观望的人,幼犬左右看看,游移不定。 “小雪。”锲而不捨地轻声唿唤着,晓彤缓缓伸出手,勾了勾手指。起先被晓彤的动作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随后发现她并没有其他举动,疑惑地歪歪头,幼犬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晓彤,等待她下一个动作。 “小雪。”一声。 “小雪。”两声。 “小雪。”三声。 晓彤别的没有,耐心和时间则是一抓一大把。轻柔地叠声唿唤,晓彤此刻那表情柔和地堪称教堂里的圣母玛利亚。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晓彤叫了不知道多少声之后,幼犬终于动了。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停住,观察。晓彤没有动,继续唿唤。于是再往前走几步,试探。慢慢接近,最终,幼犬终于走到晓彤面前,低头嗅了嗅她的手掌。 幼犬唿出的热气喷在手掌上,痒痒地,晓彤仍旧没有动作,安静等待着。 抬起头,幼犬看了晓彤一眼。微笑微笑再微笑,晓彤笑得脸上肌肉都快抽过去了。粗糙的舌头舔舐着手心,有轻微洁癖的晓彤笑容扭曲了一下却仍旧还是忍。差不多将晓彤整个手掌舔满了口水,幼犬低下头,嗅着晓彤的脚。 感觉差不多了,晓彤伸出手,抚摸着幼犬雪白的皮毛,顺便把那满手的口水给抹掉。幼犬歪歪头,没有躲开。受到鼓励,晓彤伸手抓住幼犬的前腿,然后把它抱起来。 把幼犬稳稳抱在怀里,功德圆满,晓彤在心里略微自满了一下,她还是……应当……大概……可能胜任这个工作的吧? “厉害,真是厉害!”右手拿着摺扇轻轻敲打着左手,走上前几步,周睿双眼贼亮地盯着晓彤与她怀里的幼犬,“这个小畜生怎么就这样听你的话?” “咳。”一声提示性的清咳,坐在旁边的萧太师不怎么高兴地看了周睿一眼。 “见过萧太师~”嬉笑着抱拳大幅度地鞠躬,周睿倒也不甚在意,“下官失礼了。” “你还知道你失礼啊?什么畜生长畜生短的,好歹你也是朝廷重臣。”皱眉,轻声喝斥,萧太师倒也没有太过于生气的样子,“还有,这在园子里边跑边大唿小叫地成何体统?”
第36页 “是是是,太师教训的是,今后下官会注意,一定会注意。”应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仅仅是敷衍,眼眸一转,周睿又看向晓彤,“你的耐心还真是大啊。” “这有什么,记得之前我曾经跟在一只狗后面将近半天,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那只狗愣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想起以前的血泪史,晓彤就觉得郁闷啊……竟然被一只狗如此严重地鄙视了…… “厉害,真厉害。”周睿连声称赞,让晓彤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称赞她还是在称赞那只狗……只能笑笑敷衍过去。 抱着幼犬离开,然后跟着僕人下去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打听了一些小傢伙儿的日常生活,听得一头雾水之后,晓彤抱着头大到胀痛的脑袋游魂似的离开了萧府。 其实真正说起来,晓彤曾经实习的地方只是训练狗的,狗的主人每隔一小段时间带着狗来那里,由那里的工作人员进行训练,并不涉及真正饲养狗类,或者涉及了但是晓彤没有接触过。 晓彤所学的,只是如何接触这些狗,并对它们进行基础的口令训练——当然,那时候晓彤还是跟在真正的工作人员身边的实习生…… 幸好,小雪这只狗性格还算温婉,与晓彤的契合感不错,总算是勉勉强强可以应付下来。 不过……就是那个萧太师太让人郁闷了。晓彤闷闷地想着,思绪却又转到周睿身上。周睿看起来和萧太师挺熟悉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希望他别在她工作的时候也来瞎晃,不然晓彤的工作心情就糟糕透了。 “莫小姐,是我在这里等你还是跟你进去?”王府大门口,与晓彤一道过来的人询问道。 “一起进来吧,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他点点头,晓彤走了进去。 一进大厅,就看到启德和他的侧室儿子坐在那里谈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幅和乐融融的样子让晓彤觉得难受,异常不舒服。 “你回来了?”看到晓彤,启德立即站起身,迎了上来,“怎么样?” “收是收下我了……不过您的萧太傅很干脆地告诉我,他不喜欢我,收下我只是看在你跟他孙子的面子上。”撇撇嘴,晓彤颓然。 默然,随后伸手拍拍晓彤的肩膀,启德一脸同情,“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搞笑!本小姐能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可一直安安分分的吶!”翻了个白眼,晓彤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了?!” “哦……”瞭然地点头,启德的同情又增加了几分,“也是,虽然萧太傅很久不参加宫里的活动了,但是闹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估计也能听说……” “这就是‘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千里’么……”好吧,晓彤觉得自己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用“恶名昭彰”来形容了…… “没事,多大的风浪也能过去,你看,咱俩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么?”笑道,启德环住晓彤的脖子,亲昵的轻勒了一下。 不由笑了出来,点点头,却瞬时觉得周围气氛有点不对,晓彤左右看看,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跟她一起来萧府僕人面色怪异,而袖悦紧盯着她的目光更是让人像掉进冰窟一样。勐然反映过来,将启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提留下来,晓彤在反省自己跟启德在别人面前举止太过于亲密,实在是不应该的事情。 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就是极度高兴的时候抱着亲一口都是有的,更别说是勾肩搭背了。在原来那个世界就是被朋友们当作是笑话说说也无所谓,但是这个地方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晓彤这样做,启德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看到晓彤冲着袖悦努嘴立即反映过来。无奈地耸耸肩膀,启德将目光转向晓彤身边的人,“这位是……” “啊,他是来帮我搬东西的,其实也没有很多东西啦……”笑着偏头,晓彤不在意地说。 “搬东西?搬什么东西?”疑惑地挑眉,启德显然是一点也没有听懂。 “搬去萧府住啊……我昨晚没告诉你么?”看到启德瞬时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晓彤立马就窘了,“抱歉抱歉,昨晚光听你说你的血泪史了,一时竟然把这个事情给忘了……不要生气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重要的事?!”晓彤一句话就成为了启德的引爆点,“你住在这里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吗?还是哪个人乱嚼舌根,让你不高兴?!”沉下脸色的启德竟然硬生生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忤逆的气息,也就是在这时候,晓彤才真正有了种‘这傢伙真的是王爷啊’的感觉。 眼瞅着袖悦、承华和身边的萧府下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晓彤摸摸鼻子,只好自己来灭火,“没有,我住得不错,也没有人乱说话,只不过是我自己想搬出去罢了。” “为什么要搬出去?告诉我原因。”仍旧不见好转,启德的语气仍旧冷硬。 “因为我没有住在这里的原因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一直蹭着你房子太说不过去了。” “你不是我什么人?你已经不把我当兄弟了?”皱眉,启德的声音又低下一个音调,“你跟我什么时候这样见外了?以前不都是谁没钱了就借另一个人的,不借还硬抢么?现在到跟我讲起‘说不过去’来了?难道以后一起吃个饭还要aa制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忍不住也急了,晓彤扬起下巴,“那个时候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咱们关系好,有借有还的。但是现在可不是,我要是住在你这儿,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不就是全依靠着你了?跟你养我什么区别?别人会怎么看?” “你就这么在乎别人怎么看?”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我行得端做得正,问心无愧了,别人愿说什么就说什么去!”直直地盯着启德,晓彤语调坚定,“所以我才要搬出去。只要我证明了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那么别人再说什么,我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反击回去!” “……”无言,启德知道晓彤的性子就是太傲,容不得自己有一点被别人看不起。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弟,我搬出去了又不是不见面了,反正大家都在这里,要见面还不是容易的事情,用得着弄得跟生死离别一样么?”缓下来一口气,晓彤轻笑,抬手拍了拍启德的肩膀。 “……”轻轻嘆口气,无力地摆摆手,启德最终还是败了下来,“算了算了,反正我向来就说不过你,你愿怎么办怎么办吧……” 一瞬间,晓彤有种想要紧紧地抱住启德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忍住,“安拉,你没事去找我玩就是了。” “少来了……我可不想去见那个萧太傅,这傢伙逮着我一次就教训我一次,我才不想自找死路地撞到他枪口上去呢!”翻了个白眼,启德撇撇嘴。 旦笑不语,晓彤自然是知道启德在这里口是心非。 “还有……明天再搬走吧,今晚还是住这里。”轻声说道,启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晓彤觉得他有点低落。 不好意思再拒绝,晓彤点了点头。 三三、有缘无份 晚上收拾东西,却突然发现原本自己是两手空空来的,才这么几天,竟然凭空多出来这么一大堆东西。郁闷半天,晓彤抬头看着启德,“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启德歪歪头,表情煞是迷茫,“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记得没怎么特意给你置办东西来着……” 无力地耸肩,晓彤转过身去,继续收拾东西,“就只带些必需品得了,省得东西带多了,那老人家还觉得我生活作风奢侈。” 没有回答,启德只是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晓彤。半天没有听见他说话,晓彤疑惑的转身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神色有点凝重,“怎么了?这么安静,装深沉么?” “……不是。”摇摇头,启德换了个姿势,“我只是想起来你当年一声不吭就给我出国那次……” 瞬时间,晓彤就只剩下羞愧低头的份儿了。 “真是挺寒心的,我把你当兄弟,什么都跟你说,你呢?那么大的事儿,竟然给我一声不吭,事到临头了才告诉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了?”启德的声音还算是平静,就是平静地让晓彤觉得揪心。 “抱歉……其实,我真没把这事儿当事儿,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出去……”苦笑着,晓彤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到启德身后,然后搭住他的肩膀,“这事儿我是做得不地道,我道歉,我也后悔过了……说真的,当时真的挺怕的,怕咱们就因为这事儿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你当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么?咱们可是快二十年的情份了,就算你去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我也还是你朋友。”启德轻笑。 “我能干那么没品的事么?”晓彤撇嘴,极度不满。 “是啊……要是你能干,咱们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关系了。”启德点头,随后转过头去看晓彤,神色间有点复杂。 “怎么了?”晓彤询问,心里突然一紧。 “……其实,你出国之后马上就到我生日了,你知道吧?”启德看着晓彤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原本打算生日那天……给你说件事儿的……” “什么事?”也许是出于直觉,晓彤的心脏开始狂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算了,没什么大事……都过去了,现在说也没什么用处。”苦笑着摇摇头,启德嘆了口气,“有时候吧……我真觉得,咱们俩这是孽缘。每次我对你伸出手想抓住你的时候,你偏偏就跑了,而每次我说服自己放弃吧,咱俩没缘份的时候,你偏偏又跑回来告诉我咱俩真的是有缘……这些年,一直是这样……看着你喜欢上别人,我觉得算了,放弃吧,可你偏偏就失恋了……等到我再鼓起勇气的时候,你又看上别人了……
第37页 “到了这里也是……我来了,找不到你,发现自己竟然连老婆儿子都有了。老婆漂亮温柔,儿子聪明可爱……我觉得,这次真该放弃了,我都来了这里了,你还能追来不成?就在我克服了将近五年终于接受了自己有老婆儿子的事实,准备真真正正地当个好丈夫好爸爸的时候……你他妈的又给我蹦出来了…… “当时,看到你,我真觉得,这老天爷真他妈的在玩儿我,玩儿了我上辈子不说,这辈子还继续玩儿……而我又偏偏没法放着你不管,看你受委屈还就不舒服,就想为你强出头……” “别说了!”失声打断启德的话,晓彤后退了一步,脚步匆忙地走到窗户旁。伸手推开窗户,清慡地夜风吹进屋里。 夜风吹拂着髮丝,带着丝丝凉意,让晓彤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没有看晓彤,启德背对着她坐在桌边,默然无语。 “……抱歉。”轻声打破压抑的沉闷,晓彤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没你的错,也许都是我犹犹豫豫地,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怕被拒绝了连朋友都没得做……”轻嘲着摇头,启德的口气轻快起来,“上辈子,这辈子,我也认了,要是下辈子啊,再遇到这种情况,我绝对二话不说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怎么听着你还想被我祸害下辈子呢……”晓彤靠着窗棂,笑容有点苦涩。 “怎么,你都祸害了我两辈子了,玩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起码也得让我在下辈子赚回本钱吧?”笑道,启德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行了,本来这话不打算说的,谁知道今天你又给我干了一次不提前通知就搬出去的事,我一受刺激,就把持不住了。” 晓彤沉默地看着启德,启德转头,对她笑了笑,神色轻松,“这辈子放过你,就算让我给你做苦工,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也没事儿,但是下辈子,记得要还我。” “……嗯,好啊,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写个下辈子的卖身契?”应和着他开玩笑,晓彤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放心,就是没卖身契那玩意,你也跑不了。”自信地扬眉,启德摆摆手,“好了,夜深了,我也不在这儿呆着了,你还有什么缺的就让门外的小丫头告诉我一声,我吩咐人准备好明早给你……收拾完你也早点睡吧,明天去萧太傅那里,有你忙得。” “嗯,知道了,大妈~”跟着他走到房门口,晓彤轻笑。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婆妈么?还不是你不争气,我生怕你做出啥事情来败坏我的名誉!”启德回头,瞪她一眼。 “是是是,我发誓,绝对谨言慎行,不丢您老人家的面子!”抬手行了个军礼,晓彤的声调铿锵有力。 连吐槽都没有什么力气,启德无力地挥挥手,一脸无奈地出去了。 轻轻掩上门,脸上的笑意立即烟消云散,晓彤身子有点发软,靠在门上,随后缓缓滑下,坐倒在地上。 造化弄人…… 晓彤觉得她跟启德,就像是教科书上那幅捕猎者与被捕猎者的数量统计图,一直按照彼此的改变而改变着,分割不开,彼此追随,却又永远都因为系统迟滞性而差着那么一点…… 上辈子,莫鑫楠和胖子都怕捅破那层纸,连朋友都做不成,于是一直这样暧昧着,直到她出了国,胖子才终于放弃找了女朋友…… 这辈子,莫晓彤有了莫怀渊牵肠挂肚,启德又有了妻子儿子无法割捨,启德做不到抛妻弃子,莫晓彤更无法容忍自己介入别人家庭,在异时空相遇却只能是嘻嘻哈哈的死党…… 註定是有缘无份,有份无缘。 苦笑,心里闷闷地痛,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启德,是为了萧鑫楠还是为了胖子…… “咚咚”两声轻轻地敲门声打破了晓彤的思绪,爬起身,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晓彤开口询问,“谁啊?” “莫小姐,是奴家,袖悦。”门外的人声音婉转,“奴家来看看莫小姐东西收拾好没有,还缺不缺什么。” 打开门,袖悦略施粉黛却风采照人的面孔出现在晓彤面前,温柔地对她一笑,袖悦欠身行礼,“这么晚还来打搅您真是失礼了。”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情!”连忙还礼,晓彤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跟着个女子接触。不过,即使她再好,一想到她现在是启德的妻子,晓彤就浑身的不舒服…… 将袖悦让进屋里,晓彤扫了一眼自己乱糟糟的房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这屋子太乱了。” 四处看了看,然后抿唇浅笑,袖悦在桌边轻轻坐了,整理好自己的袖摆,“莫小姐何故自己收拾行装?找个下人来收拾不就行了?” “啊啊,不用了,我习惯自己搞定的。”晓彤看着她笑了笑,“要带什么,什么重要还是自己最清楚,自己收拾了也放心。” 看不出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袖悦只是笑着点点头,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晓彤随意丢在床上的一件衣服上,笑容立即顿住。 “……?”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件衣服,晓彤不明所以。 “原来这块布在这里。”起身,缓缓走到床边,袖悦伸出手,将那件衣服拿起,轻轻抚摸着柔软光滑的衣布,“这布匹是皇太后赐下来的,当时奴家看着就很喜欢,向王爷讨这块布做衣裳……王爷答应了,但是很久不见这布送过来,奴家还在奇怪呢,没想到是到莫小姐这来了……” “……”一丝尴尬,又有一丝不悦,觉得这女子拐弯抹角地责备着自己,然而偏偏晓彤才是外人介入其中,并不是怎么理直气壮,“也许是启德王爷忘记了呢,他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放在心上,你不要多心了。” 浅笑着轻轻颔首,袖悦嘆口气,恋恋不捨地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转身走回桌边,“其实……奴家一直搞不明白……王爷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晓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着看着她的动作。 “奴家很早就嫁到这王府来了,是父亲做得主,为的也就是讨好王爷,不惜搭上自己的女儿……”转身,靠在桌子上,袖悦理着自己的衣袖,笑容瀰漫着淡淡的萧索,“王爷并不贪恋女色,对于我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即使是我有了他的孩子,还是这样…… “后来,王爷有一次狩猎的时候不小心落马,撞了头部,就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看着我的神情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他不承认自己是王爷,不承认奴家是他侧室,不承认承华是他儿子……奴家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终于,王爷的病渐渐好转了,对奴家也亲切了起来……那一段日子,奴家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王爷捧在手心里一样爱护着……奴家想要什么,王爷都会答应,奴家说什么,王爷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种日子,奴家真是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 “但是……这阵子,王爷又变了……他不再敢直视奴家,回答奴家的话的时候更闪烁其词,奴家觉得他现在在躲着奴家……奴家做错了什么?让王爷突然变成这样?莫小姐如果你知道请告诉奴家!” “不是你的错。”头顿顿地痛,晓彤揉着太阳穴,撇过视线。 “那么……是谁的错?”轻声询问着,袖悦抬起头直视着晓彤,原本柔顺的眼神渐渐犀利。 “……”沉默,晓彤转过身,透着冷淡的拒绝,“谁的错也不是……我累了,袖悦夫人还是请回吧。” “……”垂下实现,袖悦又恢復了以前的温柔,带着忧郁,“莫小姐,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么……?” “……你听见了?”心里一凛,晓彤勐地回过头。 “是,奴家都听见了,莫小姐和王爷……” “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打断袖悦的话,晓彤的声音像是在牙fèng里挤出来的一样,“我给启德这辈子只能是朋友,绝对不会有其他关系。我他妈的最看不起小三,我绝对不会去当什么小三!” 三四、旧友来访 显然,袖悦被晓彤那句咬牙切齿的小三给震住了,即使莫名其妙,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叮嘱晓彤好好休息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晓彤疲累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不过只有一点晓彤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绝对不会插足于启德的家庭。至于其他的,管他们去死呢…… 翻了个身,带着阿q般地自我安慰,晓彤渐入梦乡。 第二天清早起身,刚出门就被王府的下人殷勤地叫住,说是要帮她把东西搬到太傅府去。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多少的行李,晓彤很是无奈,“不用了,这么点东西我自己就可以。” “那可不行,王爷和夫人都吩咐了,奴才们怎么敢不听?莫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下人苦笑,眼巴巴瞅着晓彤,让她不得不妥协,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没有看到启德,也没有看到袖悦,一路上就跟几个向她行礼的下人打了个招唿,晓彤走到王府大门。门口处的侍卫们正站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看晓彤过来了连忙问好。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呢?”随口问了一句,晓彤对他们笑笑。 “门外一直有个妇人,不知道是干什么,在那里徘徊不去,还偷偷向里面张望。奴才们正在商量要不要把她赶走呢。”其中一个侍卫回答,伸手向门外指了指。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晓彤立马就愣住了。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晓彤对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女子身影叫道,“乐姗!” 女子回头,看到晓彤一双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姐姐!” 握住乐姗伸向自己的手,晓彤鼻子一酸,“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38页 “……我、我是找姐姐的。”笑容立即黯淡了下来,乐姗轻咬贝齿,急切地看着晓彤,“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我去你府上询问,却听说你现在住在王府里……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片刻,握紧了乐姗的手,晓彤苦笑了一下,“这事……说来话长了……” “这是怎么了?”启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晓彤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我朋友,乐姗,我跟你说过的。乐姗,这是启德王爷……” “……嗯。”上下打量了乐姗几眼,启德冷淡地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声,感觉很是不悦。 被他这么一声,乐姗吓得双膝一软,差点就跪下,幸好晓彤手疾眼快扶住她。不满地白了启德一眼,晓彤皱眉,“干什么呢,你起床气么?别随便吓人啊!” “厄?不……”摇摇头,启德耸耸肩膀,“好好好,是我不对总行了吧?我怎么觉得我总是这么冤枉呢……” “莫小姐真是错怪王爷了。”跟在启德身后的青楠笑了出来,赶忙上前解释,“王爷心情不好是因为皇上派人叫王爷进宫呢!” “进宫?怎么回事?有问题吗?”已经对‘进宫’这个词没有任何好感的晓彤有点担心。 “没事,就是觉得麻烦而已,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啊?”摆摆手,启德露出笑容,“倒是你,站在这里说话没事么?别忘了萧太傅那里你还有工作呢。” “啊!”一见乐姗就立即把萧太傅抛之脑后,被启德一提醒才恍然想起来,晓彤立马变了脸色。 “行了,你去说话吧,难得她来找你。”无奈地摇摇头,启德对晓彤身边的下人吩咐道,“你先把莫小姐的东西拿到萧太傅那里去,然后告诉他本王有些事先把莫小姐留住了,一会儿再让她过去。” “是,王爷。”僕人恭敬地应道,然后转身离开。 “这样行么?”看着他离开,晓彤还是有点忐忑。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还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好歹我也是一王爷……”撇撇嘴,启德看了看晓彤和乐姗,叮嘱,“不过你们别说得太久了,说完了你就快点去太傅那里。” “我知道了,谢了!”晓彤笑着点头应道。 “王爷,该走了,让皇上久等可不好……”青楠低声提醒着,换来的是启德一声长嘆,“走了走了,还真是麻烦……睡个懒觉都被人叫起来……” 青楠对着晓彤行了个礼,随后转身,快步走到轿子边,为启德掀开轿帘。看着启德上轿,晓彤拉着乐姗的手,带着她走到离王府不远处的树荫下。 “姐姐……你跟王爷很熟么……怎么竟然……”估计是被她刚才的表现吓到了,乐姗一脸的难以置信。 “嗯……我们很熟……非常熟……”点点头,想起昨晚的那翻谈话,心中却只有苦涩,晓彤甩甩头,将思绪甩开,转移了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担心姐姐……”一把抓紧晓彤的手,乐姗迅速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你怎么离开莫府住进王府了?我问你府上的人,他们都不肯说,我也没见着莫大人,只是听说他最近不怎么好……前几天见着如烟,她也向我问了问姐姐的事情,说是她在青楼里听大人们说起你来,说得很难听,而她也不敢多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点担心……”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别人传自己的闲话还是觉得不痛快。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乐姗言辞闪烁,估计是什么她不想说出口,让晓彤知道的言辞,晓彤冷笑了一下,也没有怎么追问。 嘴长在别人脸上,晓彤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堵住别人的嘴,所以干脆不去理会。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怕乐姗听了谣言,对她有了芥蒂。不过幸好,她能来找她,就说明她仍旧还是相信她的吧? “姐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追问道,乐姗异常想要知道晓彤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相信那些大官嘴里说出来的话,她要听晓彤亲口说出来。 “莫怀渊要娶公主,于是我大闹了一场,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个遍,要不是启德护着我,估计我早就掉脑袋了……”轻嘆一声,现在再说出以前的荒唐事,晓彤已经觉得心平气和了,“说了那些话,莫府也回不去了,我跟莫怀渊一刀两断,也没有回去的意义了。本想去找你,却被启德带到他王府里,最近也是由于事情太多,忙得抽不开身,也就没有到你那里去……” “为什么……”轻声询问,乐姗看着晓彤带着笑容的面孔,“你跟莫大人一直那么好,好到让我都觉得羡慕,怎么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原因……只是我不想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就是这么简单。”有点受不了乐姗的注视,晓彤狼狈地转开视线。 “姐姐,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啊?不想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字一句,乐姗语调颤抖,“在官宦人家里,哪个男子不是有妻有妾的?姐姐你别傻了,别说是莫大人娶了个公主,就是他娶了个青楼女子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啊!跟何况……你离开了莫府,却又住进了王府,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传你的吗?你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吗?你不想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那么王爷他,他不是也有妻妾吗?!” “我跟启德不是那种关系!”厉声打断乐姗的话,晓彤紧皱着眉头,“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的,只是朋友关系,我不会嫁给他,不会跟他扯上那种关系!我只是借住而已,启德也是因为把我当朋友不忍心让我流落街头才收留我的。再说,我已经准备搬离王府了,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到萧太傅府里,这样那些传我与启德的闲话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就算是有一丁点的风,它都能吹起一大片浪来,就算姐姐你现在搬出去了,他该说的仍旧会说……”轻轻闭上眼睛,缓缓摇头,乐姗为了晓彤而心痛,“姐姐你说你与王爷没有那种关系,我信,因为我知道姐姐为人,但是其他人他会信吗?” “别人信不信,我也管不了,只要乐姗你信我,就足够了。”咬牙,轻声说。什么流言,什么蜚语,爱信不信,晓彤不想管,更管不了。 “难道姐姐你就要这样一辈子背着这种骂名吗?姐姐你今后要怎么生活?”感觉到晓彤的自暴自弃,乐姗的心更痛了。 “我在萧太傅府上找了个活,虽然只当个下人,工钱也足够养活我自己,省着点花,也能存下一点点积蓄。就算这辈子不嫁人,我也能活下去。女人凭什么就要靠男人养?我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要活个风生水起给他们看看。”晓彤眼神坚定。 “难道姐姐你就要一辈子当个下人,临到老了,没有子孙满堂,就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眼眶泛红,乐姗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笑着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晓彤轻轻拍着她的背,“人活着,就要争口气,与其一辈子衣食无忧却要在别人手底下逆来顺受,我宁愿自己苦点累点却活得轻松自在。至于以后,谁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呢?说不定我就找了一个喜欢我的,不在乎我以前的好男人嫁了呢?即使我没有这个福分,一人孤单终老,也要活得快快乐乐的。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惨澹孤单,凄凄凉凉,我宁愿在那之前就自己结束掉自己……” “姐姐!”大惊失色,乐姗勐地抬起头,看向晓彤平静的面容,“不许你说这个!” “啊啊?你还真信了啊?”晓彤摸摸乐姗的头髮,失笑,“逗你玩呢,我才不会让自己那么惨呢,要真是混到那个地步啊,我就来找你,让你陪着我可好?” “说定了!”慌忙地点头,乐姗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意愿,“要是姐姐难受了,觉得孤单了,就来找我,我一定陪着姐姐!” “嗯,说定了。”微笑着点头,晓彤心中泛起一阵一阵的暖意,“记得你今天的话,到时候,就是你不理我了,我也会对你死缠烂打的吆!” “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姗总算是略微安心了一点。 “笑了就好了。”晓彤也松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姐姐……虽然我知道也许这话你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说……”抬起手,用手指细细描绘着晓彤的眼眶下因为睡眠不足而泛着青色的暗影,乐姗轻嘆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就回去吧……莫大人……还想着你呢……” “只有这件事,不可能。”轻轻摆头,躲开乐姗的手指,晓彤摇摇头。 无法说服晓彤,乐姗只能放弃,一步三回头恋恋不捨地离开了。 目送着她消失在街角,晓彤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耀眼的太阳。突然想起adidas的广告语,嘴角轻笑,晓彤握紧拳头,深深地吸气,吐气。 “impossible is nothing。” 三五、风波突起 圈出一块大小适中的空间,雪白的幼犬被栓在它被指定安放卧具的地方,然后在离卧具稍远的地方铺上几层厚厚的纸。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了幼犬的身上。 可怜的小东西尽管招人怜爱,但是晓彤的洁癖终于在看着它毫无约束地到处大小便n次之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出来。 虽然还是幼犬,但是竟然还没有被进行排便训练,仍旧到处大小便简直是养狗人的耻辱。就算是下人们勤勤恳恳地为它打扫干净,晓彤也无法容忍一只狗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种事情。 这大概是属于某种强迫症吧……晓彤蹲在幼犬旁边托着腮,很认真地思索着。幼犬先是躁动不安,想要挣脱绑住自己脖子,限制自己行动的绳子,几番挣扎无果之后,幼犬只能蜷起身,可怜兮兮地张望着,时而低声呜咽一下。
第39页 对于它的这种神情,晓彤很冷淡地视而不见,而下课之后就一直蹲在她身边看她训练幼犬的瑾瑜就受不了了。 “小雪这样很可怜啊……不能放开它么?”心疼地看着幼犬,伸手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瑾瑜同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晓彤请求。 “自然不行,要是放开它就功亏一篑了,我可不想自己手底下的狗连这点规矩也没有。既然你把它交给我,那么我就要对它负责不是?”道貌岸然地说着,其实,最主要的是……晓彤她洁癖啊! “但是……”仍旧想要说什么,却找不出适当地理由,瑾瑜犹豫着。不得不说,这孩子教育地非常成功,并没有这个年龄贵族家庭里孩子的娇纵,所作之事全部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才会去做。 “好了,我知道你可怜它,但是想一想,守规矩,这是它应该遵守的。被人养,那么就要遵守人的规矩,不想遵守人的规矩,那么就是野狗。”丝毫不能妥协,晓彤耸耸肩膀。其实,推理到人也是如此。晓彤不想遵守这家庭中“既嫁从夫”的规矩,于是只能离开,从“家养犬”变成“野犬”……虽然比喻不恰当,但是事实也差不多。 “……的确,规矩是很重要的……”抿了抿嘴唇,瑾瑜点点头,“有法令就要执行,执行就不可偏袒,就像今天,夫子有讲到‘理有法,失刑则刑,失死则死’……” “哈?”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把话题拐到这里,晓彤一听古文立即头大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饱含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晓彤听见这声音就黑线了。 周睿,与其说这傢伙是阴魂不散,还不如说是孽缘颇深。前几天晓彤打听到他当年是启德的伴读,同样也是师从于萧太傅,所以与萧太傅的关系至今仍旧亲厚,无所事事的时候经常过来与萧太傅对弈几盘,自然,在萧府与他相遇的机率一下子就暴增。 仍旧是那身雷打不动的紫衣,要不是衣裳的暗花略有变动,晓彤真会以为他从来不换洗衣服。一个人对某种颜色能执着到这种程度,可以算得上是比晓彤更厉害的强迫症吧。 “周大哥!”瑾瑜跟周睿的关系极好,一见他来立即笑着打招唿,“我们刚才在说今天夫子讲授的《史记?循吏列传》中的李离那段。”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话题的晓彤只能保持沉默。 “嗯?李离?”歪头想了想,周睿点点头,“就是那个误判了别人死刑而以死谢罪的人?” “嗯,就是这一段。”瑾瑜点点头,轻轻念了出来,“李离者,晋文公之理也。过听杀人,自拘当死。文公曰:‘官有贵贱,罚有轻重。下吏有过,非子之罪也。’李离曰:‘臣居官为长,不与吏让位;受禄为多,不与下分利。今过听杀人,传其罪下吏,非所闻也。’辞不受令。文公曰:‘子则自以为有罪,寡人亦有罪邪?’李离曰:‘理有法,失刑则刑,失死则死。公以臣能听微决疑,故使为理。今过听杀人,罪当死。’遂不受令,伏剑而死。” 恍然大悟,晓彤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曾经在中考前做古文翻译练习的时候读过这一篇!因为当时感触颇深所以一直记忆犹新…… “你觉得这人如何?”也不顾什么形象,周睿撩起衣摆,跟晓彤和瑾瑜一起在幼犬身边蹲了下来。被突然加入的周睿吓了一跳,幼犬顿时跳起来,对着周睿警惕地呲牙。晓彤突然很想笑,觉得三人蹲在这里的场景异常搞笑,特别一个还是朝中大官,一个是平时显得与大人无二般成熟的孩子,而这两个人蹲在这里又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 “瑾瑜很佩服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勇于承担错误,不苟且偷生,甘愿以命偿命,实乃大丈夫,真君子。”瑾瑜一脸严肃地说,瞬时,晓彤就想起当时的标准答案来…… “我倒是觉得,这李离过于古板了。”笑着摇头,即使是丝毫不优雅地蹲着,周睿的那把扇子仍旧摇得煞是好看,“所谓的居上位者,一举一动都牵涉颇多,做一件事,必定一部分人得利,而一部分人失利,失利者必定愁苦,说不定就会一时想不开就这么去了。要在顶处好好呆着,就必定要学会如何看待这得与失的问题,倘若就因为一人因自己而死就要以死抵命,那么我们这些当官的不早就自杀个十七八次了?” “但是,误判杀人可是大错,这是直接取人性命的啊!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完全不贊同周睿的说法,瑾瑜拧着眉,反驳。 “别激动么,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笑着摆手,周睿丝毫没有什么悔改的意思,“我也不是要你接受我的观点,要是你认同了我的,我估计又要被萧太傅责骂误人子弟了!” “……”沉默,自己的反驳就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一样,让瑾瑜很是不满,转头看向晓彤,瑾瑜的视线就像是要与晓彤求证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样,“莫姐姐,你觉得呢?” “我?”没想到皮球被踢倒自己这里,晓彤懵了一下,“我也不怎么认同他的做法……于小,他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家人,那个冤死的人的确可怜,他的家人们会为他伤心,而李离他同样也有会为了他的死而悲痛的人,人死不能復生,悲伤的人却又要增加……于大,他这样一死,不能避免会有比他更差劲的官员接任,说不定下一个人是个糙菅人命的恶人,会有更多无辜者死在他手里,与其以死谢罪,还不如用这份自责督促自己更加谨慎,将功补过……总之啊,轻生是不对的,不管是什么原因。”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瑾瑜抿抿嘴唇,却找不出立场强烈的话来反驳周睿和晓彤,只能一个人闷闷地蹲在那里。 “你也误人子弟了。”对着晓彤促狭地眨眨眼睛,周睿笑道。 ……这是言论自由……晓彤无奈,看了看瑾瑜,只得转移话题,“听说,经由不同人对于一件事的反应,可以看出彼此的价值观区别,瑾瑜就是老实诚实,自我要求严格的孩子,而周大人您就是喜欢推卸责任,自我满足的类型。” “那莫小姐是什么类型?”甚是感兴趣地挑眉,周睿询问。 “我么?这我还真不知道,再说了,自己说自己,未免有失公允了。”笑着将话题推回去,晓彤瞥见幼犬突然站起身,开始转圈,警惕了起来。 “那么,莫小姐再来讲一个故事让本官判断一下你是什么类型如何?”如此建议着,晓彤觉得这个周睿就是喜欢跟自己对着干。 讲故事么,那就讲呗,反正闲来无事,晓彤看着幼犬转了几个圈又重新卧倒,侧头想了想,决定讲一个经典恶俗的,“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她的母亲过世了,而父亲的续弦则是一位有着两个女儿的恶毒女人……” “有两个女儿的寡妇嫁人么?还真少见。”周睿惊异地挑眉。 “这是故事,编的故事!”强调着此故事的虚幻性,晓彤对被打断感觉有点不悦,“继母对于女孩很不好,她让自己的女儿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却让女孩穿着破烂,整天做着家务。但是女孩心地善良,一直任劳任怨并没有向任何人抱怨过……”应该是这样吧?记不清具体故事,并且故事内容与这里的大环境感觉相当违和,晓彤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后来,有一天,这个国家的王子,嗯,或者说是皇子要……选妃,于是把所有的适龄女子都召集了起来由皇子挑选……” “不管出身地位的所有女子?那要有多少啊?”这次改为震惊,周睿连扇子都忘了要摇。 “这是一个小国……”晓彤有点无力。 “即使是将京城的适龄女子都召集起来也是很多的人数啊,要有多大的场地才行?这样做简直是劳民伤财……” “故事……这是编的故事,不要计较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仍旧是用这个藉口堵住周睿的嘴,晓彤已经无奈地生不了气了,“……继母的两个女儿都打扮漂亮地去了,而女孩则因为不能打扮自己,只得留在家里。突然,一位仙女出现了……”瞟了周睿一眼,晓彤发现他竟然没有开口打断自己的意思,顿时觉得有点惊讶,“这位仙女对女孩说,她因为女孩的勤劳善良而来奖励她,她会给她漂亮的衣服鞋子让她参加选妃,不过她所给予的东西一到……子时就会消失,所以女孩必须在子时之前离开。 “女孩穿着着漂亮的衣服去了选妃的地点,并与皇子一见钟情……两人一直一起跳舞……”眼见周睿就要张口,晓彤立即打断他,“跳舞就是两人一起和着音乐跳舞,是这个国家的一种消遣方式!” “……嗯,好吧……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可思议……”勉强点点头,周睿示意晓彤继续。 “……快乐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到象徵子时的钟声敲响时,女孩才突然记起仙女的话。丢下皇子就沖了出去。皇子急忙追赶,却没有追上,只捡到了她遗落的一只水晶鞋……不要问我为什么时间到了这鞋也没变回去,我也不知道……”晓彤觉得自己已经养成了自觉自愿解释或者吐槽的好习惯,“皇子不放弃,于是派遣僕人拿着鞋挨家挨户地寻找能穿进这双鞋的女子,但是没有人能穿的进去……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么多人也没有一个鞋码合适的,这故事就是这么巧……终于,僕人找到了能正正好好穿进这只鞋的女孩,女孩也拿出另一只水晶鞋作为证明。于是女孩被接到皇宫,与皇子成婚……皆大欢喜……”勉勉强强忍住恶寒讲完故事,晓彤眨眨眼睛看向瑾瑜和周睿,“你们怎么看这个故事?” “……是说的,善恶终有报,善良的人最终会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吗?”瑾瑜率先开口。 真是好孩子啊……感慨,晓彤笑着点点头,看向周睿。 “厄?我只顾着想那些有问题的地方了,没想别的……”干笑着回答,周睿看着晓彤立即显得不满的脸色,顿了顿,无奈开口,“必须说的话……就应该是……善恶不公,为善却被人欺,只能祈求于‘仙女’一类的神明庇护。为善也不应盲目地为善,这样只会被欺压地更惨……”
第40页 黑线了一下,晓彤真是不明白这个周睿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那么莫小姐呢?”显然没有忘记让晓彤讲这个故事的初衷,周睿热切地看着晓彤。 “嗯……我么……”托腮沉默了一下,晓彤撇撇嘴,“其实对这个故事没什么感觉啦,我只是在想女孩和皇子结婚后会怎么样。只是一晚上的一见钟情,凭着这股热情就迅速结婚,两人之前生活的环境完全不同,之间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么?万一那热情消失了,那么今后怎么办?” “原来,莫小姐是在感嘆所谓的门当户对?”瞭然地点点头,周睿眯起眼睛,“所谓的门当户对也是有道理的,成长环境相似,才能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感情才可以更加巩固。这一点,莫小姐可谓深有感触?” “我只是在感嘆一见钟情不可信任……不要给我扯太远了!”忍住额角绷起的青筋,晓彤觉得周睿这个人,就是太敏锐嘴巴太不饶人,总是把别人不想说出口的意思说出来……这种人……到底算是神经大条还是腹黑? 郁闷地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晓彤看着一脸茫然摇晃着尾巴的幼犬,略微有点失神。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下人打扮的人一脸急切地跑过来,看到瑾瑜和周睿慌忙停下脚步行礼。 “怎么了?”瑾瑜站起身,疑惑地问。 “门外……门外来了个女子,说是要找莫小姐……奴才看着她很着急,似乎是什么要紧事……”缓了口气,下人回答道。 “找我?”茫然地眨眨眼,晓彤一点也不知道会是谁。 “既然是这样,莫姐姐去看看吧。”点点头,瑾瑜对晓彤说道。 “嗯,好的。你帮我找个人看着小雪点,看看它有什么特殊举动等我一会儿回来告诉我。”对瑾瑜嘱託,晓彤跟着那个下人往萧府大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着熟悉的身影在徘徊着,有点意外,晓彤张口叫道,“小琴!” 勐然回头,红肿着眼眶的小琴一看见晓彤,立即沖了过来,还没等晓彤反应过来,她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夫人、夫人……奴婢求您了,您就跟奴婢回去吧……” “怎么了?”大惊失色,晓彤弯腰想要把她掺起来,小琴却死活不起身。 “自从您走了老爷一直郁郁寡欢,饭吃得不好,睡觉也不安稳,人整个儿都瘦了一圈……”泣不成声,小琴攥紧晓彤的衣袖,泪眼迷濛地看着她,“今个儿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因为夫人的事儿又跟别的大人起了口角,现在正在一个人喝闷酒,奴婢怎么劝也不听……夫人您就去看看吧……奴婢求你了,您就行行好,别再折磨老爷了……” 顿时懵在当场,晓彤看着扯着衣服哭得无法自持地女孩,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三六、酒醉酣然 迷迷煳煳地就被小琴拉回莫府,等到已经站在了屋子里,面对着莫怀渊,晓彤才回过神来。 屋里酒香瀰漫,却掺杂着萧索的味道,晓彤咬了咬嘴唇,看了看醉伏在桌上的莫怀渊,终于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你……还好吧?”小心摇了摇他的肩膀,晓彤低声询问道。就算是夫妻情分断绝,晓彤也没法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只有更何况,听小琴说,他这次醉酒,还有着七八分是自己的原因…… 认识莫怀渊这么久,晓彤从来不知道他会是一个嗜酒的人,平时只是适度的小酌,晓彤还清楚记得曾经莫怀渊还对自己笑嘲那些嗜酒者。 愁入肝肠,只有藉助于酒才能忘怀,晓彤也不是没有经歷过,哪一次心里不痛快了,她都会拉着胖子一起去喝酒唱歌,直到意识混沌。但是片刻的忘怀又能有何用呢?该面对的仍旧要面对,喝酒只不过是暂时的逃避发泄,得求得心上暂时的平静。 “唔……谁……?”口齿略带着混浊不清,莫怀渊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打扰自己的不速之客。眼前的人影逐渐重合清晰,变成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莫怀渊一下子坐直身体,伸手就抓住了那人,“我这是在做梦么……?” “是是,你是在做梦,夜深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你该睡了……”轻声细语哄劝着,晓彤想要挣脱莫怀渊抓着自己的手,将他扶上床,没想到,她挣扎的动作反而让莫怀渊抓得更紧。不由有点不知所措,晓彤回头寻找小琴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有些急躁,晓彤对于人类一直就不是怎么有耐心的,“放开我啊!” “不放,我不要放开……”竟然如孩子一般地耍赖,莫怀渊摇头,手抓得更紧,“我一放手你就又走了……” 不由一下子心软,晓彤强硬告诉自己一定要硬起心肠,不能看着他可怜就临阵倒戈,“放开吧……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咱们缘份尽了。” “为什么要离开?我对你不好吗?我也是无可奈何……为何你就不能为我想想……你这一走,有多少风言风语,我听够了……”抓住晓彤的手有一句没一句混乱地说着,“我不在乎你跟王爷如何……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不计较……外面的人愿怎么传就怎么传,我不在乎……但是你怎么办?”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一头雾水地听着,晓彤突然间想起来上次乐姗告诉她的,如烟在青楼里有听见关于自己的不好评论,想必莫怀渊也听见了,还为了这个跟别人呕了一肚子气…… 不由地好笑,又有点酸涩,自己被启德保护地很好,流言蜚语传不到她的耳朵里,而莫怀渊就不一样了,他必须听着,他躲不开。由晓彤引起的传言也会牵扯到他,因为她毕竟曾是他的妻,那些流言即使晓彤听不到,也能想像的出来是如何的不堪,一直一直忍受着这些,也难怪他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自己被传成这样仍旧只想让自己回来,晓彤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他对于自己的情意,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已经不可挽回了。 即使继承了晓彤以前的全部记忆与感情,晓彤毕竟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晓彤,她同样也是莫鑫楠。她曾经看过更广阔的世界,曾经经歷过丰富多彩的人生,也曾有过所谓的远大理想。感情对于她不是全部,一次恋情只是一个中转站,还可以重新开始。 现在,对于晓彤来说,与其为一段感情的失去而悼亡,更重要的是如何用自己的手生活下去。上层人可以有时间感伤春秋,而下层为生计奔波的人则没有,忙碌起来就会忘了悲伤,不能不说也是一种迅速的治癒方法。 “我担心……我怎能不担心……那些传言……你一个女子哪里能受得了……”莫怀渊仍旧在说着,晓彤轻声嘆气。 “我没那么脆弱,谁敢骂我我就骂回去……好了,别抓着我了,我扶你上床……”拿出对待小雪的耐心,晓彤轻声安慰着,一只手握住莫怀渊抓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缓缓抽出。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双手重获自由,晓彤将莫怀渊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搀扶着他站起身。一直都是自己醉酒被胖子哄着,自己哄别人还是头一次,尽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晓彤脚步踉跄地带着莫怀渊挪到床边。 刚刚松了口气,想让莫怀渊躺在床上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没想打他竟然反手抓住晓彤的手腕。 天旋地转,后背的撞击让晓彤一个喘不过气来,再想挣脱时已经失去了先机。被莫怀渊压在床上,紧紧搂住,莫怀渊唿出的热气带着酒味,喷在脖颈处,让晓彤汗毛直竖。一切的一切,足够让晓彤产生某种不好的联想。 “你干什么啊!给我放开!”大惊失色,晓彤想要挣脱,却远远不是莫怀渊的对手。 “王爷……你和启德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莫怀渊的声音低沉,完全是一副捉拿妻子外遇的口吻。 “我……你乱说什么!我跟他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晓彤现在呕得要死,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激怒这个状态的莫怀渊,所以她只能硬生生忍住那句‘我跟他有没有什么关你屁事’…… “我信你……我信你……”莫怀渊呢喃,不知道是说给晓彤听还是在说给自己。 “相信我你就给我放开啊!”感觉越来越不妙,晓彤真想骂人了,她只不过是一时心软来劝酒的,别他妈的把这种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安排在她身上啊! “晓彤……晓彤……”莫怀渊柔声唿唤着,双臂越收越紧。一阵苏麻的感觉沿着嵴椎直通到头皮,晓彤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理智瞬时崩盘,晓彤提高音调怒吼,“混蛋莫怀渊你给我放开!你再他妈的不放开我一定会揍你的!我揍死你!” 什么都顾不上了,完全没有过这种经验的晓彤剧烈地挣扎着,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从这间屋子里离开,今后打死也不再踏入一步。 也许被晓彤的话语动作激怒,原本还算平静的莫怀渊动作也更加强硬了起来。 “妈的你给我去死吧!”咬牙切齿地低吼,晓彤蜷起膝盖刚想用那招对付男人的究级必杀技,屋子的房门就被突然踹开。 阴沉着脸色几步跨到床边,启德一把揪起莫怀渊,抬手就是一拳,随后迅速用自己的披风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晓彤裹起来,拽下床。 踉跄几步才站稳,惊魂稍定的晓彤刚想抱怨抬头就看见启德黑炭般的脸色,顿时噤声。 狠狠瞪了一眼被扯落在床沿的莫怀渊,启德一声不吭,转身拽着晓彤的手腕就出了屋。 跟着启德出屋,晓彤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莫怀渊那一脸空洞茫然的神情,不由让她的心微微揪痛了一下。 “怎么,还回头看?捨不得?”启德的声音冰冷地能掉下冰渣,晓彤赶忙收回视线,剧烈摇头。 “哼,竟然给我出这种事情,你他妈的真给我丢脸!”拉着晓彤径直向大门走去,启德显然气得不轻快。冷着脸色似乎随时都能杀人的王爷,让一路上遇到的莫府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第41页 瞬时黑线,晓彤撇撇嘴,“这又不是我想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妈的喝醉酒的人你就不该管!你还有理了?!”大踏步出了大门,启德转身低吼,“如果不是周睿担心你很长时间没回来过来跟我说,会出什么事你想过没有?!” 虽然并不觉得启德多有理,但是毕竟还是自己出了问题,启德生气也是为自己好,晓彤忍了忍,最终还是忏悔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怎么样?”一看见启德和晓彤出来,一直等在门口的周睿立即迎了上去,看到晓彤凌乱的长髮,被启德披风裹住的身体,脸色也勐地沉了下来。 被两个面如罗剎的男人盯着,晓彤立马打了个寒战,小小退了一步,心惊胆战。晓彤就不明白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的女人不是应该被安慰来着么……为什么轮到她了,就变成像是她要对别人使强一样被训斥呢? 急忙拉开披风露出穿戴得好好地就是有点乱的衣服,晓彤指天发誓,“没发生什么,绝对、真的没发生任何事!其实就跟我们打了一架的性质是一样的!我们只是打架来着……” 尽管如此解释,启德的脸色仍旧不见一点好转,晓彤无助地眨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凭什么啊,她的心灵创伤还没癒合呢,就要先来安慰解救自己的“英雄”? “好了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情就好,莫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连忙出来打圆场,周睿对着晓彤安慰性地笑笑,随后给了启德一个警告的眼神。 启德瞪着晓彤半晌,终于无力地嘆口气,摆摆手,撇过头去。 一直侍候在一边的青楠立即上前,为晓彤迅速整理着衣服与头髮。歉意地笑笑,晓彤任由他摆布。 抬头望了望暗下来的天色,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似乎已经被清场的街道,晓彤苦笑。 还真是混乱的一天啊…… 三七、一入宫门 曾经,晓彤很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会有什么后续了,但是显然,晓彤大错特错。 “我?!”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节,听到这个如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后,晓彤“腾地”站起身,指着自己,张口结舌。 “嗯,是你。”启德点点头,肯定。 “我进宫?见皇后?你确定没听错?!”晓彤打死也不相信,这种事情会砸到自己头上来。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虽然不算怎么安分,但是也跟皇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啊?“为什么啊?” “……不要那么惊讶。”启德苦笑,“虽然听到这个事情我也很惊讶,但是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五公主,她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啊……” “那跟我又什么关系?我不是已经把一切关系都撇清了吗?”一说到五公主,连带着莫怀渊,晓彤的头就不是一般的大,“为什么还要找我麻烦?”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如此说着,周睿伸手按住晓彤的双肩,将她按回椅子,“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就是进宫跟皇后聊聊天而已。” “你说的倒是轻快啊!”反手抓住周睿的衣袖,晓彤瞪大眼睛,“那可是皇后啊皇后啊!” “是是是,那是皇后,是一国之母。”顺着晓彤的话点头,周睿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当今皇后母仪天下,虽然地位尊崇,也别表现地跟面对洪水勐兽一样好不好……” “我怕……”苦着脸说出心里话,晓彤颓然地松开手,撑住额头,“天啊天啊……那可是皇后啊……万一我哪个地方说得不好她直接叫人咔嚓了我……” “别乱说!”勐然沉下脸色,启德呵斥。 被启德勐然一句话弄得一愣,晓彤怔怔地看向她。 “是啊,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拍拍晓彤的肩膀,周睿也收回笑容,“只要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便可,千万不可说话口无遮拦,你刚才说话的方法要改改才行。” “……我知道……”低声咕哝了一句,晓彤撇撇嘴,“就是跟你们我才敢这样说话啊……我有分寸的……大概……” “唿……”轻轻吐气,启德揉揉眉心,“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吓死……” “听着。”神色转为严肃,周睿难得地如此正经,“皇后殿下贤良淑德,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身为一国之母,在宫内宫外均有很好的口碑。只要你不过分逾举,殿下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更何况你背后也不是没有人……”对着启德扬扬下巴,周睿继续说,“所以只要切记,万万不可失礼,便可转危为安。” “……”沉默地低下头,他们越是这样叮嘱,晓彤就越是不安。对方毕竟是皇后,晓彤以前别说是省长市长,就连校长也没有见过几面啊…… “就说这些吧,再说下去估计你就要紧张死了。”无奈打断周睿的话,启德还是比较了解晓彤的。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她一遇到正事极其容易紧张,曾经只不过是一次全校演讲,就紧张到拉着他一连练了十多遍才勉强安心。 对启德点点头,随后转头看着紧紧绞住自己双手以至于手关节泛白的晓彤,周睿也觉得开始不放心起来。 “我会加油的。”如此说着,晓彤心中却七上八下地不安到极致。不过就算是再害怕,晓彤也嘴硬地不想说出来。说出来了会让他们更担心吧?无意义地增加别人的负担,不是晓彤喜欢的做法。 鼓励地再次拍拍她肩膀,周睿扫了一眼启德,启德也默默对他颔首。 “听说皇后召见你?”走进屋门的萧太傅看到屋内的沉默,立即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怎么还不走?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萧太傅。”启德和周睿对萧太傅见礼,随后启德笑了笑,“马上就去了,只不过在嘱咐她点事情。” “嗯,是该多嘱咐点,省得到时候又做出什么不和礼法的事情。”贊同地点点头,萧太傅看向晓彤。 立即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晓彤揉揉头髮,她就这么不堪么? “不过,只要不太过分,想必皇后还会给老夫几分薄面,不会跟你这个萧府的丫头过不去。”即使是略显冷淡的话语,却让晓彤听出几分关心的味道。茫然地抬头,晓彤疑惑地看向萧太傅,却见他已经掉转了视线与启德谈话。 “萧太傅其实对你不错的。”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周睿漾出一抹笑容,“别看他对你这么严格,其实对我还夸过你来着。” “夸什么?”立即抖擞起精神,晓彤侧头看向周睿,低声询问。 “说你工作认真,自从你来了之后,那只小畜生很少惹麻烦了。”似乎是想起最近被栓地老老实实的幼犬,周睿抿唇轻笑,“还说你性格率直,不会拐弯抹角,虽然言辞粗鲁了点,不懂规矩了点,肆无忌惮了点……” “你确定他这是在夸我不是在损我么……”满头黑线,晓彤翻了个白眼,“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启德和瑾瑜的关系才一直容忍我吗?” “总之,不管是因为谁的原因,今天他肯说这番话,也就是说明他肯把你当作他家中的一员加以庇护,你赚了。”算计着眯起眼睛,周睿嬉笑。 “嗯……”贊同地点头,晓彤也眯起眼睛。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转头瞥见凑在一起一幅狼狈为jian的摸样的晓彤周睿,萧太傅皱眉,一声清咳,“鬼鬼祟祟的。” “太傅多虑了,我们只是在闲聊而已。”立即换了副面孔,周睿转身,风采翩然,“放低声音只是为了不要打扰太师与王爷交谈。” 看着那他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晓彤悄悄在心里竖拇指,牛,真是太牛了。 宫廷,第一个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大,其次……还是大。 与启德一起跟着领路的公公在大太阳地底下走了许久,四周仍旧是那么肃穆庄严的景象。青白色平整的石路,两侧漆红的宫墙,宫墙上覆着金色的琉璃瓦片,在日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前方,仍旧是向看不到头一般的石路红墙,最大的怨念是……竟然连一片树荫都找不到…… “快到了么?”侧头低声询问启德,等死前的临门一脚是最痛苦的,晓彤现在宁愿一步就到皇后面前,也总好过这样熬着。 “别紧张。”意味晓彤在紧张,启德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不,我只是想问……快到了没有?”咬牙,晓彤不得不说她现在所有的紧张感都被这一长段的旅途磨没了。 “快了。”启德无奈,点点头。 瞬时间,晓彤的小心肝又开始狂跳了起来。 跟着公公转进一个拱门,启德突然站住脚步,晓彤怔了一下,回头看他。启德对她笑了笑,“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再往后……我就不好进去了。” 立即意识到再往前就是所谓的后宫地段,晓彤咽咽口水,了解到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了。勉强笑了出来,晓彤对着启德比了个“v”字形手势,“如果我安然无恙地回来,记得给我庆功!” “知道了,去吧。”点点头,启德目送着晓彤离开,心底仍就摆脱不了淡淡的不安。 独自跟着引路的公公往前走,附近终于出现了绿意,苍劲的古柏跟着宫廷一样,显得严肃地有点不近人情,不时几位侍女走过,看到晓彤均低声交谈着,神色之间略有古怪。不知道是晓彤的不安造成的幻觉还是其他的原因,晓彤总觉得她们的目标是自己。 按耐着忐忑,晓彤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保持冷静。 后宫仍旧非常的庞大,就在晓彤再次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公公转头对晓彤说了一句,“前面就快到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晓彤抬眼望着前方的宫殿,蓝底红框“坤宁宫”三个大字,昭示了这里的地位。殿顶满铺黄色琉璃瓦,殿中漆红的盘龙柱,殿前白玉雕花的石阶,晓彤缓缓走向前方,每步都重愈千斤。
