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熟》 一、梦醒 席冶做了个旖旎的梦,将醒未醒时,那徘徊在骨子里的酥麻畅快和饱食餍足久久未散,云里雾里,齿颊留香。 许是梦里翻来覆去,把力气用光了,胳膊竟然沉得抬不起来。 席冶心下一沉,登时清醒过来,凌厉的目光迅速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楞在当场。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坑底,身上压着不下十几块脸盆大的石头,砸得他满身是血。 连他那张变身之后如花似玉的脸上都挂着冻住的血痕。 看这些伤的情况,大约是在转化成beta之前砸的——不然没有alpha的凝血能力,他早就失血过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那人用心不可谓不险恶,下这么毒的手。 一摸后腰,果然,他的格洛克43不见了。 可是票子还在。 奇怪。 刺骨的北风正卷着干瘪的枯枝落叶在头顶刮过,又吹下来零零星星的土灰石子,呛得席冶打了个连环嚏。 眼中光芒渐冷,回味无穷的旖旎也被彻底吹了个干净。 他正了正衣襟,起身时扑簌簌的杂草颤颤抖落。 然后。 一手迅速下滑,抓住了飞快掉落的裤子。 莫名其妙往下一看。 涔涔冷汗瞬间渗透内衫,吹了个叮里哐当透心凉。 那吃饱餍足又被冻得有些发红的物件,正大咧咧地袒露在北风里,还有些不知名的液体干涸后,留着各种痕迹糊在那片黑硬杂乱的草丛上……应有尽有。 迅速左右环顾无人,他立刻把挂件敛了回去,这才发现连裤子拉链都扯坏了。 是一场愉快又略带激烈的双向合作,也说不定? …… 哎。 低头掐住眉心用力地捏。 不行,这个药的副作用越来越大,以前只是昏睡不醒,现在居然变成会坏事。 他是整个队最早试药的,从半年前开始,服药后昏睡时间越来越长。假如其他人今后也会出现这些症状,就很不妙了…… 至此,他也不怪被人推到坑底还用石头砸。那人抢了他的格洛克,没杀了他或者没收作案工具已经是大善人。 席冶揪了揪身上肥大空旷的棉袄,扯下衣摆把敞着门的拉链遮住,又将变身后长了一截的袖口裤腿重新扎好,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他抬着胳膊左右闻了闻——除了自己alpha时的信息素,没有任何omega的味道。 可假如真的那样交缠过,不可能没沾上。 他对自己的信息素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更何况,那种情形下信息素一定失控,alpha都跟一头一心想着标记领地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猜想,呼啸的狂风暂时喘了口气,于是一股熟悉的信息素便悠悠飘过来。 但是真的只有他自己。 席冶再叹口气。 不远处的枯枝上还挂了半件破碎的衣裳。 一看就知道是内衫的料子,在灰色的清晨里,仿佛白得刺眼。 此时此刻,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席冶已经别无他法:头一次打扰,什么都不求,只求过去的我别那么禽兽,标记了人家。 耽误别人,更耽误自己一辈子…… 深冬湿冷的晨雾抢在阳光到达前,先聚起了一片萧瑟寂静的灰海。只有几只初醒的苏翠立在枝头,翘着短短的尾羽,探头探脑地往下看,注视着底下人的动作。 席冶把沾了血的外套烧掉,离开森林前,又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般把那块布解了下来揣进怀里。 他缩起了肩膀,把脸埋进勉强竖着的领子里。尽管那领子软趴趴的根本戳不起来。 仿佛一滴水,无声无息地滑进了人海里。 佝偻的身躯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每个人都恨不得把鼻尖都埋进下巴里,能藏多少就藏多少。 四处都是灰黑斑驳的围墙,土黄坑洼的道路,连扬尘都还没苏醒。 拎着水桶的行人步履匆匆,交织如梭,拖在地上的脚步声像一种怪异的低频底噪,为疲倦的清晨伴着奏。 只有挤挨的铁桶相互碰撞,叮叮当当。 在七点开工前,居民供水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 在城中央的一处灰头土脸的厂房里,斑驳掉色的红砖墙上隐隐约约能见到几个褪了色的黄色大字: 西四青保所。 淡得仿佛马上就要融在一场场素白的雪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墙缝之中。 保护所周围足足站了一圈士兵,十步一哨,个个面无表情,荷枪实弹。在这个人力极度稀缺的国度显得格外奢侈。 这种兵和前线打仗的alpha不一样,都由beta担任。 也对,谁敢把守卫omega保护所的职责交给一群alpha呢,这与狼保护羊没什么区别,自助餐都给送到嘴边。 几个beta端着枪的手左右来回换着,站了一天,摇摇晃晃,用酸痛的腿轮流承担着身体的重心。 从远处看去,就像一排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野草。 席冶匍匐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青保所吗?看来他那个不知名的受害者是个omega。 据他所知,a国所有omega都按发育成熟度划成四个等级。 4岁前,omega生存率低,需要在母亲身边,在信息素的抚慰下成长。 4岁后的孩子普遍开始记事。所有omega需要进入国家特设的“少保所”,在这里学习必要的生活技能,然后分配初级工种。 直到青春期到来。 一旦第二性征开始发育,omega便会升到“青保所”,在真正的发/情期到来前,在这里度过一段可能漫长也可能短暂的时光。 而对于发/情后的omega,等待他们的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席冶一动不动地趴着,从傍晚趴到天黑,确认过两班人马的换班时间和流程后,才从草丛里悄无声息地爬起来。 人影微动,眨眼就融进了朦胧的夜色里。 ※※※※※※※※※※※※※※※※※※※※ 大家好,来到这里正式写文了,请多关照。 这是狗血文一篇,带着原罪出生的席冶很怨念,还请大家莫纠三观。 wb账号“六飝除三”,以后涉及驾驶技术的部分会放到wb上。 二、变脸 十点整,尖锐的铃声骤然盖过了所有嘈杂,还未落下,生活老师更加尖锐的嗓音响起,就像拿着掺了铁屑的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地划:“还折腾什么呢!一群omega还要点脸吗每天非得人请才睡!” 声音撵着咯吱咯吱的雪地迅速由远及近,扯着每个人的耳朵往里灌:“一分钟!一分钟谁没回屋今晚就别回去了!” “过两天全国评比出来,你们要是名次太差,做好心理准备!” “谁还洗澡呢?一天不洗能脏死你们吗?早干嘛去了?” 被声波驱赶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迅速飞回自己的鸟笼,有的手里拎着洗到一半的衣服,滴滴答答的半路就冻成了冰疙瘩。还有更惨的,洗了一半澡,低着头冲出来时头发瞬间冻成了干枝,支棱在脑袋上,像极了报纸里的负面军容典型。 可他一点顾不得,飞快跑回楼,丢下毛巾牙刷一咕噜躺倒在床上,就一动不动了。 被闯开的房门啪嗒啪嗒来回摆着,十几秒后,走廊的光才得以从门上的小窗口里踏踏实实地照进来。 他们管这个巴掌大的小窗口叫“电视机”,“屏幕”会不定时特写生活老师各种气急败坏的表情。 说是这么说,他们谁都没见过那个叫电视机的玩意儿,没准只有那些大人物才用得起,他们就是听广播随便说说。 前天早上大喇叭还讲,他们国家自主研发的第一台电视投入使用了。 可喜可贺。 “谁!谁还没进房!” 来自一楼大厅的一声下去,沸腾的住宿区被瞬间浇灭。 住三楼那几个的最倒霉,放轻了脚步爬楼梯,气儿都不敢喘出声,各个缩头猫腰蹑手蹑脚。 生活老师带着两个负责抬筐的beta从三楼往下转,挨个房间发香蕉,顺便检查人齐没齐。 谁也没注意到一楼走廊尽头,一道黑影敏捷地跳进了安静的矮楼里,在各种omega的味道中,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丝微弱的alpha信息素。 确认过楼上的动静后,席冶一闪身,进了最尽头的屋子。 他用巧劲儿抬着门轻轻关上,生锈的合页很给面子地没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一个omega的单人间寝室。 a国的omega从小服从军事化管理,但实际上个顶个的娇,alpha受的训练他们连十分之一都受不得。说是军事化,都是过家家。 看那被子,像是泡发之后被人一屁股坐塌了的包子,十八个褶都少。 那床,不知道铺了多少层,厚得把床单顶起来,娇气。 还有那漱口杯,脸盆,毛巾,还有鞋,都没捋在一条直线上。 席冶对这个房间透露着满满的嫌弃。 他侧身藏在门旁,借门上的小窗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那个聒噪的beta已经从三楼下到了二楼,正指使着另外两个递水果给他发。 突然,他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响,像是长长的指甲正慢慢划拉过墙面,滋啦作响。 席冶猛地回头,只见屋里空无一人。 而那诡异的声响也停了。 脸色瞬间铁青,他把手放在胸口的玉牌上按了按——进a国之前开了光的。 他是无神论者。 不信世上有鬼。 但是对鬼坚定地怕着。 等了一会儿,确认没动静后,他才刚转回头去,那个诡异的声音又开始了。 指甲在一下下执着地抠着什么,透着股杂乱的焦躁,听得人头皮发麻。 然后褥子弹了一下。 ——要出来了! 匕首从袖子悄无声息滑入掌心。 忽然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推开了褥子,从床里伸了出来。 席冶干咽了一口,屏住了呼吸。 然后是摇摇晃晃的两条胳膊,仿佛在挣脱什么的封禁,以一个诡谲的角度撑在洞口两侧,吊着中间沉甸甸的身体向上拉扯。 肥大的衬衣袖口滑到手肘,露出的一小截胳膊仿佛一折就断。 是人。 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孩费力地从床铺里钻出来,一只脚蹬在床上,另一只脚还留在地道里。 席冶深吸了口空气,眼神飘了一下——小omega身上都是他的味儿…… 男孩听到了屋里的异响,一抬眼,冷不丁发现门侧站着个陌生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登时维持着那个姿势僵楞住,吓得连呼吸都停了,飞快地思考是否重新钻回地道里。可那样,缺勤势必会引起另一场麻烦…… 再看门口那人,体型上说是alpha又欠些,说是beta又好像偏壮,更何况他自己现在难受得厉害,打是绝对打不过的…… 席冶一手执着刀,也在默默地打量男孩。他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消声的手势,还把匕首特意亮出来给人看了一眼,警告他别说话。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人,探寻的目光像要把人连皮都剥干净一样。 席冶可没忘记,小孩抢了他的枪,还打算要他的命。 说实话,他此刻心中还是颇为百感交集的。 在确定是这个小男孩的那刻,就有一个脱口欲出的问题,针一样戳着他的良心。 虽然在a国没有未成年一说,但是在他们o国可是有的…… 这时,门外走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那三个人的东西已经发到了这一层。 正僵在洞口的omega毫不犹豫地把床恢复原状,一抖被子,两下钻进去,躺下便一动不动了——他在赌,也赌这个贼怕被发现才这么鬼鬼祟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席冶往门旁的黑暗里撤了一小步。 走廊里的说话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101——廿一,睡了?”本来应该扔下香蕉就走的人,忽然突然开了口,嘴里像灌了一勺粘稠的老油,腻得人一下子就能勾勒出一张笑得皮都挤在一起的脸。 生活老师见床上的人动都没动,话从牙缝往外挤:“过来。” 一个枕头飞了过去,却刚好砸偏在门右边席冶的脸上。 席冶:…… 门外的beta哼了一声,翻动着手里的本子,圆珠笔被按得咔咔响,作势要记些什么。 床上的人闻声立刻掀掉被子,起身时踉跄扶了下桌子,蹲下捣鼓着穿鞋。 生活老师见他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反而心里畅快了:“别墨迹!叫你呢。” 磨蹭着过来的廿一像见到猫的老鼠,缩着肩膀往门右边躲了一下。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暗里,廿一的鞋寻到了一根脚趾,踩了个边之后又顺势狠狠碾了一脚。 “别让我说第三遍。”门外并没有察觉里面的暗潮涌动。 然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出现在那束光里,苍白得泛着病弱的微光。 “拿着。”明亮被挡住了,一根香蕉塞了进来:“今天生理课你缺勤了,我给你补补课。” 在omega青保所里,上午学习,下午做工。 席冶知道a国青保所里的omega都在把什么不入流的内容当成正课学,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捏着顶端,先撕下来一条开口。”老师趾高气扬地教导着。 “用嘴把其他几瓣剥开。”窄小的屏幕里,那双狭长的三角眼几乎贴在上面,里面冒着兴奋的光:“用嘴。” 廿一僵住,须臾,牙齿扯了两下,就把香蕉剥了个干净。 那人却没计较,迫不及待地下达了第三个命令:“舔——”调子激动得打了弯儿。 席冶不动声色地扮演空气,大大方方地看着这个叫廿一的男孩表演限制级。 他看到一截粉红的舌头从微启的皓齿中颤颤钻出来,犹豫地落在那黄色果肉的顶端,缓缓往下滑…… 那小孩缩着肩膀,紧闭双眼,满是一副羞耻难当的可怜模样。 可脚下却踩他踩得狠多了,还换了一根,逮着小指头追着撵。 越是这样,席冶越是看得入味儿,漆黑的眸子闪着戏谑的亮光。 约莫看了十几秒,那老鬼就腻了——又小又干瘪,像个鹌鹑一样,这点事儿都放不开,没有半点omega该有的样子:“行了,回去吧。” 下达完了恩赐便离开折腾别人去了。 白亮的光芒又重新洒下来。 男孩浓密的眼睫如蝶翼缓缓抬起,一双盛满清泉的瞳孔就这样闯入席冶的眼中,仿佛聚光灯下熠熠生辉的刚玉,剔透得像要融化在水里…… 门口的小窗被男孩关上,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席冶凝着那双在夜里依旧清澈透亮的眼,一番调笑的话噎在了嘴里。 可廿一却没管他,安静地爬到床上,就和衣睡下。 直到门外的三人走远,席冶才施施然从黑暗中现身,来到床边。 他推了推,人没动。 只有急促的呼吸声轻轻传来。 席冶伸手探向人额头,才发现小孩已经烧得厉害了,烫得灼手。 拍他也没反应,好像已经被刚才的闹剧耗完了全部体力。。 啧,omega禁不起这么烧的…… 更何况还是他造成的。 席冶扯开衣服的应急兜,从掉出来的白色药丸里找出消炎和退烧的,捏着人嘴巴给塞进去了,然后才想起来一般人喝药得有水。 但这时小孩已经觉得嘴里不对味儿,舌头顶着药丸往外吐。 席冶毫不犹豫地直接捂住廿一的嘴,盯着他挣扎着咽了十几下才放开,保证药丸化在了嘴里。 “良药苦口利于病,当omega不要那么娇气。”他在心里默念着,帮人把被角掖好,又把水端到床前,方便他一伸手便够着。 他盯着床上烧得绯红的小脸,半晌,才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对不起。” ※※※※※※※※※※※※※※※※※※※※ 廿一不会一直这么瘦的,后面会长高也会长肉。 三、体检 清晨五点半,一阵刺耳铃声划破天际,听得人在睡梦中也能一口气噎住,于是不甚愉快地被惊醒。 像有人打开了广播,扭开了音量键,抱怨声、水流声、开门声从一处两处,渐渐奏成一曲杂乱的交响。铁盆在狭窄的洗手池里相互碰撞,牙刷在塑料水杯里飞块敲打,omega欢快的嬉笑声也越来越高。 冷风挤在第一个冲出寝室的人身侧,呼地灌进楼里,又引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埋怨。 廿一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房门被狠狠锤了三下,松垮的铁门抖出一连串余响。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快走远。 被强行叫醒的人努力了半晌还是睁不开眼,索性连头带脚钻进被子里,慢慢等低血压带来的眩晕耳鸣过去。 昨晚那个人什么时候走的? 是谁? 为什么进我房间? 暗道暴露了,他之后会怎么做? 思绪飞速旋转,仿佛灵魂拉扯为两半:一半清醒着,精打细算着每一步,把出错的实验步骤用其他方式找补回正轨;另一半沉沦着,在急转直下的地势里一不小心就踏进了泥沼,每一次挣扎都要耗尽力气。 …… 水房声音渐弱下去,年久失修的宿舍大门在开合间,仿佛夏末断续呻/吟的残蝉,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倒下。 廿一这才爬起来,敷衍地叠了被子,右手在海浪似的床面上扫两下算作交差,脸没洗头没梳,随便拽了件外套就姿势怪异地跑出了楼。 就这样,他都不是最后一个——他得保证后面有人更晚,这样才不会被生活老师那个老家伙逮到。 后面某处还疼得厉害,行走摩擦间,依旧鲜明地残留着某种异物感。 捏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冬天的太阳还倦怠地没有出来,操场上都是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小脑袋,裹得严严实实,懒散地排着队向右向前看齐时,好像一群笨重挪动的企鹅。 照一日生活制度,晨起跑几圈,锻炼一小时,为国家健康工作六十年,平安孕育五个儿。 这些制度在少保所还能执行得起来,可到了青保所,omega早变成了老油条,会各种应付检查,打定了主意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 毕竟国家的未来是得从这些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渐渐的,晨练就退化成了跑两圈热热身暖暖脚,帮助回笼觉睡得更香,接着这群人就擎等着七点的早饭了。 前天下的雪,到今天操场依旧一片洁白。 以操场为中心,厚厚的积雪被大家踩出一条两人宽的通道,弯弯曲曲地延伸向宿舍、食堂、教学楼和厂房,连出了所有人四点一线的枯燥生活。 几条路已经被人踩了个结实,没几步就要滑到,铁定是跑不起来的。 于是所以人又都蔫头耷脑地等着所长的一句解散。 可却左等右等没见到那个锃亮的脑门出现在台上。 反倒是大门一声巨响,一阵引擎轰鸣后,一辆接一辆的军车隔着相同的距离,缓缓开了进来。 不少人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么多军车,立刻忽略了所长离奇消失的事情,嘁嘁喳喳讨论起来。他们还自发把队列调整了一下,勉强能让人看出个方正的形状。 廿一缩在队伍尾巴上,见所有人都向门口张望,他一点点向后蹭着。左右扫视平时盯他们上操的几个老师都没到,对床的渴望让他临时爆发出一股潜能,一溜烟不带喘的就跑回了寝室。 将睡未睡之时,他听到外面的大喇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缓急适中的语速带着明显的威严,低低沉沉,中气十足。 廿一钻进被窝,下巴也裹在软乎乎的棉花被中,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 原来他们所真的全国评比倒数第一啊……可算一算,他们除了毕业率奇低,生产率还是很高的,每年都超额完成任务。所以这个评比是什么标准呢? 老所长被撤职,军方直接接管了保护所,看样子上边誓要让这个负面典型改头换面。 新所长叫侯淘,听声音还蛮年轻的,不知道是alpha还是beta…… 这种长篇大论的讲话最是烦人,十句里只有半句话是有用的。