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第1页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作者:剑走偏锋/神奇兔 文案: 当“熊猫”遇上斜眼王子? 这会是啥样的化学反应? 更何况小王子刚刚失恋呢。 打算趁虚而入的,可不止“熊猫”一只。 “熊猫”好喜欢小王子,独一无二的小王子。 小王子却说:你是我粉丝啊,你爱我是应该的。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只是一见钟情真的靠谱吗? “你讨厌我了……” “讨厌死了。” “你……你凶我……” “凶死你。” “你怎么老让我死啊!” “顺口。” “……” 第一章 “hey hey 把愿望涂在墙上,口袋里的太妃糖化了……” 任伟叼着烟站在人群中,茫然的注视着舞台,他就想不明白了——颜瞻为嘛老这么高兴。他唱歌总是笑眯眯的,顶着个帽子,跳来跳去,让人下意识去担心丫会不会被麦克风架绊倒。 倒不是说任伟见不得人高兴,是这傢伙实在就没不高兴的时候。anytime,anywhere,每时每刻。 这小子赖在他家里已经久到都快让他习惯,半年是肯定有了。说‘赖’也不太公平,颜瞻交房租,不仅交房租还管做饭、採购家用、整理房间,于是严格来说,不能用‘赖’。但让任伟怎么都觉得是‘赖’的原因是:轰不走。各种理由均不能驱逐出境。赶来赶去,任伟都有点儿懒得赶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且,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赶的理由。他是个不错的房客。可除去房客这层身份,又有些说不清的暧昧在里面。任伟知道颜瞻喜欢自己,但颜瞻从未直白的说过。也因此,赶不走。 “拜託,能帮我拍一下舞台吗?” 菸灰积了很长,被隔壁这位姑娘一拽,吧嗒就掉了下来。任伟扭头,身边矮个子的女孩笑的灿烂。 “我太矮了,你帮我拍下主唱那个男孩子可以吗?”由于现场的音乐声很大,女孩不得不接近于喊的说。 任伟点点头,接过了相机,举高看着屏幕,框起来的男孩子蹦来蹦去不好捕捉。 “娘的,你还想怎么蹦!”任伟这叫一个头疼。 说实话,若不是颜瞻逼着,你打死他他也不来看他演出——闹心。 更让任伟恨的是,他跟颜瞻还是同一天演出,他本可以睡到三点才起,因为自己的乐队是七点半开演,主舞台。奈何颜瞻是下午两点半的小舞台,闹得他也得跟着起个大早。 任伟按了连拍,心想:总有一张你丫不那么欢腾吧? 把相机递迴给女孩,女孩赶忙接过去看,一直说着:谢谢、谢谢。 和颜瞻的人一样,他的音乐也是让人快乐的,一个大男人玩儿indie pop就够可以了,乐队还取了个甜死人不偿命的名字:honey shop。 任伟咬牙看完了演出,最后一首歌唱到一半儿他就挤出了人群,他可不想一会儿被姑娘们簇拥着出来——honey shop的粉丝基本都是女孩子,就算偶尔看见几个男生,那也真是男生,水嫩嫩、年轻轻。 五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晒得人浑身懒洋洋。任伟出来,伸了个懒腰,径直往水站走,他决定再给自己买听啤酒。队排的不短,等任伟排过去,听装啤酒已经混不上凉的了,倒进纸杯,让人看着就不想喝。 挤出队伍,任伟端着杯子往外围的空场走,乐队贝司手辉子的女朋友安娜在那儿摆摊儿卖小玩意儿。 “这儿呢这儿呢!”安娜正跟几个女性朋友聊天,看见任伟过来,跳起来招手。 任伟也只得沖她挥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安娜凑过来,拿过了任伟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口就吐舌头,“新煮的?” “有的喝就不错了,您凑合吧。” “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颜瞻演出?”安娜把啤酒还给了任伟。 “我闲的。”任伟在糙地上一坐,顺手拿了一顶安娜卖的糙帽扣在了脑袋上。 安娜的几个朋友陆续跟他打招唿,任伟一一回应。 “啊,唱片卖得不错呢!”安娜在任伟身边蹲下,“今天卖掉快五十张了!” 安娜所说的唱片是乐队自己录制的demo,一般有演出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卖。除此以外还有些周边,譬如tee啊、环保袋啊什么的。摊位本来是干这个使的,但安娜觉得浪费,又鼓捣了一堆杂七码八的,好比帽子、项鍊、衣服、玩具等等等乱七八糟的。 颜瞻演出完,就从乐队熘号了,队友也不觉得奇怪——准又是找任伟去了。对此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该收乐器收乐器,该找女朋友找女朋友。 颜瞻想也没想就奔着安娜的摊位去了,他笃定任伟肯定在那儿歇着。 要说乐队来北京发展,前景啥的颜瞻都没考虑太多,只觉得跟任伟离得近了。颜瞻迷任伟,认识他的都知道。他会买专辑、买周边、贴海报在床头。简单来说,他是他的歌迷、或者说粉丝。偶然在丹麦的一次音乐节上认识,也不该说认识,是颜瞻鼓足了勇气去跟任伟搭讪的,让他发现,偶像也很平易近人,不仅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很亲切。那次,他陪任伟逛街、选酒,有种飘飘然不真实的感觉。闹得颜瞻总是走神,害得任伟过马路得拉着他,生怕哪辆车给他撞着。 任伟要是知道他无意中拉他的手过马路从而导致了颜瞻对他的一发不可收拾,准要哀嚎恸哭。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那一场牵手让颜瞻折进了爱情的海洋,漩涡恐怕更合适。漩涡。那让他不再觉得任伟远在天边,他近在眼前。 然而近在眼前也有近在眼前的愁——他知道了任伟更多的事,也当然知道他有bf。但令人雀跃的是,当然这事儿对任伟绝不雀跃:任伟被bf甩了。还是在他眼皮底下。头一回是煳里煳涂帮人家传了分手便签,第二回是任伟的前bf登堂入室正式告知分手宣言。两回颜瞻都得着了便宜——狠狠抱了任伟两回。他在他面前哭的模样令人心疼,可他在他面前哭又让他觉得……他离他又近了一步。 当然,见识过任伟的前bf,颜瞻新添了一毛病——对镜思考。怎么看,怎么发现自己不是任伟那杯茶。这不免令人沮丧。 从打来北京,颜瞻就在任伟家赖下了。真的是赖下:洗衣、煮饭、打扫房间,能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有目的地赖。但这目的他不说出来,不敢说是其一,不愿说是其二。暗恋的人都这样,以为自己隐藏的天衣无fèng,但周围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晓。这可以解释为恋爱中的人智商低,也可以解释为恋爱中的人喜欢自欺欺人。 在任伟家居住期间,颜瞻让任伟轰出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任伟带男人回来,颜瞻表示不妥,于是他被清理出去。真真跟门口站了一宿,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被任伟放进门的。第二次是任伟喝酒抽大麻,颜瞻又进行劝阻,这回他是爬窗户回来的。也幸亏他爬窗户回来了,否则大概任伟要被天然气熏死——烧了水,可他早已飞过去忘了。 这两回之后颜瞻更老实了,可以做到——无论怎么被挤兑,就是努力修炼脸皮。要够厚够坚硬。 “我来啦~”颜瞻老远就看见了任伟,跟兔子一样蹦了过去。 “你丫勐虎下山啊!”任伟差点儿被他扑一个跟头。 “嘿嘿嘿!” “洋娃娃好!”安娜揪了揪颜瞻的帽子。 “美女mua~”颜瞻回了一个飞吻。 “快从我眼前躲开。”任伟一个劲儿扒拉颜瞻。 “干嘛啊!”颜瞻抗议。 “我瞅帅哥呢。” “我就是啊!你看我吧!我不介意你看!”颜瞻笑眯眯的蹲在任伟眼前。 “……你还敢更扯淡嘛!毛儿长全了再吹牛逼!” “看我演出没?” “没。”任伟喝完滚烫的啤酒,将纸杯团成了一团。 “那我怎么看见你了?” “幻觉。” “no、no、no……你这个高个子在人群里可是蛮显眼哦~” “你还是说英文吧,一说中国话就咬字不清。纠正你,是脸庞(pang),不是脸盘(pan)。” “还说没去看!” “别贴着我,热死了!” “啊,洋娃娃,过来~”安娜拉住了颜瞻,把他往自己身边拽,“来来来,换顶帽子~给我当个活的模特!”不由分说,她就揪下了颜瞻脑袋上那顶,扣上了她贩卖的糙帽。 “呀~跟任伟戴一样的啊~”颜瞻嘿嘿笑。 “我真想抽你……”任伟捂脸。 “好可爱呀~”安娜的朋友们欢唿。而后其中一个说,“拍个照吧!让安娜的帽子大卖!我带拍立得了!” 任伟想摘帽子已经来不及了,这叫一个懊恼。颜瞻凑了过来,左右摆pose,均不太满意,最后决定趴在任伟背上,只露出脑袋。任伟感觉背上趴了一条水蛭。 姑娘按下快门,颜瞻开心的笑,任伟面无表情,于是遭到责骂:“笑一下啦,任大帅哥,你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 照片几分钟就显影,颜瞻举着它躺在糙地上迫不及待的想看。 “我怎么那么想抽你呢?”任伟躺在颜瞻旁边,嘟囔。 “干嘛抽我啦~” “让你丫戴帽子!” “哈哈哈……” 影像浮现于相纸之上,颜瞻喜欢极了,跟安娜讨,曰:模特费不要了,音乐节结束你把相片给我就行。 安娜哈哈笑,说:洋娃娃你真可爱! 颜瞻老实躺了一会儿,严格说,就是举着照片那一会儿,而后就躺在了任伟的肚子上。任伟骂了他足有五分钟,颜瞻纹丝不动。 后来骂累了,任伟被太阳晒得犯困,索性睡觉逃避此等噩梦。 睡了好一会儿,他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睁眼,推开帽子,任伟看见颜瞻被好几个漂亮姑娘围着,再定睛看看,这小子正在姑娘的身上签名。那姑娘长的特好看,吊带背心拉得特低,几乎露出了胸脯。 任伟悲嘆——这年头漂亮姑娘都什么审美啊!胡来!
第2页 ◇◆◇◆◇◆ “傍2。”任伟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有拦截的气势,扔下一张梅花三,走人。 问安娜要了水喝,任伟刚接过杯子就瞥见颜瞻那张紧绷的脸。他准又摸着黑叉了。准。 说来也奇怪,捉黑叉这个无聊的游戏已进行十盘有余,十盘颜瞻竟是摸了八次黑叉,也怪神的。且,由于他牌技甚烂,头几把就已经没有了迴旋的余地。 “哎呦你妈逼唉,这是五月嘛!热死我了!” “琴箱子给我。”安娜伸手。 辉子递给了安娜,跨过摊位一屁股坐到了糙地上,“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这么热啊!分冰棍啦,赶紧领!” 任伟接过了辉子递过来的口袋,翻了一根哈密瓜棒冰出来,然后开始传递。 凑在一起打牌的是honey shop的一众人等,摊位却是free loop的。辉子有些无语,也不知怎么地,好像大家就都默认是一伙儿的了。倒也不是合不来,就是走近的有些莫名其妙。归根结底,跟颜瞻死贴任伟脱不了关系。 口袋传到颜瞻那儿,非常不幸——他不仅攥着黑叉又输了,口袋里的冰棍还刚好拿完了。 任伟发现颜瞻瞪着他看,赶忙回头装作跟安娜说话。 颜瞻起身,跨过一地扑克,走过去,蹲在了任伟身边儿。 “黑叉不洗牌,死了没人埋。”辉子逗颜瞻。 颜瞻不理,蹲在任伟旁边使劲看他。 任伟自知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只得把手里的半支棒冰递给了颜瞻。 颜瞻闪着眼睛拿了过去。任伟有种错觉,仿佛映在眼底的不是颜瞻与棒冰,而是弃狗和硬纸盒。 “嘿嘿,蹲着那位,洗牌。”honey shop的吉他手小冉踢了颜瞻屁股一脚,“没听辉子说吗,不洗牌没有埋。等你继续呢。” 颜瞻回头,看向辉子。 辉子摊手,“顺口熘,说惯了。我知道你不介意,反正你已经这么没流儿了。” “哈哈哈哈……”任伟乐了,“哎呦喂,我想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出来怎么归纳这小子,辉哥!还是你行!” “哈?”颜瞻左顾右盼,不明其意。 “你来了你替我打吧,记得让颜瞻上供,我熘达熘达去。”任伟说着,起身。 “什么叫没……没六?” “去去,打你的牌去。”任伟跨出了摊位,往前走。 颜瞻不干,跳出来追。 “你不洗牌是吧!”身后传来的是谩骂声。 “任伟!等我一下!什么叫没六啊?” “颜瞻,你不打了?” 颜瞻不理,紧跟着任伟。 “你现在干这事儿就特没流儿!”任伟郁闷,这狗皮膏药,死也甩不掉。 “哈?什么意思?” “不正经!没正形儿!不靠谱儿!” “呃。” “去去,别黏着我了,回去打你的牌去,都等你上供吶!” “那你去干嘛啊?” “你管我呢!”任伟扳过了颜瞻的肩膀,朝他后背一推,转身走了。 颜瞻回头眼巴巴的看着,很不甘心。 又打了三圈,颜瞻又摸了两回黑叉,大家顿觉这牌打得没点儿意思,于是给颜瞻自由了——快走吧,换安娜上,再跟你打下去,都得求输了! 颜瞻撂下牌就跑了,安娜摇头曰:“再臭你们也得带他玩儿啊,我帽子卖了好几顶了,都是模特使然。模特跑了,我咋开张啊!” 辉子按了她脑袋一下,“太阳都下山了,明儿再说吧!有任伟在,丫跑不了!赶紧,打牌!” “怎么听着跟狗和肉似的……” 一众人大笑。 颜瞻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左右不见任伟的身影。他去哪儿了呢?是跟集市闲逛啊,还是去看演出了? 低头看看表,六点多了,一会儿free loop该演了。 颜瞻口渴的很,遂决定去买水喝,于是往水站去了。排队的人还是那么多,别无他法只能等。 队伍半天才挪一步,颜瞻好容易才排到,忽而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帐篷,帐篷外面坐了一群人,他没看出任伟,但认出任伟脑袋上跟他一样一样的安娜姐兜售的糙帽了。 颜瞻交钱买好果汁,往帐篷那儿走。走近了才看清都是谁,也看清了任伟满脸的厌烦。 有彭勃。这会儿一帮人聊天,彭勃紧挨着任伟。 就连颜瞻也知道,任伟烦彭勃。之所以烦,是因为这男的紧追任伟不放,死皮赖脸的很。 起先任伟也总骂颜瞻死皮赖脸,一开始颜瞻很受伤,后来才知道“死皮赖脸”四个字任伟说习惯了而已。确切来说,彭勃是死皮,颜瞻是赖脸。前者才是真招人烦。 这点是辉子告诉颜瞻的,也一併告诉了他任伟有多烦彭勃。原话是这样的:那逼人没皮没脸,天天以为自己众人爱戴! “任伟~”颜瞻走过去就站到了任伟身后,手往任伟肩膀上一搭。 任伟没回头,倒是坐在一旁的彭勃回头了,“呦呵,这不是跟屁虫嘛!” “走啦,辉子找你呢。”颜瞻不理彭勃,只跟任伟说话。 任伟知道颜瞻给他解围呢,赶忙起身。要说也真背,随便逛逛竟然踩了狗屎。又碍于一帮人招唿,他也不好调头就走。 “嘿,我刚瞅出来,你俩还带一样的帽子。”彭勃也起来了,“着急干嘛啊,你不是七点半才演呢嘛!” “喜欢吗,找安娜买一顶去。也不枉费我俩戴了一下午。”任伟白了彭勃一眼,拍了下颜瞻的肩膀,“走,往回。” 颜瞻跟着任伟往前走,却听见身后彭勃戏嚯的声音:“你跟我睡一觉我可以考虑买一顶。” 哗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颜瞻纸杯里的果汁都问候在了彭勃白色的tee上。 彭勃愣了,任伟也愣了。坐着的一片人全愣了。 “妈逼啊!小兔崽子!” “跑啊!”颜瞻眼看着彭勃要向他扑来,拽住任伟手腕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你丫跑?我操你大爷的!”彭勃撒腿就追。 三人跟人群里穿梭,任伟跑的要断气了,颜瞻还是高速奔驰…… 等终于闪过疯狂的彭大杀手,和颜瞻跑回安娜的摊位,任伟嗓子都干了。 “妈呀,你俩这是……?”辉子差点儿被颜瞻撞个跟头。 任伟连连摆手,示意他现在没法说话。 “呦~模特回来啦。”安娜刚去了洗手间,这会儿手里还攥着纸巾。 “怎么了?”honey shop虎背熊腰的鼓手康康站了起来。 颜瞻也是一通摆手。跑死了……就算自己天天慢跑,也不带突然这么剧烈运动的。 “说话啊!”辉子推了任伟一把。 “丫……”任伟接过了安娜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泼了彭勃一身水……” “……是果汁。”颜瞻补充。 辉子捂脸。 两人背靠背在糙地上坐下,还都在喘。 任伟巨无奈,这个颜瞻,有胆儿泼人家,没胆儿跟人打架,就会跑! 不对…… “你干嘛泼丫啊?”任伟反应过来,用胳膊肘顶了背后的颜瞻一下。 “他说你……”颜瞻嘟囔。 “说什么了?” “反正泼了。” “你再牛逼点儿跟丫打啊!”任伟气。 “……” “真他妈……” “我也想喝水,果汁我还没喝呢,就泼了……” 颜瞻可怜兮兮的脸一伸过来,任伟没脾气了。 “丫到底说我什么了?”任伟把纸杯递给了颜瞻。 颜瞻咕咚咚勐灌水。 “说话啊!我总得知道为嘛吧?一会儿他万一杀过来我也好楔他吧!” “嗯……嗯……”颜瞻吭哧。 “说!” “他说……你要是跟他睡觉,他就来买安娜姐的帽子……” “就这句?!” “就这句……” 任伟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滑坡已快到底,晚霞的余晖映照着糙地,红与绿渐渐的交融,眼看再一会儿天就黑了。 “餵……你生气了?”颜瞻低着头的问。 任伟摇了摇头,“没。” 就这么一句他就把果汁泼人一身,给人家tee手工染色。这要是让他知道龙语以前都是怎么说话的……他还不得泼人硫酸? 龙语是任伟的前任,一个甩了他两回烂到家却还令他欲罢不能的男人。 ◇◆◇◆◇◆ “谢谢大家的热情!接下来这首歌,《little hero》,给……嗯……”任伟摸了一下鼻子,“一个不算英雄的英雄,管杀不管埋的小傢伙。” 吉他泛音响起,口哨声与欢唿声不断,却,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颜瞻,愁的是彭勃。他俩心知肚明何为“管杀不管埋”。且,若不是这会儿人群将他们隔开,准要上演一出生死对决。 任伟演出还没开始,颜瞻就挤到了主舞台前,若不提前下手、笨鸟先飞,以他的体格,搏不来这个位置。可就算这样,一开场,颜小哥还是被孔武有力的男人们挤出了中央位置,只留得一个头排边沿。而这群“孔武有力”中,当然包括彭勃。 四十分钟的演出很快就接近尾声,歌迷们却觉得远远不够,大喊着:继续!继续!任伟在舞台上唇贴着麦克风说:不能继续了,再继续下一支乐队非跟我们玩儿命。我爱你们,再见! 颜瞻呆呆的望着舞台,只想变作那只麦克风罩。 人群做散去之态,颜瞻由于在最前面,几乎挪不动步子,耳边充斥的都是陌生男女的闲谈声。 他听到一个女人说:太可惜了,都没唱《stay a little longer》,挺期待能听到呢。 这时候一个男人说:是啊,挺久都没演过了,以前基本都是告别曲。 另一个女人这时插嘴道:那歌儿好像是任伟写给情人的,是不是散啦? 颜瞻被迫的听着这番谈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3页 他当然知道free loop着名的这首《stay a little longer》。歌曲讲的是渴望一个人能在身边再留哪怕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足够。非常感人的一首情歌。颜瞻也必然知道这首歌是写给谁的,更由于他也曾这样的好奇、想知道答案反而触碰了任伟的伤口。那伤口血淋淋的久久不能结疤。 stay a little longer。多么卑微的乞求。even a minute,stay a little longer,i’ll sing a song,the song which is your favorite。 难过的同时,颜瞻又隐隐的有些嫉妒那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令他这么痴迷,任伟从不肯对他说。他也只见过他一面,匆匆的一面,根本无从揣测。 九点半音乐节接近尾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先行离开了——再不撤退赶上人一窝蜂似的出来,准又挤不上车,这是经验之谈。 等了一会儿公车就来了,任伟扔了半支烟,最后上的车。一上车就看见颜瞻死命的挥手,旨在告诉他占好位子了。 在车尾坐下,一群人商量去哪儿吃晚饭,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意,还是定在辉子家楼下的湘菜馆儿。理由也很简单,那家饭店24小时营业。 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哥儿几个的女朋友们陆续到,包间眼看就要塞不下了。谈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颜瞻还是挨着任伟坐,他既不抽菸也不喝酒,于是每次被耻笑都在所难免。但颜瞻不在意,照样次次出席,一成不变的喝着果粒橙。任伟每每都要问:谁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领来的? 颜瞻左边坐着任伟,右边是丁恍,丁恍右边是女朋友小n,小n旁边是安娜。这会儿,小n与安娜俩好姐们儿无视一桌酒鬼,凑在一起涂指甲。安娜那个认真劲儿你就甭提了,打底就很细緻,描花儿更是拿捏有度。奈何,坐在她右边儿的辉子一举杯,咚就撞了她后背一下。于是乎,刷拉,白色细尖的线条立马歪了出去。 “你丫要疯啊!”安娜几乎是跳起来骂人。 “我操!你丫才要疯呢!干他妈什么吶!拍死我啊?” “我让你别动、别动,我给小n画指甲呢!” “滚蛋!外面画去!”辉子喝了酒就变身,平常笑呵呵怎么说都成的主儿,喝了酒就炸,六亲不认。 可他女朋友安娜也不是吃素的,眉毛一横,迎刃而上,“我操你大爷!你丫再跟我嚷嚷!” 颜瞻就看不得两口子吵架,起身就要劝。任伟洞察到他的意图,赶忙按住了他胳膊,“别管,小心辉子揍你!” 颜瞻看看任伟,听着辉子与安娜对骂,不顾任伟劝阻开了口,“小n姐,我帮你画吧。” 安娜不骂了,辉子也不骂了,齐齐扭头看向颜瞻。而坐在战局旁边的小n此刻也抬了头,同样不可置信的看向颜瞻。 “我来,你检阅检阅我的手艺~”颜瞻笑眯眯的站起来,让丁恍跟小n换了座位。 “喝酒,喝酒。”康康在玻璃檯面上墩了墩酒杯。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任伟笑了笑,这颜瞻还挺会解围。真的,他只觉得颜瞻是纯粹解围,哪儿有大男人会画指甲的道理? 不料…… 一杯酒下肚,任伟再看过去,小n那双手竟是焕然一新。她伸着手过来时候,左手食指的指甲本已经惨不忍睹了,这会儿却是光彩焕发——指尖开了一朵梅花,梗就是那道原本歪出去的白线。且,不止这只被画坏的,指甲盖有一个算一个都特别饱满出彩。 “我操……你还行不行啊?” 颜瞻抬眼皮,“不好看吗?”看完任伟他又看向小n,“小n姐你觉得呢?” “是太他妈好看了吧?”任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手艺,去影楼干都富富有余。 “这个颜瞻擅长。”坐在任伟对面的小冉开口了,“他……”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颜瞻瞪了回去。 任伟注意到了小冉的瞬间收声,也注意到了颜瞻少有的严肃表情。刚想问怎么了,丁恍隔过小n说话了,“泡妞必杀技吧?” 大家闹笑,颜瞻也跟着笑了,仿佛刚刚的紧张根本没存在过。 “话说,你小子怎么那么招人爱啊!”酒过三巡的倪歆开腔。 “是啊,我也想问呢!你丫嘛命啊!办多少姑娘了?”吉吉帮腔。 乐队小子们的流氓腔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任伟看见颜瞻脸红了。 一霎那,任伟有种感觉:是不是我误会了? 确实,兄弟几个的视角才对吧?颜瞻是个招姑娘的男孩儿,怎么看也不会是个弯的。而自己之所以认为他是弯的,是由于他对自己的异常“热爱”。而这份“热爱”其实并没有超出粉丝对偶像的框架。换这个角度看一样合理。 到底是什么令他认为这个男孩儿喜欢自己的? 至少颜瞻从没明确表达过。 酒局又是三点多才散,任伟一如既往喝多了,由颜瞻背着往回撤退。小冉不忘调侃那句老话:少年郎,又是护送偶像打道回府啊! 给任伟塞进计程车,颜瞻跟大家打了招唿才上车。 车一路驶回小区,颜瞻扶任伟下车的时候任伟基本睡了过去。架着他往楼道走,由于任伟浑身瘫软,颜瞻摆弄他极其费劲,于是便决定拖着这“活死人”走捷径——踩踏糙坪。 结果刚走上去几步,一排绿化黄杨就挡住了去路——这儿明明上午出来还空着吶! 而后,更匪夷所思的事儿发生了——树丛里窜出了一道黑影,小小一团。 颜瞻借着路灯的光亮定睛一看,哎呦,居然是一只刺猬。刺猬! 哪儿来的啊? 扶着任伟绕路进了楼门洞,颜瞻拖着任伟爬楼,而后到门口,开了门将任伟搀进去放倒在床上,才在床边坐下来。 凝视着睡死过去的男人,颜瞻竟想到了楼下那只刺猬。 下楼,进入绿化区,那只刺猬还是那样趴在糙坪上。 颜瞻看着刺猬,刺猬看看颜瞻……再后来,刺猬跟颜瞻一起进了门。 第二章 任伟醒来,太阳已经不当空照了。抓过床头的闹钟看看,三点零五分。 不用想,昨天又喝高了是必然。 手机上n个未接来电,任伟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个个回拨。 安娜打了三个,辉子打了两个,彭勃打了四个。 离奇的是,来自三个人的九个未接电话都在问:颜瞻呢? 安娜曰:我还当你死了,你今天不来了啊? 任伟曰:不去了,头疼。 安娜曰:那颜瞻来吗? 任伟曰: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安娜曰:问不着,不接电话。 …… 辉子曰:哎呦喂,你刚起啊?还行不行!我媳妇问你你丫今儿过来嘛!她惦记让你继续顶着帽子呢,还有颜瞻,你俩是一块呢吧?他也没起? 任伟曰:我不过去了,刚给你媳妇回了电话,至于颜瞻,你问他自己。 辉子曰:孙子不接手机啊! …… 彭勃曰:我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啊? 任伟曰: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彭勃曰:用不用这么薄情啊。诶,对了,那兔崽子呢,我还没逮着他抽上他吶! 任伟曰:不知道,自己逮去。 彭勃曰:你过来呗,见不着你我想你啊~ 任伟给电话挂了。 下了床,任伟出卧室,本是惦记喊颜瞻一嗓子,不料…… “我操!” 任伟给吓这一跳——客厅中间圆滚滚一团不知道嘛玩意儿。凑近看看,哎呦喂,刺猬! 丫哪儿来的? 任伟蹲下来,盯着刺猬瞧,刺猬一动不动,让任伟分辨不出丫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么想着,任伟不禁伸出手想要确认。不料,丫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刺球。头也没了脚也没了。 妈逼,丫活的。指定是活的! 刺猬捲成了一个球,任伟也被吓得坐到了地板上。 不是……死的活的不重要,他们家哪儿来的刺猬? 念及此处,任伟不禁喊出声来:“颜瞻!” 然而,无人响应。 颜瞻没在。 任伟气儿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拨了颜瞻手机。数声过去,无应答。 对了,都说找不见他。 这人呢? “这样就没问题喽,您试试看。” “啊,好。”长发及肩的女人在琴凳上坐下,试着弹奏了一小节,而后红着脸抬头问:“应该可以了吧?” 颜瞻瞪圆了眼睛,“哈?” “好像……准了吧……我……我刚刚开始学,嗯……不太听得出音准。” 颜瞻捂脸,“可以了,放心吧。” “那……那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啦。琴是要定期调律的,如果您拿捏不准,最好可以请您的老师代为判断。音准差的钢琴会损害听觉。” “嗯……那大约是多久一次呢?” “这个不一定啊,要根据你弹的频率来定哦。时常练琴的话,一般来说一年两次吧,如果弹的频率不高,一两年调一次都可以。” “这样啊,那我每天练琴大概三小时的话……” “那就半年一次喽。” “那……到时候还可以请你来么?” “呃。”颜瞻面露苦色,“下次还是请专业的调律师吧。” “咦,你不是吗?你看起来很专业呀~” “我……真的不是。是李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着急调琴又一时约不到调律师,我才过来帮你简单调调。” “啊,你看我……我还以为李丽给我找的就是钢琴调律师呢!真是……真是……” “哈哈,没事啦,这样你就可以先用着了,如果发现不准,就再请调律师。” “我大概发现不了不准吧。唉。” “学琴多久了?” “有四个月了吧。” “那么琴是买来就没调过?” “没有啊,新的嘛!” 颜瞻再次捂脸。 “那小颜你……你如果不是调律师……你……”
第4页 “我教李阿姨的儿子弹琴。” “呀,也是老师啊!” “不敢当,不敢当。” “小颜多大了?看起来好小。” “我?二十三啦。” “真看不出来呢,还像个学生。” “刚刚毕业。” “真好,年轻有为。啊,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等我拿钱给你。” “不用了啦,帮帮忙而已。” “那怎么行,这么远跑过来。等我一下哈。” 女人说着起身,踱步进了卧室,去取钱夹。颜瞻有些不放心这台琴,于是在琴凳上坐下,索性试弹了起来。 女人在卧室里听到琴音,翻找包包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想打断颜瞻的弹奏,于是在门口停下,认真的聆听。 颜瞻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琴键,没有乐谱,更由于心不在焉还漏掉了几个音符,但他并不在意。一曲结束,确定音准都达标,颜瞻停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站在门口处瞠目结舌的女人。 “弹得真好啊。” “好什么啊。”颜瞻笑,“糟透了,少了好几个音符呢。” “可是你都没有看谱子啊!你弹得是哪首曲子呢?” “萧邦的一首练习曲。”颜瞻合上了琴,起身。 “酬劳不多,请一定收下。”女人说着,将几张粉红毛主席递到了颜瞻手上。 “那就谢谢您啦!” “你弹了多久的钢琴呢?” “我四岁开始弹琴。” “天吶!” “那么我就告辞喽,有事的话就联繫我。” 离开女人家,颜瞻乘电梯下来,掏出手机,静音状态下一串未接来电。谁的都有,就连任伟的都有。颜瞻不禁笑了,要知道,任伟很少给他打电话。 于是,他美滋滋的先给任伟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接起来语气奇差:“小兔崽子!家里为毛有只刺猬!你是要做来吃嘛!” 颜瞻不得不将听筒拿远:“你又喊呢……” “废话!我一睁眼,客厅趴了一刺猬!” “昨天捡的啦!” “捡的?” “嗯,就在小区的绿化带里。” “你没事儿捡它干嘛啊!不知道刺猬野生的啊!怎么那么欠啊!” “啊?是么?我还以为……是谁家养了又不要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刺猬呢……不是从图册上,不是从电视上,不是从……” “愚蠢!这东西你养不活的!当是阿猫阿狗啊!” “阿猫阿狗……你都不让养的……” “刺猬更不可能让你养!你喜欢养什么就养什么!搬走,随便养!” “……” “真他妈……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你……你别气……那你等我回去……再把它放生……” “净干这没流儿的事儿!你哪儿呢?” “啊,六里桥。” “也不嫌远!对了,安娜问你去不去音乐节。” “你不去吗?” “不去。” “那我今天也不去了,晚上给你做饭!” “少献殷勤。” “嘿嘿嘿,想吃什么?我回去时候买上~” “随便。” 挂了电话,颜瞻揪了揪帽子。又是随便。怎么老出难题呢? ◇◆◇◆◇◆ 任伟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左右手摆弄着手机。好像真被向晓冉说对了,颜瞻属于那种你问什么他说什么的类型。你不问,他便不说。 之前给颜瞻打电话,他没接,任伟就去洗澡了。洗完出来想弹弹琴,门铃响。来者是颜瞻的访客——honey shop的吉他手向晓冉。 给来客让进屋,交代了颜瞻不在,向晓冉也不介意,说就是路过正好拿颜瞻要的唱片给他。 任伟与向晓冉谈不上关系好坏,该说不错,能聊得来,但并没有太多机会深聊。平时凑一起,也是颜瞻死黏他,令他顾不上跟小冉多谈。 这会儿,赶上百年不遇颜瞻不在,两人倒是侃了起来。都弹吉他,很有的聊。 说着说着,任伟想起了昨天饭局上小冉的欲言又止,顺口一问,小冉有些接不上话。思前想后撂下一句:瞻仔的事你问他啦,他不喜欢我们跟你讲他的事。 任伟不解,问:为嘛? 小冉说:他希望你问他啊,问就表示你想知道,你愿意了解他。唉他就是那个性子啦,挺不可理喻。 当时任伟就想,好像……他还真的没有问过颜瞻任何他的私事。也真的是……问不着。 小冉坐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约了朋友碰面,任伟就没留,说有空过来玩儿。 小冉一走,任伟就拎过了吉他,随意的拨弄。 我愿意了解他吗? 这问题始终萦绕心头。 对于任伟来说,由于颜瞻是太上赶着他,于是他便愈发的有些不爱搭理他。以前颜瞻没来北京,也没让他觉察到哪儿不妥的时候,两人挺能聊,时常长途电话打到没电。说的也都是音乐啊、生活里的乐事儿啊,等等之类东西。 真的好像,颜瞻来了,他又凑巧听到那首描写对他倾慕之情的《make a wish》,两人反而疏远了。当然这疏远是于自己来说,颜瞻是……热络的不得了。 可话又说回来,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呢?搞不好颜瞻对他真的只有崇拜吧?很可能是自己把简单的事儿搞复杂了。你看他住了有半年了,别说没任何越轨之举,就连言语上的轻薄都不曾有过。 要这么说来,还真是庸人自扰了。也还真……对朋友不太厚道了。 可是好多事儿吧,又特别模凌两可。譬如,颜瞻曾坚决表示反感他带男人回家;譬如,动辄就抱抱他,躺他肚皮跟他撒娇;譬如,时常刮刮他鼻子,亲他额头…… 任伟越想越烦,最后统统归结为——丫有病。 你明知我是个gay,嘛吶! 后来颜瞻电话就来了,说人在六里桥。任伟本想问他干嘛呢不接电话,还谁电话都不接,结果刺猬那事儿忒让人头疼,惹得他开骂忘了问。 说起来,对颜瞻的了解,于任伟来说真不算多。虽说基本的家有几口人,家里干嘛的,住哪儿之类也不是不知道。但,打个比方,颜瞻来北京这么久,靠啥餬口他都不知道,好像听安娜叨唠过一耳朵,说他有时候混模特的活计,反正小孩儿每月到点儿给房租,平时买个日用交个水电费也从来都自觉主动大包大揽。让他别给钱了,他就会憨笑着说,那可不行,不给你更轰我了,能混上一个月一交房租的房子听说在北京根本没可能。任伟不关心颜瞻的生计问题,关心不过来,有空他还得关心关心自己的生计问题呢。颜瞻怎么活都无所谓,反正是个少爷,总有家里管。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可不是这样,爱哪样儿哪样儿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热死我啦!我回来喽,快来帮我拿东西呦~”颜瞻拎着一堆水果、食材进门,就喊开了。 “又不说人话!” “怎么不说人话了啦!” “啦你个鬼!”任伟放下琴,起身过去接东西。 “吶,南方人说话都软啦~” “我看小冉他们比你强多了。” “嘁~” “去去,洗手去。” “我刺猬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塞纸箱里头了!” “哈?你虐待刺猬!就待这么一下下,你都容不得人家!唔……跟我一样命苦呢……” “你懂个屁啊!刺猬喜欢安静、阴湿!” “哦?是么?” “买苹果了?正好,洗洗。”任伟递了两个苹果给颜瞻。 “呀~洗两个一起吃哇!” 任伟头疼,“我一人吃俩,行么?” 颜瞻嘟着嘴走了。 洗了手,也洗好苹果,颜瞻从厨房出来,规规矩矩的递了一只给任伟,另一只放进了水果盘。 任伟无语了,从盘里拿出另一只苹果,递到颜瞻手上,“拿走,吃去。” “哈哈,还是一起吃哦~俺知道你最好呢!” “你丫买的。要我买的,指定不给你吃。” 颜瞻又嘟嘴了。任伟笑。 可你要知道,人是蹬鼻子上脸的,尤其颜瞻这号儿人。他不仅开心的咬苹果,变本加厉的是躺在任伟腿上咬苹果。 任伟真想把他跟那只刺猬一起关箱子里。 “下午小冉来了,给你拿了几张唱片,放你屋儿了。” “哦哦,晓得了!” “诶,你下午六里桥干嘛去了?”任伟吃着苹果,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不说话,瞪着大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任伟。 “你丫看我干嘛?” “开始关心我了?”颜瞻眨眼。 “当我没问。起来,腿麻了。” “不嘛!我还没吃完呢。” “你丫……” “去给钢琴调律。”颜瞻嬉笑着说。 “啥?” “嗯?” “钢琴调律?”任伟惊了。 “嗯。” “你还有这本事?” “我本事可多了!” “嚯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还想知道我什么本事啊,我都告诉你。”颜瞻嘿嘿笑。 任伟看了看颜瞻,“没什么想知道的,不过你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练练滚蛋这本事。” “唔……”颜瞻做哭状。 “别装了,你脸皮没这么薄,去,做饭去,老子饿了。” “喂喂,你是说我跟彭勃一样厚脸皮么!”颜瞻抗议。 “你还不如他。人家有度。诶,说起来,今儿他丫还给我打电话,说准备抽你,没逮着。” “呃。那你可要保护我。” “我凭什么保护你!我又没让你泼他!”
第5页 “你不是烦他嘛!” “是烦。” “所以我泼啊!” “今天烦也不代表明天烦,指不定哪天我顺不到床伴儿,还能拿他凑合凑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gay。”任伟吃完了苹果,将核儿扔进了垃圾桶。 颜瞻起来了,苹果没吃完,却也跟着一起扔了。 任伟不傻,看出来颜瞻生气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说,拿过了一旁的吉他。 颜瞻坐了几分钟,起身去了厨房。 任伟拨弄着琴弦,又有些茫然——这他有什么可气的?难不成……还是喜欢我? 真让人搞不懂。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饭,颜瞻的不高兴在饭菜上桌前就已烟消云散。吃完收了桌子、洗了碗,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弹吉它。看书的是任伟,弹吉它的是颜瞻。任伟看的书是《沉默的美学》,颜瞻弹的是布鲁斯进行式。 十一点半,任伟喊了颜瞻去放生刺猬。 颜瞻抱着纸盒,还拿了个一次性纸碟给刺猬盛了点儿苹果。 到了树丛处,颜瞻放下纸盒,刺猬爬进了树丛。他把纸碟放在树丛前,对刺猬说:明天再给你拿吃的呦。 任伟笑:刺猬是冷血动物,你别起腻了。 颜瞻这时候回头看向任伟问:那你呢? 任伟一愣:我什么? 颜瞻不语,任伟语塞。 ◇◆◇◆◇◆ “你说……颜瞻会不会喜欢我啊?” 任伟喝了一口酒,与辉子说话的同时,目光也是笔直的投向主舞台。这会儿,一支他们都不太喜欢的乐队卖力的唱着,两人坐在糙地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天色暗了下来,风里夹杂的暑气不再浓烈,吹在身上有几分惬意。 辉子一愣,“喝晕啦?不应该啊!” 任伟扭脸看向辉子,“真的,问你呢。” “我操!这还用问吗?哎呦喂!诶我说,你可把我惊着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我说的喜欢是……” “就是啊!” “……那你们头两天,咱一起吃饭的时候,还……” 辉子伸手,按上了任伟的脑门,“发烧了吧?听不出来那是挤兑啊!起闹架秧!多明显啊!姑娘喜欢他不假,问题他喜欢你啊!” “……哦。” 辉子看着任伟愈发不解,急得挠头。 “可……你为嘛觉得他喜欢我啊?” “我操!又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信你问问倪歆要不吉吉也成,安娜,安娜你也问问,我估计他们乐队那几个小哥们儿也全这么看!” “为嘛?” “你说为嘛啊!不知道你什么取向啊,还天天那么上赶着!” “哦。”任伟点点头。 “你哦个屁啊!怎么了?好么泱泱这是……” “没怎么。”任伟喝了一口酒。 “没怎么你丫问这种鸡巴话!” 任伟举着纸杯半晌才开口,“可我不喜欢他啊!” 辉子想捂脸,“也没人说你喜欢他啊!诶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啊?” “任伟。”辉子正色的看着任伟,“我头一回不想跟你丫说话。” “哦。” “操嘞!” 任伟点了一支烟,果真不张嘴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辉子把啤酒喝完了,捏瘪了纸杯。 任伟还是定定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孩子今儿怎么没当跟屁虫?”辉子绷不住了,没话找话。 “你媳妇下午就问了,我说:不知道。” “哦哦。” “难道我该知道?” “算了,你歇着吧,我找安娜去。” “好。” “一会儿彭勃他们开演,我再过来。”辉子说着起了身,拍了任伟肩膀一把,掉头走了。 丫今儿不大正常,这是绝对的。 辉子走了,任伟还是那么坐着。昨儿颜瞻的那句:“那你呢?”委实给他一闷棍。联繫前言后语,这话让人不多想都不成。后来上楼,任伟没搭理颜瞻,拿了琴进屋儿,弹会儿就睡了。他睡的时候颜瞻那屋儿似乎还放着音乐。等再睡醒,已经是中午了,颜瞻不在,任伟扒拉两口饭就出门了——答应了彭勃看他演出。 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任伟捂脸,快饶了我吧! 无论怎么想,任伟也不会将颜瞻列入择偶范畴。压根儿他就不是他那杯茶!不仅不是,这就好比,你点了一碗羊杂,结果给你端来一碗滷煮。 那你呢? 任伟当然不是冷血动物,但也绝不吃起腻那一套。远的不说就说彭勃吧,这哥们儿奋起直追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但不能入局就是不能入局。 对于男人,任伟从来都是宁缺毋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绝对不喜欢。419另说,但那也得看上眼才行。 并非是视觉系动物使然,人长得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任伟对这感觉的定义是:能否一击将他击中。 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任伟不免就想到了龙语。真的,最初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任伟就陷落了,只需那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男人。当然,他现在可以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但看走眼也不能否定他们曾在一起的那份合拍。 与龙语基本断了联繫,这些日子任伟也差不多看开了,有合必有散,这没什么不能接受。龙语对他的轻视、不忠、不敬这些统统都可以在记忆中淡去。然而……坏的记忆容易消散,好的却不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以为会一併忘记的一些,却在记忆中愈发的鲜明。 比如,前几年淋雨没在意,从重感冒转为了肺炎,龙语背他下楼送医院,从送诊到留院,那是不眠不休的守着他。你烧得很兇,意识时有时无,然而每次睁眼,他都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你。你说: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看看眼圈都熬黑了。他说:甭管我,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我不闭眼,闭眼了点滴打完谁替你喊医生。你说:有护士吶。他说:我信不过,我就得看你好起来。 比如,龙语由于总跟他泡在一起,剧本的进度严重落后,被投资方关在方圆百里空无一人美其名曰度假村的不毛之地,可他居然能在后半夜由于突然想你就开上n个小时的车一早来敲你的房门。你睡眼惺忪的开门,不明所以的问:你丫怎么来了?他只会坏笑着说:我找你吃早饭啊。等你瞠目结舌的问:干嘛吃早饭?我从来不吃早饭。他又会说:吃早饭好啊,这样能让我觉得好像昨晚刚跟你大战完似的。我过过干瘾,你有意见啊?且,他真的吃完早饭就走了,在你额头上亲一下,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比如,被他拖去作协跟北戴河的创作基地,别人写书构思,他带头斗地主或者跟你两人反锁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应,就是昏天黑地的胡搞,恨不能一天不让你看见太阳,一天不让你吹上海风。夜深了,他拉你的手出门,走在空无一人的私人海滩上,趁你不备踢你下水,之后假模假式的跳水救你。打他他就挨,一边挨一边说,你可真不浪漫。 比如,比如…… 回忆是一场残酷的谋杀,受害者是你柔软的心灵。 回忆越美,越让你无法正视现实。 我爱你。 明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你却不能不当真。因为,也许他的真挚只能持续片刻,而你的,却会持续一生。 “嘿!我来啦!” 背上一沉,任伟险些趴在糙地上。 “你丫……”不用回头,任伟就知道是谁。 “想什么吶!沉思的这么帅!”颜瞻犹如一只软体动物趴在任伟的背上。 辉子在一旁摊手,安娜咯咯的笑。 “你干嘛来了?”任伟无奈的问。 “保护你哇!一会儿彭勃演出,演完准要缠着你让你陪他喝酒!” “谁能把我背上的水蛭捏走。” “我拎不动。”安娜无辜的乐。 “你怎么过来了?不盯摊儿了?”任伟看向安娜。 “我姐们儿盯着呢,就一起过来看了。” “渴么?我给你买水去。”颜瞻贴着任伟的脸颊问。 “啤酒,凉的。赶紧。” 可算送走了巨型水蛭,任伟起身,拍了拍裤子。 “走吧,一会儿开演了不好往里挤。”辉子招唿道。 “你俩往前去吧,我一会儿站后面看就行。” “嘚嘞!”辉子搂上安娜走了。 颜瞻好一会儿才回来,辉子跟安娜不见了,就剩任伟还坐在那里。 “喏,最凉的了。”颜瞻把纸杯递给了任伟。 “嗯。” “我买了tee。”颜瞻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粉可爱的熊猫仔,咱俩一人一件。” “……” “走啦,看演出~” 往主舞台走,台上已经开始试音,人挤来挤去,任伟端着纸杯举步维艰。 “小心。” 任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瞻揽住了肩膀,“洒一身就不妙了。” 对上那张嬉笑的脸,任伟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彭勃他们演出完,果然这位就颠儿颠儿来了安娜的摊位,招唿任伟晚上一起喝酒。颜瞻在任伟身后说:他不去。 彭勃横眉立目:孙子,让我逮着了吧!你还欠我一顿抽吶!这会儿又送上门来找打! 任伟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最后折中:喝,但去去就走。 可喝起来哪儿还有谱儿,彭勃不放人,颜瞻张牙舞爪。 后来任伟藉口去卫生间,躲出饭店求清净。 点了一颗烟,没抽半支彭勃就出来了,往他身边一坐,没皮没脸的逗开。 后来因一句:“今儿跟我走呗,包你慡翻天。”惹火儿了任伟。 正巧颜瞻蹑手蹑脚的出来了,兴高采烈的喊:“傻子彭勃没在,咱们撤……”话没说完,瞻仔就石化了。 “兔崽子!” 任伟瞅出来彭勃是真要抽颜瞻了,赶忙起身拉住了彭勃的胳膊,“算了,你干嘛跟孩子置气啊!”
第6页 “撒手!”彭勃脸色奇差。 “彭勃,你丫没劲了吧。”任伟还在劝。 颜瞻一步步后退。 “你看我今儿不抽的你满地找牙!” “彭勃!你差不多得了!”任伟本没用力,这下攥死了彭勃的小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颜瞻绝不是彭勃的对手。 彭勃更火大了,掰着任伟的手让他靠边。 凑巧安娜从卫生间出来,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赶忙喊了辉子。两人出来,彭勃已经揪住了颜瞻的衣领,正咆哮:“小逼,蹬鼻子上脸是吧?天天这么当跟屁虫有劲是吧!” 颜瞻瞪着彭勃眼睛骂:“跟着他怎么了!你天天这么虎视眈眈,我要保护他!” “彭勃!”辉子赶忙过来解围,“你这是干嘛吶!你一人儿打他四个都够了,快算了吧!” 彭勃一撒手,任伟眼疾手快把颜瞻拽到了一旁,街边刚好开来的士,任伟一伸手,车就停了。 这时候,如果彭勃不说那句话,其实也就没事了——“颜瞻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那也得是天鹅啊!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了他嘛?” 本来任伟都要拽颜瞻上车了,彭勃这句出来,颜瞻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任伟,以极其迅勐的速度就扑上了彭勃。 这进攻来的出人意料,彭勃没留神,一傢伙就让颜瞻扑倒在了地上。等回过神,脸上已经挨了一拳,还是一记重拳。 这下彭勃的愤怒彻底爆发,两人扭打成一团,不可开交。 “颜瞻!”任伟惊了,急忙去拉架。 辉子也下手,往出拽两人。 司机一看这架势,踩油门就开走了。好么,一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哪个姑娘打架啊。真是的。 颜瞻挨了彭勃好几拳,脑袋都木了,由于从没有打架的经验,明显处于劣势,还手也总是打空。可彭勃并不介意对方跟自己不是一个级别,逮着一拳就是一狠拳,丝毫不给颜瞻还手的余地,也不敢给——那拳头太有劲儿,挨一下就够受。 辉子和任伟都拉不开,原本还在吃饭的一些朋友也都注意到了这场斗殴,全离席出来了。 颜瞻很狼狈,也很被动,可他就是不撒手。两人滚到台阶处,颜瞻伸手摸到了饭店门口堆着的啤酒箱,想也没想他就抽出一个空瓶,照死砸上了彭勃的肩颈交接处。 彭勃吃痛,放开了颜瞻。颜瞻挥着瓶子就要奔彭勃脑袋上砸。 任伟上前一步,摁住了颜瞻挥出的手臂。 “疯啦!你开人瓢儿啊!” 彭勃被辉子拉开了,眼睛还瞪着颜瞻。这时的颜瞻没了平时的嬉笑脸,满眼的怒气,令人心惊。 “快放下!”任伟死摁着颜瞻。 “彭勃我告诉你,你才不是什么好货!”颜瞻用瓶底指着彭勃说,“你再敢说任伟,下次我不拿瓶子砸你,我拿刀捅你!” 颜瞻扔了酒瓶,哗啦一声碎响。 第三章 一路上,颜瞻没说一句话。这让任伟巨不适应。 车停在小区门口,任伟拉着颜瞻要进24小时药店,颜瞻却掰开了任伟的手,说了一句:“我没事”,就径直往小区里走。 任伟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不买就不买吧,虽然看着惨点儿,但也都是皮外伤,家里碘酒什么的又不是没有。常备药品充足着呢,理由也很简单,他娘是大夫,总会开一些常用药给他备着。 进家门,任伟去拿药箱,颜瞻去了卫生间。一个找药,一个囫囵的洗脸。 颜瞻擦脸都不敢用力,嘴角一碰就疼,左眼也有些肿,最要命的是鼻子,一阵阵的发酸。还没来得及看看身上如何五彩斑斓,任伟就进来了。 “上点儿药吧。” “不用。”颜瞻摇头。 任伟看着颜瞻,那副模样实在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惨兮兮。 “别盯着我看了。多难看。” 颜瞻说完这句,回了自己房间。 任伟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揍的你,你跟我气什么? 不料,没几分钟颜瞻出来了,戴了个威尼斯面具。 “你……你这是几个意思?”任伟给惊着了。 颜瞻坐到了沙发上,“这样好些。” “更吓人吧?”任伟在颜瞻身边坐了下来。看看挂钟,差一刻十二点。 颜瞻不说话,就是坐着,面具覆盖在脸上,掩埋了所有表情。 他不说话,任伟也不说。客厅里只剩下钟摆滴滴答答的响动。 就这么干坐着,任伟浑身不自在,最后绷不住起来,去厨房开冰箱拿了一听啤酒、一听可乐,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开了啤酒,任伟咕咚咚喝,颜瞻不动手,于是可乐坐在桌上流汗。 任伟喝了几口,放下冰凉的罐子,拿过可乐,打开,递给了颜瞻:“可乐,凉的。” 颜瞻接了过去,却只是攥着,不喝。 “你丫怎么着?示威给谁看呢?”颜瞻这态度委实让任伟不痛快了。 半晌,颜瞻终于开了口:“他说那种话什么意思?”这一张嘴,牵着嘴角的肿块疼。 “嗯?”任伟喝酒,没懂颜瞻的意思,“什么话?” “你说什么话……” 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了他嘛? 任伟想了想,颜瞻大概指代的是这句吧。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状态。 彭勃会说这话不奇怪。任伟想。毕竟…… 这还要说到他与前任那场糟糕的分手。当时任伟在成都演出,莫名其妙被龙语塞了张分手便签。一如他们的相识,这人给他这样一个结尾。虽然后来也再见过面,谈开了,可那时那刻……那种糟糕透顶的滋味特别让人难过。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分手,但任伟懂龙语的意思——这一次是真结束了。 便签是颜瞻传的,他稀里煳涂被酒保塞了张小海报,说:给任伟的。 那一晚真是犹如噩梦一般。任伟气得摔了手机,喝的酩酊大醉。 起先是颜瞻陪着他,后来任伟嫌烦,给洋娃娃赶走了。 再然后,稀里煳涂,彭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那时候任伟已经喝得五迷三道,混混沌沌被彭勃架回的酒店。由于是被安排一同来巡演的北京乐队,他们都下榻同一家酒店。 再之后…… 任伟知道自己喝高了,但跟彭勃滚到一起绝对不仅仅是酒精使然,那是一种侵满绝望的失落感在作怪。 无疑那是一场发泄,有什么的,龙语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忠。可任伟第二天醒了就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不是自掘坟墓嘛!他是明知道彭勃对他有意思,且更加知道自己对他绝不来电。好死不死,两人还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任伟最崩溃的就是把简单的关系搞复杂。 偏偏…… 这也是他不跟圈里人胡来的原因。 彭勃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嘻嘻哈哈逗他,任伟只撂下一句话:我喝大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事儿办的极其操蛋,可任伟别无他法。之后倒也没什么,彭勃照例缠着他,他照例冷脸相对。谁也再没提过这事。久而久之,任伟也权当没发生过了。 谁曾想,今儿个…… 见任伟沉默不语,颜瞻沉吟好半天,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过,你跟他没什么……不过是他乐意缠着你罢了……” 颜瞻的这句戳到了任伟的痛处,“我跟他什么关系也跟你没关系!” 这话脱口而出,尖锐又刻薄。 颜瞻用力咬了咬嘴唇。 “时候也不早了,洗洗睡吧。”任伟说着,喝空了那罐啤酒,起身。 “有关系!”颜瞻这声出的相当有爆发力。 任伟愣了,本已经向卧室走的他停住了脚步。 颜瞻也站了起来,“你不该骗我!”他越想越气,他不是没问过任伟彭勃的事,是任伟亲口对他说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他说了,他就信。信以为真。现在再来想想,怪不得彭勃会那么挤兑他呢。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哈?”任伟轻笑了一声,“我骗你什么了?” “你……你说的……你们……没……半毛钱……关系。” “对,我说过。”任伟回过身,看着颜瞻。那张威尼斯面具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慄。 “所以……你骗了我……” “我有什么义务什么都要对你说实话?” 任伟这句出口,颜瞻登时被噎住了。 “我是个gay,他喜欢我,我跟他睡觉,碍着你什么了?” “我……”颜瞻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塞到了。 “这是我的私事,凭什么你问我就得告诉你!” “……” “我不愿意想起这事儿,可托你的福,我还必须得记起来!全是你的错!本来都忘了,你又翻腾出来质问。全是你的错!把那张海报硬塞给我!全他妈是你的错!你还有脸问出口!我跟他睡觉了怎么了?我当他是按摩棒不行啊!” 颜瞻看着一脸愤怒的任伟,听着他的咆哮,大概明白过所以然了。可明白了反倒再也张不开嘴出声了。 是……那一晚吗? 那晚任伟可难受了,不停的喝酒,怎么劝都不停。他让他陪他喝,可他不会喝酒,结果被任伟赶走了。 生平头一回,颜瞻恨自己酒精过敏…… 生平头一回,颜瞻恨自己就不能坚持一下。 任伟瞪视了颜瞻一会儿,大踏步回了自己房间,重重的摔上了门。 颜瞻想追上去,可就是迈不开步子。 他的手不停的抓着裤子,窝囊极了。良久,才跨出一步,却是朝自己房间的方向。 回了屋儿,颜瞻抓过了背包,敛了几件衣服,随便往背包里一塞,又拿了其他一些必需品,摘了面具,去玄关换了鞋,从外面带上了街门。 此刻,任伟横躺在床上,真切的听到了那声关门声。 他有点儿烦自己。他明知道被别人说狠话是什么滋味,可还是于盛怒中朝颜瞻喊出了难听的话。极其难听,极其推诿责任的话。
第7页 是,他俩不算什么。但不算什么也要算朋友吧。 想到这儿,任伟更烦了——还不如颜瞻不来北京,也就不会有这些烦! 任伟后来跟床上躺了很久,横躺,不脱衣服不脱鞋。那声关门声后,再没传来过开门声。久久都没有。 毫无困意之下,后来任伟起来了,趿拉着拖鞋开了门。 客厅里仍旧只有钟摆的滴答声。颜瞻的屋子黑着灯,窗户没关,夜风吹着门帘左摇右摆。 良久,任伟皱着眉头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房间仍旧是整理的井井有条、干净整齐,颜瞻最爱的熊猫仔也一如既往的坐在蓝条纹的床单上。 只是,回头看看门背后挂着的最大的那只背包不见了,那只双肩背。 而那副威尼斯面具就躺在笔记本电脑上,空洞的眼睛望着与它对视的人。 ◇◆◇◆◇◆ 无趣。 任伟演出回来,进家门,就是这番感受。 屋里很安静,有点儿小乱,有些闷热。 颜瞻离开已经好几天了,没联繫过。 任伟有些闹不懂他什么意思——走吗?那不把东西全带走。留吗?人哪儿去了? 颜瞻走那天是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他出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号的十二点,当算四号了。五一假期结束。 而现在是十号,也就是说小一个礼拜了。 演出他也没去看过,无论是周三跟荷花市场那边,还是今儿跟鼓楼,都不见这小子露面。倒是瞅见彭勃了。这傢伙乐颠颠儿来搭话,任伟给他俩字儿:滚蛋。彭勃倒算知趣,跟别人喝酒去了。 今晚是my有声杂志办的一次专场,都是些旗鼓相当的乐队,来演的、来看的大多是熟人。没有honey shop,他们的音乐风格与这场演出格格不入。这就意味着任伟看不见hs的任何一个都正常。以往,颜瞻不在意这些,任伟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爱听不爱听都没所谓,颜瞻说了:至少我喜欢听free loop,那就不虚此行! 任伟放下琴箱,脱了tee,把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清慡的晚风一下灌进了室内,空气进行着大换血。 从冰箱拿了罐冰镇啤酒出来,任伟一口气喝了半听,而后去了浴室洗澡。 今天他演完就走了,这会儿到家还不到十一点。不想聚会,不想跟谁喝酒聊天,不想凑热闹。于是,谁留也不管用,他飘然离场。 洗完出来任伟百无聊赖,于是开了电脑。浏览了一会儿网页,他顺手开了qq,没两分钟“滴滴”声响。 曲奇饼干:呀~你在线啦? 任伟皱了皱眉头,回:在。 曲奇饼干:你怎么老不上啊! 浪子:嗯,不怎么上。 曲奇饼干:你不想我啊? 浪子:不想。 曲奇饼干:555555555……伤心了。 浪子:你先哭着,我玩儿会儿。 曲奇饼干:讨厌! 任伟不回了,关闭了对话框。不料没两分钟,滴滴声又来了。 曲奇饼干:你什么时候虐我嘛~ 任伟捂脸。这一位动辄就是这句。求虐待。好好一清华学生,不知道怎么搞的。该不会是课程压力大闹的?任伟想不明白,因为他上学基本等于混。 曲奇饼干:我好想你虐我哦,好期待。 浪子:我总是好奇,你怎么这么变态。 曲奇饼干:怎么是变态呢?这是情趣啊!哎呀,我总幻想你虐我,想想就受不了呢。 浪子:不虐,累。 曲奇饼干:试试看嘛,你也会觉得慡的。 浪子:累。 曲奇饼干:…… 唉,怎么会加了这么个人,任伟苦闷。好死不死空间相册那时候还没上锁,本是随便的几张照片,就惹得这位哀嚎着求虐,求见面。我就这么帅啊? 曲奇饼干:你什么时候跟我见面啊? 看吧,来了吧。 浪子:不见。 曲奇饼干:见嘛见嘛,见了我们滚床单~ 任伟扛不住,把qq关了。 随手开了音响,悠扬的小号声钻入耳膜,miles davis的《time after time》。任伟点了一支烟,这一室的安静快要让人窒息了。以往并不觉得,反倒嫌颜瞻晃来晃去碍眼。现在怎么会……如此寂寞。 拿过桌上扔着的手机,任伟按了开锁键,通话记录里数颜瞻的号码出现频率高。真是奇怪,明明住一起,哪儿来的这么多电话? 想按唿叫,又觉得无话可说,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 任伟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给向晓冉发了条简讯:【颜瞻跟你那儿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颜瞻从他这儿走,只会去小冉家。他们乐队一共五个人,康康跟女朋友同居,祁逸慡借住在亲戚家,而向晓冉和张志浩合租一套两居室。谁能收留颜瞻显而易见。 简讯迟迟无人回復,任伟又开了听啤酒,喝了几口,手机响了,来电:向晓冉。 “餵?”任伟按了接听。 “任伟啊,我是小冉。我没看懂你发的简讯,瞻仔没跟我在一起啊。” “啊,哦。” “你病好些了吗?瞻仔出去了?” “我……我什么?” “不是胃病犯了吗?” “哈?” “呃。” “……颜瞻跟你说我病了?” “你没病?瞻仔说你病了啊,前天我们应该排练,他没来。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在照顾你。” 任伟捏了捏额头,这话可让他怎么往下接?颜瞻没去找小冉,又去了哪儿? “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他还没回来,我就问问,以为你们在一起。” “没的。你打他手机了吗?他没接?是不是又在拍片子啊?” 拍个鬼啊,任伟想,脸都成花瓜了。 任伟又跟小冉说了两句,便就挂了电话。 这颜瞻……到底哪儿去了? 任伟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四下跟房间里打量,心想:臭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可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熊猫仔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大眼睛盯着任伟看,就像活的一样,那眼神酷似颜瞻。 任伟扯过了玩具熊猫,怒视了回去。 可惜熊猫仔只会空洞的望着他,这令任伟有些恼火,不觉得抬手抽打熊猫仔的肿脸:“让你丫不戴帽子。” 抽打了一会儿,他顿觉自己很无聊。有这个劲儿,他还不如抽那个求虐的去呢!抽打几下还能听见动静不是? 扔开熊猫仔,任伟看见了明晃晃的日光灯下,窗台上蔫头耷脑的薄荷糙。 颜瞻一走,他的植物也没人管了。 百合竹没什么变化,绿萝也还盎然着,可薄荷糙蔫头耷脑的不妙,那盆金钱糙更是黄了一大半。 娘的。你的熊猫仔能干活着,你的植物可不能! 任伟皱着眉头从阳台拿了水壶,接了水,一盆盆给颜瞻的植物盆景浇水。窗台上除了花盆,还有铁皮小火车等一堆零碎玩具。 任伟认真想了想,惊觉自己居然记不起颜瞻搬进来之前这房间的模样了。 唯独能记起来的是,由于窗台格外宽大,龙语曾说:可以试试看跟这儿搞。 “操。”任伟低声骂了一句,拿着水壶往出走,刚走出几步,吧嗒,熊猫仔掉了下来,正掉他脚上。任伟低头,发现这一幕颇像是颜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他弯腰捡起了熊猫仔,一抬手扔向了床的最内侧。 “死远点儿去!” ◇◆◇◆◇◆ 音符充满了整间琴房,黑键与白键在指尖下交织出华丽的乐章。颜瞻很平静,人处在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中。弹琴对颜瞻来说,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一个音符离开指尖,颜瞻摸出了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小冉打的。看看时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了。于是他起身,拿了扔在钢琴上的卡,起身离开了琴房。 路过琴房管理室,史阿姨沖他笑笑,“还戴着口罩吶?热不热啊,感冒还没好?” “快了。”颜瞻也回以微笑。当然,那笑只能通过眼睛来传达了。左眼的肿基本消了,于是他今天没戴墨镜。 乘电梯从12层下来,颜瞻出了琴房楼,给小冉回了电话。 “小冉,我,瞻仔~” “你手机我觉得有没有两可。” “我刚刚在琴房啦,静音哪里听的到嘛~” “练完了?” “嗯,是啊~” “还忙吗?” “怎么?” “过来我这里吃午饭吧。” “啥子?现在吗?” “十一点提出午饭邀约不合适?” “我……我接下来还得……” “必须来。” “呃……” “耗子加班,你过来陪我吃午饭。” “我真的不方便啊!” 小冉把电话挂了。颜瞻原地挠头。可怎么去哇!去了、又是吃饭……他总不能戴着口罩吃吧? 准要露相了。 向晓冉新添的爱好是做饭——被逼的,吃不惯北方菜。于是有空就会招唿大家都到家里来吃饭。但今天让颜瞻过来吃饭,可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瞻仔准有事瞒着! 挂了颜瞻的电话,他就开始准备,都不是复杂的菜,三下五除二便就把饭桌充实了起来。 门铃响的时候,牛肉正在锅里呲呲翻滚。 碾小火,向晓冉擦了擦手,走去玄关开门。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颜瞻吓他一跳——一只大口罩弄得他跟蒙面劫匪似的。透着帽檐也压得够低。 “你不热啊!” 颜瞻蹭进了门,“我感冒了嘛!怕传染你,你都不让人家说不来~”走了几步,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桌上的小炒让颜瞻口水泛滥——一礼拜没开过火了。于是这句:“真香啊!辣味真地道!”便就脱口而出。 “你不是感冒了吗?”小冉斜眼看着颜瞻。 “呃……哈哈,辣椒味道重嘛!” “口罩摘了吧,你总不会想戴着口罩吃饭吧?” 小冉说着,回了厨房,继续翻炒牛肉。 颜瞻站在客厅,摸着脸上的口罩,发愁。
第8页 等小冉把最后一个小炒牛肉端出来,颜瞻仍旧戴着口罩,倒是有眼力劲的起身过来接果汁。 放下果汁,落座,颜瞻的口罩绝没有理由不摘了,于是乎,他心一横,揪下了大口罩。 “你嘴怎么了?”小冉差点儿把盘子扔地上,“嘴角怎么肿成这样?”猜着他有事不说,可也想不到是这样…… “上火……” “你龟儿子骗鬼啊!谁打你了?” 颜瞻抓头。 “说啊!” “……没啦……” “说不说!” “……跟彭勃打起来了。”颜瞻小声嘟囔着。 “彭勃!?”小冉一拍桌子,“锤子!日他仙人板板!摆明了欺负人!你啥子身板!他啥子身板!” “你要爪子嘛!(註:你要干什么)”颜瞻看出来小冉急了,再看他去掏手机,慌张的很,“别给康康打电话!”让康康知道就不得了了,准要揍回来…… 小冉不理,颜瞻伸手去抢。 “小冉!” “好端端的,他凭啥子打你?你好让人欺负啊!那天跟音乐节,他就混的很!” “你快把手机放下!不是他打我!我揍他的!” “呷?” “我揍他的,我不自量力,我活该。” 小冉愣了,“你……” “吃饭嘛,你招唿我,我就来了。”颜瞻说着,夹了一筷子,“这肉煮得西熘耙。”(註:肉煮的很软。) 小冉死盯着颜瞻,“又是因为任伟吧?” 颜瞻不说话,低头扒饭。 “你要把老子呕死哦!他搞同性恋,你也搞啊!瞻仔你晓得不晓得自己……” “你再说我不要吃了。”颜瞻嘟嘴。 “我真是……说你啥子好哦!瞻仔,你是不是等你老汉儿不认你哇?” “我来北京,坚持要做乐队不弹琴了,他就不认我了。安啦。” 小冉给颜瞻噎死了,“你啥子意思?你还真搞同性恋?” “啥子都是你说的,以前喊我跟妮子……” 小冉气结,“那是玩笑!现在这个不是玩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啊?” “你你你……你可以替妮子实现她所有完不成的心愿,可你总不能把自己当个女孩子替她谈恋爱吧!你真是……不可理喻了!” “啥子呦,这个跟妮子没关系!” “瞻仔!” “你不吃我就都吃了,牛肉好吃~” 小冉鼻子都歪了。他就知道颜瞻这么成天缠着任伟奇怪,可再怎么奇,也不能奇到同性恋那边去吧!他是疯了啊! 颜瞻吃过饭就从小冉那儿走了,小冉问他住什么地方呢,他老实回答:酒店。让小冉这通数落。让他收拾收拾住过来,颜瞻说算了,你这里也不宽敞,再说了,你跟耗子都上班,影响你们不好。 可这话泄了底,颜瞻追问:你怎么问我住哪里?你知道我没跟任伟那里住? 小冉只得实话实说:知道。任伟发了简讯,问你是不是来借住了。 颜瞻曰:好嘛,居然是鸿门宴哦!不过……他发消息给你了?都说什么了? 小冉反问:你干嘛不回去住? 颜瞻曰:这么丑的脸,让任伟看去,多不舒坦。 小冉捂脸。这人无药可救了。 更加无可救药的是,颜瞻眉开眼笑继续追问任伟简讯到底写什么了。 …… 临走颜瞻背了小冉一把琴走,说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找找灵感。 他是得闲着,小冉想,顶着这张伤脸,别说拍照没可能,教课也不体面。怪不得那天连排练也撒谎翘了——康康要是看见他这张脸,非闹起来。 颜瞻三点多回了酒店,进房间,洗了个澡。穿衣服时候照镜子,比较满意——脸上就嘴角还肿着,身上的五彩斑斓都消了。 说脸丑让任伟看去不舒服,不算假话,但也绝不能够是实话——关键问题是:那天闹得那么不愉快,颜瞻不知道怎么回去。更何况,他这一走,任伟都没搭理过他。给小冉发简讯不算——都没给台阶下嘛! 任伟的话伤了他的心不假,可同样,他的行为也伤了任伟的心——活脱脱揭人旧伤疤。前男友也好,彭勃也罢,一锅粥的事儿又端上了桌。 全是你的错! 人的气话有时候含金量挺高,那是人们心底的话。就算措辞激烈、毫无理智可言,可那层愤怒包裹下的观点是不容置疑的。 任伟怨恨他。怨恨他这传话筒。虽然他是莫名其妙当的传话筒。 任伟很爱那个男人。这毫无疑问。 拿过琴随意的拨弄,颜瞻找着舒服的旋律。 本来艷阳高照的天不知道何时开始乌云密布,颜瞻从乐音中回神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雨来。 北京不像成都,雨水不大,晴天居多。洗衣服从不怕晒不干,也从不会睡醒起来感觉潮湿、憋气。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颜瞻忽然很想念故乡。在这熟悉的雨声中,颜瞻停下了找寻灵感,换而拨弄着吉他,不自觉的哼唱起陈昇的那首老歌,《思念人之屋》。 “住在窗台上的薄荷糙,它在醒来时就迎着光。如果会说话,我想它会说,啊,这样的天气只能思念人。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它在散步的路上来拜访我,想起她曾说,如果想到我却找不到人说,就和它聊天。but,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so,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我想它有自己的寂寞,所以才孤独的走在雨中。hello,baby dog。是否你要借把伞。射 is gone。i am living in the house of missing you……” 许久,他都没有唱过这首歌了。妮子最后听他唱的这首歌。她说:嘿,你不要去找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你是永远快乐的熊猫仔。我是你的黑眼圈,我们永远在一起。烟燻妆哦……超时髦…… 我不是熊猫仔,我是薄荷糙。而你就是每一缕光。你活在我的生命中,有光,就有你。 啊,来写一首光之歌好了!颜瞻笑得很温暖。 我想你,找不到人说,就和音乐说。 第四章 任伟把一锅煳掉的粥倒进马桶时,门铃响了。把手很烫,他随手就把锅扔进了洗手池,并打开水龙头沖了沖手指尖才去开门。 大概是查水錶的,差不多到日子了,这个点儿也差不离。任伟这么想着,没套tee就开了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非抄表工李大爷,而是那失踪多日的颜瞻。只见这人背着个大包,左手拎着琴箱,右手拎了只西瓜。 颜瞻看着任伟,任伟也看着颜瞻。 “你钥匙掉了?”任伟皱眉。 “……没。” “那瞎鸡巴按什么门铃儿!闲的吧!” “感受感受……一直没按过。”颜瞻偏不说自己没手开门,任伟也不给他台阶下。 丢下一句“精神病儿!”任伟转身进了客厅,可心里竟掠过一丝踏实的感觉。失踪半个月的癞皮狗回来了。他本打算颜瞻再不露面,就把他东西打包寄给向晓冉,然后换锁。爱回来不回来,说你两句就这操行啊? 颜瞻笑嘻嘻的跟进门,按门铃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任伟要是不让他进门,他就破门而入!没想到还挺顺利就又蹭进门了,看来厚着脸皮回来不失为明智之举啊! 也不搭理颜瞻,任伟回了卫生间,把那只烧煳的锅拎出来,去了厨房。他饿了,却没什么胃口,想着煮点儿白粥,结果弹琴竟忘了这事儿。 把粥锅扔进水池,用百洁布蹭了几下,任伟糟心——一时半会儿绝对刷不出来,且,泡个三天都不见得能刷出来。 “喂,你都不问问我去哪里啦?” 正发愁,颜瞻探进来一脑袋,笑嘻嘻的问。 任伟没回头,臊眉耷眼对付煳锅底。 颜瞻又蹭进来一点儿,“跟你说话呢……” “去哪儿了?”任伟不耐烦的问。他知道他若不问出口,颜瞻准会缠他到死也让他问出来。省省吧,目前没这个力气跟他纠缠。 “没去哪,嘿嘿。” “没去哪儿你让我问!” “你想知道啊~要不干嘛给小冉发简讯嘛~”瞻仔嬉笑。 任伟真想抽他。再加上锅底怎么也刷不出来,更是令他怒火中烧。于是他开了龙头,将锅泡上,扒拉开颜瞻去了客厅,“你不就躲小冉那儿去了嘛!背着琴回来,你又没带琴走!当谁傻啊!小冉那王八蛋还不说实话,睁眼说你没去,说的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没去嘛!我住的酒店啦!你发了简讯小冉才喊我去的,我就顺手借了琴,嘿嘿。”颜瞻嬉皮笑脸的跟去了客厅,“呀~你连我没带琴走都知道啊?呦~去我房间看啦?不会以为我就这么走了吧?是不是心里小小难过了一下下?”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是了。 任伟怒,吼:“扯鸡巴蛋!我刚才正准备给你行李打包,直接寄给向晓冉吶!” 颜瞻全不在意,继续笑着说:“脸好了喔~不难看喽~” 任伟在沙发上坐下,他也紧黏着坐下。 “你该不是因为脸花了才躲出去吧?”任伟崩溃。 “就是呀~那么丑,你要是老看着,准要嫌恶的~” “别贴着我,你丫不热啊!”任伟捂脸。这丫什么思维啊!这话说的让任伟闹不清他俩谁才是gay了。你至于嘛你! “不热~外面挺凉慡的!”颜瞻这话不假,他今天教完课出来,晚风清清慡慡的吹拂在脸颊上很是惬意,于是他走了很久才搭公车。然而,紧挨着任伟也确实不凉快,可是你看,他都这么久没见他了,他又这么sexy的只穿了条仔裤,扣子都没系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热!”任伟挪了一下。 颜瞻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脸,眼巴巴的看着任伟。任伟招架不住这套,于是颜瞻也挪了一下,再次贴了上去而没被任伟扔出去。 任伟没招儿,只得看着地上的西瓜说,“去,把瓜泡上去。” “泡?为什么啊?”颜瞻眨眼。
第9页 “废话!不凉啊!” “哦喽~”颜瞻这才恋恋不捨的起身,抱着西瓜去了厨房。 任伟刚摸过烟点上,就听见颜瞻跟厨房里喊:“锅子咋啦?” “煮粥,煳了!”任伟回了一句,仰躺到了沙发上。有些累,也防止那膏药回来又贴身上。 “你还没吃晚饭啊?”颜瞻探头出来。 “嗯,没。” “早知道回来时候给你带份套餐了,我吃了。” “没事儿,不怎么饿,一会儿吃瓜吧。” “那怎么行嘛~想喝粥是吗?我给你煮~” “锅煳的,刷不出来。” “安啦,还有蒸锅呢,一样的。白粥吗?” “嗯。” “好,那你等我一下。” 任伟仰头向后看了看颜瞻,看他消失在厨房门口。 人果然都贱,你上赶着别人被鄙视,又鄙视上赶着你的。呵。 “你丫那薄荷糙我给你剪了,长太长,都快成垂曼植物了。你一走没人浇水,倒下来再不起立。”任伟叼着烟,看着天花板说。赶紧说了吧,别一会儿又惹那人瞎陶醉。 “哦喽!”颜瞻一边洗米一边应声,心里美滋滋的。他还是挺惦记他的植物们,放不下心。但他笃定任伟会管。看看,没错吧。嘴上说什么要把他行李打包送走,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仅去他房间巡视,还照顾他的花花糙糙。 “剪下来的没扔,我泡空酒瓶里了,居然还活着。” “因为是糙啊~很坚强的!”颜瞻心花怒放,声音都透着欢快。 “对,跟你一样,杂糙。”任伟够过菸灰缸,碾灭了菸蒂。 “俺不是杂糙!” 听着颜瞻吼出来,任伟哈哈乐了。 不一会儿颜瞻从厨房回来,冰凉的手按在了任伟脸上,“给你降降温,粥要煮一段时间呢。” 由于任伟横躺在沙发上,颜瞻就出熘到了地上,背靠着沙发,脑袋枕在了任伟的胸口。 “狗皮膏药。”任伟真服了。虽然没推开他,但嘴上进行了攻击。 “嘿嘿。”颜瞻傻笑。 “2!”任伟又丢出一句。 “嘿嘿。”颜瞻还是傻笑。 换谁也不想再骂了——徒劳。 于是颜瞻心满意足的赖下了。 “烟递我。”躺了一会儿,任伟用胳膊肘捅了捅颜瞻。 “好~”颜瞻探身拿了烟和放在上面的打火机递给任伟。 “菸灰缸!没点儿眼力劲!” “哦喽。”颜瞻又把菸灰缸递了过来。 任伟不再说话,颜瞻也不说。客厅的钟摆滴答滴答的走着。 “餵。”半晌,颜瞻开了口,“彭勃最近也缠着你吗?” “没。”任伟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向上瀰漫。 “哈哈,那我没白挨揍~” “德行。” “嘿嘿。”颜瞻笑,扭脖子费力的看向任伟。 “你丫不能起来啊!也不怕抻着!”任伟这叫一个无奈。 “你以后就算……闲的,也别找他,行吗?”颜瞻认真的说,“他不好。” 任伟本想顶回去说:跟你有屁关系!但思量一下换了词:“咸吃萝蔔淡操心!” “啥意思?”颜瞻不明白。 “没意思!” “呃。” 任伟又不搭理颜瞻了。可颜瞻要理任伟。 “……我可以给你当按摩棒,总之别再理他了!”颜瞻终于离开了任伟的胸口,换而转过身来认真的盯着任伟眼睛看。 他那副认真的架势呦,给任伟逗乐了,“哈哈哈哈……” “我说真的呢!”颜瞻的脸气鼓鼓的。 “啊哈哈哈哈……”任伟捶着沙发扶手乐。 “你笑什么啦!”颜瞻被任伟笑得直抓头。 “你丫知道按摩棒是什么嘛!还当按摩棒!” 颜瞻先是点头,再是摇头,接着脸就红了,像啄木鸟一般点个不停。 “就说你2吧!”任伟起身碾灭了菸蒂,将菸灰缸放到了茶几上,“小小少年,去看看粥吧,别扑锅。” 看着任伟走过去开音响,颜瞻顿感自己被嘲讽的不善,起身就跟了上去,“有那么可笑嘛!我行!” 任伟回头,对上的是颜瞻认真的眼眸。 “你行个屁啊!毛儿都没长全!” 任伟这句话会这样脱口而出一点儿不奇怪——颜瞻本就二十刚出头,再加上那张娃娃脸……确实没治了。任伟想,这一定也是他对颜瞻设防不起来的绝对理由。他再怎么缠着他,也跟孩子缠着大人没什么区别。 ◇◆◇◆◇◆ “哎呦!我操!” 任伟勐地被颜瞻从身后扑上来,一个重心不稳就栽床上了。因为无话可说,他本想进屋躺会儿等喝粥,实在没料到会来这么一下儿。 “你丫嘛啊!”任伟想翻身回头痛骂颜瞻,却被这只熊猫压的死死的。 “要疯吧!起来!” 他不懂颜瞻嘛意思。刚俩人又不对付了——任伟嘲笑完颜瞻,剩下熊猫仔自己立客厅。 “干仗是怎么地?你丫下去!” 颜瞻不动,就会压着任伟,任伟往起挣拨,他就用手按他的脖颈。 气死他了——你行个屁啊!毛儿都没长全! 这话实在太侮辱人了!熊猫仔已经是成年熊猫了! “小丫挺的,我告诉你啊!别招我真抽你!给我下去!” 任伟直到这会儿还以为颜瞻要跟他打架呢——不能小看这孩子,急了没徵兆,说动手就动手。他可不是没见识过。 颜瞻死按着任伟,就是不放他起来。正下决心想豁出去,结果任伟提供了催化剂——你小心老子急了让儿童福利院给你丫领走! 你才儿童! 颜瞻放了手,可绝不是要放开任伟,恰恰相反,他给他翻了过来,而后两手一手一边儿按住了任伟的手腕。任伟酷似做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双臂上举。不同的是,这体操是躺着做,站不起来。 “你……” ‘你要干嘛’四个字儿只容他说了一个,嘴就被堵住了。 颜瞻的吻毫无章法可言,他只会遵从本能一通狂亲。任伟的眼睛瞪得活像铜铃,你加个把儿直接能摇。 妈逼啊!你想招唿俩熊猫眼是吧?省时省力来个烟燻妆是吧! 任伟给气坏了,可活见鬼的是——胳膊抬不起来。不是使不上劲,是使劲也白搭。 哎呦喂!他哪儿来这么大劲? 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常年弹钢琴的人手腕特别有劲儿。可惜,任伟不能够知道。 那乱七八糟的吻弄得任伟想骂也张不开嘴——他哪里是亲人啊,简直跟贴膏药似的!光剩结实了! 这一通狂亲任伟是怎么也挪不开脸,他向哪边挪,颜瞻的嘴唇就跟到哪边儿去——非一般的执着。 且,一开始还就是唇碰唇,这会儿有恶化的趋势——舌头钻进来了。 靠嘞! 颜瞻的吻格外执着,吻得任伟要背过气儿去。 任伟的手腕一直绷着劲儿,想趁颜瞻哪怕放松一下给丫弄下去,奈何颜瞻比他还绷着劲儿,那手上的力气只见加不见减。他现在要是再不知道颜瞻想干嘛他就是智障了。可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干瞪眼啊! 任伟越想越气,想踢身上的熊猫,可熊猫死压着他,有些个分量。平时看不出他有几两肉啊! 两人别着劲,任伟累颜瞻当然也累。可再累他也不撒手,再累也使劲儿亲。 问题是两人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么下去准要亲死人。这时候颜瞻瞅见了床另一侧随便扔着的肩带。 任伟看见颜瞻斜过去的眼珠了,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那根肩带。他当然知道他想干嘛,于是不禁骂出了声:“你丫敢!”并同时懊恼极了——东西乱扔的弊端这会儿显现出来了吧。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儿,你打死他他刚才也不会去换肩带!倒霉催的! 颜瞻敢不敢呢?他当然敢。你从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敢……他正努力把任伟的手腕往一起拉。 任伟是绝对拼了,卯足了劲儿不让颜瞻得逞。 可这时候,拼的不仅仅是力气,还有决心。 显然颜瞻比任伟更有决心,当然,也更有劲儿,他得手了——不仅把那双手腕併到了一起,更加利用那条肩带将任伟的双手捆在了床头上,还打了个死结。 任伟已经把颜瞻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但什么作用也不起——得了逞的熊猫是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嘴唇,可祸害别处去了。 这个别处还是要命之处——任伟左边的辱首特别有感觉。 本来刚刚那通亲惹起的反应刚让之前那场搏斗送走,这会儿又回来了。 各种脏话被一声“嗯……”所代替,这动静可委实刺激着了颜瞻。 任伟绷着劲儿的身体泄了劲儿,越是舔弄他胸前的小小颗粒他越是没劲儿,于是颜瞻更加大胆了起来,本来按着任伟胯部的手向内侧移动,隔着牛仔裤抚上了任伟下面那话儿。 那东西勃起了,这会儿被牛仔裤紧绷着很不舒服。就更别提有人来抚弄了。 任伟这个懊恼唉——大抵真是许久没做过了,反应竟如此亢奋。这叫哪门子抵抗啊! 颜瞻摸了一会儿,一边摸一边啃咬着任伟挺立的辱首,任伟都有些疼了,却抑制不住的持续兴奋。 他喘息着、闷哼着,惹得颜瞻再也把持不住。他暂且放开任伟,直立起上身,仓促地解着衬衫的扣子,脱衣服基本上接近于扯衣服了。 任伟看着颜瞻,看他脱了衬衫看他去解裤子扣。皮带的金属头撞击着牛仔裤的铜扣发出轻微的颤音。 有没有搞错唉。这是任伟看见半裸的颜瞻之后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这身材也忒……名不副实了。平常颜瞻总是穿的规规整整,衬衫、仔裤,要不就是tee加长裤,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瘦了吧唧一共三两肉,怎么脱了衣服风景这么不一样呢!瘦是肯定瘦,跑不掉,可这瘦绝不等于羸弱。怪不得那么有劲儿呢,够结实的。该有的线条一条不差。
第10页 这失神看的工夫,颜瞻藉机开始扯任伟的裤子,这才让任伟回过神来,“小王八蛋!” 颜瞻都让任伟骂皮了,一句‘王八蛋’还算啥?该扯便扯,毫不留情。他不仅扯任伟的,也往下扯自己的。 任伟眼看着两条裤子哗啦从床尾消失。 颜瞻盯着任伟看,不是脸,而是内裤紧紧包裹下的那话儿,四角裤平整的贴在腿上,唯独中间的部分突起着。胯骨的轮廓很漂亮,结实的小腹相当诱人。 与此同时任伟也正盯着颜瞻看——喂,你要不要穿这么性感的内裤啊?穿就算了,这会儿要不要那么饱满啊? 任伟发觉自己不对头,他怎么那么想看他内裤底下呢? 拜託,这是啥立场啊!都成了引狼入室了!个小兔崽子要吃他唉!以为家里住的是只熊猫,可分明是只披着熊猫皮的野狼吧? 更加不对头的是,任伟感觉自己下面儿又涨了涨,内裤里有种潮湿的憋闷感。 怎么会对这么个小孩儿有感觉? 真是飢不择食啦! 任伟的脑子乱糟糟一团,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屁股被人家抓住了,那修长的手指顺着他底裤的边沿钻进去,手掌肆意的揉捏着他的臀瓣。继而,那双唇压了下来,舌尖舔舐着他的唇。 任伟有些失神,任那湿润的舌尖探进自己的口中。 内裤几时被拽下来的他已经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恍恍惚惚不受约束的喘息着、闷哼着。明明这臭小子的吻乱七八糟,明明他套弄他那话儿的手力道过重,明明他啃咬他的辱首都已让他疼痛,可他怎么会那么兴奋呢?不仅性器完全的勃起了,顶端也渗出了大量的爱ye,沾染的颜瞻的手心都湿湿滑滑的。 我喜欢你。 这时候,任伟听到颜瞻甜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我喜欢你。 他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着这一句。 两人贴在一起很热,但这份燥热更多的不是源于皮肤,而是下腹那团烧灼的慾火。 我喜欢你。 颜瞻越是说这种甜腻的话,任伟越是兴奋。他不自觉地想伸手去触碰身上人,这暧昧的气氛让他忘记了那双手被禁锢,想要抬手臂,手腕却被狠狠勒了一下。 颜瞻注意到了任伟不自然的动作,抬眼望去,看到了任伟因吃痛而微微皱眉的表情。 “把我解开……”任伟近乎呢喃地看着颜瞻说。 颜瞻不应声。他哪里敢?生怕一旦扯开肩带,搞不好任伟就会跟他拼命。这方面他是全无经验,根本揣测不出对方的状态。 “解开。”任伟说着,晃动着被束缚的手腕。 颜瞻犹豫了,他看到了任伟由于被束缚而磨红了甚至有地方已经泛紫的手腕。 解开他准要被他抽,可他不忍心再捆束他了。 那是个死结,又由于任伟反覆的挣扎而更深的缠绕在一起,颜瞻费了把子劲才把它解开。 任伟的上臂都有些酸痛了,勐地放下来,肩膀跟着疼。 颜瞻帮他揉着胳膊,见他没有什么举动,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低下头去亲吻他,不料唇狠狠的挨了咬。肯定是破了,血腥味充斥着嗅觉。 “让你狠!”任伟抓住了颜瞻的头髮,迫使他看着自己,“有本事是吧?有劲儿是吧!” 颜瞻与他对视,像着魔一样又吻了下去。但任伟没再咬他,而是回吻起来。那吻激烈而又粗鲁。 继而,任伟的手臂缠绕上了颜瞻的背,他用指尖抓着他的背嵴,这令颜瞻有些吃痛。那双手一点点的下滑,那痛便布满了颜瞻的后背。在这疼痛中,他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肚由于常年弹吉它而结的茧。那是一种特别的触感留在皮肤上。 激烈的吻持续着,任伟的手好一阵子才离开颜瞻的背,往下,滑落到颜瞻翘挺的臀部上,饱满而有弹性的触感很有手感。任伟摸了好一会儿手才滑向前面。 他撩拨着颜瞻的那话儿,真的是撩拨,并不握住,只是用指尖若有若无的碰触。可这就已经让颜瞻很受不了了,套弄着任伟的那只手不免急躁了起来。仿佛在催促他,给他一点实质。 不仅如此,任伟又稍稍欠身,舌尖扫过了颜瞻胸前的小小突起。粉红色的辱首令人垂涎欲滴。 手腕是勐的被颜瞻按住的,他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硬挺的那话儿。 包裹着那里的底裤已经湿了,可任伟偏不将它除下,而是继续的逗弄。 颜瞻有些急不可耐,下意识地伸手去扯自己的内裤,任伟咬了他的肩膀。颜瞻“哎呦”了一声。这声哎呦让任伟舒心了,终于肯去抚慰那欲望。 两人腻在一起,唇舌纠缠着,互相套弄着对方的那话儿,身体挤着身体,细密的汗溢出毛孔,瀰漫于两人的皮肤之上。 先射精的是颜瞻,小处男一个再加上任伟委实很有技巧,让他何以招架?然而任伟也没能比他多坚持几十秒,白灼的体液沾染上了彼此的身体,也弄脏了床单。 谁都不说话,只是粗重的喘息。 半晌,任伟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颜瞻,颜瞻却不肯放开任伟。 “滚蛋!起来!压死我了!” 任伟吼出声,颜瞻才不情不愿的躺到了任伟身旁,手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任伟躺了一会儿,掰开那只手起来了,赤身裸体的去了浴室。 我肯定疯了。 开花洒的时候,任伟想,否则怎么会沉迷进去?就算许久没做过了,也不能就这样跟颜瞻……胡来吧?他疯了是他疯了,怎么……自己也跟着不理智?有没有这么饥渴啊! 任伟起来没一会儿,颜瞻也起来了,囫囵的穿了衣服,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一团乱。 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确认自己对任伟说了:我喜欢你。说的场合还这么…… 哎呦!这下准完蛋了!搞不好等任伟洗了澡出来,就得对他吼:你给我滚! 颜瞻六神无主的去了客厅,米粥的香味钻进鼻子,他才想起来还煮着粥呢! 进厨房,白粥沸腾的翻滚着,熟了,熟透了。 关火,盛了一碗出来,颜瞻对着白米粥出神。 ◇◆◇◆◇◆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颜瞻坐在地上,面对床上的熊猫仔发问。 “等下他要是把我连同行李一起扔出门,到底该怎么办嘛!” 熊猫仔一动不动,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颜瞻。 “说话嘛~人家真的很着急唉!” 熊猫仔当然还是淡定的坐在床沿。 “我知道是我不好啦……可是……可是……唉。” 颜瞻搂过了熊猫仔,胡噜着毛绒玩具肉唿唿的脑袋,小脸鼓胀着碎碎念,“告诉我嘛,妮子你最有主意了啦~” 颜瞻现在可谓是慌不择路,否则也不会抱着熊猫仔求救。他轻易是不向熊猫仔求救的。 事情会这样发展下来,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实际上,就连刚刚厚脸皮回来都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在此之前,他所有的思维还仅仅停留在如何进门这一环节上。可任伟并没有阻挠他进门。也正是因为这样,颜瞻想,自己才会得意忘形。也不该说得意忘形,就是太松弛了、太顺利了,于是人就完全不紧绷了。再加上任伟那么一刺激他,唿啦,燎原大火。 真是脱线的离谱,告白都没想过,一下子却剥光了滚床单…… 颜瞻抱着熊猫仔坐在地上不停幻想即将登场的惨剧。 在他看来—— 或者任伟怒吼着对他喊:滚! 或者任伟拎起他的熊猫仔扔出门外,吼:跟它一起滚! 或者任伟噼头盖脸揍他一顿然后扔掉熊猫仔扔出他的行李,吼:全部给我滚! 总之,逃不出一个“滚”字。 颜瞻深知自己闯祸了,还不是一般的祸。前车之鑑半个月前才跟他打过架,想想彭勃颜瞻就能想到今时今日自己将面临的处境。 如此看来他跟彭勃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均是死缠乱打+趁人之危。 “哎呦!”颜瞻仰躺在了地上,想哭。 怎么这么倒霉啊,明明十分钟之前他还跟天堂…… 颜瞻死也不要从天堂跌落地狱,他搂着熊猫仔发誓要想出好办法。 我喜欢你。 任伟站在花洒下面,脑子被这句话挤压的隐隐作痛。 若不是这句话,他准不会沦陷。不可收拾的陷入那场性事里。 我喜欢你。 那个男孩儿搂着他这样说。 喜欢你大爷! 任伟在心里咒骂。 他听不得这种话,尤其在缠绵的时刻。那绝对是他的死穴。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屁话,可他就是会情不自禁的听到这种话就信以为真,就不能自已。 上一个在这种时候对他说“我爱你”的男人,现如今躺在别的男人床上。 他说的还是——我、爱、你——呢! 你爱我个鬼! 任伟越想越气,气得看浴室的每一处细节都不顺眼——天知道混蛋龙语曾经多少次就站在这个花洒下面,紧紧抱着他,贴着他的耳根呢喃:我爱你。 也许那并不是谎言,也许那并不是敷衍调情的话,也许那一刻他真的爱他。任伟想。但那也仅仅是那一刻。说过便过了。 什么爱啊,根本不可能持续多久。 我喜欢你。 你喜欢你大爷去吧! 你能喜欢几天!你才几岁懂些个什么! 任伟关了水,简单擦了擦,然后才意识到他没把换洗的衣服带进来。这意味着他只能裸着出去了。可想想裸着出去又不怎好,于是有些犯难。 思来想去,任伟发觉自己绝对庸人自扰——这是他自己家,他爱怎么出去怎么出去! 哗啦扯开浴室门,不曾想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横在眼前。真的是毛茸茸的爪子,黑黑的。 好傢伙,吓任伟这一跳。 “操!” 那爪子不动,上面搭着一件白色的tee,还有他的睡裤。 任伟探出头去看,颜瞻顶着个熊猫帽子,穿着熊猫tee。这tee太贱了!上面有只胖墩墩的卡通熊猫,唯独没脑袋!谁穿上谁脑袋充当熊猫脑袋! 任伟看着颜瞻,颜瞻不看任伟。 心里一翻个儿,任伟想:哦,你充当移动挂衣架是吧? 颜瞻不说话,任伟也不说。他拽过睡裤套上,又扯过了tee。刚要穿,发现这件tee就是颜瞻穿的那件。不用说,这准是颜瞻走前兴奋的说买了两件一人一件那个。当时盛在一个纸袋里,任伟看也没看就扔进了颜瞻那屋儿。
第11页 任伟举着tee,看看tee又看看颜瞻。只见颜瞻眨巴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潜台词是:求你了,穿吧…… 我就不穿! 于是乎,任伟光着膀子推开“挂衣架”出了浴室。 那“挂衣架”带轱辘,任伟走到客厅,它就滑向客厅。 茶几上是晾着的白粥,还有一碟煎蛋,以及一小碗豆腐辱。 任伟不搭理“挂衣架”,坐下来开始吃晚饭。说是晚饭,可这会儿都十一点半了。 “挂衣架”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任伟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对“挂衣架”说:“你丫热吗?”那帽子看着挺厚的,就更别提还是毛茸茸的象形帽子了。 熊猫挂衣架摇头。 “我看着你热。”任伟继续喝粥,夹了一口豆腐辱。 立体熊猫可算不举着胳膊了,他放下tee,从茶几下面抽了本杂志,给任伟搧风。 任伟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喝完了一碗粥。这时候毛茸茸的爪子适时伸过来,抓住了饭碗,拿着去添粥了。 “你丫爪子上的毛儿别掉里头。”任伟绷不住了,乐了出来。 实在太滑稽了!他真把自己当熊猫了。 熊猫默默的端了粥出来,还切好了饭后水果——西瓜。 一併撂在桌上,熊猫后退一步。 任伟乐抽了,基本上是用颤音问的:“你丫……你丫不是带着爪套切的吧?”都是四方块的小丁,任伟不禁去想颜瞻带着爪套切西瓜的模样。 “我没那么傻……”见任伟乐了,颜瞻这才敢开口说话。 “坐下啊,吃瓜。”任伟说着,向左侧挪了挪。 颜瞻战战兢兢的坐下,还是不太摸的准任伟的脾气——这是……没事了?既往不咎? “帽子摘了,看着就热。”任伟继续喝粥。 “……我怕你抽我。”颜瞻看着任伟说。他搂着熊猫仔半天,就得到这么个启发——cos熊猫。可以逗人发笑不说,万一挨打也有防护。 “我干嘛抽你?”任伟吃煎蛋。 “让……让我不戴帽子……” 这句出来,任伟差点儿喷饭。 “你小心,别呛到……” 任伟吃完,颜瞻洗碗筷去了。 凉慡的风从窗口灌入室内,屋里空气清新,室温怡人。 任伟拿过了琴弹,手腕上泛紫的捆痕不禁令他微微皱眉。幸亏刚刚颜瞻先他一步射了,否则搞不好那种状态下,他会渴求他进入他的身体,填满他。那种性慾高涨、不能自已的状态已经许久没光临过他了。 太扯了!那小子居然还有性感的一面! 颜瞻一边洗碗一边听着任伟的琴声,到现在他还不太搞的清状况——任伟没让他滚。这个音节连“g”都没有发声过。 他不气? 真的不气? 搞不好……他其实愿意跟我……那个?也或许,真是拿我当了调剂? 颜瞻洗好碗出来任伟已经不在客厅了,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颜瞻盯着沙发上的熊猫tee看,心里难过——他果然不肯穿呢。 该不是图案的关系吧?颜瞻认真的思索。不应该啊,没选很幼稚的样子啊……那果真还是迁怒于自己吧? 颜瞻站了一会儿,任伟肯定没有再出房间的意思了,他又不好意思蹭进去。脸皮再厚这会儿他也没底气。于是便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搂着熊猫仔躺在床上,颜瞻一边听任伟弹琴一边胡思乱想。甚至在琴音之间,他有些恍惚,刚刚真的发生什么了吗?那样的亲密关系真的存在过吗?可唇齿间亲吻过的感觉犹存,任伟一口咬在他肩上的痛感也还在。想起那份唇齿相依的感觉,颜瞻傻笑了起来。令他兴奋不已的并非是两人脱光光滚一起,而是那交换彼此气息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熟悉的旋律钻进了颜瞻的耳膜。 是那首《hotel california》。 颜瞻听了一小节就起身拿过了琴架上的箱琴,抚弄出的琴音加入到了任伟弹奏出的旋律中。 两人都敞着房门,任伟当然听到了另一把吉他切入的声音,可他并没有停下拨弄琴弦的手,反而笑了笑。这首歌,总要两把吉他演奏才好听。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房间陷入了异常安静的状态,颜瞻抱着琴听到任伟的声音隔着客厅传过来:“干嘛不唱?” “你也没唱啊。”颜瞻回答。 任伟不再说话,第二次弹了这支曲子。颜瞻拿着琴蹭进了他的房间,坐到了床对面的木椅子上。 两把吉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个人的视线都不落在对方身上,而是都习惯性的低头看着琴。 到了人声加入的段落,任伟和颜瞻几乎同时开口唱了起来。 这一瞬间,两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颜瞻笑了。 一曲结束,颜瞻抱着吉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任伟说:“恨死我了,应该录下来……” 任伟抬脚踢了颜瞻。 颜瞻不理,认真的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和声非同寻常的好听吗?你没觉得吗?” 任伟起身放下了琴,“不觉得!” “嘁~” “滚滚滚,睡觉了。” 颜瞻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抓着琴挠着头说:“熊猫……熊猫tee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任伟点了支烟。 “有那么难看么……” “是寒碜。” “……” “你不困啊?我睡了,明天还一堆事儿。” “真的不穿么?”颜瞻表现的愈发惨兮兮。 “怎么穿啊!站一起跟工作服似的!” 颜瞻乐了,“在家穿嘛!”原来是不习惯和人穿的一样哇! “赶紧滚蛋!我关门了!” 颜瞻恋恋不捨的出了任伟的房间,走到客厅,拿了熊猫tee又来敲门。 “干嘛!”任伟刚躺下。 “给你睡衣……” “你敢不敢更执着点儿!”任伟要崩溃了。 “穿上嘛……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小肚子多可怜哇……” 任伟是勐然拉开的门,颜瞻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举着tee。他一把扯过了熊猫tee,却不料颜瞻吧嗒一口亲上了他,“晚安。” 熊猫仔的底气回来了——就凭刚刚那一曲的时间。任伟没烦他,绝对没有!以他对任伟的了解,他明白他会选择弹那么一首人人都会的曲子,就是一种交流,他与他的交流。任伟挺内向,甚至可以说除了音乐之外总是很沉默,或许不该说沉默,是腼腆吧?他喜好分明,却不会拒绝人,即便是不喜欢的人,硬要跟他说话他也不会走开。但,他绝不会主动跟不想理的人交流,哪怕半句。 这一亲让任伟这个恨啊,抬手就给了颜瞻一下。 “你打我干嘛啦……” “让你丫不戴帽子!”任伟一把扣上了房门。 趴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突突突的跳着。 该死,床上还有他的味儿! 真该撵走他!真该! 我喜欢你。 任伟不自觉的狠狠攥着手里的熊猫tee。 “我拧死你!” 第五章 “喏,洋娃娃要的照片~”安娜进门换了鞋,就往客厅沙发里一窝。 任伟扫了眼扔在茶几上的拍立得照片,没言语。这显然就是之前颜瞻问安娜要的那一张。音乐节结束他没能领走,至于为什么没能大家都清楚。 “赶紧,凉的伺候!”辉子揪着tee的领口,走过来坐到安娜身旁。 “啤酒行么?安娜呢,可乐?” “成成成,快去吧!诶,空调遥控器吶!”辉子跟茶几下面一通翻找。 “有那么热吗?”任伟瞟了辉子一眼,进了厨房。 “你丫出去走一圈试试!” “我也刚进门没多会儿,游泳去了。” “遥控器吶!” “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我靠!你空调当摆设啊!”辉子这叫一个气,“我是一分钟离不开空调!” 任伟拿了啤酒和可乐出来,先把可乐递给了安娜,“这才六月,你至于嘛!” “严重至于。天儿一热我什么都不想干,做爱都不想。”辉子起身,去所有可能藏匿遥控器的地儿翻腾。 “开空调做爱你小心短命!” 安娜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没有加入两人对话的意思。 “我操!我更热了!鸡巴遥控器跟哪儿吶!” “电视柜里翻翻,可能跟那儿。” “翻了,没有!” “那就是……”任伟努力的想。他不喜欢冷气,一般不入伏是决不开的。龙语不同,跟辉子一样,耐不住热,进门第一件事准要开空调。那……他能放哪儿啊? “你快想啊,想不出来我今儿准死你们家!你丫等着收尸吧!” 任伟满屋的巡视,脑海里竟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龙语四处踅摸,最后跟电视柜里翻出了遥控器,一边骂一边开空调,最后把遥控器放在了唱片架的顶层。 顺着这画面任伟走过去,果不其然,落满灰尘的遥控器就躺在一摞唱片上面。 “哎呦喂!我能活了!” 辉子一把抢过遥控器,按了下去。 任伟有些恍惚,视线还落在唱片架上。仿佛,人被吸进了旧日时光里。 哎呦!你勐虎下山啊!又活了是吧? 操,你丫这裤子怎么这么麻烦啊!又是扣派儿又是系带儿的! 让我起来!地脏! 脏吧,一会儿我让你更脏。 龙语! “嘿嘿嘿!魂儿哪儿去啦!”辉子勐地推了一把任伟,“我媳妇跟你丫说话吶!” “哦。”任伟回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怎么了?安娜你说。” “这是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安娜笑眯眯的喝着可乐。 “没想什么,走神了,可能游泳游得太累了。”任伟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刚说什么?”