第42页 进了正门,公公对晓彤示意让她稍等,自己躬身进了另外一个门。站在大厅里四处张望着,脚下刺绣精良的地毯龙凤交错,架子上摆放着几件装饰品,一盆青玉与白玉雕琢的水仙栩栩如生,桌上一套镶金珐瑯壶与托盘杯,一看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让晓彤连碰一下都不敢。 不时有侍女轻巧地走过,看到晓彤均无声地欠身行礼,然后快步离开,一切都井然有序却悄无声息,更让晓彤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个公公终于转了出来,对晓彤点点头,“皇后叫您进去。” 抿了抿嘴唇,晓彤壮起胆子,走了进去。一踏进屋门,还来不及打量周围,晓彤就看见坐在宽大坐塌上容姿端庄的皇后与坐在她下手边的四皇子。 没想到四皇子也在这里,晓彤怔了一下,却立即反映过来。利索地下跪,晓彤恭敬开口,“民女给皇后请安,皇后千岁,给四皇子请安。” “起来吧。”声音轻柔且平静,并没有晓彤想像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略微心定,晓彤应了一声,缓缓起身,低着头老老实实站着。 “好久不见了,莫夫人最近可好?”四皇子缓缓开口,一句“莫夫人”正中晓彤引爆点。 “民女尚好,劳烦四皇子殿下费心,只是这‘莫夫人’三字,民女承受不起,” “怎么,还没有消气吗?你也闹得差不多了吧……”轻笑一声,四皇子微微摇头。 忍,晓彤只能忍,忍住不去反驳,沉默不语。 “好了,治儿,别说了。”开口打断四皇子的话,皇后微微笑了一下,“这件事就交给本宫吧,你一个男子,莫要插手这种事情。” “是,母后。”恭顺地回答,四皇子看向皇后。 “你先下去吧,本宫跟莫夫人谈谈女人家的体己话,你在这里也不像话。”优雅地抬手摆了摆,皇后示意四皇子先离开。 “是,儿臣知道了。”站起身,对皇后行了礼,四皇子看了晓彤一眼,便走了出去,只留下晓彤面对皇后这么站着。 “行了,你也别一直这么站着了,坐吧。”对晓彤颔首,皇后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轻声说。 依言入座,晓彤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仍旧一言不发。 “本宫这次唤你过来,你可知所谓何事吗?”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饮着清茶,皇后淡淡开口。 “民女不敢妄加揣测。”以不变应万变,绝不多说一个字,这是启德教给晓彤的方法,装傻在有些时候,是最有用最稳妥的方法。 “行了,不用跟本宫绕圈子了,本宫就明说了吧。”放下茶杯,皇后抬起头直视着晓彤,白皙的面孔虽不再年少,却芳华依旧,眉目如画,更多出三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本宫要说的是……莫怀渊莫大人与本宫爱女兴平公主的事情。” 抿唇,沉默,虽早有准备,晓彤的心仍旧还是往下沉了沉。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三八、休妻莫负 “民女不知道五公主的事情与民女何关。”轻声回答,不亢不卑,晓彤微微扬起头看向皇后。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这里给本宫装煳涂?”笑着摇摇头,皇后却并无生气的样子,“本宫现在并不是以什么皇后的身份,只是以一位人母的身份来与你说话。本宫一直很疼爱兴平,虽然平时并不会如何表现出来,但是这个孩子骨子里有股皇家的傲气。这些天,莫怀渊对你念念不忘,郁郁寡欢,本宫与兴平也都看在眼里。兴平骄傲,说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可不嫁,本宫想想也不能怪她,哪里有女人愿意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所嫁之人却因为别的女人而苦闷的呢? “礼官选了多次吉日都被她推了,这样下去,可又如何是好?下嫁是她求的,皇上也下了旨,这圣旨一出,要是再反悔可就是抗旨不尊的大罪,别说是兴平,就连本宫也担待不起啊! “本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兴平不听劝,皇上那边也渐渐不满意了,本宫本不想插手此事,却也是有口难言。 “此番事情,兴平的任性是由莫怀渊而起,而莫怀渊又是由于你的原因,于是,本宫就叫你来好好谈谈,听听你的意思,本宫也好从中决断。” “那么皇后殿下觉得,民女该如何去做?”皇后一番话并无什么权势压人的意味,晓彤也勉强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开口询问。 “要本宫说,就像刚才治儿所言,闹了这么久,你也看出莫怀渊对你的心意,差不多也该收手了。”皇后微微笑了一下。 “您是说让民女回去莫府?” “正是此意。”轻轻颔首,皇后看着晓彤,“既然莫怀渊愿意不计前嫌,本宫也可以劝兴平后退一步,大家皆大欢喜,你觉得如何?” “……恕民女无法从命……”抿唇,轻声说道,晓彤苦笑,“就只是这一条,民女做不到。”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又在抗拒什么?”闪烁着低沉怒火的目光射向晓彤,皇后觉得自己看在启德与萧太傅的面子上已经够忍让的了,她的到底还想要什么?!“莫怀渊成为驸马,于你而言有益而无害不是吗?” “民女不想大富大贵,想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那人身无分文,只要诚心待我,民女也愿意跟着他,富足的生活只要有一双手就有可能赚得,但是只有人心不可得。” “呵~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之所以闻名就是因为它难得。”冷笑着撇开视线,皇后环视着四周富丽堂皇的装饰,不由略微有些落寞。 “难得却不一定不可得,民女就想要试一试。”低声坚定回答,晓彤抬眼,“所以,殿下,民女无法回去。” “哎……”轻声低嘆,皇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晓彤,“你的话,于本宫也心有戚戚,但是你估计没有这个机会的。” “什么?”忍不住提高音调反问,晓彤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因为,圣皇旨已下,莫怀渊除非不要脑袋否则不可能不做这个驸马,而你这一辈子就只可能是‘莫夫人’。” 皇后一字一顿清晰说道,“即使你反对这个称谓,你仍旧是莫怀渊的妻子。即便你是这一身未嫁女子的装扮,大家也全部会用‘莫夫人’来看待你。” “这又是为何?”从未想到这一点,晓彤瞪大眼睛,“那日,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 “那日你所言之词,本宫亦早有耳闻。在大庭广众之下‘休夫’,说到底,还当真是可笑。”带着微微的嘲弄摇头,皇后看向晓彤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怜悯,“从古至今,只有夫休妻之说,哪有妻休夫之理?大家只会把那日的话当作笑谈,根本不会将此事当真。只要莫怀渊一天不休书于你,你便一天是‘莫夫人’,此事是不可能改变的,你与莫怀渊的夫妻情分仍旧未段。” “……”被震地说不出话来,晓彤张口结舌。 “所以,回去吧。”如此劝道,皇后站起身,缓缓走到晓彤面前,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也别搅得大家都如此难堪。” “……皇后的意思,只要民女与莫怀渊真正断了关系,那么就可以了吧?”好不容易消化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晓彤抬起头看着她,惨笑。 “……”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后疑惑地沉默不语。 “那么,民女让莫怀渊写一份休书给我,就可以了吧?”心里泛苦,又觉得如此可笑。她甩了莫怀渊,到头来却要求着他写份休书休了自己?真是可笑,太可笑了,这都是什么他妈的烂规矩?! “你说什么?”难以置信地等着晓彤,皇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愿意让莫怀渊写休书休了你?你这是认真的?” “民女自然是认真的。皇后您不是说了么?您的要求只是公主顺利下嫁与莫大人,而民女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回去莫府,第二,与莫怀渊彻底断绝关系。第一条路,民女不选,那么就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平静地说着,晓彤冷笑,“那么民女就只好选这条路了,这样,殿下的要求也达到了吧?” “本宫并没有逼你……”皇后收回手,吶吶地说道。 “民女知道,这是民女自己选的。”点点头,晓彤深吸了一口气,“民女心甘情愿。” “……你可知道如果他真的休了你,你会如何?”忍不住提醒,虽然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真正面对这个强硬执着的女子,皇后仍旧是有着那么一点的同情,“你本身已经背负了恶名,再加上休书,外面的流言会更加猖狂起来。女人家什么最重要?是名节。名节坏了,女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所谓的毁了,是指从今往后就嫁不了好人家吗?”轻轻眨眨眼睛,晓彤扬了扬嘴角,“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民女不怕。” “……你真的决定了?”料想劝说也是无用,皇后在心里嘆了口气。 “是,民女决定了。”晓彤点点头,毫不迟疑地回答。 “罢了,既然这样,那么本宫也不多说什么了。”轻轻摆摆手,皇后有点想笑,“实话说,这对于兴平,是最好的结果。本宫不是没有想过向莫怀渊施加压力,让他休了你,但是本宫不忍心。既然你自己提出来,那么本宫也没什么必要阻拦你。” “既然如此,民女可以告退了么……”略显疲惫地垂下头,晓彤开口。 “嗯,你下去吧。”背过身去,皇后轻轻点头。 “民女告退。”站起身,对着背对着自己的皇后欠身行礼,晓彤转身往门口走去。地面觉得有点软软的,头部略微晕眩,晓彤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被打击到了…… “其实,本宫原本对你并无好感。”皇后突然轻声开口,晓彤站住脚步,略微回头,“兴平是本宫的女儿,你在御宴上如此对她,让本宫很是恼怒,不过现在……尽释前嫌吧。”
第43页 “多谢皇后殿下抬爱。”回答,晓彤举步离开。 尽释前嫌?是在可怜她吗?原本如果她同意了回莫府,今后的日子是不是就会因为与公主“争宠”而被排挤?但是现在没有她不会再威胁到公主的位置,相公没了,连什么名节也毁了,于是没有了憎恨的价值,就只剩下可怜了? 呵……晓彤真是想笑,这么廉价的怜悯,她还真是无福消受呢。 转到前厅,本以为事情结束了的晓彤再一次不幸地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四皇子。 这傢伙不是走了么不是走了么?在心里碎碎念着,晓彤绷着还算礼貌的笑脸,对着他欠身行礼,“四皇子。” 上下打量她半晌,四皇子终于点点头,神情间仍旧是疑惑不解地猜测。 “……不知四皇子等在这里是否跟民女有关?”忍受不了他的沉默,晓彤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开口询问道。 “的确,与你有关。”点点头,四皇子收回打量的视线,“刚才,你与母后所说之言可否属实?” “……!”不由抬起头瞪着他,晓彤失声叫道,“你在偷听?!” “大胆。”淡淡呵斥,四皇子一脸平静,立马,晓彤就知道自己这张嘴巴又闯祸了…… 缄口不言,晓彤心里惴惴不安。这种说一句话都要想上三四遍的地方,跟晓彤实在是太不合拍了…… “兴平是本宫的妹妹,本宫自然担心着她。好了,本宫也没怎么怪你,先回答本宫的问题。”放柔了声音,四皇子这次改用怀柔。 “是,民女所言属实,绝无半句谎话。”抿唇,回答,晓彤低垂着头,语调却是毫不犹豫的坚决。 “难得你有这副胆量,本宫在这里代替兴平多谢你成全了。”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总之,四皇子的语调晓彤听着一万个不舒服。 “民女不敢当。”晓彤生硬地回答,“民女不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不管你是为了谁,倒真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这下一切都解决了。”点点头,四皇子站起身,走到晓彤身边,“前几天,礼官来跟本宫说,最近的良辰吉日是在三月之后,要是再错过了,可就不好再找日子了。筹备大婚起码要两个多月,要在这里之前劝说莫大人写休书,让五公主同意下嫁,莫夫人能利用的时间可不多了。” “……多谢殿下告知,民女知道要如何去做。”咬牙回答,晓彤真是连一巴掌拍过去的心都有了。 “那么本宫就安心了。”满意地露出微笑,四皇子不再多言,转身走出正门。 看着他笔挺修长的背影,晓彤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了一万遍。 没本事没地位就要被欺压,这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晓彤渴望变得强,渴望能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的风光,但是在这个阶级出身占重要原因的男权社会,没有出身又身为女性的她又能如何反抗呢? 三九、云烟雾拢 “你要找姓莫的休了你?”启德的语调冰冷,基本上处于暴怒的边缘。 托着腮坐在桌前,晓彤倒算是已经平静了下来,“嗯……是啊……但是我真不想去啊……烦死了……” “唿……”颓然嘆气,启德揉揉太阳穴,烦躁地皱眉。 “说实话,皇后说得确实是事实。”轻笑了一下,周睿也略带着无奈,“如果我不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也会说,莫怀渊仍旧是你的相公。” “这个事实我已经接受了……请不要再提了……”烦恼地揉着自己的头髮,晓彤开始举棋不定了。有些事情,说说容易,但要是真做了,就麻烦了。 在皇后与四皇子面前指天发誓也不过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情,要真的去找莫怀渊要休书,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更何况,前几天还出了出了醉酒那档子事儿,现在晓彤对于见莫怀渊都有了心理阴影了…… “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周睿问了一句很实在的问题。 “……再说吧……”很鸵鸟地,晓彤将头埋进臂弯里,进行自我封闭。 四皇子说,晓彤基本上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时间可以用来做心理建设兼实施行动,于是,晓彤就心安理得地开始充分利用时间做心理建设了。 每天逗逗狗,遛遛狗,跟周睿胡侃一通,再对瑾瑜小小误人子弟一下,晓彤的小日子总体来说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偷闲将小雪交给别人照看,晓彤找了个藉口晃到大街上置办物品,正在思索着买点什么东西回去逗心爱的小雪与瑾瑜高兴的时候,晓彤听见背后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一身粉白色长裙蒙着白纱的美妙女子。略微怔愣,晓彤直到女子走到她面前轻缓地摘下面纱才认出来人是谁。“如烟?”有点意外地笑着打声招唿,虽然与她见面仅仅一次,但是晓彤的确是很喜欢这个女子,“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 似乎对于晓彤这样大大咧咧的打招唿方式很不适应,如烟怔了一下才点点头,“如烟尚好,不知道莫姐姐近来如何?” “还……还好吧。”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堆事情,晓彤苦笑了一下,“虽然烦心事很多,但总算是一一应对过来了。” “那就好……”松了口气的样子,如烟看着晓彤欲言又止。 “你很想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上次乐姗来找我,曾给我说过……多谢你一直担心着我。”感激地对着如烟一笑,晓彤撇开视线,轻嘆一口气。 “如果莫姐姐不方便说……如烟不问就是了,只要知道莫姐姐还平安,如烟也就安心了。”安慰似的说道,如烟抬手似乎是想要握住晓彤的手,最终还是悄悄收了回去。 “也不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只是觉得烦心,不想再提罢了。”笑着摇头,晓彤状似轻松地耸耸肩膀,岔开话题,“对了,光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你跟……那个杨大人的事情……” 脸上的笑容瞬时褪去,如烟秀眉轻皱,愁云顿生,“我们……还好,杨大人说最近已经筹够了我赎身的钱,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一时间有点尴尬,虽然这对于如烟是一件好事,却又对于乐姗并非乐事,晓彤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更何况,如烟看起来并不快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晓彤询问,“你……不高兴吗?” “……高兴,能够得杨大人真心相待,如烟何其幸运。”虽然如此说着,却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愁绪。 晓彤抿了抿嘴唇,向前走了几步贴近如烟身边,抬手搭住她的肩膀,“别骗我了,不高兴就直接说出来,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多谢……莫姐姐……”轻声回答,如烟浅笑了一下,“只不过是……难忘旧人罢了……如烟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杨大人对如烟再好,只会让如烟感觉到歉疚……” “周睿……那个没良心的傢伙还是别想算了……”揉揉头,晓彤讪笑。最近在萧府与周睿走得很近,平时经常坐在一起胡侃八侃,关系好起来,说话之间也没有了什么遮拦,不再像之前一样总是用敬称彬彬有礼的。其实,周睿本性不坏,只是……待人处事太过于随便了点。 “要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自嘲着笑嘆,如烟的话,让晓彤突然想起了莫怀渊,不由略微有点心有戚戚,缄口不言。 “吆!这不是‘梦里乡’的红牌如烟姑娘么?”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碎了两人之间无言的宁静,晓彤与如烟一同看过去,只见一衣饰华贵,一副标准地纨绔子弟样子的青年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打扮的人。 看到青年色迷迷的样子,晓彤瞥了一眼脸色顿时苍白的如烟,顿时感觉到事情有点大条。 “张公子。”欠身行礼,如烟勉强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最近因为已经确定将要被赎走,周睿特地去了‘梦里乡’关照了那里的鸨母这阵子不要让如烟接客。收了周睿的银子,更不敢得罪这位大人,于是鸨母满口答应,并没有再让如烟做什么事情,安心等待被赎身。只可惜这样一来,也得罪了不少的人,这位张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仗着自己父亲是三品大员,家中殷富,张公子一见如烟就喜欢上了,立即开始死缠烂打。幸好那时如烟大多数都是被周睿包了场,他无法可施,只得放弃。直到最近听说周睿跟如烟差不多断了,而与如烟走得很近的只是一个刚考上功名的无名之辈,准备捲土重来的张公子几次三番想要找如烟出场却无果,自然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几次想要与小姐秉烛夜谈却被婉拒,没想到今天却在街上巧遇,如烟小姐与本公子还真是有缘啊!”上前一步笑道,张公子紧盯着如烟。 “如烟不敢与张公子高攀有缘……”敛神轻声回答,如烟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如烟小姐何必这样客气?既然都遇见了,何不由本公子做东,请小姐一叙如何?”再次逼近,张公子可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人。 “抱歉……如烟还有事情……” “小姐你能有何事?本公子对你的事情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的。”打断如烟的话,张公子笑得志得意满,“你现在人在我这儿,等会儿本公子再派个人去将银子双手奉上,我就不信鸨母能有多大能耐跟本公子说个‘不’字!”对身后的人扬扬眉,僕人们会意,几个拦住如烟退路,剩下一个伸手抓向她。 顿时花容失色,如烟吓得忙不迭躲闪,却没想到冲着她伸过去的手被身旁的人拦住。 横跨一步挡在云烟身前,晓彤微笑着欠身,“这位公子实在不巧,如烟已经与民女有约了。我们二人许久未见,好不容易碰到正准备一起好好聚聚,想必公子大人大量,不会为难我们两个女人家吧?”尽量说得委婉礼貌,虽然晓彤真的很想直接叫他滚开……
第44页 上下打量着晓彤,发现她一身衣服并非平民打扮,虽然容装朴素,但是神态间落落大方,并无小家女子的扭捏,张公子略微有些沉吟。京城天子脚下,大官的家眷们并不少见,稍稍不注意说不定就会惹到不该惹的人。不甘心就这样放云烟离开,所以张公子必须要先判断出挡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稍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晓彤立即扯了如烟的衣袖行礼,把沉默当默认,“既然公子应允了,那么我们姐妹二人先行告辞了,多谢公子雅量。” 眼见两人要走,张公子立马就急了,连忙叫道,“等等!” 转身转了一半就被叫住,晓彤心里不是一般的郁闷,转身疑惑地看向张公子,晓彤询问,“请问这位公子还有别的事情吗?” “……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唿?”故作风雅地行礼,张公子硬挤出笑容,询问。 “民女并非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还是不说出来为好……”低头轻笑一下,晓彤回答。 听到她这样婉言回復,张公子心里是半信半疑,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随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顿时,张公子眯起眼睛,原本尚算谦敬的神色立即飞扬跋扈了起来,“本公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新科状元莫大人的夫人吶?” 顿时青筋暴起,晓彤忍了半天总算是没当场顶回去,“不敢当,民女与莫大人已没有什么关系了。” “以妻的身份休夫,莫夫人还真是豪慡的女子,堪称……那个什么……巾帼英雄!”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嘲讽的意味,晓彤脸色一沉,刚想要发作,右手却被如烟扯了一下。 回头,看她担忧地对自己摇头,晓彤的心立即就凉了下来。现在即使当街撕破脸把对方的面子扫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再结一次仇家,更丢了自己的脸,给启德添乱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转念之间,晓彤脸色变了又变,幽幽然嘆口气,晓彤垂下视线,惨澹而笑,“公子莫要再嘲笑民女了,民女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狂暴路线走不通,咱改走悲情秘辛路线算了…… “哦?不知莫夫人所谓何事?”立即上当,张公子对于八卦表现出非同一般地兴趣。 “既然是难言之隐……又如何能为外人道……民女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出此下策……”苦笑,晓彤轻轻摇头,一派地凄凉,只差挤出几滴眼泪来应景。 “听说夫人最近与启德王爷走得很近……”此路不通改走它途,只不过张公子一看到晓彤更加悲切的神色,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启德王爷宅心仁厚,不愿看到民女流落街头故而收留,没想到,却因为民女而被连累,民女……真是结糙衔环无以为报……”低头,用袖子假装拭泪,晓彤声音哽咽,心中把说启德和自己闲话的碎嘴傢伙骂了一百遍。 “这……”被她这么一搅和,张公子放过也不是,探究也不是,竟然硬生生地卡在那里。 “公子。”抬起头,微湿的双目恳切地看着他,晓彤微微扬了扬嘴角,挤出一抹微笑,“公子知书达理,心胸宽广,想必不会逼迫民女吧……” 不管怎么样,大帽子先扣上,马屁先拍上,对方如果不是地痞无赖爱惜自己面子,也就只能顺杆爬一条路了。 这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去吧! 于是,话题就这样从云烟扯到晓彤,又让晓彤一脸悲切地不能再继续扯下去。四周围了一圈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晓彤其实挺好奇这事情被她今天这么即兴一闹又会有如何的演化,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矇混过关重要。 “公子,过去的伤心之事,民女真的不想再提了……”掩口,扭头,晓彤微微转身将头靠在如烟肩膀处,双肩微微颤抖。如烟在一旁听得心中酸痛,立即担忧地搂住她,刚想开口安慰,就听见晓彤在她耳边轻声说,“赶快走。” 微怔了一下然后立即会意,如烟对张公子忧伤地笑了笑,“莫姐姐实在是太过伤怀,如烟实在无法就这样丢下她不管,抱歉,失陪了。” 眼睁睁看着两人相携离开,却又没有什么正当的藉口叫住,张公子暗恨,无计可施。 “莫夫人还只是苦命啊……”身旁的僕人低声感嘆。 斜眼瞪他,张公子咬牙切齿,“她苦?!全是假的!她当本公子是傻瓜看不出来吗?!他妈的全是装得!” 于是,被间接称为傻瓜的僕人立即沉默不言,只敢在心中疑惑…… 四十、一纸休书 “假的,真的是假的,我刚才是为了脱身所以装的,真的没有那么悽惨和所谓的难言之隐……”苦笑着劝解,晓彤一离开张公子的视线范围,就立即开始向如烟解释。 “莫姐姐与莫大人闹翻,又与皇室失和,传成那个样子,被人当街耻笑,如何不悽惨?今后莫姐姐你要如何生活下去?”紧握着晓彤的手,如烟几欲垂泪,“莫姐姐心胸豁达,看得开,如果换作是如烟,估计也只能舍却此生性命……” “别乱说!”连忙打断她,晓彤挠挠头,“如果是如烟,肯定不可能混成我这个样子的……其实啊,我全部都是自作自受,如果当时想想别的办法说不定会好很多,谁叫我一时冲动就做了,苦果当然还是要由自己来吃。”状似轻松地耸耸肩膀,晓彤微笑,“不过我命大的很,你不用担心的。” 如烟不语,仍旧是哀戚地看着晓彤,看得她浑身发毛,刚才一丁点的自怜自艾也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莫夫人!”身后一声极其熟悉的唿喊,一听这个称唿立即一哆嗦,晓彤勐地回过头,紧盯着叫住她的人。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凌厉,来人毫无防备之下竟然顿了一下,停住脚步。看清那人是谁,晓彤才缓和下神情,对他笑了笑,不过说出的三个字仍旧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叶大人……” 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自己哪里错了,叶擎沉吟了片刻,才对晓彤点点头,快步走到她身边,“我刚才在那边街角看见你们被人拦住,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什么。”笑着摇摇头,晓彤微微欠身,“好久不见了,叶大人。” “的确是好久不见,最近……莫夫人还好吗?”有些踌躇地询问,叶擎打量着晓彤的神情带着些许的试探。 “还好。”那些流言估计京城里早就人尽皆知了,晓彤淡淡地笑了一下,对着叶擎点点头。 “那就好……”似乎是安心了一点,叶擎也笑了一下。 “……其实……”看了看叶擎又看了看如烟,晓彤顿了顿,仍旧还是说了出来,“我很想知道,那些传言到底是什么。” “这……”顿时无言,叶擎忐忑地看了看晓彤,眼神中带着怜悯。如烟也立即调转了视线,不敢去看晓彤,一时之间,三人就这样陷入无言的窘境。 “行了,不用你们那么为难了。”苦笑了一下,晓彤耸耸肩膀,“虽然没有人当场说到我脸上来,但是大体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我像是泼妇一般,对自己的相公恶言相向;妒忌成性,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我却妄想独占;败坏当朝公主名誉,扫了皇家的体面;屡屡劝说却不思悔改,依旧我行我素;不守妇道,仍旧是莫夫人却与王爷私交甚密;入住王府,给莫大人与启德王爷都抹了一身灰……当然,传得那些话比这些更难听吧?还有什么别的我没想到的吗?” 听着晓彤说着,叶擎与如烟均是默然不语。晓彤看了看两人,轻声嗤笑,“别的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因为那就是我干的,我就是看不得自己的相公娶别的女子,也真的对他与五公主口出恶言,同样屡教不改,但是我受不了被传成自己和启德王爷有什么。更受不了让莫怀渊因为这样没影儿的事情而被别人指指点点。我与启德王爷只是挚友,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莫怀渊的事情,别人传我怎么样我可以忍,但是我忍不了因为我的原因而拖累别人…… “今天的事情算是让我明白了,在继续当缩头乌龟只能让那些被我连累的人遭难,事情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只要我不再是莫怀渊的夫人,没有了‘莫夫人’这个身份,启德和莫怀渊身上的污垢就能轻一点吧?” “莫姐姐你要做什么?”大惊失色,如烟一把抓住晓彤的手,紧紧地不敢放开,“别做傻事啊!” “什么傻事啊?早晚的事情不是么?”安慰地对着她笑笑,晓彤一派轻松,“我只是去给莫大人要休书罢了,这事儿……我也早就答应过皇后和四皇子的。” “什么?!你要去要休书?一要了休书事情就挽回不了了啊!”如烟大急。 “事情早就挽回不了了。”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晓彤摇摇头,“在我心里,早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可要三思。”叶擎也皱起眉,劝道,“皇后与四皇子宅心仁厚,想必不会太过为难与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跟四皇子说说,看看能不能……” “不必了。”对他感激地笑笑,晓彤将手从如烟手里抽出来,后退了一步,歪头笑道,“趁着现在底气足,我这就去莫府。如烟你先回去,等以后咱们再约着一起聊聊,叶大人,能否麻烦你帮我去跟启德王爷说一声,告诉他我现在就去了,请他帮忙在萧太傅那里敷衍一下,还有,等我回来之后要请我吃庆功宴。” “等一下!”叶擎慌忙想要叫住晓彤,晓彤却没有理会,对着他们二人挥挥手就转身跑开,很快汇入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找不到踪影。 “这到底是干什么啊!”焦急地跺脚,如烟急切地寻找着晓彤的身影,“哪里有去让相公给自己写休书的?莫姐姐真是太煳涂了!今后可怎么样才好啊!”转头望向叶擎,如烟恳求,“叶大人请您去拦住她啊!” 缓缓摇摇头,叶擎收回视线,“她既然已经决定了,想必除了启德王爷没人能阻拦得住吧,况且听她的语气,启德王爷也是早已经知晓的了……其实,我有点羡慕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顾虑,不像我们,必须步步小心……”
第45页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有得必有失,莫姐姐可以这样,也是背负了很多东西的……”轻声嘆息,如烟垂眸,“她没有了自己的相公,没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有了平稳的生活。女人这辈子,除了这三样,还能期盼什么别的吗?” 叶擎沉默,万般言语最终也还是化为一声轻嘆。 站在莫府门口,晓彤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正在院子里栓马的王二一见晓彤,立即惊喜地停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他这么一叫,莫府内立即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争先恐后出来的很多都是晓彤陌生的面孔,大概都是公主那里的人,唯一熟悉的只是小琴而已。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晓彤面前,小琴颤声叫了声“夫人”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她激动的神色,晓彤有些歉然。如果她知道自己这次来是为了给莫怀渊要休书,从此彻底与莫府划开界限,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环住她的肩膀,拍了拍,晓彤轻声询问,“莫大人……在吗?我有事情要找他……” “在!在的,老爷一直在书房里!小琴这就领夫人过去。”连忙点头,小琴转身就带着晓彤进了屋子,还没等到走到书房,就在走廊看到莫怀渊快步走了过来。 大概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莫怀渊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只是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包含感情地看着晓彤。 不由喉咙一哽,晓彤走过去,对他欠欠身,“我这次来……有事情要跟你说……能不能去一下你的书房?” “……当然可以。”点点头,莫怀渊黯然垂下视线,对着下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感觉到莫怀渊身上散发出的阴郁伤怀感觉,晓彤也差不多猜到了七七八八,沉默地跟着他到了书房。书房里略显凌乱,与以往的整洁很是不同,晓彤走到书桌前,伸手习惯性地规整了一下散乱的书籍与纸张,与以前无二般自然无比的动作让晓彤突然顿住。抬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莫怀渊,晓彤吶吶地缩回手。 “以前,我的书籍和读书的札记都是你帮我整理的……”有些怀念地说道,莫怀渊轻嘆一口气,走到晓彤身边,抬手想要抚摸晓彤的髮丝,却被她带着些许防备地躲过。略微有些受伤地收回手,莫怀渊带着歉意,“你还生我的气么?那晚是我不对,喝醉了酒,头晕脑涨的,吓到你了吧?我没有恶意的……” “没事,已经过去了。”摇摇头,表明自己没事,晓彤抬起头看着莫怀渊俊美的面容,狠了狠心,开口,“我这次来……是为了……” “不要说!”勐然打断晓彤的话,莫怀渊背过身,快步走到书橱边,伸手扶住,气息有些凌乱,“不要说……” “你……应该知道了吧……”猜测得到印证,晓彤看向莫怀渊散发着拒绝气息的背影,轻声说道,“是谁跟你说的?五公主还是四皇子……?” 抗拒般闭上眼睛,莫怀渊沉默不语。 “别坚持无谓的东西了……你我都知道,已经不可能了不是吗?”走过去,晓彤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莫怀渊的肩头。 转过身,迅速扯住她的手腕将晓彤搂住,死死嵌入怀里,莫怀渊的声音带着嘶哑,“那种东西我写不出来,我一点也不想写!” “你……”晓彤想要说什么,却被莫怀渊打断,“四皇子差人来跟我说这件事,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又为何这样对我?自从那晚之后,我一直想见你,跟你道歉,但是却不敢,觉得没有颜面去见你……我盼着你能来,能让我亲眼见你一面,跟你道歉,却又害怕你真的来了,就真的像四皇子所说的那样……没想到……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莫……怀渊……”轻轻挣了挣,却没有挣脱,这个似乎用着全身心挽留自己的男子,让晓彤不忍心再去伤害,“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也有我的不可妥协……写吧,写了,对你我都好的……”语气轻快起来,晓彤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yin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一个善妒,就足够你休了我了……当然,你也可以加上其他的,我无所谓的……” “不要乱说!”打断晓彤的话,莫怀渊松开搂住她的双臂,修长的眉毛皱起,语调激昂起来,“‘妇有三不去: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你今后无所依靠,又是与我共贫苦的结髮之妻,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这样做!” “不这样做又如何?!公主早就与我失和,不解决我的问题她便一日不会下嫁。一日復一日地拖延下去,万一触怒了皇上,龙颜大怒,谁能担待的起?她是公主,是皇后之女,就算触犯天颜也可保性命无忧,但是你呢?谁又能保你?而我呢?身为罪魁祸首,我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个道理,你怎么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你是要比我更清楚的……”后退一步脱离莫怀渊的怀抱,晓彤嘲弄地笑笑,“只有这个办法,才是最好的……” 莫怀渊沉默,晓彤看着他,同样不再言语。良久,终于一声悠长地嘆息,像是想要把一生的愁绪嘆出来一样,莫怀渊放弃了一般地走到书桌边,脚步有些虚浮。 坐下,修长的手指抚弄着书桌上的宣纸,将它细细展平,莫怀渊拿起搁置在一边的毛笔,蘸了蘸墨汁。 提笔,却无法写出一个字,毛笔在纸张上方悬停着,莫怀渊看着笔尖,似乎魂游天外,直到“哒”的一声,一滴墨汁滴到纸上,在雪白中渲染出一抹漆黑,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那白纸上的一滴黑墨,晓彤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项心理测试。白纸上的黑点,乐观的人注意的是白纸,而悲观的人则只会注意到黑点。晓彤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还算乐观的人,但是此刻,她的视线却完全无法从墨点那里移开…… 四一、莫醉成痴 终于落笔,莫怀渊字迹潦糙,与以前清俊的字体完全不同,透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凌乱。晓彤站在书桌之前,默然地看着他,也看着他笔下的那张纸,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是更加的沉重……但是不管如何,一切真的就结束了。 停笔,莫怀渊像是极为疲累一样将笔搁置在一边,不再去看自己面前的休书,站起身,背过身去。 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晓彤伸手拿起休书,扫了一眼。字迹连缀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让晓彤无法辨认,只是从大体的几个字看出来这封的确是给自己的休书。与正文隔了一段距离是几行排列整齐的文字,似乎是一首诗,但是这里的字迹更加潦糙,细看了半晌无果后,晓彤只得放弃。 嘆口气,将书信折好,放入自己怀中,晓彤再次看向莫怀渊,那落寞的身影,还有瞬时间离得似乎很远的过往记忆,让晓彤瞬时萌生出一股冲动,“虽然我们夫妻缘分断了,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晓彤突然哑然。 但是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么?现在说这种话根本毫无意义,甚至觉得矫情吧?苦笑了一下,晓彤的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 “但是……什么?”没想到,莫怀渊竟然会回应,他的声音干涩,似乎只是无意义的回问一句,并没有任何的期盼。 罢了,断就断个干净吧。晓彤摇摇头,“不,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但是’……祝你以后飞黄腾达……”还有……家庭幸福……晓彤本来想说,却发觉自己还是没有豁达到能够将祝福他与五公主的话说出口。 这次,莫怀渊没有回答。 再次静默片刻,晓彤对着莫怀渊欠了欠身,“那么,我走了,你保重。” 说罢,没有再看莫怀渊一眼,晓彤转身出了书房。 一路上的僕人晓彤一个也没有理会,步履匆匆地就像是想要逃离这里一般。其实,也真的算是逃离了。逃离这里的一糙一木,逃离这里的往昔回忆,逃离这里的眷恋情感,全部都捨弃…… 出了莫府的门,晓彤却被一声唿唤叫住,回头,晓彤看着小琴揪着裙摆向自己跑过来,不由停下脚步。 “夫人……”声音轻柔带着愁绪,小琴对着晓彤欠身行礼,“这……大概是奴婢最后一次叫您一声‘夫人’了……老爷说了,王府还远,吩咐奴婢送您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现在不想跟任何莫府的人在一起,晓彤摇头拒绝。 “就当是最后一次吧,您就不要再拒绝老爷的好意了。”哀求着看着她,小琴的神色让晓彤瞬时心软了下来,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小琴向身后招招手,立即就有人把轿子抬了出来。 坐着莫府的轿子,晓彤在小琴的陪同下回到王府,一路上,小琴愁眉不展,一句话也没有说。无法忍受过于安静的气氛,晓彤清了清嗓子,“那个……抱歉……” “夫人……不,莫小姐不用说这个了……”摇摇头,小琴勉强笑了笑,仍旧还是默然不语。 “……我看着府里来了很多陌生的面孔……记得以前你说过,你的母亲的病情不乐观,急需钱财,公主嫁过来你也会很难办,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跟王爷说一声,介绍你去他那里当差大概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多谢挂心……奴婢……还不想走。”看向轿外,小琴轻嘆,“现在老爷身边都是公主的人,没有几个贴心的,奴婢甘愿呆在老爷身边,照顾着他,能多呆一天,就算一天……也好……” “……你这又是何苦……”苦笑了一下,看着小琴坚定的神色,晓彤也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以后我大概就不会回来了,莫……大人那里,你多多照顾着点吧……”
第46页 “您放心吧,奴婢会尽力的。”对着晓彤点点头,小琴露出一丝笑容。 傻女孩,这样无意义地守在他身边,又能有什么结果呢?与其等待公主来到而一切都灰飞烟灭,还不如早些放手,另寻他途……不过,虽说是这样想,其实,真的很难吧? 轿子停在王府气势恢宏的大门前,晓彤下了轿,对着轿内的小琴挥挥手,“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能帮忙的我都会尽力。” 无言地对着晓彤欠欠身,小琴放下轿帘。望着轿子缓缓抬远,消失在街角,晓彤突然感觉一直牵引着自己与莫怀渊的那根线突然的断掉了。心微微揪痛,晓彤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进王府。 王府的僕人们早就把晓彤回来的事禀报了进去,等到晓彤进入大厅,就看到启德、周睿、叶擎三人坐在那里,面含担忧地向门口张望,一见晓彤,立即像是放下心来一样。 “战果如何?”笑着询问道,启德一手撑着下巴,对晓彤扬扬眉。 “战果显着!”对着周睿和叶擎笑着点点头算作是打招唿,晓彤一屁股坐在启德身旁,从怀里掏出叠地整整齐齐写着墨字的纸张,扬了扬,“其实蛮简单的,他也知道现在没有别的路走了,也就只能写了!” 伸手想要接过去看,却被晓彤轻易躲开,启德揶揄,“怎么,还是秘密么?” “不是秘密啊,就是今天不想给人看而已,以后想看的话再求本小姐给你看啊!”挑眉,耸耸肩膀,晓彤将休书收回怀里,“不是要你帮我准备庆功宴了么?怎么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没有了你还不疯掉?”撇撇嘴,启德对着侍立在一边的青楠扬扬手,青楠立即会意,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酒菜就被陆续端了上来,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叶大人一直担心你,所以我也把他留了下来。”对着晓彤如此解释着,启德转向叶擎,“如果不嫌弃,叶大人也留下来一起跟我们热闹热闹吧?至于周睿……这个小子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里钻,不用理会他就好。” “多谢王爷抬爱,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回答着,叶擎的目光却看向晓彤,内含着一丝担忧。 迎上他的视线,晓彤轻笑了一下,“多谢叶大人担心了,晓彤一切安好,只是了却心头一桩大事,一身轻松罢了。” “……那就好。”叶擎点点头。 “喂喂,你们竟然都无视我啊?”不满地插话,周睿神情很是不满,“你们都不理我,我还偏偏赖在这里不走了。” “你不走谁也不会赶你走啊?”对着他揶揄一笑,启德转眼看见晓彤拿起桌上的酒就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立马惊唿制止,“等一下!这种酒太烈了,你喝不来的!” “我就是要喝!”斜眼看向启德,晓彤撇撇嘴,仍旧故我地往杯里倒酒,随后喝了一口,立即辣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我说这酒你喝不了吧?别逞强了,快放下!”启德伸手想要夺回酒壶,却被晓彤躲过。 吐着舌头,晓彤仍旧不思悔改,“我就要喝这种烈酒,这样才够味!本小姐今天心情舒畅,谁妨碍我喝酒我跟谁没完!” “才喝了几口啊就已经这样了?家丑不可外扬,当着周睿和叶大人的面,大姐你就给我收敛点吧!”几近于哀求,启德的话却像是没有传到晓彤耳中一样,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知道她的脾气又犯了,晓彤曾经说过,酒是她的復活剂,只要是心里不舒服了,大喝一场就会感觉好很多,而这次对于劝解完全採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想必今天的郁闷可以说是很罕见的程度了……毕竟,让自己仍旧喜欢的丈夫给自己写休书,无论是傲气还是感情,都是不小的折磨与冲击。 启德在心里嘆口气,决定转移目标,“得了,这次她是非喝不可了,周睿、叶大人你们二人还是先走一步吧。” “这是什么意思?王爷您难道想要独占美人醉酒吗?”挥开摺扇轻轻摇晃着,周睿一脸的揶揄,“这并非君子所为,王爷您可不能做这种事情啊!” “什么‘美人醉酒’,你也醉煳涂了吧?”启德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哭笑不得,“她喝醉了也就能用‘丑态百出’来形容,要是能有‘美人醉酒’的半分风韵我就把这个王府白送给你!” 四二、休书情书 先是一目十行地扫过休书,启德随后皱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旁边坐着,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晓彤有点忐忑,“这封休书……有什么不对吗?” 抬眼瞥了她一眼,启德不语,再次将视线移到休书上,眉头更加锁紧。 “……那个……”张张嘴,晓彤心里更加不安了,“到底怎么了?” “……”隐忍地闭了闭眼睛,启德将休书递还给晓彤,“这封休书,绝对不要拿给其他人看,知道没有?” “厄?”惊愕地接过休书,晓彤硬着头皮反反覆覆看了几遍,愣是一点也没有发现问题,不由有点着急,“什么事情啊?你快点跟我说!” “关键是最后那首诗,你仔细看看。”扬扬下巴,启德提示道。 “……”再次耐下心看了几遍启德所指的诗,潦糙的字迹连缀在一起,在晓彤眼里跟天书没什么两样。饱受打击之后,晓彤嘆了口气,终于放弃,将休书挪到启德眼前,“我承认,我就是一文盲,这些是什么字我根本看不懂啊!” “……”无言地看了晓彤半晌,启德突然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嘟囔一声,“我真觉得有点可怜莫怀渊了……” “什么?”眯起眼睛,晓彤疑惑。 “人家煞费苦心的告白,竟然告白给了一文盲,根本看不懂……简直是对牛弹琴……”耸耸肩膀,启德无视晓彤阴郁的脸色,将休书移到他与晓彤中间,伸手指着诗上的几个字,“这首是藏头诗啊,虽然表面上写的是从此关系断绝天涯两隔,但是把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看看。” “……嗯……第一个字是什么?……‘做’?……‘比’……什么‘乌’?”绞尽脑汁辨认着被启德指着的字,晓彤煞费苦心地将这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跟自己头脑里的东西重合起来。 “……唿……”率先无奈地放弃,启德抚额哀嘆,“这么简单的字你都不认识吗?!” “……谁叫他写得比糙书还糙书……写得规规矩矩的繁体字我都认得差不多了,但是它一糙起来……我就完全没辙了……”晓彤垂下肩膀,被接连打击的感觉真是差透了。 “算了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摆摆手,启德看着晓彤的眼神就像是看无可救药的蠢材,“这八个字,‘愿’‘做’‘比’‘翼’‘鸟’‘连’‘理’‘枝’。”抬头,启德看向已经呆愣的晓彤,“其中的含义,你肯定知道吧?” “……”垂下视线,晓彤点点头,原本还算开朗的心绪立即低落下来。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啊?! “哼,什么休书,分明是情书么!”耳边传来启德的冷笑,“这个莫怀渊他到底要干什么?都到了这份上了,休书也写了,他还要在这里唧唧歪歪什么?他这是想让你一辈子不好过吗?!” “那你呢……?”突然低声问了一句,晓彤抬起头看向对于她的问题而错愕的启德,“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没有人会找我要什么休书看,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估计一辈子也不知道这首诗有什么别的含义……为何,你却偏偏要告诉我?” 启德怔住,接着沉默片刻,带着些自嘲,启德笑着耸耸肩膀,“大概是……有点同情吧?最后的心意却没有传达到,一定是会悔恨的吧?就当是我同情心泛滥了一下好了。” 伸出手指,在纸张上滑动着,轻柔抚摸着那几个字迹,晓彤心里却平静地似乎没有一点感觉。说是空洞,却又似乎有点不同…… 过往的一切早已随着一纸休书瞬时间退色成一片黑白的剪影,说是自己心硬也罢无情也好,晓彤只是不想被已经过去的事情束缚住。 毕竟……人是要往前看的不是么?轻轻笑了笑,晓彤将休书再次按照以前的摺痕折好,捋平整。抬头看见神色复杂看着自己的启德,晓彤扬扬眉,“怎么了?” “没表示吗?”启德看着晓彤平静的动作,略微有点不安。 “你想让我有什么表示啊?”反问,晓彤歪歪头。 “再怎么说,这可是你两世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啊。”半开玩笑地笑道,启德试图用调笑的口吻冲散着房内压抑的气氛。 “胡说,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曾经收到过男生给的情书!”扬起下巴,晓彤不服气地反驳。 “那一封……你确定是情书而不是决斗信么……”回想起那件事情,启德可真的是黑线了。 “……”瞬时,晓彤沉默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有点不确定,“大概……算是吧……” “其实,你还真不适合收情书。”突然喷笑了出来,启德眯起眼睛感嘆,“第一封是决斗信加疑似情书,第二封是休书加情书,你这辈子註定与纯粹的情书无缘了。” “你!”大怒,腾地站起身,晓彤一只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限你在十天之内给本小姐写一封情书出来!” “啊?!”震惊地瞪大眼睛,启德呆呆地看着趾高气扬站在自己面前勒索情书的晓彤,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充耳不闻。 ——这年头,连情书都有人勒索了…… 十天后,晓彤没有等到启德的“情书”,反而等到了莫怀渊与五公主婚礼的请柬。 看着手中艷丽的大红镶金字的请柬,晓彤浅浅地笑了一下,打开来浏览里面的内容。
第47页 婚礼那一天,在辰时,去莫府观礼。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重新回去了,还是参加结婚典礼,晓彤掂着手里的请柬,从内心深处就不想出席。叫自己出席是什么意思?已经被休了的糟糠之妻出席自己相公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意思?晓彤讽刺地想要笑,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什么出席如此隆重典礼的必要吧? 晓彤和公主都相互看着不顺眼,即使晓彤想躲,这个公主也会一直给自己带来躲也躲不掉的麻烦。先是当着自己的面与莫怀渊在桃林交换定情信物,又是宣布婚事的西苑宴会上的邀请,最后是结婚典礼的邀请,她就一定要让自己亲眼看着自己重要的东西被一步步夺走的情景吗?不,即使她已经完全退出了,也还不放过。她莫晓彤这是何德何能,能让堂堂五公主如此记挂? 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就带给自己这样沉重的压抑,如果将它撕了会怎样?无动于衷地淡漠想着,晓彤两手捏紧请柬,微微用力。 “你要干什么!”还没等晓彤真正有所行动,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晓彤抬起头看着瞪着自己带着些咬牙切齿味道的启德,微微笑了起来,“没啊,我什么也没要干啊!” “那你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放开晓彤的手腕,启德挑眉。 “嗯……大概是觉得有趣吧,皇宫送来的纸跟普通的纸没什么两样么,都这样脆弱……一撕就碎……”轻声说着,晓彤将请柬合起来,拍了拍。 “……喂,你没事吧?受了什么刺激了?”看着晓彤与以往无二般的平静表情,启德却感受出某种隐隐约约的不同寻常隐含在语气里。 “我有事啊!”大大方方地承认,晓彤将手里的请柬丢给启德,摆摆手,“我被自己前夫的结婚请柬给刺激了!为什么他结婚我要去观礼啊?!我刺激大了!” 听见晓彤又返回了平常的语气,启德终于松了口气,“也就这么一回了,你忍忍吧。” “总是忍忍忍的,我都快忍出毛病来了!”愤懑地说着,晓彤的目光移向启德手中的另一份请柬,对着那个扬扬下巴,晓彤询问,“给你的?” “是啊……”点点头,启德笑了笑,“是让我卯时入宫,参加新驸马和公主在太普殿拜见皇上皇后的典礼。” “哎?不是在莫府吗?”疑惑地眨眨眼睛,晓彤夺过请柬,扫了一眼。 “大概是在典礼结束完再去吧,等到他们拜了皇帝皇后,再去莫府拜天地入洞房……厄,怎么了?”眼看着晓彤脸色不对,启德打住话题,询问。 “没……只是略微有点怨念罢了。”回忆起自己那次与莫怀渊的洞房花烛,晓彤就止不住的郁闷,郁闷中还带着点……庆幸?总之,心里绝对不舒坦就是了。 疑惑地看了晓彤半晌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了解这是晓彤不想继续说的表示,启德也就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 毫无恭顺意味地将手里的请柬翻来覆去的玩弄着,启德坐在晓彤身边有些无奈,要是这种情景被其他人看见肯定还能扯出一个口实来,不过知道晓彤现在心里烦,启德也不想再说什么规矩去烦扰她了,“如果你实在是不想去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个藉口推掉……” “去,一定要去。”将请柬搁到桌子上,晓彤眯起眼睛,“她向我挑衅,我要是不去不就示弱了?我逃跑了她肯定更开心,我才不想让她开心呢!”转头看向启德,晓彤露出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我非但要去,还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风风光光的去,你要帮我啊!” “什……帮你什么……?”瞬时一阵恶寒,启德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帮我……好好玩一次。”狡黠地一笑,晓彤状似天真地眨眨眼睛。 “喂!你可别又给我闹出什么事情来!”大急,启德慌忙堵住晓彤的话。 “放心,我有分寸的。”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晓彤微笑。 “……我对你的分寸没有一点信任感啊……”启德哀嘆,谁来直接给他一刀算了,被这个女人这样一惊一咋的闹下去,他早晚会英年早逝啊! 四三、绸缪束薪 为了筹备婚礼大典,宫里宫外忙忙碌碌将近两个月,终于一切准备就绪。而这段时间,晓彤老老实实地窝在太傅府认真工作,训狗的工作也成绩斐然……起码小雪已经学会去固定的位置大小便了。 以前负责清理排泄物的婢女对晓彤的感激无以復加,简直把她当救世主一般的崇拜。晓彤摸了摸头,拈起一块那个婢女偷偷送来的糕点,塞进口里,然后舔了舔指尖的残渣。和以往一样坐在那里看着在花园里玩耍地不亦乐乎的小雪,晓彤的心却静不下来。 都怪明天就要举行的该死的典礼!都怪莫怀渊和五公主!晓彤腹诽,对于自己无法安静下来的事实毫不容情地迁怒。 似乎感觉到晓彤的烦躁不安,小雪停止玩耍,回过头去,滴熘熘的小眼睛看着晓彤,吐着舌头“哈哈”地喘着热气。 对它微微笑了一下,晓彤半蹲下身子,对着小雪伸出手,“小雪。” 受到召唤,小雪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晓彤颠颠儿地跑过来,脖子上由晓彤系上的金丝铃铛发出欢快的轻鸣声。 “good girl~”柔声夸赞着,晓彤轻笑着揉弄着小雪雪白蓬松的皮毛。 小雪是一条聪明乖巧的幼犬,只要引导适宜,很容易就可以记住晓彤交给它的内容。之前萧府下人们所说的它调皮捣蛋,在晓彤看来也不过是小雪以为他们在陪它玩而产生的误解。 犬是一种很喜欢和人在一起的生物,特别是幼犬,只要消除了它们的警戒心,再加上与它们朝夕相处,很容易就会得到它们的信任与好感。 听说犬一旦对主人奉献忠诚后,就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虽然晓彤不知道这样的传言是不是真的,但是看着小雪天真地望向自己,毫无一丝隐瞒的黝黑眼睛,晓彤希望那不是假的。伸手将小雪紧紧搂住,将脸贴在它柔顺的毛髮上,蹭着,晓彤不由有点心酸。 除了与生命威胁相关的事情,动物不会隐瞒和欺骗,不会报復和妒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情,单纯地让人安心。 如果有人能像动物那样就好了……不过,根本不可能吧……对自己的胡斯幻想暗嘲地笑了笑,晓彤感受到小雪急躁迷茫似的扭动着身体,松开双臂将它放开。 摇晃着尾巴,小雪直直地看入晓彤的眼底,似乎在迷茫她刚刚的动作的含义。对它笑了笑,晓彤摸摸它的头顶,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球,随手丢了出去。 紧盯着晓彤的动作,在小球出手的一剎那小雪身子一动想要追过去,却似乎是一下子想起以前晓彤教授的东西,硬生生站住,极其无辜地扬起头询问般看向她。 对它的表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晓彤再次蹲下身,摸摸它的毛髮,夸奖它记住了之前自己教给它的东西,“good girl。” 立即,原本的迷茫一扫而空,小雪欢快地摇晃起尾巴,兴奋地吐着舌头,探起身就想往晓彤身上蹭。由着它撒娇一段时间,晓彤拍拍小雪的头,引起它的注意,随后伸手指向那个被她刚才扔出去的球,“get it,the ball。” 停止动作,小雪直愣愣看看晓彤,又看看那个球,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get it,the ball。”清晰地柔声重复一遍,晓彤微笑着回视着小雪,毫无一丝的不耐烦。这个是几天前训练过的内容,凭着对小雪的了解,晓彤知道她会想起来的。 小雪终于像是听懂了一样,小步跑到小球那里,低头嗅了嗅,随后抬头看着晓彤,迷茫地晃悠着尾巴。 “get it,give me。”左手指了指小球,再指指自己,右手做出了回来的手势,晓彤耐心重复。 两遍之后,小雪终于犹犹豫豫地叼起球,朝着晓彤跑了回来。从小雪口中拿出球,晓彤笑着抱着它揉了一通,夸奖一番,随后再次将球扔了出去。 三四次后,小雪已经能很顺利地将球叼回晓彤手里,今天的训练内容就差不多了。奖赏了它几块吃的,晓彤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发现一个人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吓了她一大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周睿,晓彤松了口气,不禁埋怨,“连声音也不发就站在那里,装鬼吓人么?!” “没啊,我只是看你玩得上瘾,不好开口打搅罢了。”笑着走进,周睿看了看对于自己接近警戒地绷起身子的小雪,无奈地摊手,“这个小畜生怎么还这么记仇?” “谁叫你每次都喜欢折腾它?”翻了个白眼,晓彤撇撇嘴,“还有啊,我这才不是在玩,是在工作啊工作!” “你的工作蛮有趣的。”大大咧咧地在晓彤刚才坐的石凳上坐下,周睿展开扇子,忽悠忽悠地扇着,“你刚才跟它说的话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是专门跟狗沟通的用语吗?” “……不……不是。”晓彤黑线,谁叫她去的是美国的训狗场,一开口就习惯说英语呢……“用平时不讲的话,可以让它不容易混淆……不过其实训狗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让它明白你在说什么就好。” “唔……就是说刚才的那些口令是你乱编的?”盯着小雪左右看看,周睿若有所思。 “……也不是……不,差不多啊,算是我乱编的……”咬牙承认,晓彤颓然地坐向另一个石凳,托着下巴也看向小雪。 “今天……你心神不宁的。”将视线从小雪身上转到晓彤,周睿眼中少见地带着些许担忧,“是因为明天的大婚?” “不是因为它还是因为什么?”耸耸肩膀,晓彤淡笑。 “……听启德王爷说……你还准备做什么事情……要我也帮忙注意着点,”掂量着言辞,周睿难得地有点小心翼翼,“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死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声,晓彤将视线往上抬,注视着逐渐变红的天色,“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是知道,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第48页 看着晓彤的神情,周睿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陪着她这样静坐着。小雪玩耍玩累了,小步跑到晓彤脚边,伏下身,吐着舌头…… 提早给主管的人打了声招唿,第二天将近辰时的时候,晓彤就动身出了太傅府,刚一出大门,就看见一顶轿子靠在门边停着,那华丽的装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使用的。青楠站在轿子边,看见晓彤立即迎了上来。 “……这是……啥……”指着轿子,晓彤一脸的黑线。 “……厄?”被晓彤问得一愣,青楠回头看看轿子,又看看晓彤,带着迷茫却很诚实地回答,“这是王爷派来给您的轿子。” “我当然知道是这个!”头疼地按住额头,晓彤呻吟,“我的问题是他给我派轿子过来干什么啊!还是这样显眼的轿子!”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知道这是王爷的吩咐……”轻声回答,虽然青楠知道这个莫小姐很好相处,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免有点害怕。 “我随口说一句我要风风光光的去……他还真记住了,明明更多是赌气而已……”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是在埋怨,但是晓彤心里却泛起淡淡的感动。启德一向是这样,经常是连自己都忘记的话,他偏偏记得很清楚…… 既然已经派过来了,也不好让人家白等,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是暴发户,觉得有点丢脸,晓彤还是硬着头皮钻进轿子,对着青楠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笑着回答,青楠示意抬轿子的人起轿,自己则跟在轿子一边。 轿子轻微晃悠着,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这一次晓彤没有看向窗外,只是放下轿帘,坐在那里盯着轿顶发呆。 上次跟启德说要在婚礼上“玩一次”,其实大半只是玩笑。这些天,因为连大婚的事情都不愿意想起来,更不知道什么大婚的程序,所以晓彤根本没有任何的计划。 走一步算一步吧,虽然并无计划,但是晓彤知道,自己要守住的到底是什么。如果那个公主真的敢在婚礼上给她什么脸色看,那么晓彤绝对不会就这样忍着。 轻轻合上眼睛,晓彤深唿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疲累。 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生活,不喜欢战战兢兢地提防,不喜欢时时刻刻都竖着尖锐的利刺保护自己内部的柔软,但是那样的日子似乎离得很远很远…… 好想回去……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底,晓彤想起了原来的生活。 享受着父母的宠爱,不用为生活发愁,平时所要烦恼的只是那一点点学业,还有一点点不算复杂的人际关系。没事跟朋友们出去玩乐,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所有话题,或者在网上披着个没人知道的马甲,掐掐架,水水帖子,写点小短文自娱自乐…… 那样的生活,真轻松…… 但是已经无法回去了吧?现在想起来,那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感,像是隔着层层纱布,无法看得真切,感受地真切。宛若南柯一梦,梦醒之后,即使仍旧记得,也无法重新体味那一种感觉。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就像启德那日所说的,已经分不清了…… 轿子缓缓停住,青楠的声音从轿外响起,“莫小姐,到了。” 低声应了一句,晓彤甩甩头将刚才的胡思乱想甩开,掀起轿帘下了轿。 第一眼就看见莫府门框两边鲜红的双喜字,晓彤在众人或是惊讶或是疑惑的注视中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不就是一场婚礼么?她才不怕呢! 四四、互诉往事 估计品级比较高的官员都入宫观礼了,在这个时辰来到莫府的一般都是些小官员与家眷之类的,与他们相对质朴的轿子相比,晓彤乘坐的这顶从王府出来的轿子那叫一个与众不同的显眼。 众人在带着欣羡与好奇打量着这顶轿子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放过从轿子里下来的人。一看到那人是晓彤,各式各样的议论声纷纷而起。 “她不是莫大人的夫人吗?怎么从外边进来?” “你不知道吧?说是前阵子她被休了。” “啊?被休了?真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是她自己不守妇道,才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她怎么了?” “妒忌成性,言辞粗俗,对皇室不敬,听说还与启德王爷和周大人有染……啧,这是什么女人啊……” “周大人也就罢了,本来风韵事极多,但是连启德王爷都……” 耳听着这样的闲言碎语,晓彤的双手在衣袖下面攥成拳头,额角暴起一条青筋。该死的你们说就说吧,声音未免太大了吧?!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啊! 刚刚隐忍着不发作,前面就有一个人迅速向自己走过来,晓彤将视线移过去,看见竟然是叶擎。 “叶大人。”冲着他微笑着欠身行礼,叶擎也回了晓彤一礼,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在晓彤身上兜了一圈,接着露出笑容,“没出什么事情吧?” “……?”先是疑惑,随即是黑线,晓彤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立即咬牙切齿了起来,“是不是咱们敬爱的启德王爷又跟您说了什么?” “这……”一瞬间尴尬,叶擎无言以对,只能吶吶地回答,“王爷也是为了你好……” “呵……”一声冷笑,晓彤眯起眼睛,“民女正对王爷深深感激呢!”好你个死胖子,跟臭味相投的周睿说说也就罢了,晓彤也忍了,这回竟然连老实的叶擎也扯上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你不要怪王爷。”像是猜到晓彤的想法,叶擎微微笑了一下,“现在这个时辰王爷和周大人都在宫里,没法顾及这里,而我刚好在,王爷这也是没有办法。” “……”仍旧心里不慡,晓彤撇了撇嘴,启德这种防贼一样的做法,周密地把一切都拉上了防护网,他还真怕自己做什么不成? “再说了,虽然咱们是辰时到的这里,但是公主他们起码也要巳时到午时这一段时间才能赶过来,这么长的时间还是要找个人一起打发一下才行。”说着,叶擎将晓彤引进莫府,找了个座位一起坐下。 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小琴的身影,晓彤也只能放弃,坐在原本自己的家里却受到客人一样的对待,其实是一项蛮新奇的体验。叶擎在她身边入座,神态间安宁平静面带微笑,似乎一点也听不见四周关于他们的被压低的谈话声。 晓彤看看侍立在自己身后乖巧清秀的青楠,又看看自己旁边英俊挺拔的叶擎,竟然透出一种齐人之福的感觉,晓彤突然有点忍俊不禁。这样一下来,还不知道传言又会变成什么,晓彤基本上已经破罐子破摔满不在乎了,但是叶擎……看向他,晓彤有点歉意,“把你扯进来真不好意思,要是觉得不妥,你放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莫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微微笑了一下,叶擎摇摇头,“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能得王爷如此信任,自然不会有愧于王爷。再说,我也并不在乎那些虚名。” 忍不住笑出来,晓彤听着叶擎感觉不出丝毫敷衍的话,突然放下心来,一手托着下巴靠在椅子扶手上,晓彤笑道,“那么咱们就来聊聊好了。” 时间在谈话中流逝,晓彤发现叶擎到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的东西,虽然他的语言没有什么夸张的地方,但讲述的东西很是引人入胜,经常让晓彤听得忘记了一切。 心生羡慕,晓彤嘆了一口气,“要是我能像你这样到处走走就好了,骑一匹马,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无拘无束的。”虽然在那个世界也曾到处旅行过,但是各个地方已经被现代化统一地差不多了,走马观花地逛上一遍,很难体会到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 “这可不是你该想的。”笑着摇头,叶擎不贊同地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在现在圣上英明,但是也总有一些地方……因为各种原因有着一些危险。” “比如?比如山贼么?说着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之类的话拦路抢劫?”立即兴奋起来,晓彤直直地看向叶擎,询问道。 笑了起来,叶擎无奈地摇头,“你这都是在哪听说的啊?” “书上啊……”看到他这样的表现,晓彤瞬时沮丧地垂下双肩,“没有么?” “有……倒是有……”沉吟着回答,叶擎又是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但是至于那个‘此山是我开’,倒是不是很多。” “那个口号没有也没关系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晓彤仍旧还是好奇,“他们都是怎样的人?可怕吗?你遇到过吗?” “你怎么偏偏就对这个感兴趣……”苦笑,叶擎歪头想了想,神色间有些凄楚,“其实,他们也大多是无奈,迫于生计,只能落糙为寇。一些地方,特别是远离京城的偏僻地段,当地官员横徵暴敛,加之天旱或者洪涝,当地百姓无法种田养活自己,也只能出此下策。” 虽然叶擎的叙述的确是让人同情,但是没有亲身经歷过这种事情的晓彤很难引起共鸣,更让她在意的是,叶擎说着这些时的表情,“虽然的确如此,但是无论如何抢劫都是不对的吧?……为何叶大人如此同情他们,帮他们说情呢?” 叶擎一怔,“难道不该同情吗?” “如果没有亲身经歷过,很难切身了解吧?叶大人刚才的表情,就像是真正经歷过一般,难道叶大人曾经是这样的人?”开玩笑般说道,晓彤一看见叶擎瞬时僵硬的面孔,也傻了,“不……不会吧?我蒙对了?!” 叶擎不语,神色间满是疏离的拒绝,晓彤挠挠头,发觉自己果真是一不小心给闹过头了。谁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一旦这件事情被人挖出来,就好感觉无比的难堪甚至鲜血淋漓。晓彤歉然,如果她伤害到了叶擎,那可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有些时候,面对这样的情况,诚挚的道歉或许还不如轻描淡写的敷衍,就像是哭泣的人,他人越是劝说,就会哭得越厉害。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晓彤像是没有发觉叶擎的不自在一样,笑着继续开口,“真的是这样吗?你们都是怎么样生活的?日子是不是很苦?跟我说说好不好?”