每天下操之后,所长都会在广播里读前一天的报纸,一成不变的音调,加上“嗯”“嗯”“啊”“啊”的停顿,催眠效果要比这个新上任的好上不少。 即便如此,廿一还是给面子地睡着了。 直接睡过了吃早饭的时间,空着肚子去上课。 当他路过操场,发现一群当兵的正在铲雪。 不只是跑道被清出来了,教室、厂房、寝室、食堂和澡堂,都先铲出来了一条方便大家走动的小路,然后他们再一点点清理其他地方。 威风凛凛的军车后斗已经被雪堆满了一个,旁边是卸下来的正要往仓库运的蔬菜和水果。 一路走过去,已经有omega开始夸他们了,还会主动远远地打招呼。 “廿一你去哪?”一个人拽住了他。 “我……应该去哪?”廿一看了看周围人前进的方向,发现都没往教室走。 “医务室啊,”那人一看就知道廿一没听讲,习以为常了,走近了凑在一起:“新所长说给大家查身体,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发育迟缓,所以安排了体检,一会抽完血再去食堂领饭。” “……哦。” “还重新分大队长了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前的老师都换走了?”廿一提起警惕——之前的老师们都放弃教导他了,默认他上课可以睡觉。假如换成新的老师,那一切就得重新来…… “除了授课教师,全换了。”那人给廿一打了一剂安慰剂,继续滔滔不绝地讲:“咱们新队长叫什么爷,早晨没露面,不过别的队长都见过了,全是beta,估计他也是。” 廿一点点头。 拿到体检单子,他抓了个检查完的人,模仿着人家单子上的笔迹,用自个儿的笔趴地上把项目都勾完了。 只差抽血就大功告成。 抽血室前排了长长的队伍,里面坐着一个新来的omega军医,戴着厚厚的银边眼镜,一脸冷漠地把人叫进去,唰地把帘子拉上。 虽然凶,但一看就比原来那个什么病都开一个药方的医生靠谱些。 不一会儿帘子再拉开,一个满脸通红的小omega就又新鲜出炉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表情?”廿一用肩膀蹭蹭前边的人,有点好奇。 前边的也一脸窘迫:“你没看单子吗?” 廿一低头看单子。 “要查痔疮。”小声地捂着嘴说。 “……和抽血一起?” “是啊,他们区队就这一个omega,总不能让beta查吧。” 廿一看了看自己全都勾完的单子,在后边的人斜眼瞥他身高体重的时候飞快把纸压怀里,折三折塞进了衣袖,然后灰溜溜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报告,单子丢了,申请领张新的。”廿一见门口蹲着一个穿军装的人,过去站在他面前。 那人刚抢时间铲完食堂前的雪,正蹲着把靴子上的雪块抠下来,闻言一抬眼,就见到一个男孩立正站在他面前,双手规规矩矩地并在裤缝线上,脚尖外八45度角,身板笔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乖巧可爱。 半点都没有昨天晚上凶神恶煞碾他脚的样子。 压了压要抽筋的唇角,席冶直起身,低头看着到他胸口的omega:“丢了?” “是。” 袖子被抓住,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粉红纸被抽了出来。 刚才他蹲着看见了。 席冶把纸展开一看,低低笑出声:“哟,你倒是聪明……咳,这么看着我干嘛?”那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秀气的弯眉紧蹙。 “教官……你是beta吗?”廿一问。 “你闻不出来吗?”席冶笑着反问,垂下的手里,检查单被捏出几道褶。 廿一摇摇头:“我嗅觉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发育不完全,自己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别人的。” 席冶悄悄吸了口气,确实一点都没闻到这小孩的信息素,轻轻微笑解释:“那被你认作alpha,可是我的荣幸。” 廿一点点头,语气还是那么无辜可爱:“教官你有alpha兄弟姐妹吗?”一副刨根究底的样子。 席冶转过身去,从抽屉里拿新单子,唇角的笑意消失,声音却还温柔着:“alpha哪有那么好生?要是有个alpha亲戚,我至于现在还只是个中队长?” 这小孩是在怀疑什么? 他变身之后的长相与变身前确实有相似之处,但只要见过的人就知道是不一样的,从身高体型,到骨骼肌肉,完全是两个型号的人。尤其在气质上,优质alpha上位者的气场,即便不以信息素压制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体现,举手投足也能把侵略感和压迫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席冶之前觉得这个小孩还挺招人的,但是,一旦有秘密暴露的风险…… 廿一仰着头,打量着男人的体型轮廓,在席冶转过来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步,错位站在了他的左前方,望进席冶深邃的眼里。 这与昨夜两人的站位重合了…… 一时相顾无言。 廿一从男人手里抽出单子:“谢谢教官!”甜甜的声音,大眼睛笑成一道弯弯的缝,转身走了。 留席冶在原地摸着下颌思考。 刚刚廿一仰头看他时,omega腺体保护环边缘露出了一圈紫红的勒痕,他清楚地看到了有两个暗淡重叠的牙印,从侧颈一直延伸到颈后…… 屋子里人还很多,陆陆续续都挤在抽血室前,队伍转了个弯,又转了个弯。 席冶在门口监工,防止有omega没抽血先跑去吃饭。 他沉着眉头思考着,随意打开了手里被揉成一团的粉纸,突然看到了年龄栏上的“19”。 霎时,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又约莫过了一个半小时,屋里终于冷清下来。 抽血室前只剩最后两个人。 不过屋里还有另外两个,正席地而坐,其中一个靠着另一个的肩膀打着安然的小鼾。 那个被倚了一个多小时的omega长得更像个娃娃,大概是有些混血,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头发卷卷的,还泛着金色的光。 卷毛轻轻拍醒了廿一,揉着酸痛的肩膀,拉着人来到抽血室前。 然后他被廿一先推进了帘子里。 席冶收拾好桌上的材料,把多余的检查单装回文件袋里,听到廿一被喊了名字,也晃悠着走了进去。 卷毛背对着门口,白嫩嫩的屁/股有一多半都露在外面,听见帘子响迅速转身,见到席冶后登时满脸通红,凶凶地瞪着这位不速之客。 “席队,你进来干什么?”军医给了刚抽完血的病人一个棉球,把采血管四个一列地码进盒子里,然后抱着手臂向后一倚,活动活动颈椎,长出一口气:“外面没人了吧?” “没人了……不愧是井大夫,两小时就收拾得这么整齐。”席冶指着药架子上一筐筐的白色小药包,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吲氨苄青霉素、乙酰氨基酚,嗯,消炎退烧的。这个……不认识。不过我知道哚美辛羟是治胃疼的。” “……哚美辛羟是消肿止痛的,不认识就别瞎吃。”井靖受不了席冶拿没洗过的脏手碰他的东西,更何况他这儿还有个裤子穿到一半的omega呢:“你到底来干嘛?” “食堂有个女孩,针孔一直渗血,半个小时了还没停。”席冶才想起来正事儿。 井靖瞪了他一眼,立刻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两步,扫了眼桌上还没填的单子:“廿一是吧,有痔疮吗?” “没有。”廿一摇摇头。 “嗯。”井靖草草划了个勾,放在那摞检查单的最后一个:“单子放我这里,你们快去吃饭。”然后抽了几根棉签匆匆离开。 席冶也负责任地跟着过去。 “廿一,去吃饭吧。”卷毛穿好裤子,过来帮廿一把棉袄披上——不能着凉,廿一还有点发烧呢。 “南格你去帮咱俩抢饭吧,占个座,不然晚了。”廿一给他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针眼。 “哦。”南格没多想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廿一一个人。 他走到药架前,迅速找到了方才席冶说的几样药,各拿了两包藏到衬衣里。 最底排的架子上码了整整一层采血管——每个omega都抽了足足四管。 而他们的最后一盒还没来得及放上去,正摆在桌子上。 廿一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侧身正对着门口,余光向下瞥着,利索地把最后4个采血管同前面人的掉了个个儿。然后穿好衣服,低着头地往食堂走去。 幸好没查痔疮。 不然又是另一番麻烦。他那里的情况还严重着,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虽然侥幸躲过这一劫,但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平静如水的生活正在发生改变。在暗流汹涌的山城脚下,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即将牵引着所有人的命运走向天翻地覆…… ※※※※※※※※※※※※※※※※※※※※ 体检被查痔疮的经历,是我一辈子的阴影。 十个人排排站,脱光光(加上查纹身)。 然后大夫下达了指令:向后转!弯腰!再弯!把pg扒开!再扒!最后一个女生再扒!对!保持住! 现在想起来依旧是满满的羞耻,记忆犹新,且历久弥坚…… 四、受罚 按理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所长却只在早晨露了次面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谁也摸不准他什么脾气。 omega们摆出一副与兵哥相安无事岁月静好的架势,实则都在默默观察对方。 中午吃了顿异常丰盛的饭,omega都私下议论着:新班子正规军出身,为了治他们这全国倒一才下放到了穷乡僻壤的边缘区,肯定是先给几个甜枣,后面再憋大招。 他们都见过。所里老人更是见过好几遍——新三把火,变火冒三丈;怒而攻心,转心灰意冷。都是套路。 只不过这回上边儿似是下了大决心,直接派军团接管。治好了大功,治不好是大过,全国都盯着这块难啃的骨头。西四青里有善思的人,明白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各自拉着身边的小孩,别变成被打的出头鸟。 下午上工,所有人都乖巧得像鹌鹑,准时出勤,不打不闹。偌大的厂房里异常沉默,没人讨论广播里发生的离奇事,也没人传阅某某新淘来的禁诗,安安静静做工,老老实实做o。 侯淘带着两个人,趁寝室空着搞了次突袭检查。生活老师在后面毕恭毕敬地跟着,大掌不停地揩着褶子里的汗。 这群崽子见他早上中午都不在,准以为他今天不来了,午休完没有一个人整理了内务。中午睡个觉,就能把房间造得落不了脚。 看了一圈,侯淘什么都没说。 他视察完寝室,又去教室食堂各处转了一遭,两道硬眉拧出了花,双手背在身后交错相互握了握,走向厂房时越来越快的步伐明显是发怒的前兆。 不大的年纪,却处处透着浸透了规则的老成。 到了厂房,他却没进去,而是站在角落的窗户外,默不作声地静静看。 还是一队队长最先瞥见了那抹略肥的绿色身影,向右扭头清了清嗓子。 排排坐的队长们就像串连在一根长线路上的灯泡,一个接一个,由近及远陆续挺直了身板。 侯淘瞪了一队队长一眼,这么一盯就盯到了下工。 队长交叉检验对班的合格率——默认的规矩,自己队不查自己队,防止徇私舞弊。 他们一个个查,omega在座位上等,相互揉揉肩捏捏腿,活动活动筋骨。 众人只见一个敦实的身影敏捷地穿过人群,径直拐进了4队的生产线里。 席冶赶紧绕回来,跟在侯淘后面走。 他们队这是出了啥事?刚接手一天就有人敢惹侯淘了? 他其实一下午都没认真监工。前两分钟还看似认真地盯了盯,但是一见西四青omega这明显是熟练工的架势,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走神。搬着凳子往那一坐,面对着大家,其实眼珠半圈没转,脑海里想的都是某个人的事。 席冶跟着一起往里走,走到最角落的一个工位前停下,视线越过侯淘肩膀往下看去。 “……猕,猕所长。”廿一犹犹豫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猕所长!? 侯淘怒目圆睁,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周,把偷着乐的人都禁了声。 忽而又听到身后噗嗤一声,一眼瞪去,席冶后退半步别过了头。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侯淘指着廿一桌上叠好的两摞衬衫。 前后左右的人闻言低了低头。 “是。”廿一回答。 侯淘耸了下嘴角,指头戳在缝纫机上点了两下:“厉害呀,一边睡觉一边能做出来这么多来,全国劳动模范都没你厉害。你再说一遍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气得双下巴都抖了抖。 廿一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狡辩——他不知道这个所长暗中盯了他多久。假如从一开始就在,那肯定看到了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溜到他桌上的衬衫。 还中间一度把趴桌睡觉的他盖在下面,遮得光亮刚好适宜午后小憩。 而手里这六十件里,只有一件是他自己做的。 廿一抬头,看到他的新队长正在侯淘身后给他使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放弃了新编的理由,廿一低头做认错状。 “在咱们区,不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一律平等,都是光荣的劳动者!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是阻碍国家和个人进步最大的敌人。怕的就是你这样的!” 一掌拍下去,桌子一震,全屋的omega都抖了三抖。 “罔顾纪律,破坏规则,别人超出基本线的数都是按件记分的,你这是抢夺别人的劳动果实,利用别人的善良心地,这种蛀蚀社会栋梁的行为,可耻!为整个西四青抹黑!” “为什么咱们所倒数第一,你有没有想过?全国倒数第一!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 啊,多么熟悉的一套说辞。 上一个这么批评过廿一的,还是在一年前秃头所长刚到的时候。 可老所长比新侯所大了整整两轮啊。 “未老先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 “知道错了吗?”念够了,侯淘又把手重新贴在了腰后。 廿一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奇怪是什么人养出了猕所长这年纪轻轻的老干部:“知道了。” “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对事不对人,这是我的工作原则。”侯淘转过身:“席队,这里每人每天最低标准是多少件?” “五十。”席冶答道。 “我给你两根蜡烛,够点到明天天亮,什么时候把五十件标准工做出来,什么时候可以睡觉。我这个惩罚不过分吧?”侯淘见廿一垂着眼角隐隐浮现出泪光,喉结滚动了两下:“这,这里面有多少件是你自己做的?”指指面前的衬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廿一委屈道:“二十三。” 有零有整的。 旁边有个小卷毛低下头,掩饰着忍不住向上翘的嘴角。 “还有二十七件,自己做!禁止别人帮,听到没有!”侯淘计算着,以他观察的速度,两个小时,撑死三个小时,西四青的蜗牛都能做完了。说完潇洒离开,步履生风,感觉自己威严且仁慈。 “好了散了,抓紧检查,验完开饭。”席冶轰开几个队长,回三队继续检查,临走时深深看了一眼正在抹眼角的人。 ---------- 是夜,西四青的omega都高高兴兴在寝室讨论发生的事情,而八卦的中心人物正孤零零在厂房挨罚。 抠唆所长舍不得只给他一人开电灯,更不允许烧暖气。空荡荡的工场里,打个喷嚏都有回声,冷得缝纫机都哆哆嗦嗦的。 幽幽烛火时高时低,飘摇不定,把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投在窗户上。 席冶盯着其他人都熄灯睡觉了,才踱到了厂房。 “教官。”廿一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他。 暖黄的烛光不甚明亮,照在席冶脸上,眉眼看上去比白天更深邃了些,半边脸都藏在阴影里,辨不清神色。 廿一却忽然吹灭了蜡烛。 然后站了起来,从兜中掏出一块绿色的薄片,借着它探身看向席冶的鞋子。 “我的鞋上有什么吗?”席冶也跟着低头看去——夜间视物是每一个特种作战队员的必修课。可他没见到自己鞋上有什么东西。 廿一轻轻笑道:“有啊,我踩的鞋印。”手指了指席冶的右脚。 席冶伸出手,廿一把镜片递给了他。 他戴着镜片看,果然他被廿一来回踩过的靴子上发着绿色的荧光,大脚趾和小脚趾的光尤亮。 “磷粉?”席冶问。 磷粉加夜视镜,夜间行军时常用的两样。 a国什么都缺,就是跟“军”字沾边儿的不缺。 “嗯。”他推测那晚的beta大概率藏在这群新来的兵里,本来打算把所有教官都“看”一遍,一定成找出来。 因为人可能常换衣服,但鞋不是。 廿一划着火柴,把蜡烛重新点上。他知道席冶在打量他,他不喜欢这种在黑暗里被注视的感觉。 “我那天去你房间,是提前暗访所里情况。”席冶拉了把椅子坐下,没有身高的压迫感,平视的视线更能拉近与对话者的距离:“所长想先对你们的生活有个大致的了解,方便开展工作。” “你也知道,我们一群beta,平视都在营地里待着训练,跟omega这么密切地打交道,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席冶弯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角略翘,声音温柔:“我不熟悉地形,闯到你卧室吓到你了,向你赔礼道歉。” “这样啊……”廿一也陪着一起笑,樱桃似的唇瓣上裂出几块白色干皮:“没关系,毕竟你是执行命令。” 席冶点点头。 半晌,他见廿一又低头缝扣子去了,忍不住追问:“然后呢?没有了?” 廿一微微抬头,过长的头帘划过秀挺的鼻梁,露出的黑白瞳孔中充满了困惑:“……谢谢?唔,辛苦了……” “你……”席冶哼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你的床,不打算解释一下?” “床?很结实,挺好的。”廿一想了想,说。 他既不相信席冶所谓的暗访,也更坚信了席冶不愿意让擅闯omega寝室的事情被发现。不然他就不会特意找没人的时候过来解释。 更何况所里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beta私闯omega寝室行凶强j的案子,最后那个beta被判了死刑,当时的所长也被卸了职位。所以,假如,暗访不是上级的命令,席冶做出这个举动就说明他有问题。 “是么,可我觉得你们那床年头长了,质量不太好,睡上去一翻身就咯吱咯吱响。”席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凝着这个看似单纯的男孩。不,不算小孩,他只不过是长了一张无辜又惹人疼的脸:“明天我会建议所长,给大家改善寝室条件。” 席冶的一双眸子弯起来,里面却无半点笑意。睥睨的眼神里尽是寒冰似的光,仿佛要戳穿眼前的人。 廿一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后颈汗毛全部竖起。他觉得这才是席冶真正的模样,才与那晚初见就立刻亮匕首威胁他的样子如出一辙。 定了定心神,这是在保护所,没人能明目张胆地怎么样。 他下颌微收,轻轻歪了下头——您轻便。 席冶压抑着胸中的怒火,盯了人半晌,忽然闭了下眼,败下阵来似的长叹了口气,摇摇头。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包子,还有一颗鸡蛋,扔在桌上。什么都没说。 然后就走了,起伏的胸脯,好像气呼呼的。 