第12页 “我说让你看杂志啦~喏,洋娃娃~” 任伟接过了杂志,愣了几秒钟才往后翻页。你要不告诉他这是颜瞻,他准认不出来。復古风的走向,另类的妆容,一点儿没有颜瞻的影子。不过他这面无表情看起来委实很性感。 “这是什么广告啊?”任伟看完又往前翻。 “不算广告啦,这杂志每期都有‘v视觉’这个栏目。” “不是广告……衣服、鞋就连配饰都有厂牌标註?”任伟从杂志上抬眼皮,跨页下来的女模特边儿上用很细的字体印着这些说明。 “只是赶巧这一期有新锐工作室贊助吧。衣服还是挺好看的!”安娜说着,媚眼抛向辉子。 “你甭看我,买不起。”辉子正喝啤酒。 “靠!我穿的好看你享受好不好!” “你不穿最好看,真的。” “滚!”安娜瞪眼。 “诶,颜瞻呢?”辉子赶忙转移话题。 “不知道。”任伟扔开了杂志。 那次“擦边球事件”过后,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起先两天彼此都有些不自然,慢慢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了。颜瞻还是死皮赖脸的缠着任伟,任伟也还是雷打不动的继续蔑视颜瞻。 “喂喂,你对他好冷淡哦~”安娜摸出了烟盒,点菸,“虽然你本来就挺内向的,不过好像冷淡的有些刻意了。” “你怎么那么多话啊。”辉子拿过了杂志翻看。这破杂志他媳妇期期买,也瞅不出哪儿好看。这些个潮流杂志在他们看来,都是闲人吃饱了撑的看。譬如安娜。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这就是标准的闲人。 任伟不搭腔,安娜翻白眼,“找男朋友就不该找你们这样的。哼。” “找哪样儿的?”辉子倒是接了话。 “洋娃娃这样的!至少还有个盼头,搞不好哪天就签了大公司,成了大明星!” “哈哈。”辉子乐,“那恐怕头一件事儿就是给你甩了~” “欠揍吧!”安娜抬手。 “可不是嘛!”辉子按住了安娜的手,攥在手里说,“还是得我这样的踏实。诶,任伟,我没别的意思哈。” “去你妈的,会聊天儿么?”任伟蹬了辉子一脚。 “解恨!踹的好!”安娜笑。 “这么看,颜瞻不矮啊……”辉子盯着杂志感嘆。 “人家本来也不矮吧?”安娜想抽出手,辉子却紧抓不放。 “怎么不矮啊!也就到我这儿。”辉子撒手,比划着名。 “你怎么不说你太高了!一米八七!我告诉你,科学研究可证明了,人超过一米八五很容易脑供血不足!怪不得你这么傻!” “你才傻!我一米八七怎么了?” “太高!” “嘿!一点儿都不高!合适!是吧,任伟?” “反正我没脑供血不足。” “孙子!” 任伟笑。 “你丫才是不会聊天儿的!” “我是会聊天儿。”任伟拿过了桌上的烟盒,“我承认你合适,不就间接证明我也不高嘛。” “你还行。”辉子伸手,“烟。” “你眼睛有毛病啊!颜瞻跟任伟差不多高好嘛!”安娜把打火机扔给了辉子。 “没觉得。”辉子点上了烟,“南方人都矮。” 安娜想了想说,“小冉他们倒是不高呢。” “颜瞻也不高。” “你跟颜瞻有仇啊!”安娜瞪辉子。 “谁让你刚才说要找他那样儿的。” “滚蛋!” “倪歆还过来吗?这都快饭点儿了。”任伟弹了弹菸灰。 “他说来,我给他打电话吧。” “不着急,不成甭来了,一会儿咱找地儿吃饭,到了再跟他说。” “唉,本来想到你们家蹭饭的,厨子没在。嘛去了啊,今儿他们有演出?” “不知道。” 谁问颜瞻,任伟也多是这句不知道。不是知道不说,是真不知道。他从来不会过问颜瞻的事。 “刚才还挤兑人家,现在又说想吃人家做饭。”安娜碾灭了烟。 “谁不在说谁~” “晚上你们几点演啊?我还想回家看《绝望的主妇》呢。”安娜嘟囔。 “不知道,抽籤儿。” “但愿早点儿。” “我换衣服,咱一会儿走。”任伟说着起身,进了卧室。 “诶,任伟,你有小冉电话么?”辉子翻着手机问。 “有。你没存?” “肯定存了,但我忘了存成什么了。” “服了。等我穿上裤子告诉你。你找他干嘛啊?” “咳。李可问我谁会做电影配乐,我记得向晓冉学的作曲。” “是嘛。”任伟繫上了扣子,一边套tee一边拿起了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信息。打开,是颜瞻发的:【演出几点开始啊?俺要去看!】 任伟皱眉,没回。 “他们几个好像都是四川音乐学院的,诶,要不你问问颜瞻?” “不问。”任伟出来,把手机扔给了辉子,“小冉电话,自己记。” “算了,我晚上问颜瞻吧。他去是吧?” “不知道。” “颜瞻踩你尾巴了是吧?” 任伟白了辉子一眼。 “前面儿的还是后面儿的?” “你丫那还是嘴嘛!” “哈哈哈……” 安娜推了辉子一把,“你怎么那么欠啊!” “别推!按错了吧!”辉子用胳膊肘顶了安娜一下,“他就好这口儿,我说说他还不行啦!” “对,我就好这口儿,尤其喜欢你这样儿的。安娜,把他让我得了。” “赶紧领走~” “去你妈的!”辉子笑骂,“承蒙你厚爱,可我只好操逼。” “你真噁心!”安娜把空可乐罐扔到了辉子身上。 ◇◆◇◆◇◆ “给。抹茶星冰乐。” “谢啦~”颜瞻眯眯笑,合上了杂志。 “真是服了你,来星巴克次次都不点咖啡。” “哎呀你知道啦,我不喜欢喝咖啡。” “最近怎么样?” “托小果你的福气,还没有饿死哦。” “烦人。”小果笑了,拢了拢前额的碎发,“杂志看了?” “看了~” “下下期我们的主题是‘态度’。给hs做个简单的採访好不好?拍些照片~” “好呀好呀~”颜瞻眉开眼笑。 “接洽唱片公司怎么样了?”小果喝了一口卡布奇诺。 “不知道唉,都是小冉管,你应该问他。” “哦……” “餵。”颜瞻往前凑了凑,颳了刮小果的鼻尖,“你哦什么嘛!干嘛不主动联繫小冉哇。” “烦人。”小果拍了颜瞻的手背。 “你不要掩饰了~谁不知道你喜欢小冉啊~” “你去死了啦!”小果被闹了个大红脸。 “后援会长,你要加油哦!以我对小冉的了解,你肯定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啦~主动出击!拿下他!”颜瞻笑。 称唿小果为后援会长,是颜瞻一贯的叫法。hs成立没多久,小果就是铁桿粉丝了,那时候她由于工作的关系在成都,每一场演出都去看,然后做网页啊、宣传演出啊、帮助贩售小样啊、周边啊……直到建立hs同好会,都是她挑头操办。前年年底小果回了北京,就职于当时还只能算刚起步的《d17》,工作很忙,但那也时常飞过去看演出。网站、论坛还是一手抓,丝毫不松懈。可以说,hs的迅速走红与小果的运作密不可分。 去年年底hs过来北京,小果是忙前跑后的张罗,颜瞻的摄影工作就是小果给介绍的。小果喜欢小冉,熟人几乎都知道。 “我今天约你见面,说起来除了给你拿样刊,就是想问问签公司的事。我一个朋友上上个月离职了,去了m唱片公司做企宣,我想说不如推荐你们去呢。” “啊,不错啊~”颜瞻想了想,几乎很多乐队都是从这家唱片公司起步进入主流市场的。 “嗯是啊。那我回头给小冉打电话吧。” “没事他也准欢迎你打!” “不想混饭了?”小果斜眼。 “混,必须混!我想买机车呢!北京好大,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啦。” “教课挺辛苦吧?” “不辛苦。路上辛苦。嘿嘿~” 小果看着颜瞻,不禁笑了,颜瞻这么一闹腾来北京,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少爷快变乞丐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适应的。天天坐公车,小果都有些不能想像,在成都的时候,颜瞻从来都是开车。 两人很随意放松的聊着,颜瞻问小果晚上想吃什么,要请她吃饭。小果说你快算了,我请吧,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人了,还请个屁。颜瞻说不至于啦,我请你,就想想吃什么吧,不过我最晚八点要走。小果问这么着急干嘛?颜瞻说要去看演出。小果摊手感嘆:还是偶像魅力大。近距离接触这么久偶像了,你怎么还这么热情高涨。 颜瞻连连摆手曰:可不仅仅是偶像那么简单。说完乐得满脸开花。 小果刚要讽刺颜瞻,颜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 “嗯嗯。”颜瞻拿过了手机,按了接听。 “瞻仔?” “二哥好~” 小果喝着咖啡,拿过了杂志随意的翻看。颜瞻的可塑性极高,这让小果都替他觉得骄傲。 “啥子?你来北京了?” 勐然一嗓子,吓了小果一跳。 颜瞻赶忙摆手,继续用四川话叽里咕噜的说着。 电话讲了一刻钟,小果便安静的坐了一刻钟。颜瞻挂电话,小果才出声:“你哥?” “嗯,我二哥。因为工作上的事来了北京。”
第13页 “要见面?” “不急不急,他有应酬,我们约了十点酒店见啦。” “哦哦。” “唉,晚上看不成free loop的演出了……” “少看一场你会死啊?” “会……哎呀,他在舞台上,气质可迷人了!” “嘁~正好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那快想晚上吃什么。” “我都有些不习惯你说四川话了。” “少装啦,你又不是听不懂~” “瞻仔要多说普通话。尤其咬字发音要注意。” “安啦,说不好的我可以用英文,哈哈。再说了,偶像是北京人,我每天耳濡目染哦~” “嘿嘿,要算有进步的!” “想好吃什么了没有?” “吃川菜~” “好耶~叫上小冉好不好?” “算了吧……” “叫上~这样晚上可以让小冉送你回去,我直接去酒店,嘿嘿。” “讨厌!” “啊,我写了新歌,等下让小冉带来,录了个demo。” “这倒是让人期待。” 一起吃了饭,颜瞻待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小果和小冉。出饭庄才不过八点半,现在过去建国门那边时间尚早。颜瞻就沿着街道散步,权当消食了。 任伟没回简讯,颜瞻不知道演出几点开始,怕过去了演出已经完了,或者许久才能开始,怎么都是扑空。 任伟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不冷不热。这让颜瞻很难想像两周前躺在他身下的任伟是真的。当然不是说那是假人,只是……太像梦一场。他柔软的嘴唇、结茧的指腹,结实而有弹性的屁股…… 哎呀呀,颜瞻挠头。 他多想再一次将他据为己有。 可他不敢…… 别看任伟上回没怎么他,但……常言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有一便有二,那可不一定。 搞不好上次你摸的时候,老虎没睡醒。你要再敢伸爪子,他怒了非给你吃了! 任伟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颜瞻不懂。 起先两人也不自然了两天,这不自然表现在:任伟刻意不说话、躲出家门、闷在自己的房间、吃饭又快又仓促、不正眼瞧他,等等等等。后来倒是好了。可这“好了”,还不如不好,一切又恢復如初。他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隐形墙再次横亘在彼此中间。 明明以前两个人挺亲的。这个以前指的是颜瞻没来北京之前。两人经常讲电话、写电邮。电话时常讲到没电需要充电,电邮有时候一天五六封。说的多是音乐、彼此生活中的乐事等等这些。 但一来北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交流一下子就少了。 颜瞻觉得,这和任伟失恋了肯定有关。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可能……自己喜欢他表现的“有些”明显了。 可颜瞻也不觉得任伟烦他。 这挺要命的。 想到这儿,颜瞻不禁想到了那天任伟看似无意借题发挥的对他说:偶像崇拜要不得,你总会发现偶像也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那光环是虚有其表,是被神化出来的。 他是他粉丝不假。可不仅仅只是粉丝! 我不喜欢任伟。 颜瞻清楚的记得妮子对任伟的看法:他让人不快乐。那种悲伤是渗透在他骨髓里的。 颜瞻承认,确实如此。但那种悲伤令人着迷。且,在那层悲伤下面,潜伏着温暖。颜瞻懂得那种温暖,那是一种对光亮的嚮往。是你明知道一团乌云遮盖了天空,也会暗暗期盼太阳露出哪怕一丝光芒的嚮往。 颜瞻之所以懂得,正是因为,他始终生活在乌云遮顶的天空下。偶尔露出的一丝光,是那么令人雀跃。 绝望中的希望。它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你不知你已身陷绝望。 颜瞻走了很久才进地铁站,十点他准时到达的国际俱乐部饭店,跟二哥联繫了一下,服务生就替他刷开了电梯。 颜瞻有两个哥哥,大哥帮父亲打理餐饮生意,二哥接手了母亲的画廊。大哥二哥都很忙,只有颜瞻清闲。母亲老来得子,对他甚是宠爱。也因此,他跟两个哥哥相差了十岁不止。 敲了房门,二哥开门很快,见到颜瞻就胡噜了他的小脑袋。 颜瞻笑嘻嘻的进了门。 父母都还好,大嫂怀孕了,颜瞻听到的都是喜讯。母亲托二哥带了许多颜瞻爱吃的土产,颜瞻可开心了。 说起话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颜瞻注意到已经过了十二点半,知道该回去了。二哥不放心,硬要开车送他回去。颜瞻怎么也推辞不掉。 路上两人谈及了画廊的一些事,颜瞻这才知道二哥这次来是接洽某着名画家的画展,不太顺利,对方更愿意推荐他们做他关门弟子的首次画展。 凉慡的自然风吹在脸上,颜瞻有些恍惚,他不禁去想,如果妮子还在,也许也能办个画展,就算没人要买也没关系。她画画的时候,总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说,那个世界只有洁白的光。 到楼下,二哥说送他上去,正好看看他的生活环境。颜瞻有些犯难——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住处,且,从窗口泛出光亮他能肯定,任伟已经回来了。 但,不请二哥上楼看看又委实说不过去…… 最后颜瞻没辙,还是请二哥上了楼。 ◇◆◇◆◇◆ “give me five minutes more, only five minutes more。let me stay, let me stay in your arms。here am i, begging for only five minutes more,only five minutes more of your 插rms……” cd在音响里旋转,任伟躺在沙发上仰面望着天花板。手里拎着的罐装啤酒已经所剩无几,它在任伟手里摇摇晃晃,知道自己马上会跟地上的那些空罐子一个下场——被捏瘪,随意丢在一旁。所谓抛弃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到脸上,委实带进一些凉意。 瞳孔难以聚焦,脑子已经融化在音符里,这样的时刻对任伟来说是最惬意的。安静、祥和,无人叨扰。 演出回来,颜瞻不在。任伟稍稍有些诧异——他既没去看演出,也没跟家,且,过了十二点都不见踪影。不是他风格。 没人说话,有些不习惯。 随意开了音响,任伟洗了个澡,听了会儿喜欢的唱片,然后他想起来抽屉里还有些大麻,寻思颜瞻不在,不如来点儿——省的某只熊猫又叨唠。 卷了一支大麻烟,任伟开了听啤酒,享受的时刻便悄然到来。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那声门响突然闯进听觉。 任伟是想坐起来看看的,可浑身都犯懒。然后他躺在那里,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家里有些乱哈。 ——啥子味道? ——不用换鞋啦。嗯? 接着,任伟就看到了走到沙发前的熊猫仔。熊猫仔的脸色发青。他准闻出大麻烟那股独特的味道了。 诶?熊猫仔旁边还有一个人? 任伟努力的让瞳孔聚焦起来,真的唉,还有一个人,挺帅。 他就躺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听他们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听觉没出问题,是方言的腔调和措辞令人难以理解。 陌生男人狐疑的看着任伟,任伟就嘿嘿的笑回去。不是他想以笑来表示友好,实在是面部只呈现这么一个表情。 这时候任伟才意识到,大概他有些high过头了。 “你回来了?”任伟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这是?”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笑。要命。 “我二哥。”颜瞻少有的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哦哦……” “你好,我弟弟承蒙你照顾了。”男人向任伟伸出了手。 “你客气了。” 出于礼貌,任伟也伸出了手,但明显与对方伸过来的手交错开来的——他搞不清方向。 这种奇怪的偏差让颜瞻的二哥大为吃惊,只得自己换了方向与任伟握手。弟弟的室友有些奇怪。再看看地上的空酒灌,不过三四只,不应该是喝醉了。 这握手奇怪的还在后面——握上了,对方不撒手。 颜瞻捂脸,绝望了。得快想个法子让二哥走。 颜瞻二哥与任伟握手,上下摇摆了几下,可就是没看出对方有结束握手的意思。这也太奇怪了! “呵呵……”任伟就会笑。 颜瞻二哥只得跟着笑。 “哥,我房间在这边,你进来看看。” “我……”二哥面露难色。 “任伟!”颜瞻不得不呵斥出声,他怎么就不撒手啊! “啊……”任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终于放开了那只手。 颜瞻赶忙拉着二哥进了自己的房间。 颜瞻领二哥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一点儿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当然也不敢有——就送了二哥下楼。 二哥问:你室友这是爪子了? 颜瞻只能回答:他……发烧,可能更严重了,人有些煳涂。 二哥点头:哦哦,热感冒啊。 颜瞻挠头,违心的回答:就是…… 送走二哥回来,进门颜瞻就怒了:“你是不是抽大麻了!” 任伟又躺下了,慵懒的搭腔:“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颜瞻走到沙发旁,一把揪住了任伟的tee,强迫他坐起来。 “你干嘛啊。”任伟有些惊讶于颜瞻的愤怒。 “你太过分了!你答应我不抽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任伟!” “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 “你简直……简直……刚刚我二哥都被你吓到啦!”颜瞻看着任伟挂着无意义笑的脸,气儿更加不打一处来。 “你二哥挺帅的,跟你一点儿不像。”任伟还在笑,脸上的肌肉完全不听指挥。 颜瞻不想跟这样的任伟再说话,说什么也是白搭。他放开他,大步流星的就进了任伟的房间,稀里哗啦的拉开了所有能拉开的抽屉、柜门,一通翻找。最后在写字檯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装着大麻的小口袋。里面只剩一点点大麻叶了,那颜瞻也不含煳,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第14页 任伟跟到了门口,自始至终看着这一过程,并没有出言制止,内心的不悦与烦躁都被脸上松弛的笑掩盖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颜瞻看向任伟的时候,任伟这么说道。 “你管的着我嘛!” 颜瞻不理任伟,要从房间里出去,却不料一把被任伟揪住了领口,他的劲儿很大,丝毫没分寸可言。动作也异常野蛮,几乎是把颜瞻摔到门上的。颜瞻的肩膀撞到了向内开的门上,吃痛。 “你以为你是谁啊?”任伟顶了上来,将颜瞻挤到了门板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儿我说了算!我愿意干嘛干嘛,你看不顺眼滚蛋!” 颜瞻的眼睛紧盯着任伟。 “少他妈这么看着我!我告诉你颜瞻,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插嘴!” 颜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任伟。他明明如此愤怒,眼睛却都无法聚焦,嘴角也居然还挂着笑。颜瞻不觉得这样的任伟可怕,只觉得他可怜。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任伟被颜瞻彻底激怒了,他看他的眼神令他非常不自在。 “你现在快乐吗?”颜瞻伸出双手捧住了任伟的脸颊。 任伟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你抽大麻,是因为,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逃避,也不觉得你的快乐只能来自于它。” “你懂什么……” “我懂你。”颜瞻的脸上绽放出了温暖的微笑。 这时候,任伟听到音响里的frank sinatra唱到:youre hooked, youre cooked, youre caught in the tender trap…… 颜瞻那双温柔的眼睛让任伟几乎要发疯——你实在不知道如何能摆脱他。 该死的。他竟然有些心跳。 脑子真不好使了! 颜瞻这时候向前凑了凑,唇轻轻的碰触上了任伟的唇。见对方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又大着胆子吻得深了些。而后……深些,再深些。 爵士的小号、萨克斯风、鼓的声音,混合着frank sinatra低沉温暖的嗓音将两人紧紧捆束了起来。 任伟有些恍惚。颜瞻亲上来,他起先瞪大了眼睛,而此时此刻的现在,他的眼睑放下来,遮盖住了涣散的眼眸。 “you fell in love, and love is the tender trap……” 就像半个世纪以前的这个男人唱的:爱是温柔的陷阱。 任伟恍然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被棉花包裹的捕兽夹。 待到两人终于分开来,任伟舔了舔嘴角,推开颜瞻走过去关了音响。 一室的安静勐然席捲过来,更令人心慌。 “……我去洗澡了。”颜瞻说着,拉开了浴室的门。 “我睡了。”任伟回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颜瞻开了花洒的时候,任伟趴到了床上。前者按着墙壁任冷水浇头想要冷静下来,后者把头扎进了棉被,可心跳的声音反而更清晰的响彻脑海。他们都被彼此左右了自己的情绪。 第六章 任伟醒过来一身汗,摸过烟点上,坐起来,看看床头的闹錶,才十点半。 打颜瞻住进来,他有越醒越早的趋势,倒不是因为门外的吉他声,而是一天睡的比一天早。这有点儿潜移默化的意思——颜瞻有清早慢跑的习惯,一般来说最晚一点也睡了。他睡了任伟也不好弄出什么响动,大抵就是躺床上看书,看看眼睛累了就睡了。 规律的还不仅仅是睡眠,饮食也得算上。一礼拜多数时候颜瞻做饭,且就算他有事出门冰箱里也能找见吃的。托他的福,最近胃病没闹过。 套上裤子开了门,任伟看见颜瞻抱着吉他拿笔涂涂写写。他快给他烦坏了,连着得有段日子了,老是听着这bossa的节奏醒来。 “早呦~”见任伟出来,颜瞻嘿嘿的笑着。 客厅挺凉快,任伟抬眼皮看了看空调,吹着风呢。 “啊……你不喜欢冷气是吧?我关上。”颜瞻说着拿过了遥控器。 “开着吧。天儿确实太热了。” “想吃什么吗?” “不吃,没胃口。” 颜瞻点了点头。任伟早起从来不吃东西,也算是一种怪癖了。 任伟走过去在茶几的菸灰缸里弹了弹菸灰,斜眼看见了颜瞻涂写的纸。五线谱上飘着一堆音符,擦了写写了擦,弄得有点儿脏乎乎的。 “别看别看。”颜瞻脸红了,“改来改去都改不好……丢人死了。” “琴给我。”任伟叼着烟拿过了颜瞻抱着的吉他。 “呷?”颜瞻愣了愣。 任伟不说话,照着谱子扒拉琴弦。颜瞻眼巴巴的瞅着。 一首《光》,颜瞻努力了快一个月了,採取了bossa的节奏,却弹来弹去都觉得缺少灵性,缺少灵性不说,越是没有头绪还越是往听过的bossa小调上跑。上次拿给小冉听,小冉让他去死。 任伟弹到颜瞻写停的地方却没有停止,颜瞻继续听,听的瞳孔都放大。 实在很优美,很流畅,很有想法。旋律里的奔放令人由衷的快乐。 一曲结束,熊猫仔瞪着大眼睛说:“真好!” 任伟把琴还给了颜瞻,起来打算去洗漱。 这时候颜瞻跳起来问:“那个……那个……这旋律我可以用吗?” “用呗。”任伟头也不回。 “那你再给人家弹一次行吗~” “忘了。” 任伟进了卫生间,关了门。剩下熊猫仔一个人站在客厅,七窍生烟。 忘……忘了? 你……你够狠! 任伟洗漱完,又洗了个澡,出来看见死熊猫跟那儿弹,弹得可美了。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居然只错了几个音。 颜瞻扭脸来,嘿嘿沖他乐着。任伟走过去,拿过了茶几上的乐谱,看了一遍,坐下,拿过颜瞻的铅笔,把错了的地方改了。改完拉标註线,指明哪里加入键盘,哪里加入鼓。 “你不是忘了吗?”颜瞻凑了过去。 “上学时候视唱练耳学的不错吧?”任伟不接他的话茬儿。 “你怎么知道的?” 任伟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嘛,听一遍就能写出来! “嘿嘿,嘿嘿。”颜瞻抓着头笑。他的音感时常被夸。 “左手六右手七,比划上,再笑。”任伟看着颜瞻说。 “啥?” “左手比划六,右手比划七。” “这样?” “对,左胳膊下去点儿。好,笑。” 颜瞻照办,然后笑。 “不错,像弱智了。”任伟说着,起身往房间走。 “你!”颜瞻憋红了脸。 “你慢慢儿弹着改着,我游泳去了。谱子记个六线的。” “你晚上有事吗?”颜瞻跟了过去。 “几点?” “傍晚吧。七八点。” “没事儿。” “不演出吗?” “大礼拜三的演什么演。” “我问问嘛……你有时候还要跟‘没所谓’演,我又没有你行程表……” 可以说,颜瞻对任伟的日程安排有谱,但也只是个大概。周末free loop多有演出,平时任伟还会参与爵士的big band演出,时间不一定。 “最近不演,生哥出国考察,等他回来。” “是嘛~”颜瞻眉开眼笑。 “又贱笑,干嘛?有话说有屁放。” “……你又凶我。” “我凶死你。”任伟出来,扒拉开颜瞻,“躲开,我游泳去。趁着中午没小学生闹场。”这是任伟一大愁,夏天小学校总利用下午时间组织孩子们学游泳,一去去一帮,又吵又闹又占地儿! “唔……你要凶死我呢……” “没完了是吧?”任伟瞪眼。 颜瞻不逗了,“那……你陪我选选机车好不好?你说过你有朋友开车行~” 任伟皱眉,“我什么时候说了?” “好早以前了~写mail的时候提过~” “这你都记得?” “他不做了吗?” “做。”任伟佩服颜瞻的记性。 “那陪我去嘛~” “我该你的啊?”任伟走到玄关处换鞋。 “去嘛~” “游回来再说。” “别啊,我下午要出门。”颜瞻一脸着急。 “干嘛去呀?”任伟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有些吃惊,任伟基本不会过问他的行踪,“嗯……一会儿去琴房,小冉接了一个电影音乐的制作,我在帮他做些东西,然后五点教琴,到七点。” “辉子说那活儿小冉接了?” “啊,你知道的啊?” “那就约八点吧,你从哪儿走?约个中间地。” “我回来家里?” “不用,我四点去吉他沙龙。” “哦哦,我教琴是在宣武门。” “我想想。”任伟掏出了烟,点上,“得坐十号线……” “你吉他沙龙到几点,在什么地方?” “估计到七点八点吧,五道口。” “那我们约中关村好不好?”颜瞻眨眼。 “你不嫌绕远儿啊?”任伟崩溃。 “不嫌啦,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随便。”任伟开了大门。 “啊……谢谢你给我的旋律,我都不知道你bossa这么拿手~” “听的。春儿强项,他跟巴西待了七年。” “总之谢谢啦。” “假么?” “嘿嘿。” “关门,别放蚊子。” “你也很厉害哦,五线谱识的超好~” “损谁呢?” “不是不是,我认识好多摇滚乐手,他们都不会看五线谱。吉他手一般都看六线谱,标註简谱。” “我从你脸上看出了沾沾自喜。” “没啦!我是真心夸你呢。我记得你不是学音乐的。”
第15页 “对,不是。学音乐一点儿出息也没有。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艺术家也不是人人有份。” “……你怎么这么灰暗啊。” “对不住了,这话是我爸说的。” 任伟走了,颜瞻扶着门把手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 任伟下楼给赵昕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几点关门。赵昕一愣,他们许久没联繫过了,想了想说:说没点儿,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点都有可能。任伟说反正九点关不了就结了。赵昕问怎么,你要过来?任伟说对,有个朋友想选一辆机车。赵昕问要哪个牌子的什么车型,任伟曰不知道,过去再看吧。 挂了电话,任伟顶着太阳走在路上,忽然想起颜瞻讲过的非常不好笑的笑话:一颗软糖走在森林里,太阳当空照,他走着走着腿就软了。 明明特别冷,可是任伟这会儿想着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他记得当时颜瞻讲完这个又冷又老的笑话,他就回敬了他一个:熊猫的毕生心愿是照一张彩色相片儿。颜瞻听完来了个“耶”的手势,曰:那我死而无憾了。他比笑话可笑。 ◇◆◇◆◇◆ 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你接鬼吧! 任伟又看了看表,八点四十。约的明明是八点,可都这会儿了颜瞻还没出现。打他手机,永远是“您唿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你敢不敢用个信号再差点儿的手机?任伟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一拨又一拨人,百无聊赖。本来弹吉他解闷儿,不料走过来一大姑娘愣是往他琴箱子里扔了一块钱。我靠!任伟真想追上去把一块钱塞丫胸罩里!你他妈卖艺的!为五斗米折腰的事儿你打死他他干不出来。手里没钱他也不向人讨,龙语除外,因为那时候他认为他不是别人。 想到这儿,任伟又有些烦。不是想龙语烦,是想颜瞻烦。拜他每月按时交纳房租填补日用所赐,他倒是可以少接点儿不像话的演出。但这会儿这么一想,又觉得好像颜瞻施捨他。 小兔崽子。 一想到颜瞻笑眯眯的上供装着人民币的信封,说着谄媚的诸如多谢你收留之类的话,任伟就愈发冒火。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借住,他是该交钱。 从这儿思维又跳跃了,跳跃到某一晚他们俩滚到床上的模样。 颜瞻在任伟把头髮揪秃了之前跑了过来,脑门上全是汗。 “吶,果缤纷给你,冰冰的!不好意思哈,教课耽误了一下下。等很久了吧?” 任伟用眼白看他,起身,走过去候车。 “喂喂,你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 “别贴着我,这一身汗。” “我跑过来的,换乘还蛮远的,十号线分两边候车,我还走错了一回。” “要不说你弱智呢。” 熊猫仔低头。 上车,人已经少多了,两人靠着车尾站,任伟拿出了纸巾递给颜瞻。 颜瞻眯眯笑:“俺就知道你不会真嫌弃我~” “赶紧擦吧。”任伟喝水,眼角余光从玻璃上看着颜瞻凑到他耳边。 “果汁好喝吗?” “拿走,自己尝。” 熊猫仔黑线。他这人真不慡利! “你讨厌我了……” “讨厌死了。” “你……你凶我……” “凶死你。” “你怎么老让我死啊!” “顺口。” “……” 有人离开座位下车,颜瞻蹦了过去,勐招手。 任伟很想捂脸。 “这里~” 任伟走了过去,站在颜瞻面前,“你坐吧。别张罗了。” “不嘛~你坐。” “我不坐。” “那我也不坐。” 任伟无奈,在更多双眼睛投过来视线之前,坐了下去。琴箱子被他立在了身前,颜瞻低头笑的可美了:“从高处俯视你喔~” 到团结湖九点半都过了,两人熘达着往赵昕店里去。任伟看着沿途的街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龙语跟赵昕是髮小,住一个大院儿。以往每一次来找龙语,走的都是这条道。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龙语送他到地铁站。甚至,他恍然能想起,某一次,他负气冲进地铁站,龙语开车追上来,吵了半天他说分手,龙语不干,后来到家,又是抱着滚一起。他说:你别碰我。他说:我还就喜欢不许的。越挂着牌子说不许的事儿,我越绷不住要干!那之后…… 任伟还能想起,第一次来龙语家。他问他:你不是不愿意带人回家吗?他说:你又不是别人。能想起第一次龙语留他过夜,他有些低烧,都下了楼,他追下来,揽着他就往回走。龙语不留人过夜,但他却说,是你就没所谓,再说了,你不舒服,别争了,我想跟你睡觉,行吗?能想起他们在这条街上各个餐馆吃饭,吃饭时说过的那些话,听着那些话时沿街看到的景色…… “吃棒冰吗?” 颜瞻的声音是任伟回忆的不和谐因子,勐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不吃。” “那……我也不吃独食。” “你想吃就吃。” “算了吧,自己吃没意思的很。” “那就别吃!” “又凶……” 让任伟想不到的是,颜瞻说着,竟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你脑子进水了?”任伟斜眼看向身旁的颜瞻。 “天都黑了嘛~” “灯亮着呢。” “那我用帽子盖上?” “你有病。” 拉了一会儿,任伟才勐然反应过来:不是怕让人看见的问题,问题是……他凭什么让他拉手!想到这儿,任伟勐地甩开了颜瞻的手。颜瞻嘟嘴,倒也不觉得不甘心——都拉了一小会儿了。 到赵昕店门口,里面是灯火通明,任伟和颜瞻进去,没看见赵昕,倒是看见了赵昕的bf伍岳,以及…… “呦~这谁啊?”任伟的前bf龙语撂下了手里的扑克牌,站了起来。 任伟的脑袋嗡的一声,站在一旁的颜瞻嘴角抽动了一下。 “任伟来啦。”伍岳有点儿尴尬的起来,“赵昕试车去了,你们坐会儿。”这个龙语啊,简直没救儿了。八点多他过来,说是回来取点儿东西,赵昕让他赶紧走,他问为嘛。赵昕说任伟晚上要跟一朋友过来,求你赶紧走吧。龙语嘿嘿一乐:我不走。他跟谁来啊?什么朋友啊?赵昕皱眉:不知道,你赶紧滚蛋!龙语继续嬉皮笑脸:是男朋友嘛,那我可得看看!赵昕就差抄笤帚撵他了。 “你看看车吧,看选个什么模样的。”任伟尽量让自己镇定。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最后的拥抱结束,他已经发过誓——以后彼此形同陌路。 “最近怎么样?”龙语走过来跟任伟搭话。 “挺好的。”任伟摆出一张淡漠的脸。 “乐队还不错?” “吶,你陪我选嘛~”颜瞻挤进了两人中间,又拉上了任伟的手。 任伟不吭声,顺从的让颜瞻拉。 “呦~小朋友还在啊?我今儿过来,听赵昕说你要带朋友来买车,我还想会不会是你新找的帅哥呢。你看我特意等这儿让你臊行,我多不容易啊!” “我挺帅的!”颜瞻瞪着龙语说。 “噗哈哈……”龙语乐,伸手摸颜瞻脑袋,“嗯嗯,弟弟你挺帅。” 让龙语没料到的是,任伟一把打开了龙语的手,把帽子扣在了颜瞻脑袋上,“陪你看,那边儿。” “哎呦喂~任伟~我不动他,你至于嘛!” “备不住。”任伟回头看向龙语,“只要是男的、可爱的,你就管不住你自己。” 龙语听出来任伟话里话外的挤兑了,“你还真说对了,你不走可爱路线我都没放过不是。” “我们去买棒冰吧,我还是很想吃~”颜瞻拉着任伟就往店外走。 “你差不多得了,花花公子。”伍岳蔑视龙语。 龙语看着俩人走了出去,撇撇嘴,“他至于嘛,跟吃了呛药似的。” “谁让你伸手摸人家朋友。” “跟一娃娃似的,没自觉就伸手了。” 伍岳捂脸。 “喂,不气啦~”颜瞻买了两支棒冰,一人一支。 任伟只举着,不吃。 “吃啦,棒冰马上就会化的~” 任伟撕掉了棒冰的包装,咬了一口。 “可败火啦~”颜瞻笑嘻嘻的蹲在了任伟面前。 任伟吃棒冰不说话。 “你还喜欢他吗?”颜瞻咬了一口棒冰问。 机车的剎车声很大,这一声让任伟和颜瞻同时向街上看去。颜瞻看着那辆50的公路赛停在街道外沿,瞅着车手摘了头盔,是个小帅哥,瘦高有型。只是那张清秀的脸庞跟他粗狂的装扮稍有些不搭配,却透出一股子性感。 “怎么跟这儿呢?”赵昕下了车,拎着头盔向任伟走过来。 “渴了,吃冰。”任伟起身,“赵昕,这是颜瞻,就他要买车。颜瞻,这是赵昕,车行管事儿的。” “你好~”颜瞻伸出了手。 “我不摘手套了哈,满手的机油。”赵昕笑得温和,“被龙语气出来的?他就是那么讨厌,撵都撵不走。” 任伟勉强笑了笑。 “想选哪一款车?都看了吗?” “没细看。”任伟替颜瞻回答了。 “那正好,一会儿一起选选。”赵昕并未觉察出颜瞻和任伟关系有何不一般,遂继续说了下去:“你别理龙语就行了,他那人啊……”赵昕做无奈状,“他其实就是想跟你……至少还是朋友吧,不至于特尴尬那种。所以他说啥逗啥,你别在意,他没恶意。没皮没脸嘛!” 任伟不吭声。 “行啦不说了,我店门口等你们。” 那么多机车,各种拉风有型,可颜瞻偏偏选了一辆山叶小乌龟…… 任伟各种没脾气,最后只能对他说:你要是坚持要粉红色,我就打车回去。 就这样,颜瞻含泪选了黑白款的。
第16页 被赵昕说着了,龙语是各种逗任伟,于是乎赵昕组装车的扳手“一不小心”被颜瞻掉在了龙语脚上。 颜瞻看着龙语,龙语看着颜瞻,两人脸上都笑着,可笑的都很……溢于言表。 临走,赵昕送了出来,龙语也厚脸皮的跟出来。赵昕跟颜瞻说注意事项,龙语继续跟任伟闲扯。 “有事儿你言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别跟我客气。” “……” “没事儿一起游泳呗,我也老找不着伴儿,兴许咱俩还能跟更衣间解解闷儿。” “……” “哈哈哈,开玩笑呢,你皱眉干嘛啊!真的,你挺好的就好。” “……” “这小男孩儿瞅着挺迷你的,诶,办那档子事儿怎么样啊?没我好吧?” “……” “哎呦,你别老这么酷不说话啊,我又爱上你咋办啊?偶像!” “任伟~走喽~” 颜瞻招手,赵昕走了过来。任伟对赵昕说:“哥们儿你送我一头盔行么?” “哈?我拿头盔给你朋友了啊。” “我也需要一个,我信不过丫。” “你就给他拿一个呗,算我帐上。”龙语拍了赵昕屁股一把。 “哪儿都有你,死边儿去!”赵昕给了龙语脑袋一巴掌。 拿了头盔出来,龙语接了过去,扣在了任伟脑袋上,小心翼翼的把半封闭的头盔给任伟系好。任伟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跳。 颜瞻跟远处看着,手指敲击着仪錶盘。 目送一车俩人走了,赵昕给了龙语后背一掌,“别看啦,看不够啦!” “你还真说对了,你说他怎么越来越帅呢?” “龙语!” “早知道……我还是应该选他,我图个赏心悦目啊我!” “我给袁振打电话。” “有劲没劲啊!你哪边儿的啊!” “你有劲没劲啊!你可别再招任伟啦!” 龙语看了看赵昕,“招怎么了?” “那孩子扳手就不砸你脚直接换你脑袋了。唉,我一开始都没看出来唉。”赵昕有点儿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不当着小男生的面儿跟任伟说那些话了。 “看出来什么?谁上谁下?” “别揣着明白装煳涂!” “没戏。任伟肯定不喜欢那样儿的。” “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就爱我这样的。又帅又有型,还知识渊博。” “还能要点儿脸嘛!” “要脸没的耍,我还是不要的好。”龙语乐,可一看赵昕拿电话,急了,“你丫还真给袁振打啊!” “让他过来吃饭!我饿一天了!” “呦,是嘛,打,叫他,咱喝点儿。” ◇◆◇◆◇◆ 颜瞻美极了——小小机车,两个人有点挤。这一挤,任伟只能贴着他,没空放的双手恰恰好地勾着他的腰。 心花怒放! 而相比颜瞻的满面春风,任伟可谓苦不堪言——大热的天儿,非得像树袋熊似的双手紧抓树干,这还不说,颜瞻这个左穿右插也让他心惊肉跳。 活见鬼的!怎么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在马路上闲荡! 机车钻进立交桥下,一股凉风吹过来,任伟勐地拍了颜瞻的背。 颜瞻一愣,就听到任伟在他耳边喊:停! 小乌龟原地止步,任伟二话不说就下了车,摘了头盔挂到了车把上。这种天然冷气最舒服了。明明不耐热,可还不喜欢吹空调,这人矛盾的不得了。 “怎么了?”颜瞻也下了车,将头盔和任伟的并排挂到了一起,而后看着任伟点了一支烟。 “你背都湿了。”任伟说着手拍上了颜瞻的背。 颜瞻做拨浪鼓状摇头,“俺不热。”心里乐开花——他都心疼我呢! “我热!”任伟说着,靠着冰凉的桥洞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疼我啦~”颜瞻凑过去也坐了下来。 “还能要点儿脸么?”任伟吐出了一口烟,把琴箱子横在了地上。 “……” 看着穿梭往来的车辆,任伟无言的抽菸。颜瞻也不去打扰,直到看到他拿过琴箱子,打开,够出了箱琴。 几声泛音之后,是清亮的音符跃然耳际。 有特色的solo,一听就知道是红辣椒乐队的那首《under the bridge》。 他听他开口唱起,“sometimes i feel like i dont have a partner,sometimes i feel like my only friend is the city i live in。the city of angels lonely as i am 。together we cry……” 静静的听任伟唱完颜瞻才开口:“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任伟侧过脸去看颜瞻,“有你干嘛?” “……和声行吗?” 任伟笑了。 “有时我觉得我没有伙伴,有时我觉得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我所居住的城市,像我一样孤独的天使之城,我们一起哭泣……”颜瞻像是回味一般复述着歌词。 “喜欢红辣椒?” “很喜欢!”颜瞻眯眯笑。 “我发现你挺喜欢rock。”这是这么久以来任伟不得不注意到的一点,颜瞻做indie pop却很少听这类东西。 “是呀,喜欢呀!不喜欢怎么这么崇拜你喔~” 任伟斜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玩儿啊?” “no no,那不行。我承认生活是灰色的,但我想在灰色里倾倒进调色盘上所有的色彩。音乐不光要悦耳,它所传达的更重要的意义是快乐。” “歪理邪说。” “hotel california也好,under the bridge也罢,都不是我能写出来的东西。我的音乐里,没有毒品。” “那你也在间接的享受。” “so,i am a coward。” “你还挺会噎人的。”任伟摸出了烟。 “不,不是。我真的是个懦夫。” “没觉得。”任伟吐出了一口烟,摸了口袋里的口香糖扔给了颜瞻。 颜瞻扔了一块蜜桃味儿的进嘴里,任伟抗议:“桃子的都被你挑着吃光了!” “那我一会儿给你买水蜜桃。买最大的~” 颜瞻一笑,刚刚露头的阴霾一下就消散了。 “嘿,小伙儿,说说你呗。”任伟看向了颜瞻。 “说我?” “干嘛说自己是懦夫?” “你想知道?”颜瞻瞪大了眼睛。 “闲着也是闲着。看,下雨了。” “真的唉。”颜瞻望出去,果然路灯下雨丝分明。 “那可不是,这么闷了三四天了,早该下了。” “我啊,三兄弟里面最小。大哥帮老爸做餐饮生意,二哥帮老妈经营画廊。我呢,什么也不会。唯独会的,就是弹钢琴。我四岁开始弹琴,音乐附小、音乐附中、音乐学院……一路走来,没什么坎坷。” “那不是挺好吗?绝对的学院派。” “我也觉得很好啊,总是获奖,接受夸赞,我妈妈特别骄傲。因为她没有这种天赋。我外祖父是着名的指挥家,妈妈小时候也学琴,但是始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就放弃了。但是她很擅长绘画,她的国画深受好评。小时候我们回外祖父家,我调皮按他的钢琴,没人管我,我就一直按,然后外祖父就让我学琴了。一弹,就再也没停过。” “说自己是懦夫,是因为没选择继续走这条路?遇到坎坷了?” “不,不是。就是忽然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怀疑。我可以演奏所有的乐曲,大曲子、小曲子,没有弹不下来的。但……我不知道我弹琴的意义是什么。音乐是一种创造,而我只会重复前人的成果。尤其在听了那么多好音乐之后,无论快乐忧伤,无论积极消极,我总是被别人的音乐打动。你肯定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在你特别沮丧绝望的时候,有人……用一支歌温暖你。弹琴唱歌的人并不像你这样规律的学音乐,可却能用最简单的旋律与音符给你勇气给你希望……那时候你才会知道,你能演奏再难的曲子也没用,你……” “呵。”任伟笑了笑。 “吶,我众叛亲离的放弃古典音乐,最没出息的就是不敢留在成都。我害怕,怕他们失望的眼神、怕他们对我的观望、怕他们做出的比较,怕到最后一无所获。于是我就跑掉了,跑这么远,他们就看不见了。” “想太多了吧,家里人最疼的就是老么。” “我不……” “嗯?” “没啥。我就是缺少些勇气吧,不能肯定自己,找不到那样的我存在的意义。” “我看你就是枯燥了太久,又听了太多反叛的摇滚乐。” “你……人家很严肃的说呢!” “哈哈哈哈……你说你说。” “吶,你也看到了,一首歌写那么久都写不好,呵呵。我很笨呢。” “因为太刻意吧?放松就没事了。你写过很多歌。” “但……越是认真,越是……我想,这也是需要天赋的,我没有。” “说这话可太对不起你歌迷了。”任伟胡噜了一把颜瞻的脑袋。 “你是鼓励我吗?”颜瞻眨眼。 “我怎么那么待见你啊?”任伟白眼。 “你这个人喔,总是……” “总是什么?” “没什么。喂,那我都说说我自己了,问一些你的事可以吗?” “我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吗?” “有啦,好多好多~” “知道那么多干嘛,包打听啊?” “你不想告诉我呢……”颜瞻碎碎念。 “烦人!问吧,你想知道什么?”任伟将菸蒂弹了出去,看菸头的光亮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消失在路牙下。 “那……我问喽?” “爱问不问。” “……就……就今天早上,你说……学音乐没出息。天上不会掉馅饼,艺术家也不是人人都有份。”
第17页 “我说了,那是我爸说的。” “叔叔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呢?” 任伟看了看颜瞻,轻笑,“他一无所有啊,音乐不能给他任何东西。我爸是音乐老师,一辈子碌碌无为,写了很多相关的研究论文,结果到死都是放在那里落灰。高不成低不就,又没赶上好时代,我妈嫌他没出息,嫌他不会关心人,脑子里除了音符没别的,后来跟他离婚了。” 颜瞻张大了嘴巴,“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所以,他不让我学音乐。说学音乐没出息。艺术家,不是人人都有份。有天赋也不行,这东西取决于机遇。尤其在动盪的年代,连口饭都混不上。可他其实挺……说是不许我学音乐,我弹琴组乐队他也骂,但骂来骂去,又由着我去了。还会给我讲乐理啊,什么什么这些东西。到最后,他怎么也要单位分给他一套房,我本以为他是跟我妈较劲,到死都跟她较劲,我们一直住的房是我妈的,但最后……到最后我才知道,他说,他没什么可给我,但至少,我在这座城市,有根。说起来他还真有先见之明,你看现在北京房子这么贵,我有两套房,还真不会饿死了。” 颜瞻的手伸了过去,抚上了任伟垂在一旁的手。 “可我喜欢音乐,就算没大出息,也还是……呵呵。” “你、超级、了不起!”颜瞻扳过了任伟的下巴,“我喜欢你的音乐,它虽然不快乐,甚至忧伤、颓丧,但,它非常动人。” “屁孩子。”任伟打掉了颜瞻的手。 “我说的是真的啦!”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觉值得高兴。”任伟说着,起身。雨小了,几乎要停了。 “任伟!你什么意思嘛!” “你是我粉丝啊,你爱我是应该的。”任伟一边向前走一边笑。 颜瞻跑过去,拉住了任伟,把头盔扣在了他脑袋上。想要繫上,却被任伟打开了手。这一动作,让他想起了刚刚的龙语。 颜瞻当然是存心的,任伟打他也不管,结结实实的帮他把头盔繫上,而后拉着他走向机车。 任伟说他精神病,他一边点头一边应:对对,我就是,所以你要听我的。 狗屁理论! 第七章 快到家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且,来势兇勐,之前的雨与之相比更像是出水不畅的花洒——不喷水只漏水。 颜瞻和任伟几乎是冲进楼道的,任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熊猫仔把机车拖进楼道,一边拖一边恨:它虽然很有敞篷跑车的效果,然,它是木有篷子可以遮顶的。 任伟进门就脱了tee,路上倪歆来过电话,接不了,这会儿回了过去。 熊猫仔稍后进门,进门就看到任伟在讲电话,他一边脱鞋一边看任伟沖他比划:你可以先洗澡。 “你先吧,我不急。”颜瞻边脱衣服边摆手,衬衫都湿了,贴在身上很难受。 “你先,我跟倪歆说话呢。”任伟不得不停下来,让颜瞻先去。 “那……我先去喽~”颜瞻说着,就跑向了浴室。 “颜瞻啊?”另一边通话的倪歆开腔。 “还能是谁。”任伟点了烟,顺着沙发坐到了地板上。裤子也湿了,就不去祸害沙发了。 “我还以为你一人儿出去了,感情是俩人雨中漫步。” “漫你大爷,浇了个透心凉!丫非要买机车,我就带他去朋友那儿了。” “呦呵,买一啥?” “巨寒碜一车。” “……” “谱子电子档的我觉得看不清,我回头打了给你得了。着急么?着急给你快递,不着急周六演出我给你。” “急什么啊,这有什么可急的。” “行,那就周六给你。” “诶,我听辉子说,你跟颜瞻处着呢?” “嗯?”任伟一愣。 “装傻啊?我就随便扫听扫听。真没想到唉!” “你扫听什么?” “你跟丫处吶?” “你什么意思?” “算了不说拉倒,我就一句话,可别闹满城风雨。” “什么鸡巴。” “不说了,没事儿了,我挂。” 任伟举着忙音的手机,半天回不过神来——我听辉子说,你跟颜瞻处着呢。 这孙子! 任伟动动手指给辉子发了条简讯:【你该理髮了。】 辉子回的挺快:【啥?为毛?】 任伟回:【头髮长,见识短。】 辉子怒:【妈逼!】 颜瞻出来正看见任伟乐着扔开手机,于是狐疑的问:“你高兴什么呢?” “谁告诉你我高兴了。”任伟抬眼皮白了回去。然而…… 颜瞻出来只穿了条睡裤,上身裸着,头髮上还挂着水珠,前额的碎发贴在脑门上,透出几分性感。 “你刚刚明明在笑。”颜瞻挠头,各种不明白,“我用最快的速度洗完喽~你快去吧~别感冒!” “辉子打电话来甭搭理,给我去冰箱拿听啤酒。”任伟说着向浴室走。 “你吃晚饭了吧,空腹喝酒不好。” “吃了。拿吧,太凉喝了不舒服。” “哦,好~” 任伟去洗澡了,颜瞻拿了啤酒出来,开了客厅的电视,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 电视节目没什么好看的,不是广告就是连续剧再要不就是各类专题节目。颜瞻把所有频道换了一个遍,最后关了。 去唱片架前,为选哪一张来听,颜瞻有些发愁。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抽了一张jazz合辑出来。 第一首歌就是《summer time》。 小号的声音悠扬,旋律復古而唯美。 e fitzgerald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简单的歌词:summertime,and the livin is easy。fish are jumpin,and the cotton is high…… 紧接着浑厚的男声也登场了,颜瞻站在音响前,侧脸看向窗外。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愈夜愈美丽,从不打烊。没开冷气,但被雨水打湿的街道,此刻是如此凉慡。 “我还真不知道你能欣赏e。”任伟擦着头髮出来,一愣。这音乐就真不是颜瞻的风格了。 “你不觉得这种潮湿的夜晚适合这样的声音吗?”颜瞻浅笑着回过了头。 任伟走到茶几处,拿起啤酒,啪的一声拉开了拉环。 “音乐是人类活的歷史。”颜瞻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任伟说。 任伟也在颜瞻身旁坐了下来,喝着酒,听着慵懒的爵士吟唱。 房间内的气流仿佛凝固了,空间、时间都不存在,他好像是在陌生的某处,这一处只有雨声和音乐声。 再侧过脸去看颜瞻,颜瞻也正看着他。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任伟欠身,吻上了颜瞻。 颜瞻愣住了,眼睛不受控制的眨。 唇与唇分开,任伟喝了一口酒说:“你不是要当按摩棒么,来吧。” “你……”颜瞻惊觉自己失语了。 任伟不容颜瞻诧异,放下啤酒罐,用冰冷的右手捏住了颜瞻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 这吻是逐渐加温的,与吻随之而来的还有彼此在彼此身上的爱抚。 任伟的手钻进了颜瞻的睡裤,摸到了他埋在糙丛中的小傢伙儿。 颜瞻战慄了一下,喘息着,热烈的回吻。 他不知道任伟怎么了。是一场雨让他太冷,还是这音乐太缠绵?他不会知道他刚刚在浴室,思绪一团混乱。龙语凑近他,细緻的为他繫上头盔,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嗯……任伟……”小伙子耐不住挑逗,下面那话儿已经挺了起来。 “去房间吧。”任伟站起来,拉住了颜瞻的手。 可以说,颜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门,怎么躺到的床上,任伟也不给他回忆的余地,他脱了衣服,赤条条的跟他缠在一起,那细腻的皮肤在颜瞻摸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任伟勃起的那话儿蹭着他的大腿,硬而热。 而接下来,更加让颜瞻吃惊的事发生了——他看到任伟滑下去,含住了他下面儿那话儿。 “嗯……” 熊猫仔哪里感受过此般逸事,只觉得有团火在身体里烧灼。 “任伟,任伟……”他一声又一声叫着他的名字,手反覆的摩挲他光滑的肩膀。 那话儿在任伟口中胀大着,顶撞着,让任伟有些吃不消。颜瞻的那话儿颜色很浅,还挺……看不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熊猫这里倒是挺健壮…… “嗯……好舒服……” “你要是敢射出来你就死定了。”任伟欠身起来,从床头柜里摸出了润滑剂、保险套。 “我……”熊猫仔被恐吓,可怜巴巴的眨眼。 任伟撕开了套子的外包装,挤出空气套在了颜瞻的那话儿上,又挤了一些润滑剂出来,涂抹,而后俯身吻上了颜瞻。颜瞻有些别扭,他刚刚明明用嘴那啥……但不过十几秒他就忘了这档子事儿,任伟摸得他舒服极了。 他看到他的另一只手也滑了下去,却并非去抚弄自己的那话儿,而是顺着嵴背消失在身后。 “你看着我干嘛?”任伟微微皱眉,很久没做过,后面紧的不像话。 “我……我不应该看你么……可是……可是……我觉得你……好帅……”熊猫仔结结巴巴的说,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老实当你的按摩棒。”任伟凶他。 熊猫仔委屈。 不一会儿,他感觉下面儿那话儿有种压迫感。任伟跨在他身上,腰缓缓的下压。 疼。颜瞻那儿有些粗,进去不是那么顺利,那种被硬撬开的感觉让任伟浑身上下挂上了一层薄汗。 颜瞻也感觉到了疼,任伟那儿很紧,几乎压迫的他快要软了。 “你敢不配合。”任伟的手捏住了颜瞻的下巴,很用力,而后在难忍的疼痛中一鼓作气放下了腰。 颜瞻顶进了任伟身体深处,一瞬间的快感几乎令他不能控制住自己。 任伟是彻底软了,疼使得他每一个毛孔都渗出冷汗。
第18页 “很……很难受?”颜瞻的手抚上了任伟的脸。 任伟低着头,努力调整着唿吸。好一会儿过去,他才缓缓的动起来。他动的很有节奏,很有掌控感,颜瞻喘息着,手抚摸着任伟的腰。 任伟的手一开始按着颜瞻的肩,后来不自觉的去抓挠他的胸口,一下比一下用力。颜瞻疼,却不说疼,由着他抓。 做了一会儿,任伟的那话儿渐渐硬了起来,交合一开始的难耐也过去了,呻吟声就不自觉的流泻出来。颜瞻看着他,听着他愉悦的声音,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想上去,行吗?”颜瞻拉低了任伟,贴着他的耳根问。 姿势变换,最难受的是抽出再没入的过程,颜瞻粗鲁的顶进来,任伟疼的几乎不能忍受。他也不懂等他适应一下,就强硬的冲撞起来。一下一下,强势而没有节制。 任伟的手原本勾着颜瞻的脖颈,这会儿滑到了他的背上,用力的抓挠。 冲撞持续着,那话儿越来越深的撞进去,任伟从不适中挣脱,下面儿硬的有种兴奋到极点的感觉,后面也在这种有规律的摩擦中不能自已。他的身体紧紧的缠着颜瞻,像一条蛇。 “舒服……继续给我……” 他的手滑下去,套弄着硬挺的阴精,后面的甬道随之收紧。 颜瞻停了下来,亲吻着任伟的唇,乌里乌涂的说:“我真的忍不住了。” 任伟一笑,那笑让他无法克制自己,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待到他们都攀上了兴奋的顶点,两人都累得不行。汗涔涔的贴在一起,如同一摊烂泥。 颜瞻的那话儿软了下来,保险套挂在上面,又湿又滑非常不舒服。他想摘下来,任伟却先他一步拿纸巾握住了他的小兄弟:“我床单还想要。” 颜瞻只会傻笑。 趴在任伟身上,他有些恍惚,于情事之中,任伟坦承的多,也愿意打开自己,这跟平时冷冰冰的他截然不同。 音响里的光碟还在转着,一把醇厚的女声唱着:never know how much i love you,never know how much i care,when you put your arms around me,i get a fever thats so hard to bear,you give me fever when you kiss me,fever when you hold me tight…… “这是什么歌?” “fever。”任伟慵懒的回答。 “哦……” “peggy lee非常有名的一首歌。” “这样的啊……” “瞅你丫选的这张碟。”任伟想舒展一下身体,推了推颜瞻。 “不……不好吗?” “我去洗澡。” “啊……嗯……” 任伟说着,坐起来,下了床。 “我……我能一起吗?” 任伟皱了皱眉,“我没儿童澡盆。” “你!” 任伟进了浴室,打开花洒,皮肤沾到热水,疲倦就争先恐后的从毛孔里钻了出来。 嘿,宝贝儿,你最棒。 该死,为什么又会想到他! 且,不仅仅是脑子想到,此刻,就连身体都感觉到那个人紧贴着自己的触感。 这小男孩儿瞅着挺迷你的,诶,办那档子事儿怎么样啊?没我好吧? 你丫怎么不去死! 任伟洗完出来,回了卧室。颜瞻去洗了,他便关了房门躺到床上。保险套的包装已经让颜瞻扔进了垃圾桶,盒子跟润滑剂也都一併被他收纳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窗外的雨声再无其他。看来,这雨是要下一夜了。 颜瞻洗好回来,看见的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抬手敲门——任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回你自己屋儿睡。 好失望……熊猫仔垂头丧气的拖着步子回去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做爱嘛,做的时候那么热情,做完又这样冷冰冰。 ◇◆◇◆◇◆ “你……”小果皱眉。 “我……”颜瞻挠头。 “这……”化妆师犯难。 三人相视无语。 手机铃声响,化妆师阿亮歉意的一笑,“我接个私人电话。” “你身上怎么弄的?”小果拉开了凳子,坐下。化妆间有些吵,说话声、吹风筒声、各种叮叮噹噹的碰撞声。 “猫挠的……”颜瞻眼巴巴的看着小果。 “你养猫了?” “啊……”颜瞻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低头看自己,各种愁——胸口上有好几道抓痕。后背上也有。前天早起他就看见了,慢跑完洗澡的时候。 任伟抓的。 颜瞻当时并没在意,是挺疼,但也没想到会留下抓痕。这抓痕还相当明显——颜瞻白,几天了印子也下不去。 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穿上衣服又看不到。 谁知…… 今天过来摄影是之前敲定好的,但颜瞻没想到小果一早就电话他,曰:瞻仔你来帮我们拍一组选题吧,正好凑一天,不用跑两次!颜瞻有些没懂,问:什么选题?今天不是约的採访吗?小果说:是呀,是约了。但我们有个选题,定好的模特出了车祸,腿骨折了,我就想让你帮我顶一下。我都帮你约今天,你就来一趟,不过今天一天时间都归我哦。颜瞻答应了,来了,结果不知道要裸着上半身…… 相比于抓痕,让颜瞻闹心的是任伟的态度。就好像第一回他俩有了亲密接触,任伟对他还是爱答不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回还不如上回呢,上回好歹还别扭了两天。别扭也是在意的一种。这回可倒好了,前天上午两人见面,颜瞻心里小鹿乱跳,谁知任伟就扔给他一个字:早。说完就去沖凉了,然后背着琴出了门。晚上再见面,一起吃饭,完全跟往常一个样子。昨天更是稀松平常,根本感觉不到大前天两人有过那样的缠绵。今天就更别提了——任伟竟然出门比他早,他八点慢跑回来,任伟的卧室房门大敞,人去楼空。 “喂喂喂,和你说话呢!说你偶像你都走神啊?”小果说了半天,颜瞻的眼睛老是盯着镜子,一副根本没在听的模样。 “哈?偶像?我偶像?怎么了?”颜瞻确实什么都没听进去,这么勐然一回神,很是尴尬。 “想什么呢?” “没啦……昨天有些没睡好吧。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偶像不是宠物过敏症嘛!怎么会让你养猫?” “啊……不是。我没养猫啦,是……野猫……野猫,哈哈哈。我见它好可爱,就去逗它,一开始小傢伙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 “哦,是吗?”小果看着颜瞻。 “是啦~你说任伟宠物过敏?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是听小婉说的,她跟你一样,超迷任伟~” “哦喽……” 怪不得他怎么都不同意我养阿猫阿狗呢。原来是这样啊……颜瞻呵呵笑。还以为他都没有爱心的。 “果子~” 顺着这声招唿,颜瞻和小果一同看过去,化妆师和一个年轻女孩一起回来的。 “抽出工夫了?”小果沖倩婷笑,她们是同事,今天她喊颜瞻来帮忙就是撑倩婷的场。 “阿亮跟我说出了点儿小意外。” “啊,是啊,瞻仔被野猫抓了。”小果起身,“瞻仔,这是倩婷,我同事。倩婷这是颜瞻。” 两人打过招唿,倩婷前后绕着颜瞻看,“啧啧,你女朋友抓的?” “呷?”颜瞻登时就脸红了。 “哈?”小果也瞪大了眼睛,“他没女朋友的啊~” “胸口的也就算了,后背这个多明显啊。”倩婷说着勐地抱住了颜瞻,双手张开做出抓挠的姿态,想要去勾画出抓痕的纹路。 “对不上的啦!”小果正好站在颜瞻背后,“你手张再大也跟抓痕对不上啦!哪个女孩子手这么大嘛!” “呀,小帅哥你脸红啦?”倩婷放开颜瞻,抬眼一看,颜瞻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 “倩婷你真讨厌!哪儿有你这么混不吝的嘛!上来就抱!我们瞻仔可纯洁了,看看,大红脸了吧!” “喂,你至于不至于嘛。”倩婷推了颜瞻一把,“阿亮,就这样吧,身上帮他上一点效果,抓痕就这么露着吧,我再去和摄影师沟通一下,看看企划上怎么稍微改动改动。性感的效果也不错。夏天就是要hot起来~” 颜瞻听着小果他们说话,后来又被摄影师拽走收拾,可他的心神根本不在这儿,还在琢磨着任伟。 你,到底,怎么想的? 任伟按了门铃,彻哥开门挺快,随着门打开,冷气也吹了出来。 “你干嘛非住这么远。” 任伟进门,换了拖鞋,进客厅刚放下琴箱,就看见小荣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一会儿吃芝士焗饭哦~” “你那围裙还能更炫点儿么?”任伟看向小荣,只想捂脸。 “这叫情趣你不懂嘛!” “可……田园碎花……怎么也不太……说的过去。” “哎哟,好姐妹,你怎么能当面拆我台嘛~” “我是男的。”任伟白小荣。 “喝水。”彻哥倒了水给任伟,递了过去,“亲爱的,你穿那条围裙没关系,能把内裤穿上吗?” 任伟差点儿呛着。 “靠,我有什么他没有啊!” “他有我也不想他看见。” 任伟巨崩溃。彻哥的bf总是如此……神神叨叨。你要不见他本人,绝想不到着名乐评人是这个德行。 “来,阿生发过来的谱子。我先说好,大热天喊你来真不是为了它,主要是一直没碰头,小荣说想你了,叫你来热闹热闹。” “生哥还真是走到哪儿写到哪儿。” “他还寄了礼物。荣,阿生寄来的邮包你放哪儿了?” “楼上。”小荣跟厨房里应声。 “寄什么了?” “香薰。据说他由此遇到一段浪漫逸事。” 任伟再度捂脸。 “咳,他你还不知道啊。以结识全天下女人为目标。”
第19页 “我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 “有情趣的人啊!” “有品位的人。”小荣又探出头来。 “咱上楼吧,我细看看他这曲子。正好带琴了。”任伟起身。 “带琴干嘛?” “晚上演出,你这儿这么远,我就不折回去了。” “你都不陪我说话啊?”小荣勐向任伟眨眼。 “就为躲开你。” “……” “你怎么老欺负他啊,怎么你也得叫他一声哥,你荣哥又这么喜欢你。你看做好吃的就想着你。”彻哥跟任伟上楼,一边走一边说。 “他专心喜欢你就成了。我不夺人之美。” 两人在楼上弹琴说话,彻哥吹了一段小号,小荣上来喊他们吃饭,三人一起下了楼。 餐厅窗明几净,餐桌大的不像话。每一次任伟都不禁想,地儿大了也不好,你得弄出来各种占地儿的摆设以使得空间看起来不大的离谱。 任伟低头吃饭,格外的话少,小荣发现了,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怎么。 实际上,确实有些怎么了——颜瞻。 那天也不知道为嘛,他就跟他上了床,说实在的,不像话。就连颜瞻是直的是弯的他都不清楚,就稀里煳涂…… 他不是随便的人,就算对性没有克制力,但也绝不会跟人胡来。 可怎么…… 一步一步,他就跟他的房客、他粉丝、他……当作孩子的人,就…… 非要找出个理由,那大抵也是……就算不愿承认,大抵也是龙语使然。他让他有些失控。 那样又遇到,他还没准备好,还是会慌乱。 就算掩藏,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而他对颜瞻恰恰也是这样,装作平常模样,可心里的忐忑却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存在。 “嘿,说说吧,你肯定有事儿。你看我做完饭了,衣服也穿整齐了。”小荣敲了敲盘子边儿。 任伟看看他,笑了。 “说吧,跟他说说,好歹他有音乐治疗师的执照。”彻哥也笑。 “也没什么……就是天儿热人不精神吧。”任伟摸了摸鼻子。 “开始掩饰了。”小荣托着下巴看任伟。 “烦。你别这么观察人行不行!” 小荣嘿嘿笑。 任伟沉吟了半晌,嘆了口气:“有个孩子……我歌迷……就借住我们家那个……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实话实说。” “是那个男孩儿吗?”彻哥回忆,“来看过咱们演出。就是跟……硬石那次?” “你还记得他啊?”任伟惊奇。 “记得记得,多可爱一孩子啊,那天戴了个熊猫帽子。” 任伟捂脸。 “有jian情啦?”小荣死盯着任伟看。 “什么啊……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苦恼什么呢?” “我没苦恼。” 小荣撇嘴。 “那孩子挺黏我的,然后吧……我可能也是这段日子自己一个人太空,反正……处着处着……” “孩子嘛……”彻哥点了烟,“说实话不定性。他好像才二十出头?” “不是愁这个。”任伟放下了勺子,“我并不想跟他处,没感情的事儿,是……” “还没放下你前任?”小荣喝咖啡。 “跟他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我根本不想和他发展,他没我要的。” “那就撇清呗,这还不简单?追个人费劲,甩个还难?” 任伟不说话了。 彻哥看了看小荣,小荣放下了咖啡杯:“我看是你根本没想甩。你就是站那儿观望,也许他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但,至少他站在你身边。你,也就不是一无所有。这是自私的绝对表现。” “不可以吗?”任伟瞪视了回去。 “可以啊,但你别在乎啊,不就是垫背的吗?” “我……” “我还可以友情相告,垫背的不宜找孩子,孩子靠不住,垫不了多久,等他看出来得不到你,热乎劲儿过去,也就完了。” 彻哥解围,“回头再让他来看演出吧,带他来这儿也行,大家认识认识。” “没那个必要。”任伟斩钉截铁。 “任伟。我有时候真觉得,你个性挺有问题,比我的田园碎花问题还大。” “你叫变态。” “那你就是~死变态~” 任伟拿了桌上的装饰花朵扔了过去。 小荣接住,回投。 “你们俩……”彻哥头疼。 “我砍死你个性倒错。”任伟再扔。 “那我也没勾引小孩儿。”小荣接住再投。 ◇◆◇◆◇◆ “那就把你放在这儿了?”小荣回头。 “劳您大驾了。”任伟拿了琴箱,准备下车。 “有空常来家里玩儿。” “行。等你没工夫的。” “死相!”小荣骂,起步上路。 热浪打任伟一下车就向他汹涌扑来,他加快脚步,跑进了国贸地铁站。 在彻哥家待了一天,赶巧小荣晚上有个聚会,就开车把他捎到了地铁站。 刷卡进站,任伟下楼梯的时候手机响了。 拿出来看看,简讯一条。 【晚上几点演出?我忙完了^^】 发信人是死熊猫。 任伟拿着手机下来候车,动动手指回:【晚。估计十点、十点半。】 熊猫仔回的飞快:【哦喽!那我跟大家吃完饭就过去!晚上载你回家=33=】 任伟回:【车归我,你11路。】 熊猫仔回:【虾米???11路?那个车到我们家吗?我等车从没看见过啊。】 地铁进站,任伟一边上车一边回:【看看你腿。像11吗?】 车过了两站,熊猫仔才再回覆:【欺负人,55555555】 就说丫缺心眼儿! 换城铁到五道口还不到九点,任伟晚上和彻哥、小荣一起吃的饭,这会儿显然是来早了,但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于是他便迈开步子向pub走。 pub门口像往常一样挤满了人,男男女女,喝酒的喝酒、抽菸的抽菸,大家都在高声谈话,pub里的音乐声也是一如既往的从关不严的门内流泻出来。 趁还没进去,任伟给倪歆去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倪歆才接,他说他刚出门,正等车。任伟说自己到了,谱子也给他带来了。倪歆说那一会儿见,便就挂断了。 有人过来搭话,任伟浅笑着附和。这笑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一定要找出一个的话,那便是一种出于本能的伪装。他不喜欢别人察觉他的真实情绪。 在门口跟所谓熟人聊了一会儿,任伟进了pub,收票的小傢伙跟他打招唿,任伟拍了拍他的肩。 彭勃的乐队正在演,任伟往里去,看见pogo的人群还是那么疯狂。也幸亏他在演,如果不是,那他这会儿准在他身边儿说片儿汤话。看了一会儿任伟就挤了出去,朝后台去了。 里面跟外面一样闹,酒瓶子堆满地,里面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衣衫不整。 任伟放下琴就出来了,有人跟他打招唿他就笑着点头,绝不给对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到pub外面,任伟买了瓶啤酒,捡个不起眼儿的路牙子坐了下来。 有点儿寂寞。 委实,有点儿寂寞。 明明这么多人,他却根本没有同谁说话的欲望。 颜瞻要是在就好了。任伟不禁这么想,拿他打镲时间总过得特别快。 这么想完,任伟更沮丧了。 又不嫌他烦了是吧? 没事儿找事儿! 你就是站那儿观望,也许他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但,至少他站在你身边。你,也就不是一无所有。这是自私的绝对表现。 小荣的话不经意间浮现脑海,任伟下意识的甩了甩头。 说实话,小荣……把话说得太透了。 垫背不宜找孩子,孩子靠不住,垫不了多久,等他看出来得不到你,热乎劲儿过去,也就完了。 呵。任伟不屑的笑了笑。 是啊,你能这样持续多久? 说着喜欢啊什么的屁话,你们都能持续多久? 一开始总是无微不至、百看不厌,可用不了多久…… 任伟本不相信感情,却殊不知一旦踏进去,便就身不由己。 于是,那伤痛就来的那么深,深到不fèng合,伤口就永远无法癒合。 以他和龙语为例,从最开始的一见倾心,到试探着付出感情,到那股爱浓烈的将他浸湿,到……龙语一次又一次的让他知道他的出轨。他忍了,他也认了,真的是多少委屈都硬是往下咽。结果呢?就算到最后,他说咱们分手吧,也不过仅仅换来龙语的一场沉默。再后来呢?他又来找他,他说:我就是这么一个寻欢作乐的人,不愿意告诉我就行。绝不纠缠。他说:我回来找你也不代表我跟你算什么。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去忍受,忍受的失了尊严,没了灵魂,自己都不再是自己,或者说,这个自己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是因为最开始的四目相对吗,还是因为他一次次对他说:任伟,我爱你。 他让他爱上了,却一转身说:游戏结束了。 肩上勐然一沉,任伟从迷离中回神,侧过脸就看到了拍他的人。 真无趣。任伟想。 站在右边就拍右边。 站在右边而拍你左肩的人,才通常有趣又浪漫。 “喝吶。”彭勃在任伟身边坐了下来,拿过了他手里的酒瓶,仰脖喝了一大口。 任伟点菸,不说话。 “差不离得了,你还真不想跟我说话了?”彭勃看着任伟说。 任伟吐出一口烟,仍旧不言语。 “得俩月了吧?什么火儿不消啊?我没诋毁你的意思,上回还不是那小逼给我招急了……” “嘿。”任伟终于开了口,他认真的看着彭勃问:“跟我搞慡么?” 彭勃一愣。 任伟只是看着他。
第20页 “慡。”彭勃迟疑了一会儿回。 “那就好好记住这滋味吧,因为这辈子不会有下一回。”任伟起身,叼着烟往前走开了。 “我……操……”彭勃拎着任伟留下的酒瓶,愣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太他妈……噎人了! 颜瞻到pub正好十点整,跟小果、倩婷还有hs的一伙人吃完饭就已经九点十分了,他急急忙忙离席,又被大家轮番说没出息。 席间,小冉看他的眼神极其锐利,让他坐立不安。 下午hs的大班人马杀到,颜瞻的摄影还没结束。小冉看见了他背上的抓痕,听果子讲了猫抓一说,根本不信。 后来完事休息等拍乐队,小冉给他叫到一旁,颜瞻起先坚持是猫抓的,被小冉一通斥责才低头承认在说假话。可认小冉咋问,颜瞻也不吐真相。后来小冉直接问他是不是跟任伟干了啥子。颜瞻才承认,一边承认那脑袋一边往下垂。问他你哪来的胆子干这些事?颜瞻吞吞吐吐的说:不是我主动的。 这下小冉是真上火了,连骂他锤子等各类脏话,又说任伟不厚道,他瞻仔既不是同性恋又还是小处男,怎么这么被人占便宜! 颜瞻不乐意了,一直就会重复:我想的。我愿意。我心甘情愿。 最后小冉得出结论:你中邪了。 颜瞻却看着小冉的眼睛说: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愿意照顾他。 后来摄影师招唿,小冉给颜瞻扔下一句话:后悔了、受伤了,求你别跟我说。我该说的说了,该劝的劝了,你就一意孤行吧!你就不走寻常路吧! 颜瞻都傻掉了,拉着小冉说:你别生气,别生我气好吗? 小冉说:我不是生气,我是眼睁睁看着你发疯束手无策! 晚上颜瞻从饭馆出来,小冉也出来了,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感慨。颜瞻让他快回去,等下一定要送果子回家。 小冉骂:你还有心惦记老子! 颜瞻笑:果子那女娃子,可以,你不要错过了。 小冉不再说话,颜瞻跨上车,拍了拍他的肩:妮子不在了,她希望我们都向前走。小冉你应该忘记她,这样她才能飞向天国。 小冉踹了颜瞻屁股一脚:给老子爬,爬远点! 颜瞻嬉皮笑脸:我看好果子喔~ 进pub任伟他们还没开演,上一个乐队刚刚演完,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 颜瞻去吧檯要了一杯姜汁汽水,咕咚咚喝。渴死他了。 买了水,就跟吧檯有了位置,颜瞻就不怕一会儿挤不进去了,于是优哉游哉。 一刻钟后演出开始,颜瞻激动极了——有新歌! 有人往吧凳上站,颜瞻也大着胆子效仿。 任伟看见他了,肯定看见了,因为熊猫仔收穫了……怒视。 那颜瞻也不管,活脱脱的超级粉丝嘴脸。 新歌超级好听,blues味儿十足,地道的很。歌词也有趣,说一个男人一天早起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猫,他轻盈的跳跃,欢脱的奔跑,他楼上楼下去拜访他的邻居们,看他们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现的生活。 任伟说,这首歌叫:sham。 天吶天吶,他就是这么酷! 颜瞻high极了,险些从摇摇晃晃的吧凳上掉下来,惹得一旁的几个姑娘痴笑。 任伟演完,颜瞻就厚着脸皮挤进了后台,辉子逗他,说大姑娘来欢迎,带把儿的好走不送。颜瞻嬉皮笑脸:俺是熊猫。惹得大家哈哈笑。 坐了一会儿,任伟喝完了瓶中酒,颜瞻眼巴巴的看他,他这才起身跟大家打招唿离开。 出来颜瞻要把头盔给他,任伟说你快算了,我嫌热。两人一起跨上机车,好死不死的遇上彭勃叼着烟走过来。 颜瞻看着彭勃,彭勃看着颜瞻。熊猫仔鼻子一翘,勐加油闪了。 他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任伟无奈。 路上,任伟有些累,起的太早不说又是活脱脱北京一日游,便不觉得将脸颊贴在了颜瞻背上。原本环着他腰的手,也又收紧了些——怕掉下去。 颜瞻骑着小乌龟,载着任伟,后背热烘烘,可心里美坏了。尤其,当任伟那么自然的贴上他。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段旋律,想着这旋律,他决定,他要写这样的词:小小机车两个人有点挤,你贴着我的背一起兜风去…… 熊猫仔开心了。虽然任伟对他总是那种半死不活态度,但他觉得,总有一天会有所不同。因为,他想照顾他的心情,不输给任何人。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照顾他,无怨无悔,心甘情愿,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快乐。 第八章 颜瞻快要被热死了。恼人的七月底。 北京的夏天很难熬。干热干热,下一场雨好似施捨。偏巧老天还是个不爱布施的施主…… 风吹在脸上热辣辣的,午后三点轮胎摩擦路面都像要起火。 这样的天气绝对应该待在家里,坐在冷气下面,弹琴也好,涂鸦也罢,怎样都不该出门的。 然而…… 不出门就到不了琴房,不出门就没法去唱片公司。 果子帮忙接洽的m唱片有了回音——demo听过了,对方很感兴趣,初步计划是将他们的一支单曲收录在即将推出的合辑里,反响如果不错,就可以发ep或者大碟,也会安排巡演。 大家都很高兴,要知道每一个机会都是来之不易的。如果不珍惜,准要遭报应。 果子在洽谈协商中表现出了绝对的果敢与沉稳,基本全部细节都由她把关,从递出demo到签署合同,一丝不苟,干练的很。 让颜瞻愁的是,小冉和果子仍旧没什么进展。 爱情的机会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呀! 但对此颜瞻毫无办法,他又不是当事人。他既不是小冉也不是果子,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另一方面,他有空操心别人,却没空操心自己——跟任伟还是那样。那样究竟是哪样颜瞻说不清,总之就是那样,大抵可以归结为老样子吧。也不是他不想操心,是任伟不给他机会操心——一切明白易懂,我跟你没什么。 可,在任伟那里简单易懂的事,到了颜瞻这里就成了煳涂帐。到底要怎么样嘛!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爱爱都爱爱了……可是可是……怎么还是老样子?他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那里有一道屏障,看不见,只能用手触摸着。任伟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又是这样一个月下来,颜瞻愈发迷茫。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过什么,相安无事就像之前都在做梦。 梦就梦吧,这梦不醒也不失为一种美好。 驶到目的地,颜瞻停好小乌龟,摘了头盔一脑门的汗。他一边擦一边向m唱片公司走去。今天要录音,虽然不录唱,但他觉得那也应该来。小冉骂他小神经,他嬉皮笑脸的说:神经就神经,乐队啥子的,就是要在一起~ 说起来这是颜瞻第二次来m唱片专业规模的录音棚,第一次来是参观。签约之前果子陪他们来看过,一脚踏进去,颜瞻还真有些紧张——梦想与现实,似乎接轨了。 “我没什么意见。”打火机一声脆响,任伟点燃了指间的香菸,“‘没所谓’又不是我说了算。” “我觉得还行,只是唱片约而已。”小荣喝了一口粉红佳人。 “必然要签!”生哥豪慡的灌下一大口白兰地,“我得留名千古!” “歇菜吧,你当你是谁啊?”春儿碾灭菸蒂。 “他以为他是新世纪的frank sinatra呗。”淳君调侃阿生。 “还能给我点儿严肃吗?”彻哥敲桌子。 “严肃什么啊!”阿生举杯,“喝,一会儿演出了。” “我是说演出吗?”彻哥举杯,跟大家碰杯。 “为伟大的‘没所谓’!”小荣眯眯笑。 杯中酒都被一饮而尽,每个人各有各的面部表情。 “任伟我得跟你说啊。”彻哥放下了杯子,“录专辑肯定是去纽约。这个没问题吧?” 任伟抬眼皮,“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应该不超过两个月。” “那就成了。” “你乐队没事儿?演出啊、排练啊……” 任伟摆摆手,“谁让我认识你们这些悲催的老年人呢。” “说谁吶!”阿生拍任伟脑袋。 “你就最悲催。” “屁孩子,你皮紧了,我给你松松。” “阿生,你怎么回事儿啊?几岁了,还跟小孩儿掐。”淳君在桌子下面踢了阿生一脚。 “几位哥哥都来了?”酒吧老闆这时候拿了一瓶黑方过来,身后跟了个老外。 酒是这个洋人请的,说是他们的忠实听众。人家落座,免不了陪聊,几个人只得放弃母语改说洋文。好在聊了一会儿就该他们演出了,这才得以脱身。 任伟拿了琴往后台走,路过靠左侧的窗户,看见外面下雨了。瓢泼大雨。风吹打的树枝左摇右摆,一片墨绿在黑夜中影影绰绰。 今晚,大概终于能凉快些了。 也不知道那熊猫到家没有,没有的话绝对惨了——要变水泼熊猫。 颜瞻刚进门就听见了滚滚雷声,抬头去看,一道闪电风驰电掣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更大的一声炸雷。 把钥匙随手放在玄关的鞋架上,他就跑过去一通关窗。他是最后关的自己房间的那扇窗,于是乎窗台上的薄荷糙等植物连同小火车等一些装饰物都洗了个澡。 颜瞻脱了衣服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洗好出来雨仍旧下的铺天盖地。 窗框被狂风吹得哐噹噹作响,颜瞻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窗外,有点儿担心起任伟来——他演出完,要怎么回来?的士好叫吗? 想打电话又不敢打,不知道他是不是方便接。 犹豫半天,颜瞻给任伟发了条简讯:【你那里下雨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三里屯不好叫的士的吧?】 任伟半天没回。大抵是在演出?颜瞻又怕是他听不到,就壮着胆拨通了电话。 关机。 那就说明还在演喽。那就好,开机就可以看到了。雨,来势这么兇勐,等下也会小下来的吧? 早知道就赶去看了呢…… 熊猫仔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一边喝橙汁一边注视着窗外的大雨。 啊! 忽然,熊猫仔就跳了起来——阳台门是不是忘记关了?
第21页 奔进任伟房间一看,还好还好,他就没开…… 转身回来,动作有些勐,颜瞻的腿磕在了床头柜上,这叫一个疼。熊猫仔弯腰揉着,一边揉还得一边把碰到地上的书拾起来。 任伟喜欢看书,也常买书,不弹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阅读消磨时光。也因此,他床头柜上老是杂乱的堆放着书籍。卧室里的书架就更别提了,被塞的满满当当,就连身前的空地儿也堆满了书。 这会儿跟地面亲嘴的就不少,譬如:《宽容》、《一头想要被吃掉的猪》、《老子他说》、《万历十五年》等等等等…… 而夹杂在这些书里的,还有这样一本——《blind angle》。它与其他装帧精美的书籍并无其他区别,令颜瞻凝固的是作者那一栏。 是……龙语写的书。 任伟的前bf。 颜瞻默默把书拾起,码放整齐,离开了任伟的房间。 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被石子硌了一下的那种疼。 雨持续的下着,且,愈演愈烈,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兇悍、刺耳。 暴风雨声酷似一场交响乐,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每个雨滴都像一只音符,不同的是,演奏者是自然与人的区别。 也因此,前者更加变幻莫测、力道凝重。 这时候,颜瞻脑海中浮现出的音符是贝多芬第六《田园》交响曲的第四乐章。定音鼓、长号和短笛……那些乐器的声音爆发着交织在一起。 颜瞻有些头疼。 和这支交响曲一起出现的,是任伟迁怒于一只手机的模样。他那样将手机砸在地上,他那时的表情让人心悸。 脑中的旋律稍稍平缓,颜瞻的思绪又游荡起来,他看见了记忆中任伟哭泣的模样,听见了记忆中任伟含笑谈及那个男人的声调…… 他的喜怒哀乐,似乎,只跟那个男人有关。 ◇◆◇◆◇◆ 任伟演出完已将近午夜时分,雨下不停。雨势见小,却也只是相对的。由于演出免不了喝几杯也不好停车,所以谁都没开车来,这会儿都被困在了这场雨里。酒吧里客人也不少,谁也不愿冒雨离开,于是都慵懒的消磨时光。 任伟接过了酒保递过来的伏特加,抿了一小口,按习惯拿出了手机,开机。 简讯冒出好几条。 【你那里下雨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三里屯不好叫的士的吧?】 【还在演吗?】 【我还是去接你吧。】 【车子果然都满载……】 【俺终于上车了。好想要雨靴(t.t)】 时间跨度够大,决心够强…… 最后一条简讯是23:19分传来的。 任伟巨无奈的给颜瞻打了过去。电话通的很快,任伟还没说话,颜瞻的声音就钻进了耳膜:“演完了是吧?我就快到了。” “你还行不行啊……”酒吧里很吵,任伟从吧凳上下来,举着手机往外走。 “大概再有一刻钟吧。” “下这么大雨你瞎折腾什么啊!” “就因为下雨了啊……淋雨会感冒的。” “吃饱了撑的。”嘴上这么说,可任伟心里暖烘烘的。凄风苦雨,有人惦记你、专程来接你。 推开酒吧的门,雨声骤然加大,屋檐下并不比酒吧内宽敞——挤满了避雨的人。人们左顾右盼,表情焦急。 “你就等我吧,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任伟把手机塞进裤兜,把手伸出屋檐下,细密的雨丝落于掌心内。 “什么时候才能走啊?”站在任伟旁边的女孩抬脸问男朋友。 “不知道啊,我刚才又不是没跑出去,根本打不着车!” “我真得回家了,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回不去啊!你看看那些打着伞走来走去的,哪个不是叫车的?” 女孩一通的发难,搅了任伟抚摸雨的心情,于是他掉头回了酒吧。记得小时候,一下雨他就特别兴奋,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门洞里,听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有蚯蚓在泥地上扭来扭去,麻雀被雨水打落下枝桠。一个人自言自语,却也自得其乐。下雨,吵闹的是雨却不是人。哪儿像现在,人声像是要盖过雨声。 “哪儿去了?” 回到吧檯处,小荣伸过了脑袋,他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任伟手里的酒杯。 “出去透了口气。”任伟仰脖喝酒。 “玩骰子吗?” “不了,一会儿就走了。” “下这么大雨怎么走啊?” 任伟想了想说:“怎么,雨不停你还住这儿了?” “噎人。”小荣撇嘴。 “本来就是啊。” “谁来接你?”小荣舔了舔嘴唇,坏笑。 “你怎么知道有人接我?”任伟不以为然。 “多明显啊。是一会儿走不是现在走,你等什么?等雨小?我可没看出有这趋势。” “呵呵。” “谁嘛~快说快说,我关心关心你。” “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 “你怕什么呢?话就不能直说。” “无聊。” 任伟不理小荣了,转而加入了彻哥他们的闲谈。 车开不进去,颜瞻只能留了一些钱给司机,让他在路旁等待,自己撑伞进了巷子。两侧酒吧的霓虹招牌一如既往的闪烁,与平时不同的是,现在招牌下密密麻麻挤满了躲雨的人。 雨一直下,有些转小却没有叫停的趋势。颜瞻跟屋里待不住了,最后终于决定出门去接任伟。就算他的世界只容得下那个男人,他也没法对他袖手旁观。盒子满了再也塞不进东西,那不是还可以换一只大号纸盒吗?任伟的心被那个男人占满是既定事实,只要给他一点点空间他就满足了。 在雨里站了很久颜瞻才拦下一辆车,脚泡在雨水里难受的很,但凉鞋这个选择一定比球鞋明智——至少雨水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短裤也比长裤英明,湿嗒嗒的布料覆盖面积还小些…… 总之,颜瞻很狼狈,心里挺委屈,可还是义无反顾又来献媚。 一路走到酒吧门口,颜瞻远远的就看见了任伟,他背着琴箱,站在屋檐下,不急不躁的模样跟周围的人区别开来。 颜瞻挥手,任伟沖他点了点头,钻进了伞下。 “你是打算打伞送我回家么?”走了几步,任伟开口。 “呃。”颜瞻看向任伟,“不是不是,车停在巷口了,开不进来。” “嗯。”任伟有些无趣,开玩笑的话他总是捡不起话柄。 “难道你很想跟我雨中漫步?”颜瞻眨眼睛。 “我有病!” “那你干嘛钻进来?”颜瞻嬉笑。 任伟被他噎了。 这条路不短,颜瞻尽量把伞歪去任伟那边,他的左肩不一会儿就湿了。 任伟把琴背在内侧,就是怕雨潲进来弄湿琴箱,可这会儿,非但右肩很干燥,就连随着步伐摆动的右手都很慡利。抬眼皮看看颜瞻,明白个因为所以了。 “会打伞吗?”任伟这么说着,抬左手一把揽过了颜瞻,“肩膀都湿透了。”手搭上去的那一刻,任伟就觉察到了。 不等颜瞻再说什么,任伟拿过了他手里的伞。左肩背琴本就受力,这会儿还要撑伞可谓苦不堪言。于是他停了一下,将背带换到了右肩,改作斜跨琴箱,琴从右到左被任伟背在了身后。 “我……” 颜瞻想说什么,任伟却不理,两人就这样向前走。颜瞻抬眼皮看看,伞还是斜的,但任伟撑伞,伞就斜向了他这一旁。再去看任伟那侧,雨丝、从伞骨上滑落的雨滴,都问候上了任伟的右肩。 你也……不会打伞嘛…… 颜瞻窃笑。 雨还在下,颜瞻脑海里的音符却跳跃到了第六《田园》交响曲的终乐章《牧人之歌》。那是暴风雨后宁静的、感谢上苍的赞美诗。 计程车如约等在雨中,两人上车,颜瞻就听到司机抱怨:“这鬼天气,停这半天我是空调也不敢关、雨刷器也不敢停。” 颜瞻赶忙赔笑:“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司机起步,颜瞻告诉他回程。任伟和颜瞻并排坐在后座上,琴箱有些湿,被任伟放在了脚前。 这会儿低头去擦,任伟却看到了颜瞻的脚。 他一定在雨里站了很久,脚趾都有些起皱了。小腿上也不慡利,不是雨水就是泥水。 傻熊猫。 任伟擦好琴箱,又抽了面巾纸出来。颜瞻感觉到任伟的手摸上了他的小腿,他诧异的低头,看见任伟很仔细的替他擦着。熊猫脸顿时绽放阳光。 熊猫仔是喜形于色的熊猫仔,他不禁伸手下去手掌覆盖上了任伟的手掌。任伟抬头看他,他就嘻嘻笑。于是被任伟狠狠拧了他小腿一把。 ◇◆◇◆◇◆ 到家,两人都洗了澡,屋内有些潮,任伟开了除湿,沖了两杯热可可。 颜瞻出来就领到一杯,熊猫仔眉开眼笑。 “电影音乐做的怎么样了?” 坐在沙发上闲聊,任伟喝了一口热可可问。 “呀~你都记得我的事啊?”颜瞻凑了过去。 任伟白了他一眼。 “不太顺利呢,一些通过了,一些还在修改,还有一些在润色。” “哦。” “时间紧任务重。再加上小冉又要录音,麻烦的很。” “哦?” “不是有跟你说签约了m唱片么,我们要录一首歌收录在合辑里,已经启动啦~” “哦。” “你除了……‘哦’,还能再发出别的音节么?”颜瞻歪头盯着任伟看。 “譬如?什么音节?” “……我是想你说多说些话啦……” 任伟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想听什么,想说你倒是开窍了。” “哈?”颜瞻摸不着头脑,死盯着任伟看。 任伟不理他了,低头喝热可可。 颜瞻绞尽脑汁的想,没个所以然,然后回忆前言后语,忽而……脸上腾地一下燥热,继而整张脸涨的通红。 “你反应还真是慢半拍。”任伟放下了马克杯。这傢伙总是这样。
第22页 颜瞻的脸更红了。这就是所谓的面皮薄吧。 下雨,很凉慡;演出完,大脑还很兴奋全无睡意;颜瞻冒雨去接他,让他心里挺暖和;再加上这档子事儿基本上属于有一便有二…… 任伟抽走了颜瞻捧在手里的马克杯,和自己那只并列放到了茶几上,而后扳过了他的下巴。 颜瞻本想说你别这样,每次都是如此,这时候亲我、黏我,过后又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实在让人受不了。就像做爱时候他用力抓他留下的印子,消了,就什么也不剩了…… 然而,任伟没给颜瞻开口说这话的机会,他亲吻上了他,舌头钻进他的口中,翻搅着他的舌头。 这一吻上颜瞻就五迷三道了,根本无从抗拒。结果可想而知,他又轻飘飘的跟他进了他的房间。 你到底怎么了嘛!颜瞻懊恼极了,他完全不是任伟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他勾走了魂儿。 好比此刻,他被任伟压在身下,剥了一个干净,浑身上下除一条底裤没别的了。任伟又是亲又是摸,弄得他脑子都不转了,只会配合的跟他搂搂抱抱。 颜瞻必须要承认,在这方面,他跟任伟差太远了…… 胸前的小颗粒被啃咬着,颜瞻的下面闷在底裤里抗议,它顶啊顶,就像企图要脱狱的囚犯。 任伟的手按着那话儿,当然知道颜瞻的反应,他这个年龄正是性慾最旺盛的时候。可任伟并不顺着颜瞻的意思褪下他的底裤,仍旧维持着若有若无的撩拨状态。 颜瞻眼巴巴的看着任伟,各种眼神央求均不奏效。任伟稍稍有些进展的是俯下身去,用嘴唇摩挲他的那话儿。当然,隔着底裤。 真是让人越来越不能忍,那唇那么柔软,舌尖还会不时伸出来,顺着那话儿的轮廓去挑逗。 被颜瞻粗鲁的压下去是在任伟意料之中的。他按着他的手腕,去拽他的睡裤,换而压住他的腿,去扯他的上衣。那种强势和不容忤逆令任伟兴奋。他就想他这样来跟他做爱。这究竟是为什么,任伟其实隐约知道。 颜瞻的手心发烫,任伟被触及的皮肤就跟着烧灼,他吻他、抚摸他,甚至是用力的揉搓他,都让他有种被热浪侵袭的感觉。底裤也被颜瞻粗鲁的扯了下去,那话儿被他握住,套弄着,愈发的硬挺。 任伟看着颜瞻拉低了自己的底裤,那傢伙跳了出来,而后他去急躁的扯下这层恼人的布料顶上了他的后门。 他当然顶不进去,任伟很是吃痛,用力的抓住了颜瞻的腰:“笨死了。” 颜瞻急不可耐又不得要领,被任伟骂更加上火。 任伟欠身拉开了床头柜,把保险套和润滑剂一併扔给了他。这一过程中,他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再回头去看,好像床头柜上的书格外整齐。我收拾过吗?再转过脸来,就看到颜瞻举着润滑剂左看右看。 任伟绝对服了,只得拉过颜瞻的手,拧开盖子,将湿滑的液体挤在他的手上,再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下面去。 颜瞻至少没笨到家,指尖碰触到皱摺处,就知道要怎么办。他揉搓着那里,挤压着,食指的前端没入了一点点,再一点点。真紧,那种压迫感不禁又令他兴奋了一些。 任伟拍了下颜瞻的屁股,示意他转过来。颜瞻很老实,侧躺了下来,任伟凑过去含住了他的那话儿。 颜瞻“嗯”了一声,小腹愈发紧绷。这姿势非常的不好,任伟的那话儿就在他眼前,又硬又热,有时候动作幅度稍稍大些,就几乎要顶上颜瞻的唇。 任伟在偷眼看颜瞻,看他肯不肯替自己口交,但显然他不想。就算想要尝试,到最后也会避开。 果不其然,他是个直男。 颜瞻有颜瞻的小聪明,人也都会本能的去避免尴尬发生,他将那话儿从任伟口中抽了出来,起身,用手指松弄着那里的同时,俯身亲吻上了任伟的辱首。一开始是轻轻的舔舐,后来变作了啃咬。 任伟闷哼着,手勾着颜瞻的腰,抚弄着他的背嵴。 待到颜瞻顶进他的身体,最初的不适感让任伟下意识的死抓着他的肩。颜瞻的那话儿又热又疼,却兴奋极了。他缓缓的抽送,感到涩就挤一些润滑剂。这让任伟稍稍觉得好受些。冲撞是马上到来的,不等任伟的身体接受他,颜瞻就被性慾牵着鼻子动起来,毫无节制。 任伟很疼,却又能体会出快感,颜瞻一顶到令他兴奋的点他就会不能自已的呻吟出来,没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他听到颜瞻贴着他的耳根说:你发出这样的音节特别动听。 那一瞬间,任伟的脸热辣辣的。 容许他们结合的部位下意识的收的更紧了。 颜瞻拿过了歪在一旁的枕头,垫在了任伟的腰下,这让那话儿进入的更深了。任伟不由得挺起了腰,去迎合颜瞻的冲撞,下面那话儿又硬了起来,随着颜瞻的抽插而抖动。 他让他舒服极了,不禁去央求他给他更多,插入更深,而这些yin靡的话语也像是催情剂,令颜瞻更加兴奋的去占有他、侵犯他。 任伟勾着颜瞻脖颈的手肆意的揉捏着他的肩膀。颜瞻出了很多汗,那汗顺着背嵴向下滑落,他前额的碎发有一些贴在脑门上,他享受的表情、偶尔溢出嘴唇的闷哼、上下游移的喉结……一切都性感的完美。 埋在身体的性器也好,被自己的手套弄的硬挺也罢,都在将任伟推向欲望的顶端。 颜瞻忽而停了下来,他俯下身亲吻任伟,舌尖追逐着他的舌,唇摩挲着他的唇。任伟听到了颜瞻近似呓语的说:任伟,我喜欢你…… 继而,他又动起来,是急躁的、求得宣洩的律动,只抽插了几下,任伟就射精了,颜瞻在任伟忘我的呻吟声中也射了出来。 窗外的雨声还是那般持续着,汗涔涔的两人搂在一起,手还在彼此的身上流连。搂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能分开,无非是颜瞻从任伟身上滑下来,摘了套子扔掉,侧躺到了任伟身旁。他们仍旧搂抱着,颜瞻若有若无的亲吻着任伟的唇,以回应他那么温柔那么舒服的抚摸他。 良久,任伟的唿吸平稳了下来,他看着颜瞻的眼睛说:“你知道吗,男人就是这样,受性慾支配,也正是因为这样,很容易就厌倦了。什么喜欢啊爱啊,过了这股劲儿,就像过了高潮,就什么也不是了。” “所以你……跟我做爱,做完就当作完了?什么也没有了?”颜瞻也看着任伟的眼睛说。 “那你想跟我要什么?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是你,我是我,一起做快乐事,不牵扯其他。” “任伟……就算你一辈子不跟我做爱,我也会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也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的音乐。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只讲电话只写电邮,那种喜欢也是始终如一的。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一个人吸引另一个人?”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任伟抚摸颜瞻的手停下了。 “我喜欢你。” 任伟推开了颜瞻,下床,往浴室走,“别跟我说这种话。它一点儿意义也没有。gay之间都做不到你说的喜欢,更何况你是个直男。” 不料,刚开了花洒,颜瞻就推门进来了,一把扯开了浴帘。任伟站在水下有些睁不开眼,“你干嘛?” “什么叫做直男?” 任伟转过了身,“就是说你不喜欢男的。本质上就喜欢女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为什么。” “反正,我喜欢你。”颜瞻从身后抱住了任伟。 “滚蛋!” “不滚……” “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必须要明白。” 任伟站在花洒下面巨无奈,颜瞻终于也挤进了这间浴室,然后从身后搂着他说情话。跟龙语如出一辙。 两人可以算较着劲的洗完了澡,洗完颜瞻也跟着任伟,不等他关门他就大喇剌的跟回了卧室。问他你想干嘛。他大言不惭:陪你睡觉。 任伟瞪他,他就可怜兮兮的说:每次你都是借着洗澡把我撵走……今天洗也一起洗呢,回来就也一起不行吗? 任伟真是说不出话来。原来颜瞻想要跟他睡觉。真的是,睡觉。 这人真奇怪。龙语是不喜欢跟他睡觉的,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让他留宿。包括情话啊、誓言啊,这些不都是性的附属品吗? 任伟……就算你一辈子不跟我做爱,我也会说我喜欢你。 信你我就是傻子。 这一晚颜瞻是跟任伟一起睡的,让他去拿毯子过来他也不拿,曰:我怕我一出去,你又关门了。 死熊猫一整晚贴着他的背睡,搂的死死的,害任伟汗流浃背。且,睡前才真是可恨,他使劲儿央求他再像刚才那样抚摸他,不停央求,让你不得不遂他的心愿!真是……甩不掉的包袱还又加码! 与任伟的各种不耐烦相反,颜瞻睡的忘乎所以,他还做梦了,梦里玩养成游戏,培养的娃娃就是任伟,每天给他浇灌爱心、魅力、经验等等等,他就长大了,长大后甜甜的对他说:瞻仔,我喜欢你。 第九章 任伟起床嗓子就不舒服,不想咳嗽,但觉得喉咙肿痛。头也疼,浑身乏力。于是他选择吃药,然后继续睡。 颜瞻不在,去配唱了,于是乎绝对安静还是有保障的。 任伟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热。想开冷气却恍然发现——打喷嚏、流鼻涕。 好了,肯定是热伤风了。那哪儿能开空调啊?忍着吧。又翻了银黄颗粒、双黄连口服液一通往下灌,迷迷煳煳任伟就捱到了四点多。 有人敲门。 他下床,走去玄关处。是邮局的人,送挂刷。收件人是颜瞻。任伟代签了,回来就开始咳嗽,咳嗽起来就不停。给他难受的,要死要活。可得了热伤风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吃不吃药也得拖你个七天起步。 任伟一边咳嗽一边回了卧室,把颜瞻的枕头、毯子抱起来,一股脑扔回了他的房间。这人安营扎寨了。 你就不能对他放水半分,否则他就是绝对的蹬鼻子上脸的主儿。 上礼拜跟他做了,他要一起睡,就让睡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位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枕头、毯子、绘本、日记本甚至包括丫的几个玩偶硬塞了进来! 撵不走,根本撵不走,就像强力胶,黏你背上了。夜夜搂着你,贴着你的背;天天早起亲你后背、脸颊、脑门,曰:我去慢跑喽~
第23页 任伟躺回床上,一边咳嗽一边恨。他就想不明白,颜瞻的脸皮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也太厚了点儿。晚上任伟有看书睡觉的习惯,一般看一个小时左右,颜瞻就在他旁边,趴床上摆摊:日记本、签字笔、彩色铅笔、橡皮擦……现在基本已经没人会写日记了,有此爱好的也多是选择博客啊、围脖啊等等之类。但颜瞻写,不仅写还画。图文并茂。写完就装进小木盒,锁起来。 任伟偷瞄过两眼,颜瞻在右边写,于是左边靠前的页面就往起翘,他瞅见一个q版熊猫骑机车载着个q版小人。很可爱。再往下似乎还瞄见了诗歌或者歌词一类的东西。颜瞻发现他偷看,就使劲挡着,麻利儿坐起来把日记本藏到身后。任伟气,曰:不让看回你屋儿写去。颜瞻嬉皮笑脸:不嘛~ 任伟还在咳嗽,咳的根本合不上眼,最后爬起来去客厅看电影了。 配唱进行的很顺利,比前天录和声要顺利的多,颜瞻只唱了两遍就过了,录音师拍着他肩膀说:行,你今天让我省劲儿了。 hs的其他人没来,小冉、耗子要上班,康康女朋友病了,慡子跟朋友去了天津。颜瞻给出结语:你们不厚道。 录音师说没事了,颜瞻就想直接回去了,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唿,还没出m唱片公司的门,手机就传来一条简讯:【9-12 miller中国行 暖场】发件人是小冉。 颜瞻打回去,小冉说经纪人联繫他了,这是公司给安排的演出。熊猫仔很是兴奋,曰:不得了呢,给miller做暖场~小冉揶揄他:搞不好哪天更不得了,会有人说‘不得了,可以给hs做暖场呢。’ 两人哈哈笑。 熊猫仔愉快的取了机车,给任伟发了条简讯:【我在回家的路上,晚上想吃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简讯回传,他便系好头盔跨上机车驶上了大路。 这些天他很黏任伟。 任伟就像一只生锈的抽拉铁盒,颜瞻需要一点点的往出拉,遇到锈住的地方,就要上机油,还要往回推推,以便拉出更多。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颜瞻相信他可以完成。等到盒子彻底敞开,他就可以把他的玫瑰花塞进去了。里面就算挤满了其他东西也没所谓,他既可以把花硬塞进去,也可以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起再放到一只崭新的铁盒里。 任伟是不会忘记龙语的。颜瞻深知这一点。龙语在这只铁盒里塞进了太多的东西,不仅带不走,还占满了铁盒。颜瞻并不想取代谁,哪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可能被抹杀。但他可以等,等到那个人留下的东西风干、缩小体积,最后被风吹散,只留下一点点碎屑和淡淡的霉味。 他不需要跟龙语比个胜负高低,他有的很多东西也许他都没有,但,瞻仔是有着只属于瞻仔自己的东西的!新旧必然会有交替,任谁也无法只停留在过去。就像他自己,他曾以为妮子消失了,他就会失去方向、原地踏步、迷失在所有的回忆与过往里。但,她真的离开的那一刻,颜瞻却释然了:路还在,还是那么宽阔,他还会继续向前走。妮子也还在,在他生锈的铁盒里,躺着,看着他,继续给他勇气与力量。而他,在跟她告别之后,铁盒里也照样填补了新的存在。那就是任伟。他迫切的想要爱他,他迫切的需要收拾那只铁盒。爱他,对他来说是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爱只有两种模样:想爱与被爱。绝大多数人更需要后者,但颜瞻更需要前者。那是使命感也是责任感使然。他生来即是如此。 “我回来喽~发简讯你都不回。晚上我们吃牛腩好不好?”颜瞻拎着食材进门,像往常一般兴高采烈。 任伟没搭理他,他也不介意。反正他时常不搭理他——习惯了。 “俺跟你说话呢~任伟~” 三跳两跳,颜瞻蹦跶进了厨房,拿出盆子把青菜泡上,又随手把肉类放进了冰箱。 任伟还是不理他。 他知道他在,钥匙还挂在墙上呢。 熊猫仔做好晚饭的准备工作,就往任伟房间走。屋里闷热,卧室的门关着,有些反常。以往任伟都是开着客厅的空调,人待在自己的房间,这样既凉慡又不会直接被冷气吹。 “我进来喽~”熊猫仔推门,推开就傻掉了——任伟躺在床上,盖着冬天的厚棉被,严丝合fèng只露出一张脸。那张脸就像待在桑拿房的脸——大汗淋漓。 颜瞻几乎是冲到床前的,“你怎么了?” 任伟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五点多他就烧起来了,吃了退烧药,捂好,生不如死的躺着。颜瞻进门他隐约听见了,可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出气音。 “热伤风。”任伟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声还不如。 “发烧了?”颜瞻的手按上任伟的脑门,冰凉。 “应该退烧了。我吃了药,出了一身汗。” 颜瞻去拉被子,任伟瞪他:“别唿扇!” “天吶!”熊猫仔伸进手去,马上惊唿,“你湿透了!” 任伟一通咳嗽,“走走走,我自己躺着就行。” “行什么呀!”颜瞻瞪眼,“你这么捂着不行的,一定会中暑!” 任伟一直咳嗽,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先打水给你擦擦,然后换条薄被。” 打这儿开始熊猫仔就忙活开了:先是接了热水给任伟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再是收起棉被给他换上平时盖的薄被,接着用冰箱里的冰块裹在塑胶袋里再包上毛巾做了个冰袋,然后又跑去厨房煮菜粥。煮粥的空当他就坐在任伟身边,出汗就给他擦汗,还要按拇指和食指中间促进鼻子通气,咳嗽就递给他纸巾,还要捧上一大杯凉白开。等粥熟了马上用凉水泡,温度合适他就赶忙盛一碗,一口一口的餵。 任伟都没脾气了,曰:用不用这样啊,热伤风而已。熊猫仔一脸严肃的摇头:必须要! 任伟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勉强喝了一碗粥,之后又躺下了,还是咳嗽的厉害。颜瞻洗了碗就开始准备药,这种、那种,中药、西药,也透着任伟的药箱充裕,熊猫仔选择余地可大了! 饭后半小时,任伟被颜瞻灌下去一堆药,小睡了两小时,醒来看见颜瞻仍旧目不转睛的守着自己。 “我不用看着,你回你房间吧。枕头毯子我都给你拿过去了。” “啥?”颜瞻皱眉。 “我病了,你别跟我睡了。”看他那样儿,任伟不得不解释一把。 “热伤风不传染啊!就算传染,我也不怕!” “……我咳嗽,还会不停地醒不停地翻身。”任伟皱眉。 “我不在乎。不过你咳嗽的真厉害,火很大呢。刮痧一下吧!” 由不得任伟拒绝,颜瞻已经跑出去了。 再回来,他拎了个药店的小口袋。把口袋往床上一扔,他去洗了手,接了一盆热水,最后拿着拧干的毛巾再度回来了卧室。 任伟是退烧了,但浑身没劲儿,就连咳嗽都觉得没力气。颜瞻进来,帮他翻身,而后拉低被子用毛巾给他擦背。 “……你就让我继续捂会儿怎么了。”任伟趴在那里闷声闷气的说。 “你火气旺才会这么咳嗽,刮一刮就好了~” 颜瞻说着,将毛巾放到水盆里,在任伟背上挤上了刮痧油,而后拿着刮痧板卖力的刮起来。 倒是还挺舒服,任伟就不吭声了。咳嗽的厉害颜瞻就会停下来给他轻轻拍背。任伟趴在那儿想:其实有个人这样在身边也不错。 已经许久了,他都快记不得自己要什么了。其实最开始他要的很简单:一个他爱也爱他的人。曾几何时,龙语是符合这个要求的。他也曾这般温柔的守在自己身旁。任伟承认,他是个依赖性挺强的人,正是因为总是没肩膀可以去依靠,从小到大都是,所以他才会渴望去依赖一个人。譬如龙语。他也是一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属于他的就谁也不许拿走。可偏偏……就算违心的忍让、退后、委曲求全,不曾想到头来却是什么也留不住。去爱龙语,让他爱的没了自己,不仅失去了龙语,也失去了一部分自己。本来打定主意就自己一个人好了,不料却杀出来一只熊猫…… “舒服吗?” 任伟听到颜瞻在他耳边轻声的问。 “嗯……” “那就好。” “对了,下午有你的挂刷。” “嗯?” “邮件。” “哦喽。” “我放客厅茶几上了,你去看看。” “不急啦。” “去吧,手不酸啊?” “不酸!” “那给我倒杯冰水。” “嗓子疼不能喝冰水!很刺激的!” “那就温水。” 颜瞻抬眼看看玻璃杯,确实只剩下一点点根儿了。 挂刷是果子寄来的样刊,颜瞻给任伟倒了水,看他喝下,随手翻看着杂志。等任伟一躺下,他就扔开杂志又继续刮起来。 任伟无聊,就拿过了颜瞻扔在床上的杂志,随意的翻看。 “我在这里哦~”颜瞻伸手使劲儿翻。 任伟等看。 那是暗色调的构图,颜瞻和女模特搭配拍摄的一组以总统套房为背景的照片,奢华有情调,又不失性感。可看着颜瞻跟女人在一起,任伟不怎么舒坦。也不是以前没看过他拍照,更不是他以前拍照没女人。这次大概是摄影师营造的气氛太暧昧使然吧……尤其是颜瞻跪在床上,只露出了背,背上带着明显的抓痕。女模特从正面搂着他,露出一张慵懒的脸,床凌乱着……怎么看任伟怎么不舒服。也就是颜瞻漂亮的背肌还算养眼了。 任伟翻,颜瞻也跟着看,这会儿嘟嘟囔囔的说:“背上的道子……是你抓的呢……” 任伟不理他,随意向前翻去了。 “你抓的呢……”颜瞻继续嘟囔。 “抓死你!” 熊猫仔不敢吭声了。 前面有hs的採访,只有两页,背景是一片糙地。阳光明媚中,五个男人笑得灿烂。任伟看着,发现自己对颜瞻真是挺不了解。譬如,他不知道颜瞻最喜欢吃的食物是麻婆豆腐,不知道颜瞻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不知道他最怕的动物是蛞蝓,不知道他钢琴弹得能达到摘取各类奖项的程度,不知道他最拿手的演奏曲目是萧邦的遗作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
第24页 他从没,试着去了解过他。 “好了。我再给你擦擦,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吧。” “餵……”任伟叫住了弯腰去拧毛巾的颜瞻。 “嗯?” “……没事儿。”任伟话到嘴边没说出来,他想问:你弹钢琴什么模样啊?又觉得挺傻的。 “分明有事的样子嘛。”颜瞻继续拧毛巾。 “没,想问问你今天配唱怎么样。” “好的很呢!录音师说我没折磨他。” 任伟笑了。 颜瞻很好,可以说无可挑剔——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曲;年轻朝气,温柔体贴;洗衣做饭无所不能,打扫收拾无一不会;兴趣多多,爱好广泛……好像你从他身上就找不出什么缺点。 这样的他,怎么会爱我呢?我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 百思不得其解。 任伟想,大抵来说,就是小孩儿特有的执着与冲动吧?这东西来的快,当然,去的也快。孩子,是不定性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冲动使然。他不该接受,因为接受了,他就会陷下去,陷下去了,最终难过的还是他自己。谁难受谁知道。身上的伤还没癒合,不能再添新伤了。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只讲电话只写电邮,那种喜欢也是始终如一的。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一个人吸引另一个人? 我不懂,你懂? 任伟各种不耐烦,他想,他会这样的为颜瞻胡思乱想,一定是因为他病了。 ◇◆◇◆◇◆ 唇贴在肩上、脖颈,又转到脸颊…… 任伟迷迷煳煳的醒了。 “舒服些吗?”他听到耳边迴旋着清透的声音。 “嗯……” “那就好。我起来去慢跑了。”颜瞻起身,轻声下了床。 任伟侧躺着,继续睡。 颜瞻洗漱好换了运动服就出门了,七点多,暑气就已经窜了出来,跑一会儿满身汗,但颜瞻习惯了。流汗是一种令人愉悦的过程。 每天跑过的这条路他已经是这样的熟悉,路过每一处他都能发现它们细微的改变。颜瞻喜欢这条路,因为它弯来弯去,也总会带他回到任伟家。 想一想,来北京已经多半年了,从最初听free loop的音乐,到于丹麦结识任伟,再到两人意气相投的写电邮、讲电话,到他硬是挤进他家……最后到现在,他们睡在一张床上。颜瞻想,其实他好像对此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就算任伟的心还没有把他装起来,但颜瞻相信,总有一天,那里会有一个他的位置。他愿意去等,等到任伟会因为他而内心起变化,不再是因为别人。 跑了整整一小时弯回家门口,颜瞻已经是大汗淋漓,门洞里凉慡的空气大快人心。他顺着楼梯上楼,想着一会儿煮点粥,这样任伟醒了还可以喝一点。犹豫着是绿豆粥还是小米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家门。灿烂的阳光从客厅的窗口透进来,就连阴暗的玄关也分到一点点光。今天好天气。 沖凉出来,探头进任伟房间看,颜瞻瞄见任伟还是那样侧躺着,睡的很香。他笑眯眯的出来,刚要去厨房煮粥,手机响了。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拿出来的,生怕吵到任伟。可任伟还是醒了,可以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颜瞻带上门接了电话,致电的是方老师。带学生也好、一直借用中央院的研究生琴房也好,都是她帮忙疏通的。颜瞻虽然认为音乐需要创作而非模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弹琴。当时放弃继续读研,放弃走演奏的道路,曾一度让他的导师很失望,但即便这样,颜瞻提出想借用琴房,他还是跟北京的方老师联络、托她代为安排。颜瞻想,就算他这样的一意孤行,身边的人其实也都纵容着。老师是这样,父母又何尝不是?那天跟母亲通电话,母亲对他说:有困难就跟家里说,你爸爸那态度是装出来的。你走的时候,我塞给你的卡,钱是你爸爸给你存进去的。 接通电话一开始是双方的互相问候,颜瞻夹着手机舀了一勺绿豆后,却听见方老师对他说:“颜瞻,有件事我想拜託你,有点儿救火的意思。” “啥?”颜瞻放下了舀子,用手拿住了电话。 “是这样,为纪念萧邦诞辰,我们和北京音乐厅合作举办一场音乐会。曲目都是萧邦广为人知的作品,其中就包括《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和《降e大调夜曲》……” “您说。” “我们安排了一位很出色的演奏尖子,但是吧……她突然患了心肌炎……住院了……” “于是呢……”颜瞻挠头,他大概能猜到方老师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于是我想,你是不是能临时顶替一下她。” “这恐怕不合适吧……首先我不是中央院的学生,然后……这么正式的演出,我怕我现在的水平远远不够。” “你就别谦虚了。我都说了是救火了。你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获奖那么多次,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比你更稳妥了,否则也不会这样打电话过来。” “可是……”颜瞻快把头皮挠破了,“我挺久没练琴了。” “那怎么琴房天天有你的刷卡记录?好像前天你才续费过。” “呃……我都是随便弹啦……” “真的,拜託了……” 颜瞻发觉自己再说什么都是不对,只得硬着头皮问,“那……演出是什么时候呢?” 方老师答的飞快:“下周六。” “啥?”颜瞻晕。 “救火,救火。” “这……” “方便的话,你下午过来一趟好不好?有时间吗?” “啊,有的。几点呢?” “三点可以吗?我会和其他几位讲师在。” “我要是弹的特别差……您可别……挨骂……” “不会的。那就定三点了,咱们就跟琴房楼见。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具体哪个房间。” 颜瞻挂了电话,看着锅底的绿豆,两眼发直。 要命了。 没怎么练琴颜瞻并非谦虚,他讲的是实话。以往弹琴每天大约七八个小时,到北京后,也就算是自己的兴趣,无非两三个小时而已…… 这可真是要命了! 煮好粥,糙糙吃了早饭,颜瞻就骑着小乌龟出门了——为了不露怯,他最好马上开始弹琴。弹的不过关他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方老师和他敬爱的导师两人的脸面。 任伟起床感觉神清气慡——病了五天,今天可算是没什么症状了。 出来沖凉洗漱完毕,发现颜瞻不在。任伟想想,好像没听他说今天要出门。 厨房放着冰好的粥,开冰箱拿了腐辱出来,任伟直接把腐辱扔进了粥碗。粥煮的很稠,很合他的口味。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要随口跟颜瞻说一句,他都会记下。 颜瞻的早饭是任伟的午饭,吃完任伟洗了碗,连带着把颜瞻准备在饭桌上的药吃了。虽然感觉好了,但巩固一下是对的。这小子挺细心。 任伟觉察到自己这几天有些异样——这个所谓的异样是针对颜瞻的。他好像……没办法去刻意忽视他对他的好了。以往也不是看不见感觉不到,但他不想。可生病这几天,他躺床上,听歌也好看书也罢,时常走神,这神还老往颜瞻身上跑。 烦。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拿了琴去弹,任伟看了看表:十一点二十五。 下午时间都空闲,他只需要傍晚去找一趟淳君拿唱片。生哥去国外考察回来,背了不少稀有的民族音乐类唱片,淳君拷贝了,需要的自取不送。也不赖淳君不仗义,实在是这傢伙有些忙。要带学生不说,最近又赶上考职称。 在任伟看来,free loop和没所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free loop就像乐队的名字——放肆的旋律。乐队的每个人,他也好、辉子也好,倪歆和吉吉也是,都是活的很自由的人,不会朝九晚五的上班、不会每天去挤地铁公车、不会为生活而忧愁,总而言之就是都很自我、都属于米虫。没所谓不一样,除了最后被邀请加入的他,其他人都活的很规律,音乐是爱好是兴趣,但绝不是全部。阿生经营艺术创想工作室,彻哥做it,淳君是副教授,春儿还算相对自由——是个家具设计师。 任伟觉得音乐就是这么奇妙,让他可以同时与这样的两种人相处融洽。 是的,在任伟看来,人只分为两种:靠谱的和不靠谱的。 他深知自己属于不靠谱的范畴,却定义不出颜瞻究竟属于哪一种。 该死。怎么又想到那只熊猫! 不仅想到那只熊猫,怎么连指下弹拨的都是他那首该死的、写了一半写不下去、整整折磨了他一个多月的bossa小调! 也不知道……他填词了没有。又填了什么样的词。 任伟使劲捏了捏额头,而后将思维拉回到了free loop的新曲创作上。辉子说再写两首歌,他们就可以考虑灌录第三张demo碟了。听闻安娜整天骂他,让他快换钱来。 任伟不禁嘆气。安娜好是好,可终究是个女人,终究不能离开现实生存。 弹了一会儿琴,写下一些闲散的旋律,任伟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淳君。 任伟一接起来,就听到淳君说:“临时通知,我傍晚得去丈母娘家干活儿,我说你早点儿来行吗?” 任伟笑,淳君是典型的好好先生,结婚八年,对老婆和老婆的娘家忠心耿耿,当然,对他闺女也是绝对的俯首甘为孺子牛。 “几点算早?四点?” “不成。我三点临时有个会,四点不一定能完,你要不介意,现在出门?” “热点儿吧?” “打车,我报销。” “……” “要不行我给你发快递也成。” “不用,我出门吧,好几天没晒过太阳了。” “怎么了?” “热伤风,好了。” “哦,行,那你出门吧,务必赶两点之前,最好一点半以前,我下午有课。” “知道了。”
第25页 任伟挂了电话收了琴,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外面的太阳是火辣辣的烤着世间万物,任伟跳上一辆的士,空调的冷气吹的他巨不舒服。 到地儿下车还不到一点,任伟给淳君去电,淳君说人没在办公室,让他直接来琴房找他——又被学生缠住了在做个别指导。 任伟往琴房楼走去,盘算着一会儿出来可以去一趟天天书店,看看有什么新出的、感兴趣的音乐类书籍没有。反正来都来了,太阳的毒辣至少得持续到三点。 电梯直达12层,任伟循着门号往前走,闲来无事一个视窗一个视窗看进去,有些空着,有些坐着弹琴的人个个优雅从容。 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任伟却看到一副身影停下了脚步——那不是死熊猫么……又穿那件熊猫tee,那tee后背更傻,是个熊猫背影,还打着个旗子! 任伟是不觉间推开房门的,音符扑面而来,像流水一样。 颜瞻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停下了演奏,回过头,眼睛差点儿瞪得要迸出眼眶。 “你……你怎么出现了?”颜瞻掐大腿,以防是太累看到了幻觉。 “继续。”任伟站在颜瞻身后。 “继续?” “继续弹。” “不要了吧……” 任伟瞪了回去。颜瞻自觉主动的从《幻想即兴曲》的第一个音符开始演奏。就当……预演了吧。太丢人了! 任伟安静的聆听,颜瞻的演奏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那天他还在想他弹琴会是什么模样,会是什么一个功底,不曾想……颜瞻所呈献的萧邦如此饱满,让人不觉得陷入一片和风细雨之境,完美漂亮的音色,一如春雨落地。轻灵的钢琴演绎,勾勒出迷人的意境。 很是……不得了。这样一个年纪,他可以懂得萧邦吗?怎么会懂得?屡遭变故的萧邦实际上非常难以令人捕捉到他的思想。就像画山水画的水墨画家,没有几十年的揣摩,是无法活灵活现勾勒出崇山峻岭的。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颜瞻放下了手,起身,挠着头看向任伟:“紧张死我了……险些漏了一个音……” 任伟看着他的眼睛,只思考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做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音乐,有人适合创造,有人适合演绎。毫无疑问,在后者上,他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可……其实他唱歌也很棒,有人生来适合唱歌,他也符合这一点。 娘的!我干嘛替他着急? “……是特别糟糕么。”颜瞻见任伟不说话,快哭了。他已经很努力的弹了五个小时了。 “你继续弹吧。”任伟没搭理他,带上门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熊猫仔。 哪里批发手绢啊?任伟走后颜瞻来回来去思考着这个问题。 幸亏撂在琴上的手机闪了一把,来了条简讯:【很棒。让人感动的演奏。】 颜瞻攥着手机,手心里都是汗。一点儿不夸张,即便对着无数专家学者演奏,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简讯又跟来一条:【换件衣服就更像回事儿了。】 颜瞻动手回了一条:【你怎么从来不穿呢?】 收到回覆:【谁2谁穿。没6的衣服配没6的人。】 颜瞻举着手机有些后悔:出门也许真该换件衣服……哎呦,都是这几天忙着照顾任伟,衬衫堆在那里都没洗……俺又,俺又好喜欢这个熊猫tee。 呜呜呜……他果然很讨厌这件tee。 ◇◆◇◆◇◆ 人一旦专注起来,就会进入忘我的境界。起先,陆续进来的导师们令颜瞻有些紧张,然而一旦他背对他们开始演奏,那种紧张感就在音符中不翼而飞了。他已经许久没这样严肃认真的去弹过琴,却并不生疏于这样的气氛。在他的生命中,有太多的时间去这样抚摸琴键,去这样揣测上上世纪的音乐家们各自在弹奏自己作品时的心情。 颜瞻欣赏萧邦。萧邦性格敏感细腻、忧郁多情,瘦弱的身体却蕴藏着深厚的能量与气魄。他一生创作了四首即兴曲,去世后才被公开的这首《幻想》深奥并富于幻想,萧邦生前不愿意将它公布于众,是源于对它和法国作曲家莫舍列斯的一首即兴曲的主题有些相似而有所顾虑,然而,这首曲目得以流传用强有力的事实证明了它的这首作品内容更加丰富,结构更加严谨。 歷史上,从不乏音乐天才,而萧邦无疑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在他短短的一生中,出类拔萃的作品屡屡诞生,这让绝大多数音乐家望尘莫及。而他坎坷的人生经歷,也註定了他传奇般的存在。 手指离开黑键与白键,两首曲目落下帷幕,颜瞻长出了一口气。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洒在钢琴上、洒在他的身上,颜瞻忽而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妮子就站在他面前,笑笑的对他说:你每次弹《幻想曲》,我总能在音符中看到一个唯美虚幻的世界。瞻仔,你知道吗,就算我们要短暂的分离,也最终会在那里再重新找到彼此。 淳君靠着墙,虽然音符已经飘散殆尽,然而,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些音符里。这个男孩所诠释的萧邦如此令人动容。他演奏的夜曲饱满平衡,将萧邦独特的自由速度、不规则的重音、惊人的极强音、沮丧的渐弱音、极弱音等等都表现得细緻入微。而针对于《幻想曲》他演奏的有意境,有诗意,有才气,有独特的韵味,将萧邦散漫无常的一面发挥到极致的同时节奏把握的也非常敏锐有弹性。 了不起。 不怪乎进来之前听方芳挤兑他说:这小傢伙跟你一样散漫,明明可以有极高的建树,却不务正业。你是跑去弹爵士钢琴,他比你还要离谱,唉,你啊你,拜託你能不能偶尔认真点儿,要对的起最年轻的副教授的头衔唉。 淳君还有所反驳:我怎么不务正业了,我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方芳摇着头说:你是我眼中诠释萧邦的佼佼者,但我并不觉得小傢伙儿屈居于你之下。真该再好好劝劝他。 淳君嗤之以鼻:这种事勉强不来。 然而,他现在却很想勉强一下眼前的男孩,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遇到过这样杰出优秀的演奏天才了。 玩儿乐队似乎是有些太可惜了。太。 说起来,要不是先前任伟过来找他,说起了下午有个听评会,他还不会记起曾经见过这个男孩。淳君有个毛病,总记不清人脸,更别提只是偶尔见过一面了。这倒是勾起了淳君很想看看他现场的念头。 颜瞻?你不是说跟我那儿死赖着那臭小子吧?你们这么多权威就听评他? 任伟那么惊奇真不奇怪,一开始他都很惊奇——既不是院里的学生,也不是专业的演奏家,忽然就要顶替上来,就算获过大小奖项,就算他外祖父是那位了不起的头号指挥家,怎么也够糙率。可听完他的演奏,淳君真觉得方芳委实请来人救火了。也幸而找来了颜瞻,否则他就必须得兼这两首乐曲的演奏了。坦白来说,夜曲还则罢了,即兴曲他并不拿手,总是欠那么一点点火候。 听评会结束,颜瞻拿了东西就要走——跟任伟约好了,他在楼下的书店选书等他!可起先是方老师跟他说话,然后一直靠墙站的男人又来搭话,说想听他弹些别的曲子。颜瞻使劲儿推脱,男人问你是还急着有别的事吗?他只会老实的答:我朋友在楼下书店等我呢…… 却不料,男人笑了笑说:“任伟等你呢?” 颜瞻瞪大了眼睛:“你……认识他?” “看来你记性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我跟他一起做爵士乐,我叫李淳君。” 颜瞻使劲想,也回想不起来乐队里有他。 淳君巨无奈,用手比划了两个圆圈放在眼眶上——他演出时候总习惯性的戴眼镜,明明最不需要戴可偏就有这个毛病。 颜瞻惊唿:“啊!眼哥!” “眼哥?”淳君愣。 “……呃,就是……戴眼镜的……男同志。” 淳君哈哈笑了。 这下颜瞻没的可推了,给任伟发了条简讯,老老实实又坐下弹了起来。他选择的是德彪西的作品。 收到颜瞻简讯的时候,任伟正看一本土耳其宗教音乐的书籍,掏出手机一看,不禁骂了一句:这孙子! 孙子骂的既是颜瞻又是淳君。 他跟书店站了一个多快两个小时了,还要继续站? 成了,今天要什么书都不买,准要被骂祖宗十八代。好你个死熊猫,我等你付帐! 死熊猫是跟淳君一起进书店的,任伟站的腿都酸了。颜瞻嬉笑着过来献媚,淳君买了水,递给任伟一瓶。任伟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把手里的两本书递给了颜瞻:“交钱去。” “啊……好。”熊猫仔甘心被敲诈。 淳君崩溃,“你也好意思啊?” “丫活该,我早说要回去了,他非让我等,一等还这么长时间,他不付帐谁付帐?一本书七八十呢。” 淳君无语。 “你们听评会结果如何?”任伟装作随意的问。 “一致通过。”淳君倒真是随意的答。 “哦……” “我真想他过来念我们学院,我想带他。” “是么。那你跟他说呗。”任伟继续喝水。 “他不愿意,说暂时都没有这种想法。唉。” “嘆什么气啊,各人各命。” “跟你就说不通。” 任伟笑,“难得看你为别人前途发愁,你自己前途你咋不愁一愁?评职称准备的怎么样了?” “烦。”淳君笑。 熊猫仔乖乖交给柜檯168元,这会儿勐朝任伟挥手,任伟拍了淳君肩膀一把,“走了,回见。” “路上小心,回见。” 跳上小乌龟,两人顶着酷暑沖向了大道,任伟趴在颜瞻背上,还在想着淳君的话:我真想他过来念我们学院,我想带他。 再想一想颜瞻所弹奏的音符,任伟不禁嘆了口气。 到家,颜瞻放下头盔说要去买食材,任伟说,一起吧。颜瞻感觉到了啥叫破天荒,高兴的不行不行的。 两人熘熘达达往菜场走,任伟叼着烟对颜瞻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音乐并非需要每个人都去创造。” 颜瞻勐地扭头看向他,眼睛瞪的超大:“……你是在委婉的告诉我……我没才能吗?”