第49页 “没什么好说的。”略显冷漠的回应,叶擎总算是看向晓彤。 “怎么可能没什么好说的啊?”笑着摇头,晓彤摸摸下巴,“一定很苦吧?还有提心弔胆之类的,会不会经常受伤?” “其实……还好。”模煳地应了一声,叶擎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陷入回忆,“当时我还小,大家都很照顾我,都是些很好的人……” “那么你为何现在在京城入仕呢?”总算是把话题扯开了,晓彤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说到这里,叶擎的神色松动了点,变得自然起来,“我恰巧遇到一位老先生,他说我根骨好,适合练武,于是不由分说就把我带走了。”有些哑然失笑,叶擎很无奈地摇摇头,“他不让我称他为师父,却教我练武,也教我读书识字,后来,他得知我想要进京入仕,不贊同,就把我赶走了。” “……很……个性的老先生啊……”晓彤无语,只能如此评价,“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进京呢?经歷了那些,我还以为你会对朝廷失望呢。” “本来是失望的,但跟着老先生四处游歷,感觉这个世道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于是想要进京,身在高位,也许就能为那些与我经歷相似的人们做些事情了……”感嘆,叶擎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好厉害啊……”带着羡慕,晓彤垂下视线,耸耸肩,“能有这样的理想真好。” “每个人都会有的,莫小姐你也会的。”如此说道,叶擎安慰。 “是啊,从小到大,我有很多理想啊。”自嘲般笑笑,晓彤轻声说,“小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厉害,理想很伟大,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后来长大了,知道自己不是天生聪慧,更不刻苦用功,随着一年一年过去,理想就像一棵白菜,越剥越小……”最后的理想就是在美国顺利考上phd,回国找一份安稳的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是一到了这里……“现在呢,一点理想也没有了……甚至连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 前方模煳一片,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脚下的今天。没有未来,只有明天。 “莫小姐……”看着晓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叶擎只能是吶吶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看向叶擎,晓彤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朝着叶擎倒垃圾,瞬时有点窘迫,连忙摆手笑道,“安拉,我无病呻吟而已,别这样看着我啊!” 叶擎正待说什么,莫府门外突然传来锣鼓唢吶的声音,吹奏着热闹欢快的乐曲。像是要摆脱尴尬气氛一样,晓彤站起身,“好热闹,看来他们是来了,咱们也出去看看吧?” 叶擎点点头,跟着晓彤一起站起身,随着同样涌出门外的宾客们,向莫府大门口走去。 四五、红烛灼泪 迎亲队伍之中每人均穿着红色上衣,锣鼓唢吶喧天而起,旗锣伞扇飘扬在花轿之前,令整个迎亲仪仗蔚为壮观。一路燃着噼里啪啦的大红鞭炮,红色的炮衣粉末伴着冉冉缠绕在队伍之中的青烟,纷纷扬扬地飘洒着。 身着一袭贵气的蟒袍玉带,莫怀渊骑在骏马上,相隔太远,晓彤看不清他面孔上的表情,只是被这么多人隔着,显得彼此之间更加遥远。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新娘的花轿,轿边走着喜娘与陪嫁婢女,离得更远的是一些其他皇室成员与官员们的坐轿。整个队伍浩大,沿着整个长街蜿蜒着似乎看不到末尾一般。 队伍走到莫府门前,早已等在那里的众宾客们赶忙让出大门口,莫怀渊下马,对着诸位向他道贺的人们拱拱手,接着转向缓缓停在门口的花轿。喜娘上前将轿帘掀开,婢女们将早就抱在怀里的红绒毯子铺在轿外,一直延伸到莫府门厅的大红地毯边,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丝毫不见任何的慌乱。 莫怀渊踏上红毯,躬身,抬手,恭敬地将新娘扶出花轿。头戴绒球明珠,玉石丝坠,足登绣履,腰系流苏,下着一条绣花彩裙,五公主一身的凤冠霞帔,身姿裊婷。红纱镶金的盖头下,绝美的容颜隐隐约约,素手轻轻搭在莫怀渊手上,五公主优雅地下轿,迈上红绒地毯。 瞬时间,周围爆发出一阵的祝福声,唢吶鞭炮更是卖力地响着。 突然觉得头有点隐隐发痛,晓彤皱了皱眉,别开视线,转身拨开身后的人就回到了莫府的大厅。 “莫小姐!”叶擎在她身后担心地叫了一声,跟着她转回大厅,坐到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对着他微微一笑,晓彤耸耸肩膀,“外面太吵了,我觉得不舒服,就回来了。” “的确是吵闹了点。”善解人意地点头附和着,叶擎笑了笑,“那么咱们就在这里等吧。” 低声轻应了一声,晓彤将视线转向门口密密的人影,恍然地出着神,而叶擎坐在她身边,也体贴地什么也没有说。 外面不时传来闹笑和叫好声,大概在举行什么传统的仪式,虽然对此很好奇,但是晓彤却一点也不想去看,只想就这么坐着。 终于,似乎是接近尾声了,宾客们陆陆续续转了回来,大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你们在这里啊!刚才在外面没找到你们,害得我担心半天。”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找到晓彤和叶擎,启德着实松了口气,对叶擎感激地一瞥,“都没事吧?” 一上来就问这么一句,晓彤气儿不打一处来,狠狠白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情啊?” “嘿,那可不一定。”暧昧地笑了一下,启德大大方方地往晓彤身边一坐,吓得周围的人立即唿啦啦站起来一片,不敢跟王爷同座。 看着启德立即郁闷了一下的表情,晓彤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指了指专门给皇族人员设的座位,“王爷您还是首座去吧!” “本王要坐哪里谁敢有异议?”摆起架子,启德话刚出口,就瞥见连叶擎也站起身,垂手侍立在一边,更加郁闷了。一把拉住也装模作样想要起身的晓彤,启德瞪眼,“你们敢给本王起来?看本王不治你们罪!都给我坐下!” “吆~我们的王爷您这又是怎么了?”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周睿摇晃着扇子走过来对着大家拱拱手,随后毫不拘束地撩起衣摆坐到启德身边,一双眼睛在晓彤身上转了个圈,开口问道,“没出什么事情吧?” 刚刚想要随着周睿坐下身,晓彤一听他这么问身子立即僵在那里,“够了啊我真是受够了!为什么一个两个三个见我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叶擎不禁忍笑,在周睿的拉扯下也坐下,回答道,“一切都很好。” “我觉得我像犯人一样……”小声嘀咕了一句,刚想再抱怨几句,晓彤的注意力就被相互依偎着走进大厅的一对新人吸引住了。 在喜娘的接引下,两人走向天地桌,桌上画着金银龙彩饰的大红色的成对花烛淌着滴滴的红泪,似乎能把心都烫伤的灼热。 引贊和通贊傧相二人上前,引导着新人进香,跪,献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婚礼显得肃穆庄严,让晓彤在一边看着,心不禁没来由地一点一点往下沉。 再后来就是拜天地,莫怀渊并无高堂,二拜的时候两人只是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随后是夫妻对拜。 扭过头去,闭了闭眼睛,迎向周围几人关心的目光,晓彤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蛮有趣的。” “实际上参观跟在电视上看完全不同吧?”启德也低声应了一句。 “嗯,是啊,完全不同……”点点头,晓彤对着周围人疑惑不解地目光,吐吐舌头,与启德相视一笑。 拜完天地,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宾客们高声谈笑着,纷纷落座。几个官员看见启德、周睿,想过来搭讪,却被这一桌子人流露出来的疏离气氛吓得糙糙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托着下巴,晓彤盯着又一个转身像是逃走一样的人半天,郁闷地眨眨眼,“咱们这一桌很吓人么?” “是他们心理素质太差了。”笑着回答,启德喝着面前的龙井,悠悠然回答。 撇撇嘴,听见又是一阵喧譁声,晓彤回过头去,看见莫怀渊再次出现在大厅,立即被众人围拢着道喜,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在他身后不远处,难得穿了一身颜色略微鲜艷一点的四皇子颔首轻笑着,似乎对于一切极其满意。 一看他这副样子,晓彤立即就想起在宫里那次唯一的交谈,顿时气儿就有些不顺。也许是她的怨念太过于强烈,四皇子眼眸轻转,竟然对上了晓彤的视线。两人均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四皇子,柔和地笑了一下,竟然举步往晓彤这一桌走过来。 连忙调开视线,晓彤瞅了瞅启德,“他过来了。” “嗯”,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启德迎上四皇子的目光,很有一副长辈摸样地对着向他行礼的四皇子点点头。 原本落座的周睿和叶擎赶忙站起身,还不忘把晓彤也拖起来,一同对着四皇子行礼,四皇子也一一回应。 “皇叔怎么坐在这里,可否是下人怠慢了?”恭谨地询问,四皇子的笑容很让人舒服,当然这个要将晓彤排除在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笑容,晓彤现在只觉得牙根痒痒。 “没有的事情,你知道我讨厌那些规矩,还是坐在这里舒服点。”摇头回答,启德示意四皇子坐下,却被他说了声“不敢”而婉言谢绝了。启德其实也就随便谦让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随口与启德聊了几句,也无非是一些大而化之的话题,四皇子突然转向晓彤,对着她轻轻点点头,“莫小姐近来可好?” “民女很好,多谢四皇子费心。”几乎算是咬着牙说完这一句话,晓彤的语气问题却被四皇子像是选择性失明一样避而不见。 “那就好,这次兴平能顺利大婚,还是多亏了莫小姐的退让,本宫在这里多谢你了。”拱拱手,四皇子的语气相当的随和,更让晓彤有气也发不出来,憋得难受,“哪里,四皇子言重了。” “好了,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再提了。”为二人打着圆场,启德摆摆手,“事情能顺利进行就好。” “皇叔说的是。”点头应道,四皇子正想再说什么,又听到一阵的喧闹。回头一看,见五公主已除掉了满身的珠光宝气,身着一袭简洁的红色长裙走出来,四皇子连忙对于启德拱手告辞,快步走到她身边。
第50页 “哎?新娘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在洞房等着让新郎去掀盖头吗?”惊讶地睁大眼睛,晓彤怎么也没有料到有这一出。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由于公主身份比莫大人更高上许多,一些皇亲国戚还需要她出面招待,所以估计挑盖头这一项在刚才去洞房的时候就进行了。”叶擎轻声为她解释着。 怔怔地点点头,晓彤疑问的目光看向启德,启德吶吶地耸耸肩,摊开手,“别问我,我也才第一次听说……嘛~大概算是架空么。” “……有这样架空法的么……”黑线,晓彤暗想你什么时候架空不好非要在这里架空,这五公主一出来,晓彤心里立即漫上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携着莫怀渊与几个身份高贵的宾客寒暄片刻,五公主就迤迤然向晓彤这里走过来。这是晓彤今天第一次与莫怀渊面对面,不想与他对视,耳听五公主与启德假意地寒暄着,晓彤低着头很认真地似乎在数地上的蚂蚁,而莫怀渊的视线即使是不想注意,也挥之不去地似乎能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莫姐姐。”五公主一声唿唤让晓彤反射性地抬起头,没想到没看着五公主反而直直迎上莫怀渊的目光。 不由震了一下,晓彤被莫怀渊眼中隐藏着的谴责与怨怼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纳闷之际又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你凭什么这样看我?虽然是我甩了你可还不是因为你的原因?难道我美男环祀谈笑风生就碍了你的眼?难道我就必须妆容惨澹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 “莫姐姐。”五公主又叫了一声,打断晓彤与莫怀渊的对视,见晓彤将目光转向她,五公主轻笑一下,“以后莫大人就由本宫来照顾,请莫姐姐放心。”一副趾高气扬,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晓彤更是火气直冒。 不想让她得意下去,被怒火沖昏的头脑被周睿拽了一下衣袖瞬时清醒过来。咬牙半晌将火气憋下去,却又不甘心被这样欺负着,晓彤抿抿嘴唇,决定隔山打牛,以退为进。 没有回应五公主的话,晓彤轻轻嘆口气,转向莫怀渊,眼眸微润,似是含怨。要论幽怨,晓彤觉得她才更应该幽怨一把。 语调低沉,晓彤双唇微启,“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话刚出口,启德那边就极煞风景的“噗嗤”一声笑,心里恼怒,晓彤借着桌子的掩护,抬脚又准又狠地踩住了他的脚,还毫不容情地碾了碾,顿时,嗤笑声变成一声闷哼,启德俊秀的面孔扭曲起来,愣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被他这么一搅和,顿时有点扫兴,有知根知底的人在场就是无聊,连嫖诗都嫖得不痛快。不过只要有效果就好,晓彤扫了一眼立即色变的五公主,最后幽怨地看了看呆愣的莫怀渊,苦笑一声“五公主,驸马,民女告退”,就转身潇洒离开。 “晓彤!”没想到她如此干脆利落地就这样走了,启德大惊失色,顾不得脚疼,站起来就追了出去。 大门口拐角处看着悠闲地靠着墙壁的晓彤,启德这才放下心,对着向他招手的晓彤走了过去,抱怨,“大姐你吓死我了啊!” “我又没干什么,你的小心肝怎么这样脆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晓彤眨眨眼睛,“怎么样,我刚才那首诗嫖得地道吧?” “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启德失笑,“早有准备?” “没。”摇摇头,晓彤摸摸下巴,“谁叫咱《仙剑一》足足玩了五遍,台词都几乎倒背如流呢?突然就想到这个了。” “不错,他给你一首诗,你也嫖一首还他,至于谁能打动谁,就看谁的道行深了。”启德轻笑,“要是你语气再哀怨点就好了,不够震撼!” “少来了,你那一声笑,我哪里还能幽怨得起来?没跟着你笑场就够敬业的了。”瞪了他一眼,晓彤哼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真没有心理准备,那种严肃的场合你突然给我来这个,我真没把持住……”赶忙道歉,启德忍俊不禁,“不过啊,估计莫怀渊这小子也没心情关心这个。” “……现在想想有点对不起他,被五公主一挑拨我就迁怒了。”笑容淡了淡,晓彤耸耸肩膀,“你看她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才不让她好过。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我偏偏不让她在婚礼上笑得痛快!” 想起刚才莫怀渊因为晓彤而失神的画面,五公主恼怒却不得不硬挂着笑容而略显扭曲的面孔,启德伸手勾着晓彤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最后你赢了。” 没有回答,晓彤甩开启德的手臂,向前跨了几步,伸出手转了个圈,回头笑道,“这下我就是真真正正的远离了一棵树上吊死的生活,真正拥有整片森林了!” “需要我说声恭喜么?”顺着她应声,启德看着晓彤的笑容。 “当然,恭喜是要的,贺礼也是要的!”狡黠地眨眨眼睛,晓彤转过身,伸了个懒腰,“好累啊~明天要偷个懒!” “还偷懒呢,今天你就没工作,小心萧太傅骂你!”启德看着晓彤透着三分脆弱七分坚强的背影,笑道。 在婚礼上来这么一出,她还真是够狠。启德在心里嘆口气,如果莫怀渊无法忘怀晓彤,那么这场婚姻对于他和五公主来说,都无异于折磨。慢性的凌迟,一生的求不得,晓彤挥挥手一身干净地退出了,却把这两个人困在牢笼里,无法擅自结束这一场游戏,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谁呢? 当然,前提是,莫怀渊对于她的永难忘情。他的感情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永远一说吧? 耸耸肩膀,启德眯起眼睛看向天空,真是很累的一天啊…… 番外 回溯前尘(上) 胖子,其实并不是胖子。 小时候的胖子算得上一唇红齿白的偏偏美少年,而长大的胖子也算是英俊潇洒的帅哥一枚。胖子的称唿,是要追溯到更小的时候……大概是幼儿园时期吧…… 胖子是家里三代单传唯一的一个男丁,于是家里的老人如此地溺爱,恨不得把世界上全部的好东西都塞到他嘴里去。偏偏胖子小时候极爱吃,于是身体肆无忌惮地横向发展起来。老人们看着圆滚滚的胖子,直说男孩小时候胖了好,于是胖子的父母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子一天胖似一天…… 在与某人相遇的时候,胖子就是如此的胖,以至于那人毫不犹豫地给了他这样一个外号,又因为接连的孽缘纠缠,与那个人一起,胖子这个称唿纠缠了胖子一辈子。 与那个人相遇,是在幼儿园。 本来,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胖子和男孩子们打打闹闹,那人与女孩子们坐在一起嘁嘁喳喳,井水不犯河水一片的和谐景象。 要真说起来这一团乱麻最初的那个小线头,很简单,是因为名字。 胖子有着整个班里最简单的名字,叫王一,五笔,简单到让人髮指。 那人有着整个班里最复杂的名字,叫莫鑫楠,四十七笔,在孩子们看来复杂到让人抓狂。 习字课上,幼儿园的阿姨们将大家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分发下去,叮嘱孩子们要把自己的名字写20遍才能开始玩玩具。而这一节课,胖子恰巧就坐在莫鑫楠身边。 当胖子将20遍写完,拿着玩具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莫鑫楠仍旧在跟第5遍抗争着,胜利遥遥无期。眼瞅着自己身边小胖子粉嘟嘟的脸颊上洋溢着如此愉快的表情,邪恶的莫鑫楠出离地愤怒了。也许就是在这一刻,莫鑫楠就在心里埋下了要压迫他、奴役他、蹂躏他一辈子的种子。 从那天开始,厚脸皮的莫鑫楠开始接近胖子,对于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性格温顺的胖子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乖乖地听从莫鑫楠的指手画脚。 幼儿园毕业,大家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学,而很巧很不幸地,胖子与莫鑫楠竟然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又因为个子几乎一样高而变成了同桌,这样的巧合就更加助长了莫鑫楠的嚣张气焰,利用整个小学六年期间,将胖子从不得不听从锻鍊到自觉自愿地服从,牢不可破的主僕关系扯也扯不破。 小学毕业就是初中,虽然仍旧是同一所初中,但是这次两人的班级就不同了。不过区区一堵班墙而已,怎么可能阻断二人如此紧密的联繫?不管是莫鑫楠往胖子班级跑动的频繁程度还是胖子往莫鑫楠班级跑动的频繁程度,都足以让两个班级的同学们接纳他们成为“半个”同班同学。 想要找胖子就去找莫鑫楠,想要找莫鑫楠就去找胖子,这两人跟连体婴儿差不多——这件事实,几乎整个年级都心知肚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相处时间长了,什么都有可能被同化,就连成绩也不例外。这个地区,高中也是要考的,由于考高中的压力,学校从初一就异常重视学生的学习问题。每次期中期末不仅全班排名,还要全校大排名,张榜贴在入口的公告栏上。 每当张榜的时候,找到莫鑫楠的名字,前后十名之内肯定有胖子的名字,两人全校排行的名次从来相差不到10名,不得不说是连老师都震撼的现象。 曾经,莫鑫楠由于迷上了看漫画而在课堂上偷看被逮,老师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肩膀,“你是好孩子,学习成绩一直不差,千万不可以因为这个而把名次掉下来。况且,你身上也栓着王一的名次,你可不能害了他啊!” 当时莫鑫楠就黑线了,她上课看漫画关胖子什么事?为什么要扯到他身上?不听劝告的莫鑫楠依旧故我,期中考试全校排名一下子狂跌了50多名,头一次出了前100,而反观胖子,竟也非常敬业地跟着她跌了50多名,同样出了100开外。 莫鑫楠目瞪口呆,难道名次的诅咒是真的?!抓住胖子逼问,这孩子极其无辜地看着她,说是看她看漫画这么上瘾,他也迷上了,只不过这傢伙比较精明,上课看漫画竟然没有被人发现过……莫鑫楠只剩下无力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经过这一次排名,莫鑫楠与胖子名次的诅咒传遍全校所有人的耳朵。 初三的时候,为了加强管理,学习决定按照全校排名重新分班,毫无疑问地,胖子与莫鑫楠又到了同样的班级。 在新班级见到胖子的第一眼,莫鑫楠就jian笑着凑过去一把勒住他脖子,“小样儿的,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第51页 旁边早就对他们关系瞭若指掌的同学则鼓着掌,“你们终于可以不用串班跑来跑去了。” 胖子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奈地苦笑再苦笑。 因为莫鑫楠十年如一日的磨练,再加上身体开始发育,个子开始抽高,胖子在初中三年里迅速摆脱了货真价实的胖子这一名号,出落得亭亭玉立,巧笑嫣然。如此的成果,让减肥n次都没有成功的莫鑫楠几乎要碎了牙齿。 当不再是胖子的胖子摸着肚子上不復存在的肥肉感慨“这就是被你蹂躏折磨的证据啊”的时候,莫鑫楠只是冷哼了一声,“你应该感谢本小姐把你雕琢地如此玲珑可爱。”听到这形容词,顿时,胖子无言地黑线了。 胖子和莫鑫楠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莫鑫楠比胖子高了1分。也许是同样用名次作为分班依据,胖子和莫鑫楠又分到了同样的班级。 高一的课业并不紧,学校的精力都放在那一批高三的学生身上,对于高一新人採取放养的政策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暴风雨前的宁静。 于是,一帮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开始躁动了。性格温和,又长得异常好看的胖子首当其冲成为众女孩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最佳代言人,一时间胖子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偏偏这个小子懵懵懂懂地对所有接近他的女孩都一视同仁,而一见到莫鑫楠就把所有女孩都撇下老老实实地被她指使而毫无怨言。 然而此时,莫鑫楠也初恋了,对象是当时高三的学长。据说他曾经在某次升旗仪式上致辞,而被莫鑫楠一见钟情,不过胖子对于此人没有任何印象。 小女孩的暗恋是如此的青涩,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莫鑫楠都一反常态地表现地跟一般女孩没什么两样,只敢在学长班级前徘徊兼探头探脑,就算是恰好在走廊上遇到也不敢上前打招唿。 胖子在一边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很想问,于是也真的问了,问莫鑫楠“他哪里好啊了?你看上他哪里了?” 莫鑫楠回答,“他学习好,有风度有气质,长得还很帅。” 胖子就更郁闷了,学习成绩他可以提,风度气质他可以培养,况且“我觉得他长得还不如我呢!” 莫鑫楠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属于小白脸类型的,我喜欢成熟英俊的类型。” 这一句话,把胖子幼小的心灵深深地刺伤了,于是,当他真的男大十八变变成“成熟英俊类型”的时候,仍旧还坚信自己是属于“小白脸类型”的…… 就在胖子缩在一边痛苦地舔着伤口的时候,莫鑫楠也失恋了。那个学长考入了理想中的名校,并且跟他班级里的一个女生互通心意,在毕业典礼上透漏了“他们才是一对”这样的信息。 耳朵很尖的莫鑫楠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一讯息,深深陷入失恋的绝望中。 为了安抚自己失恋的小心肝,莫鑫楠仿照电视剧电影小说漫画等等一系列读物,决定借酒消愁。 拉上胖子去超市买了几罐啤酒,两人蹲在自家小区的马路牙子上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不料,本来想要借酒消愁的两人却在晓彤说出“这怎么这么难喝跟马尿一样”的时候,被居委会出来熘达的大妈发现,毫不容情地扭送到了两人的家长面前。 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莫鑫楠是自作自受,而可怜的胖子则纯粹是被连累的无辜者。 高一的暑假,失恋+借酒消愁未遂+被家长训斥,失意的莫鑫楠一头扎进了男男bl的天堂醉生梦死。介于对抢走自己学长的学姐的愤恨,莫鑫楠得出了“女人算是什么啊男男才是王道啊!”这样毫无逻辑性的答案,丝毫忘掉了自己的生理性别就是“女性”这一事实。 于是,当莫鑫楠第一次托着下巴对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说,“你就是一受啊”的时候,胖子还很纯洁地疑惑不解,“shou?哪个shou字?什么意思?” 然而,当莫鑫楠第n次说出“你就是一受啊”的时候,胖子已经学会了反抗,“谁是受啊你才是受呢!!” “难道你是可攻可受?”莫鑫楠的表情明显是怀疑。 “不是!” “吶……你难道还想说你自己是攻吗?”这次,变成了纯粹的鄙夷。 “够了!我不是受也不是攻更不是可攻可受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胖子愤怒了,“难道在你眼里所有的男人不是攻就是受吗?!” “不,只有美男帅哥才是这样。”莫鑫楠的回答让胖子瞬时间无力到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番外 回溯前尘(下) 高二开学,好不容易从bl的漩涡中略微清醒过来的莫鑫楠就面临了文理分科这样一个问题。第一次,两人的生活出现了分叉点。胖子选择了文科,而莫鑫楠选择了理科。 不过,不同的班级不同的科目也没有让两人彼此疏远,有时间仍旧是腻在一起,胡侃瞎侃。 安安稳稳地升入高三,即使学业繁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莫鑫楠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这次的对象,是高一的一个学弟。按照莫鑫楠的话来形容,就是一可爱的正太啊小正太。 看着莫鑫楠此次主动出击,摆出一副和善大姐姐的面孔整日关照这个小学弟,被再次排除在外的胖子出离地愤怒了,“为什么这次是他?你不是说你喜欢成熟英俊的类型吗?!”枉费他有很努力地往这方面发展啊! “我想开了。”莫鑫楠耸耸肩膀,“成熟的男人有什么好?都定型了!我要找一个有很大发展空间和潜力的,慢慢培养成我自己喜欢的类型。光源氏计划才是王道啊!” 不知道是不是恶有恶报,在胖子再次受伤之后,莫鑫楠也跟着失恋了。 她忘记了很有发展空间的小正太同样很有很大的女友选择空间,于是在学弟带着一个女孩子出现在莫鑫楠面前笑着介绍说“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的时候,莫鑫楠只得面对自己第二次的失恋。 为了弥补上次借酒消愁未遂的遗憾,这次莫鑫楠买了一堆啤酒拉着胖子窝到了小区荒无人烟的角落,跟胖子成功地畅饮一番直到二人都醉倒在地。 不过,这一晚对于胖子来说有着特殊的重要含义,趁着莫鑫楠毫无意识的时候,本着能捞一点是一点的想法,他很无耻很小人地把莫鑫楠保留到现在的初吻夺走了。 当然,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说的,胖子知道,如果透露了半点风声,他会死的很惨很惨…… 学弟事件过后,繁重的课业压力终于让莫鑫楠不得不收敛下来,安安分分地开始读书。高考是独木桥,万一摔下来基本上可就是一辈子的伤患,一点也小心大意不得。 但是,莫鑫楠仍旧是发挥失常了。拿着刚刚过一本的分数,莫鑫楠傻了。 幸好,老妈是本市重点大学的职工,凭藉着对职工子女的照顾,莫鑫楠进了老妈所在的大学,不过自然,少不了被自家老妈训斥上一个暑假。 而胖子这边发挥地竟然还算好,了解到莫鑫楠要进哪所大学之后,软磨硬泡硬是说服自己家长也把第一志愿填成了这所大学。 不过,按照胖子的分数,虽然能进去,却也不一定能被自己喜欢的专业录取,服从调剂之下竟然到了个很冷很冷的专业。 不过,还算是对本专业有点兴趣的胖子能继续跟莫鑫楠大学四年已经很满意了,他仿佛看见光辉的明天在向他招手。 千算万算,他没有料到,莫鑫楠竟然在大三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出国了。对于出国这一点,莫鑫楠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一个字。 其实,出国这一点在进入大学的时候,莫鑫楠的老妈就已经跟她说过了,早就知道学校里有这样一个交流项目,于是勒令她平时多学学英语,考个托福,等到项目报名的时候,报名出去。 然而对于老妈的话,大大咧咧的莫鑫楠从来就没当一回事。该玩的时候玩,该疯的时候疯,考试都是临时抱佛脚,及格万岁。等到真的开始报名了,毫无准备的莫鑫楠被恨铁不成钢地老妈强制性丢进补习班突击,随后就被扔进了托福考场。 晕晕地考完试,没想到正好擦边地够了交流生所需要的分数线,于是成绩单,简歷,财产证明,学习计划,推荐信……一件一件准备齐全,莫鑫楠仍旧觉得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对方大学的入学邀请信和i-20寄到了,对着签证官叽里咕噜一通签证也办下来了,莫鑫楠又傻了。出国已成定局,容不得她再懒懒散散下去了…… 莫鑫楠那里纠结万分,而对于胖子则意味着晴天霹雳。美好的前景一片漆黑,几经碎裂又癒合苟延残喘到今日的初恋这下碎得连渣子也没有了。跟了莫鑫楠这么长时间,她出国了,胖子再也跟不上了。 接到莫鑫楠电话的那一晚,胖子一宿未眠,从此憋在家里狂玩游戏,也不开机,郁郁寡欢到连自家父母都担心他会不会憋出病来。 不知道是不想跟莫鑫楠联繫还是不敢,胖子作缩头乌龟一个月之后,终于在莫鑫楠快登机的时候发了条简讯,很简单的四个字,一路顺风。 半个小时之后,又是一条,我真的喜欢你。 不知道最后一条她还能不能收到,如果当时莫鑫楠已经上了飞机关了手机,估计这条简讯一辈子她都收不到吧?毕竟,这班飞机是从北京直飞美国的,而莫鑫楠和他的手机都没有国际长途功能。 就看天意吧,她看到或者看不到,都看天意吧…… 其实,胖子是一个相当迷信的人,或者说,他在这种事情上只能胆小地依靠所谓的天意。 最终,这条简讯仍旧还是遗落在茫茫空气中,msn视频的那一边,莫鑫楠大大咧咧与以前没有任何不同的态度让胖子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扬起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容回应她。 老天的回答已经出来了,她跟他没缘份。 没有莫鑫楠的生活,对于胖子来说真的是很难以忍受的。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独。 跟莫鑫楠一起从小长大,一直形影不离,莫鑫楠这个个体的存在是如此的重要,已经融入到了胖子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 不论是家里,是网吧,还是图书馆,食堂……每时每刻,胖子都会恍恍惚惚想起他跟莫鑫楠在一起的情况。莫鑫楠用那种强悍的态度插进胖子的生活里,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肆无忌惮地拍满了自己的爪印。
第52页 胖子觉得,他该找个人陪着自己了,一个人的感觉真是差劲透了。 于是,当那个女孩跑到胖子面前,很认真很慡快地对他告白的时候,看着那双酷似莫鑫楠的眼睛,胖子告诉自己,这样也挺好,随即答应了与女孩的交往。 身在美国的莫鑫楠对于这个消息,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样子。胖子觉得,自己又失恋了一次。 与女友的交往并没有想像中的顺利,毕竟,她不是莫鑫楠。 她不会在平常相处的时候做出与莫鑫楠一样的回应,她没有莫鑫楠习惯的小动作,习惯的思维方法,习惯的语音语调,她和莫鑫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有时候,胖子会想,是不是他把自己又推进了另外一个火坑?毕竟,这样的交往方式非常不健康。 胖子会习惯性地在食堂里买来莫鑫楠喜欢的饭菜而不是自己女友喜欢的,会在逛街的时候下意识挑选莫鑫楠会喜欢的小东西而不是自己女友喜欢的……女孩子都很敏感,胖子的女友感觉到了,她这个看似完美的男友其实一点也不完美。 外表英俊满分,性格温和满分,懂得幽默和小浪漫满分,但是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通过以前认识胖子交往至今的朋友们口中,她知道了莫鑫楠这个人的存在。于是,就讨厌上了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明显才是自己男友心繫的那一个。 但是又能如何呢?那个莫鑫楠,可已经身在国外了啊! 莫鑫楠大三寒假第一次回国,与胖子的女友相见,两人势同水火,不欢而散。胖子夹在两人之间,无法言喻的郁闷。虽然心里更向着莫鑫楠,但是另一方毕竟是自己现在的女友,胖子从来不是不负责任地将自己女友丢在一边的人。 莫鑫楠大三暑假第二次回国,就正赶上胖子的生日宴会,然而那一天,是一切的转折点。 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床顶,耳边听着“王爷你终于醒了”的唿喊,胖子彻彻底底地囧了。 惊慌失措,一切完完全全的陌生让胖子拒绝相信自己遇到了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奇遇,拒绝相信自己是什么启德王爷,拒绝承认自己已经有了侧室还有一孩子这种荒唐的事情,拒绝所有人的关心问候。 几番的鸡飞狗跳,折腾了很久,终于不得不妥协,势比人强,胖子无从抗拒。 披上了启德王爷的皮囊,胖子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窗外比公园还漂亮的小花园,在思念着自己父母家人的同时,最担心挂念的还是莫鑫楠。 这个傢伙……死到哪里去了啊…… 告诉自己这辈子估计是要跟她永别了,但是胖子总有一种感觉,感觉某一天她会突然现身,没心没肺地对着他笑,然后狠狠戏弄他一番。 真的,胖子真的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也许事情多想想就会变成现实,于是,胖子的幻想成真了。 西苑的假山旁,当那个被胖子绊倒的女孩子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在异时空再次相遇了…… 四六、波流暗涌 托着下巴死盯着面前规规整整横平竖直的棋盘,黑黑白白的棋子排列在一起显得煞是好看,就是……那么让人纠结了点。 “你已经想了很久了……”周睿悠悠然喝了一口清茶,眯起眼睛一副闲散自在的摸样,让晓彤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狠了狠心,抓起自己的黑子,落子,“啪”地一声,棋子与棋盘的撞击声清脆悦耳,周睿瞄了一眼棋盘,脸上越发安逸的笑容与勐然发亮的眼睛让晓彤的心狠狠地扭了一下……坏了。 放下茶杯,执起自己的白子,周睿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棋子,一下,两下,终于像是拿定主意一样,优雅地落子。 盯着棋盘半饷,似乎没发觉什么不对劲,于是被近在眼前的胜利蒙蔽双眼的晓彤决定还是按照自己先前想的步骤来,一失足成千古恨。 刚刚落子,周睿就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迅速地将自己的白子也落在棋盘上,四颗白子连成一条显眼地直线,似乎是在狠狠地嘲笑着晓彤的愚蠢。 “……!!”强忍住掀棋盘的冲动,晓彤扭头,恶声恶气地说,“你赢了!” “承让,承让。”微笑着回答,周睿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捡起放回棋盒,“再来一盘么?” “不来了。”赌气地闷声回答,晓彤瞪着周睿,满脸的猜忌,“你跟我说你没玩过,是骗我的吧?!” “绝非欺骗。”周睿伸出食指摇了摇,“只不过不像某些人,有些人天生聪慧,无师自通。” “你!”大怒,晓彤刚想发作,就被周睿笑着拦住,“开玩笑,开玩笑而已!” “哼……”低哼一声,晓彤托着腮生闷气。并不是她输不起,但是只是第一盘险胜,剩下的四盘则是连输,任谁也没法保持平静吧? ……明明是周睿邀请她下围棋,她不会,所以提出玩五子棋的,没想到还是这么悽惨收场。 “这一码归一码,你可不要忘了咱们之前定地彩头啊!”收拾完棋盘,周睿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道。 “……说吧,你要什么?”之前被周睿一激就头脑发热地答应了赌注,晓彤现在才知道悔恨,“不过先声明,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但是这条命我可谁都不给!” 对于晓彤无赖式的声明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周睿摆摆手,“安心安心,没有那么严重,对于你来说绝对只是小事一桩。” “那是什么?”略微安心了一点,晓彤询问。 “这一周之后,也就是八月二十,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么?”周睿不答,反而反问道。 “八月二十?”眨眨眼睛,侧头苦思,晓彤把脑子里所有的日子都屡了一个遍,愣是没想起来这个日子是什么,只得诚实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或者说……你确定我真的知道这个日子的含义?” “你不知道?!”周睿震惊的样子就像是看到哥斯拉或者et那样惊悚,晓彤郁闷地摸摸鼻子,“我干嘛要知道?” “天……你竟然不知道……?”喃喃自语,像是倍受打击的样子,周睿一手支在桌子上,抵住额头,“幸好提前给你说了,不然……” “不然什么?”更加疑惑,晓彤对于周睿这种故弄玄虚般的举动非常不满,“干干脆脆地给我说出来啊!” “哎……”轻嘆一口气,周睿抬起头,苦笑着看向晓彤,“你不知道我的生辰我也认了,但是你跟王爷关系这么好,竟然连他的生辰也不知道吗?” “哈?启德的生日?”惊讶地重复一遍,晓彤顿时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她很自然的就把胖子原来的生日当成了启德在这里的生日,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晓彤笑着歪歪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他生日啊!” “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喂,你是认真的么?”完全无力了,周睿顿时觉得似乎只有自己在小题大做的样子。 “嗯?安拉安拉,没什么大问题的,你怎么就在这个问题上较真。”笑着摆摆手,晓彤将话题转回原本的地方,“吶,启德的生日怎么了?” 无奈地嘆了口气,周睿耸耸肩膀,“这些年,王爷,我,还有另一个人一向关系要好,王爷的生辰,宫里一定是要赐宴的,不过你知道,我们向来不喜欢那些,所以每年在生辰的前一天,我们三人都会聚在一起畅饮一番算作是庆生。不过两年前,那个人离京西行,去了远处,王爷说他与我基本上每天都能见面,两人特意在一起庆生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这两年也没有再办了。 “不过最近我接到消息说,他很快就要回京,正好能赶上王爷的生日,于是我们二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给王爷个惊喜。” “是说……要在庆生宴上让那个人突然现身吗?”晓彤看着周睿点点头,笑了,“这倒蛮有趣的……不过……跟我什么关系?” “当然是,要你去邀请王爷赴宴喽!”抬手拍拍晓彤的肩膀,周睿一副‘拜託了’的神情。 “……为什么是我?”晓彤黑线,“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请?” “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在两年前拒绝我了啊!说什么‘两个人多无聊’,‘没意思’,‘不去’之类的,干脆利落地,狠狠地,把我拒绝了啊!”似乎是相当痛苦的回忆,周睿神色惨澹,“所以要拜託你了,不管你说什么,王爷是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摸摸下巴,晓彤突然有点浮想联翩,为什么感觉有点像是周睿的告白被启德拒绝了呢…… “咳……莫小姐?”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走神,周睿清咳了一声。 “啊?啊……抱歉,刚才说到哪了?”赶忙回神,晓彤干笑了一下,很乖巧地看向周睿。 “邀请啊邀请!”周睿已经连无奈都没有力气了。 “嗯嗯,邀请……没问题啊,把时间地点告诉我吧,这件事情小case啦!”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兴奋,晓彤的笑容下面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疑惑地看她一眼,周睿已经对她与启德经常蹦出来的怪词见怪不怪了,“八月十九的申时,地点是在‘聚仙楼’,也就是咱们刚认识的那家酒楼,千万一定要把王爷带到。” “‘带到’?”突然觉得有点疑问,为了不出差错,晓彤还是决定问一下,“不是直接告诉他时间地点让他过去吗?” “只是传话当然不够,你也要来啊!”周睿叮咛。 “为什么我也要去?”怔住,晓彤摇头,“不要,你们好友聚在一起喝酒,我去算干什么啊,才不去呢!” 一听晓彤这样说,周睿立即色变,“千万不能不去,你是一定要去的!” “……?”实在搞不清楚周睿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件事跟她根本没关系吧? “大姐哎……你就听听重点吧!”跟启德混的时间长了,连对晓彤的称唿都被他同化了,周睿苦笑着,“重点不是我们旧友聚会,而是庆生。庆生宴而你却不来,王爷肯定不高兴的,况且,你还是邀请他的人呢!”
第53页 琢磨一下,觉得也有道理,但是晓彤总觉得有点变扭,“本来最开始就是你们三个人,突然加上我,会不会显得不好?”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不在意,王爷更不会不在意,至于另外的那个我会提前打好招唿,他也不会在意的。”歪头想了想,周睿一锤定音,“干脆,这赌注就从‘邀请王爷赴宴’改成‘邀请王爷和你一同赴宴’好了。” “餵……做人不能这么绝啊……”这下子没有了任何余地,晓彤垂下肩膀,很是无奈。 “过奖。”笑嘻嘻回答,周睿捻起一个棋子,看着晓彤提议,“再来一盘?” “绝对不要!”用力地拒绝,晓彤突然眯起眼睛,“你非要拉着我下棋,不会最开始就打得这个注意吧?!” “怎么可能~”最后一个字音毫无可信程度地拐了个弯,周睿笑得煞是真诚。 “鬼才信你……”轻声嘀咕,晓彤撇撇嘴。 原本安静地趴在晓彤脚边的小雪突然站起来,对着门口吠叫,晓彤大惊失色,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垂首乖乖站着。要知道,小雪除了对于府里的陌生人叫唤以外,就只对一个人才叫唤,那就是…… 萧太傅紧绷着面孔推门走进来,盯了一眼对着他乱叫的小雪,接着转向晓彤,口气很差,“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刚想回答,周睿就把晓彤的话截断,“是下官叫莫小姐来的。太傅有要事被宣进宫,下官无聊,于是就强拉着莫小姐来陪下官下棋打发时间。” “下棋?她会下棋么?”不苟同地哼了一声,萧太傅看了看桌子上的围棋棋盘。 “……”顿时无言,周睿自然是不敢说他们拿萧太傅最喜欢的围棋盘下什么“五子棋”,一定会被训斥的…… “算了,你进来也无所谓。”缓了口气,萧太傅转向晓彤,“但是别把这只狗也带进了,瑾瑜宠它就罢了,但是也不可没了规矩。你忘了上次瑾瑜把它带进学堂里,夫子是怎么训诫他的?!” 一见萧太傅放缓语气,早就摸清楚他心情规律的晓彤心里一颗大石头砰然落地,抬起头,晓彤笑道,“随时照顾小雪这可是奴婢的任务吶!不知道周大人会让奴婢在这里待多久,又不放心由着它乱跑,只能带在身边了!老爷不要生气,下次绝对不再犯了!” “就你理由多!”瞪了晓彤一眼,萧太傅呵责了一声,“下次随便找个下人,交给他们看着就行了,离了你它也翻不上天去。” “遵令!”笑嘻嘻地回答,晓彤抬手在额前比了个敬礼的手势,引得萧太傅又是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刚想吐吐舌头,却想起来这是萧太傅更不喜欢的,晓彤一下子忍住,只是笑着缩缩头。 无奈地摇头,萧太傅也拿这个可以说是屡教不改的婢女没有办法。虽说想要教训她一番,却偏偏除了偶尔的小动作和言辞不端庄以外又找不出什么大错,况且她又跟周睿关系很好,出了什么事总有周睿替她挡着,再加之启德王爷的特意关照和自己爱孙的求情,萧太师更加觉得棘手。 自从她来到萧府这一段时间,萧太傅竟然倒也是习惯了起来,唯一的希望就是乖巧的瑾瑜别被她给带坏了…… “对了,太傅,这次皇上突然宣您入宫,莫非是为了女真那边的事情?”突然询问,周睿的语气里有着丝丝的忧虑。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略微有点惊异,萧太傅转过头看向周睿。 “这……下官也只是略有耳闻……”顿时词穷,周睿模稜两可地含煳道。 “你这耳朵倒是挺长的。”哼了一声,萧太傅摇摇头,“这件事先不要妄加猜测,消息还未确定。” “但是……”不想就这么放弃,周睿还想说什么,就被萧太傅抬手制止。 一看见萧太傅扫向自己的眼神,晓彤立即会意,欠了欠身,“那么奴婢先下去了。”随即招唿着小雪出了门。 回身为他们关上房门,阻断了里面严肃的气氛和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晓彤想起刚才二人凝重的脸色,看来似乎是要出什么事情呢……耸了耸肩膀,晓彤笑了笑。嘛~不管是出了什么事,都不可能落到她头上来的,军国大事就让其他人去头疼吧,晓彤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吶,你说是不是,小雪?”蹲下身抱起雪白的幼犬,晓彤蹭蹭它的长毛,笑道。 莫名其妙地看了晓彤一眼,小雪不感兴趣地扭扭头。 四七、生辰之约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况且还有跟周睿的那个赌注在那里压着,晓彤决定迅速将这件事情搞定,以免周睿又因为这个来烦扰她。 将小雪塞给傍晚下学回来的瑾瑜,晓彤笑得有点谄媚,“我现在去王府,要是一会儿萧太傅问起来,就帮我敷衍一下。” “但是夫子告诉瑾瑜不可以撒谎……”瑾瑜为难地皱着眉。 “敷衍,不是要你撒谎。”伸出食指摆了摆,晓彤眨眨眼睛,“比如你可以告诉太傅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出去,很快就回来之类的……” “但是这样说的话,爷爷肯定一下子就明白了。”瑾瑜失笑,面带揶揄。 “……嘛~不管怎么说……总之,随便说说就好了。”尴尬地干笑,晓彤耸耸肩膀。 “不如这样……”歪头想了想,瑾瑜带着小小的算计提议,“如果爷爷问起来,我说我想吃街上陈记的桂花糕,让莫姐姐帮忙去买,怎样?” “喂,不是两天前刚刚给你买了吗?怎么又嘴馋了?”笑着抬手摸摸瑾瑜的头,晓彤点点头,“好了好了,我不撒谎的小君子,奴婢这就上街给您买桂花糕顺便去趟王府,这样如何?” “谢谢莫姐姐!”顿时笑得异常高兴,瑾瑜甜甜地应了一声,让晓彤不由再次蠢蠢欲动地想要捏捏他的脸颊。嘱咐了几句让他看好小雪,晓彤终于安心地出了萧府。 其实,翘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有上司包庇的话…… 话说即使是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但是听话可爱的瑾瑜跟别扭难缠的承华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跟瑾瑜相处极好的晓彤也就跟承华完全不对盘。 也许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家庭原因吧。 为人子女的一定是心里向着自己父母而排斥外人的,晓彤能感觉得出,虽然启德的侧室袖悦对她表面上礼貌亲切,但是实际上对自己完全谈不上什么好感。作为袖悦的儿子,承华也必定会感染上母亲的情绪。 晓彤知道,她与启德的亲密关系,对于袖悦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即使她和启德已经心有灵犀地将这种亲密划分在了爱情之外,友情之上,这种威胁在袖悦心中仍旧挥之不去。 说晓彤自私也罢,懦弱也好,晓彤在现在是绝对无法容忍没有启德的生活的。说得狗血一点,启德对于晓彤来说就相当于黑暗中的那一盏明灯,只要存在着,就是最大的安慰。 每隔一段时间见上一面,哪怕只是随便打声招唿也好,也能给晓彤带来无尽的安心。 所以,即使这种亲密的关系会影响到其他人,让他们不快甚至厌恶,晓彤也完全不打算去更改。 起码……现在不要。 带着丝丝的歉意来到王府,被婢女告知启德王爷正在书房,对王府已经相当熟悉的晓彤很快来到书房门前,象徵性地敲了敲门,没有等待回应就推门走了进去。 不料,书房里除了启德以外,竟然还有承华。一下子沐浴在一冷一热两道视线之下,晓彤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抱歉……我不知道还有别人……” “这有什么。”一点也不在意的启德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承华的不满,笑着对晓彤摆摆手,“怎么,今天又翘班了?” “咳,我只是帮瑾瑜买桂花糕顺便来你这里的。”晓彤正色。 “既然顺便来了,晚饭也在这里顺便解决了吧?方才刚从宫里送来不少好东西,你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启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承华生硬地打断,“父王,您刚才答应承华今晚跟母亲一起用餐的。” 被他这样一说,启德尴尬地顿住,看着他略微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晓彤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伤心之余又感觉好笑。 微笑着摇摇头,晓彤打着圆场,“既然答应了袖悦夫人那么就去兑现吧,况且瑾瑜那边还等着我的桂花糕呢,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说完话我就走。”眼神扫到书案上摊开的书本,晓彤顿了顿,“……你现在不忙吧?” “父王在指点我功课。”冷冰冰地回应,晓彤从承华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看出“快滚”的讯息。 “承华。”沉下嗓音,启德不悦地皱起眉,顿时,承华噤声,有点不安地看向启德,“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下去。”没有任何余地地命令,启德合上书本,递还给承华。 “……是,父王。承华告退。”轻声回答,声音透着淡淡的不甘与怨怼,但是承华仍旧是接过书本,对着启德行礼,低着头快步从晓彤身边走过去,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转头看着承华走出去,心底萦绕的歉意更甚,晓彤在心里嘆口气,原本还算不错的情绪瞬时间低落下去。 “……”沉默片刻,启德也似乎很低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指了指身边的座椅,他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先坐下吧。” “嗯。”应了一声,振作了一下精神,晓彤走过去坐下。 “吶,找我什么事情?”似乎是在刻意地避开刚才的事情,启德迅速切入正题。 “事情么~八月十九日申时,给本小姐空出来,我提前预定了。”眨了眨眼睛,为了驱散那种压抑的气氛,晓彤语调轻松地说道,“不准给我说有事情啊!” “八月十九……”沉吟片刻,立即明了,启德撇撇嘴,“是周睿那傢伙给你说的吧?” 不由得失望,不知道是因为这邀请不是出于晓彤的本意还是在那天肯定会有一个超大型的电灯泡,启德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不过,当然,他没有丝毫地表现出来。
第54页 “一直……一直……一直如此地关心着你,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真不错……”托着下巴,晓彤的语气启德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你什么意思啊?” “没~完全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只是感慨你有个好朋友罢了。”摆摆手,晓彤迅速回答,随即一拍手,“时间是八月十九日申时,地点是聚仙楼,记得要给我到场啊!” “其实……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庆祝这个生日。”苦笑着摇摇头,启德垂下视线。 “……”跟着他沉默下来,晓彤轻嘆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胖子的生日……换成农历是八月二十六日吧?我来给你庆祝。” 启德的身体震了震,抬起头。晓彤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只有咱们两个,庆祝这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的生日。” “……嗯,我很期待。”缓缓扬起微笑,启德重重地点了点头。 多久了?多久没有为了自己这个生日而庆祝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看着众人为了“启德”而不是“自己”庆生,启德就感觉到那个自己被逐渐地抹杀掉一般。悲哀,却又不能拒绝朋友们的好意,只能笑着告诉自己生日不重要,真的一点也不重要,在别人的生日为自己庆生,也没有什么打不了的…… 只不过,真的觉得很孤单……但是,今年终于不同了。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轻声如此说着,启德的笑容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悲伤,读不懂他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晓彤只能回应,“我也是这样感觉。” 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但是为何,却又会觉得悲哀呢? 拒绝了启德要送她出门的提议,晓彤自己一个人晃出书房,心底仍旧残存着淡淡的哀伤。 晓彤感觉,她与启德就像是两只互舔伤口的困兽,彼此确定着彼此存在的意义与真实感。不想被这里的环境与外表的身份所抹杀,于是只能靠得更近…… 离开书房没有多远,晓彤就看见承华小小的身影坐在走廊横栏上,一看到晓彤,承华立即站了起来,堵住道路。 难道他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疑惑地思索着,晓彤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歉意又不由自主地重新涌上来。 等到晓彤走近,承华立即开口,“我讨厌你。” 异常简洁的四个字,充分表达出承华的内心感受,晓彤看着承华倔强地扬起的头,不由苦笑,“我知道。” “我绝对不会让你当我母妃的!你别做梦了!” “我没想做……”苦笑苦笑仍旧是苦笑,被如此厉声的指责,但眼前孩子不由自主流露的脆弱让晓彤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他生气。 “那你为什么要勾引我父王!”承华这一句让晓彤忍不住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什么勾引……我哪里勾引他了啊?” “母亲说你在勾引父王,不然为何你总是要往这里跑!”承华这孩子,怎么说呢,纯真直率地有点傻气,怪不得他总是被瑾瑜几句话就压得反驳不了。 “其实,我与你父王更像是……嗯……家人、兄妹的感觉吧……只有彼此才最了解彼此。”耸耸肩膀,晓彤摊开手,尽力想要把那种感情表达清楚,不过显然,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这种事情太过于复杂了。 “你跟父王不是兄妹,虽然有时候的确很像……但是你们不是。”承华肯定。 “的确不是……”感觉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个有点可笑,晓彤摸摸鼻子,嘆了口气,“不过你与瑾瑜也不是真正的兄弟吧?但是不会有那种非常想见面,很在乎彼此的感觉吗?” “……嗯……会……”咬咬嘴唇,承华的声音很低,似乎对于认同晓彤的话感到非常不甘心。 “那就对了么,我跟你父王就是这种感觉。”点点头,晓彤为了终于讲通而松了口气,“你不会想要嫁给瑾瑜或者让瑾瑜嫁给你吧?同理,我也不会想要嫁给你父王,但是却很需要他。”当然,你要是说想嫁给瑾瑜我也是很乐见其成的…… “……”紧皱着眉头,承华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着,不过,只是用这样一句两句就打消敌意明显是天方夜谭的想法。承华最终抬起头,“我还是讨厌你!” “……嘛……讨厌就讨厌吧,我接受你的讨厌。”无奈地放弃,晓彤撇撇嘴,“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小王爷?如果您不放我走,现在腹中空空的我可就要留在这里吃晚饭,顺便打搅你父王和袖悦夫人的晚餐了。” 竟然被晓彤这样一句玩笑话唬住,承华连忙让开道路,抬眼看到晓彤由惊愕转为忍俊不禁的表情,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太没面子,承华偏头哼了一声,“是我开恩让你过去的!” “是是是,您开恩。”勉强忍住想要喷笑的感觉,晓彤正色回答。 “哼!”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被嘲笑了,承华气极,却又恨不得让晓彤现在立刻消失,最终选择自己甩袖离开。 看着承华气咻咻地背影,晓彤暗暗嘆了口气,揉了揉头髮。 还真是一团乱麻啊…… 四八、他乡故知 因为承华的原因,晓彤从王府出来的时间比想像中还要早很多,买完给瑾瑜的桂花糕,晓彤看了看还没有暗下来的天色,决定不浪费难得的翘班时间,去乐姗那里看看。 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很久没有跟乐姗好好见面聊一聊了,况且,晓彤也有点担心她与如烟的关系。上次如烟说那个姓杨的很快就会将她赎出去了,不知道乐姗那里的情况会不会不太好。自己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也该关心一下同病相怜的姐妹了。 与几次前去没有什么不同的宅院,大门仍旧是关闭着,带着几分萧索的味道,定了定神,晓彤走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谁?”没过多久,就听见乐姗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似乎精神还不错,让晓彤舒了口气,“是我。” “莫姐姐!”一听就听出是晓彤的声音,随即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拉开大门,乐姗带着笑容一把抓住晓彤的手,“莫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急什么,看你的样子。”不由失笑,晓彤任由乐姗将她拉进屋子,带着笑意打量着她,“看来最近过得还不错?” “嗯,还好。”乐姗点了点头,笑容淡下来,略微担忧地皱紧眉头,“姐姐如何了?前一阵……五公主的大婚……” “啊……你说那个啊……”笑着耸耸肩膀,晓彤歪歪头,“我去参加大婚了呢!果然不愧是皇家的大婚啊……简直是盛况……估计这辈子也就见这一次呢……” “莫姐姐!”柳眉倒竖,乐姗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没有问你这个啊!” “吶,那么你想知道什么?”眨了眨眼睛,晓彤含笑看着乐姗。 乐姗一怔,接着不由笑了,“算了,看姐姐这个样子,我也放心了……” “放心吧,我这里很好。”轻轻颔首,抬手拢了拢乐姗的鬓髮,“倒是你,如烟那边……” “嗯,赎身的钱已经都准备好了,听说老鸨狮子大开口,要了很多钱,我们家这些家当不够,还是周大人帮忙凑了些银两……”轻轻笑了笑,乐姗深吸一口气,“反正,我也看开了,如烟的话,也不差,好歹也能有个人跟我做个伴,平时一个人在家里闲得发闷。” “唔,周睿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积极。”轻声嘀咕了一句,晓彤沉默片刻,“那……什么时候过门呢?” “也就是这几天吧……按我家相公和周大人的意思,还是不要太过声张,毕竟如烟的身份不是什么光彩的……估计,一切都从简吧。”乐姗轻嘆一口气,“女人这一辈子就这一回大事,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如烟其实也挺惨的了。” “嗯,是啊……”模煳地应了一声,晓彤看着似乎已经死心,随遇而安的乐姗,垂下视线。 “挺好的,都挺好的。”故作坚强地扬起微笑,乐姗眨眨眼睛,将温润眼眶中的泪水强忍下去,“如果是如烟的话,挺好的。”吸了吸鼻子,乐姗握住晓彤的手,笑道,“你知道么,莫姐姐。原本……相公想要把我降为偏房的,都是如烟从中劝说,说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之类的话……我不懂,不过……她终于说服了相公,我仍旧是正室……我……还是挺感谢她的……” “正室侧室……这种虚名有什么用呢……”苦笑了一下,晓彤伸手搂住乐姗的肩膀。其实,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怎么会没用呢……毕竟……对我的孩子好啊……”微微笑了一下,乐姗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你?!”震惊地睁大眼睛,晓彤难以置信地看向乐姗,“你……” “嗯,我怀孕了……”羞涩地笑了出来,乐姗此刻一改愁云,笑得温柔而幸福。 “……恭喜了。”呆呆地说道,晓彤看着这样的乐姗,也扬起微笑,一把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恭喜你了!” “谢谢……”依偎着晓彤,乐姗轻声回答,“只要想到这个小傢伙……我觉得我什么也不怕了……” “嗯……”抚摸着乐姗的头髮,晓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却卸下了笑容。 孩子……孩子吗……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是好还是坏呢……不,应该是好的吧?起码,他能成为乐姗的支撑……这样就足够了…… “对了,莫姐姐你知道怎么抚养婴儿吗?我都不懂呢……”在晓彤怀里抬起头,乐姗信赖地看着晓彤,询问道。 “我?我更不了解啊……”连婚都没有结,晓彤哪里有着闲心去关心怎么抚养孩子,“你把我当万能啊?”