廿一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东西,托着下巴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又玩哪一招。 存在感十足的人离开之后,厂房仿佛更冷了。 廿一的手指头冻得发僵,几乎捏不住针。 他抻平了好不容易缝完的一件衣服,检查了扣子都在一条线上,扔到一旁。手向下一伸,又从脚边高高的小山包上摸了一件。 他像一个缝纫初学者,微微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眼睛都要贴到扣眼上。 五根细细的手指头小心掐住了扣子边,针头从布下面戳戳戳戳了半天,戳进去了,结果又扎错了孔,重新退回。 扣子比指甲盖还小,被捏得太用力,从僵硬的两指中间啪地飞了出去,蹦蹦跳跳去了别人工位——小爷不在你这儿受这份罪。 一刻钟过去了,他只缝了一件半。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嘘——” 廿一回头,发现是南格,后面还蹲着小易。 “蹲下来,让小易坐你的位置。”南格猫着腰,把廿一拽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大包子:“就是凉了,热包子动静太大,先凑合垫垫吧。” 小易直起身坐在廿一的位子上,也是瘦瘦矮矮的一小个,细软的头发披在肩上,略长的刘海在低头时会垂到眼前。 从远处看,很察觉不是正主。 终于等到神兵天降的廿一一屁股歪在衣堆上,啃着包子口齿不清地哼哼:“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呜呜,我要被那根针扎成残疾了……” 南格熟练地凑过去递上肩膀让廿一向后靠,见到桌上有包子和鸡蛋,以为是廿一自己偷偷拿的。正拿过鸡蛋准备给他剥皮,却发现是热乎的。 “廿一,有人给你送过吃的?”南格问。 “唔,我自己拿的。” “怎么是热的?” “我有蜡烛呀。”廿一把鸡蛋放南格手里:“我要吃蛋白。” 南格就认命地给他剥:“以后我们给你递件都会小心一点……大家已经安排好放哨的,如果所长队长他们来会提醒,我戳你你到时候记得醒。”南格拍拍他的肩膀。 小易闷着头笑,短短的绣花针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灵性,手腕上下翻飞,像一只飞舞的蝴蝶。他压低了声音,调笑道:“熄灯之前几个队长和大伙闲聊,管你这儿叫神奇角落,他们盯了一下午,谁都没看见衣服怎么长脚跑到你这来的。” “对了,有个好消息,队长们说,以后洗澡水他们负责了。”南格知道廿一没洗手有洁癖,直接就手把蛋白喂给他。 说起洗澡这个事情,也是廿一暗地里带头折腾的。所里这群omega讲究,隔几天就想洗次澡。秃头老所长心软,让他们磨了半天磨动了,不过条件是自己压井打水,搬水倒水。所长收齐他们攒的票子,以保护所的名义买到了一台太阳能。 打水搬水可是个大工程,所里老师谁管这闲事儿。于是四个队轮流来,谁洗澡谁干活,正好澡堂也装不下那么多人。 但是准备一人份的洗澡水就要一个omega上上下下运4趟,虽然廿一组织大家安了个滑轮,但每个人依旧压井压得胳膊酸背疼。 廿一看了看南格和小易的表情,咀嚼慢下来,他看得出那几个队长快把大家收买了。 “那是因为这些人以后一起住所里,也需要洗澡,这么还能卖大家个人情。”他不服气。 南格眼珠转了转:“他们才几个人,咱们一百多人呢,负责这么多人的洗澡水不是说说玩玩。”见廿一不高兴地噘嘴,换了说辞:“放心,大家肯定警惕,又不是第一次。” 廿一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叼了鸡蛋进嘴。 就在他们的一墙之隔,席冶正侧耳贴在廿一座位附近的墙上,屏息听着里面的对话。 扮猪吃老虎,这个omega真的不简单…… ---------- 第二天一早,熟悉的铃声未响,每个人的窗外都传来一阵震天响的口号,雄浑高亢,穿云裂石,渗透力极强。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大家眯着眼睛打开窗一看,宿舍楼前,教官已经列队完毕,围着宿舍楼跑起了圈。 整齐划一的步伐,铿锵有力的脚步,仿佛一台行进中的钢铁机器,轰隆隆齐刷刷碾压过境。 廿一烦躁地蒙上被子,堵住耳朵,却依旧阻止不了那声音持续不断地往里钻。 而且比起那个刺耳的大钟,更加持久,更加360°全方位环绕,不把所有人吵起来不会停。 直到第一个辛勤的omega跑出宿舍楼,教官们的每日第一任务就算完成,改道转去操场继续跑。 就这样从晨起开始,平淡如水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从全员强制参加的“掷饼”比赛,到一天两次的内务评比,再到随处可见的风纪督查,侯所长力求西四青的每时每刻都焕然一新。 头发没梳,被“督”;衣扣敞开,被“督”;边走路边吃东西,被“督”……大家最近的见面问候语从“昨晚睡得怎么样”变成了“你今天被督了吗”。 有严必有宽,恩威并施是每个领导都懂的手段。所里也慢慢发生了一些喜闻乐见的转变,比如饭菜从清汤寡水变得有荤有素,甚至还能隔几天吃上水果;比如学生可以给任课老师打分,分数低老师的会被请去“心理疏导室”辅导;再比如教学楼和宿舍楼终于装上了厕所,再也不用半夜三更横跨整个操场在寒风中蹲坑…… “猕所长”几招宽严相济玩得飞起,不到三天就把人心笼络了个七七八八。omega见到他不再扭头就走,亲亲切切地老远就喊声“侯所”,挥着小手等他回应,再目送他负着手悠悠离去。 所有人和谐一片,保护所欣欣向荣。 直到第四天,一个突如其来的小道消息引爆了全体。 ——之前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有人怀孕了。 ※※※※※※※※※※※※※※※※※※※※ 廿一和席冶俩都是粉切黑,我还挺喜欢看他们斗嘴吵架的…… 五、怀孕 这条小道消息传来的时候,几个教官正在操场上盯早操。 为了增强全员体质,提高早操时间利用率,侯淘整了个掷饼比赛,要求全员参加,成绩与年终奖励挂钩。 这可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活动,不激烈不刺激,跑跑跳跳扭扭腰,配合些团队协作和攻防战术,非常适合身娇体弱的omega。 每天早上,几个教官都被会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围着,手把手教这个饼怎么能扔出抛物线,又怎么能砸出又快又狠的直线。 前半小时教学,后半小时练习,原本枯燥的早操时间倒也过得挺快。队长们得空还能休息休息,聚在一起聊个天什么的。 有人怀孕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候聊出来的。 四个人围成一圈,脑袋抵着脑袋。一队队长侧着身子斜眼左右瞧,依旧负责盯梢,其实耳朵早就竖起来等三队队长细讲。 “昨天后勤组小王去集市买煤,装车时候跟人闲聊打听到的,”三队队长川戍抱着胳膊咬指甲盖:“本来小王也不信,但是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咱这有个小男孩,长得可水灵了,大眼睛长头发,有天晚上跟人在野外,那个,怀上了。” “他怎么知道怀上了,体检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谁也没听出来席队声音里那一丝丝莫名的发紧。 光看见俩人野/合可不能空口无凭就说人家omega怀孕了,西四这犄角旮旯的边界区医疗条件差,他们都得派人带着样本特意跑去西二测。一来一回,再加上排队检测耗时,没一个星期回不来。 “谁知道呢,看小王的意思,外边不少人都知道,可传得真真儿的。”川队把指甲咽肚里:“西四的alpha总等不到omega毕业,区府没本事从别的区调来omega,说不定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你他妈骂谁是狗呢……席冶凝了川戍一眼。 alpha和omega在出现第一次发/情征兆后,就算准毕业。区府安排见面,凑够一对儿之后安排婚房,正式毕业,成家立业。 可西四青几年了,没出来一个omega,却又有了这样的传闻。 外边儿都议论,说西四青omega原来是闷着骚,矜持着,拿架子,实际上偷着勾搭人家alpha…… 川队左思右想都觉得得赶紧汇报给所长,把刚才出汗时解开的风纪扣扣上,小跑着走了。 席冶回到他自己队里,从场上一眼就寻到了那个恹恹的身影。 那孩子静静地立在一群蹦蹦跳跳的omega里,一双猫似的大眼睛,白天只勉强撑开半条缝,只有到了晚上才精神得发光。 整个人晃晃悠悠的,仿佛那颗小脑袋有千斤重,随时准备一头栽地上。 晚上干嘛去了,怎么就睡不够呢?站着睡多危险,感冒才刚好。 突然,一个胖扁的方块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袭来,“啪”地砸在了廿一小肚子上,把人砸了个踉跄。 “小……”心提到嗓子眼儿上。 “廿一出局!”旁边当裁判的人立刻喊了一声,把席冶说了一半的话盖过去了。 席冶讪讪地放下手指,狠狠搓了把脸,蹲下拔了根草杆子叼嘴里使劲嚼——没烟,浑身憋着劲儿地难受。 他抬眼瞅着廿一被砸退场,坐在一边看大家练习。小孩看着看着头就开始往点,点着点着身子往旁边歪,歪了两下就躺下了。 脸蛋贴着脏兮兮的红砖地,合上了眼睛…… 席冶立马站起身撸袖子。 “所有队长集合!立刻去所长办公室开会!”三队队长小跑着回来,喊道。 席冶咬了咬牙,一边跑着归队还一边回头喊:“欸!内个谁!不许在地上睡觉!地上凉!” 睡着了的人当然没听见。 “……南,南格!去把二十一拽起来!”教官们已经转弯了,大家还能听见四队队长气急败坏的喊声,引起一片哄笑。 南格一回头,才发现草丛里睡着的人已经被扶着站起来了,赶紧放下计分板跑过去,在廿一前面蹲下:“我背他回去睡吧。” “不用……”廿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再怎么困也被折腾醒了,把南格拽起来:“没睡死,你们说话我都能听见。” 他知道教官都开会去了,估计早操也快结束,揉揉眼:“早饭你去吃吧不用叫我了,我多睡一会儿。”溜达回了寝室。 南格担忧地看着打呵欠的人,廿一这两天嗜睡怎么这么严重呢? 另一边,几个队长被叫去开会,商讨事情的严重性。 当然前提是,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 后勤小王也在,歪着头回忆:“服装厂的肥岳说得特别肯定,他说让大伙等着,没一个月,怀孕的人肯定就憋不住了……所以我觉得这个事要做提前做准备。” 真假需要另查,为防患于未然,假设消息是真的,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怀了?怀了谁的?什么时候怀的? 最后一个尤其关键。 自从他们接管了西四青,守卫都换成了他们的人。omega们一直好好地关在保护所里,他们不出,alpha没进,不可能做得了爱。 要真事情是这周发生的,他们的失职就严重了。 按照计划,他们希望两个月啃下西青四这块硬骨头,再在全国推行“血检促生育”计划,拿到更多的omega血液样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基本的前提是他们能先留在西四青。 “别声张,消息只有我们几个知道,那个omega既然不愿意说出来,可能有什么别的原因。”侯淘抬头看了眼日历:“体检结果最迟下周拿到,到时候就能确定消息的真假。在这之前,咱们密切观察所里情况,看能不能找出是谁。守卫方面,一队进行自查,别出现漏洞。” “还有别的问题吗?”侯淘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全程沉默的席冶。 其他人也扭头看他。 “别看我,我都说了,保护所管理侯淘说了算,他是所长。”席冶笑了一下,十根手指头交错着抻了抻:“不过,保险起见,给送检员去份电报,催一催,顺便告诉他把结果保密带回,别给任何人看。” 侯淘点点头:“好。那会议解散。”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从办公室出来,席冶就心不在焉的了。 早饭也没吃,上午上课时,他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教室后面,斜倚在后门门框上。 有人发现了他,开始清嗓子。 技术课老师立刻提高了嗓门,面带笑容。 紧接着最后一排某个趴着睡觉的人身体诡异地抖了一下,幽幽坐直了腰, 哎,让他睡…… 嗜睡是正常的。 席冶侧身看过去,廿一身上被他弄出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人这么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干瘦的小肚子遮在厚厚的棉袄里,看上去什么异样都没有。 可那里面藏着的,是他的孩子。 他席冶的孩子。 席冶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不是初为人父的惊喜,也不是忍辱负重的沉痛。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变化得太快。 那一晚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做了个梦,醒来便木已成舟。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愧疚是真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 假如在他自己的国家,他还能问问小孩,以后想怎么办,愿不愿意跟他。愿意的话,他本身就是一万个不想,也肯定把人弄回家照顾好了,负起应负的责任;但要是小孩不愿意,他也会问他,要不要把孩子打掉,要不要补偿,有什么想法条件您随便说。 再不济,廿一还能有家人照顾他。 可这不是o国。 这里的omega从四岁就不从属于家庭,无依无靠。 更何况他现在是个beta,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没人信他能把人肚子搞大了。 被这么一直幽幽地盯着,任是死人也盯出反应了。廿一抓起桌上的练习图和针线假装比划,终于忍无可忍,扭头瞪了席冶一眼:干嘛?找麻烦? 席冶悻悻地移走目光。 别人会怎么处理一个怀了孕却找不到alpha的omega呢? 离开了保护所,廿一大概率必须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成为下一个人的omega。 堕胎是被绝对禁止的。 那孩子,他们的孩子在以后,或是从小就进“保护所”学习各种下三滥的东西,或是从小就被培养为一台战争的机器,再或者,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在工场生产线上耗尽一生…… 席冶把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神色复杂地看着无知无觉坐着听讲的人,像透过他看到了漫长的以后。 其实就算没有他,廿一也总有一天会毕业,会有一个或者几个alpha接手他。 “只是或早或晚的差别而已。”席冶这么安慰自己,“在执行任务时,牺牲是必要的且难以避免的。” 命运在悄然改变的时候,从来不会知会任何人,洒脱得近乎残忍。 这天晚上查寝,席冶一直在廿一门前晃。 “吱—” 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心头一颤,下意识就摸向胸口玉牌。 那只眼睛冲他眨了一下,退回去了。 席冶:“……” 他走进廿一屋里,见到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了,露出个四四方方的黑洞,隐隐还有风吹上来。 廿一穿好衣服,看了席冶一眼,钻了进去。 席冶立刻跟上来,发现这个洞的大小刚好够他alpha时的体格,尺寸设计得十分微妙。他在拉上暗门时没忘记还原被褥。 “你……” “嘘!” 席冶闭嘴,跟着廿一往里走。 隧道大约在地下五六米的样子,宽约六尺,四周是有些脱落的水泥墙壁,脚下是平整的土地。 曲曲折折,却只有一条路,坚定地通往一个方向。 约莫走了二十分钟,席冶一直跟在廿一身后半步,看着他单薄却挺拔的脊梁。 他还记得廿一悄悄碾他脚时跃跃欲翘的薄薄唇角,记得廿一病得一塌糊涂时压抑又脆弱的喘息,记得廿一被侯淘吓起来后苦思冥想姓名时轻轻咬住的下唇。 还有在确认了席冶就是擅闯他卧室的人时,微抬的下颌,挑起的眉峰,和那双得意的,亮晶晶的眼眸…… 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不能再想了…… 似是看腻了这千篇一律的隧道,席冶漫不经心地问:“晚上吃饭了吗?” 廿一狐疑地回头瞅了他一眼:“没有,没胃口。” “最近……睡眠不好吗?黑眼圈很重。” 廿一在黑暗里咬牙:我这几天睡不好还不都是你害的!每晚都要提心吊胆地在隧道里施工。 “我以为你会想问密道的事情。” 席冶从善如流地改了话题:“这隧道是什么时候建的?” “不知道,我小时候就有了。” “通往哪?” “我家。” !!!席冶连退三步。 ——这就要见岳父岳母了吗? ※※※※※※※※※※※※※※※※※※※※ 谢谢天使们的鼓励?,催熟写得很开心,也希望你们看得开心 六、下毒 暗道里没有任何光亮,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路上几次遇到急转弯,席冶都要先伸手去摸,再紧走两步追上。急刹车的时候,他人高马大地压过去,廿一险些被按到地上。 “停。”廿一清冷中带着愠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双无骨似的手贴了上来,没察觉男人的僵硬,在上半身摸索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可以抓的地方。连袖口都是扎紧的。无奈他只能选择牵起席冶的手。 席冶:“……”不能多想,这小孩一肚子坏水,肯定只是嫌他踩掉他鞋了。 “你为什么会和家里一直有联系?”席冶问。 幼o四岁进保护所由国家全权抚养,他们的“爸妈”应该指少保所的所长才对。 “因为一些……身体的原因,我进所比较晚。”廿一声音低落了下来。 席冶回握住掌心里纤细冰凉的手,猜测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过早离开母亲难以生存。 “教官。” “嗯?”他总觉得,从廿一口中念出的这俩字,听上去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带着点不易觉察的别扭和羞涩。 “我爸妈……住在打折区。” 被握着的手攥成了拳。 “爸爸眼不好,但不是完全看不见;妈妈,伤了肚子。但是他们都是很勤劳的人,还养活了我。” “嗯。”也许是冬天的地下太过寒冷,也许是密道的黑夜太过寂静,席冶突然,有点想抱抱这个牵着他走的人。 打折区是“残疾人保护区”,本来是为有疾之人设置的,让他们可以在那里集中生活和劳动,而不至于失去工作饿死街头。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为什么叫打折区?因为在同工的情况下,几级伤残,工资便打几折。 那是一个被社会遗忘的角落。稀缺的社会资源使丛林法则被演绎得愈加残酷,弱者永远向更弱者开刀,一刀一刀割蚀着社会的良心。当所有人都认为弱者应该被抛弃,当“打折区”变得光明正大理所应当,这个地方的人民就已经向畜牲退化了。 于是席冶便愈发能理解廿一父母的艰辛。 “你父母很厉害,还把你养得这么好。”席冶笑着说。 掌心的手却突然被抽走。 “快到了,咱们准备上去,一会儿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廿一说完,摸索着打开了墙上一道虚掩的暗门,一条坎坷不平的坡道出现在眼前。最陡的一阶有廿一半个人高,他几乎是爬着上去的。 席冶想起了廿一寝室那边的坡道,与这里的不一样,那边要光滑得多。 爬到最后一阶前,席冶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干净的手背擦了两下脸,还把掌心的土在小腿上用力蹭了蹭。 手刚伸出去,就被另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握住了,整个人借力向上一登。 一个身着布衫头发灰白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体型颇为健壮。