第26页 “什么啊。”任伟笑,“我是觉得,你演奏非常棒,淳君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喽……” “你还小,也许还不清楚自己更想要什么,所以,别冒然做决定。” “我说过很多次了。”颜瞻停下了脚步,“我不小,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我要爪子(做啥子)!你也好,乐队也好,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 干嘛每个人都让他做演奏家,一个个还都以关怀之名! 任伟看着颜瞻,这样的颜瞻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执着的近乎不可思议,仿佛被谁规定着。 “呃,抱歉……我太大声了。” “走吧。”任伟拍了下颜瞻的背,“今天我做饭,吃面条。” “哈?真的?”熊猫仔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样。 “你弹了那么久钢琴,手腕不累?” “你真好~” “躲开!别往我身上贴!” 晚饭是西红柿鸡蛋面,超好吃!颜瞻一边吃一边想着两人在菜场的经歷。 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一块。 太贵,八毛,卖不卖? 小哥,我西红柿很新鲜的。 八毛,卖不卖。 好吧好吧,算你八毛。 颜瞻头一次知道,买菜还可以讲价钱的…… 对此,任伟这么骂他:一看你就没吃过苦! 颜瞻只能低头承认。 这辈子他都不知道,原来……就没有不能讲价的东西。 “我还要一碗。” 任伟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不曾想颜瞻以飞快的速度就吃完了一碗。 “你饿死鬼投胎啊?”任伟斜眼看向颜瞻。 “嘿嘿,好吃嘛~” “真的假的啊?” “超级好吃!” 任伟接过了颜瞻的碗,去厨房把过了水的面条又给他挑了一碗,浇上卤端出来,他才反应过来,“你丫没长手啊!” 颜瞻只会嘻嘻笑。 到晚上上床睡觉颜瞻都美滋滋的,趴在床上写日记,又是画菜场讲价钱,又是画任伟做的西红柿面…… 任伟看着他就脑袋疼。 更头疼的是,他还画了下午买的那两本书,问他为什么画,他说:“这是你第一次要我送你东西……” 任伟气噼了:“我那是挤兑你你知道嘛!让我一站站三个钟头!” 颜瞻却根本不像在听,笑嘻嘻的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哦,我都会尽力买给你。” 任伟彻底无语了——对牛弹琴! 翻身关灯,死熊猫还在一旁涂涂抹抹。看他吧,他就背对你不让你看。穿着的睡衣拧着他也不在乎。任伟看着他几乎露出大半的后背,发现上一次做爱被他抓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他躺了好一会儿,颜瞻才收摊躺下,躺下就抱了上来,整个人贴在他背上。 本来任伟就有点儿想做爱的念头——反正都一回生二回熟了,打炮归打炮,又不牵扯到感情。于是乎,这一贴更让人烦躁了。但颜瞻没那个意思,仔细一想,好像他从来也没主动有过这种要求…… “我好喜欢你喔。” 任伟听到颜瞻又在睡前这样贴着他的耳根说。 他不大正常,任伟有这样的感觉,明明这个年纪的男孩最容易耽于情慾,可颜瞻跟情慾半点儿不沾边儿。 他没那个意思,任伟顿觉无趣,于是背上贴着死熊猫,睡了。你什么按摩棒啊,分明是块膏药。没用! 第十章 史无前例,任伟醒了颜瞻还在爆睡。 任伟半坐起来,靠着床头,斜眼去看还维持着抱人姿势的颜瞻,很想踹他一脚。 昨天晚上两人都躺下了颜瞻手机响了,他下床出房间去接电话,任伟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进来,又挺困的,就睡下了。后来床有响动,任伟迷迷煳煳睁眼觉得有光从窗帘透进来,也闹不清是几点,就知道有人贴他背上使劲儿蹭。 这会儿任伟去看颜瞻,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是天亮才上床的。 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出门了吗?那何苦一清早赶回来。 还是说回他房间鼓捣什么去了? 点了烟,任伟下地,看见了颜瞻扔在地上的衣服,豁然明了——这小子肯定出门了,起先他穿的睡衣,可这会儿地上堆的是衬衫和仔裤。床上那人上半身光着,下面就穿了条底裤。 任伟洗漱完沖了澡,一边擦头髮一边回了房间,颜瞻换了个姿势,仰躺在床上,底裤下面的那话儿直翘翘的。 任伟擦头髮的手停了下来。他很想转移开视线,于是去看表:十点三十七分。然后又去看日历,八月十九日周四。再然后…… 该死的,那视线又回到了颜瞻身上。 这俩礼拜任伟很闲,病了周末没演出,然后这周本打算排下儿新歌,辉子又跟安娜去了威海。颜瞻不一样,颜瞻忙死了,起先是忙着照顾他,接着就忙音乐会的事儿,几乎天天泡在琴房里,泡在琴房不说,还有乐队的演出和排练,他们好像要参加下周拉开帷幕的流行音乐节。于是乎,颜瞻很少在家出没。 任伟将毛巾扔在床头柜上,爬上了床,床一动,颜瞻迷迷煳煳的醒了。醒了看见任伟就乌涂着嘟囔:“几点了?” 没听到任伟的回答,他继续模模煳煳的说:“好睏喔……昨天半夜被小冉叫去改那个电影的配乐,回来的时候我在计程车上就睡着了……” 任伟还是没接他的话,却跨上他身体两侧,俯身去亲吻颜瞻的胸口。 “干嘛啦……好痒……”湿漉漉的头髮让颜瞻一激灵。 颜瞻困死了,伸手去抓任伟,任伟却滑了下去,亲吻着他结实的小腹,继而拉下他的底裤,手握住了颜瞻的那话儿。 “不要啦……我好睏的……”任伟身上潮乎乎的,贴着颜瞻的皮肤让颜瞻感到一股凉意。 颜瞻不想跟任伟做这档子事儿,却无从挣脱。那话儿被任伟含住了,本就勃起着的傢伙接触到温润的口腔黏膜不自觉的就又涨了涨。真的没有不醒的道理了。可颜瞻委实又困又累,半夜被小冉叫走,临时改了一夜的曲子,头疼的厉害,浑身也没劲儿。再加上这一个礼拜都在没命的弹琴,真的让他疲惫不堪。 颜瞻的那话儿涨到发紫,任伟舔舐着,自己的那话儿也早已勃起,他跪在颜瞻的两腿间,伸手下去套弄着自己的硬挺,快感一波又一波的刺激着他的脑神经。他对这样的自己毫无办法——他就是喜欢替男人口交,那让他兴奋。 颜瞻被任伟弄得很舒服,舌尖触及到他的囊袋,令他不能自已的哼出声来。那灵巧的舌头像是能知道他的感受一般,挑逗的他兴奋异常。柔软的唇也是帮凶,它们与舌头亲密无间的配合着,吸吮着,令颜瞻不禁渴望更多。 任伟继续替颜瞻口交,他一面套弄着自己的那话儿,一面够过了扔在一旁的润滑剂。挤出一些在指尖,手向后面摸去,指尖没入的很顺利,也让他更兴奋了一点。 颜瞻胸口一凉,继而睁眼看见任伟吐掉了撕开的保险套的包装纸,而后那套子就被套在了自己的那话儿上。他看着任伟压低了身体,继而下面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颜瞻看着任伟主导着这场性事,看着他沉溺于性爱中的模样。 没一会儿任伟就射了出来,颜瞻搂着他,任他亲吻他的肩膀,自己的那话儿却软了。 任伟当然感觉到了埋在体内的东西形状上的变化,他抬头,看向颜瞻,颜瞻起先没说话,最后在他的注视下像是不得不说似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我挺累的…… 这几个字就像针一般扎在了任伟心上,无论是颜瞻说话的内容、语气,还是他说话时的表情,都让任伟想到了龙语。那种不耐烦、那种敷衍了事,那种……统统都随着这根针刺伤了他。 任伟后来什么也没说,掰开了颜瞻搂着他的胳膊,下了床,拿了扔在床侧的睡衣就去了浴室。 水浇下来,任伟难受到了极点。眼睛很涩,涩的发疼。最让他无法承受的是,他居然会因为颜瞻的言行令自己这般难受。 颜瞻从来都不会主动跟他做爱,但以往也从没这般的拒绝过他。 明明不在乎他,可怎么……怎么就不知不觉中走的这么近,近到刺伤他的内心。不是不在乎的吗?不是就当他是根按摩棒吗?不是刻意保持了距离不让他真的贴过来吗?怎么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他这么难过。 他真的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可陌生不是很安全吗? 也或许,并不是陌生令他觉得安全,而是……颜瞻确实一直都在给他某种安全感。这安全感险些就麻痹了他。 还以为他会不一样,其实都一样。什么爱呀喜欢呀,也都不过是应时应景的话罢了。 颜瞻摘了保险套,跟用过的纸巾一起扔进垃圾筐,起来穿了衣服、换了床单、叠好被子毯子,却迟迟都不见任伟出来。 他在床沿上坐下,看着床头柜上湿乎乎的毛巾,看着被压在下面只露出一角的烟盒,心里特别憋闷。 好像他无论怎么去靠近任伟,也始终触碰不到真实的他。一点点的觉得走近他了,可一转眼又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好像,自始至终,这些接近都是假象,任伟还是那个任伟,他还是那个他,两人根本不曾改变过什么。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体上的接触。任伟向他索取性爱,可这性根本和爱无关。 是,最开始是他自己说的,就算当按摩棒也没关系。可他要的真不是任伟的身体,绝对不是。他要的是他的眼底有他、心底有他,就算哪怕一点点都没所谓。一点点都好。他想跟他分享他的生活、他的心情、他所有的空余时间……令他沉溺的时光并非是耳鬓厮磨的时光、并非是短暂的亲密接触、并非是肉体交缠的欢愉,令他沉溺的是与他的交流,弹琴也好、随意的闲聊也罢、就算只是坐在一起吃饭说家常或者是一起看电影无意中撞上的眼神都那么让人觉得温暖。那让他知道他在爱着一个人,他在用心的照料一个人,他……爱着也被爱着,他需要着也被需要。就像他跟妮子,永远那么快乐,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聊不完的新闻,他们一起弹琴、讨论音乐、唱歌、读书……就算是晚上睡觉,两个人也是紧贴着,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妮子没看完的书倒扣在他胸口上,他没能听完的cd封面压在妮子的长髮下。等到早上醒来,cd机已经没电了,那本书也滚到了地板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床单白的晃眼。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你追我赶。小黑猫黑妹拱门进来,喵喵叫着要喝牛奶……
第27页 颜瞻发现自己失神了。 任伟还是不出来,他起身,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浴室的门从里面插着,颜瞻推不开,只得敲了敲门说:“我要去琴房了,傍晚你有空吗?” 任伟不出声,颜瞻就继续说:“我想要你陪我选衣服……” “没空。” 任伟的声音很冷,熊猫仔的心也跟着冷了。 每次都是这样,你给了他想要的,他就又冷若冰霜起来。 ◇◆◇◆◇◆ 颜瞻走了,任伟才从浴室出来,出来就点了烟。往床上一躺,胳膊接触到床单,才发现颜瞻换了床单。 厚重的窗帘遮挡下,房间里很暗,任伟叼着烟起来,一把扯开了窗帘,阳光晃眼。 立秋了,天气却并没有凉快多少,雨也不见下,知了叫的人心烦。可你又不能不让它叫,人家也怪不容易,埋土下那么多年,好容易破土而出,也不过就是两个月的活头。 生命,大抵就应该是这样璀璨而短暂的。 这么一想,任伟更不舒服了。 拿了琴弹,一弹就是好几个小时,任伟饿了也不吃东西,喝酒。托专注的福,新歌挺有进展。不过辉子大抵又要抱怨太blues了。 想到这儿,任伟不觉笑了。 坐的时间太久,任伟有些不舒服,看看表四点多,就想去游泳。将琴归位,任伟把空啤酒罐子扔到了厨房,却听到手机响。 回屋儿一看,颜瞻的手机跟床头柜上狂震。 他出门忘带手机了。 来电显示:小果。 任伟不接,任它响。他没有接的道理。 对方还挺执着,打了三次,次次响到最后一声。任伟看着那名字,猜测是个女生。 手机不响了,任伟拿过来,走进颜瞻房间,直接扔在了桌上。 他的屋子还是那样,就是转移到他屋儿里的东西越多,这屋儿就越空。植物他还是悉心照料,窗台上遗留的小玩意儿看的出来也常擦。任伟看了一会儿,刚要出去,就瞄见了床上那只欠揍的熊猫玩偶。 它也还在这个房间,还是那么悠闲的坐在床上。 任伟拿过了肿脸熊猫,又抽打开了。 平静下来想想,是,刚才颜瞻其实也没什么,他累他知道。但就是那种感觉让任伟不舒服。龙语也是这样,一开始怎么都好,后来就是各种藉口、各种推脱,真的假的无从分辨。给人的感觉就是敷衍、厌烦。那个瞬间,他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种重叠。也是这重叠,刺痛了他。 一拳有些勐,熊猫玩偶飞了出去,任伟很出气。 只见那只熊猫跌了几下,摔了个仰面朝天。任伟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拾起来,弯腰一捡,手抓住了尾巴,由于用力大了些,任伟的手指陷入了肥胖熊猫的屁股,然后他感觉他摸到了什么。 拿着熊猫蹲下,任伟将玩偶的屁股调过来朝上,发现绒布下隐秘地镶嵌着拉链。 动手拉开,任伟先是看到了一条项鍊,继而看到平铺在项鍊下方的一叠照片。 掏出来,任伟坐在地板上开始翻看。 一小叠照片十几张,每张照片里都有同一个漂亮女孩。任伟一张张翻着,翻到最后一张感觉心里好像被谁抓了一把。女孩顶了个小皇冠,一旁的男孩亲吻着她的脸颊,两人笑的特别开心。那个男孩正是颜瞻。照片背面有字:你是熊猫仔,我是你的黑眼圈。我喜欢你给我涂指甲,帮我化漂亮的彩妆,替我穿衣服,抱我从楼上到楼下。每天,每天。眼底风景,我最爱你。妮子,十七岁?生日。 任伟把相片翻回来,又看了看,照片上的男孩和女孩戴同一款项鍊,那项鍊就是塞在熊猫玩偶里的这一条。 任伟拿过那条项鍊,打开了吊坠,吊坠里映出的还是那女孩灿烂的笑脸。 任伟把相片在地板上铺开了,十几张照片依次排开,你看到女孩在弹琴、女孩在画画、女孩躺在糙地上身边躺着吉他和画板、女孩叼着小勺举着冰淇淋…… 任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按照拿出来时候的顺序把照片和项鍊又填充进了熊猫玩偶的肚子里。 熊猫仔坐在地上,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任伟。任伟也看着熊猫玩偶,只是空洞的看。 颜瞻一直弹琴,一直弹。指尖下每一个音符都被赋予了生命,黑键与白键不停的轮替,熟悉的乐曲一遍又一遍的奏响,可他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的内心是狂乱的、不安的、充满了压抑感的。 他知道这样不行,可他无法控制这样的自己。 他的情绪,被任伟所牵动。如果说,任伟的喜怒哀乐掌握在龙语手里,那么他的喜怒哀乐就掌握在任伟手中。 他的心是散的,于是颜瞻明白,就算他今天弹到手腕酸疼,也对他毫无帮助。 与之相比,想写些什么的念头却层出不穷。他想要表达,表达他的情绪。 颜瞻习惯用钢琴作曲,此刻他一边尝试着音阶,一边将灵感记录在从日记本上扯下的白纸上。音符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他用签字笔打出的五线谱上,红色的小蝌蚪漂浮在上面,让他觉得安心。 这首歌被他定名为:大人谈恋爱。 一直到天擦黑,颜瞻都窝在琴房里。肚子饿了,他才想到去看表,已经八点多了。 糟糕,要去买演出穿的衣服。有跟二哥说让他帮忙寄过来一些,他却嫌麻烦,让他去买新的。颜瞻迅速的收拾好了包,刷卡出来,跟值班阿姨打过招唿他就奔向了电梯。 出了中央院颜瞻打车,告诉司机去金融街,而后想给任伟打电话问他晚上吃饭没有,却勐然发现手机不在包儿里。好好回想了一下,他似乎就没带出门。 颜瞻挠头,再看看表,想着都这个时间了,他该是吃了吧?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到购物中心,颜瞻已经没有时间选了,直接就进了迪奥的店铺,小姐很热情,颜瞻告诉他需要正装款的,小姐马上心领神会的张罗起来。 把尺码告诉小姐,颜瞻又翻了一遍包,还是没能找到手机。在家里倒是没关系,就怕掉了,里面有很多他拍的任伟演出时的视频,有些还没存进本本呢。 去更衣间换了衣服,颜瞻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竟变得有些陌生。这样的自己,他已经完全不熟悉了。就像这样正式的音乐会,早已经淡出了他的生活。 换好衣服出来,颜瞻告诉小姐鞋子请换成42码的,然后刷卡结帐。这个时侯如果手机在的话,他肯定要骂二哥——都是你懒,害我得动用老妈给的卡,家里明明那么多衣服,偏要我出来再买! 收银台的小姐操作着,导购很麻利的包着衣服,颜瞻拿了袋子就走了,两个女孩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他没有听到。 “谁家的少爷啊,买东西都不看价格的。” “是呀是呀,还长的这么可爱,很帅呢。” 颜瞻路过橱窗模特,马上就看到模特身上的裤子超帅了,他只犹豫了几秒钟,又折返回来。 两个女孩停止了交头接耳,呈现出一水儿职业笑容。 “橱窗模特穿的那条裤子,我要看下。” 导购马上殷勤的跟了上来,颜瞻看了看,告诉小姐,“请帮我拿两条,都是相同尺码的。” “您要试一下吗?” “不,不用的。” 再次去结帐,颜瞻想了:还是要赖二哥。这一笔也要记到他头上。本来嘛,不来就不会看到了!这条裤子任伟穿一定超帅的!熊猫tee他不喜欢,裤子总没关系了吧? 颜瞻出了购物中心,看了看表,差五分九点。 肚子咕咕叫,熊猫仔很饿,又决定不下来是在外面吃一点回去还是回家做饭,实际上他就是不放心任伟有没有吃饭。他胃可差了,最近自己又有些顾不上…… 思来想去,熊猫仔决定了——回家。 家里菜啊肉啊应该都还有,任伟如果还没吃,正好两人一起吃。 熊猫仔是打车回家的,车上又有些困,小眯了一会儿,下车却看到家里黑着灯。蹬蹬蹬跑上楼开门,屋里果然空无一人。 手机倒是在家里,躺在他的桌上。颜瞻给任伟打了个电话,任伟没接。发了条简讯,也无人回復。 他干嘛去了? 熊猫仔想不出来,只能先给果子和小冉回电。 ◇◆◇◆◇◆ 风从水面上掠过,带来一股潮湿的腥气,却让人感觉凉慡。两股琴音交织在一起,放松而随性。 电话是叨扰者,搅了这雅兴。 倪歆停下了拨弦,看向任伟。 任伟看到来电显示了,选择忽视,手下的音符继续流转,就好像根本未曾被打扰过。 倪歆只得重新切入,陪他弹完这一曲。 任伟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他若真平静,也不会坐这么远的车跑来找倪歆。他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就总爱胡思乱想。他也不想跟颜瞻说什么,没说的道理。他既没立场跟他吼,也没立场盘问,可与此同时他又没法当作没看到。于是,他的选择是:不去面对。 那个女孩是谁,跟颜瞻什么关系,他们现在还联繫吗?等等这类问题任伟都不想去想。会那般的藏着照片与项鍊,可想而知她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要知道,颜瞻以往总是搂着那只熊猫玩偶睡觉。 “说说呗。跟颜瞻吵架了?” 一曲结束,倪歆将琴撂在了堤岸上,摸过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每年夏天,他都陪老妈过来别墅住,老妈身体不好,在城里住不了半天就闹病。倪歆自己也有好多事儿,但陪老妈是板上钉钉的。 “什么就吵架了。”任伟伸手问倪歆要火儿。到他这儿都已经是傍晚了,两人吃了饭就出来在河边弹琴。 “我就不爱说你,大老爷们儿跟小姑娘似的敏感,我还不知道你啊?我看颜瞻啥事儿都顺着你,这也能踩你尾巴?” “滚蛋。没那回事儿。” “诶,你就承认了跟他处呢能死?”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任伟叼着烟躺到了糙坪上。郊区的夜空很清澈,天上挂着一颗一颗的星星,你感觉它们是那么的多,那么的闪亮。任伟喜欢仰望夜空,在这样的浩瀚无垠下,仿佛什么事儿也不是事儿了。 恍惚的,他想到了某一年,大概也是这样的季节,夏末初秋,他在中山音乐厅和“没所谓”一起演出,龙语来看了,却是跟那个男人一起。 约龙语出来,他坐在糙地上,龙语躺着。
第28页 他说:我还是觉得孤独。 龙语说:越伟大、越有独创精神的人越喜欢孤独。好好享受吧。 那是他跟龙语说了分手之后。 当晚他们就这个问题又吵了起来。 他说:我还是喜欢你。 龙语说:分手是你说的。 他说:谁知道你那么痛快就答应。 龙语说:本来就是啊。咱们本来也不合适。你说了,我没道理再勉强你什么。 他说:那我现在后悔了。 龙语说:晚了。 龙语就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就算后来他强硬的吻上他,他也还是拒绝了他。过后,龙语再来找他,也跟他求的根本不一致。他只是来寻欢作乐。 “嘿,想什么呢?” 倪歆一根烟都抽完了,发现任伟瞪眼望天,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半句话。 “嗯?”任伟回神,看向了倪歆。 “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倪歆,任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一口接一口的抽菸,烟马上就燃烧殆尽了。 “说话行嘛?” “我真没事儿。” “怎么才叫有事儿?等哪天你自绝于人民我才发现?” “说他妈什么吶!”任伟伸手推了倪歆一把。 “我说真的。任伟我知道你,咱们一起多少年了,你敏感,容易想不开,老是跟什么较劲。问也不说,就会自己憋着。憋着憋着不是事儿自己没了,就是你炸了。” “有吗?” “没有?没有是谁有天哭成那样,哭得嗓子全哑了。就为了个男人。娘们儿也没你这么痴情的吧?” 任伟一下下的按着打火机,他知道倪歆说的是哪次。就是那一次,他崩溃般的对龙语说:我们分手吧。 龙语走了,他在排练室哭了。等乐队的伙伴们过来,他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 那种伤心,是犹如地震一般毁灭性的。 他懂,他们完了。彻底完了。他的忍耐到极限了。 “可结果呢,他一拍你肩膀,你又跟他走了。” “不说了行么,添堵。” “我只想说,喜欢男人是你的事,这事儿没碍着谁,你也不比女人差,别老委屈着自己。” “我才没有。” “颜瞻干嘛了?” “跟颜瞻没关系!” “没关系我一说他你就吼?” “……” “小逼崽子要是欺负你,我跟你说这回你别拦着,我非给丫花了。” “倪歆!” “真的。我说到做到。任伟我当你亲兄弟。你玩儿谁我不管,谁玩儿你让丫试试看。” “我真的没跟颜瞻……处。” 倪歆看着他,用眼神询问:那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喜欢我。” “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哎呀我说不清。反正就……煳里煳涂就有点儿往一起掺和。” “掺和?” “就……有的没的,就那么回事儿。” “哪么回事?” “你丫非让我全说啊?” “说。”倪歆点了支烟,递给了任伟,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说清楚算。” “丢人。我不想说。” “我看你丢人还少是怎么地?” “……” “你措辞吧,我进屋儿拿酒。” 倪歆走了,任伟还躺在糙地上。路灯下许多飞虫绕啊绕,极度渴求着光亮。他忽然觉得自己与那些小飞虫有些神似——都盲目的遵循着固有的逻辑。 他喜欢我。他可以很坦然的对倪歆这么说。却说不出口我不喜欢他。 我真的不喜欢他吗?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在乎?不喜欢又为什么闹心。仿佛,颜瞻每天叨唠着“我喜欢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就必须喜欢他,无论你对他什么样,他都非喜欢不可。他也在这一过程中固执的认为颜瞻就是一张白纸,忽而发现上面有不属于自己涂抹的颜色,就完全傻掉了。 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跟颜瞻有着怎样的故事,又为何消失在颜瞻的生活中,是否他们还联络。迫切的想知道,却根本问不出口。他讨厌自己这样。不想看见的就当作没看见。譬如对龙语,他清楚他从没断过胡来,却一次次对自己说:没什么的,这有什么。他没有去质问过他一次。 自己根本无法主导一份感情,这一点任伟比谁都清楚。他只会接受,再接受。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再开始一段感情的原因——他承受不来。 他也以为,只要他不去在意,去刻意忽略,就可以刀枪不入。 可,这真的行得通吗? 说什么不过就是按摩棒,他太清楚自己了,如若真是没有一丝好感,比如彭勃,跟他搞他会噁心。极度的噁心。他是容易沉溺性慾的人,但绝不是乱性的人。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了。说服自己颜瞻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简单的事情已经复杂了起来。颜瞻做饭、颜瞻打扫房间、颜瞻替他修指甲、颜瞻一步不离的跟着他…… 他说,任伟我喜欢你。 他信以为真。 这样性格的自己,真的会信以为真。收下糖衣退回炮弹,他没这个本事。 那么实际上颜瞻呢?颜瞻喜欢他什么?那喜欢本身又是什么?他才22岁,实岁仅仅22。他明知道他不可信、靠不住,可…… “接。” 冰凉的酒杯贴在脸上,任伟伸手去拿,“你去陪你妈吧,我自己待会儿就行。” “她看电视呢。我妈对我要求不高,在她周围就成。说吧,语言组织好了吧?”倪歆在任伟身边坐了下来,用酒杯碰了任伟手里的酒杯。 任伟没辙,硬着头皮说。倪歆听着,一口口抿着加了冰块的酒。 那你问他啊。你怎么回事儿啊?干嘛不问?就算你觉得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他能这么觉得吗? 这就是倪歆的结语。 到底谁家啊?你躲出来他占山为王。小逼崽子敢脚踩两船我非让他生活不能自理! 任伟只是听,不吭声。 第十一章 【嗯,还跟倪歆家,不回去。】 颜瞻举着手机,眼底充斥着汉字却读不懂。 任伟昨天晚上没回来,今天也不会回来。昨天他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好几条简讯,后半夜才收到一条回覆:【在倪歆家,不回去了。】 颜瞻一宿没睡。周五去琴房弹琴无精打采。由于太过投入以忘却烦恼,他的指尖都快要弹出血了。后来方老师和淳君来了,看了他的手,硬是不让他再弹了——再弹下去,明天肯定就没办法演出了。 十点多回了家,任伟仍旧不在。 打电话他不接,发简讯半天才回了那一条。 颜瞻真想哭。任伟不想理他,这是绝对的。而不想理他的原因颜瞻也大概齐知道:肯定是因为周四早上两人的那个事…… 真的不是故意那样的。颜瞻趴在床上搂着熊猫玩偶,心里难过极了。一边难过一边也气任伟。到底怎么样嘛,难道说我做不好你就不要我了……做不好也是你不给充电的嘛…… 想起前天早上颜瞻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他很累,任伟贴上来,一点儿也不缠绵,就是那么直来直往的要那个…… 他是带着气的,开始到结束都带。 我对你来说,除了按摩棒,就再没有一点点别的什么了吗?就算没有,你可不可以充电一下啊!就算骗我也好,给我一点点温暖…… 颜瞻举着手机翻了个身,手指按键盘指尖很疼。 【你有没有按时吃饭啊?胃不疼的吧?】 回復还算及时:【吃了,不疼。】就这么两个词。 【让倪歆别开太强的冷气喔,你不喜欢要告诉他哦。】 回復更短了:【嗯】只有一个字。 颜瞻忍着指尖的疼痛再发:【明天演出……你答应过我来的。这个是确定的吧?】 任伟没回復。 颜瞻等了好一会儿再发:【要穿正装的哦,也不可以穿凉鞋的……】 手机、熊猫玩偶、颜瞻,三个躺在一张床上,三个都是仰面朝天。任伟一个也不搭理。 颜瞻今天必须要早睡,十一点半被迫去洗漱了。洗完回到卧室,又给任伟发了条简讯:【手指头好疼,好想跟你说话。】 颜瞻把手机放到旁边,侧过身躺着,盯着看。 就算只剩他自己,他也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间,仍旧是赖在任伟的床上。他的床是双人床,床上有他的薄被。颜瞻又搂了一会儿熊猫玩偶,而后将玩偶放到了床头,伸手拉过了任伟的被子。他是特意去自己房间拿了熊猫玩偶陪自己的,可这会儿竟然……抛弃了它。 死死的搂着小被子,颜瞻沮丧极了。 手机终于响了:【早睡,休息好,我关机了。】 颜瞻把头扎在被子里,使劲的嗅,那是任伟的味道。 努力的嗅着这个味道,起先他想到任伟弹琴的样子,然后拿过手机看视频。后来又想到他微笑的神态,就拿了日记本看自己画的他的模样。后来又想到…… 今天的日记写得超低落。与这低落完全不搭配的图是…… q版小人骑在q版熊猫上。 颜瞻真快抓狂了,很想扯掉这页日记。 太龌龊了! 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这档子事上去了! 日记本摊开在床上,彩色铅笔滚的满哪儿都是,橡皮擦和签字笔堆在一起,颜瞻搂着小被子从床的这一侧滚到那一侧,反覆着、一遍又一遍。 越不想去想,思维就越不受控制,脑子里的画面好像越来越具体了。任伟亲吻他的模样、温柔的抚摸他的模样,这些都还算不出边。可到后来就不是这些了,净是些十八禁的画面。 这到底是谁害的啊?任伟在床上从来都很那个啥…… 后来颜瞻不滚来滚去了——他抱着被子缩在床的一侧,包在底裤里的那话儿变成一根直翘翘的鼓槌…… 再然后更色情的画面就跟脑袋里开播免费幻灯片了。 手伸下去握住那话儿,颜瞻就能想起任伟触碰它的感觉;前端渗出黏液,他又想到任伟舔它的样子,他总是替他口交,每一次也都让他好舒服……
第29页 颜瞻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然他很鄙视自己,但这鄙视没半点儿杀伤力——他弄脏了小被子。 侧躺在床上,颜瞻够过纸巾。用过的纸巾被团成一团,一个个被丢进了垃圾桶。颜瞻不想下床去洗澡,也不想放开小被子,于是他诡异的搂着小被子睡了。临睡前忍着手指疼给任伟发了条信息:【我弄脏了你的小被子……好龌龊。鄙视自己。】 颜瞻醒过来是由于闹钟的狂响。他迷迷煳煳的坐起来,人很晕。发了一会儿呆,才明白过来今天要演出。 跳下床,他就冲进浴室洗澡,洗完刷牙吹头髮。 把自己收拾停当,颜瞻回了任伟的房间,把被套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倒上洗衣粉泡上。然后抱着薄被去阳台,横搭在晾衣杆上晾晒。 阳光洒下来格外的刺眼,颜瞻眯着眼向远处眺望,发现这座城市他竟然开始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头髮都晒热了,颜瞻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有风吹进来,颜瞻一边换裤子一边看着被风吹动的门帘。他想了想,踩到床上取下了放在衣柜顶上落了土的纸箱,从里面翻捡出陶瓷风铃。 真奇怪。竟然忘了把它挂起来。明明每年入夏,妮子都第一个催促他挂风铃。铃声偶尔叮叮噹噹的响,妮子就跟着笑。可今年都已经立秋了,它才第一次唱起歌来。 把风铃吊在门框前,门帘飘动,风铃歌唱,颜瞻收好纸箱洗了手回来,一边看一边笑。 系好裤子,他开始穿衬衫。衬衫的袖口很长,有6颗小扣子,颜瞻一粒粒扣起来,左手还算顺利,但倒手变作系右手的扣子,就很费劲。 风铃声叮叮咚咚,颜瞻想起妮子总是帮他系扣子。前襟的扣子也好,袖口的也罢,她总是不慌不忙动作麻利。妮子不高,只到他的肩膀。好奇怪,小时候明明比他高一大截的。到底是哪一天位置就对调了呢? 瞻仔,小冉说,他喜欢我呢。 好像妮子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帮他系扣子。 是吗? 嗯。 你怎么说的呢? 我说我也喜欢小冉,嘿嘿。 当时他好像胡噜了她的长髮。 然后我对他说,虽然我也好喜欢你,但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见了。 妮子扎在他的胸前,使劲儿的蹭着他说:瞻仔,我真的不想离开。我是那么喜欢你,喜欢小冉。我多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颜瞻怎么也扣不起扣子来,他的眼睛模煳了,手指怎么也无法控制住那粒小小的扣子。 瞻仔…… 他好像又听到她在喊他。 他发现他还是没法不想她。就算他说着妮子不在了,她希望我们都向前走。小冉你应该忘记她,这样她才能飞向天国……小冉做不到,他也根本做不到。说着要将过去放下,要将记忆打包,让她一路走好。可他还是固执的将她的照片塞在玩偶里,还是留着那条项鍊,还会挂起陶瓷风铃,还在悲伤难过的时候就去向她求助。那是一种牵肠挂肚的留恋,渗透到骨髓里去的。 他只是,假装忘记了。 忘了,忘不了。 他想,他不该这样的。刻意的去遗忘,本身就不自然,那真是对妮子的一道枷锁,不能放她自由。现在想起她,怀念是大于悲伤的。他不该流泪,那是不对的,他必须接受现实,并像妮子说的:嘿,你不要去找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你是永远快乐的熊猫仔。我是你的黑眼圈,我们永远在一起。烟燻妆哦……超时髦…… 擦了擦眼睛,颜瞻看到窗台上泡在玻璃酒瓶里的薄荷糙已经长得太高以至于有垂下来的趋势。他走过去,拿了插在笔筒里的剪刀全部都剪断了。继而他从厨房拿了一只洗干净的玻璃瓶出来,将薄荷糙插了进去。 抱着一捧薄荷糙进了任伟的房间,颜瞻把玻璃瓶放到了阳台的架子上。 薄荷糙追光,光在哪里它就看向哪里,所以放在房间内,它们总是贴着窗口,齐齐的看着窗外。光,不应该只在一个方向;光,应该像这样将全部笼罩。 哭过,颜瞻的眼睛涩涩的,但心里敞亮起来。任伟给他的委屈不算什么了,他是他喜欢的人,喜欢,就免不了难过,它们是共同存在的。他不能留住妮子离开的脚步,但任伟,他可以,他还有去尽力的机会。 ◇◆◇◆◇◆ 任伟进楼道的时候,看见了颜瞻的小乌龟停在那儿。他想,他不是还没走吧?一边上楼又一边合计:不会。大抵是穿正装,就选择打车了。他总不能不去演出,那自己罪过可大了。 进门,扔下钥匙,熊猫仔不在。 任伟长出了一口气。 在倪歆家住了两天,他也没换衣服,觉得自己都臭了。扯下身上的tee掀开洗衣机盖子就往里扔,扔完任伟才看见里面泡着东西。扒拉瞅瞅,是被罩。人有些恍惚。 昨天睡前上的八点的闹钟,倪歆那闹钟巨吵人,他起来就给按了,拿过手机开机。冒出一条简讯:【我弄脏了你的小被子……好龌龊。鄙视自己。】 任伟坐在床上也透着起的早,没太明白。后来收拾好出门去等车,又看了看,转过弯儿来了。然后不自觉的就笑了。 光着膀子任伟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床收拾的很平整,枕头毯子都摞在一起。阳台让被子遮住了大部分的光,靠着玻璃的架子上摆着一瓶嫩绿嫩绿的水培薄荷糙。 任伟点了一支烟,看着阳台,随手揪了片薄荷叶,放到鼻子下闻闻,嘆了口气,叼着烟往浴室去了。 洗了澡,任伟一边擦头髮一边看镜子。头髮有些长了,下巴也有些泛青。他拿过剃鬚刀清洁下巴,剃鬚啫喱凉凉的,就像之前的那片薄荷叶。 出来回到卧室,拉开衣柜,任伟开始犯愁。他衣服绝不少,但能算正装的大概一件也没有。 想一想自己真够傻的。任伟一边穿衣服一边感慨。死熊猫问他还去不去看演出,他不回答,却上了一早的闹钟。回他一个简讯能死吗?不能。可他就不回。就算他说手指头疼,他也只会扔出一句不咸不淡的:早睡,休息好。 颜瞻这两天肯定都没睡好,也许辗转反侧的不能成眠。起先他觉得他活该,但后来又觉得他可怜。可任伟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拿出一件衬衫,比比,还算正式。又拿出一条裤子,照照,也说的过去。鞋子任伟是真犯愁了。既不许穿凉鞋,也肯定不能搭配球鞋,让任伟这通翻唉。再加上又去剪了头髮,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下计程车,任伟检票进了音乐厅。票是一早颜瞻就拿给他的,很靠前的位置。他迟到了五分钟,也幸亏没再晚,再晚就不能进场了。 厚重的门将演出与外界隔离开来,任伟在小提琴声中坐下,拿着演出目次表看。台上的女人将小提琴拉得如泣如诉,任伟却全然不在意。 这只死熊猫真是有够搞!这么正经的演出目次表,愣被他把自己的演出时间用签字笔圈出来,还画成一个熊猫抱的模样! 任伟脸红了。替熊猫仔脸红。你到底几岁啊你! 抬头装作没事的左顾右盼,任伟没看到向晓冉或者其他hs的成员,看来颜瞻没招唿他们。 目光收回,任伟才真迎来了尴尬——一旁的夫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演出目次表看。 这下真现眼了! 与隔壁夫人的目光交汇,任伟只能尴尬的笑,夫人也笑,笑起来显得很慈祥,颇有安慰效果。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任伟不得不点点头收起了那该死的目次表。 这是一次非商业性质的音乐会,看演出时间也知道,主要是音乐学院的一次对外交流与宣传,还兼具公益性质。但观众可不一般,都是专业级观众,既有母校毕业的各类演奏家、作曲家、指挥家,也有在校生,还有许多业内人士、专业记者等等等。由此任伟也能明白,颜瞻的代打具有哪般的性质,水平又受到怎样的肯定。他的才华,是遮不住的。 音乐厅冷气极强,隔壁的夫人只穿了一件丝质衬衣,任伟发现她不住的胡噜着手臂。 脱下一粒扣的西装上衣递给隔壁的夫人,任伟是出于一种本能,或者该说家教。父亲是一位很尊重女性的人。 隔壁的夫人推脱,连连摆手,任伟却坚持递了过去。 夫人最后接过披上,频频对他微笑。 颜瞻的演出排在靠前的位置上,这是由于他演奏的曲目都属于短小精悍型。 任伟坐在那里,看颜瞻从幕后走出来,鞠躬,坐在钢琴前。第一个音符响起,任伟不禁有些替他紧张。继而,华丽的音符流转开来,行云流水般的铺开,一切都那么完美的进行着。节奏、音阶、音准,都是那么精确,又饱满富有浪漫激情。 他认真的注视着舞台,或者该说注视着舞台上的钢琴家,以至于夫人向他投来目光他都没有注意到。他完全被吸进去了,丝毫不走神。 小时候,父亲常带他听音乐会,他却总是不当回事,闲散的很。 颜瞻的两首曲目演出结束,掌声爆发的很热烈,音乐会的第一部分也随即告一段落。中场休息到来,任伟起身离席——想抽菸。 走出音乐厅,任伟迫不及待的摸出了烟盒,揣在裤兜里它有些变形了,可任伟一点不在意,他拿了打火机出来点燃香菸。外面的太阳已不毒辣,风吹在脸上,很惬意。 “谢谢你的衣服。” 听到这个声音,任伟回头,看见隔壁的夫人正站在他身后。 “啊,没关系。我只是出来抽菸,衣服您可以继续披着。里面冷气太强了。” “真的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 “是吗?”任伟笑着接过了衣服。 “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吧?” 听到这句,任伟一愣。 “颜瞻。我看他有给你勾出他的演出时间。” “啊……” 任伟不自觉的摸了一下鼻子,有些紧张。她是颜瞻的母亲?看上去很年轻,普通话也说的不带半点口音。 夫人温和的笑。 “您……这么远来看他演出?” “还好吧,正好也要来北京办一些事。他二哥跟我说了之后,就决定来了。不过没有告诉他,也不知道票务已经不售票了,真是……呵呵。最后还是要让他知道。反倒被训斥了。孩子啊,长大了,你就成小孩了。” “是这样啊……”任伟实在没有想到会这样遇到颜瞻的母亲。她真的很……和蔼,又谦逊。
第30页 “真是挺……难堪呢。他不希望我来的。” “怎么会呢。啊,阿姨,我叫任伟,颜瞻在我家里借住。”任伟跟颜瞻妈妈说了一会儿才想到都没有自我介绍过,有些失礼。 “是嘛,你就是任伟啊。瞻仔总跟我提起你。平时麻烦你照顾他了。” “不敢当,不敢当。” “我家这孩子有些娇生惯养,还要请你多包涵呀。” “没有,真的没有。” “瞻仔可欣赏你了。这么在阳光下一看,我还真的认出你了。他在自己房间里贴了好多你的演出海报呢。” 任伟已经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这只死熊猫,好死不死瞎叨唠什么呀! 见任伟低头不吭声,颜瞻妈妈继续说到:“他是真的不想我来看演出。你知道的吧,他妹妹过世后,他就再没登台演奏过。” 任伟一愣。 颜瞻妈妈以为任伟的不语是默许,便就接着说了下去:“这孩子跟妮子好的很,妮子走了,他就像变了个人。本来很内向,一下子就外向起来。以前只喜欢自己弹琴,后来倒是像他妹妹似的弹吉它唱歌了。” “嗯……”任伟有些骑虎难下,这时候再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太失礼了。妮子,是他妹妹?长的根本不像啊。 “还请你多多照顾瞻仔。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活泼开朗,很多时候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就像……妮子走的时候,他整天整夜的弹《安魂曲》,不吃不睡,不肯离开钢琴离开棺木一步。谁劝也不听。幸亏小冉来了,唉……所以他要是闹脾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您节哀……”任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早的事了,都过去快五年了。我想的开。当初生她,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任伟点头。 “我不多说了,要赶去见一个老朋友。我在北京会待几天,看看哪天方便我们一起吃饭,我会提前跟瞻仔确定你们的时间的。” “我送送您吧。” “留步,留步,音乐会休息快结束了。” “不差这点时间,我帮您叫车。” “真的不用,很多计程车在等候。” 但任伟还是坚持将颜瞻妈妈送上了车。替她关上车门,任伟看着她放下车窗向他道别。 往回走,正撞上急急忙忙打着手机跑出来的颜瞻。在舞台上的时候他就感嘆他也能穿的人五人六的,这会儿闯入视线,更觉得他还挺衣架子,怪不得可以兼职做模特。 “啊!”颜瞻看见任伟惊唿了一声,却马上又对他说:“你稍等,我要打个电话。” 任伟看着颜瞻,停住脚步,又重新点了一支烟,刚刚那支他才抽了两口就掐掉了。 “妈,你走了没有?” 任伟抽菸,听着颜瞻讲电话,那一口四川话他十句听不懂一句。真奇怪,他妈妈讲普通话的,真不能想像她讲四川话的声调。 颜瞻电话讲的很快,挂断看向任伟,任伟吐出一口烟,“恭喜,演奏很成功。” 颜瞻害羞的抓着头说:“哪里……” “抓什么头啊,没帽子你难受啊。” 颜瞻抓的更用力了,“你剪头髮了呀,勐的我都没敢认呢。” 任伟抽菸不说话。 “你这样穿衣服也很帅。” “演出我看了,能走了?” “……我还不能走,要谢幕的……你……等等我行吗?” 任伟有些没脾气,自己说话挺不会说,颜瞻倒是怎么都能听。 ◇◆◇◆◇◆ 六点音乐会准时结束,长达三小时的音乐会演奏家们出来谢幕竟是站满了舞台。记者拍照、採访、好不热闹,颜瞻出来跟任伟接头都已经近七点半了。 任伟一直站着——不得坐。穿这么整齐坐路牙子不成,再说这地儿坐路牙子它也不妥啊。 热。喝了两瓶水。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 你图什么啊? 任伟都不禁问自己。 “久等了!”死熊猫一路小跑过来,笑容灿烂。 任伟瞥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往前走。他可不想等淳君出来看见他。 “你今天没有演出的是吧?”熊猫仔张嘴说话。 任伟侧过脸鄙夷的看了看颜瞻。你明知故问什么啊! “嘿嘿,没有的话,咱们去看演出吧!民谣之夜哦,就在鼓楼,咱们过去超近的。” 任伟从兜儿里摸出了手机,进入发件箱,打开刚刚给吉吉发的消息,把手机递给了颜瞻。在颜瞻之前,喊他去看演出的是吉吉。虽然此演出非彼演出吧。 颜瞻不明所以,接过来,就看到:【不去。穿的跟傻逼似的!】 “呃。” 任伟喝光了水瓶里的水,将空瓶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今……今天……小娟会演呢,我好想看……” 任伟不搭理颜瞻。 “真的好想看……要不然咱们先回家换衣服呢?小娟十点才演。” 任伟点菸。权当没听见。 “那……那咱们回家吧。这两天是不是没吃好呀,我做饭给你吃。” 颜瞻把手机递迴给任伟,任伟看到他的指尖肿着,几处都能看出淤血。做饭?你手不疼啊?你又喜欢吃辣,摸了辣椒还想不想活。 “你说句话嘛。” 颜瞻忐忑不安。与任伟知道妮子是颜瞻妹妹的释然相反,他紧张的很。任伟是来看演出了,可对他的态度超冷,话都不愿多说半句。好像,还是很生气的样子。说实话颜瞻都没想到任伟会来看演出,昨天问他,得算追问了,他也没说来。所以出来追老妈的时候,看见他,颜瞻还真的吃了一惊。再加上任伟剪短了头髮,他要不是定睛细看,绝对不敢认的。不过,看见他来了,颜瞻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外面吃吧。” “哈?” “我累了,只想坐下休息会儿。” “哦……那你想吃什么?” 颜瞻眼巴巴的问,任伟却已经伸手叫车了。 车在两人身边停下,任伟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颜瞻没的选择,他总不能去坐任伟的腿,于是灰熘熘的钻进了后座。他感觉出来了,任伟是无言的挤兑他呢。 “鼓楼。”任伟对司机说。 “鼓楼哪儿?” “桥北。” “行嘞。” 颜瞻跟任伟进了这家叫做辣界的店面,发现是做香锅的店子。他很喜欢吃这个。任伟把菜单扔给了他,伴随一个字:点。 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都行。问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都好。 颜瞻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点菜。 再问他喝不喝啤酒,任伟说自己喝没意思。颜瞻听出来了,又是拿话噎人呢。 最后服务员端来一瓶可乐。 用餐过程颜瞻也痛苦极了,任伟低头吃饭不说话。他说,他也不怎么接话。两人就这样吃完一顿饭。 结帐是任伟喊的,钱也是任伟付的。颜瞻插不上嘴。 要说这顿饭之所以颜瞻还没吃岔气,那大抵是因为席间颜瞻要解开袖子上的扣——怕蹭脏衬衫袖口。左手不灵便,于是他半天解不开右边袖子的那排扣。任伟把他的胳膊拉了过去,一粒一粒替他解开。那一刻,颜瞻心里可暖和了。 出来九点一刻,任伟在前面走,颜瞻在后面跟着。他不叫车,也不说去哪儿。颜瞻想问又不敢问,只能低头跟着。走了一会儿他勐然发现,他们是朝着“民谣之夜”的演出pub去的。 任伟一直向前走,他知道颜瞻跟在身后,所以也不回头。这会儿忽然被颜瞻从身后抱上,吓了他这一跳。 “干嘛!” 熊猫仔像一片膏药似的紧贴着任伟的背,脸埋在他的肩胛骨之间。他就是死搂着他,任伟怎么掰他的手他也不松开。 “你要疯啊你!”任伟崩溃死了。 “你还生我气吗?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带我吃我喜欢的香锅,说了不去看演出又陪我去……你要是生气的话,你打我吧……你别气了……你跟我说话行吗?” “马路上吶!你赶紧松手!” “任伟我喜欢你,我不想你生气……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让你生气了……我求求你,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我不想只当按摩棒,我不想你只有……那个的时候才跟我亲昵……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像我喜欢你这么喜欢我……但你分给我一点点感情好吗?” 已经有路人频频向他们这里张望了,任伟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那天真的很累……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亲我吗?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躺在我身边吗?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睡前轻拍我吗?我不是不喜欢跟你那个……我是不想我们之间只有这件事……我想跟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我……” 任伟低头看着颜瞻死命抱着他的手臂,衬衫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他修长的小臂和手掌。那是一双干净的手,指甲修剪的一丝不苟,每一处关节都那么对位置,这双手非常的好看。 背上有湿凉的感觉,颜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说到后来他已经听不清了。 “求求你……喜欢我吧……就算不喜欢……也别讨厌我……求你……任伟,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他居然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还是在马路上! “你先放手,放手。”任伟拍着颜瞻的手说。 “不……不放……” “放手。” “求你……” “你再不放手我真烦你了!” 甩出狠话,颜瞻才终于放开了手,任伟转身扳过他的脸,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个男人为他哭。 “哭的难看死了。” “……” “鼻涕眼泪都蹭我衬衫上,你想死吧你!”
第31页 “……” “真他妈……”任伟用拇指去抹颜瞻的眼角,“真是拿你没办法。” 任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把颜瞻招哭了。他不跟他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什么的话,拿捏不好分寸,他很怕让自己处于更劣势的位置。不说也不代表他还在生气啊,不是哄他了吗,陪他吃他喜欢吃的,穿成这副鬼样子都陪他去看民谣之夜……这缺心少肺的死熊猫,居然给我哭!还说什么喜欢我,你懂我吗?你连我为什么生气你都不知道! “我好喜欢你的……” “不许再哭了,不许再说了!” 任伟替颜瞻抹了眼泪,拿过他的西装上衣,推着他往前走。 上辈子真欠他的了! 路过小卖店,任伟买了一包纸巾,扔给颜瞻对他说:“把脸擦干净,别脏兮兮的丢人现眼。” 颜瞻接过去,打开,听话的抽出纸巾擦脸。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哭出来。实在够没出息。可他就是难过,任伟对他那么冷淡,他就难过的无以復加。 “要一瓶橙汁,一听啤酒。” 任伟付帐,又买了饮料。 把橙汁拧开递给颜瞻,他看着他哭的有点儿红的小鼻子,伸手颳了一下。 熊猫仔笑了。 一个喝啤酒,一个喝橙汁,两人并肩往前走,颜瞻带着鼻音说:“我可喜欢小娟了,你喜欢吗?” “还行吧。” “我也翻唱老歌好不好?” “你唱什么?” “粉红的回忆,你觉得怎么样?” 任伟这几天头一次笑了出来,“你还行吗?” “真的,我觉得不错呢~” “今儿还谁演啊?” “好多呢,川子啊,小牛啊很多人。” “那走快点儿吧。”任伟拍了一下颜瞻的后脑勺。 熊猫仔顶着肿肿的眼睛眯眯笑。 第十二章 热。 任伟是给热醒的。 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后背,热,还痒。 “你丫干嘛!” 想挣脱出来,奈何身后人力气还挺大,且,执意不撒手。 “感觉都好久没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 “说话没底气,手劲儿倒不小。撒手,热死我了!”任伟用胳膊肘顶着颜瞻。 昨天看完演出回来,就已经是三更半夜,死熊猫又缠着他说话,看那劲头要把两天份没说的话都补回来。 任伟起先听着,后来困的要命,嗯嗯啊啊的应着就睡了过去。 他得承认,在倪歆家没怎么睡好——不习惯。 “我们去海边好不好?”熊猫仔继续蹭着任伟的背,对撒手一说充耳不闻。 “哈?”任伟侧躺着,热得他拿过床头的杂志搧。 “去海边!” “你有病。” “去嘛~去嘛~” “去你大爷,什么啊就去海边。” “……你这两天有事?” “没事儿就去啊?” “去嘛~” “不去。烦火车站。除了人还是人。” “我们开车去~” “你哪儿偷去?” “我干嘛要偷呀,你真……我不会去租车啊!” 任伟哈哈笑了。 “坏人。”颜瞻终于放开了任伟,下床去沖凉了。临走对任伟说:“说定了哈,我们等下就出发!” “神经病。”任伟躺在床上骂。 躺着躺着任伟又困了——本来也没睡醒,于是就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颜瞻的大脑袋挤进他的视线,吓了他这一跳。 “你丫……”他不是一直看我睡相呢吧?死变态! “嘿嘿,你醒了啊,咱们出发吧!” “出发?” “去海边啊~” 任伟捂脸,他当真的啊! 沖了凉,简单整理了要带的东西,任伟跟颜瞻下了楼。颜瞻说:我们带上吉他吧。任伟说:要带你带,我不带。颜瞻问:你为什么不带?任伟说:我心疼我琴,回来打品算你的?颜瞻语塞。任伟笑:你那破琴倒是不怕。 车停在楼下,是辆suv。任伟说这车一点儿不称你。颜瞻问那什么衬我?任伟看了看他说qq吧。颜瞻嘟嘴。 “别撅嘴,你瞅你这体格。”任伟拉开车门。 “我体格怎么了嘛!人家……”颜瞻很想说——我自己的车子是甲壳虫不是qq。可转念一想,有差吗?果然都是迷你车。 “你怎么?” “没怎么。我低碳生活可以吗?” “低碳你租suv?” “车行只有这个啦,我总不能租一辆卡迪拉克婚车吧!” “你可以不租,骑自行车去。” “……那你也跟我骑车?” “你骑车带我。低碳嘛。你骑车带人,我被你骑车带。” 颜瞻乐了,“坐前面来啦,我们路上可以聊天。” “我也没说坐后面啊,总不能抱一堆东西坐吧?” “放后备箱啦。” “你下回换把更破的琴吧,跟着你命苦。” “……” 车驶上大路,任伟点了支烟,这是他今天起床后抽的第一支烟,“去哪儿啊?”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我上网规划了一下路线。” “说。”任伟吐出一口烟。 “吶,今天比较晚了,所以我们先到南戴河,然后……” “南戴河?”任伟斜眼看颜瞻,“那是饺子锅吧?” “……” “相信我,水里都是人。” “还有然后呢……” “说。” “然后我们明天去翡翠岛~” “哪儿?” “翡翠岛~” “那是哪儿?” “离南戴河挺近的!” 任伟捂脸,“这名儿起的,我还寻思我护照过期没呢。” “呃。” “可不是么,我联想到马尔地夫了。” 瞻仔一路都被任伟挤兑。 可被挤兑他也愿意,甚至这样不平等的对话还让他觉得挺快乐。因为任伟在跟他说话,每一句都是说给他听的。 “诶。”路程过去一多半,任伟合上车窗看向颜瞻,由于受不了冷气,他始终敞着窗户,“我昨天……和你妈妈坐隔壁。” “嗯……我知道……因为你们的票都是我拿的。” 任伟白了他一眼,但沉在心底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她说到了你妹妹。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有妹妹。” 颜瞻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切都被任伟尽收眼底。 他不说话,任伟也不说。风声也被隔绝于窗外,车里安静的离谱,只有cd里的air乐队制造的电子碎拍节奏迴荡着。男声低沉的重复:do the joy,do the shouts,do the cries,do the smiles…… 迷幻而令人晕眩。 这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颜瞻关了车载音响,对任伟说:“我和妮子是双胞胎,爸妈老年得子,本该很欣喜。然而……我妈妈做产检的时候,医生发现妮子的心肺功能发育不健全,体质很弱,建议引产。爸妈是同意了的,两个孩子保一个。我妈妈都进了手术室,可……她到现在都保留着b超的片子……在妈妈的肚子里,我始终都保护着妮子。如果强行手术,连我也不会存活。” 任伟看着车前方一程不变的高速路,听着颜瞻低声的诉说。 “我想,这就预示着,从今往后,我都是她的保护盾。我们家,都是男孩子。妈妈也一直想要个女儿。妮子就这样跟我一起出生了。生下来后,医生对我妈妈说,妮子……心肺功能都不正常,免疫系统有缺陷。从小到大,她都在生病,心脏动过两次手术,过敏性哮喘、后来发展到肾脏……你知道……别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她却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但妮子开朗、快乐,她羡慕窗外的孩子们,却不会嫉妒。我问她会不会觉得难过,她说什么啦我很会自娱自乐。我妈妈是画国画的好手,妮子跟妈妈学画,她时常站在画板前,仿佛画画就是撕下日历。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 “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你妈说……你妹妹没了,你就一直弹琴,不肯离开琴、不肯离开她。” “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跟她分开,始终……我们像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知道妮子有天会离开我,但我总想,不是这一天。不是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我一厢情愿的觉得,是好久好久之后才会到来的某一天。” 任伟点了一支烟。 “你知道……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我弹琴,她画画。一起看书,一起参观展览,一起看电影,一起写日记画涂鸦……妮子几乎不怎么去上学,也没什么朋友,可她渴望与人交流与人分享。她不希望只有‘孤独’一个朋友。她好喜欢骑着脚踏车去等我放学,等我载她回家,她说,那就好像她也刚刚从学校出来。就好像,她跟所有同龄的孩子们一样。我跟小冉一直是同学,跟我比起来,他要开朗的多,也非常健谈。我上中学以后,一直在参加各种各样的钢琴比赛,做各种各样的交流演出。我不在家,小冉就会去陪她。” 任伟发现颜瞻的眼眶红了。 “小冉非常喜欢妮子,妮子也喜欢小冉。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份喜欢,是不会有结果的。妮子后来发展到肾衰竭。去做透析,人瘦得像一片纸,皮肤好像一碰就会破,头髮越来越稀疏,她带着鼻管,却还是笑得那么灿烂……她不是不会哭,等到病房没人了,她就不出声的流泪。你知道看到那样的她……妮子从来都那么漂亮,可是一天一天的,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变化。她表现的好像这都没什么……可是……我给她买假髮、化妆、修指甲……高跟鞋她穿不上,脚肿肿的,就摆在床下……但就算这样,她也要活下去。妈妈……我们都在尽力……可是……就算换肾也不行了,她的肺部开始有积水……抽掉又会积起来……我们十七岁的生日,她坐在轮椅上……”
第32页 任伟的手搭上了颜瞻的腿,他说,“咱们在紧急停车带停车好吗?” 但颜瞻不停,他抹了抹眼睛继续说,“她坐在轮椅上,还是笑得那么暖人。头髮是假的,脸是靠彩妆化的,指甲都是贴的,可她还是开心的切蛋糕给大家吃。她还弹琴,唱歌,唱了好几首。她走的那天,是生日过后不到一个月。她坚持不打吗啡,说人死后会一直一直睡,所以她现在不要睡。疼就忍着,咬牙忍着。那天我给她读她最爱的《绿野仙踪》,读到多萝西遇到魔女……她还握着我的手,可……她走的无声无息。我整天整夜的弹琴,是想让她知道,我还在,会一直送她离开。小冉来了,他让我停下,说爸妈哥哥都好担心我,可我停不下。直到……他走过去,掀开棺木的盖子,俯身去亲吻妮子……那一刻,我哭出来了,所以,停下了。我知道,小冉他比我还要难过。别的女孩子都在那个年纪谈恋爱,可她却忙着与病魔做斗争。她曾对我说,瞻仔,小冉说他喜欢我,可我不能喜欢他。你知道她当时的表情……这是註定的事实,我们都说能接受,然而当这一天到来……” 任伟碾灭了烟,“前面是休息站,我们停车。” “我没事。” “喝点儿水,好吗?” 任伟放在他腿上的手温热温热的,颜瞻看向任伟,点了点头。 车驶入休息站,停稳,任伟并没有下车,而是揽过了颜瞻,让他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任伟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但他懂得失去一个人的苦楚。就像,那年冬天,父亲留下他一个人,独自上路。 颜瞻环住了任伟,“我不难过,早已经不难过了。我只是……想她。想她给我编的花环,想她为我弹琴唱歌,想她烤的一点都不甜的饼干,想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挂在脸上的微笑……” “抱歉,我不该提及这事儿。” 任伟伸手去胡噜着颜瞻的背。 “不,没关系的。我以前常常刻意的不去想,这也是从来不会跟你提到妮子的原因。因为妈妈说,如果你总想着一个人,那她就不能安心的去往天国。但后来……我发现,越是刻意的遗忘,心中越是惦念。所以我明白了,我要去面对现实,面对这一切,让她走、放她自由。她住在天国。就像她说的,是提前替我和爸爸、妈妈、哥哥们占好位置。她说,天堂的房子也很贵哦,她会好好努力……” 任伟抬起颜瞻的下巴,用拇指去蹭他眼角的泪痕,他听着颜瞻对他说:“我会告诉妮子,也帮你占个位置。” “少来。”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脸,“我会下地狱,你别麻烦人家了。” “瞎说!” “你没陪我看《辛普森一家》啊?听摇滚乐要下地狱。” “我陪你……” “德行。” “真的。” “想不陪也难,同性恋也要下地狱。” “……”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 “下地狱就见不到妹妹了。” “我可以给她写信,也可以时常去拜访她!” 任伟看着颜瞻的眼睛,其实他很想说他有点儿感动,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哭起来真丑。 颜瞻捧着任伟的脸就亲了上去,亲完对任伟说:以后去地狱,会更丑。 任伟把下巴搭到了颜瞻肩上,他在笑。 那是一种他久违了的笑意。 ◇◆◇◆◇◆ “你穿嘛……穿嘛……”死熊猫一脸谄媚的笑。 任伟发现今儿一天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先是无奈于颜瞻预定的酒店——用不用这么浪费啊?再是无奈于豪华的晚餐——胃寒,吃不下,可看着死熊猫一脸委屈相,还硬要吃,害得他吃完就吃胃药垫底。接着更大的无奈又来了——他非逼你穿的跟他一样!那件傻了吧唧的熊猫tee,以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置办的裤子! “不穿。太2了!” “怎么会呢?”熊猫仔努力的眨眼,“你看我嘛,你看我嘛。” “就是看你才觉得2!” “……” 死熊猫又露出一副受伤害的模样。 “折中。”任伟真怕他又哭给他看——那绝逼是杀手锏。 “那……?” “裤子我穿。” “再商量商量……” “没的可商量!” 任伟说着,解裤子扣儿。死熊猫立马转身面壁。 “你什么路子?”任伟脱了裤子抬脚踹上了颜瞻的屁股。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看嘛……” “你有病!” “你换好了告诉我哈……” 裤子刚刚好。任伟又看了看扔在床上的熊猫tee,拎过来想想等会儿下水反正要脱,一咬牙一闭眼,套上了。 死熊猫还在面壁。 任伟翻出裤兜里的烟盒点上一支烟,扭头眺望着窗外的海。 记得,那年曾被龙语绑来过海边——参加他们作协的创作之旅。可龙语半个字儿也不写,要么拉着别人斗地主,要么就是跟他两人反锁在房间里,亲热个没完。窗外,也是这样的一片海,更安静些,几乎看不到人。夜深了,龙语就拉他沿着海岸线走。 任伟不禁嘆了口气。 面对龙语与面对颜瞻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从最浅白的来说,向来是龙语给他花钱,他接受的坦然并深觉理所应当。但换作颜瞻他就不愿意,总觉得别扭刺棱人。为什么呢?任伟说不上来。硬要归纳大概是颜瞻比他小,颜瞻自己都在挣扎着活在这座大都市里?确实说不上来。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东西都可以买到手,但买来买去,你会发现,感觉这种东西没得可买。龙语让他有的感觉,颜瞻给不了。 再者,跟龙语在一起,他习惯性的依赖他、向他撒娇、跟他起腻,那是一种不受自我控制的情绪。但跟颜瞻一块儿,任伟发觉自己就连话都不会好好说,有时候想表达的是一个意思,说出口却全变了味儿。 还比如,是龙语他就毫无顾忌、蛮不讲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轻松地就好像面对你最亲的人。是颜瞻就不行,他总会刻意的摆出某种姿态,拉开某种距离。 再好比,对象是龙语,性就是爱的表现方式;颜瞻不,他更青睐言语、亲吻、拥抱…… 说白了,他当龙语是男人,当颜瞻是男孩。 再怎么样,也要让着一点。否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就好像昨天他哭着从身后抱住他,那一刻,他慌张并觉得愧疚。然而等一切平静下来,站在pub里听小娟唱《命中注定》,他再去回想那一幕,想起的竟是那一天龙语来找他,向他说着他们不可能再继续了,而在那一刻情不自禁从身后抱住龙语的自己。他也是那么抱着一个男人,那么不能自已的掉下眼泪。不同的是,颜瞻肯哭着求自己,但他却不肯那样去求龙语。 任伟仰躺在了床上,他想,如果非要给龙语和颜瞻找出一个共同之处,那就只有一点:都没法给他安全感。 这想法……还真是……够悲催。 “你还没换好呀……”颜瞻冲着墙壁说。这样说着,他却忍不住去偷看。 “早换完了。”任伟慵懒的应声。 “呀!你穿熊猫tee了!熊猫tee!”颜瞻可激动了。 任伟从床上起来,一边碾菸蒂一边说,“小点儿声儿,快耳鸣了。” 熊猫仔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了任伟,抱住就使劲儿蹭,“超可爱的~” 任伟皱眉——这膏药熊! 可颜瞻这么全心全意的抱着他,他又觉得挺满足…… “没……没有租泳圈的……” 熊猫仔到了海边看着关门的租赁处,泪眼汪汪。 “你……”任伟不得不捂脸。 “我……”熊猫仔挠头。 “你不会游泳?” 熊猫仔作拨浪鼓状摇头。 任伟啥不说了,向海边走。 熊猫仔垂头丧气的跟在身后,伸手去拉任伟衣襟的下摆。 “去捡贝壳吧。” 这话说完任伟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刻薄。 “不要……我看着你好了……” 天黑下来,游泳的人已经很少了,即便在游的也在陆续上岸。任伟脱了衣服,向下走,海水还是温热的。 颜瞻看着任伟的背影,觉得他身材超好,果然游泳很塑造体形。可他就是学不会…… “我去拿吉他好了。” 冲着任伟喊,熊猫仔收到回復——任伟摆摆手,示意他去。 颜瞻拿了吉他回来就在沙滩上坐下,随意的弹拨着。有群刚上岸的姑娘聚了过来,在他身边簇拥着,跟他搭讪听他弹琴。 任伟游了好一会儿,喜欢游泳的他潜入海里就像一尾鱼,轻松惬意。然而等他向岸边游过来,借着海岸上明亮的探照灯的灯光,他看见一群穿着比基尼的姑娘围着那正在弹琴的死熊猫,大为不慡。 游回来任伟就上岸了,身上挂着海水,海风吹过来怪冷的,可他不在意,笔直的向颜瞻走去。 音乐声、姑娘们的谈笑声、颜瞻的歌声,越来越清晰。任伟走过去,站在姑娘围成的圈外,两眼狠狠的瞪向颜瞻。 还是任伟身前背对他的姑娘先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颜瞻才发觉任伟回来了。看见任伟,他傻乎乎的笑。 “冷吧?给你浴巾。”颜瞻放下琴,欠身拿过了一旁叠好的大毛巾递给任伟。 任伟眼看着坐在颜瞻旁边的姑娘那超大的胸脯离颜瞻越来越近——她明显故意往上凑!傻熊猫还全然不觉,笑呵呵的举着浴巾。 接近、再接近、再再接近…… 终于,那对大胸贴在了颜瞻的胳膊上。 喂喂喂,你倒是躲开啊! 任伟起急。 可熊猫仔呢,眼睛里只有他,还在傻笑。 任伟服了。 这时候坐在颜瞻另一侧的姑娘笑眯眯的说:“你朋友啊?”
第33页 颜瞻勐点头。 “过来坐啊~”姑娘向任伟抛媚眼。 这帮骚货。 任伟很想驱逐这帮小妖精,又不知从何下手,别别扭扭的擦了擦身上的水坐下,那位姑娘就贴了过来。 嘿嘿嘿,你还带上手摸的啊! 任伟这个郁闷,一边听着姑娘说你身上真凉,一边忍着挨摸。这也就罢了,姑娘还不肯罢休,拉过任伟的手往自己身上带,说着什么我可热了。 颜瞻弹错了数个音。任伟在他眼底看到了强烈的不满。他这一不满,任伟心里乐了——呦,你不缺根弦儿啊? 熊猫仔琴弹得没一点儿心思,眼角的余光总在追着任伟,看任伟身旁的姑娘对他那叫一个亲昵。熊猫仔使劲忍着,忍无可忍是由于那位姑娘按住了任伟的手,嘴唇凑到任伟耳根笑着说着什么。 哗啦一声扫弦,颜瞻放下了吉他:“挺晚的了,咱们回去吧。” “去我们房间打牌吧~”一直黏着颜瞻的姑娘没看出颜瞻火了,正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对啊,打牌打牌。”黏着任伟的那个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任伟。 颜瞻看着任伟,看他什么意思,任伟明知道颜瞻的心思,却故意说:“我都行。” “不行!”熊猫仔拼命拉过了任伟。 众姑娘吃惊的看着颜瞻,颜瞻赶紧放缓态度,“我们还要弹琴写歌,你们去玩吧。” “不是吧,来玩儿还不放轻松?”几个姑娘互相怂恿。 熊猫仔眼巴巴看着任伟,潜台词是——你快说句话啊! 任伟却别开脸看海。 “走啦。”颜瞻身旁的姑娘索性挎上了他的胳膊。 颜瞻想也没想就拿下了姑娘的手。 姑娘不乐意了,“干嘛呀,好好的突然这么冷淡。” 气氛忽然僵持了起来。 这傻蛋。任伟真是拿颜瞻没辙没辙的,想开口替他解围,却不料颜瞻上前一步,也一併拿掉了他胳膊上姑娘软软的手。他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站在尴尬的氛围里。 “算了算了,咱回去吧,一身沙子难受死了。” 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话,陆续拿了衣服向大路走。 真没劲、扫兴、以为自己帅点儿就了不起、一开始怎么不拒绝、真拿自己当回事…… 女人翻脸比翻书快,言语之恶毒也令男人望尘莫及。 任伟看着颜瞻,颜瞻不痛快了,想抱他一下聊表安慰,却不料颜瞻拾起了地上他下水前脱下的衣服,一股脑塞到了他手上,“穿上。”他说的坚定无比。 “满身沙子怎么穿啊?” 颜瞻不吭声,伸手替他胡噜。 “泳裤没干。” 颜瞻扯过浴巾团在任伟身前,“我替你挡着。” 嘿,这时候倒有股子狠劲儿。 任伟一边套衣服一边看着颜瞻说,“放下吧,换完了。你至于嘛。” “我就是不想她们看你、摸你!”颜瞻说的很大声,底气足极了。 “你小点儿声儿!” “好啊,那你堵上我的嘴。” 吧嗒一口,熊猫仔就咬上了任伟的唇。他亲他,舔他,舌头又撬开他的唇瓣钻了进去。 两人自然的搂在了一起,任伟被颜瞻亲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吻毕,熊猫仔红着脸,任伟脸也挂上了颜色。 “好了,我们弹琴唱歌吧。”颜瞻一屁股坐到沙滩上,拿过了吉他,轻扫着琴弦。 任伟也坐了下去,听颜瞻拨弄出的旋律。 “你说……什么歌适合海边?” 任伟点菸,不说话。 “问你呢。” 任伟翻眼皮看了看颜瞻,拿过了他手里的琴,找了一下音,拨弄起琴弦,“椰风挑动银浪,夕阳躲云偷看,看见金色的沙滩上,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她在轻嘆,嘆那无情郎,想到泪汪汪,湿了红色纱笼白衣裳。哎呀南海姑娘,何必太过悲伤,年纪轻轻只十六吧,旧梦失去有新侣做伴……” 颜瞻笑了。 任伟在间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下一小节,颜瞻跟他一起唱了起来。于是任伟不唱了,吹口哨,颜瞻仍旧唱的很认真、很投入。 一曲结束,任伟把琴还给了颜瞻,又点了一颗烟。之前那支早已埋进了沙滩里。 “既然是怀旧之夜,那我给你唱《粉红的回忆》吧!”熊猫仔抱着吉他眯眯笑。 “你敢!” “谁要你唱《南海姑娘》的,来嘛~”颜瞻一边说着,一边找调儿。 “你不许噁心我!”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任伟笑抽了,一直在推颜瞻,让他快别丢人了。 颜瞻却很认真的说,“人家这么真诚,你不许再笑了!” “哈哈哈哈……” “你讨厌!” “本来就巨可笑……哈哈哈……” “爬!你给老子爬!”颜瞻一边骂还要一边唱。 任伟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等下你要接着唱,就《大海啊故乡》吧!” “那你唱啥?” “《我爱你塞北的雪》?” “你死去吧。” “唱嘛唱嘛,怀旧之夜~” ◇◆◇◆◇◆ 十二点多两人才回房间,酒店的走廊静悄悄的。任伟用钥匙开门,颜瞻背着琴拎着纸袋还在说笑。任伟说你小声一点儿,颜瞻嘟着嘴说你又凶我。毫无疑问,换来的还是那句:我凶死你。 颜瞻的手机有未接来电以及数条简讯。 【你看晚报了吗?】 【人呢?死了?】 【你又上报了。我都不知道你登台演出。】 【你给老子接电话!】 …… 时间分别是17:03、17:54、18:49、20:57。 发信人是小冉。 颜瞻想了想,那时候正好在做check in,然后又去吃饭什么的,起先没听见,后来没带手机。但颜瞻现在看见了也不想回电,这是属于他跟任伟的时间。于是,熊猫仔动手,关机。 可关了又觉得对不住小冉,便就又开了。开了回简讯一条:【我跟任伟在海边~回去说>_<】 小冉回简讯快而精简,就仨字儿:【疯扯扯】(注释:疯疯癫癫) 颜瞻皱皱鼻子也回了仨字儿:【假老练】(注释:指不懂装懂的人) 小冉回:【日】 颜瞻回:【被日……】 小冉不理颜瞻了。 颜瞻噼里啪啦发简讯的时候,任伟叼着烟眼神迷离的看着窗外的海。浪声听起来那么清晰,一下下拍打在他的心上。他发现自己好像毫无防备的就掉进了死熊猫的捕兽夹。刚刚在海边,他难得的那么开心。而当他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往回走,那一刻,他们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曾经,是龙语带给他这份心灵的安静,现在,是颜瞻。龙语说:任伟,我爱你。颜瞻说:任伟,我喜欢你。那情景是那么的相似,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很恍惚。 有人从背后环了上来,继而吻落在脖颈上。 难得的,颜瞻的手钻进了他的衣服,轻抚着他的皮肤。 “你干嘛?”任伟叼着烟问。 颜瞻不回答,继续着亲吻与爱抚。 “想做爱啊?那你最好上街逛逛,看哪儿卖保险套啊润滑剂啊。” 挤兑他非常有乐趣,任伟想,这一定是在颜瞻的培养之下才萌生出的恶趣味。 “我……我有啦……” “啊哈,图谋不轨是吧?” “哼。”颜瞻狠狠嘬了任伟的肩膀一口,“反正我有买呢。新的呦~” “哈?” 颜瞻蹭着任伟嘿嘿的笑。 话里有话,这任伟当然听得出来。你在意这个啊?那对不起,我本来就不是一张白纸。 颜瞻想脱任伟的衣服,手伸过去解任伟的裤子扣儿,却被任伟一把打开了。他拉上窗帘,转身看着颜瞻说:“送我衣服想看我脱下来是吧?” “我……我……我没有……”颜瞻面红耳赤。他想到哪里去了嘛! 任伟朝浴室走,颜瞻就跟着,跟着还碎碎念:“那个是人家那天去买演出穿的正装,正好看到了……觉得你穿会好帅……才买的。” 任伟不理,将菸蒂丢进了马桶。 “当然……我也给自己买了……那……那……那我就是想和你穿的一样嘛……” 任伟一边脱衣服一边听颜瞻委屈的念叨。 “我……我没有下流的想法啦……我……呜……人家委屈死了……” “去去,出去。我洗澡。”任伟解开裤子扣,去扒拉颜瞻。 “……俺和你一起洗。” 任伟白他。 “行……行吗?” “你不是不好意思吗?”任伟挤兑颜瞻,“下午谁啊,我换衣服他背身儿。” “我……”颜瞻脑袋耷拉的快着地了。 “你什么?” “我……” “边儿靠,开水了。”任伟说着脱了裤子,走到了花洒下面。 “下午是下午……现在是现在……” 颜瞻还在嘟囔。 任伟彻底不理他了,洗澡。 颜瞻眨眼看了一会儿,把自己脱光光,就过去跟任伟挤。任伟满脑袋泡沫,顺着水往下流,也不好去骂他,于是熊猫仔得手了。 等任伟把满头满身的泡沫冲掉,捋了捋头髮看向颜瞻,颜瞻挤眉弄眼,笑的无害。 视线向下,某样东西不可避免的跃入眼帘。任伟看了一会儿,萌发了坏念头。 颜瞻刚关水,腰就被任伟扯了过去,继而糙丛下的皮肤一凉。 “你干嘛啦~” 低头,颜瞻看见任伟涂了剃鬚啫喱在他的下面。
第34页 “喂,你干嘛啦!” 好多好多的泡沫,颜瞻没有小肚子,可那也看不见自己的小弟弟了。 “喂喂,你好过分!把剃鬚刀拿开啦!” “只许你图谋不轨啊?”任伟按住了企图挣脱的颜瞻。 “你太坏啦!让我怎么见人啊!” “你光着见人?” “不是啦!可是总会用到公共厕所的吧!” “别废话!” 被任伟吼了,颜瞻就不敢挣拨了。 “别乱动啊,刀可不长眼。” 颜瞻靠着梳理台,眼看着蓝色的泡沫里混杂上毛髮,简直羞死他了。 “花洒递给我。” “不要……” 任伟瞪眼,颜瞻照办。 水冲掉泡沫,颜瞻更想哭了。 凉凉的啫喱又被涂抹上来,颜瞻继续嘟囔,还是被任伟瞪得闭嘴。 转眼下腹的毛毛都没了,啫喱又有了新去处。颜瞻求饶:“那……那里就不要了吧……” “少废话。” “……” 颜瞻只能无声的抗议,但抗议无效,无效不说,硬被任伟逼着坐到了梳理台上,还要分开双腿。 让我死吧。 日呦。 颜瞻死闭着眼,脸涨得通红。 “你立起来了。”任伟对这一发现持调侃态度。 “……” “剃毛让你这么兴奋啊?” “因为你一直在摸我!”颜瞻忍无可忍,睁开眼死瞪着任伟。 “我摸的没半点杂念。”任伟一脸无辜状。 “别再摸啦!”颜瞻已经完全勃起了。阴精也好,蛋蛋也罢,任伟的手总会若有若无的碰到,你让他怎么当君子啊! “那你要自己继续?有点儿难度。” “……你太欺负人了!” “不是要哭了吧?”任伟一边逗熊猫一边继续着。 “你怎么那么坏啊?” “现在才知道可太晚了。” 这句足以噎死颜瞻。 等任伟完成他的杰作,用水沖洗干净,颜瞻直翘翘的小和尚没了袈裟立在他面前——粉粉嫩嫩。 “气死我了……”颜瞻使劲儿的掐任伟的肩膀。他从梳理台上下来,忿忿不平的说,“你要小心等你睡着我剃掉你半边头髮!” “你敢你就试试。” 熊猫仔咬嘴唇不说话了——他当然不敢。 任伟亲吻上他,颜瞻很自然的张开了嘴,他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接受着他的吻。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亲吻中,任伟的手抚上了颜瞻硬挺的那话儿,套弄几下爱ye就渗了出来,用拇指去抚摸他的龟头,颜瞻一边跟他亲吻一边轻声的哼着。 “好舒服……” 漫长的一吻结束,颜瞻贴着任伟的耳根说。 任伟亲了亲他的肩膀。 “你现在……有一点点喜欢我吗?有的吧?”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有的吧?” “……”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任伟再度吻上了颜瞻,把他的话全堵在了嘴里,他吻得炙热而又粗野,颜瞻回应着,紧紧的搂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看着任伟跪下去含住自己的那话儿,颜瞻的腰靠在了梳理台上,他有些没劲儿,手也撑了上去。 任伟吞吐着,手揉捏着颜瞻的囊袋,听着他情不自禁的闷哼与不受控制紊乱的唿吸。 不过才几分钟而已,颜瞻就伸手过来拉他,“不……不行了……别再……” 与此同时,白浊的精液喷溅了出来,喷在他的口中,喷在他的脸上。 “天吶,太逊了……”颜瞻慌张极了,“我我我……” 他弯腰想替任伟擦,任伟却并不在意,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继而凑过去含住了他渐渐低下头的那话儿,替他清理干净。 “你别嘛……多脏啊……” 颜瞻扭捏着,又觉得好舒服。 “脏?”任伟站起来扳过了颜瞻的下巴。 “求你……别亲我……” “晚了。” 倒在床上,颜瞻还在骂,骂任伟坏蛋不厚道。奈何任伟不停的亲吻他,让他骂都骂不出声来。 两人紧贴在一起,从浴室出来,潮湿的气息仍旧包裹着他们。颜瞻热,却不放开任伟,非但不放开,还要死死的搂着。任伟勃起的那话儿顶着他的小腹,他伸手下去摸,任伟就伸手过来掐他的屁股。 “好疼!” 颜瞻喊完,任伟更使劲儿了。 “你不要我摸啊……” “我是警告你,再敢那么快,我让你更疼,非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 “你看我干嘛?” “按摩棒会摔断的……” “我可以再买支新的。”任伟眯眯笑。 颜瞻套弄着任伟的那话儿,任伟仰躺在床上,时不时的跟颜瞻亲吻着,耳朵能捕捉到海浪的声音。胸前的小小突起被含住,任伟的手抚上了颜瞻的头,胡噜着他柔软潮湿的头髮。 颜瞻的吻一点点的下滑,细密的吻落在任伟的小腹上,任伟很舒服,并渴望更多的亲吻与爱抚。 腿被颜瞻分开,任伟感觉到他的手指顶上了他私密的那处。他轻轻挤压着,并不急着撬开,任伟向下看,发现颜瞻正盯着那里瞧。 “看什么看……”任伟掐了颜瞻一把。 令他想不到的是,颜瞻抬起了他的腰,更仔细的端详。 “你想死吧你!” 颜瞻不理任伟的骂,将他的腿分的更开了。 “颜……” 任伟还没吼出来,就感觉到颜瞻的舌尖扫过了他的私处。 “你……” 他在舔他,舔他的那里。 “嗯……”任伟抓着颜瞻的手一下就软了。 颜瞻察觉到了任伟的反应,他能感觉到他很舒服,于是继续。 任伟被颜瞻摆弄,他这样反倒令他非常不好意思,“你别弄了……你不嫌脏啊……” “你觉得舒服就好。” “你能不勉强自己吗?” “不勉强。你也总是用嘴巴帮我弄,好舒服的。” “你……” “让我帮你弄嘛……” 颜瞻说着,舌尖向上移,舔上了任伟的囊袋,他小心翼翼,虽然生涩却很尽力。 “嗯……”颜瞻含住那话儿的时候,任伟抓住了颜瞻的头髮。此时,心理上的满足更胜于生理。 颜瞻听着任伟流泻出的呻吟,更加卖力的去讨好他。虽然觉得有些别扭,那东西顶在嘴里令他唿吸有些不顺畅,但他愿意渐渐去适应。 手摸向任伟的私处,唾液流下来浸湿了那里,手指很容易就没入了进去,颜瞻感觉到任伟的身体一紧。 “疼吗?”颜瞻停了下来。 任伟摇了摇头。 “用一些润滑剂吧,我包包里有。就在床头柜上。” 任伟伸手,摸出来,拆了包装扔给了他。 清凉的感觉充斥股fèng间,颜瞻小心的涂抹着,任伟示意他调过身去,颜瞻听话乖顺的配合。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69,颜瞻不好意思的同时又觉得很刺激。 囊袋被任伟舔着,阴精被他含在口中,同时,他也在替他口交,手指还埋在他私密的那处。 “插进来。”做了一会儿,颜瞻听到任伟喘息着对他说。 “可以了吗?” “插进来。” “套子给我。” “就这么插进来。”任伟说着趴了起来,腰抬的很高。这种无套性交,以往他只容许龙语做。 颜瞻欠身吻上了任伟的背,让他的腿分的更开些,而后那话儿顶上了他的私处。 “要让我满足。再敢提前收工……呃……” 颜瞻勐地顶进了任伟的身体,快而深,“我可以用次数取胜。” “嗯……你……” 颜瞻动了起来,冲撞的很粗野,不过抽送了几下,任伟就泄了出来。实际上,刚刚他替他口交,他就已经快射出来了。 任伟有些痉挛,那儿夹得颜瞻发疼,可颜瞻却不停,抓着任伟的腰继续从他背后抽插着,不仅如此,他还去揉捏任伟的辱首,令他呻吟不止。激烈的冲撞令颜瞻异常的兴奋,那儿紧窒又光滑,与隔着套子做的感觉完全不同。更由于体位的关系,他不得不偶尔停下来令自己冷却一下。 “你可以……射出来。”任伟趴着,承受着颜瞻的冲撞,断断续续的说。 “nono,不能两次我都比你快,你又会说我没用的。” “蠢材。” 这句说完,颜瞻的那话儿抽离了他的身体,继而他将他翻转了过来,抬高他的腰,再次没入。 “让我看着你。” “嗯……好慡……” 任伟的那话儿在抽送中又硬了起来,颜瞻顶着他敏感的那点令他不能自已的兴奋不止。 冲撞持续着,任伟套弄着自己的硬挺,令他想不到的是,这样仰面又抽送了一会儿,他竟然又射了出来。揽住颜瞻的脖颈凑上去吻他,任伟跟他分享着这份攀上顶点的兴奋感。颜瞻动的更加激烈了,任伟觉得自己的腰都苏了。 “嗯……慢一点……”任伟喘息着,手又不禁去抓颜瞻的背。 “来嘛,我肯定会好好满足你。” “……混蛋。嗯……太深了……” “说你喜欢我,不说……我不会停下来的。” “你……嗯……”任伟真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了。 “说嘛……我想听你说……说,说给我听。” 任伟说完才发现自己上当了——颜瞻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更疯了,他的那话儿在他的体内翻搅,几乎快让他发狂了。
第35页 “颜瞻……颜瞻……” 任伟快哭出来了。 颜瞻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任伟大口的唿吸,殊不知这是另一个阴谋。保持着插入的姿态,颜瞻将任伟抱了起来,那话儿更深的顶进了任伟的身体。他向上冲刺着,抓着他的腰,任伟不得不环住颜瞻以保持平衡。 我也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他听到他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呢喃。 刚刚射过的那话儿还软着,可辱首却在颜瞻之前反覆的揉搓下挺立着,这会儿蹭着颜瞻的胸膛,敏感的不得了。 他真的哭了出来,已经许久没人让他这么疯过。慡到淋漓尽致。 颜瞻的小腹湿了,任伟的那话儿并没有勃起,却溢出了精液。 他吻他的时候,他终于射了出来,都射在了任伟的体内。 任伟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他搂着颜瞻,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视线向下,他看见他背上满是他留下的抓痕,很多地方都破了。 两人都在大口的喘息,心脏跳得奇快。双双倒在床上,颜瞻搂着任伟,使劲儿的蹭他,“你来胡噜我嘛……”他可喜欢缠绵过后任伟去轻抚他了。 “没劲儿……胳膊都抬不起来……”任伟真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了。他也太……勐了。 “人家好想要嘛……” “去死。” “你不安抚我,一会儿就没有下一次了喔。” “还来?”任伟吼了出来。你要我命啊!当他妈老子是女的啊,来几次都行! “我都说了我可以用次数取胜……”熊猫仔好委屈。 “恭喜你,你已经以持久取胜了……” “你摸摸我嘛……” “你小心我真把你扔下楼去!” “……你不是胳膊抬不起来吗?” 个小王八蛋! 任伟累的趴在床侧不说话,颜瞻又上演膏药熊,心里美滋滋——让你剃毛。让你说我没用。哼。 第十三章 任伟游泳回来颜瞻已经出门了,他把泳裤扔进水池洗了,挂好,换了衣服准备去排练——吉吉怒了,说这夏天过得他们几个一个比一个闲散,都要疯。 也不赖吉吉冒火,打他生病开始,他们是既没排过练也没演过出。倒不是光自己耽误了,辉子、倪歆也都跟着敲锣边儿。辉子是伙同安娜跑威海消夏去了,倪歆是成天陪老妈透着路远也不爱进城。当然,任伟承认,最混的还属他,病好了是好了,好了之后又跟颜瞻厮混了好几天。 那天还跟翡翠岛吉吉电话就追杀过来了,曰:任伟,你还想活不想活,不想活你言语,我帮你。 客厅的墙上多了一块小木板,颜瞻用白纸包好画了相框的图案,以及,q版熊猫和q版小人。里面用大头钉按着照片,都是拍立得——既有他们在音乐节照的帽子秀,也有头天在翡翠岛拍的与鱼戏水。 翡翠岛还是挺有意思的,海水很清澈,成群的小鱼从你腿边游过,丝毫不怕人。 弄这块木板的时候任伟说颜瞻自恋,颜瞻说nono我恋你,两人没少斗嘴。起先颜瞻拎回木板任伟说他捡破烂的,你不许把破烂挂墙上,殊不料破木板让颜瞻鼓捣的还挺像回事。 任伟看了一会儿照片,背着琴出门了。 海边之旅简直是噩梦。上了发条的死熊猫搞的他第二天都浑身乏力,于是下水就是陪他出洋相——两个大男人一人一个泳圈,排排泡。更要命的是第二晚颜瞻还想要抱抱,任伟差点儿顺窗户给他扔下去——你是年轻有劲缓缓就过来是吧?最可恶的是,破孩子成天成天缠着你、腻着你、央求着你说喜欢他,说我们现在是couple了。气得任伟曰:couple个鬼,你coffee,给你扔搅拌机里打碎。 真是……惹上膏药熊没的可回头。 任伟深觉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大有问题——一个不如一个。 命苦。 想一想,这几个月跟打了鸡血似的,跟那死熊猫是越纠缠越不清,煳里煳涂就一脚踩进了捕兽夹。明明不是那杯茶,倒是一壶壶续水,一喝就是遥遥无期! 任伟到排练室最早,大部队还没杀来,买了瓶水在楼道里喝,好死不死正撞上彭勃他们排完出来。 这叫一个寸! 任伟看见彭勃了,彭勃也当然瞅见任伟了,两人打上回跟pub外最后一次说话,可有阵子没见了。那回碰面也当然不愉快,任伟说了狠话。 “你们先走吧,我跟任伟聊两句。” 听见彭勃这句,任伟只想捂脸——大哥,咱俩还有什么可说的啊! “有阵子看不见你啊,演出也没瞧你们演。头髮也剪短了。” 彭勃乐呵呵的过来,拍了任伟肩膀一把。 “我病了,乐队一直没演。” “病啦?什么病啊?性病啊?” 任伟喝水,不搭理他。 “真是性病我也不嫌你。” “我嫌你。”拧上瓶子盖,任伟朝外走,他情愿被太阳晒也不想再跟彭勃多说一句话。 “我就喜欢你特冷淡。” 奈何,彭勃是打定主意不要脸到底了——他跟着你。 “劲儿劲儿的,来。我好这口儿。” “你能别这样儿么?”任伟走到阳光下面,扭脸看向彭勃,“您大小也是数人的偶像,别把自己弄得跟下三滥似的。” “嚯嚯,我跟你嘴里身份还随时变化着,这么会儿又成下三滥了?诶,当初是谁啊,跪地上舔我鸡巴,求我操他。” “滚、蛋!”任伟瞪圆了眼睛,气得手上的青筋暴跳。 “瞅瞅,不禁逗吧。”彭勃伸手捏住了任伟的下巴,“逗逗就急。” “去你妈的!”任伟一把打开了彭勃的手。 “气,再气,你生气特有味儿。气哭了我更喜欢。” 任伟抬手攥拳就照着彭勃的脸挥过去了,彭勃先是一挡继而扭住了任伟的手腕,“别动手啊,动手多伤感情啊。” “你给我撒手!”任伟使劲儿往出挣拨。 “任伟,我告诉你,你别跟我挣拨,挣拨我拧断你手腕儿。不仅拧断你手腕儿,我还能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把你手掰了,我看你拿什么弹琴。” 任伟看着彭勃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怒气,也看出了他并非虚张声势。 “对,别动,别动我就不掰你。” 任伟不动,彭勃放开了他,伸手替他抻平衣服。 “我就是想告诉你任伟,我没想过伤害你。我看上你了,你知道。你更应该知道,我想干嘛,没人拦得住。我想要什么,我就能得到什么。” 任伟后撤了一步,说不害怕是假的。彭勃这个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聋子。这小子仗着家里老子腰杆硬,不是没犯过事儿,还不是小事儿。现在不也照样人五人六招摇过市的。 “向后退什么啊,我又不吃了你。我没威胁你什么,你甭这么害怕。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任伟,你招我的。咱俩要是没事儿,没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你说咱俩有事儿没事儿?你哭的跟王八蛋似的谁哄你?你要死要活的往谁怀里钻?你闷了没人说话没人陪,谁随叫随到?啊,任伟,说话啊。” 任伟不吭声。 “没的可说了吧?亏心了吧?” 任伟咬嘴唇,下意识的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彭勃掏出了打火机,替任伟点上了烟,“我连你屁眼儿都肯舔,你别做的太绝了。” “说话,又装闷葫芦想煳弄过去?” “嘛呢?” 倪歆的声音闯入耳膜,任伟可算松了一口气。 “呦,倪歆啊。”彭勃看向走过来的倪歆,打了个招唿。 “你嘛呢?”倪歆可不像彭勃脸上挂着笑。 “这不是给任伟点颗烟嘛。” “我告诉你别招任伟,他爹娘没了可不差兄弟。” “你怎么老跟吃了呛药似的?” “走,排练去。”倪歆推了任伟一把,往前走。 任伟跟着倪歆往前走,却被彭勃拉到身边,他贴着他耳根说:“想想我跟你说的话,我跟你那跟屁虫不一样,我没那么好摆弄。” “任伟!” “来了。”任伟推开了彭勃,跟上了倪歆的步伐。 “丫又缠着你?”倪歆看着任伟问。 “没……” “那你脸上怎么写着‘有’?” “别管了,没事儿。”任伟吐出一口烟。 “你就没‘有事儿’的时候。诶,跟颜瞻怎么着了?没事儿了吧?吉吉说头两天你俩扎北戴河去了。” “本来也没事儿。” “死鸭子嘴硬吧。好好处着就行,我觉得颜瞻那小子挺着调。” “你看谁不着调啊?”任伟白了倪歆一眼,“你还说龙语着调呢。” “刚那个就不着调。早让你少理他。整个一摇滚痞子。” “你别偷换概念。” “我偷换什么了?” 任伟斜眼看倪歆。 “你最不着调。”倪歆推了任伟脑袋一把。 “去去去。” “晚上咱喝点儿?安娜一会儿也过来。” “今儿没戏,排完我就得走,‘没所谓’临时有个演出。” “哦。” “诶,你们什么时候录音啊?辉子那意思是下月咱录个demo。赶十一音乐节正好卖。” “我不知道啊,没消息。看吧。” “当个主唱你都不着调。” “你丫别扒拉我。” “你就欠扒拉。” “少给你编吉他谱儿了?” 这时候,任伟手机震了两下,掏出来一看,简讯:【晚上有空吗?我妈妈明天就回去了,今天请你一起吃饭饭>_<】 颜瞻发的。 任伟回:【我去干嘛啊?你有病!】 颜瞻回的超快:【我妈妈说上次跟你说好了的!她可喜欢你了,说一定要请吃饭>_<】 任伟将菸蒂丢在地上,用脚碾灭了,继续发简讯:【不去,我去算什么啊。再说了,晚上我有演出。】
第36页 颜瞻回:【你是我喜欢的人!时间不会长,我们早些吃,五点我电话你=33=】 任伟皱眉回:【不去!】 颜瞻回:【等我电话,我过去接你~俺四点半排完?】 什么人啊! “我来喽~” 任伟上着火,辉子拉着安娜进了排练室,一脸的笑。 “瞅你丫晒的。”倪歆叼着烟乐辉子。 “我健康!你都快捂成小白脸儿了。多少钱一宿啊?” “你丫先变个性再问,要不问任伟去。” “你妈逼!”任伟骂出了口。 辉子一愣、安娜一愣,倪歆也一愣。平时又不是不开玩笑。 “他怎么了?”辉子挠头。 “我先说我不是故意迟到啊,我闹钟坏了。”吉吉这时候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来了排吧。”任伟开了琴箱。 ◇◆◇◆◇◆ “排练一回,你是电话不断简讯不断。” “有事嘛……” “忙,你切忙。莫专心!我看明天登台你有多少底气。”(注释:切,去。) “我很专心啦!” “专心个屁!” 小冉跟颜瞻你一言我一语,耗子说休息一下哈,大家就凑一起打屁。喝水的喝水,抽菸的抽菸。 康康说起了果子,小冉成了众矢之的。祁逸慡问那么好个女娃子你怎么还不应人家,小冉顾左右而言他。 再次开始排练,颜瞻递给小冉一瓶水,嘱咐道:“你要抓紧,错过机会要后悔的。” 小冉不屑,“老子的事你少来操心。你一天都疯扯扯的,还管我。” “假老练。”颜瞻嘟着嘴跳到了麦克风前。 四点半排练散场,hs明天要参加地坛公园的流行音乐节,大家互相打气,而后各自散去了。 小冉跟颜瞻走了一段路,陪他去取车。这一路上两人嘴就没闲着。 “瞻仔,你演出也不给我说哈,说不弹琴就不弹琴,说弹就又弹起来了,你一天变几哈嗦?”小冉的话里有点儿抱怨的意思。(注释:你一天变几哈嗦——你一天几个主意?) “那是临时去帮忙。这忙帮的还麻烦了呢。”颜瞻很懊恼,“你看哈,人家的手指头到现在还肿起的。” “咋个麻烦了?” “你不是也看见登报了吗?那是中央院纪念萧邦诞辰的演出,我不是那里的学生啦。后来又有记者到学院切採访……刚刚就是方老师给我打电话,她想我切读研究生。” 小冉一愣,“你的意思是……他们……” 颜瞻嘆了口气,“有点瞒天过海的意思吧,假的可以变成真的,她说能算我作四川音乐学院保送的。幸亏我还长期往琴房跑呢。” 小冉皱眉,“难道你真要切念?那乐队咋个办喃?” “不啊,不用真的切念。但就是这样我才觉得恼火,想说如果有空就切上课,考试尽量可以参加,但是哪儿有时间嘛。” “你还真是好命。你跟你老汉儿闹僵不就是因为你不切念嘛,现在倒是好了,至少你老汉儿巴适了!”小冉斜眼。(注释:巴适,舒服、开心。) 颜瞻推了小冉一把,“爬!你娃就晓得弯酸我。”(注释:爬,滚。弯酸——挖苦、挤兑。) 小冉笑了,“哪有嘛,我是觉得可以。至少你老汉儿少了一个骂你的由头。” “他还有啥子由头?” “你一天到晚都神挫挫的追着任伟,你说呢?”(注释:神挫挫——神经兮兮。) “你才神挫挫的,方脑壳!”(注释:方脑壳——死脑筋,不懂变通,傻不愣登。) “脑壳有疱!你娃不听我的嘛,总要背时的!”小冉狠狠拍了颜瞻脑袋一下。(注释:脑壳有疱——脑子有病。背时——倒霉。) 颜瞻瞪眼,“这个有啥子嘛!我就是喜欢他!随便你咋个讲,今天我跟我妈妈吃饭,我还要讲给她听!” 小冉石化了,“你惑哥哥哦!讲真的嗦?”(注释:惑——吓唬、欺骗。) 颜瞻小鼻子翘的高高的,“废话!任伟他答应和我交往了,我就该介绍给我妈妈,喂,你真的不一起来吃饭?” 小冉崩溃,“你脑壳短路了嗦!老子疯了切跟你一起挨骂!” “不可能!” 到机车停放处,颜瞻跨上了小乌龟,小冉死不上车,曰:“你自己单刀赴会吧,你要真敢说你就莫想活了,看你妈直接绑你回成都!” “我就是要说,偏要说,我妈妈我晓得,她懂我。” “老子不想跟你说了,你娃绝对神经不正常!” 颜瞻不依不饶,“我妈一直说,你一定要切,你必须切哈。” 小冉勐推了颜瞻一把,“打死我也不切!你想死老子才不给你当棺材板板!” “你是还在想妮子,所以才不愿见我妈?”颜瞻看着小冉的眼睛问。 小冉摸了摸鼻子,“你是我肚里蛔虫啊?滚!” 颜瞻拍了拍小冉的肩膀,起步上路前留下一句话:听我的,有些事,自然而然,要放开。 “哈罗~我来也~”颜瞻举着电话笑的像一朵花,“你排完没啊?” 电话里传来任伟的声音,“神经病!你真来了?” “是呀,就在排练室的大门外喔。真是奇怪,一天都被骂神经有问题。” “还谁骂你了?” “小冉……” “好端端干嘛骂你神经病?” “说我疯扯扯的追着你。脑壳有疱。” 颜瞻听到电话那头的任伟笑了。 “你快出来啦,我跟妈妈约的五点半啦~” “已经往出走了。” “啊,我看到倪歆了~” 任伟把电话挂了,颜瞻沖倪歆勐招手。 “小四川来了。”倪歆过来一把揪掉了颜瞻的帽子,“有那么怕晒吗?你再白快成白粉妹了。” “你讨厌!” “接任伟来了?诶,你俩发展啥程度了?” “要你管啊,瓜兮兮的。”(注释:瓜兮兮,傻。) “说普通话。” “我俩好得很啦。” “我看也是,你嘴快咧后脑勺去了。” “嘿嘿嘿。帽子还我啦!” “不给,抢来。” “倪歆你丫嘛呢?欺负孩子有意思啊?”任伟跟辉子他们出来,正看见倪歆拿帽子逗颜瞻。 “有意思。”倪歆说着把帽子扣在了走过来的任伟脑袋上。 “有病。”任伟把帽子摘下来,还给了颜瞻。 “走喽~”颜瞻把头盔递给了任伟,“辉哥好,安娜姐好,吉吉哥好,我们走喽~” “走吧走吧。”安娜掐了颜瞻脸蛋一把,“哪天有空找你给我做指甲。” “包在我身上!” 任伟跨上车,颜瞻笑嘻嘻的挥别各位,驶上了大路。 到饭店门口,任伟下来,摘了头盔递给颜瞻。颜瞻觉得他今天话格外少,便就关切的询问:“你怎么了吗?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喔。” “没。” “分明有嘛。怎么,排练不顺利?” 任伟笑了笑,“挺好的,没事儿。” “哦哦,那就好。吶,你今天穿的好慡利~” “损人是吧?” “才不是,是真的觉得好帅好有型~” “滚蛋。” “晚上是‘没所谓’演出吧?” 任伟斜眼看着颜瞻。 “嘿嘿,看你穿衣服我就知道~超jazz的感觉~” “我八点半就得走。” “嗯!我跟你一起!” “疯啦。瞎掺和什么,多陪你妈说会儿话。” “哦喽,那我晚一些去接你。” “小冉怎么说你来着?” “疯扯扯。” “形象。” “你……算了,进去啦。” “你先进去,我等下去找你。” “哈?” “去吧去吧,我打个电话。” “喔……好。” 看着颜瞻进去,任伟点了支烟,往回走。刚刚路过的那条街上,他看到有家民俗工艺品店——总不好空手见长辈。 快中秋了,任伟选了个兔爷,坐莲花的,算是小小一份心意。 颜瞻发来了简讯告诉他在“秋”包房,任伟请店主包好拿着盒子往回走。 真是被这死熊猫牵着鼻子走了。 再次见到颜瞻妈妈,任伟的感觉仍旧很好,她很喜欢这份小礼物,一直在道谢。她妈妈讲话很好听,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言谈举止格外高贵,每一处遣词造句都像是精心安排过一样,餐桌礼仪更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讲究的很。任伟实在不能想像这样的女人竟然生了颜瞻这么个疯小子。不过据说,颜瞻以前不疯。 用餐气氛很愉快,席间的谈话也很投机,任伟一点儿都想不到颜瞻妈妈已经六十出头了。只是当她问起自己的父母,任伟稍有些尴尬。他只能如实回答父亲生前教音乐,已经病故了;母亲是医生,但现在基本不怎么走动。颜瞻这时候瞪着大眼睛说:啊?我都没听你提过你妈妈,还以为她早就不在了。这话说完,他被他母亲一通呵斥,又被她按着脑袋向任伟道歉。搞的任伟非常不好意思。 时间匆匆过,任伟的备忘录响了,他起身告辞,颜瞻妈妈站起来一直送他到门口。问他湘菜还吃的习惯吗?任伟说很习惯,没问题的,您费心了。颜瞻妈妈笑笑的说: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本来以为小冉也要过来,就选了湘菜,他们都爱吃辣。您不爱吃吗?任伟有些惊讶。还好吧,我祖籍杭州,家父不喜辣,到四川后我们也还是吃的很清淡,我年轻时候又在北京待过好一阵子,所以……呵呵。 怪不得她普通话说的那么好呢。 任伟可算明白了。 任伟走了,就剩下颜瞻母子二人。颜瞻倒了一大杯橙汁,一边喝一边问母亲:“妈妈,你觉得任伟好吗?”