第55页 “唔……也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乐姗歪歪头,带着一丝小女孩的娇憨,“但是我又不知道还要问谁……关于这些事情一点也不知道,真的是很不安呢……要是在老家就好了,可以问问母亲……” “嗯……那我试试能不能帮你问问看吧……”为难地皱眉,晓彤在脑海里思索着可能询问的对象,却发现似乎没有几个。 “那就太谢谢姐姐了!”乐姗愉快地笑道,握住晓彤的手晃了晃,“有姐姐在真是太好了。” “啊哈哈哈……”无奈地干笑,被乐姗如此信任着,晓彤觉得这次她必须要找个人好好问问抚养孩子的问题了… 从乐姗家出来,晓彤又多了一项任务。 抚养孩子……烦恼地摇摇头,抚养孩子一定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吧?在晓彤的印象里,婴儿是那种每时每刻都在大哭大闹,能把人搞出精神分裂的难以捉摸的小东西,另外还要换尿布,还有打各种预防针防止他得各种疾病……这还是出生之后,出生之前也是很麻烦的吧?起码很长的时间行动不方便,还会阵痛,需要各种补品调养……唔,胎教呢?似乎还需要胎教之类的? 杂七杂八的东西塞了晓彤一脑子,却全部都是在小说电视上的道听途说,不知道实际有多有用,况且,这里养孩子跟现代不同吧?起码没有那么多接种疫苗…… 唔,真是可恶啊……晓彤觉得这次还不是自己养孩子,就已经开始担惊受怕,忐忑不安起来了。 “吆,这不是莫夫人吗?不,应该称唿你为……莫小姐?”突然传来的话语打断晓彤的思索,晓彤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这个似乎有点眼熟的人,“您是……”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面前的公子哥眯起眼睛,脸色不善。 “抱歉,民女一直不善于记人……”干笑了一下,晓彤开始拼命回忆这个一看就来者不善的人到底是自己在哪里得罪的。 “那本公子就好心提醒你一下,上次见面,莫小姐是跟如烟姑娘在一起的。”张公子心里这个憋闷。自从上次这个莫晓彤当街把自己卡住,张公子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想要什么时候报復回来,没想到这次恰巧又在街上碰见,张公子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啊!民女想起来了!是……嗯……您贵姓?” “姓张。” “张公子,民女真是失礼了。”抿唇浅笑,晓彤心里还真不是一般的郁闷。她只是小小的翘班一下而已,不用给她搞出这种阵仗吧? “如何?既然难得见面,如果莫小姐无事的话,由本公子做东,一起聚聚如何?” “实在是抱歉了,民女急着回去……实在无法奉陪……”晓彤黑线,这傢伙怎么见谁请谁,这场鸿门宴自然是不能去,况且……看看天色,晓彤更加焦急了,要是她再不回去,一定会见到萧太傅黑如锅底的面孔的! “莫小姐不要这样不给面子吧?”张公子冷笑,刚想上前一步,就发起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公子何必强求?”来人的语气温文尔雅,却偏偏有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张公子刚想发作,眼光一扫却定在某个地方,沉吟片刻,居然态度立变,“幸会幸会。” “哪里。”来人并不惊异,只是笑着拱手回礼。 “既然这位公子这样说,那么今天本公子就先给你这个面子。”虽说是这样仍旧感觉不甘,张公子瞪了一眼搞不清楚状况的晓彤,悻悻地甩开袖子离开。 打发了张公子,那人转身笑着看向晓彤,“你没事吧?” “啊……嗯……没事……”怔怔地看着那人的面孔,晓彤停滞的大脑才缓缓开始工作,“南宫大哥?你是南宫大哥?!”消失这么久以为再也没有见面机会的人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晓彤的震惊不是一般的大。 “是我。”轻笑着点点头,南宫涟打量了晓彤半晌,“好久不见。” “嗯!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惊喜地连连点头,晓彤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南宫爷爷呢?他也来了吗?” “是,家师也来了。”南宫涟颔首,“之前我们二人路过以前你住的村子,被告知说你与你相公已经进京了。此番来的路上,家师就一直叨念着到京城以后要去找你,没想到这样巧,第一天就遇到了。” “烦劳你们还惦记着我……”微微垂下头,晓彤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这不是应该的么?”轻笑了一下,南宫看着晓彤,脸上略微浮现出忧虑,“但是……这一阵子,你过得不算好吧?” “……厄?没事啊,我挺好的。”摇摇头,晓彤笑着否定。 “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抬手指了指晓彤,南宫涟微微蹙眉,“你的髮式……” “……”一时之间忘记这个是无法煳弄过去的,晓彤抿了抿嘴唇,干笑,“嗯……就是南宫大哥想像的那个样子吧……” “……不想说吗?” “……也不是啊,就是,说起来挺复杂的。”心虚地掩饰,一直认为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好到处宣扬的,感觉总有搏人同情的嫌疑,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晓彤觉得她没有什么必要再说出来让关心她的人费心。 “既然你现在不想说,那就罢了。”南宫涟率先放弃,令晓彤松了口气,不过下一句话,就让晓彤重新郁闷起来,“不过,家师那边可不是那么好煳弄过去的。” 看着南宫涟脸上的那个笑容,晓彤傻了。对了……还有南宫爷爷那里呢…… “现在去见他老人家吧?要是家师知道我见了你却没有带到他面前,一定会有很大问题的。”想必已经想到会出什么事情,南宫涟苦笑。 “厄……但是,现在实在是太晚了,我找了份活,要是再不回去一定会更惨的。”晓彤的笑容比他还要苦,不管怎么说,自家老闆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活?那么什么时间会有空?我去找你?”不想令她为难,南宫涟不得不退让一步,询问道。 “是在一个府里当婢女,工钱不错,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了。至于什么时候有空……这可就不是我说的算了。”耸了耸肩膀,晓彤无奈,“要听上面的人吩咐不是吗?这次我还是偷跑出来的呢!” “那……这可怎么办……”沉吟,南宫涟很是为难。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暂住的地方,等我有了空闲去找你们如何?”歪头,晓彤提议。 “这样也好。”南宫涟点点头,“我与家师暂时住在萧府。” “萧府……哪个……萧府……?” “萧太傅府。” “……” 四九、再生波澜 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结果竟然是住在一起,晓彤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当即招唿着南宫涟一起回到萧府。 一进大厅,就看见两位老人一人一手捧着一个茶杯,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着,绝对是八百年难见的至交好友样子,不得不说,按照性格来看……这样的组合挺怪异的。 看见晓彤回来,萧太傅立即挑起眉,怒叱道,“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人影儿!” “桂花糕!”立即献宝一样捧出瑾瑜钦点的桂花糕,晓彤笑得谄媚,“奴婢去买桂花糕了!” “少来这一套,买一个桂花糕能用得了两三个时辰?你这是跑哪里买得桂花糕啊?!” “厄……街角的陈记……”底气不足地回答,晓彤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丫头,你是莫家的丫头?”如救命的天籁,南宫柯惊喜的叫声打断萧太傅的进一步责难。转过头,晓彤的声音饱含深情,“南宫爷爷!”天使啊您就是救命的天使啊! 一下站起身,南宫柯快步走到晓彤身边,一把握住她的双臂,“来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果然是巧呢,本来出去想买点东西,没想到正巧遇到了妹妹,更巧的是,妹妹竟然也住在萧府呢!”南宫涟笑着简单说了一下,却不料南宫柯皱起眉,“你住在萧府?那你相公呢?啊!你的髮式……” “厄……这个……说来话长……”讪笑,晓彤视线乱瞟,求助的目光看向南宫涟却被他刻意躲过。 “说来话长没关系。”南宫柯放开晓彤,走回座位上坐稳,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老夫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说!给老夫都说出来!” “哈……?”竟然真的就这么耗上了,晓彤苦笑了一下,看向萧太傅。 “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算了,今晚你们就好好聊聊吧。”没想到萧太傅一反常态,摆了摆手示意晓彤随意。退路一下子被堵死,晓彤认命地咽咽口水,小声简略叙述了一遍。 一段时间过后,叙述完毕的晓彤忐忑地瞄了南宫柯一眼,又看了看南宫涟,怎么说呢,这样压抑的气氛还不如直接来一阵狂风骤雨呢。 “也就是说……你把你相公给休了?”一语中的,南宫柯沉吟半晌,总结道。 晓彤默默点点头。 “原因是他要娶什么公主做什么驸马?” 仍旧是点头。 “……哈……哈哈!”南宫柯突然抚掌一阵的大笑,笑得晓彤一阵的发愣,“好!慡快!真是太慡快了!”南宫柯站起身走到晓彤身边,伸手拍着她肩膀,“做得好!” “……哈?”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晓彤怔怔地看了看笑得愉快的南宫柯,又看了看见怪不怪的萧太傅和南宫涟,黑线了一把。 “做得好啊!与其被欺压一辈子,还不如干干脆脆地将他们踹到一边去,这样才有骨气!”全然是一副贊同的神情,南宫柯点着头,“原本还担心你是不是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没想到比上次见面更慡快,好!真好!不愧是老夫的乖孙女!”
第56页 与其说感动,晓彤倒更觉得诡异。一直以来,就算是那些朋友,虽然没有说晓彤做的不对,但是平时小心翼翼生怕她再得罪皇家的举动也让晓彤觉得她的所作所为不合时宜,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丝毫不加掩饰地称赞过。……实在是太诡异了。 “师弟,你不要太宠她了,这个丫头可是当场辱骂皇室的重罪啊!”在一边无奈地嘆口气,萧太傅揉揉眉心。 “骂的好!老夫还觉得骂得不痛快呢!什么皇室,一堆仗着权势欺压人的傢伙!”不耐烦地挥挥手,南宫柯瞪眼反驳。 “哎……即使你闲云野鹤惯了,并非朝中之人,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讲话还是要顾虑点比较好。”连规劝都觉得有些无力,晓彤看了看自己面前精神矍铄的南宫柯,又看看满脸无奈的萧太傅,突然觉得有点同情他…… “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夫才不在乎那个!他们又能拿我如何?”嗤笑,南宫柯撇撇嘴,又拍拍晓彤的肩膀,“丫头做得好!” “厄……谢谢您……”总之,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道谢吧…… “别听他乱说,你给我谨慎着点,不许胡来!”皱眉对着晓彤喝斥,想必是萧太师管不了南宫柯,也只能管管晓彤了。 “厄……奴婢受教了……”欲哭无泪,晓彤就这么被栓在中央,说什么也不是。 “丫头,你听我说……”南宫柯还想说什么,就被南宫涟笑着拦住,“师父,师父,妹妹毕竟跟您不同,她在天子脚下,又无依无靠,还是萧太傅说得在理一点……” “臭小子你竟然给我胳膊肘子往外拐!”南宫柯愤愤地瞪了南宫涟一眼。 “你的徒弟能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奇蹟啊……”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略占上风的萧太傅满意地眯起眼睛。 不管怎么说,这场争论好歹算是平息下去,晓彤和南宫涟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本以为关于自己的话题就这样打住了,晓彤刚轻松了没一会儿,就被另外一个晴天霹雳给炸懵了,起因,自然还是南宫柯的一句话。 “既然丫头没了相公,就嫁给老夫的徒儿算了。老夫担保,他绝对对你忠心不二!” 万分庆幸自己刚把含在口里的一口茶给咽了下去,不然晓彤发誓她绝对会喷出来。呆滞地抬起头,晓彤现在什么形象也不顾了。 不幸中的万幸,又是南宫涟出面解了围,“师父!您这样唐突地提出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是啊是啊!”就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稻糙一样勐烈点头,附和的话刚出口才发觉似乎不是怎么很对,晓彤慌忙改口,“不,我不是说您失礼……但是太糙率了吧?根本没有影子的事情,您老就饶了我吧!再说了,南宫大哥也肯定不愿意的!” 话刚说完,晓彤就被南宫涟埋怨地扫了一眼,顿时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见将南宫涟推下了火坑,晓彤万分歉意。 果不其然,南宫柯一挑眉,“他敢不愿意!” 包办婚姻是罪恶的是无视人权的是一切不幸婚姻的祸端啊……晓彤现在真想哭了。 “师父。”缓了口气,南宫涟苦笑,“您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我……还没有什么着落呢,怎能再连累另一个女子?” 在晓彤耳朵里莫名其妙地话却让南宫柯收敛了笑意,顿了顿,他长嘆一声,缓缓点点头。 “……?”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晓彤感觉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不由皱皱眉。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师弟,你也该给我说实话了吧?”轻啜一口清茶,萧太师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南宫涟,随后看向南宫柯,一脸严肃。 “师兄你这是从哪里听说来的?消息还真灵通。”接到萧太师的暗示,南宫柯笑了笑。 “自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举动,我不看着点,估计都能弄成大事!”无奈地摇摇头,萧太师嘆口气,“你会选择这个时候来京城,必定也不仅仅是你所说的过来看我的吧?” “师兄果然厉害。”赞嘆了一声,南宫柯点点头,“不管如何,这件事还要师兄你多多帮忙才行。” “……能不能帮,这要我听过一切之后才能决定。”闭了闭眼睛,萧太师模稜两可地回答。 坐在一边听着,看着三人凝重的表情,晓彤觉得,是该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站起身,欠了欠身,晓彤笑道,“既然你们在说正事,那么我就先下去了,有时间再来找南宫爷爷和南宫大哥聊天好了!” “也好,你下去吧。”萧太师点点头,挥挥手让晓彤离开,南宫柯和南宫涟也对晓彤微微颔首。 再次行礼,晓彤转身出屋,回身为他们掩上大门。 轻轻吁了口气,第二次了,第二次受不了这种气氛而自动将自己驱逐了。果然,政事这种不谨慎小心就能出人命的大事不适合晓彤去参与啊。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参与的权利和价值吧?虽然有种很不慡的感觉,但是晓彤知道,自己应该站的位置到底是哪里。 还是那句老话,她过她的小日子,天大的事情也有别人顶着,晓彤是绝对当不了女政客这种强悍的职业的。 伸了个懒腰,晓彤缓缓在走廊上走着,远处传来铃铛清脆的响声,晓彤一下子笑了出来,蹲下身迎接哼哧哼哧向自己跑过来的白色幼犬。 任由小雪激动地将自己的脸颊舔满了口水,晓彤揉弄着小雪柔软的皮毛,抱起来颠了颠,不由皱眉,“小雪你又肥了……” “扑哧”一声轻笑,瑾瑜跟在小雪后面跑过来,看着晓彤和小雪亲热,不禁有些吃味儿,“小雪果然还是最喜欢莫姐姐。” “谁叫我的工作就是陪着这个小东西瞎混呢?”笑着看向瑾瑜,晓彤放下小雪,将买来的桂花糕递给瑾瑜,“呶,你要的陈记桂花糕。” “谢谢姐姐!”高兴地叫道,瑾瑜迫不及待地刚刚接过桂花糕,就撕破一个小口。 含笑拒绝了瑾瑜递给自己的桂花糕,晓彤看看因为桂花糕而满意地眯起眼睛的瑾瑜,又看看眼馋地蹲在地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瑾瑜的小雪,轻轻笑了起来。 这才是她要过的生活啊…… 五十、难眠之夜 也许是今天府中一下住进来两个陌生人,今晚的小雪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原本,由于萧太傅不喜小雪总是乱吠,所以就叫晓彤带着小雪住到了萧府偏僻的屋舍中,而这次来的两位客人不知道是喜欢清静还是避人耳目,也住到了远离主屋的偏宅。相隔距离比较接近,于是一有风吹糙动,小雪就会对着屋外大叫一番。 八月份的夜晚,原本就不算凉慡,被小雪这样一打搅,更是让晓彤无法做到“心静自然凉”,以至于在燥热与犬吠中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恨不能将这个小东西一巴掌拍死,忍无可忍的晓彤终于坐起身,哑着嗓子压抑着怒气叫了一声,“小雪!” 小雪似乎听出晓彤的口气不善,回过头用着异常无辜地小眼睛看着晓彤,乖巧的样子让晓彤顿时间没了脾气,只剩下无力和无奈。 嘆口气,晓彤拍拍自己的床铺,&ldquoe。” 立即听懂了晓彤的意思,小雪从自己原本的小窝里钻出了,屁颠屁颠兴奋地向晓彤跑过去。 其实,小雪这傢伙估计宵想晓彤的床铺很久了,不过每次想要尝试着钻进去的时候就会被晓彤毫不留情地踢下去,久而久之,就再也不敢跳上去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这阵子果然变肥了,小雪在晓彤床铺边蹦了三四下竟然愣是没蹦上去。一脸黑线地看着丝毫不知道气馁仍旧想要再接再厉的小雪,晓彤开始认真思索给它减肥的问题。 伏下身直接将这只小肥狗抱起来放到床内侧,晓彤用力狠狠地揉了揉它的皮毛,接着一把将欢快地摇晃着尾巴还想要凑过来的小雪摁倒在床上,以实际行动告诉这个小东西“快给老娘睡觉不然老娘废了你”这一讯息。 不知道是晓彤的怨念太过于强大还是人睡得地方比狗睡得地方的确舒服,就在被晓彤抱上床不久,小雪就发出均匀地唿吸声,安稳地睡着了。 不过它倒是睡着了,晓彤却仍旧睡不着。 有一搭无一搭地抚弄着热烘烘的皮毛,晓彤虽然眼睛干涩头脑却无比清醒,旁边睡得香甜的小狗更让晓彤的火气直线飙升。 要失眠大家一起失眠好了,凭什么你吵得我睡不着觉,现在你却睡着了我还要继续失眠?如此的怨念让晓彤真的有将这个小东西再从床上踢下去的冲动。 睁开眼睛瞄了一眼乖乖趴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的幼犬,晓彤不得不承认她还真的下不了这个狠手。 无奈只能继续心里不平衡地失眠,费了半天功夫却觉得屋子越来越热,睡意越来越少,晓彤终于认命地坐起身,披了件外衣下了床。 尽管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不过晓彤的动作仍旧弄醒了刚刚睡下的小雪。睁开惺忪的睡眼,小雪瞟了晓彤一眼,迷茫而呆滞。 轻笑了一下,晓彤坐在床沿上伸手抚摸它的皮毛,安抚它继续闭上眼睛,才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虽然仍旧很热,不过夜风一吹倒也带走了身上不少多余的热量。晓彤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来,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装死,藉以酝酿睡意。 小风吹走了热气吹来了周公,就在晓彤欣喜地感受着周公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一阵“沙沙”地脚步声却瞬时间将一切驱散地一干二净。 顿时阴郁,晓彤抬起头看向这个打搅自己的不速之客,却一下子愣住,火气泄了大半。——又是一个无法对其发脾气的主儿……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坐在这里会着凉的。”南宫涟走到晓彤身边,竟然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我倒希望着凉,总比热死好。”咕哝了一句,晓彤撇撇嘴,“小雪今晚叫个不停,吵得人睡不着觉,好歹哄睡了,我又睡不着了……吶,南宫大哥怎么也没睡?” “嗯……想一些事情,睡不着。觉得脑子有点乱,所以出来转转。”南宫涟轻声回答,语气中有点低落。
第57页 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晓彤觉得今晚的南宫涟,似乎与平时不怎么一样。 今晚的月光不错,皎洁明亮,照在南宫涟的侧脸上,竟然硬生生找出一种萧索孤傲的感觉。撑着下巴勉强睁着干涩眼睛,晓彤看着南宫涟的侧脸发呆,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真得被他迷住了还是头脑混沌不甚清醒。 晓彤呆呆地看,南宫涟也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前方的一小块底面,不知道是发愣还是在思考。 时间伴夜风在两人之间流逝,就在晓彤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的时候,南宫涟突然开口了,“最近,虽然你不说,但是过得很苦吧?” “哎?”无意识地发出一个语气词,晓彤眨了眨眼睛,脑子略微清醒了一点,“不是假话啊,我过得不错。” “真的?”仍旧不怎么相信,南宫涟略微挑眉,看向晓彤。 “嗯啊。”点点头,晓彤抬手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虽然曾经一度很难受,不过很快就好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别人陪着我。” 全部是因为启德啊,如果不是他一直陪在晓彤身边,晓彤估计没有这么容易就恢復过来。很感激,所以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比如生日……说到生日就要提到生日礼物……给启德什么生日礼物好呢?现在囊中羞涩的晓彤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买得起什么……不过,如果是启德的话,这个傢伙肯定会说‘礼物有什么意思啊你自己还是先能养活自己再说吧!’之类的话吧…… 不由轻笑起来,晓彤头一次有违色女本性地坐在帅哥身边却魂飞天外,思索着自己青梅竹马的生日礼物问题。 “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吧?”南宫涟的话传进耳朵里,勐然让晓彤清醒过来,“啊?” “我是说,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南宫涟对于晓彤走神的行为没有半分的不悦。 “嗯,是的,非常重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晓彤笑了出来。 “刚才在想他?”南宫涟似乎看穿晓彤思想的视线让她顿时红了脸,“嘛……因为刚刚提到……所以略微想了一点……” “是怎样的朋友呢?”似乎是心不在焉地询问,但是南宫涟的问题却让晓彤为难地皱起眉,“什么样的……嗯……就是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跟他说,跟他分享的人。” “有这样的朋友真好。”感嘆地说了一句,南宫涟的笑容有点暗淡。 “没有吗?这样的朋友?”不由自主的反问,不过晓彤却似乎早已经在心里猜出了南宫涟的答案。果然,南宫涟摇摇头,“有些事情,是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能说的。” 突然感觉气氛低落下来,意识到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也许不太合适,晓彤眨了眨眼睛,略显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这些日子你和南宫爷爷去了哪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嗯,我们出关,去了西域。”南宫涟点点头。 “西、西域?!”惊讶地睁大眼睛,在中学时代地理、歷史等文科科目都是煳弄的情况下,西域对于晓彤就像是出国的感觉一样,“好厉害啊……” “没有什么厉害的。”不由笑了出来,南宫涟摇摇头,“只不过路途远了一点罢了。” “那西域是什么样子的?” “西域的很是广大,各地风土人情都不相同。我与家师二人也只是去了我原本的家乡看了看……”轻声回答,南宫涟注视着远方,“真是个好地方啊……民风纯朴豪放,与他们相处起来会感觉满心的愉悦。当时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虫王节’,祈求虫王不要降下虫灾。大家在庆典中庆祝,琵琶伴奏,拍手而歌,乘兴起舞,空齐相和……当时就在想……如果能一直住在那里就好了……” “……为什么不行呢?既然这样喜欢,又是故乡,久居也没有关系吧?”托着下巴随意问道,话刚出口,晓彤就看见南宫涟勐然紧绷的面孔,感觉到自己很不幸地又踩中地雷了。 如果机率如此小的穿越就意味着成为主角的话,那么如此频繁地踩中地雷就叫主角的宿命?天知道晓彤真的没有想要探听别人隐私的想法,她只是想把谈话顺利进行下去而已啊…… “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完成,所以必须回来。”南宫涟尽职尽责地回答完晓彤的问题,就陷入了沉默。 突然有一种想法,南宫涟所谓的事情,难道与他们神秘兮兮的讨论有关? 尽管好奇,但是属猫的晓彤绝对不想被好奇心杀死,这种危险的话题还是能躲就躲,晓彤干笑了一下,“那么南宫大哥就好好努力吧!”我会为了你在身后摇旗吶喊的,不过仅限于身后…… “谢谢。”笑着点点头道谢,南宫涟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晓彤不算纯良的想法。 “唔……突然又点想要睡觉了。”小小打了个呵欠,晓彤站起身,“必须要早睡才行,不然明天早晨起不来萧太傅一定又不高兴了。不过……真的蛮悬的,这么晚才睡觉,明早一定会赖床。”没有闹钟就是不方便,住得偏远也没有人会特地跑过来叫她起床,晓彤已经因为赖床而被训斥了好几次了。 “你要几时起身?”也随着晓彤站起身,南宫涟询问道。 “卯时三刻吧……”每天起这么早真是要人命…… “这样吧,如果你担心起不来的话,我可以来叫你。”意外地,南宫涟竟然提议。 “那真是太感谢了!”惊喜地睁大眼睛,晓彤顿了顿才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样太麻烦你了吧……” “与我还客气什么。”南宫涟失笑,“再说,我也是要早起练剑的,无碍。” “那么拜託了!”双手合十恭敬低头,晓彤将明天的幸福都寄托在了南宫涟身上。 “去睡吧。”略微无奈地摇摇头,南宫涟打量了晓彤半晌,突然丢下一句话,“怎么说呢,比之之前,你……活泼了很多。” ……活、活泼……?晓彤一脸黑线地看着南宫涟转身离开,对于这个词异常地怨念。活泼,转换成这里的思路就是不庄重和失礼再加上粗俗,明显……不是一个好词啊…… “嘛~算了,反正也是实话么……”喃喃地自我安慰着,晓彤撇撇嘴,转身进了屋子。 关上门,躺回床上,这回小雪只是动了动,轻声哼了一下,睡死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欣羡地看着这个被周公宠爱的小东西一眼,晓彤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马上入睡。 冥冥之中,晓彤觉得自己似乎在玩一次拼图,一块一块的拼图都放在了正确的位置,只剩下最关键的一块,就能看清整幅图画。 不过,那一块是什么到底画的是什么,晓彤似乎潜意识地不想去看…… 于是,如此乱七八糟地想着,晓彤报应地做了一晚上拼图的噩梦,到处找一块找不到的拼图难受地抓耳挠腮,直到一阵敲门声和小雪嘹亮的犬吠将她从睡梦中拉出来。 “妹妹,该起床了。”门外南宫涟的声音引得小雪异常矫捷地跳下床,奔到门口冲着大门狂叫。 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发痛的头部,犬吠声更是让她疼上加疼,心烦意乱。晓彤的起床气完全爆发,“该死的你给我闭嘴啊!!” 敲门声顿时停住,晓彤似乎能够透过门板看见南宫涟僵硬的身体。 “不不不我不是在说你啊南宫大哥~~”晓彤一阵的哀嚎。 又是一个鸡飞狗跳的……温馨的早晨…… 五一、礼轻意重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第101次诚挚地道歉,晓彤一想到今早对好心叫自己起床的南宫涟爆粗口就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我是在说小雪……” “我知道,无碍的。”南宫涟第101次耐着心微笑回答,“请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晓彤悄悄斜眼偷窥,祈求的目光晶亮亮地看向南宫涟。 “是真的。”这次变成了无奈地苦笑,虽然对于这件事南宫涟当然是震惊的,不过真的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好笑。 “您真是大好人!”终于安心下来,晓彤咧开笑容,大声说道。 “谁是大好人啊?”远处传来周睿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兴味,“相处这么久你还没这样说过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本领……厄?南宫?!” “周睿!”露出惊喜笑容的南宫涟立即撇下晓彤,快步走到震惊地呆在当场的周睿,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死小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反应过来的周睿也一把回抱住南宫涟,狠狠拍了怕他的后背,“我昨晚还算着你该来了呢!” “昨晚到的,也没有时间跟你说,今早还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来了。”笑着松开周睿,南宫涟笑道。 “你能赶在庆生之前到实在是太好了,这下我就安心了。”夸张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周睿眨眨眼睛。 “对了,已经通知王爷了吗?庆生宴的事情……”南宫涟询问道。 “这件事情就要问莫小姐了。”话说着转向站在一边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两人的晓彤,周睿突然僵硬了一下,“莫……莫小姐?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嗯?嗯……只是觉得……你们抱在一起的感觉很棒而已。”尽管脑子里异常的yy,但是晓彤立即露出纯良的微笑,无辜地看向周睿,“怎么了?” “不……没什么。”顿了顿,周睿咽咽口水,“虽然对那种眼神很在意想要接下去追问……但是听王爷提醒过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感觉……还是听王爷的话比较好。” 晓彤和南宫涟一同默然,不过晓彤是抽搐着嘴角满脸黑线,而南宫涟则是莫名其妙的疑惑不解。
第58页 “嘛,话说回来,王爷那边已经告知了吗?”将话题转到正路上,周睿试图打破那种由晓彤制造出来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那是当然的啊!”得意洋洋地摆了摆手,晓彤笑地眯起眼睛,“不是说了吗,小case啦!”接着,又阴笑起来,“他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厉害!”抬手拍拍晓彤的肩膀,周睿竖起拇指,“果然由莫小姐出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那个……”看了看南宫涟,又看了看周睿,晓彤舔了舔唇瓣,一反方才的得意,弱弱地问出一句,“虽然现在问似乎有点晚……但是……给启、厄、王爷庆生的那第三人……就是南宫大哥么……” “是啊……话说回来,我都不知道你们竟然认识呢。‘南宫大哥’……叫得还真亲切啊!我可嫉妒了吆!”摸摸下巴,周睿神色揶揄地瞟了南宫涟一眼。 “还真是很巧呢,没想到妹妹与周睿和王爷也认识。”点了点头,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周睿最后一句话,南宫涟微笑道。 “嗯……真巧……”略微有点挫败感地附和,晓彤干笑。巧合……怎么竟然这么多巧合?虽然说无巧不成书,但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大家都是熟人,感觉自在一些了吧?”周睿对晓彤笑道,接着转向南宫涟,将手臂随意地搭在他肩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吶,你可要从实招来与她的认识过程啊!” “有必要吗?”南宫涟不以为然地挑眉。 “自然是有的。”点点头,周睿的神色中掠过一抹认真,不禁让南宫涟吃惊了一下。 “……你们……到底在交头接耳什么啊?”看着两人亲密地搂在一起,尽管很yy,但是被排除在外的晓彤感觉异常的不慡。 “没有,完全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松开搂住南宫涟的手臂,周睿露出灿烂地有点过分的笑容对晓彤敷衍,留下南宫涟一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管是什么事情……我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脸色变得很严肃,晓彤很认真地开口,“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一个晚上。” “是什么?”周睿也不禁跟着她认真起来。 “生日的话……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不……没……”周睿神色无奈,无力地摆摆手,“送礼物么……不管是你送什么,王爷肯定都很高兴的。”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给我任何的意见啊!”咬牙瞪了他一眼,晓彤掰着手指头算着,“首先我没有钱,其次不知道在这里王爷会喜欢什么……”如果是那里的话送游戏软体或者漫画书比较好,但是这里没有,“再次,绝对不能跟你们的礼物重复……” “还是那句话,不管你送什么,王爷都会非常高兴的。”笑眯眯地重复道,周睿那欠扁的样子让正在为礼物而头疼的晓彤看着异常火大。 刚想开口讽刺几句,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的吵闹声。勐然间反应过来那是发生了什么,晓彤一声惨叫,丢下周睿和南宫涟转身就跑,“小雪你这个小混蛋!又给我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抄近路直接践踏糙地,晓彤没跑几步就看到浑身雪白的小狗撒着欢跑着,后面跟了三四个气喘吁吁的婢女。 “小雪!”晓彤厉声叫道,幼犬听到熟悉的唿喝声,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晓彤。接到晓彤的示意,追赶它的婢女们也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小雪e.”蹲下身,放缓声音,晓彤对着小雪伸出手。 只是片刻的犹豫,小雪随即向晓彤跑过去,欢快地蹭着她的手。眼尖地发现它嘴巴里似乎咬着什么小东西,晓彤皱了皱眉,一手按住小雪不让它乱动,一手伸到它嘴边抠出那个被它紧咬的物件。 一个荷包……一个沾满狗唾液的荷包……晓彤一脸嫌恶地捏着荷包,却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看着它发愣。 刚才追赶小雪的婢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看晓彤手里的荷包立即放下心来,“太好了,没有被弄坏!” “嗯,虽然没有被咬破,但是……也需要好好处理一下。”站起身,将荷包还给一脸激动的婢女,看着她丝毫不嫌脏地双手紧握荷包,晓彤顿了顿,“送人的?” “嗯……”羞红了面颊,婢女轻轻点点头。 “是送给她小情人儿的!”旁边的婢女揶揄地笑道,当即被埋怨地瞪了一眼,不再说话只是掩着嘴轻笑着。 “唔……绣荷包的东西……你还有多余的没有?”沉吟片刻,晓彤尴尬地开口,双颊也不由自主有点发烫。 “有当然是有的,这些东西我们都多得是!”旁边的婢女瞭然地眨眨眼睛,“你也是绣给心上人的么?” “不,只是朋友!”赶忙反驳,晓彤坚决地摇头。 “哦~~只是朋友啊……”高深莫测地微笑着,婢女偏头轻笑,“什么时候你去我们那里拿就好了,我们也可以帮忙参谋一下样式哦!” “谢……谢谢了……”挫败地点头,晓彤觉得她的话没有半个人相信的。 将这些嘻嘻笑着的婢女们送走,晓彤长长地出了口气,抱起小雪。不管是怎么说,给启德的礼物算是有了。没有成本的纯手工,虽然是这样,礼轻情意重么……不过,自从西苑那次之后晓彤就再也没有碰过针线,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一项工作…… 转过身,晓彤一下子看到身后不远处南宫涟和周睿称得上诡异的脸色,不由怔愣,“怎么了?” “你要……亲手绣香囊给王爷?”南宫涟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道。 “是啊,只有这种礼物我才能送的出手么。”笑着点点头,晓彤回答。 “我支持你,王爷绝对会非常非常开心!”诡异地微笑,周睿拍了怕晓彤的肩膀,一脸‘你辛苦了加油吧’的样子。 “……喂,你们……是不是也想歪了……”翻了个白眼,晓彤咬牙切齿,“只是生日礼物啊!纯粹是生日礼物!” 情人节的巧克力还分义理巧克力和本命巧克力呢,难道亲手做个香囊就直接本命了?太武断了吧! “如果纯粹是生日礼物的话……”暧昧地轻笑,周睿黏在晓彤身边,“那我生日之时,莫小姐也会送我亲手fèng制的香囊否?” “做梦吧你!”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过晓彤却开始认真思索着什么时候问问启德周睿的生辰是什么时间,毕竟也算是好友了吧?……对了,还有南宫大哥的生辰…… 至于亲手制作香囊呢……嘛……到时候再说吧…… 五二、烽火初现 当晚就跑到婢女们那里要来刺绣所用的工具,画好样稿,晓彤就开始专心致志地fèng制这件生日礼物。 果然,放下太久的东西重新拾起来就会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当指尖第二十五次传来刺痛的感觉后,晓彤终于皱眉将手里的活计停下来。 “又扎手了?”原本在一边看书的瑾瑜抬起头,关心地看向晓彤,询问道。 “嗯啊……”无奈地甩甩手,晓彤苦笑,“果然变得笨手笨脚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启德生日前做好。” “越是烦躁越不能做好事情,干脆莫姐姐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心静了再开始如何?”乖巧地笑着,瑾瑜干脆将书本合上,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也好。”微笑着点点头,晓彤歪歪头,扫了一眼瑾瑜刚才看书的封面,“唔,女真史料……?你怎么对于这方面开始感兴趣了?” “也不是感兴趣……”瑾瑜也低头看了看那本书,摩挲着书面,“只不过前几天听爷爷提起过,又不怎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找过来看一下。” “提起过?是关于哪方面的?这是要打仗么?”不由有点忐忑,虽然晓彤肯定是跟上战场无缘的,但是毕竟一提起战争,总会给人带来不好的联想。 “大概是。”瑾瑜微微蹙起眉头,“爷爷说,女真那边要造反。” “女真……”略微沉吟片刻,晓彤疑惑,“不是之前不久前来朝贡的使节就是女真吗?皇上很高兴,还在西苑举行宴会来着。”因为那次西苑的宴会对于晓彤来说无比重要,所以她记得相当清楚。 “的确。”像是大人一般点点头,瑾瑜抿抿嘴唇,“不过爷爷说这些事情谁也说不准,也去前天还顺从的人今天就会立即反咬一口。对于是大青附庸的地位,其实女真人内部已经不满很久了。不过现在还仅仅是有女真人囤积粮糙,聚集兵马的消息,并未真正发动叛变,但是皇上已经龙颜震怒。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战争了。” 撑着下巴听瑾瑜说着,晓彤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这些事情……跟我说没关系吗?” “哎?”怔了一下,瑾瑜立即想起了自己爷爷的嘱咐,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啊!我忘记了!” “唿……我就知道……”无奈地嘆口气,晓彤看着瑾瑜蹭到她身边拽拽她的衣襟,可怜兮兮地恳求,“姐姐就装作没有听过好不好?我一时没注意竟然忘记了爷爷的嘱咐……” “好好好,我自然可以当作没有听见。不过,萧太师也真是的,竟然跟你说这些事情。”抬手拍拍瑾瑜的头,晓彤看着年仅十岁的孩子,有些郁闷。 “原本爷爷是不想说的,但是瑾瑜一直缠着他,爷爷也没办法。”笑着吐吐舌头,瑾瑜眨眨眼睛,“不过,要战争了呢……感觉有点不安,又有点兴奋!大青开国皇帝原本就是将军,大青尚武,我也不想像爷爷与父亲那样做个文官,我想成为武将,可以驰骋沙场!”