只是那双眼睛,瞳孔浑浊到快与眼白融为一体…… 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逼仄破旧的小屋子。新新旧旧的报纸糊满了四面墙,两张单人床拼凑在一起,上面还摊开着两套整齐的床具。 床边紧贴着木质衣柜,床脚又紧贴着一张桌子。桌上的东西被搁到了窗台,桌面临时充当延长的床板,不然那个男人睡不下。 小小的煤炉摆在角落,上面的水壶移开了半个壶屁股,让通红的炭火照亮整间屋子。 廿一已经被拽出去了,正站在水盆前仰着头,由一个高挑温婉的长发男人拿着湿手绢给他擦脸上的灰。 小孩眯着眼睛笑着,像一只被挠着脖颈的猫。 那应该就是廿一的母亲,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席冶猜测,廿一口中的“伤了肚子”大概是指不能生育,不然一般的腹部损伤不会划到打折区里,只有无法生育会被算作一级伤残。 “廿一这是谁?”面前的男人说话了,却用的气声,浑浊的眼球对准了席冶的方向。 “新来的教官,”廿一也用气声回答着,怕被左邻右舍发现,他们都习惯这样说话:“来家访。” 神他妈家访……席冶腹诽,有家访不走正门走地道的吗? 可廿一爸妈却像真的信了。 “请坐,还请别嫌弃。”男人摸索着把被褥推到一边,给席冶清出一块地方。 席冶还不大习惯这种做贼一样的说话方式。 没一会儿,廿一也坐到了床上,跟席冶并排。廿家父母搬了屋里仅有的两把椅子,也并排坐在他们面前。 狭窄的小屋里,四个人离得很近,又因为多了席冶这个外人而都正襟危坐着。 诡异的气氛,像极了老泰山会审上门女婿。 “自从教官来了我们所,大家生活好了特别多……”廿一身子向前倾着,滔滔不绝地讲着研究所的变化。讲宿舍里新装的暖气,讲操场上正在铺的水泥路,讲食堂一天变三样的伙食。 就连他基本没参与过的掷饼比赛都讲出花儿来了,就跟他亲自在场上过关斩将力挫群雄了一样…… 席冶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在廿一心中口碑那么好,给他送包子送鸡蛋,允许他上课睡觉,不但是四个队长里最帅的,还是早上喊大家起床时声音最响的…… 这么说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母亲先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小孩。 他从衣柜里搬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准备给廿一系在背上:“早点回去,你不休息人家席队长还要休息。” “爸,我再待会。”廿一转身蹿到高大男人身边搂住了他的腰,可那沉默的alpha却直接把暗道的门打开,两手一提就把廿一拎起来了,打算直接把耍赖皮的小孩提溜进去——显然不是第一回这样干了。 “稍等,我下去接着他。”席冶抢先一步下到隧道里,准备接过廿一母亲手里的包袱。 “席队……我们家情况是比较不合规矩,还求您……”手指局促地把碎发别到耳后,母亲的脸上满是为难。 “我明白的,您放心,”席冶微笑道:“谁家没有些特殊情况,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 “谢谢您。”廿一母亲笑了一下,似水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的光,侧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然后小鸡崽儿让父亲拎着搁到了席冶手上,恋恋不舍地跟两人告了别。 “这里面是什么?”席冶颠了颠肩上大却很轻的包袱。 “新做的棉被。” 廿一轻手利脚地在前面带路:“席队,要不被子给你吧。” “为什么给我?” “贿赂你,”廿一回头倒着走,说:“给你封口费。” 席冶轻轻地笑:“这是你妈妈做的,不算数。你得想别的办法贿赂我。”听廿一没声儿了,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青保所。 席冶拆开包袱,把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小包放到一旁,拆开新被一言不发地帮人铺好,然后放轻脚步走出了寝室。 夜深了。 久违的月亮在今晚探出了头,婆娑树影在半干的白色水泥地面上轻轻摇晃。三两鸟窝仿佛树杈结出的圆果,里面挤着一家家相依而睡的苏翠,静谧而祥和。 席冶站在树下仰望着那轮明月,咬烂了嘴里的草杆,吃了一嘴干涩…… ---------- 自从那天两人“见过家长”之后,席冶觉得他和廿一的关系处在了一个微妙的状态。 廿一开始对他莫名其妙地好。这就很奇怪。 要说他关心廿一,自然是因为心中有愧。可廿一对他示好又是为什么呢? 廿一对他好,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凛冬渐深,果蔬产量萧条,能够生育的omega和能够作战的alpha是优先照顾的对象。青保所里也只能勉强供应出omega的量。 然而廿一已经连续两天都把自己领到的水果或者鸡蛋放到他桌子上了。 嘘寒问暖自不说,廿一还把淘汰下来的旧被子给席冶盖——就算是旧的,也比席冶床上那张又沉又硬的老被子好得多。 当席冶看到那么一个小身板摇摇晃晃抱着大棉被进屋来,连眼睛都快被遮住了的时候,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张口就把人凶了一顿。 廿一一言不发地等他训完,把被子扔在地上,冷着脸走了。 席冶摸摸鼻子,过去把被子捡起来,小心地拍掉了土,发现底下还压着包廿一妈妈亲手做的野菜饼…… “席队,你们队的二十一是不是喜欢你?”如同学生都爱私下给老师起外号,这群教官也一样。 你看,就连最老实的二队队长也这么觉得! 这样下去不行。 廿一这是犯政治错误,omega怎么能喜欢上beta? 这天周日,理论上讲不用出早操,保护所在保证出货量的前提下,也可以不做工。 但是鉴于掷饼比赛临近,上午学生们兴致高昂地自发到操场练习。 井大夫也难得地从医务室出来溜达,在学生中间来回穿梭,看看哪个动作不标准就过去纠正一下,防止细胳膊细腿的omega扭伤。 看了一早上,转悠了一圈,凑到树下跟席冶他们扎堆。 “大部分人都在这了,你周一来转的话人更全。”席冶说着话,目视前方:“看出什么来了吗?”比如谁怀孕了。 “没有,这哪看得出来,不过有几个信息素开始变浓了。”alpha性转成beta之后,对信息素的敏感度会下降。井靖悄悄点了两个人:“也有可能是生理波动,才十三四岁,还要再观察观察。” 川队摆脱了一群小鸟,蹭过来凑热闹,微微喘着气:“就这么好吃好喝养着,每天还带他们锻炼,发育得要是再不好,那就是这块地方中邪了。” 席冶眼一瞪:“不许迷信!”他老人家很忌讳这个。 川戍做了个缝嘴的动作。 “诶,你没觉得你才是中邪了吗?”井靖扭头看席冶:“眼底下黑了那么一大片。” 川戍插嘴:“这是为爱烦恼的黑眼圈。” 井靖眼睛立刻亮了:“怎么回事?你们都不告诉我!”他就说要把医务室移到办公楼里,那群alpha嫌医务室味儿大,不让他搬。 “有个小孩喜欢他,每天给他送吃的送喝的送用的,还盯着他吃了才走,怕被我们抢了。”川戍说完,还自觉自己缝嘴拉拉链。 “……你确定不是趁机下毒?”井靖捏着席冶的下巴,相马一样左右看了半天:“眼底嘴唇发黑,结膜充血,颈生红斑。席队,不光是颈部,全身都有吧?” 席冶没答话,他原以为是对新被子过敏造成的。 “呵,考虑考虑人家是不是为民除害吧。”井靖扭着胯愉快地回医务室了。 川戍小心翼翼地看席冶一眼,往旁边溜。 席冶狠狠皱起眉,望向操场边上难得没有打瞌睡的人,上挑的眼角冷峻下来,温暖的弧度渐渐消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实廿一也一直暗中观察着席冶那边的动静,冷不丁四目相对,两人在风中静静地对望,心思各异,思绪翻涌。 然后廿一无奈地低下头,叹了口短气,移走了目光。 果然还是瞒不过大夫。 这时,席冶就算再不想承认,见到廿一这幅神情也明白了,铁青着脸转身回了操场,打算晚上把人叫出去谈谈。 他要问问,这人怎么会这么毒?每一次他自以为把这只牙尖嘴利的野猫养熟了点,下一秒身上都会多一道伤。他承认,给廿一的第一印象的确差了些,但是两人见家长的时候不是握手言和了吗,怎么转身就是一刀? 一口闷气憋在胸中,他很少有感到这么挫败,这么地,无能为力。 周日也要照常熄灯的,席冶等到晚上去查寝,留着101最后一个查——不想看见那个小破孩。 可是当他从小窗口望去,发现没有人,立刻推门进去查看。 被子摊开在床上,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席冶疑惑地走出房间,正想是不是廿一又回家了,忽然打眼瞧见川戍也查完寝打算往回走,但是见了他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拉下帽檐就跑,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站住!”席冶追着跑出去,见川戍还跑,当即凌空一脚飞踢,擒住了人:“你跑什么?” 席冶的一脚绝对在六百公斤级以上,这一脚还留了不少余地,川戍只觉呼吸骤停了一瞬,捂住胸口缓了两下:“着急回去睡觉啊……” 这时了依旧企图王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闪躲着:“头儿你不睡吗?一起……” “廿一呢?”暗黑的眸中射出两道冷怒的寒光,席冶仿佛一头被抢了小崽的恶兽,抓住川戍后颈的手青筋冒起,捏得人冷汗直流:“我问你,廿一在哪?” “不知道……” 席冶一拳打在川戍肚子上。 川戍伏在地上干呕,抓着席冶的裤腿,颤抖着压低声音:“所里的事儿,侯淘说了算。” 早上他听完井靖的话之后,想了又想,傍黑去找了侯淘把席冶中毒的事情说了。 他虽然不清楚席冶有没有真的对那个omega动情,但是他们看得出来,席冶不落忍,下不去手。 所以侯淘直接命令把人关了,打算等席冶睡下再审。他们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给队长下毒的人在身边。 “呵,我的私事,侯淘也敢说了算?”席冶抬起另一只脚,把川戍抓着他的手踩下去,俯视着地上的人:“什么时候开始,你们敢瞒着我动手了。” 川戍听出席冶真的动了怒。他抬起头,月亮被男人高大的身躯遮挡,灰蓝的光雕刻出一道肃杀的剪影。 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了多年以前,那个在战场上一身煞气浴血而出,好似刚从地狱杀回人间的队长,顿时只觉汗毛倒竖,手脚一片冰凉。 他愣愣地望着席冶向办公楼飞身跑去,缓过神来,一拳颓废地砸向地面…… …… 在西四青里,有一座废弃的军械库。 这里其实早在两国交战时,是士兵的临时驻扎所,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当时的痕迹。 军械库就是其中之一,藏在保护所最北的角落,与厂房之间还隔着个已无人问津的旧厕所。就连席冶他们清理积雪都没管这片地方。 在发现军械库门口挣扎拖动的痕迹时,席冶来不及细想心中那一丝隐隐的酸涩,只觉怒气攻心,一脚踹开了大门。 “廿一?”他挥开眼前飘飞的灰尘,怕库里剩有易燃品不敢点蜡,只借着熹微月光往里走。 仓库很深,一排又一排比人高的货架遮住了他的视线。视野越来越暗,他时不时就能踢到滚落在地的空弹壳箱,引起一片空荡荡的回响。 席冶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在走到尽头的时候,借着通风口微弱的亮光,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那个挨着通风口的货架倒塌滑落下来,架底顶着另一个架子,架顶半支撑在墙上。旁边还躺着一个被推过去的大木箱子。 四周厚厚的灰尘布满了拖行的痕迹和凌乱的脚印。 席冶蹲下/身,终于找到了藏在货架底下蜷成一团的人。 “廿一。”声音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席冶往前挪了一步,看清了廿一的神色。 那灰扑扑的小脸已经冻得没了血色,整个人都打着细细的颤,却用一只拳头捂住鼻子,防止呼吸声暴露自己。 露出的纤细手腕一片苍白,还隐隐反射着一道金属的寒光。 “对不起,我们还没查清楚事实,冤枉了你。”席冶放轻声音。他想再近一步,可是体格太大,卡在了洞口。 “就是,我做的。”每个字都打着冷颤,冻僵的牙齿不听使唤:“是,我下毒。” “为什么呢?”席冶口中周旋着,脑海里飞快思考着把货架挪开的可能性:“是还记恨我第一次见面时威胁你吗?” “……不是。” 只要还肯回他的话就是好事。 “那是为了床的事情?”随着倾斜的角度,那架子上有不少东西也都顶在了墙上,动辄全会砸下去……席冶立刻放弃了第一个方案,先选择把堵着入口的箱子挪开:“我答应了你,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信不,过你。”听声音已经快冻得不行了。 席冶把大衣脱下来,用棍子往里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他看到衣服被拽了进去,又听到了锁拷叮当的声响,猜出廿一脚上还有一副。 他接着说:“要不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咱俩扯平。” “你说。”你先说,我听听够不够分量。 “我这个职务,是托了侯淘的关系拿到的,不是我自己考上的,如果被揭发,我肯定拿处分。”席冶随口编,把毛衣也脱了,接着往里递。 一阵窸窣过后,毛衣被踢回来了,席冶下手慢了一瞬,没抓到那双带着手铐的手腕。 “那……我怕鬼,晚上不敢自己起夜,不敢一个人去黑的没人的地方。”席冶盘腿坐下了,摆出一副长聊的架势,实则全身肌肉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漆黑的洞口,蓄势待发。 里面没应,可能是觉得只有鬼才信席冶说的。 “那……”席冶豁出去了,一咬牙,心一横:“本来你给我下毒的事情,我不打算让他们知道的,毕竟是我大意。可是……防不住侯淘他喜欢我啊。他觉得你勾引我在先,勾引不成反下毒害我。那个胖子小心眼得很,妒火中烧,数罪并罚,就偷偷把你关起来了。” 他听到里面好像轻轻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席冶的手已经冻得发疼,上半身凉透了。 他又把毛衣递了进去,知道不能再拖,索性什么里子面子都豁出去了:“可我不喜欢他,这么被纠缠着,我已经忍到极限了,最近打算找三队队长做戏凑一对儿,断了侯淘的念想……到时候你可要替我保密,别说走了嘴。” “假如我真想出卖你,怎么会坐在这苦口婆心的劝你?”席冶把手伸进去,掌心向上:“你在里面待多久,我就在外面等多久,等你开始相信我。” “我原谅你下毒,明白你的顾虑。我也等你原谅我,理解我们的顾虑。” “你担心的那件事我咽进肚子里,下毒的事情我跟他们解释。” “你信我,把秘密告诉我,我自认担得起你这份信任……刚刚我的把柄你听都听完了,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得帮我保密。”开始耍无赖了。 “里面冷,廿一,出来,我们慢慢谈好吗?” 忽然,指尖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 席冶瞬间反握,一把把人拽了出来。 这一看,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小孩已经冻得几乎没了知觉,整个人仿佛一块冰坨子,被席冶抱在怀里,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呼出的白气都尽是冻到疼痛的颤抖。 席冶手指发力,生生将两副手铐和脚铐掰开,用衣服裹好人,立刻向外走。 “冷吗?”他用脸贴了贴廿一的额头,可探不出温度。 “嗯。” “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席冶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一双僵硬的胳膊环上他的肩膀。 低头,他看到小孩绷着的唇角抖了两下,又立刻抿紧了。 那双紧闭的眼角忽而划过两道晶莹的泪痕,廿一马上把脸埋在了男人胸口,借衣服蹭掉了痕迹…… 然后,男人下颌被硬硬的脑袋顶上去了,不让他看。 席冶轻轻笑了声。 那两道温热的眼泪,仿佛从他的胸口,一直流淌到心上。温热,而又酸涩,将他深深地灼伤,烙下抹不去的印记。 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发现对怀里这个人,竟有些不想放下了。 ※※※※※※※※※※※※※※※※※※※※ 小剧场: 廿一在席冶嘴上吧唧来了一口:封口费! 席冶想了想,把人剥光了压到床上,沉下腰抵着小口作势就要进去。 廿一挣扎:你干什么? 席冶:封口。 七、取暖 席冶抱着人一路飞奔,撞开医务室的门。惊得井靖从床上弹起来,见情况紧急便没多说,立即穿衣看病。 他这小诊所基本没什么高端疗法,把病人潮湿的外套和鞋袜脱掉,裹好被子压/在床上,与席冶在屋里搬来两个火盆。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温水浴,但是所里没有条件。室内并非一时三刻能变暖,他们折腾了半天,廿一体温却迟迟上不去,整个人冷得恨不得缩进墙里,脸色看上去不是很乐观。 忽然,井靖像下了什么决心,把席冶往屋外推:“你出去吧,我来帮他,你在这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席冶抓着门框不松手:“有紧急情况我能帮你。” 井靖挡在门口环臂而立,索性说开了:“我要抱着他给他取暖,你也来吗?” “……我来。”席冶说着就要进去。 “你来什么来?”井靖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圆,抵着他肩膀:“我是omega,你是,你是……”不能说出口,却又不知道怎么比划,井靖一脸嫌弃仿佛克服了天大困难,用手掌示意了一下席冶的裆。 “……”席冶委屈,alpha怎么了,不就是比别人多几两肉。脑中思绪飞转:“廿一变成这样我有责任,我想弥补。那你让廿一自己选。” 井靖想上手掐他,选什么选,廿一知道什么,那小傻子还当他是个beta呢! “席队,他暖和。”廿一哆哆嗦嗦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门口俩人动静那么大,他想不听到都难。 要是能选的话,肯定找席冶,他跟井大夫不熟。 席冶像只斗胜了的公鸡,抖着尾巴趾高气扬地进去了。 井靖眼睁睁看着个五大三粗的人脱得就剩一个小裤头,哧溜就钻他被子里去,气得捂着心口捯气儿——他自己都没打算脱得这么光! 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难受,就跟看到无数alpha细菌在自己身上爬一样,井靖终于忍无可忍破门而去。左右小傻子快死了的话,席冶一定会去叫他。 床是单人床,席冶人高马大的,光自己就几乎占满了地方。 冻僵的人被抱到男人身上,连头都缩进被子里。冰凉的脸蛋贴上席冶滚烫胸口的一刻,席冶瞬间打了个冷颤。 “帮我脱,手不听使唤。”胸前的小山包蠕动了两下,钻出半个头。 “你不用再脱了,我抱着你。”席冶一脸正气,将人紧紧环抱住了,小腿夹着廿一冰凉的脚。 廿一仰头看着他,眼角湿漉漉的一片绯红,蝶翼般的睫羽抖了抖,失落地垂了下去,那声音委屈极了:“我冷。” 至此,席冶便是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 翌日清晨,四队的人最先发现廿一不见了。 班长带着南格,惊慌失措地找到了侯淘,然后几人在去寻席冶的途中遇到了从席冶办公室出来的井靖。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医务室进发。 当中最担心的要数南格了,他小跑着抢先几步,推开了门。 白色围帘一掀开,就见他们同样消失了的队长正躺在床上,还未待来人看清什么情况,就已经下意识把被子提起来,盖住了躺在他臂弯中熟睡的人。 肌肉虬结的手臂将人连被一同按进怀里,做出个回护至极的姿势。 可是南格怎么会认不出,被遮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你……你做了什么!” 