第37页 “很好啊。”颜瞻妈妈喝汤,轻吹着汤匙。 “你喜欢他吗?” “怎么了?很喜欢,我觉得他聪明又含蓄,比起你这么哌噪,要强上百倍。” “那我和你说个事哈。” “你说。” “我喜欢他,以后要一直跟他在一起。” “咳咳……”颜瞻妈妈呛到了,赶忙用手帕擦嘴角。 “你先听我说哈,我不疯扯扯,也没神挫挫,我说的是真的,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我是真的喜欢他,他,任伟。” “你不能替妮子谈恋爱。” 颜瞻真是没想到,母亲竟然说出这么一句,和好久以前小冉说的一样。一模一样。 “才不是啦!要是替妮子,我就跟小冉谈恋爱了!” 颜瞻妈妈认真地看着儿子的眼睛。 “唉。小冉今天我怎么说也不要来,我想……他还是没从妮子的影子里走出来。我们乐队的后援会会长好喜欢他,他都视而不见呢。” “那孩子啊……”颜瞻妈妈嘆了一口气。 “啊,妈妈妈妈,我不是故意转移话题。说回任伟的事情。我是很认真的跟您讲的。” “唉。”颜瞻妈妈用手捏了捏额头。 “您别嘆气。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冒失。但是我凡事都不想瞒着您,我也知道,您懂得我。” “你们一个个啊……看看,又来了,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可不可以别这么信任我?” “哈?妈妈?怎么了?” “这事,千万别跟你爸爸讲,他这阵子身体可差了。” “爸怎么了?” “让你二哥气的。” “啊?我二哥……二哥怎么了?” “他跟我说,他要结婚。” “这不是好事吗?” “你等我讲完啊。是好事。你爸爸也一直催他结婚,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只是……你未来的二嫂吧……比你二哥大八岁,还带着两个孩子。” “呃。” “我都跟他讲了,先别让你爸爸知道,谁曾想……他就是瞒不住,偏偏要告诉你爸爸。你爸爸那个人你知道,好面子,这一下……” 颜瞻挠头,“爸是高血压又犯了吗?” “心脏也不好,我建议他去搭桥,他就是不去。” “那我给爸打个电话吧。我都不知道他身体现在这样差。” “别打了,他啊……” “我有他想听到的消息。” “哦?” “吶,那天的演出好成功,很多记者去中央院问,于是学校就说我是在校研究生,因为是他们主办的演出嘛。所以他们愿意我作为川音的保送学生入校,就算我摸鱼,也可以算……嗯……” “真的?”颜瞻妈妈笑了。 “嗯!” “那是不是还要回去学校调动档案?” “都可以吧,今天方老师说学校可以代办。” “回去吧,看看你爸爸。中秋也快到了。” “好的呀!” “就是千万别跟你爸爸说任伟的事。” “嗯我知道。那您……是同意了?” “我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的选择。你说了,你会自己负责。你和妮子,是老天爷给我的礼物,现在少了一份,你最珍贵。” “妈妈你最好了。” 对于失去了唯一的小女儿的颜瞻妈妈来说,现有的生活她更加珍视。孩子有孩子们各自的问题,那要留待他们自己去解决,毕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足够的宽容与睿智、适当的建议、平等的相处,一直是她与孩子们亲密无间的不二法宝。更由于长期经营画廊,许多相熟的画家都是同性恋者,颜瞻妈妈也不觉得这类人有何大不妥,相反的,倒是二儿子要跟一个离婚两次的女人结婚来的令人头疼。还有两个孩子啊,等到热烈的爱冷淡下来,他该如何面对那两张面孔?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呢?要如何权衡?且,从根本上来说,一个女人已经离婚两次,你又如何保证这一次她就会地久天长? 烦心事太多,颜瞻妈妈需要自己跳出这些不愉快,“给小冉打个电话吧,我挺想他的。” “那妈妈你打吧,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颜瞻说着,把手机递给了母亲。 “你跟小冉说了任伟的事吗?” “哦,说了。” “他怎么说的?” “他跟您一样,说我替妮子谈恋爱。我说不是,他就说我疯扯扯、神挫挫、瓜兮兮、脑壳有疱、短路……” 颜瞻妈妈笑了。 “我有吗?” “突然说你喜欢男孩子,还没有?” “那妈妈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果然疯扯扯。” ◇◆◇◆◇◆ “你今天怎么了?” 任伟刚摘下琴,彻哥拎着小号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啊?什么怎么了?” “吉他弹得像发泄。” 任伟没说话,拿过了琴箱子。 顺着甬道从舞台离开,有侍者等在那儿,他附耳跟阿生说了几句,阿生就笑嘻嘻回过头挤眉弄眼,“穆老闆请酒喝,都不急吧?” 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喝一杯,挺久都没聚聚了。爵士乐从音箱里钻出来,有客人站起来去跳舞。任伟开机,看到有简讯。 【我跟妈妈还有小冉在喝茶,你演出结束的早的话,一起来呀~】 颜瞻发的。时间:21:40。 那会儿演出才刚开始。 【伦家都出来了……妈妈给你买了高山茶~好好喝的。这样你虽然没有来,也可以喝到喽\(^o^)/~】 时间:22:38。 【大条!你没告诉人家在哪里演出的呀,人家怎么去接你啊?快快回我简讯(t.t)】 时间:22:41。 “几点了?”任伟用胳膊肘顶了春儿一下。 “你不是拿着手机呢吗?” “看下看下。” “差十分十一点。” “什么情况?”淳君看着任伟问。这小子今天最晚才来,着急忙慌的,难道又想第一个走? 不待任伟把简讯写好,电话就进来了,毫无疑问,死熊猫。 “哎呀你可算开机了呢,你在哪里演出啊?结束了吧?告诉我,我这就过去,你等等我哈。” “你回去吧,演完了大家说喝点儿。” “啥?那更要去啊!你喝多了怎么办嘛~” “满街都是计程车。” “不要嘛,我不放心你啦。” “我比你大五岁,谁不放心谁啊?” “……告诉我嘛,人家也想你了。” “谁啊?颜瞻啊?”淳君探身过来问。 “嘛呀,突然凑过来!”任伟伸手推淳君。 “你让他来啊。” “任伟?”颜瞻听不到任伟讲话,着急。 “他明天有演出,你别招他了。”任伟继续跟淳君说。 “你把电话给我。”淳君伸手。 任伟无奈。 听他俩讲完电话,任伟把手机收起来,说淳君三八。 淳君瞪眼,曰:怎么说我三八呢?我得跟我学生多交流。 任伟一愣。 淳君眯眯笑:我非把他从歪路上领回来不可。 阿生给了他后背一下:你就天天跟歪路上疯跑吶!你领谁啊? 任伟插嘴问道:淳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淳君抿了口酒,乐呵呵的说:想知道啊?想知道先喝一杯。你看你今儿演的吧,多大火气啊,谁踩你尾巴了? 颜瞻到地安门十一点半都过了,淳君出来接的他。走一路,他都在跟他讨论古典乐,颜瞻这叫一个冏。 进去就看到他们一桌人,各个慵懒的陷在沙发里,任伟叼着烟跟春儿说着什么,嘴角挂笑。 颜瞻都有些服了自己了——为什么怎么看他都那么帅呢? 淳君很认真的一个个给颜瞻介绍“没所谓”的成员,颜瞻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他们说话、在一起交流呢。代沟稍有些大,每个人都比他大十岁不止。 阿生一边逗颜瞻小朋友一边给小朋友倒了一杯酒,熊猫仔赶忙摆手:“我不会喝酒。” 春儿跟着怂恿,彻哥敲锣边儿。任伟只得替颜瞻解围。颜瞻感激的看着他,他却横给颜瞻一句:“就说带你出来等于丢人吧。” 熊猫仔吃瘪。 彻哥的八卦媳妇小荣不在,阿生非要招唿他来,任伟拼命制止,他来了还得了?非死拿自己打镲不可——人赃俱获,他、小朋友。于是乎,打着颜瞻明天还要演出的旗号,任伟领着熊猫仔早早撤退。死熊猫不明所以,还说着什么不碍事的、演出是下午啦、难得跟大家一起聚聚。害的任伟被春儿调侃——你急着回家干嘛呀?干那档子事儿啊?任伟吃了熊猫仔的心都有了。 到家任伟就去洗漱了,熊猫仔开开心心的写日记。 回来死熊猫捧上一罐精緻的高山茶,一边挠头一边傻笑着说:“我妈妈可喜欢你了。” 任伟回他个白眼,轰他去沖凉。 颜瞻临走语出惊人:“我跟我妈妈说了咱们的事呢,她不反对。” “咱们的事儿?什么事儿?” “嘿嘿,你别装作不知道嘛~” 任伟崩溃了。 他……他告诉他母亲了? 真是服了他! 等颜瞻洗好回来,任伟一通审问,从研究生之谈到冒然与母亲摊牌,短短一天,这都什么事儿啊!颜瞻一五一十的说,严肃又认真。他那个信誓旦旦吧,真是让人…… “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你就安心让我照顾好啦。” 临睡前,颜瞻从身后搂着任伟,贴着他的耳根说。 任伟却睡不着,完全睡不着。听着颜瞻均匀的唿吸声,他的思绪却从他身上抽离了出来。 他在想彭勃的事。 就好像彻哥今天问他怎么把吉他弹得像发泄。他说没事,实则心里全是事儿。
第38页 下午,彭勃的话,他一句反驳不出口。不仅仅是怕他,实际上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怕过他,今天这层怕里,有着一丝内疚。 他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而这层事实,早已经被他抛诸脑后。 他装作他们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摆出一副厌烦的姿态,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信了。更在这层内心的谎言之上、在他的肢体语言表现之下,致使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彭勃这人好像怎么样。倪歆就不说了,打一开始他们俩就处不来。可辉子原本跟他关系不错,现在也挺尴尬。还有颜瞻,那么副身子骨就扑上去跟彭勃打架。 任伟,你招我的。咱俩要是没事儿,没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你说咱俩有事儿没事儿? 辗转难眠。 跟龙语处的最糟的时候,当算是由同居惹出来的分手那会儿。 任伟发现,他总是不能客观的看待自己,他总在偏袒自己。就像跟龙语相处,他总想着什么我多么纵容他、我多么委屈的退让、我多么忍气吞声。可你是吗?分手动不动就挂在嘴边,话里话外甩着龙语,尖酸刻薄极尽之能。你想要什么?你不是就想他追上来吗,不是就想他重视你、围着你转吗?可……狼来了,说多了,就没人信了。那天你是真的承受不来想分手吗?你不是。你说着那样的话,你哭、你悲情,你其实是等龙语向你妥协,对你说:任伟我错了,我爱你,我搬过去住。你还是在试探他,还是在企图操控他。你什么你被动呀,你装出弱者的姿态你去控制别人。然而,弦绷得太紧会断,你弹琴你知道这个道理。龙语忍耐到极限了。他没能如你所愿去弹劾你,他选择转身离开。他很累了吧?从一开始的百依百顺,到后来的疲惫敷衍,再到最终的无可奈何与反感。你自信过头了,根本拿捏不到度,龙语其实早就在等这个分开的结局。你送上门去了。没什么说了分手又反悔,你根本就没想跟他分开过,却,事与愿违。你哭、你伤心到无以復加、你孤立无助、你无力回天,你又干了什么呢? 彭勃喜欢你,你一开始就知道,你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你什么也不付出,却尽情享受别人对你的呵护。你哭,他可以连夜开几个小时的车就为了让你看看河面上倒映的月光;你闹你寻死觅活,他带你上山打猎,让你把心里的怨全发泄出去;你闷,他拉着你的手领你去看马戏团,看小丑笨拙的表演;你半夜喝酒抽大麻几乎被呕吐物噎死,他背你去医院,揪着医生脖领告诉他你死了他也别想活,吓得医生跳窗户想跑…… 然后呢? 然后龙语回来了,他拍拍你肩膀,你就跟他走了。 彭勃什么也没说。 再后来更糟糕的也如约而至,龙语在你身上找的,没有爱情。你再去尽力、再想要翻盘,早已没了机会。任伟想,龙语会回来,大概只是仅有的一丝留恋吧? 你更加难过了,你咬牙,你期盼不会出现的结果。 与此同时,你还去招惹彭勃,听他骂完你安慰你哄你,让他心疼你呵护你捧着你。你伤过人家一次了,还敢去这样,甚至还会以此对龙语说:有人追我呢,我不是没人爱。 龙语用一张便签跟你分手,你心碎了,你扎在彭勃怀里倾倒着这些心酸与委屈。他从来没有过越轨之举,从来对你尊重礼貌,可那一晚,他亲吻了你,吻你的眼睛、鼻尖、嘴唇,他说任伟算了,你也该闹够了,过去就过去了,你值得被人疼,不值得被人伤。 你又干嘛了? 你向人家敞开了身体。 噁心?你后来回忆起来噁心?快别说笑话了,你到底想骗谁呢? 你感觉多好啊,你多high啊,你多沦陷啊? 你在人家怀里睡觉,醒了却说什么? ——我喝大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你后悔了。 明知道人家对你什么心思,你还去招惹,招上又觉得不想成为这种关系。 颜瞻成了挡箭牌。 你真那么好啊,那么欢迎一个摆明了喜欢你的小男孩来家里住? 那是你的挡箭牌啊。 彭勃约你出去,你不去。到家里找你,你把颜瞻推出来。关上门进你房间,亲你摸你,你就一边抵挡一边说着什么隔墙有耳…… 你一步步疏远他,一声声告诉自己你们没什么。 颜瞻跟彭勃打起来了,颜瞻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可你知道。你知道你却干嘛了?你非但没反省一下,你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跟彭勃翻脸。 你装闷葫芦你想躲。 你躲到颜瞻的怀里去,他反剪着你的手把你压在床上,你踢你打,其结果呢? 你到底算什么啊? “怎么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黑暗中,颜瞻的声音很轻,却吓了任伟一跳。 “你一直翻身呢。是胃疼吗?晚上吃的太辣了吧?又喝酒……” 任伟不说话,侧身躺着一动不动。 “来来,给你揉揉小肚子。”颜瞻贴了上来,环住任伟,手伸过去,一下下揉着。 多奇怪啊。任伟想。你向来不习惯跟人同居,可颜瞻住进来,却这么窝心。他一步步占地盘,你一步步退让。颜瞻疼你、宠你、哈着你……没底线,没保留。你呢?呵。你总是睡在他身旁,而脑子里考虑着其他男人的事。 你还是不是人啊。颜瞻重复的是什么?他重蹈覆辙的是什么?有不同吗?有吗?别别,别辩解你有点儿喜欢颜瞻,这一条说不过去,除非你敢昧着良心说你没对彭勃动过一点儿感情。 颜瞻,他之所以能占据你身边的位置,是他更会讨好你,是他没尊严的喜欢你,是他仗着年轻气盛勇往直前。他由不得你说不。一门心思的肝胆涂地。 你是个非常操蛋的人。自私并龌龊。 “我去给你煮点麦片粥吧。”颜瞻说着放开了任伟,坐了起来,“你喝点。出了好多汗呢,是疼的厉害吧?” “不用。我没事。”任伟沉着嗓子说。 “必须喝,喝了我给你拿胃药。” 颜瞻下了床,拉开了卧室的房门,光从客厅透了进来,破晓了。 去厨房烧上开水,颜瞻从柜子里拿了麦片出来,站在火前,揉着眼睛。 好睏。 任伟点了烟,下床跟了出来,看着颜瞻手撑着流理台的背影,喉头涌动了一下。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颜瞻。 颜瞻回身,捧住了任伟的脸,“你真的脸色好差哦……” 任伟不说话,指间夹着烟,手环着颜瞻的腰。 颜瞻向前凑,吻上了任伟,轻柔地、细腻地,一下下,轻吻着那双唇。 任伟看到颜瞻笑了,红着小脸说,“你第一次跟我撒娇呢。” 疼。任伟胸腔里的那颗心,疼了一下。 第十四章 又是一首歌结束,颜瞻贴着麦克风说,“我们是honey shop!” “谁的honey?” 舞台下的姑娘们声音齐刷刷的,举着的大牌子鲜艷无比。 “你们的。”向晓冉说完,推开麦克风,琴音响起,台下炸了。 “这是一首新歌,叫做,《大人谈恋爱》。”颜瞻的手握着麦克风的架子说道,“希望你们喜欢。” 什么狗屁名字。任伟不禁微微皱眉,然后就听到颜瞻开口唱:“太阳挂在天上,金灿灿。就像你的笑脸,暖融融。这个夏天雨水很大,你的笑容被乌云遮住,我挂上放晴娃娃,祈祷太阳公公快出来。我以为我懂你,然而就像那层乌云,真实的你被掩藏起来,不得而知。你说我只有二十二岁,我不懂你二十七岁的忧愁,但你会明白我二十二岁的悲伤。我是小孩子,不懂大人谈恋爱;你是大孩子,装作大人会说教……” 任伟异常想把手里的啤酒向舞台投掷——他还能不能活?以后还敢跟他说话吗?凑素材啊! 间奏的吉他倒是编排的很有味道,整首歌因为这段间奏亮了起来。 看着舞台上的颜瞻,倒也还人模狗样。任伟发现有段日子没看过他的演出,他倒是愈发老练起来,颱风挺有范儿。真不容易,可算不像一只罹患多动症的猴子了。同样,一步步的,他和他的乐队占领的舞台越来越大,足以见签约了m唱片公司后,公司的运作模式。当然,这也可以证明,hs有足够的市场吸引力。 “大人谈恋爱,谁来教教我,我只想钻进你的怀里,感受你的体温,让这怀抱充满喜悦的哭泣。究竟如何才能打动你,我做的还有什么不太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心跳声响起,那是最美妙的旋律。难道你还在怀疑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大人谈恋爱,我还是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好让所有瑕疵都消失,别让那些莫名的想像来淹没我们相爱的小希望……na na na na,大人谈恋爱,小小的我战战兢兢,我不要像多年前看过的那场老电影,收穫一场伤感的结局,我想要打动你的心,来吧丢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段美好小时光……” 他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一大串一大串的歌词的? 任伟佩服颜瞻。 但在这一层调侃之下,说心里没有一点儿感动那绝对太不诚实。 这只……死熊猫。 昨天两人谁都没睡好,将近六点他俩才又重新躺下。颜瞻一直帮他揉肚子。让他赶快睡,他说他不困。 来看颜瞻演出是任伟一早就答应的。可昨夜那么一折腾,两人一点才起来——让小冉的电话叫起来的。之后他俩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仓皇出门。三点的演出颜瞻两点半才从后门进场,小冉就差给他活吃了…… “颜瞻,你有没有追到心爱的姑娘?” 应援团们又发威了,在吉他的余音中。 颜瞻一把抓过了麦克风,“我正在谈恋爱。” 人群再一次炸锅,颜瞻在舞台上笑笑的说:“我爱他,胜过爱我的一切。因为有他,我的生命阳光普照。” 颜瞻说话时幸福的表情都被注视着大屏幕的任伟尽收眼底。 下一句就超搞笑了,“不过我好心虚,我还没学会谈恋爱,这个事要提到日程上来!各位姐姐要帮忙的呦!” 台下笑声一片,颜瞻拿过了一旁的箱琴,调低了一些麦克风说,“下面一支歌,《光》,送给我妹妹颜妮。这些年来,我第一次为她写一支歌,她却为我写过无数首。我想对她说,眼底风景,我也最爱你。这份爱,至死不渝。”
第39页 小冉的琴音先一步传了出来,颜瞻轻拍着琴身配合他。 任伟拿出了手机,举高,横过来进入拍摄模式。 bossa的音符从扩音器里传出,键盘也加了进来,继而是轻微的鼓声。 副歌的部分令任伟很感动:goodbye lonely,goodbye fear,goodbye sad,my love you stay with me…… 那样深情的颜瞻,让任伟看到了他在平日欢声笑语背后的另一面。手机一直处于拍摄模式,任伟透过镜头注视着颜瞻,脸上的表情不禁柔和起来。 忽而,有人碰了他的胳膊肘,任伟有点儿上火,他身边刚刚开始就是过来过去的人,看个演出你们他妈不能占个地儿别动啊!想低头骂人——姑娘巨多,这是任伟自然的反应——然而,低头,他看见的却是一个男人结实的腰腹。任伟不得不抬头,这一抬头…… “呃。” 这一声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的。 任伟瞪大了眼睛,他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碰上……龙语的bf。 “你好……” 音乐声很大,但任伟看口型能猜出袁振说的是“你好。” 我好个屁! 要说任伟这辈子最恨谁,那大抵就是袁振了——他曾让他难堪到极点。 “任伟?” 身后被拍了一下,任伟回头,赵昕和伍岳的脸映入眼帘。 这下想装没看见都不可能了。他们都在,那龙语……? “真巧!”赵昕贴着任伟的耳根喊。 “啊……是啊。”任伟顿觉自己真背。 《光》唱完,hs的演出时间结束了,人群开始涌动。被人潮推着,任伟跟在赵昕和伍岳身后走到了外围地带。更悲催的事果然发生了——龙语一人端着四杯饮料迎面而来。 “呦,任伟啊。” 任伟真想转身就走——人家四人两对,自己站这里干嘛! “得,这杯啤酒让你。” “不用,我有。” 不料,这时候背后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拿着吧,刚刚我碰你,你杯子歪了,里面的酒都洒了。” 任伟只得接了过来,他都没意识到还有这么一出。 “你撞上他了?”龙语把手里的最后一杯饮料递给了袁振。 “你们聊,我先走了。”任伟只想早一秒抽身而退。 “你不演吧?我看了演出目录,好像没有你们乐队。”龙语点了烟,递了一支给任伟。 “不演。”任伟不接。 “啊,对!刚才台上的是你那小男朋友。”龙语笑开了,“我说怎么碰上你了。刚我听了一耳朵,齁儿死我了。” “你怎么说话呢?”赵昕推了龙语脑袋一把。 “本来就是嘛,怎么唱的来着?别让那些莫名的想像来淹没我们相爱的小希望?是这么唱的吧?” “他不会聊天儿。”任伟拍了拍赵昕的肩膀,“你们玩儿,我去找朋友。”说完,也向伍岳点了点头。 离开那四人组,任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垃圾桶前面,把一整杯啤酒扔了进去。 谁要喝。 越想袁振那张脸,任伟越气。 丑男。 他不禁骂出了声。骂完摸出手机给颜瞻打电话。 颜瞻好半天才接,接起来就听到任伟说:你要是一刻钟内不出现,晚上见。 吧嗒,电话就挂了。 颜瞻正在后台交接、签字,听完这话飞似的开跑。 小冉在背后大声吼:神挫挫!琴你不要了! 一边跑颜瞻一边给任伟打电话,奈何任伟就是不接。日呦,你也不告诉老子你在哪里! 颜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还算眷顾他——可让他在气绝前看见了任伟。他一个人坐在糙地上,叼着烟,两眼出神。 “跑……跑死我了……” 颜瞻跑过去就弯腰将双手搭在了任伟肩上。 “烫死你!” “你……你干嘛突然说要走嘛!” “困了。” “呃。”颜瞻还在倒气,“那……那你躺我腿上小睡一下?” 任伟看了看颜瞻,颜瞻在任伟身旁坐了下来,一把揽过了任伟,“躺吧。” “你不忙着给你粉丝签名?就露胸那种波霸姐姐。” “你……你到底困不困?”颜瞻被挖苦的脸上火辣辣。 任伟笑了,在颜瞻腿上躺了下来。颜瞻脱了套在外面的衬衫给任伟盖上,任伟没有推辞。 “我刚才看见龙语了,跟他bf。” 任伟躺了一会儿,闭着眼对颜瞻说。 “哈?是吗……”颜瞻有些手足无措,他觉得不可思议——任伟怎么会跟他说这个? “他讽刺你来着。说你的《大人谈恋爱》齁儿。” “啥?” “酸。” “……” 任伟不说话了。 颜瞻坐了会儿,越想越气,伸手去推任伟,“你也觉得酸吗?” “酸。” “……” “大人谈恋爱,谁来教教我,我只想钻进你的怀里,感受你的体温,让这怀抱充满喜悦的哭泣……” “你……你会唱了?”颜瞻捧住了任伟的脸。 “因为太齁儿了,听一遍想忘记都难。” “……” “不过这首歌挺好听的。” 熊猫仔终于笑了,“那你要好好教我谈恋爱,我要全心全意的去爱你。” “闭嘴,枕头说什么话。” “……” “还有,你的酸越来越有升级趋势。” “……” 任伟后来真的睡着了,说困其实根本不困,可躺在颜瞻腿上,被明晃晃的太阳晒着,到后来竟然真的困了。 颜瞻一动也不动,就那么抱着任伟,一起晒太阳。 过了很久,任伟手边的手机震了震,颜瞻伸手拿过来,显示有短消息。他下意识的就按了,显示发件人为:龙语。 颜瞻明知道不能继续按,按下去任伟就会发现他偷看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按了下去:【刚才逗你的。你最近还好吧?】 “你干嘛呢?” 任伟不知道几时醒了,这时候抬眼皮看着他。 颜瞻慌了,飞快了按了删除信息,“啊,我给小冉打电话,我琴忘了拿……” “你刚才也睡着了吧?” “哈?” “拿错手机了,那是我的。” “啊……啊我说怎么快捷键用不了……” “傻蛋。”任伟坐了起来,拿过了另一边颜瞻的手机递给了他,“昨天晚上累着你了。”他说着,轻吻了颜瞻一下。 颜瞻一哆嗦,他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跟任伟扯谎了。 “怕什么,没人看……” 任伟还没说完,颜瞻就扳过任伟的下巴吻了上去。我不是故意要扯谎。你有我就够了,不要再理他。我爱你,比谁都爱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 九月,秋高气慡,任伟却窝在沙发里,举着手机,浑身冒汗——酝酿了一周之久,他决定给彭勃打个电话,把话说开。 与其等彭勃更加气急败坏的找上他,不如自己先低头,该说的都说清楚。就他所知,彭勃不是不能讲道理。这事儿是自己不对,道歉还不行吗? 拨通这个电话,任伟思想斗争了老半天,响了四声彭勃还没接,任伟索性想偃旗息鼓——要不算了吧。得过且过又在发威了。 “餵?任伟啊。” 刚要挂,那边接起来了,嗓音很低沉,一听就没睡醒。 “啊……是我。睡觉呢?那接着睡吧。” “存心的吧?说。” “呃……” “说,我起来了。” 任伟听到彭勃那边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继而打火机一声脆响,“我跟西安呢,昨儿喝的跟孙子似的。” “没在北京?” “没啊,巡演,那天咱俩见着就我们最后一排,隔天就上火车了,又是老秦张罗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演出的事儿一般都是辉子来,我消息闭塞。” “我前阵子还跟他喝呢,他没告诉你啊?” “没。”任伟喝了口水。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明知故问。”任伟伸手去摸烟,“有劲啊?” 那边笑了两声。 任伟不说话了,确切来说,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往重点上说。 “你丫出声儿,干嘛吶!”彭勃吐出了一口烟。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估计得九月底十月初的,没定呢。怎么,想我了?” 任伟皱眉,“那等你回来当面说吧,正好你还有些唱片在我这儿。” “甭等,直说。” “……” “怎么?非要见面说?那我飞回去。” “别介,那就电话里说吧。” “那你说,我听着。” “我……我其实真的不愿意在电话里说,但是……彭勃,那我就直说了。” “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边不吭声了。 “我真的没想……把咱俩的关系搞复杂。是我个性的问题吧,挺容易依赖别人,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想让自己好过。那天你问我咱俩有事儿没事儿,我说不出来,我知道,让你……这事儿是我不对。” “别人、别人。任伟,你什么意思?” “我……” “说,什么意思。” “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千错万错都是我惹的,现在,就连朋友……我想你也看的出来,我做不下去了。你没错,是我不对,对不起。” “跟我道歉是吗?”
第40页 “……” “是不是?” “……” “是爷们儿就说话。” “……是。对不起。” “任伟,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那天跟你说的够明白了,我要什么你知道。至于你对了你错了,我不在乎。但如果你想这么道个歉就一笔勾销,我性格你知道,没门儿。晚了,太晚了。” “那你到底让我怎么样!”任伟不禁抬高了嗓门。 “你现在跟谁处着呢?” 任伟迟疑了一下,“没人。” 他之所以打这通电话,想跟彭勃说清楚,就是想结束这烂事儿。而之所以想结束这烂事儿,也正是因为不想把颜瞻牵扯进去。这会儿他怎么会坦白呢?不可能的。说白了,任伟想跟颜瞻处下去,但如果彭勃知道他跟颜瞻处——他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彭勃非掐死颜瞻不可。在他眼里,颜瞻就是根鸟毛。 “没人。好。那你现在有主儿了。说的够明白吗?” “彭勃!” “怎么?想理论?来啊,我等你。打车,火车站。” “……” “不来啊,不来等我回去呗,咱慢慢处。” “我不想跟你处!” “理由呢?” “没理由!” “你听听你自己这话,还能有点儿逻辑吗?” “我……我不会跟你处的。” “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 “任伟,你是不是等我把你脖子拧断呢?” “……” “真的,你别拱火儿。” “……” “行了,别委屈着不说话了,至于嘛,说你两句还不行了。你这两天怎么样?” “彭勃……我真的……我不会跟你处的。” “这事儿由不得你,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我把话摊开来说吧,我要你,你就得是我的。软的不吃,硬的你吃不吃?软硬不吃我也不在乎。还是那句话,你,惹上我了。” 任伟听着,攥着电话的手,手心里满是汗。 “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现在来说说你这几天怎么样?病好利索了没?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 “胃不好就少喝酒,也别吃刺激性的食物。” “……” “不想说了?不想说挂了吧。” “……” “不挂啊?那再换个话题?” 任伟把电话挂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顺手就拿刚刚盛着桃子的不锈钢小盆扣在了手机上。而后,人,仰面躺在了沙发里。 没完没了。 这一刻,任伟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四个字。 颜瞻从琴房出来的时候,给任伟打了个电话——占线。 而此时此刻,给学生上完课,任伟的手机又变成了——不在服务区。 跟小冉他们约的八点排练室见,颜瞻看看表,不足半小时了。 这些日子格外忙,忙的他许久没能给任伟做顿饭了。颜瞻有些烦躁,一遍遍的重播,总是那个女声:您唿叫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 把手机扔进裤兜,颜瞻跨上小乌龟,向排练室驶去。 今天一定要早回家,超过十点多一分钟不留——哪怕回去给他煮碗热乎乎的青菜粥呢?当作宵夜也好,养胃。 9月12日,miller中国行,hs是暖场嘉宾。 本来是挺快乐的事,颜瞻却愈发不快乐起来。一是反覆的排练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二是经纪人连他要穿什么衣服都要来指手划脚。服装品牌贊助,就必须要当没有自由的模特吗?那到底我是唱歌的,还是衣服架? 跟小冉抱怨了,小冉却充当和事佬儿。颜瞻感觉,自己已经被融入了唱片工业的产业链。公司安排的音乐节演出很贊,当天hs的论坛就有被挤爆的趋势,经纪人说了,如果912的演出能够更出彩,就可以考虑录制发行唱片的事,接下来还会有巡演的安排…… 这是我想要的吗?或者说,这是妮子想要的吗? 颜瞻没有答案。 到排练室,大家都已经到了,没说上几句话,几个人就投入了排练状态。 有阵子没有小果的消息了,bbs也不见她登录。颜瞻在唱《星之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小果。她曾对他说:数星星,是一种境界。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是瞻仔你知道吗?我们这样的漂浮在无限的空间里,却能认识彼此,那是多应该珍惜的缘分啊。 排练出来,颜瞻给小果打了个电话,小果很久才接,接起来说自己没在北京,跟山东跑採访呢。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小果说:瞻仔,小冉跟你说了吧?他拒绝我了。 心,被抓了一把,颜瞻久久都无言以对。 还是小果笑笑的说:安啦,没什么的,至少我尽力了。不是我爱他,他就一定要爱我。我,享受到我的爱情了。 到家,十点四十。颜瞻进门,任伟正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弹琴。颜瞻换了鞋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头一歪就靠在了任伟肩上。任伟耸肩他也不把脑袋挪开。 他弹琴总是这么好听,好听的让人忘记切实存在的世界,而得以进入到某种纯粹的境界。 “你在尝试写新歌吗?”颜瞻轻声的问。 任伟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那我给你写词吧!” “……” “你看哈,这个旋律,歌词可以写:他来弹琴总是那么好听,听的入迷,忘记现在,进入做梦的世界……”颜瞻轻声的哼唱。 任伟扫弦,以示抗议。 颜瞻嘿嘿笑。 “那不如写:他说的话总是那么好听,说的真诚,不得不信,其实无非是幻听……”任伟开腔。 “你你你……”颜瞻听出来任伟在损他呢。 “我把这歌儿送你得了,多符合你风格啊。” “……”瞻仔耷拉脑袋。 “你再给我篡改一个试试!” 颜瞻吐舌头,“俺去给你煮青菜粥。” “我吃过了。”任伟看向他说。 “夜宵喽~” 看着颜瞻跑出去,任伟嘆了口气,这一声嘆息溶在了琴音里,让这旋律更加忧伤了。 “小白菜鸡丝好不好?” 熊猫仔在厨房里喊,任伟应了一声:“随便。” “哦喽,那等喝吧~” 任伟把琴放在了一旁,伸手去拿烟,点燃,郁闷的很。颜瞻越是对他好,他越是郁闷。或者该说,压抑。你去忙你的,你又不是不忙,总围着我转干嘛?还不够累吗?我有什么啊,值得你这么喜欢。你爱的,恐怕是你自以为知道的任伟,free loop的vocal。真实的我,你会喜欢?我自己都烦。 ◇◆◇◆◇◆ “我爱过很多人,很多人爱过我,却没有尝试过爱到走火入魔。我爱的那些人,没一个爱过我,想爱我那些人我却大意错过……” “鲜榨桃汁。” 侍者端来饮品,颜瞻的眼珠还是死盯着前方的舞池。 看得入迷了。任伟贴着麦克风闭着眼唱歌的模样总是那么帅。 “我爱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恨我,她们说我没有为爱情付出过,爱我的那些人很久已经没有联络,但我还在回味从她们身上得到的收穫……” 哎呀呀,还是第一次听他唱这样的爵士情歌呢!哎呀呀,要融化了! 对于眼冒桃心的熊猫仔来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跳舞的人都被自动删格化了。 间奏的时候,颜瞻看见任伟随意拿过一旁的水瓶喝了一口水,都不禁感嘆——喝水也好帅呢。 必须要感谢淳君!熊猫仔感激死了。 今晚“没所谓”演出,任伟却对他说你可以不用来了,都是翻唱些老歌大家赚点儿外快,家蹲着吧。可颜瞻超想看,便就缠着任伟问。只可惜,时间地点一个也问不出来。但熊猫仔是谁?灵机一动,他就谄媚的给淳君发简讯问。淳君不仅告诉了他演出的地点、时间,还额外给他透露说:今儿阿生不演,是任伟唱哦。熊猫仔一连回了五个桃心。好不容易912演出前乐队排练也停了可以休息一下下,怎么能错过这种机会呢!就算白天拍照几乎累掉他半条命,那熊猫仔也不在乎!想看、要看、必须看! “我爱过很多人,很多人爱过我,不是爱得太多就是爱不够多。究竟哪个时候才遇到一个人,两个人给的爱都是一样的多。我也不想这样一直不知所措……” 超超超超想抱住他! 一曲结束,颜瞻听到任伟慵懒的说,“接下来这首歌,《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呀,出现了~他最喜欢的frank sinatra! 在家里常常都可以听到他唱,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在这样现场的气氛下,任伟去唱。 他听他唱:“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i need you baby to warm a lonely night,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那么具有爆发力、那么深情款款,简直要醉倒在地了。 幸亏小冉不在,要不准会说:你娃儿多妖艷滴。(注释:妖艷——癫狂、特别的作。) 傍晚他们通电话他说他要去看任伟演出,小冉就是这么说的。 当然,颜瞻嘴上也没吃亏。他回曰:你昨天穿衣真洋气。(注释:洋气——此处暗讽为异常的土。) 电话是在骂声中结束的——昨天向晓冉穿了件復古波点衬衫,hs有个算个都乐了,活脱脱像是从旧派电影里走出来的阿飞。尤其,他还配了个蛤蟆镜。 任伟唱了多久,颜瞻就目不转睛看了多久。喝了两杯果汁,吃了一整袋爆米花。果盘端上来,服务生忍不住问:先生需要简餐吗?颜瞻摆摆手:不用的。他愣是没听出来人家的嘲讽之意——你看看别人都在干嘛,一对对情侣或是低声调情,或是相拥漫步舞池。您呢?您怎么自个儿坐在这儿不是吃就是喝? 然,服务生与颜瞻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角落里一桌姑娘的其中之一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跟颜瞻搭讪。
第41页 服务生走了,姑娘索性端着酒杯坐下来,毫无生分的感觉。 颜瞻歪头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他有没有见过她。还是姑娘道出了原委——我总在杂志上看到你。刚刚去洗手间,路过你,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呢。原来真的是呀! 颜瞻不好拒绝姑娘的攀谈,便就有一说一与之闲聊起来。结果更悲剧的事发生了——但看那姑娘招招手,竟然从角落里又跑来四五六七个姑娘。唿啦,瞬时间桌旁坐满了人,叽叽喳喳不说,特意给任伟准备的果盘还被瓜分掉了。 熊猫仔超窘迫,本是想着他唱那么久,要吃一些水果补充水分和vc,这这这…… 然而,最悲剧的他这会儿还没想到——等任伟和淳君他们晃荡着过来看到他,任伟的眼神几乎可以当刀使。 “hi~”颜瞻底气不足的打招唿。 淳君无奈的看着颜瞻,眼神像是在说——你到底干嘛来的? 任伟瞥了颜瞻一眼就朝吧檯去了。那一声“hi”任它无辜的飘在空气中。 “你们认识啊?”坐在颜瞻身旁的姑娘这时候问。 颜瞻顾不上接话了,只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马上起身向吧檯走去。 在任伟身旁坐下,他果然没好话给他。俩字儿——起开。 熊猫仔坐在吧椅上,一动不动。 “去,赶紧的。你看姑娘们那火辣辣的眼神。” 噗。坐在任伟隔壁的春儿笑了。 任伟拿过了手边的餐巾纸,递给了春儿。 “干嘛?”春儿大惑不解。 “再喷挡着点儿,人酒保制服脏了还得干洗。” 春儿干瞪眼,其他人都笑了,酒保也笑了。 “刚刚那首frank sinatra的《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真好听。”熊猫仔卯足了劲去搭话。 任伟斜了他一眼,“不懂就别露怯了。” “哈?”熊猫仔挑眉。 “这首歌的原唱是frankie valli,the four seasons的成员,他单飞后唱的这首不朽名曲。” “呃。可是……可是……我总听到你放frank sinatra的唱片,里面就有这首歌的……” “这歌儿翻唱版本数不胜数,frank sinatra同样也是翻唱。而且,他翻唱过大量的那个年代的名曲。” 熊猫仔语塞——话棒没选好。看吧,吧嗒一声,掉地上了。 还好这时候彻哥走了过来,他插入两人中间的位置,很隐蔽的递给了任伟一叠钞票。 “谢了。”任伟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裤兜。 “你最近手头紧啊?”彻哥推了任伟脑袋一把,“跟走马灯似的,不是最烦商演么。”彻哥并不当颜瞻是外人,接过酒保递来的酒,说的随意。 “滚滚滚。”任伟一把推开了彻哥。 果不其然,看吧,颜瞻瞪眼看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你有要用钱的地方?” 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肩,示意他附耳过来。 颜瞻麻利儿凑了过去,却听到任伟贴着他耳根说:“去,姑娘们等你呢。试过姑娘没啊?慡的很。那儿又湿又滑。” 这回颜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几乎要迸出眼眶…… 太下流了! “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淳君端着酒杯过来,丝毫没感觉到实际上任伟跟颜瞻超冷场。 “少儿不宜的。”任伟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 颜瞻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你,你跟孩子……”淳君摇头恍若拨浪鼓,“来吧小老弟,咱俩聊。我听方老师说,你打算过来学院上课?” 淳君和颜瞻聊天,任伟就闷头喝酒,偶尔和春儿、彻哥闲扯几句,不咸不淡。颜瞻偶尔偷眼去看,发现任伟就像这些天以来一样,有心事、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当然,颜瞻要承认,任伟开心不开心也不写在脸上。但怎么说呢,他这几天就是有这种感觉。 骑着小乌龟载任伟回家,一路上两人无言。任伟也不像往常一样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背。这会儿进门颜瞻绷不住了,问:“你……在生气吗?” “生气?”任伟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下衬衫扔在了沙发上,准备去洗澡。 “嗯……生气……你都……不理我的。” 任伟看了看颜瞻,“我好端端干嘛生气?” 这句可把颜瞻噎着了。 任伟斜了斜嘴角,轻笑,往浴室去了。 颜瞻站在客厅,走过去拿过衬衫,准备放进脏衣服篓子,路过浴室,裤子飞出来,落在他脚边,他也拾起来。 任伟肯定是在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颜瞻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凭空冒出来的姑娘使然呗。 颜瞻有些郁闷,觉得委屈,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没为这个气过,就像上次在海边,他气得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说来的话…… 傻熊猫又笑了。 他因为我和姑娘在一起,生气唉。就像我为他生气似的。 看吧,颜瞻的大脑迴路就这个水平——慢三拍。 裤子扔进去前,颜瞻照例检查裤兜——这事儿他干过几回了,洗衣机里飘着钱啊、纸巾碎屑啊……任伟几次都要吃了他。 摸到一叠钱。 彻哥无心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任伟最近缺钱吗? 任伟正在沖身上的泡沫,吱呀一声门响,然后浴帘就被拉开了,再然后回头去看,就看见一只光熘熘的熊猫。 颜瞻看着任伟,任伟也看着颜瞻。任伟不说话,颜瞻也不说。 对视持续了几十秒,任伟选择无视、继续沖凉,颜瞻看了会儿任伟的后背,也挤到了花洒下面。 “你不是说毛不长出来不露点么。”任伟一边揉头髮一边说。 “我……”颜瞻撇嘴,然后按洗髮水以掩饰自己的窘迫——没毛还则罢了,长毛才可怕,痒死了,一抓还就红红的!这会儿低头看看,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毛茬。 “你慢慢洗吧。”任伟冲掉了洗髮水和浴液,伸手要去拿毛巾。 “你再洗一下嘛……”颜瞻贴上去起腻。 “洗你大爷,洗完了!” 颜瞻二话不说,稀里胡噜把手上的泡沫全抹在了任伟身上。 任伟这个气:“你还敢更混点儿么?” “陪我洗啦,别气了。” “我没生气!” “还说没气……你声音好大。” “边儿待着去。”任伟扒拉颜瞻。 “我不认识那些姑娘,是她们中的一个过来搭讪,说在杂志上看到过我。她们都以为我是平面模特,都不知道我其实唱歌呢!” “哦,所以你就告诉她们了。” “我……” 这个二子! “去去,别贴着我,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去尝尝果儿的滋……” 任伟这句没能说完——颜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将他顶在了墙上,强行亲了上去。 唇贴着唇,舌头翻搅着舌头,水汽包裹之下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唿吸困难。 “我,只喜欢你。” 唇跟唇分开,任伟大口唿吸的空当,听到颜瞻如是说。 “你有病!” 颜瞻不反驳,反而点点头,“嗯,有病。” 任伟反倒没脾气了。 “你不嫌我就好。” “嫌死了!” “……” “靠边儿,热。” “我也热,但再热一点也没所谓。”颜瞻说着,关上了花洒。 ‘你干嘛’这种蠢话任伟是不会问的,他当然知道他要干嘛,可任伟不想配合。自打挂了彭勃的电话,他就心神不宁的,这些天看见颜瞻他都会不自在,更别提这会儿要跟他亲昵了。但这个不想也仅仅局限于心里不想,身体反应是另一码事。 亲吻、爱抚,两人贴在一起的同时,唿吸也交缠在一起。颜瞻的那话儿挺了起来贴在小腹上,任伟那儿也不是没反应,被颜瞻的手掌包裹,不禁又涨了涨。 欲望忠诚的动物。任伟对自己有点儿没脾气。 交互套弄着彼此的那话儿,颜瞻咬着任伟的耳垂撒娇似的呢喃,“你用嘴巴帮我弄嘛,那样好舒服的……” “我欠你的啊?”任伟扳过了颜瞻的下巴。 “欠的啊,你看我这么喜欢你的……你都……不这么喜欢我……” “……你倒是也不傻。” 死熊猫嘿嘿笑。 任伟有种无力的感觉,若要解释啥叫四两拨千斤,大概颜瞻可以当个范本。面对这样的他,他确实有些束手无策。 跪下来含住颜瞻的那话儿,任伟感觉到颜瞻细长的手指插入了他的髮丝,吞吐中,他听到他不停的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真让人绝望。 果然像他一早预感的——收下糖衣退回炮弹,他没那个本事。 看吧,折了吧? 第十五章 “傻么?”颜瞻皱眉对着穿衣镜,怎么看自己怎么别扭。 “傻。”任伟喝粥,眼睛瞅着电视上的新闻播报。 “你根本就没在看啦!”熊猫仔对着镜子发疯。 任伟不搭理他。 “你进来看啦!” “你他妈号丧吧?” 扔下勺子,任伟扯了餐巾纸抹嘴,起身往卧室去。 “怎么了?”看着对镜抓狂的死熊猫任伟不理解——不是挺精神吗? “哪顶帽子都不合适,不合适!” “这衣服就不适合配帽子。你别折腾了。”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任伟挑眉。 “不……不戴帽子我紧张!” “噗。”任伟乐了。 “真的嘛!紧张!” “你也不是每次演出都戴帽子啊。” “反正今天一定要戴!必须戴!” “那你自己折腾吧。” 熊猫仔用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对着任伟,任伟要崩溃了。
第42页 “人家会紧张啦!” 衣角被扯住,任伟是绝脱不了身了。 “撒手。” “你都不管我的……” “撒手。” “冷眼旁观呢……” “你不撒手我怎么给你找帽子!” “哦喽~”熊猫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任伟走过去,摸过床头柜上的烟和火儿,点上一支烟,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扒拉开衣柜前的死熊猫开柜门向上层翻找。 不一会儿,颜瞻瞅见任伟够出一只纸盒。把盒盖扔到床上,任伟也把他按到床沿坐下。颜瞻感觉脑顶被鼓捣着,好像是卡子一类的东西。 “你做啥子?” “别动,老实待着。” “哦喽……” “啫喱呢?” “卫生间。” 看着任伟往出走,颜瞻想起来去照镜子,却被吼了一句:“让你别动!瞎动什么!” 好兇的。熊猫仔不敢动了。 被任伟鼓捣了一番,完毕熊猫仔去照镜子,发现头上多了一顶小小的“帽子”。说是帽子,实则是帽子型的装饰物,靠“帽檐”下的卡子固定。小小的、超级小的黑丝绸礼帽。 “……”颜瞻看看镜子又看看任伟,“我……我要帽子……” “这就是帽子。”任伟叼着烟鄙视颜瞻。 “小……太小了……” “那你就啥甭戴了呗。” “……有些夸张呢。” “反正你站舞台上,多夸张也不算夸张。再说了,夸张什么啊,再夸张点儿我还有吸血鬼的牙呢。配套。” “呷?你戴过的?” “嗯。”任伟走过去碾烟。 “什么时候啊?” “万圣节。” “……” “你还不滚?快七点了。” “我……” “头别乱动,上台也别跳来跳去。掉了我可不管。” “那我怎么骑机车啊……” “你不会打车啊!” “……” “赶紧滚。” 颜瞻换了鞋拿了钥匙,又看了看玄关的穿衣镜才恋恋不捨的向任伟喊:“那我出门喽,你要来哦,九点。” “滚吧,知道了。” “一定哦。” “你复读机啊!” “……那我走了。”颜瞻虽然这么说,可人还是站在玄关处不拉门。 任伟彻底服了,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口,掐了颜瞻脸一把,“我去,你赶紧出门。七点一刻了!” 吧嗒,熊猫亲到了王子,满意的出门了,丝毫不在乎屁股被踹了一脚。 他知道任伟最近很忙,可还是好想他能去看他演出。 如愿以偿了。 把饭桌收了碗筷刷了,任伟躺到了沙发里,困的要命。最近不仅演出排的满满当当,还要录free loop新的demo,可谓从早忙到晚。再想到十一月要去纽约录制“没所谓”的专辑,他就头疼的厉害。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任伟这么想着上了个八点的闹铃,多一秒也没等,就睡了过去。 八点整,闹钟响铃就如同炸雷一般,任伟坐起来连着抽了两颗烟魂儿才回来。 洗了把脸换了衣服,他就出门了。 入秋,晚上有些微凉,任伟只穿了件短袖,但一进pub热浪就袭了过来,跟往常气氛不同,叽叽喳喳一眼望去全是姑娘,各式各样的香水味混在一起甜的发腻。 活受罪。 走廊里有人在贩卖纪念tee,既有miller的也有hs的,想来是官方发售。许多姑娘挤在一起,有吵死人的趋势。 也不是完全看不见男的,比率大约为50:1。 嘛叫不伦不类,任伟发现自己站这儿就属于不伦不类。还算有备而来,至少在人群里不乍眼:蓝色细条纹tee,黑色牛仔裤,匡威鞋。这是长久以来战斗过的经验——要按他平时那么穿,十个有八个觉得他有病,剩下俩会觉得他走错了地方。 无人陪同,任伟要了瓶酒靠墙站——离舞台最远的地方。颜瞻本来张罗让他去二楼后台,这样看的超清楚,还可以等他演完两人一起看miller。任伟曰:你快算了,我不看。如果可能,你我都不想看! 演出迟了,想必不是颜瞻迟到,大概是miller时间延误。hs是配菜,那才是主菜。延误也准是因其延误。 任伟喝完了一瓶酒也不见有人出现在舞台上,音箱里、投影屏幕上miller的声音、模样来来回回,任伟真有心出门向前走三百米——v club今晚重型之夜。 还好,在人群失控前,hs走上了舞台,演出算是拉开了帷幕。开场一曲《sunshine》吉他弹得很有blues味道,向晓冉做了一个漂亮的开场。而后,灯光照向了颜瞻,他漂亮的声音透过音箱传遍pub的每一个角落。 任伟想笑——颜瞻真的不敢有大动作。其实那帽子很难掉下来。不过这样倒是让他看上去更有气质。 小伙儿,你还是安静点儿吧。 因为是暖场嘉宾,hs的演出时间还不足半小时,重头戏开始,很多人开始向前挤,任伟反其道而行之——往出挤。热死他了。非要喝瓶冰凉的啤酒去外面吹吹风不可。 汗让tee贴到了背上,任伟走出来,一边点菸一边揪扯着tee让风能吹进来。一条街上两家演出pub,于是菸酒小店也开了好几家。任伟要了听啤酒,寻了个地儿往路牙上一坐,仰脖喝了一大口。 坐路边看人其实是种乐趣,尤其是你没事别人走马灯的时候。任伟一边喝酒一边看。来来往往总有来买烟买酒的。有趣的是,从左边出来的,也就是来看miller的基本会买:爱喜绿盒或红盒的,伴以可口可乐亦或果粒橙,间或有人买点儿八中南海;女的化淡彩妆穿长裙,男的清一色白tee蓝牛仔裤。而从右边出来的,也就是看v club重型之夜的基本会买:骆驼亦或好彩,伴以燕京啤酒要不就是青岛,间或有人买点儿零中南海;女的浓妆艷抹,哥特妆不计其数,穿超短裙或者渔网袜打底裤,男的多是黑色tee上面印有乐队图案,马靴加黑色牛仔裤。 如此鲜明的两派人对比,平时你还真难见到。 任伟没能看多一会儿就有熟人来搭话,说熟也不是特别熟,半熟。都是v club出来的人。这儿今儿来的都是听金属的,纯金属迷。任伟不喜欢重金属,他对他们的评价是:傻老粗。因为这话彭勃没少跟他掰扯。但私心里任伟要承认,彭勃玩儿的没那么傻,旋律金属,还是有可听性的。否则一开始他也不会搭理他。 因为都是半熟,所以也就是打打招唿两句话的事儿,任伟始终很悠闲。后来颜瞻出来了,身后跟了一姑娘,一条散摆大裙子,挎了个藤编的包。任伟看着颜瞻走到路边伸手拦了计程车,他替姑娘拉开车门,姑娘就钻了进去。 “你在这里呀~”颜瞻送走了佳人,四下张望过后发现了任伟,小跑了过来。 任伟叼着烟点头。 “我刚刚送一个朋友出来,她今天才出差回来,好累的呢。” “哦。” “早知道你在这里应该介绍你们认识,她是我们的后援会长哦~人超级好。” “是么。” “是呀,她好喜欢小冉的,可是小冉……唉。不说这个头疼事了。啊,她跟小婉关系可好了,小婉你认识的吧?” “哦……” 任伟想起来了,怪不得看她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总跟小婉在一起那姑娘。小婉是free loop的铁桿粉丝,很漂亮一个妞儿,辉子没事儿就爱逗她,为此总被安娜掐。 “是不是累啦?”颜瞻在任伟身边坐了下来,“你最近都好忙的。” “还行。出门前睡了一小会儿。” “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我还走不了呢。” “你不是看演出么,出来干嘛?人也送完了,进去吧。” “人家想你嘛~” “你别让我吐出来。” “你看哦,帽子没有掉~”颜瞻笑嘻嘻的往任伟眼前凑。 “必然不能掉,我戴了一晚上都没掉,你戴半小时就掉?” “哈?坏人!” 任伟笑了。 颜瞻又去买了啤酒还给自己买了果汁,两人随意的闲聊,很惬意。 十点半颜瞻说让任伟先回去,早些休息,毕竟明天还要去录音。任伟说不碍事再等你一会儿也行,你进去看演出吧。正在这时,不远处爆发出吼声。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吵架的是两个女人,一个五十岁上下,另一个虽然打扮的成熟妖艷,但听声音就知道年纪还小。女孩那黑纱蓬蓬裙短的不像话,镂空条纹靴子又高的不像话。一件紧身衣把上半身勒得紧绷绷,硬被挤出来的白花花的胸脯露的有些多。女孩站在街灯下,女人站在阴影里。 女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女孩却是高声的叫骂:“你才是失败者!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什么就是我妈?你生我啦!你管得着我嘛!” 女人好像在反驳什么,但任伟和颜瞻听不清。 然后女孩的骂声又来了:“我不高考!你别管我!我就是混蛋!你是什么啊?你是贱货!我爸没钱你能嫁给他啊!我姐说你还算轻的了!别以为她出国了你就是这个家老大了!你算什么东西啊你!赶紧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怎么那么说话啊……”颜瞻听不下去了。 他起身的同时,任伟也起身了。别人都远远看着,就连貌似女孩同伴的姑娘们都站得远远的,就他俩往吵架那儿走。 “你怎么还不滚!你看看别人什么年纪你什么年纪,你瞎跑什么啊你!走什么走,我不走,你快滚!死老太婆!” 女孩上手了,使劲儿去推搡女人。女人一个趔趄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儿摔倒。 任伟走近了,看清了女人的脸,这时候听到女孩更尖刻的叫骂:“你自己小孩儿你都不要,你到我们家装什么贤妻良母!烂货!你快给我滚!滚!” 女孩抬手要打,女人毫无招架之势,只会无力的重复:你别听薇薇瞎说……跟妈妈回家,你必须回家,你来这种地方……晓柯……
第43页 女孩的巴掌噼里啪啦的落在她身上,腿也乱踢。女人不挡,就会不断的劝慰。 让颜瞻没想到的是,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阻拦的时候,任伟已经伸手一把扭住了女孩的手腕。 “哎呦!”女孩一声惨叫,“去你妈的!你干什么你!疼死我了!” “去你妈的!”任伟的‘你’字咬的格外重。 “任伟!”颜瞻赶忙按住了任伟的手,由于气愤,那只手青筋暴跳。 女人在争执中站到了路灯下,她的头髮有些乱了,裤子也有些脏,颜瞻一边按着任伟一边看着狼狈的女人一脸错愕的喊出任伟的名字:“小伟……” 任伟终于放开了死命挣扎的女孩,他只看了女人一眼,就甩开了颜瞻的手,大步往前走。 颜瞻愣了几秒就追了上去,他扯着任伟的衣服问:“你们认识?” 任伟走出很远才点上烟说:我妈。 ◇◆◇◆◇◆ 颜瞻和任伟进pub的时候,颜瞻看到任伟的妈妈快步追了上来,任伟却推了他一把,推他向二楼后台走。 小冉他们都在,齐刷刷趴在围栏处向下看。见任伟和颜瞻进来,都打了招唿。小冉还特意挪了挪位置,给颜瞻和任伟让出好一点的视角。 “不用,你们看。我就是困了借个地儿睡觉。”任伟说着,拍了拍小冉的肩,人去沙发上躺着了。 小冉以为瞻仔会跟他念叨果子的事,不料颜瞻一言不发,就是直勾勾的看着舞台。你娃早干啥子切了?摸鱼那么半天。 但颜瞻其实并没有看舞台,而是向人群里张望——果不其然,任伟妈妈混在人堆里,被人潮推来挤去。她在找任伟。 颜瞻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跑到沙发处蹲下来推了任伟一把,“你妈妈还在找你。”他嗓音压得很低,只够任伟一人听见。 “随便她。” “你……” “看你的演出去。” 颜瞻起身,却被任伟拉住了手腕,“你敢多事儿我让你屁股开花。踢死你!” “……” 颜瞻回到了小冉身边,再向下看,却怎么看也看不到那副身影了。 任伟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音乐声轰隆轰隆,睡不着。然而,就算你给他换个安静的环境,他实则也是睡不着的。 几首歌后,再睁眼,趴在那儿的一排人里早已没了颜瞻的影儿。任伟嘆了口气,起来点上烟,一推门出去了。 颜瞻找了几个来回,pub里pub外,然而无论怎么找,任伟妈妈也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站在酒吧门口,微凉的风扫过脸颊,颜瞻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任伟的母亲,颜瞻几乎一无所知,独有一次他们在桥下躲雨,任伟谈及过她:他说他妈妈嫌他爸爸没出息、不会关心人,后来跟他离婚了。 潦糙的一句话。 再后来同他和他妈妈吃饭,他妈妈问起任伟的家人,任伟也说的仅有三言两语。他说母亲是医生,但现在基本不怎么走动。 在此之前,颜瞻一直以为任伟妈妈过世了。就像他不爱提及他父亲一样。 后来颜瞻也琢磨过——大抵是他们关系很不好。 想一想之前的凑巧碰面,颜瞻觉得,他们两人可能都挺尴尬。 任伟不要他管,可看到她那么焦急的追赶过来,混在年轻人中间挤来挤去,颜瞻很难做到视而不见。他成长于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就算经歷过妮子去世那样的磨难,一家人也是团结一心、相互温暖。他很难想像有什么能令母子间建立起牢不可破的隔膜。 就在颜瞻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看到任伟妈妈从pub里走了出来。她大概刚刚借用过洗手间——头髮已经整理好,衣服也已经拍打干净,皮包跨在肩上,脸上的妆容似乎也修饰过。这会儿看上去端庄得体,丝毫没有了先前的狼狈模样。但她的眼睛有些肿,粉底并不能全然遮盖。 颜瞻看到她的同时,任伟妈妈也看到了颜瞻。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优雅的笑了笑。 她不跟他说话,颜瞻也就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她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向前走。 颜瞻迈了一大步,跟上了她的步伐,“阿姨……” 任伟妈妈停住了脚步,侧脸看向颜瞻。 颜瞻说不话,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刚刚让你见笑了。” 这句话说的毫无语气可言,生疏又冰冷。 “任伟他……”颜瞻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却组织不来语言。 “没关系的。”还是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无话可说了。颜瞻知道,对方并没有跟他交谈的意思。 任伟妈妈看了一会儿颜瞻,迈开步子向前走。 颜瞻咬着嘴唇,憋了一股劲儿追了上去,“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我想告诉您……有些东西是不能割捨的,不失去,不会晓得……任伟他……是真的很为您担心,他只是……” 任伟妈妈再次停下脚步,却一言不发,只从挎包里拿出一把摺叠伞,递给了颜瞻,“等会儿可能有雨。” 颜瞻还想说什么,这时路边停下一辆轿车,喇叭滴滴了两声。颜瞻看过去,刚刚那个哥特妆的女孩撅嘴坐在后座上。 “我得走了。”任伟妈妈再次对颜瞻礼貌的笑笑,而后就向那台轿车走去。 司机下来了,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人,他走过来,替任伟妈妈拉开了车门。她一上车,车便扬尘而去。 颜瞻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他忽然发觉任伟的性格和他母亲非常像。 她显然刚刚哭过,却补了妆,整理好心情,然后给“丈夫”打电话,告诉他来接“女儿”与她。她明明那么想要追上儿子说几句话,并由于这件事而掉泪,却可以马上将这些统统抹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心口不一,情绪都藏在心底。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任伟始终站在pub门口看着颜瞻与母亲,母亲走了,剩下熊猫仔一人拿着伞站在路边,那背影看上去非常的失落、无力。 丢掉手里的菸蒂,任伟走过去,揽住了颜瞻的肩,语气平平的说:“看吧,那才是一家人。” 颜瞻侧过脸去看任伟,看到挂在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里的摺叠伞被抽出来,颜瞻看着任伟将它抛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很难过。 熊猫仔很难过。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任伟,那眼神传达出深切的悲哀。 “走吧。看你期待的演出,你拢共没看上二十分钟。” “任伟你难受吗?”颜瞻握住了任伟的手。 “这问题真可笑。” 任伟说完,颜瞻握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我父亲生前教音乐,已经病故了;母亲是医生,但现在基本不怎么走动。 有时我觉得我没有伙伴,有时我觉得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我所居住的城市,像我一样孤独的天使之城,我们一起哭泣…… 任伟他……一定很渴望有个家的吧? 十二点半颜瞻和任伟才进门,进门任伟就去洗漱了,颜瞻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任伟洗完出来说“换你去了”,颜瞻却坐在沙发上不动。 “跟你说话呢,耳背啊?洗去吧。” 颜瞻扭动了两下,拿过放在一旁的信封递给了任伟。 “什么东西?” 任伟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在颜瞻身旁坐下,打开信封一看就皱眉了——厚厚一叠钱。 “吶……我手边只有这些了,是前天拍照和今天演出的钱……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就再取钱给你。” “你给我钱干嘛?” “提……提前缴纳房租……”颜瞻说的没什么底气。 “有病。”任伟把信封扔给了颜瞻。 “你……你拿着啦……”颜瞻再次往过递。 “收起来。”任伟按住了他的手,“以后也别再给我。” “啥?”颜瞻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让我住了?” 任伟刚点上烟,这下被呛着了,他几乎可以说是以吃活人的眼光看向颜瞻的,“你天天喜欢喜欢的挂嘴边,到底有几分真诚?” 熊猫仔眨眼。 “你是我什么人,我问你要房租。” 熊猫仔继续眨眼。 “不明白收拾东西滚蛋。”任伟吐出一口烟,不看颜瞻了。 熊猫仔激动坏了,“你……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我……” “别靠过来,去,打包行李去。” 颜瞻几乎是用撞的扑进了任伟怀里,就差嗷嗷叫了。 “你给我滚开!”任伟拎着颜瞻衬衫的领子往起拽他。 “不滚……”熊猫仔死搂着任伟。 任伟撕不下来膏药熊,只能以蹩脚的姿势继续抽菸。 “你真的……你真的……” “我变卦了,快滚!” “不要嘛~” “起开,你不热啊?” “你让我激动一下下!”颜瞻更使劲儿的往任伟怀里钻。 任伟叼着烟巨无奈。然而,一想到刚刚颜瞻看着他问:任伟你难受吗?他的心里就暖暖的。颜瞻真的是用心的体悟着他。多少年了,没人去这样的揣摩他的心思、体味他的心绪。 而与此同时,熊猫仔在他身上扎根了,怎么都不起来,就抱着他、蹭他。任伟想把他皮剥了煮煮吃。半晌,他听到颜瞻轻声问:“你……你真的不缺钱吗?那天彻哥说……” “跟你没关系!我不缺钱。” 还想他怎么这时候要交房租,敢情还想着那天彻哥的话呢。 “你说嘛……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不缺钱!再絮叨给你扒光了挂旗杆儿上!” “……” “起来,洗澡去!一身臭汗!” “那我就用这个钱订机票喽~”死熊猫终于肯放开任伟了。 “订机票?”任伟吐出一口烟。 “我们中秋回家~”
第44页 “中秋?谁们?” “我们~”颜瞻打定主意了。本来他只想中秋自己飞回去两天,但今天遇上了这样的事,他很想带任伟回家——他家可温暖了! “你有病!” “哦喽,我知道的呀。” “不去!” “我都跟妈妈说好了~”颜瞻扯谎。 “你!” “去喽~我们顺便可以去玩呀~” “没时间!” “就去一周,去嘛去嘛~” “不去!” “俺摸走你身份证喽~”颜瞻说着,晃着手里任伟的钱夹——刚刚偷摸的。 “混蛋王八蛋!” “嘿嘿嘿~” 颜瞻想往浴室跑,被任伟截住,他就往卧室跑,三下两下俩人就打到了床上。颜瞻摇晃着任伟的钱夹死不给他,两人一个翻上去,一个压下来,势均力敌,都累得够呛。任伟把颜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澡是白洗了。 并排躺在床上,两人手下的小动作不断——你捅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颜瞻喊:定了定了。 任伟喊:定你奶奶个腿儿。 闹累了窝在一起,颜瞻枕着任伟的肚子说:“你愿意跟我说说你妈妈吗?” 任伟推了他脑袋一把,“有什么可说的?” “说嘛,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的。” “你没听那女孩骂啊,她自己小孩儿不要,跑去别人家当贤妻良母。” “唬我啊?你那么生气的……” “是啊,我气她非要说出真相。呵呵。” “你……” “我也没看清,一早要知道是她,我才不管。” 他嘴真硬。 颜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后来窗外打雷了,任伟推颜瞻起来,颜瞻爬起来就缠着任伟把小帽子摘下来——那么闹居然都不掉。 趁着任伟帮他鼓捣头髮的空当,颜瞻凑上去亲了任伟一下,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有多远,就有多久。” “毛儿长齐了再说。”任伟取下了小帽子。 “长齐了,是被你剃掉的!你耍赖皮!不许拿这个话棒!” “谁让你兇悍,扑上来就压。” “发乎于情。” “后半句呢?” “止于非礼~” “我踢死你!” “跑喽,洗白白去喽~” “洗鸟毛。”任伟一脚踹上了颜瞻的屁股,“我先洗,又出了一身汗。” “那我伺候你洗,分一点点水给我就行了~” “……” ◇◆◇◆◇◆ “哈?我都不知道的……” 一起走出琴房楼,颜瞻眨眼看着身旁的李淳君。 “呃。”淳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把备课本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回左手。 “不仅不知道你们十一月要去纽约,也都根本不知道……‘没所谓’签了唱片约呢……” 捅篓子了。淳君想捂脸。他还以为任伟跟颜瞻既然交往,彼此的事都应该了熟于心。毕竟大家谈恋爱都是找一个心贴心的伴侣。这跟性别无关,是恋爱的一种常态。需要与被需要。 颜瞻不说话了,低着头向前走。淳君觉得他再不说些什么就更大条了,于是赶忙开口道:“任伟吧,可能是独立惯了,所以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处理,你别多心。从我认识他,他就独来独往的,除了乐队的那些朋友,好像也不怎么跟人交往,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嗯。”熊猫仔勉强应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到岔路口,淳君要向北回办公室,颜瞻向西出校门。淳君在此之前及时把话题转移到了课程上,这会儿跟颜瞻道别,笑得温和。 熊猫仔朝淳君挥挥手转身走了,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他对任伟的一无所知上。912的演出顺利结束,颜瞻不太忙,就来学院上课,但公司昨天通知十月初开始将安排他们在几个城市巡迴演出,于是颜瞻今天上课结束后特意跟淳君来请假,淳君笑呵呵说没关系,本来也没要求你一定要来念。本来聊得很投机,淳君还跟他讲了任伟是怎么加入“没所谓”这支大龄军团的——是春儿的介绍,他们在吉他沙龙认识,很投机。后来“没所谓”原来的吉他手做了投资移民,位置空缺了,春儿就介绍了任伟过来,大家可谓一拍即合——谁知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十一月他们要去纽约录音的事。淳君说的很高兴的样子,说本来预定是十月,后来任伟free loop有活动,就跟唱片公司做了协商,后延期到十一月。 任伟,什么都不愿对他说。 并非这一件事,基本上任伟的事颜瞻都不怎么知道,问也不说。所有事都在他心底,他够不着。 对于颜瞻来说,生活里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任伟,就好像昨天公司刚刚通知巡演安排,他就迫不及待的给任伟打电话告诉他。 而且据他所知,任伟并非看上去那么独立,也并非习惯性封闭内心。他大抵是不想说,或者觉得没必要说。 这又说明什么呢? 任伟从录音室出来,吃了润喉糖,点菸,稍事休息。 颜瞻定了23号的机票飞成都,害他不得不加紧录音的进度,因为稍后还要留有时间制作、拍照等等,要赶在十一之前全部弄完。 乐器部分已经完毕,于是今天只剩他自己过来。勐然的冷清让他感觉有些寂寞。 录音师丁恍也跟着晃荡出来,两人坐在门口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丁恍的女朋友小n拿了两瓶水上来,一人一瓶派发。 这时候任伟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他就愁了——彭勃。 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接吧,准又是烦。不接吧,难道挂了?挂了岂不是更麻烦。不挂?不挂你看丁恍和小n狐疑的目光——好端端你干嘛不接电话? “餵。” 艰难的思想斗争过后,任伟起身接了电话,叼着烟沿着甬道往前走。 “嘛呢,这么半天才接。” “录音呢。” “哦?是么,录demo?” “嗯。” “跟丁恍那儿呢?” “嗯。” “你就会‘嗯’啊?” “有意见啊?有意见你挂了,我又没让你给我打电话。” “没意见,我意思是你多‘嗯’几声儿,再带点儿节奏感,加点儿气音。” “……” “我喜欢听。听一次就忘不了。” 任伟把电话挂了。 但彭勃并不介意,继续打了过来,“你至于嘛。” “你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不能关心关心你?” “彭勃!” “诶。” “我说的够清楚了吧?你怎么还……” “别犯病啊。录几天了?嗓子怎么样?别老吃润喉糖,多喝水比什么都强。” “……” “不敢‘嗯’了?不敢就玩儿沉默?” “我没话想说。” “你没话我有啊。你猜我干嘛呢?” “你愿意干嘛干嘛。” “那必须的。” “……” “任伟,会聊天儿么?” “不会。你找别人聊吧。” “别废话,聊十块钱儿的。” “我挂了,还没录完,得进去了。” “十块钱,多一分钱不聊。” “我给你十块钱,你挂了吧。” “行啊,你送过来吧。” 任伟要抓狂了。 “我纹身呢。”彭勃一点儿不在意任伟的态度,继续说。 “还纹?你皮上还有地儿啊?” “我把你纹我背上了。” “……” “感动啦?” “神经病!” “哈哈哈哈……这动静儿才像你。” 任伟把菸蒂扔了,用脚尖碾灭,狠狠的。 “你也纹一个呗,你干嘛不纹身啊,肯定好看。” “……” “我告诉你位置,你就把我照片给纹身师就行了。” “我不辟邪。” “啧啧,看看,你会聊天儿。说话么,来言去语。” “你赶紧停,你不许纹!” “为什么不许啊?” “彭勃!” “我这不是表达我动真格么,我一辈子背着你。” 任伟再度挂了电话,并把手机关了。顺着甬道往回走,脑仁一跳一跳的疼。 录音一直持续到九点半。丁恍说一起吃饭,任伟很累就推辞了。打车回家的路上,开机,手机收到一条简讯:【音乐节哪天演告诉我。你看你正事儿都不容我说。我30号回北京,到时候通电话。】 任伟想死。彭勃他来真的。还真就……没完没了了! 进家门颜瞻正弹吉它,见任伟立马放下琴嘿嘿沖他笑。 “别笑了,跟国际脸儿似的。” 熊猫仔吃瘪,无辜的看着任伟。 任伟去了浴室,熊猫仔就开始热饭。任伟出来刚好端上桌。 一个吃饭,一个喝果汁,房间里很安静。任伟吃完收了桌子去洗碗,熊猫仔一直跟到厨房门口。他犹豫了好半天才问出声:“你十一月要去纽约?” 任伟顿了下,继续沖盘子,“嗯是。淳君说的?” “你干嘛不告诉我呢?” 任伟不说话,把洗净的盘子放到碗架上。 “我连你签约的事也不知道呢……”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但不是你告诉我的呀!”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颜瞻有些大声。任伟这算什么态度?你是我什么人。这话是任伟问他的。可你又把我当什么人?