第59页 “……”默然地看着如此兴奋地诉说着的瑾瑜,晓彤只是觉得很违和。面前粉琢玉砌的小男孩根本无法跟魁伟威武的将军画上等号。晓彤觉得瑾瑜还是适合一袭青衫手握书本的文官形象……不过,小孩子的理想是要鼓励的,发展前途是客观的,晓彤笑了出来,“这样不错啊,不过武官可是要骑马射猎武艺样样精通的,瑾瑜你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师傅吧?” “瑾瑜有的!”挺起胸膛,瑾瑜得意地扬起下巴,“以前南宫大哥就教过我,这些天瑾瑜也找他求教了!” “哦?”顿时来了兴趣,晓彤双眼发光地看着瑾瑜,“他教你什么了?我想看!” “剑法的!是剑法!”比晓彤更加兴奋,瑾瑜迫不及待地回头,吩咐一边的婢女,“去我房里把我的剑拿过来!快一点!” “是,我的小少爷。”婢女掩唇轻笑,随即转身,快步消失在花园道路的尽头,不消片刻就将一柄长剑拿了过来。 晓彤伸出手颠了颠,这把剑的分量还不轻,看来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长剑,只不过剑并未开刃,大概是怕瑾瑜划伤自己。 “莫姐姐我练给你看!”从晓彤手中接过长剑,瑾瑜几步走到场地中央,摆开了架势。 刺挑噼斩,一招一式竟然有模有样,在晓彤这个外行人眼里看着,跟电视上演的那些大侠们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清秀漂亮的男孩认真地舞着剑,晓彤在一边托腮看得入神,连一边的婢女也发出赞嘆的声音。 “瑾瑜,你太过在意剑招了。”温和的声音传来,瑾瑜立即停下动作,转过头去叫道,“南宫大哥!” 对晓彤点点头算作是打招唿,南宫涟示意瑾瑜不用过来,自己走过去一手握住瑾瑜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剑再于神而非形,太过于注重形反而忽视神便是本末倒置了。”说话间,南宫涟牵引着瑾瑜,将刚才的剑招重新练了一遍,“出剑不要犹豫,犹豫则锋芒泯灭。” 在南宫涟的牵引下,瑾瑜的剑招比之先前更带有一股潇洒锋利的感觉,未开刃的长剑反射着日光,竟然硬生生显出一股能夺人性命的寒气。 不由得看呆了,心中那种带着欣赏羡慕的感觉一扫而空,晓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慌忙移开视线。这就是用来杀人的剑招和观赏性剑招之间的区别吗?后者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而前者却给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看来,女剑客这种职业也要跟晓彤说再见了。抿唇轻笑一下,晓彤再次拿起绣了一半的香囊,伴着剑扫的锐风一针一线地fèng制起来。 虽然是休息了片刻,但该扎手的仍旧是扎手,轻声唿痛,晓彤皱着眉盯着自己指尖渗出的一小颗血珠,一脸郁闷地将指尖含进嘴里止血。淡淡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晓彤嘆了口气,本来她就不算什么心灵手巧的人,刺绣根本连碰也没碰过,也就是来这里之后做过一段时间,不过却有放置很久没有练习过……她这双手都快被扎成马蜂窝了。 “怎么了?”指教完瑾瑜,南宫涟走到晓彤身边,正好看见她一脸抑郁地将指尖含在口里,不由问道,“扎到手了?” “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将指尖从口里抽出来反射性地背到身后,晓彤耸耸肩膀,“太久不做,生疏了。” “给我看一下。”皱了皱眉,南宫涟坐到晓彤身边,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臂,将那只手从身后拉出来。 手被南宫涟握住,晓彤忍不住屏住唿吸,心脏如擂鼓一般跳动起来,如纯情小女生一样竟然羞红了面颊。对于自己的反应震惊之余更觉得羞愧,天知道晓彤以前a片g片看了多少,高*小说漫画也涉猎广泛,虽然bl占得居多,但是这样纯情的反应简直是耻辱啊耻辱。 “怎么了?”反观南宫涟倒是一脸坦荡,还无辜地抬起头对于晓彤的反应表示奇怪。 “没有啊。”赌气地撇开视线,晓彤生着自己的闷气。 “……?”虽然疑惑,但是却没有再问下去,南宫涟将视线重新投向晓彤的指尖,看着那些小小的针孔皱眉,“怎么被扎了那么多次……” “我就是笨啊!”语气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晓彤闷声回答。 对于她的出言不逊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南宫涟并未在意,“我这里有很好用的伤药,用不用……” “当然不用!”瞪大眼睛反驳,晓彤不禁笑出来,“只是被针扎而已,哪里用得着上药?!” “……也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南宫涟松开晓彤的手,叮嘱,“我知道你心急给王爷的礼物,但是也不用这样拼命。” “嗯,南宫大哥你就放心吧,我是肯定不会为了给王爷一个礼物而拼命的!”笑嘻嘻回答,晓彤歪歪头,“对了,南宫大哥真厉害啊,教导瑾瑜练剑有模有样的。” “我也只不过是仿照家师来教而已。虽然平时家师的行事古怪,不过却真的是一位好老师……不,可以说,算是我的再生父母吧……”轻笑了一下,南宫涟垂下视线,“如果没有他,我还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唔,这样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晓彤喃喃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叶擎来。 “呵呵,抱歉突然说这个。”感觉到晓彤的尴尬,南宫涟笑着道歉,“只是觉得家师很厉害,有感而发罢了……如果能过他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该多好……” “嗯,是啊,我也很羡慕南宫爷爷呢……要是能像他一样就好了。”贊同地点点头,晓彤也从心底里羡慕南宫柯的不羁与闲散。 “但是,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苦笑了一下,南宫涟的视线瞟到瑾瑜放在桌上的书,突然顿住,笑容僵硬起来。 “……怎么了?”疑惑于他的变化,晓彤不禁又看了看那本书,询问道。 “没有什么。”更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地移开视线,南宫涟摇摇头。 “南宫大哥!你看我这一招练得如何了!”瑾瑜的声音很巧地插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南宫涟慌忙站起身,对着晓彤歉意地笑了一下,说一声“失陪”就快步向瑾瑜走去。 默默地看着他走到瑾瑜身边,晓彤再次将视线看向那本书,皱着眉沉吟。 似乎感觉那块拼图的碎片,被找到了…… 五三、所负之伤 八月十九,申时,聚仙楼,启德王爷的庆生宴。 突然出现的南宫涟让启德睁大了眼睛,半晌之后竟然笑了出来。伸手一把搂住南宫涟的肩膀来了个拥抱,启德转向周睿,“我就知道周睿你小子鬼鬼祟祟的绝对要耍什么把戏,这几天还在想是不是南宫回来了。” “王爷明鑑。”眨了眨眼睛笑道,周睿装腔作势地拱了拱手。 “本来几天前就回来了,但是为了周睿的计划不得不躲着不见人,可闷死我了。”轻笑着瞥了周睿一眼,南宫涟抱怨着。 “你这个傢伙也绝对不会闲着……你这次是为了那件事情而来的吧?”笑容淡下来,启德眯起眼睛,紧盯着南宫涟。 “……不错。”点点头,南宫涟也沉下脸色。 “喂,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今天可是莫谈政事的!”迅速打断两人的谈话,周睿一把将站在身边的晓彤推到启德身前,“吶,让我们看看莫小姐的礼物吧!” “哎?!”刚才还为那种猜谜一样的对话猜测不已,冷不丁地被推到最前方,晓彤狼狈地踉跄了一下,回头狠狠瞪了周睿一眼。 “嘛~抱歉了。”没什么诚意的摊开手,周睿笑着催促,“吶,莫小姐的礼物呢?” “就会找我麻烦……”嘀咕了一句,晓彤撇撇嘴,抬眼看了看启德期待的目光,有些尴尬,“那个什么……做得不好,绝对,不准笑话我!” “我保证!”抬手发誓,启德好死不死地又加上一句,“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似乎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晓彤略带扭捏地掏出自己这几天辛辛苦苦的心血结晶,迅速塞到启德手里。 周睿立即凑了过去,就连站在启德身边的南宫涟也不禁微微侧头,两人的目光凝聚到那个刺绣尚算精緻的香囊上,却一同脸色怪异地沉默下来。 “……这是……猪吧……”半晌,南宫涟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轻声说道。 “的确……是猪吧。”周睿缓缓点点头,“不过……为什么是猪呢……王爷的属相不是猪,今年也非猪年……” “喂,你们对这个有意见么……”不慡地开口,晓彤挑起眉看向震惊的启德,“那个约定,我可是实现了啊!” “……嗯,没想到你还记得。”震惊逐渐变成感动,启德垂眸看向手中的香囊,声音竟然带着一丝哽咽,“我还以为你早忘记了。” “不要把我当白痴啊。”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害羞,晓彤故意压低嗓子,视线乱瞟,“给你的承诺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从前的那个时候,女孩子们之间盛行着一种叫“十字绣”的简易刺绣,曾经,胖子半开玩笑地向晓彤索要过一个当生日礼物,晓彤答应了,并戏称胖子配猪最合适于是挑选了小猪的图案。不过,那副已经完成的十字绣随着晓彤搭上前往美国的班机而错过胖子的生日被压在了角落里,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 “……嗯,谢啦。”握住香囊的手紧了紧,启德扬起笑容,“这可是让我等了将近六年的礼物了。” “哪里有这么夸张啊……”晓彤咕哝了一句,觉得更加不好意思。 “喂,太过分了吧,你们又进入这种让旁人摸不清状况的状态了。”一手搭在南宫涟肩上,周睿酸熘熘地插进话来,不满地撇了撇晓彤又看看启德,“吶,是不是,南宫?他们俩这样让人很来气对吧?” “的确……似乎是有点呢……”微笑着颔首,南宫涟难得附和着周睿的玩笑。
第60页 “你们……拜託给我差不多一点啊!”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晓彤一声的哀嘆。 除了晓彤的香囊,周睿的礼物是某书画大师的真迹,而南宫涟的礼物则是他这次西行出关带回来的美酒。字画被展开任由三人欣赏品评一番,对字画一窍不通的晓彤一脸茫然地托着下巴,转而欣赏着自己面前的三位美人。等大家都欣赏够了,南宫涟的美酒被打开,顿时酒香四溢。 立马来了精神,晓彤刚刚示意启德也给她来上一杯,却被他拒绝,“这酒太烈,不适合你喝。” “是啊,这里也有一些清淡的好酒,不如莫小姐品尝一下那些如何?”立即紧随其后的附和,想必周睿对于上次晓彤的醉酒事件记忆犹新。 相对于这两位的动机不纯,南宫涟就是单纯的关心,“喝酒伤身,这种酒即使是小酌也不太适合女子,还是算了吧。” “……”看着眼前意见坚定统一的三人,晓彤无奈之下只得挫败地退让,干闻着酒香,看着三个男人品着美酒谈论着各地名酒。——这绝对是□裸的性别歧视啊! 酒过三巡,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三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高谈阔论之间不由得又将话题从原本的叙旧自然而然转向本来说好不谈论的“政事”问题。大概是由于心系此事,话题不由自主地就围绕这个展开,南宫涟提起“那位殿下”在皇上面前言语很有分量,所以希望启德可以帮忙引见。晓彤托腮在一边听着,微微皱眉。 这些天一点一滴的信息汇集起来,虽然不想惹上麻烦,但是人却总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奇心的。被那种像是虫子爬过一样痒痒的好奇驱使,晓彤实在忍受不了总是自己在一边瞎猜,清了清嗓子,“那个……南宫大哥有女真血统吗?” “嗯,是啊。”启德随口答应了一声,突然顿住,周睿和南宫涟也停止谈话,三人的目光刷刷刷全部射向晓彤。 “嘛……我是随便猜猜的啦……南宫大哥……莫非是女真的什么……王子么?”原本异常期待的反驳声没有响起,晓彤咽咽口水,看了看在自己面前似乎像是默认一样沉默的三人,不由冷汗了一下,“难道是南宫大哥的父皇去世,家族中某个利慾薰心的人利用各种不光彩的手段将南宫大哥逼走……自此南宫大哥流落异乡在中原徘徊,巧遇南宫爷爷收留于是化名为南宫涟等待时机。此番女真反叛,于是南宫大哥不甘心放过这样一个良机准备取得朝廷帮助重返女真并夺回自己失去的地位……不会是……这样吧?!” 仍旧是一阵让人抓狂的沉默,晓彤的视线轮番在三人脸上徘徊,一副不获得答案决不罢休的架势。 最终首先忍受不了晓彤视线的逼问,启德清咳一声,移开视线,“这种事情,谁告诉你的?” “这种狗血的剧情……随便想想就会明白吧?!你把我当傻瓜吗?”伸出手指头,晓彤一个一个数着,“首先是南宫大哥故乡在西域,想回又不能回,再次是女真反叛而南宫大哥恰好是这个时间回来的,还有南宫爷爷跟萧太师神秘兮兮地商量,再加上今天南宫大哥想要见对朝中有影响力的人……这种剧情……已经演烂了啊!”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抬手按住晓彤的肩膀,启德安慰着。 “唔……不是我不冷静,总觉得……这种事情很不现实……”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晓彤抬眼看向启德,“就感觉像是在看小说一样,你能理解我这种感觉吗?” “可以,我可以。”苦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启德耸耸肩,“你不觉得我们能坐在这里就很戏剧化,一点也不现实么?” “……这倒是。”一下子泄了气,晓彤撇撇嘴,略显沮丧地撑着桌子托着下巴。 “所以啊,就是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自称他是哈利?波特你也要保持平常心。”启德的话让晓彤不禁喷笑出来,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略带歉意地看了看仍旧怔愣的周睿和南宫涟,晓彤咬了咬下嘴唇,“抱歉啦,刚才我有点激动,太不像话了。” “……哪里哪里……”南宫涟略显呆滞地回答,而他身边的周睿则苦笑着,“以前我们的谈话,你这到底是偷听了多少啊……”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听过。”抬起两根手指指天发誓,晓彤瞅了南宫涟一眼,语气中略带讨好的怯意,“抱歉了,南宫大哥,方才我有些地方用词不当……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轻轻摇摇头,南宫涟露出一缕苦笑,“而且你猜的没错。我的父皇因为意外去世,并未来得及处理部族首领位置的相关事宜,几个哥哥之间谁也不服谁,于是便开始相互排挤,最后竟然演变成兵戎相向。最后是二哥在争夺中胜利,为了害怕将来有人反抗他而不想留下隐患,于是将同族的兄弟们一个一个的诛杀,连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我也不放过。母亲为了保护我带着我逃往中原,却最终被人追上。为了保护我而捨去了自己的性命,我从那一天就发誓绝对不会忘记这份弒母之仇……绝对,要重新回去那里,以胜利者的姿态。” 一字一句虽然平静,但此时的南宫涟流露出的那份尖锐浓烈的气息却让晓彤想起了他的剑招——看似朴实无华却招招致命,带着强烈的杀意。 这一刻,不是什么小说,而是现实。 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是晓彤一直熟悉的温和的南宫涟,而是那个背负仇恨流落中原的女真王子…… 权力斗争,死人,这些事情离得晓彤太远太远,而看着南宫涟,晓彤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那份残酷。不知为何,晓彤现在的感觉与其说是同情怜悯这种表层的感情,还不如说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引发的战慄,不仅是为了此时陌生的南宫涟,更是为了他的经歷,那种为了权势手足相残的经歷。 “没有必要说得这么详细吧,南宫。”带着不满,启德皱起眉,尚算轻快的语气让晓彤不由舒了口气,缓缓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 “啊,抱歉,的确,这种事实在不该跟妹妹说……”周身的寒气一下褪去,南宫涟露出歉意的笑容,“没有事情吧?” “啊……嗯,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啊。”耸耸肩,同样露出笑容,晓彤略显夸张地嘆口气,“不过,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明白比较好。所以为了保护如此柔弱的我,大家还是为我创造一个和谐的环境比较好。” “你这个傢伙……哪里柔弱了啊……”启德和周睿一脸黑线地将头撇向一边,不约而同地低声吐槽。 五四、御前戏犬 自从那日从南宫涟口中得知那个事情,晓彤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注意着他每日的行动。得知他由萧太师和启德引荐给朝中影响力颇深的官员与皇室成员,其中,与他接触最为频繁的就是四皇子。 似乎朝廷也有意与南宫涟合作,南宫涟想要返回女真成为首领,而朝廷也需要有一个听话的人带领着女真臣服,利益一致,又有合作的意图,现在朝廷唯一需要的就是确定南宫涟在达成目的之后是否能真的会屈从于大青,而不会反咬一口。 晓彤曾经询问过南宫涟是否真的甘心如此,南宫涟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其实,没有人会甘心臣服与别人,更不用说这种臣服还是连累着自己的人民。但是如果不低头就不会得到大青的扶住,就不可能报仇雪恨,而一旦再次反叛,又将是两族的血流成河。由一个命题引导出另一个,却有发觉是相互矛盾的,所谓的悖论也就是这样的吧? 不过,即使是每天关注南宫涟的事情,他的大业对于晓彤来说也太过于遥远了。每天遛遛狗陪陪瑾瑜,晓彤的小日子仍旧是那个样子。 唯一算是有点特别的就是皇家要去秋狩。 大青开国皇帝是将领出生,故而尚武。每年皇家要举行各种类型的围猎,其中最隆重的要数秋季的秋狩,因为此次,连居于后宫的皇太后也会前往,即使无法纵马,也可观看自己的儿孙们驰骋射猎的英姿。 萧太师与皇太后的关系关系一向甚是亲密,皇太后也特别喜欢瑾瑜,所以此次秋狩也邀请了萧太师带着瑾瑜到场。又由于瑾瑜对于小雪格外宠爱,每次面见皇太后的时候经常将小雪夸得天花乱坠,于是皇太后金口一开,允许瑾瑜将小雪也一併带过去。为了防止小雪出什么问题冲撞皇家,作为小雪最佳管理者的晓彤也被列入了随行人员。 而此番秋狩,连南宫涟也收到了皇家的邀请,可谓也是有一定政治目的,也许皇帝想要进一步接触南宫涟来了解他这个人,判断他的可信程度。对于南宫涟来说,这是一次关系到他今后人生的大事情。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晓彤被萧太师叫到身边狠狠地耳提面命了一番,洋洋洒洒近千字的告诫她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乖巧答应着,晓彤好不容易等到萧太师说累了,才唿了口气告退。 回到自己房间的路上正好遇到正从南宫柯房内出来的南宫涟,晓彤怔了一下,接着笑出来,“莫非南宫爷爷也在嘱咐你什么事情吗?” “嗯,是啊,家师很不放心呢……”苦笑着点点头,南宫涟看了看晓彤,“你不会是被萧太师叫过去了吧?” “完全正确。”无奈地摊开手,晓彤郁闷地嘆了口气,“我像是那种很让人不放心的人么?反正我只是一个随从,又没有什么大事,至于这么嘱咐法么……” “萧太师是担心你。”微微笑了一下,南宫涟贊同地附和,“你也要小心点。” “我知道啦!”撇撇嘴,晓彤眨眨眼睛,“南宫大哥也是啊……你比我要更加小心才行。” “……嗯。”点点头,南宫涟抬头望向夜空,“成败就在此了。” “一定没问题的。”晓彤笑了出来,“绝对!” 各人带着忐忑,第二天清早,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就从京城出发,向着狩猎的行宫进发。一路上晓彤抱着小雪,跟随着僕人的队伍安分守己,而启德、南宫涟、萧太师则跟随着皇室,与晓彤相距甚远。
第61页 一路上平安地到达行宫,略微休整了半天,晓彤就被皇太后召见了……确切的说,是小雪被召见了,晓彤只是顺带着…… 据说这个皇太后从前也是一位女强人,先帝去得早,新帝幼年即位,当时朝中一片混乱。皇太后垂帘听政,整顿朝野,而萧太师就是当时辅佐她的第一人。等到皇帝长大亲政后,皇太后放权,居于后宫养老,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只是与几个老人一起聊聊天下下棋,悠闲地过日子。 朝内朝外对于皇太后的评价极高,晓彤也曾经因为有点担心而向瑾瑜询问过这位皇太后的事情,瑾瑜的评价让晓彤异常安心——和蔼,比爷爷和蔼地多! 抱着小雪,晓彤跟着带路的宫女来到皇太后下榻的宫殿,不料不仅是皇太后与瑾瑜,连皇后与几位皇子也在场。 一踏进门去,晓彤就感觉屋子里瀰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要说起了,罪魁祸首大概是面对面坐着的太子与四皇子。 对于这个太子,晓彤虽然见过一面但是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地位受到威胁的可怜人,介于对四皇子的印象不佳,晓彤明显是很同情太子的。 皇室成员凑在一起即使是闲话家常也能将话题说得饱含深意,晓彤抱着蠢蠢欲动的小雪安静地立在瑾瑜与萧太师的座位之后,一边听着他们像是打太极一样的对话,一边暗自祈祷小雪不要在这种关头给她出什么乱子。 也许是对于这种谈话实在是听得厌烦了,皇太后一声清咳,抬眼看向晓彤,“这就是瑾瑜说得小雪吗?” “是的!”被问到话的瑾瑜立即站起身对着皇太后行礼。 “来,抱给哀家看看。”对着晓彤招招手,皇太后兴味盎然。 皇太后一声令下,侍立在一边的宫女立即上前,晓彤走到她身边,刚想要将小雪抱给她,没想到对于陌生人戒备心极强的小雪还没等宫女抱紧就扭身挣脱了她的双臂跳到地上,一连串洪亮的犬吠声丝毫不给面子地响了起来。 宫女大急,弯腰想要再将它抱起来,却被灵活的小雪避开,又对着宫女叫了几声,小雪扭头就向着门外跑去。顿时屋内一片混乱,守在门边的宫女想要截住小雪却仍旧被它躲开,眼见小雪就要跑出去,萧太师厉声对晓彤呵斥,“愣什么!还不快拦住它!” 被萧太师叫了一声才反映过来,晓彤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叫道,“小雪!stop!” 事态紧急,晓彤的声音异常地严厉,一直被晓彤温柔对待的小雪立即愣住,回过头看了晓彤一眼,竟然有着几分怯生生的。 &ldquoe!”又拍了拍地,晓彤的声音仍旧严厉,小雪顿了顿,犹豫。 “小雪e!”又重复了一遍,晓彤在心底里祈祷以前的训练还管用,不然她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终于,这一次小雪动作了,轻轻向前走了一步,试探地看着晓彤的脸色,了解到它似乎做了晓彤想要的举动后,小雪终于不再犹豫,颠颠地朝晓彤跑过去。 一把抱住这个闯了祸的小东西,虽然心里恨不能揍它一顿,晓彤还必须面露微笑夸赞它“good girl”,实在是一件非常郁闷的事情。 终于让这个小东西重新安静下来,晓彤站起身,看也不敢看萧太师那绝对如撒旦一样的脸色,灰头土脸地准备将小雪再次抱给自己身边的宫女,没想到,皇太后却笑了出来,竟然向晓彤招招手,“你来把它抱给哀家吧,看来这个小东西调皮地很。” “其实,它只是有些怕生……”低着头执行着皇太后的吩咐,晓彤抱着小雪来到她身边,躬身将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的小雪抱给皇太后。 这次,接受上一次的教训,晓彤等到确定皇太后抱稳了之后才敢松开手,并在一边精神紧张地随时注意不要让小雪再次跑掉。 皇太后对于狗似乎也有一套,小雪在她怀里乱动着想要离开却挣脱不开。仔细打量着小雪,皇太后笑了出来,“这个小东西倒挺漂亮,怪不得瑾瑜喜欢得很。” “回皇太后,小雪其实还是很聪明,莫姐姐教了它很多东西,它都记得很清楚呢!”似乎是急于为自己的爱犬辩白,瑾瑜急切地开口。 “唔,这哀家倒是听你说过,你说这小狗能听得懂咱们说话?”皇太后想了想,兴致极高地问道。 “是啊!莫姐姐让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拼命地点着头,瑾瑜丝毫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将晓彤算是推下了火坑。 什么叫让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啊?这根本没有的事情好吧!晓彤在心里哀号,她这次绝对会死得很惨很惨啊!要是平时晓彤早就一个拳头敲过去,可是这次她只能垂首站在一边听着瑾瑜口若悬河,“上次我的书掉了,莫姐姐竟然让它帮我捡起来呢!” 别说了别说了亲爱的你别说了……在心底里碎碎念着,晓彤迫切希望这个皇太后只是听过去就算了,千万不要亲自验证。 很可惜,事与愿违,皇太后一声令下,“这是怎么回事?给哀家瞧瞧!” “回皇太后的话,其实只是一点很简单的命令而已,太复杂的不行的。”晓彤决定自救。 “这个哀家知道。”点点头,皇太后侧头想了一下,“记得当时哪个府里也有这样一条狗来着,不过哀家当时忙碌,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这次既然见到了,试一下也没关系吧?”看到晓彤忐忑的表情,皇太后笑了一下,“放心,即使不行哀家也不会治你的罪。” “……奴婢尽力。”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能说什么,晓彤咬咬牙,拼了。 满意地点点头,将小雪重新抱还给晓彤,皇太后四处看了看,最终伸手拿起桌上摆放着的一个苹果,询问道,“这个如何?”说罢,皇太后随手一抛,苹果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 定了定神,晓彤将小雪放在地上,抬手摸摸它的毛,“小雪,get it,the ball。” 幸好平时跟小雪玩这样的游戏玩得多,早就熟悉了的小雪没有任何犹豫地跑过去,低头嗅了嗅地上的苹果,然后将它叼起来,随即歪头看着晓彤,乖巧地等待下一个口令。 肯定的点点头,晓彤在心里微微舒了口气,开口,“give 皇太后。” 这次就不是那么顺利了,晓彤暗自祈祷‘皇太后’这个新的词彙不会让小雪迷茫,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用手指皇太后,只能用眼神示意小雪将口里的苹果给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这样讯息确实让小雪茫然了,它踌躇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做,一双小眼睛怔怔地望着晓彤,要求进一步的提示。不知是幸运女神眷顾晓彤还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小雪与晓彤心有灵犀,就在晓彤示意地眼睛都快抽筋的时候,小雪似乎终于明白了晓彤的意思,迈开步子朝着皇太后跑了过去。 顿时双眼放光,晓彤惊喜的神色更加鼓励了小雪,异常顺利地,小雪来到皇太后身边,将口里的苹果吐在她脚边。 完成了任务,小雪立即转向晓彤,欢快地摇动着尾巴看着晓彤,一副“夸奖我吧快夸奖我吧”的样子。 蹲下身,狠命地揉着小雪的皮毛,晓彤在心里赞美它一百遍啊一百遍。 “好,好!”连连点头,皇太后笑得异常开心,大手一挥,“赏,重重有赏!” 惊讶地抬起头,晓彤看着一个宫女捧着一个盘子走进来,顿时,无语了。 话说,养狗真是一件非常有钱途的职业啊…… 五五、教学相长 皇家的打赏果然是大手笔,一次下来竟然能比得上晓彤劳心劳力将近一年的工钱。因祸得福地晓彤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随后绝对猥 亵地对着赏赐眼冒金光。 就连一向苛责的萧太师也难得夸了晓彤一句“做得不错”,而瑾瑜更是乐翻了天,抱着小雪高兴地忘乎所以。 一切顺利落幕,将工作任务矇混过关的晓彤本打算在剩下的日子里吃吃喝喝,乖乖地等待他们打猎够了返京,没想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第二天,晓彤就再次被皇太后招了过去。 如果说第一次还有点心理准备,知道差不多要干什么,这第二次就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话说这训狗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聪明听话的狗只要皇太后一声令下绝对一抓一大把,皇太后也就是顺便找个乐子,根本不可能对这个上心,那么这第二次的召见又是为的什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晓彤抱着小雪再次踏入了皇太后居住的宫殿。 这一次,宫殿里就只有皇太后还有几个宫女,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一个宫女怀里的棕色小狗。 “你来了?过来。”心情不错地对着晓彤招招手,皇太后示意一边抱着狗的宫女上前,“你来看看,这个小东西能不能给哀家调教调教?” “这……”为难地看了看那只小狗,晓彤犹豫,“这是皇太后您的狗?” “不是哀家的,这个小东西是雅治的,哀家看着喜欢,就抱过来玩两天。”皇太后笑了笑,“哀家已经找雅治过来了,估计一会他就到,到时候你们两个商量着看看,怎么能把这个小东西也调教地听话点。” “……奴婢尽量。”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话说训练一只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哪里是几天就能搞定的?不过看来这个皇太后没有迴转的余地,晓彤也只能尽量煳弄了,不过……那个雅治是谁? “这样就好,哀家可等着呢!”满意地一笑,皇太后点点头。 仍旧在思索雅治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说过,晓彤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一个宫女走进来,对着皇太后行礼,“皇太后,四皇子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这小子终于来了,快叫他进来!”皇太后立即扬扬手。 于是,“四皇子=雅治”这个晶亮亮的等式立即在晓彤脑子里闪烁不已,顿时黑线,晓彤一想到自己为什么竟然好死不死地跟这个人又扯上关系就觉得无比郁闷。 四皇子一进来,原本安安分分地被抱着的棕色小狗立即吠了起来,挣脱宫女的双臂跳到地上,跑到他脚边亲昵地转着圈。 “皇祖母。”躬身行礼完毕,四皇子才蹲下身,摸了摸自己爱犬的皮毛。 “你可终于来了。”对着他笑了笑,皇太后朝着晓彤示意了一下,“来,哀家把这个训狗的丫头找来了,你们两个好好商量商量。”
第62页 “是。”四皇子点点头,随后看向晓彤,“麻烦你了。” “哪里,四皇子您说笑了。”挤出一缕微笑,晓彤磨牙啊磨牙。 “得,哀家也累了,你们先下去吧,等过几天哀家要亲自验收成果啊!”布置好任务,皇太后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晓彤抱着小雪,四皇子也抱起棕色的小狗,对着皇太后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那么,咱们找个地方开始吧?”转头对着晓彤笑道,四皇子尽管这样询问着,却也不给晓彤回答的机会,迳自选了个地方走了过去。 闷着头跟在他身后,尽管万般不情愿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晓彤暗自祈祷着快点再来个什么皇后皇帝之类的把这个四皇子宣走吧宣走吧,她可不想接下来的时间全跟这个傢伙耗着啊! “要怎么做?”将怀里的小狗放到地上,四皇子抬头询问道。 “……首先还是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比如……坐下,这个它会么?”歪头想了想,晓彤回答。 “不……这个还不会,那就从这个开始吧。”四皇子微笑着点点头,“需要什么东西吗?” “食物,它喜欢的食物。”晓彤的话刚说完,就有守在一边的宫女上前,端上来一盘不知是什么原料的狗粮。 顿时,闻到香气的两只小狗躁动起来,眼巴巴地瞅着那个盘子,恨不得立即就扑上去的迫不及待。果然不愧是皇宫啊,连狗粮都做得那么精緻…… 对着自己的爱犬微微笑了一下,四皇子刚想拿一小块餵给它就被晓彤制止,“现在还不行!” “哦?”动作立即停住,四皇子听话地收回手,“那么该怎么做?” “用模仿训练法吧,这样比较快一点。”说罢,将小雪放在地上,晓彤对着它命令道,“sit。” 立即训练有素地坐下,小雪吐着舌头看着晓彤,了解到接下来会有奖赏,小雪的尾巴晃动地异常欢快。蹲下身拍拍它的头夸赞着“good girl”,晓彤拿起一小块狗粮,餵到小雪口中。 棕色的小狗立即就不干了,吠叫着想要扑过去却被四皇子一下子摁住。兴味盎然地看着晓彤奖赏着小雪,四皇子若有所悟,“就是说,让它明白如果服从命令做出这个动作,就能得到食物么?” “就是这样。”点点头,晓彤看向四皇子,“殿下您来试一下吧,如果是您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 “好啊。”愉悦地笑道,四皇子示意一边的宫女将自己的爱犬看好,走到小雪身边,“……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个……是什么?” “嘛……就是口令而已。sit是‘坐下’,good girl是夸奖它做得好。”晓彤在四皇子的示意下又将这两个口令重复了几遍,四皇子很快就记住了,发音竟然还挺准确的。 介于这个四皇子的领悟能力极强,接下来的训练没有费晓彤的半分口舌就进行地异常顺利。那只棕色的取名为“小琪”的小狗也似乎蛮聪明的,在小雪的几番示范之下竟然很快地就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而两只小狗的感情似乎也异乎寻常地迅速好了起来。 不过……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这只小公狗在受到表扬的时候竟然也被称赞为“good girl”,的确是让晓彤暗笑到内伤的事情,不过因为解释起来似乎有点问题,于是晓彤完全没有意愿想要解除这个美丽的误会。 又训练了几次,略微巩固了一下小琪对于口令的反应,晓彤就直接喊停了,不过四皇子倒是仍旧意犹未尽的样子,“就这样结束了么?” “嗯,再长时间也没有什么用处了。”点点头,晓彤回答,“训练的话要注意保持狗对训练的新鲜感,时间长了,狗厌倦了,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长时间的训练还不如每日多来几次持续时间较短的训练。” “这样啊。”很遗憾地表示自己明白了,四皇子站起身。 “其实,虽然现在小琪能够做到了,明天也不一定可以,训练的内容需要每日重复着巩固,一般来说可以以七八日为一个周期,一周期内教一样口令,平时则多多复习以前的训练,这样是比较好的。”尽职尽责地讲解着,尽管想要早点结束,晓彤仍旧是像有某种强迫症一样,不把事情讲清楚就浑身不自在。 “要花这么长时间啊……”四皇子皱皱眉,觉得有点惋惜,“那么这几天它也学不了多少东西了?” “关键是,四皇子您要坚持着训练才可以,仅仅是秋狩这几天肯定是不行的。” “那……如果秋狩结束,你不在了应该怎么训练呢?”一副标准的好学姿态,四皇子虚心求教着。 “这个……”这个讲起来就相当麻烦了……晓彤为难地皱皱眉,思索应该怎么说才好。还没等她理出头绪,就见一个宫女走过来,对着四皇子行礼,“殿下,叶大人过来了,说是您之前邀他一起去狩猎……”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勐然想起来,点点头,四皇子转向晓彤,歉意地笑了一下,“看来本宫要先走一步了。” “恭送四皇子。”这五个字说得无比顺畅,晓彤愉悦的口气让四皇子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 顿了顿,大概是觉得晓彤如此高兴让他有点不慡,四皇子又露出了他那招牌一般的笑容,“那么,明天本宫再找你过来好了。” “厄?!”勐然僵住,晓彤抬头看着四皇子说完之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不由得黑线。 最后那句……他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晓彤满腹怨念地在心里碎碎念着。 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混过去了,晓彤伸了个懒腰,俯下身抱起小雪,想要回房间,却发现小雪一反常态地异常急躁。 不由有一些担心,晓彤压制住小雪的动作,快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当晚,晓彤就措手不及地遇到了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小雪……这只小母狗的发情期到了…… 坐在床沿上托着下巴,晓彤一脸阴郁地看着小雪躁动地在房间里乱转着,时不时停下来舔舐着自己的臀部,低吠几声。 棘手,实在是太棘手了。偏偏好死不死地在这个节骨眼上发情了,晓彤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它。 发情没有关系,这是生理现象,但是为什么是这时候发情?!如果是母狗进入发情期,最好限制它的行动不要让它跟其他狗……特别是公狗接触,但是此时此刻这里偏偏有一只公狗,还是那个不好惹的四皇子的爱犬。 如果在秋狩过后让小雪怀着那只狗的孩子回去,这绝对是晓彤无法容忍的一件事情…… 神啊……请千万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吧! 五六、情意浮动 “小雪生病了?” 第二天,当晓彤被传唤到四皇子那里的时候,立即就告诉了他这个不幸的消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四皇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昨天还好好地吗?怎么突然就病了?” “是急性病,不过没有关系,不是什么大病,养几天就好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晓彤回答。 “这……也不知道太医会不会诊治……要不要本宫帮你去问问?”看着晓彤不像是开玩笑,四皇子低头沉吟。 “多谢四皇子了,不过奴婢好歹也是知道一些的,这种病很常见,只要好好照顾着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的。”废话,哪只母狗没有发情期啊,人类还有例假呢! “莫小姐这样说本宫就安心了,什么时候本宫带着小琪一起去看看如何?难得它们昨天感情这么好。”四皇子笑着提议道。 就是感情好才有问题!晓彤在心里腹诽,却一脸的严肃,“千万不可,这种病虽然不严重但是是有传染性的,如果感染了您的爱犬,这种罪责奴婢怎能担当得起?反正这些天小琪也一直是复习一下昨天的内容罢了,小雪不在也没有什么关系。等小雪病好了,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带它过来!” “……也好,既然莫小姐觉得没问题,就这样办吧。”四皇子点点头,没有再过多过问,让晓彤顺利矇混过关。 剩下的内容就简单多了,经过几次训练让小琪回忆起昨天的内容,又巩固了几遍,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后,晓彤说一句差不多了,就让四皇子结束了训练。 又随便聊了几句关于养狗的话题,晓彤发现四皇子对于这只小狗似乎特别的钟爱,据说是他亲手养起来的,从来没有假手于他人,故而对这只狗的感情特别的深厚。 晓彤一直认为对于动物温柔的人本质大多都不坏,虽然之前对这个四皇子的怨念颇深,但是一旦事情过去了,时过境迁,跟他这样聊一聊,那种厌烦感倒也平和了不少。 但也仅仅是这个程度而已。 告退之后,晓彤立即火速赶回自己的屋子,毕竟是在陌生人极多的地方,生性谨慎的小雪必定非常的不安。虽然去见四皇子之前曾经将它託付给一个关系还好的婢女帮忙照看,但是毕竟那个婢女也是有工作的,不能一直照料着,万一出个什么问题那就惨大了。 回到住的地方,晓彤刚一露面就被一个人叫住,“你的那只小狗跑了!” “什么?!”噩梦成真,晓彤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胳膊,“怎么回事?跑到哪里去了?!” “刚刚小瑛被她主子叫过去,没想到一转身这个小东西就不见了,在院子里找了大半天也没见到,估计是跑到外面去了。” “该死!”咬牙跺了跺脚,晓彤头也不回地就再次沖了出去。 本来就不是很安分的小狗,在陌生的环境下遇到生理期更加躁动是理所当然的,来不及抱怨,只有首先找到它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不是四皇子的小琪,别的狗也是很危险的。来这里打猎,被主人带来的上等猎犬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小雪啊你这要是后宫么后宫么?! 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晓彤一路的询问着,总算是抓到了小雪的行踪。毕竟一只浑身雪白挂着铃铛的小狗,还是一件相当显眼的物体。 在众人的热心帮助下追踪着小雪的去向,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轻快的铃铛声愉悦地响着,一听就知道是小雪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的该死的声音。
第63页 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晓彤一看见与棕色小狗黏在一起的小雪,顿时肝火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小雪!”晓彤厉声喝道,小雪一转头看到晓彤,刚刚愉快地晃着尾巴想要蹭过去就看到她阴郁如夜叉一般的脸色。莫名其妙地停住,连尾巴也垂下来,小雪怔怔地看着晓彤走到它身边,一把将它抱起来。 “你这个小东西,发情期到了也不老老实实呆着,四处追着公狗跑算是怎么回事?虽然女追男隔层纱你也要矜持啊矜持!第一次就想当妈妈你是太性急啊还是欲求不满啊!”大热天顶着太阳跑了一路的火气爆发出来,尽管知道这个傢伙听不懂晓彤也忍不住不吐不快。 “还有你!”低头瞪向对着自己绝对称不上善意地狂叫着的小琪,晓彤忍了半天才忍住没直接踹它一脚,“趁我不在想勾引我家小雪?好歹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米煮成熟饭也不带这样玩的吧?!未婚先孕在这个时代是不道德的不道德的!” “咳。”一声尴尬地轻咳声打断晓彤的发泄,勐地抬起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四皇子和叶擎,晓彤傻了。 “那个……”看着眼前一人两狗的组合,四皇子勉强笑了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大老远就听见莫小姐的声音。” 反应过来立即低头行礼,晓彤干笑道,“没什么,只是奴婢担心小雪乱跑出什么岔子,有点着急,不禁口不择言,还请四皇子见谅。” “这倒是没关系……”看了看晓彤,有看了看她怀里的小雪,四皇子沉吟,“不过听刚才莫小姐的话……似乎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呢。” “……四皇子您不都听到了么……”晓彤欲哭无泪,“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回事?”看着表情绝对不像是假装的,四皇子迷茫地皱眉,“这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敢说。”虽然曾经有过对着胖子大谈特谈专业课上所学的人类生殖器官和性行为,弄得他呆若木鸡的经歷,但是同样的话题即使是犬类的,晓彤也还真不怎么好意思对眼前这俩人开口…… 疑惑地与叶擎对视一眼,四皇子被勾起了好奇心。大度地挥一挥手,四皇子开了金口,“这有什么不敢的?不管是什么本宫恕你无罪就是了。” “那……奴婢就说了?”忐忑地瞅了他一眼,发现似乎不说还真混不过去,晓彤咽了咽口水,“就是……小雪它……它生理期来了……性成熟了……来月事了……发情了……” 顿时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晓彤看着自己面前两个不约而同地红了脸的男人,囧了。 好……好纯情…… 果然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会面对面如此直白地谈论这个话题吧?即使只是狗的…… 清了清嗓子,晓彤迅速截断这种尴尬的沉默,“所以说,奴婢为了不让小雪……那什么于是准备把它关起来等到结束了才放出来,不过没想到它趁着奴婢不在自己跑出来了。奴婢心急就一直追到这里,惊扰了四皇子和叶大人,还请恕罪。” “嗯……嗯,无碍。”尴尬地摆摆手,四皇子顿了顿,“反正本宫和叶大人也没有什么要事。”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对着四皇子和叶擎微微欠身,晓彤刚想离开就被四皇子叫住,“莫小姐从随员的住所跑到这里想必很累了吧?虽然已是秋日但中午太阳还是很毒的,不如过来喝一杯酸梅汤解暑如何?” “厄?”万般没有料到会受到这样的邀请,晓彤还未答覆,四皇子已经转身离开了。 疑问的目光投向叶擎,却看他闭了闭眼睛,摇摇头,也跟在四皇子身后离开,莫名其妙之下,晓彤只得抱着小雪也跟了过去。 也许是晓彤有点自恋吧,但是她总觉得这个四皇子对待自己的态度不太对……有着点不动声色的讨好意味。 晓彤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婢女,根本不值得四皇子对她如此温和。况且他们之前的关系虽不能说是水火不容,起码也可以说是不甚愉快的。 五公主和晓彤,一个是宠爱的亲妹妹,一个是非亲非故的下人,再怎么看,亲疏关系也是一目了然的。四皇子非但没有因为她与五公主的恩怨而对她有任何偏见,反而待之异常和蔼,肯定是有大问题的。 难道是穿越女主人见人爱么?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肯定是不存在的。剩下的就是利益关系喽?虽然晓彤自己的身份卑微,但是她可是认识大人物啊,首当其冲的就是启德。莫非启德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让他无从下手,才病急乱投医想通过自己而讨好他极欲拉拢的启德王爷?除了这个可能性以外,别的理由都不存在吧? 默默地在心里思索着,晓彤跟着四皇子和叶擎转过一座花坛假山,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广阔的靶场。四皇子示意一边的宫女端上一碗酸梅汤给晓彤,自己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 “多谢。”将小雪递给身边的宫女,晓彤低声道着谢,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沿着食道滑落,瞬时间带走身上的热气,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瀰漫,晓彤不由得眯起眼睛。 “这酸梅汤本宫还是很喜欢的,不错吧?”笑着对晓彤说道,四皇子端起自己身边的汤碗,喝了一口。 “多谢四皇子,的确是很好喝。”恭敬的回答,耳听着靶场一阵的喝彩,晓彤不由抬眼往那里瞟了一眼,顿时怔住,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人赫然是南宫涟和太子。大概是射箭精准,太子拍着他的肩膀称赞,其他诸人也是纷纷附和,而南宫涟只是谦逊地微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这个完颜涟不愧是女真族的王子,即使长期生活在中原,不论是骑马还是射猎,连父王和大哥都赞不绝口。”随着晓彤的目光看过去,四皇子淡淡地笑着说道。 完颜涟?愣了一下晓彤才反应过来四皇子说的是南宫涟。敷衍着点点头,看到南宫涟似乎做的不错,晓彤着实松了口气。 “听说莫小姐和他还有些交情?”话题一转,竟然转到这里,让晓彤吓了一跳,“只是之前很巧见过几次,后来……完颜大人暂住在太傅府里,才熟悉了些。”模稜两可地回答着,晓彤不知道这个四皇子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那么莫小姐觉得这个人如何?” “奴婢说不好,只是觉得完颜大人很好,待人很亲切,又有能力,奴婢很钦佩他而已。”斟酌着言辞,晓彤生怕自己一个不会说话,给南宫涟帮了倒忙。 “如果回到族里,会是一个好的王吧?”更像是喃喃自语,四皇子看着远处的南宫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大概吧。”点点头,晓彤应道。 “太无能的王统帅不了人民,无法让族内安定,不过呢……”轻笑一声,四皇子收回视线,看向晓彤,“但如果这个王太完美了,也是一件很让人头痛的事情啊……” “厄?!”忍不住呆住,晓彤看着不动声色说出这话的四皇子,也跟着头疼起来。 这种话对她说是什么意思?要警告的话直接跟南宫涟说不就好了么?难道想要旁敲侧击一下让她代为传话么?弄不懂他的含义,晓彤略微皱起眉,觉得跟皇族说话真是太累人了。 就在这时,原本坐着的四皇子突然站起身,向着晓彤身后行礼,“皇叔。” 五七、秋狩游乐 “皇叔也来这里试试身手么?” 回过头,看见启德和周睿正好走过来,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两张脸晓彤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心里立即轻松下来。 “不了,本王对于这个可是不行。”笑着摆摆手,启德看了晓彤一眼,“本王只是闲的无聊来看看罢了。” “这样啊。”四皇子点点头,这时候大概是靶场那边一轮比赛结束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太子竟然带着一群人向着启德、四皇子他们走过来。 立即停止与启德的寒暄,四皇子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向太子。 “皇叔。”没有理会四皇子,太子先是对启德行了个礼。碍于对方是储君,启德自然也要回礼。 “皇叔也来试试射箭如何?很久没有看皇叔大显身手了。”太子的笑容与四皇子的温文完全不同,显得更加的豪慡,语气也不如他拘谨。 “殿下就不要笑话本王了,现在朝里谁不知道本王气走了三个箭术师傅的事情?”笑着摇摇头,启德摆摆手,“你们自己玩自己的去吧,本王在一边看着就好。” “既然皇叔这样说……”太子转向四皇子,“那么四弟,咱们来比一场如何?” “难得大哥有兴致,做弟弟的自然是要奉陪的。”笑着点点头,四皇子也像是很期待的样子,“刚才看着大哥射箭,本宫的手也有点痒了呢。” 一拍即合,两人立即转身朝着箭靶走去,晓彤摸摸鼻子,转头看向启德,“怎么感觉……这种兄友弟恭的气氛很诡异呢……” “他们一直这样,习惯了就好了。”撇撇嘴,启德一屁股做到一边的椅子上,“倒是你啊,怎么跑这里来了?可让我好找。” “又不是我想要来这里的。”耸耸肩膀,晓彤看了一眼被宫女抱在怀里跟小琪两两相望的小雪,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小雪那个小东西跑来这里的啊。” “小雪?大老远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它还真能。”不由失笑,启德看着晓彤立即阴郁下来的脸色,不由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它发情了,对四皇子的爱犬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于是万里寻夫追到这里来了。”对着启德,晓彤自然就口无遮拦起了,“你说这又不是春天它发什么情?” “秋天就不能发情了?秋天可是收穫的季节。”陪着她胡侃,启德歪着头打量着小雪,兴味盎然。 “得了,我可不想收穫一窝小崽子加大我工作量!”晓彤撇撇嘴。 “发情是无罪的,咱们人类不是一年365天都在发情么?没有伟大神圣的发情期怎么可能有物种繁衍啊。”揶揄地瞟了晓彤一眼,启德略微有点惋惜,“看着小雪跟那只小狗,我怎么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来了。”
第64页 “……”看看被宫女抱着由上往下看着的小雪,又看看蹲在地上由下往上看着的小琪,晓彤越看越觉得还真像那一幕来着……“要是再加上那句把我雷到吐血的台词‘哦,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就更完美了……” 耳边传来一声强忍的笑声,晓彤斜眼瞟了周睿一眼,“周大人您还好吧?” “本官还好,二位请继续。”收敛了笑意,周睿一本正经地颔首。 翻了个白眼,彻底没有了什么兴致,晓彤将视线投向靶场,“对了啊,你们怎么不过去射一射,好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英姿?” “我从小就是被当做文官培养的,没学过这个,要看还是看王爷的吧。”周睿连忙摆手。 “别把我往火坑力推。”瞪了周睿一眼,启德无奈,“就我那个程度,无论是师傅们还是皇兄都已经把我放弃了。” “很差么?”晓彤好奇。 “……是他们对我要求太高了,我可是半路出家。”撇撇嘴,显然觉得很没面子,启德含含煳煳地说道,晓彤也就笑着放过了他。 靶场那边比赛地几个人都准备好了,除了太子和四皇子,还有几个人一同比试,叶擎和南宫涟也在其中。任谁都能看得出了,几个人中一部分是属于四皇子那边的,另外是属于太子那一方。 四皇子似乎在于叶擎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手拿弓箭站在一起的样子似乎非常的和谐。不禁有点浮想联翩,晓彤眯起眼睛,刚刚略微露出一点笑意,立即就被一直注意着她的启德喝止,“喂,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地事情啊……” “啰嗦。”低声嘟囔了一句,晓彤又看向跟别人高声谈笑着的太子,“对了,太子和四皇子年龄相差多大啊?” “将近十岁吧。”侧头想了想,启德回答,“中间还有好几位皇子都不幸夭折了。” “十岁啊……还真看不出来。”喃喃地说着,晓彤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是说气质还是外表?”启德挑眉询问,晓彤顿了一下很快回答,“气质。” “的确。”点点头,启德笑了一下。 比赛开始了,一排人一同对着前面的箭靶张弓搭箭,的确是一件很养眼的事情,晓彤一直认为射箭是一项力与美结合的运动,不论是什么人,射箭时候的样子都非常漂亮。 “啧,特别想看看你射箭的样子呢……”低声对启德说,晓彤包含着期待,“射给我看嘛!” “……你想看倒也不是不行,等有机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丢脸给你看,但是绝对不能笑话我啊!”经受不住晓彤这样的祈求,启德只得妥协。话刚说完,就见周睿躬身凑到他耳朵边,笑着嘲讽,“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英雄……瞪了他一眼,启德撇撇嘴,与晓彤在一起,他就变成狗熊了。 这时候比赛的结果出来了,第一位的是叶擎,太子和四皇子不分上下,其次是南宫涟。绝对是很有水分的结果,尽管晓彤对于射箭一窍不通,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南宫大哥能输给四皇子这样一看就弱不禁风的傢伙。 “也差不多了。”启德看到结果后站起来,对晓彤与周睿提议,“咱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如何?” “我就不去了,要把小雪带回去才行。”摇摇头,晓彤将工作放在了第一位,“这几天我都不能乱跑了,万一小雪出了什么问题,我就郁闷了。” “哪里有这么麻烦,找个人看着不就行了?”启德不贊同地皱起眉,随即对着身后的僕从招招手,“你抱着这只小狗下去,给本王看好了,万一跑了决不轻饶。” “喂!你这是干什么啊!”看着那个僕人唯唯诺诺地抱着小雪离开,晓彤立即就不干了。 “一起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骑马么?咱们去骑马好了。”不理会晓彤的质问,启德笑着转移了话题。 “但是小雪……”晓彤仍旧是不放心。 “有我的人看着出不了事情。”拍了拍晓彤的肩膀,启德诱惑地眨着眼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趁着这几天好好玩玩。” 不得不说,生性 爱玩的晓彤被说动了,一看到她动摇,启德立即二话不说带着她就离开了靶场。 估计启德早就安排好了,连晓彤的骑装也提早预备好。换上衣服,晓彤看着马夫牵出来的两匹马,不由双眼放光。 “那匹白色的小母马是你的,另一匹是我的。”启德走过去摸着马的脖颈,说道,“至于周睿,这傢伙小时候曾经从马上掉下来一次,于是得了骑马的恐惧症。” “喂,为了不让我打搅你们二人独处竟然把我小时候的丑事都说出来,你还真狠……”对着启德咬牙切齿,周睿故作潇洒地撇过头,“算了,本官不跟你计较,就在这里看着书等你们回来就是了。” “那你就慢慢看吧。”笑嘻嘻地回答,启德让马夫将白色的马匹牵到晓彤面前,“会骑马吗?” “一个美国的朋友家有养几匹马,假日的时候去她那里骑过,不过只限于慢跑,真正跑起来我就完全不行了。”一脚踩上马镫,虽然动作不甚雅观利落,但好歹晓彤也骑了上去。 “我会在一边跟着你,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就没关系。不过我的骑术也不怎么样,你可得给我老实着点。”说着,启德也翻身上马,马夫松开缰绳退到一边。 “……我尽量。”没有什么自信地答应着,晓彤尝试着控制马匹往前走,似乎还算是比较顺利。不由松了口气,晓彤壮了壮胆子,让马走得快了一点。 以前骑马不是在跑马场就是在同学家里,不能随心所欲,这一回可以让晓彤自己控制马匹的前进方向,可是让她过了一把瘾。即使屁股颠地发疼,兴致勃勃的晓彤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跟启德一起一边闲聊着乱七八糟地话题,一边信马由缰地游荡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还有猎狗兇恶地狂吠,毫无准备之下的晓彤吓了一大跳,经验不足的她反射性地勒紧缰绳,双脚在马肚子上一夹。 也许是晓彤的惊吓感染了小母马,混乱的命令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它不知所措地勐然转了个圈。为了不被甩下了,晓彤只得更紧地夹住双腿。 对于生手来说,被马欺负是常有的事情,不会将身体的重心配合马匹的重心,或者说指令含混不清,就很容易被马判断为不值得服从的人而出现问题。也许是被晓彤乱七八糟地指令弄得厌烦了,小母马一声嘶鸣,竟然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这回连启德也没有反应过来,伸出去想要捉住马缰绳的手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晓彤被暴走的小母马带着,启德大惊失色,大吼一声“给我坐稳了别掉下来!”,接着催动马匹,追了上去。 如果还有余力的话,晓彤绝对会大吼回去“哪里有这样简单啊!”,不过她现在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尽力稳住自己身体之上,根本无暇他顾。 眼看着启德越来越近,小母马却突然改变了方向,一头从糙原区扎进了一边的树林里。顿时,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挡了前后左右的实现,晓彤再也看不见启德的踪影。 五八、疑虑重重 危急时刻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晓彤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以前学过的关于马受惊的处理方法,只不过理论和实践完全是两码事,在迅速跑动的马匹背上哪里还有余力去做什么事情,努力不掉下马背已经耗费了晓彤全部的心力。 于是晓彤开始寻找哪里的地面看起来比较软,即使是掉下来也不会摔得太过于惨烈。 小母马一路的横冲直撞,拐了个小弯,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湖泊。 “莫小姐!”一声唿喊,斜地里蹿出一匹马,马上的人快马加鞭追上晓彤。腾出空来瞅了一眼,来人竟然是四皇子。 还没等晓彤来得及惊讶,小母马已经冲到了湖边,一个急转弯,晓彤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被离心力甩了出去。手疾眼快地抓住晓彤的手臂,四皇子一把拽住晓彤,自己的身体也因为惯性而离开了马背。 感觉自己被甩到空中,随即被四皇子抱住,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冰冷的湖水从耳鼻灌入。 求生的本能立即开启,好歹晓彤喜欢游泳水性还不错,一手反拽住四皇子的手臂,晓彤手脚并用地划着名水尽力往水面上浮去。 一头冲破水面,晓彤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却又被呛了几口水进去。来不及观察四皇子怎么样,晓彤一手拽着他,努力往湖岸游去。等到一手碰到岸边,拖着沉重地身体狼狈地爬上岸,晓彤再也无法抑制生理上的冲动,跪在岸上咳了个声嘶力竭。 强行灌入胃中的湖水因为剧烈地咳嗽反呕回口中,晓彤咳着咳着吐了几口水,嗓子里火辣辣地一片疼痛。 “莫小姐还好吧……”大概是缓过劲来,四皇子拍着晓彤的嵴背询问,晓彤刚想回答,脱口而出的仍旧是一连串的咳嗽。 马蹄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启德的唿喊,“晓彤!” 刚刚勉强抬起头,晓彤就被冲过了跪在她身边的启德一把抱住。耳朵贴在启德的胸膛上,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如此真实的声音撞击着耳膜,惊魂未定的晓彤这才缓缓平復下刚才的惊恐,大脑开始慢慢运作。 启德的拥抱异常地紧,像是想把她勒进骨头了一般,晓彤无力地捶了他几下想要让他放开,启德却一点也没有反应一样,反而将双臂收的更紧。 不由又溢出一阵的咳嗽,吓得启德慌忙询问,“怎么了?还好吧?” “差点……被你勒死……”哑着嗓子回答,晓彤缓了缓气。 “你吓死我了啊……真是吓死我了……”喃喃地说着,启德苍白如纸的脸色竟然比晓彤还要难看上几分。 心里感动,晓彤刚想伸手回搂住启德,他却突然松开双臂。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启德闭了闭眼睛,转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四皇子,“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皇叔这是说哪里话,本宫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莫小姐遭遇不测。”微微一笑,四皇子拱手回礼。
第65页 “你这份恩情本王记住了。”颔首,启德一脸严肃。 “那本宫就不在此打搅了,身上的衣服全湿了,也要早些换下来才好。”抬手牵起自己的马匹,四皇子最后看了一眼晓彤,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匹一声嘶鸣,载着四皇子离去。 赶走四皇子,启德这才转过身,将仍旧坐在地上的晓彤拉起来。 腿还是有点发软,晓彤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着启德褪下外袍,将她裹起来。 低声咕哝了一声“谢谢”,晓彤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湖泊。那匹小母马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身边只有刚才启德骑过来的那匹。就是宁愿靠着双腿走回去,晓彤今天也再也不敢骑马了。 就在晓彤心有余悸地乱想的时候,启德正在仔细地观察着她。感受到他的视线,晓彤疑问地望向他。启德的回答则是伸展双臂,重新将晓彤抱入怀中。 “怎……怎么了?”有点不知所措地回抱住启德,晓彤发现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我以为你又要离开我了……”声音中带着脆弱,启德此刻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就像之前一次两次……就这么突然离开了……” “我还能就这么再穿了么?还是你咒我死?”半开玩笑地拍了他一下,晓彤笑道,“行了行了,我才不会离开呢!” “不可能,你肯定会离开我的。”松开手,启德摇摇头,神态间失落。 “……”晓彤不由怔住,随即也垂下视线。 “走吧。”启德说着,牵起晓彤的手。 默默地跟在启德身后,被他握住手,晓彤脑中同样是思绪万千。 是啊,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无论他们两个人再怎么好,再如何密切,总有一天也会分开的吧?启德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也许之后晓彤也会找到自己的那个人,所以慢慢地,总会变得逐渐远离彼此,成为所谓的生命中最重要的过客。 明明是知道的,也理解,但是一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何心脏就会揪起来,揪得发痛发麻。 莫名其妙地抵制这样一种想法,不想承认这样一种未来,理智却不得不告诉她,这是不可避免的。 男女之间真的会有所谓一辈子的友情吗?有不会被彼此的家庭阻挠的友情?她对于启德的友情真的能够保持着不变质为另一种感情么?晓彤不知道。 不由微微用力,将手从启德的手中抽出来,手上还残留着被启德握住时的温度与触感,晓彤紧紧抿起嘴唇,将手背到身后。 启德的脚步在晓彤抽出手的时候停顿了片刻,随后仍旧是向前走着,并没有回过头来。 沉默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晓彤觉得有点不安,轻咳一声,开口,“没想到四皇子竟然冲出来救了我,一直觉得他不怎么样来着,没想到这人还挺好的……” “嗯……”随口应了一声,启德停顿了片刻,“但是不觉得太巧吗?原本这匹马就是训练地很好的,才敢让你骑上去……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惊吓到,他还这么巧就出现了……” “你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心里颤了一下,晓彤失声询问,“你是说他……” “不是。”打断晓彤的话,启德摇摇头,“只是我猜的而已,无凭无据的……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怎么可能忘得了……”轻声抱怨了一声,晓彤皱起眉,“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我身上又没有什么油水,至于他这么煞费苦心么?不过之前我就觉得挺不对头的,按理说他应该不待见我才对,却偏偏像是对我很好一样。” “训狗的事情之前我也问过皇太后,听说是他先提出来的,说是看着挺有趣,也想试一下,皇太后才找了你去……”启德缓缓说着,晓彤跟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声音沉重,“刻意的接近你,肯定是有目的的吧?他一个皇子,整天忙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有闲心去训狗。” “目的是你吧?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目的。”晓彤点点头,接口道。 “大概是……我也拿不准。”嘆了口气,启德耸了耸肩膀,“总之,这次的事情我欠下他一个大人请。” “会有问题么?如果……”踌躇着询问,晓彤暗自焦心自己又连累了启德。 停下脚步,启德转过身,微笑着拍了拍晓彤的肩膀,宽慰道,“有人要算计你也是防不胜防的,再说这次还是我没有提防好才出了差错。” “……嗯。”低声应了一句,即使心里仍旧无法释怀,晓彤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回到出发地地方,一看见两人的样子,周睿就立即丢下书本迎了上来,“这是怎么回事?!” “马惊了,于是我落湖了。”耸耸肩膀,晓彤无奈地笑了笑。 “胡扯!王府里训练的好好的马,就是三岁小孩也能骑,哪那么容易就受惊的?绝对是有人捣鬼!”周睿咬牙切齿道,却被启德摇摇头制止,“算了,这事儿过去了,不用提了。” “就这么完了?亏得这次没出什么大事,万一下次……”周睿皱起眉,不以为然。 “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那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启德沉吟片刻,“不过也不一定是他,还是把那个马夫叫过来问问,即使问不出什么,也能以这个事故把他教训一番然后撤掉。不过想必他们也都早有准备了,抓不出主谋来,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也是,这王府里人员杂得很,教训了一个两个有什么用。”周睿冷哼一声,转头对着一边的婢女吩咐,“愣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找件衣服让王爷和莫小姐换下来!” 被周睿这么一提醒,婢女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这衣服贴在身上也够难受的,我先去换下来。”不想再听这个话题,晓彤对启德和周睿笑了笑,也跟着婢女进了一边的小屋子。 心里堵得难受,晓彤不想去猜忌别人,不想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谁要算计她。她宁愿把所有人都设定为白色,而不是黑色。不论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个意外还是另有所图,晓彤都不想在现在就归罪于其他人。 嘆了口气,换上干净的衣服,晓彤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不幸中的万幸,如果真的是有人预谋,而他的目的又在于拉拢启德的话,起码晓彤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地。 不过……真的会是四皇子么? 如果将棋盘翻转过来,这样明显地让别人怀疑到自己的事情,真的是四皇子做的吗?还是另有其人,只是想让启德怀疑上他,加深两人之间的裂痕? 但是如果再将棋盘转过来,主谋是四皇子,而他可以用‘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一看就知道主谋是我’的理由而混淆视听,装作无辜,从而嫁祸给其他人呢? 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髮,晓彤甩掉思绪,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动脑筋猜忌别人的心思,这种麻烦的事情就交给启德他们去做好了。 虽然这样想着,晓彤总有一种感觉,即使她不想涉入其中,似乎也为时晚矣…… 五九、庆生之宴 鸡蛋、砂糖、面粉? 晓彤崇拜地追随在某个腆着大肚子,满脸福相的御厨身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帮着自己忙东忙西。 介于皇家秋狩一时半会是完不了的,启德的这次私人生日宴会也就只能在这里凑合着过一过。要说传统的生日派对里必定有什么?那就是蛋糕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晓彤倒也自己做过蛋糕,但是当时有着一切的便利条件,比如微波炉,比如烤箱,比如基本上成型只差烘烤的蛋糕……而在这里,晓彤对于怎么做蛋糕就一窍不通了。 “这样差不多了吧?”御厨回过头来询问晓彤,晓彤连忙点点头,“嗯嗯!” “那么你把它们搅匀了,我去生火。”如此说着,御厨将搅拌的工具递给晓彤,“模具的话我这里倒是也有,你看看你想用哪一个。听你的意思是做一个大的?那么记的再做一个小的,用来尝味道。” “明白!”乖乖巧巧地点头,晓彤一边尽心尽力地搅拌着,一把思索着今晚的那个生日。 手头里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庆祝的,虽然启德不是怎么很喜欢吃甜的东西,蛋糕在生日派对上也是少不了的。嘛~不过这个蛋糕是不是真的能吃还有待考证…… 自从启德派了个人来帮助晓彤看管小雪,晓彤的工作量一下子锐减了很多,今天竟然能抽出整个一下午的时间跑到厨房里来浑水摸鱼。在死皮赖脸地祈求了许久之后好不容易磨出来一个好心的御厨愿意帮她的忙,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实在受不了晓彤的软磨硬泡。 整整一个下午的成果终于热腾腾地出炉了,晓彤站在御厨身边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蛋糕,嘴角有点抽搐。 ……怎么说呢……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想做的是这个样子吗?”御厨回过头来询问道,晓彤狠了狠心,点点头,“是这样的,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不管怎么说,人家帮忙忙碌了一个下午,起码的礼貌是必须的。 “那就好。”微微笑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御厨拿起刀将小蛋糕切了一小块递给晓彤,“你来尝尝味道。” “……嗯。”晓彤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非常的紧张。张开口将蛋糕吃进嘴里,晓彤勐然睁大眼睛,“好吃~~~” 虽然外表不怎么样,但是皇家的大厨毕竟是大厨啊!晓彤彻底膜拜了…… “是么?”自己也尝了一小块,御厨用着专业的态度品了品,“下次做得再软一点,这次烤的时间太长了……有点甜腻,再少放点糖多来点鸡蛋会好一点……另外外表也要改进一些……” “已经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生性嗜甜的晓彤咂咂嘴,伸手还想再吃一块却被御厨轻轻拍了一下。白了她一眼,御厨端起那盘小蛋糕,“这一个我拿走了,给其他人尝尝去,看看能不能再改进一下。” “哦……”委委屈屈地点点头,晓彤安慰自己没关系,咱还有那个大的……不过……虽然说是大的,貌似也只够两个人吃的……