闻声后面的人以为出了事情,接二连三地涌进来,顿时把狭窄的房门堵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屋里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进去还是退出来。 忽然,被吵到的人咕哝了一声,被子底下光裸的小腿在旁边的热源上蹬了两下,整个人趴在热乎乎的肉垫上又换了个姿势。 “嗯……”席冶不知被碰了哪里,哼了一声,上挑的尾音里还带着几分颤,老脸一红地别过了头。 “先出去先出去……”屋里的人瞬间一哄而散。连双目通红地瞪着人的南格也被强行拽走了。 席冶往被窝里一摸,摸了一掌心的濡湿滑腻,细嫩滚烫的皮肤仿佛吸着他的手,蛊惑一般勾着他顺着连绵起伏的腰线向下探去。 “流氓……”廿一被吵醒了,可是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只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调骂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热气喷在男人胸前敏/感的红果上,撩动的发梢还挑逗着另一边。 柔软的小腹压着男人早上不怎么老实的那里,无知无觉地蹭了两下。 半硬的东西立刻给了反应,抵着俩人尚未成形的孩子…… 席冶喉结滚动,伸手把廿一抱着往上提了提,帮人把脸从被中刨出来。 见到阳光的廿一终于眯开半只眼,汗湿的发梢贴在光洁的额头,因为烧没退完全所以还贪恋着席冶的温度,枕在席冶健硕的胸肌上:“刚刚侯淘在吗?” “嗯,在。”声音喑哑。 “那他看见了。”廿一说。 “看见什么?” “看见我和你睡。他以后可能不会再纠缠你了。”廿一刚刚听见侯淘的声音了。 这才想到前一晚自己胡编乱造的话,席冶头疼地按住额角:“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 ---------- 廿一和席冶的绯闻在西青四传开了。 但是两个当事人却好像完全置身事外。 对廿一而言,他认为席冶帮他治病,自己反过来帮席冶摆脱缠人的追求者,两全其美,相互帮助。 而席冶则是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眼下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可现实并不具备拈花惹草的客观条件。实际上,他什么都无法负责。无意犯下的错误与不合时宜的感情,哪一个都让他焦头烂额,只能选择暂时的逃避来换得片刻的心安。 他不能再惹廿一了,不然会欠得越来越多。 他只需要在任务结束前,为廿一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尽可能地铺好路…… 当天下午,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的送检员,终于风尘仆仆赶回了保护所。 他的到来让每个人都在心中捏了把汗。 “你们猜对了,咱们所真的有人情况非常‘异常’!”乌伢喘匀了气,卸下/身上的包裹。奔波数日终于回归队伍的兴奋心情,使他没注意到办公室里异常低落的气氛。 所有人都低着头,丧着脸,站在离席冶三尺以外的地方。 茶几和凳子都紧贴着墙根,中间腾出一片空地来。 侯淘额角挂着块不太明显的伤,左手虚扶在办公桌上撑着,站不直的身体微微前倾,假装非常关心检测结果。 “稍等,那个omega的姓氏有些奇怪,我没记住……”乌伢从背包夹层使劲儿往外掏文件:“然后我在医院潜伏了两天,才找到机会做咱们自己的检测,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席冶低头把扎紧的袖口解开,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脏正剧烈地搏动着,前所未有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甚至比昨晚抱着廿一睡觉时跳得还要快。 ——他准备把廿一的事情告诉队友了。 思考了一整夜,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瞒着最信赖的他们…… “啊,就是她,乜兰,怀孕有半个月了。”乌伢找到了那张化验单。 “……”席冶快步上前夺过纸,声音中充满了怀疑:“你确定是她?” 乌伢不太明白席冶的表现,只指指其中一行字:“确定,席队看这里,乜兰β- hcg异常,是怀孕的指标,大约有二十天的样子。” 侯淘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那就说明不是咱们来了之后出的事情。”不用担责任了。 “嗯。别的人有异常吗?”席冶问得异常艰难,几乎要把纸盯出个洞。 碰到专业领域的乌伢对答如流:“不算,大部分人缺几样维生素,还有一个叫南格的白细胞水平偏高,我猜测他抽血当天体内有轻微炎症。” 席冶把单子递还侯淘,后退到一旁。 正因为乌伢是此前他们队里唯一的半吊子军医,医疗器械操作熟练,所以他们才派他去城里,他说的话不可能有假。 席冶突然觉得,这世界荒唐到想笑。 上天就像听到了他对接二连三事件的抱怨,直接一挥手把所有麻烦回收,给了他一条最简单最直接的路。让他不必再日日夜夜辗转反侧,不必再苦心积虑悉心安排,不必再庸人自扰,落得一身清净。 可在问题迎刃而解的一刹那,如释重负的感觉却并没有十分强烈,而是出现了一种天地颠倒过来的虚幻。 “我们的检测怎么样?”侯淘注意到了乌伢提到的另一件事,尽管他对此并不抱什么期望。a国东南西北几个区加起来共十座青保所,更别提他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已经“成熟”,不知分配给前线哪个alpha了。 他们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假设所有青保所都没有他们要找的人的情况下,从长计议打入边陲防线。 咚咚咚——“报告!” 侯淘立刻把所有资料收起来:“请进。” “报告,有一名叫肥岳的alpha,今天下午一直在门口闹事。他声称自己老婆怀孕,要求保护所放人跟他回家。”值班守卫一五一十道:“值班长在人名单上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所以没让他进来。” 侯淘沉下脸来:“他说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叫小兰。” “呵,”侯淘嘴角带了丝嘲讽的笑:“连名字都叫不全,还敢过来要人。” 这时,西四青暗灰的大铁门外已经聚集了几波看热闹的人,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这个小镇的生活太过于枯燥,人们好不容易碰上件大事,跟在肥岳身后伸长了脖子挤在门口,指指这个,点点那个,猜测着这个他们从来无缘一窥的地方,恨不得推倒碍事的红墙,好看看那些受尽优待的omega究竟长了什么牛鬼蛇神的模样。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道缝。 一个略肥的人立刻放弃了接受围观群众的“采访”,两手插在精心裁剪过的风衣口袋,挺着胸脯作势要往里进。 突然,两条笔直长腿从天而降,凌空一脚正踹在他心窝口,直接将人踢还给了热心观众。 一身戎装的川戍走出来,在门口站定,坚毅挺拔仿佛一座铁铸的雕像:“omega第四保护条例,任何威胁omega人身安全的个人和团体都是敌人,可由区府抓捕、审判与惩戒;紧急时,交由保护所按规定代为执行,执行后上报。” “你是哪根葱,想从我们这里找人,也配?再走近一步试试?” 另一头,外面过大的动静早就把正在做工的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一句接一句传来,厂房里静悄悄的,沉默得只听到火炉噼啪的声响。 泪流满面的乜兰藏在三队班长春蓝身后,手里的衣料攥成了一团废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席冶弯下腰,放柔声音:“你们川队已经把人赶跑了,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带你走。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了吗?” 乜兰慢慢停下啜泣,仔细听外面的确已经没了叫骂的声音,加上看到自己的队长回来,渐渐定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瞒下去,可是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心里没有主意,她抓着春蓝背后的衣服,凄惶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向某个角落飘去。 说白了,终究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遇到事情只会下意识地依赖信得过的人。 逐渐察觉的侯淘和席冶也跟着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见此,比较年长的春蓝立刻出声,抢回两人的注意力:“所长、队长,我先跟乜兰聊聊,之后去找你们。还请你们一定要拦住外面那个人,我们乜兰不会跟他走的。” 她把小姑娘的头抱在怀里,瘦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份重量,得到承诺后带着人往宿舍走去。 席冶目送她们离开,与几个队长回办公室商量对策。 临走之前凝了眼乜兰一直想要看的地方。 南格正在重新穿针引线,而他旁边的座位因为主人身体不适,今天正空空如也。 ※※※※※※※※※※※※※※※※※※※※ 小剧场: 井靖:廿一那个小傻子,还真当大尾巴狼是beta呢! 侯淘:井靖那个大傻子,还真当席冶是为人治病呢。 井靖:我没有,我不傻,别瞎说。 廿一:我……,我……,别,别瞎说。 八、错乱 川戍靠在乜兰的宿舍门外,翻看大门的出入记录。 除了负责采购和交货的后勤,以及自由散漫惯了的井靖喜欢在晚上出去以外,所里一百多名omega这半年就只有两三个出去的。 这就很有门道。 omega不被允许外出,却可以经由保护所的批准和陪同外出采购必要生活用品。借此生财几乎是个必然的选择。 但是借此拉皮条,怎么说呢,胆子也着实大了些。 乜兰的外出记录基本与他们的猜测吻合,是由原来的生活老师带着出去了一下午。大致情况他们都朦朦胧胧地能猜到,但是细节方面谁都撬不开里面那位的嘴巴,就无从得知了。 忽然门开了,面带倦色的春蓝走出来:“队长,能不能请您帮忙打两份饭回来?” 川戍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时间大家都不在,没人能替他跑腿,于是打算快去快回。 就在川戍走出宿舍楼的一瞬,两道身影便迅速闪进了宿舍楼里。 南格在水房假装洗手,实则把风,嘴里还嚼着口馒头,脸颊鼓鼓囊囊的像只偷吃的松鼠,噎得直捶胸。 旁边的屋里,乜兰的情绪平静下来,见到来人又红了眼眶,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 “乖,咱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就直接问了可以吗?”廿一坐在春蓝让出来的位子上,揉揉乜兰的头,手指轻轻蹭掉小姑娘眼角的泪珠。 乜兰点点头。 廿一下午就听到了外面吵嚷,跟井靖把情况都打听了一遍,于是思考了一下措辞:“兰兰怎么会遇到肥岳的?” “我买棉袄和簪子,不是故意没带够票,我把所有票都拿着了!” “生活老师带我去了远的店……最后票还差两张不够,但是那个人说,不用赊账,让我去仓库跟他拿货……” “我们从后门出去,进到一片树林,他就扑过来……” “好,我知道了。”廿一把乜兰握到发青的手捧在自己掌心里,微烫的温度给了全身冰凉的人一丝格外的安全感。 “我没有赊账。没有为了簪子把自己抵给那个人,我真的没有……” “兰兰,”廿一蹲下来,半跪在她面前,带着她的手慢慢放在小腹上:“现在的问题是,这里,有了一个生命。有了它,你就不得不离开这里跟肥岳走。” 乜兰脸色瞬间煞白,手猛地抽开,惊恐地瞪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颤抖起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恶心,仿佛有肮脏的虱虫在肚子里破卵生长,蠕动着要冲破她的血肉…… “你听我说……乖!听我说!”廿一强迫她看向自己,执着地等到乜兰肯直视他的眼睛,让她看清里面的坚毅:“这个孩子,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越早打掉越好。” 乜兰脸上反而闪过一丝茫然:“可以不要吗?它在我肚子里面了。”他们从来没有学过孩子长在肚子里之后还可以不要,不知道身体里的肉可以拿出来,只学会孩子长大之后会自己掉下来,还傻傻的问:“不要的话,我会死吗?” “不会死,死掉的是这个东西。”廿一的声音出奇地沉稳,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出最值得信赖与依靠的模样:“过程中你会肚子痛,但痛过之后,你还会健健康康的。” “这……不是犯法的吗?”乜兰小声地说,但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一丝丝希望。 她怎么可能忍受那个恶心的人的孩子在自己身体里一天天长大,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带着强/奸/犯血脉的孩子出生还叫她妈妈。如果有可能,她只想回到过去,不让自己像傻子像白痴一样跟坏人走,甚至想杀死那个羡慕别人漂亮发簪的自己。 “只要没人知道你是故意的,就不犯法。”廿一巧妙地变换着措辞。 这时,他听到南格在外面唱歌了,最后紧紧握着乜兰的手不放松:“记住,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生孩子。你的身体是属于你的宝贝,你是唯一的主人。不管他是谁,没人,有资格未经你同意就使用它。” 乜兰呆呆地看着廿一,她的手被攥得发痛,被迫跟着廿一的手一起颤抖。 “你要告诉川队他们你是被强迫的,你不愿意,你不走,要明确地表达出你的意愿。他们都是好人,会站在你这边……我会尽快把药做出来,等我。” 说完,廿一起身,在拉开房门的前一秒突然停住脚步:“乜兰,喜欢好看的发簪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该受惩罚的也是他们,不是你。”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廿一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眼圈红了一瞬,又被用力眨了下去。 从这天起,廿一又变回了那个西四青里永远睡不醒的廿一。 …… 临近年底,提前完成任务的西四青又接到了一批紧急订单——赶制一批花里胡哨满是亮片的红裙子,所有人开始了加班加点的工作。 侯淘紧盯着生产线,但他就跟与廿一杠上了一样,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抓包了一次又一次。廿一打个呵欠,他的新故事就能从上一集的廿一被罚下放边陲食不果腹乞讨度日,编到新一集的妙手空空饱飨老拳滑向深渊悔不当初。 只要没有别的工作打断他,侯淘能戳在睡神旁边一念就是几个小时,双下巴都练得瘦了一圈。 其余人都把侯淘的说教当成单口相声连续剧听,权当工作时间的消遣。 席冶坐得远远的笑着听,看着廿一烦不胜烦的样子,一直没出声。 他这几天都有意躲着廿一,因为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这个人。 加上廿一也忙着睡觉,两人几天都没说上一句话。 可是所里不知从何而起的绯闻却愈演愈烈。席、廿、侯三人的虐恋情深小故事编排得日益缠绵悱恻,中间夹杂着种种腥风血雨、前世今生,越发悲惨动人…… 就在所有人以为肥岳放弃找茬的时候,一天夜里,保护所大门突然被闯开了。 西四区区长直接带着一队身强体壮的alpha,坐着车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 甚至等不到白天,在赶到西四青的当夜便破门而入——他们就是来抢人的。 “区长,这么晚了,过来借宿吗?”侯淘脸上笑容欠奉,身后同样站了一队人高马大的兵。。 “我们接到alpha投诉,讲你们扣押他怀孕的妻子。”区长从车上下来,一尘不染的皮靴反射着铮铮亮光,架着金边眼镜的鼻梁骄傲得冲天。 侯淘暗中使了个手势,川戍领命后不动声色地消失在队伍末尾。 侯淘与区长继续周旋:“区长,咱们了解的情况可能有些不一样。我们所的omega是被强迫的。” “是不是强迫重要吗?和你有关系吗?这是别人的家事。”区长从眼镜边缝里看人:“那个omega已经怀孕,事实上两人夫妻关系已经成立。既然能有孩子,就说明他们有培养感情的基础。”就一个beta,也敢站着跟他说话。 见区长这副凿空指鹿的模样,侯淘眼珠子转了一转,忽而一侧身:“外面风大,要不咱们换一个地方,我们洗耳恭听您的见解。” “哪也不去!人,我们马上带走。”车里的士兵看到手势,顷刻鱼贯而出。 侯淘沉下脸:“所长,这里是omega保护所,可从来不让这么多alpha进,会引起学生们的恐慌和不适。” 所长一脚向侯淘踹过去:“滚一边去,给我搜!” 侯淘生生受了这一脚,满脸阴鸷,下一秒就要动手,却忽然被后面两人同时拽住了肩膀,听到他们在耳边低声说:“相信川戍。” 川戍正在带乜兰藏起来。 而眼下他们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在这么多alpha信息素压制下,按常理他们早就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了,反而还能叫板,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我知道我知道!”忽然一个熟悉的无赖声从车上滚下来:“我认得小兰的信息素,之前临时标记过她,我带你们去找!”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立刻便要上前抓人,却瞬间被那群区长带来alpha围起来了,明晃晃的枪口指着每一个人的眉心…… ---------- 这晚,西四青里彻夜通宵,被翻了个底朝天。 第一次遇到如此浓厚alpha信息素的omega们被严重干扰,其中几个本身就有发/情前期征兆的,被刺激得险些假性发/情。 区长见了大喜过望,甚至还想顺手再挑几个走。 剩下的三个队长立刻把自己的人护在身后,寸步不敢离,已经完全顾不上去救被“狗”追着撵的川戍和乜兰了…… 深夜,席冶忙着安抚学生,等到能喘口气的时候忽然瞥见一个瘦小的人出现在乜兰房门口,才发觉他似乎一整晚都没见过廿一出现。 “席队,乜兰呢!”发现乜兰房间空了的人大步冲他走过来,双目通红似火,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一个布包,用力到注射器的边缘都深深嵌进掌心里。 席冶嚅嗫了两下:“……被带走了。” “被谁?”肥岳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廿一前进一步,强行控制着语气,但席冶依旧能听出里面压抑的责备与失望。 “区长带着肥岳和士兵来抓人,我们没能拦住。”席冶下意识地解释,见到廿一沉思了一瞬后,没多给他一个眼神,转身就离开了。 席冶清楚,廿一才是支撑着这所奇怪保护所的背后之人,他也猜测廿一必定在进行着什么动作。但是今晚的变故也许让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他直觉廿一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这小孩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撞破南墙不会回头。 可是一个omega,他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之后的一整天,席冶都状若无意地徘徊在廿一身边,牧羊犬一样地围着人打转,生怕他做出些危险的事情来。 