第45页 任伟当然听出颜瞻生气了。沖了沖手,他拿过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转身看向颜瞻:“决定签约那天,有人正兴沖沖的跟我说他录唱片的事,而在此之前他在说他做的原声音乐。” 颜瞻瞪大了眼睛。 “在此之后,他压在我身上很是痛快。” 熊猫仔挠头,脑袋越垂越低,用任伟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你……你问我的嘛……而且……后来也是你忽然要……那个……” “敢问,我几时说比较合适?” “……” “呦,低着头干嘛呢?” 熊猫仔低头蹭着步子向任伟走,蹭到跟前就抱住了任伟,脑袋顶着他的胸口,垂的低低的。 “吼啊。不是底气挺足么。” 熊猫仔继续蹭。 “哑巴了?” “我……我……人家什么事都告诉你嘛,你又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我就……” “我看不出来你挺大男子主义嘛。”任伟抬起了颜瞻的下巴,手掌撑开捏住了他的下颌骨。 “我就是想你什么都告诉我,喜怒哀乐都让我知道,生活里所有的事,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也全部都跟我分享。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说,不喜欢你独立,我想你依赖我,最好就像糙埋进土里生根发芽,长在我身上。我什么都可以跟你分享,什么都可以替你分担。” 看着如此认真的颜瞻,任伟却只是微微一笑。 依赖你? 任伟想到了龙语。他就是把自己的重量过多的压在他身上,毫无节制的索取,才导致他们走入不可挽回的糟糕境地。一根稻糙很轻,但量变导致质变。每个人都会面对压力,他们是不可能再替别人背负什么的。滴水穿石,说的也是这种潜移默化的能量。我一辈子背着你。彭勃的话这时浮现出来。你背不动。 你们干嘛都想我去依赖去倚靠?都当自己是大力士啊?有本事揽却没本事坚持。 “吶,你以后要多多告诉我你的事情喔。” 颜瞻笑笑的捏任伟的鼻子,任伟拿下他的手,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他说什么,他都会信。 我没能告诉你和我不想告诉你,颜瞻相信前者。是自己会巧妙的掩饰呢,还是他愿意去相信? 无论是什么,都是初级选手与高级选手的区别。 爱情这门课程,颜瞻才刚开始接触。 但真的是不想告诉他吗?好像也不是。记得那天下大雨,他们两人从外面回来坐在沙发上闲聊,任伟本想跟颜瞻聊聊这事,但以“电影音乐做的怎么样了?”起个头,话题就自然落在了颜瞻身上。 是这样的吧?任伟自己也有些想不清了。 他,想依赖他吗? 那时候就有点想吗? 不是的吧? 任伟只清楚一点:他跟颜瞻交往始终感觉很舒心很放松,这是从还是朋友的时候就开始的。 那时候,无论是写电邮还是讲电话,他都让他觉得心里亮堂堂。 颜瞻,总是能给他快乐的感觉。 其实他一早就能感觉到颜瞻对他的喜欢超过了朋友的那条线,他享受这种感觉却不愿付出,他总在想这快乐的小子要是永远这么不远不近的在身边随叫随到就好了。 那是多么安全的距离呢,可怎么就越界了。仅仅是因为颜瞻的热烈追求吗?而且其实一开始他也是死死憋着不肯暴露的啊! 真是乱七八糟。 “你在想什么啦。”颜瞻抱着任伟,这时候下巴搭在他肩上,轻声的问。 “你。” “呷?”颜瞻勐地错身,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任伟。 “我正琢磨你怎么就……诶你一开始不是赖我身边儿就行了吗?” “我……” “你犯什么欠啊?” 颜瞻有些被任伟问住了。是的啊,他一开始真的没打算说的啊,那时候不就是觉得有了寄託么?可是越和任伟接触,他就控制不住的愈发喜欢他。那早已不是什么寄託,不是什么偶像,不是失去妮子作伴而需要什么来填补空虚。他就是……喜欢他,越来越喜欢,越接触越靠近越喜欢。就算任伟对他怎么不理不睬、恶言相向他也不在乎。他想被他依赖想被他需要,那种感觉就像他渴望被妮子依赖与需要。再没有人,让他有这种渴望。 “问你呢。” “就是越来越……我说不清,那是心里的感受。焦人的很!”(注释:焦人——羞死人。) 任伟笑了,摸出了兜里的烟,点燃,看着颜瞻。他忽然想起了狗这种动物。再恶劣的主人,对它再不好,不给吃不给喝不带它散步,那你靠近它,它也会讨好的摇尾巴,高兴的什么似的。它的眼里只有你,它全部的生命都用来奉献给你。 颜瞻像一只狗。大型犬肯定不沾边儿,充其量是只吉娃娃。 狗,熊猫,狗熊。 第十六章 “任伟,稍稍侧下儿脸,向左,好。” “你丫别挤我。”倪歆按了辉子脑袋一下。 “谁他妈挤你了。”辉子回身反手拧了倪歆一把。 “别闹了,老子快被你俩踩脚底下了!”吉吉加入战局。 任伟头疼。摄影师金笛头更疼。 “哥哥们别闹了,拍完还得上我杂志的採访吶!都不想收工了吧?” “看看,都赖你。”倪歆又推了辉子一把。 “你怎么那么欠啊你。” 这时候任伟手机响了,他躲开这俩臭小子推门出去接电话。 金笛没脾气了,听着几个人喊: ——嘿,任伟你嘛去啊? ——就属丫不仗义。 ——你丫回来,不闹了,拍了拍了! ……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任伟犹豫了片刻才接。接起来也不说话,听母亲说。听她问:你身体好不好啊?胃还时常疼吗?药是不是没有了……等等等等。 整个通话过程任伟只说了一句话:你别来,我不在家,跟外面呢。 然后他听到她犹豫了一下问:要很晚吗?不晚的话我还是想过去见见你。 任伟不说话,她就自顾自的说:我还是过去吧,稍晚一些,你不在我就还把药放传达室。 金笛探头出来,任伟正好挂了电话。他碾了烟,跟金笛进去了。 由于要把时间挤出来,任伟最近把事儿安排的很紧,录音的部分一结束,就约了拍照。结果还节外生枝——相熟的摄影师金笛就职于my有声杂志,帮忙拍照的同时想要他们接受採访,并收录一首新专辑里的歌在他们当期附录的音乐cd中。free loop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旧事又被重提——是否考虑demo由他们发行呢?这事儿已经拒绝了数次,但对方属于屡折不饶的典范。可这次辉子态度有些不一样,用他的话说,任伟你是跟“没所谓”一起有唱片约有保障,但free loop呢?你到底什么态度?那么多唱片公司来接洽过你都回绝了,你到底怎么一个意思?总等更好的吗?你等得起,我等不起。你也要替别人考虑考虑吧?两人可以说起了争执,有些不愉快。任伟知道辉子的不满在哪儿——因为他要去纽约预计一个月左右,free loop预定的巡演被迫搁浅甚至有流产的可能。时间不等人,这一次是品牌贊助,参与乐队不少,绝不会为某一个乐队而变更计划。更由于这一次my有声杂志来势兇勐,他们最近展开了与时代唱片的合作,致力于专业的摇滚乐唱片发行、开拓完善的市场运营。辉子觉得是时候尝试一下了。而不愉快的结果是——任伟对辉子说:这件事我不管,你来做决定。好与不好、值得与不值得,到最后我担不起责任。辉子说:那你别管了,信我就交给我,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兄弟,我所有的决定、所有接洽的演出与採访都不是不过脑子的。 颜瞻今天的课下午四点才开始,这会儿选好食材回家,小乌龟飙的飞速。任伟说大概九点多到家,想让他一进门就吃上热乎的呢。都八点多了,时间不等人呦。 锁好车拎着食材噌噌上楼,声控灯在咚咚的脚步声中亮起,门口站着的女人吓了颜瞻这一跳。 任伟妈妈看见颜瞻上来也很讶异,几秒钟之后才硬挤出笑来。 颜瞻慌忙开门,一边开门一边说:“您等了很久吧?任伟不在的,他今天约了拍照。” “没,我也是刚刚才到,正要下楼。你把这个拿给小伟吧。”任伟妈妈说着,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了颜瞻。 “您进来吧。他等下就回来了。”颜瞻说着,开了门,也顺手开了玄关的灯。 任伟妈妈有些犹豫,不肯迈步向内走。 “进来吧,他真的马上就会回来。” “那……” “拖鞋没有合适的,将就一下可以的吧?” 再没有不进门的道理,任伟妈妈眼看着颜瞻弯腰替她放好了鞋子。 “你住在他这儿啊?”任伟妈妈进了门,走到客厅,从敞着门的小卧室看到了里面的床。这样也就不奇怪这个男孩有钥匙了。 “啊,是……很打扰呢。”颜瞻摘了帽子,胡噜头髮。 “呵呵。”任伟妈妈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房间,“他比较独,从来不跟别人同住。你们关系很好?” 颜瞻正要去厨房拿饮料,这时停下脚步回头说:“没有啦,是我硬要住的。他看我可怜,就勉强让我住下了。” “你是……哪里人?” “四川啦,普通话说的很糟哈。” “没有,挺好的。” “阿姨您喝什么?果汁还是可乐?” “我不渴,别张罗了。” 与自己妈妈相比,颜瞻觉得任伟妈妈很冷。 “喝一点吧。果汁不凉。”颜瞻给任伟妈妈倒了一杯橙汁。女人显然没话跟他说,于是他请她坐着等等,自己去做饭了。 任伟走到楼门口就看见了母亲的车,再抬头往楼上看,家里亮着灯。楼道里颜瞻的小乌龟醒目的停着,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词——糟糕。 任伟忘记了颜瞻会比他早回来。 硬着头皮上楼,开了门,果不其然,母亲端坐于客厅。 任伟换了鞋走过去,颜瞻正端着电饭煲出来,“你回来了呀,正好,可以开饭喽。”他说着又去拿碗筷,却只拿了两副。
第46页 什么一个意思? 任伟正想,颜瞻去洗了手出来说,“小冉要我过去一趟,有些急事,你跟妈妈吃吧。我今晚不一定回来呦,到时候通电话喽。” 不等任伟制止,颜瞻就跑去了玄关,拿了包换了鞋就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任伟和他母亲,任伟的糟糕感觉更甚。他明白颜瞻是怕他在的话他们说话不方便,可其实他根本没话跟她说。颜瞻这一走,他是真要崩溃了。 “在我这儿吃饭行吗?”任伟看着母亲问,“你家里不等你吃饭啊?不是让你别等我嘛。” 任伟妈妈不说话,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走向餐桌,打开电饭煲,端起碗盛饭。 任伟哼了一声,去厨房拿了一次性碗筷出来。 她眼看着他拿过饭勺把米饭盛进去,又把每样菜依次拨了一些进纸盘。 她始终看着他,任伟却不在意的说:“吃吧,这样干净。” “小伟……” 任伟妈妈的心被扎了一下。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还是好几年前了,她照例过来看看他,敲门敲了好半天任伟才来开门。他只简单穿了一条短裤,见到是她照例很不屑的样子。而这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另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裤子敞着。她的选择是体面的把东西交给儿子,一句话也没问就走了。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了她知道他也不会听。那时候他父亲走了有一阵子了。后来再度碰面,她选择委婉的对他说:那样不好,不卫生,还是别……他不等她说完就不屑的说:下水道蹦不出卫生球。从那之后,他们就几乎没碰过面,她总是把东西留在传达室,等他取走。也时常那东西下次去还在那里——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边儿。 任伟低头吃饭,母亲不动筷子他也不介意。他只想吃饭,吃饭就不用开口说话了。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从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母亲把米饭拨到了瓷碗里,然后拿了木质筷子,从瓷盘里夹菜吃。 两人默默吃饭,谁也不吭声。 吃完母亲才放下碗筷说:“很好吃。” 任伟“哦”了一声,开了一听啤酒,叼着烟回来坐到了母亲对面。 “那天……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母亲有些急促的说。 “我看见他来接你了。” 房间内又再度陷入了安静。 任伟看着母亲,她陌生的有些让他认不出来。对母亲的印象,似乎总是停留在童年时代。那时候家里总是在争吵,母亲一遍遍的数落父亲没出息,父亲只是抽菸、听着。他们的争吵总是安静的,母亲声音不大,父亲一声不吭。唯一的喧闹大抵就是杯碗碎裂的声音,清脆而短暂。任伟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拖着皮箱离开家里的样子。当时是冬天,外面下着雪,她穿一件红色的羊绒大衣。皮箱的轱轳总是陷进雪坑,她拖曳着很费劲。任伟穿着厚重的棉衣跟在她身后,一直问:妈,你去哪儿啊,雪这么大,妈……她后来停住脚步对他说:你就当妈妈死了吧,以后就跟你爸爸一起过。她说着,替他压了压帽子,拍着他的背说:回去吧。后来任伟是哭着跑回家的,推开门就扑进父亲怀里说:妈妈说她死了,死掉了。父亲摘下了他湿漉漉的帽子,胡噜着他的脑袋说:是啊,她死了,你妈妈死了,她不在了。说来也奇怪,那天之后,任伟就真觉得母亲死了。这个家再没有她的身影和那股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他和父亲照旧过着他们的日子,家里很安静、很安静。 与父亲两人一起生活,任伟觉得家里好像不曾有什么改变。母亲以前就不常常在家,父亲做了饭也是他俩吃。唯一的不同是,饭桌上不会再预留饭菜,也没人在很晚的时候热菜了。当然,任伟也不用再发愁成绩单要找谁签字。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家里都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更多时候是任伟一个,父亲总会在办公室待很久。 任伟记得很清楚,在他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都对他冲击很大。 先是夏天的时候,那天任伟没上下午课,他熘回家是打算摸父亲的烟抽,他总是成条的买烟,不计数。任伟开了门,把书包扔在餐桌上,像往常一样朝卧室走。那时候他们住他母亲留下的房子,所谓一室一厅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加一条走廊。房间里有声音,女人的声音,而且是一种任伟从没听到过的女人的声音。他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光着身子的小杨阿姨。她时常会到家里来,有时候做顿饭,有时候带一些水果。但她从来不会光着身子。任伟看着她胸前的两坨肉摇来晃去,有些噁心。又看到压在她背上的父亲后背布满了汗珠,他的腰动着,那话儿在女人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任伟总是跟父亲一起洗澡,也总看见父亲的那话儿软嗒嗒的垂在身前,可他从来想不到它勃起以后是这个样子的。试问,有多少人见过自己老子勃起的样子?是小杨阿姨先发现他的,她喊了起来,喊得声嘶力竭。任伟转身就跑了。他无法面对这种场景,也无法抑制自己看到父亲勃起的那话儿后奇异的兴奋感。那之后,小杨阿姨不再来了,父亲更消沉了,他与父亲好像也再没话好说。他拒绝跟父亲一起去澡堂,自己也不去,夏天洗冷水澡冬天烧水。 第二件事发生在冬天。那天任伟去商店买年货,在人群中,他看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和他“死去”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她身边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男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还有一个小女孩,她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小女孩很不老实,总去揪女人的头髮,两个人你抓我挡笑得很开心。任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他看到她抱着小女孩选外套,给她买糖果。他听到她一直喊着:妈妈,妈妈。那天任伟什么也没买,倒是看他们採买了许多年货。他空着手进门,父亲问他干嘛去了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的说:我今天在商场看见我妈了。父亲从报纸上抬头,看着他说:你妈死了,你不要胡说。任伟继续说:她抱着一个小丫头,她叫她妈。父亲还是那句话:你妈死了。 再度见到“死去”的母亲,很讽刺,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她穿过人群匆匆而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就问:小伟,你怎么样?你看看你,你怎么这么瘦啊。任伟木讷的看着她缓缓张嘴:你是谁? 很久之后他才能正视父母离婚的合理真实性,但在任伟看来,母亲始终是个死人。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母亲是母亲。因为只有这么看待,他才能迴避母亲欺骗他、抛弃他和父亲的事实。她曾提出要照顾他,但对于那个年纪的任伟来说,他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照顾了。他也承担不起。那个女人她有家庭,那个家里有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他是局外人。 事实上,任伟那天看到母亲的女儿与她争吵,甚至没有真实感。他知道那不是母亲的孩子,但他始终认为她们亲如母女。 两人就这样寂寞无声的坐了许久,后来任伟妈妈洗了碗筷,拿了挎包离开。临走,她问他:缺钱吗?任伟说:不缺。她说:你看你都把自己住的房子租出去了。任伟瞪着她问:你有情商吗?他不是我房客。 任伟妈妈下楼的脚步很沉重,一步一声。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但都已经无法挽回。她也曾跑回那个家,想要看一看儿子,她的前夫却对她说:别看了,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他妈妈死了。她拼命的对继女好,尤其是聪明伶俐的小女儿,是她带她长大的,她总是下意识把她当作自己的骨肉。看到那样的任伟之后,愈发令她去这样做,因为她已经明白——她再也没机会去照顾自己的孩子了。任伟他,不承认是她的儿子。她得到了许多东西,却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外面下雨了,任伟妈妈快跑了两步上车。她坐在车里看着那扇窗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任伟后来又喝了一听啤酒才给颜瞻打电话。手机铃声却是在房间里响起的。颜瞻没带手机。给向晓冉拨过去,小冉说瞻仔没过来的啊。任伟说我知道了,就挂断了。 窗外不知几时下起的雨,任伟拿了钥匙和烟,撑伞出门了。 走不远就是麦当劳醒目的标志,任伟隔着窗户看到颜瞻一人坐在小桌子旁,喝着咖啡看着书。他敲了敲窗,熊猫仔就看过来,然后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是顶着包跑出来钻进伞下的,像极了託管在宠物中心终于见到主人的忠实狗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颜瞻问。 “我就是知道。”任伟答。 “你妈妈回去了?雨这么大呢。” “她开车。” “哦喽。” “她夸你饭做的好吃。” “真的吗?” “真的。” “你干嘛跑出来嘛,感冒怎么办。” “你没带手机。” “哈?是吗?” “往里。”任伟搂过了颜瞻的肩。他的体温令他感觉温暖。 ◇◆◇◆◇◆ “先生登机牌。” “啊,我的,这个是他的。” 两人进了机舱放好行李,颜瞻让任伟靠窗坐,自己坐在了外手边。 任伟坐下就靠窗睡了,颜瞻扒拉他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八点的飞机两人六点就起床收拾,任伟不适应,一路都昏昏沉沉。安全带也是颜瞻替他系上的,空姐过来发放饮料,颜瞻向她们要了毛毯。 颜瞻的肩膀过了半小时就酸了,可他忍着。任伟睡的很沉,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一动不动。 这两天他没怎么休息好。前天晚上冒雨回家,两人洗洗就上床了。但任伟睡不着,睡不着也不开灯不说话,就是靠在他怀里。起先问他什么都不言语,后来说了说乐队的事。问及他跟他妈妈都说了些什么,任伟把头扎在了他肩窝里,死不出声。昨天两人去买东西,有些忙,跑了好几处,到家颜瞻做了饭,两人吃过饭看了会儿纪录片就说早睡。任伟还是睡不好,总在翻身,后半夜颜瞻搂着他他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可没多久闹钟就响了,洗漱出门,任伟昏昏沉沉。 心疼他。 颜瞻心疼任伟,但却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乐队的事他陪他说了好久,看上去他宽心了一些,可关于他母亲,他就是打死也不说。问急了就是一句——我俩没关系。 能做些什么呢?颜瞻不知道。妮子说的很对:他让人不快乐。那种悲伤是渗透在他骨髓里的。他想,他只能一点一点的温暖他,让他快乐、让他轻松。他想做到,也要做到。
第47页 飞机十点四十五分准时落地,颜瞻妈妈开车过来接了。她一看见两人拖着一只大箱子就说你们拿了什么这么笨重。颜瞻说妈妈你别管了啦,任伟他有给你们买礼物和月饼~ 颜瞻妈妈连忙道谢,搞的任伟很不好意思。飞机上睡了一觉很补眠,这会儿他清醒多了。把箱子和行李放进后备箱,颜瞻让任伟和妈妈坐后座,他来开车。 他们母子俩昨天通过电话,但当时两人在买东西,颜瞻又说四川话任伟有些听不懂。颜瞻挂了电话任伟问他怎么了,他嘿嘿笑着说,妈妈嘱咐我不要跟爸爸乱说话,说二哥今天带她女朋友回去,让我不要捣乱。但前半段颜瞻没转述,因为他没告诉任伟请他回家是他临时决定的。他妈妈是这么说的:你要难死我啊,你二哥带他女朋友回来你爸爸就够不高兴了,你又来添乱。颜瞻说我没有添乱,我想和他一起,看不到他我就会想死他。颜瞻妈妈最后无奈的说:可以倒是可以,人多也热闹,但千万别跟你爸爸说不该说的。颜瞻说我知道啦,还有妈妈,你还没告诉爸爸吧?我要亲自告诉他喔,要给他惊喜哦~颜瞻妈妈说:想也别想,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现在必须说了,要不你带乐队的朋友回来,你爸爸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这会儿任伟和颜瞻妈妈并排坐,颜瞻一边开车一边听他妈妈嘱咐,什么到家要乖、要好好伺候老爸、要喜气洋洋等等等等。 颜瞻妈妈好不容易停嘴又转向了任伟,“瞻仔跟你讲过吧,我们家人多,有些闹,还要多担待啊。” “阿姨您这话说的……”任伟抓了抓头。 “瞻仔他啊,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也跟他说了,先不要跟他爸爸讲,他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妈!你怎么这么唠叨啊!”颜瞻喊。 “开你的车。”颜瞻妈妈推了儿子脑袋一把,继续跟任伟说:“那我说话就不避讳了,他二哥呀,找了个女朋友,他爸爸不喜欢不同意,今天过节嘛,他就带女朋友回家,如果气氛很差,你一定不要多心,是他二哥的事。” “阿姨真的,我来打扰真的很过意不去,也特别不好意思让您招待。我没想到您会邀请我……我……” 颜瞻妈妈是聪明人,不等颜瞻打岔就说:“应该的,应该的。瞻仔说你中秋不好一个人过,你看我硬是要他回来,想让他爸爸高兴。其实是我很过意不去,他应该陪你的。实在是……想让他救火一下。就怕到时候气氛太尴尬,本来一家人团圆……唉。” 颜瞻大大松了一口气。 “阿姨您宽心,我觉得……也没有绝对的讨厌吧。见见面,了解一下,说不定反而就解开心结了。” 颜瞻妈妈拍了拍任伟的手,笑得温暖。 到颜瞻家正好是午饭时间,但气氛还真让颜瞻妈妈说着了——冷的很。迎出来的是颜瞻的大哥大嫂,大嫂怀孕了,肚子很大,走动有些不方便。颜瞻二哥和他女朋友在客厅坐着,这会儿也起身了,但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尤其是他二哥。 颜瞻妈妈赶忙让大儿媳去坐,然后小声问大儿子:“你爸呢?” 颜瞻大哥无奈的用手指了指二楼,而后贴着母亲耳根说:“在楼上生气呢,不下来。” 颜瞻妈赶忙推了颜瞻一把,“去,你爸爸跟楼上呢,就你请的动。” 颜瞻上楼,颜瞻妈妈让任伟随便坐,并一一给他介绍着家里成员。二哥认出了任伟,多说了几句话,但任伟发现他还是一脸凝重。偷眼看了看他女朋友,很漂亮,穿的典雅得体。为什么他爸爸不喜欢呢? 而且……任伟多少有些紧张。这大过节的,他家老爷子愣能沉得住气一人跟楼上待着,那得是一什么狠角色啊? 大家跟客厅闲聊了一会儿,起先他们还顾及任伟说一些他也不怎么能听懂的普通话,后来除了颜瞻妈妈所有人都在讲四川话,任伟坐在那里,很不自在。直到佣人摆了桌,颜瞻妈妈又喊了一声:他爸,吃饭了。颜瞻爸爸才亮相。 颜瞻陪爸爸下楼,两人站在一起……任伟觉得不像父子倒像祖孙。颜瞻爸爸很瘦,也不太高,头髮染过,一脸的威严表情。 老爷子坐到了主座上,看了看任伟,表情还是不柔和。任伟很紧张,又不好避开长辈的眼神,半天挤出了一句:“叔叔您好。” “好,好。瞻仔说在北京你一直照顾他啊,辛苦你了。出门在外,有朋友是福气。” “没有没有,谈不上。” “你会不会喝酒?” “啊,行的,可以。” 老爷子终于露出了笑脸,“我三个娃儿都喝不得酒,来,我们两个喝点。老大,你切拿酒。” “我去吧,你们吃。”颜瞻妈妈站了起来。 “妈我来吧。”大哥也起身了。 “你坐下,我来。他爸,老二的女朋友给你买了酒,开一瓶吧。” “老大,切拿酒柜里的。要泸州老窖。” 任伟眼看着颜瞻二哥的脸色更差了。 酒拿来,老爷子打开,接过颜瞻妈妈递过来的酒杯,亲自斟满两杯酒。 “爸,你少喝点,也不要灌任伟。” “正好,你跟他换个位置。” 颜瞻嘟着嘴把自己的位置换给了任伟。 瞻仔妈这时候催大家动筷子,老爷子举杯任伟也举杯,但唇碰到酒杯并不真喝,而是偷眼观察颜瞻爸爸喝多少。他喝了一整杯,任伟便也就喝了一整杯。陪长辈喝酒任伟很习惯,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他总要陪他喝。 颜瞻本来觉得父亲跟任伟可能不大能说上话,不曾想因为他能“陪酒”,老爷子不仅说,还说的很尽兴。席间,颜瞻妈妈几次要他少喝,他都是一挥手:你少管我,你们吃菜。 老爷子高兴了,这顿饭也就热闹了起来。颜瞻一直给老爷子和任伟夹菜,因为他俩一直在喝一直在说,根本顾不上吃东西。 后来佣人端出了果盘,颜瞻妈妈去切月饼。颜瞻跟到厨房一定要妈妈切任伟买的,他妈妈想拿刀切他——你看不见你二哥跟他女朋友都吃不下饭啊!可迫于颜瞻死皮赖脸,瞻仔妈只得既切了老二的又切了老三的。 母子俩一起端出来,颜瞻妈妈特意把老二买的月饼放到了老爷子跟前,“吃点吧,别让老二难堪。”她压低声音说。谁知道老爷子拧的很,他看着颜瞻妈妈手里端的另一盘月饼问:“你端的是谁买的?” 颜瞻妈妈脸绿。任伟看着瞻仔妈不敢接话。 “任伟买的。”瞻仔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老爷子侧脸看任伟,这下任伟不得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您是不是爱吃。” “他特意去大三元买的呢。”瞻仔插嘴。 瞻仔妈这会儿真想把他切了…… “要吃的,那一定要吃的。”老爷子说着就伸手接了过去。 木质椅子撞击地面一声响,颜瞻二哥站了起来,“爸,饭吃完了我们就走了,下午画廊还有事。” “坐下。我没离席,这饭就不算吃完。” “他爸……” 这时候二哥的女朋友也伸手扯他的衣袖。 瞻仔妈勐给颜瞻递眼色,意思你快说点什么。瞻仔赶忙开口,“爸,你也吃点二哥的嘛,他买的你最喜欢的莲蓉馅哦。” 老爷子不说话。 颜瞻碰了碰任伟的腿,意思是你也快说点什么。 任伟硬着头皮上,“您看您光照顾我了,都是我大过节还来串门添乱。您……” 老爷子没让任伟把话说完,“你是客人,颜瞻请到家里的客人,赏脸陪老头我喝两杯,我高兴还来不及。颜礼。你,是我儿子,今天你应该来。来了,就坐到最后。” “你意思是谁不该来?”颜瞻二哥顶了回去。 颜瞻妈妈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勃然大怒,“你自己清楚!我今天也把这话再说一遍。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什么都按你的意思走!” “爸……”颜瞻起来,站到了父亲身后。 “叔叔您这是……”任伟倒了一杯饮料递给了老爷子,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看老人这么动气,也只能做这么多。 “我无话可说了。你也莫要说了,我走。” 这下真是谁也劝不住了,老爷子当然气坏了,于是他说出了一句非常不该说的话——任伟你来说说看!你客观。我二儿子要娶一个离了两次婚带着两个孩子的妖女!你说这种女人能不能娶!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下老二折了回来,一掌拍在了桌上,“您不要太过分!” “任伟,你说!”老爷子不看二儿子,看着任伟。 崩溃啊。 任伟现在说什么都是得罪人。 “他爸爸喝多了,都别在意,来来,我扶你上楼。”颜瞻妈起身,示意颜瞻跟她一起送老头上去。 老二还要争辩,瞻仔妈火大了:“你别再说话了!” ◇◆◇◆◇◆ “我爸爸很看好你喔。” 颜瞻从楼上下来,大哥工作上有点事先行离开了,母亲扶大嫂去休息,他就拉任伟去了他房间。 颜瞻的房间很大,卧室和琴房连着,形成一个套间,里外都做了隔音处理,便于他练琴的时候不叨扰到其他人。 “那是他忙着和你二哥置气。” “才不是呢,刚刚我陪他上楼他还夸你稳重、聪明。” “那你把真实情况斗胆告诉他一下儿?” 颜瞻去置物架上拿东西,任伟凑近了他,贴着他的耳根说。 “嗯?” “跟他说你跟我都干些什么。譬如拉拉手呀,亲亲嘴呀,手摸到对方的裤子里之类的。” “你怎么那么坏啊!”颜瞻的脸一直红到后脖颈,由于任伟贴着他,他唿出的气息扫着他的耳垂就更加剧了颜瞻的脸红心跳。 欺负熊猫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看相册啦!”颜瞻用相簿拍了任伟的脑袋。 很厚的相簿,竟然有七八本之多。任伟在沙发上坐下来,翻开相册,就看到胖乎乎的小婴儿光熘熘的摆出不雅姿势。 “你啊?”任伟问。
第48页 “是的呀。”颜瞻凑近了任伟,跟他一起看相片,“这个是妮子。就好瘦好小。”他指给任伟看,“可能是我太欺负她,把她的养分都抢走了……” “还比你文明多了。” “讨厌!那是我妈妈摆的姿势!” 向后翻,任伟就看着小熊猫渐渐长大了,但相片里很少是他一个人,他身边总会伴着他的双胞胎妹妹。说是双胞胎,但其实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妹长得跟你不像。” “我们是龙凤胎嘛~异卵双胞胎啦!” “就你还龙吶?”任伟斜了颜瞻一眼。 “就是那么个说法嘛……再说了,我怎么就不能像龙?炎黄子孙的哦,都是龙的传人!” “顶多算条蚯蚓。” “你……” 任伟挤兑完颜瞻继续看相片,颜瞻回不过嘴,也就低头跟着看。一边看他一边说:“妮子比我好看的哈~” 任伟抬头,“有这么比的么?” “呷?怎么了?”颜瞻眨眼。 “大老爷们儿跟姑娘家家比。” “有什么不能比的嘛!”颜瞻用胳膊肘顶任伟,“我是哥哥她是妹妹,我们没性别之分。” “那怎么不是姐姐妹妹、哥哥弟弟?” “和你说不清。”颜瞻撅嘴。 “理儿就不在你那儿。” 后来任伟看相片,颜瞻跑去了里间,掀开琴盖随意的弹琴。那是台华格纳的三角钢琴,音色不凡。任伟点了烟,横躺在沙发上,继续欣赏那翻不完的相册。看的出来,这是一对相当亲昵的兄妹,亲的甚至让人有些嫉妒。任伟再不奇怪当初他看到颜瞻偷偷藏起的那张照片自己会想到别处去,这里的每一张照片都不禁令他如此遐想。 “我需要个菸灰缸。”任伟趁颜瞻琴声停下来的空当对他说。 “呃。没有……垃圾桶不行吗?” 任伟晃了晃菸蒂。 “这可怎么办……”颜瞻走了过来。 “盒子什么的也行,瓶子罐子都行,没有氧气自然就灭了。” “啊,那我找找看。” “迅速点儿。” 颜瞻去翻箱倒柜,任伟不见他有什么发现,一边说着算了,一边向卫生间走——真多余问他。 回来看到颜瞻正试图把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去,任伟走过去想帮忙,却看到抽屉里有很多女人用的东西——梳捲髮用的木梳、化妆包、首饰盒、装饰用胸花等等等等…… 颜瞻觉察到了任伟狐疑的目光,笑笑说,“是妮子的。” 她的东西还留着就很不一般了,更不一般的是…… “怎么都在你房间里?” “这是我们两个的房间呀。”颜瞻说的如此自然,任伟一时间反倒觉得自己想法不正常。但转念一想,怎么会呢?绝对是他不正常! “很多东西都不在了。抽屉空的让人不知所措呢。”像是自言自语,颜瞻合上了抽屉,“以前我们总为谁占的地方大吵来吵去,她的瓶瓶罐罐太多了。我只有一个抽屉,她都不放过。” 任伟并没有听清颜瞻的嘟囔,他直愣愣的看着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发呆——他……该不会还和她一起睡吧?就算是双胞胎,他到底懂不懂男女有别?十岁之前还则罢了,难道说成年以后也还是那样? “说起来,衣橱我们也是一人一半!以前都塞的接近爆炸,现在反倒谁也不再用了。” 任伟看着颜瞻走了过去,推开了衣橱的滑门,若有所思的看着里面。 果然是一人一半。以悬挂的丝巾为界,右边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裙子,左边则空荡荡,只剩下孤零零的衣架和几套装在防尘袋里的西装。下面的格子也很空,每一格都富裕出大半。 “我都已经不跟她抢了,她都没机会霸占呢……” 颜瞻感慨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衣橱的滑门。 任伟想安慰一下失落的颜瞻,却又隐隐觉得他病态而不想理睬。 颜瞻并没有发觉任伟对他异样的感觉,他走过去挨着任伟坐下,头靠在了他肩上,陪他一起看相册。 后来任伟不知几时迷迷煳煳睡着了,隐约中他好像听见了德彪西的《月光》。德彪西的钢琴小曲《月光》,灵感来自于象徵主义诗人魏尔伦的同名诗篇,诗中描绘了几个已故舞人在月光下跳着魔鬼般的舞蹈。 身上感受到轻微的压迫,任伟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到颜瞻妈妈正把毯子盖到他身上。他是勐地坐起来的,小声的说着:“不用,不用,我睡着了吗?真是……失礼。” “你睡吧,没事。瞻仔刚刚跟我说你最近特别忙,睡眠质量很差。睡吧,不碍事的,他上楼去了,跟他爸爸说会儿话。” “真的不用,我醒了……”任伟不好意思极了——在人家家里爆睡就够窘迫了,还要辛苦人家妈妈给他盖毯子,“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说的什么话呀,麻烦什么。他大嫂怀宝宝了,到家里住,就在瞻仔斜对面的房间。天天睡不醒。我说出来给她倒杯水准备上,她醒了就要喝,正好看见你躺在沙发上,怕你着凉嘛。” “您还真是辛苦。孩子们长大了,又要开始张罗孙子的事。” “习惯了。身边没孩子,我反倒不自在呢。” “您也睡一会儿歇歇吧。” “我不困。怎么,你真的不睡了?” “嗯,彻底醒了。可能睡了挺久。” “那我们去茶馆喝杯茶?” 任伟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颜瞻妈妈没有开车,而是闲聊着带任伟走街串巷,在江边寻了个随意的茶馆坐下,也不坐室内,就坐在室外的竹桌旁竹椅上,点了一壶蒙顶茶。 任伟与她交谈轻松惬意、但闲谈中她的聪慧与优雅又无刻不在。任伟并不懂茶,但听她说起《茶经》、说到陆羽却不觉无聊。他听她说四川是茶的故乡,又因为四川人勤快,总是一鼓作气干完活儿,所以就有了喝茶闲聊的时间,蜀人喝茶是别的地儿的人不可比的。偏僻的山村开别的店铺不好使,唯独茶店总不缺茶客。城里就更不用说了,茶博士之于客人的招唿,与卖麻糖的叮噹声应在一起,是随处可以听见的声音。闲暇空余,坐坐茶馆,稍事休息,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风尘而入,寻一个座位,爱怎么坐就怎么坐,四川人爱说的“随便”,就是这种境界。 茶端上来,细细品,伴着她柔和的语调,任伟的心情格外好。他不禁有些羡慕颜瞻——有这样的一位母亲陪伴他长大,他是何等的幸福? 话题后来自然而然转到了颜瞻身上,任伟听她面带微笑的说:“那孩子啊,从小到大活的挺不容易,小时候别的男孩子爬树掏鸟窝,要不凑在一起踢球游泳,他呢,他总要陪他妹妹。那孩子好像一生下来就特别懂事,懂得照顾他妹妹。说是妹妹,其实呢,两个一般大,可他就是让着她、护着她、陪着她。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其实根本忽略掉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像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呵护他妹妹。弹琴他一开始就很喜欢,可是随着要练琴、公演,总不能在家,他就不喜欢了。后来买了琴放在房间还好些,就这么坚持弹了下来。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可内向了。就跟小冉玩的来,带来家里妮子跟小冉也亲昵,三个人就总在一起。我们家小丫头喜欢画画,三人就总结伴出去写生,说是写生,妮子画画,小冉跟瞻仔就弹琴唱歌,好多时候妮子也不画了,最后背着画板回来,白纸上没有一笔。后来妮子走了,瞻仔消沉了很久,忽然有天就开朗起来,跟他妹妹一样一样的。说实话,我挺担心他的,明明不是那样的性格,却硬要那样……但我有时候又觉得这样好,男孩子就不应该腼腆,应该活泼。我不是说他缺少男子气概,他啊,太稳重了、太细心了,太有责任感了,反倒没了男孩子的张扬和冲劲儿。我听到他说他要和你在一起,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想替他妹妹活下去,可他说不是。然后我就想啊想,想他倒是一直很喜欢你,又觉得是不是从小到大的性格使然,他有些女气。这个不能怪他,他天天都跟他妹妹在一起,吃饭睡觉都不离开。你看你,跟他截然不同,站在那里,就很有男人味,所以我想,是不是他因为很缺少……怎么说呢……” 任伟很想反驳,却觉得尴尬,事实真的并非像颜瞻妈妈想的那样,颜瞻虽然有股子稚气未脱,却一点儿不女性化。可这又要怎么说呢?总不能说他是1号吧?与此同时,颜瞻妈妈说的又不是全无道理,颜瞻确实很细心也挺稳重,比如遇到重大的事抉择一点不含煳,沉稳的强过很多年长于他的人;比如小到衬衫领口袖口要手洗、袜子总要多准备几双又很细腻。责任感更不消多说,他总是把“我要照顾你”挂在嘴边。 与此同时,任伟听到颜瞻妈妈继续说道:“但我虽然这么觉得,又在他身上看不到女性化的倾向。所以我想……这话也许不该说,但今天说出来,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埋怨他。他从小的生活圈子就局限在家里,是老么我们宠爱不说,更由于他妹妹他基本足不出户,家里就我跟妮子两个女性,妮子和他同龄,我看你刚刚也看过他们的相册了,妮子很漂亮很完美,性格也好……我想,瞻仔若是以她为标准去寻找女性……大概,要求太高了。也或者说,他的心里由于对他妹妹的爱,再难以去接纳其他女性。” 任伟看着颜瞻妈妈的眼睛,很认真的听着。这种说法,说实话,和他内心的某种想法不谋而合。颜瞻并非喜欢男人,是颜瞻排斥其他女人。 颜瞻妈妈又给任伟倒上了茶,一边倒茶一边说:“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是希望你稍稍包容一下他,他有他的任性和执念,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你不真诚。他对你很真诚,此时此刻,我能感觉到。但他还小,也还不定性,也许过了一些年头……他又有所改变。那时候……如果他离开你,我先对你说声对不起。那不是他的错,是我的、我们这个家庭的。” 这番话有些太过于沉重,也太过于诚恳,任伟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在心底正隐隐升上来的担忧,被颜瞻妈妈摆上了台面。颜瞻还小,还不定性,他对他妹妹执着的爱,促使他走向自己,迴避过往。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对异性的排斥与逃避。那么以后呢?当他长大成人,可以用平静的心态去看待一切,他会不会转而走回大路,爱上女人,娶妻生子。那个时候,自己是多大了?没有他,是否可以一个人过下去?再去重新开始吗?
第49页 傍晚时分,任伟和颜瞻妈妈回到家里,颜瞻正跟父亲、大哥大嫂闲聊,他一脸的笑那么灿烂那么夺目,见任伟回来,跳起来打招唿,迎他和母亲入席。 吃过饭,他开车带他游览成都的夜色,他抓着他的手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任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晚上,颜瞻偏要任伟跟他一起睡他的房间,他老子吼他:颜瞻!你哪天才能学会自己睡觉!怎么就这么难!可颜瞻还是嬉皮笑脸的把任伟扯进了自己房间。颜瞻父亲非常羞愧,语重心长的说:你别在意,我家这儿子就长不大,都是他妈惯的,从小让他跟他妹妹一起睡,你看这么大的娃了,还是不愿意自己睡觉。任伟连连摆手,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但进了房间,他坚决不跟颜瞻同床,那张床,让他害怕。最后颜瞻哭丧着脸自己搂着小被子睡了——让任伟单独睡床他也不肯。 睡前,颜瞻一直嘟嘟囔囔:“真的没事啦,一起睡觉怎么了嘛……每天都一起睡的,怎么到了我家就不肯了……我爸爸不会觉得奇怪的呀,你怎么搞的嘛……到底在意个啥子……” 任伟是躺在沙发上睡的,却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第十七章 颜瞻跟母亲吵架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接近于嘶吼:“你为啥子跟他说那样的话!我的事你干嘛来插手!你根本一点都不知道任伟,你怎么知道你的好心不会伤害他!再说了,你又怎么想的会说那种话!谁说我不定性!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没有什么阶段性可言!任伟他一直希望有人陪着他,有人让他感觉温暖,你这样对他说,让他怎么想!我不会喜欢别人,非他不可!我知道什么是恋爱!我不是在扮家家酒!我说了一直在一起就会永远在一起!” 颜瞻妈妈几次想张嘴说话都被颜瞻的气势唬住了——他从没见儿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你知道吗,他心里难过脸上根本不会表现出来!他这几天一定难受坏了!又是在你们面前,他硬要笑笑的!其实根本不是!他回到房间就窝在沙发里!他翻身睡不好我怎么喊他他都不上床!你到底要我怎么想,你说你是善意的,你其实根本就是不想他跟我在一起!想他离开我!” “颜瞻!”尖刻的话被这样吼出来,颜瞻妈妈听了气得发抖。 “我不用你提前对他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他,也是他不要我再跟着他了!我既没有性别倒错,也不是缺什么从他身上找!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任伟!我喜欢的是他装在身体里的灵魂!你不要觉得我爱妮子就不能接受她离开的现实,他是我妹妹,我最重要的亲人,但她不是我的枷锁!我没活在她的阴影下,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没有选择女孩子,是因为任伟他不是女孩子!” 车停在楼下的时候,颜瞻把一肚子的气全部吼完了——他可算是知道任伟这几天怎么这么反常了,原来是妈妈跟他说了这些有的没的。 颜瞻妈妈没有开车门下去,而是凝视着儿子。 颜瞻把火气全部喊了出来,这会儿一点点冷静下来,面对着身旁的母亲,才发觉自己的话说的太过头。在他的言语里,竟将她形容的那般阴险…… “妈……抱歉。我有些失控。我只是……我只是……我没想要那么说你,我心情太差了。” “如果我想搞破坏,今天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让他不安的,不是我,而是你。”颜瞻妈妈看着儿子,平静的说,“他来到咱们家,始终很紧张,你看他陪你爸爸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你看他健谈的说话、笑着,但他始终小心翼翼。中秋那天我跟他说那样的话,他没有一丝震惊或是难以理解,他只是听着,点着头,像是了熟于心。” “……真的吗?” “你曾经问我,他是不是喜欢你。我想,他是极力在克制着不去那么喜欢你。瞻仔,他不信任你,想要相信,却畏惧不前。” 颜瞻的手握着方向盘,久久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的话,刺进了他的心里。他又何尝不知道任伟的抗拒与不知所措。也正是因为是这样的情形,所以那天,当任伟问他是自己的什么人,他才会那般的激动并难以置信。 “你做的不够好,但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非亲非故的两个人,靠近彼此,带着各自不同的性格与人生歷练,这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总有这样或那样的误会迭出,没有对与错,只是彼此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你想要爱他,就要做好准备,准备好走投无路的时候,手里还有一把钥匙。” “妈……” “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事,所以你感情的事我也不会去干涉。我不认为你的行为反常或不可理喻,但我并不知道它是不是适合你。妈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必须要自己去面对世界。所以你的每一个选择我都支持,对错都没有关系,都是宝贵的经验。你只要自己去担负责任,不后悔你迈出的每一步,那就可以了。” 送母亲上楼,把从超市买的东西帮母亲安置好,颜瞻就又下楼了,他把车驶出小区,给任伟打电话。 任伟一早就离开了颜瞻家,他对他说:“你陪父母多待待,本来也没几天的时间”,就自己出门闲逛了。 成都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地方,这不是任伟第一次来,可他却还是不习惯这里每天的朦胧——清雾即便是到了下午仍然不肯散去,徘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白天是这样不清不慡,晚上更加暧昧不清。说不上为什么,任伟觉得夜晚的成都显得格外落寞。就像那天颜瞻开车带他出来看夜景,整座城市除了市中心商业区的霓虹闪烁外,稍微僻静点儿的地儿连路灯都不是十分敞亮。但成都的马路挺宽敞,街上常常是车水马龙,也因此,路况再好却依旧拥挤不堪。那天跟颜瞻说起这点,颜瞻乐着说:俺们这里是“堵城”。交通堵,江边的麻将桌上也赌。 任伟这几天可谓百感交集——他既想结束跟颜瞻这种大抵是终究没结果的恋情,却又由于颜瞻源源不断输出的温情与快乐望而却步。 今天一早,颜瞻说要陪妈妈去採购,任伟就藉机自己出来散步。他有些憋得慌,有一股子闷气憋在心里,让他寝食难安。这一股子闷气既有彭勃强势霸道之下强加给他的压迫感,又有颜瞻锲而不捨勇往直前却又难以看见结果的无力感。 在这座被人称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里,任伟行色匆匆,走马观花,什么也看不进眼里、装不进心里。他既不能享受的坐在舒适的藤椅上喝着清香的盖碗茶、听着川剧;也没法认真的流连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吃地道的小吃,乐悠悠地欣赏街景。仿佛,每一次到成都,都是他心力憔悴的时刻。上次是,这次也是。上一次是喝的酩酊大醉痛骂着龙语睡在彭勃身边,这一次是彻夜难眠理不清思绪的看着躺在一旁的颜瞻。 到底要什么呢? 任伟越来越想不清楚了。 结果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得不到就不肯给自己机会去尝试吗?究竟是颜瞻不成熟还是自己不坚定?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踏出半步?别去想什么为颜瞻好,其实你只想保全自己吧?你贪恋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却也深深畏惧。拿到手软,怕东西一股脑掉下来吗?而如果想结束,又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开始? 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电话是颜瞻打来的,任伟犹豫了很久才接,那时候颜瞻已经打了四五次。 “你在哪里啊?都不听电话!” “街上吵,随便蹓跶呢。” “告诉我确切地点,我去接你,不知道就问路边的店子。” “干嘛啊?”颜瞻的话说得有几分强势,任伟有些不适应。 “到底是哪里,现在就去问!” 颜瞻的车停到身旁,任伟并不想拉开甲壳虫的门,于是颜瞻凑过来推开了车门,“上车。” “去哪儿?干嘛啊?” “上车。”他说的不容忤逆。 任伟一坐上去,颜瞻就起步了,车载音响里放着金髮混凝土乐队的《joey》,女主唱声音低哑的唱着:oh joey,if youre hurting,so am i…… 任伟不跟颜瞻说话,颜瞻也不跟任伟说话。任伟向外看着窗外的街景,颜瞻向前看着前方交错的车辆。 走在这个城市中,几乎是五步一小店,十步一大店,星罗棋布的全是饭馆。成都人爱吃也会做,这点由颜瞻身上就可见一斑。十分稀松平常的食材,他三下五下就能将它们变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车是向出城的方向开的,中秋假期结束了,路况不算拥挤,车不一会儿就爬上了成渝高速路。古时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现如今看来成都的交通十分便利。看路牌提示,车是向内江开的,这时候任伟问颜瞻到底去哪儿,颜瞻的脸不再绷着了,他笑笑的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任伟横给他一句:你亲猪去吧。 于是两人再度无言。 任伟坐久感觉到累了的时候,车已经转下内宜高速路经过了自贡。 “停车。”任伟说。 “怎么了?”颜瞻问。 “我亲你,你告诉我去哪儿。你万一要是想投江自尽,我就先下车。” 颜瞻笑着靠边停了车,他凑过去,吻上任伟,任伟自然的打开了唇,任他索取。可这一吻让颜瞻有些停不下来,他的手急躁的往任伟衣服里钻,被任伟一把按住了,“您这车不宽敞,车震就别想了。”颜瞻红着脸,浅吻着任伟的唇。 “到底去哪儿?” “竹海。” “哈?你确定不是珠海对吧?” “你讨厌。” “你才真讨厌!都几点了,你晚上还想不想回家吃饭?” “我们去宜宾吃,到船上去吃鱼。” “疯扯扯。”任伟发现这词用起来形容颜瞻简直是万分贴切。 颜瞻哼了一声,继续起步上路。 “你真要疯啊!不陪你们家老头儿老太太了?” “我现在只想陪你。眼里只有你。” ◇◆◇◆◇◆ 下午四点多两人到的宜宾,开了一路的车,谁也没吃午饭,两个都飢肠辘辘。
第50页 吃饭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再度上路已经快六点,从宜宾出发去长宁县,过县城不久路边景色渐入佳境,天有些擦黑了,但并不妨碍他们观赏路边的景致,颜瞻放慢了车速,和任伟一起欣赏沿途风景。后来又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竹海大门,但抵达景区售票处还要沿着淯江再开十多公里,这时候,阴沉了有一阵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任伟靠在后座上说:看吧,都不用你去投江了,江来找你了。颜瞻气得翻白眼。 门票有零有整,任伟感嘆并表示不理解,问了售票员,他指点他们向中心景区万岭小桥进发,那里有宾馆可以入住——傻子也能知道,今天他俩是没得可游览了。 雨很大,可以说是瓢泼大雨,隔着车窗听着cd都掩盖不住雨声,雨刷一上一下,道路也有些泥泞,两人开到停好车进宾馆的一小段路头髮就全湿了。幸亏还有房间可以入住,豪华单间也不过才两百出头。宾馆建的古香古色,大堂却有些不中不洋,他们的房间位于三层,能看到楼下的景观,布局却稍显侷促。服务小姐问他们要用餐吗?颜瞻说不了,只请她送壶茶上来。 待颜瞻洗了澡出来,任伟正捧着热茶看窗外,他坚持让他先洗,自己抽了颗烟缓解一下疲劳——他不喜欢在开了空调的车内抽菸。 颜瞻选择和任伟用一只茶杯,任伟不想跟他抢,就去洗了,颜瞻很开心——他本来也不想喝茶,就是想要催他去洗澡,淋雨后一定要马上沖热水澡才不至感冒。 任伟出来的时候,但见颜瞻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这会儿他趴在床上向他招手,“来呀来呀,还挺冷的呦~” “你疯了啊?才几点就要睡?” “快九点啦,开了一天车好累呦~” 任伟坐到了床边,点上烟问颜瞻,“你跟你爸妈打招唿了没?” “我刚刚给我妈妈打电话说了,她让咱们玩好。今天她好像又跟我爸爸说二哥的事呢,他正生气。” “老爷子气性可不小。”任伟回忆起来第一天登门,颜瞻爸爸生气的模样。这几天和他爸爸接触,任伟发现其实老爷子挺温和,唯独发起火来不管不顾。 “我爸爸好想你呢,都没人陪他喝酒了。”颜瞻说着,凑了过来,手探进了任伟简单披在身上的浴袍里,一直摸到了他大腿内侧。 “你干嘛?” 颜瞻不说话,继续温柔的抚摸着任伟。 “你不累死了吗,快死过去吧。” 任伟想要扒拉开颜瞻的手,却不料颜瞻坐了起来,伸手拿下了他唇边的烟,在一旁的菸灰缸里碾灭。 唇贴上来,任伟有些抗拒,颜瞻反倒更用劲的箍住了他的臂膀。 “别闹,我不想做。”任伟确实没心思办这档子事——烦都要把他烦死了。 “可我想做。你既不让我抱着你睡觉,也不让我拉你的手上街。那现在总没人看了吧。” “放手,我不想。”任伟也动了力气,去跟颜瞻掰扯。 颜瞻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他讲理,说白了,他对任伟有气——他永远是只缩头乌龟,躲在自己的壳子里东想西想,就是不愿意出来晒太阳。 “你他妈干嘛!” 让颜瞻想不到的是,任伟像是急了,抵抗的粗鲁并毫无分寸可言。 任伟急了颜瞻更气,他扯着他的浴袍,安静的房间里除了雨声还能听到清晰的布料撕裂的声音。 “操你……”任伟爆粗口了,颜瞻不想听他骂,于是压低身体吻上了他。 任伟当然不能由着他胡来,手被颜瞻按着,他就抬腿踢他。 这下真把颜瞻惹急了。任伟从没被他这么强势的压下去过,这会儿被颜瞻的腿用力的压住小腹与胯下,吃疼。 手被束缚,腿也不能自由活动,任伟越是急躁颜瞻越是粗鲁。 颜瞻说他想要一点儿也不假,争执中他的衣衫也不怎么整齐,浴袍整个散开了,那话儿直翘翘的挺着。 任伟和颜瞻都有些狼狈,四目相对的瞬间,颜瞻对任伟说:“你干嘛不想跟我做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你说‘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说,不喜欢你独立,我想你依赖我’!你怎么还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颜瞻的声音很高,眼睛瞪得圆鼓鼓,他在发火。从来不发火的颜瞻,火了。 相较于上回大声质问他录音的事,这次更为激烈。是真的愤怒了。 “任伟!我喜欢你,不是随便说随口说!我高兴、伤心,全都是因为你!我现在这样愤怒,这样粗鲁,这样想侵犯你也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喜欢你喜欢的快要失去理智了!你到底懂不懂!你每天装作没事人似的陪我爸妈闲聊,回了房间就自己躲进沙发里,你知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感觉!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我不喜欢别人,是因为别人哪一个也不是你!你懂吗?到底能不能懂!” 面对这样的颜瞻,任伟忽然就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他松了劲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颜瞻。他说的那么认真,你不可能再去质疑他什么。所有的不知所措与茫然、所有无谓的想像都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我不会再说‘求求你喜欢我吧’,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就信任我一点点能怎么样!我不是孩子,我是成年人了,我比你小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不幼稚!我足够成熟,成熟到你可以来依赖我!” “你先放开我。”任伟的声音低沉。 “我死也不放手!” “你不放手我怎么取悦你,你不是想要吗?” 他投降了。算了,就算最后没结果,他也不是没去努力过。他不想错过他,因为那比最后难堪的收场还要来的难以忍受。他没法再竖起隐形的屏障了,他愿意他这样跌进他怀里,他想要接住他。那种吸引,早已不是可以说悬崖勒马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入侵了他闪躲的心。 “嗯……” 任伟的手撑着床,腰部稍有些吃力,但很舒服。睪丸被颜瞻吸吮着,那话儿硬邦邦的贴着小腹。 “你好兴奋的哦。” 颜瞻的手抓着任伟的屁股,弹性十足的感觉让他一点儿都不想放开。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你脸红了呢……” “你再那么多废话自己做吧!” “你都口不对心呢,明明很想要的,哎呦呦,刚刚还冷若冰霜抵死不从呢,现在跨上来……” 任伟握住了自己的那话儿,顶进了颜瞻口中——让你说! 颜瞻倒是也就不说了,很卖力的吞吐着他的性器,手也摸过来抚上了他的囊袋,力道适中的揉搓。 任伟确实很兴奋,也委实有些害臊——诚如颜瞻所言,一开始坚决不要的是他,这会儿爬到人家脸上,要个不停的还是他。 颜瞻的唿吸很热,吹在他的小腹上愈发的撩拨他的性慾。 吞吐了一会儿,颜瞻松口,以舌尖去逗弄任伟的囊袋,而后向前託了托他的腰,舌尖抵住了他的私处。 任伟呻吟了出来,人有些苏软,腰被有力的胳膊环住,他放任自己沉溺到情事中去。 颜瞻并不擅长口交,但他努力的去讨好任伟,做的还算不错。舔了一会儿任伟就央求他用手指插进去,继而那话儿又顶进了颜瞻的口中。 “再多插一根进来……” 弄了一会儿,任伟这般的呢喃着,已经有两根手指埋在他的体内,可他还是不能满足,私处被唾液浸湿了,又因为颜瞻在不停的替他口交,越来越多的唾液弄得他那里愈发的湿润,也被松弄的很柔软,手指进入的很深,一下一下的抽动令他不能自已的闷哼着。 被颜瞻吞吐着的那话儿越来越硬,任伟不自觉的摆动起腰,让那话儿更深的顶进去,他舒服极了,手不自觉的按住了颜瞻托着他屁股的手。颜瞻的手掌松开,十指缠绕上了任伟的手。 “嗯……要射了……”任伟很想控制住自己,但性慾被压抑了有一段时间,一点儿都不受他的控制。其结果是——那东西虽然抽出来了,却容不得半秒的等待,精液一下就喷溅了出来。颜瞻当然来不及躲开,白浊的体液就问候了他的小脸。 任伟有些过意不去,他都没有伺候颜瞻,都是瞻仔在伺候他不说,他还这么毫无节制…… 可颜瞻并不在意,他抹了抹脸,翻身压住了任伟,那话儿顶上了任伟的私处。 没有润滑剂,也没有套子,那里虽然松弄开了,却也不好顶进去,颜瞻有些急躁,用沾着精液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那话儿就想挺身进去。 任伟吃痛,手不禁攥住了颜瞻的胳膊。 那话儿很执着,几乎是硬撬开的任伟的身体,任伟叫出了声,特别的疼。 颜瞻停了下来,可糟糕的是,那话儿进去的不多但也不少。继续顶进去还是退出来,是个问题。他看着任伟,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不忍再继续了。 “要不……算了……很疼吧。” 任伟抓着颜瞻胳膊的手,指甲已经嵌进了颜瞻的皮肉里。 “我……我退出去……” 任伟却更用力的抓住了他,“用力,我要你操我。” 他稍稍一放松,再加上这样的话刺激死颜瞻了,他一使劲就顶了进去。 任伟咬死了嘴唇,出了一身冷汗。 颜瞻等了好一会儿才动起来,甬道很涩,却让他异常的兴奋。任伟的手抓挠着他的背,比哪一次都用力,都深陷。颜瞻的背火辣辣的疼,那话儿也有些疼,但他和任伟缠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停。他俯身,一次又一次的吻他,吸吮他的嘴唇,翻搅他的舌头。 任伟的腿后来缠上了颜瞻的腰,他叫床的声音很大,这让颜瞻愈发兴奋的不能自持。 渐渐适应后,他们做的很疯,任伟反覆的被颜瞻贯穿,最后他跨到他身上,颜瞻射精的同时他也再一次射了出来。 床单被两人搞的一塌煳涂,后来去洗澡,他俩都在琢磨晚上要怎么睡——总不好请人家来换床单。与此同时任伟一直在抽打死熊猫,他射在了他体内,害他格外不舒服。熊猫仔做无辜状的抗议:都是你啦,你压着我,我怎么可能抽出来。 后来两人把一床被子铺在了身下,两人不得不挤在一起盖一条被子。幸亏这里的夜晚够凉慡。
第51页 熊猫仔说:“下次我写歌要写,爱就是两人一条棉被!” 任伟踢了他一脚。 颜瞻照例央求任伟抱着他、抚摸他,他缩在他怀里小声说:“你不跟我睡,我都睡不好呢。” 任伟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不想睡那张床。” “为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说为什么。” “哼,你连我妹妹都嫉妒啊……” 被踢下床并不奇怪,爬上来换来任伟一句:“你有病。” 熊猫仔美滋滋,“那你喜欢我,你不是更有病?” 任伟不搭理他,翻身。 “你别躲开嘛,你抱着我嘛……” “滚。” 颜瞻厚脸皮贴了过去,脸颊紧贴任伟的背嵴,“吶,这几天跟我家很辛苦吧。” 任伟不吭声。 “俺家里一直风调雨顺,二哥这回像暴风雨呢。” 任伟还是侧躺着不吭声。 “俺先不和爸爸说咱们的事呢,行吗?我不想他气死……你不怪我吧?” “你敢说我就杀了你!” “……你又凶我。” “凶死你!” “好想带你去妈妈的画廊看看呢,这次好像没时间了……下次好不好?” “没下次!” “……我知道你唬我。”颜瞻嘿嘿笑。 “滚滚滚,别蹭了!” “不嘛,就要蹭!” ◇◆◇◆◇◆ 回程的飞机上,任伟又是一路爆睡,颜瞻的肩膀照例一麻到底,可他心里美滋滋的。任伟倒不是成宿失眠了,纯被累的。 雨过天晴第二天早起他就特别疲惫,偏巧颜瞻跟打了鸡血似的七点就开始摇晃他。任伟醒了是醒了,腰部以下极不舒服。这一天,早饭是竹笋粥。然后漫长的公路之旅,不,该说竹林之旅就展开了。竹海景区的景点分布很散,任伟万幸它不用走的,需要乘车代步。所谓风景区也挺2,就是把竹林圈起来再加上人造景观作陪衬,不是不好看,是特别刻意,观云亭、翡翠长廊、人面竹园、五彩飞瀑、青龙湖等等等等,强制公园一日游。倒也不再另收门票,问题是,你架不住停车就有人来收停车费,一次五块。一会儿一百块就没了。这一天,午饭是红油竹笋饭。下午的游览继续开展,任伟喜欢景点与景点间一望无际的竹海,那一片绿,绿的让人豁然开朗。晚上仍是回小桥住宿。这一天,晚饭是炒竹笋、竹笋蒸腊肉、竹荪蛋汤、竹筒饭……任伟想把颜瞻吃了——熊猫不带后天培养的!怎么一天吃来吃去总是竹笋!吃了一肚子竹笋,也所幸没有灯火的竹海之夜散步兼遛食还算个娱乐项目,可这娱乐项目进行完,回归了山林的熊猫仍旧精神的不得了,四仰八叉往你身上一压打也打不走。 不能活了。任伟想。 但再不能活,第二天也还是伴着朝阳到来的。坐上索道俯瞰竹海全景的时候,任伟问颜瞻:你怎么想到来这儿的?这儿也没你们熊猫党啊。颜瞻乐呵呵的说:我记得小冉来过,翻地图看见就把你载来喽。任伟心里暗骂向晓冉。后来他们聊天聊到了颜瞻妈妈,任伟说你妈妈人真不错,看把你嫂子照顾的无微不至。颜瞻挤眉弄眼说你要是怀了宝宝,俺妈妈也会无微不至的伺候你。任伟推了颜瞻一把,颜瞻惊唿你干嘛啦,掉下去就没命了。任伟说是呀,我是奇怪怎么没能把你推下去。这段对话是在高空中竹海上以一吻结束的。从索道上下来,游览还没结束,墨溪、忘忧谷、竹海博物馆,中午启程折返,因为任伟说了熊猫党,又被颜瞻拉去熊猫基地看熊猫,任伟无比想把身边的颜瞻扔进熊猫乐园。 两人是将近七点半才赶回颜瞻家的,颜瞻陪爸妈说了一会儿话任伟打包行李,最后急匆匆赶往机场,差点儿登机门就关了。颜瞻妈妈一直送他们进登机口,临走对任伟说:过年没事的话,也欢迎再来,他爸爸等你陪喝酒呢。任伟的心里暖暖的。 十一点二十,飞机准时落地首都机场,任伟降落后才被颜瞻叫醒,这会儿有些浑浑噩噩。颜瞻拖着行李向计程车等候通道走,任伟说不用吧,巴士和地铁都行。颜瞻说不了,你好累的,回家好好睡。任伟摘了颜瞻的帽子,胡噜他的脑袋。颜瞻嘿嘿笑。 到家十二点半,晚饭两人没吃家里也没食材,叫了麦当劳,一人吃了一个汉堡,洗刷刷钻被窝。 颜瞻又是摊开日记本抓了一堆画笔跟床上摆摊,任伟看书偶尔抽颗烟。 后来颜瞻跳起来喊:“糟糕,手机忘了开机!”就下床疯跑出去找手机了——不找会死人的,明天就要跟hs集合踏上巡演的路途了,说好今晚跟小冉再联繫一下的。这几天跟任伟腻在一起,他脑子已经不转了,头两天小冉打电话跟他说日程安排他就只会嗯呀、啊呀。 果不其然,收到小冉无数条简讯,言辞一条比一条激烈。 给小冉回拨,噼里啪啦这顿骂。 车票一早已经订好了,11:15的d55发往青岛。巡演第一站就是那里,参加当地的啤酒音乐节。 颜瞻跟小冉讲电话的时候,任伟也开了手机,然后就一个头两个大——n条简讯,都是彭勃发的。 最吓人的是这一条:【任伟你他妈存心吧!手机不开机,敲门不开门,你等我治你的!有本事你三号别演!】 任伟一下就坐起来了,看日历,日历显示十月一日。 对,过了十二点了。 彭勃三十号回北京。好像是九点多到。 那时候他上飞机当然关机了。 但真正令任伟恐惧的是那句“敲门不开门”,娘的,他居然到他家找他!哎呦喂,幸亏那时候他们在跟天上飞,这要是跟颜瞻撞到一起…… 看着简讯,任伟不知如何是好。放着不理?可如果他抽疯一会儿又来了怎么办?跟他联繫?那岂不又是揪扯不清?再说了,怎么联繫啊,颜瞻在呢。他又不是聋子不是瞎子。 一霎那,任伟都想跟颜瞻说了,干脆把这些烂事儿全说了,今后他俩躲开他还不行吗? 但这想法也仅仅闪现了一霎那。说不着,他自己的事儿、还是烂事儿,干嘛要跟颜瞻说?说了颜瞻会怎么想他?龙语是存在即合理了,彭勃不是。更何况自己一贯对外的言论都是——他有病,非缠着我。可事实不是那样啊。 真他妈烂。 彭勃以前常来家里,后来颜瞻住进来就算有了挡箭牌,那他也不是不来,但来了他坐不住,就算强行进了房间关了门,任伟也会说隔墙有耳这种话…… 后来一度任伟真觉得这事儿就算了了——他俩不再频繁联繫,甚至碰面他都刻意迴避,彭勃也没那么步步紧逼了。任伟想,男男女女的彭勃又不缺,新鲜劲儿三天过不去、仨月过不去,这么久了还过不去吗?所以那天彭勃跟他说那样的话还真是当头棒喝,就别提最近又热乎起来了。 颜瞻跟客厅讲电话的声音任伟听的很清楚,他那一口川话语速超快。任伟靠床头坐着,举着手机,不知所措。 最后,跳河一闭眼,他给彭勃发了条简讯:【跟朋友喝酒,手机没电了,用的朋友的充电器,没回家,明天再联繫。】 这……总能对付过去了吧? 明儿颜瞻就走了,就算当面锣对面鼓他也不怕了。 彭勃没回,任伟也没敢掉以轻心——手机选了无声模式。 颜瞻讲完电话回来,收摊上炕,一头扎进任伟怀里哀嚎:“哎呦呦,明天就得走呢,一走要走一个多月呢,让我怎么活啊!都不能抱着你睡觉了,555555……” “你压死我啊你。”任伟扒拉颜瞻。 “最悲惨的是!我都不能看你演出呢……回来你还不在呢……” “你赶紧睡,明天不得早起整理行李啊。” “人家捨不得你嘛,55555555……” “你不睡我睡了。困死了。”任伟伸手关了灯。 颜瞻又哀嚎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的很死,这几天是累坏了。 任伟平躺着,胳膊搂着怀里的死熊猫,听着他匀称的唿吸声,有些似睡非睡的时候,手机亮了。任伟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下来,来电显示:彭勃。 脑袋这个疼唉。任伟动动手指按了挂机。对方异常执着,继续打。任伟继续按。折腾了四五回手机才消停下来。 后来简讯就来了:【妈逼啊!你丫什么意思!我洗完澡出来才看见你简讯的!你闹什么脾气啊!接电话!】 任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也不怪乎彭勃会这么想,他时常这么对他,一阵一阵的,有时就是为了他没及时接电话,而他又想立刻有人陪。遇到这种情况他往往整晚窝在沙发里,死不接电话,就是发简讯,发到彭勃受不了了在楼下喊他。 简讯又来了:【你别臭来劲!赶紧打过来!别让我后半夜又开车过去跟你掐!】 任伟继续不理。 简讯继续来:【祖宗!我错了行嘛!你他妈也不仗义啊!说没说我今儿回来?我他妈为你都折腾一流儿够了!这把戏你玩儿不够是怎么地?】 彭勃还认为自己是逗着他玩儿任伟一点儿也不奇怪——这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从来他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现在真不想理了,人家又怎么会明白?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任伟真的想不出该怎么跟彭勃结束了,难道非得当面对他说:我跟别人好了,这个别人是颜瞻。 你饶了他吧。 颜瞻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任伟动动手指给彭勃回:【明儿十一了,回家陪你们家老头儿老太太去吧,平时四处野,过节就当会儿孝子,装两天你死不了。】 彭勃回的很快:【媳妇样儿。三号见吧,我们不演,正好休息一段。三号陪你。】 任伟能回什么呢?回什么能关机睡觉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嗯”字了。 彭勃追过来一条简讯:【亲一下,我把手机放嘴上了。】 任伟把手机扔开了。 简讯继续来:【下移了,你懂,不解释。亲不亲?不亲我过去亲你。洗干净等我,这可不耽误我明天回家当孝子。】 任伟快哭了,回:【流氓,你再发我关机了。】 最后一条简讯:【半夜想吐别忍着,宿醉难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去,送你回家。】
第52页 这条任伟早上才看见,他是跟颜瞻一起早起的,颜瞻风风火火的打包行李,他悠闲的洗漱看早间新闻。 一起吃了早饭,颜瞻就得出门了——他要提前一点跟大家碰头。 临走,任伟把他背的琴箱拿了过去,把里面的旧吉他拿出来放回他房间,从自己房间床下拖出一只纸盒,颜瞻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崭新的吉他。 任伟将这把吉他放进琴箱递给了颜瞻,颜瞻瞪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你生日我是看不见你了,提前给你。巡演时候正好可以用。” 颜瞻眨眼。 “滚吧,你可以出门了。” 颜瞻继续眨眼。 任伟拎着熊猫后脖颈把死熊猫扔出了门。 颜瞻不肯走,将手放在门框上看着任伟问:“你之前……之前一直接演出是……为了这个?”他一直在用妮子的旧吉他,即便都有些打品了,也从没想到过该换了。 “不滚你手就跟合叶一起夹门fèng吧。” 熊猫仔“啵”的一声亲上了王子,然后和行李箱一起被踢下了楼。 “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哦~” 任伟关了大门。 第十八章 任伟拐过楼梯转角,就看到上方门口立着一大活人。 “你丫怎么来了?”任伟笑了。 “我闲的呗。”倪歆拿起了琴箱。 “等多久了?” “一刻钟吧。” “我不回来怎么办啊?”任伟开门。 “你以为我傻啊?手机跟屋儿里响,就俩可能。一,没走远。二,人在家,不接电话。二又要分俩方向:1你没睡醒,听不到。这个不可能,我还敲门了,敲的你隔壁的大妈都露面了。” 任伟捂脸,换了鞋,扔了一双拖鞋给倪歆。 “2你不想接,因为你在做少儿不宜的事儿。这个也否了,颜瞻巡演去了对吧?所以里外里,就是你游泳去了。” 任伟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开冰箱拿啤酒,“你怎么知道我游泳去了?兴许我去买菜,也兴许我去邮局了。” “这一点我是看见你才知道的,你背着速干包儿,里面透出股漂白粉味儿。” 把啤酒放在刚坐下的倪歆面前,任伟看着他眼睛问:“无聊么你?” “有聊我找你干嘛来啊?” 俩人都乐了。 “你胡汉三好容易杀回城来,咋就无聊了?”任伟没坐下,而是去了洗衣机处。出门前他洗上的衣服,这会儿可以晾了。 “就是各种无聊,昨儿一大家子人吃饭,吃的我头晕目眩。” “感冒了吧?” “滚蛋!” 任伟呵呵笑,把衣服放到筐子里,端去阳台晾晒。和颜瞻两人旅行回来就积攒了一批衣服要洗,更悲催的是,打开洗衣机,里面还堆着一堆。今天洗的这些还算好,都是裤子,昨儿惨了,不是内衣就是衬衫,翻一个标籤郁闷一次:手洗、手洗、手洗。丫怎么这么多手洗的衣服!家里多出的衣架平素不怎么在意,现在任伟知道了:死熊猫送洗衣店。不送也不可能,丫洗的过来才见鬼。实际上昨天动手之前任伟想过的:或者扔出来不管,或者效仿死熊猫送洗衣店。但想想又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洗了吧……洗完又后悔了——还得熨!幸亏良知还在,想到死熊猫向来认认真真替他洗衣服,他也就没把这些衬衫扔进垃圾桶。妈的,出门在外不知道省点事,就不能买点机洗的啊?你们家佣人又不跟着你!这次跟颜瞻回家,任伟最大的感觉就是——丫是个少爷。他家“佣人”是个少爷……滑稽极了。 “你几时开始偏爱三角裤了?还是如此之性感路线的。”倪歆跟进了卧室,看任伟在阳台上晾衣服。此时此刻,他仰躺在任伟的床上,眼睛斜视着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叼着烟调侃任伟。 “对不住您,不是我的。” “哎呦呦,小四川很闷骚嘛。” “你是闲的蛋疼了。” “你给我揉揉?” 晾衣架飞出来倪歆一点儿不诧异,接住,放到身旁。 倪歆始终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任伟调侃,衣服晾完,任伟收了内衣裤,打开熨衣板开始熨衣服,他还是像一滩泥摊在床上。 正午的阳光很足,秋日的太阳却不令人感觉燥热,是懒人放松的最佳时节。 看着任伟隔着湿毛巾细緻耐心的熨衬衫,倪歆懒洋洋的抓过靠垫坐起来说:“你还替他熨衣服啊?” 任伟本想反驳,后来又不想了,扔出一句:“碍着你了?” “我怎么早没看出你这么贤惠啊?”倪歆笑。 “去,去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去。”任伟不抬头。 “我夸你呢。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把你收了完了。” “收你大爷,收妖啊?” “哈哈哈……” “赶紧滚起来,别祸害我床单了。” “哎呀,我越想越亏,我呛行一道行吗?让小四川收拾收拾包袱回山。” “行啊。我也就是累点儿。”任伟把毛巾扔进了水盆,“见天儿追着你那一群妞儿打呗。这样咱俩谁也不无聊了。” “多姿多彩哈。” “夸你呢是吧?” “啧啧,这就吃上飞醋了。”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走马灯似的有瘾吶!” “舒服啊,常换常新,没责任。而且关键是,不跟你过日子你就不跟人搞了?这年头女的都不兴这么想了。反正就是一瞬间的快乐,过去就过去了。弄那么累干嘛。我没瘾跟人谈恋爱,操完完。活那么累干嘛啊,又不缺人爱。咱想得开。” 任伟懒得跟他争辩,话锋一转:“诶我说你躲静儿远点儿,她可不是吃素的。你脑子进水了吧?” “你又知道了?” “必须知道。好傢伙这姑娘要急了真敢往舞台上扔啤酒罐,还是没开的。我站你前头,容易误伤。” “又谁跟你说的?” “辉子呗。” “我就说丫耳朵连着嘴,说话不过脑子。” “你怎么不说你鸡巴不长眼呢?” “你长?哎呦喂,脱裤子我看看。” “赶紧从我床上起来,我看着你眼晕。” “你就这么招待客人啊?” “我请你来了?” “逼样儿。”倪歆起来了,推了任伟后背一把,拉开椅子坐到了电脑桌前。 任伟的耳朵可算清净了,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熨好的衬衫一件件叠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快看见头儿了。 正想着晚上吃什么——早饭、午饭都被他省略了,这会儿倪歆来了,总不能让他跟着一起省略吧——倪歆开口了:“你丫邮箱怎么打开就登陆你啊?” 任伟没回头:“废话,那是我计算机。不是你的。” 几分钟后,倪歆再度开口:“我终于知道你咋看上颜瞻了,这小子情书班儿高材生啊。” “你丫!”任伟放下熨斗回头,“操嘞!你他妈……还有点儿道德吗?你看我邮件干嘛!” “唉咳,显示未读,不是看你忙嘛,我就说替你打开给你读读,结果没好意思读出来。” “关关关,关上!” “我还没看完呢。” “关上!” “你不看啊?” “不看!丫有病!” “得得得。你没病。”倪歆打开了free loop的私人论坛界面。 任伟一边运气一边继续熨衣服。 写他妈鸟毛信啊!昨天还通了电话!神经病! 想是这么想,可后来倪歆去阳台接电话,任伟看他面朝玻璃就凑到计算机前,打开了邮箱。 倪歆必须看不完——真他娘长。 任伟一行行的看着,起先还注意着倪歆的动作,后来就忘了。 有两段话让任伟印象深刻。 1我带你回家,本是想让你觉得温暖,不曾想家里闹哄哄。我家平时都不会发生那样不堪的争吵,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我爸爸妈妈哥哥们都是很好的人,我相信你跟他们接触也能感觉到。我爸爸他不是客套的人,他说请你再去我家就一定是发自肺腑的。我好希望他们喜欢你,他们也真的喜欢你。那么你呢?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一个人,你绝不愿意孤立于家庭,你是渴望和家人在一起的。没有了,不等于不会再有,我会做你的家人,我的家庭也就等同于你的家庭。跟我一起这样认为,好吗? 2我知道我和妮子的亲密在旁人眼中是不可理解的。实际上,就算是我爸妈、哥哥,也并不能完全理解。所以你会不高兴、会难过、会对我另眼相看并不奇怪。我不是要辩解什么,也不是要你一定懂我,但我想说说我的想法,这个想法我连妈妈都从来没有说过,因为我不希望她悲伤。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告诉你,但,我觉得,我应该要让你知道。妮子她和我一起在妈妈的肚子里成长,我很健康、非常健康,但她却发育不好。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狠狠的欺负她了,我不想让她跟我一同存在。我想要独占妈妈的爱,所以她才会那样的拖着一丝微弱的气息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常说,我还在她肚肚里的时候,我就护着妹妹,其实我想,那是邪恶的我仅存的良心吧?我知道不该这样去想,可每每我都是这么去想的。否则,为什么我们同在一个母体之中,却有这么大的差异呢?就算出生后,我们同吃五谷杂粮,同看一轮月亮,却生出不同的模样。妈妈也是对我更好一些,我就更愧疚了。我知道妈妈是在极力的克制自己,但她克制不住,她明知道妮子不是她努力的爱她就可以一直在她身边的,可她还是那么那么的爱她。然而,每当她疲惫的时候,就会愈发的对我好,她不想要厚此薄彼。可是这些看在妮子眼里,她其实会有小小的不平衡感,这些我知道,但她从不说。我只是想要爱护她、保护她、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让她知道我是如此的爱她,以掩盖我不断堆积起来的愧疚感。我时常想,如果是她健健康康的,那么妈妈该有多高兴呢?她一直想要一件贴心的小棉袄。可偏偏就不是这样的。我想,大概那个时候的我在妈妈肚子里就开始嫉妒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想法从小就跟着我,我时常被它压得喘不上气来,我不知道除了无微不至的爱她,我还能够做什么。然后,她走了。她走后,我就像少了半边身体,我不能站立、不能行走、不能看也不能听。也许,我们本该是一个个体,却硬生生分裂成两个,所以她不在了,我也就一併死去了。我曾以为我将永远被这样困在原地,如果你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确实很迷恋你的音乐、你的嗓音,也确实在最开始将这种迷恋作为一种寄託。但是你知道吗?当我见到真的你,不是唱片里的、不是舞台上的、不是海报中的你,那个活生生的你,让我一下就陷落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哥本哈根。我来跟你搭讪,你都好和善的。跟你一起走在大街小巷,你常常提醒我注意往来车辆,还会拉我的手,揽住我的肩来保护我。车从我身前穿过,我侧过脸去看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传说中的存在了。那好象就是一见钟情吧?后来你还有留给我邮箱,我试着给你写信,你都会给我回信。再到后来,我们常常讲电话,一讲就是好久好久。你说话总是那么认真、诚恳。我当时就知道,我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你了。但是你有男朋友的,于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我明明知道他总是让你悲伤、让你哭,可是我只能缄默不语。促使我硬插入你生活的勇气,揭露自我邪恶的说,是因为你跟他分开了。我看着你那样摔碎了手机,那样骂出声来,我就想要好好的疼你。并不是我来取代他,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谁也不能被谁替代,但,我有自信,可以让你快乐。因为,我想要你快乐。所以你必须要明白:我既不是心灵空虚寻找寄託,也并非偶像崇拜。我喜欢你,任伟。哎呀,真是窘迫……这个话应该一开始就来告诉你,结果……不知怎么,总是没有机会。你知道我们第一次相拥,我最最最懊恼的是什么吗?是“喜欢你”这句话,竟然在那样的情形下才说出口。真的害我挠破了头皮。我不是迷恋你外表的人,也不是想要跟你寻欢作乐的人,我是喜欢你的人,可是那情形真是……
第53页 “不是不看吗?” 倪歆的手掌按住任伟的肩,任伟一激灵。 “口是心非。”倪歆叼着烟,笑着。 任伟说不出话来,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颜瞻的信上。他始终知道他是用心对他,但这样去直面,还是有些震撼。 “小四川挺靠谱儿的,你别耍人家,搞不好得哭死过去。” 倪歆走过去拔掉了熨斗的插头,任伟摸过了烟。 “跟你说话呢,谈恋爱上瘾那主儿。” “滚蛋。” ◇◆◇◆◇◆ 天阴得够呛,一派愁云惨雾。任伟走在最后,辉子宽阔的背遮挡住了他部分视线。台下的躁动声只可闻不可见。 明明昨儿还是晴空万里,今儿就是这般乌云密布。 开场曲e close my little lover》令台下的情侣互相依偎,任伟看见一个小个子的女生缩到了身旁男孩的怀里。这样的歌是任伟第一次写,就是被颜瞻胡乱填词的那一首。当然,他绝不会用他甜死人的词。 雨是演出快要结束的时候下起来的,淅淅沥沥,台下撑开了一片伞,五颜六色,还有人扣上了卫衣的帽子,亦或用外套遮头。没人离开。认识的、不认识的一群人,此时都挤在一起取暖,同在音乐的屋檐下。 从后台出来雨势就大了起来,还不到六点,天就擦黑了。安娜就带了两把伞,不够用。问: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吗?吉吉曰:它从来不准。你看这会儿准不准。安娜斜视他。 谁也不想久留,可却有些被这场雨困住的趋势。但最为头大的恐怕还是主办方——露天搭的四角顶棚根本不够用,里面全都人挤人。 后台有些乱,听说主舞台暂时要关闭,可室内场馆腾不出来,里面是锐舞爱好者的天下,他们正跳的起兴。 所有人都有些打蔫,free loop的大部队开走后,任伟缩在后台的顶棚下,蹲着给颜瞻发了条简讯:【炸锅了,倾盆大雨,全是逃难的。】 颜瞻回的很快:【哈?北京下雨了?】 【没告诉你倾盆大雨嘛!】 任伟没有给颜瞻回电邮,看过就足矣,他知道,他也并不想他回信去说什么,只想这样一股脑的倒给他听。那是他的心里话。 【哼哼,没演成吧?老子看不上,别人也不能看!哇哈哈~你带雨具了吗?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颜瞻回简讯的速度总让任伟惊诧——太快了。他发简讯就够快,他比他还快。 【对不住,演完了^_^跟后台挤着呢,可能有八百个人踩过我的脚了。】 【揉脚丫,等我回去一一替你踩他们,必须是双脚(v^v) 那你怎么回家啊?】 【等雨停,太大了,越来越大。现在基本没人敢动。】 【冷不冷?都不能抱着你让你取暖呢。】 【巨冷,我就穿了一件半袖……】 【你不是吧!你你你……我给你快递!】 【等收到,我都进盒儿了。】 【???盒儿??】 【骨灰盒。】 【嚎啕大哭,我要坐飞机回去!】 【不逗你了,一会儿是不是有演出?】 【嗯!今天还是移动日(t.t)我在火车上呢,到站就要去演出555555555……屁股都坐麻了……】 【够辛苦。去忙吧。】 【不忙!俺陪你=33=】 【您这意思是……雨不停你还不演了?】 【你们都一起躲雨呢?】 【没,安娜带了两把伞,他们走了。都有事儿,我没事儿就蹲等呗。】 【就说你人超级好的(t.t)心疼,抚摸你的背,不冷不冷。】 跟颜瞻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雨有些见小,但还是中雨的规模,任伟很冷,发现自己非常失策——想着是四点四十开演,演完出来也不过六点,出来就回家,所以才穿这么少。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把湿漉漉的伞戳在了任伟面前,任伟想着是哪个傻逼有伞还往里挤就抬头看,结果看见一张……不想看见的脸。 彭勃把外套脱了往任伟身上一扔,就伸手往起拽他。任伟起身把手机放进了裤兜,将衣服又递给了彭勃。 “穿着。” 就这俩字儿。彭勃拽着任伟往出走,出来就撑开了伞。 “你还看天气预报吶?”任伟点了烟。 “后备箱里扔的。” 两人并肩往出口走,期间彭勃扒拉了任伟不下十次——你能往伞底下站吗?后来更可气的是,才出来任伟就停住了脚步,冲着飞驶而过的一辆辆计程车招手。 “你他妈存心的吧?”彭勃推了任伟脑袋一下。 “存心什么?您都打伞给我送出来了,我不打车等什么?” 彭勃不跟任伟废话了,拽着他往停车场拖。 “你嘛呀!”任伟不断的挣脱。 “再他妈废话我抽你丫的。往里站。” 两人一路推推搡搡来到了车前,彭勃按了开锁,拉开glk的车门,二人面面相觑,任伟偏就不上车。 “等我推你是吧?” 雨又大了起来,任伟爬进去,彭勃才上车。 棍伞被扔在副驾驶后面,彭勃把车开了出去,任伟靠在座椅上,脑子里除了“不妙”没别的词彙了。 “鞋脱了吧,全湿了,让你往水坑里踩。”良久,彭勃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就不能好好儿说话是吧?” 任伟扭脸看窗外,不吭声,雨刷器一上一下更让他心烦。 车开出去有一会儿,任伟看见地铁站了,开口说:“停车。” “干嘛?”彭勃斜眼看他。 “地铁。地铁不用我拦,按时按点儿来。” 彭勃非但没停车,反而将车门落锁了。 “你什么意思?”任伟瞪着彭勃问。 彭勃不看他,沖他指了指前面那车,“你问问前车那男的,他媳妇现在要下车坐地铁他让吗?” 任伟给噎死了,想骂又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骂。 车,是肯定下不去了。 妈逼,跟丫走出来干嘛?大抵真是冷的脑子结成浆煳了。 “拉链拉开点儿吧,我开暖风了。” 任伟不吭声。 “嘴唇还发紫呢,有那么冷啊?” 任伟还是不吭声。 “我就说你弱不禁风吧,你还不承认。” 任伟伸手按开了车载音响。真不幸,破音乐!但那也好过听彭勃说话。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好几次,任伟都没摸出来。他怕,怕彭勃偷看他屏幕。 车上了三环任伟还没发现他们路线不对,直到车开始往二环钻。 “你把车往哪儿开呢?刚才那口儿你怎么不掰出去?”任伟拧小了音乐的音量。 “你想回家啊?”彭勃的脸上挂着笑。 “废话!下他妈这么大雨我不回家我去哪儿?” “回家干嘛啊?” “我爱干嘛干嘛,干嘛不行啊!” “是啊,干嘛不行啊,非回家干嘛啊。” “停车!” 彭勃不理任伟。 “停车!” 仍旧不理。 “你聋啦!停车!” “喊,随便喊,反正我车不是声控的。” “对,你也不是。” “肯定不是。” “要是我就让你从立交桥上蹦下去。” “你怎么那么狠啊?”彭勃伸手过来按住了任伟的腿,下雨天路况尤为不好,路上堵的水泄不通。 任伟马上把腿往里收,“嫌不好听啦?谁让你听了。” “不嫌,说呗,我又不往心里去,你就一张破嘴。” 车缓慢的前行,任伟抽了两颗烟,也不过才挪动了几十米,同样的霓虹招牌始终在眼皮底下。 彭勃扔了瓶水给任伟,任伟不喝,放到了一旁。 “没给你下药,就跟要毒死你似的。” “求毒。”任伟吐出一口烟说。 “你就来劲吧,啊,来劲。” “怎么着?我浑身是劲儿。” “那也攒着点儿,有你使劲的时候。” ◇◆◇◆◇◆ “你还别说你不拧。让你上车你不上,让你下车你不下。怎么能行啊?” “说话!” “问你呢。” 车在地下车库停稳,任伟和彭勃坐在车里,较之刚才的情形完全相反——不上车的不下车,要上车的要下车。相通的却是那股子抗衡。 “打死不说话了是吧?” 对彭勃的话,任伟一概不理。闷不吭声。这车他决不下,上错车就够可以了,让他下车上楼,不如杀了他。 任伟不说话了,彭勃也不说了——说了也白搭。 他下车,绕过去拉任伟那侧的车门,任伟想落锁,却隔着车窗看到彭勃晃动手里的钥匙。 车门必然是被拉开了,任伟看着彭勃,彭勃也看着任伟。 “说吧,你是让我扛上去,还是拖上去。” 根本不存在选择,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进电梯、上楼,去他家。 于是任伟下来了,自己走路。 进了门任伟站在玄关不迈步,彭勃进了浴室开了花洒。连推带拽,任伟是铁了心不动地方,于是像台座钟。 “我们家洗衣机只能烘干衣服,鞋不管。洗不洗你也得洗,至于是跟衣服一起洗,还是跟衣服和鞋一起洗我都不管。” 人被推进去,门哐的一声被扣上了。任伟重重的嘆了口气。犹豫半晌刚把tee拽下来,门又开了,梳理台上多了一件厚厚的浴衣。 他确实冷死了,皮肤接触到热水,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任伟没去锁门,站在浴缸里,眼睛起先盯着门,后来也不去看了。彭勃会不会进来他决定不了,也当然管不住,那是他的行为。 也万幸了,他没这么干。 简单擦了头髮,任伟穿上浴衣深唿吸了好几次才拉开门出去。 房间里大概开了暖风,暖烘烘的。今天的这场雨大概让气温骤降了十度不止。 彭勃叼着烟在讲电话,看任伟出来示意他坐。任伟目测了一个最远的位置,坐下了。彭勃皱眉,他当看不见。 三句两句挂了电话,彭勃去了浴室,任伟以为他要洗澡,他却一闪身就出来了——把手机和烟扔给他,将他的衣服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第54页 颜瞻发了好几条简讯,最后一条是:【我们要开演了,你到家电我。】 任伟动动手指回:【到家了,放心吧。】 “头髮也不吹。找感冒。” 彭勃绕到身后,任伟听见了吹风筒的声音响起。 他回手扒拉他,他按住了他的脑袋。 嗡嗡嗡…… 听的人心烦。 墙上的挂钟秒针一圈圈的走着,任伟看的出神。 等彭勃收了吹风筒,任伟还在发呆,以至于没感觉到彭勃在他身旁坐下。 勐然回神,是因为彭勃扳过了他的腿。任伟下意识的往后退。 “你哪儿去啊!脚冰的跟死人似的。” 他的手很热,捂在脚上马上就能感觉到。 任伟挪不开,拗不过他的力气,他发现他除了不说话,没什么其他有效的抵抗方式。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腿的距离坐在沙发两端,房间里异常的安静,静的任伟觉得仿佛身在太平间——不可否认,冷光灯+白墙也是一种烘托。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就那回。”半晌,彭勃开了口。 任伟看向他,而后又低下了头。 “问你话呢。” 任伟不言语,彭勃也就不逼问了,他自顾自的说:“我说过,我也没想跟你急,或者威胁你什么,实在是你不地道。至于嘛,跟那逼孩子打一架你还就翻脸了。” 闷葫芦就是闷葫芦,彭勃说什么,任伟也只是听。逗他也好,哄他也罢,好言好语的道歉什么都随便。 彭勃想急,又不敢急——指不定你又刺激着他什么。 他是真想跟他好好处,于是必须得收敛。任伟就这么个性子,拧巴。 后来彭勃不说话了,任伟倒是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能走?” 彭勃看着任伟说:“等你暖和过来,雨停了。” 任伟看向落地窗外,徒然升起一股无力感——那雨,根本就没有停的趋势。 “饿了吧?想吃什么?” 任伟欠身摸过了烟,点燃:“彭勃,上次在电话里,我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跟你处的。你对我再好也没用。” “理由是没理由对吧?”彭勃还是笑眯眯的。 “我说的很认真。” “我哪儿不好啊?” “哪儿都不好。” “你一直就不喜欢我是么?” 说是,说是。任伟努力的想说出是,可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张不开嘴。 “那我哪儿惹你了?” “你是缺人爱你么?”任伟烦躁极了。 “我缺你爱我啊。” 吐出一口烟,任伟决定不再说话了。没用。 脚渐渐暖了起来,任伟抽回脚,彭勃没有再阻拦。任伟刚要松口气,却不料彭勃凑了过来,他退无可退。唇和唇碰在一起,任伟去推彭勃,却分明无法和他的力气抗衡。他想躲,却被彭勃捏住了下巴,他的劲儿很大,任伟吃痛。他不仅要禁锢住他,他还要迫使他张开嘴接受他。任伟怎么也执拗不过彭勃,即便他用力的捶打他的背,彭勃也绝不放开他。 僵持中任伟败下阵来,他的嘴稍稍一张开,他的舌头就闯了进来。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舌头翻搅着,唇碰撞着,任伟几乎不能唿吸了,抵抗便跟着消极下来。 这一点点的消极令彭勃乘胜追击,他的手绕过任伟的腰,放低他的身体,人压了上去。 “你放开我!”任伟在终于唿吸到之后,随之喊出的就是这一句。 可他也只喊出了这一句。没有容他再喊,任伟就感觉天旋地转,他被彭勃扛了起来,头朝下,整个人失重了。 窗外的雨丝还是那么清晰,卧室里一团黑,任伟却能看清窗外细密的雨丝,他想,一定是因为路灯很明亮。 累极了,他趴在床上,不住的喘息着。压在身上的肉体如此沉重,几乎要把他压垮了。 细密的吻落在背上,指尖勾勒着他的轮廓,任伟恍恍惚惚的。 起先他跟彭勃基本可以说是扭打在了一起,可后来好像就不是了。他还隐约记得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唇被他吻住,辱首被他拨弄,那话儿湿漉漉的被他握在手中…… 他们做的很激烈,他一直听到他贴着他的耳根说:叫啊,你让我兴奋极了。我就喜欢听你叫床。 他从身后贯穿了他,一下比一下用力,他的胳膊抵着一团乱的被子枕头,撑不住他就会勾住他的腰,绝不让他趴下去。 他在侵犯他,可他却那么兴奋。 …… 彭勃是勐然被任伟推开的,黑暗中他看着任伟下了床,一把拉开了卧室的门。客厅明晃晃的光线透了进来,两人都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 稍稍适应,彭勃就看到赤身裸体的任伟消失在了视线里。 “你丫嘛呢?” 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穿上,彭勃跟了出去。他看见任伟穿了裤子,正套衣服。 “抽疯吧!你丫不看看外面多大的雨!” 任伟使劲推开他向玄关走,彭勃被他气急了,也不管力气是不是过了头,他一把扯住了任伟的tee,拖着他往浴室走。 “你该洗澡不是出去淋雨!你怎么那么拧巴啊!翻脸就不认人!” 两人动手了,任伟一拳打在了彭勃胸口,彭勃把任伟扔进了没有水的浴缸。 这场厮打到此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彭勃吃了任伟好几拳,才把他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热水注入浴缸,任伟的手机跟客厅茶几上不停的震动。可谁也听不见,它孤零零的亮着,无人理会。浴室里,激烈的吻持续着。 第十九章 “对不起,我接下电话。” 椅子划地的声音很大声,包间里一下安静了,所有视线聚焦在颜瞻身上,颜瞻并不在意。就连小冉喊他,他也不应,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了。 走出饭店,街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让颜瞻有些烦躁,他一边向酒店走,一边拨了任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无人接听,颜瞻想要挂断时,才听到任伟低沉慵懒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 这几天老是这样,给任伟打电话,他时而不接、时而迟接、时而占线、时而看到后再回电。下大雨那天就是,任伟说北京下大雨了、被困住了,他陪他传简讯,谁知道一会儿那人就没了动静。颜瞻演出完开机,就看见一条简短的回覆:【到家了,放心吧。】给他打电话,打了很多个,他都没接。急死颜瞻了,他怕任伟着凉感冒,一个人发烧在家都没人知道。那一宿颜瞻几乎可说辗转难眠,就算一天的旅途劳顿让他累的要呕血,他也根本睡不着。要不是一早接到任伟的回电,颜瞻就奔去定机票了。那真是一清早,七点还不到,任伟说,昨天是一个歌迷打伞送他出来的,打车像抢车,他到家洗了热水澡就睡了,手机静音,所以没听到。颜瞻狠狠吼了他一通,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任伟说:知道,打了那么多个,所以我睡醒一看到就回了。接下来的几天,颜瞻也常常遇到打不通电话的情况,他老是上火,又无可奈何——他确实不能要求任伟响铃一声就接,那不现实,任伟有演出、有自己的事要做,又不是一天24小时赋闲在家专等接他电话。 “说话啊,打了电话又不吭声。” “人家心情不好。堵心呢……”颜瞻低着头,夜风很凉,他紧了紧衣领。 “有三环路堵?” “……” “还是周五的二环路?” “……” “还跟上海呢?” “嗯,明天最后一场,然后坐夜车去南京。” “那注意多穿点儿衣服,别着凉。” “嗯……” “为什么事儿堵心?跟朋友发生争执了?” “你声音听起来好疲惫。”颜瞻转移了话题。 “刚进门洗了澡,关水的时候听见手机响,走快两步来接都没劲儿。” “晚上演出了?” “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么,‘没所谓’的。” “是哈,看我这记性。那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颜瞻呵呵的笑。 “吃了,跟彻哥他们一起。” “那就好!你要每天都好好吃饭~俺信里写了,你要是不乖,我就租用任意门去亲自监督你~” “扯。跟哪儿呢?酒店?” “在路上呢,不过不远了。” “那回去早点儿休息,早上尽量多睡会儿,别起的太早。” “嗯,你也休息吧,被子要换厚的呦~”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堵心。” “啊……哈哈……也没什么啦,大概就是不适应吧,其他人都很如鱼得水。” “不适应?觉得累?” “是好想好想你~” “挂了吧。” “……” “白。” “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你陪人家说说话啦!” 颜瞻一路都在跟任伟讲电话,进房间往床上一扑,还不想收线,任伟把电话挂了,他就发简讯。一条接一条。 这些天颜瞻烦心死了——巡演很疲累,坐车很劳顿,偏偏跟他们同行的那个女生二人组超级烦人。长头髮的小琪总是跟他套近乎,开些暧昧不清的玩笑。颜瞻已经尽量礼貌的疏远她了,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刚刚也是,大家都在吃饭说话,可她偏偏黏着他,更过分的是,她居然把手放在了他的腿上,一下下的摩挲。否则他也不会那样不辞而别。 颜瞻快要睡着了,小冉才回房间,他进门就把颜瞻拎了起来,问他怎么愤然离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颜瞻越说越精神。小冉说那女娃儿喜欢你,颜瞻吼我不用她喜欢讨嫌死了,再说了喜欢我就可以咻皮刮脸(注释:脸皮特别的厚,蹬鼻子上脸)啊,她在桌子底下摸老子!小冉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路大家都要在一起,相互照应,还是不要扯破脸皮的好。颜瞻应的心不在焉,困死他了。 后来,小冉才说要去洗澡,颜瞻就已经抱着被子会周公去了。 小冉一边摇头一边嘆气。他到底是懂事还是不懂。让女娃求个爱摸一把又怎么了,典型的肚脐眼儿打屁——妖眼儿合撤的……再说了,哪个不晓得你老人家到处扯起嗓子喊:谈恋爱呢。人家能怎么你嘛!