第66页 由于今天皇家有个狩猎会,为了避免冲突,晓彤约了启德在戌时见面。天已经黑了下来,晓彤先是跑回住所看了一下小雪,就端着蛋糕来到约定的地点,开始准备。 蛋糕有了,那么还有就是蜡烛。今天翻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适合插在蛋糕上合格的生日蜡烛,无奈之下晓彤也只能拿了两根大粗蜡烛意思意思。 滴了几滴烛泪在蛋糕旁边,晓彤点燃了两根蜡烛,象徵着永远的20岁。其实如果是把来这里的五六年也加上,晓彤和启德已经算是二十七八,将近30岁了,不过自然,身为女性的晓彤坚决拒绝这样的计算方法。 基本准备妥当后,晓彤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抬眼看见启德快步走过来,晓彤笑道,“急什么?看你累得。” “我这不是怕您老等急了么?狩猎后的宴会我逃掉了,但愿别被人抓到。”唿了口气,启德在桌边坐下来,然后视线转向桌子上放置的蛋糕,顿了顿,“……这……是什么?” “是蛋糕。”晓彤很准确地告诉他,“我亲手制作的爱心蛋糕……嘛~大概算是亲手制作的……” “……这种蛋糕我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喷笑出来,启德对着蛋糕左看右看,眼神明显地疑惑,“能吃么这个?” “即使你怀疑我的水准,也不要怀疑皇家大厨的水准。”晓彤正色,“经过我的舌头和胃的证实,这个东西绝对无公害且味道一流。” “……好,我相信皇家大厨的水准。”启德点点头。 “切~不要无视本小姐的功劳啊!即使调味烘烤之类的重头戏不是我做的,好歹我也打了打下手啊!”翻了个白眼,晓彤撇撇嘴。 “好好好,那真谢谢你了。”丝毫没有什么诚意地,启德笑着敷衍。 “得了,不跟你计较,咱们还是按照规矩来,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一个都不能少。”说完,晓彤尴尬地停了一下,“那什么……要不生日歌就免了吧,你知道我五音不全的……” “这怎么行?我这还等着您的天籁之音呢。”今晚的寿星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放过晓彤,笑嘻嘻地托着下巴摇头拒绝。 “……那我唱了。”晓彤敏敏嘴唇,豁出去了,“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mr. wang,happy birthday to you…… ” 寂静的夜色只有晓彤微微发颤的生日歌声,不知怎么的显得异常寂寞。想起以前唱这首歌的时候都是大家聚在一起,唱出拉着各种怪腔怪调和音,晓彤鼻子一酸,喉咙一哽,感情竟然有点小泛滥。 启德的笑容也黯了黯,垂下视线看着明晃晃跳动的烛火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本来挺喜庆的一歌儿怎么被你唱着感觉那么悽惨呢……” “有人能给你唱你就知足吧。”感动一扫而空,晓彤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愤愤不平,“想当年我独自在国外的时候只能给自己唱‘happy birthday to myself’,好歹视个频让你唱给我听,你小子竟然还觉得在网吧里对着电脑唱生日歌丢脸,死活不肯给我唱,当时我真想立即飞回去一巴掌拍死你。” “那什么……生日歌结束,我该许愿然后吹蜡烛吧!”慌忙僵硬地转移话题,启德干笑着询问。 晓彤眉毛一挑,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跟他翻这笔旧帐,“嗯,开始吧。” “好。”启德点点头,闭上眼睛沉默片刻,随即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吹灭了两根蜡烛。 顿时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枝叶笼罩下来,将树叶的阴影斑斑点点地投射在两人脸上。 敷衍地鼓了鼓掌,晓彤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又点燃蜡烛,笑道,“现在它们作为生日蜡烛的工作结束,纯粹用来照明了。” “烛光晚餐么?还真是浪漫。”启德嬉笑,接过晓彤递给自己的刀子,切开蛋糕。 “我那一块最大的!”丝毫不知道谦让为何物,晓彤厚着脸皮死盯着自己相中的那一块蛋糕,大有‘不给就扑过去强抢’的架势。 完全了解晓彤的这种习性,启德二话不说,毕恭毕敬地将那块蛋糕送到晓彤眼前,自己认命地捡起另一块小的,低声抱怨了一句,“话说吃这么多甜食你也不怕发胖……” “这句身体先天条件不错,再吃也不发胖。”满足地咬了一口蛋糕,眯起眼睛,晓彤得意洋洋地看着因为蛋糕的口味而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启德,“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 “我现在彻底相信这东西是御厨做的了……”启德赞嘆,“这御厨果然不同凡响,等过几天我求皇兄也给我几个。” “你就无视我吧……”不甘不愿地碎碎念着,晓彤撇了撇嘴,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化悲愤为食慾。 其实过生日能图个什么呢?不就是想要与想要在一起的人共同相处么?吃着蛋糕,启德斜眼看着一脸认真地品味自己劳动成果的晓彤,轻轻笑了起来。只有今晚的这次生日,启德才承认自己真得长了一岁。 “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做蛋糕的天赋的,决定了,等什么时候真正亲手做一次看看。”大言不惭地说着,晓彤笑嘻嘻地瞟向启德,“到时候给你试吃啊!” “别祸害我,你怎么不自己试吃?”启德咧了咧嘴。 “嘛~我的胃太脆弱了,经受不起折磨,于是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您了!”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启德的肩膀,晓彤一脸的信任。 “你就糟踏我吧,早晚被你折腾死……”咕哝了一句,启德耸耸肩膀,虽然这样说着,却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满。 肩膀处刚刚被晓彤拍到的地方微微地发着疼,启德托着下巴无意识地盯着晓彤发愣。 一直都很喜欢所谓的约定,约定今后将会一起如何如何,即使是明显自己吃亏的约定,启德也甘之如饴。 因为有约定,就会有践约的一日,就说明当时还会跟她在一起,说明还有明天。 上一次的惊马落水的事件让启德认清了自己的感觉,说什么只是朋友,在她离开自己的时候可以笑着祝福她绝对是一派胡言。启德无法忍受她会离开自己这一种想法,那种对她需要的感觉在来到这里之后有增无减。 如果说是在原来的地方,失恋了就失恋了,他还能重新找个女朋友开始生活,但是在这里他就完全做不到了。 晓彤是唯一的,是唯一能够看到真正的他而不是迷惑于这个启德外表的人,他们共享一种体验一种经歷,只能从彼此身上找到共鸣和慰藉。 有个理论说,最先爱上,爱得更深的那个人是最容易受伤的,启德知道在这份感情里自己就是比较惨的那一个。 早晚有一天,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看中了别的男人,就会把他蹬了,义无反顾地离开。再怎么说,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男朋友可比朋友重要得太多。 不是有句话说么,“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谁抢我衣服,我断他手足”。启德觉得,他跟晓彤都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只可惜对于启德来说晓彤是衣服,而对于晓彤来说他启德是手足。 如果什么时候突然半路杀出个男人来,剥夺了启德的一切特权,比如冒着胃部造反的危险试吃晓彤做的饭菜,比如代替他被她糟踏践踏折磨虐待,启德绝对绝对会受不了的。 启德不是受虐狂,但是只有如此他才能感觉到‘他才是跟晓彤走得最近的那个人’。 所以,启德绝对无法容忍有人会代替他的位置。 但是,无法容忍又能如何呢?下辈子太遥远了,连这辈子的边际启德也看不见…… “喂,你发什么愣啊?那块蛋糕不吃的话给我吃!”正对上晓彤的视线,启德怔了一下,慌忙转过头,“去去去,我怎么可能不吃,你也给我悠着点,吃撑到了可别给我哭诉。” “安心~吃撑到的话我会跟御医哭诉的。”晓彤撇撇嘴,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小块蛋糕进入了启德的肚子。 “吶,下一次准备什么时候再着手做蛋糕?”启德抬起头,对着晓彤笑道。 “……怎么你还真相信啊?我随口说说的。”晓彤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是约定了么?” “嘛~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你到时候可别后悔,说我虐待你的胃部了!” 六十、别离之际 剩下的秋狩时日,启德生怕再出什么差错,步步小心,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秋狩,平安返京。 南宫涟那边的成果似乎也很不错,充分获得了皇上、皇太后等一系列重要人物的赏识,进行得非常顺利。 看到南宫涟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南宫柯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离开了。原本这次来京就是为了南宫涟的事情,南宫柯对于京城似乎有一种极度的厌烦感,事情办妥就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开。 自然,对于他的离开,南宫涟、萧太师和晓彤都非常地不舍。作为除了启德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让晓彤毫不避讳的谈笑对象,南宫柯表现地比晓彤更加的随性与另类。一些晓彤只敢在心里腹诽的话,南宫柯也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晓彤一直认为南宫柯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角色,不然肯定不敢这么大大方方地非议皇家的不是。 不过对于晓彤三番四次地旁敲侧击,南宫柯也只是笑了笑,用什么他只是‘一介糙夫,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之类的话敷衍过去,弄得晓彤也只好悻悻地放弃。 虽然对于皇家不待见,但是南宫柯将南宫涟带到京城,请萧太师出面,帮他打点,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南宫涟能够视他为再生父母,一点也不过分。 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南宫涟曾经跟晓彤说过,一旦他涉足了朝廷,就是与南宫柯永别的一天了。南宫柯有自己的原则,虽然是爱徒,情谊深厚,也无法更改他的原则,南宫涟对此无法,也只能接受。 南宫涟不知道就此一别是否还能与南宫柯相见,晓彤也不知道,她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南宫爷爷。 一边逗着小雪一边回忆着这些天相处的点点滴滴,万般地不舍,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莫丫头,愁眉苦脸地这是在干什么?”正想着,南宫柯就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在晓彤身边。
第67页 “想您啊!”直率地说道,晓彤撇撇嘴,撒娇般央求着,“再晚点走不好么?明天就走太仓促了吧?我捨不得你呢!” “既然捨不得老夫,干脆丫头你也跟老夫一起走吧?”南宫柯冷不防说出这句话,让晓彤怔住,“跟您走?” “是啊,跟老夫走,咱爷俩游遍名山大川,然后找个好人家把你嫁掉,如何?”笑着点点头捋着鬍鬚,南宫柯提议。 “……”沉默下来,晓彤咬着下嘴唇,内心激烈地斗争。 不得不说,对于晓彤而言这是一个相当有诱惑的提议。很早,晓彤就想离开这个规矩繁琐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畅游一番,看遍世间美人美景,尝遍各地美食美酒,过着无拘无束,潇洒风流的日子,但是…… 但是那样就看不见他了吧? 一想到这样就会跟启德说再见,晓彤就心底惶恐起来。虽说这样的依赖太过于可笑与幼稚,但是晓彤无法管住自己的心。 不想离开他,更不想没有什么交代地就突然离开。不想让自己因为离别而难过,更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离开而难过。晓彤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嚮往着高飞却被名叫启德的丝线牵住,要飞也飞不走。 一直以来晓彤都觉得自己是不会被感情拘束的人,或者是冷血。于是即使再眷恋不舍,也会二话不说离开胖子飞往美国,即使仍旧喜欢着,也会在知道彼此没有结果的时候甩掉莫怀渊而寻求自己的未来。但是这一次,似乎不同了。 理智告诉她也许离开会比较好,再与启德相处下去,感情就会越深越难以拔除,明知道不能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有害而无一利,但是感情的冲动似乎这一次占了上风…… “有捨不得的人?”看出晓彤的挣扎,南宫柯瞭然地眯起眼睛,询问。 被他那么一说,顿时红了脸颊,晓彤含含煳煳半晌,还是轻轻点点头。 “啧,果然,呆在心上人身边可比陪着一个老头子有趣多了。”轻笑着揶揄,南宫柯倒是没有半分不悦的样子。 “不是啦!不是心上人!”口气有点虚弱地反驳,晓彤死命地摇着头。 “算了算了,女儿家就是面皮薄,直接承认老夫又不会笑话你!”南宫柯大笑道,接着极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是哪家小伙子,老夫认识不认识?” “厄……不说。”咬住嘴唇,倔强地摇头,晓彤打死也不承认。 “你不说就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么?”南宫柯嘲笑道,“就是那几个人之一吧?叫启德的小王爷啊,姓周的小子啊,老夫那个笨徒弟似乎也能勉勉强强算上……” “别乱猜啊!”当启德的名字从南宫柯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晓彤的心脏一阵的失律。估计是她的反应让南宫柯觉得有趣,不由又逗了她几句,把晓彤弄得差点发飙,翻脸不认人。 “好了好了,老夫不说了。”眼看着晓彤张牙舞爪起来,南宫柯见好就收,一下子变脸一般地收起笑容,正经起来,“虽说你喜欢谁老夫管不着,但是还是要提醒一句的。虽然那几个年轻人以老夫的眼光来看都是些不错的孩子,但是也要小心才行。嫁过去之后如果他们有二心,千万容忍不得……” “不会的。”闷闷地应了一声,晓彤摇摇头,“嫁不过去的,不会嫁。” “又是怎么回事?”疑惑地皱眉,南宫柯看着晓彤。 “……不说。”撇过头去,晓彤仍旧是那两个能气死人的字眼。 “你……”刚想再追问,不远处就走过来一个人,看到与晓彤坐在一起的南宫柯,来人一声惊叫,“南宫先生?!” 没有注意到来人,冷不防被叫了一声,南宫柯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向来人,眼睛突然一亮,“是你小子啊?” “是我。”叶擎快步走到南宫柯身前,撩起衣服下摆就要下跪。 晓彤吓得连忙起身躲到一边,南宫柯则手疾眼快地扶住他,怒斥,“这是干什么?别来这一套,老夫可要生气了!” 被南宫柯拽起了,叶擎双目微微的湿润,“好久不见了,南宫先生您还好吗?” “老夫硬朗得很。”上下打量着叶擎,南宫柯笑道,“看起来你也混得不错啊,之前说要入朝为官,看来是如愿以偿了?” “托您老的福,还算不错。”叶擎点点头,“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不知道,真是太惭愧了……” “得了,老夫也没想让人知道。”南宫柯摆摆手,“你这可是赶巧了,老夫明日就准备要离京。” “怎么这样快?!”叶擎惊讶地睁大眼睛,急道,“我还没略表心意……” “表什么心意啊?”南宫柯嗤笑,“行了,看你活得好好的,没被朝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傢伙们卸掉老夫也就满意了。” “这……”被南宫柯这样说,叶擎只能是苦笑连连。 “……那什么……”尴尬地插进来一句,晓彤嘴角抽搐了一下,“叶大人之前说的那个老先生……就是南宫爷爷么……” “是的。”丝毫没有犹豫,叶擎点点头,“如果没有南宫先生,就没有今日的我。” “……哈,真巧。”干笑了一下,晓彤撇开视线。无巧不成书,巧吧巧吧,晓彤已经冷汗到习惯了…… 正在谈话间,接到通报的南宫涟也赶了过来,加入了这场认亲大会。原本这些天南宫涟与叶擎就相处极好,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这次了解到彼此都是被南宫柯救助过的对象,更加是亲上加亲。 叶擎一直惋惜竟然没有早点发觉南宫涟与南宫柯的关系,只是在南宫柯将要离京的时候才见到自己这位恩人。 “行了,有你在京城照应着,老夫也就放心了。毕竟涟儿也是跟老夫野惯了的,言辞之间也难免失礼。叶擎你在朝里时间也算不短了,就多看着他点,别让他出大岔子就好。”相比于叶擎和南宫涟的激动,南宫柯到显得不甚耐烦。 “是,我尽量。”叶擎连忙垂首答应着,“不过南宫大人一向举止得宜,我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反正你们两个就互相照应着点就是了。”懒得再啰嗦,南宫柯摆摆手,“叶擎你是来找涟儿的吧?你们聊着点,老夫就不在这里碍事了。”说着,南宫涟向晓彤招招手,“来,丫头,咱们到别处逛逛去,刚才的事儿还没说完呢!” 没想到南宫柯对于她的事情如此执着,晓彤大惊失色,“我我我去厨房看看小雪的吃的弄好没有,你们接着聊……”说罢,也不给南宫柯叫住自己的机会,晓彤掉头就逃窜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南宫柯就上路了,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是悄悄走了完事,结果仍旧还是来了一帮送行的人。 送他出了京城,大家目送着老人家孤身一人上路,不免有些担忧地感慨。晓彤歪头对着身边的启德,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今天差点也要给我送行了。” “怎么回事?!”没想到启德的反应异常地剧烈,勐地转过头盯着晓彤,脸色还有点可怕。 被他的表现弄得一怔,晓彤耸耸肩膀,“没有怎么回事啊,就是南宫爷爷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结果我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拒绝了。” “……唔。”也许也为了自己的过激反应有点尴尬,启德含煳地答应了一声,在心里松了口气,“我说呢,要是跟一个老头子私奔可就太没品了。” “少来。”白了他一眼,晓彤哼道,“我可是觉得南宫爷爷真不错,要是他年轻上几十岁,我绝对迷死他了,非他不嫁!” “嘿嘿~可惜啊,现在你就只能认他当爷爷了!”抬手搭上晓彤的肩膀,启德揶揄。 狠狠挖了他一眼,晓彤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那边周睿招唿着晓彤和启德要不要一起找个地方玩一玩,难得这次叶擎也可以算作是‘自己人’,生性喜欢热闹的周睿自然想要庆祝一番。 “我就免了,萧太师那边最近盯我盯得很严。”摆摆手干脆拒绝,晓彤耸耸肩膀,“我这个小老百姓可对于大人们的消遣奉陪不起!” “什么啊,你不来就没意思了!”甩掉南宫涟和叶擎,周睿腻到晓彤身边,“大不了我们帮你捏造藉口呗,比如你被马车撞到了之类的……” “你才被马车撞到呢!我诅咒你过马路被宝马撞!”晓彤愤怒了。 “宝马?”周睿皱起眉。 “宝马者,德国制造,性能优良,乃杀人越货之良物。”晓彤笑嘻嘻解释。 “……不懂,喂,王爷,给解释一下。”无视晓彤的回答,周睿扭头转向启德。 “宝马就是马,宝贵的马。”启德正色,“宝马者,宝马也。‘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噗……”很不给面子地喷笑出来,晓彤对启德竖起拇指,“好解释!” “得了,你们就一块耍我吧!”狠狠地瞪了狼狈为jian的两人一眼,周睿悻悻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虽然他真的很好奇,过马路被‘宝马’撞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伤势…… 六一、惹祸上身 “还有啊,不能只关心孩子,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着点!特别是坐月子的时候,要注意调养,不然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头几天要吃些清淡易消化的东西,比如藕粉、鸡蛋汤之类的,之后要多吃些好东西,什么花生猪蹄汤啊,黄芪炖鸡汤啊……老夫人生少爷的时候我就在一边伺候着,等到少夫人生小少爷了,也是我煲的汤,什么时候等到你生了,我也给你做!” 面前的老太太热心地侃侃而谈,晓彤仔细地听着,不由又尴尬了,“不是我要生……是我妹妹……” 秋狩完,晓彤就立即投入了为乐姗询问生孩子注意事项的战斗中,她是如此的热心,基本上把萧府里生过孩子的下人都问了一个遍,以至于某些热心地喜欢找人聊天的老太太们也闻风而至,对她开始进行进阶教育。
第68页 不过……明明是乐姗要生孩子,什么时候变成她要生孩子了? 由于人多嘴杂,多问了几个人之后,晓彤的脑子就彻底不够用了,于是开始边听边记,态度比上课记笔记都端正认真,充分满足了那些讲解者的虚荣心。 “真是个好孩子啊……”老太太看着晓彤奋笔疾书,乐得眯起了眼睛,“将来绝对是个好母亲!” “不……那不是我孩子……”晓彤虚弱地反驳,不过老太太的耳朵似乎有点问题,一点也没有把晓彤的话放到耳朵里,“等啥时候生了抱给我看看,对了,名儿起了没?这孩子的名字也很重要啊……” “……那不是我孩子,不能乱抱,也轮不到我取名字……”晓彤欲哭无泪,却无法截住老太太已经打开的话夹子,只能哭丧着脸听她给自己讲解如何给孩子取个容易生养的好名字…… 等到送走老太太,晓彤看了看自己记得一大厚摞笔记,终于悲愤地决定结束关于生孩子的讨论任务,去给乐姗交差——她已经受够了一见到人就会被若有若无地瞟肚子的窘况了…… 给别人交代了一下,晓彤就再次翘班出了萧府,大门口遇到正好走进来的周睿,周睿看了看晓彤手上的一叠纸,不由好奇,“这是什么?” “……记得一些东西。”含含煳煳地回答,晓彤将笔记藏在身后,绝对不肯让周睿看上一眼。 不过显然,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周睿立即瞭然,“是你记得那些生孩子的事情?你真的要生孩子?” “混蛋!谁要生孩子啊你才生孩子呢!”晓彤彻底愤怒了,“本小姐哪里像是要生孩子啊!” “哎哎,开玩笑开玩笑。”连连摆手赔礼道歉,周睿指天发誓他是被府里流传的谣言误导了,“你这吼声底气充足,丝毫没有母性的光辉,看哪里也不像是有孩子的,放心,放心!”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晓彤冷哼一声越过他出门,心里将乐姗交给自己的这项任务诅咒一百遍。 正往乐姗家走去的时候,晓彤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打听的大多都是下人们生养孩子的办法,乐姗好歹也是一官家夫人,也必须问一问上流社会的那些夫人是怎么办的。 思索半天,晓彤狠了狠心,转了个弯准备去趟王府,问一问袖悦夫人生承华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况。 一踏进王府大门,门卫就直接告诉晓彤说启德进宫了,还没有回来,晓彤点点头,告诉他们说自己不是来找启德的,而是袖悦夫人。于是瞬时,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变得异常诡异。 尴尬地咧咧嘴问清楚袖悦夫人在哪,晓彤就顶着这样的目光在王府里晃悠。 袖悦夫人的住所明显不如启德的地方富丽堂皇,但是也别有一番清雅的情趣。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于是晓彤干脆找了个婢女带自己过去。 “莫姐,你来找夫人是干什么啊?”王府的下人们跟晓彤混得都很熟,好奇心很强的女孩子干脆开口问道。 “这个……”晓彤犹豫了。她在萧府已经为这事丢过脸了,她实在不想再丢脸丢到王府来…… “不能说?”瞬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女孩脸上的笑容充分散发着八卦的气息,“莫非莫姐是来跟夫人摊牌的?” “什么摊牌?”晓彤迷茫了。 “当然是关于王爷喽!”女孩眯起眼睛笑起来,“我们早就觉得莫姐跟王爷很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叫您夫人了呢!” “乱说!没有的事情!”脸上瞬时一阵的燥热,晓彤呵斥,“我是来问生孩子的问题的!” “生孩子?莫姐你有孩子了?王爷的?”瞬时瞪大了眼睛,女孩急切地问道。 “不是他的!”晓彤慌乱地口不择言。 “竟然不是王爷的?那是谁的?” “该死,谁的也不是!我没有怀孩子啊!”晓彤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询问的,晓彤无奈地送走一脸遗憾的婢女,定了定神,敲响了袖悦夫人的屋门。 开门的是一个婢女,告诉晓彤袖悦夫人去了后面花园赏花,于是晓彤只能再折去花园,好不容易找到了坐在花丛中看着书品着香茗的袖悦。 一看到晓彤,袖悦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对她含笑颔首,“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唔,好久不见。”干笑着按照袖悦的示意坐下,晓彤歪歪头,“这次来是有事要问问夫人……” “是何事?有什么奴家能帮忙的,奴家会尽力。”笑容完美,态度温和,袖悦询问道。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就是想问问夫人生孩子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清了清嗓子,晓彤开口。 “生孩子……?”完美的表情顿时裂了一个口子,袖悦勐地站起身,“你有孩子了?!” “不不不,不是我的!是我妹妹的!”连忙摇手,晓彤急切反驳,“她脸皮薄,身边也没有什么能问的人,我就帮她问问……” “这样啊……”尴尬地笑了笑,袖悦重新坐下,掩饰般抬手理了理自己耳边的鬓髮,“你瞧,奴家真是太激动了,莫小姐哪里像是怀了孩子的?” 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刚才周睿那句话,晓彤郁闷了半晌,“我就是没有什么母性的光辉我碍着谁了……” 抿唇轻笑,袖悦侧头思索片刻,“当时的事情奴家也记不清了,要不这样吧,奴家叫几个当时伺候的下人过来问问吧?大多数事情都是她们做的。” “那就麻烦了。”晓彤点点头。 很快,一帮下人们就被叫了过来,一听说是要打听承华刚出生的事情,十几个女人家立即激动了,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连他多大会爬多大会走多大说话第一个字说的是什么也全部抖搂了出来。 显然,谈到承华,袖悦的心情也极好,很快就加入了回忆,脸上的笑容幸福地能挤出蜜来。 怔怔地看着她们聊着,不知道为何,晓彤突然有点羡慕。能有个家庭,生个孩子,然后将孩子顺利抚养长大,事后坐在花园里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其实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听着听着,晓彤也不知不觉地上瘾了,早已忘记了之前的初衷,随着她们聊起承华以前的糗事而捧腹大笑。 天色不知不觉黑下来,晓彤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荒废了一下午。正准备起身告辞快点去乐姗那里交差,花园的小路上却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晓彤一看发现竟然是青楠。 “王爷回来了?”看到青楠,袖悦顿时笑了起来,站起身,“奴家过去瞧瞧去。” “夫人。”青楠对着袖悦行了礼,“抱歉,夫人,王爷说暂时不要让人来打搅。”说完,他接着转向晓彤,“莫小姐,王爷急着找你过去,快去看看吧!” 顿时,针扎一般的视线就投在了晓彤身上,尴尬地眨眨眼睛,晓彤询问,“什么急事啊?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呢……” “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青楠苦笑,“什么事情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快点吧,王爷那里快急死了!” “喂,别拉我啊……”被青楠直接扯着就走,晓彤愣是不敢回头看袖悦的脸色,只能是硬着头皮跟着青楠快步走去启德的房间,心里乱七八糟地乱成一片。 好歹今天与袖悦的关系缓和了点,启德竟然给她来这么一出,晓彤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半天,准备一会儿好好教训教训启德这个傢伙。 像是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青楠在房门前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莫小姐您快进去,小的在这里守着点。” 看他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晓彤不由得也有点发慌,不再说什么,她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闻到血的味道,晓彤立马就着急了,“启德!你受伤了?!”不由叫道,晓彤快步走进里屋,却看到启德坐在床边上,对着她伸出食指抵在唇间。 看到他毫髮无伤,晓彤才总算松了口气,转眼才看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不由疑惑地皱起眉,晓彤走进一看,吓了一大跳,“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捡的。”启德慌忙示意晓彤压低声音,“伤得挺重的,你看看能不能给治治。” “我又不是学医的,你当我神仙啊?人体解剖学我都是混过去的。”话虽这样说着,晓彤仍旧低头开始检查这人身上的伤口,不由紧紧地皱起眉低唿一声,“天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你能行么?”急切地询问,启德看着晓彤。 “我绝对不行。”摇摇头,晓彤看向启德,“你叫我干嘛,赶快叫医生去啊!” “不能叫医生,这人是我在皇宫里捡的,一看就是非法闯入,万一是什么刺客之类的被别人知道他在我这里,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启德摇摇头,一脸凝重。 “那你干嘛还捡回来?!”不由得埋怨,晓彤恨恨地看着启德,弄不清他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烫手的山芋。 “既然被我遇到了,你说我能眼睁睁看他死掉么?”苦笑着嘆口气,启德摊开手,“换做你,你现在就能狠下心把他扔外面让他自生自灭么?” 顿时无言以对,晓彤抿抿嘴唇沉默下来。再怎么说,就这样放任他不管和间接杀人没什么两样,晓彤可不想以后为这事做噩梦,“但是这个我绝对处理不好……对了,南宫大哥如何?他走南闯北的,似乎武功也很好,说不定能有办法呢?” “对啊,我可以找他。”双目一亮,启德点点头,“你在这里守着点,我现在去叫他去。” “快去快回,我还真不知道这人还能坚持多久。”晓彤对启德摆摆手,“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动脉勒一勒,尽量止血。” “嗯。”点点头,启德转身将染血的外衣换下,接着出了门。 主要受伤部位是腹部和手臂,腹部晓彤不敢乱动,手头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找了件干净衣服将腹部整个包起来,然后将几件衣服卷了卷,垫在小腿下面,手臂的伤口则是压着桡动脉和尺动脉,勉强把伤口缠住。
第69页 就在晓彤焦急地看着刚包好的地方又被鲜血染红,一边急躁地等待启德回来一边尽力思索以前人体解剖课上附带的急救内容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算是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重伤患竟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而敦厚,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的眼神,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晓彤急忙嘱咐,“别说话别乱动,就这么给我躺着!” 那人看她了一眼,乖乖地没有任何动作,半晌又闭上眼睛。 其实晓彤觉得就是他想乱动也没这个能力了……不过不能不说,这人的生命力真是强悍到让人髮指…… 终于,就在晓彤快急疯了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立即蹿到门口,看着启德带着南宫涟进来,晓彤一把拉住南宫涟就将他往屋内拽,“他刚才醒了,你看看是不是他不行了,迴光返照?!” 六二、两地而居 不知道南宫涟在屋内是怎么治疗那个人的,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那人很顽强,只要不出大问题就能救过来,让晓彤和启德着实松了口气。 把手上的血洗干净,晓彤就和启德在外屋等待着,顺便仔细审问一下启德是怎么捡到这个人的。听启德讲述他是如何大智大勇急中生智将那人偷渡出宫,晓彤总结了一下就是这孩子不想去完成皇上布置下来的任务于是四处闲逛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意外扒开树丛发现了这个垂死之人,来了个命运的相逢。 托着下巴回忆那张沾满血污的面孔,晓彤咂咂嘴突然来了一句,“其实那人长得还不错来着……” “什么?”立即就警戒起来,启德眯起眼睛,“你看上他了?” “其实说真的他还真是我萌的那一型。”笑眯眯地开口,晓彤拍了拍启德的肩膀,“不过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人的。” “我的人?”启德傻了,“我可不认识他。” “以后不就认识了么。”晓彤一脸地感慨,“你不觉得这剧情很熟悉么?穿越时空的某主角救回一个重伤垂死之人,伤者对主角先是感激后来在养伤期间与主角渐生情愫,歷经坎坷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我是男的。”启德嘴角抽了一下,无奈地提醒。 “没事,这定律无论是言情还是耽美都一律适用,穿越的男人么,即使是直的也能被掰成弯的,不过从体格来看估计他是攻,你是受……”晓彤碎碎地念着,丝毫没有理会启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看你是什么晋江看多了吧?什么是男人穿越就去搞同性恋,起点那边还穿越了就雄霸天下后宫三千呢!” “你不是雄霸天下那块料。”惋惜地打量着启德,晓彤一脸的诚恳,“你适合被男人照顾关心着,其实你不觉得么,这里活脱脱就是一美男暧昧的天堂啊……比如四皇子和叶擎那一对,比如你跟周睿,不过南宫大哥还没判断出跟谁更合适……” “什么我跟谁更合适?”一声询问突然插进来,晓彤和启德立即回头,看着走出来一脸莫名其妙的南宫涟。 顿时觉得丢脸到极致,启德一脸菜色地看着晓彤丝毫不在意地笑着迎上去,“南宫大哥那人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要安心养伤就好。”南宫涟对晓彤点点头,“不用担心,家师给我的伤药可是千金难求的良药。” “嗯嗯!南宫大哥出马我绝对一万个放心!”谄媚地笑着,晓彤迫不及待就想往里屋钻,“我去看看去。” “等一下。”一把拦住晓彤,南宫涟脸色有点严肃,“有些事要先跟你们说一下。” 看了他一眼,晓彤乖乖点点头,跟着他重新坐下。 “你们知道这人是谁吗?”顿了顿,南宫涟看着晓彤和启德,凝重地开口。 “不知道。”启德摇摇头,“不过想必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从伤口和衣着来看,应该是江湖中人。” “嘿~不会是杀手组织的杀手吧?”感觉到气氛有点压抑,晓彤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南宫涟一句惊讶就让她傻了眼,“你知道他是‘拂衣楼’的?”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连惊讶都觉得无力,晓彤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接着转向启德,“其实,我感觉咱是不是穿到某本小言书里了?这一大盆一大盆的狗血灌下来我还真是受够了……” 顿了一下,启德没有理会晓彤的抱怨,侧头思索了片刻,“就是那个以李白那首《侠客行》得名的‘拂衣楼’?” “嗯。”南宫涟轻声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其实这‘拂衣楼’虽说是杀手组织,但是楼主作风正派,只杀jian妄之人,江湖中口碑倒也不错。” “那么拂衣楼的人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启德思索着。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南宫涟摇摇头,“而且这拂衣楼有个规矩,一旦任务失手,有被捉拿的危险就会吞下一种药,据说吞下这药之后就会忘记之前的一切事情,所以即使是被捉住,也不会透露任何关于任务的讯息。” “唔,也就是说,在他的口中不可能问出任何的消息了?”启德沉吟。 “不错。”南宫涟点点头。 “我有个问题……”举起手打断两人的谈话,晓彤眨眨眼睛,“你说吞下药之后就忘记一切的事情,是指失去所有记忆?” “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看向晓彤,南宫涟很疑惑她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据导师说只有药物过量损伤大脑变成白痴的可能性,你确定他不会变成白痴而只是失忆?” “这……这我就不得而知,因为也只是听说,从未亲自见过。”南宫涟犹豫片刻,回答道。 “行了,不管如何,不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这个不重要。”启德有些无奈地看向晓彤。 “怎么可能不重要?”晓彤不满地反驳,“如果是变成白痴,就要提早找个地方把他安顿好。如果是纯粹失忆,那么药物成分是什么?竟然有这种东西,这让想学生物制药而不够资格的我情何以堪?!” “你又激动了,不是说了么?不论在这里出现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都要保持平常心……”启德苦笑连连。 “……好吧,算我少见多怪了。”撇了撇嘴,晓彤看向南宫涟,“那么结论是什么?即使他是拂衣楼的杀手,反正已经失忆或者会变成白痴了,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危害了吧?” “即使他忘记了,但是将他伤成这样的人也不一定会会放过他,我只是要提醒你们要小心,最好在他可以活动之后立即送他离开,以免招惹上是非。”南宫涟正色道。 “我知道了,那么就这么办吧,等他伤好后立即让他离开。”启德点点头,附和,随即白了晓彤一眼,“这样某人也不用整天惦记着他会有什么剧情之类的。” 晓彤迎着南宫涟疑惑的目光干笑两声,“那什么,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了么?” “可以,不过你最好也不要跟他过多接触,据说……”南宫涟犹豫了半晌,还是把下文给咽了回去,“总之,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疑惑地皱起眉,晓彤看向同样一脸不解的启德,随即耸耸肩膀,“既然是这样,那么今天就先算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呢。” “这样也好。”松了口气一般,南宫涟笑着点点头。 既然身份成迷的杀手先生在南宫涟的保证下生命无忧,晓彤也想起了自己要办的事情,跟两人道别后,立即赶往乐姗家中。 这次乐姗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晓彤一往里探头探脑,立即走出了一个小丫鬟,“请问这位小姐您找谁?” “我来找乐姗,她在吗?”虽然有点吃惊,晓彤很快回答道。 “原来是找大夫人的,您请进来吧!”小丫鬟笑着将晓彤让进来,带到大厅就前去通报。不一会儿,乐姗就快步走了出来,身边竟然还跟着如烟。 一把握住晓彤的手,乐姗皱起秀眉嗔道,“姐姐你这几天去哪了?一直没有个人影!” “抱歉抱歉,这不是最近皇宫里有个秋狩,我也跟过去了,几天前才回来。这不,给你打听好事情就立即过来了。”连忙对着乐姗解释,晓彤看向如烟,“你怎么也在这里?” “姐姐还不知道吧?她已经在两天前嫁过来了,门口那个丫头是她在‘梦里乡’的随身丫鬟,也被一同赎出来算是陪嫁。”乐姗笑着回答,语气平静,看样子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听着乐珊如此说着,如烟也向着晓彤欠身行礼,“妹妹在这里有礼了。” “唔。”慌忙还礼,晓彤露出笑容对如烟点点头,“在这里还习惯么?” “一切都好,乐姗姐更是待奴家很好。”如烟点点头,与乐姗相视一笑。 “那就好。”看着两人相处地似乎不错,晓彤也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与乐姗、如烟在一起,似乎刚才经歷的什么血腥,什么受伤,什么杀手全部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晓彤就像是看完一场电影,又回到了让她觉得安心的现实世界。 拉着乐姗让她坐下,晓彤半跪在她面前,好奇地抬手摸摸她的肚子,“这里感觉如何?” “这才两个月不到,哪里有什么感觉呢!”乐姗笑着摇摇头。 “对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可是绝对没有偷懒的。”拿出自己记得厚厚一叠笔记,晓彤捧到乐姗面前,“这可是百家荟萃的精华,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你看看也能大体有定了解吧?” “多谢姐姐了!”惊喜地接过来,乐姗翻了翻,却皱起眉,“这好些字我都不认识呢……如烟你来帮我看看。” “好的。”笑着接过去,如烟细细翻看着,不由贊道,“莫姐姐还真是认真,这正方偏方土方都有了!” “厄,我也就是乱记,也不知道什么有用,听到了就记下来。”吐吐舌头,晓彤苦笑道,“为着这个我可郁闷死了,整天追着人问怎么生孩子,萧府里那些傢伙们都以为是我要生孩子呢!”
第70页 “反正是早晚的事情么,到时候轮到姐姐了,就轮到我给姐姐出谋划策了!”笑着回答道,乐姗揶揄。 “算了吧,我还八字没一撇呢!”撇撇嘴,晓彤摇摇头,“我啊估计要看着你们都生了孩子再说了!” 话音刚落,如烟的笑容突然一僵,勐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晓彤却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又聊了一会儿,如烟就找了个藉口离开了,晓彤才敢向乐姗询问刚才自己哪里说错了。乐姗嘆息着摇摇头,“如烟她……似乎是没法生孩子的……” 不由怔住,随即垂下视线,晓彤吶吶地点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没事的姐姐,如烟也不会怪你的。”如此宽慰着晓彤,乐姗顿了顿,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样想挺丑恶的,但是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松了一口气……姐姐,我现在觉得我自己特别让人讨厌……” 是人都会有所谓的私心,对于如烟的遭遇,晓彤同情,对于乐姗的想法,晓彤也能理解,换做是她站在乐姗的位置上,估计也会是同样的感受吧? 安慰般地拍了拍乐姗的手,晓彤没有回答。 六三、莫名其妙 关于上一次南宫涟欲言又止的内容,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晓彤一直认为狗血狗血她就习惯了,但是没想到,这次的狗血竟然到了她无法容忍的程度…… 话说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趁着萧太师被宣进宫陪皇太后下棋,同时将瑾瑜和小雪都带了过去,晓彤于是终于名正言顺地翘班了。 想起之前不久弄回来的杀手先生自从那次就没见过了,晓彤左思右想还是无法按耐住心中的好奇,跑去了王府。 南宫涟和周睿也聚在王府里,跟启德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一见晓彤过来,启德立即挑眉,“怎么又翘班了?” “因为工作对象进宫陪皇太后去了。”嘿嘿一笑,晓彤向着里屋探头探脑,“那位呢?” “别看了,不在这里,这是我起居的地方,怎么可能一直把他安顿在这里?”启德撇撇嘴。 “哎?好歹我还幻想一点呢……”遗憾地耸耸肩,晓彤眨了眨眼睛,“以为你们能在同吃同住下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你就省省吧。”无奈地揉揉眉心,启德嘆息,“有功夫yy你自己去,别拿我开涮。” “我自己哪有什么yy头?还是你yy起来有激情。”揶揄地笑道,晓彤接过启德递给自己的一杯凉茶,喝了一小口。 “喂,你们又开始了,不要总是说一些让人听着像天书一样的话啊,这样很让人不舒服啊。”不满地皱起眉,周睿抱怨道。 “嗯嗯?你要听懂也很容易啊,我可以帮你讲解一下。”笑嘻嘻地凑到周睿身边,晓彤提议,“如何?” 顿时警报声响起,周睿警惕地看了晓彤一眼,“免了,我还是不参与你们的讨论了。” 无趣地耸耸肩,晓彤转向南宫涟,“南宫大哥,那人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恢復得很快,大概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床了。”南宫涟笑着回答。 “不是吧?恢復力也太惊人了一点吧?伤成那个样子竟然这几天就好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晓彤打死也不想承认这样神奇的事情。 “一是家师的伤药,二是那人的身体底子非常好。”如此解释着,南宫涟的答案让晓彤勉强点点头,“那么他现在在哪?” “隔壁的一间房里。”启德说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强调,“一直有一个丫鬟伺候着他,不是我。” 晓彤黑线,觉得启德可能真的被自己给吓到了,“怎么不怕有人发现了?” “最近皇宫里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如果他是刺客之类的绝对没有这么平静。皇兄、皇太后那里也与往常一样,看来并没有什么事情,估计是武林上的是非而非皇宫里的。况且他毕竟是个行动不便的伤员,王府里人多嘴杂隔墙有耳的,纸包不住火,干脆就光明正大地亮了出来,不过只是说他是在郊外捡到的而已。”启德回答。 “这样啊。”晓彤点点头,“那么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应该是没问题吧……”启德沉吟着看向南宫涟,得到他点头回应后,便转头对青楠吩咐,“带她过去吧。” “是。”青楠躬身回答,然后对晓彤行礼,“莫小姐请跟小的来。” 又与三人寒暄了几句,晓彤就随着青楠出了屋,拐到了一边单独的小屋子前。青楠在门外扣了扣,“红霞姐,开门了。” “请稍等!”门内立即传来回应的声音,片刻就见一个二十五六的俊俏丫鬟打开门,笑道,“什么事儿啊?” 王府里的下人们晓彤虽然不是个个认识,但起码能混个脸熟,不过这名唤作红霞的女子却面生得很,似乎并未曾谋面,这让晓彤不由得有点吃惊。红霞看了晓彤一眼,随即欠身行礼,“莫小姐。” “你好。”连忙回礼,晓彤又仔细打量了红霞几眼,弄得她笑了出来,“莫小姐不曾见过奴婢的,奴婢虽然也一直在王爷身边伺候着,不过总是需要往外头跑,与莫小姐见面的机会不多。这不前几天才刚回了,就被派到这里来了。” “这样啊……”点点头,晓彤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快进来吧,莫小姐是来见那位公子的吧?公子在前几天就醒了,恢復得一直不错,就是不喜欢说话,无论奴婢怎么逗弄都不说一个字,像个木头人一样真是憋死了!”红霞一边抱怨着一边领着晓彤和青楠穿过门厅走入里屋。言谈之间,红霞似乎不像是一般的丫鬟,显得更加豪慡洒脱。 一进里屋,就看见靠坐在床上的男人,想必是被红霞照顾地非常好,一身的干净慡利。男子不负晓彤所望,长得英挺俊美,不过却一直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走进屋的三人,似乎是在看一团空气一样。 不由走近几步打量了他一下,晓彤皱起眉,回头看向红霞,“他一直是这样么?” “是这样啊,不论是怎么问他都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过吃饭穿衣睡觉什么的都配合地好好的,有时候奴婢抽不出空来管他,他还会自己处理伤口呢!”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红霞自然地伸出手,放在男子脉搏处,沉吟片刻,耸耸肩,“脉象什么的也没有任何问题,除了那些伤势以外没有一点毛病,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哑巴了?” “你会医术?”看着她熟练地检查着男子,晓彤惊讶道。 “皮毛而已。”回过头来答道,红霞笑了起来,“说起来奴婢还是这王府里半个冒牌大夫呢,那些大夫治不了或者不能给他们治疗的,都交到奴婢这里来了,原本这个人也应该是奴婢的活,不过当时奴婢不在京城,只能麻烦南宫公子了。” “这样啊……你好厉害……”赞嘆地睁大眼睛,晓彤重新上下打量着红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看着她,不仅是言谈,连举止都感觉与一般女子不同,“吶,你会不会武功?” “武功也会一点,不过也就是半吊子而已。”红霞笑着摇摇头,“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曾经妄想闯荡江湖来着,不过没想到马失前蹄,幸好王爷收留了奴婢,奴婢这也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怎么说呢……感觉好神奇。”喃喃地说着,晓彤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什么神奇啊。”红霞轻笑,“哪位大人身边没有几个这样的人?不去算计别人也要防着别人算计咱不是?青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主内,奴婢呢就主外,其实青楠这孩子体格不错挺适合练武的,就是他死活不想学,真是可惜死我了!” 红霞碎碎地叨念着,惹得青楠红了脸颊,拽了拽红霞的衣袖,“红霞姐!” “好好好,我不说了。”红霞嘻嘻一笑,这时候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红霞姐,你要的汤药好了!” “知道了!”扬声答道,红霞示意晓彤和青楠随意,自己快步出了屋子。红霞似乎生性活泼喜欢跟人说话,又跟门口送药的丫鬟聊了起来。 稍等了片刻不见她回来,晓彤无聊间转向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那人仍旧是同样的姿势靠在那里,晓彤与红霞聊了半天也不见他动过,如果不是眼睛时不时眨动一下,晓彤真的会觉得这是一尊制作精良的人物蜡像。 突然回想起之前南宫涟跟她说的事情,说是他吃下一种药丸之后就会忘记以前的事情,难道说这药丸不是什么忘记以前,而真正是把人变成白痴呢?想到这个可能性,晓彤不禁凑近了过去,仔细打量起来。 虽然那天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晓彤却一直对那双眼睛印象极深,就是现在,晓彤也特别喜欢这双黑亮的眼睛。怎么说呢,晓彤喜欢狗,因为狗的眼睛非常可爱,里面有种忠诚老实的感觉,而这个人的眼睛里就是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何让人感觉特别的窝心。虽然说一个男人可爱有点让人噁心,不过晓彤还真的是有这种感觉。 话说如果他真的变成了白痴,那还真是一件太过于可惜的事情。毕竟就是长得再好看,眼睛再可爱,白痴也是不会受人欢迎的。 惋惜地咂咂嘴,晓彤摇摇头,并为期待他有什么回应,半开玩笑般开口问道,“咱们见过一面的,还记得我么?” 万万没有想到,晓彤话音刚落,那人就点点头,“记得。” “哈?!”完全怔住,晓彤瞪大眼睛,震惊的表情无异于看到铁树开花,就连一直安静地坐在桌边的青楠也勐然站了起来。 第一轮冲击还未过,那人看着晓彤,再次开口,毫不容情地给了她一个无异于核爆炸的冲击,“你是主人。” “啪”地一声清脆地响动,晓彤怔怔地回过头看着呆立在门边的红霞。她的脚边全部是瓷碗碎裂的碎片,还有溅出的药汁。中药苦涩的味道在房间瀰漫,晓彤张了张嘴,“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反应过来的红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快出去!” “什么……”刚问出这两个字,另一边手臂也被青楠拽住,晓彤莫名其妙地被两人推出屋子,然后站在紧闭的屋门前发愣。
第71页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飞机啊?! 从鸿胪寺出来,天色尚早,还有一段时间才到用晚饭的时刻,莫怀渊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思索下面自己要去哪里。 连续的工作让他感觉有些疲惫,莫怀渊觉得自己该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原本是该回府上的,四皇子也已经婉言提醒他五公主对于他一直以来的早出晚归甚是不悦,不过莫怀渊仍旧没有想要回到那个家的意思。 大婚之后,驸马的金装背后,莫怀渊着实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并非说五公主不好,虽然身为皇室高贵的公主,她也并未因自己的身份而对莫怀渊过多苛责,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高高在上的感觉仍旧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与一般夫妻不同,他们之间还有一种关系是皇室与臣子。遇到事情,莫怀渊也不得不去考虑她背后的一些人和事,而退让三分。 其实在大婚之前,二人就已经因为莫晓彤的事情产生了嫌隙,婚后五公主又要将原本的僕人辞退另择他人,却被莫怀渊否决。虽然在小事上可以让步,但是某些事情莫怀渊也想有自己的主张。即使想要留下来的僕人只是三人而已,但是也总比满目都是陌生面孔强的太多。 不过话虽这样说,莫怀渊任性的要求似乎也给这三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王妈和王二还好,毕竟离主屋比较远,但是小琴就不一样了。因为是自己以前的婢女,莫怀渊自然就让他在自己身边伺候着,不过这样的安排显然不合五公主意愿,屡次说小琴行事太过于放肆没有主僕之分,想要将她赶走。 莫怀渊大多数时候都呆在鸿胪寺或是与其他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极少回府,所以对于其中的事情也不甚明了,不过有些事即使未能亲眼所见,也能猜测得出个大概。不过即使是询问小琴,也会被她笑着敷衍没有什么事情,说她现在很快乐,没有任何不满。 家中的事情多由五公主做主,无论是僕人的选择撤换或者是屋舍庭院的装潢,都按照她的喜好来,莫怀渊也没有心情过问。不过即使是这样,看着逐渐变得陌生的家里,莫怀渊心中也别有一番滋味。 久而久之,家里的事情变得越来越陌生,莫怀渊也更加不愿意再回去,为了排遣时日,他也只能将精力多多放置于工作之上。 即使工作方面卓有成效,对于他也是毁誉参半,有一部分人仍旧是喜欢盯着他驸马的头衔做文章,让他一听见这种言论就心情不畅。 另一方面,对于莫晓彤,虽然尽力想要避免,但关于她的消息仍旧不时传入莫怀渊的耳中,撩拨他的平静。已经很久没见了,真的非常想念,但是虽然知道她现今一直在太傅府中,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去见她。听说秋狩的时候她也随着萧太傅去了,这让莫怀渊感觉有点惋惜,那次他因为有个任务没完成,所以没有前往,也错过了见她的机会。 不过……即使见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增忧愁罢了…… 思量再三,莫怀渊决定找个酒楼小酌片刻,看看能不能遇到几个友人打发一下接下来的时间。 随性挑了一家酒楼走过去,刚到门口,就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叫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莫怀渊并未肯定那人叫的是自己,不过当他看见一白衣公子快步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莫怀渊才停下脚步,转向他。 “这位兄台,我们是否之前见过面?”白衣公子来到莫怀渊面前,拱手道。 细细打量了他半晌,莫怀渊也觉得此人似乎有些面善,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唔,不知是不是我认错人了,之前金老爷子的女儿比武招亲之时,我们曾经见过一面……”略微犹豫地开口,白衣公子笑了一下,“我姓华,华天辰。” “这我倒是有些印象,原来是华公子,在下莫怀渊。”勐然想起入京途中的事情,莫怀渊连忙拱手回礼,“不知华公子有何事情?” “厄……让莫公子见笑了,虽然我四处游歷,但这京城还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恰巧看到兄台也只能冒昧打搅了。”华天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否跟兄台打听点事情?” “这要看是何事了,这京城这么大,发生的事情我哪能都知道。”莫怀渊失笑,“不过有能帮忙的事情,我会尽量帮忙。” “那真是太感谢了!”华天辰感激地说道,“其实我想问一下……” 话刚出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阵骚动,听见有人大喊“杀人了”,莫怀渊和华天辰对视一眼,立即向前方快步走去。 在脑子里核对着这次要买的东西清单,晓彤抱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慢悠悠地往萧府的方向晃悠,不过想着想着,却又转到了前几天在王府发生地事情上。 不是晓彤放不开,只是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那些人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更是让她不得不在意。 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那个人突然说话了,还有那句让她现在回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主人”二字。 这是什么称唿啊……一提起这两个字,晓彤的第一反应其实是s m…… 话说回来,发生了也就罢了,被叫主人晓彤也忍了,但是为何要瞒着她?那天无论是问谁都只是一个回答,“别问了,以后你会知道,不过不知道最好……”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答案?好奇心是会杀死一只猫的,而晓彤是属猫的…… 于是这几天各种狗血桥段一直在晓彤的脑子里上演,不得不说核对了n种可能性,晓彤觉得最可能的也就是那个最狗血的剧情——不是说那个药会让他忘记之前的事情么,那么顺便还附加一种功能,也就是说药效发作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被认定为‘主人’。 雏鸟情节?印随反应?心理暗示?不管是哪个都太夸张了吧? 如此夸张的药效即使是被要求见怪不怪,也不能令晓彤完全的释怀。 甩甩头甩掉那种可能性,在心里碎碎念叨着“这是巧合是巧合”,几天来安稳的日子让晓彤强迫自己不要乱想,如果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可能性的话,那么肯定是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的,但是一切都非常好,这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果然是和谐的…… 在心里赞美一下这个美好的世界,晓彤因为正在走神,没有注意前方,突然撞到了前面的人。 后退一步反射性地道歉,等到晓彤抬起头却发现对面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勐然恍然大悟,晓彤一边暗骂着冤家路窄,一边立即堆起笑容欠身行礼,“真是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嗯,公子。” “我姓张……”阴郁着脸色提醒,张公子在心里盘算着这是第几次她忘记了他的名字了? “张公子,民女当然记得!”毫不害臊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晓彤干笑着四处乱瞟,想要找个机会逃之夭夭。 “别看了,你还能每次都这么好运,能有个人出来英雄救美么?”张公子眯起眼睛冷哼。 “公子您真是说笑了,民女哪里算得上什么‘美’啊。”打着哈哈,晓彤后退了一步,“实在是失礼了,您瞧民女这里一堆东西要按时送回去,实在不能再耽搁了,民女先告退……” “如果你急着把东西送回去,本公子派人帮你就是了,三番四次相邀,莫小姐总得给点面子吧?” 看着这位张公子如此殷勤的样子,晓彤郁闷了。按理说他跟她之间也就那么点小过节,根本用不着一直找她麻烦吧?如此穷追不捨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看上她了呢! “不是民女不给您面子,只是这的确不合适……”如此说着更是向后退去,晓彤的背后却一下子撞上人。肩膀被人按住,晓彤立马就急了,“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莫小姐不要害怕,本公子没有恶意的。”笑着接近,张公子一派的志得意满。 去你妈的没什么恶意!晓彤挥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扬起音调,“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就在挥手的一剎那,原本握住她肩膀的人竟然勐地飞了出去,怔怔地看着他狠狠摔在地上呻吟着滚动,晓彤目瞪口呆。 搞笑……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把人这么甩出去了?!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围在她四周的随从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顿时哀嚎遍野,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晓彤似乎还闻到了血的味道。 受到惊吓的张公子慌忙左右张望着想要看看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谁,受惊完全不比张公子轻多少的晓彤也不由搜索着制造这种灵异事件的罪魁祸首。 似乎是了解到晓彤想要让他现身,很快,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一看之下晓彤竟然发现是不久前还躺在王府床上动弹不得的那个傢伙,被唤作是“主人”的噩梦再次冒了出来。 “餵……你怎么……”睁大了眼睛勉强挤出这几个字,带给晓彤接连惊吓的某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只是无辜地看着晓彤。就在两人两厢对望之时,一见大事不好,张公子第一时间扭头就脚底抹油。 见他要跑,黑衣男子身子一动想要追过去,看他脸色不善似乎要出大问题,晓彤赶忙叫住,“别追了!” 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疑问地看向晓彤,那种眼神跟对于某条命令非常不解的小雪几乎一摸一样,对于这种熟悉的神情有些发愣,晓彤还来不及跟他说什么,另一番喧闹声就传来。 京城的防卫工作还是不错的,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立马就有一名官差样子的人带着一小队侍卫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过来。为首的人扫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那里呻吟不止的随从们,接着看向晓彤,“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干的!”慌忙摊开手推卸责任,晓彤回头想要寻找那个始作俑者,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早就消失不见。不由傻掉,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不愧是杀手么…… “不是你又是谁干的?”其实也不相信是眼前这个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为,但是官差仍旧疾言厉色。 “这……”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啊?晓彤腹诽,却也只能苦笑,“民女也实在是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2页 “搞不清楚?”自然知道这些随从是张府的人,不管怎么说也不好得罪,官差沉吟片刻,“那么先跟我们回府衙一趟,等到说清楚了再放你出来。” 不、不会吧?!大惊失色,晓彤后退几步,“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啊!是另外一个人突然出现……” “别废话。”官差扬扬手,“你们快点,把她给我带走!” 六五、如影随形 “等一下!”之前就一直与华天辰看着事情的始末,却不敢上前与晓彤相认,此时一见晓彤要被府衙抓走,莫怀渊再也忍不住,拨开人群出言制止,“一切与这位姑娘无关,是他们先对她责难,估计是看不下去,于是一位公子才出手相助,就在你们来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是这样没错。”华天辰点点头,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 一看到是莫怀渊出面,了解他身份的官差也不好多说什么,加之张公子并未受伤,官差又询问了几句当时的情况,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用被带到府衙让晓彤着实松了口气,不过莫怀渊的出现又让她不知所措起来。看着莫怀渊缓步走到自己面前,晓彤连忙压抑住不知如何发泄的感情,扬起嘴角,欠身行礼,“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解围,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哪里,我也只是诉说所见之事罢了。”勉强露出微笑摇摇头,莫怀渊直直地看向晓彤,千般言语万般思恋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只是这样沉默着。 “唔,总、总之,还是多谢了。”晓彤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东西,苦笑了一下,“这下子又要重新买了,一定会被骂的……” “既然还要去买东西……那……用不用我陪你?要是万一再出什么事情……”担心又忐忑的提议,晓彤疏远的态度让莫怀渊不由有些心焦。不希望她就这样离开,不管是如何,也希望再多陪她一会儿。 “不用了吧?估计不会再这么巧了。”笑着摆摆手,晓彤侧头浅笑,“再说,你是跟朋友在一起吧?这样不太好。” 表面上平静,心脏却砰砰乱跳,说是忘掉却不如口中所言的容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当时的感情已经逐渐淡去,但是一旦这样毫无准备之下突兀地见面,仍旧还是尴尬又彷徨。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不知道知道与否有什么必要,晓彤只能尽力摆脱这种窘况。 “但是……”莫怀渊还想说什么,正在犹豫间却被华天辰打断,“这位姑娘,不知刚才那位侠士你可否认识?” “他?不,我不认识。”立即从对莫怀渊的迷茫中抽离,晓彤直觉地否定,略带警惕地看向华天辰,摇摇头。 “真的吗?如果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是那种拔刀相助的热心人,姑娘请你再好好想想,是否是之前与他有过什么交情……”华天辰特意放缓的语气让晓彤更加觉得不安心。摇摇头,晓彤丝毫没有余地地否定,“我真的不知道,这位公子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罢,为了不让他再次纠缠此事,晓彤匆忙欠欠身,就转身离开。 “等……”一看她要走,莫怀渊踏前一步想要追上去,却被华天辰拦阻,“既然她已经这样说了,再追上去也只是会惹她不悦罢了,算了。” “……”沉默着垂下视线,莫怀渊心情低落。晓彤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的神情让他无法释怀。 “对了,刚才那位姑娘似乎有些面熟,不是兄台的夫人吗?”皱眉思索片刻,疑惑的华天辰终于出声询问。 “她……曾经是。”僵硬地轻声回答道,莫怀渊拒绝般的神色让华天辰不由噤声。 “……这样啊。”了解到这其中的事情不是他可以过问的,华天辰沉吟片刻,“不过兄台你仍旧很关心她吧?” “这是自然的。”莫怀渊点点头,发觉华天辰神色间有些不对,忍不住出言询问,“怎么了?” “刚才那位小姐……会有麻烦。”正色道,华天辰直视着莫怀渊,“其实,此番来京,我的目标之一就是刚才那位黑衣公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与那位小姐有关,但是他确实是个危险的人物。