晚上在食堂吃饭,席冶找了个面对窗口的位置坐下,正准备继续盯人,就见到廿一拿着一个鸡蛋,径直走到他面前,把鸡蛋“啪”地磕在他桌上。 席冶笑着抬头,两道俊眉微挑:“你吃吧,不用给我,你那么瘦,更需要营养。” 廿一哼笑一声。他自己是只生了一双眼,但周围每个人都是他的耳目。这个保护所早已经形成了一套封闭的自我防护体系。 “我以为你这两天不想见我。”廿一坐下,开始剥蛋壳。 席冶笑得更加灿烂了,整齐的牙齿在食堂昏黄的灯光下白得打晃:“哪有,你最近白天嗜睡,咱俩都错峰睁眼呢。”这时他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廿一没怀孕,却还这么嗜睡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侯淘批评我,你也不帮忙。”手指捏着光滑的鸡蛋,廿一樱桃似的薄唇微微张开,咬下一口,合上嘴时能看到粉红的舌尖卷着白嫩的鸡蛋吞进去。 席冶跟着咽了一下,把本来要试探廿一为何疲惫的话抛在了脑后:“他是我上级。” 廿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下不去嘴批评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席冶一脸嫌弃。 “那就好。”廿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因为嘴里有东西,所以这个呵欠是闭着嘴巴打的。 莹亮的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头,露出的纤细脖颈上秀气的喉结上下轻轻滚了两下。 再低下头时,长长眼睫便已沾了点点泪痕。 他托着腮,歪着头,眸子里带着困倦的迷离,说话时脑袋一点一点的:“不要因为他喜欢你,你就有所顾忌。喜欢和不喜欢是骗不了人的。虽然咱俩不是真的,但是侯淘不傻,肯定能看出来你想摆脱他。而且咱所里的好beta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他慢慢会懂得去找别人的。” 说完,一副困得受不了的模样,把不爱吃的蛋黄剩下,拍拍席冶的肩打着呵欠走了。 “喜欢和不喜欢是骗不了人的。”席冶盯着桌子上圆滚滚的小蛋黄出神。 然后琢磨刚刚廿一那段话,他好像,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儿。 我没对侯淘顾忌,不拦着他是因为你本身上工睡觉就不对,坏毛病不能惯。 什么叫虽然咱俩不是真的? 什么又叫所里的好beta不止我一个?还有谁好,说出来我听听。 席冶看着桌子上的小蛋黄来气了,两根手指把它捏起来。 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见他站起来立马一哄而散,闷头吃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席冶恍然大悟,廿一刚才那段话是说给周围这群人听的,把两人的关系撇了个一清二白不说,屎盆子还全扣在了他跟侯淘身上。 他咬着牙把小蛋黄重重撂桌子上,不吃了! ---------- 晚上,宿舍楼里静得落地闻针。一队队长去暗中查乜兰的下落,于是席冶顺手替了他的班,在熄灯之后再等一段时间,不然只要几个队长一走,这群小鸟立刻就开始踮着脚窜屋蹦跶,尤其在白天听了八卦的情况下。 他晃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通过门上的小电视往里看,看里面那个鼓成一大团的被窝,抓心挠肺的,怎么看怎么来气。 谁还比你席队好? 谁会给你三九天脱光了当暖炉还要被嫌弃腿毛扎得慌,谁被你坑了一身红点子还守口如瓶保守秘密? 没良心! 然后他越看越不对,床上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 睡眠中的人呼吸频率很低,但是再怎么低,被面也不应该完全没有起伏,宛如…… 席冶当即推门进去,把被子掀开一看,哪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穿了衣服的枕头! 小东西一定是去找乜兰了! 席冶夺门而出,看到墙边的几个守卫都在岗位上本本分分地守着,脚下几乎要踩出一个坑来。 突然,过去那些微妙的,总是不经意让他迷惑的地方如滴水穿线,缓缓划过平静的湖面。 为什么廿一执着地想置他于死地,即使他承诺过保密他家里的事情,廿一依旧毫不犹豫地继续下毒? 为什么暗道放弃了最短的直线路程,加了那么多急转弯和回旋,几次让他差点撞墙? 又是为什么廿一嗜睡如命,清早起床从来都是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那个浑身是谜的人今天在他面前故意表现出困倦的样子,是在暗示他“我今天会早早睡觉”。 所以那个地道绝不仅仅是通往家里那么简单! 黑夜吞噬着这座村庄仅有的活力,也掩盖住一切肮脏与污秽。道路两旁的树被砍得七零八落,干枯的树桩在呼啸的寒风中保持着沉默。 席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他感到后怕。 如果今晚不是他接了一队队长的班,如果他没有多向屋里看两眼…… 他知道区长把乜兰抢出去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自己的兵回家了。因为对区长而言,成功让两个人成了家,就已经能往功劳簿里添一笔了。所以乜兰一定是在肥岳家里。 席冶取道镇北的煤矿,避开街上夜间巡逻的士兵,沿着打折区的胡同小路奔跑,快如疾风又落地无声。 肥岳的成衣铺子开在打折区的南边,是这个镇上唯一的成衣铺,也是服装运转中心。白天越是热火朝天,晚上则越人迹寥寥。 在慢慢靠近屋子的过程中,席冶逐渐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成年alpha的信息素就像从打翻了的坛子里不要命一般地倾泻出来。 席冶脸色一沉,果断踹开房门,待看清屋里情况后,立刻反手关上所有的门和窗。 一抹清瘦萧索的身影跪在一片血泊之中,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只低着头静静看着身下的人,一动不动,像座了无生气的石像。 全身赤/裸的alpha被堵住了嘴,昏厥在地不省人事,像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甚至让人分辨不清伤口在哪里,又有多少。他腕上的肥肉深深嵌进手铐里,在挣扎时勒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割出里面的肉来。 屋里并不见乜兰的踪迹。 席冶转到廿一的正面,只看了一眼,便心中大恸,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廿一衣不蔽体,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抱着,灰暗的眼神愣愣地凝着莫知名的地方。他像是陷进了无法脱身的悲伤回忆,被噩梦深深魇住,呼吸艰涩而痛苦,任由灵魂从躯体中一点点抽离。 “乖,松手……把手放开。”席冶用力掰廿一的手指,把那些扎进肉里的针全都夺过来,用袖子轻轻擦干他手上的血。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针和线都不是所里用的,暗自惊叹于廿一的谨慎小心。 席冶脱下外套给廿一穿上,心疼地看着小孩就像一个坏掉的娃娃,任他摆布。 此地不宜久留。席冶扫视检查着屋内痕迹,收起地上的衣服碎片,蹭乱了廿一留下的血脚印。 他看了眼地上的人,手指从身上一摸,指缝间瞬间多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刀片来。然后那张刀片被精准地人从第二和第三根肋骨间的缝隙插/入,缓缓按进了心脏的位置…… 席冶回到呆呆站立的廿一面前,手掌托着他的屁/股,抱孩子一样将人抱了起来。 廿一自动怀上了他的脖颈,冰凉的脸贴上他柔软的头发。 廿一身上沾满了血和信息素的味道,席冶只能尽量寻无人的小道走,提防着被发现。 在颠簸中,廿一逐渐清醒过来,突然手一伸,指向一条小路。 席冶立刻拐了进去。 转了几个弯,他们来到一片寂静的森林。 一片席冶不可能忘记的森林。 廿一从他身上下来,走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岩石边,沉默地拽动了一个地方,打开了一条侧向的暗道,率先钻了进去。 席冶在确认四周无人目击后,也费力地挤了进去,轻轻关上了暗道的门。 这一次,暗道里不再像上次那样漆黑一片。在接近小腿的位置墙角处,有一条微弱的线,隐隐闪着绿色的微光。 光线在一个岔路口戛然而止,又延伸进四面八方的黑暗里。 他才看清这是一项多么庞大而恢弘的工程,一时被震惊到失去言语。 席冶沿着气味深入,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绕得快要记不清路时,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蜷坐成一团的人。 廿一两手捂住自己的脸,身体抖若筛糠,忽而窒息一般头向后仰去,胸脯剧烈起伏着,头一下下用力地往墙上撞,想要把那些不堪的回忆撞出自己的脑海。 咚咚的闷响听得席冶心疼不已,他飞速跑过去。在把人抱在怀里的刹那,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弱哭声。 “我有求他……”廿一失神地呢喃着。 “求他?”席冶眼中瞬间一片阴鸷,他一定要让所有欺负了廿一的人付出代价。 “我有求他停下的,我一直在求他啊……”忽然,廿一崩溃出声,两手紧紧抓着男人背上的衣服,手指纠结用力到颤抖:“好疼……我好疼……他一直向里插,到最里面还不停下……怎么求他都没用……我好怕……” “树林里好冷,好疼……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席冶眼中闪过一片动摇和慌乱,胸口的眼泪烫得他想逃。 是他…… 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原来他才是那个把廿一伤得最深最重的混蛋! 对不起……席冶干涩地咽了两下唾沫,喉如刀割,发不出任何声音。 双膝缓缓跪下。 他把失声痛哭的人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企图在冰冷的黑暗中给他带去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他想要赎罪。 可廿一崩溃的哭声穿过他的胸膛,在他的心上划下一刀又一刀,刻下永远无法磨灭的耻辱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席冶吻着廿一的发顶,深深地闭上眼:“对不起……” 怀里的哭声渐弱,然后一双小手推了他一下。 席冶放开人,低下头。 那双纤瘦的手摸到了他的脸,接着轻轻地,轻轻地,用手背一下下擦掉上面湿润的痕迹。 他听到还带着颤抖哭腔的人温柔地对他说:“没有对不起的,你来得很及时。” 席冶猛地将人抱进怀里,激动得廿一吓了一跳,便也回抱了对方:“你被我吓到了吗?”他一个omega,跑出去杀了人。 席冶摇着头,压抑而痛苦地怒吼了一声。 一双清澈的眼瞳不断浮现在他眼前。而那个肮脏的、晦暗的夜晚,就像一根倒刺,永远地埋进了他心底,不敢拔出来,不敢见天日。 ※※※※※※※※※※※※※※※※※※※※ 小剧场: 郑仁毅:让停下都不停下,我从未见过如此渣的攻。 夏温良:说不要了还非给,我从未见过如此渣的攻。 席冶:妈的,谁说都可以,我就不接受他俩指控我。 (假如看不懂小剧场没关系,忽略它!) 排个雷,我的文里通常都会有强制,这篇也不例外,后面还会有,非常狗血,不能接受的小伙伴咱们下本再约昂 九、萌芽 泪水是悲伤的产物,也是治愈的偏方。今晚将积攒的痛苦尽数发泄了个干净,廿一逐渐整理好好情绪,想缓解跪得发麻的腿,却被牢牢抱住了无法动弹,捂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 他轻轻推了推席冶。 没动。 听上去呼吸还是有些粗重。 “你怎么这么爱哭。”他都不哭了。廿一只得两手又绕回席冶背后,抱着他无奈地一下一下拍哄。 席冶立刻沉着脸抬起头,放开了人。 廿一把席冶的外套穿好,过长的衣摆遮到了腿根,衣裳大太多,甚至都不暖和了。 这地底只有他熟,廿一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手来,回身摸到席冶满是粗茧的手掌,拽住了。然后肥大的袖管那么一撸,就把席冶的手也包了进去。这样他既能牵着人,又能保暖,觉得很满意。 席冶在黑暗中快速眨了眨眼,回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在心里嘟囔:这回应该不会再变了吧,不会再下毒坑他了吧,以他俩现在这关系,怎么着也能算是个朋友了吧…… “这底下你很熟。”席冶见廿一毫不犹豫地在每个岔路口兜兜转转,盯着面前朦胧的影子问道。 “嗯,小时候爸爸带我在这里玩。”说到以前的事情,廿一的每个字都含着明显的笑意。 那个时候他还没被别人发现,他的世界只有爸爸一个人。 白天不能去地面上,父亲去上工,他就自己看书写字玩游戏;晚上父亲带着干粮和第二天的蜡烛回来,假如他看完了手里的书,就能要求换一本新的。 “我们玩捉迷藏,他又怕我走丢,就在我身上拴一根长长的绳子,每次找不到我的时候就扥两下。”廿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尽管席冶并不能看到。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回忆:“他还给我做了个秋千。后来我把秋千调高了,这样就能坐他腿上,让他带着我晃……夏天,地道里凉快,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抱着我一直晃……” “后来我走了,他才娶到我妈,悄悄在我的房间里挖了一个出口。你不知道,有了妈妈,我才想起来被子能那么香那么软,才知道洗澡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不像我爸每次都要给我搓掉一层皮……”那段时间,父亲在廿一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以光速跌落着,气得那个沉默的男人有整整一个月不见他,只要廿一回家,他就去外面溜达。 ——不是妈妈好么,那你粘他去,别以为老子有多想你……老男人的心不伤则已,一伤则惊天动地。 席冶想象着那些温馨的画面,笑出声来,笑完却又莫名的哀伤。 之所以廿一能晚进保护所,大概就是因为地道的存在。人总是趋向温暖的动物。即使见不到阳光,即使不能大声说话放肆地笑,他们也在用尽力气去珍惜亲人在身旁的每一分时光。 地道里的日子,也许不温饱,但是幸福的,比如那个秋千,比如每周末的加餐,比如偶尔能上到地面跟父母同睡的欢乐…… “不行,我想他们,我要回家。”说着说着,廿一突然拐进了另一条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迫切地想寻找一些暖和的东西裹住自己,帮他把心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出来。 “到这里,往那个方向直走,你记得回保护所的路吗?”廿一想让席冶自己回去。 “……嗯,不过我先陪你回家。” 席冶其实只记得大概。他并不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廿一此刻对温暖的迫切渴望,但是他知道自己今晚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他一个人。 他的整颗心都被手里的人攥着,牵动着,他想陪着他哭,陪着他笑,陪着他在黑暗中依偎,他想偷听廿一讲那些他们不曾共同拥有的时光…… 两人往打折区的方向走去,到了坡道上,席冶在下面不时托着廿一的腰帮他往上爬。 这些坡道大约是廿一父亲后来挖出来的,宽度正好符合那个健壮的alpha的体型。 时间约摸已经过了十二点,不知道他们这时候上去可以吗? 等等,廿一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可还裹着他的外套呢…… 席冶快速蹬了两阶,这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带着甜腻的淡淡花香。 乍然,那股淡淡的温柔的兰花香气,顷刻被另一股霸道凛冽的信息素裹挟,然后被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两道信息素在黑暗中若即若离,又缠绵交融,激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甜,荡漾着人心神…… 席冶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马上去拽廿一的小腿,却抓了空。 小孩还在毫无察觉地继续往上爬,一心想回家。 席冶才想起来廿一跟他讲过,他“鼻子”坏了,自己没有信息素,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 周围空气中发/情的信息素味道已经很浓了,席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alpha浓浓的独占欲和威胁——他在警告一切外来者,这片领地归他所有不容觊觎不容窥伺。 席冶眼睁睁看着廿一的手已经放到了隔板上却突然停住动作。 木质的隔板在廿一掌心下以某种节奏激烈地震颤着,似乎有什么沉重的物体,正一下紧接一下地撞上去,用力得整张床都跟着摇晃。 甚至扑簌簌震落了片片灰尘…… “…啊……”一声轻轻的颤抖呻/吟传来,只一瞬,便戛然而止,又接上纷乱的呼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仿佛被烫到,廿一猛地缩回了手。 他回头一看,席冶已经一脸无奈地站在远处,冲他张开双臂,示意他下去:“……” 你知道了怎么不拦我! 廿一脸颊发烫原路折返,羞愤之中还不忘拽回想往错误方向走的席冶:“回,回去了,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 席冶立刻握住廿一的手,跟了上去…… “嗯,小崽子走了……乖,把手拿开。” 年久的床板再次吱呀作响,忽快忽慢,又时而骤急骤缓,摇摇晃晃至夜深……(略) …… 回到宿舍的廿一直接上床睡觉。 席冶想了想,没走,反而坐在了床头。 回来的路上,在那股羞愤劲儿过了之后,小孩一直耷拉着尾巴,没再说一句话。 也许是和家人一起睡的愿望泡了汤,也许是觉得父母有自己的生活不再需要他,总之,是低落得连话都说不动了。 他想该怎么安慰安慰他。 廿一看着床头的人,忽闪了两下眼睛,用眼神问席冶:你怎么还不走? 苦思冥想的席冶把廿一的手抓过来,指指上面的伤:这里又是血又是土的,伤口脏着,你就准备睡了? 已经倦了的人不想动,索性眼睛一闭:看不见看不见,爷睡了。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被裹吧裹吧,突然整个人竖了起来。 那个男人把他裹成了一个通心卷托抱在怀里,沉默地向外走,穿过操场,又毫无心理负担地推开了井靖的房门。 井大夫不在。 席冶把廿一放床上,在屋里到处找酒精棉球和纱布,再回头时,发现小孩已经顺势一躺,就着那个被卷起来的姿势睡着了。 他知道廿一是那种在操场上都能躺下闭眼的人,无声地笑了笑,走过去搬把椅子坐在床头,把廿一的手掏出来,用棉球轻轻沾着血污的伤痕,一点点清洗上药。 被子里的人打着小鼾,睡得昏天黑地。 累坏了吧……席冶握着廿一这双柔若无骨的手,心疼的感觉如细水般丝丝缕缕泛上心头。 包扎完毕,他看着床上的人只犹豫了一瞬,就把鞋袜外套脱了,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侧身把被卷搂进了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可能是被刚刚无意撞破的情事所影响,他似乎闻到了一股雨后绿叶的清香。 