第55页 【狠狠的抱你,在你怀里蹭啊蹭~记得每天都要按时吃饭!】 任伟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愣神,哄颜瞻睡了,他却丝毫没有困意。 这几天他都过的浑浑噩噩,用小荣今天的话说:你怎么六神无主的。 那天他没从彭勃家走成,两人扑腾了一地的水,又做了一次。到最后任伟精疲力竭,硬被餵了饭,然后就被彭勃抱回床上,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他一夜醒了好几次,每一次想下地都被彭勃按住。折腾了好几回,天亮了,雨停了,任伟才离开。彭勃大概也是跟他折腾累了,要送他,他不让,最后又快动起手来。彭勃关了门,任伟下楼了。 颜瞻打了好些个电话,任伟直到那会儿才看见。心里一紧。 他不知道怎么回、又该说什么,却不能不回。最后撒谎说进门就睡了,手机静音没听到。颜瞻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吼他说你让我担心死了。任伟心里一阵一阵的憋闷。 他在跟颜瞻交往,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可…… 任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无法单纯的推脱于自己无力抵抗彭勃,不是那样的,他知道。那里面有种说不清的东西。他其实只想疏远他、迴避他,他想,如果不再见面,那么一切自然而然就结束了。可他不遂他的愿。这也恰恰说明了他跟彭勃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我哪儿惹你了? 这是彭勃一定要知道的,也是他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 他到底哪儿不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究竟如何招惹他了? 任伟想,一定要追根溯源,大抵,是因为颜瞻。 实际上,曾经,他习惯也乐于一次次将彭勃推开,再看他狼狈的追来。他明知道他喜欢他,却一次又一次让他证明。像一场游戏。从根儿上,他只是想要寂寞了有人哄、有人陪。那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是一种支撑。他从没想过两人会有什么结果,因为他从来不要结果。只是那个过程,那个过程令他着迷。那个过程就已足够。他不想动真格的,也从没想到过要动真格的。 然后,颜瞻来了。 他同样不去认真考虑,却被他一步步感动着,一点点深陷其中,被动的不得不做出决定。他无法抗拒颜瞻的温柔体贴、蜜语甜言、无微不至与热烈不息…… 而当他沉浸其中,当他以为一切就可以这样下去的时候,被他疏远的彭勃又杀了一个回马枪。 于是,他现在就这样焦头烂额了。 你一直就不喜欢我是么? 这句话任伟回答不出口。因为答案并非是,也并非不是。 就这样躺了许久,任伟听见了敲门声。已经是夜里一点半了,他也没有访客说要来访,就觉得是别人家的门在响。可听了一会儿,又觉得那铁门的声音如此真切。 拿了运动服披上下了床,任伟出了卧室向玄关走,哐啷哐啷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还有清晰的嗓音:“开门,亮着灯呢,我知道你在。” 糟糕。是彭勃。 那晚之后,他就再没理睬过他。简讯不回、电话不接。 “开门,任伟。” ◇◆◇◆◇◆ 从门镜向外窥视,人不免有些走形。任伟看着门外的人,心里一阵一阵的打鼓。 “你不开门我就敲,我有的是耐性。” 任伟的脑袋顶在了木门上——还让人活嘛! 拉开门,他隔着防盗门看着彭勃,脸上不展现任何表情。 彭勃笑,任伟当看不到,还是冷脸以对,“你干嘛啊,几点了,还让不让别人睡觉?” “不让也是你不让,开门啊。你别拿那鸡巴孩子搪塞我!他睡觉啊?睡他妈逼!”彭勃又拍了下铁门。 “别闹了行吗?”他身上的酒味很重,任伟不禁皱起了眉头。 “开门!”彭勃更加用力的拍铁门。一拍还就是好几声。哐啷哐啷的声音在楼道的共鸣环境下格外恼人。声控灯在此期间灭了又亮。 任伟听见邻居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隔壁的大婶一脸愤怒的隔着防盗门向任伟家看。任伟没办法,哐当一声推开了门。彭勃有些没站稳,后撤一步,打晃。 隔壁邻居家的门关的如山响。 任伟转身往客厅走,彭勃跟上来就从背后抱住了他,他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他背上,这一压,让任伟有些架不住。 “你喝了多少酒!”任伟去掰他的手指,掰不开。紧扣的十指像是一道锁,跟胳膊形成的铁链一起,将他牢牢的禁锢。 “你他妈怎么这么狠啊!我怎么你了,你这么对我!”彭勃几乎是咬着任伟的耳根在说话。 “你放手!” “任伟!你到底有心没心!你他妈知不知道我对你好!” 任伟被彭勃搂在怀里,挣不出去,他一身的酒味儿好像都在往他的皮肤里渗。 “不接电话是吧,简讯当看不见是吧?你躲啊,你玩儿命躲!我看你能躲哪儿去!你以为你躲在这方盒子里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你以为你拿那小兔崽子当挡箭牌我就不好意思登门了?颜瞻,你个小兔崽子,你出来啊!” “你要疯啊!你别喊了!”任伟去抓彭勃的衣袖,扥着他使劲儿。 “怎么了?怕那兔崽子听见?就是让他听见!他以为他跟着你就怎么着了?以为你喜欢他啊?妈逼,有他什么事儿!” “你别喊了!” “不出来是吧?行,你躲着,你就从门fèng里看!”彭勃说着,扳过了任伟的下巴就吻住了他。 任伟怎么挣拨也弄不开他,一个趔趄就被他压在了地上。 彭勃力气很大,他按着任伟的肩,手上去拽他的睡裤。 任伟急了,去踢他,彭勃就掰他的腿,丝毫不考虑他有多疼。 “你他妈干嘛!我操你大爷!妈逼你给我放手!” 任伟骂人,彭勃不理,就是往下拽他的衣服裤子。他抵抗他更用力,到最后他按住了任伟的脖子。 任伟喘不上气来,憋得脸通红,他听到彭勃骑在他身上吼:“出来看啊,看我怎么操他!你看看他被人操的时候有多浪!快看看你偶像不在台上的样儿!” 任伟去抓彭勃的手腕,指甲用力的抠进了他的皮肉。 彭勃吃痛,稍一松手的空当,就被任伟扇了一巴掌,“你把我当什么!我操你大爷彭勃!你当我什么啊!” 这一巴掌搧的彭勃一阵恍惚。 “你就想操我是吗?就想跟我身上寻欢作乐是吧?来吧,随便你!颜瞻不在,没人扑出来跟你打架!就算在,他也不会跟你打架,我就是一婊子,谁值当替我打架!你不是就想说我是个婊子嘛!我就是!你称心如意吗你!” 任伟说着,去揪扯彭勃的衣服,“来啊,操我啊,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他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用力的亲吻他,与此同时手解开彭勃的裤子扣,往他裤子里钻。 彭勃去掰任伟的手,任伟不依不饶,“我就是婊子,你对婊子该做什么?干嘛不做!畜生!” “任伟!”彭勃一把将任伟按下去治住了,“你就是没心!你把话往难听里说是吧?那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图跟你寻欢作乐?任伟你听好了,你不值当!只要我愿意,我花钱,没人像你这么拗着我,让我不顺心!我让他舔我脚趾头他都会笑着凑上来!你呢?你什么样?你自己说你什么样!你什么态度!你高高在上!我寻的什么欢?做的什么乐?有什么欢乐非要跟你身上寻?我他妈操你上瘾啊?我闲的啊!我操你你能给我生孩子是怎么地?我这么有瘾!你还他妈会说人话嘛!我图什么啊?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吗?我对你好,我惦念你,我一心一意,我看你脸色,我惴惴不安,我自己反省,我喝的酩酊大醉我心里憋着气憋着话我内伤就为了跟你寻欢作乐?你骂我畜生,你自己就畜生一个!” 任伟没劲儿了,他往起抬的手腕瘫软下来,攥成一团的拳头摊开来,人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香蕉,摇摇欲坠。 “你懂什么是感情吗?懂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吗?别说你知道,你真不知道!你知道,你不会失去他。一个你爱的连自尊都可以不要的人,你失去了,是因为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别人!你说爱呀、喜欢呀,你其实什么也做不到!你任伟不缺人爱,你任伟永远有人捧着,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这样,你想得到的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你越想伸手抓住,它走的越快!” 良久,彭勃放开了任伟,站起来整理衣衫。任伟仍旧躺在地上,他木讷的揉着手腕,脑子里空白一片。 你懂什么是感情吗?懂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吗? 这话不停的在他脑海里迴旋。就像永不停止的土耳其迴旋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曾几何时,颜瞻似乎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更早之前,龙语亦然。 “起来,地上凉。” 彭勃的酒打见到任伟后,醒了大半——酒疯,可以算撒出去了。这人实在欺人太甚,那股火儿顶的他寝食难安。再没有这样的人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男的女的都没有。可他就是没法放弃他。而越是不能放弃,情绪就越被他牵动,越是让他如笼中困兽。他走不进任伟心里,却执拗的要走进去。任伟可以一转身就不理人一翻脸就不说话,他受不了。他不要求他付出多少他就回报多少,可他受不了他的无动于衷。 彭勃弯下腰,拉住任伟的手,拽他起来,替他抻平衣服提起裤子,任伟没有拒绝,任他摆弄他。 后来,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任伟闭着眼不说话,彭勃一连抽了四五颗烟。良久,任伟起身去厨房拿啤酒,刚要打开,却被彭勃按住了手腕。他看着他抽出那罐冰凉的啤酒,拿水壶烧了开水。 当开水被注入玻璃杯,任伟望着它出神。热气裊裊升起,却消散在湿冷的空气中。 握住滚烫的玻璃杯,任伟的指尖是冰冷的。 彭勃说烫,放手,任伟不听死死的握着。 你就拧吧!彭勃说。 任伟惨澹的一笑。 在厨房里的这半小时,他们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无力感,对自己的,而非对别人。 后来他们做爱了,鬼使神差的,地点也令人匪夷所思——颜瞻房间宽大的窗台被胡噜的一团乱,小玩具和盆栽摔的七零八落。任伟的背抵着冰冷的大理石,彭勃替他口交的时候,他仰头看向窗外,星星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月亮弯弯的,若隐若现。云在流动,缓慢而深不可测。
第56页 他记得,曾经,龙语戏言:可以试试看跟这儿搞。 那时候,这个房间没有房客。这个窗台上空空荡荡。阳光投进来,总是带着暧昧的味道。窗帘也不是这一幅,是轻薄的、白色的纱帘,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快要射精的时候,他听到彭勃说:任伟,别试探我的底线。 与此同时,他从墙上的穿衣镜里看到了彭勃的背,密密麻麻的纹身里,有块图案令他嘴里犯苦。 我一辈子背着你…… 任伟想,他跟颜瞻肯定会完蛋。因为他不懂爱,可颜瞻只要爱。颜瞻是那么渴望,那么竭尽全力的去奉献。他不配。 他是个掉在地上腐烂的苹果,可颜瞻还挂在树上,透着酸甜的橘红。他是一只橘子。他远远的看着他,看不见他熟透了、腐败了,他嚮往着苹果丰满的光泽,嚮往着苹果更早的独立存在,这让他想变成一只苹果,也快快成熟落地。 ◇◆◇◆◇◆ “是呀,累死我了。” 颜瞻趴在上铺,嘟着嘴一边给日记配图一边跟任伟讲电话。 “节约成本,你就忍了吧,又不是全国旅行,你是巡演。” “反正真的越来越没法适应!额头上都长包包了,555555……” “挤了。” “你好心狠。好心狠呦~” “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你不耐烦了……不耐烦了……人家都这么辛苦的要住在火车上,你都不心疼……” “你这车轱辘话怎么说的这么起劲。”电话那边的任伟嘆气了,“你不可能不在火车上过夜,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样最节约成本,你无可抗争。” “我觉得这几天你对我好冷淡……”颜瞻吸鼻子,好像有些要感冒的徵兆,上车前小冉给他灌了一肚子药。 “哭也没用!” “没哭……鼻子痒。” “吃了药好些吗?” “不知道。没有吧,脑袋也开始疼了……” “那就挂电话赶紧休息!” “你就是不想跟我说话呢……” “没完了是吧?” “人家……人家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想你……” “可拿你如何是好。” “嘿嘿……” 颜瞻讲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直到向晓冉在中铺拿书敲上铺床板,他才不情不愿把电话挂了。 “你干嘛啦!”颜瞻趴到床边向下看。 “我们牙齿都麻落了。”(注释:麻——酸;落——掉) “又没喊你听!” “你赶忙睡觉,啥子事都没得,不然明天你给我感冒一个看哈。” “……” “怪了,吃了感冒药还郎个精神!” “爱的力量!” “爬开,去死!” 颜瞻无心跟小冉继续斗嘴,人缩了回去,敛了敛画笔,就钻被窝了。扔在一旁的手机还有残存的热度,颜瞻的手碰到,心也跟着暖烘烘的。对于他来说,每天跟任伟通个电话,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这幸福时刻近几日有打折的趋势——任伟听电话总有些没精神、不耐烦,有时还不知怎么就急了,说个两三句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好了。问他是不是最近很忙很累,他说没有;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说你管好自己就行。 奇怪的很。 颜瞻还不敢追问,问急了任伟就挂电话,挂了不说肯定关机。 向晓冉说,巡演不累,你累。你上火纯属都是跟任伟上。 也不是全没道理。颜瞻不是适应能力差的人,最近的身心俱疲委实跟他的情绪挂钩。任伟态度好,他一天都有劲;任伟态度差,他一天净打蔫儿。 可任伟的态度是由啥决定的呢? 颜瞻知道要找源头,但可惜——找不出。 好像那天他抱怨过一句签证,但后来不是解决了吗? 要不就是唱片的事?时代唱片有意让他们重新灌录专辑。任伟一没时间二没精力,但这事儿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也不是的吧,那天他还说要尽心尽力呢,说辉子就指望这次free loop能打开良好的局面。 讨厌!他老是这样,啥也不说、啥也不讲,猜得你肝肠寸断。 颜瞻跟上铺愁眉苦脸,小冉跟中铺噼里啪啦发简讯。就听他那简讯音一会儿一个过场。 “忙啊?”颜瞻躺不住,又探身弯腰恍若倒挂金钟状跟小冉说话。 小冉斜了颜瞻一眼,不应声。 “是哪个嘛~你这几天手指头细了没?” “关你球鸡儿相干!”(注释:干你diǎo事) “女娃儿嗦?” “你快点睡觉,我最后提醒你一次。” “……” “我静音。” 颜瞻又缩了回去。小冉最近有动作!颜瞻的雷达是如此探测的。想到这儿熊猫仔更是喜忧参半。他当然希望小冉交女朋友,他早该跨出全新的一步了。可……果子呢?果子该怎么办?昨天颜瞻还跟果子通过电话,果子没问小冉,但颜瞻知道她挂心。要是能放下就好了,偏偏,她放不下。硬要笑着说没事啦、过去啦,但转过脸,她又是什么样的表情?颜瞻无法规劝她什么,因为他想,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别人说什么大抵也都是徒劳。 “再一杯。”任伟把空酒杯向前推,托着下巴对酒保说。 “这是第几杯了?今天要喝到我们关张?”酒保拿过杯子,并不急着倒酒。 任伟笑了笑,不接话。 “心情很不好吗?”加了冰块,酒保注入伏特加之后,并没有把杯子推给任伟,而是倒了很多橙汁在里面。 任伟微微皱眉。 “你快喝醉了。” 没所谓的演出结束后,任伟没跟其他人走,而是坐在吧檯前,独自喝酒。到这会儿已经是快三点了,客人基本走光光,喇叭里的爵士小调咿咿呀呀的唱着,他还在喝。 “小意思,喝到你打烊关张我也不会醉。” 酒保嘆了口气,再让他这么喝下去,他可不信到他们打烊他还能清醒。可以说,这会儿,他就有些醉了。 “我来给你变个魔术,你不笑,我请你喝更好的酒,不喝老闆留的这一瓶了。你笑了呢,你就不能再喝了,要乖乖回家。” 酒保凑到眼前,任伟笑了一下,“好啊。那试试看。” “我这个魔术呢,是硬币消失。注意,是消失哦~就是‘嗖’的一下,它就不见了。” 任伟看着酒保拿了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出来,又够过一旁的杂志扯下几页,使劲揉了揉,然后将玻璃杯包裹在内,“独家秘方,别偷看。” 任伟点了一支烟,嘴角始终挂着笑。 酒保又从裤兜里掏出几个一元硬币,放在桌面上,请任伟确认它就是普通的一元硬币。任伟确认了,他就将玻璃杯扣了上去。 掀开,酒保好尴尬的说:糟糕,怎么还在呢。 任伟看着他,他挠头说再来再来。 再掀开,硬币还在,他看上去更加窘迫了。 但酒保不死心,又尝试了三四五次。 任伟皱眉,盯着酒保看。 酒保下定决心似的说:这次一定成功。 玻璃杯再度扣了上去,任伟抽着烟已经没心思看了。 果不其然,打开,那几枚硬币还是好端端的躺在吧檯上。但这时候他听到酒保说:“惨了惨了,是让硬币消失,结果玻璃杯居然给我抢先一步!”他说着,狠狠团了团手里本蒙着玻璃杯的杂志内页。 杯子,真的不见了。 任伟笑了,笑出了声,“你到底在干嘛啊。” 酒保也笑了,“是玻璃杯太任性嘛。” 就这样,任伟拿了琴箱出了酒吧。夜里很凉,他繫上了风衣的扣子背着琴往前走。 这段路平时走起来一下就到头,可在这安静的夜里,竟然无限绵延开来。 任伟走的不快,停下来点菸的空当,身后响起了别人的脚步声、谈笑声。他也不在意,一次次打着被夜风扑灭的打火机。 有人拍了他左肩,他向左回头,只看到身后几个人超过他的身影。再向右看,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你怎么还这么傻。”龙语笑嘻嘻的弹了下任伟的脑门。 搁平时任伟准会向前走,一言不发,但这会儿出乎他的意料,他听到自己问:“你怎么在这儿?” “唉咳,跟他们刚喝出来,一帮出版界的朋友。”龙语说着,指了指已走出很远的那群人。 “哦。” “倒是你,夜里三点了总不能还有演出吧?” “早演完了。” “你小男朋友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任伟狠狠瞪了龙语一眼,吐出一口烟,迈步往前走。 “嘿嘿嘿,走啥啊?” “不走睡这儿啊?” “能禁逗点儿嘛,话老横着出来。”龙语跟上了任伟,同他并肩走。 “求你听了?” “我犯贱,你拦得住?” “管不着。该谁管谁管。” “嚯,夹枪带棒。” “走你的吧,都这会儿了,你同居蜜友不抽你啊?” “为你我认了。” “出去八百米有速8,去吗?” “你丫……就不能好好儿说话是吧?” “那你跟着我干嘛啊,还想干嘛啊?” “你知道我最烦你哪点吗?”龙语一把搂过了任伟的肩,“不说人话。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两套。我说你左右脑分离是怎么地?” “把你爪子拿下去。” “都速8了,我还拿什么啊。” 第二十章 “你画眼线了?” 倪歆勾住任伟的肩,掰过他的脸仔细看。 “碍着您了?” “没。不碍。我就是瞧瞧,太骚了!” “滚远点儿。”任伟一把推开了倪歆。 “任伟,看见辉子了吗?” 啪,背上按了一只手,任伟回头,安娜一脸怒气的看着他。
第57页 “没,怎么了?” “刚才他站那儿跟小婉那妖精说话,我跟小n出去买水,回来他就不见了!” “你别冒火,怎么?我卫生间给你看看?” “任伟!” “别上火了,一会儿我看见他让他找你。” “你画眼线了?”安娜问了跟倪歆一样的问题。 “不许啊!” “任伟你是不是哭过?”安娜抓住了任伟的衣领,拉着他低头好让她看的更仔细。 “什么呀。” “眼睛化这么浓的妆通常有鬼~看吧,眼睑还肿着呢。这么个肿法儿可不像睡的~” “嘿,这不是任伟嘛。” 有人过来打招唿,任伟赶紧趁机摆脱了安娜的盘问。 她猜对了。可他绝不想承认。 昨夜遇上龙语,两人找了家pub又喝开了。他想,那该算是他们分开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好好说上话。话题的切入点是小说。这两年龙语的书很畅销,以作家的身份得到认可令他十分得意。他的书任伟都买来看了,可任伟不说,而实际上他十分喜欢其中的三本,它们都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三本书看完他只用了两天。 酒一杯接一杯下肚,龙语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后来,任伟问他:我是不是性格不好,让人很累,龙语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任伟的眼泪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冒出来的。 走到今天,两人再没有什么不能说、不好说、不该说的话,龙语说了很多,其中一句让任伟喘不上气来——我尽力了,真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好好处,我其实真的特认真,但是你知道吗?你让我特别累,我越是想做好越是做不好,你又不断的给我压力。多爱,也抵不住时间的打磨。我远没自己想像的那么成熟,扛不住了,我就撤退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给不起。 任伟说:龙语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龙语苦笑着说:恨我柳呗。 不是。任伟摇了摇头。你脱了裤子跟谁都能干,我知道的太多了,习以为常了。你让我恨你,是因为……你明明有中意的人了,你还揪着我不放。是,是我找你说我后悔了,可你不是拒绝我了吗,你干嘛还来!你不可能放弃他,却还那么抻着我。 龙语按住了任伟的手。你告诉我,何以为中意?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成年之后,让我动心的,只有你一个。我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哦,我喜欢这个男人。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想要的地久天长,我给不起,我对你所有的爱,都在争吵里耗尽了。至于他,我敢说,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因为我肩膀上不需要扛我扛不住的份量。你高看我了。 别解释了,我又没让你解释。任伟把手抽了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恨了。 可我想解释。龙语看着任伟的眼睛说。我不是想抻着你,想祸害你。我回去找你,是因为……我放不开你。当我孑然一身的时候,我想在你身边。我承认,我自私。可是你知道吗,好几次,我想结束,没见到你之前所有都想清楚了,可一见到你,词儿都没了。 信你才见鬼。 不信你哭什么。 后来他埋在他肩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眼泪并非为谁而流,更像是内心压抑许久的一种宣洩。他确实不恨他了,因为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和他相同的境地。 龙语说:你应该找一个背的住你的人,就算你越来越沉,也不扔下。其他都是白扯。 任伟想骂:你说老子是地藏菩萨啊,可他没骂出口,喉头已经哽住了。 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人。他悲哀的发现,很可能,他註定一生孤单。 演出的时候台下气氛热烈依旧,许多人喊他的名字,任伟却有些漠然。他还觉得孤独,即便台下是成千的观众,身后是相熟的伙伴们。 感觉糟透了。 从后台出来,有个女孩凑过来亲了任伟的脸颊,任伟笑笑,胡噜了一把她柔软的头髮。 彭勃是几时来的任伟不知道,但他一出pub就看见他了,以至于手上的罐装啤酒险些洒了。倒不是他料不到,是他仍旧无法面对现实。这个现实即彭勃一脚插进了他的生活。 “妆够浓的。” 彭勃看见任伟出来,就告别了一同说话的朋友,朝任伟走去。 任伟点了烟,不说话。 “衬得你够媚。” “任伟,吉吉说……”倪歆是跟吉吉打着出来的,也没细看任伟在跟谁说话,这会儿凑过来,一愣。 “倪歆啊,可有阵子没瞅见你了。吉他弹的还是那么点儿正。”彭勃跟倪歆打招唿,手自然而然的就搭上了任伟的肩。 倪歆瞪圆了眼睛——任伟竟没有推开他。 “说什么?”任伟平静的问。 “没事儿,我们买酒去。”倪歆说着,拽着吉吉走了。 任伟手机上不出三十秒来了一条简讯:【你吃拧了?】任伟没回。 待到一点多任伟从pub走的,跟彭勃一起。十一点的时候颜瞻打来过电话,任伟接了,没说几句就挂了。 彭勃没开车,打车来的,这会儿两人也是在计程车上。任伟有些困——昨天他早上六点多才到家,龙语送他回去的,进门洗了澡又看了会儿书,折腾到八点才睡——就靠在玻璃上小睡,后来彭勃扒拉他过来靠他的肩,他没拒绝。 任伟承认自己陷入了死局。如今,彭勃以他bf自居。这还赖不到彭勃,是他一开始没把话说清楚,且,越拖着越没机会说。事到如今,任伟不知该如何是好,逆来顺受的自己他瞧不起,却找不到起义的点。颜瞻晚上还在嘱咐他多穿衣服,天凉了,不注意会感冒。他点头应着只想把自己掐死。彭勃的强硬态度他吃不消,颜瞻的温情攻势也令他开不了口。 活脱脱,一块地,卖了两家人。 这日子没法过了,任伟知道,却逃不出去。 “你先洗吧。”进了门,彭勃接过了任伟脱下的外套替他挂起来。 “哦。”任伟也不说什么,径直进了浴室。 没有卸妆油,他跟眼睛较劲了半天。黑色褪去,红肿的痕迹还是挺明显。任伟扒着眼睑看的时候,门开了,彭勃走了进来。 “你还没放水啊?” “洗脸来着……” 任伟并不想跟彭勃回来,但不跟他回来他就跟他进门,后者更糟糕。 彭勃走过去给浴缸放水,任伟擦脸,不一会儿彭勃踱步到他身后,扳过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问:“怎么肿了?你哭了?” “没有……什么啊。”任伟拿开了彭勃的手。 “没哭怎么肿了?” “洗眼睛揉的呗,你怎么这么多话啊!” “你还有点儿良心嘛。关心你呢。”彭勃扳过了任伟的下巴,吻了上去。 任伟的手撑着梳理台,并不攀附上去。于是彭勃拉过了他的手腕,让他搂自己的腰。任伟的胳膊没半点儿力气,只是搭在彭勃的腰上。 唇与唇分开,彭勃去捏任伟的肩,“累了?” 任伟不说话,闭上了眼。他替他脱衣服,他任他脱。 ◇◆◇◆◇◆ 录音师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任伟摘下了琴。一旁的倪歆嬉皮笑脸,曰:“这就叫天衣无fèng~” 任伟斜了他一眼:“你再错我肯定就砸琴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报废了四次,每一次都是倪歆出问题,还总是同一个地方、同一个错误。这首歌,演出时候倪歆就总错。 “别啊,你琴不是你命啊?” “我砸你的。” “不仗义。” 两人推搡着出了录音间,吉吉和辉子在休息室抽菸,任伟走过去拿了吉吉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我的部分基本完了,丫倪歆简直就是场噩梦。” “你这就走啊?”吉吉叼着烟问。 任伟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十六点二十。 “水,爷。”倪歆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了任伟。 由于新专辑交付给时代唱片发行,先前录制的demo带作废,哥儿几个很不幸的要从头再来。那边很注重唱片的录制与缩混,可说是一丝不苟,据说母带要寄去英国处理。任伟没时间,一切变得混乱而无序——他十一月八号飞往纽约,free loop的专辑录制必须在此前结束。坦白来讲,能赶死谁。可越是赶那边要求越是多,很多编曲都做了修改,这就够要任伟的命了,再加上数首歌採取了双吉他元素,除了配唱他还得演奏。整天整天的泡在录音室,任伟回家总是倒头便睡。可睡不了多久闹钟就响了,时间像上了发条,由不得你控制。 任伟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杯水,他捏瘪了纸杯,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我走了,你们继续奋斗吧。” “真走啊?”辉子碾灭了烟。 “等会儿,我买烟去,咱俩一道儿出去。” 倪歆从沙发上起身,任伟已经拉开了门。 “还能假走啊?尽说些废话。” “我操!一会儿万一又要临时改什么咋办?”辉子也站了起来。 “自己想!没我你活不了啊?” “你甭想消停,有事儿我就给你打电话!” “电话是吧?”任伟摸兜,掏出手机按了关机就扔给了辉子,“接着。您随便打~” 门从外面关上,辉子举着任伟的手机相面。半晌,对吉吉说:“丫够狠!” “够狠。”吉吉附和,但明显心不在焉——指尖顶鼓槌的游戏他玩儿的不亦乐乎。 辉子郁闷极了。 这鸡巴任伟,任性的离谱儿——越是忙,他越是没组织没纪律。说早退就早退,据说还敢明儿不出现!虽说他的部分暂且完事儿了吧,可你多待会儿能死啊!再说了,就丫那么苛刻一人,万一录完哪点儿不合他心意,他敢咬人!你他妈嘛去啊!能比你乐队更重要! “来根儿呗,这儿不好打车。”倪歆拆了烟盒的包装,抽出一支烟递给了任伟。 任伟接过来,借着倪歆的火儿点燃,深吸了一口。 “你还真把手机扔这儿啊?有急事儿怎么找你?”倪歆吐出一口烟,收起了打火机。 “别找。睡觉。” “你至于那么累嘛!” “你觉得呢?”任伟斜了倪歆一眼。他累不累他们都瞧在眼里,除非谁瞎了。
第58页 “怕彭勃找你吧?”倪歆望天。 “你没完了?”任伟郁闷。自打上次倪歆看见他跟彭勃一起,就没少旁敲侧击的问过。 “我看是你没完。” 任伟不搭理倪歆了。计程车一辆辆过,但都是满载。他继续撞大运的挥舞胳膊。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不是烦他嘛!他他妈缠着你,你倒是吭气儿啊!我找丫说让丫滚远点儿。” 任伟还是闷不吭声。 “说话!”倪歆推了任伟一把。 “我的事儿你能别管吗?” “我听出来了,你跟他又掺和一块儿去了是吧?” “什么叫‘又’?” “你说呢?你们俩这烂帐还有完吗?让他缠着是你,不让还是你。你不是跟颜瞻处呢么,怎么又跟他……我还真就不懂你了。” “能不说了吗?”任伟把烟扔了,用脚碾灭——好容易有辆空驶的计程车过来了。 “你就主意大吧你,耍!” 看着任伟上了车,倪歆眉头紧皱。他这是要干嘛,他不懂了。你谈恋爱再上瘾,也没听说过一下儿招唿两份的。你不怕撑着自己啊!任伟跟彭勃这下儿关系不简单了,倪歆不是傻子,倪歆算看出来了。 您唿叫的号码已关机。 又是冷冰冰、机械化的女声。 颜瞻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进兜儿里,一脸愁云惨雾。 演出前他给任伟打电话,就是这一句。演出后他又打了,还是这一句。而到现在……仍旧没丝毫更改。 任伟最近一直在忙录音的事他知道,忙的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好像家都不常回。也因此,每天一个电话已经沦为每天一条简讯。颜瞻不甘心,可确实无法要求任伟什么——那是正经事。 可昨天……昨天连简讯都没收到。今天打电话更绝——关机。 他们最后一次联繫还是前天。颜瞻发简讯说:后天我生日啦,我飞回去我们一起庆生好不好?毫无意外收到任伟三个字的回覆:你有病!颜瞻深受打击,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庆生。 小冉也说了,他要是敢这么干,他就拿绳给他捆上。 颜瞻不怕小冉捆,他会脱逃术。颜瞻没这么干是因为,他怕任伟辛苦。每天累成那个样子,他再去祸害他……于心不忍。可颜瞻现在很伤心——再忙,总可以发个简讯吧?你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只想听你说一句:瞻仔,生日快乐。只是这样简单一句,他就满足了。他真的……只有这一点点期盼。可任伟没发简讯,甚至,他关机了。颜瞻很自虐的想:大概他就是怕他烦他,才……关机了。 任伟很冷,向来不热乎,但自从他踏上巡演之路,他好像变得更冷淡了。是不是他真觉得他很麻烦?他这一走他倒是乐得轻松? 颜瞻越来越纠结,纠结的肝肠寸断。于是你想,这会儿有人使劲儿拍了他后背一把,他得成什么样? 小果站在颜瞻身后,颜瞻回过头两眼冒火的看着她委实吓了她一大跳。一时半会儿,她竟说不出话来。 颜瞻看见是小果马上调整情绪,可越是努力效果越是不佳,脸上的肌肉不听调度。 “我……我找你好一会儿了,还以为你去洗手间了。”半晌,小果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呃。”颜瞻抓头。 “刚才开香槟你溅了一身……我就觉得你可能是去清理了。” “是去了,后来就想出来透透气。” 今天是颜瞻的生日,hs巡演的路途抵达昆明。小果是特意飞来给他庆生的,组织了后援会许多人。她一早就跟他们的经纪人交涉过,拜託他请pub在他们的专场演出结束后也继续给他们提供场地,她想要组织歌迷和朋友们一起给颜瞻庆生。小果为此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说实话,颜瞻为了他想飞回北京黏任伟委实内疚了许久。今天,他人是在这里,可心绪却是一盘散沙,就像刚才开香槟,心不在焉糗态百出。 “回去吧,大家都等你切蛋糕呢!这可不能拖过十二点哦。” 果子踮起脚尖伸手胡噜颜瞻的熊猫帽子,像是安抚也像是给他打气。 颜瞻搂住了小果的肩膀,拥着她向pub走。他知道小果来这里一定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毕竟,她跟小冉之间隔了一道门槛。那道槛叫做:尴尬。 可她始终笑笑的,不仅请了假特意飞过来,还忙前跑后热心张罗,她努力的自然的跟小冉说话,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消失过。 pub里很热闹,挤了无数hs的歌迷,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很多人跟颜瞻打招唿,颜瞻不得不拿出笑脸相对。而实际上,他的心情糟透了。 蛋糕是三层的,最顶层装饰了一只熊猫,还戴着小帽子。 小冉他们都围在蛋糕旁,不住的张望。颜瞻走过去,hs的成员个个都在骂:你龟儿子哪儿浪荡去了! 小冉适时递过了刀子,催促颜瞻快快许愿切蛋糕。他看起来很快乐,但颜瞻知道,他的不快乐一定不比自己少——他的生日,也是妮子的生日。曾经有多少个生日,他们是一起度过的。这几年,颜瞻都没像以往那样办过生日party,这一次果子的筹划,可以说是鼓足了勇气破釜沉舟,就为一扫阴霾。他的,和小冉的。 颜瞻接过了刀子,蛋糕上面已经插了二十三根蜡烛,每一根的烛火都飘飘摇摇。 许愿吧。 很多人对颜瞻说。 颜瞻闭上了眼睛,认真的想着他的愿望,而此时此刻,其实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听任伟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但愿,许愿真的能成真吧。今天,他在台上,抱着任伟送给他的吉他唱《光》,就在默默祈祷:神啊,妮子她不在了。我好希望,今后的路途,能一直有任伟的陪伴。他是那么虔诚的唱着,那么虔诚的许愿。 吹熄蜡烛,颜瞻拿了刀要去切蛋糕。每个人都笑着、祝福着他,他有些被鼓舞到,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真心的笑容。 刀刚刚要落下,站在他对面的小冉瞪大了眼睛问他:“你许什么愿了?” 颜瞻撇着嘴说:“愿望怎么可以说嘛,说了就不灵了!” 小冉没有再说话,但眼睛瞪的更大了。与此同时,围着颜瞻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声的喧譁有些渐弱。没人站在颜瞻身后,人群是三面包围颜瞻的,大家都希望能看到他亲手切蛋糕,看他笑笑的模样,刚刚就有许多相机一直在闪,就算闭着眼颜瞻也能感受到。 “那你能回头一下吗……”小冉的话是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哈?”颜瞻不明所以。回头?回头干嘛?他是背对pub的大门站的,身后也没人,回头干嘛? 小冉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颜瞻狐疑的回头,想着他们难道准备了什么惊人大礼,却不料…… 任伟就站在他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上,他叼着烟,手里拎着一只熊猫公仔。pub里灯光昏暗,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那令他看上去更加消瘦。 颜瞻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较之刚刚的小冉更加精彩。 音响里正流淌着marc terenzi的《love to be loved by you》。甜美的男声唱到:i feel just like i felt in all my dreams。there are questions hard to answer,can’t you see…baby,tell me how can i tell you,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show me how can i show you,that i’m blinded by your light。when you touch me i can touch you to find out the dream is true。i love to be loved by you…… 幸亏任伟站稳了,否则一定会被死熊猫扑倒。 “你要是敢亲上来,我就把你踹飞。” 任伟抱着怀里的赖皮熊猫说。 颜瞻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说不出话来。 他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今天许愿能这么灵,他就换个愿望了。譬如:让任伟好爱好爱我,最好无可自拔…… ◇◆◇◆◇◆ 手上捧着纸碟,纸碟里躺着并不怎么美观的生日蛋糕顶上戴着小帽子的奶油熊猫,任伟看得出神。 事实上,他现在必须得承认:有病的并非颜瞻,而是自己。 他现在站在这儿,就足以说明问题。 颜瞻那天不过是在简讯里说了一句:我还是好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自己此刻竟然就站在了这里。 后面的一条简讯是:后天我生日啦,我飞回去我们一起庆生好不好? 他当时的回覆是:你有病。 够讽刺。 托安娜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订了机票和酒店,安娜把机票交给他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大抵是自己内心深处对颜瞻的歉疚所致,这是一份补偿。可今天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的一团漆黑,他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想颜瞻。那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一想到自己如果对他置之不理,他在生日的夜里一个人抽鼻子抹眼泪的样子,任伟就心里发紧。虽然,那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 但就因为这份臆想,他便把所有事抛诸身后,出现在了这里。这所有事包括:专辑录制,以及,彭勃。从进棚开始,他就再没理睬过彭勃,电话不接、简讯不回、探班不许。他知道彭勃准又要发狂,可他没感觉。丁点儿感觉也没有。颜瞻的待遇就跟他截然不同了:电话要接、简讯要回、e-mail要写……甚至,就算早把礼物给了他,就因为他一句撒娇的话,他还要不远万里来参加他的生日会。 为什么呀? 任伟想不通。 那个时刻那么的想他又是为什么?在俯视黑暗的那个时刻。 他已经矛盾的承认过,他大抵爱上他了。但此刻他坚决不想承认,他可能爱的足够深了,深到他为此可能又把自己扔进另一个万丈深渊。他才刚刚,从一个深渊里爬出来,带着满身的擦伤。 可能吗?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爱上一个比你小五岁的男孩。他给不了你半丝安全感,你居然也敢奋不顾身? 任伟总是理不清头绪——究竟从何时起,自己陷入了这般田地。不是只把他当个普通朋友吗?怎么再一回头,他就离你这么近了? 这跟龙语对他的吸引截然不同。看到龙语的那一瞬,他的心就剧烈的跳动起来。而看到颜瞻,其实他毫无想法。其结果却是煳里煳涂就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无法忽视他。 “你怎么不吃蛋糕啊!”颜瞻抱着熊猫公仔从人群里钻出来,腾一下就站到了任伟面前。
第59页 “没胃口。”任伟就势想把纸碟放到桌上。 “至少要吃一口的啦!生日蛋糕呢!”颜瞻嘟嘴。 任伟无奈,吃了一口,颜瞻笑了。 刚才他离开前,至少问了他一万个问题。诸如:你怎么来的?为什么突然想来?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来几天呀?订了酒店吗?有没有吃晚饭?……问的任伟晕头转向。他不回答他就不罢休,弄得他精疲力竭。 对应的回答了:坐飞机来的,想来了,豆瓣上写着今晚的生日会、明天就走、订好酒店了、在飞机上吃了晚餐等等等等……颜瞻才算放过他。 但下一刻新的、令人招架不住的话语又随之而来:我刚刚许愿,想你对我说生日快乐。现在我后悔了,我好希望我许的愿是:你爱死我了,爱到没我就活不下去! 任伟给了他一句:你做梦去吧。 “我好喜欢这只公仔。”颜瞻拿着皮革制的熊猫公仔去顶任伟的鼻子。 “猜到了。长的跟你一样傻。”任伟推开了熊猫公仔,摸出了烟盒。打车去机场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路边店铺橱窗里陈列的这只公仔吸引了他的视线——那只熊猫不仅一脸神气,还围了一条格子小围巾。太欠抽了!任伟请司机靠边等待,下去买了这只熊猫。在飞机上,他想极了颜瞻的那一瞬间,他将这只熊猫搂的死死的。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啊!”颜瞻皱脸,去揪任伟的风衣。 “这么多人对你说,你还听不够?”实际上任伟一点儿都不想停留在这个生日party上,可他又不能开口要求颜瞻离开——这些人、这么多人,都是为他而来。 “瞻仔,你怎么四处乱窜呀!”小果挤了过来,手上端着果汁,递给了颜瞻:“大家起闹要你去唱歌呢!” “任伟,这是果子!”颜瞻眯眯笑,可算有机会介绍他们认识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们的后援会长喔!” “哦。”任伟微微一笑,“你好。” “握握手。”小果笑嘻嘻的伸出了手。 任伟当然不会拒绝,便就握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 “太好了,今天开始我不洗手了!回去让小婉抓三天!”松开手,小果哈哈笑。 “快别介,碗儿都亲了我十万八千下儿了。” “真的?” 这一声,小果跟颜瞻的声音是叠在一起发出的。小果瞪大眼睛一脸八卦相,颜瞻瞪圆眼睛一脸愤怒态。 “假的。”任伟笑了。 后来在一帮人的怂恿之下,颜瞻跳上了舞台,任伟倒了一杯酒,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他。他始终抱着那只熊猫,片刻不撒手。 一点多颜瞻才离开舞台,但很快就被姑娘们围了起来,任伟看出来他焦急的想杀出重围奔向自己,反倒停下了脚步。奈何有个姑娘实在黏人,不仅不放开颜瞻,反而贴的更紧了。然后,就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个小丫头吧嗒一口亲上了颜瞻的脸颊。女孩子们登时骚动了起来,有人伸手去推搡那个丫头。眼看着争执愈演愈烈,任伟走过去,拿起不远处桌上不知谁剩下的蛋糕,瞄准颜瞻的背就扔了过去。“啪”一下命中目标,任伟已经没事人一样的坐了下来。这下更热闹了,叫骂声不绝于耳,但上手的人却停了下来。 看着小果从另一边往里挤,显然是想过来缓和矛盾,任伟这时候起身,挤进了姑娘堆,把颜瞻拎了出来——熊猫仔很狼狈。 “公仔、帽子。你替他拿。”任伟摘下了颜瞻的帽子、抽掉了他怀里的熊猫公仔交给小果,就拽着颜瞻往卫生间走。 “我没事,衣服不打紧的。她们快要打起来了。”颜瞻一步三回头。 “那就打吧,不关你的事儿,是她们自己争风吃醋。” “可是……可是……” “赶紧走。” “都赖小琪,她偏偏要亲我!我讨厌死她了,巡演一路都骚扰我!” “哦,那是跟你们一道儿巡演的成员啊?” “刚刚那蛋糕肯定是谁向她扔的。哎呀,她太能惹是非了!” 颜瞻被任伟推进卫生间还在喊。 “不是。那是我朝你扔的。”任伟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啥?”颜瞻瞪大了眼睛。 任伟扯了厚厚的纸巾替颜瞻擦后背。 “为啥啊!”颜瞻看着镜子里的任伟问。 “你傻吧?不扔就真打起来了。”任伟又扯了一张纸巾。 “那你干嘛不扔她啊!我肯定替你鼓掌!” “扔了她,现在就不是你跟我站在这儿了。” “呷?” 颜瞻什么也没闹明白,人就被任伟拖进了身后的隔间。任伟回身拧了搭扣,外面的显示就变成了:使用中。 唇与唇贴在一起,炙热的气息交融在彼此间,颜瞻还没有闭上眼,任伟离他是那样近,近到他都可以看清他长长的睫毛。而越过那张脸庞,隔间暗色花纹的有机玻璃在射灯的投影下提醒着他这地方有多么不合时宜。不仅地方不合时宜,这个时候也当然不对——外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颜瞻去抓任伟的肩,想止住这个吻,因为他下面有感觉了。可他这一举动非但没能制止任伟,反而换来了任伟更激烈的吻他。 这下真的糟糕了。 这糟糕还是急转直下的。 任伟的手扯出了他掖在背带裤里的衬衣,不仅如此,就连金属扣派儿也被他的指尖顶开了。 舌头缠绕在一起,颜瞻知道任伟在一粒粒的解着他衬衫的扣子,可他的理智早已烟消云散。 辱首被含住,颜瞻闷哼出了声音,耳朵捕捉到这一动静,他马上下意识的咬紧了唇。任伟的手已经钻进了他的裤子,扣子、拉链均已举手投降。 那话儿涨得很大,顶端已经渗出了爱ye,被那只手灵巧的、超得要领的套弄着,愈加兴奋起来。 颜瞻的手抵着身后的玻璃,任伟俯身下去含住了他勃起的那话儿。颜瞻有预感自己一定坚持不了几分钟,也诚如他所料——果真飞速的沖顶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颜瞻却紧张的快要疯掉——他生怕有谁走进来,察觉到隔壁正在进行着不雅之事。然而,在这样紧张的精神状态下,他却兴奋的不同寻常。仿佛越是这样,越是刺激着他的性慾。 整理了衣服走出隔间,颜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颊绯红,窘迫的要死,可身旁的任伟却脸不改色心不跳,平静的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坏人。颜瞻一边洗脸一边在心里骂。大坏人!天字一号坏人! 抬起头,任伟递过了纸巾,颜瞻想伸手去接,却被任伟扳过了下巴。 颜瞻仰着小脸让任伟擦,放出的话却狠狠地:俺不会放过你的,等着瞧。绝不姑息你有多累,你分明很有精神!还能犯坏呢! 任伟笑。 他当然会扔那块蛋糕,不扔颜瞻怎么会乖乖跟他走? 他想跟他独处,他可不愿意跟那帮小姑娘分享他的熊猫。蛋糕上那只熊猫他吃不下,这只活的他可吃的富富有余。 第二十一章 颜瞻出去之后,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但他并未久留,取了熊猫公仔和帽子,就拉着任伟走了。收到的一大堆礼物愁坏了向晓冉——颜瞻不回预订的酒店,所有礼物拜託他拿。想骂他“有异性没人性”,发现不对头;换作“有同性没人性”又不大说的通,向晓冉吃了个哑巴亏。本打算认了,谁知颜瞻又犯欠说:我的床可以让给果子呦~向晓冉没绷住,狠狠踹了颜瞻屁股一脚。 颜瞻是笑嘻嘻走的——小冉看上去很精神。 上了计程车,颜瞻就攥着任伟的手说话。都是些闲言碎语、家长里短,譬如:出来巡演不能弹钢琴很寂寞、那个色情狂小琪动辄就对他性骚扰、小冉深夜不睡跟人传简讯、耗子喝醉酒跟女歌迷发生了一夜情目前被逼婚中……等等、等等。但任伟听得津津有味。被颜瞻握着的手暖暖的。 到酒店任伟用房卡刷开门,踢颜瞻去洗澡,就把他脱下的衣服送洗了。回来烟都没点上,颜瞻就光熘熘、湿漉漉的探头出来拉他一起洗。你抹我一把洗髮水、我抹你一把浴液,你胡噜乱我的头髮、我用毛巾抽你后背。总之,闹得一团乱,像俩学龄前儿童。任伟发现,跟颜瞻在一起,快乐竟可以如此简单。不用刻意做什么,笑就会从心间溢出来。酷似他们在哥本哈根,信号灯即将变成红灯两人一起跑过马路,很有默契的回头大笑。 回想起这个,任伟才恍然发觉,其实,对颜瞻的记忆,竟是这样清晰的停留在脑海里。平时并不会想起,但它们从未被遗忘。 这其实,不正是爱一个人、在意一个人吗? 是,自己是很糟糕,光鲜的外表下蛰伏着丑陋的灵魂。也迟早有一天,颜瞻会窥探到这层实质。但那又能如何?你无能为力,你想逃避,可你早已陷落进去。 躲不掉了。 内心,无法躲避。也同样,无法被欺瞒。 你唯独能做的,只有:面对。 被颜瞻压在床上,任伟的手环着颜瞻的腰,他听到他咬着他的耳根说:“我要狠狠的惩罚你,你不得反抗!” 任伟不置可否,颜瞻就撑起来看着他。房间里开了暖风,洗完澡竟还会微微出汗。 起先任伟不觉得有什么,但颜瞻长时间的注视令他越来越不自在。他想伸手去扯滑下去的被子,却被颜瞻按住了手。他手腕特别有劲儿,他挣不脱。 “你别动,让我看看嘛~”颜瞻轻吻任伟的唇。 “看什么呀,有什么可看的!”任伟露出了兇相。 “就是好看嘛~我觉得你的身体特别特别好看。” “有病!” “别动嘛,让我看嘛~” 任伟有些无奈。 颜瞻的视线弄得他浑身燥热,他一根指头都没碰他,却让他愈发难耐。而在颜瞻打量他的同时,他的视线也不可避免的集中在颜瞻身上。论身体漂亮,任伟想,颜瞻绝不输他。他不是那种结实魁梧的男人,也并非瘦弱白皙的少年态。他身体的线条感很强,轮廓清晰。皮肤细腻而有弹性,无论是辱首还是那话儿颜色都淡淡的。 “你升旗了。”颜瞻的手微凉,此刻覆盖在任伟勃起的那话儿上,令任伟一激灵。
第60页 “那要怎么办呢?”任伟舔了舔嘴角。 颜瞻俯下身,吻上了任伟。这一吻由浅入深翻搅着任伟的欲望。 被套弄的那话儿灼热的发烫,被吮吸的辱首红肿的挺立,任伟的唿吸一团乱,他的指尖不自觉的抓挠着颜瞻的背,一下比一下用力。他开始渴求颜瞻来填满他,在他体内肆意的冲撞。性慾漫出了身体,疯狂的叫嚣着。 润滑剂。 任伟伸手去够床头柜,但躺的有些不对距离。于是他不得不挣出颜瞻的怀抱,跪起来,去够扔在床头柜上的袋子。却不料,被颜瞻扯了回去。 “都说了要惩罚你。”颜瞻俯身,压低身体含住了任伟直翘翘的那话儿,手也并不闲着,顺着他股fèng间摸去。他这样跪着,令他觉得更性感了。 “别……”任伟抓住了颜瞻的头髮。 颜瞻对他的抗议置之不理,他吞吐着他的性器,食指摩挲着他股fèng间最为私密的一处。 指尖慢慢顶进狭窄的甬道,颜瞻听到了任伟忘我的呻吟声。越是抵近深处,任伟越是不能自已的闷哼,甚至腰都摇摆了起来。 “还说不要。嘴好硬呢,明明这么有感觉。”颜瞻的说着,以舌尖逗弄着他的铃口。 这档子事儿果真是熟能生巧,任伟不得不承认死熊猫越来越有手段。 被颜瞻放倒在床上,任伟的腿张开着,私处完全的暴露出来,没入身体的手指进入的更深了。颜瞻的左手握住了他硬挺的那话儿,舌尖舔弄着根部,继而又下滑到囊袋。中指也抵上了柔软的甬道入口,一点点的没入,任伟的腰稍稍挺了起来,像是在配合他的动作。颜瞻却并不让他如意,那根指头刚刚顶进去就又退了出来,不仅如此,就连食指也不再流连。任伟有些急躁,颜瞻却不以为然,他更大的分开他的腿,舌尖若有若无的扫过那软软的洞口。 颜瞻丝毫没有攻城掠地的意图,令任伟急切而又难奈,他一下下抓挠他的肩,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但颜瞻温吞吞的就是不急,反而以逗弄他为乐。左边的辱首、阴精、囊袋、私处无一被放过,他在挑逗他,且,如愿的令他慾火中烧,却不来救火。 “插进来……”任伟受不住了,抓着颜瞻的胳膊对他说。 “那你得答应我,再不许欺负我呢。”熊猫仔翘着小鼻子发难。 “谁欺负你了……” “你说是谁啊!在洗手间让我那么难堪!” “你没慡到啊?” “吓都要吓死了!” “我可不觉得,我觉得某人兴奋的快要发狂了。” “反正你不许再欺负我了!” “怎么才叫欺负?”任伟看着颜瞻,抬脚用脚趾拨弄他早已勃起的那话儿。 “这就是欺负啦!” “哦……”任伟微微一笑,“那这样就更是了吧?”他说着,一翻身就压上了颜瞻。 颜瞻有些措手不及,被任伟按到了身下。辱首被咬住,令他勐然吃痛。 “你你你……” 颜瞻伸手去抓任伟的屁股,却丝毫不能制止任伟对他的挑衅。辱首一直被吮吸,颜瞻喘息着、闷哼着,手胡乱的抓着任伟的肩。有东西顶进了他股fèng间,一下下的蹭着他私密的那处。 “你干嘛啦!” “欺负你呗。” “坏人!” 颜瞻摸过了保险套扯开、套上,又将润滑剂急躁的涂抹上那话儿,抓着任伟的腰就顶进了他的身体。 “嗯……” 勐然而至的冲击令任伟稍感不适,颜瞻却不等他适应就抓着他的腰动了起来。任伟为了保持平衡环住了颜瞻的脖颈,颜瞻却就势起身,将那话儿更深的没入任伟的身体。两人几乎是同时吻上的对方,吻得激烈而放肆。任伟的双手都环住了颜瞻的肩,颜瞻抱着任伟,听着他在他耳旁闷哼、呻吟。 “任伟我好喜欢你……” 颜瞻咬着任伟的耳垂一声声的呢喃,任伟感觉自己像着了他的道,竟也情不自禁的告白:我也喜欢你…… 虽是模模煳煳的话语,却也全被颜瞻听了去,颜瞻放低他的腰,以正面交合的姿态将他压了下去。 “再说……再对我说……” 任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咬着嘴唇再不肯开口,颜瞻就停了下来。他死盯着他的眼睛,催促他说,再说一遍。 “说呀,你不说我就不动了。说嘛,求你说嘛……” 你招架不住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对任伟如是说。 “说你喜欢我,说嘛,你快说嘛……” “……我喜欢你。”半晌,任伟的手抓着颜瞻的背,小声的说。 “叫我的名字。”颜瞻喘息着,抬高了任伟的腰,那话儿更深的滑了进去。 “颜瞻……” 颜瞻动了起来,一下下顶着任伟。他在他体内肆意冲撞,激烈而又强势。他的手扳着任伟的脚踝,腰摆动的幅度之大令任伟几乎不能承受。任伟一声声的叫着颜瞻的名字,那让颜瞻兴奋到了极点。 交合持续了许久,中间变换了无数个姿势,就算任伟射了出来颜瞻也并不停下,而是更加勐烈的进攻。 颜瞻快要射精的时候,深深的吻住了任伟。他一边吻他一边对他说:你要喜欢我一辈子,一辈子都喜欢我。 情事过后,任伟彻底的精疲力竭。本就疲累的身体这会儿像一滩烂泥。颜瞻压在他身上,享受着他的爱抚。他稍稍停下他就央求他继续。 后来好容易摆脱了这座熊猫山,死熊猫还是不放过他,使劲儿的往他怀里钻。更可恨的是,他还非要抱着他的皮革小熊猫。那只熊猫,因为颜瞻身体的热度而有了温度。原来皮革也可以这样的温暖。 颜瞻一直在跟他说话,任伟到后来有些困,迷迷煳煳的。最后一丝意识淡去之前,他听到颜瞻在他耳边说:任伟你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你要给我好多好多的爱,再多我也不嫌多,再多我都要不够。我从来都不敢跟爸妈哥哥要这么多的爱。但你不是他们,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你要给我,你必须给我,你要好爱好爱我,因为我是那么那么地…… 那么那么地什么?爱我吗? 那就……一直爱我吧,无论我是什么样子,无论真实的我有多么不堪入目,爱我。 ◇◆◇◆◇◆ “起来啦~”颜瞻去捏任伟的鼻子,“太阳公公都上班好久喽~” 任伟翻身,裹被子,无视颜瞻。 “喂喂餵……”颜瞻不肯罢休,跟过去继续扒拉任伟。 任伟哗啦一下把被子扯上去,盖住了脸。 熊猫仔忿忿不平:“下次我要在歌词里写:我好喜欢他,可他只喜欢睡觉。” 任伟压根儿不理他,熊猫仔就使劲儿摇晃他。 可惜,无效。 早上十点,任伟不起床,颜瞻醒了近一个小时了——无聊的要死。 在床上枯坐了五分钟,熊猫仔去扯任伟的被子,一来二去,硬是挤了进去。挤进去就像吸盘似的吸在了任伟背上。他亲吻他的耳垂、脖颈、肩膀、后背……乐此不疲。 任伟动了动,他就把手滑到了他两腿间——小傢伙儿很有精神的站立着。 颜瞻套弄了两下,听到了任伟模模煳煳的哼声。再套弄两下,就听到任伟骂人了:“你要死啊!” “别睡啦……起来啦……” “你小心我开窗户给你丫扔下去!” “那我就紧紧地攥住刷子棒……”任伟讲过的那个毛刷的笑话,他笑过很久。 “嗯……”颜瞻细长的手指在任伟勃起的阴精根部搓弄,令任伟很舒服。 “你起来啦……你看我不在,你都不按时睡觉啵?肯定也没按时吃饭吧,我觉得你瘦呢……” “别弄了……”隔了一会儿,任伟伸手下去按住了颜瞻的手。 “为什么呀?你明明很舒服的嘛……”颜瞻用拇指摩挲着任伟湿润的铃口,如愿听到了任伟性感的喘息声。 “你不累啊?” 颜瞻又往上凑了凑,“你觉得呢?” 任伟感觉有硬物抵在了他的股fèng间,“你打鸡血了吧!”翻身面对颜瞻,他发现他呵呵笑着。 “早呀~”颜瞻亲了亲任伟的额头。 “你赶紧给我撒手!” “不嘛~” “你怎么变得这么色啊?”任伟去掐颜瞻的屁股。 “我也不知道……你不起床嘛,我就喊你……喊着喊着……就这样了……”颜瞻被任伟注视着,有点儿脸红。 小兄弟被任伟包裹住,颜瞻蹬鼻子上脸,厚着脸皮央求:“用嘴巴……嘴巴啦……” 任伟滑下去,却听到死熊猫更混的嘟囔:“其实……真的不赖我。都要怪你不起床……” “哎呦!你居然咬我!” 这种哀嚎,任伟还是喜闻乐见的——我让你缺德!老子迟早被你累死! 一大早就在床上折腾一通69,任伟去了浴室洗澡,出来颜瞻却横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的一塌煳涂。扯开窗帘,阳光晒到他脸上他也毫无感觉。 想着真该把冷水泼他脸上,而实际上任伟却爬上了床,扳过熊猫脑袋,让他躺到了自己腿上。 颜瞻睡的迷迷煳煳,蹭了蹭任伟的腿,又自觉主动调整姿势寻找好最佳位置。任伟伸手胡噜着颜瞻柔软的头髮,颜瞻觉得他好温柔好体贴,美滋滋拽了拽被子,晒着太阳就爆睡起来。 任伟拿这只熊猫没办法,便就伸手拿过了扔在床头柜上昨天跟机场买的书,靠着床头随意的翻看。 点燃一支烟,任伟看了看明晃晃的窗外,这样的时光真是安静又惬意。 颜瞻再醒过来已经是午后一点,他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喊:“哎呀你干嘛让我睡嘛!人家本来是想跟你聊天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呢!” 任伟横给他一个白眼:“没感觉出来。” “等呀等呀……就困了。” 颜瞻奔进浴室洗漱整理,任伟起来穿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飞机16:45才从昆明机场起飞,任伟想:倒是还有时间跟颜瞻一起吃个“午饭”。
第61页 “亲爱的,你是傍晚的飞机吧?” 颜瞻探头出来问,吹到一半的头髮还潮乎乎的,贴在脑门上让他看上去可爱的很。 “你有事儿就先走。” “不是啦~人家才不走呢!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你先捯饬完的。” “我很快的!” 你快个屁。任伟皱眉——到现在头髮都没吹干、衬衫扣子还没系! 任伟走过去,把颜瞻揪过来,替他扣扣子,颜瞻咧嘴笑。说他弱智,他反唇相讥:就弱啦,所以你要照顾人家一辈子喔~ 一边骂他不要脸,一边拿外套给他穿,颜瞻手里的吹风筒从右边换到左边,对任伟的体贴他全盘收下,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他的眼睛始终追逐着任伟,就连看他点菸都津津有味。 “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关了吹风筒,颜瞻捧着任伟的脸问。 “什么梦?”任伟拿下了唇边的烟。 “美梦呗~” “哦?” “在这个梦里,你都好爱我呢~超级超级爱!” 任伟看着颜瞻,掐了他一把。 “哎呦!你干嘛突然掐我脸!” “疼啊?” “当然疼啦!还那么使劲!” “那就不是梦。” 颜瞻愣神了一下,然后就扑上去勐亲他的小王子。 “迟早烫死你!”任伟把菸蒂扔进了水池。 他们亲吻了许久,唇与唇之间像被涂了万能胶。 任伟看着颜瞻,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正在热恋的感觉。 跟他在一起,这感觉不仅挥之不去,还愈发强烈。 有够丢人。 退了房,两人找了家餐厅吃饭,任伟坐在临窗的位置向外看,这座慢节奏的城市令人有放松之感。 “我们后天这个时候就到成都喽~”颜瞻喝着果汁,笑眯眯的说。 “今天不走?” “不的呀,今晚还有一场演出呢~” “哦……” “你要不要再摸鱼几天哇?咱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你胡汉三还是自己杀回去吧。” 颜瞻嘟嘴。 “没时间。今天落地就得往棚里赶,没意外的话,下周开始配唱。” “想哭。”颜瞻撇嘴。 任伟拿过了手边的纸巾递给他。 “你!”颜瞻瞪眼。 “哭吧,纸巾够。” “人家回去……你都飞去纽约了……” “你别咒我飞不到,掉下来怪疼的。” “我呸!你真不吉利!” 任伟伸手弹了下颜瞻的脑门。 “坏人!人家的包包好疼!” “我可坏了。”任伟喝了一口酒。 “我已经见识到了!”熊猫仔翘着小鼻子说。 “差远了。” “真的吗?” “坏到你没法想像。” “那么坏啊……” “害怕了?” 熊猫仔摇头,“俺普渡你~” “先把餐刀放下。立地成佛之后再说。” 颜瞻哈哈的笑。任伟也笑。 “唉。我还真挺想你跟我一起回去呢。” “想也没用。” “嗯……” 颜瞻低头继续吃东西,任伟发现他兴致不高。 “就一个多月而已,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任伟拿过了果汁瓶子,给颜瞻的杯子里倒满。 “嗯……” “别肿着脸了,肿脸的熊猫不好看。” “谁说的。”颜瞻拿过了一旁的熊猫公仔,“它就是肿脸的~” “它比你腿长。” “你果然很坏。”颜瞻伸手去胡噜任伟的头髮。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很照顾你了。要真想说你,你已经跳河了。” “抱着你一起跳。” “很好,你开始学会邪恶了。”任伟笑,点了烟。 “吃饭别抽菸嘛!你一抽菸就不吃了。”颜瞻说着,拿过汤匙给任伟盛了一碗汤,“喏,喝点汤。等我回去,我要肥鹅填食,把你养得胖胖的~” “压死你。” “no,no~”颜瞻摆手,“俺是熊猫,你一时半会是追不上俺的。” 任伟喝汤,白了他一眼。 “想到回家我就头疼呢……” 颜瞻又替任伟夹了块排骨,他说的愁眉苦脸。 “回家还不高兴?还是出公差。主场肯定不少歌迷吧?” “不是啦……唉,上礼拜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二哥跟老爸闹僵了,想跟他女朋友回台北。” 任伟抬头,挑高了眉毛。 “我妈妈让我也跟二哥谈谈呢……我可怎么谈嘛……” “你没说过这事儿啊。” “多愁人的事啊,我自己愁就好了。” “还真是报喜不报忧。” 颜瞻苦笑。 “你二哥执意要跟她结婚?” “嗯。那个姐姐是插画师,他们是在台北认识的。因为妈妈的画廊在台北也有,二哥时常会过去。他们是跟画展上认识的。为这事,爸妈也在吵。”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任伟摇了摇头。 吃了饭出来,颜瞻要送任伟去机场,任伟没让他去,自己坐上了计程车。颜瞻恋恋不捨的跟他道别,任伟好像真在他眼底看见打转的眼泪了。他隔着车窗抚摸他脸颊的轮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跟这么单纯的一个男孩交往。 回去的飞机上,任伟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时而出现的耳鸣令他很不舒服,那种大气对耳膜造成的压迫感令他想到了彭勃给他的那份沉甸甸的爱,也是这样的高压,令人喘不上气来。他跟彭勃决不能再那么下去了,任伟想,他必须跟他断了。无论如何,这一次决不能再放任自流。 八点零五,飞机落地,任伟的手插在口袋里跟随人流向通道走。 上了机场快轨,任伟想打个电话给倪歆,问问录音怎么样了。在口袋里翻找一通,他才想起,他把那麻烦东西扔在了录音室。 一会儿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得把彭勃用通管拉入黑名单。任伟决定了——面对自己的内心,好好的跟颜瞻交往下去。那个单纯的男孩,他想要与之相伴,他不想伤害他。丁点也不想。他不能再混沌下去了。颜瞻只要求他爱他,尽可能的爱他。任伟想,他做到这点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难。 隔壁座位的女孩在用手机外放听歌,任伟听到一个女人唱:每个人都期待下次遇到真爱,才放弃的比珍惜还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哪儿来的那么多下一次? ◇◆◇◆◇◆ “爸,你现在就跟我讲,你到底是因为二哥的女朋友结了两次婚有两个娃儿,你觉得二哥娶她给你丢脸了呢;还是讲,你觉得二哥的女朋友不落稳,结两次离两次,就不可能跟我哥好好过日子?” 颜瞻捧着茶杯,认真的看着父亲。母亲坐在他身边,正给对面的老爷子倒茶。 “这本来就是一回事!根本就不能分开来看!瞻仔你想一哈,不光你,你拿你身边的朋友们想哈,小冉啊、任伟啊,唉,他要是在,还可以陪我喝两杯。先不讲这些,我们讲的这个事情,你们、你、他们,你们哪一个会娶这类型的女人进门?颜瞻你会吗?” “爸!现在不是我要结婚,你莫啷个去想!我现在只是想晓得,你从根本上不认同二哥结婚的理由。” “反正我是绝对不得同意的!这个事你莫再讲了。” “为啥子?你总要让我和妈晓得你的理由吧?” “我刚才让你想了。我们家,虽然不是说多体面的人家,但还是有点威望的是吧?你二哥,这么多年,帮你妈妈经营画廊,也算是体面人。啊,他愿意丢他自己的脸,我懒得管他。是吧?老话讲得好,儿大不由娘。我们、我和你妈,我们管不着他。他,愿意自己去出丑,他去。他走出这个家,他跟我们断绝关系,他想做啥子都行!但是,但凡我活到一天,他就莫想让我和你妈跟到起丢人!”(注释:到起——着) “那老汉你的意思就是……”颜瞻放下了茶杯,“我二哥不能和他女朋友结婚,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娶这个女人,你觉得丢丑了,对我们家的所谓的面子和威望无法交代,是吧?” “瞻仔啊。我已经讲了,这个事不能独立去看。你想哈,一个女的,都给男人生了娃儿了,就算不为自己为娃娃,也不能轻易离婚的是吧?你再想哈,一个娃娃,应该在哪个样子的家庭里面长大?好,一回还则罢了,你看她这种事情还一而再再而三!结婚两次,生了两个娃娃,都离了!你说哈,这种对她自己、对娃娃不负责任的女的,你张个能相信她就能跟你二哥白头偕老?”(注释:张个——怎么) “但是爸爸,你也不晓得她离婚的原因啊,您从来也没哪怕是试到起去了解过这些事情吧?二哥您总是了解的吧。他不是一个头脑一热就要乱来的人。他是您的儿子,您怎么会不理解他呢?现在,他要跟一个女人结婚,您只是一味的反对,不愿意去了解、去接纳,这对二哥也不公平啊!他不能因为结婚,就着自己的家庭捨弃啊!这样的话,你又让他啷个去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让他啷个去经营自己的家庭?” “他爸,你也听听小儿子的话。他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老二他……” “你莫讲了。你和老二一个鼻孔出气的。” “爸!我妈也不是那个意思撒!”颜瞻的头这会儿一个有两个大。 “都莫再讲了。总而言之,他要和这个女人结婚,他就好自为之!”老爷子起身,想要离席。 “爸!”颜瞻站了起来,“我没得好多时间,等哈我就要出门。我也不是维护二哥讲话,更不是妈到搬救兵。这件事情,我怕是啷个讲啷个撒娇您也不会改变想法。但是爸爸,您给我说您真正的顾虑可以不?” “真正的顾虑?”老爷子瞪着颜瞻看。 “面子这种事情是可以放得下的、错误也是犯错误的人必须要承担的。这些到我看来,都不构成您反对我二哥跟他女朋友结婚的理由!”
第62页 “有些错误承担的起,有些承担不起!” “啷个承担不起?不就是一段婚姻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要是吃亏了,种哪样花结哪样果,否则他也就不算是个男人!” “瞻仔!”老爷子直视着儿子的眼睛说:“你才好大点?你懂啥子?他现在和这个女的结婚,他啥子都高兴哪样都好。等有一天不好了呢?进门就当爹!这个女的有两个娃娃,你以为她还会再给你二哥生?你二哥又凭哪样不能有自己的娃儿呢?” “那是我二哥心甘情愿的!” “好。心甘情愿。离婚要啷个办?财产被人家分去一大半?你妈妈的画廊迟早要归到他名下,那是你妈妈一辈子凭到自己得来的东西!这也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到那一天,他拿哪样面对你和你大哥!” “爸我晓得了。那我跟二哥商量,让他同意,结婚之前他们签署个婚前协议,这个样子您可以放心不?譬如说,如果因为他女朋友的关系他们要离婚,那她必须自动放弃……” “你莫来晕我,不只是这回事!” “那爸爸,我可以啷个理解不?你不让我二哥跟她结婚,考虑的并不是他的个人幸福,您更多考虑的是您的面子。无论她是不是个好女人,她有在您看来是污点的过去,所以她一辈子也不会被您承认是儿媳妇!您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就因为您的一己私慾,您就要扼杀您儿子的幸福!” “颜瞻。”瞻仔妈伸手拉了儿子一把。 颜瞻却无动于衷,“爸,是还是不是?” 老爷子注视了儿子一会儿,拂袖而去。 “你啊。”瞻仔妈给两人续上了茶,“你这么说……” “妈……我必须把我爸架起来。”颜瞻端起了茶杯,“我把什么都说透了,晚上你跟二哥和他女朋友一起吃个饭,尽量说服他们同意签署一份协议。这样我爸就没话说了,他再不同意,他就等于回答了我的问题。当然,如果二哥的女朋友不同意,这婚不结也罢。我想二哥自己心里也会明白。除非他昏了头。” “他们都有些昏头了。”瞻仔妈嘆了一口气。 “您让我调解,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这等于是逼着我爸就范。我是您的杀手锏。” “瞻仔……” “您太知道了,我爸在我面前一定要保持最佳的形象。您啊,点子最多。” 瞻仔妈微微一笑。 “二哥的事,您挺操心的吧?但我爸那句‘儿大不由娘’说得很对,您不可能管他一辈子。是福是祸,都得自己承担。” “我老么都这么懂事了。”瞻仔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老爷子站在二楼的走廊向下看,苦笑着摇了摇头。 颜瞻演出完进门已经是十二点多,家里很安静,他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摘了领带脱了外套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颜瞻回头,看到了母亲探头进来问:“累了吗?” “不累呀,习惯了。” 瞻仔妈闪身进来,回手带上了房门,“你二哥的事基本就定了。你爸还说着狠话,但至少不再提让你二哥走了。” “好事呀。不过老爸肯定恨死我了。” “你啊,你这是给了你爸爸一个梯子。他那么疼你们,哪儿捨得你们哪一个背井离乡。” 颜瞻松开了衬衫的领口,“瞧您高兴的。” “孩子们高兴,我就高兴啦。” “要不说妈妈你最好了呢。” “就属你嘴甜。我这阴沉的小儿子,现在比太阳还暖。” “我怎么阴沉了嘛……” “我还不知道你,这些年,老是压抑自己。” “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吶,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我明天就走,想要跟我聊天的吧?” 颜瞻在母亲身旁坐下,双人沙发上,两人四目相望。 “那给妈妈想想,送你二嫂什么结婚礼物好。” “这我可不知道……您不是有那么多首饰嘛~选个适合她的就好喽~” “提提别的建议。” “哎呀呀,你这个婆婆好刻薄的,那么多首饰都捨不得一两件哇?” “傻小子。”瞻仔妈搂过了颜瞻,“那是妈妈要给你老婆的。” “那你快送掉吧!我才不会娶老婆~” “不娶也是你的。” “晕喔,难道你要我把它们放在任伟身上?” “呦~之前还喊着问他喜不喜欢你,现在又挺直小腰杆笃定的很。” “不行啊,不许啊?” “疯扯扯。” “哼。” 颜瞻的手机响,他起身去拿随意扔在床上的外套,一看来电显示就笑了——任伟。这几天他都超黏他的,这可把颜瞻甜坏了。 第二十二章 “嘛呢,这么半天才接。不想接啊?” 任伟蹲在路边,叼着烟,看街边驶过的一辆辆车的尾灯,漫不经心地说。 “才没有呢,手机在外套口袋里,翻了一下下~” “演完了?” “是呀,都到家了~嘿嘿。” “到家不给我打电话。” “你想我啦?”颜瞻笑嘻嘻地问。 “一点儿都不想。”任伟冷冰冰地说。 “骗人呢。” “那你还问。” 颜瞻开心极了,要不是顾及母亲还在自己房间,准要跳上床打滚,“我也好想你呢~” “感觉不出来。” “我知道你懂~啊!还说呢,我妈妈说你送我的熊猫公仔fèng的超级好~比她fèng的好呢!” “又不是我fèng的。可能是机器fèng的吧。” “不是的!妈妈看了,说是手fèng的!吶,是吧,妈妈~” “啊?你妈在你旁边儿?”任伟惊了,嘴上叼着的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的呀~你要跟她问好吗?” 任伟要疯了,“她跟你旁边儿……你还这么讲电话?” “有啥呀!吶,等下,妈妈跟你说哈~” 任伟捂脸,接下来他果真听到了瞻仔妈的声音,他赶忙问好,然后陪老太太聊了起来。话题先是围绕那只皮革熊猫的fèng制工艺;继而转移到了他们家上——还是她二儿子的事,死熊猫貌似很神勇的解决了问题;紧接着又跳到老爷子想和他喝两盅…… 一个电话讲下来,任伟觉得自己没紧张死可真是奇蹟。他家人还真是不拿他当外人。 后来电话换回了颜瞻手里,任伟让他多陪母亲说会儿话,再没说什么就挂了。 刚要起身,背上多了一份重量。 “要死啊你?”任伟看到那双手腕上的表就知道是倪歆。 “不喝酒躲这儿干嘛呢?”倪歆放开任伟,在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这叫躲?”任伟收起了手机,“我可真够不会躲的。” “又给颜瞻打电话呢?” 任伟把打火机递给了狂翻兜儿的倪歆,“你今儿带那妞儿回去啊?” “你觉得呢?人都特意来探班儿了。” “那您看……我睡隔壁影响您吗?” 任伟从昆明回来就泡在了倪歆家,彭勃的手机号码也照他想的那么办了——拖进黑名单。他想就此彻底跟彭勃断了联繫。 “不影响。”倪歆叼着烟,把打火机扔给了任伟,“一起睡都没问题。搞个3p你也尝尝姑娘呗。” “谢了,没兴趣。” “那你完全可以选择伺候我。” “我给你按下水道里你信吗?” “信。所以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说真的,我可能住到下月初飞走。” “你愿意住一辈子我都不拦着你,爷house大~” 任伟浅笑了一下。 “不过我觉得……你这么躲着彭勃不叫事儿。躲一天、躲两天,你能躲一辈子?” “不是你让我别跟他掺和嘛。” “嚯,嚯嚯!”倪歆扭脸看向任伟,“赖上我啦?腿儿跟你自个儿身上,想跟他掺和你去啊!” “我不去。” “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倪歆向后仰,抬头去看阴沉沉的夜空,“丫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我操!怎么这么爱你啊!多长时间了?整个儿一没完没了!” “你问他去呗。” “你敢让我问吗?” “……” “我说找他谈谈你都不让,我问他怎么那么爱你去?” “差不离进去吧,不是喝嘛。” “转移话题,你最拿手。”倪歆不动。 “说这个有劲嘛!他乐意打鸡血我拦不住,你拦得住?惹不起我躲得起吧?” “任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他有事儿没事儿?”倪歆叼着的烟,菸灰积了好一截,他从唇边拿下来,弹了弹。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什么叫有事儿什么叫没事儿。” “没事儿就行,那种人可别招。”倪歆侧过脸看任伟,“那天他搂着你跟我挑衅,一副志在必得的嘴脸,我还以为你跟他怎么了呢!还真以为你缺回心眼儿让他办了!我就跟心里想,完了完了,你这回真别想甩开他了。” “八完了吧?满意了吧?”任伟起身,腿麻了。 “基本满意。”倪歆也蹭一下站了起来,“没事儿就行!你不给他希望,他迟早死心。真不是我爱说你,起先你就不该让他缠着你!他那种人,什么时候他想跟你算了行,你想跟他算了,他能拆吧拆吧给你吃了。所以你够聪明,起根儿上就不给丫机会!要不你看吧,你准吃不了兜着走!” 任伟摸了摸鼻子,从外套里掏烟盒,有些不寒而慄。 “你就跟我那儿住着吧,正好去纽约一段时间,回来小四川也在了,丫要是还追着你,你直接告诉他:跟颜瞻了!让丫死心!了不起他俩再打一架,看谁给谁出住院费,完活儿!”
第63页 任伟说不出话来——事情其实并非如他向倪歆表达的这样,实际上糟透了。可事到如今,这种烂事你让他怎么认呢?他情愿自己咽了,自己解决。任伟都有些想不明白他当初是怎么想的了。别拿害怕彭勃揍颜瞻一顿或是怎么样当藉口。你之所以会摇摆不定,还是你有问题。现在知道爱上颜瞻了,想跟颜瞻在一起了,便就急着甩开彭勃…… 任伟知道彭勃其实什么也没做错,他甚至想,即便颜瞻不出现,大抵,他也不会就这样跟了彭勃。可他甩不开他,也是不争的事实。 彭勃的存在,始终令任伟困惑。他出现在他每一次感情的过渡期,别的任伟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彭勃永远不会是他感情的终点。跟他在一起,他不会甘心,可与此同时,他却又有些难以抗拒他所给他的灼热的感情。那感情就像沸腾的开水,迟早会烫伤他。 可你怎么明知道你会被烫,还是…… 任伟承认,他喜欢强势的男人。但这个强势,如果他控制不住,那绝对是令他最为不安的。他斗不起,他会害怕。 彭勃并非他的退路,而是死路。任伟直到这一刻才明白。 酒局一点多才结束,任伟想回家拿些换洗衣物,就让倪歆带姑娘先回去,曰:正好我不会妨碍你们办事儿。倪歆却送姑娘上了计程车。任伟挺感动的,倪歆搭上任伟的肩笑着说:“你比她重要,她也就是没人柳,你看吧,一会儿她就掏手机找替补。你不成,万一你回去赶上彭勃蹲守,他一个神志不清给你强姦了,咱乐队没主唱咱专辑怎么录啊。”任伟给了他一拳。 两人是打车回去的,酒局昨儿就定了,倪歆没敢开车——喝酒开车,酒喝不好车也开不好。这事儿他曾跟龙语争论过,得出的结论是:龙语不是一般人,他能豁出去不要命。倪歆不反感龙语,相反挺欣赏。他跟任伟吹了,倪歆说要揍他任伟不让。也幸亏任伟不让,否则他还真挺难办。当然,这话倪歆不能跟任伟说。龙语什么毛病他知道,跟他毛病差不离,无非是一个跟男人没完一个跟女人没完。但就算知道他还跟任伟说龙语靠谱,是因为那阵子他真觉得,龙语对任伟是认真的。别的不敢说,掏心掏肺那是做到了。所以他俩分了,倪歆什么也没问。必定有缘故的事儿。他哥们儿准也不是全没错。 跟倪歆并肩走进小区,任伟说不紧张是假的。他还真怕彭勃打哪儿蹦出来。走到楼门口,没车也没人,任伟松了口气。声控灯亮起,任伟首先看到的是颜瞻的小乌龟,他不禁嘴角上扬了一下。上楼,楼道里也没埋伏。一边迈步任伟一边想,兴许……他懂我意思了。 然而…… 门把手上挂着的袋子令任伟顿感不详,走过去拿下来,里面是喉糖和糖浆等等。他妈没这种杰作,都是委託传达室。任伟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留下的。 倪歆吹了一声口哨,任伟头皮发麻的开了门。 “你还拿进来干嘛?”倪歆皱眉。 “我还不想颜瞻回来研究它为何存在。” “……你丫其实挺狠的,我瞧出来了,担心你是我多余。”倪歆推了一把任伟的脑袋。 不需要旁人提醒,任伟更早的发现了这一点。自己确实挺狠的。一次又一次,他总是这样对待彭勃。 ◇◆◇◆◇◆ 颜瞻拖着行李箱从火车站出来是北京的晌午,回家这事对他来说却一点也不带劲——前天任伟飞走的。即便回到家,他也见不到他的小王子。 乐队的伙伴们都要回家安置行李,他们分头搭上计程车,颜瞻是第二个上车的。他坐在车上跟大伙儿挥了半天手才缩回来。中午的阳光很足,晒在身上暖暖的。 窗外,已经是北京的深秋,街边的人穿的挺厚实,街边的树在飘摇的风中挽留着挂在枝头的残叶。 又是这样的季节了,人们收穫果实,并面对在那之后的一片荒凉。 拖着一堆行李上楼,颜瞻一打开门就感到一股暖意——门窗紧闭,阳光的热度只进不出。摸摸暖气,都开始试水了。暖气这个东西让颜瞻很是中意,南方是没有这种物事的。 脱了鞋摘了围巾,颜瞻一边脱外套一边向客厅走。行李箱堆在门口他也不在意——反正又没人要进来。 家里有点儿小乱,但颜瞻全然不在意,他走到用图钉按着他和任伟相片的挂板前,一边看一边笑。 “我回来喽~”虽然除他以外并没有人在,但他还是不禁这样喊了一声。 到家了,他和任伟的家。 颜瞻就像个罹患多动症的小孩儿,这儿看看、那儿摸摸,心里美滋滋的。他房间窗台上的植物盆栽还是那般欣欣向荣,颜瞻摸了摸绿色植物的叶片,想着任伟录音那么忙都住到倪歆家去了还惦记着时不时回来替他心爱的盆栽浇水,心里就暖融融的雀跃开来。其中那盆百合竹换了盆,颜瞻拿起来看看,不知为何。寻思:难道是根部长大了?原来的小盆容不下了?总之,颜瞻怎么想怎么都是任伟细心体贴。他绝想不到,那是由于任伟在跟彭勃胡来的时候,彭勃将这盆可怜的百合竹胡噜到了地上,以前那可爱的猫咪花盆被打碎了… 把玩着铁皮小火车,颜瞻看着窗外有些出神——明明没多久,可怎么这看的够不够的风景又变得这般吸引人了。 目光落到那盆薄荷糙上,颜瞻想到了窗台上水培的那瓶薄荷糙,跑过去,看到它们果然又长成垂曼植物了。颜瞻不由得笑了笑——真是生命力旺盛的傢伙啊。这一次他没有剪短它们,他想:就这样随它长倒也蛮好看的。自由本就是一种美。 摸摸这个、整理整理那个,颜瞻不知不觉中就把屋子打扫了一个遍。想去洗个澡,一拉开衣柜门他就眯眯笑——走前没来得及洗的衬衫什么的,这会儿都平平整整的挂在衣柜里。颜瞻真想抱着任伟勐亲,他可真好!尊尊好! 颜瞻拿了换洗衣物就往浴室跑,他要飞速的把自己洗白白,然后去琴房弹琴!他的指头想死琴键了。整个巡演的旅途下来,他就跟家摸了摸琴,时间短、家里又那么多事,他连一首完整的曲子也没弹过。以前天天弹琴只觉得枯燥、乏味,这下摸不着了又想的厉害。人啊,果然是失去才会想要珍惜。 到中央院是下午四点多,颜瞻去了琴房楼。很多下了课的学生都在使用琴房,他巡视了一整圈才找到一间空着的。在此过程中,颜瞻看了看课程表:明天下午有“钢琴表演风格研究”,教室是302。那要去听课喽~ 进了琴房颜瞻就脱了外套挂起来,拉开琴凳坐下,他可谓迫不及待的掀起琴盖触摸琴键。清脆的音符从指尖下流淌而出,颜瞻有种喜悦感。 是巴赫的《平均韵律》。任伟常常用吉他弹奏。颜瞻拿吉他就弹不好,总被任伟嘲笑。是真的嘲笑,任伟总是挑高眉毛,一言不发用眼神刺激他。 哼。熊猫仔翘着小鼻子下意识的哼出了声——老子换个物事弹得可好呢! 颜瞻很是专注的弹着钢琴,许久后停下来是因为肚饿。他这才勐然想到,自己竟是一天没吃一顿饭。 看了看表,七点十分,颜瞻正好也想下楼买个五线谱本,就拿了外套刷卡出了琴房——回来要是都满员,就回家。他以往都是上午借用琴房,那时候很少有人用,不像晚上,晚上是热门时间。 买了五线谱本出来,颜瞻到食堂已经是七点二十,大食堂的菜剩的少的可怜,颜瞻随便要了一点,大师傅却盛了小山一样的米饭给他——反正就剩这么点儿了,你都吃了吧。 鬼才吃的完!并非颜瞻吃猫食,而是菜一点点、饭这么多,菜又都看上去那么难吃所致。 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颜瞻并没有急于吃饭,而是拿了笔在五线谱本上记下刚刚弹琴时涌现出的灵感。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的大食堂安静了下来,最后一批食客基本都已离席,颜瞻托着下巴一边喝罐装红茶一边涂涂写写。 一片安静中,那一嗓子实在很突出——不是吧!没米饭你让我吃什么?才七点四十唉,怎么就不卖饭了! 颜瞻放下红茶回头,就看见食堂窗口站了个男孩,不太高,很瘦,头髮卷卷的有些长,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突出表现的是他纤细修长的手——举着一本a4大小的厚书,狂敲食堂1窗口的玻璃。 大师傅的表现也很精彩——敲菜盆举饭盆,高唿:就是什么也没有,谁让你来这么晚。 颜瞻刚想乐,就成了大师傅转移的目标——我把最后的米饭都给他了。 日。颜瞻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么一个词彙。干嘛要坐这么近! 果不其然,那个男孩转头了,转头先看的不是他,而是他面前堆积如山的米饭。他看了好一会儿米饭,才抬头去看他。基本跟看米饭同样的时长,男孩才转过脸去。颜瞻听到他说:“那把剩下的菜都给我吧。”然后就听到刷卡器一声响。 几分钟后,这位就端着托盘过来了,过来就一屁股坐到了颜瞻对面。 颜瞻委实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位打招唿,这时候,对面这位开口了:“米饭分我一半你介意吗?” 颜瞻有些措手不及,拨浪鼓一样摇头,“不介意,你拨吧,我还没动筷子。” “动了我也不介意。饿死我了。”男孩说着,就拿勺子从颜瞻的托盘里往出舀米饭。 颜瞻尴尬的又喝了一口红茶。对面这位大吃大嚼,他也没了写谱子的欲望。合上本子,颜瞻拽过面前的托盘,也开始吃。一边吃他一边纳闷:这么难吃的饭,他怎么吃这么香? 对面这位吃饭可称神速,颜瞻刚吃了几分钟,他就盆干碗净了。 瞠目结舌中,颜瞻听到他问:“你天天翘课到底怎么升上的2年级?” “哈?”颜瞻险些噎着。 “看吧,我没说错吧,咱俩同班,可你根本不认识我。” “呷?”这下更是险些咬到舌头。 “念书还带空降的啊?” 颜瞻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思来想去,觉得淳君当初嘱咐他的话可能在所有谎言里最合乎逻辑:“我……我之前是委……委培……” “哦,那你这学期又是怎么回事?开学才俩月,你好像只来过几次。五次还是六次?”对方托着下巴看着他问。 “呃……我……”颜瞻抓头,他可不敢乱说话,“我病了。”
第64页 “什么病?” 颜瞻勐喝水,为自己争取时间,“胰……胰腺炎。” “哦,那可真不幸。” “还好啦。” “你吃饭啊,我没想叨扰你。” “啊……吃饱了。” “吃的真少。” 颜瞻心想——谁像你似的饿鬼扑食! “喝点儿热的么?我请你,算答谢你分我米饭。你不给我,我就得冒着风出去吃了。” “不用了。”颜瞻摇了摇手里的罐装红茶。 “哦,那谢了,我闪了。”男孩说着站了起来,跟颜瞻摆了摆手算作道别。 颜瞻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拿过五线谱本继续涂写。 八点半他离开的食堂,进琴房楼,乘电梯到12层。很不幸,所有琴房都满员了。本想算了就这样回家去,可刚刚路过的左侧的一间,令颜瞻有些在意。 抬脚再度走过去,是刚刚那个“同学”正在弹琴。颜瞻从视窗里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外套已经脱了,但那头小捲毛挺醒目。 颜瞻不觉中就推开了房门,琴房里的音符顿时流泻而出,是李斯特的《钟》。颜瞻聆听着,发现他的演奏技巧十分突出,绚烂而华丽。《钟》是李斯特根据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钟》改编。这首乐曲速度很快,相隔的十几度的跳跃演奏起来很困难。李斯特用变奏的手法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华丽的演奏技巧和钟声的效果。 演奏者肯定察觉到有人开了门,音乐家对气场与声场的改变捕捉得非常敏感。但显然他并不介意,仍旧弹得逍遥自在。 漫长的一曲结束,演奏者转过了头,目光平和的看着颜瞻。 “真不错……很令人钦佩。”颜瞻这才感到自己的唐突与冒失——又不认识,却这样打搅人家。 “琴房没位置了是吧?”对方笑了笑。 颜瞻吐了吐舌头,“是呀,我正要回去,呵呵。” “弹吧。”男孩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哈?” “我弹了一天了,不介意share。” “啊……哦……你为什么吃饭回来还能找到空琴房?”颜瞻真的抱持着此等疑问。 “很简单啊,劳烦别人帮我占位。我熟人可挺多的。” 好阴险。颜瞻想。 “请。”男孩做了个手势。 “这……” “我常常见到你在琴房练琴,但我从没听过你的演奏。不妨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样的水准可以作为委培生。” 颜瞻有些不好推诿,对方的语气平和,但挑衅的味道却遮掩不住。 “那献丑了。”颜瞻坐了下来。 简单弹了几个音节,活动活动手指,颜瞻选择了《波兰舞曲》。身后始终有一股刺目的视线,但融入音符中的颜瞻并不在意。 “很是充盈着贵族气息。” 这是演奏完毕,对方给与颜瞻的评价。 “你很擅长萧邦的曲目。八月的演奏会上我就对你印象深刻。《幻想》被你演绎的淋漓尽致,你懂得萧邦。” 呷?颜瞻错愕——你,你不是……你不是没听过我演奏嘛! 被耍了。 “要不要试试四手联弹?我有谱子。” 面前出现一本曲谱,颜瞻抬头看向男孩。 “下一次的小考听闻是这个方向。” 弹奏是莫名其妙开始的,至少颜瞻是这么觉得。他们选择的曲目是比才的《儿童游戏》组曲。由十二个小乐曲组成,乐曲描述用心观察到的东西:鞦韆、陀螺、布娃娃、木马、羽毛球、喇叭、小鼓、肥皂泡、跳房子、等等地地道道的儿童游戏,最后才是盛大的舞会。 两个男人四手联弹就挺诡异了,还选择了这么渲染童趣的曲目,坦白来说,颜瞻觉得挺变态。可虽然变态,他竟也渐渐沉浸其中。 时间是不知不觉中流逝的,练习中,人的注意力特别集中,也就自然不会去在意时间。 从琴房楼出来,夜已深。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颜瞻这时候才想起他一直都没问过对方的名字。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熊鑫。” “哦,哦哦,那叫你小熊吧~我叫颜瞻。” “我知道。” “……”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盒烟,吓了颜瞻一跳。 “我不抽菸。”颜瞻连连摆手。 不料对方像是很坚持,又伸了伸手。 “我……我不会。” “哦?是么?” 对方这才缩回了手,颜瞻看着他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而后缓缓的说:“你身上有烟味,所以我以为你抽菸。” 颜瞻挑高了眉毛。 “我鼻子很灵。” 颜瞻抬起胳膊在身上一通嗅。烟味?没有的吧?难道是因为任伟抽菸,所以家里总是有烟味?附着到衣物上了吗? “我就住学校旁边那个小区,很近。” 出了校门,颜瞻听到熊鑫轻声说。 “我不算近,要打车回去喽。” “马路这一侧还是那一侧?” “要过马路。” “哦好。” 两人向斑马线走,颜瞻侧过脸问:“顺路吗?” “不顺。” “……” 最终,还是熊鑫陪颜瞻等候的计程车,颜瞻坐上去,朝他挥了挥手。车起步开出,他不禁回头向后又看了看他,熊鑫还站在原地,正目送他离开。 有点奇怪的人,颜瞻想,不过他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年轻有才的演奏家,专心致志。 计程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颜瞻哼哼着《儿童游戏》往住宅楼走。刚走到楼门口,就看到了那辆横在面前停的不大是位置的车。 颜瞻本没在意,还是迈步向楼道走,直到那车亮起车内灯,车玻璃也落了下来。 颜瞻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彭勃。 ◇◆◇◆◇◆ 要说话吗?不要吧?他怎么在这里? 颜瞻脑子里充满问号的时候,彭勃开口了:“任伟呢?”他叼着烟,一脸不屑的看着颜瞻问。 “不在。”颜瞻当然也没好脸色给他——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还找任伟!不是你骂他的时候了?熊猫仔可是清楚的记得他骂任伟“烂货”,打那儿之后,任伟再没搭理过他! “哪儿去了?” 颜瞻高姿态地画了个半弧,“地球的那一端~” 彭勃的眉头收紧了,“说人话!” “老子欠你的啊!”颜瞻底气很足。 “什么叫地球那一端?”彭勃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当下他是要找任伟,不是跟这个无足轻重的兔崽子干架。 “去纽约啦~”颜瞻的小鼻子翘得高高的——地球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吧~ 彭勃瞪大了眼睛,“纽约?去多久?” “三五个月吧~”戏弄他实在解恨。 “他去纽约干嘛?” “不告诉你~”颜瞻说着,甩开彭勃跑进了楼道。谁有空跟你白扯,蠢蛋! 彭勃没下车追颜瞻,他倒车,打轮,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过了手机。 任伟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彭勃驶出小区给辉子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空当,彭勃听着待机的嘟嘟声,脑子有些发涨。任伟去纽约了?三五个月?那傻逼孩子的话他能信吗?瞎扯呢吧!任伟好端端的去纽约干嘛?没跟他说起过啊!再说了,不是录free loop的专辑呢嘛,录完了?事实上,任伟最后一次跟他联繫还是半个月前,他说录音,忙,没空见面。彭勃也表现的足够绅士了——发发简讯,送送喉糖。别说上门了,电话都基本没打过。他想给任伟自己的空间,他知道任伟什么性格。要不是后来这人像是失踪状态摸不着影儿,彭勃也不会今晚过来找他。再忙,也不能忙到全无音信吧? “大半夜的,你闲的吧你!” 电话刚一接通,彭勃就听见了辉子的咆哮,“打几遍啊你!我欠你三百万啊!” “嘛呢?” “你说我干嘛呢!裤子都没系上!” “哎呦,那我得跟安娜道歉。” “片儿汤话!怎么地?你们家着火了?找我救火?” “你们录完了?” “录音?完了啊,上礼拜就完了。干嘛,喝啊?咱俩是有日子没喝了。你丫巡演回来咱就没见过吧?” “任伟呢?” “纽约。” “……” “你找任伟?”辉子的声音一下从嬉笑调侃转为了严肃。 “他去三五个月?” “哪儿啊,也就一个多月吧。” “干嘛去了?” “还是录音,‘没所谓’的,他们签了美国公司,专辑录制都跟那边儿。诶我说,你还跟任伟没完吶!上回咱俩喝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甭搭理他!你怎么还没完啊!” 辉子的话里透的全是无奈——这哥哥,也忒执着了吧!上回他可是掏心掏肺劝他了!辉子跟任伟关系自然不必说,他跟彭勃也挺不错,他俩这破逼事儿他是绝不想给夹中间。任伟没那个意思,彭勃死不放手,他们不烦他都烦了!借着上回喝酒,辉子跟彭勃说的挺明白了——你躲开任伟就完了,你不是也说了嘛,那就不是什么好货。那小子根本没想跟你来真的,你跟他较劲干嘛啊!彭勃也没反驳,他还以为他听进去了。 “他具体哪天回来?他出国没带手机啊?” “哥!彭哥!你就不听劝是吧?我他妈上回白劝你啦!喝的我两天都头疼!” “你就告诉我他哪天回来就成了。我俩的事儿你甭管。你看我还跟你问他吗?我不会让你夹里头两面儿不是人。他这回走我不知道,我这才说问问你。” “没具体日子!他就说回来跟我们联繫。” “你有他联繫方式吗?” “我操!你脑子真被驴踢啦?你他妈……”辉子点菸的手停了下来,“你是非让我把话说透了吗?”
第65页 “话?” “我让你别搭理他你怎么就不听啊!还他妈上赶着!丫任伟跟颜瞻了,你快算了吧你!” 彭勃举着手机的手僵住了,“你说……什么?” “我那回那么劝你你也不听,我不爱说这些个,回头你一生气又跟颜瞻打起来,我觉得为任伟你挺不值的,你何必啊!” “……他跟颜瞻处呢?” “是啊!他他妈早跟颜瞻好上了!你剎车吧,别往前沖了!” “……” “明儿吧,看看明儿出来咱俩喝点儿。” “成。” 彭勃是强压怒气挂的电话。挂了就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上。 他他妈早跟颜瞻好上了!你剎车吧,别往前沖了! 仪錶盘已经爆百了,彭勃开车上了三环,脑子嗡嗡的。 你现在跟谁处着呢? 没人。 没人。好。那你现在有主儿了。说的够明白吗? …… 我哪儿不好啊? 哪儿都不好。 你一直就不喜欢我是么? …… 你就想操我是吗?就想跟我身上寻欢作乐是吧?来吧,随便你!颜瞻不在,没人扑出来跟你打架!就算在,他也不会跟你打架,我就是一婊子,谁值当替我打架!你不是就想说我是个婊子嘛!我就是!你称心如意吗你! 来啊,操我啊,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 …… 我这不是表达我动真格么,我一辈子背着你。 …… 彭勃,上次在电话里,我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跟你处的。你对我再好也没用。 …… 不接电话是吧,简讯当看不见是吧?你躲啊,你玩儿命躲!我看你能躲哪儿去!你以为你躲在这方盒子里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你以为你拿那小兔崽子当挡箭牌我就不好意思登门了?颜瞻,你个小兔崽子,你出来啊! 你要疯啊!你别喊了! 怎么了?怕那兔崽子听见?就是让他听见!他以为他跟着你就怎么着了?以为你喜欢他啊?妈逼,有他什么事儿! 你别喊了! …… 彭勃的手攥紧了方向盘。 任伟,你够狠。 耍我。 颜瞻进门就去洗漱了,换了睡衣出来,他抱着日记本、绘图工具以及笔记本电脑上了床。他是这么想的:先去查收邮件,任伟写信了呢,他就赚到了——任伟答应他到了纽约也要每天都联繫的;没呢,就关机写日记及早钻窝窝——明天有的忙呢!李阿姨的儿子还是想跟他继续学琴,新的老师他极力排斥。且,果子那边也有摄影安排,明天白天约好了要去找她。更别提巡演的最后一站在北京,后天要在pub演出,为整个巡演拉下帷幕。 登录msn进入邮箱,颜瞻就咧嘴笑了——提示有新邮件。会不会是任伟呀?颜瞻是迫不及待打开电邮的,其中一封来自联繫人“任伟”。 哦也!早上看还没有呢!他给我写信啦! 邮件不长,任伟报备自己平安到达了,已经入住酒店,录音11号开始,请他放心。邮件的结尾可窝心了,任伟说:想喝粥,你煮的。落款有写:miss you。 刚要激动的提笔回信,令他更激动的事儿出现了:上线提示! 呀呀呀!他的小王子上线呢! 颜瞻迫不及待的发去一个震屏。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你吓死谁啊?】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抱住!】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踹开。】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哭给你看!】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到北京了?】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嗯!!!今天中午到的!】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不错。】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摇头,你不在……】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所以我说不错^_^】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大哭!】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哭好,我乐了,今儿头一回乐。】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我哭你笑?】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对~】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我也怪不容易的,适时出来逗乐你(t.t)】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哈哈哈哈】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我刚收了邮件,想喝粥了?有没有喝到?】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必须没有!】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那我给你送去!】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为一碗粥打飞机来造价高。】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哎呀,少了献殷勤的机会了。恨!】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乐。】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你看杨贵妃吃个荔枝那造势,我这飞机送外卖不算啥。】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你贫点儿吗?】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我一般假装斯文而已,其实我很逗的(v^v)我只偷偷跟你说~】 【浪浪浪子(想念金色的银杏树)说:视频?】 【行走的熊猫(巡演即将告捷)说:(☆_☆)】 视频邀请发过来,颜瞻马上点了接受。 “你丫别把脸凑过来!吓死谁啊!跟张饼似的!” 颜瞻看见了叼着烟的任伟,他皱着眉头,怒斥他。 “mua~”颜瞻撅嘴做亲吻状,“想死我了!都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了!” “我上飞机前才给你打过电话好吗?” “不管,想死我了!让我摸摸!”颜瞻说着,真的用手去触控萤幕幕上的任伟。 “要死吧!” “你怎么穿着浴袍?”颜瞻歪头问。 “我刚起,才洗了澡。” “哈?刚……刚起?” “嗯,时差弄得我疲惫不堪。” “你那边是中午?”颜瞻从视频里看见了任伟窗外的阳光。 “对。比你晚半天。” “噢噢噢,是的哈~” “蠢蛋。”任伟笑了笑。 “你想我了吧?” “想屁。” “言不由衷~” “明知故问。” “嘿嘿。” “我等会儿就出门了。” “去哪里哇?不是明天才录音吗?” “阿生他们要逛逛。” “呀,不错呢,纽约的秋天可美了!” “你来过?” “嗯!不过是好久以前了,也是秋天!” “瞧你那小样儿。” “你可中意了是吧?” “不要脸。” “跟你要脸干嘛呀~啊,还说呢,下午我去琴房了,遇到一个同班同学……”颜瞻趴在床上滔滔不绝的讲开了。 任伟一直听着,颜瞻说完,他就给了他一句话:“躲他远点儿,别跟别的男的掺和。” “喂!你说什么吶!别说人家坏话!” “你说我说什么,把我话记牢!” “你不讲道理!” “对,就不讲。你愿意理他你随便,别理我。” “……你凶我……” “凶死你!” 颜瞻鼓起了腮帮:“你别瞎生气嘛,我只喜欢你!男的、女的,只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哼!啊!差点忘了说!晚上我回来,看见大傻子彭勃了!” “哈?” “他把车停的极不是地方了,见到我回来就问我你呢,我告诉他你跟纽约呢,三五个月也不见得回来,你没看他那张脸喔,哈哈哈哈……” “他去干嘛?”任伟故作冷淡不在意的问。 “我怎么知道!大概想找你吧?你才真是别理他呢!他都那么骂过你!” “哦,嗯。我没理他。” “他再缠着你,我就拿扫帚殴打他!” “呵呵。” “我明天再去买一袋盐,想来道歉我先泼他一脸盐!”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问你来着。我想,可能想跟你道歉吧?” “哦……” “不许原谅他!这傢伙,讨厌的很!” “这是谁在说人家坏话啊?”任伟挤出了一个笑。 “不一样!他就是讨厌!当初那么说话,讨厌!” “行啦,他不招你你也甭招他。” “嗯,我才没空跟他一般见识,老子忙的很!” 颜瞻缠着任伟聊天一直到任伟不得不出门,要不是阿生探头到摄像头前,颜瞻还不挂断呢。 关了本子钻进被窝,颜瞻趴着写日记,写了会儿就搂过了皮革熊猫,还不够,又把任伟的被子打开,人钻了进去。 嘿嘿,这样就好像被他抱着呢! 决定了,他不在就每天盖他的小被子! 喜洋洋的熊猫仔到入睡前都陶醉着。 第二十三章 跟北京一样,秋天也是纽约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节。 坐在boat house喝上一杯cappino,有孩子从身边跑过,任伟不经意的看了看,嫣然一笑。刚刚去strawberry fields,脚踩在步道上,低头去看星形、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图形,《imagine》那首歌仿佛在耳内响起。 窗外的树叶在不经意之间悄悄变了颜色,黄的、红的,层林尽染,无外乎刚刚在户外能唿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气,让人身心愉悦。中央公园,在这样的大都市里可算是仙境一隅。可它又是那么平易近人,带孩子的妇女、慢跑的青年、走走停停游览的情侣……谁都好像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咖啡冷的很快,任伟出神了许久,再端到唇边,只剩下一丝温热。任伟没戴表,也就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他想,秒针一定已经走过了成千上百圈才会将炙热演变成温热,直至最后抵达冰冷。
第66页 来纽约已经大半个月了,录音进行的很顺利,上午被造型师折腾了一流够,晚上要进行摄影。空闲出来的下午,任伟只想这样一个人走走。头髮被剪得出乎意料的短,任伟这辈子头髮都没这么短过,前面的刘海离眉毛尚有一段距离,后面的碎发紧贴头皮,任伟怎么抓都抓不住自己的头髮。别人都说很精神,可任伟那会儿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四周都是灯泡的镜子看不出那里面的男人究竟是谁。 彭勃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跟他远隔重洋,他把他拖进了手机黑名单。于是,他的面貌、声音、文字表达方式都统统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也再没去家里找过他,颜瞻一如既往的过着他的日子,对这个名字再未提及。 任伟还是足够了解彭勃的,虽然当颜瞻说出“彭勃来过”令他心惊肉跳,但他笃定彭勃不会跟颜瞻说什么——他跟别人没什么好说的。颜瞻对他来说,正是“别人”。他既不会跟颜瞻再打上一架;也不会暴躁的骂人;更不会用粗鄙下流的话对颜瞻形容两人曾有过的关系。对他来说,无论他跟自己闹成什么样,这事也跟别人没关系。任伟去哪儿了、任伟什么时候回来,问就问了,问完也就完了。他只需要跟颜瞻说这么两句话。也正是因此,任伟才敢一走了之,放颜瞻一人跟家里…… 然而,这“一走了之”也并非就能高枕无忧,任伟这些日子时常整夜整夜的辗转难眠、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坦白来说,他不知道这事最后究竟将如何收场。对,他单方面的逃避了。那么,彭勃呢?他是不是能接受自己这样的避而不见?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但这个消失,只是暂时。 他任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纽约,他任伟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避开彭勃。 彭勃……能就此偃旗息鼓吗? 人的心都是柔软的,他一次又一次伤他。彭勃……能不能硬下心来就此跟他一刀两断? 你是缺人爱你么? 我缺你爱我。 我不会爱你,我只会伤害你。你能明白吗?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任伟不信彭勃还不懂。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就那回。 任伟想,也正是那回,他知道他跟彭勃绝无可能——倘若爱一个人,不伦他是何种面貌,你都不会惧怕。可他却真的害怕彭勃了。 这份害怕还是日益加深的——跟颜瞻的感情越深,任伟越是怕彭勃。他知道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也正如倪歆所说:他那种人,什么时候他想跟你算了行,你想跟他算了,他能拆吧拆吧给你吃了。 于是乎,任伟怎么也不敢当面对彭勃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他只想逃,只想躲避,只想等他幡然醒悟——任伟有什么好,那么决绝那么不近人情那么没心没肺,不要也罢。 但这样漫长的过程令任伟惴惴不安。他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有一个什么走向,不清楚彭勃是否会在这个过程里丧失最后的耐性。 如果他不算,怎么办? 想要疏远他、隔绝他,正是因为任伟下定了决心想跟颜瞻好好相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此基础上的。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自己对颜瞻有了感情,那么也许就不会这样坚决的要跟彭勃一刀两断。也正是因为颜瞻,他才会意识到彭勃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而并非退路。那么……如果在此过程中,颜瞻被伤害了,又该怎么办?任伟比谁都清楚,如果颜瞻知道了自己跟彭勃的事儿,那大抵……一切就都完了。不想让颜瞻知道,就得快刀斩乱麻,可这又和“逃避”这条路彻底相悖。说白了,任伟发现,除了被动的被选择,他毫无办法。 结帐出来,任伟的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他缓步走着,低着头,心情一如既往的沉重。他想,哪怕,一个人一生只给一次反悔的机会也好。那么,他或者选择不那么任性那么乖戾,以求得龙语还在身旁;或者,他选择从不曾对彭勃投怀送抱索取半丝安慰,以求得不用去面对这样一个强势的不近人情的男人;或者,他选择最开始就意志坚定诚心诚意的对待颜瞻接受颜瞻,以求得不出现这种两难的境地。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陷入目前这种困境。 他现在当真对颜瞻动感情了,却发现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一不留神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这还不是任何人的错,错全在他自己。 路过商业街的橱窗,任伟看着投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只有一个想法:你越来越举步维艰了。 一封新邮件。 下午第一堂课结束,颜瞻登录手机msn,邮件提示处出现了新邮件的标志。 迫不及待的打开,显示有图片需要下载。 颜瞻用指尖敲屏幕,眉开眼笑的。 发件人当然是任伟。 一看到图片颜瞻就瞪大了眼睛——是照片呢!任伟的照片!虽然他的头髮超短,可颜瞻一眼就认出来了! 熊猫仔这会儿眼冒红心:哎呀呀,髮型好酷的;哎呀呀,他穿西装好帅的;哎呀呀,黑白照片的感觉好復古的;哎呀呀,哎呀呀他的小王子太有爱了~ 颜瞻盯着照片傻笑,合不拢嘴。最近他恍若置身天堂——任伟不仅每天都给他写信,时不时还会msn视频一下,最重要的是,无论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对他在乎的不得了,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他,那种黏黏乎乎贴着他的感觉让熊猫仔感觉自己脑袋上多了一只光圈。 “谁啊?” 勐然凑过来的脑袋吓了颜瞻一跳,他下意识的就挪开了手机。 熊鑫狐疑的看着他,他只会嘿嘿傻乐。 “跟个傻子似的。”熊鑫白了颜瞻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摊在桌面上的书。 颜瞻还是傻笑,点着屏幕看任伟给他的来信。信上说这是今天被造型师鼓捣的结果,晚上拍了照,这些是他问摄影师要的小样,图片大,改小了,不知他能不能看到。还说今天他自己去了中央公园,参观了纪念约翰列侬的糙莓园,点了卡布奇诺,不是很甜,但很香。等等、等等…… 颜瞻按了回復,开始回信,不乏大量肉麻的话,写的他脸红心跳。可想而知,熊鑫再凑过来,他就咿哩哇啦一边摆手一边红着脸说:别看啦,焦人的很!话虽然这么说,可再度提笔,他还是忍不住继续肉麻。 “够冷的,我去买罐装咖啡,你要不要?”熊鑫起身,低头看着颜瞻问。 “要奶茶~午后红茶的那一种喔~谢啦!” 熊鑫走了,颜瞻继续他的回信,手机没计算机好使,可丝毫不打消他的热情。 最近颜瞻跟熊鑫走的很近,虽然任伟不愿意他跟对方接触,可颜瞻大大方方——你不要瞎想,就是一个蛮谈得来的朋友。大前天伙同他去普罗音像了,前天一起听学校的音乐会了,昨天他影印了难搞的谱子给我了,今天一起吃饭了……事无巨细,颜瞻有什么说什么。他一坦荡荡,任伟也不说什么了。但颜瞻估计八成还是自己那句话起了效果:我只对你有感觉,其他男的就是男的,男的朋友。只为你省略中间的那个“白勺”。吶,再说了,男的都喜欢女的,我都看见他女朋友了~ 颜瞻没说瞎话,他确实看见熊鑫的女朋友了。那天,为了影印谱子,颜瞻去了熊鑫家。虽然他一再说不用他跑一趟麻烦,但颜瞻说怎么好意思让你拿那么沉的东西跑来跑去呢。于是熊鑫打了个电话,然后他们就一起去他家了。熊鑫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格局,本来颜瞻听他讲电话还以为他跟人合租,然而,来开门的却是个女孩,很白净长头髮穿了一身家居服。她一笑脸上就凹进去两个酒窝,待人特别和气,端茶倒水始终陪伴。后来他们下楼,她还喊颜瞻有空再来玩。 “奶茶。” 铁罐被放到颜瞻面前,颜瞻伸手去摸,暖烘烘的,看来已经加热过了。给任伟的回信写完了,他已经发出并收起了手机,这会儿正看课本。 “谢啦。”颜瞻拉开了易拉罐的铁环,放到了一旁。 “晚上有事吗?” 颜瞻听到熊鑫不经意的问。 “没的呀~” 巡演结束,颜瞻大大松了口气,hs这一次的巡演可谓热烈空前,公司打算为他们推出专辑了,目前在磋商中。任伟不在,颜瞻刻意给自己安排了很多事以排遣寂寞,但归来归去,也就是教教课、拍拍照,偶尔有一两个访谈,再无其他。以前跟向晓冉黏黏乎乎短来短去电来电去,但小冉最近不爱搭理他了,另结“新欢”,约他出来吃饭他都没时间。不是推脱加班就是推脱有私活。“新欢”是谁,颜瞻八卦半天也没八出来。他只知道,小冉大概交了女朋友。其他乐队成员也是各有各的生活,就连果子最近行程都超级满。颜瞻在北京没什么其他熟人了,熊鑫的出现可谓——雪中送炭。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 “食堂吗?”颜瞻这么问并不奇怪,他们常常一起去食堂吃了饭再去琴房练琴。 “别了吧,再吃我要营养不良了。我知道有家云南菜不错,就在荷花市场,吃完咱们可以去后海逛逛。今天还挺暖和的。” “行呀~”颜瞻刚说完又觉得不妥——平时也就算了,要练琴;今天是不是应该叫上他女朋友呀?要不总是让她一个人等在家里,人家会不开心吧? “那就这么定了。” “要不要叫上你女朋友啊?”颜瞻抢白。 “啊?”熊鑫瞪大了眼睛。 “我这只灯泡会尽量暗淡些的!” “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呷?”这次换颜瞻瞪出俩铜铃,“前几天……去……去你家,你女朋友不是在的吗?” “你说阿元啊?是我发小,她失恋了心情不好,不想上班、不想回家,就来借住几天。昨天才被她妈一边数落一边接走的。” “这……这样啊……”颜瞻目瞪口呆,“我没想到耶,女孩子来借住……说起来,她还真放心你呢……啊!我没别的意思哈,你是很值得别人信任的!” “我很值得信任?”熊鑫浅淡的笑了。 “当然了!” “承蒙你高看。” “这是啥子话嘛!”颜瞻眯眯笑。 导师走进教室,两人停止了交谈,都认真的看向讲台。 ◇◆◇◆◇◆
第67页 “你怎么又抢着结帐?还能有完吗?”熊鑫按住了颜瞻的手,强行把卡递给了服务生。 “请问有密码吗?”服务生站在熊鑫身侧问。 “没有,直接刷就可以。” 颜瞻目送服务生走开,听到熊鑫说:“不能因为我抢你一顿饭你就老这样,我必须纠正——我抢你饭是因为我快要饿死了,不是因为没钱吃饭!”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颜瞻连连摆手,但显然底气不足——他确实总跟他抢着付钱,食堂也好、小饭馆也罢,自动售货机前为一罐咖啡都要抢。实在是因为……熊鑫太简单了。穿衣服换来换去总是那些;家里的陈设超简陋,好像房主给啥他用啥,全无布置的意思;平时也鲜少花钱,他每天除了去食堂吃饭琴房练琴好像也只会额外为自己买罐装咖啡以及香菸。那天去复印谱子,颜瞻并非口头上说的怕沉着他——大男人有什么沉不沉?他是怕复印费要让熊鑫担。简而言之,颜瞻很懂人情世故,也看得出熊鑫的生活稍显拮据。 “还不是啊?都写脸上了!” “……”颜瞻挠头。 “我不缺钱,这么无聊的话我只说这一次。别逼我说第二回。” “我真的……”颜瞻企图辩驳。 熊鑫怒视。 “一点点吧……”颜瞻改口。 熊鑫继续怒视。 “好吧我承认了……”颜瞻投降。 熊鑫终于笑了,“再有下次就绑你去提款机,听你高声朗读我各类储蓄卡余额。” “x光击倒你!”颜瞻竖起右下臂放平左下臂比划道。 两人哈哈笑,服务生适时拿来了卡和清单,请熊鑫签字。 离开茶马古道,两人沿荷花市场向北穿到了后海。初冬的后海人也不少,时不时就有路人和他们擦肩而过。沿街的酒吧热热闹闹,常常有揽客的人过来搭讪。颜瞻与熊鑫加快了脚步,远离这一片喧嚣。 闲聊着向西走,后海沿岸的一幢建筑物吸引了颜瞻的视线,每次匆匆而过,他都能看到这幢建筑物的牌匾——楠书房,却从来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颜瞻放慢了脚步,熊鑫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吗?” 见颜瞻停下,熊鑫问。 “我每次路过都会想,它里面是干嘛的……”颜瞻一脸迷惑的说。 “会所。”熊鑫点了烟,随意的说。 “哦?”颜瞻眨了眨眼。 “私人会所,主要展示中国金丝楠木古典家具。” “金丝楠木……就是皇家专用的那种木材吗?”颜瞻只从书上读到过,并没亲眼见过。 “对是。”熊鑫吐出一口烟。 “还拉着窗帘不让人看呢……”颜瞻嘟囔。 熊鑫笑了,“想参观要预约,哪儿能随便让你看。” “你们国际化大都市就是不一样。”颜瞻终于肯迈步离开了。 “想看的话,下次我提前预约带你来。” “不是私人会所吗?能约到?” “你想看就能约到。” “啧啧。”颜瞻挤眼睛,“看来你很厉害嘛!” 熊鑫浅淡的笑,跟颜瞻并肩向前走。 “那你约好带我参观哦,我请你吃饭~” “……我也不是总那么饿。”熊鑫想捂脸。落魄的形象刚纠正过来,贪吃还扎根着。 “日!这回你真曲解我意思了!”颜瞻怒。 “好吧好吧,我曲解我道歉。吃什么?不好吃不吃。平时跟食堂凑合够了。” “你喜欢吃川菜吗?” “可以接受。没什么特别偏爱。” “那下回我带你去俺爸的餐馆~” “为吃饭坐趟飞机累点儿么?” “北京有店子啦!”颜瞻推了熊鑫一把。 “凭脸打折吗?” “呷?” “我说,你进去人家看到你就给你打折?哦,要不免单?” “扯呦!我有卡!怎么可能看到我就给我打折!谁认识我是谁呀!” 看颜瞻一本正经,熊鑫哈哈笑。 “你捉弄我!” 两人一路嘻嘻哈哈,不知不觉就走了大半圈,人渐渐少了,他们沿着河岸散步,水的腥气闻起来格外清晰。 话题是跳跃性的,因为本也是闲谈,逃不出东拉西扯。无意间,颜瞻谈及了他快乐的大家庭,熊鑫听着,不置可否。颜瞻渐渐注意到了熊鑫的沉默。 “喂,你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呀~” “安静的羡慕你。”熊鑫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光笔直向前。 “哈?” “我不太能体会家。” “这是怎么说的?” “我们家就是一战场,我爸妈从我十四岁一直打到我二十四岁。” “呃……” “十年了,因为生意被捆在一起,没个头儿。” “我……真抱歉……” “你又不知道。再说了,这两年也不屑于打了,打烦了吧。比起争吵这种无济于事的发泄,他们更愿意花时间做点儿更有效的事。说起来,不让他们当夫妻,做拍档倒是合适的很吶。” “……所以你才一个人租房住吗?我还以为是你想离学校近一些呢……” “你怎么不坦白说离琴房近一些?落魄的钢琴家连钢琴也不衬。你起先是这么想的吧?” “不许再寒碜我了!”颜瞻抗议。 “哈哈哈。”熊鑫笑了,“搬出来住是因为我妈去年搬走了,我爸明目张胆弄回来一个女人,那女的我很讨厌,就索性出来住了。我不爱打扫也不愿意收拾,一切从简。” “你还不在意外表~” “嗯,不像你,我好像就没见你穿过一样的衣服。再说了,我也只去上课只去琴房,没什么外出机会。洗衣服也很麻烦。” “安啦!以后你会常常出来的!治装吧!有我你不会寂寞的!”颜瞻拍了熊鑫的背一把。 “哦?是吗?不是考完四手联弹就白白?” “我哪里是那种人嘛!先说好,不许嫌我烦~” 两人逛到很晚才走上地安门大街,颜瞻在路边店买了两顶棒球帽,和熊鑫一人一顶。他的竖起一副熊猫耳朵,熊鑫的竖起一副棕熊耳朵。 你很童趣。这是熊鑫收下帽子后给颜瞻的评价。 他们是分别上的计程车——不顺路。一人往南,一人往北。 颜瞻到家洗漱了一番然后照例带着日记本、彩笔上的床。笔记本也一如既往打开了,挂着msn。他很变态的下载了任伟的照片,居中,当了桌面。写好日记,他一边画图一边偷眼看屏幕,笑得活像傻子。 一点四十,msn提示任伟上线,颜瞻迫不及待双击任伟的小蓝人,发了一只大大的红心——充满整屏幕的动态图片,附带:中午好。 任伟回:你跟我过美国时间啊? 颜瞻回了一个:那必须的,大人! 任伟发起了视频唿叫,颜瞻忙不迭接了。 “嘿嘿嘿!” 一看见帅气的小王子,熊猫仔就丢魂了——啦啦啦,直面小王子短髮新造型! “你又吃坏肚子了?” 颜瞻嘟嘴,然后看到任伟笑了。 “今天没去录音吗?”颜瞻透过屏幕看到任伟在床上,身后的床头超明显。 “没,今儿你老师在补录钢琴。” “哈?是吗?” “有两首曲子录音师不是太满意,觉得他还是有些拘束。” “这样啊?那你今天休息喽?” “算是吧。” “那怎么没出门去逛逛?” “冷。而且等会儿要陪彻哥去机场接小荣,他五点半的航班到。” “呀,那个哥哥去探班?” “对,简直一神经病儿,拦都拦不住。” “啊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要是早知道……” “你跟他一起犯病?”任伟叼着烟斜视颜瞻。 “是啊!我护照没过期!” “我想挂了。” “千万不要!” “你这么想我啊?”任伟笑。 “想死了……”颜瞻拿手背蹭眼睛,做哭泣状。 “假不假啊?” “我想死你了。”颜瞻放下胳膊凑近了屏幕。 “有多想?” “想的……想一把揪过你,压在床上。”颜瞻眯眯笑。 “猫吃柿子。”任伟弹了弹菸灰。 “什么意思?” “色迷迷。” “焦人!” “压在床上之后呢?”任伟看着颜瞻问。 “那怎么能说出口嘛!”颜瞻的脸发烫。刚那句已经是极限了——调情的本事他只到这一步。 “我听听啊,看看你是不是真这么想我。” “我……我……我就狠狠亲你!” “然后呢?” “脱掉你的线衣~” “再然后呢?” “扯掉你的衬衫……” “接着呢?” “……揪掉你的裤子。” “哦,那我现在只剩一条内裤了。” “哎呀呀!”颜瞻张牙舞爪,浑身热极了,“快快,换个话题!” “干嘛换啊?”任伟慵懒的问。 “总之必须要换!” “理由呢?” “眼前出现画面了!” “你不是有感觉了吧?” “换换换!” “那儿是不是硬了?” “你不许再说了!坏人!” “被子掀开,把睡裤拉下来给我看看。” “任伟!” “快嘛,给我看看。” “你别再说了……”
第68页 “你给我看我就给你看。”任伟碾灭了烟。 “你你你……”颜瞻的脸现在跟熟透的苹果放到一起,准分不出来。 “难道你想先看看?” “你到底在干嘛呢!” “看着你,自慰。”任伟舔了舔嘴角。 “……” 到颜瞻关机扣上本子,他的心脏还在怦怦跳。床的那一侧堆着纸巾,皮革熊猫坐在叠好的被子上,像是审判他——你是坏孩子。 他实在招架不住任伟,他说特别火辣的话,他不想听都不行;他还会摆出刺激人的姿势,他不想看也不行。 总之,是熊猫仔投降了。他一想到任伟透过屏幕看到了他自慰的模样,他就想死——太丢脸了。 这个人最坏的是,完事竟然告诉他: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可能下周末就提前回去。 日呦,你都要提前回来了,还让我对着屏幕那样、那样、那样…… 坏人! 颜瞻搂着皮革熊猫关了灯后,还在心里暗暗骂。但骂归骂,心间的美滋滋那可是一分不少。 ◇◆◇◆◇◆ “超完美!” 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散去,颜瞻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不是这么高兴啊?”熊鑫看向了颜瞻。 “你难道不高兴嘛!我可是这辈子第一次尝试四手联弹喔!二十年以来头一次吶!而且而且……我们配合的简直天衣无fèng!这么长的组曲,完成了!这一次,一点都不出错,完成了!” 熊鑫很想说:你有点儿丢人。硬是给忍住了。 “我们再弹一遍好不好?下周四就是听评会了!我们争取拿第一!” 熊鑫很想说:你+我再不拿第一,快都上吊算了。硬是又给忍住了。 “来嘛来嘛~” “你又不着急啦?”熊鑫低头看了看表,指针显示十一点一刻。 “不急不急,再来一遍!我们十二点再出发去吃饭,吃了饭去逛商场,来得及!” 熊鑫笑了笑,点点头,应了。 轻快的音符再次于指尖下流转,颜瞻的心情又跟着荡漾起来。 昨晚hs有演出,颜瞻将近十二点才进门,进门后精神亢奋,正赶上任伟纽约时间15:50的航班,他跟淳君他们早早到了机场,别人去免税店闲逛亦或喝咖啡看杂志,任伟上网骚扰颜瞻——太对得起倪歆借他本子了。颜瞻跟任伟msn好几百回合,最后躺下都快三点了。躺下还是不困,活像打了鸡血,就又写日记画图,一直折腾到四点半。闹錶七点响的——周日没课,他跟熊鑫约好九点琴房见。最后赶过来,人都有些恍惚。也幸亏练琴够投入,足够他醒觉了。 今天颜瞻的安排很满。 先是跟熊鑫练琴,然后中午请他吃饭——要好好答谢他大前天带他参观了“楠书房”。他可够意思了,颜瞻没想到熊鑫会这么记挂这件事。接下来要陪他逛商场选衣服——这次小考有设听评会,还是对外可参观的公开演出,算是校内音乐会的形式。颜瞻要“打扮”一下他的partner!这些都完成,颜瞻就得奔向机场,任伟六点二十的飞机落地。食材颜瞻一早就买好了,目标是——让他美滋滋吃一顿好吃的、顺口的! 颜瞻与熊鑫是十二点零五离开的琴房楼,为节约时间两人伸手拦的士。但今天天气格外冷,计程车鲜少有空驶的。两人都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尤其是手套,一个比一个厚。对音乐家来说,手,是不可再生的资源。 颜瞻怕冷,这会儿恨不能缩成一团。脚丫冰冰的,他就习惯性的轻轻跺脚。 “冷吧?”熊鑫关切的问。 “嗯……”颜瞻吸了吸鼻子,“俺怕冷。” “走吧,咱们坐地铁,也不慢,别这么冻着了。” “再等等吧?地铁又不直达……” “先暖和起来是真的。” 熊鑫说着,自然而然的拉住了颜瞻的手腕。而当他的手下滑想要握住颜瞻的手时,颜瞻无意识的就将手插进了口袋。 到餐厅已经是一点十分,下地铁二十分钟他们才打上车。 天阴了。 菜陆续端上来,颜瞻在吃饭的空当向外看,感觉天空像是要垮下来一样,灰的压人。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颜瞻只盼着夜里再下,否则任伟乘坐的航班很可能无法降落。那就惨了。颜瞻不怕等,只怕小王子出危险。这辈子,他唯一不能再经受的,就是失去心爱的人。 使劲摇了摇脑袋,颜瞻摇走了丧气的想法,露出笑脸,继续跟熊鑫说笑。说起来,他真的超感谢他——正因为有他,这一个月的时间自己才能过得如此快乐。否则寂寞都要寂寞死了。 这一次付帐熊鑫没抬手腕去争——说好了颜瞻请。 他看着他笑眯眯的出示打折卡、递出银行卡,看他纤细修长的手握着笔签单。熊鑫不明白那一刻颜瞻为什么会缩回手去。 “那咱们去买衣服好喽~”颜瞻收起钱包,温暖的笑着,“你希望是多少的预算呢?” “没预算,只要你别让我一件衣服出一台钢琴的价格,我就没意见。” “什么话嘛!” “实话。” “噎死我了……”颜瞻小声嘟囔。 “就是都看你安排,partner。”熊鑫帮颜瞻扶正了帽子。 “那就走喽~” 到连卡佛三点都过了,时间紧任务重,逛了一些店,选中合乎心意的款式,颜瞻立马麻利的帮熊鑫搭配。人家前脚进试衣间,他后脚又熘进了斜对面的rick owens。颜瞻买衣服的速度快的惊人。熊鑫刚从试衣间出来,颜瞻就拎着购物袋奔过来了——他给自己和任伟又买了一样的衣服。 “我就说很好看的吧!”颜瞻很满意自己的搭配。 “会不会不太严肃?”熊鑫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时尚中透着严肃啦!相信我!”颜瞻认真的看着熊鑫,“头髮我们过几天找时间修一修就更ok啦~”他说着,凑近了熊鑫。 熊鑫向后撤了一步——再近他俩就要贴一起了。他的心跳明显有些不规律。 “那就选这个,好吗?” “听你的呗。” “还想再多看几家吗?” “不了吧,也逛了挺久了,你时间快不够了。”熊鑫说着向试衣间走。 “那下次吧!时间更富余些,我们好好逛逛!” “行啊。” 从百货公司出来,两人一起沿街走,地铁站不算远,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倒不是特别想走,他们实在是不愿意跟等不来的计程车生气。 我要买车! 颜瞻一路都这么想。冬天太冷了,机车是决不能上路的——肯定能把他吹成冰冻熊猫。 上个月回家老爷子也问他需不需要买车,他本来觉得没必要,但今年冬天冷的离谱,让他有些动摇。家里的甲壳虫是颜瞻考到驾照后老爸送的礼物,现在闲置在家。干脆託运呢?不过这么大的傢伙,怕是……很麻烦吧。 “想什么呢?一脸严肃。”熊鑫发现了颜瞻的出神。 “啊,没啥啦。”颜瞻摇摇头。 “看着不像。” “嘿嘿,我是在想……冬天还是有车好啊~” “那下次咱们出来我开车好了。” “哈?” “我意思是,去远处的时候。如果只是从车站到学校,你坚持走走吧。我还不想当神经病。” 颜瞻乐了,“我发现你们北京人可喜欢说‘神经病’这个词了。” 进了地铁站,颜瞻和熊鑫一起上了一号线,一站地之后换乘,虽然他们同是坐二号线,却是两个方向。熊鑫只坐一站到长椿街,颜瞻要坐半圈去东直门。 颜瞻这边的车先来了,他跟熊鑫挥手道别。 熊鑫说明天见。 颜瞻说笨哦,我明天熘号的啦~ 坏学生,熊鑫说。 反正是不知所云的大课,走了,白白~ 熊鑫看颜瞻上了车,隔着车门跟他挥手,他站在原地,列车开出许久,他还面带微笑。 颜瞻到机场不算慢,六点多一点他就进了候机楼,任伟搭乘的航班即将抵达。天更阴沉了,但还没有下雪。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国际到达出口,这时候是六点十三分。 飞机晚点了,颜瞻一点也不惊讶,常有的事。再加上出关等行李……颜瞻稍稍有些后悔没跟熊鑫多逛逛——让兴奋沖昏了头,算不准时间。 幸亏这儿还挺暖和,颜瞻想,否则任伟出来只能领走他的冰雕了,还是睡美人造型的。 颜瞻超困,站着都能睡着。后来坚持不住了,就去休息区坐了坐。这一坐就靠着睡过去了。再睁眼是七点四十五,接机口已经站了许许多多人。 颜瞻有些着急,这会儿都不到…… 他向人群走去,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是啊,雪还挺大呢。 糟糕!颜瞻心里一咯噔——该不是果然不能降落吧? 一询问还好:已经降落了,人大概就快要出来了。 那瞎谈啥子天气呦!颜瞻恨。 十多分钟后,颜瞻终于看见了他的小王子背着琴箱拖着行李出来了!他恨不能飞扑上去,又怕遭人白眼。扭捏着、拘谨着,倒是任伟出来就一把搂上了他的肩。 颜瞻脸红了,因为害羞也因为喜悦。任伟变了,变得热情而温暖。 “小颜瞻还挺殷勤嘛。”淳君开颜瞻的玩笑。 “快快,问你老师好,他一路就等这个呢,你佯装是来接他的,让他满足一下。”任伟搭着颜瞻的肩说。 “行李沉不沉?我来帮你拿?”颜瞻回头看着行李箱问——那只大行李箱上还架着一只不小的旅行包,伸手接过来他感觉自己责无旁贷!要不然是来干嘛的嘛~而趁此空当,颜瞻也赶忙跟淳君问好,一併也问候了一同回来的春儿。 “你就煳弄我吧。”淳君笑。 “我才没有,你不在我也有好好上课好好练琴,这次小考我要参加的!”颜瞻表态。 “是么?考什么啊?” “四手联弹!” “你报了四手联弹?我还以为你会选双钢琴。有拍档吗?你跟同学们也都不熟。”淳君随意的问。