如果不想让那位小姐捲入危险的话,还要请兄台相助了。” “这……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华天辰凝重的脸色与话语震得呆立在当场,莫怀渊不由有些急切,“如果是能帮她的话,我自然是会做的。” 点点头,华天辰露出感激的笑容,“那就好……” 甩下莫怀渊和那个人,晓彤也没有去买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就冲去了王府。 正好是晚餐时分,听僕人们说启德正在前厅与袖阅夫人、承华用餐,晓彤不由犹豫了片刻。 按照往常,为了不打搅他们一家人,晓彤都会就这么离开,不过这次的事情有些大条,晓彤可完全等不及再找个时间出来询问,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一进前厅,顿时就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启德惊讶地看着晓彤一脸严肃,不由站起身,“怎么了?” “有点事情……想问你,有空么?”抿了抿嘴唇,晓彤询问道。 对于她的询问,启德自然不会说没空,“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什么事?” 犹豫地看了看袖悦和承华,晓彤默然不语,了解到她意思,启德点点头,“你跟我去书房吧。” “王爷,您还未用膳……”袖悦急忙开口,却被启德摆摆手打断,“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再说。” 歉意地对着一脸幽怨的袖悦欠欠身,晓彤不敢多开口,就随着启德出了前厅,来到书房。 一关上书房的门,晓彤立即脸色一变,扑上去揪住启德的衣领,“那个人呢!” “哪个人?”被她没头没尾地上来就问这么一句,启德愣是没反应过来。 “别装蒜,当然就是那个你捡回来,又在你家躺了几个星期的那个傢伙,他到哪去了?!”咬牙切齿地问道,晓彤眯起眼睛。 “……你遇到他了?!”顿时严肃起来,启德沉下脸色,“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呢!”恨恨地松开启德的衣领,晓彤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在街上遇到麻烦,他就突然冒了出来,把人打伤后又消失不见,然后又冒出来一个傢伙询问他的事情,吓得我什么都不敢说就直接蹿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有人询问他的事情?那人是谁?他问了什么?”没有回答晓彤的问题反而发问,启德的脸色越发凝重。 “不清楚那人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是跟……那个……莫怀渊在一起。”顿了一下,晓彤接着说道,“那人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是不是跟他认识。看样子似乎是挺了解他的,说是按照他的性格不会出手帮我,所以断定我绝对跟他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 “竟然这种关头又冒出来一个……”烦恼地皱着眉,启德嘆了口气,“对了,你看他是不是像江湖中人?” “要上挂着一柄长剑,似乎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侧头思索半天后无果,晓彤甩了甩头,“不过这个不重要,你先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安抚地拍拍晓彤的肩膀,启德缓缓开口,“前天晚上他就突然不见了,至于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就连红霞也不清楚,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他,我们暗中找了一下也毫无结果,所以暂且按兵不动。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么他自然会在恰当的时候现身……没想到他果真出来了……” “我还是没有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迷茫地眨眨眼睛,晓彤询问。 “确切的说,我们怀疑他从离开之后就一直跟着你……”启德沉声回答。 “……跟着我?”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晓彤抽搐着嘴角倒退一步,“你是说他一直跟着我?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跟着我?!” “安心安心,如果他真的跟着你的话,也没有什么坏的念头的,如果不是他身后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关系,单单就他个人而言,对你是无害的。”一看晓彤处于发飙的边缘,启德连忙哄劝。 “那也不行!我可没有被跟踪的瘾!他凭什么跟踪我?”缓了口气,冷静一下,晓彤接着皱起眉,“好吧,从头开始来想,跟踪之类的说法只是你们猜测的,还没有得到证实是不是?也许今天这次是恰巧遇到了呢?那么,要怎么证明他有跟踪我?你能叫他出来么?” “能叫他出来的……估计也只有你了。”苦笑着摊开手,启德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毕竟你才是他认定的‘主人’么。” “别给我提什么该死的‘主人’!”一听这个名词就有种崩溃的感觉,晓彤抬手揉了揉眉心,“那么,如果我想要叫他出来的话要怎么做?” “……这,不知道。”诚实地摇摇头,启德沉吟,“按照一般规律的话大概是有什么暗号之类的,不过这个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低声碎碎地抱怨,晓彤一筹莫展。 “总之,你先随便叫一叫试试,不行的话再说。”启德不负责任地提议,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晓彤环视一圈除了她和启德以外不像有其他人的屋子,苦笑,“那……我就这么对着空气叫?感觉挺傻的……” “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什么傻不傻的,先叫了再说。”启德耸耸肩膀。 “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晓彤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个……如果你在的话,请出来一下如何?今天在街上帮了我一把,那什么……我想道谢,还有事情要问你一下……” 晓彤轻轻的颤音很快在书房里消散,除了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73页 不由得松了口气,晓彤刚刚扬起安心的笑容,准备庆贺一下那个所谓的跟踪狂不存在的时候,书房的门就无声息的开了。 瞪大眼睛看着黑衣男子毫无声响地从门外进入,随后对着她低头行礼,晓彤张口结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主人,您要找属下?” “……” 现实,果然是残酷的…… 六六、主僕二人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跟着我,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不准跟着我!”在经过了三天不管是在哪里在什么时间,只要唿叫那个傢伙就会第一时间出现的生活后,晓彤终于忍无可忍地愤怒了,“绝对不允许!你给我听到没有?!” 每次每次,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即使是在厕所门口或者是去洗澡脱衣服之前,只要轻声叫一声他的名字就会立即出现,这个完全没有常识与伦理道德的傢伙已经让晓彤的忍耐度达到了最低限度,“不要干涉我的生活啊!起码的隐私权请给我好不好?!” 只可惜,不管是晓彤如何的大唿小叫,这个一脸茫然的男子仍就会在下一个不该出现的时间与场合出现,充分将晓彤的话当作耳旁风。 不反驳,甚至不回答,只会用那种敦厚迷茫的眼神看着晓彤,仿佛她的话是如此的难以置信一般,男子的态度无疑让晓彤有气也没处撒。 不管怎么说,大概是由于那个药物,或者是其他种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这个似乎是叫做“冷焰”的男子在晓彤身后完美地扮演着隐形人加跟踪狂的角色,当然,在某种时候也会有一星半点的用处,不过晓彤拒绝思索这方面的问题…… 本来按照启德他们的安排,充当晓彤的替死鬼的应该是那个叫做红霞的女子。由于南宫涟对于药物的副作用略有耳闻,故而在他醒来之前一直将他与其他人隔离起来,只留下红霞照顾,以保证他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红霞。不过没想到,在这之前晓彤已经很不幸地中标了。 “用句很俗的话来说……这就是命运啊。”当时,启德是如此拍着晓彤的肩膀对她说的。这种明显是看好戏一样的台词让她立即愤恨地踹了他一脚。 “其实,被他跟着也就意味着捲入了他招惹上的麻烦……”托着下巴嘆了口气,启德同情又担忧地看着晓彤,“不过,对于此我真的是束手无策。要制服他把他带离你身边,对于我来说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起码我手里没有能跟他武功相提并论的傢伙,就连南宫也无法跟他相抗衡。加之他的头脑又极其简单与顽固,能让他听话的现在只有你而已,能不能劝他离开就看你的能力了……当然,这样的希望很渺茫……总之,你要一切小心,有什么情况立即告诉我,南宫也会多注意着点……” 启德当时的话语言犹在耳,回想起那些一点也不给她希望的话,晓彤瞪着眼前这个男子,不由咬牙切齿,“喂!你到底听到没有啊?!听到了的话就给我回个话啊!” “……听到了,主人。”虽然是比较悦耳的声音,但是丝毫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让晓彤没有任何的好感。 “既然听到了,那么你的回答呢?” “属下做不到。”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让晓彤似乎听到了自己脑神经断裂的声音,“既然说我是主人,那么不是应该什么都听我的吗?你竟敢拒绝我的命令!” 声音基本上成为了怒吼,晓彤紧握着双拳瞪着他,第一次行使了身为“主人”的权益。不过,回应她的不是什么她想要听到的答案,而是面前的男子“碰”地单膝跪地。 “厄!”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后退一步,晓彤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别人跪过,立马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只有这个命令属下无法遵从。”抬起头认真地回答,男子的表情坚定又带着点委屈,似乎在控诉晓彤的蛮不讲理。 一时间,晓彤真的有种自己是在胡搅蛮缠的错觉。 “总、总之,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有自己的空间,不想每时每刻都被人监视着!”定了定神,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妥协,晓彤掐着腰摆出一副“我是老大我最大”的摸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请主人放心,没有人监视您。” “那个人就是你啊!”尖叫着狠狠指着慢条斯理回答的男子,晓彤换来的是他更加无辜与茫然的眼神,“属下不敢。” “什么不敢……明明就做了啊……”忍不住揉乱了头髮,晓彤颓然坐到床上。 “……属下……绝对没有做。”男子垂下头,一字一顿地回答。 “……可恶。”咬咬牙,不知是嘆息还是怨愤,晓彤深吸一口气,“那么,起码我上厕所、洗澡、睡觉的时候离我远一点!” “厕所是……” 恭敬地询问让晓彤产生了一丝的希望,“出恭、更衣、解手、如厕……之类之类的随便你选。如何,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可以。”闭了闭眼睛,某人干脆利落地驳回,“就是这些时候您才会放松警惕,太危险了。” “有你在一边跟着才危险啊!”希望瞬时破碎,晓彤咬着牙突然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我一个三无人员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谁有闲心来对付我?!如果不是你身上一堆麻烦还跟着我,我哪里会有危险?!” “麻烦……?”怔怔地重复了一遍,男子自责地低下头,“属下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了,你要是能记得还能在这里呆着?!”摆摆手,晓彤长长地嘆口气,“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啊……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情……” 对于晓彤碎碎地叨念,男子只是低着头默然地跪在地上,活像只被主人指责而无地自容的……哈士奇? “唿……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啊……”又是一声嘆息,晓彤发了一阵脾气,好歹也把心中那股闷气发泄了出来,相对来说平静了一点。 “主人……” “够了,不要给我叫这两个字,我讨厌。”打断男子的话,晓彤托着下巴苦中作乐,“‘my lord’如何?‘my lord’。一直觉得命令之后有人回答‘yes,my lord’会很帅……” “买……老的?” “不是‘买老的’,是‘my lord’啊‘my lord’。” “……” “嘛,算了,我开玩笑的。”摆摆手放弃,晓彤撇撇嘴,“你起来吧。” “是,主……唔。”想起刚才的命令,男子顿时停住话语,面色怪异。 “……不管怎么说,即使不离开也不会偷看吧?不会看吧?”最低限度的要求,晓彤都觉得自己让步的可怕。 “是,属下绝对不会。”唯一一个肯定的回答,给了晓彤些许的安慰,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看吧?绝对不会看吧……大概…… “晓彤姐?晓彤姐?”房门外传来的叫声,让晓彤立即想起了自己是翘班跑回屋子里来的。立马慌忙走到门边,晓彤扬声回答,“我在!我马上出来!” 回答完毕,晓彤刚回过头想要让那个叫冷焰的傢伙离开,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还真是让人觉得恐怖的消失方式……他到底是怎么不见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与窗户,晓彤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随后打开门。 “晓彤姐,你屋子里有人吧?”跟她关系不错的婢女探头进来,揶揄地笑着四处乱看着,“是个男人的声音哦!原来晓彤姐跑回屋子里幽会来了!” “……哪里有幽会啊……”苦笑了一下,晓彤大大方方地让开门让婢女进来,“你要是能找到算你能,绝对没有啦!” “……哎?”看着屋子里一目了然的摆设,婢女皱起眉,“难道是从窗户跑了?” “窗户的话……根本没开过吧……”耸耸肩膀,晓彤歪歪头,“反正,你是绝对找不到什么男人的。好了,走吧走吧,工作工作!” “绝对有,我明明听到了……”婢女不满地皱起眉反驳。 “幻觉,是幻觉的。”笑着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晓彤半强迫地搂着她离开屋子,“吶,叫我出来是怎么回事?小雪又调皮了吗?” “是啊,小雪又在小少爷的书房捣乱了,夫子气得鬍子都吹起来了!”婢女笑嘻嘻地对晓彤眨眨眼睛,“你就等着也挨罚吧!” “哎?!不是吧!”瞪大眼睛惨叫,晓彤立即丢下婢女沖向书房,大老远就听见书房里犬吠声与人叫声混杂成一片。 不知道是小雪喜欢这个夫子还是讨厌这个夫子,一有机会就会找他的麻烦,为了这个事情,晓彤和瑾瑜不知道被挨了夫子多少回的骂。又加上萧太傅对于瑾瑜的教育异常重视,一点点破坏课堂秩序的小事在他眼里也是天理难容的罪过,晓彤更是吃了不少苦头。 以往每到夫子来的时候晓彤都会严阵以待,不过这次被冷焰的事情分了心,酿成了大祸。 等到她赶到并制服小雪的时候,夫子的脸色已经铁青,似乎来略微泛着一点紫气,与瑾瑜一道噤若寒蝉地等待着夫子教训,晓彤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们……”夫子深吸一口气,“今天学的文章给我抄写五十遍!明天就交给我!” “不是吧?!五十遍?!那岂不是要熬夜写……”下面的话被瑾瑜一拽衣袖而宣告结束,晓彤一脸惨澹地从书房里退出来,恨不得把怀中的这只小狗掐死。 五十遍……就是上辈子,晓彤也没有抄过五十遍的课文啊!! 当晚,特意从瑾瑜那里要来油灯和笔砚纸墨,晓彤对着那一篇长长的文章,愁眉不展。一晚上的时间,就算不睡觉,估计也写不完吧……? 明晃晃的油灯下,晓彤不知道这是今天嘆了第几口气,终于带着荆轲刺秦一样的悲壮提起笔。
第74页 花了很久才抄完一遍,晓彤痛苦地看着自己劳动成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个……冷焰?” “属下在。”回答声立即响起,黑衣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晓彤的身后,“您有何吩咐?” “……你认字吧?会写字吧?”带着希望看向他,晓彤询问。 “属下会。”肯定的答案让晓彤立即将另一支笔塞到了他手里,严肃地说道,“其实罪魁祸首是你,所以你要帮我写!今晚,你帮我写三十遍!” 看了看手中的笔,又看了看桌上的纸张,男子沉默片刻,随即开口,“噎死,买老的。” “啪”地一声,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将方砖染上一片墨黑。晓彤张大嘴巴看着面前的没有任何开玩笑意味的男子,半晌,正色: “不是‘噎死,买老的’,是‘yes,my lord’。” 六七、深夜来信 现在,晓彤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她手底下有两只狗与一只类犬动物。 第一只是小雪。 作为与晓彤相处时间最长的犬类存在,小雪与晓彤基本上做到了心意相通,让它往东绝不会往西,让它跑绝不跳,当然,这要排除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被食物诱惑…… 第二只是小琪。 作为四皇子的爱犬,这个傢伙自然有着一股傲气,体现出来的就是不服从命令。原本以为秋狩完成后就能跟它说“拜拜”,没想到前不久四皇子突然抱着它大驾光临太傅府,据说是自己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照看它,要求晓彤代替他继续训练。 经过秋狩的虚惊,晓彤对于四皇子自然是有着一种本能的抗拒感,不过碍于萧太傅的命令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了四皇子的委託,并随时准备被四皇子突击检查。这种用狗建立起来的莫名其妙的关系,让晓彤总是觉得一头雾水。 第三只是冷焰。 关于这只的训练成果让晓彤最满意的就是纠正了他“噎死,买老的”的蹩脚发音,真正教会了他标准的“yes,my lord”。 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慢慢发现他有用的地方,比如说可以搬东西,收拾屋子,买东西之类的……人的适应性是强悍的,即使他会出现在某些让晓彤尴尬的场合,晓彤也学会了自我安慰——只要不把他当男人就好了…… 其实,对于这个老实到有些傻的傢伙,晓彤是没有什么讨厌感觉的,其实,还有些喜欢。毕竟这种只要吩咐就会完美达成要求的存在是非常罕见的,虽说有点不通情理,但是不需要花钱甚至不需要提供食宿的“佣人”到哪里去找? 当然,这要排除他身后隐含的危险。 原本以为很快那种危险就会冒出来让晓彤来个措手不及,但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却发现别说是危险,连虚惊都没有,不得不让晓彤有些怀疑之前所说事情的可靠性。 冷焰真的是被追杀的吗?如果是,那么是为的什么?为何追杀他的人现在还没有现身?还有那个与莫怀渊一起出现,打听冷焰事情的男子,他最近也突然像是消声密迹一般,没有丝毫的动静。 不知为何,晓彤现在的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论如何,宁静就是用来享受的,于是在冷焰第一次学会“yes,my lord”的时候,晓彤就像是献宝一样带着他去了启德的王府。 对着冷焰趾高气扬地命令说想要吃陈记的桂花糕,冷焰当下训练有素地抬起右手贴在心脏部位躬身回答“yes,my lord”,随即消失不见。 满意地看着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地丧失一切语言能力,晓彤趾高气扬,“不错吧?很帅吧?要是穿上燕尾服的话就更完美了!” “你……这到底是发什么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启德哭笑不得,“你cos《黑执事》上瘾了啊?干脆给他改名为塞巴斯蒂安算了。” “虽然曾经想要改过,不过似乎他的性格跟塞巴斯蒂安不同,会毁坏塞巴斯蒂安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的~”嘻嘻一笑,晓彤无辜地摊开手。 “你还真想过啊……”无奈地揉揉眉心,启德异常郁闷。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感觉很诡异……”周睿怔怔地看着冷焰消失的地方,吶吶地低喃。 “的确,不管怎么说,感觉他有点可怜……”南宫涟同情地感嘆,一边的叶擎也认同地点头。 “怎么会可怜呢?”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令人髮指,晓彤点着下巴眨眨眼睛,“我倒是觉得小焰学得很愉快呢!” “你们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撇撇嘴,周睿摊开手,“不过那个‘噎死’……是什么意思?” “关于她的恶趣味你就不要深究了……”摇摇头拍拍周睿的肩膀,将他的好奇心压下去,启德耸耸肩膀,“反正就是代替‘是,主人’一类的回答罢了。” 完全理解地点点头,反正周睿几人对一些莫名其妙的的词彙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们真是不可爱。”赌气般哼了一声,晓彤嘆了口气,“还是人家的小焰最可爱了。” “不是前几天你还一直叨念着觉得他麻烦吗?”南宫涟自然知道前些天太傅府里晓彤和冷焰的摩擦,不由有些奇怪。 “就是,之前你还跟我抱怨来着,怎么突然就关系这么好了?”启德也有些吃味。 “嗯……怎么说呢,似乎是自从他会说‘yes,my lord’的时候就突然改观了……”沉吟片刻,晓彤耸耸肩膀,“反正我也想开了,小焰挺好的。上次因为小雪去课堂上闹,我被萧太傅惩罚不准吃饭,还是他帮我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食物,还有之前我尝试着做提拉米苏结果完全失败,小焰愣是全部吃掉还很诚恳地跟我道谢,我当时就萌了,突然觉得像这样三从四德的好男人到哪里去找啊……如果把他身上的麻烦搞定,就是跟他过一辈子也完全没问题啊!” 话刚出口就发现气氛突然有点冷,晓彤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发现启德不怎么愉快的脸色。 “他身上的麻烦是肯定会帮你搞定的,你要跟他过一辈子也没什么问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启德淡淡地说道,“不过他可只是把你当主人而已。”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突然觉得有点想笑,晓彤努力正色道,“当主人多好!主僕我大萌啊!” “……”明知道晓彤是故意刺激他,启德的眉毛仍旧是忍不住跳了跳,想把这个喜新厌旧的女人一巴掌拍死。 “咳,好大的醋味。”轻咳一声,周睿忍不住揶揄,没想到启德瞥了他一眼,“我就是吃醋了,不行么?” 瞬时,房间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实在是忍不住,晓彤喷笑出来,几步来到启德身旁抬手摸摸他的头,“乖乖,不要吃醋,比起小焰来,还是启德更可爱。” “你给我去死吧……”咬牙切齿地对着晓彤低吼,启德看向完成任务提着桂花糕出现在屋子里的冷焰,越发觉得他十分的碍眼。 总之,在酸熘熘的醋味中,日子还是一天天和平地过着,冷焰的出现给了启德巨大的危机感,因为晓彤似乎发觉冷焰比启德更适合被她糟蹋蹂躏。 好脾气地任由她拍扁捏圆,绝不会有半分的不满与牢骚,而且可塑性极强,不管晓彤教他什么都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晓彤觉得冷焰就像是一张白纸,任由她在上面随意涂鸦,让她足足过了一把光源氏的瘾。 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迅速,既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么这份宁静必定会过去,敲响暴风雨来临警钟的,是一次邀请。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夜色寂静阑珊,晓彤正在房中酣睡,突然窗外树影晃动,一道破空之声响起,随即是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贯穿着一张白纸穿破窗户射入房中,“叮”地一声正正地嵌入床头墙壁之中。 ……当然,这个场景只是晓彤根据武侠片的场景而凭空想像的,缺乏危机感与警戒心的她那晚上睡得很死,一点也没有发觉。当她被冷焰叫起床来的时候,只是看见冷焰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一张纸条,随后毕恭毕敬地将纸条递给仍旧睡眼朦胧的她,“属下无能,不敢离开主人左右怕有何不测,所以被那人逃掉了。” 晓彤打着呵欠接过纸条展开,纸条上只是写了一句很简单的话,“明夜丑时,请来城外荷塘一叙。” 对着纸条看了两三遍仍旧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晓彤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武侠片场的群众演员,完全跟不上剧情的发展。 抬头看了看冷焰,发觉他毫无异色,似乎深夜接到如此送来的信件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的事情,不值得任何的大惊小怪。他的平静似乎也像是传染给了晓彤,让她觉得这似乎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视线突然瞟到冷焰手中的匕首,晓彤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一把锋利的匕首产生了一点兴趣,伸手想要拿过来观看。 “请您小心,这把匕首上有毒。”冷焰出声提醒,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吓得晓彤一个哆嗦缩回手去,出了一身的冷汗。 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自己差点在睡觉的时候被人用有毒的匕首捅上一个大窟窿,这样的认知如一盆冷水浇头,将晓彤的睡意驱散的一干二净。 自己差点死掉这一认知即使觉得很不合理很虚幻,但是起码晓彤再也不能安心睡觉了,披了件衣服,一手抓起纸条,晓彤立即冲出屋子奔到南宫涟的住处。 毫不客气地拍打房门将他从睡梦中叫起来,晓彤在南宫涟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不顾他阻拦地沖了进去。 “哎?”南宫涟被她吓了一跳,慌忙叫住她,“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不合适……” “别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了,那个现在不重要。”慌乱地摆摆手,晓彤竟自坐下,“你先关上门,我有东西给你看。” 一看晓彤脸色苍白,神情不定,南宫涟立即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不再啰嗦,对着门外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轻轻关上门,来到晓彤身边,“发生什么了?”
第75页 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他,晓彤抿抿嘴唇,迅速说道,“刚才我睡觉的时候用匕首射入我屋子里来的,具体的情况我睡着了所以不清楚,你可以问冷焰。” 展开纸条扫了一眼,南宫涟面色严峻地皱起眉,“那匕首呢?” “在冷焰那里。”招招手让冷焰将匕首拿到南宫涟面前,晓彤担心地提醒道,“小心,冷焰说匕首上有毒。” 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南宫涟接过匕首仔细观察着,似乎想要找出什么其他的蛛丝马迹,最后却摇摇头,“只是很普通的匕首,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来头的。至于匕首上的毒我不是很清楚,可以询问红霞。” 看到南宫涟仍旧在研究那把匕首,晓彤等得有点不耐烦,“那我怎么办?纸条上说的……” “你觉得呢?”没有回答,南宫涟抬起头反问,“你要去吗?” 如果是武侠小说,主角必定会义正言辞地点头回答,“不论如何我都要会他一会”,不过显然晓彤没有当武侠小说主角的天赋。 惊讶地睁大眼睛,晓彤大惊失色,“我要去?我为什么要去?!” “的确,要是去的话太危险了。”南宫涟点点头,却又随即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双方都有个共识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与其等到对方不耐烦杀到这里来惊动朝廷,还不如私下解决……” “……我现在是完全摸不着头绪……”嘆了口气低下头,晓彤一脸的无措,“反正,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那么叫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南宫涟点点头,“咱们现在去王府,你让冷焰去把周睿和叶擎也叫过去。” “……好。”轻轻应了一声,晓彤回头对冷焰吩咐了一声,魂不守舍地看着他的身影在房中消失。 “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露出笑容,南宫涟伸出手搂住晓彤的肩膀,安慰性地拍了拍,“放心。” “……嗯,我知道了。”振作了一下精神,晓彤站起身,“咱们走吧?” “夜凉了,我先陪你回房加件衣服。切记,一切要沉住气,不可自乱阵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南宫涟兄长般的沉稳让晓彤也稍稍冷静下来。 “嗯,我记住了。”笑着点点头,晓彤耸了耸肩膀,“嘛~第一次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多遇到几次习惯了就好了。” “你还想遇到几次啊?”南宫涟失笑,不过很快,笑容又黯淡下来,“不过也许……还真会遇到很多次呢……” 揉揉头髮,晓彤无奈地摊开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不是吗?” 窗外突然风起,颳得树枝摇摆,落叶纷飞,看起来像是鬼魅乱舞。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八、祸福同享 当晚的王府沉浸在一片静默之中,挨个传阅了那张纸条,随后叫来红霞分辨匕首上的毒药,不过对方显然非常慎重,他们没有在匕首和毒药上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讨论着一些晓彤听不太懂的事情,大概是江湖势力?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反正复杂的让她头痛。歪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冷焰,晓彤压低声音询问,“你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是,属下无能。”冷焰低下头回答,晓彤嘆了口气耸耸肩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当事人之一的她完全是跟江湖挂不上关系的平民老百姓,当事人之二的冷焰又是丧失记忆完全不记得那些事情,就算是去赴约,也没有任何用处吧…… 不由自主地又嘆了口气,突然讨论的声音停下来,晓彤抬起头,发现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厄?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四个人互相看了看,均沉默不语。 “……说话啊。”这样的沉默让晓彤有些郁闷,“不管你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都说出来啊!” “现在,我们无法统一意见。”沉吟片刻,南宫涟开口,“我与周睿、叶擎的意思更偏向于去应约……” “我反对。”毫不犹豫地开口,启德摇摇头,“去得话太危险了,我绝对不允许。” “我们会保护她……”南宫涟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启德打断,“刀剑无眼,那些毒药暗器更是来无影去无踪,保护?你们怎么保护?!她连打架都没打过,对方的目标又是她,保护她全身而退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即使不去对方也不可能就此罢手,万一事情闹大捅到朝廷那里去……”南宫涟皱起眉。 “捅到朝廷里自然有我担待着,跟你们无关。”闭了闭眼睛,启德冷声回答。 “不是我们不关心莫小姐的安危,请王爷您想想,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莫小姐身边,对方可是曾经将冷焰重伤的人。敌暗我明,与其以后要每时每刻都要防卫着对方偷袭,还不如大家都挑明了,彼此也好有个数。”叶擎插话解释道,“况且我们不会插手江湖上的事情,更与他们的是是非非扯不上关系,乐观点打算,只要把话说清楚了,说不定就能过了这一关。” “但是万一……” “另外还有一方面……”周睿合上扇子,沉声说道,“也不能排除这件事情不是跟朝里有关系的。毕竟发现他是在皇宫里面,江湖上的是非谁还能跑到皇宫里面去解决?虽说朝廷与江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朝廷内部的人与江湖人很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如果此事涉及朝廷秘辛,那就更加不可以声张出去,以免将原本与我们无关的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你们说的我都了解,但是我还是不能放心,她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口气有些虚弱,但是启德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开始引起这件事情的是我,晓彤完全是被我连累的,我绝对不能看着她因为我而出任何事情。” 感觉到启德语气中深深的自责,晓彤笑着摇摇头。站起身走到启德身边,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安心安心,我可是主角,主角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什么主角,别乱说。”狠狠瞪了她一眼,启德哼了一声,“你当这是rpg,死了还能復活的?!” 嘿嘿一笑没有回答,晓彤看向其他三人,“那么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说,我要去?”将细枝末节的话语砍掉,晓彤抓住了其中与自己关系最大的意思,“按照那个纸条的要求过去?” “……当然,最主要的是看你的想法。”南宫涟看着晓彤,“你是怎么想的。” “……那就去吧。”深吸一口气,晓彤耸耸肩膀。 “晓彤!”启德恼怒地叫了一声,却被晓彤笑着打断,“你们刚才的理由完全充足,实话说我也不想过那种整天提心弔胆的日子。反正我一看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百姓,冷焰又失忆了,除了自己名字和武功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他们大概也会放弃吧?不管怎么说,反正躲不过,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晓彤说完,周睿三人的目光移向启德,自然,晓彤也跟着看向他,“既然我都答应了,你就别反对了。” “但是……”两个字出口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启德握起拳头,低下头。 笑着又拍了拍启德的肩膀,晓彤转过头,“吶,然后呢?就我带着冷焰过去么?” “自然不是。”摇摇头,南宫涟笑了笑,“我和叶擎也会陪你去,反正字条上也没有说单独去。大概对方把我们已经打听地很清楚了。” “我和王爷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是王爷,不方便出面,再说我们也不会什么武功,去了也是碍手碍脚的,万一你们出了什么问题,我和王爷会动用朝里的势力。”周睿顿了顿,看向启德,“好了,你就别一脸阴郁了,不用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毕竟他们没有明目张胆地杀过了就说明他们还需要顾及我们。” “既然有你们陪着我就安心了。”一听不需要自己过去,晓彤心里立即一块大石头落地,走到门边,转了个身,又伸了个懒腰,晓彤笑道,“既然商量完了那么就回去睡觉吧,明天起不来又要被太傅责骂了!” 话刚说完晓彤就觉得自己又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不由疑惑地眨眨眼,“又怎么了?” “……你还真是不担心啊?”走到晓彤身边一把搂住她肩膀,周睿苦笑,“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明天的工作?” “唔……总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很不真实……”耸耸肩膀,晓彤歪歪头。 “今晚还有明天你留在这里,太傅那边我会帮你说明的。”启德抬起手对晓彤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莫名其妙地走到他身边,晓彤看着其他三人陆续告辞离开,随后笑着坐到他身边,“还有事么?没事我去睡觉了。” “这一段时间让红霞跟着你,虽然时间很短,好歹也让她教你点防身的方法。”启德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我挺期待的呢,会不会有什么暴雨梨花针一类的不需要武功就能很彪悍的暗器?”嘻嘻笑着,晓彤搓搓手。 “……”沉默地站起身,启德走到一个柜子前摆弄了一下,随后“啪”得一声轻响,晓彤瞪大了眼睛看着墙壁上移开一个暗门。伸手从暗盒内取出一个小匣子,启德回身递给晓彤。 怔怔地接过匣子,晓彤刚想要打开却突然停顿住,抬头询问般看向启德。得到他的点头回復之后,晓彤才略带兴奋与好奇地打开匣子,“……这是?” “这是之前请人特殊制作的暗器,即使是像你我一样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自保的东西,用法很简单,只要瞄准然后扣动这个地方就行了。”指了指匣子内精巧的小东西,启德耸耸肩膀,仔细叮咛,“我看过效果,虽然不如描写的什么‘暴雨梨花针’那么强悍,不过威力也不容小觑。而且为了增大杀伤力还淬了毒,毒性很烈,基本上能很快致命,这里是解毒剂,只够一个人一次服用,万一伤到自己立即服下去,不然就会送命,用的时候自己要注意一点。”
第76页 “……不是吧……”喃喃地低语着看着被自己捧在手中的杀人利器,晓彤有点傻眼,“万一杀了人……” “那也总比自己被杀强吧?关键时候就用出来,别傻了。”抬手拍拍晓彤的头,启德苦笑,“本来也是不想给你的,不过……还是拿着比较好吧……” “……怎么办,你突然给我这样的东西,我竟然紧张起来了……”手心开始出汗,心脏一阵一阵的闷痛,晓彤慌忙扣上匣子,推给启德,“你别吓我啊!” “就是要让你有危机感,你的神经未免也太大条了吧?差点被人在睡梦里杀掉还能这么轻松。”咬牙嘆息,启德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重新将匣子塞到晓彤手里,“拿着,也好在最后有个筹码。” “……真的会有那么危险吗?南宫大哥、叶擎、冷焰他们不是都在吗……”迷茫地捧着匣子,晓彤顿了顿,摇摇头勉强笑道,“我不会有危险的啦!”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像是嘆息一样,启德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一阵强风吹进屋子,吹得晓彤散乱的头髮张牙舞爪地飞舞。几片秋叶随着夜风飘进屋子里,干燥焦黄的叶片不知为何让晓彤想起烧了一半的纸钱。 “表面和平,实际上却未必,每天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杀死,被夺去生命,我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人也有很多……我可不想看着你成为其中的一个。”看着窗外被夜风捲动的树枝,启德轻声说着,“很抱歉把你卷到这个事件里来,也很抱歉没办法保护你……” “安心吧,就像你不想看到我有危险一样,我也不想看到你有危险。”闭上眼睛,晓彤轻笑了一下,“如果是代替你遭遇危险的话这样也不错……” “……你这个傢伙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脑子真的抽掉了么?”回过头,启德看向晓彤,勉强露出笑容。 “喂,我好歹感性一把,说一些肉麻的台词,你竟然不给面子,真无聊。”晓彤耸耸肩膀,“吶,说不定吆,我要是死掉了的话就能回去以前的世界了。” “自己一个人偷跑是不道德的,如果你死掉能回去,那同理我也可以喽?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会去死死看呢……” “……喂,跟着我死掉,这算不算是殉情?”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让你独自享受从前的世界而已……有福同享么……” 六九、月夜暗影 夜晚,荷塘之畔,晓彤与南宫涟坐在亭子内,相对无言。昨晚启德给她的那个彪悍的暗器正贴着她的手臂绑着,原本冰凉的铁质器械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似乎跟身体融在了一起。不过晓彤知道,即使她最终还是把它给带来了,她也绝对不会用得着。 今天一大早,晓彤就被红霞拽了起来,说是要给她补习一下防身的要诀,于是塞给晓彤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据说能让人立即失去意识的迷药,比如据说能立即让人动弹不得的麻药,比如据说能立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再比如据说能立即让人……咳咳……的春药…… 当然,有些东西晓彤立马就藏了起来,连碰也不敢碰,也就是略拣了几种不会致命的药物踹到了怀里。虽然说做实验的时候已经锻鍊到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杀掉可怜的实验动物,可以毫无感觉地摆弄尸体,但是真是轮到杀人,晓彤就绝对不敢了。 时不时几缕夜风吹动鬓角的髮丝,晓彤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她与南宫涟以外什么人也看不见。不知道叶擎和冷焰他们藏到哪里去了,起码这隐身的本领够让晓彤佩服万分。 “那什么……随便说点什么吧,帮我分散一下注意力,我有点紧张。”苦笑着开口,晓彤忐忑地恳求。如果不分散一下注意力,晓彤觉得自己真的有可能在他们来之前先紧张死。 “说什么?”南宫涟笑了一下,托着下巴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随便,什么都行。”晓彤的要求一点也不高,“比如说……嗯,你的那件事情最近怎么样了?” “那个啊……”了解到晓彤的意思,南宫涟沉吟片刻,“虽然朝廷里一直没有给我肯定的答覆,但是四皇子给我略微透漏了一点。大概快了吧……朝廷那方面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在等待女真的行动……只要他们一有异动,朝廷就可以立即派兵镇压。” “那你会上战场吗?”不安地询问,在晓彤眼里,战场就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一个不留神就会出大问题。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去。”轻轻笑了笑,南宫涟点点头,略微有些感慨,“我等了很久了……” “……嗯。”低声回应了一声,晓彤突然觉得自己挑起来的这个话题很差劲,似乎让她心里更沉重了。 “上次……家师邀你一同出游,你为何没有答应?”看着晓彤有些低沉的样子,南宫涟转变了话题。 “厄?唔……”顿时尴尬起来,晓彤犹犹豫豫,仍旧是没好意思把因为启德的原因说出来。不过,即使她不说,南宫涟也能猜得出来,“是因为王爷?” “……大概吧。”含煳地回答,晓彤点点头,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那么,如果我有幸能回归女真……”南宫涟停顿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你可愿意跟我一同回去?” “什么?”诧异地看向他,晓彤睁大了眼睛。 “以我的感觉,京城并不适合你,这里规矩太多,人与人之间也太过于复杂。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跟我一同去女真。”南宫涟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虽然知道你与王爷要好,但是你们身份悬殊,王爷毕竟也有他的难处,你们很难走到一起。其实,我并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独自留在这里,家师也必定是希望我能够照看你的。” “如果是担心我的话那就不必了。”摇摇头,晓彤对着南宫涟感激地笑了笑,“虽然我也知道我挺没有着落的,不过我想努力着看看。” “……果然不行吗?”略微有些失望,南宫涟嘆了口气。 “南宫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想到刚才一瞬间自己的想法,晓彤不由喷笑了出来,“知道么?刚才你说要带我回女真的时候,我还以为这算变相求婚呢,吓了我一大跳。” “如果你这样想,我认为也并无不妥。”南宫涟没有笑,反而很认真地点点头,“家师也希望看到我们成婚吧?” “喂,这个玩笑开得过头了啊……”突然有一些窘迫,晓彤的脸上瞬时发热。 “我并未开玩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生我无法回报家师的再造之恩,也希望能够完成他的期望。”南宫涟一派的严肃。 “突然感觉有点幻灭……”晓彤哑然失笑,“原来你只是为了南宫爷爷才想要娶我的啊?” “不,也不仅仅是因为家师……”不由有点慌乱,南宫涟正待解释什么,冷焰突然出现在晓彤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瞬间,两人都顾不得其他的事情,提高警惕地看向四周。晓彤还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南宫涟已经站起身,挡在了晓彤的面前。 黝黑的池水被夜风吹起阵阵涟漪,干枯的荷枝晃悠了几下,悄悄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闪动了一下,晓彤定睛看过去,看到一个黑衣人缓缓走近。那人带着个奇怪的面具,遮住了大半的面孔,想必是不愿他们看到自己的样子。晓彤不由有些疑惑,遮面的作用就是不让人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如果是纯粹的江湖人的话,应该不用怕他们看到自己的样子吧?当然,这也不排除此人有便装癖…… 踏前一步,南宫涟对来人拱了拱手,“请问阁下是……”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就是了。”刻意地哑着嗓子,黑衣人的态度倒是很张狂。 “东西是什么?我们并不知晓。”南宫涟对于那人的语气想必也不怎么喜欢,不由口气也硬了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别装蒜了,你们肯定知道的!乖乖交出来是为了你们好,否则可会惹上大麻烦!”黑衣人怪笑了一声。 “阁下所说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江湖中的事情我们也从未涉足,阁下怕是找错人了吧?”南宫涟眉头一皱,冷声回答。 “找错人?怎么可能。我们一直盯着他,东西他根本没有机会脱手。而他现在人在你们这里,除了你们还能找谁?”黑衣人看向冷焰,扬了扬下巴。 “他已经丧失了记忆,阁下的话应该听说过拂衣楼的事情吧?他在我们发现他之前已经服下了药物,所以关于阁下所找的东西我们没有半点头绪。” “既然你这样说,别怪我要亲自问一问那个躲在你身后的女人了!”刀子一样的目光转向晓彤,刺得她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你这是要动手?!”南宫涟厉声道,右手搭上了腰间的长剑。 “失礼了,上头的死命令,要是拿不回那东西兄弟们都要人头落地!”黑衣人冷笑一声,顿时几条黑影从旁边的树丛窜出,沖向晓彤三人。 南宫涟与冷焰架住敌人,寂静的黑夜里只能听见兵刃破空的风声与双刃相撞的声音,还有黑衣人“那个女人要活捉”的命令声。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让晓彤无从招架。武打场面一起从电视里看多了,但是身临其境也只能用一个“毛骨悚然”来形容。 “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是捉住了我也没有用处!”忍不住喊道,即使语调里带着哭音的颤抖,晓彤仍旧咬牙坚持着。 “那就是捉住之后的事情了。”黑衣人嘿嘿一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有你最重要,捉住了你,说不定他就能想起一点什么来呢!” “如果他想起来了也就不会把我认成主人了,我自然也就对他不重要了,那他肯定不会管我的死活保守秘密,所以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不重要啊!”虽然对于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有些混乱,晓彤努力表达出自己的逻辑,“万一他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你就是杀掉我也没用啊!”
第77页 “小心!”一个敌人摆脱南宫涟向着晓彤冲来,无法脱身的南宫涟大叫了一声,却仍旧无法阻止。 眼睁睁看着那人冲到自己面前对自己伸出手,晓彤想要躲开却哪里比得过人家练武的人?眼看着就要出问题,晓彤不管三七二十一伸进怀里就是就掏出一把未知名的粉末。 不管药效是什么,起码那人唿吸一滞,动作停顿了半分,给了晓彤闪避的空间,紧接着就是一声什么尖锐物体嵌入身体的闷响。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晓彤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缓缓倒地,露出他身后一脸肃杀的叶擎。 “别发呆,跟我走!”伸出手就拽住因为震惊而无法反应过来的晓彤,叶擎一剑挡开敌人的武器,对南宫涟叫道,“你们掩护我!他们人数太多了,不行!” 不管周围如何混乱,晓彤的脑子里只是盘旋着一个念头,死人了死人了真的死人了……温热的血液,身体倒下前空洞的眼神,深深烙印在晓彤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大脑完全无法接受其他的讯息,只能像是卡带一样回放着方才的景象,一遍又一遍。 不过,即使是头脑无法跟上,晓彤的身体仍旧反射性地跟着叶擎快步走着,木然地看着他挥剑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划下伤口。 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人的血液,不知道是不是有叶擎、南宫涟和冷焰的血液,一切太过于混乱,混乱到让晓彤拒绝去思考。 且战且退,荷塘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一切依旧。耳边突然听见风声,晓彤回过头就看见寒光凛冽的刀锋对着自己噼下来,嗓子却干哑到连唿救声也发不出来。甩脱叶擎拉着自己的手臂,晓彤弯腰狼狈地躲了过去,想也没有想就往旁边跨了几步。但是就是这几步,让她脱离了叶擎的保护范围,一见她落单,有两个人立即毫不客气地沖她刺了过去。 反射性地握住绑有暗器的手臂,晓彤后退几步却又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扣动那个机关。及时赶过来的冷焰砍倒一个人,随即护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另一个人的长剑。刚待要再次挥剑,那人的身体却突然僵硬住,一枚像是箭矢一样的东西从他背后刺中,刺破他的胸膛。 不远处赶过来几人,虽然晓彤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来帮助他们的。几人的加入,战局立即颠覆,黑衣人一看不好,一声唿啸,未留一句话,敌人四散而去。 危险过去,晓彤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不由抓住冷焰的衣服,却又顿时想起来他为自己挡的那一剑。慌忙急切询问他伤势如何,颤抖的声音一出口似乎眼泪就止不住地想要冒出来。感觉很丢脸于是硬生生忍住,晓彤看着冷焰黑色衣服上潮湿的痕迹不知所措。 “避开了要害,没有事情的。”低声回答道,冷焰仍旧没有收起武器,反而转向刚刚来的人,神情戒备。南宫涟与叶擎也赶过来,将晓彤护在身后。 “请不要担心,我们没有恶意。”急忙摆手,为首的白衣公子露出和善的笑容看向晓彤,“不知小姐是否还记得在下?” 惊魂稍定地打量着那人,晓彤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立即叫了出来,“你是上次跟怀渊在一起的那个人!” “正是在下。”白衣公子谦谦有礼地抱了抱拳,“在下华天辰,上次在街上偶遇就想向小姐问明,但是看小姐似乎并不想说,为了避免惊扰到小姐于是没有再去拜访,不过在下却一直在注意着小姐。” “华公子也是冲着他们所说的东西来的吗?”南宫涟也回了礼,朗声询问道。 “正是。”华天辰点点头,“几位可知那东西是什么?” “并未知晓。”南宫涟摇头,“不知华公子可否相告?” “那件东西,是当朝太子勾结京外守备将军与女真族,密谋造反的书信。” 七十、临别之言 “密谋造反?!”启德皱着眉摇摇头,“怎么可能?” “……这倒没什么不可能的,朝里谁不知道皇上一直在想着废黜太子改立四皇子的事情,再加上皇后那边势大,要不是有几个重臣力谏,太子才保住那个位置。”周睿沉吟着,“太子对皇上偏袒四皇子一直非常不满,生怕自己的位置一不留神就丢掉了,这也难怪。不过……这件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你又从何得知?”猜忌地看向华天辰,周睿冷声询问。 “这个,我们自然是有别的渠道……”华天辰笑了笑,轻轻摇摇头,“与朝廷无关的渠道。” “那么,身为江湖人,你们又为何插手此事?”启德扬了扬眉,询问。 “此事事关社稷,万一兵戎四起,可不仅仅只是朝廷的事情。”华天辰嘆了口气,“更不用说勾结女真人,进犯我大青边境,此事更是让人忍无可忍。” “于是你们就盗走了书信?”南宫涟看了看冷焰,又看了看华天辰,“你与拂衣楼联手?” “武林里能从宫内盗书的也就只有拂衣楼的人,拂衣楼主通晓大义,愿意与我们合作,不料此事仍旧是被人发觉。原本,我们打算拿到证据再通知朝廷,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华天辰苦笑道。 “……不管怎么说,手里没有证据,我们可不会轻易相信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可无凭无据信口开河。”周睿摇摇头。 “现在书信没有下落,如果真的确有其事,太子那里也决不会就此罢手,这要如何是好?”叶擎为难地看向启德。 与华天辰相遇后,晓彤几人就回到王府,向启德与周睿说明了情况。在一边坐着茫然听着他们的讨论,晓彤开始回想当时见到的太子。 印象中,他是个很慡朗的人,虽然跟四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古怪,但是晓彤还真不敢相信他会做出密谋造反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一直注意着她的启德立即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累了吗?” “啊……嗯,有点……”轻轻点了点头,何止是累,简直是身心俱疲,虽然用这种形容词有点夸张,但是晓彤真有一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虽然她一直是被人保护的,不仅派不上用场,只能成为别人的拖累。 “那你先去休息吧。”轻声说道,启德对红霞点了点头,红霞立即会意,走到晓彤身边将她扶起来,“小姐累了一天了,奴婢这就给您打个热水洗洗身上,去去疲惫,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明早就好了。” “麻烦你了……”点点头,晓彤跟着红霞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跟着进来的冷焰,晓彤又转头看向红霞,“那个,有没有什么伤药之类的?冷焰他受伤了……” “伤药奴婢这里有,都预备好了!”笑着点点头,红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冷焰,却发觉他根本不会理会,只能无奈地放在桌子上。 “要是我能跟你一样就好了……”突然有些感慨,晓彤坐在床上,失落地说道,“我只能给别人拖后腿,如果我能会武功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帮的上忙……” “武功……这种东西还是不会比较好。”红霞苦笑着摇摇头,帮晓彤散下长发,“这武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这练成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奴婢还真希望自己不会什么武功,可以过平静的日子呢!” “但是,你看我不会什么武功,也平静不到哪里去……”晓彤无奈地摊开手。 “呵呵~小姐你是特例。”不由失笑,红霞拿起梳子轻柔地替她梳理着长发,“这学武就会伤人,甚至杀人,小姐是肯定受不了的。” “不杀人不行吗?只是自保的话……” “刀剑无眼,哪里能事事都能仅仅自保?有些时候,即使是仅仅自保,你也必定会伤人。”红霞轻轻摇摇头,似乎回想起往年的那些事情,面容有些沉重。 晓彤看着她默然不语,半晌,红霞笑着放开晓彤的头髮,“奴婢这就叫人把热水端进来,莫小姐您稍等。” 红霞出了屋子,晓彤坐在床沿上愣了半天神,突然想起桌上的伤药。起身将伤药递给冷焰,晓彤轻轻说了句“抱歉”。 她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的路人,不要把她扯进这种倒霉事里啊混蛋…… 当晚晓彤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人追杀,但是追杀自己的人却莫名其妙地一个接一个死掉,于是第二天清早起来感觉比睡觉之前还累…… 自从那天之后,晓彤就被隔离了,隔离程度比那非典病例都要严密。冷焰一直跟在身边不用说,就连红霞也被派了过来,据说是要是遇到突发情况晓彤下不了手撒药的话她会代劳。当时说这话的时候红霞表情那个激动,其实晓彤觉得她是想试验一下自己手头上的药效…… 隔离期连王府的后院都不能踏出一步,太傅府里面的工作彻底荒废,据周睿说小雪想她想得都吃不下饭去,整整瘦了一圈,每天蹲在她床上呜呜地叫,听得晓彤心里那个心酸……不过小雪这孩子终于减肥成功了…… 四皇子也接到了消息,派人来打听晓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被启德怎么打发的。反正晓彤本着不给人找麻烦与自保的念头,乖乖地呆在王府里荒废时日。 晓彤这一在王府安营扎寨,王府内的侍卫大哥们的工作量立即激增。据说每晚隔一个时辰一次的巡逻改成了片刻不离的轮班站岗,每次看到侍卫们明显睡眠不足的疲惫面孔时,晓彤的心肝就一颤一颤地自责。 虽然自从那日之后晓彤每天都过得风平浪静,大家都没有告诉晓彤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不过从诚实勤恳的冷焰嘴里,晓彤得知基本上每晚都有人试图光临她的闺房……怪不得她收得好好的危险药品每天都会减少一些,看来红霞真的是不客气地全撒了。 至于启德、南宫涟他们似乎非常忙碌,整日见不到什么人影,每次见面也经常看他们一脸严肃的窃窃私语,一见到晓彤就立即闭口不言。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无法介入的正事,晓彤也会很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们。不管怎么说,晓彤过着表面平静混吃等死的小日子,直到天边一声炸雷,女真起兵。 虽然大青早有准备,但是边境毕竟和平多年,守军也懒散起来,即使有了准备也抵不过女真积蓄多年的放手一搏。
第78页 接到消息的时候,晓彤正坐在王府的庭院里与袖悦大眼瞪小眼,虽然袖悦说是怕晓彤一个人在王府里寂寞,但是也许小人度君子之腹,晓彤觉得似乎不是这个原因。 当时再说什么话题晓彤记不清了,只是看着南宫涟急匆匆地快步走过来,对着她与袖悦拱手行礼。 看见他神色严肃,晓彤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感觉是太子那边的事情,“怎么了?” “女真起兵了。”南宫涟只是说了这五个字,随后就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晓彤欲言又止,让她感觉有点发毛,“……然后呢?” “……袖悦夫人,可否让在下与莫小姐借一步说话?”南宫涟转向袖悦,袖悦轻轻颔首,随即站起身,略含深意地看了晓彤一眼,便转身离开。 等到袖悦离开,南宫涟坐到晓彤身边,抿了抿嘴唇,“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考虑的如何?” “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然后立即明白过来,晓彤顿时没了声息。 “其实说这个也许早了点……不过如果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辜负家师的期望,会好好对你。”轻声说道,南宫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表情,让晓彤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算是第二次被求婚了吧?傻眼地坐立不安,对于南宫涟如此认真的样子,晓彤自然不能再拿开玩笑的态度煳弄过去。况且,南宫涟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吧?这一去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仔细想一想,南宫涟也没有什么不好,相信他为人更相信他对南宫柯的崇敬,现实点看,只要能对自己好,即使感情不是什么爱情也无所谓吧? 爱情这个词说起来其实挺虚幻的,什么才叫做 爱情?如果一直想念着,离不开,不管是什么都愿意帮他做,眼里只有他最重要的话,那么启德是比较靠谱的那一个。那么友情呢? 印象中,把启德当作恋人是一件挺搞笑的事情,更加像是家人一样的死党,铁到最铁的那种,比如那些热血少年漫画里同生共死的同伴…… 好吧,即使对启德的那种感觉可以勉强充当为爱情的话,他也已经有妻子有儿子了,是应当直接排除的角色,做朋友更是不能依靠一辈子。 其实,感情是不能当饭吃的,虽然晓彤从前对“家庭才是女人的归宿”这句话不以为然,但是现在真的觉得一个人这么一辈子不怎么靠谱,起码钱这一方面是个问题。如果是个人原因嫁不出去晓彤也就认了,但是如果是有人求婚的话…… 晓彤在那里挣扎不定,南宫涟也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并不催促。 突然间,晓彤有一种想要答应的冲动,或者说是错觉? “你们在谈什么?”就在晓彤差点把持不住的时候,一声略嫌阴冷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两人之间往诡异方向发展的气氛。启德快步绕过花坛走到南宫涟身边,咬牙瞪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带她回女真。”迎上启德的目光,南宫涟刚开口就被他狠狠打断,“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愿意我会对她负责……”仍旧是刚开口就被启德打断,南宫涟安静地看着启德急切地揪起自己的衣领,低吼了一声,“混蛋!” “喂喂,你在干什么啊!”立即就着急了,晓彤一把抓住启德的胳膊,掰开他的手,干笑,“注意形象啊形象!” 意识到自己失态,启德顿了顿,放开手默然不语。 “那个,谢谢你了南宫大哥,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将启德挡在身后,晓彤笑着看向南宫涟,“南宫大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也对,现在说这个有点早吧。”对着晓彤轻轻点点头,南宫涟看了启德一眼,“我估计以后没有机会来找你了,保重。” “南宫大哥你也是,保重。”应了一声,晓彤看着南宫涟转身离开,随后转向启德,“你刚才发什么疯啊!” “你为什么没有拒绝他?!”仍旧满脸不快,启德责备道。 “我拒绝了啊?”不禁哑然,晓彤莫名其妙。 “你那个软绵绵的拒绝哪算是拒绝啊!”咬牙切齿地反驳,启德眯起眼睛。 “那你还要我怎么拒绝啊?南宫大哥是为我好,你难道让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好歹地顶回去么?!”晓彤也怒了。 “反正我看你就是分明不想拒绝!”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我哪里无理取闹了?明明就是你的问题!” 与启德斗鸡眼一样对视三秒,晓彤突然喷了。看着被她的转变弄得愤慨也不是吐槽也不是的启德,晓彤有点岔气,“咱们都琼瑶了啊,有种微妙崩坏的感觉。” “你……”顿时无力,启德觉得自己跟晓彤这傢伙较真果然是崩坏了,不过刚才看着她跟南宫涟站在一起讨论那种问题他就真的有点忍不住。 “喂,好了啊,为了这种事情闹别扭咱们还真是够无聊的。”耸耸肩膀,晓彤笑着捶了他一拳。 “算了,我还真是闲得无聊。”摆了摆手,启德一脸抑郁,有点自暴自弃地转身离开。 站在他身后目送他离开,晓彤脸上堆起的笑容渐渐散去。 一瞬间,在启德出现的那一刻,晓彤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某种羞愧感,就像是背着自己男朋友跟别人约会一样的感觉……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不管如何,晓彤觉得危险。 一旦超过了那跳线,就连晓彤自己都会讨厌自己,于是启德只能是朋友,不能是恋人。但是似乎,她离那条线越来越近了…… 很危险,于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吧? 七一、花落谁家 今天的太阳特别明媚,照得人昏昏欲睡。晓彤仍旧坐在王府地后院里,仰头看着一只又一只的飞鸟从天空掠过。 总算体验了一把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晓彤唯一的感觉就是……简直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无聊。 今天也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女真反叛,大青名正言顺地派兵镇压,南宫涟被朝廷授封为女真的藩王,领兵北上。和平的日子过得久了,难得能看到誓师与兵将,京城里基本上是万人空巷,大家全部去看大军离京。启德、周睿他们也一大早就离开,前去观礼,不过由于晓彤现在正处于特殊的时期,不能四处乱晃,也只能坐在这里对着天空抑郁。 外面肯定会很热闹……在头脑里描绘着那种慷慨激昂场面,其实晓彤真的很想见识见识那种大军出征,军容肃穆,旌旗猎猎随风展的景象,错过这一幕真是一件让人扼腕的事情。 而且……也没有再最后见南宫涟一面……唔,似乎不能这样想来着,太不吉利了…… 不管什么女真与大青的战事,晓彤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的南宫大哥可以一切顺利。 “莫小姐在想南宫公子吧?”红霞为晓彤倒上清茶,轻笑着揶揄道。 “是啊。”大大方方地承认,晓彤点点头,“挺不舍的,估计以后他会久留塞外,很难再见到了……” “小姐别怪奴婢多嘴。”抿了抿嘴唇,红霞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小姐喜欢南宫公子吗?” “挺喜欢的,南宫大哥人很好。”有地费解地点点头,晓彤其实有点郁闷自己怎么可以承认地那么慡快。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只是纯粹的好感,于是才那么轻易地说出口吧?如果换作是那个傢伙,估计晓彤就先要面红耳赤了。 “那么为何不答应南宫公子呢?奴婢是说,跟他回女真?”充满八卦意味地笑容意味深长,红霞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好奇地看着晓彤。 “……我干嘛要答应啊?南宫大哥对我不是那种喜欢,我对他也不是,于是还是别祸害人家的好。”耸耸肩膀,晓彤撇撇嘴。 “嘿,其实还是为了我们家王爷吧?”似乎看透了晓彤想法一样笑了两声,红霞抬起手豪慡地拍拍她的肩膀,“说真的,奴婢支持您!” “……那还真是多谢了。”黑线地看着她,晓彤无力地扭头,“不过不用随便支持也没关系。” 语气中不由有些低落,晓彤觉得自己上辈子果然是作孽吧作孽吧,明明是好友来着却变得不太像纯粹的好友,即使感受到这种变质也必须硬挺着装作无视,果然是上辈子蹂躏他太多遭到的报应么…… “唔……嗯,厨房里的小点心差不多要做好了,奴婢去端来。”一看似乎气氛不对,红霞机警地率先离开,留晓彤一人坐在那里继续低落,由于各种各样的事情低落。 其实,晓彤是一个比较容易迁怒的人,在自己低落无果后,她迁怒了。低声叫一声“冷焰”,随即,那道黑色的身影如约出现在她的身边。侧头打量他半晌,晓彤突然开口,“你会赚钱么?” 没有回答,冷焰看向晓彤的目光纯然是疑惑不解。这个傢伙,在无法了解到晓彤的意图之前是绝对不会擅自发表任何的意见的。 “如果你会赚钱的话干脆把我娶了算了……”话音还没落,冷焰立即受到异常地惊吓,“扑通”一声又在晓彤反应过来之前跪下,“属下不敢。” 挫败地看着他无语半晌,晓彤抽了一下嘴角,“娶我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么……” “属下会一直追随您但是绝不敢动这种念头!”与一直没有什么起伏的音调比起来,算得上是难得地语调激昂,看起来冷焰真的是被吓到了。 “……于是,我的求婚被拒绝了。”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其实晓彤问冷焰这一句纯粹只是想把人拖下水的恶质,顺便看看遇到什么情况都雷打不动、不动声色的冷焰能否会因此而变脸。事实证明,比起那些刀剑毒药来说,晓彤的求婚更具有杀伤力。 ……似乎有种微妙的满足感,于是晓彤觉得自己果然是有施虐因子的…… “那么,换周睿如何呢?下次有空见到他问问看吧……”喃喃地自言自语,晓彤瞥见冷焰站起身,望向花园的小径,不由也跟着他看了过去,正好看见周睿往这边走过来,一脸兴致极高地打招唿,“你刚才自言自语什么呢?要问我什么?”