紧了紧手臂,他把脸深深地埋进香味的来源,满足地抱着一怀清梦入了眠…… ---------- 寒风渐止,月落乌啼。 新一天的八卦奇谈跟着温度一起在小镇慢慢升温发酵。 后勤小王继续负责传递着各种有用没用的消息,不过今天的新闻,所有人都是竖着耳朵等着听的。 那个肥岳侥幸没死,血和信息素招来了一个路人,把他及时送医。而他又凭借着不知哪来的运气勉强保住了半条命。 虽然没死,但是人,疯了。 彻底癫了,傻了,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听说,他那个眼儿,”小王用眼神溜了一圈川戍的下三路:“不只是那个头,而是整根东西里头的那根管儿,都让人给一针一针地缝上、堵死了……我还听另一人说,肥岳那儿还被绣了字,给医院拆线护士看得呀,那是叹为观止!”小王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精光,摩拳擦掌:“而且,而且!他们都估计人是醒着被缝的,直接刺激疯了。可怜旁边的乜兰小姑娘被吓昏过去,然后流了产……” “真狠啊……”几个队长打了个冷颤。 “呵……”席冶勾了勾唇角:“那可得好好洗手,摸了脏东西。” 三个队长瞬间用同样的惊恐眼神,缓缓看向正在玩指甲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顷刻作鸟兽散状。 “真狠啊……”席冶迟到地感慨一声,再次决定把那个秘密掰开了嚼碎了咽进肚子里,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这时他看到早操没出现的侯淘脚步虚浮地走过来,一脸恍惚的样子,于是伸手把人拦住了:“去哪了,敢翘晨训。” 他们最近需要加紧训练,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 侯淘在被抓的一瞬惊醒般抖了抖,沉甸甸的肚子多抖出两下余颤,用憨厚的体型硬生生把席冶拽到无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席冶想了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嗯,肥岳是我做的。” “你放……”侯淘瞪眼,把后面的爆破音字母给憋了回去,再次确定了左右无人:“我之前翻出入记录,发现井靖总晚上出去,昨天也是,就跟踪了一下。” 席冶这才拿眼瞅了瞅侯淘:“然后呢。” “然后我看着他在街上遇到了廿一……俩人溜进肥岳店里,没一会儿井靖就把乜兰带出来了,留下廿一在里头……” 席冶转身正视着胖子:“那你就把廿一一个人留那儿了?”这胖子怎么这么不靠谱,不知道帮一把。 侯淘觉得席冶的重点抓得不太对,可是没顾得上,他现在都没能消化得了昨晚的事情:“是啊,我要看井靖把人带去哪儿,要他们进不来所里,我还能帮他掩护。结果……”他凑近了些,席冶勉为其难地分给他一只耳朵。 “结果井靖给乜兰注射了药,检查完身体,又把人放回肥岳店里了。撤退的时候,井靖瞧见我了……你那什么眼神?不许说我废物!我当时本来就没想避着他。然后吧,我俩往回走路过打折区一间屋,正赶上里面有人发/情,他好像,被影响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席冶来了兴趣,眉梢上挑:“你把人办了?” “没有,”侯淘捂脸:“他把我办了……他凑近的时候我以为他要说悄悄话呢,结果一个浸了药的毛巾兜过来,我昏过去了……”他看出来席冶用眼神嘲笑他,可又不能反驳,井靖长得清隽好看,凑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酒似的醇香…… “早上,我在小胡同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碰过了。”爷的处男之身,可能不完整了…… “不可能。”席冶一语点醒梦中人:“井大夫一直嫌你胖。” 侯淘悲愤:“那,我衣裳不完整了!”扣子被扯掉了,衬衣都被抓皱了。 而且他本来不是这么胖,谁让他顶替的这个家伙是个难得一见的胖子。要知道在a国这民生凋敝的地方养出个胖子不容易,而他在床上躺着吃了半年把自己八块腹肌磨下去更不容易。 “也许人家井大夫只是随手用用,别多想……”席冶听完八卦,没管侯淘的心情,自己心满意足通体舒畅。 不过井靖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晚上总出去干什么?井靖是不是他们队里的人,是他们进到a国之后在半路上收的。 这人不知道也不参与他们的任务,他只是借他们找一个安身之所,同时负责在变性/药物产生副作用时提供必要的保守治疗。意外收获则是井靖的omega身份也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毕竟a国omega小白羊的印象深入人心。 不过他们眼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井靖。 目标人物天上掉馅饼一般落在他们面前,当务之急就是摸清他的态度,想办法让人跟他们潜回去。 西四青里,这几天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为了能按时赶制出那批演出服,omega们不得不停了上午的课,加班加点赶工。 他们也不知道这批服装是做给谁,是什么演出,又是演给谁看的。只一道命令下来,他们就得开始干活,不吃不喝也得在年前完工,耽误了吃饭睡觉也不能耽误人家的演出。 而伪装成beta的队员们则分了几批,一批负责外出打探风声和撤退路线,一批负责筹备撤退物资,另一批核心成员则抓紧在操场做体能强化训练。 于是omega们有时候干活干累了,就轮流趴在窗台上,脑袋挨着脑袋,望着做对打训练的男人们养养眼,看他们脱下上衣时露出小砖块一样的腹肌。 当然,侯淘排除在外。 一时间,倒也是一派岁月静好安乐祥和的模样。 ※※※※※※※※※※※※※※※※※※※※ ?中间略去约450字,在微博的“粉丝可见”可看(六飝除三),不想去微博的朋友可以过两天等海棠直接放完整版。 ?略去部分的关键信息:父亲叫西狞,母亲叫芷青,老夫老妻比较激烈,这次信息素格外浓烈。 ?之后的章节都会默认大家看了省略的内容,这样故事讲起来比较连贯。 ?最后谢谢村花小芳咚咚呛的封面~ 十、绯闻 年末将至,大家都有的忙:赶工的赶工,训练的训练。只有一个人闲得发慌。 井靖趁下午阳光正好,去区里的卫生室走了一趟,见到卫生室正在准备营养液,一群人为这熬得面黄肌瘦眼底发黑。 过年的时候全国人民三天假,通知里每次都得特意强调带上beta,一视同仁,尽管beta们并不能生孩子。但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有一天beta被逼到超进化了呢。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好造人时机,东南西北区府都会争相出台各种鼓励措施,引导夫妻通过相互刺激有意识地发/情,并为人民做好各种后备支援。 不管平时穷什么,都不能穷了这个时候的omega营养液。生!放心生!一切有关造人的消耗品免费领! 井靖心疼了一下卫生室的人,回去之后把新领的药存放好。见还没到饭点,他在往食堂溜达的路上停在厂房外往里望。 所有人都在埋头做工,粉红的碎布头与亮晶晶的圆片漫天飞舞,头顶的电灯都烤出一圈汗。 学生们一个个捏针捏到手抽筋,深深埋在粉色的海里。 而井靖医务室的常客——廿一小同学,因为不久前向alpha残忍施暴的缘故,伤了掌心和两根手指头,就此因祸得福没法干活,现在正举着缠得像兔子脑袋的右手,身残志坚地用左手给旁边的南格挑亮片。 那些还没有小指甲盖大的亮片因为需要摆出渐变色分布,已经让不少脾气好的人三番两次掀桌。 井靖就见廿一用纸卷了个卷,把亮片先在卷里按照顺序排好,然后放到布上那么一拖一抖一倒,就拉出了条均匀平整的渐变亮片,为南格省去了挑拣和排列的麻烦。 “咦?”井靖扶了扶眼镜,他注意到廿一倒亮片的手法特别娴熟。 左手轻轻拍打右手虎口或手腕,把东西震出去。 非常标准。 他想起了那晚出去散步撞见廿一的情景。 在大街上撞到单独的omega可是件不得了的事。青保所omega都是一群随时准备成熟的小祖宗,出门要么祸害自己,要么祸害周围alpha。 他本想拉着廿一赶紧回去,最后却变成了一起救人。 当时廿一是怎么说的?药是席冶给的,行动也是席冶默认的。 但是井靖现在有了别的想法…… 井靖站在后门等,看下工的时间一到,一个个苦工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伸伸懒腰揉揉肚子准备去吃饭。 突然,他们的猕所长抓着一张粉纸,匆匆忙忙出现在了大门口,敦厚的体型把通往食堂的必经之路堵了个结实。 “我就说一件事!”侯淘在大家的脚踩上来之前赶紧开口,忽然余光瞥见了窗外的井靖,立刻屏息敛了敛肚子:“这个,最近大家都很辛苦,时间也非常紧张,就我个人而言,是绝对不想……” “说重点谢谢!”二队有个人,饿得很暴躁。 “嗯,好的。大家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后天完工。这个,因为大后天早上,青保所委员会定下来,要检查咱们这儿。这个,为了不给西四青抹黑,在外人面前展示良好风尚和整改效果,我们打算,临时抱一个佛脚——用最后一天突击训练,大家心理有个准备啊。” “好了,以上,大家辛苦了,快去吃饭吧。”侯淘说完就脚底抹油了。 看着汹涌的人潮,厂房最角落的某人愈发没胃口,不想吃饭,不想动,想睡觉。 然后被南格强行拽着去了食堂——一会儿还得回来继续加班呢,得填饱肚子才行。 打饭窗口前排了长长一队人: “不吃豆芽,谢谢大哥。”第一个排队的人把碗递过去。 “哥哥不用帮我盛萝卜哈。”第二个人笑着说。 “哥那把前边那人不吃的豆芽给我吧。”第三个人开始顺口点菜。 席冶的这队伪beta,被omega一口一个甜甜的“哥”地叫着,被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自从肥岳的事情基本落定,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与omega们之间无形的墙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说实话,这种被认同被无声夸奖的感觉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南格打了两份饭,端来给廿一,负责盯着挑食的人吃东西。 廿一啃着手里被塞进来的馒头不动筷。 “乜兰还回得来吗?”南格把廿一的鸡蛋拿过来剥壳。 “能。”廿一点头。 本来他是要带人进地道藏起来的,但是路上不小心撞上一个人,给他出主意说把乜兰放回肥岳铺子里。 因为损失alpha放在哪个区都是要追责的大事,假如他们当场把乜兰接回,非但无法在所里藏住她,还会连累其他人;最关键的是,乜兰肚子里的东西,无论在哪里掉,都不能是在所里掉。将人放回店里,她还能当个假证人,转移调查注意力。 况且井靖还看过乜兰的激素和信息素诊断报告,小姑娘没达到成熟,所以他推测区里大概率会自己放人,等乜兰真的成熟再给分配给其他alpha。 对omega要可持续利用,是各区的基本共识。 至于那个拉皮条的胖子,现在还不能动他,动了他的话则指向性太明显了…… “廿一张嘴。”南格突然叫他,手里夹着一块鸡蛋白。 廿一看了看南格的手,扭头张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被喂了一嘴蛋黄,廿一眉头立刻拧出一朵喇叭花来。 “别噎着,喝粥。”一个清亮带笑的声音响起,桌上多出一碗玉米粥。 井靖带着打包好的饭坐在他俩面前:“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满脸都是慈祥的关怀。 南格眨眨眼看了看廿一,又看了看井靖,奇怪两人的熟稔程度:“挺好的。” 井靖指了指手腕处的一个穴位,示意南格手腕痛的话可以揉这里,又随口似的说道:“听说咱们所里的人都发育晚,我这些天好像有点不太妙的征兆,真希望能被你们传染呀……” 廿一低头喝粥。 南格也笑了笑,浓密的眼睫翘出一个调皮的弧度:“那井大夫平时多出来跟大伙一起玩玩聊聊天吧,都见不到你,别说晚熟了,感冒细菌都没办法传染给你。” 井靖笑出声来,忍住了想抓一抓南格那头小卷毛的冲动,压低声音:“呐,我再问个事情,你们知不知道肥岳生/殖器上绣的是什么字?” 他快好奇死了,旁敲侧击问过小王和川戍,俩个人都不知道。 南格抖了抖,磕开第二个鸡蛋:“噫,不了解。” 廿一放下粥碗:“不清楚,你问问席队吧。”有锅?那都给席冶。 “你们叫我?”背锅的曹操来了,端着碗坐在井靖的长条凳上:“聊什么呢?” 食堂里人声鼎沸,百十来号人一起闲聊说笑,席冶在其中精准捕捉到了自己的大名。 “席队,你知道肥岳被绣了什么字吗?”井靖毫不避讳地问。 席冶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实话那个出血量真的不好辨认:“我猜是大吧,一来比较好绣,二来还能圆肥岳一个雄伟壮观的梦。” 井靖噗嗤一声笑出声,本来想逗逗廿一和南格就走的,现在不舍得挪屁股了。 席冶看了看廿一没动的筷子,问南格:“他一直这么挑食吗?” 尽管提到这个话题,南格有一堆的经可以念,但他还记恨着席冶脱光了抱着廿一睡觉的旧恨:“嗯。” 席冶觉得南格好像不太喜欢他,有些犯难,但是如果他们的任务想顺利进行下去,是必须争取到南格的好感的。 毕竟血检结果显示,南格就是他们天降的任务对象。 他们带着雇主的血样,千辛万苦打入青保所,甚至个个都有在a国待上十年八年的觉悟。结果那天乌伢带回来这个好消息,他们都快哭了,谁知道上辈子踩了什么狗屎运。 由于席冶既是他们的小队队长,也是保护所的四队队长,拉拢目标人物的活儿就没什么悬念地落在了他身上。 席冶发现廿一这个突破口好像不太好使,于是换了个方向:“之前体检报告显示,你缺维生素比廿一严重,也别挑食。” 廿一托着腮,单侧眉峰微挑了一下,凝了席冶一眼又移走了目光。 席冶看着沉默的南格把剥好的鸡蛋白夹起来,而廿一张嘴就吃……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上次廿一在他面前吃鸡蛋的样子,想起了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粉红舌尖,还有梨花带雨的呵欠…… 席冶的耳朵在昏暗的灯光里偷着变红了,他再次开口:“南格你自己更需要营养,别把什么好东西都喂给他。”还亲手喂到嘴边。 廿一沉下脸,手放到桌子上,略歪着头看着席冶:你怎么这么关心南格。 南格也不高兴,把筷子放下了:不让我给廿一,难道你想给? 席冶看着两人一起瞪他,一头雾水,于是把自己的鸡蛋推给廿一:“吃这个,不要抢南格的。”自己动手剥,坏毛病得改,让南格好好补营养。 井靖在一旁用手腕支着下颌看戏,看廿一直接被气到笑出来,又看南格恨不得把鸡蛋直接塞席冶眼眶里,努力压下想翘起来的唇角,推了下镜架,把自己的鸡蛋也让了出去:“呐,席队吃我的。” 席冶正纳闷着,这时侯侯淘打了饭路过他们这里,一把按住了井靖的鸡蛋,险些拍碎在桌上:“……这个,可以给我吃吗?”井靖你为什么要给席冶?他那么壮,不需要! 要知道鸡蛋可是他们最近唯一能吃到的荤腥。 席冶站起来,搭上侯淘的肩:“老兄你不是减肥吗?吃两个是不是多了点。” 侯淘看了看手心里那枚又匀长又白皙的鸡蛋,把自己碗里的那颗放在席冶爪子上:“喏,我的给你。” 作为所里唯一的老年人,侯所长对他与席队长那凄婉缠绵荡气回肠的前世今生还尚未有所了解,他只知道井靖前两天见到他都不给好脸色,现在却正眼看着他跟席冶。 “我带回办公室吃。”侯淘有自己的搪瓷饭盆,他正在写总结材料,有一堆报告等着他交。他非常怀疑席冶就是预料到这些,所以才把所长的位子推给他。 “我跟你一起走。”井靖也是用自己的饭盒,三两步追上侯淘。 两人慢悠悠走到了学生比较少的地方,侯淘正思考跟井靖说点什么化解尴尬,他这小半辈子都扎堆在alpha堆里,不太清楚omega们都喜欢聊什么。 “之前把你弄昏之后留在胡同,不好意思了,我实在扛不动你……情况紧急,我第一次遇到,就乱了……”井靖缓缓开了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没事,我理解。”侯淘赶紧安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咱们随便聊聊吧……”井靖不自在地扭头看路边的小草:“我有一个问题,介意很久了。” 侯淘:“你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能帮忙的一定帮。” 井靖扶了下眼镜,看向侯淘,维持着很冷静的语气,清了清喉咙:“你,跟席冶那事儿,是真的吗。” ---------- 交货当天,所有人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等那些人验货合格单子一签,他们都赶不及回宿舍,在工位上一趴就要睡了。 侯淘用力拍了拍手:“这个,大伙醒醒,醒醒!回宿舍去睡!我已经关上暖气了,趴这儿几分钟就感冒咯!” 底下马上响起一群人说他抠门的声音。 侯淘很悲愤,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们都不知道要花钱的地方有多少,修暖气、装厕所、打井、改善伙食……票,处处都是票呀! “那个,大伙上午补补觉,然后下午我们开始排练。毕竟委员会明天就来,咱们这个倒数第一被盯得很紧,得稍微表现一下……大家再辛苦辛苦,一天!再坚持一天,胜利就是我们的了!”侯淘把从广播大喇叭里学来的嗯啊这那句型运用得炉火纯青。 于是,形同虚设的督查队又上线了,还伪造出了这一个月的督查扣分记录,连四队南格染发烫头这样的理由都差点被编上。 队长负责挨个给人指导军容。因为没有皮筋,所以他们从操场那几棵秃树上折了小木棍,给长头发的人当作发簪,把树上一窝窝苏翠气得炸毛。 上到所长,下到后勤的人,都被安排进了宿舍,直接上手替大家整理内务——学生本人是不指望了,这群omega对“干净整洁”的理解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上。 然后卫生分区搞一搞,跑操队列跑一跑,至少稍息立正做得有模有样了。 侯淘扶着胯,站在台上一遍又一遍叮嘱: 同学们!明天,在委员会检查完之前,注意是检查完之前,床上不许有人,垃圾桶里不准有垃圾,水盆里不准有水,饭盆里不准有饭! 最后一遍,不要乱碰自己的东西!教官们整理得很不容易! 好不好? “好——”omega觉得自己应该哄哄侯淘,他可能都要被气哭了。 就在鸡飞狗跳和一地鸡毛中,西四青即将迎来这旧一年里最后的时光。 ※※※※※※※※※※※※※※※※※※※※ 小剧场: 问:采访一下你们四位,最想听到的话是什么? 侯淘戴上无镜片的镜框:“希望有人对我说,你瘦下来居然这么帅。” 井靖立马把眼镜摘下来:“希望有同行告诉我,近视眼是可逆的。” 廿一低头看jio:“希望有人告诉我,现在可以睡觉了。” 席冶轻轻揽过廿一的肩膀:“可以睡觉了,来这边。” 十一、联欢 清晨,沉睡的小镇宛如停工的钢铁巨人,安静地蛰伏在山脚。 不到五点,侯淘就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了。 按惯例,委员会后勤组的车先到,一群人顶着风在台上搭棚子,盯着把桌椅茶水瓜果点心备好。 学生们早在后勤组到来的第二秒,也被四个队长催着起了床,一个个顶着鸡窝似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叠被子整理内务。 “小祖宗,我求你了,醒醒行吗?”席冶扶着睡成一滩烂泥的人,把桌子上那供起来一宿没拆的被子挪回床头,拍着廿一红扑扑的脸蛋。 裹了两件棉袄的人顺势往前一倒,圆滚滚地卡在席冶臂弯里,软软的头发顶着男人颈窝,仿佛乖得不得了。 门上小电视里的那双浅蓝色眼睛立刻气到冒火,眼睛的主人用手哐哐哐砸了三下门。 廿一立刻条件反射醒过来,带着浓浓的怨气,发现自己的脸正被某人的掌心贴着,耳光打得啪啪响。 “啊!”席冶捂着湿淋淋的手指头躲远:“咬出血了!”其实就破了个皮儿。 听见动静的另外俩队长跑过来,伸着头看热闹。 席冶立刻板起脸,提高声音训斥:“眼里有没有纪律?有没有荣誉感!所有人都能服从命令,为什么就你非要搞特殊!” 廿一正专心致志地打着呵欠,忍着低血糖带来的眼前一片漆黑,冷不防被突然的大嗓门吓得一抖。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一滴晨泪从揉得通红的眼角滚落。 