第69页 “有啊!”颜瞻笑,“是熊鑫!” “呦!是嘛!好傢伙,你跟他熟了?” “是的呀~” “他钢琴弹得可不一般,李斯特最拿手。” “对对!我听过他弹《钟》,实在太有才华了!你们那次公演为什么不让他上呀?” “他不喜欢萧邦,拒不参与,可拧了。” “哈?真的呀?” 颜瞻还想继续跟淳君讨论,任伟搂着他的手臂却收紧了,“李淳君同志,你恶意报復啊?颜瞻过来接我,你拉着他说别的男的?” “我至于么,我媳妇等会儿就到。真的,迟到不等于不到!” “你又生气啦?”颜瞻红着脸问。 “我性格乖戾,你忍忍吧。” “我都跟你说了……小熊他人很好……” “再说把你扒光了扔雪地里。” “你凶我呢……”颜瞻眨巴眼睛。 “对,凶死你!走快两步,我想抽菸。” “你虐待我呢……”颜瞻继续装可怜。 “对,虐待死你!” “你……” 任伟哈哈笑了,颜瞻垂头丧气,“你知道下雪了?” “废话么不是,刚下飞机就看见了,还挺大。” “我没看到呢,听别人说的。” “我实在想抽菸。”抬眼看见卫生间的标牌,任伟说。 后来淳君和春儿先走了,颜瞻陪任伟去了卫生间。他看着他划着名了火柴,点上了香菸。颜瞻目不转睛的看着任伟,没回过神就被他拖进了隔间。 “你做什么呀?”颜瞻机警的问。 “没看见那么大的禁菸标志啊?”任伟把烟吹在了颜瞻脸上。 “哦……” “怎么低头了?你想我干嘛?”任伟胡噜颜瞻的头髮。 颜瞻抽掉了任伟指尖夹着的烟,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 混合着烟糙味道的吻,他是那般的熟悉。 “好想你。” 唇与唇分开,颜瞻看着任伟的眼睛说。 “我也想你。”任伟拿回了香菸,深吸了一口。 “你更想烟!”颜瞻撅嘴,“歌词还要加一句:‘我好喜欢他,可他更喜欢抽菸!” 任伟笑了,颜瞻喜欢看他笑。 “你来接机怎么还拎着购物袋?”任伟弹了弹菸灰。 “哦,我……”陪字让颜瞻咽下去了,“我跟小熊去百货公司了,然后我就给你和我都买了新衣服~” “背着我陪别人逛街,你很有心情嘛。” “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我都说我乖戾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任伟又把烟吹到了颜瞻脸上。 “过分!别吹啦!我不抽菸人家都说我浑身烟味!” “学乖了,改称唿‘别人’了。” “坏人!” “我就是要你浑身上下全是我的味道。”任伟搂过了颜瞻的腰。 颜瞻翘着小鼻子,装作很不屑,实则内心窃喜。对自己如此认真的任伟,更加令他着迷。 第二十四章 雪越下越大,十二月初的这场雪来势兇勐,毫无柔和之态。介于先前打车的悲剧经验,颜瞻拉着任伟坐的机场快轨,决定换几趟地铁回家。 车厢里很暖和,颜瞻一开始还兴沖沖的跟任伟说话,后来随着车厢的颠簸眼皮就开始沉重,他就这样坐下睡,到站被任伟喊醒,一路眯瞪了过来。 特别不好意思,但颜瞻控制不住自己。 出地铁站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外面冷极了,颜瞻牙齿打颤,人倒是彻底睡意全无。 “瞅你哆嗦的。把行李给我吧。”任伟说着,手搭上了行李箱的拉杆。 “不冷,我来吧。” “把手缩回去,插口袋里。”任伟的态度很坚决。 颜瞻不再争,乖乖听话。让他没想到的是,任伟叼着烟单手摘下了自己的厚围巾,扔在了他脖子上。 “干嘛啦……” “自己围上,你那围脖,中看不中用。” “你不冷啊!”颜瞻瞪大眼睛看着任伟。他穿的并不多,唯独那条围巾看上去还比较厚实。帽子也没带,黑色的皮革手套与黑色的皮夹克看上去都没啥保暖力度。这傢伙,都细心到给琴箱准备“雨衣”,怎么自己都不想着抵御“暴风雪”嘛!真的,从地铁站出来,他看着他给琴箱套上防雨绸的袋子,就有这个想法了! “一点儿都不冷。” “啊,我买了外套的,你套上好啦~”颜瞻说着低头去购物袋里拿。 “不用。没多远了。” “暖和一点是一点呀!” “我才不想把自己裹得跟熊似的,走走就不冷了。” “那我岂不是就是你说的熊了……”颜瞻嘟嘴,“戴了顶这么厚的帽子,围了两条围巾,手套是羽绒的……” “你本来就是。”不等颜瞻说完,任伟笑着打断了他。 一开门,家里温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两人在门外拍打着身上的雪,等了一会儿才进门。 玄关的灯亮起,看到熟悉的家,任伟不禁一阵恍惚——他已经许久没踏进过这个家门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彭勃的恐惧,正是因为他,他才一度有家不肯回。飞机降落的时候,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任伟既没有怀念的感觉也没有对接下来未知前景的恐惧。但此刻一跨入家门,怀念与恐惧就结伴而来了。 行李堆满了玄关,颜瞻在一旁摘下手套,笨拙的揪下帽子,一圈圈解着围巾,任伟已经把外套随手搭在了挂衣架上,这会儿挪了一步凑过来帮颜瞻解外套的扣子和拉链。 颜瞻无法说清他此刻的感觉:有暖意、有雀跃、有一丝害羞、有一点甜蜜。除去这些,这样温柔而细緻的任伟还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冰冰的但它是切实存在的。 任伟帮颜瞻脱下了外套,见他伸手过来抚摸他的脸颊,趁挂起外套的空隙,他轻轻拿下了他的手,亲吻他的掌心。 颜瞻越过任伟的肩看着挂在一起的那两件属于彼此的外套,不禁伸出双臂环住了任伟。 “黏人。”任伟的左臂环住了颜瞻,右手爬上来掐着他细嫩的脸颊。 任伟指尖的茧子颜瞻再熟悉不过,他喜欢这种被他触摸的感觉。拿开了任伟的手,颜瞻浅浅的亲吻他的唇,一下又一下。他们像是两只彼此示好的猫咪,耳鬓厮磨。 “饿了吧?”颜瞻以鼻尖抵着任伟的鼻尖轻声问。 “有一点点。”任伟柔声说。 “今天可以喝上我煮的粥喽~我一早就泡上了米,还准备了好多食材呢!” 看颜瞻绽放出大大的笑脸,任伟不禁也被这份快乐所感染,“我看你挺累挺困的,还做吗?” “当然要做!还说呢,你怎么反倒瘦了?”颜瞻认真的看着任伟的眼睛问:“去那边要吃那么高热量的东西,你怎么瘦了呢?” “你想听我说什么?难道是‘想你想的’?”任伟戏嚯的笑。 “焦人!”颜瞻的脸有些热。 “你要是下午没陪人家逛街逛到见我只想睡,我其实可以考虑这么说。” “你……” “做饭去吧。”任伟掐了颜瞻的小屁股一下,“咱俩别站玄关你侬我侬了。” 去到客厅,颜瞻看着任伟在沙发上坐下,问:“你累不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倒时差也很难受吧?要不先去房间睡一下?” “不累,我跟飞机上一直睡啊睡。我一会儿去洗一个,等喝粥。”任伟摆摆手,掏出了烟盒。 “你就是更喜欢抽菸~”颜瞻笑嘻嘻的进了厨房。 抽完这一支烟,任伟起身去了卧室,打算拿换洗衣物去浴室好好洗个热水澡。 一拉开衣柜的门他就惊着了——委实够拥挤。问题是……互相挤来挤去的,好像并非自己的衣服。对嘛!可不是嘛!他衣柜时常收拾,不穿了的及时就处理掉了。这会儿行李箱里还躺着一批,咋能这么挤? 伸手扒拉扒拉,任伟喊了颜瞻。 “来了来了~” 颜瞻连擦手毛巾都没放下就一熘烟跑了进来。 任伟用眼神给颜瞻指明了方向。 “啥子?”颜瞻无辜的表示不懂。 “你是天天都在买衣服吗?”任伟看着迷茫的熊猫问。 “没有呀!” “那是你衣柜改作它途了?”任伟挑了挑眉毛。 颜瞻咋舌——这下懂了。 “我就是……我就是……”颜瞻对手指,“天冷了嘛……那我换衣服还要去东屋……挺冷的嘛……而且……而且……我也不是把全部都搬过来……我就是……就是洗了换了就收进……收进这个衣橱了……也……也很近嘛……阳台……阳台……” 东屋、这个衣橱。 任伟从颜瞻的措辞里明白了:人家认定今后都住这一间了。 看了看颜瞻,再看看衣橱,任伟再没话好说——蚂蚁搬家。这不是颜瞻一贯擅长的嘛。不显山不露水,不着痕迹大举进攻。 “你……你不高兴啦……那我……那我……” “放的时候注意节省空间。”任伟转过身,翻找换洗衣物不说话了。 睡衣在最上面一层,仰头抬手臂去拿,死熊猫忽然黏到背上任伟不算吃惊。 “人家好开心你这么讲~你现在对我好好呦~要一直这么好~” “做你的饭去,小心我踹飞你。” 颜瞻又蹭了会儿任伟的后背才撒手,撒手也恋恋不捨的。直到任伟抬脚,他才灰熘熘的滚回厨房。 把换洗衣物扔在网篮里,任伟拉了浴帘开始放水。冷水流了一会儿热水才出来。任伟站到花洒下,热气腾腾中人也放松了下来。 你现在对我好好呦~要一直这么好~
第70页 颜瞻的话仿佛还在耳畔迴响。 任伟忽然有些颓然无力——他愿意一直对他好,但,他会始终想要吗? 那一颗烟时间的沉思这会儿又浮上了心头。 以后该怎么办?又该拿彭勃怎么办? 听颜瞻说,彭勃后来再也没来过。这究竟是懂了他意思就此放手了?还是因为他不在等他回来才好算帐? 在纽约的时候,任伟就一直思索这个问题。颜瞻说他瘦了,大概是真的。他常常辗转难眠。对颜瞻打开心、对他和颜悦色、向他示好表现出占有欲……任伟从心底里明白,这是他对颜瞻的一份补偿。他没有什么可以回馈颜瞻给他的感情,他唯一能做到也只有交出自己、自己孤傲的自尊心。他可以把这些都给颜瞻,待到真有一天颜瞻因为他的劣迹斑斑离他而去,他也不亏欠他什么。他是一个生性冷淡的人,时刻为自己保有底线,这一点对龙语都不例外。他不会哭着去求谁什么,他做不到,再想要挽回他都做不到。 任伟已经许久没想到过龙语了,在这一刻想到,他不禁莞尔一笑。这辈子,他好像只对他一个人那样掏心掏肺过、那样不加遮掩过、那样放肆妄为过。于是他在他面前,总有种衣不遮体的感觉。他把什么都呈现给了他。 这其实是任伟难能做到的,他很怕因此而被人轻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当一切结束恐怕看在别人眼里都是笑话。任伟每每这样去想就特别难受。他也曾发誓这辈子再不让自己这样……可,如果是颜瞻,他愿意。就算有天到穷途末路,并很可能是不远的某天,这样的丢脸、这样赤裸的不堪他甘愿承受。 而从内心更深一层来说,他也想要这样被爱着也爱着的感觉,就算只有短短一剎那,它都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令他愉悦。 一想到自己随时可能失去颜瞻,甚至是明天、后天,任伟就愈发的想要去爱颜瞻。这就像吹出的一只肥皂泡,它那么美丽晶莹剔透,你明知道它马上就会破碎成空,可你还是克制不住的去欣赏去爱慕。 任伟想过,也许应该跟颜瞻摊牌,把什么都说了,然后恳求颜瞻……但他就是做不到,最后的那层底线他始终无法突破。 他放任自己这样去爱,他知道他又会被伤得体无完肤,但他放任。他可以给颜瞻他所有的自尊,但他必须要维护住最后一层底线。否则,一旦那条底线被冲破,他又被严酷的拒绝,他就没法再活下去了。 你完蛋了。 任伟仰起头,热水沖淋在脸颊上,他这样想到。心甘情愿被人摧毁。他一点儿都不怀抱不切实际的希望——颜瞻知道这一切后,还能原谅他。对于这样一个单纯的人来说,也许他会放声哭泣,过后却也只会转身离去。他,承受不来的。他付出的、他想要收穫的,绝不是这样的结局。 到那一天,任伟想,就算他再怎么难受,也不会任性的责备颜瞻一句。是,是他硬生生闯入了他的生活,求他来爱他,但归根结底,这一切是自己搞砸的。如果再早几年,自己再年轻一些,兴许还能为自己开脱。但这般的年纪,他已经无法再这样去做了。是自己一次次的将一切搞的一团糟。就算他都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颜瞻动了感情,就算那样他都没能当机立断。还能赖谁呢? 对彭勃,任伟已经释然了。除了最后的这份恐惧,他对他再无其他官感。最后怎样都无所谓了,任伟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过后,他跟他将形同陌路。他永远不会再是他放在背后的那只备胎,没有那种感觉、爱的感觉,就连那一丝丝暧昧都断了线。他也不会恨他,他亏欠他那么多,他认了。 棋错一步,满盘皆输。不到最后,你永远不会明白。 “你洗了好久哦~” 任伟从浴室出来,颜瞻都已经摆上了饭菜,正拿着大勺子盛粥。 “很香嘛。”拉开椅子坐下,倦怠感从每一个毛孔里奔涌而出。热水总是让人顿感疲惫。 “吶,伸手给我看看,是不是都皱皱的了?”颜瞻走到任伟身旁,拉过了他的手,“哎呀,果然呢~” “快坐下吃饭吧,我饿死了。”任伟仰头看着颜瞻说。 “好呀~吃饭吃饭!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哦~”颜瞻笑着,狠狠胡噜了一通任伟的头髮,“我好喜欢你这个髮型,特别特别适合你,清慡极了~” “你喜欢就好。”任伟拿起了筷子。 “粥~趁热喝。”颜瞻走过去在任伟对面坐下,推了推瓷碗。 “喝。我们吃饱喝足就两个一起排排去挺尸。” 颜瞻哈哈笑了,“不行的哦,中间还少了重要步骤呢~” “你又不困啦?” “精神的很!” “别硬撑了,你的眼睛都暴露了你想睡觉。” “没有啦!” “中间的步骤急什么?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回来了,有的是时间。” “这倒是~”颜瞻笑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看着颜瞻张了张爪子,任伟咬着筷子笑了,“礼物也明天拆箱给你喽。” “还有礼物呀!”颜瞻兴沖沖的喊。 任伟这时却看向了窗外,雪更大了,铺天盖地席捲而来。 ◇◆◇◆◇◆ 在被子堆里寻找小王子也是一件难事——三条被子、两条毯子,枕头若干。最关键,窗帘是暗红色的,拉上不管几点都可比拟伸手不见五指的效果。 与其说颜瞻是睡醒的,不如说是摸醒的。摸不到小王子——惊醒。 从床上坐起来,熊猫仔地皮式搜索,只搜出了皮革熊猫。因为他天天带熊猫睡,任伟昨晚临睡前说:我一定送你们一只笼子。 昨晚入睡前,两人聊了很久,说了好多好多话,颜瞻承认,他是说着睡着的——怀里搂着皮革熊猫,手里攥着小王子的睡衣脚。模模煳煳颜瞻记得任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照这么下,明天北京交通就瘫痪了……云云。 礼物昨晚颜瞻就拿到了,美滋滋——两顶帽子,超酷;一对古董茶杯附带小汤匙,超赞。颜瞻喜欢死了。 而任伟终究开了行李箱的原因是——家里没烟了,行李箱里还有两盒。 颜瞻趁机也展示了他的新战利品——两件一模一样的外套。任伟说:你送的不是时候,现在送我衣服我也不会脱。 抱在一起睡可暖和了,再加上他喊冷任伟又多拿了一条被子、两条毯子出来,颜瞻本来聊得挺起兴,但耐不住舒适环境下周公的召唤,本就很累很困的他就那么睡着了。 下床踩上厚厚的拖鞋,颜瞻一边揉眼睛一边拉开了卧室的门。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颜瞻迷迷煳煳看了一眼挂钟:十二点一刻。 透过客厅的窗户望出去,雪折射着阳光白的刺目。趴在窗口向下看,雪像是停了,落在车顶足有十五、二十厘米厚! 哗!颜瞻不禁惊唿。 收回视线,客厅的茶几上摊开着书,烟缸里有三颗菸蒂,茶杯里面没水了,只有底部充斥着厚厚的、全然展开的茶叶。 “你怎么不弹琴?”颜瞻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任伟之前显然是在看书。他平时都是睡前看,早起一定是弹琴呢。 “这阵子不想弹琴,弹够了!整天整天都是弹琴!” 颜瞻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任伟正从冰箱里拿鸡蛋。 “哗!你在做饭呀!” 奔到案板前,颜瞻审视着:菠菜、面条~ “我不想做。谁让厨子不起床呢。” “嘿嘿嘿……”颜瞻傻笑。 “别拿你那张二百五的脸对着我。”任伟点燃了锅子。 “怎么就二百五嘛!” “睡的都水肿了。” “有吗?”颜瞻来回摸,“你几点醒的呀?怎么都不叫我?” “七点半。” “哈?” “热醒的。热的我快虚脱了。” “呷?” “你那是什么体质啊?盖那么厚居然一点儿不出汗。” “我……”颜瞻语塞。 “睡的跟白痴一样。” 颜瞻哼哼,只用鼻子出声。 “你平时自己睡,是不是早起得等人把你身上冰敲了才能起床?” “你别讽刺我啦!我就是怕冷嘛!”颜瞻去摇晃任伟,“你起来就一直看书?” “我去游泳了。” “啊?”颜瞻惊唿,“水得多冷啊!” “游两圈就不觉得了。不游泳觉得身体都紧绷着,不舒服。” 颜瞻知道任伟喜欢游泳,但这都冬天啦……要不要这么勤奋嘛!想着他都哆嗦。颜瞻不怕别的,单怕一个字:冷。南方的冬天湿冷,但冷的至少气温还在。北方就不一样了,干冷,还动辄就零下十几度。去年初次接触到北京的冬天,颜瞻直想怎么自己不是冷血动物可以冬眠。要不是想着起来就能看到任伟,他准要吃它一堆东西,缩在被子里,等春天到来。 “外面超冷的吧?”颜瞻从身后抱着任伟向窗外看。 “嗯,冷。而且交通基本算瘫痪了。” “是嘛!” “去的时候坐公车,几站地坐了快四十分钟。” “真可怕呢……回来呢?” “强点儿有限,我提前下了,去菜场买面条。” “你真好呢。”颜瞻蹭任伟的背。 “把你的脏脸收回去!” “不脏嘛……” “数三下,不滚去洗漱,你就吃你窗台上的竹子吧。” “……”颜瞻被噎死了,“那不是竹子!是百合竹!” “反正你能吃,不吃我餵你吃,吃不完埋雪里,拿你当坯子堆雪人。” “大坏蛋!”颜瞻撒手了,“啊,我看到你帮百合竹盆栽换花盆了~谢谢你喽~” 任伟瞬间僵了一下。颜瞻出去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任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一夜——星星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月亮弯弯的,若隐若现;云在流动,缓慢而深不可测。他在那一刻曾预料到:他跟颜瞻迟早完蛋。 “你再敢把剩菜拨面里,我就把你面倒马桶。” 任伟喝了一口汤,斜视着颜瞻说。
第71页 “我……”颜瞻低头看自己的碗,本是清汤翠绿的阳春面,现在已飘着红油cos上了担担面。就连荷包蛋都红红的。 “你什么?”任伟放下勺子问。 “人家喜欢吃辣椒嘛……再说呢……吃辣椒就热乎乎呢……” “那你怎么会喜欢我?我就这样清汤挂水。”任伟说着,用筷子挑起了细细白白的面条。 “大错特错!”颜瞻喊,“你超辣的!香辣香辣的!” “傻样儿。”任伟笑了。 颜瞻也跟着嘿嘿笑:“你做的阳春面真好吃!” “好吃个屁!你自己加了多少作料啊?” “不管~就是好吃~” “行,一会儿我看着你再吃一碗,啥也不许放,锅里还有呢。” “……” “吃吗?” “你要我吃我就吃,大不了吃的只能平躺!” “哈哈哈……”任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才不怕,反正这么冷也出不去家门!” “好像今天还会接着下。”任伟随意的说。 “不是真的吧!我刚刚看外面的雪就已经很厚了!” “甭跟我抱怨,找老天爷。” 颜瞻喝了一大口汤,决定反击任伟一连串的挤兑:“话说……你是不是只会做面条啊?”这是实话,任伟每次下厨,做的都是面条。 任伟抬眼皮,看了看颜瞻:“你信我把你扯扯也能煮了么?” 颜瞻举白旗。 吃完饭颜瞻去洗碗了,任伟横躺进沙发,继续看那本没看完的书。等到颜瞻拎着一壶滚水来给他续茶,他抬抬眼皮曰:“店家,你心有点儿黑,茶叶都没味儿了,还续水吶!” 颜瞻哈哈笑:“今天咱们做什么呀?” “你没看见咱俩背后那四个大字吗?”任伟一边低头看书一边说:“没的可干。” “瞎说。我们就一整天腻在家里,‘腻’也是动词,怎么会没得可干~” “我一般当形容词用。比如:齁儿腻味人、今儿吃的很腻。” “……”颜瞻一脸暗淡。 任伟笑了笑,把放在茶几下的数位相机扔给了颜瞻,“看着解闷儿去吧。” 颜瞻接住,立马贴到了任伟身旁。 “店家,先换茶。” “给钱。”颜瞻已经开了相机,看的入神。 任伟欠身,从裤兜里掏出一百扔给了颜瞻:“麻利儿的。” “坏人!”颜瞻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相机伸手去摸茶叶罐。摸到才想起不对:得先把这一杯泼掉。 照片很有趣,颜瞻看得很满足,后来他忍不住得瑟抱了本子过来,给任伟展示上次他为果子他们杂志拍的一组照片。片子修过了,再过几天杂志就会被摆上报亭。 任伟盯着幻灯模式播放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叼着烟曰:“不错,你挺上相。”他就是这样口不对心,实际上,他看完后是这么想的:其实颜瞻完全有资本当个专业平面模特。 这话让熊猫仔不满的嘟嘴了:“什么话嘛!难到我平时很难看?” 任伟认真的端详颜瞻:“一般吧。” “讨厌!”颜瞻推了任伟一把,“数据线呢?我想把你拍的照片拷贝进电脑。” “干嘛啊?”任伟挪了挪靠垫问。 “当桌面啦!” “电脑桌抽屉里呢吧,记不清了,你自己翻翻。” 颜瞻起身去了卧室,里面还是一团黑,他顺手开了床头灯。翻找出数据线,颜瞻看了一眼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简讯提示。 【起床了吗?雪巨厚,踩下去脚就打包袱皮离家出走了。】 发件人是小熊,后面还跟着一封彩信。颜瞻动动手指打开,哈哈笑了。 熟悉的琴房楼前,伫立着两根腿,没有脚——都被雪埋了。 颜瞻看看时间,早上七点四十五。看来校工先去铲的是教学楼前的雪。 【我在家里搂着暖气呢~你那么早就去琴房?真刻苦!】 把手机扔睡衣口袋里,颜瞻就拿着数据线回了客厅。 刚坐下把线连上,系统正搜索新设备,颜瞻手机就响了。一旁的任伟紧盯着他掏出手机的那只手。 【你不是还没起来吧?懒鬼。】 颜瞻顺手回:【好快!没在琴房吗?】 “谁啊?”任伟碾灭烟,问。 “小熊~” 看任伟挑了挑眉毛,颜瞻慌忙把手机扔开,小爪子握上了滑鼠。 怎奈天公不作美——音乐响,简讯又来了。 【就说你逃学惯犯,有课:指挥法基础。】 颜瞻看了简讯飞快回:【好学生,好好听课吧!】 “我好喜欢这些照片哦,尤其是中央公园拍的那些。”颜瞻满脸堆笑的对任伟说。 紧接着……简讯来,音乐响。 这回任伟掰开颜瞻的手拿过了他的手机。 【咱明天早点儿练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知道一家西餐厅很地道。】 颜瞻想抢不敢抢,一边想知道小熊又说什么了,一边打探任伟的脸色。 任伟拿着颜瞻的手机把前面的简讯都翻了,然后把手机扔给了颜瞻,没说话,从沙发上起身向卧室走。 “任伟!”颜瞻扔开手机追了上去。 “去吧,你告诉他你今天跟他吃饭都行,我有点儿累了,睡会儿。” “任伟!”颜瞻拉住了任伟的手腕,“你别瞎想嘛!真真的就是普通朋友!你不是都知道的嘛!简讯你也看了呀!” 任伟甩开了,径直向卧室走。 熊猫仔飞扑,活像一块膏药似的贴在了任伟背上。 “你过来抱我干嘛?人家等你简讯呢。我困了,睡会儿,这你也拦着?” “老子没空理。”颜瞻推着任伟往卧室走,“不拦~我陪你睡~” “滚。” “到床上滚给你看~” ◇◆◇◆◇◆ 颜瞻反手带上了卧室门,屋里非常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下午四点过一点拉着暗红色窗帘的卧室内,每一样东西都被渲染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色彩。 任伟想甩开颜瞻,却被他按到了墙上。背抵上一片冰冷,任伟一激灵,但下一秒种更令他战慄的随之而来——死熊猫冰冰的爪子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吻是强硬的压上来的,急切的吻,他湿润的两片唇带着淡淡的茶香。 舌尖抵在了任伟的唇fèng间,冰冷的指肚抚摸着他温热的皮肤,每走过一处都令他震颤。 轻启双唇,湿热的舌尖舔上他的上唇内侧,颜瞻的指尖也同时触碰到了他的辱首。任伟与颜瞻亲吻着,任他强势的索取。 热吻持续中,颜瞻拉下了任伟运动服的拉链,以便手能活动的更灵活。任伟没有制止,令他更加大胆了。 “你手机好像又响了。”喘息的空当,任伟故意这么说。 “那就让它响吧。”颜瞻亲吻着任伟的脖颈,接近于啃咬。 “像是来电。” “随便它好了。” “你不着急?” “急!你裤子的绑带好难解。”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下流?”任伟说着,抓住了颜瞻的头髮。 “怎么是几日呢?已经很久很久了……然后……我一点都不下流!” “那快别跟我裤子带较劲了。”任伟的左手滑下去按住了颜瞻的手。 “就算下流……也是你教的。”颜瞻的手抽了出来,按在了任伟的两腿间,“我只是亲亲你、摸摸你,你这里就鼓鼓的了。” 那只爪子摩挲来摩挲去,任伟愈发兴奋。颜瞻终于拽下了他的运动裤,手顺着内裤的底围钻了进去。那话儿已经勃起了,颜瞻想把碍事的内裤也一併扯下来,任伟全然配合着他。 唇贴上灼热的yáng句,颜瞻看不到任伟但还是仰着头问:“你有没有像我想你那样的想我?” 任伟用手推了推颜瞻,让他完全的含住了自己的那话儿。与此同时,他低声说:“想了。” “想我什么呢?”颜瞻问。 “想你像现在这样舔我,手抓着我的屁股。” “下流也是你下流啦!”颜瞻抗议。脸颊像着火一般。 “我一向承认。”任伟扶住自己的阴精,再度顶进了颜瞻嘴里。 吞吐了一会儿,那根东西愈发胀大,颜瞻不能完全的含住,就用手去套弄根部。 任伟拽起了他,走到床边两人已经脱了碍手碍脚的衣服。床从早起始终没人收拾过,一堆的被子、枕头、毯子。躺下去,皮革熊猫整被压在任伟腰下。任伟摸出来,用它敲打身上的那只死熊猫。 颜瞻拿过熊猫就放到了一旁,他压在任伟身上,手张开同时握住了两人勃起的阴精。 任伟的手勾着颜瞻的脖颈,背稍稍抬起来跟颜瞻接吻。 “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不央求我替你口交?” 任伟贴着颜瞻的耳根问。 “等不及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进入你。”颜瞻喘息着,挣出任伟的怀抱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之前我可没看出来你这么急,看照片呀、发简讯啊,你不是悠闲的很吗?” “我忍着呢。” 颜瞻不理任伟的冷嘲热讽,拧开润滑剂的盖子就将湿淋淋的液体淋在了任伟的阴精上、股fèng间。 那儿很紧,颜瞻只勉强挤进了一根手指,内壁的压迫感很强。 “急也没用,你现在进不来。过来,靠过来。”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肩。 “不要……”颜瞻不肯动,“你嘴巴好厉害的,我肯定会射出来。” “还能有点儿出息吗?”任伟勾住了颜瞻的腰,往过拖他。 “不要嘛!我会不甘心的!” 颜瞻虽然这么喊,却拗不过任伟。跪在他身侧,那双唇一凑过来那话儿就又不能自己的跳动了几下。任伟却并不含住他,只用舌尖围绕着那话儿的轮廓舔舐,间或俯身含住他的囊袋吸吮。 那儿刚刚有些柔软,颜瞻就扯开了套子套上,以那话儿抵住了入口。很窄,有些顶不进去,他就淋了润滑剂在阴精上,而后扶着它向进顶。
第72页 任伟吃痛,抓着颜瞻手臂的手不禁收紧了。 入侵的过程过于粗鲁,任伟全身紧绷,他让颜瞻等一下他也不听,一股脑就冲进了他体内。 喊疼的……是颜瞻。 “夹死我了……你……你放松些……” 任伟可真想殴打身上这只熊猫——你都疼了,我呢! 颜瞻不太敢动,内壁的压迫感太强,那里收缩的很紧。任伟闷哼出了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他放低身体,轻轻亲吻他的唇,手也摸下去,握住了任伟的那话儿。那儿彻底软了,凉凉的。 “我……我弄疼你了吧?” “我以为你不知道……”任伟这话是从牙fèng里挤出来的,“你等我一会儿给你煮一锅豆腐,吃不下去我跟你没完!你不是急嘛!急!” 欲速则不达。 颜瞻这方面没太多经验,多数时候都是任伟引导他,这会儿委实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下,他缓缓退出了他的身体,拇指抚上湿漉漉的、尚未完全闭合的那里,轻轻的摩挲。他的那话儿有些偃旗息鼓,一把扯下套子,颜瞻懊恼的很。 任伟想安慰一下颜瞻,一是自己好像凶过头了,二是颜瞻很可能垂头丧气一副想哭的模样。他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却什么也没摸到——颜瞻俯下身,轻轻的亲吻着糙丛里软软的小傢伙。 “我……我会让你舒服的……” 他说着,分开了任伟的腿,舌尖抵上了他股fèng间的私处。 “用手就可以了。”任伟抚上了颜瞻柔软的头髮。 “不嘛……我知道这样你更舒服……” 这话倒是让任伟害臊了,可他却委实被颜瞻舔的很舒服,一点儿都不想推开他。脸颊燥热燥热的,任伟的手抓着颜瞻的肩,反覆抓挠。 那话儿渐渐勃起了,任伟伸手下去想握住,颜瞻却凑上来含住了。他吞吐着,手指代替舌尖揉搓着柔软的穴口。指尖再次没入,任伟呻吟了出来,很舒服,想要更多。像是知道他的心思,颜瞻将整根食指顶了进去。 吞吐着阴精、吮吸着囊袋,没入任伟身体的手指由一根增加到两根,颜瞻听着任伟不能自制的断断续续的呻吟,知道他感觉舒服了。他持续这样地讨好他、服侍他,良久听到他说:差不多了,插进来吧。 手指抽离,甬道像是恋恋不捨,收缩着、箍着它不肯放行。 任伟趴了起来,挪了挪乱糟糟的被子,分开腿露出了私处。颜瞻的手抚上了他的臀部,任伟也伸过来一只手,向外侧分开臀瓣。颜瞻的另一只手抚上去,摸到了任伟的手,他这样主动令他雀跃。 颜瞻这回不敢急着顶进去,他的左手抚上了任伟勃起的那话儿,舌尖凑过去再次挑逗着任伟私密的那处。 呻吟声更加放荡,颜瞻扶着自己的那话儿在任伟的私处上摩挲。 “进来……”任伟的指尖触碰到了颜瞻完全勃起的那话儿,低声催促着。 “等我拿套子。” “不要,现在就进来。”任伟说着,更加露骨的分开了自己的臀瓣。 有东西抵了上来,那令他渴望。 颜瞻的那话儿这次顺畅的钻了进去,他试着缓慢地动了两下,任伟喘息着、闷哼着,轻轻摇摆着腰肢。颜瞻放肆了起来,抓住他的腰,一下下的冲撞。他时而去抚摸他的腰际,时而亲吻他光洁的背嵴,时而握住他硬硬的那话儿套弄。他听到他说:舒服、再深一点、再快一点…… “我想亲吻你,想咬你的耳垂。”颜瞻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 他退出他的身体,任伟躺了下来,然后就感觉到颜瞻抱住了他。他急切的爱抚他,吻他的唇、咬他的耳垂、摩挲他挺立的辱首,彼此的那话儿贴在一起,蹭来蹭去,令任伟愈发的难耐。他用腿去环颜瞻的腰,唇下滑去啃咬颜瞻胸前的小颗粒,他声音低哑的央求颜瞻再插进来,用力的顶他。颜瞻呢喃:那说你喜欢我,说你想要我。 到后来两人都有些失控,任伟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颜瞻按着他的腿一下比一下更深的挺进。他们都出汗了,缠绕在一起放纵着自己。 任伟自慰了几下就射了,颜瞻感受到了甬道的收缩,更加用力的冲撞着,不过几下射精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没带套子,只能抽出来,硬邦邦的那话儿抵在任伟的小腹上,白灼的精液全都喷溅在了任伟身上。 喘息,剧烈的喘息,两人的胸口唿气分开吸气紧贴,皮肤间既有汗也有精液。 任伟用指尖轻抚着颜瞻,以回应他温柔的吻,两人摞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颜瞻坐起来去翻找纸巾,任伟下地,摸索着地上的一摊衣服找烟。 “我只摸到了湿巾。” 任伟上床,靠着床头抽菸,听见颜瞻这么说。 “那就它吧。” 湿巾很凉,抚上身任伟不禁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颜瞻仔细的给他擦着,一张不够用又抽出一张。那只手一离开,任伟就扯过了被子钻了进去。 颜瞻又收拾了好一会儿自己,最后把用过的湿巾团成一团往地上一抛,飞速钻进了任伟的被子,脑袋扎进了他怀里。 “又来起腻。”任伟叼着烟揉着颜瞻的肩膀。 “就腻~”颜瞻跟任伟怀里蹭。 “癞皮狗。” “舒服吗?”颜瞻拿过了任伟的左手亲吻,指尖摩挲着他指尖厚厚的茧子。 “嗯。”任伟吐出一口烟,慵懒的答。 “你现在都不喊我按摩棒了~”颜瞻索性躺到了任伟怀里。 “……” “因为你也好喜欢我的,对吧?” “错。是你太难用了。” “你!” 听到任伟笑,颜瞻气鼓鼓的小脸才有些消肿。 “好悠闲喔~”他懒洋洋的说。 “是啊。” “咱们就一直待在床上好了~一直到睡着~” “早点儿吧?”任伟弹了弹菸灰。 “一点也不早!我们要聊天,还要继续爱爱~” “你去死好了。” “不要!” “你不是拷照片么?快滚去拷。” “不急~”颜瞻撒娇耍赖,“啊,对呢!刚刚看照片,有看到你拍的演出现场,说起来……昨天我们演出,我看见彭大傻子了,他们好像在隔壁演。” “……是么……”黑暗中,任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还是那副鬼样子,又瞪我来着!” “呃。” “我瞪回去了!哼!康康就在我旁边!他后来就不敢跟我对视了!俺神气的又进了pub。虽然俺体格跟他差两号,但我有康康,哇哈哈~” 任伟后来没说话,颜瞻以为他这么快就累了打上了盹,赶忙喊他抽菸不要睡。任伟说没睡,有点儿走神而已,太悠闲了。 颜瞻没觉察到任伟的反常,黑暗中他拉着他的手,东拉西扯的闲聊。 任伟有听没记。 在他眼前的,始终是彭勃凶神恶煞的看着颜瞻的模样。 第二十五章 小礼堂里的暖风吹的任伟昏昏欲睡,他忍不住又想出去抽根烟,但碍于外面实在太冷了,硬是忍了下来。 向斜前方的告示牌扫视,大号宋体字格外醒目。 演出曲目—— 双钢琴: 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组曲(刘冬远、萧雪) 勃拉姆斯·海顿主题变奏曲(江黎、严歌) 拉威尔·西班牙狂想曲(薛晓雯、谭丽丽) 四手连弹: 比才·儿童游戏(颜瞻、熊鑫) 目前进行到的是《西班牙狂想曲》。任伟想:颜瞻可算是不远了。 拿出手机扫了眼时间:差七分九点。 稍有些坐不住,任伟又开始四下张望。人较之刚才没什么数量上的变化,脸孔有些出入——由于是学院的内部演出,前来观看的多是本校学生以及演出学生家属。有人迟来有人早到,想来是观看的演奏者不同所致。 任伟发誓,要是一早知道颜瞻排在最后一个,他绝对不会跟他同来,然后活像评委似的坐在这里从头“欣赏”到位。淳君在他前几排,拿个本子偶尔涂写,还要不时回头跟他挤眉弄眼。 而早来唯一的收穫是,任伟见着了颜瞻口中的“小熊”。他只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就拉着“小熊”急匆匆的走了。彼此面对面的几分钟里,任伟半句话也没说,连声“你好”都没道。对方也仅仅说了这两个字。就只有这短短几分钟,任伟便认定了此人得圈定在“意图不良”的范畴内——仅从他的眼神,任伟就能知道来者不善。也只有颜瞻那种单细胞动物才会毫无所觉。 什么人啊!任伟不禁在心里骂。你看他一见到颜瞻那满含喜悦的笑,再看见颜瞻没戴手套那通责备。他戴屁手套,一路上计程车暖风那么强,他那爪子又插在我兜儿里! 小熊,在任伟这里等于气不打一处来。 任伟是周日晚上回来的,周日大半天颜瞻就跟这头熊在一起。接下来,周一,这头熊短颜瞻短个没完没了;周二,颜瞻跟他练琴,这头熊强行扣留他家熊猫吃饭;周三,如法炮制,且周三颜瞻上午就有课,午饭也被他占去了;周四,也就是今天,任伟忍无可忍,以“演出当天精神放松最重要”为理由,硬是把颜瞻扣在了家里,并,吃了一顿早不算午饭、晚不到晚饭的那么一顿饭。就这,死熊猫还不乐意呢,说什么应该要去上课呀、其实要去再练练琴啊。他要是不拉脸,死熊猫还能说下去!临出门还在那里比衣服,这件吧、那件吧,都是比较正装款式的。任伟讥讽他:比什么啊,你不都跟人家买好情侣装了吗?颜瞻一脸正经的辩解:才没有呢,我只陪他买而已,我的衣服是巡演时候妈妈给我装进行李箱的!颜瞻提了“巡演”,任伟才偃旗息鼓——心虚。他想到了那时候的那些事儿。任伟发誓,换成颜瞻他也不可能性格就不乖戾,要没有彭勃那些烂事儿,有他颜瞻好受的!他是谁?是什么性格?尖酸刻薄、指桑骂槐均是拿手项目。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龙语他都能治住,你一只发育不全的熊猫我还能拿你没辙? 任伟的火儿又腾腾起来了。真是邪门儿!龙语也就算了,颜瞻还有人觊觎?是说他任伟相中的就是好东西吗?好你也不能随便看随便拿吧!活见鬼!成天那么老些姑娘围着他转就够可以了,现在连男的都招来了?
第73页 他要敢对颜瞻下手,他就敢把他那爪子做成红烧熊掌!任伟与颜瞻的关系,就像茶与茶宠。那是多少杯洗茶水浇下去才养成的玩物。你看着好就想往兜里装?捡个现成,没那么容易! 《西班牙狂想曲》终于结束了,两个女生手挽手鞠躬,任伟撑着下巴注视着舞台,听着身边的掌声如雷声响起。 四手联弹。你倒挺会下套儿!什么食堂偶遇啊,早不知道盯你多久这下终于有机会接近了。任伟已经替颜瞻把这些事儿都分析透了。可他也懒得跟颜瞻说,那只熊猫脑子不好使。 不隔多久,颜瞻跟熊鑫就上台了。任伟坐在那儿看着都脸红——之前的演奏者,要么一男一女,要么两个女的。好么,到四手联弹,倒上来俩男的。也不害臊! 我为什么要来看他丢人? 任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音符响起,任伟却刻薄不起来了。看颜瞻那副投入的样子,听他指尖下流转出的快乐,还怎么刻薄的起来呢? 名副其实的傻小子。 《儿童游戏》充满了童趣,非常能感染人内心的欢乐情绪。任伟渐渐融入欣赏的气氛,看那头熊也不再觉得那么碍眼了。他们配合的,可称为天衣无fèng。 演出结束后,评委与观众陆续退席,小礼堂安静了下来,也空旷了起来。 任伟还坐在原地——跟颜瞻讲好了,等他过来找他。 淳君从最前排座位起了身,拎着本子晃晃悠悠过来坐到了任伟身旁。 “我们学生的演出您做何感想啊?” 听淳君逗趣,任伟不以为然:“你又不着急回家了?” “我这不是特意陪你坐会儿嘛,等颜瞻呢吧?” “伸懒腰。”任伟说着,站了起来,向外走。 “你就装吧。小荣是真说对了。从你嘴里听见实话,下一秒地球准毁灭。” “你就跟着变态的路线走吧。” 两人去到外面都点了烟,淳君揶揄任伟:“不是走吗?别站门口啊。” “抽完就走。”任伟面无表情。 “抽完颜瞻都出来了,你是得走了。” 任伟斜视淳君,淳君笑了。 “你回来就上课不累啊?”任伟吐出一口烟,目光向前。 “我能跟你比吗?我这是请假去的,回来可不是赶忙销假。咱是人民的公僕。” “那熊鑫也是你学生啊?” “这句才是重点吧?”淳君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任伟懒得跟他拌嘴,选择不搭话。 “是,还是我得意门生。跟你们家小朋友可不一样,勤奋着呢。” “你直说他笨能死呀?” “话到你嘴里就难听。”淳君皱眉,“颜瞻确实有天赋,但也并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能取得现在的成绩;熊鑫勤奋刻苦,同样也并非没有悟性,相反,我觉得他天赋异禀。” “哦。”任伟吐出一口烟,只给了这么一个字。 “当然我承认,如果两人每天练琴时长一样,颜瞻可能走的会更远些。” “这话别跟我说,又不是我让他玩儿indie去的。” “你这人也太敏感了。我又没说你耽误他。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你可以跟他谈谈,建议建议他。他挺虚心也挺懂事。” 淳君看了看任伟,却在他脸上看不出表情,“你希望他走这条路?” “我没什么希望不希望。”任伟想到了某天,他们在大桥下,曾讨论过这个问题,“你也说了,这全看他自己的态度。” “你啊,真挺冷的。”淳君轻笑。 “人生短短几十年,各有各的活法。” “任伟你呢?”淳君弹了弹菸灰。 “我?” “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就是一直做乐队吗?” “我没想过那么多。怎么高兴怎么来,我活着,不取悦任何人。” “我们这代人是没你的洒脱了。” “你不是也挺快乐吗?人只要对自己的生活满意就好了。做自己喜欢做的。”说到这儿,任伟不免想起了龙语。他时常不快乐,而理由是他不作为作家被承认。再想想上次碰面,龙语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说不替他高兴是假的。 “你呀,跟阿生真像。” “一点儿也不像。阿生比我务实。”任伟将菸蒂用脚碾灭了。化雪比下雪冷,地上一片泥泞。 “你有不务实的资本。” “哦?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任伟将双手插进了口袋。 “你的心。干净而不市侩。” “我就不跟他打招唿了吧?”熊鑫跟在颜瞻身后,极力拒绝再度跟任伟会面。那男人兇巴巴的,透着一股冷漠,真想不到颜瞻会结交那样的朋友。 “别呀,刚刚时间太紧了,都没给你们好好介绍呢。”颜瞻快步向前走。 “真的,不用了吧,又不是常常要见面。” “不嘛,要认识认识的!”颜瞻说的很坚定。他的思维很简单:介绍了、认识了,那以后再说起,任伟应该就不气了。就是普通朋友嘛! 从礼堂后面穿出来,颜瞻看见任伟和淳君并肩从礼堂外进来。 “久等啦!”颜瞻一见任伟就眉开眼笑的。 熊鑫吃了一惊,他想不到“冷脸男”会跟“李老师”认识。 “去吧,你们家孩子来了,我就不陪你了。”淳君侧脸对任伟说。 “谁也没让你陪。” “你就看吧,你总有一天亏你嘴上。” “李老师好。”熊鑫先跟淳君打了招唿。 “好。今天演出不错,我给了高分。你跟颜瞻表现都很棒。” “谢谢。”熊鑫和颜瞻异口同声。 “你们聊吧,我回去了,我们家丫头还等我一声晚安。” 淳君走了,剩下他们仨,任伟双手插口袋,不说话。 “任伟,跟小熊打个招唿嘛……” 这会儿时间不紧了,任伟还不说话,颜瞻再笨也隐隐明白他是故意的了。 “你好,刚刚赶时间,没能好好打个招唿。我是颜瞻的同学,敝姓熊。熊鑫。”熊鑫率先打破了僵局,并非他畏惧任伟亦或是向任伟妥协,他怕颜瞻难做。 颜瞻听到熊鑫温吞吞的开口,满眼期待的看着任伟,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任伟看着熊鑫,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颜瞻兴沖沖的模样,右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任伟。” 双手交握,任伟继续说道:“颜瞻的男朋友。” 颜瞻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原因有二:一,突如其来熊鑫会疯掉么?男……男朋友。不是室友,也不是男“的”朋友。二,任伟他、他居然公开承认……承认和他是……非“一般”关系!史无前例、头一次、爆炸性发言! “幸会。”熊鑫的表情丝毫未变。 “演出很精彩。”任伟终于肯说句客套话了——宣布了所有权,刻薄锐减。 “不敢当。” 手与手分开,熊鑫看着任伟说:“你弹了很多年吉他对吧?” “呀,呀呀呀,难道你知道他吗?”颜瞻眨眼问。 “我手上茧子很厚是吧?”任伟看向熊鑫问。 “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你的演出。”熊鑫笑了笑。 颜瞻歪了歪脑袋。 “走吗?”任伟看了看颜瞻。 “嗯,好呀。” “我还要去琴房弹一会儿琴,你们路上注意安全。”熊鑫没动步,沖两人挥了挥手。 “啊,那是两个方向喽~”颜瞻对熊鑫说。 “嗯,你们走吧,咱们明天见。” “那我们走喽,拜拜~”颜瞻挥手。这会儿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一会儿短他好了! “再见。”任伟揽住了颜瞻的肩。 熊鑫向左,颜瞻和任伟向右。走出一段距离,熊鑫不禁回头看了看并肩而行的两人。他停下来,点上一支烟,之前的镇定自若已随着吐出来的雾气烟消云散。颜瞻是直的是弯的他现在倒是确定了,问题是……他竟然已经有了男朋友。怪不得……下那么大的雪跑去接机不说,之后每天又总是着急回家。 熊鑫很久都没迈出第二步,脚有些僵硬。颜瞻的“空窗期”委实把他迷惑了。他并非单身,之所以总是有空、总是不推诿邀约,是情人不在身边呀……想来,跟自己走那么近,也是绝无它意吧?男朋友。颜瞻也并未反驳这一说法。是很认真相处的吧?熊鑫有些矛盾,既希望颜瞻对感情认真,又希望他跟他不过是随便相处…… 有我你不会寂寞的! 哦?是吗?不是考完四手联弹就白白? 我哪里是那种人嘛!先说好,不许嫌我烦~ 熊鑫苦笑了一下。 ◇◆◇◆◇◆ “手向前伸伸~” “你烦不烦啊!” “指甲就是要亮亮的才好看嘛!” 颜瞻左手握着任伟的手,右手拿着磨指甲的小棒子执着的给指甲抛光。 任伟有些无奈——早知道他这么婆妈他死也不会把剪指甲的活儿交给他。再央求也不给!一失足成千古恨! 进入冬天,死熊猫似乎就进入了冬眠期——晚上巨困,早晨不起。慢跑?十二点他都不爬出被窝! 任伟一早就醒了,醒了去游泳,回来弹了会儿琴,指甲不舒服,想修修。 颜瞻就是这时候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的。见他在剪指甲,抢着要代劳。 任伟刚好对磨指甲没耐心,手就伸给了他,结果可倒好——人家发现这只小棒子是多功能的,死活就要给他的指甲抛光!喂喂喂!我只需要剪一剪、磨一磨形状好嘛! “你丫不是跟‘捲毛熊’明天见嘛,已经是‘明天’了,赶紧滚去见吧!” “捲毛熊”是任伟给熊鑫取的绰号。昨晚到家后正式叫开的。如果可能,他才懒得说他,更别提起外号了,这全因为颜瞻在计程车上就跟那头熊没完没了的传简讯! 你还说不得他,一说他就瞪眼:还不是因为你说了那样的话,我得解释啦!解释!万一人家讨厌我怎么办?
第74页 任伟心里说:讨厌?我看保不齐他正偷笑你跟他一个性向。顶多为你有主儿了郁闷一会儿。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想着拆散咱俩独占你呢! 当然,这话任伟也就是跟心里说说——颜瞻不知道最好,他巴不得他木的全然没感觉,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要不是图这个,他才不会跟他说:我是他男朋友。我先堵你的嘴! 但任伟是谁啊?任伟可不是吃瘪的人。心里这么盘算着,他嘴上也不忘打击颜瞻:怎么啦?同性恋就被人讨厌啊?瞧不起你?那你趁早甭再搭理他。还是你觉得这事儿不光彩了? 颜瞻瞠目结舌,司机跟前面开车,手都僵硬了。 你说什么吶!我从来不觉得喜欢你不光彩!颜瞻几乎是把这句话吼出来的。吼完把手机伸到他眼前,让他看。小熊也绝对没有不接受! 简讯是这么写的:我真的不在意,这没什么的,你觉得开心就好。 装逼。 任伟当时眼前就浮现出这么俩字儿。 “见什么嘛……我起来都几点啦!课是上午的,我又翘了~” “哦,是么。”任伟摸过了烟,“于是你起床又给他发半天简讯吧?” “什么半天啊!就发了几条而已……” “也不怕手指头折了。” “要折早折了。”颜瞻抬眼皮看着任伟说,“我都给你发过十万条了,还灵活的很~”他说着,特意动了动手指。 “傻样儿。” “嘿嘿。” “你没去他特失落吧?” “什么呀!又骂我坏学生呢!好兇好兇。” 任伟哼了一声。 “我倒是后悔没起来呢……不知怎么搞的,闹钟都彻底听不到。” “你闹钟把我叫起来了。”任伟斜眼。 颜瞻吐了吐舌头,“我还是挺想今天去学校的,不见到他,我不踏实。昨天他虽然说不在意,可谁知道是不是场面话呢。” “你就这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任伟不悦。 “你别这样!我对他就是对朋友,没一点其他想法的。你又不是没有朋友,你干嘛啦!” “我不慡。” “那你怎么从来不对小冉不慡?” 任伟被噎了。 颜瞻继续磨指甲,半晌,大功告成,他拉着任伟的手说:“你再说一下你不慡。” 任伟瞪着颜瞻。 “说嘛……” “滚蛋!” “说嘛~”颜瞻一点儿都不怕任伟,他从小凳子上起来,堂而皇之坐到了任伟腿上。见任伟没扒拉他,更斗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你是不是好在乎我的?” “给你三秒钟,滚起来,洗漱去!” 啵。颜瞻又亲了任伟一下,“你真暖和~” “一。” 啵。颜瞻继续亲,“搂着我嘛~” “二。” 啵。最后亲了一下,颜瞻飞速起来,跑向了洗手间——他才不想被任伟揍。他真会揍,他知道。那张脸神色可怖。 不过亲了四下,赚了! 颜瞻滚蛋了,任伟拿过了一旁的吉他,几声泛音过后,他轻轻扫弦,静静的弹琴。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洒进来,他不经意的看着窗外,忽然想到了《runaway train》的旋律。 “……so tired that i couldnt even sleep,so many secrets i couldnt keep,i promised myself i wouldnt weep,one more promise i couldnt keep。it seems no one can help me now,im in too deep theres no way out。this time i have really led myself astray。runaway train,never going back,wrong way on a one-way track,seems like i should be getting somewhere,somehow im neither here nor there……” 颜瞻在洗手间一边擦脸一边跟着哼唱,这曾经是他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在他买的free loop的第一张小样里,任伟就唱了这首歌。 “再唱一次好不好?”熊猫仔奔出来蹲在了任伟身前,“我乖乖洗漱完了~” “不好。”任伟扒拉着泛音。 “再唱一次嘛~” “你给我钱啊?” “给!” “给也不唱。”任伟笑。 “你耍我……”颜瞻失落的起来,拖着步子回卧室了——换衣服、收拾床。 “call you up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like a firefly without a light?,you were there like a slow torch burning,i was a key that could use a little turning……” “你最好啦!”颜瞻一边换衣服一边喊。 任伟轻轻的笑,脸上的表情格外柔和。 敲门声是在这首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响起的,任伟心里咯噔一下,手下的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有十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应该不是彭勃。别说他了,除了颜瞻,没人知道他回来了。 那是谁? 敲门变作了擂门,颜瞻一边拉运动服的拉链一边走出了房间,“来啦~来啦~” 他不知道就不会来吗? 任伟这么想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扒拉开他身前的颜瞻,走过去开了门。 “干嘛吶!” 倪歆和辉子的脸映入眼帘,任伟放松下来感觉整个人一下软了。 “你那是啥见鬼的表情?”倪歆接着说。 “哈罗~”颜瞻站在任伟身后向他们打招唿。 任伟开了门,转身回了客厅。 辉子跟倪歆脱了外套走进客厅,颜瞻已经去了厨房给客人倒水。 “我还以为你办事儿呢,半天不开门。”辉子大喇喇的坐到了沙发上。 “铰头啦?”倪歆胡噜了一把任伟的脑袋。 “你们俩怎么来了。”任伟挪开了琴。 “你以为自己藏的特好吧?”倪歆挤眉弄眼,点了烟,“回来还躲着不见人!长本事了!” “就是啊,不仗义!”辉子帮腔。 “那我现在见的是啥?” “你这叫被擒。”倪歆乐,“你失策了~” 任伟白了倪歆一眼。 “别翻白眼儿。想二人世界有本事你别上q,我一眼就瞅见你ip回来了。” “流氓。”任伟踹了倪歆一脚。 “外面冷吧?喝热水~”颜瞻端了两杯开水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你怎么这么大魅力啊?”辉子扳过了颜瞻的脸,“我们主唱回来了,不搭理我们,就跟你楸着!” 熊猫仔一脸幸福的笑。 他们闲聊了起来,颜瞻不怎么插嘴,人倒是跟着任伟坐到了单人沙发上——确切说,是单人沙发扶手。 他们聊乐队的事儿,他就听着,都抽菸,他也不嫌呛。 俩人的到来起因是倪歆跟q上看见任伟ip回来了,于是电话了辉子,他俩本就约了周五碰头,就一起结伴过来了。辉子曰:山不来靠我,我来靠山。 颜瞻始终乖乖的,削了苹果,剥了橘子,后来倒酒也归了他。 任伟有些不落忍,谁知这俩很是嚣张。一个说:你小子不仗义,晚饭你请;另一个帮腔:喊你家小四川做饭伺候着~ 颜瞻也不会拒绝,满口应承。怕冷的熊猫最后裹了个严实乖乖买菜去了。 他前脚出门,任伟后脚骂人:“你们是专找软柿子捏是吧?” “硬的捏不动啊~”辉子叼着烟说,“难道你让我没事儿捏捏彭勃?” 刷。任伟就变脸了,笑容不翼而飞。 “你怎么那么欠啊?”倪歆踢了辉子一下。 “我咋了?”辉子满不在乎,“任伟你谢我吧,快谢我!我帮你把彭勃铲走了。” “啊?”这话出来,任伟愣了。 “你净干他妈没影儿的事儿,我老得替你兜着!”辉子碾灭了菸蒂,“你走没两天彭勃就给我打电话了,问你人呢。” 任伟刚要张嘴,辉子抬手,“你丫甭往出择自己!你再说你没招他我抽你小逼的!我看你是没少招他!他简直是为你神魂颠倒!” 任伟咬了咬嘴唇,脑子一团乱。 “后来我约他喝酒了,劝他了,跟他说算了。我告诉你任伟,可别再招他了,我可算把他劝住了。” “什么呀……”任伟哼唧。 “你甭什么什么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儿。你又没打算跟他怎么着,老抻着他干嘛啊?这回我跟他说清楚了,我说你跟颜瞻处了,让他快歇着。” “什么?!”任伟这声格外大。 “反正我没说你好话,你也别不高兴,我不可劲儿埋汰你,他绝对跟你丫没完。” “你都跟他说什么啦?怎么说的?”任伟脑子发胀。 “你管我说什么了呢?他不缠着你不结了?” “……” “听我一句。玩儿的起你玩儿,玩儿不起别玩儿。” 倪歆跟着点头。 “……他说算了?”半晌,任伟挤出这么一句。 辉子点头。 “真的?”任伟不敢相信。 “他说他跟你也没好说的了,让我甭管了。” 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令任伟紧绷数十天的神经松快了下来。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彭勃就这么放过他了。 “你啊……”倪歆叼着烟,头仰在沙发靠背上说,“还真得谢谢辉子。来的路上他还跟我说这事儿呢。当然,我说句公平的,你也没怎么彭勃,他委实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要恨就恨你自己魅力大得了。但辉子那句说的对,你以前也没少招他。吃一堑长一智吧。” 任伟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那是一种雀跃、也是一种激动的表现。虽然他还是难以置信,但他已经开始谴责自己凡事都往坏了想的毛病了。 彭勃有什么不放手的理由呢?自己已经跟颜瞻好了,他怎么也能明白他是真的不能接受他了吧?彭勃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回心转意。在此之前,他已表现的再明白不过,任谁也能懂得那是绝对的逃避。对,彭勃肯定懂了。再加上辉子又劝了他……是自己想复杂了。 任伟长出一口气。虽然隐隐还有些不安,但他愿意相信他跟彭勃就这么结束了。本来嘛,彭勃条件也不错,又不缺人爱。以前沉浸在自我感觉良好里,这下怎么也该清醒了。早知道……那不如一早说自己跟颜瞻好了呢。还去瞎担心彭勃会跟颜瞻过不去……看来……自己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不过尔尔。
第75页 “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啊?薄情寡义的小子~”倪歆岔开了这令人尴尬的话题。 ◇◆◇◆◇◆ “喏,果汁~” 颜瞻把柠檬u格塞进熊鑫的手里,迫不及待就把自己的那瓶拧开了。 “为什么是果汁?” pub里人声鼎沸,熊鑫不得不喊着说话,难为他的嗓子了。 “难道你想要罐装咖啡?”颜瞻喊回来。这样的气氛他倒是熟悉的很,多年唱歌也练就了他声音底气之足。 熊鑫很想要捂脸,“你没有发现其他人拿的都是酒吗?” “我酒精过敏的,我们三兄弟都这样。难道你想要喝酒?”颜瞻认真的盯着熊鑫问。 “就果汁吧。”熊鑫拧开了瓶盖。早知这样不如开车来了。 “嗯!补充vc!” 颜瞻可雀跃了,丝毫没听出熊鑫语气中的无奈。今天是任伟回来之后,free loop的首场演出,人来的很多,pub里呈现出摩肩接踵之势。他们是第三个演,但颜瞻和熊鑫一早就到了。熊鑫会来自然是颜瞻的邀请,这会儿熊鑫很后悔——干嘛说“有机会一定看你的演出”这类的客套话。颜瞻他……当真的。 看着身边的男孩,熊鑫苦不堪言——周一的“指挥基础法”两人碰面,颜瞻像往常一样坐到了他身边。下课天已经擦黑了,两人去食堂吃饭,颜瞻扭捏的问:那天真的没吓到你吧?熊鑫低头扒饭答:真的没关系,我不介意。然后颜瞻就开心了,仿佛找到了能聊这类事的朋友,笑嘻嘻的说他如何喜欢那个男人……熊鑫听着,后面基本就没吃下去。颜瞻仿佛根本就意识不到他对他抱有好感。熊鑫虽然无奈,却也觉得这样倒也好,省下了不必要尴尬。 四手联弹结束,他们碰面的机会少了。虽然还是去琴房、上课,但基本各做各的。他在那间琴房弹琴,他在隔壁;他在那张桌记笔记,他在隔壁。弹一架钢琴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共进晚餐的时间被取消了。 有我你不会寂寞的! 骗子。 颜瞻又像以往似的,一早去琴房,偶尔来上课,忙他自己的生活去了。大概唯一跟以往不同的是,颜瞻会亲昵的跟他打招唿、中午一同吃饭,上课彼此挨着坐。可那又有什么不同呢?他还是那般在他的生活之外。 熊鑫承认,从他第一次看到那张面孔,他就喜欢上他了。那对于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的他来说,是一份虚幻的寄託。哦,不对,那段感情好像不能称之为恋情,跟一个有妇之夫谈什么恋情呢?总之,看到颜瞻,熊鑫就被他的那份清新迷住了。也没有想过去接近,不凑巧的是,本以为只会在琴房打照面的他,这一学期竟然插入了他的班级;更不凑巧的是,他们又在食堂“偶遇”了。仿佛是上天的暗示,于是他试着去接近他,实际上,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怀揣希望了,然后现在,它就这样的破灭了。什么上天的暗示,分明是一场不怀好意的玩笑。只是熊鑫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被开这种玩笑。 “演出就要开始啦!” 被颜瞻推了一下,熊鑫回神,挤出浅淡的微笑。 他认了。这辈子他唯独学不会破坏人家关系,要不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自己的,那就别强求。 台上的光暗淡至极,大功率的音箱里音乐声停止了,偶尔的吉他泛音声、贝司扫弦声、鼓声,都预示着演出即将开始。 颜瞻兴奋极了,两眼直勾勾的瞪着舞台。 灯光骤然亮起,台下沸腾了起来——男人们的吼声、女人们的尖叫声混为一片。 任伟咳嗽了一声,凑近了话筒:“久违的free loop。” 辉子凑到麦克风前插嘴:“对,因为我们有个不着调的主唱~” 台下一片闹笑,任伟并不在意,“嗯是,北京今年很冷,不靠谱的主唱刚从纽约回来就险些感冒,那就更不着调了。” 颜瞻也跟着人群笑了。 “献上今天第一首歌,《runaway train》。很多年前,我们发行第一张小样曾经翻唱过这首歌,那时候,我们的灵魂无处安放。到今天,我们拥有了许多东西,却还是有些秘密无处安放。这首歌,我前些日子曾无意中唱起,有个人,他让我再唱一遍,我没唱完,今天补上。” 颜瞻站在台下,站在一片暧昧不明的光线里,激动的不能自已。 鼓声与吉他声交织而起,任伟的手握住了麦克风。灯光洒在他身上,颜瞻感觉整个人被幸福所沐浴。不仅仅是这一刻、他唱歌给他听,最近他都幸福到觉得不真实——他们整天整天的腻在一起。晚上总是坐在一张餐桌旁吃饭、缩在一条棉被下相拥而眠;白天他去练琴、上课,他去排练,任伟总是绕远路等他从学校里出来,自己也总是把手插在他外套的口袋里,跟他一起走向再熟悉不过的地铁站。自己的爱被这个男人接受了,他也正爱着自己…… 间奏的时候,任伟抬起了头,视线落到挤在人群中的颜瞻身上,温和的注视他。颜瞻回馈给他灿烂的笑。 彭勃叼着烟靠墙站在pub的一角,同样聚精会神的注视着任伟——他剪了头髮,剪那么短都有些不像他了。他听他唱:“i can go where no one else can go,i know what no one else knows,here im just drowning in the rain,with a ticket for a runaway train……”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彭勃始终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欣赏着舞台上的演出,烟抽完再点上一支,手里矿泉水的瓶子空了,便丢在了脚下。 任伟演出完就从后台出来了,颜瞻发了个简讯说送小熊出去打车,他看完就将手机放进了口袋。很多人围过来跟他攀谈,任伟心情很好,叼着烟跟相熟的人说话。最近他都感觉很轻松,辉子说彭勃放手了,他起先还不敢相信,但两个星期过去,彭勃果真再没露面,他也就放下了心里的这块石头,跟颜瞻关起门来两个人的小日子也过的很安心。那只捲毛熊也没再捣乱过——简讯基本不发了,人不在颜瞻周围晃来晃去了。颜瞻说了今天要带他来看演出,任伟嘴上说着随便,心里想:来吧,找刺激受我可不拦你。这会儿他们家死熊猫出去送人,他可又有点儿吃味,决定一会儿倪歆逗他绝不救场——那位爷说了,哦,你想听我们就得陪演,这回做啥吃的犒劳? 手机跟口袋里震动,任伟掏出来,本以为是赖皮熊猫,不曾想是一串陌生数字组合。接起来,他就听到了那把熟悉的嗓音:“出来吧,我在pub外面。” 心就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 “出来。不出来巷口送人去的那孩子会怎么样我可不保证。” 电话挂断了,任伟觉得喧闹的pub像是瞬时间安静了下来,他有些耳鸣。 向pub外走,一路都有人跟任伟打招唿,任伟只会机械的点头。 “喝一瓶。” 彭勃果然就在pub外站着,手里拎了两瓶喜力。 任伟不接。只是看着他。 “戒酒啦?”彭勃点了一颗烟,笑了笑。 “你想干嘛?” 任伟的思绪一团乱。这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我说了,喝一瓶。”彭勃把酒瓶递到了任伟手边。 任伟焦急的向前走了两步,朝巷口张望。人来人往,他隐约看到站在巷口的颜瞻和熊鑫,他们好像还在等车。 “看呢?”彭勃凑了过来,喝了一口酒,“你倒还算聪明,没多余的给他打电话,否则我保证你现在再怎么看也看不见他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任伟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彭勃。 “喝酒,边说边聊。” 任伟接过酒瓶,将瓶口贴近了嘴唇,浅浅的喝了一口。 “能痛快点儿么?咱俩就算感情不深,你也不至于就抿一口吧?” 任伟仰脖喝了大半瓶,“我喝了。说。” “你跟我无话可说了,是吧?”彭勃叼着烟看着任伟。 “你不是也跟辉子说了么,跟我再没好说的。” “对,任伟,我看清你是一什么样儿的人了。你彻头彻尾就是个烂货!” 任伟低下了头,“我知道你生气。但你生气冲着我来,你别扯上颜瞻。” “呦,你这话说得。我就是扯上他你又能怎么样?” “……” “说啊,你能怎么样?报警啊?用我替你拨110么?” “彭勃……咱俩的事儿咱俩说,颜瞻跟这事儿没关系。” “咱俩的事儿你想怎么说呢?你要能说出个道理,你还用像这样儿躲着我?任伟,几次了,次次这样是吧?耍我有意思是吧?” “……” “跟他没关系。对,我猜的到。就像我不知道你悄不声跟他了似的,他八成也不知道咱俩的事儿吧?啊?任伟,说话啊。” “……” “不知道你跟我上床吧?不知道你跟我了吧?” “我始终也没同意。” 过来过去有人跟他俩打招唿,彭勃没事人一样的应着,任伟低头不语。 “任伟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想要的,就没我得不到的,对吧?” “你别为难颜瞻。” 任伟忽然有些头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紧张所致。 “求我啊,求我我就答应你。” “……” “不愿意啊?” “算我求你……”任伟觉得自己晕眩的更厉害了。 “不是‘就算’。” “……我求你。” “你可真够贱的。” 任伟想叱驳他,可勐然而来的天旋地转令他重心不稳,身体向前倾,一头栽在了彭勃肩上。玻璃碎裂的声音隐隐出现在耳畔。 彭勃的手探到任伟腋下,架起了他,扶着他向pub后走。 任伟的意识朦朦胧胧,想要挣开却没力气,就算喊也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你要想再闹得难看点儿就喊,我给你留着脸面呢。”彭勃在任伟耳边说。 任伟后来就彻底头重脚轻了,最后意识全无。彭勃架着任伟走,有人拎着酒过来他就笑着说任伟又喝醉了。 到停车的后巷,他开了车门把任伟平放在后座上,上了车。 颜瞻送了熊鑫回来,怎么也找不见任伟,倒是看见了倪歆,问他他也说不知道任伟干嘛去了,还逗他玩儿。颜瞻一边回嘴一边给任伟打电话,电话挺快就接通了,但传来的并不是任伟的声音。
第76页 颜瞻愣了,听到那冰冷低沉的声音对他说:“别找任伟了,他从现在开始跟你没关系了。记住了。” 电话挂断,听着嘟嘟的盲音颜瞻回不过神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倪歆叼着烟问。 颜瞻不理倪歆,回拨,电话进入了关机状态。 “日你仙人板板!”颜瞻破口大骂。 倪歆惊了,“怎么了?” 第二十六章 一团乱。 任伟不见了。 辉子给彭勃打电话的空当,倪歆问了几个熟识的朋友,都说看见任伟和彭勃在pub门口说话,还跟他们打招唿了。倪歆在心里骂:你个傻蛋任伟,你跟他说什么话!可转念一想——大庭广众的,说两句谁也不能想到自己后脚就失踪不是。倪歆真觉得彭勃疯了,干嘛吶!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把任伟劫走?可怎么想怎么不对,任伟又不缺胳膊少腿,一个大男人好端端就能被弄走?难不成是跟着走的?那也不对啊!跟着走电话能到了彭勃手里任他胡说?后来又问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说跟后巷看见过他俩,任伟喝醉了,彭勃架着他走的。喝醉了?打死倪歆也不信——刚演出完,任伟得喝一个什么速度才能把自己喝醉?再说了,跟谁喝?彭勃?他缺心眼儿啊跟他喝的酩酊大醉!怕事儿闹得再大,倪歆问完被别人反问都说唉咳没事儿,就是没看见他问问。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能不让人知道就别让。 颜瞻急得眼睛都红了,倪歆还得控制着他,让他别闹事——谁事先也不知道任伟能丢了,谁也没有提前向你通报的义务。 辉子也让倪歆上火,说给彭勃打电话,再一转脸他也没了。打他手机——占线。倪歆左手举着电话连续重播,右手拽着颜瞻生怕他扑出去咬谁。 后来可算跟酒吧后门看见蹲在那儿讲电话的辉子了,他旁边是喝了一半的那瓶青岛,右手夹着烟,左手拿着手机,骂人的声音格外响亮。怨不得找了这么一个没人的地儿呢。 “我操你妈逼!你甭跟我咬文嚼字!你说没话可说就是劫人?你他妈这不是涮我嘛!你跟任伟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他妈怎么他了?你让他接电话!” “你让他接!他哪儿得罪你了你说,我骂丫挺的!不行我替你抽他!有你这样儿的嘛!” “你什么你跟我说不着?什么你的事儿你自己处理!你跟我说不着,那你他妈一开始就别让我知道你跟任伟的事儿!任伟是我乐队的主唱,你把他弄走我怎么办?更何况他还是我哥们儿、兄弟!” 倪歆没拉住颜瞻,颜瞻跑过去就把电话从辉子手里抢了过来,“彭勃!你把任伟怎么了!任伟呢!你要带他……” “我没话跟你说,告诉辉子,让他甭管。” 电话被挂断了。颜瞻迅速回拨——关机。 “你他妈也2!你跟他说什么!”辉子狠狠推了颜瞻脑袋一把,拿过手机,按重播——关机。 “他把任伟带走了,我不跟他说跟谁说!” “他他妈不想跟你说!” “辉子!”倪歆推了推辉子。 “任伟跟他有什么事?”颜瞻死瞪着辉子,他不是没听见刚刚辉子和彭勃通话。 “你丫什么意思?”辉子腾一下火大了。 “任伟跟他有什么事?”颜瞻也毫不退让。 “这比你找着任伟更重要是嘛?”辉子一把扒拉开了倪歆,上前一步就揪住了颜瞻的衣领,“我告诉你颜瞻,如果你觉得这事儿更重要,我他妈抽你!” “操他妈!你们丫干嘛吶!”倪歆插进两人中间,强行分开了暴怒中的二人。 “你。”倪歆指着辉子,“你急你别拿颜瞻撒气,你信我,他比你还急!” “你。”倪歆又调头看着颜瞻,“找见任伟最重要是吧?你要敢说知道任伟跟彭勃的事儿更重要我也抽你!” 两人都缄默不语了。 “走,出去打车。辉子你想想彭勃可能去哪儿,想不出来就想谁可能知道他去哪儿。颜瞻你先冷静,走头喽我给你买罐可乐喝完你捏罐子撒气。” 两人没人表示反对,倪歆骂了一句:“早知道有这齣儿我他妈不喝酒了,开车来!” 彭勃把手机关机后就扔在了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任伟,他睡得很死。看来那药还挺有效。让他睡:一是避免争执起来他弄不走他,拿颜瞻威胁他根本是诈他,他还没那么下三滥;二是怕他较劲在车上跟他掐,出危险,路程远的很。 车里开着暖风,但彭勃还是停了车,下来把外套盖在了任伟身上。 外面冷得厉害,起风了,国道上往来的除了货车很难看到其他车辆。 彭勃上了车,就这么几分钟也冻得他够呛。点上一支烟,再次起步上路,他开了车载音响,将声音调至很低。金属音乐华丽的吉他不一会儿就惹烦了他,随即他又关了。 车外的风景一成不变,车内安静的掉根儿针都能听见,彭勃一口口的抽着烟,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窥视一眼任伟。 两点过半,彭勃将车泊进车库,开了车前灯。车库里一团黑,他下来,借着车灯的光亮按了电灯开关。感应器不知道几时坏了。 开了连着车库的室内门,彭勃按了遥控器,屋内的灯亮了。 长期无人居住,屋里挺冷,他先开了中央空调,决定等暖和了再抱任伟进去。 你疯了你知道吗? 辉子的骂声仿佛还在耳畔迴旋。 彭勃自嘲的笑了一下。 回到车上,他坐上了后座,用手轻轻托起任伟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他凝视着那副熟悉的面孔,不禁用手指轻触任伟的脸颊。 他比谁都清楚他没疯。 刚刚知道任伟跟了颜瞻的时候,他才接近疯狂的状态——他发誓,如果任伟那时候在北京,他肯定会掐死他。 安静的时间与空间,彭勃的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两年多跟任伟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任伟笑的样子、撒娇的语气、无助的焦灼、歇斯底里的扑进他怀里;任伟发怒的神态、冷淡的轮廓、所说过的难听的话、激烈指责他的模样……点点滴滴,歷歷在目。 而现在,这个男人,安静的躺在他的腿上,既不乖戾也不甜腻,但由心而发的那股子忧郁似乎还在。他就算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着。 用手指勾勒着任伟脸颊的轮廓,彭勃细緻的看着他。最初,他吸引他的,正是这股忧郁的气质,还有那副深埋在皮肤纹理间的冷漠。他让人想要怜惜、疼爱。他也曾想过就这样在他身边就好,然而,他却一次次的给他希望。他会与你相爱的希望。彭勃相信,任伟并非对他没感觉、没感情。到现在也相信。 …… 把任伟抱上三层,彭勃委实有些累。任伟很瘦,但并不矮,又因为是男人,骨头也不轻。更别提他毫无知觉把全身的力气都交给你了。 将他平放在床上,彭勃替他脱掉了鞋子,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脚,这样的任伟乖极了。 衣服脱得有些费劲,再换上睡衣就更有难度。但彭勃一点儿也不起急。这不知道比跟他争吵轻松了多少倍。 系扣子的时候,彭勃打量着任伟的身体,用指尖轻抚他细腻的皮肤,虽然那上面没有任何别人留下的痕迹,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令他扎眼。 是想像。 他一想到任伟被颜瞻占有,就恨不得拧断任伟的脖子。 令他没去那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至少以后,他不会再让任伟被颜瞻碰触。 他的睡衣对他来说有点儿大,替任伟拉上被子的时候彭勃这么想。 洗了澡回来,彭勃躺到了任伟身边,他摆弄他的胳膊,令他环住自己,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平素任伟是从不会这样的。每次醒来,他都是背对他,被他环在怀中。 这一切明明都是虚假的存在,可又那么真实。 颜瞻是被倪歆扭送回家的。没能找到任伟。颜瞻的状态很不好,找不到也要找,倪歆这才强行给他扭送回来。 进了门颜瞻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坐在沙发上,外套都不脱。 倪歆想——他是走不了了。看这架势,准他前脚走,后脚颜瞻又出门。 “喝水吗?” “我不喝,你自己倒吧。” 颜瞻什么心思也没有,辉子的话还在脑海里迴旋:任伟跟彭勃有一段走的很近,但这跟你没关系。那时候他跟龙语交往,很不顺,彭勃挺关心他。所谓他们俩的事儿,就这么点儿事儿。说白了吧,彭勃喜欢他、追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任伟没那个意思,俩人一直就这么一个你追我逃的路子。当然,任伟可能有时表现的有点儿暧昧,毕竟那时候他很需要别人安慰,这大概让彭勃……怎么说呢,硬以为自己有希望吧?但那都是过去了。 那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发狂了?干嘛这样把任伟虏走? ……赖我。我告诉他任伟跟你处了。我其实只是想……让他放手、让他死心。任伟不喜欢他,他老这么追着任伟不是事儿! “想什么呢?”倪歆叼着烟出来,放了一杯热水在颜瞻面前。 颜瞻摇了摇头。 “聊聊?”倪歆在颜瞻身旁坐了下来。 颜瞻再度摇了摇头。 “……你这样可挺不像你的。”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任伟才会遭受这样的事?又是因为我?为什么总是我让人、在乎的人陷入绝境?连出生都是邪恶的,就因为我妮子才…… 但为什么从来没人指责我呢?越是这样,我越是…… 颜瞻痛苦极了。 ◇◆◇◆◇◆ 很困。 任伟觉得自己醒了,可怎么也睁不开眼。不仅睁不开眼,头还晕晕的,微微有些疼。 很暖和。 身上的被子很轻,不是熟悉的感觉,却并不觉得不舒服。环着的身体很热,手触摸到的质感很光滑。到底盖得是什么?毯子吗?死熊猫又穿着什么?没穿他喜欢的那件棉布睡衣吗? “喂,几点了?”像是要确认,任伟勉强张嘴,有气无力的问。 没人回答。 “你不是还睡呢吧?几点了?” 代替回答,身边人环着他的手臂动了动,继而任伟感觉到了很舒服的摩挲。指尖顺着他的后脖颈向下,沿着嵴背的中线,速度很缓慢。
第77页 “我头疼,像是宿醉……你去煮粥啦,胃也不舒服。” 身边人没有动,还是以指尖流连着他的身体。 “快去嘛……别摸我了……” 始终得不到回应,任伟急了:“别摸了!小心我把你爪子剁下来做红烧!颜瞻!你活腻味了吧?” 床震颤了一下,任伟随着身边人的动作迫不得已平躺下来。身上多了一份重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像要烧伤谁似的。 任伟很想睁眼,可就是睁不开,身体软绵绵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宿醉成这样? 在他思考这一问题的同时,唇贴了上来,任伟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但那舌头闯进来,翻搅着他的,任伟勐然觉察到不对——那不是颜瞻一贯与他接吻的方式。他没这么灵巧。 任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的,瞳孔有些不能聚焦,胳膊沉得像是铅块,那他也努力的抬起它,挡在自己与身上人之间。 努力的看、努力的看,任伟终于捕捉到了伏在他身上的那个人的那张脸。 登时,脑子里像颳起了一场风暴,无数画面闪回着。他几乎是滑下床的。手触到冰冷的地板,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如同踩在棉花上。他看见了门,确切说是门框——那扇门大敞着。毫不犹豫的向过走,任伟却撞上了什么,霎时间天旋地转,他就倒了下去。 彭勃始终冷眼旁观。任伟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那种慌张的神色令人心寒。他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任伟就挣扎着向床边挪。然后他掉了下去,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床下。他又看着他爬起来,直愣愣的向门的方向走,越走越歪,直至撞到了雪白的墙壁上,倒了下去。 彭勃坐了起来,下床,俯身拉起倒在地上的任伟,架着他向床走,他听到他低沉的吼:“别他妈碰我!” 彭勃冷笑着说:“我也不想碰你,像个死人似的。” 任伟被推倒在了床上,身体还是那么沉,沉得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 他仰躺在那里,翻身都基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彭勃从视线里消失,又在眼底出现。上半身被微微抬起,靠在他身上——彭勃端了一大杯水,送到了他唇边。 任伟不肯张嘴。 “喝。”彭勃捏住了任伟的下巴。 水顺着喉咙流下去,任伟听到他说:“一整杯都喝了,不喝药代谢不出去,你就别想动了。” 有水沿着嘴角淌下来,任伟不在意,他努力的喝着他灌下的水,以防呛着。冰冷的玻璃杯一离开唇边,他就对他喊:“你他妈到底想干嘛!你把我弄到哪儿来了?你疯了吧!彭勃你是不是疯了!” 彭勃丝毫不理会他,只是再次放平他,替他拉上了被子。 “我操你大爷!你到底想干嘛!” “等你能动了,咱们再谈。” 任由他怎么喊,彭勃也是无动于衷,最后任伟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颜瞻的头几次撞到车窗,然后人就勐地清醒过来。倪歆在一旁开车,叼着烟,每每斜视他一下。昨夜颜瞻根本没合眼,就说他扛不住吧?唉。 倪歆决定一找见彭勃就胖揍他一顿——你他妈累谁呢!辉子也是这么决定的——他手机已经打到没电开始用倪歆的了。 问了很多人,去了一些地儿,他们却毫无收穫。找不到彭勃,也就等于找不到任伟。 颜瞻要报警,辉子没让——报也没用,警察抓谁也不会抓高官的儿子。 这里不是首都吗?政府不就在这里嘛! 颜瞻不依不饶。 倪歆不得不插嘴道:他要是劫了个良家妇女兴许咱还可以直闯下市长办公室。问题是,他掳走的是个男的。你跟谁说得清啊! 别说颜瞻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助,倪歆和辉子也是。 前者情人没了,后者主唱没了,一个比一个着急。 专辑即将投入运作,宣传、採访,哪一个好像都耽误不得。现在可倒好,站最前面那人失踪了。 毫无疑问,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想刨彭勃祖坟,跟他祖宗没完。 颜瞻在每个恍惚入眠的瞬间几乎都能看到彭勃欺负任伟的幻象。或者是他揍他,或者是他吼他推搡他,或者是…… 颜瞻想哭,忍着。忍不住就把眼泪往下咽,使劲儿的吸鼻子。 任伟再醒过来太阳已经西斜了,身上有了些力气,他勐地坐起来就看见了床头的便条:起来自己去洗洗,饿了就忍着。别企图从这儿出去,锁从内侧开不开,玻璃砸了警报器会响,当然响了也不会有人来,但你鞋我替你收好了,还有衣服。你如果愿意穿不合适的鞋和衣服徒步走十几公里,我愿意告诉你方向你要选南。向北是山。向南十几公里是国道,没有计程车。你要是有幸搭便车,回去后先把小兔崽子藏好,藏不好你就等着瞧。同一件事我只做一次,下次我肯定不绑你。 任伟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他真是疯了。 去了卫生间,简单洗漱过后,任伟还是感觉头隐隐作痛。他下了楼打量着这幢大的不像话的建筑,主要是窗外。但他压根儿判断不出自己是在哪儿。 他找到了电话线,确切说是电话线接口——没有电话机。 他的手机当然也消失了,连同皮夹。他在身上唯一翻找出来的东西,只有烟和打火机。 任伟一连抽了三支烟,然后开始面对现实:彭勃把他关起来了。彻头彻尾的。 他又不死心的翻腾遍了三层楼,唯一让他怀揣一线希望的是那台笔记本电脑。但很可惜,开机密码他如何尝试都不对。 而当他发狂的想把那台电脑砸掉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声响。任伟赤脚跑上迴廊,探头向下看,骂声都已经要出来了,却看到彭勃不是一个人进门的。他身后跟了一个五十多岁左右村妇模样的女人,手里拎着青菜,甚至还有一只活鸡。那只鸡咯咯叫着,奋力挣扎。 “醒了?”彭勃向上看见了任伟,面带微笑。 “……” “饿了吧?”他说着看向身旁的村妇,“粥煮烂一点儿。” “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你他妈到底疯到了什么程度!”任伟终究没忍住,咆哮了出来。但他从村妇的脸上,看到是截然不同的想法——她觉得他才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失控。 村妇从客厅消失了,任伟看着彭勃上了楼。 “家里不冷也多披一件,地凉,穿拖鞋。” 面对满眼愤怒的任伟,彭勃却说的平淡。他甚至伸出手去摸任伟的头,“我不喜欢你的新髮型。” 任伟向彭勃扑了过去,却被他反剪手腕,“给你自己留点儿劲儿吧。” ◇◆◇◆◇◆ “我不等了,等也等不来!我没法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颜瞻的吼声在室内迴荡,倪歆和辉子对视了一眼,谁也说不出什么——说什么也白搭。这一宿一天把仨人折腾的都有些精疲力竭。 是辉子提议到家里等等看的,也许任伟会回来。但到这会儿竟也是无言以对。他再说不出也许彭勃就是想单独跟任伟说点儿什么这种屁话了。事实证明,远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再有什么想说的,一宿一天还不够吗?彭勃是真不打算让任伟回来了。就算主观上再怎么不相信,到这一步,辉子也不得不这么去想了。 倪歆碾灭了烟,按了按太阳穴:“那现在怎么办?” 颜瞻不应声,辉子也缄默不语。 “说啊。你不等你打算怎么办?”倪歆抬头,对上了颜瞻的眼睛。他就像一只暴走的笼中困兽,焦躁的在笼子里反覆走动。 颜瞻不回答,或者该说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倪歆不理不睬。 “说说,你打算採取什么行动?能找的人都找了,能去的地儿也都去了。说。再不现实我都尽量让它实现。” 彭勃就这么把任伟掳走了,毫无音信。说实话倪歆担心任伟不比颜瞻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他不知道失控的彭勃会对任伟做出什么举动。往最坏里想,就是杀了埋了也不是不可能。彭勃那个性格,他字典里就没有“不可能”三个字。这话倪歆当然不可能对颜瞻说。且,倪歆也想不明白:彭勃至于嘛,因为什么他对任伟这么不依不饶。 任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他有事儿没事儿?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什么叫有事儿什么叫没事儿。 事到如今,倪歆觉得,后半句才是关键。 什么叫有事儿,什么叫没事儿。 一人一个价值观。 你要说任伟后来真再没招惹过彭勃,倪歆都有点儿不信。你不招他,他能忽然炸了?你不招他,他前阵子又对你不依不饶?辉子说任伟跟了颜瞻也是悲剧。但这又能赖谁?你不是非说跟他没事儿吗?倪歆有些恨自己轻信了任伟——半夜挂在门把手上的润喉糖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可现在起疑还有个屁用! “颜瞻你先坐下来,别熘达了,我头疼。”辉子点燃一支烟,看向颜瞻:“现在咱就算急死,任伟也从地下钻不出来。” “报警没用我总可以找侦探吧!”颜瞻停住了脚步,“我就不信他能把任伟藏外太空去!报纸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信息公司做广告,追债都能追到,找人能找不着嘛!别再让我等,也别再说什么他就是想跟他谈谈!也最好别让我逮住他!” 倪歆从颜瞻眼底读到了杀气。 “你想干嘛?你找着彭勃你想干嘛?”辉子也战慄了一下。颜瞻平素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神情跟这个一贯和善的男孩格格不入。 “我要找到任伟,现在开始一分钟也不再耽误!” 村妇做了饭就走了,任伟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飢肠辘辘。从昨晚开始,他就没吃过一口东西。他勉强喝了一碗粥,然后就再没碰过其他吃食。彭勃倒是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吃着他的晚餐。甚至他还有喝咖啡的闲情逸緻,咖啡机磨豆子的声音搅得任伟更加心烦意乱。 他大吼一声:把你那破玩意儿关上! 彭勃却不以为然:你是不是不痛快也不能让机器痛快? 后来咖啡被端到凌乱的饭桌上,任伟把滚烫的一杯尽数倒进了面前的汤碗里。 “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爱好。用汤碗喝咖啡。难道是这杯子太难看了?”彭勃说着,端详着手中精緻的咖啡杯。
第78页 “你别逼我把它泼你脸上!” “你不敢。”彭勃看向任伟,“你敢你一早就这么干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关在这儿你想干嘛!”任伟的手由于气愤而颤抖。 “辉子说你跟颜瞻处着呢?是吗?”彭勃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别说什么我问不着。任伟,咱俩有没有关系,什么关系,我不需要再重申了吧?更别提什么你没答应,默许也是一种答应。” 看着餐桌对面的男人,任伟这一次没有别开视线:“对,是。我跟颜瞻在一起了。不行吗?” 看到对方抿了一下嘴,眉头向内收,任伟继续说道:“你如果非要谈论咱俩的关系,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我跟你有关系,性关系。但这又怎么样?我让你上了,你也上我了,我慡了,你没慡是吗?” 果不其然,彭勃那张脸彻底阴了下来。 “这就是咱俩全部的关系。” “说狠话是吧,任伟。” “不,我没有。我只是如实叙述。把话往难听里说的话,我大可以说‘你喜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你想方设法追求我,但我对这些无动于衷。’更难听我还可以说‘你捧了一束玫瑰给我,我就是愿意往垃圾桶里扔。’最难听我也可以说‘你花了一千块给我买件衣服,以为这样就可以博得我欢心’。” 任伟看着彭勃拿下了唇边叼着的烟,听到他说:“说你这是气话,说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对不起,我说的都是实话。”任伟发现,到这一刻他倒是无所惧怕了——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怕什么?他就这么把他掳走了,颜瞻会怎么想?他跟颜瞻完蛋了,因为他。他让他再次一无所有了。他就算欠他什么,他们也扯平了。更何况他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他动不得颜瞻一根手指头。 “你不想收回是吗?” “我不想。你想上我,我让你上了,但这不代表我就得喜欢你。我空虚、我寂寞,你愿意向我献媚,我领你情了。但就到此为止。不是你把我睡了我就得跟你。说句最操蛋的,我就是个女的、怀了你的孩子我也可以选择不跟你。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压根儿不喜欢你嘛?现在我可以平静的告诉你,对,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我确实跟你没好说的了!跟你说什么都是废话!”彭勃彻底被任伟激怒了,“你就是畜生。我拿你当人对待是我有病!” “这话倒是我想说的。”任伟毫不退让。 被彭勃拽了起来,任伟就跟他扭打在了一起。椅子翻到了,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但没人在乎。彭勃几乎可算是拖着任伟向前走,任伟使出浑身解数与之抗衡。在此过程中,彭勃吃了任伟两拳,任伟挨了彭勃四下儿。 “你挣扎什么啊?”彭勃照着任伟的肩膀又是一拳,“你不是喜欢被我操吗?你不是慡吗?我犯贱啊,我满足你啊!” “我不想让你碰!你给我撒手!” “哦。有男人了是吧?想当贞妇了是吧?晚点儿吗?任伟,你看看现实吧,从头到尾,咱俩的关系结束过吗?你这会儿倒想起节操了?任伟你听好了,你跟颜瞻,没可能。我告诉他了,以后再别找你!我跟你,没他插脚的余地!” 任伟狠狠踹了彭勃一脚,但仍旧没能从他身边挣开。 “小兔崽子觉得你特干净是吧?你是不是也跟着这么觉得起来了?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吧?在床上、跟我面前那下贱样儿全忘了吧?” “我就是个娼ji也轮不到你来给我赎身!” 彭勃气得两眼发红,任伟趁这个空当抄起茶几上的实木水果盘支架就砸在了彭勃背上。彭勃吃痛,不得不放开了任伟。任伟翻过沙发靠背就向门口跑去。他开着内锁,越着急越不得要领。彭勃从身后扑了上来,任伟挣扎着被他按在了玄关的地毯上。 衣服死命的被他撕扯,扣子无声的掉下来,任伟伸手去抓,抓他的脸、他的头。揪扯中,他一把扯掉了彭勃的耳环。血是唿一下冒出来的。 任伟被彭勃揍了,他下手非常狠、全无节制,任伟毫无招架之力。脸上吃了几拳,脑子嗡嗡乱响。 继而,那双手按住了他的脖子。任伟喘不上气来,双手无意义的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彭勃收紧双手不留一丝余地,他看着任伟憋红了脸,手缩回来使劲的抓挠他的手、自己的脖颈。渐渐的,任伟没了力气,眼睛瞪得很大,津液从口中啖出,脸接近了紫红色。 他是在他最后残存一点气息前放开手的。任伟已经没了意识,人软绵绵的摊在那里。 彭勃骑在任伟身上,唿吸有些急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曾经,他是这么想过的——掐死他。那是在他刚刚得知任伟和颜瞻在一起之后。他花了数天才冷静下来。彭勃发誓,如果当时任伟就被他找到,他现在早已被他掐死了。 “任伟?”彭勃抚摸着任伟的脸,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嘴角的唾液。可他不给他任何回应。 他俯身倾听他的心跳,还在继续。 他是那样的对他无法自拔,他甚至想,如果就这样掐死他,也或许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不忍心。就算任伟再怎么嚣张、再怎么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再怎么侮辱他诋毁他,他也还是……对这个男人慾罢不能。怎么会这样的?他们又不是没彼此坦诚相待过。明明有那么多快乐的回忆的。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看电影、一起开车出去郊游、凑在一起弹琴听音乐、纠缠着彼此放肆的做爱……那么多、那么多。 彭勃起身,继而把任伟抱了起来。他又是那样的沉,沉得像个死人。 将任伟平放在沙发上,彭勃去了洗手间。血滴的哪儿哪儿都是,耳朵彻底豁开了。 我就是个娼ji也轮不到你来给我赎身! 我操你的任伟! 喂,我无聊死了,你干嘛呢,出来陪我,现在马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这样对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到底哪儿不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就这贱这么不值得他爱吗? 你会对我好吗?你会一直这样听我差遣?别扯了,信你才见鬼。 效果器呀?你拿着吧,我不太用的到那块儿。去去去,再说定情物我踹你! 嗯……吻我,说你需要我……说你渴望我…… 给我点儿时间,我还没准备好,我不是推脱,真的不是。 彭勃,我胃疼,要死了,再不来你听不到临终遗言了。 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二十七章 嘴角抽动,半张脸都疼。任伟半坐起来,左眼皮沉得不能完全睁开。 打量着房间,并非昨天他所待的那间。身上本被扯烂的睡衣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套全新的贴合着肌肤。 侧脸看看,床头柜上放着水和止疼药的药盒。 任伟想喊彭勃,但嘴疼的张不开,就下床去了洗手间。很好找,就在房间内,门也敞开着。 一看镜子,任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张脸简直不堪入目。左眼泛紫布满血丝;嘴角肿得已看不出嘴唇原有的轮廓;鼻樑也发涨,虽然看不出来,但每一次喘息都有种憋闷感;下巴泛青,密密麻麻钻出了胡茬;脖子就更没法看了,紫红色的竖道、也就是抓痕密布。松开睡衣的领口,任伟拉开睡衣向身上看,淤青处数不胜数。 洗漱用具就在梳理台上,任伟头一次体会到闭着嘴刷牙的难以操作,以及,猫洗脸的煳弄。 彭勃不在。任伟拖着满身的疼痛遍寻不见他的存在。 阳光从每一扇玻璃窗晒进来,整幢房子都暖烘烘的。 下了楼,任伟看见了扔在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他给自己点了支烟,然后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用手敲了敲双层的隔音玻璃。它们看上去并非坚不可摧。但他不敢砸。彭勃在,他敢;不在,反而不敢。他还不至于这就忘了彭勃的威胁——他跑出去了,他不知道彭勃会对颜瞻怎么样。 在沙发上坐下来,任伟拿开了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他几乎都能想像出昨晚彭勃把这件外套盖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在他几乎要掐死他之后。 他们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就算彭勃以前不这么认为,那么在经歷过昨晚后,他也应该明白了。 还把他关在这儿干嘛呢? 没意义的。 任伟非常清楚,他跟颜瞻完蛋了,但即便是这样的现实与结局,他也再不会向彭勃索取情感。 是,他必须要承认,彭勃对他一直很好,昨晚可以忽略不计,那是他故意激怒他的结果。但,这份好,他消受不起。 人是不存在不求回报的付出的。倘若真有那样的人,那他一定是白痴。 彭勃不是白痴。他对他有所求,求得也不仅仅是肉慾。他渴望他爱他。但这一点任伟给不出,就算曾经为此踌躇过、努力过,那他也给不出。 所以,他们的供需关系是不平衡的。 你无以回馈,那么他所有的感情付出就是一片汪洋,溺死你不由分说。 冷静下来,任伟昨天对彭勃的那种恨之入骨早已荡然无存。他恨不起来,与此同时,对他的愧疚感又再度浮出水面。彭勃挺可怜的,被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几近疯狂。可他没办法,他也不同情他。 不是你爱我,我就必须得爱你。 任伟想明白了,就算颜瞻不出现,他跟彭勃交往,也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他。因为不够爱。至于为什么,那是太抽象难解的东西。他不是没试图去爱过他,只可惜,徒劳无功。他与他,到暧昧就戛然而止了。他向他寻求安慰、向他索要性愉悦,但他想要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他承认他自私,可他就是没法对他打开内心,没法走进他心里触摸他的心底。他不想。他就是没法勉强自己。 这就好比你喜欢抽这个牌子的香菸,而不是那个。烟盒空了你可以凑合抽两支别的,但你不会就此换牌子。 颜瞻。 想到这个名字,那张脸就浮现于任伟眼前。 大眼睛。像被睫毛夹夹过似的又长又卷的睫毛。直挺的鼻樑,干净的鼻头。小嘴巴,粉嫩粉嫩的,嘟起来像一颗樱桃。瓜子脸,脑门上偶尔会冒出令他心烦的小豆豆。粉嘟嘟的脸颊,掐一下好像就会出水。下巴总是干干净净,偶有一两根鬍鬚,颜色浅淡。接近髮际处有颗痣,不细看就看不到。
第79页 随着这张脸庞的出现,颜瞻整个人在任伟眼前具体起来。他修长的手、宽却稍显单薄的肩、细腰、长腿……总是爱在穿衣镜前比划衣服,还有各式各样的帽子。 帽子控。安娜是这么喊他的。 由安娜任伟又想到了辉子,藉由辉子又想到了倪歆和吉吉。 还真是个不靠谱的主唱呀。 回忆像是一个圆,最终又回归原点。任伟发现,他是这样的……想念颜瞻。 像是要规避对他的思念以保护自己,任伟随手开了电视。频道一个接一个被他换掉。广告、综艺节目、电视剧、大讲堂、刑侦破案、音乐mv…… “喜欢你冷淡的安静,笑容又胜过了太阳,我只能投降。怀疑自己的冲动,怕机会一瞬间错过,决定不再想。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否可能,我相信只要我爱你,什么都可以,一切都可以。我爱你,爱你没道理,没道理爱你,爱你就可以,就是痴心的痴心的沉溺,沉溺在爱里,就让我沉溺……” 什么破歌儿! 任伟像是赌气一样关了电视。跟颜瞻一个水平的歌词。 任伟我喜欢你。 明知是蜜语甜言,却还甘心沉溺。 可,蜂蜜罐子空了,又该怎么活? 熊去偷蜂蜜,总会被蜇的满身包。更何况他还没有那么厚的熊皮。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足球,我就带你看球去了。 它是熊猫!熊猫!不是足球!不是黑白+皮革就一定是足球! 这是看到颜瞻对那只皮革熊猫那么爱不释手,任伟曾挤兑颜瞻的场面。 关于这只皮革熊猫的笑谈还有很多,譬如: 现在俺不搂着熊猫都睡不着呢,淡淡的皮革味道可好闻了~ 我袜子你要么?新鞋的皮革味儿足着呢。 坏人! 任伟想笑,但一笑嘴就疼得受不了。 还真是甜蜜与苦痛交织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大抵颜瞻又要喊开了:我来写一首《甜蜜与苦痛交织的交响曲》好了! 那他可想告诉他:你晚了,天才乐队已经写出来十余年了。 明明是这样搞笑的想像,可任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会模煳成一片,眼角溢出了滚烫的液体,滑过脸庞,又变得冰冷起来。 任伟的情绪接近崩溃。怎么会这样的?颜瞻竟是这般不知不觉的潜伏进了他的生活,难以割捨。直至,他竟因他而留下眼泪,这让他可真想嚎啕大哭。 他果然栽进去了,就像他预感到的那般。这一次不知道这道伤口又要多久才能癒合。 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你就安心让我照顾好啦。 你肯定要食言了,但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如果真要恨一个人,那肯定是我自己。 门咔哒一声微响,本来埋在沙发里的任伟机警的坐了起来。眼睛好像更肿了,但他不在乎。 进来的不是彭勃,而是那个村妇。她拎着一只网兜,里面冒出郁郁葱葱的菜叶。村妇也看到了任伟,看到他一脸的伤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只是沖他点点头,绷着脸就换了拖鞋向厨房走。 任伟一跃起身,快步追赶上她,“彭勃呢?” “我不太清楚,他只让我按时来做中饭、晚饭。”村妇看向任伟,“他不在吗?” 明知故问,任伟换了问题:“你有电话吗?” “没有。” “那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吗?” “不知道。” 任伟很是恼火,她显然在骗他。 “我有急事,必须用用电话。您再帮我想想。”每说一句话,牵动嘴角,任伟就钻心的疼一下。 村妇把食材放在了橱柜上,像是忍无可忍似的吼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这么纠缠不清!你要电话做什么?又想找毒品吗?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学这些陋习!你有这么好的朋友来帮助你,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你说什么?”不顾肿胀的嘴角,任伟喊了出来,疼的他五官紧皱。彭勃究竟跟她怎么说的?毒品? “跟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六亲不认!就知道要要要!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下得去手那么伤人!他耳朵彻底豁开了你知道不知道?”村妇继续她的质问:“你不知道是吧?你当时脑子里只想着药粉是吧?” “我操!”任伟气极了,“他到底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我不吸毒!” “你别想骗我,你这样的人狡猾的就像狐狸!还不如去死,活着也是给别人添麻烦!” 任伟强忍住才没有失控,他瞪着村妇,最后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 根本白搭! “中午饭做好我叫你。”村妇也转过了身。 “别叫我!我不吃!” “你不吃我就只能叫他回来,他说了,你不吃饭他就是把你绑起来也会让你吃下去。” “这叫非法拘禁你知道嘛!” “那你倒是去戒毒所啊!” 任伟的愤怒无处发泄,他抓起餐桌上尚未收拾的碗碟就砸到了地上。 “你到底要给别人添多少麻烦!你以为我想伺候你呀!要不是看在你朋友的面子上,我才不想花时间在你这种废人身上!” 任伟的手攥成了拳头,他打赌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儿上,他肯定会挥拳相向。 败类。 他听到村妇小声的咒骂。 “我不想跟你吵,你去报警,报警行不行?你能联繫他,不可能联繫不上警察吧?110,打啊,还是免费的!你所谓的好人,强行把我关在这儿!”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别再编造故事了。我不打电话,你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电话。我可不傻。” 任伟无话可说了。 ◇◆◇◆◇◆ 手机响了,颜瞻迫不及待的看屏幕。来电显示:小熊。 颜瞻按了挂断,失望的心情溢于言表。就如同之前向晓冉的来电。他在等电话,等得却不是他们的。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颜瞻身上,颜瞻很困,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倪歆和辉子都被他劝回去休息了——他们也累的不像样了。本来说让吉吉过来陪他,颜瞻拒绝了。 手机再度响起,还是小熊打来的,颜瞻再度挂断,而后拿过了手边那杯已彻底冷却的咖啡,硬生生将杯中冰冷苦涩的液体全喝了下去。 他已经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头很疼,眼睛很干涩,却始终要求自己保持清醒。 礼拜天晚上,他不顾倪歆和辉子的劝阻,联繫了信息调查公司。对方答应尽可能快的提供他所需要的信息,但两天过去了,仍旧没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周一,他们按他所提供的彭勃的电话号码、居住地址,以及其他一些资料进行了调查,结果令颜瞻大失所望:他所使用的号码属于特殊号码,受到严格保护,想要进行手机定位是没有可能的。而他居住的公寓也不在他的名下,同样不在其家属名下,扩展调查家族房产基本毫无收穫——以他家的背景,大部分房产与资产做过转移处理不足为奇。 周二,入手了任伟手机的通讯记录。诚如颜瞻所想,彭勃最后给任伟打过电话,且,使用的并非自己的号码。否则任伟不可能像他们问到的那样,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人群。但很可惜,那是一张不记名、不挂失,一次性使用的sim卡。目前处于关机状态,很可能已被遗弃。但任伟的通讯记录显示,在他唿入之前,正是这个号码唿入。肯定是彭勃。而彭勃的公寓照旧门窗紧闭,任伟的手机照旧处于关机状态。 而今天,信息公司还没有联络他,颜瞻更加的焦躁不安。已经四天过去了,任伟到底怎么样了还未可知。 站起来又给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颜瞻捧着马克杯在厨房出神。本是如此熟悉的地方,没了任伟,顿觉陌生。 端着杯子走回客厅,墙上挂着的钉满两人照片的小木板格外的刺目。 颜瞻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去抚摸相片上任伟的轮廓,照片光滑、冰冷的触感令他揪心。干涩的眼睛湿润了,颜瞻发现,自己总是这么没用。永远是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任伟…… 我真没用。 爱这种东西,除了用心表达出来温暖对方,毫无价值可言。面对现实,它总是呈现出无能为力的面貌。既不能拯救生死,也不能保护爱人。 颜瞻难受极了。时光仿佛飞速的在倒退,他又回到了那间病房,透过那扇窗望出去,世界绚丽而多彩,他和她却被隔绝于外。她从身后抱着他,她说:好暖和。但他知道她的心已经快要冻结。 不,瞻仔,这不是你的错。 妮子的声音于耳畔浮现。 颜瞻强忍着眼泪,以至于它们都倒灌进了鼻腔。 “那么这回……也不是我的错吗?就算不是面对生死,我也无法保护我爱的那个人……” 瞻仔,你在尽力了,也一定能够做到的。 尖利的电话声响将颜瞻从出神的状态中拉回。手机一遍遍的唱着:哦,卖大米、卖豆皮、卖耗儿鱼、卖四季豆、卖洋芋、豆是土豆。哦,卖芋儿,每斤一块,要来就来,不来豆爬开,老子还要打金花…… 向晓冉的杰作。巡演那会儿,他特意把自己的来电铃声换作了这个。 颜瞻上午就已经听了好几遍,但笑不出来。 “餵……”颜瞻接起了电话,尽量做到发声正常。他相信,小冉必定有事,再不接他就会看见他登门了。 “搞屁啊!老子打你手机打到手抽筋!” “啊……哦……我之前在弹琴,静音了。”颜瞻了撒谎。 然后向晓冉就噼里啪啦的说开了。大意是:他们之前为电影制作的原声音乐大受好评,电影入围了两项提名,其中一项就是最佳电影音乐。向晓冉说得兴高采烈,颜瞻却听得没滋没味。什么问讯度很高、什么制片人通过他接洽了他们所在的唱片公司、什么公司很有意愿发行原声唱片、什么拟定由hs来重新演绎电影的主题歌、什么编曲要进行大幅度的更改……颜瞻一直“嗯、啊、好”,这样的回答。向晓冉曰:瞻仔你怎么没精打采的?这张原声你可付出了大半的心血,现在怎么这样置若罔闻?颜瞻极力的辩解,却被向晓冉听出了异样:瞻仔你嗓子怎么了?颜瞻说我感冒了,并藉此匆忙挂断了电话。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暴露自己,只说着都听你的、你的安排总是最好的云云。
第80页 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颜瞻精疲力竭。任伟的事他无法向他说,也没有向他求助的道理。始终,小冉都不贊同他对任伟的感情。虽没激烈反对,但从未正视。再者,对于这件事,他也不想求助于别人。 时间悄无声息的随云朵变化而流逝。太阳落山了,余晖将原本淡蓝的天空染上了一层暖红色。又坐了许久,颜瞻起身踱步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街景。华灯初上,目所能及到处都像一幅幅的剪影,闪烁不定的灯光点缀其中,令他茫然若失。 手机再度响起,颜瞻几乎是扑过去的。然而,电话并不能凭主人的心态进行筛选,来电显示:小熊。 颜瞻接了起来,再不接真没有道理。 “你到底在忙什么,一直拒接我电话?” 颜瞻答不出。 “旷课三天,当然,还不足以挑战歷史新高。” 像是为了让他放松,听筒里传来熊鑫轻松的声音。 颜瞻为了配合他,言不由衷的笑了笑。那是硬挤出来的笑。 “校际新年音乐会我替你报名了,这是不是能督促你抓紧自己?琴房我也没见你来哦。” “啊?”颜瞻的心里一紧,“你……你替我报名了?” “于是你明天乖乖来琴房。” “对不起……我……我没空参加……” “哈?” “我……我……有些忙。” “颜瞻你怎么了?”对方调侃的语气收敛了起来。 “没……没怎么呀。” “出了什么事?” “……” “我知道你有事。” “没……没事啦……” “不可能。你说话的声音都不自然。语气更加不自然。且,你破天荒拒接了我n通电话。” “啊……哈……我感冒了……病了……我一病就要休息好久……所……所以我不参加了。” 熊鑫还在追问,颜瞻一路推搪。最后他们是在沉默中结束的通话。 挂断电话,颜瞻坐了一会儿就给调查公司的调查员去了电话。无人接听。他挂断又拨打了公司电话。24小时客服告诉他:我们也只能通过手机跟他联络,请您再耐心等等看,我们也会尝试帮您积极联络。 天色已经全黑了,颜瞻顺势在沙发上横躺下来。他没有开灯,室内一团黑。 不知过了过久,手机响,颜瞻腾一下就坐了起来,伸手去拿茶几上那个发光体。 “餵?” 他都没能睁眼看看来电显。 “你家具体在哪儿?我只知道大概位置,现在到北太平庄了。还要往北吗?”是熊鑫的声音。 “呃。”颜瞻惊醒。 “赶快告诉我,我可不想违章。我开着车呢。” 颜瞻没办法,向他说明了路线。 从沙发上起身,颜瞻走过去摸到电灯开关就开了灯。光线勐然而至,令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儿,头没那么晕了,颜瞻走向玄关,拿下了挂着的外套就开了门。他要提前一些去小区门口等熊鑫——怕他迷路。忘了拿手机,他又折返回来,而后带上了房门。 外面还是那样干冷干冷的,颜瞻的脖子缩在大衣里,手揣在口袋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熊鑫是一刻钟以后出现的。应该说,是他的车。一辆雷克萨斯es350。颜瞻细看看,没错,应该是熊鑫。 车停下来,开了远光,颜瞻下意识伸手去遮挡光线。 “上车。”熊鑫放下了车窗。 颜瞻走过去,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你就不能戴手套么?”熊鑫起步,斜眼看了颜瞻一眼。 颜瞻没说话。跟熊鑫相比,他实在很不爱惜自己的手,你看熊鑫,就算坐在车里,也戴着手套。 “也没必要这么冷的天站这儿等我啊,不是感冒了吗?找不到我会给你电话。”他绝对没感冒,熊鑫笃定,气色却委实很差。虽然这样,但颜瞻出来迎他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一直拒绝电话,刚才接了也很敷衍,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不想理他。现在看来,并非这样。他不奢望跟他发生什么,但至少渴望有他在身边。 “呵呵。” 车在楼下停稳,熊鑫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我上去……方便吗?你男朋友……会不会觉得太叨扰?” 这话像是一把锥子,扎进了颜瞻心里。 颜瞻忍着、忍着,但回答的声音还是不觉哽咽了起来:“上去吧……他……不在。” 熊鑫下车前看了看颜瞻,他有种预感,颜瞻如此糟糕的情绪,大抵跟那个男人有关。 然,预感归预感,当他获知实情,还是出乎意料,大大的出乎意料——在他的逼问下,颜瞻吞吞吐吐说出了缘由。 “你几天没睡了?”熊鑫看着憔悴不堪的颜瞻问。刚刚一见到他,他就发觉他脸色奇差,两腮有些向内聚拢。 “基本没合过眼……”颜瞻捧着咖啡杯说。熊鑫进门,他唯一没有失了礼数的,大概就是还记得要招唿客人喝东西。 “按时吃饭了吗?”熊鑫嘆了口气,“不,吃过几顿饭?” “……吃不下。” 熊鑫起身,拿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 “你?” “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吃完你睡一会儿,否则人会熬垮的。” “不用。我不想吃也不想睡。对不起,跟你说这些,我没事。” 熊鑫没接话,而是径直走向了玄关,“一会儿帮我开门。” 他走了,颜瞻仍旧捧着那杯咖啡,一口口的喝着。他可真后悔一个没忍住跟小熊说这些。这不是让他跟着着急吗? 熊鑫没去太远,就在附近的麦当劳要了一些吃食,走路去走路回,不过是二十分钟的时间。 颜瞻开了门,熊鑫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先把热牛奶递给了他,从而拿过了他手里的咖啡杯,“不吃东西只喝咖啡,你胃会坏的。” “我不想吃……” “你虚弱的不像样,才真的什么也做不好。” 颜瞻咬了咬嘴唇,拉过了面前的纸袋。 吃了东西熊鑫就把颜瞻推进了卧室,他说不睡,要等电话。熊鑫不依,拉开被子就推他上去,还把床头的熊猫玩偶递给了他。熊鑫说:你睡吧,我就在你身边,手机响了你听不到我会叫你。颜瞻争辩了几句,但不知是因为太缺觉了,还是小熊在身边令他安心,头沾上枕头,他就呵欠连连。 熊鑫是看着颜瞻入睡的。他凝视着他疲惫的脸庞,心像是被谁狠狠攥着。 颜瞻挺快就睡熟了,熊鑫放轻脚步走出了卧室,带上门,就拿出了手机。 唿叫的号码迟迟无人接听,令他不禁微微皱眉。换个号码,直接唿转语音信箱。 这两个人啊。熊鑫嘆了口气,又换了号码。 电话接通,熊鑫开门见山:“我找不到我爸。他人呢?或者你告诉我,我妈是不是又在开会。” “啊……”对方的语气很谦卑,“令尊下午就离开了公司,令堂确实在会议室。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您代为转达。” “不用了。你帮我查一个号码。” “号码?电话号码?” “对,你等一下。”熊鑫说着,走向茶几,他之前看到颜瞻涂写的那叠纸了。 “你记录。”熊鑫读着号码,“这是一个特殊号码,你懂我意思。” “哦……” 男秘书拘谨的脸都能随着声音浮现在熊鑫面前。 “我要确切的定位。别告诉我有难度。那二位最近给哪家公司融资我跟所有看报纸的人一样清楚。” “请您放心,我会尽快处理。” “嗯,我等你电话,越快越好。” “我可以问一下这是因为什么吗?” “不因为什么,别问。” “那……令尊或者令堂……” “他们问起你可以说,反正也没人在乎。” “您看您又说这种话……” 熊鑫把电话挂了。 回到卧室,他把床头灯调的更暗了,他希望颜瞻尽可能休息好。就这样坐在颜瞻身旁,熊鑫盯着身边人出神,他有些嫉妒任伟,颜瞻为他还真是…… 时钟的指针走过一圈又一圈,熊鑫借着暗淡的灯光心不在焉的看书。这儿有很多书,书架高而宽,多晦涩难懂,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的。但熊鑫觉得应该不是颜瞻的,至少他没有听他跟他谈论过文学。手里拿的这本是为数不多的流行小说之一,《dog leg》。但它也真谈不上轻松。 偶尔,他会抬眼去打量这个房间,它不大,却很温馨。每一处都有那个男人的痕迹:数把吉他、效果器、音箱、唱机、散乱的唱片,等等、等等。每一处也都有颜瞻的痕迹:钢琴谱、书本、节拍器、衬衫、帽子、玩偶,等等、等等。他们生活在一起。感情……很好。一定很好,从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就可见一斑。 真令人羡慕啊。 颜瞻的手机十一点多响了,熊鑫起身,却没有颜瞻动作快。别看他睡得那么沉,手机只响了一下他就坐了起来,伸手胡乱去床头柜上抓。他听着他讲电话,情绪很激动,他伸手问他要纸笔,熊鑫忙不迭去客厅拿给他。 颜瞻挂了电话,眼睛炯炯有神,“调查员说交叉核对了公司旧档案,他记得看过彭勃的名字,然后找到了。那混蛋好像经营一家广告公司,多是经手政府项目,曾经有人委託他们调查过这家公司。他给了我号码,还有地址!” 熊鑫点头。 “我要去找他!” “半夜公司不上班。” “明天一早,明天一早我就去!” “今天先好好睡。这下能睡踏实了吧?” “……还是很担心呢,但,无论如何,有希望了。” 熊鑫笑了笑。 “都这么晚了?”颜瞻看向了闹錶,“你快回去吧。快十二点了呢。明天的课别耽误了。”
第81页 “我不回去。我睡沙发。陪你。” 颜瞻有些感动。 “所以你好好睡。养足精神。” ◇◆◇◆◇◆ 夜幕低垂,从窗户望出去,成片的星星仿佛唾手可得。收音机偶尔发出嘶啦嘶啦的噪音,但这并不妨碍任伟去听它。电台的女主播正用煽情的声音大发感慨,背景铺陈的歌曲前奏吉他轻盈、透露着淡淡的哀伤。她还在抒情,有个男声已经随吉他流转而出,任伟夹着烟的手指僵硬了一下。那声音他是那么熟悉,虽然听不真切,但他确定他熟悉。而后,女主播的废话又持续了好一会儿,歌声才清晰的亮出来。 “……你的爱是我想要,就算付出我所有,你的爱是我需要……” 嘶啦嘶啦的声响一声高过一声,“……你的眼睛太美丽,我没法忽略在每一个夜里……” 任伟碾灭烟伸手去拨弄旋钮,声音却变得更加扭曲了。他有些急躁,就去拍打音响,但音响像是发出抗议,声音模煳成一片。 良久,它才恢復正常。 “……我知道你和别的男的在一起,我只能眼睁睁看装作不在意,我也知道你跟我有一道距离,那距离就是你对我视而不见……” 嘶啦嘶啦的声音又来了,任伟放弃了跟它的斗争,摸过烟盒,点燃一支烟,就躺到了地板上。厚厚的羊毛地毯在身下,隔绝了湿冷感觉,也隔绝了坚硬。 那是颜瞻什么时候写的歌呢,任伟发现他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这大概就是他们在m唱片公司的合辑内发行的那首歌,否则似乎是不会有公开播出的机会的。 他曾给过颜瞻那样的感觉不假,但那好像已是太早以前的事,然后现在他以这样一个机会听到,感觉真是讽刺。 被彭勃困在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了。说是“困”,但坦白来讲除了周日晚上的大打出手,他并没怎么他。他只是令他待在这儿,动弹不得。既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对他施暴。他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不理他,他就沉默。 任伟谢绝跟彭勃说一个字,甚至正眼都不瞧他。彭勃好像也不恼火,昨天他还给了他音响和唱片,全新、未拆封,多是他们都喜欢听的东西。彭勃白天也总是不在,时钟指向很晚才回来。回来就会待在他身边。他不言,他也不语。 他们最后一次说话还是任伟吼他:你到底跟你请的佣人说了些什么! 彭勃答的稀松平常:我只是杜绝你使出任何手段企图离开我身边。 任伟无聊就睡觉。假睡总能变成真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想跟彭勃说话他就闭眼。彭勃总是替他盖上毯子、被子这类东西。有时他会以指尖触碰他的脸颊,确切来说是他脸上的伤痕。除此之外,就连拉他的手都不曾有。不知道他是不敢,还是不想。但任伟更倾向于后者。天底下的事就他所知还没什么彭勃不敢做的,可如果是不想,如果是他彻底的伤害了他,他又为什么不放他自由? 任伟又有些困了。封闭的环境,一天二十四小时相仿的时间,疲惫的精神与随时处于紧张状态的躯体。睡眠像是唯一的出路。 也像每次入睡前一样,任伟又想到了颜瞻。他肯定在着急吧?是不是又哭鼻子了?还是说……他已经洞察到了他的真面目,正恨之入骨诅咒他去死? 半梦半醒间,任伟隐约听到了门响。他机警的睁开眼睛,身体也随之缩成一团。 彭勃出现在了门口,左手松着脖子上的领带,右手拎着一只琴箱。任伟一动不动的盯着彭勃,他从没见过他穿的如此正式。那让他看起来好像他从未认识过他,异常陌生。 彭勃走近了任伟,任伟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不免哆嗦了一下。然而彭勃话都没有跟他说,只把琴箱靠在了床头柜上,就转身出去了。 任伟良久半坐了起来,看了看挂表——一点零三分。点燃一支烟,任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那把琴他碰也没碰。 彭勃再过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澡,头髮湿漉漉的,身上穿着浴衣。 还是有酒味,任伟闻得见,但已淡去许多。也或许是被他指间夹着的香菸掩盖了。 “还疼么?”彭勃的手抚上了任伟的脸颊。 任伟向后靠,不让他碰触。 彭勃似乎被激怒了,他用力扳住了任伟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烟气飘进了任伟的眼底,令他的眼睛有些发涩。菸灰在这一动作幅度下掉在了床上,彭勃却毫不在意。半晌,他才放开了他,“去洗洗吧。” 任伟一动不动。 “你可以把浴室的门反锁。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放松下来,咱们谈谈。” 任伟还是不动。 “别挑战我的耐性。真的。我自己都没信心。” 任伟从床的另一边下去了,向浴室走,然后重重的带上了门。 彭勃若不说,他都意识不到自己需要泡个热水澡。脏不脏暂且放到一边,那种不堪负重的疲惫感正在每个毛孔里叫嚣。 脱衣服的时候,任伟从镜中审视着自己:脸上的青紫还在,就像疼痛也还是那么显而易见;脖子上的抓痕结了痂,愈发触目惊心;身上的淤青倒是浅了一点,青色已泛黄。 浴缸放水的声音单调而乏味,一如任伟所注视的那镜中人。 关掉水的霎那,任伟听到了音乐声,“ive been sittin here,tryin to find myself,i get behind myself,i need to rewind myself。lookin for the payback,listen for the yback,they say that every man bleeds just like me。and i feel like number one,yet imst in line……” kid rock,only god knows why。 这是门外的那个男人喜欢听的东西。 任伟躺进了浴缸,有些出神。 “……so i think ill keep on walking,with my head held high。ill keep moving on and only god knows why,only god……only god,only god knows why……” “任伟。” 音乐声小了,任伟看到了毛玻璃上映出的轮廓,看着那人影渐渐贴着玻璃背靠着它坐了下来,“我不相信你一点儿都没喜欢过我。也不相信你跟我一起只想要性。你承认吗?” 任伟咬了咬嘴唇,没有发声。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面对我呢?也不面对你内心真实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但你却说你喜欢颜瞻。任伟你喜欢颜瞻什么?他做什么可以做的比我好?” 面对任伟的沉默,彭勃像是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任伟你得承认,我从没勉强过你什么。自始至终,我尊重你、我给你选择的权利。至少以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别的男的,也知道你对他无法自拔。我也尽量让自己做到包容你、体恤你,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我没要求你一定要喜欢我。你跟他交往的时候也好,他离你而去也好,我都愿意让你依靠。但是任伟,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当你可以再次选择的时候,你就是不选我?他拍拍你的肩,你跟他走了,我认了。那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颜瞻他到底算什么?你难过的时候、你伤心的时候,他为你做什么了?任伟,我们就算讲先来后到也没他插脚的余地吧?他到你身边,我已经在了。我究竟哪儿做的没他好?凭什么你可以这样伤害我而去维护他?别说你没维护他,那太虚伪了。你比我清楚,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肯乖乖待在这儿。” 任伟始终沉默,彭勃又点了一支烟,他背靠着浴室的玻璃,两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任伟,你回答我,你说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而后,一切又再度被安静所笼罩。偶尔,任伟能听到音响里传来的高阶音符。 后来任伟擦干了自己,换上了柜子里新的、柔软的白色浴袍,放掉浴缸的水,蹲在浴缸旁看着那由池底形成的漩涡,出神。 “任伟,我爱你。你知道吗?我说了我一辈子背着你,我就不会半途而废。就算你再混、再会伤害人,我都认了。为什么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怕什么?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玻璃门被拉开,彭勃回头,他看到任伟的头髮上、脸颊上还挂着水珠。他看着他缓缓的蹲了下来,“你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任伟的话语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怯懦,他的声音平缓而冷静,“还有脖子。看的清吧?我选择颜瞻,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伤害我。即便他从我身上一无所获,他也不会伤害我。非但不伤害,他还义无反顾的继续付出,无论我是怎样冷漠、怎么自私,他都不以我的回报作为他爱我的衡量。你说过,我不懂爱也不会爱,彭勃,我承认。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我,你认为我伤害你、对不起你所给予我的感情,但他不这样。所以,我选择他。我也愿意对他付出感情。因为他打动我了,他值得我……付出我的情感。” 彭勃的嘴角动了动,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注视着任伟的眼神也不由得兇狠起来。 “看吧,你又要发火了,还想揍我是吗?随你便。你说谈谈,我跟你谈了,因为至少在我看来,刚刚你还足够冷静。接下来,我无话可说了。”任伟起身,越过彭勃踱步走向了床铺。他在床沿上坐下来,摸过了烟盒。 “你说他不会伤害你是吧?”彭勃的声音再度响起,“言外之意是,他包容你、由着你、你哪样儿他都接受,对吗?” 任伟点燃了指间的香菸,闭口不答。他这样戏嚯的态度令他反感。 “你是不是相信,颜瞻知道咱俩的事儿,也会继续如此?即便他清楚的知道,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第三者;或者说,他坚信的、他的爱人,对他毫无忠贞可言?” “……” “彻头彻尾,你是个骗子。你难道不觉得你在欺骗我的同时也在欺骗他吗?” 任伟吐出了一口烟,不置可否。 “你坚信他可以无条件的爱你,那么,你是不是承认你也伤害他了呢?你想让他怎么面对你?抱着你的时候就想到你跟别的男的亲热的模样?或者说,就算他爱你,爱的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你能保证他这样可以持续到几时?一辈子守口如瓶再不提及这事儿?你天真点儿么,任伟。” “……” “你不相信他会离你而去是吧?到那一天你要怎么办?非要到那时候再回头来找我?”