第79页 没想到他这么巧的撞到枪口上,晓彤看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将扇子放在桌上然后顺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我想问你……”眼看着周睿一口茶刚喝进嘴里,晓彤开口,“你娶我怎么样?” “噗……”顿时一口茶喷溅出来,守在一边冷焰立即手疾眼快抄起桌上的摺扇,展开,为晓彤挡住喷溅而来莫名液体,动作利落地似乎早有预见。 好歹缓过劲来抬眼就看到冷焰手中湿了一大片的摺扇,顾不得晓彤刚才的惊悚发言,周睿立马大惊失色,噼手夺回扇子,心疼地左看右看,“这扇子是御赐的啊御赐的!万一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其实,这是你自己喷的。”面无表情地托腮看着他,晓彤很严肃地指出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你那句话我怎么可能喷出来。”怨愤地瞥了晓彤一眼,周睿一边摇晃着扇子让它早点干,一边斜眼看向晓彤,“说吧,你今天又是怎么不对头了?又开始找人麻烦了?” 其实,晓彤一不慡就习惯性迁怒的本性已经为所有人所了解了。 “我在很认真的提议啊,你看到我真诚的表情没?”指了指自己,晓彤眨眨眼睛。 “抱歉,我还真没看出来。”毫不客气地吐槽,周睿撇撇嘴,“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么?谁不知道你跟王爷的关系?你这是逼着王爷把我千刀万剐以泄愤么?!” “你说得真夸张,反正你不是还没妻子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再说……我跟启德……王爷也……没什么。”耸了耸肩膀,晓彤最后几个字犹犹豫豫地。 “没什么……你这三个字说得可真轻松。”周睿哼了一声,看见自己的宝贝摺扇安然无恙地晾干,才松了口气合起来揣进怀里。 “对了,南宫大哥已经走了么?”终于回过神想起正经事,晓彤歪头询问道。 “嗯,已经离京了,再次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否前路渺茫。”轻轻嘆了口气,周睿略显惆怅,“已尽人事,只看天命吧。” 盯了他半天,心中也有些类似感慨的晓彤决定还是不要吐槽周睿难得的文艺,安静地默然不语。 “不说这个了,你这几天怎么样?没怎么来看你,寂寞了没?”嘻嘻笑着恢復往常的表情,周睿那样子不是一般的欠扁。 “我寂寞地要死啊,你们都不来看我,真是狠心。”配合着控诉了一下,晓彤顿了顿,“启德……王爷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被皇上留下了?” “张口闭口就是王爷,我会吃醋的。”故作潇洒地撩发,惊起晓彤一身的鸡皮疙瘩,周睿嘿嘿一笑,“本来是一起回来的来着,不过走到一半被那个袖悦夫人给拦住了,说是做了银耳莲子羹,让王爷尝尝。” 顿时觉得气息一滞,莫名地似乎对于启德上次的表现有一些微妙地感同身受。上次启德看见她跟南宫涟一起就有些激动,这次轮到晓彤听见他跟袖悦一起,有些不能淡定。 脑子里闪现出一副两人站在一起分喝一碗莲子羹的画面,即使知道这种情景完全是超现实的想像,但是晓彤仍旧觉得胸腔里闷闷地发痛。 “咳,脸色别那么难看么。”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捅了漏子,周睿立即开始挽救,“你知道王爷那人心肠软,袖悦夫人亲自下厨肯定是不能完全不给面子的,其实还是他拉着我一结束誓师典礼就直接回来看你的呢!” “我脸色很难看吗?”挑眉,晓彤略带威胁地瞪向周睿,看着他干笑着打着哈哈,“哪里哪里,我又说错话了,你脸色很好,好极了。” 还没等真正心平气和下来,晓彤就看见启德沿着小径快步走过来,脸上笑得是如此地阳光灿烂花枝招展。顿时没来由的一股懊恼加怒气,晓彤站起身甩袖离开,“去喝你的银耳莲子粥吧混蛋。” 怔怔地看着晓彤走开,启德愣在那里一脸的疑惑,半晌才回过神来疑惑而无辜地看向周睿,“她又怎么了?谁惹着她了?你吗?” “我哪敢啊!”起身,拍拍启德的肩膀,周睿正色,“恭喜你,她终于吃醋了。” 嘴角抽了一下,启德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为了这么件小事吃醋?她果然在这里憋坏了么……” “嗯,大概最近憋得有点厉害,又压了这么一堆事,于是迁怒成分比较大。”周睿贊同地点点头。 启德无言看他半晌,“……其实我更喜欢你的那个‘吃醋论’来着……” 七二、不速之客 “此事真的事关重大,还请莫小姐多多帮忙。”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华天辰这样说,晓彤也只能无奈得苦笑,“如果我能帮忙我早就帮了,但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啊……” 对于晓彤的回答,华天辰也只能嘆气,无可奈何。 那一封不管是哪一方都非常眼红的书信如今早已石沉大海,但是就是石沉大海,也没有人放弃对它的寻找。不管是为了获得证据还是为了销毁证据,所有人都将眼睛盯向了晓彤,让她过不了一天的安分日子。 如果能交出来,晓彤早就交出来结束这段荒唐的生活,但是不管是晓彤怎么询问冷焰,威逼利诱,引导暗示,冷焰皆是如晓彤一般的茫然。 对于太子的这番行动,虽然启德等人不一定全信,却不敢全然不信,同样利用自己手中的各种渠道去证明此事的真假。身处龙捲风眼的晓彤生活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却一直暗藏杀机。勐的出现一个危险的人影,或者看到什么血迹,听到什么打斗的声音,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晓彤从每天提心弔胆逐渐变得冷静自若,不知道是不是该算是一种悲惨的进步…… 关系到自己与自己友人的安危,晓彤自然不能对这些事情置之不理,虽然启德他们一再强调与她无关,不用她操心,晓彤仍旧忍不住去关心他们调查的结果。不管太子是不是有这样的心思,晓彤只求一个安心。 在启德推却不了晓彤的询问而暧昧的回答中,晓彤感受到了目前朝中暗藏的动盪。因为重要的书信被盗而且一直毫无下落,太子那一边似乎真的开始焦急了,一直注意着太子行动的四皇子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开始频繁地探寻启德的活动,并暗示是否他得到了什么消息。 只要书信一出现,必定一方欢喜一方悲。 随着事情的调查,拼凑起种种的迹象,启德他们的担忧也越来越深,而晓彤这里,同样迎来了莫名其妙的“贵客”。 突然造访的时间,是夜深人静时分。 那晚,晓彤莫名其妙的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煳煳之间听到外面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即就知道了是不速之客。 只不过,这次来的人不同凡响,一般红霞和冷焰迅速收拾了来人后会回来看看她的情况,但是今晚,晓彤一直没有等到他们。 侧耳倾听屋外被压抑到极低却仍旧可以听出来渐渐激烈的打斗声,晓彤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批了件衣服,犹豫半天之后,轻轻打开房门,透过门fèng往外看去。 似乎在她起床的时候就听见了动静,闯进了的人看准晓彤刚刚探头的瞬间冲到她的房门前,在晓彤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肩膀。 顿时,一声悽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躲过王府侍卫的不速之客立即因为晓彤这一声尖叫暴露了身份。 王府内应声而起的一片灯火辉煌,抓住晓彤肩膀的人转而掐住晓彤的脖子,另一手则徒劳地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泄露半分声音,不过,一切都晚了。 启德在侍卫们的掩护中现身,一看到被挟持,掐住咽喉的晓彤,立即双目赤红,“大胆!快放开她!” “王爷!危险!”早就被来人重伤的红霞失声叫了出来,而冷焰则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挟持晓彤的人,面色阴沉,却不敢妄动。 被掐住脖子,唿吸略微有些困难,晓彤紧盯着启德,心中焦躁。虽然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启德再怎么说也是个不会什么武功的人,直接与敌人面对面,在这种情况下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这个笨蛋,赶快躲到一边啊!’虽然很想这么对他喊,不过晓彤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挣扎却仍旧被禁锢在那个人身边。 环视了一下四周抽出兵刃,搭箭拉弓的侍卫们,挟持晓彤的人突然笑了出来,“真是的,竟然弄了这么大的阵仗,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少废话,放开她!”晓彤的挣扎让启德误以为她出了什么问题,更加担忧,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那个刺客一个不高兴就轻易扭断她的脖子。 “要是我放开了,估计立刻就会变成刺猬!”那人环视着四周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即离弦的箭,无辜地微笑,“其实,我真不是来找茬的。” “不是?那你还是来观光的?”启德冷笑,“放开她,就给你一条生路,不然你就死在这里!本王料你今天插翅也难飞!”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误会很深……”轻咳了一下,那人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是拂衣楼的人。” “拂衣楼?”启德顿了一下,接着将视线转向冷焰,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不用看他了,当他对我出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傢伙把我全忘了,好歹我们也曾经是感情深厚的好搭档来着……”惋惜地嘆口气,那人看着略微冷静下来的启德,缓缓松开挟持住晓彤的双手。 一获自由,晓彤立即闪身躲到一边,同时,黑影一闪,冷焰沖向那人,手中利刃寒光闪烁。 堪堪避开冷焰的一击,那人失声叫道,“喂!我不是来打架的啊快让他住手!” 显然,这一声是对晓彤说的。 惊魂未定,对于那人的话,晓彤反射性地看向启德寻求答案,却看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快步走过了,将自己护在身后。仔细打量了一下晓彤,启德视线紧盯在晓彤脖颈处的勒痕,眼神顿时暗下来。 就在这一小段时间,冷焰和那人已经不知道交手了多少个回合,虽然冷焰招招夺命,但那人却只是躲闪,迭声叫着让晓彤命令冷焰住手,并未还击。
第80页 看了一眼脸色阴沉似乎并没有罢手意思的启德,晓彤只好自作主张,“冷焰!住手!” 话刚一出口,冷焰和启德的视线立即转向晓彤,一人是茫然的难以置信,另一人是严苛的责备。 “那什么……我觉得他不像坏人来着……”怯怯地缩缩脖子,晓彤干笑一声,感觉四周看向她的视线都刺得人难受。 “还是这位小姐讲道理!”摆脱了冷焰的攻击,那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确保拉开了距离才停下来,喘着气笑道。 “他哪里像是好人了?你刚刚差点死在他手里!”没有理会那人的话,启德对着晓彤怒道。 “不是……还没死么……” 晓彤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 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启德终于像是放弃了一般转向那个人,冷声问道,“你说你是拂衣楼的人?那为何偷偷摸摸深夜到来,还出手伤人?!” “我是杀手啊,杀手偷偷摸摸不是很正常的么?至于出手伤人,是他们先要杀我,我只是防卫而已。对这位莫小姐的失礼举动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停手的无奈之举。”那人振振有词地说着,听得晓彤一头的黑线,这就是所谓的强词夺理么,什么失礼举动,是差点掐死啊,不知轻重的混蛋…… “在下黑瞿,是冷焰之前的搭档,此番前来,是奉了楼主的命令,前来查看的。”黑瞿说着,眼睛看向默然不语的冷焰,随后苦笑了一下,“看来他真的是服下那个药了,并不是假的。” “何出此言?”启德皱了皱眉,询问道。 “华天辰询问楼主是否有解药能恢復他的记忆,于是楼主命我前来查看,要知道,拂衣楼里这种药有好几种,功效也不同,只可惜,他服用的是无解之药。”黑瞿摇了摇头,“对于他,我们无能为力。” 启德沉默着,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明了,并无什么失望的神色。 “另外一件事就是新的消息。大概是害怕事情泄露出去,他们的行动提前了。至于具体是什么行动,按照我们现在的渠道无法得知,因为他们小心了很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为了防止一切功亏一篑, 他们似乎要走一步险棋。”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黑瞿笑了一下,“好了,现在我的任务都完成了,各位晚安!” 话音刚落,黑瞿的身影立即拔高,跃上身边的一棵大树。目送着黑瞿立刻,启德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继续追,眉头仍旧紧锁。 “似乎又要出大事呢……”同样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并且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危险性的不速之客离去,晓彤在启德后面吐了口气,感嘆。 回应她的,是启德转过头给她的一记冷眼。 被他突如其来的不善弄得一头雾水,晓彤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就被启德拽着手揪回屋子,并顺手挥退了一干人等。瞬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除了冷焰一个鬼影也不剩,全部走了个干干净净。 对着冷焰摇摇头阻止他跟过来,晓彤乖乖地被启德带进屋子,随后看着他阴沉着脸色合上门。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晓彤觉得现在的启德似乎有点可怕。没想到她逃避的举动正好给了原本就快气爆了的启德一个恰当的引爆点。 “不是告诉过你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要安安分分地呆在屋里吗?你该死的出去干什么?!”启德低声怒吼。 缩了缩脖子,晓彤有些心虚,“他们一直不回来,我担心……” “你担心个屁啊!出去你除了作人质还能作干什么?!”继续低吼,启德看着晓彤默然垂下头,隐忍地抿起了嘴唇。 长久的静默,最终,晓彤低声说了句“抱歉”。 抱歉出去了,抱歉成了累赘,抱歉一直都是累赘…… 轻轻嘆了口气,启德缓步走到晓彤身边,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散乱的头髮,似乎在确定她真的平安无事地活着。晓彤低着头,没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什么。 “抱歉……”嘆息般地开口,冷静下来的启德垂下视线,“抱歉,我不该吼你的。” “应该的,是我不自量力惹了麻烦,让你担心了。”晓彤摇摇头,勉强笑道,“如果不出去就好了,都交给你处理的话……” “不是,是我在迁怒。”打断晓彤的话,启德迅速地说着,语调懊恼,“我在恼怒我自己,是我把你牵连到了危险里,却又无法保护你,看你一次一次地身处险境……如果今晚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你,我不敢想像……抱歉……抱歉……”一边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启德伸手抱住晓彤,将头埋到她的肩膀上,身体仍旧在为了那种想像而颤抖着。 抬起手回抱住他,晓彤笑了笑,“我不是没有事情么?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完美的解决的,绝对。” “嗯……”低声应了一声,启德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松开双臂。 靠在启德怀里,晓彤轻轻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 虽然他平时乱七八糟的,但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也是很有用的…… 虽然他文不成武不就,连保护他自己都很难做到,但是真的是想要豁出一切去保护她的…… 虽然他身上麻烦一堆还拖家带口,但是真的是把她看得最重要,比谁都重要的…… 晓彤觉得,不管是不是爱情已经都无所谓了,友情也好,亲情也好,什么都好。爱什么的,太麻烦了,只要彼此觉得对方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其他的人,其他的事,还有什么未来,什么归宿,以后再说吧…… 第一次,晓彤不想去在乎什么“之后该怎么办”,只想要抓住现在的感觉。 七三、匆惶离京 那晚之后,晓彤屋子周围的守卫也更加严密,同样的,她的行动也更加地受到了限制。几乎不可能离开她住的院落,去别的地方走动。 对于拂衣楼的黑瞿传来的消息,周睿、华天辰与叶擎都异常重视,动用了一切情报渠道先要得知太子的进一步动作,但是收效甚微。 还没有等他们查出什么头绪,宫中就传来了噩耗,一向身体硬朗的皇上突然龙体抱恙,卧床不起。 听说是积劳成疾,只要安心静养就会康復。但是看到启德等人日渐凝重的神情,晓彤就知道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与太医们的诊治正好相反,皇上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恶化地非常迅速,虽然不敢对民间泄露什么风声,但是宫内均是人心惶惶。 就在传出皇上病重的消息后,启德就立即进宫,一直住在宫内。之前几日他每天会回来一个时辰陪陪晓彤,之后皇上病情更加严重,他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虽然启德不说,晓彤也能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哥哥”。对于他的病情,启德如火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虽然皇上对于启德的爱护是因为血缘亲人,但是启德在接受了皇上的恩宠之后的确把他当作了自己重要的亲人。兄弟二人一直以来亲密无间,对于兄长突然的病重,启德颇受打击。 “皇上会痊癒的。”尽管如此安慰着,启德紧锁的眉头是晓彤化不开的愁绪。 对着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但启德自己早已被繁重的心事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皇上一重病,原本掩盖在安详之下的矛盾全部爆发出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使朝内混乱不堪,大家最关注的似乎不是皇上的病情,而是一旦皇帝驾崩之后是谁继承大统。 “上次那个叫黑瞿的人所说的下一步行动,不会是这个吧……”靠着窗户,难得从宫中回来的启德低声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晓彤默然地陪在他身边,并没有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绝不原谅。”冰冷的笑容在启德的脸上绽出,晓彤不由得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启德这种表情。 一时间,似乎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在启德入宫的第六天傍晚,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那个夜晚下着大雨,似乎天子去世,天也跟着悲痛落泪,将原本平静的夜晚渲染得颇有几分悲壮。守坐在床边,透过树木层层的黑影,晓彤看见府外人影憧憧,火光闪烁。 天子驾崩,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驾崩,不由得让晓彤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虽然她一点也不希望是那种情况。 皇室父子兄弟相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是真正见证这一切,仍旧让晓彤觉得心底里发寒。 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晓彤打了个寒战,随即一件衣服被披到她的肩膀上,略微遮蔽了一点寒风与冷雨。回头看见守在自己身后的冷焰,晓彤笑了笑,随即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低声轻喃,“要变天了……随后会怎么样呢?” 晓彤可以想像现在宫中是如何的混乱,更加担心皇帝的去世会对启德造成如何的打击,但是她现在只能等待。 启德是在第二天清早回来的,疲惫的身影与双眼内红色的血丝,让晓彤不禁怀疑他有多久没有合过眼了。 他这次只是回来略微修正一下,随后还要接着入宫,晓彤也只赶上问了他一句话,“都……还好吧?” 千千万万的问题与担忧,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晓彤看着启德,心里顿顿的痛。 “……都还好,放心吧。”启德对她点点头,勉强露出微笑,“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眼神瞟过站在一边搂着承华神色悽怆的袖悦,启德改口,“……你们的。” 怔了一下,晓彤感觉,事情似乎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伤害……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目光转向袖悦,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启德看了晓彤一眼,随后转身,走出王府。 再后来,晓彤就没有再见过启德,不过宫中的消息仍旧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比如,真假莫辨的遗诏。 先皇驾崩,理应由太子即位,但是内侍太监却发现了放在龙床上的遗诏,遗诏上书立四皇子雅治为帝。 顿时,群臣譁然,一方以遗诏为依据,支持四皇子即位,另一方认为遗诏系伪造,支持太子。双方实力不分伯仲,一时之间朝中目光的全部集中在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启德王爷身上。
第81页 而此时,王爷府内也并不太平。 “混蛋!到底先帝的驾崩与太子有没有关系啊!”不復优雅,周睿拽着华天辰的衣襟,怒吼道。 “并无确凿证据是,但是我相信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华天辰眉头紧锁,只是轻轻摇头。 “可恶,没有证据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啊……”悻悻地松开手,周睿神色烦恼,“现在朝中上下都盯着王爷想要看他的决定,但是他却拿不定主意……” “如果能有证据的话,王爷就可以决定支持四皇子殿下了。”叶擎嘆了口气。 “你是四皇子的人,自然是说他的好话。”白了他一眼,周睿哼了一声,“支持四皇子的那份遗诏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呢!” 对于周睿的话,叶擎也只能苦笑。 “总之,现在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希望你们相信,太子勾结女真与握有兵权的将领试图反叛是确有其事的。”华天辰插嘴进来,却也被周睿瞪了一眼。 晓彤坐在一边,与袖悦一起听着他们讨论,完全插不上嘴。现在,晓彤也只是潮流中的一片树叶,只能随波逐流。 “王爷……他不会有事吧?”袖悦低声说着,眼眶微红。 “安心,没事的,他绝对没事的。”笑着回答,即使晓彤的心底里同样为了未来而忐忑不安,却仍旧这样安慰着。 弱质女流,即使心比天高,想要在此时陪在启德身边,晓彤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与袖悦一起,祈祷一切顺利。 不过显然,朝廷的火焰仍旧是燃到了王爷府。半夜无法安眠,勐然被敲门声惊醒,敲门声急切,晓彤连外衣也来不及披,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边打开房门。 屋外,是启德与那晚名叫黑瞿的人,闹不懂他们为何会在一起,启德却不给晓彤任何询问的时间,立即伸手将她拖回屋里。 “听着,立即收拾好东西去大厅,我要连夜送你们离开。”启德迅速说着。 “先让我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启德脸上的焦躁让晓彤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更觉不安。 启德顿了顿,回头对黑瞿说了句,“我的其他家眷那里麻烦你帮忙通知一声”,随后,将自己的信物塞到他手中。黑瞿并未多言,只是点点头就转身离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我给你长话短说。”将搭在床头的衣服士气,为晓彤披上,启德轻声说着,“因为我一直没有表态,拂衣楼接到消息说,有人想要打你们的主意,逼我屈服。另外,目前朝中太子势微,为了挽回败局故而开始调动以前被他拉拢的将军的兵马,据说会围攻京城,所以我要快点送你们出京,以防不测。”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感觉与其说是恐惧还不如说是难以置信,一场为了争夺皇位的战争就要在自己眼前爆发,这个消息让晓彤消化不能。 “不管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启德摇摇头,“四皇子那里似乎也接到了太子调动兵力的消息,同样在聚集兵马,总之,你们还是先离京为好,不要捲入这场战争。 “我会派王府顶尖的侍卫送你们离开,之前曾接到消息说女真的叛变被镇压,目前那边应该是比这里安全的,你们北上,去找南宫涟,他一定会好好安顿你们的。” “那你呢?你要留在这里吗?!”手足无措地任由启德系好自己的衣衫,晓彤惊惶地询问。 “嗯,我要留在这里,虽然我早已经厌烦了京城这些事情,也很想跟着你离开……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启德轻嘆一口气,泛起一丝微笑,“放心,我会努力好好活下去的。” “混蛋……这种时候说这些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眼眶一热,几欲流出泪来,晓彤一忍再忍,仍旧无可奈何地任由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上次是谁说的,要是能死在一起多好……为什么现在……” 看着她这个样子,启德心碎欲裂。一直想要放在身边守护的人却必须要让她离开,此番让她去南宫涟的地方,与其说是让她避难,其实是将她一生都託付给南宫涟,万一自己有何不测…… 如果她遇到不测,自己恨不能跟她一起死掉,但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却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也许,这也是一种自私吧? “如果我留下,会是你的累赘吗?”忍痛,晓彤询问。 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启德却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走,但是万一你不跟我打声招唿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我可不允许。”抬手抹了抹泪,晓彤勉强扬起笑容。 “我知道了。”不敢说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就让她跟着南宫涟在塞外生活,启德知道万一自己说了这样的话,晓彤绝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揍自己一顿,然后大骂他白痴随后拒绝他的要求。 只能期待南宫涟能够好好照顾她,让她依靠,万一失去了自己,她也能继续笑得没心没肺。 拿起一边婢女们默默收拾好的东西,递给晓彤,启德拍了拍她的肩膀,“北上的路也不好走,你一路保重。”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妻子儿子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晓彤点点头。 “……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启德苦笑,却仍旧还是点点头,“拜託了。” 婢女们安静地退了出去,启德也走到门边,对着晓彤点点头,“走吧。” “餵。”突然出声叫住他,晓彤抬起头直视着启德,“你现在能不能当一会儿胖子,而不是启德?” “什么?”怔了一下,启德仍旧反射性的点点头,“可以是可以……” “这样就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晓彤快步走到启德面前,在他仍旧迷茫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抓起他的衣领,往下一拽。就在启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的时候,晓彤仰起头,准确地捕捉到了启德因为惊讶而微启的双唇。 感觉到这个被自己强吻的人僵硬的身体,晓彤只是触了触启德的嘴唇就抽身离开。 坏坏地笑,晓彤询问,“被强吻的感觉如何?” “……为什么……”呆呆地抬起头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启德仍旧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 “启德一直拖家带口的,害得我没有办法出手,但是胖子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笑得眯起眼睛,晓彤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欢快,“反正也许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了,坏事的话还是抢在前面先做比较好,省得以后后悔。” “竟然现在给我来这么一套……”启德哑然,看着晓彤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身就想拉开屋门,手却不由自主地拉住她的手腕。 晓彤疑惑地回头,启德再次附上来的嘴唇已非刚才的浅尝辄止,而是激烈的深吻。唇舌纠缠之处,是让晓彤迷乱的激情。 情不自禁地回吻着,一种悄悄冒出来的念头让晓彤克制不住地将启德搂得更紧。似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不知道是谁先放开,晓彤平息着自己凌乱的气息,随后抬头苦笑,“这不会是永别之吻吧?” “谁知道。”启德耸耸肩膀,拉开房门。 晓彤默然地跟了出去。 当晚,晓彤、袖悦和承华轻车简行,由王府的侍卫们护着,连夜离开京城,北上女真。 七四、逃亡之路 离京,其实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得事情。通俗点说是避难,官方点说是战略转移,实际点说是逃跑。 那晚,不仅仅是他们王府这一批人要离开,同样有几家重臣的家眷们得到消息,开始纷纷离京。慌乱之中,更添了几分末世的萧索与战前的绝望。 逃跑,自然就要有人追,在悄然离京一天后,追兵如约而至。 晚上一直没有合眼,一整天又在颠簸中赶路,当时的晓彤与袖悦、承华三人已经在马车上昏昏沉沉,萎靡不振。 最先发现异状的是冷焰,原本不知道守在哪里的他突然出现在马车上,掀起车帘说了句,“有人追来了。” 顿时,还算平静的马车内一片的惊慌,自然知道冷焰能力的袖悦惶恐地搂紧承华,迭声询问,“有多少人?该怎么办?” 没有回答,冷焰直直地看向晓彤,“弃车比较好。”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晓彤什么也没说,一把拉起身边的袖悦,拽着她出了马车。 毕竟,乘车逃难虽然较为舒适,却目标大,容易被发现,更何况现在离京城并不算太远,被人追上的可能性非常大。 侍卫长让袖悦随同的贴身丫鬟坐上马车充当晓彤几人的替身,拨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带着晓彤他们从小路离开,剩下的人仍旧沿着官道北上当做诱饵。 弃车步行,一直生活富贵的袖悦和承华哪里能经受住这样的折腾,一会儿便已经经受不住,而晓彤以前好歹也算是习惯了简陋生活的村姑,情况略微好了一点。 顾及着王爷的侧室与小王爷,一行人赶路的速度并不快,天色刚暗就已经找了个地方落脚准备过夜。 点燃了篝火,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晓彤看着跳跃的篝火,开始走神。袖悦自从离京就一直以泪洗面,现在仍旧泪痕阑珊,紧紧搂着承华,低声抽泣。而劳累一天的承华毕竟身体尚幼,早就闭着眼睛靠在袖悦怀中陷入沉睡,入睡的容颜仍旧紧紧地抿着嘴唇,丝毫不放松的样子。 凭着感觉回头遥望京城的方向,晓彤知道如果不是有确切的消息,启德是不会让他们这样匆忙离开的。离开之后的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战火纷飞,是否还能保持以往的繁华?而启德呢?他能否平安地逃过一劫,然后等她回到京城后再次重逢? 如果说他们二人能够一同来到这里,然后相遇时上天眷顾的奇蹟,不知这一次,上天是否能再次眷顾他们一回。不求其他,但求两人均平平安安地活着。 “你说……王爷他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吗?”犹豫半晌,大概是担心地睡不着觉,袖悦轻声询问坐在她身边的晓彤。 “谁知道呢,现在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的,只能期望不被捉到,不要成为他的累赘。”晓彤苦笑,挪了一下身子躺在地上,“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万一体力不支病倒就麻烦了。”
第82页 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见晓彤合上眼睛,袖悦轻嘆一口气,将怀里的承华轻柔地放平在地上,“奴家真希望自己能像莫小姐一样坚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六神无主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像我?”自嘲地笑了笑,晓彤没有睁开眼睛,“天知道我现在也跟你一样呢……” “不一样的……”袖悦嘆息,“如果……如果奴家没有熬下来,请莫小姐照顾好华儿,求你了……就算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 “你在乱说什么?!”勐地睁开眼睛,晓彤难以置信地看向袖悦。 “不是乱说的,现在,只有奴家是最累赘的人,连华儿都比我坚持的好,万一我走不动了,请丢下我,保承华平安!”凑过来抓住晓彤的手,袖悦眼中是晓彤无法反驳的恳求,“现在这里最厉害的人是冷焰,而他只会保护你,我不敢奢望他能连我一起保护,但起码,起码要保住华儿,他是王爷唯一的子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他的。”连忙答应着,晓彤皱着眉头,心里乱糟糟的。袖悦意料之外的託孤,让她再次心惊肉跳了起来,“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平安的,不要瞎想。” “但愿吧……”见晓彤答应下来,袖悦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垂下视线,握住晓彤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不过,奴家真有这种感觉,我熬不过这一次了……” “胡说!我不许你这样说!你是承华的母亲,自然要一直跟他在一起的!你不会想让他小小年纪就没有母亲吧?!”慌忙打断袖悦的话,晓彤急躁地说着。 “母亲……如果没有我,他也会有母亲的。”袖悦似乎意有所指,不过现在的晓彤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揣测她话中的话,“总之,好好休息,明早我们还要赶路,不要再乱想什么有的没的。” “嗯。”轻轻颔首,袖悦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倒在承华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面庞,随即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篝火被熄灭,以防追兵寻找到,晓彤躺在一片漆黑之中,却丝毫没有睡意,只是睁着眼睛瞪着透过树枝传来的点点星光。 不时有守夜的侍卫改换姿势的悉索声,还有其他人熟睡中轻微的唿噜。方才袖悦的话仍旧在脑海中萦绕,晓彤翻了几个身,终于忍不住将冷焰唤了出来,“吶,你会保护他们吧?” “如果是您的命令。”冷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我的命令。”晓彤轻声回答。 “那么,属下会在不让您受到伤害的前提下保护他们。” “……之前跟我们分开驾着马车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他们被追上了。” “……有没有出什么事情?”担忧地询问,回应晓彤的只有冷焰的沉默。于是,晓彤瞭然。 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她所想像的安定,“但愿,今后我们这一些人里不会再有牺牲者了……”晓彤轻喃,冷焰仍旧没有回答。 太天真的期盼,是没有任何回应价值的,晓彤知道。 下一个,受伤,甚至死亡的……会是谁呢? 一连许多天的赶路,剧烈地消耗着人们的能量,袖悦已经很难继续用脚行走,于是大家商量着离开山间小路,去市镇上买几匹马代步。 但是显然,京城周边甚至再远一些的城镇村落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寻找他们,就在进入市镇,买了两匹马不久后,追兵到了。 侍卫们留下抵挡,晓彤带着承华,冷焰带着袖悦,四人乘马离开,晓彤只来得及回头看到其中一个侍卫胸口被刺穿,血液飞溅。 记得那个人曾经闲来无聊,跟晓彤说过自己两个月后就要成亲…… 狠狠心闭上眼睛,晓彤催动着马匹,紧紧跟在冷焰身后,像是要把一切都甩下一般。 但是一旦暴露了踪迹,就更容易被人寻到,很快,另一批人马就挡在四人面前。 冷焰抽出武器,神色冷漠。 晓彤相信,如果是冷焰一人的话,他绝对能够顺利逃出去,但是他却带了三个不会武功,甚至行走都不怎么方便的累赘。 就在双方蓄势待发的时候,对方突然喊了“停手”。一个身穿三品官服,骑着骏马的人出现在晓彤面前,却竟然是莫怀渊。 任谁都知道,莫怀渊是四皇子的左右手。 “难道追捕我们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吗?!”晓彤惊怒,面对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如果这一切是四皇子自导自演,那么远在京城的启德会不会中了四皇子的圈套。 莫怀渊沉默片刻,随即摇摇头,“两者都有。” 晓彤默然。 “我从前万万想不到,我们最后会这样见面……你走吧,我放过你这次,但是我也只能做这一次的主。”莫怀渊苦笑,摆了摆手,让其他人让出一条路,“从此,我们就真的只是陌路人了。” “……谢谢你。”知道他放走自己担了多少风险,晓彤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挤出了这三个字。 莫怀渊点点头,拍马前行,在与晓彤措身而过的时候,他轻声说了一句,“保重。” 你也是……晓彤在心里默念,然后双腿一夹马肚,随着冷焰一同冲破了包围圈,没有再回头。 从王府出来的人中最后只剩下了四人,而偏偏,袖悦因为疲劳过度,心情不郁,又生了一场大病。 无法带着病人赶路,又为了保险起见,晓彤几人并没有住到旅馆里,只是寻找了一间废弃的破庙,暂时住了下来。 离京已经有了十多日,一路上看着路人面色惶恐,想必京城内果然有了很大的变动。不过,晓彤不敢过多探听这些事情,一般去镇上也只是为病中的袖悦买药而已。一路波折,承华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以前的骄傲性格完全收敛了起来,一直乖巧地陪在袖悦身边,到没有给晓彤惹什么麻烦。 只可惜,就算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行事,他们仍旧被紧追而来的人发现了行踪。 半夜,原本熟睡的晓彤被冷焰摇醒,原本的睡意朦胧却被“追来了”三个字完全吓醒。慌忙爬起来叫醒袖悦和承华准备落跑,却发现袖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快走啊!”心里着急,恨不得直接将她拖起来,晓彤的话换来的只是袖悦的轻轻摇头,“奴家走不了了……病成这样,只能连累你们……你们丢下我离开吧。”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晓彤咬牙切齿,伸出去的手却被袖悦有气无力地推了回去,“莫小姐还记得之前答应过奴家什么吗?” 一想到那晚的承诺,晓彤顿时没了主意,“我自然记得……但是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 “还不到吗?”袖悦苦笑,“冷焰一人保护你与华儿就够费劲的了,再加上我,怎么可能?如果带上我,大家都逃不了……留下我,你们还能走,所以……快走吧……” 晓彤还想再说什么,时间却不由得她再瞻前顾后。冷焰不由分说地拽起晓彤,看样子有强行带她离开的意思。 明白再犹豫下去,只能把大家都赔上,晓彤咬了咬牙,转向承华,“我们走。” “不要!我要跟着母亲!”第一次激烈地反抗,承华狠狠打开晓彤的手,紧抓住袖悦的衣襟。 “华儿乖,听话……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去找你的父王……”尽管万般不舍,袖悦仍旧含着泪,紧咬牙根将承华的手指掰开。 不忍心继续看下去,这样别离的时刻越是不舍就越是痛苦,明了现在的局势,也了解袖悦的决心,晓彤只能狠下心当机立断,转身对冷焰说了句,“打晕他,带走。” 完美忠实地执行了晓彤的命令,冷焰毫不留情地抬手打晕承华,然后一手夹起他,一手拽起晓彤,奔出破庙。 “华儿……华儿……”袖悦在他们身后一声一声叫着,悽怆如泣血。 “你放心,为娘绝不会被他们捉住,成为威胁王爷的筹码……” 月色黯淡,凭藉冷焰高超的躲避能力,晓彤与他借着糙木的掩护,安全地与前往破庙的敌人措身而过。被独自留在破庙中的袖悦会是什么下场,晓彤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不过即使不去想,晓彤也知道,无法逃走,又不当威胁启德的筹码,那么就只有一种结局……死人是当不了筹码的…… 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晓彤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保承华的平安。 周围终于没有了敌人的气息,承华仍旧在昏迷,晓彤身心俱疲,在冷焰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着。 其实,就连晓彤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在这里,不久之前平淡轻松却快乐的生活似乎离得并不遥远,却再也无法在举手之间获得。 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那样下去,在启德的羽翼之下借着一份轻松地工作混吃等死,没想到转眼就物是人非。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晓彤不清楚,一丝一毫的改变潜移默化到让她无法察觉,却一直在积累着,随后产生了质变,于是,她现在在这里,在命运未卜地逃亡,熟悉的人全部消失,除了自己身边的这个…… 歪头看向冷焰,晓彤突然出声问了一句,“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疑惑地转头,冷焰有些莫名其妙晓彤为何会这样问。 “不会像侍卫们,像袖悦她一样,离开吧?”晓彤想了想,补充上一句,“我不准你离开我,命令啊!” “yes, my lord。”毫不迟疑的回答,冷焰一本正经地念出在这种情况下显得相当搞笑的台词。 于是晓彤笑了,似乎略微找回了一点从前生活的影子。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找回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希望…… 七五、尘埃落定 春寒料峭,塞外的春天尤为寒冷。即使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四年,晓彤仍旧不习惯这样的天气。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袄,晓彤吸了吸鼻子,懒懒散散地坐在仍旧泛着黄色的糙地上,手捧着一杯热牛奶,无所事事。
第83页 话说……承华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竟然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刚才冷焰还来找她要人来着…… “莫晓彤!”一声清脆的唿声,晓彤转过头去,看见自己刚才还在念叨的承华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朝着自己飞奔过来。 “莫晓彤,看我射的狐狸!”翻身下马,然后提起手中毛茸茸的物体,炫耀般地扬了扬,承华一脸的得意,“如何?” “啊啊……很不错……”勉强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致地应了一声,显然,晓彤的反应让承华一点也不满意,“喂,南宫大哥说能射到狐已经很厉害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一大早就缠着南宫,小心被他烦。”晓彤耸了耸肩膀。南宫涟,虽说本姓应该是完颜,不过为了感激南宫柯,南宫涟仍旧保留了南宫的姓氏。 “南宫大哥才不会呢,他喜欢着我呢!”自命不凡的少年鼻子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让晓彤真的有种打压他嚣张气焰的冲动。 “是是是,你南宫大哥喜欢你,不过我只想说……你跟冷焰学武功的时间……已经到了。”笑眯眯地说道,晓彤话音刚落就看到少年惨白的面孔。 “惨了啊!我迟到了!”承华一声惨叫,当下连与晓彤说再见的功夫都没有就翻身上马,飞也似地朝着村落跑去。 少了“早晨好”也少了“再见”,作为一个有礼貌的未来栋樑,晓彤决定再去冷焰耳边煽风点火一下,让他对这孩子进一步严格要求…… 又喝了口热牛奶,晓彤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自从四年前晓彤和承华由冷焰护送着成功来到了女真部族,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中原大乱,皇嗣之争足足打了四年才逐渐平息下去。据说这一战异常惨烈,四皇子最终胜利,摧毁了太子的军队,现在正在四处搜索太子的余部。 ……啊,不,现在不应该叫什么太子、四皇子之类的了,应该称唿新帝与叛贼。 歷来成者为王败者寇,至于是谁阴险谁狡猾谁祸乱众生,都没有任何纠缠的价值。四皇子赢了,成了皇帝,于是剩下的都是叛贼,如此简单。 女真部族并未波及到皇位之争,所以这里的生活还算祥和,只是偶尔几群残兵余勇过来骚扰,也很快被女真骁勇善战的骑兵搞定。 四年前,晓彤三人来到女真时的情况,用现在女真首领南宫涟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极其惨烈”。除了冷焰以外,晓彤和承华都是在床上足足躺了几乎两个月才缓过劲来,确切的说,晓彤几乎已经无法记清那时候的事情了,发着高烧,神志不清的她一直等到身在女真,才逐渐恢復意识。 发烧的原因是伤口感染,晓彤的左腿因为保护承华受了伤,条件愿意没有及时治疗,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前夕就会疼,根据疼痛时间与强烈程度预测雨量大小,比天气预报准确一百倍。而承华这孩子,则是心理创伤。 晓彤抛下他母亲,这件事情让他足足恨了两年多,至于之后到底是怎么化解的这份仇恨的,也许是南宫涟的功劳,也许是冷焰的,反正这孩子最钦佩的就是这两个人。具体的情况,晓彤不想去管,也懒得去管,也许下意识的,她对于当日丢下袖悦逃走是有愧疚的,甚至觉得承华恨她是应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份恨意缓解了一部分她内心的自责。 然而,当某天早晨看到这孩子竟然给自己捧进来一杯热牛奶而且没有泼到她头上的时候,晓彤有种不是她疯了就是承华疯了的错觉。 总之,言归于好,也算是可喜可贺……虽然晓彤记得她跟承华一直不对盘来着…… 也许因为经歷过那些事情,承华比一般的同龄孩子都更加成熟而内敛,虽然两人之间仍旧有袖跃死亡的芥蒂,但是总算也能够和平共处了。 闲来无所事事,晓彤在这里找了份工作——兽医。不要问她为什么干这一行,虽然她是学生物的,但绝对没有学过跟医学沾边的内容……虽说家畜也是算作生物来着……跟着部落里真正的兽医打下手顺便学点东西,晓彤现在起码算是半个赤脚大夫,再接再厉的话据说自立门户也不是不可能的。 起码,要学个手艺养活自己,晓彤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她在战争后回京找不到启德,她就准备回到女真度过余生。 殉情这种事情嘛,讲的是一个冲动,一种激情。在女真呆了这么久,当年的激情被磨得差不多了,晓彤现在很怀疑如果启德真的……自己有没有决心杀掉自己。 四年的时间,可以消磨很多东西,比如激情,比如仇恨,比如理想…… 其实,死这个字还是很可怕的。 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承华。 似乎因为当年的创伤,承华对于京城、皇室抱有强烈的排斥感,他曾经跟晓彤说过,如果寻不到自己的父王,他就要回女真,继续过着骑马狩猎的逍遥日子,跟他尊敬的南宫大哥在一起。 于是,晓彤想,自己干脆也跟着回来好了…… 南宫涟曾经嘲笑晓彤像是承华的母亲,也许南宫涟的本意不是嘲笑,但是晓彤自己觉得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竟然被称作是妈,简直是对她天大的讽刺。 ……虽然,她现在的年龄的确不小了,不小到她已经开始麻醉自己,告诉自己已经忘了她到底有多大。 也许,莫名其妙的对承华有总责任感,想要补偿他,补偿他失去了母亲,但是晓彤知道,她永远不可能代替承华心中母亲的位置。 那个位置是袖悦的,永远都是,虽然现在承华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了…… 大概这就叫做老了吧?的确没有什么激情了,想要责任,想要安定,想要能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稳固下来的东西……觉得生活越平淡越好,越没有波澜越妙。 冷焰一直守在她身边,即使现在她过的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平静生活,也从未离开过。有时候,晓彤真的在怀疑那个药的效果到底有多强大,明明他已经没有了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明明他更适合去闯荡世界,却仍旧呆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当然,冷焰仍旧是很好用的,比如跑跑腿之类的,受惊的牛群马群什么的也能轻易搞定。还有,他现在还是承华的师父。 似乎感觉到有武功,变得很强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承华刚刚能够自由活动,就立志要成为武功高强的人。先是在南宫涟那里求教,后来发现冷焰的功夫更厉害,于是转投冷焰门下。一晃眼四年,武功也算是略有小成…… 如此和平的生活……真让晓彤有点觉得像是在做梦,或者四年前的京城逃亡才是一场噩梦。 “你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呢。”南宫涟的声音传进耳朵,晓彤歪头,看着南宫涟快步对自己走过来。 “怎么,京城里传来消息了?”晓彤的精神震了一下,慌忙询问。 “你就关心这个。”无奈地嘆了口气,南宫涟摊开手,“还没有信呢,大局初定,京城里的消息都是很封锁的,新帝害怕节外生枝。” “哦……”顿时无精打采了起来,晓彤凉凉地点了点头,低头又喝了口牛奶,“那,你找我什么事?” “那个……”似乎这个问题让南宫涟很郁闷,他犹豫了半晌才痛下决心,开口道,“你觉得我手下的赫舒哩……这个人怎么样?” “赫舒哩?”晓彤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下,“你是说他啊?他人不错啊,对我挺照顾的,长得也算得上是你们这儿稀少的白白净净……怎么了?” “那你觉得……嫁给他如何?”南宫涟话刚出口,就看到晓彤瞬时间黑如锅底的面孔,“我说,南宫你怎么也开始当媒人了?!” 也许看晓彤这么大年纪却没有嫁人很可惜,四周关系亲密的邻居们开始热切地为她寻找婆家。基本上有事没事找她闲聊的大妈大姐们手里都攥着几个想要给晓彤介绍的对象。没想到……连南宫涟也过来插一槓子…… “女真的首领很闲吗?!” “啊……不是很闲……”南宫涟干笑,“我也只是受人之託……” “哪个人这么闲得无聊,还这么大面子让女真首领做媒?”晓彤翻了个白眼。 “……就是赫舒哩他……” “……”好吧,晓彤承认,她的老脸还真的红了那么一下…… “还是不行?”南宫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惋惜,“我倒觉得他是我们女真族里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能配得上你的。” “大哥,你的自恋程度又提升了……”晓彤无语。 夺回女真王位的南宫涟像是卸下了重担一样,变得开朗地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也许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所以比较放肆,弄得晓彤也跟着他没大没小了起来,自从承华将“南宫大哥”这一称唿叫得很熟练之后,晓彤就干脆省略了“大哥”两个字,直接称唿“南宫”。据她讲,这样显得比较亲昵,其实,她只是不慡跟承华那个小屁孩共用一个称唿,觉得很丢分而已。 “既然赫舒哩你不答应,我你也不同意,那么你看好谁?冷焰吗?”显然,南宫涟对于这件事还是相当热衷的。 “他?你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根本不可能不可能啊!”闲闲地摆手,晓彤知道冷焰那个一根筋到底的傢伙,估计根本没有把她当做异性看待。 ……或者说,他眼里到底有没有异性这个问题还是有待商榷的…… “……那么,你就要一直等着他吗?”突然压低了声音,南宫涟的眼睛黯了下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晓彤精准地捕捉到了。 “……你得到了他的消息是不是?”面无表情地询问,晓彤的心沉了沉。 “瞎猜什么,没有的事情。”连忙笑着改口,南宫涟摇摇头。 “骗人……”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晓彤撇撇嘴,“南宫你不合适骗人的,所以你骗不了我……有他的消息了是吧?不管是什么消息,都告诉我吧。”
第84页 南宫涟沉默,像是忍受不了晓彤灼灼的目光一样狼狈地低下头去。 晓彤耐心地等待着,她已经等了四年了,不差这一刻半刻的。 “……是,有消息了。”南宫涟最终还是败了,沉郁地点点头,“在新帝获得关键性胜利之后,叛军最后拼命一搏……那晚京城大火,王府也被烧成灰烬,王爷卧室内寻找到一具尸体,虽然尸首焦黑看不出本来面目,但王爷……就此不知下落,大概……” “……这样啊……”难以想像地语调平静,晓彤沉默片刻,“承华他知道了么?” “还没有……”南宫涟摇摇头。 “何时知道的消息?” “三周前。” “竟然拖了三周才告诉我,真是不讲信用,本来约定了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我的……” “抱歉,我也只是在查证消息是否属实……” “那结果就是属实喽?” 这次,南宫涟没有回答。 “怪不得这三周提亲的人似乎更多了……”笑了一下,晓彤点点头,“我知道了,承华那里……我来说吧。” 说罢,晓彤转身想要离开,被南宫涟一下子拉住手腕,“你……没事吧?” “嗯,没事啊。”晓彤笑着点点头,“怎么说呢,意料之中吧……老天爷眷顾了我们一次,估计很难再有第二次……买彩票还能次次中奖不成?” “……不论如何,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放开晓彤的手,南宫涟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晚,晓彤就将消息告诉了承华,随后,搂着痛哭的承华整整一晚。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的,木然没有任何想法。与其说是冷静,还不如说是冷漠。很羡慕承华可以痛快地哭出来,晓彤连一滴眼泪都捨不得为启德流,这傢伙死得还真冤。 幻想过千次万次最后的结局,都是启德挂着一如既往欠扁的笑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自己狠狠给了他一拳。 不敢想,也许他死掉了。 或者说,不相信他能死掉。 真的死了么? 这么容易就死了? 他可是跟自己一样穿越时空的异类啊,连穿越这种没常理的事情都干过了,竟然这样轻易就死了? 晓彤的感觉就像是听到一个连坦克大炮都没有轰死的人竟然喝口水给呛死了的时候感觉差不多。 没有真实感,所以哭不出来。感觉太虚幻了,所以哭不出来。 ……好吧,接受现实吧,他真的死掉了。 突然,晓彤开始认真思索如何死掉这个问题。 如果同一种死法能让她有大一点的机率再次去往启德所在的世界的话,那么倒是可以尝试的。 不过烧死……未免太痛苦了。 为什么不是被捅死,摔死,淹死之类痛苦小一点的死法呢? 要知道对于晓彤这样一个初次尝试自杀的人来讲,烧死这种死法太刺激了…… 杂七杂八想了一堆,天边开始隐隐发亮,旭日初升。 承华在晓彤的臂弯处沉沉睡着,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仔细打量他的面孔,稚气未脱的样子似乎真的跟十多岁的胖子很相似,当然,他比那时候的胖子清瘦了很多。 要自杀也要再往后延延吧,等到承华真正成熟,长大了之后再说……晓彤觉得,现在就丢下承华不管,也许有点太差劲了……虽然他见不得有多在乎自己…… 合上眼睛,启德的音容逐渐消逝。 都死了这么久了,竟然不来给她託梦说一声……让她白白等这么久,简直是太欠揍了,下次如果有机会逮到他,绝对不轻饶…… 七六、情花飘摇【完结】 “莫姑娘……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匹马……”将晓彤从深思中唤醒的是赫舒哩,清瘦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在晓彤身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自从得知启德的死讯,晓彤觉得自己越来越懒散了,还经常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走神,而且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走神,弄得大家对她的态度都是提心弔胆的。 看了看他手里牵着的爱马,晓彤顿了顿,“你这马太名贵了,我怕治坏了,你还是去布萨那里让她帮忙看看吧,她比我有经验的多。” 布萨是教会晓彤医术的老人,真正部族的兽医,一般而言,晓彤只管那些泼辣而且便宜的牲畜,起码万一治坏了没有什么强烈的罪恶感。 “这……这样吗……”男子显然有些失望,站在那里半晌却没有挪地方。 不由得再次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他,其实,他往这里一站,晓彤就觉得挺别扭的。 “那、那个……”男子吞吞吐吐,他一紧张,弄得晓彤也开始紧张起来。 “你还有什么事情?”干脆停下手中的活,晓彤等待着他的话。 “我……我刚才在糙原上看到一株花……”还没等晓彤反应过来,赫舒哩就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中赫然是一朵娇艷欲滴的紫色镶金边的花朵。 怔怔地看着被塞到手里的花朵,晓彤立即就傻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着赫舒哩红着脸转身快步离开,随着周围的一阵起闹,晓彤发现了其他人揶揄而祝福的目光。 “恭喜了啊!什么时候喝喜酒一定要通知一声啊!”一边的大婶哈哈笑着,抬手拍了拍晓彤的肩膀。 “哎呀,真可惜,我家那姑娘还一直对赫舒哩情有独钟来着!”另一边的大妈惋惜地感嘆。 “……哈?”晓彤一脸的黑线,“这到底是哪跟哪……” 很快,赫舒哩这个举动就在部落里传开了,面对大家各式各样的目光,晓彤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看来赫舒哩还真是对你认真了。”晃悠到晓彤身边,悠闲的女真首领揶揄。 “看来你真的是很闲啊……”晓彤基本上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要接受吗?”不理会晓彤的嘲讽,南宫涟直接坐到她身边。 “接受什么?”晓彤不解。 “求婚。”南宫涟微笑。 “……他哪里求婚了,不就是送朵花么。”晓彤嘴角抽了一下。再说,求婚也是要送玫瑰不是? “在我们这里,这种花就是求婚的意思。”指了指晓彤手里不好意思扔掉只能一直拿在手里的花朵,南宫涟解释。 顿时,晓彤呆滞了。 求婚的话……这样也太简单了吧? 不,问题不是这个……“我怎么可能答应?!” “那看来赫舒哩註定要失恋了?”丝毫没有什么惋惜地样子,南宫涟看着晓彤,随后轻声嘆了口气,“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也该平静下来了吧?” “我不是一直很平静么……”晓彤耸耸肩膀。 “就是因为你一直很平静,我们才担心。”南宫涟摇摇头,“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你不能因为他耽误自己一辈子,我想……他也不想看见的。” “我不是为了他……”虚弱地辩解,晓彤垂下目光。 “不是为了他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抬起手搂着晓彤的肩膀,将她按进怀里,南宫涟轻声说着,晓彤无言以对。 “并不是在强迫你,不要多想什么,遇到觉得合适的就嫁掉吧。” 晓彤没有贊同,也没有反对。 “……对了,听说你要成亲?”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晓彤抬起头,提起不久前听到的消息。 “那些长老们决定的,为的是联合女真各部……其实我没什么感觉,这算是首领的责任吧。”南宫涟不在意地点点头,“不过,如果你决定嫁我的话,我可以立即推掉。” “想什么呢你……”翻了个白眼,晓彤轻声嘀咕了一句,“其实我根本不想嫁。” “一直一个人,不觉得寂寞吗?” “我看布萨一直一个人过,不也挺好的?大不了我也养上几只狗陪我,再不济,我还有承华和冷焰不是?”晓彤不以为然。 “布萨别看她从来不说,也寂寞得很,谁不想有人陪你。冷焰他还能陪你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像出现那么突然。至于承华……你还真准备当他母亲不成?”南宫涟无奈地笑。 “总之,我还不想就是了……你帮我跟赫舒哩说声对不起……” “要说的话,你要当面对他自己说,这也是我们这里的习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南宫涟不疾不徐地离开,剩下晓彤默默注视着手中已经有点发蔫的花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开始走神的晓彤被另外一声唿唤叫醒了过来,“你在看什么呢莫晓彤,这么专注。” 抬头,看见承华与冷焰走过来,晓彤扬了扬手里的花朵。 “吆,挺漂亮的,从哪摘的?”接过花朵,承华打量了一番,笑道。 “别人送的。” “谁这么闲情逸緻,送花给你?”承华显然觉得有点意外。 “不仅仅是送花,还是求婚。”晓彤摊开手笑了笑,“以后你看上哪家姑娘,就摘这样的话送她就对了。” “……竟然有人跟你求婚?!”大惊失色,承华这样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得不说对晓彤而言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去跟南宫大哥说!”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跑,这小子的轻功进步很快,还没等晓彤叫住他,他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说……南宫他已经知道了啊……”悠悠的话,现在出口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人是谁?”承华不见了影子,冷焰却仍旧在一边,一派严肃。 “怎么,你也关心是哪个人?”晓彤显得有点意外。 “属下需要判断一下这个人是否有危险。”冷焰一本正经地样子一如往昔。
第85页 “啊啊,这点就不必要了,反正我没打算答应。”摆了摆手,晓彤伸了个懒腰,“其实,那种花还真漂亮。” “属下曾发现过很多,就在不远的山坡上。” “哦?带我去看看。”突然来了兴致,晓彤借着冷焰的力道站起身,由他指引着向那个山坡走去。 夕阳西陲,将蓝色的天空渐渐染上橘色,晓彤很快就在满坡的碧绿中看到了那一抹紫色。 紫色镶金的花朵映衬着夕阳,更显娇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走过去,晓彤蹲下时,伸手触摸紫色的花瓣。 突然间晚风吹拂起层层紫色波浪,冷焰警惕地闪身挡在晓彤身前,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突然出现在花丛另一边的人。 虽然灰头土脸,虽然衣衫褴褛,虽然狼狈不堪,晓彤仍旧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伸手拨开身前的冷焰,晓彤一个箭步冲过去。 那人咧开笑容,伸出双臂…… 晓彤抬手,握拳,挥拳。 “竟敢让姑奶奶我这么担心,你这个混蛋!” “哎哎!我错了,大姐我真的错了!不要打我……好疼……” 当晚,晓彤揪着一个完全乱七八糟流浪汉一般的男人出现在赫舒哩面前,对他很认真地说了抱歉。 “虽然你送我了一朵花,但是这个傢伙送了我一大丛,所以我准备选他……” 赫舒哩的脸绿了,他从未听说过送一大丛胜过送一朵这个道理。 晓彤身边的男人,仍旧一脸不知所云的茫然表情,“什么一大丛?” “你给我闭嘴。”晓彤斜眼瞪他。 “那好我闭嘴。”男人柔顺异常。 两人身边的冷焰满意地点点头,“这人没有一点危险性。” 赶过来的南宫涟听到这话嘴角一抽,他身边的承华目光疑惑,“这人真的是我父王么……”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于是,战乱结束,天下太平……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