第82页 “呵呵。”任伟冷笑,回过了头,“彭勃,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颜瞻离我而去,我甘愿承受。但我一定不会再找你。你刚才说,你不相信我一点儿都没喜欢过你。我可以诚实的告诉你,对,不是。但那样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了。我对你动过心,也有过好感,甚至我可以承认我想过是不是就那么跟你在一起。但,结束了,早就结束了。尤其,我不会对一个骂我是‘烂货’的男人付出感情,那才让我觉得我真贱。” 看着彭勃的手攥紧握成拳,任伟无动于衷,“我是个自私冷漠的男人,你又比我强什么?你除了在床上让我臣服于你,你又会做什么?什么你爱我啊,你爱我什么?别装出一副温和的嘴脸了。我很想知道,你说颜瞻抱着我的时候就想到我跟别的男的亲热的模样,你呢?” “任伟!”彭勃感觉自己又无法控制住怒气了,他一把揪住了任伟的衣领,右手出拳袭在了任伟的上腹部。 任伟吃疼,手中的烟掉在了床上。他忍着疼,不慌不忙的拾起来,碾灭在了菸灰缸里。而后,他凑近彭勃的耳根说:“我还可以诚实的告诉你,龙语技巧很好,颜瞻很会说蜜语甜言,我非常喜欢跟他们做爱。当然,跟肉体上的满足相比,我的精神还更愉悦。因为我对他们有感情。你生气吗?” “任伟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你成全我吗?与其让我再度面对失恋的绝境,还不如你掐死我算了,我自私嘛,这样一了百了,反正我上没父母需要照顾,下没孩子需要付出。说不定真要是这样,颜瞻又会抱着我哭呢。” 人被扔了出去,任伟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床头上。 随后,那一声摔门的声响却让他忍着疼不由得笑了。 长期被关在笼子里,任什么动物也会扭曲。任伟发现,他现在不仅无所畏惧,反而,他的乖戾与暴虐成倍的增长。谁也不能靠近他,哪怕是接近一点点,他都会发狂。 你知道吗?我最怕跟你吵架。你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又长期无人照料的猫,炸毛、伸爪子、一副我跟你拼了的模样。虽然我不接近你,你就无法伤害我,但关键是,我没法不管你。你不如冲上来跟我打一架,而不是这样说着难听的话,尖酸刻薄、旁敲侧击。 任伟不得不承认,龙语看清了他的本性。 唱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播放完毕,任伟揉着头下来,换上了另一张。within temptation。看了看cd封套,他选择了那首《memories》。女主唱的声音飘渺的传来,他也跟她一样,愿意向上帝祈祷,他就在这里。无声的细语,无声的眼泪。所有的记忆,拉近了他与他的距离。 第二十八章 熊鑫听见了敲门声,但由于昨晚睡的很不舒服,人有些犯懒。就在他挣扎着起还是不起的时候,又听到了开门声——颜瞻从卧室出来了。熊鑫躺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颜瞻看。平素见他总是光鲜亮丽,原来他也跟所有人一样,刚睡醒也会呈现出邋遢的面貌——头髮乱翘、眼底挂着黑眼圈、睡衣皱巴巴、面如土色。 “快递。是本人吗?” 熊鑫没有起来,原来是送快件的。从大门可以窥见客厅,于是他选择继续躺好。 颜瞻站在门口接过了细长条的箱子,在快递单上签字。 大门关上,熊鑫才坐了起来:“早。” “早。”颜瞻看上去倒是精神很多,就说他需要睡觉吧?但隐隐的,熊鑫感到颜瞻有一丝雀跃,是因为可以去找那个男人了吗? “睡的好吗?” “托你的福。”颜瞻笑了笑,“你没睡好吧?” 熊鑫睡的沙发,颜瞻有些过意不去。说了让他睡自己房间的小床,熊鑫却说上面堆的东西太多就别麻烦了。 “还可以。我什么都能吃,也哪儿都能睡。” “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用具。” 熊鑫看了看手机,还不到八点,“方便的话,我可以借用浴室吗?” “啊,行的呀。那你先。” “不用,你先吧。我收拾一下客厅。” “别呀,就那么放着吧。” “你去吧,洗好换我。” 颜瞻没再客套、推辞,把包裹扔进卧室就去了洗手间。他决定洗个澡精神一下,也让自己干净一点,毕竟这几天他都没摸过混水阀。快递也送达了,虽然比预想的慢,但还算赶趟。等下组装好,就去彭勃公司。颜瞻趁脱了衣服放水的工夫,透过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神情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妈妈曾说,瞻仔你那样看上去很吓人。颜瞻还记得曾经企图调戏过妮子的那几个不良少年,也还记得血如同金属般的味道,就连那阵子常去的心理治疗室淡淡的柠檬香气也仿佛能嗅到——这是他曾为他的过激行为付出过的代价。 颜瞻又看了会儿镜子才走到花洒下拉上浴帘。 彭勃,我跟你没完! 熊鑫简单把客厅归置了一把,被子、枕头、毯子叠好规规整整放回了卧室。颜瞻睡过的床也没收拾,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方便帮他收床,就放着没管。 熊鑫沖了一杯咖啡,抽了一支烟,颜瞻就出来了——头髮没吹,湿漉漉的贴在前额。 “你用吧,我洗好了。” 那是他熟悉的颜瞻式的笑容。 “你吹头髮啊,这样会感冒吧?” “等下自己就干了,有暖气嘛~我收拾收拾,还没干就去吹。” 熊鑫点点头,向浴室走去。 “浴巾用挂在架子上那条就行,新洗的~” 熊鑫进了浴室,颜瞻就回了房间,别上了门。他用美工刀割开了快递箱子的封箱带,急不可待的拆包。 里面的铝合金箱子份量不重,颜瞻打开,透明的包装材料里,气枪的部件安然躺着,子弹盒也在里面,跟点144口径的气枪躺在一起。还附赠了一只望远镜,但颜瞻想不出它对他来说有什么用。 只用几分钟,颜瞻就将气枪组装好了,常随父亲打猎的他对此十分拿手。虽然很早以前气枪就已经被禁,但熟悉过的东西你不会轻易忘记。更何况父亲到现在还留着好些气枪,时不时会拿出来在自家玩一玩。 装好他就拿过了琴箱,把气枪、子弹、望远镜扔了进去。然后又去阳台,拿了好几个空啤酒瓶一併放了进去。箱子还敞着,颜瞻继续往里面搁东西:小刀、肥皂、凡士林、油漏斗、旧衬衫、剪子、水杯等等等等都是他一早准备好的。有没有用武之地,单说。 坐到床边,颜瞻努力想了想,觉得不差什么了,一会儿路上再买一瓶柴油就好。颜瞻不傻,徒手他是打不过彭勃的,这一点上次交锋他就已经心知肚明。熊鑫洗澡没他快,颜瞻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开始换衣服。 “我洗好了。毛巾挂起来了……”熊鑫一出来,就看到了整装待发的颜瞻,吃了一惊,“你这是?” “准备出发!” “你打算……” “去找彭勃!” “直闯?” “我才没那么傻!先过去啦,然后给他公司打电话。随便找个理由,确定他在不在。在的话我就等他。” “然后呢?” “他出来我就跟上他,跟着他肯定能找到任伟!” “要是他不在呢?” “死等!” “……”熊鑫的头髮已经吹干了,他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支烟,“那琴箱又是干嘛的?你要带着?” “嗯。” “当兇器?” 颜瞻点头。 熊鑫瞠目结舌——是要用箱子砸人么? “玩笑。”颜瞻拿过了茶几上的马克杯,“装了些东西而已。” “装了什么?” “反正不是琴。” 看颜瞻没有回答的意思,熊鑫追问:“刀?” “才不是。” “哦。”熊鑫松了口气。 “那等下我就出发。有个不情之请,车借我用用。” “不是刀是什么?”熊鑫追问。 “酒瓶。” 熊鑫差点儿笑出来,忍住了——这种武器也只有颜瞻想的到吧? “我肯定会完璧归赵。行吗?”颜瞻看着熊鑫问。 “不用借,我陪你去。”他还真是不放心他。带着几只酒瓶能干嘛? “不行。”颜瞻说的很坚决,面对熊鑫的视线,他接着说:“我找到任伟的话……我想……他见到你……会很……” 熊鑫懂了——很尴尬。于是点了点头,可他实在不放心颜瞻一个人。 “你安心去上课吧,我自己没问题的。” 谁还有心思上课?熊鑫无奈。但却也再不好说什么。 “于是,我现在送你去学校。改天我做饭给你吃……今天……只能让你饿着肚子出门了……”颜瞻吐了吐舌头。 放下熊鑫,颜瞻就照着信息公司给的地址去了。是幢很高档的写字楼,通过大厅的公司分布图,颜瞻获知整个十七层都归属这家公司。旁边是告示牌:大厦值冬季期间,只开放东门出入,西、北、南三侧电梯照常运行,请分散搭乘电梯。 乘电梯到b2地下车库,回到车上,颜瞻给这家公司去了电话。冗长的集团电话提示音过后,颜瞻按了0。电话没有接入,看来前台正忙。颜瞻重播,眼睛注视着熊鑫吊在后视镜上的装饰物:一把小提琴。连弓子都有,精緻极了。 电话又打了两次才接通,前台小姐的声音很甜,问着好、报着公司名称。颜瞻装作随意的说:“请帮我转接彭勃。” 小姐的回答很清脆:“他还没有到公司哦。” “这样啊,那他大概几点会到?” “我想是下午吧,您是要来拜访吗?” “我再联繫他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因为下午公司有会议,所以他不一定方便跟您见面。需要我帮您预约吗?” “不,不用了。谢谢你。”颜瞻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好,想挂电话。 “是韩先生吧?” 颜瞻愣住了。啥? “我记得您的声音。如果是企划方面的事,我也可以帮您转接吴总监。”
第83页 “不用,不用,我稍后联繫他吧。” 颜瞻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还在想前台小姐怎么这么多话,原来是错把他当作别人了。真是走运,现在他至少知道了:彭勃会来。 颜瞻坐在车里等,他停车的位置是在地下车库主干道旁的区域,离入口很近。彭勃还没来实在很幸运——这样他的车一开进来,他就会看到。车牌号辉子一早告诉过他。颜瞻决定:等彭勃停好他就贴过去,这样彭勃离开的时候他就方便尾随了。 手心了出汗。颜瞻去拿矿泉水瓶,发现手心湿湿滑滑。 上午颜瞻接了几个电话,有小熊打的,还有辉子、倪歆、吉吉他们打的。前者关心他进展如何,后者更关心的是他人在哪儿、精神好些没、有没有任伟的消息。对前者颜瞻可以坦诚相待,但后者……颜瞻不希望他们介入,一来自己持械准会被禁,二来深知任伟性格的他,想要帮他维护尊严。 那辆黑色的glk开进来是一点过半,颜瞻看车牌确定无疑——是彭勃。那时候他刚狼吞虎咽下一份快餐。小熊说的对,这时候不能吃不下东西,那是犯傻。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颜瞻把雷克萨斯倒出停车位,然后向着彭勃刚刚驶去的方向缓慢行驶。基本可算一步一趋。他生怕看漏掉。后来颜瞻在西北角的二层停车位上看到了那辆车。彭勃来的太晚,只能使用铁艺的悬空车位了。于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这附近根本没有空余车位。 要去出口处吗?那边更不会有车位吧? 颜瞻有些着急。车肯定不能开出去,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那要怎么办呢? 后面有车鸣响了喇叭。这就更糟糕了,它说明:他刚刚的车位肯定有车停了进去。 迫不得已,颜瞻继续向前行驶。阿弥陀佛,有辆m6正倒车。 ◇◆◇◆◇◆ 手机响起的时候,熊鑫正打算再给颜瞻打过去,在咖啡馆静坐实在异常消磨人的耐心。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熊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显而易见,秘书先生必然转告了母亲他曾去电这一事实。 坦白来说,如果不是颜瞻遇到了此等棘手的事,你打死熊鑫,他都不想跟父母联络。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上一次跟他们碰面,父母都在至少要追溯到一年半以前。个人成绩上母亲胜出,她上个季度给他打过公式化的“关怀”电话。 熊鑫已多年谢绝主动跟父母联络。前不久颜瞻想参观楠书房,他明明可以报出父亲的姓名直接带他进去,然而他还是选择了默默排队预约。他同样没有向颜瞻炫富的意思,那次说那样的话,实在是不希望颜瞻总“格外”照顾他,那让他心里不舒服。一定程度上来说,熊鑫很羡慕颜瞻,他们年纪相仿,颜瞻还可以依赖于家庭撒娇要爱,但他不能。 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于是所有友好的情绪听起来都不那么真诚。 通话的内容一成不变:你最近好不好啊?有没有按时吃饭?琴弹得怎么样?最近参加什么比赛了吗?诸如此类。同样一成不变的还有:卡里的钱你怎么老不用啊?不是又在打工吧,还是比赛又获奖了?不要老去酒店弹琴不合身份,等等等等。 熊鑫只是听着。她永远也不明白:她与其给他钱,不如给他买件厚外套。钱和心意,划不上等号。 以前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在熊鑫的记忆里,母亲的形象永远停留在他小时候——她总是打扮的美美的,带他去学琴;出席各种他的演出,给他加油。她也总是记得入冬时节给他买新外套,夏天帮贪凉的他关上他永远也不会记得关的空调。后来一切就都变了。钱就那么重要吗?胜于一切?他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于理想主义,还是父母活的太现实。 又是一通毫无意义的电话。 彭勃心情很糟,如果可能,他一点儿也不想来公司。但没有办法,旅游形象的项目如果他置之不理,他的合伙人准要跟他算帐。今天要评估预算,标书也要着手准备。昨天跟一帮人应酬到很晚,又喝了不少酒,最后就是被任伟气得要死。这阵子忙的不可开交,致使他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任伟身边,彭勃不知道这究竟是省去了很多气受还是少了很多机会说服任伟。 他不想放手。对,不想。即便任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他也无法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死缠烂打又能换来什么?一次比一次心寒。彭勃始终不明白,他到底哪儿做的不够好,或者有什么致命的缺点令任伟不能接受他。他想不出来。两年多的感情,在任伟眼里就真的什么也不是吗? 任伟说他不是没喜欢过他,但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因为他骂他“烂货”。可你怎么不想想,究竟是谁逼我骂出那样的话。任伟,你都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不清楚吗?需要的时候就贴上来,不需要就一脚踹开。我始终由着你,我一直说服自己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可结果呢? 我跟颜瞻在一起了,不行吗?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曾经,彭勃坚定的以为任伟不是对他没感情,他只是生性冷淡防备心强。也正是因为这样,听辉子说任伟早就跟颜瞻处上了的时候,他才会萌生掐死他的冲动。因为他欺骗了他。而冷静下来,他决定好好跟他谈谈,面对面、没有旁人在。但当他真的营造出了这样的环境,他又得到了什么?任伟死都不想给他一点点爱。甚至,他读出了他对他的恨。任伟像发了狂一样,浑身都是斗气。也因此,彭勃不得不对马姐说了那样的话——我在强制帮他戒毒。不这样,他就无法自圆其说了。夏天的时候他有时会过来这边自己待一段时间,马姐是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不二人选。她是个好人,是个善良朴实的女人。 曾经,彭勃以为任伟是一块海绵,挤一挤,就会淌出一点点爱。可他现在就像一块坚硬的冰,碰一下都会伤手。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彭勃想不明白。宁愿选择那小兔崽子也不选我吗?我陪在你身边的时候,他又在哪儿?退一万步,同样都是追逐你,为什么你愿意停下来等他而不是我? 我选择颜瞻,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伤害我。即便他从我身上一无所获,他也不会伤害我。非但不伤害,他还义无反顾的继续付出,无论我是怎样冷漠、怎么自私,他都不以我的回报作为他爱我的衡量。 他才爱了你几天? 我付出我当然想要回报。我给你一座金山,你给我一把沙砾我都认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那么一点点我也不该要吗? 你这个混蛋。 彭勃几次都想把任伟扔进河里或者埋进土里,但每每这个时候,任伟温和撒娇的模样就出来搅局。他不是没对他好过。不是。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陷得这么深。感情是一个发出与回馈的过程,他接收到虚假信号,始终认为他们不过是暂时断档了而已。难道真的逼我推翻吗? 秘书来敲门,彭勃已经抽了数支烟,一屋子烟雾缭绕。他看着她放下会议资料,听她说着大小公事,却始终心不在焉。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那个他无论怎样都换不来心的男人身上。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会议上,什么ppt讲解说明,什么企划、议案,什么预算评估,统统左耳进右耳出。 会议是五点一刻结束的,之后又是股东会议。彭勃烦躁极了,几次发火,毫不留情。晚上又有跟旅游局的应酬,推不掉,令他更为恼火。领带好像在自主收缩,像是要令他窒息。 彭勃六点半过一点出现在了颜瞻的视野里。相较于他平时的形象,颜瞻觉得他此刻看起来像个十足的衣冠禽兽。一想到他会怎么样任伟,颜瞻恨不得现在就下车跟他拼命。还好,理智让他忍住了。他的首要任务是——找出任伟。 彭勃驶出地下车库,颜瞻就跟了上去,但他没有料到彭勃会来酒店,这样来来往往的环境藏的住一个人吗?可他一路跟着他,就跟到了酒店门口。更奇怪的是,尾随前往,彭勃并没去哪个房间,而是去了宴会厅。至此,颜瞻甚至有些怀疑彭勃并非天天都会见任伟了。你看,他还在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而由此,颜瞻还想到了更糟糕的情形——任伟是不是被他……甩了甩头,甩掉不佳猜测,颜瞻不管,打定了主意——彭勃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只要跟住,肯定能找到任伟。任伟不会遭遇不测的!他知道,他就是知道!他们的生命他相信是相连的。就像薄荷糙离不开水与阳光,仅有土壤一样会枯萎。 等到十一点多彭勃才从酒店出来,颜瞻小心的跟了上去。他一路向北,走了一段高速,颜瞻始终紧紧跟随。他不敢跟太近,也不敢跟太远,时而超车时而减速。后来彭勃驶向了国道,车一下少了很多。颜瞻更谨慎了。 有一辆雷克萨斯一直跟他同行。彭勃偶尔会在倒后镜里看到那辆银色的车。起先他并不在意,后来上了国道再度看见它,他就有些心生疑窦。 到分岔路口,彭勃故意右拐停车,那辆车也跟着减速,最后才超过他开了出去。彭勃坐在车上,一直目送那辆车远去,然后才倒车,继续沿公路笔直向前。 颜瞻气急了,他没想到彭勃会停车。他不能跟着停下,只能超车。 他发现我了吗?还是车出了什么状况? 确定已驶出glk的视野,颜瞻才停车。他在等后车赶上来,但等了十分钟有余都不见踪影。颜瞻破釜沉舟,调头往回开。可回到那个分岔路口,却早已没了glk的踪影。 颜瞻的心里咯噔一下。 毫无疑问,彭勃把他甩了。 颜瞻用力拍了一把方向盘,满腔怒火。 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没用! 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颜瞻给熊鑫打了过去。他下午到晚上给他打过数个电话,问他怎么样了。最后一个他没接,那时候他已经上了高速。 熊鑫接的很快,语气还是那般的温和、耐心。 颜瞻都有点儿想哭鼻子了。吭吭哧哧才说出自己搞砸了。 熊鑫沉吟了一会儿,问他在哪儿。颜瞻只顾跟车,完全没留意道路。他向前开了一点儿,看到路牌报上了国道名称。 熊鑫说你别动,等会儿我联繫你,就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颜瞻的手机收到一条简讯,是一个地址。 颜瞻不明所以,回拨。熊鑫说:你去这儿吧,他们应该是在这儿。然后颜瞻才知道,熊鑫昨天就托人帮他定位了彭勃的手机,根据昨天彭勃的行动路线,又由于颜瞻现在所处的位置,熊鑫肯定彭勃会在那儿,因为昨天一整晚他的手机都定位在那儿没移动过。颜瞻瞠目结舌,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熊鑫说:也刚不久。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我还以为你已经找到任伟了。颜瞻连连道谢。熊鑫说:我就怕你说欠我一个人情。他没有告诉颜瞻,他傍晚就拿到了信息。因为他知道,颜瞻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这个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告诉他。他仅想做到有备无患。而在此之上,他更不希望颜瞻谢他。那才真叫他难堪。他想帮他,是不计较任何的、纯粹的。
第84页 颜瞻挂了电话就开车上路了,gps可以准确的告知他方位。手紧抓方向盘,他迫不及待要看到任伟,看到他好好的。 那是一幢孤零零的三层屋邸,左右无建筑毗邻。彭勃的glk就停在冬天荒凉的院落中。毫无疑问,他就在这儿了。 颜瞻靠近院落之前就熄灭了车灯,此时此刻,他注视着这幢屋邸,使劲的向有灯光流泻出的房间内窥探。显然,大厅亮着灯,但颜瞻看不到人。三层也有房间亮着灯,颜瞻看到有人影晃动。并非一人。 他急不可耐的打开了琴箱,翻出了随气枪赠送的望远镜——想不到真能派上用场。想来也是,打猎怎能离开望远镜?他现在的行为,又何尝不像打猎? 举着望远镜向三楼眺望,颜瞻一眼就捕捉到了任伟。 是他的任伟。 可怎么……脸……伤成那个模样? 颜瞻的心一紧,牙齿咬着嘴唇,怒不可遏。但他并没有贸然行动,彭勃看上去正跟任伟说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伤害他的倾向。颜瞻趁这个工夫儿跪在驾驶席上,向后探身将琴箱中的零碎拿出来,着手准备。 实际上,他还没有考虑过这些物品是否能派上用场。但有备无患是他所坚信的。 等着瞧,要你好看! ◇◆◇◆◇◆ 咔啦、咔啦。 安静的车内,安静的郊外,手动填充气枪空气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这是开枪之前的必要步骤。气枪并非真枪,一来威力相对而言较小,二来不能连发。 颜瞻无法确定这幢屋邸的玻璃採用的是哪一型,于是不敢贸然对三楼窗户开枪——如果玻璃碎裂,很可能波及到任伟。再者,气枪也是有射程的,就像弹弓一样,超过射程势必无效。 瞄准一层大厅的落地窗,颜瞻扣下了扳机。 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果不其然,是强化玻璃。它碎了,但布满纹路连成一片,像一幅不明所以的抽象画。恼人的嗡鸣声随之响起,大概是报警器。 颜瞻继续填充空气,再来一枪,子弹的尖头部分就会击穿这张网状玻璃。应该会整片滑落吧? 咔啦、咔啦。 轰…… 果不其然,玻璃垮了下来。 咔啦、咔啦。 颜瞻迅速的再次填满空气,然后就看到彭勃从楼上跑下来了。颜瞻不去看他,而是拿起望远镜去捕捉凑到三楼窗边的任伟。 “我刚还在说好像被尾随,果不其然吶,颜瞻。” 彭勃的喊声传了出来,颜瞻拎着气枪下了车。 “让任伟出来!” “不然呢。”彭勃说着,向窗边走。 “止步。”颜瞻回手透过车窗,拿出了已被改装成燃烧瓶的啤酒瓶。引线他特意做的很长。 但彭勃身处明亮的环境,外面又是一团黑,他没有看到颜瞻的动作。 “你能怎么办?拿你的玩具手枪向我开火?”彭勃的语气里充斥着戏嚯。 “你以为气枪就打不死你?” “气枪啊?你想把枪顶我太阳穴上开火?你也得敢靠过来。试试看啊!” “我不敢。”颜瞻拎着燃烧瓶踹开了院落的装饰性铁门。 任伟趴在玻璃上向下看,他眼看着颜瞻摸出了什么,黑暗中,什么亮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东西被点燃了,冒出了火。接着,颜瞻抬手了…… “颜瞻!” 任伟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声。他的到来就已足够令他惊诧,而现在的举动更是…… 一声炸响,彭勃虽然看到颜瞻投掷跳开了,但震惊的无以復加…… 他竟然,扔燃烧瓶! “让任伟出来,否则我继续扔,炸死你还是烧死你我都不在乎!”颜瞻已经提枪走到了窗边,他将枪口对准了彭勃,“或者我打死你!” 任伟已经顺着迴旋楼梯跑了下来,颜瞻近距离的看见任伟,他脸上的伤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王八蛋!” 颜瞻扣下了扳机,彭勃躲闪不急,肩膀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钻心的疼,人由于惯性向后趔趄。 咔啦、咔啦。颜瞻没想就此停手,他再次扣下了扳机。 任伟见势想沖向窗口,却一把被彭勃拽了回去。彭勃的手臂勒住了任伟的脖颈,他将他圈在了怀中。 “想跑是嘛?任伟,你还真自私。”彭勃在任伟的耳边说。 “你蠢吶!快放手,我再不出去颜瞻准把房子烧了!”任伟相信颜瞻干的出来,从他眼底,他读到了愤怒沖顶的意味。颜瞻俨然失控了。那样的他看上去令人畏惧。 “放开任伟!”颜瞻大喊。 “你爱他是吧?”彭勃的声音更大,听在任伟耳里有种刺痛感,“你再扔啊!他也跟这儿吶!” “彭勃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会继续扔。我不能眼看着任伟出事,但我不介意跟他死在一起。” 颜瞻说着,掉头向院外走。 “颜瞻!停下来!”任伟喊得撕心裂肺,“你冷静!” 颜瞻不顾任伟的喊叫,从车里又拿了一个燃烧瓶出来。再站到窗前,面对任伟,颜瞻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任伟我跟你说过,我最怕……束手无策。妮子我没办法,我不能控制生死,但现在不一样,我要救你。如果我做不到,我不会袖手旁观。” “彭勃。”任伟放低了声音,“你也冷静下来好吗?这几天我说了太多难听的话,我让你发怒,我迫使你失去理智。因为我想让你恨我,让你停止对我的感情。我不值得你这样。我是个懦弱的人,正因为知道自己亏欠你的感情,我才无法面对你,才选择逃避。你知道,那天我很晚回家,看到门把手上挂的润喉糖,我就……始终,咱俩的关系,我……对不起。我尝试过去接纳你,但……感情这东西,我没办法勉强自己。” “任伟你害怕了是吧?”彭勃的声音很冷。 “不,我不害怕。颜瞻失去理智了,我相信他会继续扔燃烧瓶,但我不怕。他说了,他不会袖手旁观,他不介意跟我死一起。从来……没人为我这样过……我就是想要这样一份感情,现在……我得到了,我还怕什么?怕死吗?我怕不怕死你知道。至少这几天你该知道了。” “我为你又何尝不是?我付出的还少吗?” “所以我亏欠你。我……你给我的感情,曾经帮我走过了一段最艰难的路。我依赖你,我向你索取温暖,但那不是爱,我感激我欣慰。我承认,这样的我,很自私。” 又一只燃烧瓶被投掷进来,一声炸响。 “这些话,我其实一直想对你说。可一次又一次,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说你愿意一辈子背着我。不感动是假话。但感动,并不意味着我爱你。我摇摆过,但徒劳无功,甚至我越来越怕你。那种怕不是因为你威胁我什么,而是……你给我的越多,我越不知所措,越无以回馈,越……内疚。尤其,你又这样把我关起来,我什么也不想说、不会说了,因为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一刻,我对你说,是因为我不想到死都亏欠你。这次不说,也再没有机会说。咱俩完蛋了,我肯定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继续跟你保持来往。我疏远你,是因为……如果就那样淡了这段关系,也许有一天我还能笑着跟你聊天。我第一次跟你做爱,其实……我就隐隐后悔了。是我毁了咱俩的关系。” “……” 彭勃放开了任伟。这个结局,他并不意外。但他不后悔,这段感情,总算有了个结尾,在两年半之后。 任伟向前走,听到彭勃在身后说:“他肯定还不知道咱俩的事。” 任伟回头,“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那我现在跟他说?试试看?” “我无所谓。”任伟笑了,“随便你。我说了,我想要的,我得到了。你能打击到我什么?” 彭勃再没说话。他败给了任伟的自私。爱他,是个难题。这道难题,他永远也不会解开了。 任伟越过窗户走到了庭院里,颜瞻仍旧端着枪,意欲攻击。 “够了!”任伟喊出了声。 颜瞻不听,再次扣下了扳机。 趁他加压,任伟快速靠近颜瞻。他站到他身前,轻轻的按住他的手,吻上了他的唇,“够了。” 那一瞬间,颜瞻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触到了真实的任伟。切实存在的,而非记忆中的。 任伟揽住了他,拥着他向庭院外走去。 颜瞻替任伟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任伟坐上去,颜瞻脱了外套扔给了仅穿着单薄睡衣的任伟。 任伟透过车窗向那幢三层建筑物看去,火苗没有引燃什么,渐渐熄灭了,彭勃站在一片光亮里,看起来落寞不堪。脚下踢到了燃烧瓶,任伟拾起来把它们统统扔到了窗外。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不甘心。”颜瞻仍旧站在车外,端着枪,两眼出神。 “够了。”任伟只重复这两个字。 “他打你了。” “我也打他了。” “不,不行。他伤害你了!” 颜瞻说着,就跨步向前。 “颜瞻!” 任伟下了车,外套掉在了地上,他拦腰抱住了颜瞻:“你带我出来了……够了……颜瞻……冷静下来……” “我没办法冷静!我……他伤害你了!” “颜瞻,你只是想保护我,你不是想伤害别人。”任伟抱紧了颜瞻。 “……” “上车吧。咱们走,离开这儿。” 颜瞻注视着与他对视的彭勃,抬着的手臂垂了下来。 “彭勃!你再找任伟麻烦,我一定饶不了你!” 这一声吶喊像是发泄,又像是嚎叫。 任伟知道,这几天,颜瞻一定已经被逼疯了。 第二十九章 一路,任伟和颜瞻都没说话。颜瞻给熊鑫发了条简讯报平安,任伟接过颜瞻递过来的手机给倪歆打了电话,内容很简短——我很好,没事,别担心了。任倪歆怎么追问,任伟也还是这句话。 看见加油站,颜瞻减速开了过去。请工作人员将油箱加满后,他把车驶向了加油站的便利店,在不碍事的地方停靠了下来。
第85页 “喝点热的吗?”颜瞻看向任伟。 任伟仍旧看着窗外,只点了点头,并补充说:“带盒儿烟,还有打火机。” 颜瞻下去了,任伟靠在了副驾驶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所有的感触是交织在一起的:轻松、紧张、内疚、忐忑、沉重、雀跃、悲伤等等等等。 正像他有些无法面对彭勃,他也同样无法面对颜瞻。 我没办法冷静!他伤害你了! 那样的颜瞻,对他毫无半点揣测,只是为他心疼、为他愤怒、为他悲伤。 被彭勃困住,任伟满脑子想的都是颜瞻会放弃他。而现在这样的情形,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么,可以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吗? 任伟发现,他过不了的是自己这道关。 在等待椰汁加热的过程中,颜瞻始终眉头紧皱,被他攥在手里的烟盒轻微有些变形。任伟不和他说话,甚至,上车后,看都没有看过他。他只是靠在窗边,木然地注视窗外枯燥的景色。 肯定是自己吓着他了,颜瞻无比的懊恼,半小时之前的自己委实谈不上正常。可那时他没法控制自己,他被满腔的愤怒所操控,理智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任伟对我有看法了吧?觉得我兇悍又乖戾了吧?讨厌我了吧…… 颜瞻不争气地想哭。 他也不想这样的。 “有些烫。”服务员把装着椰汁的纸袋递给颜瞻,提醒道。 颜瞻道谢,拎着纸袋走出了便利店。 再度回到车上,颜瞻把纸袋递给了任伟,“小心喔,有些烫。” 任伟“嗯”了一声,继续着他的沉默。 车停在自家楼下,任伟下来空洞地望着那扇熟悉的窗口,百感交集。颜瞻跟在他身后上楼,到门口却先一步替他开了门。 灯亮起来,家里有点乱,却带来了生活的气息。 两人谁也不说话,安静得叫人害怕。 颜瞻路上就有些肚饿——晚上什么也没吃过,这会儿肚子居然咕咕叫了起来。更尴尬了,他想。 任伟侧脸看了看他,没吭声,进了厨房。 他洗了手,开冰箱,拿了两只蛋、火腿、浓汤宝、一颗有点儿打蔫的白菜,又从橱柜里拿了挂面和木耳。 烧上水,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应该说点什么,任伟想。他一边扒着白菜一边努力想着要说的话,最后却只挤出一句:“我确实只会做面条。” 真冷。 任伟鄙视自己。 令他没想到的是,身后的那只熊猫飞扑了上来,狠狠抱住了他。他蹭着他的后背,胳膊用力地收紧。良久,他听到他泣不成声的说:“俺好没用……让你受苦了……你都不埋怨我……还……还……呜呜呜……” 你让我情何以堪? 任伟快要崩溃了——果不其然,他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嚎啕大哭。 想回身抱住他,颜瞻却丝毫不放手,他一边抽泣一边说:“别转过来……俺哭得可丑了……呜呜呜……人家……人家好喜欢你……人家……人家好没用……不值得依靠……呜呜呜……” 锅里的水底部冒出了小气泡,任伟看着,看得出神。 “你害怕我了吧?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好可怕……觉得我不正常……觉得……呜呜呜……人家是着急……是心焦……你的事我就是没法冷静……” 一直到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颜瞻还在哭、还在呢喃。任伟是始终背上黏着熊猫做的面条。舀出一勺水泡上木耳、切了白菜与火腿、放入浓汤宝、下面条、打蛋等等一系列动作,背上都很沉。 颜瞻一直抽着鼻子,蹭着眼泪鼻涕,不停地道歉,呜咽着。 让他自己去拿辣椒,这才把他支开。任伟把锅里的面倒进大碗,给颜瞻端了出去。 颜瞻取了辣椒放在水池旁,开了厨房的水龙头洗脸——这张脸得多难看呀,满是鼻涕眼泪。拿了纸巾擦,颜瞻一边擦一边还在抽鼻子。出来走到餐桌旁,任伟坐在那儿,正抽菸。 碗上架着木筷,热腾腾的香气裊裊上升。 “快吃吧。再磨蹭面条都糟了。” 颜瞻在任伟对面坐下来,心里轻松了不少。刚那一哭,一肚子的不安都哭了出去、一肚子的懊恼也跟着哭了出去。这会儿,任伟又这么温柔地注视着他,语调温和地对他说话,颜瞻肿着眼睛努力地笑。 这令任伟更加无法面对他了,“你吃吧,多吃点儿。我去洗澡。” 颜瞻刚刚挑起一柱面,马上开口说:“不嘛……你……你陪我吃嘛……” “我又不饿。” “……可是人家想看着你。” “像个猪头似的,有什么好看的。”任伟起身,碾灭了烟。 颜瞻眼巴巴抬头看,虽然撒娇未果、央求不成,但任伟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他就又安心了。 “吃吧。你动筷子我去洗。” 熊猫仔心满意足地吸熘了一口面。真香。 浴室的花洒哗哗地喷着热水,任伟却不靠过去,他抓着换洗衣物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逐渐氤氲起来的水汽,恍惚出神。 颜瞻他……什么也不知道。 是真的,还是装的? 可无论是哪一种,你任伟还能再选择欺瞒吗? 面对这样的颜瞻。 那么,你想和盘托出真相吗?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就这样让它过去,不好吗?就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你从未背叛过他,加倍对他好、更用心地爱他可以弥补吗? 有一道槛,横亘其间——正是自己良心的那道槛。 然而,如果真去让自己坦白,任伟又惧怕——说了会怎么样呢?颜瞻会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呢?不乐观的话(肯定也乐观不了吧?)自己要去求他吗? 脱了衣服,任伟走到花洒下,浴帘都没有拉。 心慌、踌躇。 颜瞻唿噜唿噜像头饿狼似的吃着面,面热乎乎,心里也热乎乎。 一会儿要好好跟任伟说:自己没有发狂,也轻易不会这么冲动,更加不是一个粗鲁、凡事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他是真的着急,快要急疯了;他是真的担心他安危,担心他受苦吃疼;他是真的爱他爱到头脑空空,爱到不能也不肯失去…… 汤又香又辣,颜瞻的脑门薄薄出了一层汗。 人放松下来,颜瞻去回想之前的一幕幕,不禁发抖——你还真的很敢干耶。他现在想来腿都发软。彭勃的怒容、彭勃的吼声……再去回想这些颜瞻才能靠愤怒支撑住自己内心的畏惧。 都是他的错,他自找的!他欺负任伟! 任伟一点都不喜欢他,使劲地疏远他,他还如此疯狂、如此丧失心智! 他揍任伟了。他下手肯定好重的。 想到这里,颜瞻推开碗筷,去找药箱。 等下要好好给他上药呢。得多疼啊。 人的想像力是可以无限延伸的。由任伟脸上的伤,颜瞻联想到了任伟跟彭勃发生激烈争执的模样,想到了彭勃是以怎样的表情去痛殴任伟,想到了彭勃的拳头是多么的毫不留情……继而……他的脑子不可抑制的又去想到任伟可能被彭勃怎么样了。这个怎么样,令他百爪挠心。 颜瞻使劲地摇头,使劲地。 他绝不要因此在看着任伟的时候产生什么不快。绝不。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他会好好的对任伟,对他更好。他一定比他伤得更深。他需要的是爱护、是包容,是宽慰。他会更加细心地温暖他,他一定要让他忘记这一切。 ◇◆◇◆◇◆ 颜瞻蹲在沙发上咬手指——小王子洗了好久都还不出来。在此期间颜瞻吃完了面条,洗了碗筷收拾了厨房,就连屋里的地都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好久喔…… 蹲得脚都有些麻了,熊猫仔就抱着皮革熊猫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久嘛。 颜瞻的脑思维又朝着恶俗的方向去了——好像影视剧里,那个……女主角要是被人……非礼,都会拿浴花狠狠的刷洗自己,洗几遍都不够…… 颜瞻挠头。你都在想些啥子嘛…… 皮革熊猫在颜瞻怀里,始终面朝浴室的方向,得以规避它主人揪头髮抓脸的窘相。 决定了,颜瞻想,等下小王子一出来他就扑上去,狠狠抱、狠狠亲,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有多挂心他,还要检讨自己的兇狠形象!一定一定要让他宽心,也一定一定要让他相信——我是无害的…… 我爱你。太爱你了。 任伟磨蹭了半天才关水。他想了很多、思踱了许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穿好衣服,他再次认真地端详镜中的自己。他发现镜中人笑了,笑得悽惨。 深唿吸了一口,任伟开了浴室的门。刚踩上棉拖鞋,蹬蹬蹬的小跑声就来了。 颜瞻几乎是飞扑进他怀里的,小脸儿仰起来,嘟着嘴就要往他唇上贴。 任伟反应很快,马上伸出手跟他拉开了一臂距离。 颜瞻的表情难以形容,但任伟还是沉着声音对他说:“我有话跟你说。” 眨了眨眼,熊猫仔不死心地往上凑,又被坚决拒绝了。紧接着,他听到那把熟悉的嗓音说:“咱们分开吧。” 这一句仿佛一声尖利的炸雷,将颜瞻的脑袋噼开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都合不拢。 任伟绕开了颜瞻,向茶几处走去,从容不迫地坐下,点燃了熟悉的香菸。 “你……你说什么?” 良久,颜瞻转过身,一步一趋地走向任伟,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我说,咱们分开吧。这儿你可以继续住,我搬走。你找到合适的房子想搬也没问题。” 颜瞻冲到了任伟身前,他用力抓住了他的肩,使劲儿地摇晃,“我不懂你说的!不懂!我不和你分开!” 任伟拿开了右手,生怕指间的香菸烫着颜瞻。 “我知道刚才我肯定吓着你了,但我不想要那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只是……见不得别人伤害你。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的!永远都不会!”
第86页 任伟不说话,也不去看颜瞻。 “我不跟你分开!我不要!我……我发誓会一直对你好,发誓绝不伤害你……我……” “没有。你没吓到我。你也……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害我,也会对我好。是我……伤害你了。” 颜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任伟。 任伟深吸了一口烟,将那半支烟碾灭在了菸灰缸里。 “我跟彭勃……不是你所想的,毫无瓜葛。他不是忽然发疯才把我掳走。我……在跟你交往之前……就跟他……纠缠不清了。那时候刚跟龙语分手,我心情很差,不仅跟他有了性关系……也很依赖他,动不动就找他陪我。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我更不喜欢自己一个人。我很自私,我知道。后来,你过来北京了,在我身边,我以你借住为託词,既不让他来,也不去找他。一拖就是很久。我想藉此机会疏远他。你们打过一架,那次之后我更是再不搭理他。再后来,渐渐地,我喜欢上了你,也觉得跟他就算断了。可……夏末的时候,他忽然找我,说……他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我拒绝了,但……我想,也许是不彻底吧。也或许……我也说不清,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你后来去巡演了,我跟他又纠缠在了一起……我明明答应跟你交往了,还是跟他……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这样在你们俩中间来回。直到你过生日,我去找你,我才坚定了和你在一起的决心,于是我开始躲着他、不见他、逃避他……他终于火了,也终于知道了真相,这才会……所以我说,咱们分开吧。我从来都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也始终欺骗你、对你撒谎……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些,也总有一天你会恨我。我不是一个豁达的人,也无法委屈自己。与其到那一天,你知道这些,开始对我有看法,开始看着我就想到我是如何的欺瞒你、如何对你不忠……不如现在就分开。因为我不想有一天,去恨你、去埋怨你。是我错了,我愿意承担,但我受不了因为瑕疵而不断累积的恨意和轻视……我也不想再伤害你了,我这种人……” 左脸重重地挨了一耳光,任伟的话头被截住了。颜瞻站了起来,从高处俯瞰着任伟,他的手有一丝颤抖:“我在你眼里从来不值得信任是吗?” 任伟抬起头,充满疑惑地看着颜瞻。 “你就不相信我能原谅你?就坚信我会不停地翻旧帐?你从来都不对我抱有希望,对吗?” 任伟看着颜瞻,说不出话来。 “听你说这些,我的心像被划了一道口子,但不是因为你背叛我、你欺瞒我,是因为……你从来都不信任我!任伟,你知道一直以来我就想你怎么样吗?我就想你信任我、依靠我!你做错了,你对我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因为你再不是封闭起来的你了,再不是伪装起来的你!可你倒好,说是说了,说这些却是为了要跟我分手,为了你自己不再被这份感情煎熬!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人?什么你不想再伤害我?你已经伤害我了,还想掉头就跑!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怎么啦!就算你再怎么样,我也从来没生气过!你觉得自己不好,我觉得好!你这种人怎么了嘛!你虽然从来不说好听的,可你对我……你对我……你对我很好,你觉得只有一点点好,我觉得特别特别好!” “颜瞻……” “这么久了,我反反覆覆对你说,请你信任我、请你依赖我;我喜欢你,我想尽心尽力对你好。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不值得你依靠吗?你情愿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也不愿意对我说一个字。却在这个时侯,我遍寻不见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时候,对充满自责的我说,分手。” 任伟的手抬起来,握住了颜瞻微微颤抖的手。他的指尖很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真的想跟我分开吗?任伟。”颜瞻的眼眶本就有些红肿,这会儿又微微湿润了,“我真傻……你不见了……我不停地责骂自己、不停地反省、不停地……” 任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颜瞻,渐渐的,那张面孔模煳了起来,他听到自己以哽咽的声音对他说:“我不想……我不捨得……” 心理最后的那道防线崩塌了。任伟听到了它崩塌的声音。 “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别让我在相信了真的会有一个人可以这样不计一切的去爱我之后,转身离开……我不想跟你分开……不想……我不能想像没有你的生活我要怎么过下去……求求你……我不能总是这样一无所有……颜瞻……颜瞻……” 他听到自己泣不成声的挽留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再没有退路了。他那道曾以为为谁也不会打破的底线荡然无存。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全部的自己都交给了面前这个男孩。他不能失去他。他不想跟他分开,那不过是他无畏的挣扎,为了保全他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颜瞻抱住了任伟,将他哭泣的脸藏在了自己的衣襟下。他反覆不停地胡噜着他颤抖的背嵴,他的手因他的体温而温热起来。 “任伟,我爱你呀……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应该哭的是我才对呀,你刚刚还在说要跟我分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任伟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你道歉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你。你都背着我和别的男的在一起,还企图以分开来逃避我对你的惩罚!”颜瞻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会狠狠地折磨你的!也许等你脸好了,我会再给你一耳光。但,你相信我,以后,这一辈子,我都再不会提起这件事。永远不会。” 任伟听着,抱着颜瞻,眼泪更加不能自制地冒出来。 “而且你发誓你要改,你再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再有下一次,我就……我就真的会哭死给你看……” “……到底是……谁在哭啊……我哭得这么伤心好嘛……” “那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伤心。” 任伟不肯,使劲地往颜瞻衣服里钻。 “不公平啦,让我看看,每次都是你看着我哭……” “死也不……” “那就不许再哭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天……我听调频……听到了你唱的歌……”任伟的脸颊贴着颜瞻的肚皮,虽然濡湿,却并不冰冷。 “你也哭了吗?” “才没有……” “……” “早都哭够了。” 颜瞻更用力地拥住了任伟,“你听到我哪一首歌了?” 任伟轻声地哼唱了起来,调子不难记住,但歌词很繁复,他只记得两句:我知道你和别的男的在一起,我只能眼睁睁看装作不在意…… “是这一首啊。”颜瞻嘆气,“好讨厌……” “嗯?”任伟不懂。 “这首歌叫……不能失去你……” “……” “你那时候对我好冷淡的……总带别的男的回家呢……” “你已经开始找后帐了。” “两回事啦,我是谴责你没有听完。你听完肯定会知道它叫——不能失去你。副歌部分一直在重复这一句啦,那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想法。” “有什么办法,调频断断续续的。”任伟张开双臂环住了颜瞻。 “把脸露出来啦,我去洗毛巾,给你擦干净。” “不要……” “那我和你一起哭好了……这样你就不觉得只有自己好难看了……” 半晌,任伟才肯放开颜瞻,顶着红红的眼圈去看他。 颜瞻洗了热毛巾,给任伟敷眼睛,他抚摸着他脸上的斑驳,像是问任伟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好疼的吧?” “因为我死也不让他碰我一下。” 这下好了,颜瞻瘪了瘪嘴,险些哭出来。他使劲儿忍着,抽鼻子、仰脸、大口的吸气。一定不能哭,颜瞻想,他一定要更坚强,才能被他所依靠。 ◇◆◇◆◇◆ “别动嘛~擦了药膏会好很快的……” 任伟总是别过脸去,害颜瞻一次次的扳过他的下巴。 “你躲什么嘛~很疼吗?” 任伟还是较着劲,颜瞻嘟嘴。 “马上就好了,你忍忍嘛!” 好不容易擦完药膏,颜瞻凑过去想亲亲任伟,又被他躲开了。 熊猫仔瞪大眼睛,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喂!你干嘛啦!” 我就不信呢!熊猫仔卯足了劲儿,伸手环住了任伟的脖颈,强行亲了上去。唇碰到唇,然后湿漉漉的舌头就企图撬开任伟紧闭的双唇。任伟绷着劲儿,颜瞻愈发更执。 终于亲吻到一起,颜瞻像是掠夺般发起进攻,任伟向后错身他就跟上去。 别扭的一吻结束,任伟又别过了脸。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嘛!” “……脸多难看啊。”任伟半晌才吭声。 “我又不在乎的!” 任伟哼了一声,“是谁啊,跟人打完架就跑,说自己脸难看……”说起来,也是那时候,他们第一次有了亲密关系。他讥笑他毛儿都没长全,谁能想到后来竟…… “喂!”颜瞻哀嚎,“我厌恶自己又不会厌恶你!我只是怕你嫌恶我好嘛!”他知道任伟说的是上回他跟彭勃动手,跑去酒店住了好几天的事。 “那我现在也厌恶自己,总之你别看我。要不我也出去住酒店。” “你!”颜瞻气结。他现在可想拥抱他了,可想抱着他又亲又摸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可他居然说这种鬼话! 任伟不吭声,脸跟颜瞻朝向不同的方向。
第87页 颜瞻站了起来,离开沙发处向卧室那边走。 任伟感觉到动静,看过去,问:“你干嘛去?” “关灯总行了吧?” “你……” 颜瞻进了卧室,没几分钟出来就关了客厅的灯。 房间登时陷入了黑暗,只有那一点点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尽管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也仅够看清物体的轮廓。 沙发上传来了轻微震颤的感觉,而后,任伟的手被颜瞻的手覆盖上了。他凑了过来,以唇探着他的唇。 其实并非脸在作怪,任伟百般推脱是因为……他不确定颜瞻是不是真能原谅自己,或者说,是不是真能不嫌弃自己。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说一套做一套。颜瞻即便只有一丝丝勉强,任伟也会难过得无以復加。少有的,他有些紧张。 “你不累啊……” 彼此交换着气息,任伟在唇与唇分开的间隙轻声问。 颜瞻用动作回答了他,他环住他,吻得更激烈了几分。随之,温热的手掌钻进了任伟的睡衣。 灼热的吻不间断地持续着,任伟嘟囔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继而跨到了颜瞻的腿上。他有些放心了——他是如此这般的渴望着他。 颜瞻得到了回应,拥着身上人更加急切地索取。 唇舌纠缠在一起,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唿吸声若隐若现。 颜瞻解着任伟上衣的扣子,黑乎乎的有些不得要领,任伟向后靠像脱套头衫似的脱下了睡衣。 稍有些凉,但颜瞻温热的唇跟了上来,吻落在了他的胸口。灵巧的舌头探寻着目标,触到小小的辱首,便就绕着它打转。唇相辅相成,贪婪的吮吸。 任伟被颜瞻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喘息着,双手环着颜瞻的肩。 “我好想你……” 他听到他动情的呢喃。 手摸向颜瞻的腰,任伟解着他的裤子,颜瞻向后错了错身,方便他的动作。摸到那根傢伙,它已经硬了,热热的被任伟握在手中。 亲吻与爱抚中,任伟套弄着颜瞻勃起的那话儿,听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 颜瞻往下扯着任伟的睡裤,却没什么效果。任伟按着颜瞻的肩膀站起来,刚把睡裤褪到脚踝处,就被颜瞻一把扯进了怀里。 这一次,他是背靠着他。吻攀上了他的脖颈,继而那双唇去吮吸他的肩膀。把碍事的睡裤踢开,颜瞻的手已经顺着他内裤的底围钻了进去。他的那话儿也鼓胀着,灼热并坚硬。 颜瞻套弄着任伟的那话儿,唇舌流连于他光滑的背嵴不肯离去。 “嗯……”任伟闷哼着,他令他很舒服。他们可有段时间没这样缠绵过了。 敏感的左侧辱首被他揉捏着,任伟靠在了颜瞻身上,没了力气。颜瞻还在亲吻着任伟的脖颈,拇指摩挲着任伟那话儿的顶端,溢出的爱ye令那儿滑滑的。 “别弄了……”任伟伸手去拉颜瞻的左手,他的揉捏令他愈发的难耐。 颜瞻的手指离开那硬挺的小颗粒却并不乖乖听话,他修长的食指探进了任伟的口中,强迫他吮吸。他压着他的舌头,以指肚摩挲他湿滑的舌。 “嗯……嗯……”任伟被他搅得唿吸有些不顺畅。 待到那根手指离开,任伟大口地喘息,却不等他放松下来,那湿漉漉的指尖就钻进内裤抵在了他股fèng间的私处上。 那儿被指尖轻轻地刮挠,任伟按着颜瞻腿的手不禁收紧,与此同时,他感到那指尖顶了进去,并一点点地深入。 颜瞻啃咬着任伟的脖颈,双手都在他的内裤中动着,他听到他口中流泻出了露骨的呻吟,听到他反覆地呢喃着他的名字。那委实令人兴奋。 “舒服吗?”他贴着他的耳根问。 “嗯……”他模煳不清地回答着他。 被颜瞻放倒在沙发上,任伟的腿分开着,颜瞻按住了他的大腿,跪下来,以舌尖抵住了那私密的一处。他不间断地舔他,听他呻吟得愈发不能自已。像是害羞似的,他总企图合上双腿,这时候颜瞻就会更用力地分开它们。 任伟的手抚摸着颜瞻柔软的头髮,有时候会以指尖揉搓他的耳垂。那唇舌在股fèng间停留了很久才渐渐攀爬上来,吮吸他的囊袋,接着含住了他坚挺的阴精。 “舒服……”任伟抓着颜瞻的肩膀,摆动着腰肢。 “你也帮我弄嘛……”半晌,颜瞻央求开了。 他站了起来,任伟跪在沙发上,用手握住了他的那话儿。以舌头舔舐着他那话儿,任伟的手一下下套弄着那勃起的阴精。嘴张开就会疼,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张开,可也只将将能含住他的龟头。他吮吸着,含不住的部分就以手替代。 “嘴巴是不是会疼?”颜瞻轻轻地抚上了任伟的脸颊。 “有一点……” 颜瞻抽出了他的那话儿,俯身吻上了任伟。任伟圈着颜瞻的脖颈,仰脸去回应。浓情的吻像是怎么吻都不够,他们俩持续不断地接吻,直到颜瞻扳过任伟,令他平躺下。 沙发有些窄,颜瞻便就抬起了任伟的腰,令他的背悬空,腰贴在沙发扶手上。 有湿凉的液体淋进股fèng间,任伟更大的分开腿,顶进身体的手指缓缓地动着。 颜瞻摸黑在茶几上胡噜,摸着套子。他记得它就应该在润滑剂旁边,刚刚是一起拿出来的。但很可惜,他越是着急越是摸不到。 “就这么进来吧……没关系的……” 任伟伸手抓住了颜瞻的手腕。 “不要吧,等下,好像摸到了。” 戴上套子,颜瞻扶住那话儿抵住了入口,没入的过程中,又是那样的压迫感,又是被紧紧吸附的感觉。每次这时候颜瞻都得拼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否则肯定会射出来。 “嗯……”像每次最初的时候一样,任伟有些疼、有些不适应。他的手滑下去握住了自己的阴精,缓慢地套弄着。 颜瞻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动起来,他不敢动得太快,始终保持着缓慢的频率。 任伟随着他的动作呻吟着,颜瞻掐着他的腰,俯身加重了力道,发起了进攻。一下、一下,快速而深入。 任伟的头处于比较低的位置,此时他有一种眩晕感,人软绵绵的。 颜瞻在他的体内冲撞起来,他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让……让我起来……”半晌,任伟断断续续地说。 “怎么了?”颜瞻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晕……像脑充血似的……” 颜瞻退出了任伟的身体,任伟半坐起来,靠在了沙发背上。 “没事吧?”颜瞻凑了过去。 任伟定了定,抓过了颜瞻的腰,扯下他那话儿上的套子,唇贴了上去。嘴巴虽然很疼,但他还是张开含住了他,开始吞吐。 “嗯……任伟……”颜瞻按住了任伟的肩。他令他很舒服。 任伟吮吸着颜瞻勃起的阴精,时而以舌尖舔舐,时而揉搓他紧绷的囊袋。 口交持续着,颜瞻的腿有些打颤。 “你搞得我快站不住了……”颜瞻说的是实话,每次他都对他灵巧的唇舌毫无抵抗力。 “那你坐下来啊。”任伟松开口,仰视着颜瞻。虽然他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窥见他的身体轮廓。 任伟跨到颜瞻身上,颜瞻的背抵在了沙发靠背上,他扶着他的腰,令他更顺利的下压身体。欲望整根被吞噬,颜瞻吻上了任伟。热切地、情难自禁地。 任伟缓缓动了起来,狭窄的沙发上,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贴得很紧,几乎没有罅隙。 不一会儿,颜瞻托住了任伟的臀瓣,向上顶着。任伟本就兴奋不已,这下几乎要忍不住了。他的胳膊挂在他的脖颈上,断断续续地呻吟。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颜瞻的呢喃更像是催情良药,任伟敏感的那处一下下被冲击,他的手滑了下去,套弄着自己的阴精。 后来颜瞻将任伟按了下去,他单腿跪在沙发上,另一只脚踩上地面,姿势虽然有些蹩脚,却不妨碍他冲撞起来。 顶了几下任伟就射了,颜瞻却进入得更深更快。任伟放纵地叫了出来,射精的快感令他几近失控。颜瞻被他的痉挛所带动,肆无忌惮的冲击着。他总能令他这般的意乱神迷。 在即将射精的时候,颜瞻抽出了阴精,任伟继续用嘴帮他吮吸,随着一声低吼,白浊的精液都灌进了他口中。吮吸持续着,颜瞻的快感也持续着。 “吐……吐出来啊……” 回过神,颜瞻将手指聚拢,伸到了任伟嘴前。任伟却以舌尖舔了舔他的手心,“已经咽下去了。” “……” “于是,你现在还肯吻我吗?” 颜瞻扑倒了任伟,两人挤在沙发上,吻得几乎要窒息。 我爱你。 黑暗中,颜瞻听到了任伟的呓语。他蹭着他的胸口,用心地听着他的心跳。他说过这句之后,心脏突突地跳着。 “起来了,我要去洗洗。”任伟推了推颜瞻。 “……你再说一次嘛……” “说什么?”任伟半坐了起来。 “说你刚刚说的。” “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 任伟摸到了烟和火儿,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你再说一遍能死呀!”颜瞻气鼓鼓地喊。 “死倒不至于,会贬值。” 任伟叼着烟往卫生间走,颜瞻跳了起来,扑上了他的背,“你说嘛说嘛……才不会贬值呢……” “你去死好了。” “嘿!嘿你怎么搞的嘛!又不是你哭喊着说离不开我了……” “找后帐是吧?你小心我把你行李都打包,扔出门外。” 颜瞻瞠目结舌——他……他好狠! 任伟去洗澡了,颜瞻开了灯,客厅一片狼藉,他套上衣服裤子开始收拾。看到躺在地板上无辜的皮革熊猫,颜瞻悲哀的发现,大抵他永远都会跟这只呆愣的熊猫一样,被任伟欺负……只要小王子一斜眼,他就败北。 可一想到他刚刚说“我爱你”,熊猫仔又心满意足了。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
第88页 “喂,给我拿套睡衣。”卫生间的门勐地被拉开,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任伟伸出了一只手。 颜瞻飞速地奔进卧室,拿了两套睡衣裤,然后硬是挤了进去。 “出去,你不嫌挤啊!” “不嫌~” “我嫌!” “瞎说。你那里那么窄,不是都让我进去吗?” 到底是谁把他教成这样了,任伟郁闷。 “人家好喜欢你……” 颜瞻死劲儿地蹭任伟的背。 “别贴着我,你……”顶着他腰的东西是啥?任伟有种不祥预感。 “好喜欢你……” “……” 有东西往任伟两腿中间顶。 “你腰怎么都直不起来?”颜瞻的手摸向任伟的辱首,轻声问。 “废话!”任伟气结。他确实有些站不稳,手不得不撑住了墙壁。 那儿还柔软着,颜瞻的那话儿很容易就顶了进去。 任伟很想求饶,根据以往经验,第二次他会做很久。他已然疲惫极了。 “我好兴奋……你夹的好紧……” 任伟的眼睛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他能用啥把颜瞻捆起来。颜瞻抓着他的腰冲撞起来了,任伟决定认命。找个小朋友,让他吃不消的事儿有很多,精力旺盛也是其中一条。 但任伟没能愁太久,越疲惫越兴奋,一片雾气的浴室里,他再度沦陷了。让他做个痛快算了,反正自己也会high到极点。 “说那三个字嘛……你不说我可不会停下哦……” 原来是那仨字儿给他打了鸡血。任伟的脑子一跳一跳的疼。 第三十章 “让你担心了~”颜瞻将罐装咖啡递给熊鑫,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冬季的校园即便是午后时光,人也很少。台阶上挺凉,但颜瞻穿得厚实,也就不去在意了。 熊鑫微微一笑,把车钥匙扔进外套口袋,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 “俺帮你把车停在了小区里,不合适的话你再挪喔~” “停哪儿都行。” “不是吧,万一颳了蹭了呢。” “反正有保险公司嘛。” “啧啧。”颜瞻喝着奶茶斜视熊鑫。 “他……没出什么事吧?你没联繫我,我也没好问你。” “旷课达人这不是都出现了嘛~嘿嘿。没什么事,吃了些苦头但……反正俺报復回去了。哼。”颜瞻的小鼻子翘得高高的。 “用酒瓶砸那人脑袋了?” “才没呢。”颜瞻想了想说,“俺扛着气枪去的。”燃烧瓶就不要说了,怪吓人的。 “啊?”熊鑫瞪眼。敢情那天琴箱里装的是…… “你别觉得俺欺负人哦,以前俺就跟他打过一架,但俺不是他对手。所以这回必须有备而去~” 熊鑫捂脸。这都行呀? “喂,你真的帮我报名了校新年音乐会?” “必须是真的。” “可我都没时间练琴啊……” “还有一段时间呢,加油吧。” “不行的……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今天要不是他乐队的朋友们去,我……我还是没空出来。” “你……不是吧?” “就是不放心呢。这阵子我想多陪陪他。” “那……让他陪你来琴房呢?” “他不肯的啦,脸上……还有伤。” 熊鑫点了点头,“那你自求多福吧。我准备喝倒彩。” “你也好坏的!”颜瞻嘟嘴。 “呵呵。” “总之,这次真的很谢谢你,帮了我好多忙。” 颜瞻侧过脸看着熊鑫说。 “没事儿。倒是他,没问你……什么吧?” 任伟对他怀有敌意,熊鑫不是粗线条感觉不到。 “问我什么?” “譬如怎么找到他的啊,谁借了你车啊……之类的。” “哦……问了。” 颜瞻喝了一大口奶茶。第二天任伟就问他了,他枕着他的肩膀,像只乖巧的猫似的缩在他怀里。那时候已过正午,卧室的窗帘之前忘了拉上,暖洋洋的太阳照着两人,他俩一个比一个慵懒。颜瞻几乎要脱口而出“小熊帮了大忙”,硬给咽下去的。任伟看着他,他还算流利的回答:俺委託了信息公司……这也不算假话嘛。任伟很温柔地环住了他,再没多问什么。后来起来准备午饭,任伟穿衣服的时候问:你向谁借了车?颜瞻很想回答——信息公司。想想太假了。汽车租赁公司呢?也不真。便就说问小冉的朋友借的。果不其然,任伟马上就变脸了:你跟向晓冉说这事儿了?颜瞻拨浪鼓状摇头:才没有,一个字也没提。这话颜瞻当然说得理直气壮——事实嘛。任伟看了他好一会儿,相信他了,之后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觉得太丢人了,没别的意思。颜瞻长出一口气。看看吧,才说了小冉,任伟就急了,这要是实话实说扯出小熊,保不齐任伟会翻脸。 熊鑫看着颜瞻等下文。 “我说问乐队的朋友借的……” 熊鑫点点头。 “你别多想哈,他跟你不熟,肯定不想我去麻烦你。” 熊鑫笑了。他也不想挑明什么。 “认识你真好。不是说你帮到我,是……怎么说呢?”颜瞻认真地想,“吶,你是我到这座城市后,自己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很投缘、很……真的就是那种‘有你真好’的感觉。” 熊鑫点了一支烟,伸手摸了摸颜瞻脑袋,毛线帽的触感令人温暖。 颜瞻笑得灿烂。 “翘课达人,咱准备去上课吧。” “我其实……以前都不翘课的。” “小学时代?” “扯呦!俺大学时候都能做到全勤呢!” “哦?成年了才开始堕落?” 熊鑫起身,颜瞻追了上去。 “你太可恶了!” 被颜瞻揽住肩膀,熊鑫叼着烟看着他俩投在地上的影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免去了分手的那一天。 “会聊天儿么?”倪歆蹬了辉子一脚。电视里的电影画面继续热闹地上演,葛优正真诚地向村民道歉。村民热泪盈眶:您可来了,他把我们村儿鸡都吃光了。 吉吉叼着烟哈哈乐,任伟窝在单人沙发里啃着苹果。 “你丫又踹我干嘛啊!我这不是看见那丫给扔村儿里,忽然就……” “你就2吧!” 任伟这时候搭话:“你甭理他了,猪头345一个。” “任伟!”辉子瞪眼。 “是啊,要不怎么跟鸡巴彭勃是朋友,一个水平呗。”倪歆嘲讽辉子。 “操!你不提啊?你提还连名带姓的。”辉子反击。 吉吉这时候抬头,看向任伟,“你要想这事儿烂他俩肚子里,难。” 任伟不吭声了,继续啃苹果。 这帮人中午就跑来了,问东问西当然是出于善意。任伟吭吭哧哧不肯细说,既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又觉得会令颜瞻难堪。已经推三阻四有几天了,哥儿几个再绷不住了坚决要登门,昨晚已经是颜瞻接他们的第n个电话。手机没了,跟钱袷衣服之类的一起不知道让彭勃怎么处理了。是说想补号买新手机,顺便挂失银行卡重新办理业务,可脸这么丑出不了门任伟就一直拖着。还是颜瞻替任伟答应让他们明天过来的,颜瞻说大家都这么担心你,你就不要在意你的脸了。任伟就知道这张脸要惹事,倪歆窜了,辉子也火儿了,吉吉更是怒了。任伟不坦白也不行了。挤牙膏似的往出蹦字儿,开了个头就有点儿说不下去。颜瞻握着他的手使劲儿用眼神鼓励他,任伟这才大致说了个所以然。傻逼。倪歆跟辉子果不其然冒出了这俩字儿。吉吉更简短,一个字儿——该。倒是颜瞻死命护着他,害倪歆五体投地曰:任伟你偷着乐吧,你家小四川实在很着调。够爷们儿,辉子补充。刮目相看,吉吉敲边鼓。 陪他们聊了会儿颜瞻才出门。何为寸步不离,任伟这几天深有感触。死熊猫恨不能把他当手机链挂手机上。 他不出门,他就也坚决不出门。可颜瞻不是没事儿能空耗在家里。但任伟没办法,说不动,他就是坚持:不放心你! 颜瞻说了要顺道去还车,辉子问什么车。一听说楼下那辆雷克萨斯是颜瞻借的,倪歆比辉子嘴还快:你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人吶?颜瞻说是小冉朋友的,逃也似的出门了,他们嘴太损。 任伟心里是各种过意不去,为他的烂事儿,颜瞻是又着急又上火,花钱搭人情儿一样不差。到头来,自己那天竟还说出“分手吧”那种话。实际上不用颜瞻问他那么说后悔不后悔,从打他做了决定他就知道自己够极品了。没有最自私,只有更自私;没有最混蛋,只有更混蛋。可他没办法,直到那一刻他也不肯放弃自己最后的一道防线。直至,颜瞻那样去质问他。任伟说不清是什么令他放弃了固守的底线。是颜瞻的坚持吗,还是他对他的感情到了那一步?这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可任伟找不到答案。但至少殊途同归是肯定的,从他的底线溃不成军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会喜欢这个男孩子。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盘踞了他全部的情感世界。 “诶,任伟。”倪歆伸手推了推任伟,“别闷闷不乐的了,过去就过去了,这事儿肯定烂在我们心里,谁再提谁是孙子。” “对对,完活儿了。翻篇儿。我说,晚上吃什么啊?”辉子转移话题。 “我想吃烤鱼,咱簋街吧。”吉吉发表意见。 “你们去吧,我肯定不出门。”任伟扔了苹果核,摸过了烟盒。 “靠,你请客好不好?”吉吉瞪眼。 “那就家里吃呗。我这副惨相儿就不出去现眼了。”任伟点上了烟。 “让你们家小四川做,我们点菜。” “你能不使唤他么?”任伟斜视倪歆。 “嚯。嚯嚯。瞅瞅这护着。”倪歆快进,电影到煽情处总特不招他待见。
第89页 “吃锅子得了,我让安娜下班儿过来带点儿菜?”辉子提议道。 “别让娜姐买啊。”倪歆参与发表意见,“任伟请客,任伟买去。” “没钱。骗你是孙子。”任伟说得是实话。钱夹没了。既没现金也没卡。 “你讲不讲道理啊?”吉吉敲茶几。 “小四川有。”倪歆按了播放,电影画面可算回归了正常速度,“他买菜洗菜热锅一条龙。” “诶,你就跟颜瞻过不去吧?”任伟瞪眼。 “你看吧,还是倪歆讨厌吧?”辉子站了起来,摸出了手机,“咱俩是一头儿的,倪歆是公敌,等,我给安娜打电话。” “酒没了,我去拿。”吉吉起身去了厨房。 “我怎么又全民公敌了?”倪歆笑骂。 客厅里就剩下他跟任伟,任伟不予置评。 “我不是就嘴损点儿么。”倪歆乐,用胳膊肘顶了任伟一下,“说句实在话,我挤兑他是我看得上他。”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任伟也笑了。 “去你妈的!说正经的,这男孩儿靠得住,你丫别再耍了。” 任伟弹了弹菸灰,顺手抄起了之前被他撂在一边的吉他扒拉。 “跟你说话呢。” 任伟扒拉着音阶不接话。 “臭德行。” “你德行好。” “比你强点儿吧。” “脸真大。” “没你大。” “你好意思吗?” “本来就是啊,我脸没肿~” 任伟踹了倪歆一脚。 “君子动口不动手。” “没动手啊,我是踹你,用脚。手机给我使使。”任伟坐了起来。 “干嘛啊?”倪歆还在玩儿遥控器。 “使使!” “你吃人啊?” “赶紧的。” 倪歆把手机扔给了任伟。 任伟拿过去,动动手指给颜瞻发简讯:【晚上这帮子要吃火锅,安娜下班也过来,你几点回来?任伟。】 简讯回復的不慢:【俺知道是你啦,不用特意打名字了。俺已经下课了,需要我买食材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需要,安娜下班带过来,我阻止他们奴役你了。】 【俺知道你口气呀~你尊好,狠狠抱>_<】 【你能不把这么噁心的简讯发倪歆手机上么?】 【哎呀,你害羞呢。】 【行了,下课回来吧,等你吃饭(免回)】 任伟删了来往信息,把手机还给了倪歆。 “你按着还真不嫌累。不能打个电话说啊?” “我乐意。” 吉吉拿着酒回来了,往茶几上一撂,“辉子还打电话呢?” “准又跟安娜腻歪上了。”倪歆给大家倒酒。 “你是羡慕嫉妒恨么?”吉吉眨眼。 “开玩乐,爷不稀罕。像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倪歆没说完,手机响了。 简讯。按开一看…… 【果然害羞呢~嫑羞涩,晚上爱爱的时候你再羞涩啵>_ 第90页 洗好碗,粥也煮好了。颜瞻盛了一碗晾上,擦擦手拉着任伟去了客厅。两人选了唱片听音乐,靠在一起闲聊。不一会儿,颜瞻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李淳君。 颜瞻接起电话,任伟调低了音量,用视线询问:谁? 颜瞻笑着喊:“老师好~”一举两得。 电话那边的淳君呵呵笑了,两人说了几句校新年音乐会的事,淳君话锋一转:“你情人怎么关机了?” “喔,你也是找他的吧?还装作好关心我的样子。” 颜瞻把手机递给了任伟,他已经充当了好几天传话筒了。 淳君说彻哥、小荣和阿生他们从纽约回来了,问他明天方便不方便一起吃个饭。任伟摸摸脸,推辞了,说这几天有些忙,看看下周末有时间再跟大家聚。淳君很失望地说:下周估计阿生都要组织演出了,那只能演出时候见喽。两人告别,淳君嘱咐他回头碰面带上小颜瞻,任伟笑着允诺。颜瞻还是挺受欢迎的,在他的朋友圈里几乎可算人见人爱了。 挂了电话,颜瞻扎到任伟怀里问:“你本来以为是谁喔?” 任伟翻白眼,“我会盯紧你的。” “喂!说得人家好像花心大萝蔔!” “我有危机感行吗?”任伟搂着颜瞻说。 “啧啧,你有啥子危机感呦~” “比你大那么多呢,年老色衰了。还噼腿让人揪住小辫子。” “你又说!说好再不说了!” 任伟浅笑。 “还有,你才比我大一点点而已,一点点~帅得很呢~” “傻样儿。” “你嫌我啊?” “嫌死了。” “……凶我。” “凶死你!” “让我死是不是真的这么顺口啊?” “哈哈哈哈……” “你还笑!” 颜瞻说着就扑倒了任伟,“给你发简讯怎么说的来着?” 看着一脸坏笑的颜瞻,任伟撇嘴。 “不要装不知道呦,简讯你又不是没看到~” “没看到。” “哦~看来有人不想兑现喔。” “回你简讯的是倪歆,要不你找他兑现?” “就说你看到了吧?” “反正不是我回的,谁回的你找谁去兑现。” “……” “正好给他看看你那儿,他不是好奇么。” “你……” 任伟眯眯笑。 “那我去找倪歆好了,看看他肯不肯喜欢我。” “你找谁去啊?”任伟一把拉住了想要起身的颜瞻。 颜瞻却反手拉起了任伟,“找你行了吧,去卧室啦~”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色。”任伟不禁感嘆。 “都要赖你,培养俺当按摩棒~” “诶以前你还会脸红呢,现在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唉。” “因为俺毛毛长全了~” 被颜瞻拖到床上,任伟去推他:“先把你自己洗干净。” “早上明明一起洗了~” “你没出门啊?” “我……” “赶紧。”任伟用脚踢了踢颜瞻。 “你就是不让我如意……” “给你买一玉如意?” “……” “还是玉竹子吧。” “坏人!你陪人家洗呢~” “挤。” “去啦~”颜瞻跳下床,拉任伟,“顺便就……解决了,这样床单就不会脏脏了~” “滚。” “你不是好喜欢我从后面进去嘛……人家会好好满足你的~” “你还知道‘害臊’俩字儿怎么写吗?” “不知道的说~来嘛~我拿润滑剂喽~” “迟早被你累死。” 进了浴室任伟就被颜瞻顶在了墙上。急切的吻追上来,任伟环上了颜瞻的脖颈。那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往衣服里钻,任伟拎着他脖领踢他脱衣服去洗。 “好嘛好嘛~俺洗白白~”颜瞻笑嘻嘻地脱衣服。 “嘿,你很值得我依靠,但,别让自己承受太多。我知道你挺较劲的。别让自己太累,我也会尽量不让你累。”任伟捧住颜瞻的小脸说。 颜瞻眨着大眼睛,感动得一塌煳涂,吧嗒一口就亲了上去,“你累死我好啦~俺死而无憾~在三途河我都会等你。” “傻小子。”任伟伸手胡噜颜瞻柔软的头髮。 “超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俺不告诉你~” 敲门声是这时候响起来的,任伟听到了,颜瞻似乎没有,还在跟他起腻。 “你听见有人敲门了吗?” “嗯?”颜瞻竖起耳朵,果然,有“哐哐”的铁门响动,“谁啊?”熊猫仔瘪脸。 “我怎么知道。”任伟整了下衣服,拉开了浴室门。 “是不是他们谁忘了东西?” “多半天了?到家一趟都够了,还用回来?不会打你电话啊!” “你先开门啦,我再把衣服套上,气死我了……” “套吧。” “我觉得就是谁忘了东西。”颜瞻拉上了拉链,往出走。 “总不会半夜收水电费。” “那俺也缴纳~” “蠢材。”任伟回头跟颜瞻说着,开了门。 “你才蠢~又骂我……呃。”颜瞻拐过来看到门口的人,愣住了。 任伟看着颜瞻瞬间起了变化的表情,马上回头看向门外。 “你来干什么!”颜瞻几乎是跑过去的,一把把任伟推到了身后,对门外人怒目而视。 彭勃叼着烟站在门外,他拿下唇边的烟,不看颜瞻而是看向他身后的任伟,“脸还没好呢?”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end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第三十章 3 end 由 剑走偏锋 今天4:47 pm ◇◆◇◆◇◆ “你来干嘛?” 颜瞻想用自己的视线强行截断彭勃投注在任伟身上的视线,他板着脸再一次问道。如果之前任伟不告诉他他们之间有事,颜瞻打赌他不会这么“客气”,这会儿就不是“问”他了,他肯定会拿出气枪将他轰走。当然,这“问”实则也不怎么“客气”。不管怎样,就算任伟对你再不好,你也不该掳走人再拳脚相向。因爱生恨是最为卑劣的藉口。真的爱一个人,你不会因为得不到他的爱而恨他。 “东西给你拿来了。”彭勃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纸袋,但他说话仍旧只看着任伟。 颜瞻一把抢了下来,翻翻,有衣服啊、钱夹啊、还有一只装手机的盒子。全新未拆封。颜瞻拿出了衣服、钱夹,随手放在了玄关的鞋架上,然后就把纸袋扔给了彭勃,“拿走,用不到。” “任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你出来。” “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颜瞻咄咄逼人。 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肩,彭勃的嘴角上扬,视线第一次落在了颜瞻身上,“他懂我。” 颜瞻皱眉、抿唇、耸了耸小鼻子。 “我跟他说两句,就在门口,没事儿的。”任伟摸了摸颜瞻的头。 颜瞻不说话了,转身回了客厅。任伟向出跨了一步,从外面虚掩上了铁门。 “拿着。你手机我顺着车窗扔了,卡也掰了,那个你得自己补办。” 任伟摇了摇头。 “拿着。我弄坏的我赔你。” “我不需要。又不是我原来那个。” “这个不能使啊?” “旧的里面有照片有我拍的颜瞻的视频,那些还有点儿意义。新的我自己会去买。” 彭勃低着头,没再说话。同一件事他不说两遍。第二次说准要发火。 “耳朵好了?”任伟伸手,抚上了他的耳垂。 彭勃躲开了,他仰起脸看着任伟说:“你知道吗,虽然你老说自己冷淡没感情,但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对别人的关心,总让人……就因为你冷,才会格外让人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会喜欢你。” 任伟垂下了手,靠在了楼道墙上。 两人相对无声。半晌,彭勃才说:“长好了。但耳洞也跟着长上了。” “你可以再打新的。” “呵……” “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想说什么?” 任伟像是沉不住气似的问,彭勃却一副不着急的模样,他点了一支烟,又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了任伟。 在这一支烟燃烧的十分钟内,任伟听到彭勃说的都是他们之间过去的一些事。他听着,这些再一次印证了他们曾经也挺投契、挺快乐的。只是,他总是忽略和遗忘那样的时光。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只是……想爱你。我从来都只是想让你快乐,仅此而已。但显然,我做不到。你不领情。” 任伟用脚碾灭了菸蒂,垂下了头。 “这就是我想说的。你的意思我懂,大概咱们就……这样了。笑着打个招唿都没机会。但这些话我说了,也就够了。” 彭勃转身下楼了,任伟站在楼道里,最后他也没能说出“我不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只是不够喜欢。”想来,这样的话说出口也没什么意义。任伟唯一有些后悔的是,自己没能早些面对他。如若那样,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一步。他不该伤害这个男人的。这个,始终很爱他的男人。你有权利不接受别人的感情,但没权利践踏别人的感情。 任伟回到家里,颜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膝听着唱片。他在他身边坐下来,听到cd里的那个男人唱:the lovin is a mess what happened to all of the feeling?i thought it was for real; babies, rings and fools kneeling。and words of pledging trust and lifetimes stretching forever。so what went wrong? it was a lie, it crumbled apart。ghost figures of past, present, future haunting the heart。任伟想了想,是belle and sebastian的歌。
第91页 任伟不说话,颜瞻过了一会儿起身说去洗白白,然后就消失在了任伟的视线里。他不高兴了,任伟知道。 颜瞻洗过澡换了睡衣出来,径直进了卧室。任伟已经抽了几支烟,碾灭手里的菸蒂,他踱步走到卧室门口——那只熊猫趴在床上,头也不回。 任伟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布满水汽,看什么都有些模煳,任伟脱了衣服开了水,有些恍惚。 擦着头髮回到卧室,上了床,任伟才发现颜瞻是趴在那儿写日记,旁边照旧是散乱的彩笔。皮革熊猫也在,被他搂在怀里。 良久,他听到他轻声问:“你不是没喜欢过他……对吧?” 任伟靠在床头上,不知该如何作答。 “俺如果不出现……你是不是就跟他好了呢?” “肯定不会。” 这句任伟倒是答得坦然,这是他早已明白的事。 沉默的气氛持续着,任伟也趴了下来,伸手拽颜瞻的日记本。 颜瞻起先按着,后来松了手。 他还真是喜欢写日记。厚厚的日记本在颜瞻的涂抹下,充实而又精彩。任伟随意地翻看着,那一篇篇日记有时候写的多有时候写的少,由于是按天排列的,很能跟人的记忆对号入座。令他难以置信的,那日记本上还贴满票根。音乐节的啊、pub演出的啊,甚至还有景区的门票、酒店的早餐券……日记里,最常出现的是q版小男孩和熊猫的形象。小男孩多半的表情是:斜眼、挑眉、不屑一顾。熊猫的表情多半是:流汗、黑线、眼泪汪汪。日记本的每页都花里胡哨,唯独空白的几页是最近这几天。这几天被颜瞻跳过去了,空空如也。最新的是今天,字没写两行,倒是有张小男孩抱着熊猫蹭的q版图。 颜瞻像条死鱼似的趴在任伟身边,任伟托着下巴侧过脸去问:“前几天的没时间写?正打算补上?” 颜瞻脸蹭着床单左右摆动。 “就打算空着了?” 颜瞻继续蹭着床单上下移动脑袋。 “写日记不是讲究实事求是嘛,你空过去算怎么回事儿?” 颜瞻不吭声。 “怕我看见啊?心里全是埋怨吧?当时写还好,现在肯定都是怨恨吧?不能还原了所以不写了么?” 颜瞻爬了起来,盘腿坐下,搂着皮革熊猫说:“写日记不是发泄。” 任伟看着颜瞻,不置可否。 “以前是妮子喜欢写绘图日记,我不喜欢。”颜瞻淡淡地说,“后来她给我看了她的日记,有趣又可爱。她只记录生活里的小快乐、小情绪,一点点负面的东西都没有。我也曾问过她‘那你的日记都好不真实的’。妮子却摇摇头说‘真实,这些你不能说它们不真实。不快乐的、伤心的,我不写是因为我不想记。生命苦短,如果将情绪浪费在悲伤之上,那才真是悲剧。更何况,写日记又不是发泄。它记录的,是我生命里全部的美好。我想永永远远的记住它们。’” 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腿。 “吶……还给我了……我还没写完呢……” 任伟却拿过了一旁的签字笔,给小男孩和熊猫旁一边加了一个对话框。小男孩说:你真的……可以不在乎吗?挺难的吧?熊猫说:我说了原谅你,就是原谅你了。我们说了,这一辈子,都再不提起这件事。 “你讨厌!人家不是要写这个啦!”颜瞻伸手去抢。 “不许划。我存档留证。”任伟笑。 “你你你……这还是我的日记嘛!” “别等我揭露你。我可看见了,我什么时候抱着你说‘瞻仔,我好喜欢你’了?” “你……你……那是……那是人家的内心……内心活动啦!”颜瞻的脸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 “瞻仔,我好喜欢你~”任伟说着起身,搂过颜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颜瞻瞠目结舌,一脸的震惊。 “好了。让你美梦成真了。所以今天的日记,就按我写的存档了。” 颜瞻搂过任伟,吧嗒又亲了上去,“你之前问我,喜欢你什么。我最喜欢你的温柔。” “别噁心我,我什么时候温柔了。”任伟斜眼。 “你呀,虽然老是这副满不在乎又冷冰冰的态度,但是你知道吗,无意中,你总会流露出温柔。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拉着我的手带我过马路,感动死我了……” 任伟愣住了。刚刚似乎,彭勃也是这么说的:你知道吗,虽然你老说自己冷淡没感情,但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对别人的关心,总让人……就因为你冷,才会格外让人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会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你这种深藏不露的体贴。” “……他刚才……也说过这样的话。”任伟脱口而出。他有些明白在浴室里他的恍惚是为何了:实际上,颜瞻与彭勃,部分地方有些相像。他们都是那么努力地让他快乐、温暖他、不顾一切地追逐他。就连他们喜欢他的理由竟都如出一辙。继而,任伟想到了龙语,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去追逐他、去这样描述他:你啊,外冷内热。 颜瞻凑过来又亲了亲他。 “你刚才生气了,是吧?”任伟看着颜瞻的眼睛问。 颜瞻摇了摇头。 “诚实点儿,小伙儿。” “真的没有……” “那怎么那么冷淡?” “……我是想给你一个安静的空间……餵……你别误解我喔~” 任伟嘴角上扬。他现在很笃定,之所以选择颜瞻而不会选择彭勃,正是因为颜瞻跟龙语一样,是细腻温柔的男人。这样的三个男人穿梭往来于他的生命中,最终,是颜瞻在他身边,不无道理。颜瞻不仅细心体贴,并且,就像龙语说的“多沉他都不会放下你”,同样,颜瞻的爱深厚却不令人沉重。所以,他是他想要的那个人。是那个他可以为之放弃最后一道防线的那个人。 “你今天问题好多哦,那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颜瞻的双臂挂在任伟的脖颈上,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说。 “最好别是噁心巴拉的问题,别让我再说‘瞻仔,我好喜欢你’。” “什么呀!吶,你好好听我说~你想一想哦,如果说……如果……我跟妮子……是我体弱多病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妮子她变作我,她也像我这样喜欢你、接近你,无微不至地陪在你身边……或者说比我做的更好更好,那……你会选择她吗?会爱她吗,给她幸福?” 任伟低着头,他想,刚刚说起日记,又让颜瞻想到了他过世的妹妹,那是他的心结,他知道。颜瞻总活在内疚与自责中,他走过来了,但心里始终留有一道伤痕。他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但他相信至少自己可以适当地宽慰他。这也许没什么意义,可总好过袖手旁观。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他、在乎他。也想让他明白,面对过去,不仅仅要做到让它过去,还要真正的放手。没人能停留在早已逝去的时光里。伤痕也会癒合,被未来无限长的时间所治癒。至少对他来说,很多难以忍受、过不去的伤痛都已经渐渐淡化了。那些伤痕别人帮不上忙,唯有自己与时间可以插手。别拒绝它们,拒绝希望和更多的美好。 “不,不会。因为我是gay。” “你……你这个回答……那……那如果你不是呢?” “我就是gay,我喜欢男人,我因为男人而产生性兴奋。没有如果,没有假设,这是事实。” “……” “这也就像你的假设不成立一样。人的命运是无法交换的,即便双方都同意。所以你不可能替妮子承受死亡,她也不可能替你走完人生。而且我想,即便有这样的奇蹟,她也会拒绝。你爱她的同时,她也爱你。你们谁也没有亏欠谁,残酷的是命运,既不是你,也不是她。” 颜瞻搂住了任伟。 “你从来没做错什么,相反,你做的很好。我们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运,都得坦然接受。如果是你走了,我跟妮子不会有任何交集,也就没有一个人,他会掏心掏肺的来爱我。这真的都是命中注定。就像我曾经那么爱一个男人,但我却没法挽留住他。那并非是谁单方面的错,是我们的个性共同作用的结果。甚至,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不会动感情了呢。可结果呢?” “呵呵。结果~你现在有我了。我会好好疼爱你的。他不能给你的,我全部都能给你。”颜瞻蹭着任伟的肩膀说。 “餵。你好像从来都不介意我跟他的事儿唉。”任伟发现,就连在这一点上,颜瞻和彭勃採取的态度都相似。 “我……我介意啊……”颜瞻摸了摸鼻子,决定坦白一下自己的小邪恶,“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流行音乐节,你碰到他了。” “记得。” “那……他后来有发简讯问你好不好。我……删掉了。那时候你睡着,醒了发现我拿着你的手机……还问我怎么拿错了……” “呵。”任伟笑出了声。 “大人谈恋爱。我好像开始懂了。” “蠢材。” “哈。又骂我蠢!”颜瞻勐地扑倒了任伟。 “呦,我还以为你没兴致做了。” “哼~”颜瞻撇嘴,“老子有的是兴致!你要记住哦,我不仅会填满你的心,也会满足你的欲望。肉慾呦~” “躺下了,别压着我。”任伟扒拉着颜瞻,迫使他躺下来。 “餵……”颜瞻不死心,手摸向了任伟胯下。 任伟并不介意,搂过了颜瞻,不疾不徐地跟他闲聊,什么要上电台通告的事啦,什么脸好了要去拍宣传照啦。颜瞻也跟着附和,诸如要发行电影原声啦、有望灌录专辑啦、校新年音乐会啦。任伟继续说快圣诞了,颜瞻就说到春节也不远了。任伟说在此之前先是我生日吧?颜瞻使劲儿点头补充:对呢对呢,一月二十九日。啊,明天我们去逛街吧~我给你买新手机~任伟斜眼:不去,脸不好绝不出门。
第92页 “餵。你怎么变得这么硬了……”颜瞻恍然回神,发现手里的傢伙不知不觉就……他们明明在闲聊嘛! “谁一直攥着我呢?” “我……可是我们在闲聊耶……” 任伟伸手过去碰了碰颜瞻那儿,毫无反应。他斜眼看着他说:“你是想等我餵你吃竹子吗?” 颜瞻想哭。 坏人。小王子果然是坏人。 “试试看呀,让你小屁股变得更圆点儿。”任伟说着,翻身上去压住了颜瞻。 “人家……不要……”颜瞻拍打任伟。 “那就赶紧把按摩棒交出来,别给我藏着!” “你又凶我……” “凶死你!”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end 点我留下此章感言 作者有话说: 吶,《百闻不如一见钟情》到这里就完结喽!啦啦啦~又一次胜利大逃亡! 今年也写了好多故事,码字粉辛苦喔(t.t) 接下来呢,为了保证《不伦不类》与《百闻不如一见钟情》在明年开春能够按计划顺利出版,小的要暂时停更一阵子了,努力校稿、写番外、着手书籍的出版工作。 忙完俺就回来,坑还是很多的哇(俺为啥总要刨坑埋自己?) 诸位呢,暂且自由活动一阵子,等俺归来啵。没事儿可以贴吧、野店、群里唠唠,小的也会露头=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