席冶:“……必须起床,哭也没用。”离开时带上了门,还把小窗户也从外面关上。 五点半,后勤组先来巡视一遍,再等到近六点,委员长带着他的三个副委员长,胳膊肘夹着统一的黑色方皮包,齐刷刷出现在楼门口,后面还坠着一队人高马大的beta。 都是老地方了,委员长视察起来轻车熟路。廿一十二岁进青保所,还亲眼见证了这个人从副委员长熬到委员长。 “不错,真不错,进步非常大!”委员长满意地点点头,手指轻快地拍了两下握着的皮包。 看来经他手批准的“血检健康计划”卓有成效,非常不错。 照流程,他视察了早操,听完齐声背诵《omega光荣守则》,再听取新所长的述职报告。他坐在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脑袋,用热乎乎的茶杯暖着快冻僵的手,瞥到身边的副委员长用座签挡着又剥开一个橘子。 “大家好,我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今天非常荣幸,能作为英雄母亲代表,在这里发言。”上来一个弱不禁风的高瘦男人,胸前绑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我出于西区,长在西区,从小便向往成为一名光荣的英雄母亲……” 底下一群人哆哆嗦嗦地戳在寒风里,耳朵都要冻掉,稍息稍出去的那只脚快不是自己的了。 大人尚且冻得如此,更何况不足一岁的孩子。在台上受够了的婴儿哭嚎了起来,露在外面的小拳头紧紧攥着,挥动着表达他的不满。 “三年前,我的前夫光荣牺牲在前线。”他提高了嗓门,两手护住话筒,让自己的声音能盖过孩子的哭声传到每个听众的耳朵里:“我痛定思痛,毅然洗掉标记,加入新家庭。不是因为孤独,更不是因为弱小,恰恰是因为我很强大,因为我是母亲,我还有梦想,我,还能再生!” “弟弟妹妹们,当母亲有着你们想象不到的幸福……” 耳朵饱受荼毒的席冶收到了几波眼光信号,向左转头,和川戍默默对视了一眼;向右转头,与井靖无言相望了两秒。然后几个人一齐无语地继续听英雄母亲在婴儿的哭声中声情并茂地讲述他的每个孩子是如何可爱。 而他们身前的学生,抬头望着台上的人,安静地聆听着。仿佛习惯了,也接受了,没有反应,更没有表情。 “我曾经也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懂得会有一些害怕与惶恐。但是,未来的美好值得你们勇敢走出保护所,闯荡外面的世界。a国,万岁!”在孩子悲壮的伴奏中,英雄母亲结束了为自己谱写的赞歌。 委员长有些不满这个母亲发言太长,占用了他的讲话时间。曾经他还是副委员长的时候,最讨厌委员长的长篇大论,现在他明白了——做领导的,怎么能比下属短呢? 等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讲话,他们又视察了食堂、早课和厂房,对焕然一新井然有序的保护所给予了高度评价。 鉴于这里伙食太差,尽管侯淘盛情挽留,他还是带着手下潇洒离去了。 送走了人,侯淘一路揉着眉心回到教学楼,给临时叫回来演戏的几位老师放了假。 他站在楼道里清了清喉咙:“那个,大伙听一听,有个重要通知。” “委员会走之前,把今年期末考试的卷子交给我们了,理论题和操作题两部分,这个,大家下午做一做,我们两点钟开考。” “哦,知道了,和往年一样。”连题目都不带变样的。 侯淘又拍了拍巴掌让大伙安静下来:“这个,今年有个变动,成绩最后一名的人,等来年开了工,需要去一区青保所参观学习一次。” 去一区假如没有车的话,没一个月可回不来。 于是所有人都瞬间想到了同一个人。 “危急时刻到了!”四队班长紧紧抓住了廿一的手,情真意切:“小易帮你补技术课,我帮你补政治课,数学你自己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没事,我可以把药提前做好留下。”廿一同学不想补课。 “我帮你补生理课。”旁边另一个同学也凑过来。 “你们有班长们在,没问题的。”廿一同学一心想做最后一名。 “别劝了,”南格突然出声,绝望地看了廿一一眼,把班长和其他人都拉走,几人围坐成一圈:“理论考试我坐他旁边,最后半小时需要第二到三排的人把监考注意力吸引住……” 没别的办法了,什么都不如作弊靠得住。 廿一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心底蓦然生出了些纠结的感动。 但其实到了下午监考的时候,就十多平的小教室哪有什么风吹草动逃得过二队队长的法眼,有的,都是视而不见。 本来侯淘他们开会讨论,要想办法让铁打的最后一名把宝座让给目标人物,必要时采取暗箱手段。可眼下看着,似乎不用他们动手了——南格和廿一直接互换了卷子。 而南格为了保险,除了大名,在新卷子上一个字儿都没多写。 ---------- 对于过年,a国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庆祝方式。 比如除了居家过自己小日子的寻常夫妻,少保所里通常是妈妈们组织孩子吃顿大锅饭,每人发件新衣服,或者没衣服就发颗糖,多少算尝尝鲜。 再比如在alpha青训营里,惯例会举行比赛,获胜者可以破格加入新年夜的“归乡会”,提前见识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所谓的“归乡会”就是为年末轮岗回乡的单身战士准备的a-o联谊会,是只有成熟的alpha才能参加的光荣活动。 而在青保所里,不知道别的区是怎么度过的,反正西四青的惯例是考试当天下午所有人开始筹备联欢会,假期第一天睡饱整个上午,下午开始玩到晚上,第二天再去“归乡会”上蹭吃蹭喝。 “为什么我们不能参加?”侯淘把搪瓷大茶杯往桌上一磕,手里的笔在纸上戳着,继续跟四个小班长讲道理:“难道我们不是西四青的一员吗?” “为什么你们要参加呢?老师们不应该回家做/爱去吗,别管我们。”春蓝也说出了大家的疑问,你们也回去呀。 侯淘心想,我们本来准备把青春都奉献给雇主儿子了,哪还敢奢望性生活:“不是管你们,咱们所的beta都是光棍,可一直把你们当成家人照顾着保护着,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济着你们。看看现在,你们队长们午饭没吃饭就光判卷子了,怎么到了玩的时候不带我们了呢!” 春蓝他们一想,也是,教官们确实不容易,跟以前那些老师不一样,不能让好人寒了心:“那行,但是联欢这事,你们得听我们的。” 第二天,所有学生都睡饱了一个上午,这还要得益于教官们的温柔体贴——晨练时所有人的嘴巴都像贴了封条,对打只闭着嘴闷哼,防止吵到大伙睡觉。 为了给侯淘面子,掷饼比赛如期举行,用快速淘汰制在一小时内决出胜利队伍,获得了侯淘的“三张格外洗澡券”,不用顾忌班级轮换安排。 颁完奖之后,所有人瞬间一哄而散。 “这是干嘛?为什么都跑了?”席冶他们疑惑地看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消失。 “捉迷藏,看哪个组抓到的人多,人数最多的队有奖。”一个人在忙着藏身之余,好心地给席冶他们讲解。 席冶:“……” 那入乡随俗吧。没想到他一把年纪,还能体验一次捉迷藏的快乐。 他那么掐指一算,一要隐蔽背风有暖气,二要干净卫生够安静,三要好进好出不麻烦,最关键的是,他可以闻着信息素去找。 那基本上就剩一个地方了。 席冶往宿舍楼走,循着南格的味道,果不其然在宿舍衣柜里找到了人。 意外的是,一只的怀里还抱着另一只。 廿一歪坐在南格怀里,张着嘴抱着一叠衣服正酣然入眠。 南格诧异地看着打开的柜门:“……不行!坐不下你了!” 席冶:“……”我真没这个打算。 他看了看还没有班长往这边走,找到一个跟南格独处的机会不容易,于是盘腿往地上一坐:“正好没人,聊会儿天。” “不聊,别吵他睡觉。”南格捂住廿一一只耳朵,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地跟着廿一? 最近所里又有几个人出现发/情征兆,加上预防归乡会上有人被刺激,需要很多抑制剂,廿一都要累坏了。 “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席冶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前倾着身,看到南格的另一手正环着廿一的腰。他觉得这一幕有些别扭,回想起南格此前的种种,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你是不是喜欢廿一。” 南格的脸腾地红了,皮肤因为白皙而红得格外明显,急忙捂住廿一另一只耳朵:“别胡说。”殊不知他怀里的人眼皮悄悄动了一下。 “嗯……”席冶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特殊的感情。军队里两个alpha在一起的例子经常有,但双a情侣通常退了伍就会回归主流社会关系:“你们两个omega,不可能在一起。” 一张嘴就判了死刑。 他们总会成熟,会离开保护所,分配给不同的人。 压抑而孤独的环境更容易令患难者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那种在黑暗中依偎着相互取暖,在寒冷中扶持着相互慰藉的情谊,珍贵,却也脆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南格垂下眼帘,咬着唇,看着在自己怀里安心入睡的人,一颗心涨得满满的,泛出尚未成熟的酸涩。 忽然他又抬头看向外面高大俊秀的男人,看他即便此刻静坐着,也能从肌肉线条中显露出的成熟和健壮,嫉妒又倔强地瞪着人:“omega和omega不能在一起,那omega和beta就能了吗?” 席冶皱着眉头,并不苦恼心事被戳穿,往前蹭了一步:“为什么不可能,强壮的beta不输给alpha,也可以给你们omega足够的保护和安全感,就比如我。所以你要是想,可以考虑考虑身边的beta。” “说实话,我很认同你不一定非把alpha和omega组合起来的观点。爱情才是最重要的,你喜欢一个人可以无关性别,我也一样。” 席冶想方设法拉近关系,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拐,殊不知他这话听到另一个人耳朵里,像极了在怂恿诱拐别人一起私奔:“在两个人的爱情里,错的不是性别,而是用性别否定爱情的世界。你从未走出过保护所,其实会有地方,能让你自由地喜欢喜欢的人,自由地说出想说的话。” “哪里?”南格问。他不信,整个a国都是一个样。 忽然,一直在装睡的人醒了,推开耳朵上没什么用的手,看着打开的衣柜,眉尖高挑假装很诧异的样子。 话题立刻就此打住,席冶冲睡醒的人笑了笑,潋滟的桃花眼勾出一道颇具诱惑力的弧线:“我来这儿找个地方藏藏。”说完在床脚借了分力,蹬上了衣柜顶,弯腰躲在上面。 南格把衣柜门重新关上,两手紧紧环抱住廿一,颓废地把下颌放在廿一的肩上,像一只抱着心爱玩具的水獭,漂浮在无依无靠的海面。 逼仄的空间给了两人一种远离浮世的错觉,黑暗延伸进看不见的地方,默念着他们那些说不出口的奢望。 而廿一呆呆地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之前他还以为,席冶是有点喜欢他的…… 但是方才那番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你想带谁走吗? 走去哪? 你不敢直接跟南格讲所以才先找的我吗? 那你想接近的,究竟是谁? …… 说到捉迷藏,这是充分照顾所里年幼孩子的选项。 可年年南格和廿一这俩都躲在不同的衣柜里,慢慢地就成了个保留节目,由四个队的人最后拼运气,看谁能找到正确的衣柜收了这俩妖孽。 然后就是真正的大联欢。 大家齐齐坐在食堂,把这几天的水果和肉都攒下来,分成不均等的四堆,最后哪组获胜,就能分到最多的那份。 等联欢会开始,席冶他们总算知道这群omega为什么不想带他们玩了。 这帮小孩用针做的飞镖玩投射;用碎布裁出来的图案玩猜谜;把蜡烛头排成一排固定在桌子上,a队忙着吹灭,b队忙着点燃;他们还把铃铛绑在线上,布置出考验柔软度和灵活性的游戏屋,在屋子的尽头放上四块大小不等的猪肉作奖励,钻的过程中只要铃铛响了就作废重来。 一群人笑得闹着,个个与平时乖巧胆小的模样判若两人。他们甚至主动把教官们都拉了过去,时不时就有人笑倒在地上。 但那都不是最让席冶他们大跌眼镜的。 这帮小孩儿还演情景剧,内容全是编排alpha。 讲有一对夫妻,早上醒来发现互换了性别——主机没变,配件悄悄变了,有人多了点东西,有人少了东西。 于是alpha开始被omega天天追着上床生孩子。 “你不是总问,被你标记有多爽吗,快过来让我咬咬。”力气变大的小o用布和铁丝做的手铐把小a绑起来,手在演员裤子上摸了一下:“还说不想要,看身体多诚实。” 小o抹了把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十分入戏:“傻瓜,生孩子怎么会疼,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 他解开裤链:“但是你老公比较大,可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说完掏出一截细长的芹菜根。 小a负隅顽抗:“不行,你太长,说好的爱我呢!” 小o想了想,当机立断咔嚓把芹菜掰掉一半,然后与小a共赴生命大和谐。 一排披着beta皮的alpha,齐刷刷斜靠在食堂墙根底下,默默看着台上的表演,表情异彩纷呈。 “怪不得每年都不让老师参加。”席冶抱着胳膊说道。 “他们又没怎么见过alpha,怎么知道这么多?”二队队长开了金口。 “omega要都像他们这样,太可怕了,都不好骗了。”川戍摸了摸下巴。 “别的所的不这样,就让咱们赶上了。”一直沉默看戏的侯淘忽然出声:“之前这个所出过件比较有名的事情。” “有个omega从这毕了业之后,刚生下第一个孩子丈夫就死在前线了,他想殉情。然后,区里派人把他前夫的标记洗掉了。结果他们发现不管用,就连带着把人的记忆也洗了。”侯淘现在讲起这个故事依旧觉得沉重:“没多久,他又怀了双胞胎,作为先进典型回西四青演讲,谁知道触景生情恢复了记忆,第二天自杀了。” 档案寥寥几行字,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一个人痛不欲生的一生。 席冶补充道:“从那年开始,西四青就像所有人的信息素都被吓回去了,毕业率一年比一年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眼前是一年一度的放肆狂欢,而除却今天的每一天,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屠宰场的绝望。 一排听众齐刷刷地叹息。 忽然所有人止了声响,齐刷刷看向门口。 “乜兰!” “啊啊回来啦!” 所有人涌过去,拉着小姑娘的手嘘寒问暖,把食堂中间最好的位置让给她,还有她身边的井大夫。 然后联欢会的气氛更热烈了。 直到倒数第二个节目,席冶见南格拉着廿一上台,再次来了兴趣。 那是个合唱。保护所没有乐器,人们听过的歌都是区里大喇叭放的,是个人都能哼出来。 席冶就见廿一上了台,没站在唱歌的队伍里,而是跟另外九个人分成了两组。 廿一在啊啊组,只用张嘴喊啊;另外一边是节奏组,负责打着拍子唱嘟嘟滴答。两拨人人工合成背景音乐,还能高低二重奏,别说,还挺好听。 歌词是什么他没听到,席冶只看着廿一在台上乖乖喊啊的样子,在心里笑开了花,忽然特别想把这一幕拍下来永远留存…… “教官也来一个!” “我们出了这么多节目!” “川队把胸肌给大家欣赏一下也行!” omega们笑得东倒西歪,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川戍红着脸忍住捂胸口的冲动:“所长!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们!” “谁欺负你了!川队会飞踢我们都不会!” “席队胸肌比川队大,席队腹肌好看,快露出来让三队的闭嘴!” “才不是,我们罗队胸型最好,光大不管用!” “川队跟他比!我们支持你!” 一群alpha从面面相觑到被激得相互瞪眼。 然后就见四个队长各自挑了队里最瘦的人,让那人坐在自己背上,他们脱得只剩一件衬衣,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加油声中比赛俯卧撑。 川戍挑了个十岁的娃娃,席冶则直接被塞给了他们队最瘦的廿一。 比到最后,剩这俩人咬着牙红着脸,任由汗滴在地上聚成几汪明晃晃的水洼。迟迟分不出胜负,他们从双手俯卧撑,变成单手俯卧撑,最后改单手两指俯卧撑,战况僵持着,两人脸红脖子粗谁也不服输。 他们背上的人根本坐不稳,都歪歪斜斜的,后来直接趴在各家队长身上,看着他们轻巧的动作,感觉自己宛若空气。 廿一抱着席冶宽阔的肩膀,耳畔是男人一声接一声粗重急促的喘息。席冶的汗衫已经湿透了,牢牢黏在皮肤上,勾勒出背部嶙峋起伏的肌肉,蕴含着如雄狮般蓬勃健壮的力量。 那周身蒸腾的温度,直接扑到廿一通红的脸颊上,把他也感染得热了起来。 心跳得很快。 砰砰,砰砰。 不光是廿一自己的,还有席冶的。 他知道席冶是因为比赛。但是,又该如何解释席冶的心跳是乱的呢?每当他在下落中猛地抱紧席冶的脖子,就能听到男人心跳骤然加快的声响。 咚咚,咚咚。 他们贴得那么近,近到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还都湿漉漉的,黏连在一起。 他不得不随着席冶的动作起起伏伏,只能小心翼翼地趴在那人身上。作怪的皮带扣不断刮着席冶后腰的皮带,在那里贴着,蹭着,摩擦,越来越高的温度让两个人全身都愈发僵硬。 他听到席冶的心跳声也大了,一直传到他心里,竟然撞得他的也乱了。 心跳乱了,呼吸乱了,动作乱了。 “啊……”忽然身下的人一个急速的起落,廿一吓得一只手紧忙环住席冶的胸口,手指碰到了被湿衣服摩擦得凸起的地方。 “……不许乱摸。”席冶咬牙,忍得额角青筋爆出来,汗水如下雨般往下淌。 廿一轻轻眨了眨眼,唇角忽而勾出一抹笑。他被所有人挡住的小臂悄悄向下移了几分…… “啊我不行了……”扑通一声,川戍被麻雀压翻在地上,几乎累成一条死狗,周围欢笑声连成一片。 席冶迅速趴地翻滚了半个身位,抓着小坏蛋作恶的两只爪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怎么样。舌尖抵着牙根狠狠舔了一圈,想把人嚼碎了尝透了吞进肚儿里。 廿一藏着笑的眼睛弯成两轮明亮的弦月,闪着狡黠的熠熠光芒。 小孩额头细密的汗水顺着鬓角滴落,滑进他敞开的领口里。 同样灼热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下了一场纷扰而又喧嚣的暴雨。 乱了,全乱了。 十二、联谊 席冶赢了,四队一片欢呼,忽略了还在地上的几个人,争先去看排行榜的积分变动。 “廿一?”南格脱了厚重的棉袄,猫着腰从一堆胳膊肘底下钻进去,一眼就见到了地上那两人叠豆子似的粘在一起,顿时眉毛一竖,伸长胳膊去拽人:“抓我的手!” 此时廿一的两只手腕正被某人用一只手攥着动弹不得。 而席冶看见了南格向廿一伸过来的手,立刻把自己的爪子递过去,南格见状往回缩,却依旧被抓住了半截袖子。 “刺啦”一声,袖子就撕裂了。 顾不得自己磕在地上,席冶立刻双手把廿一护住了,下颌被铁硬的额头磕了一下,疼得他咧了咧嘴。 他支起身子,看着廿一脚步不稳爬起来,额头正中红彤彤的一片,一边揉一边恼怒地回头瞪他。 “不是故意的。”席冶挥了挥手里的碎布示意。 这天晚上,席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被子怎么用怎么不舒服。 盖着,抱着,骑着,夹着,整个人扑上去压着。 怎么都碍着他硬起来的那根。 轻软的被中残留的些许味道已经被别的气味冲淡了,徒剩一个隐蔽的念想,只在夜深人静时才分外嚣张。 席冶把上衣和裤子一件件扒掉,直到赤条条地裹在那张藏青的棉被里,小拇指抠着里面乳白的被芯,联想着某人张牙舞爪深不可测的外表下,却独独对他,亮出了柔软的肚子。 可恶。 席冶侧身一条腿压住被子,环抱着它,另一只手钻进去,握住自己已经硬到发疼的东西。 额间渗出一层薄汗,他仰着脖颈,又深又重地喘息,又忽而低头,狠狠咬住被子的一角。 犬齿轻轻磨着,舌尖用力抵着,唾液把被面润出暗蓝的一片。 手里的物什坚硬而灼热,胀得青筋直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吊着他,让人煎熬在热锅里,翻来覆去,不得痛快。 咚、咚“报告!” 席冶暴躁得一拳砸在被子里,蹬上外裤,赤着膊过去开门,冷冷地看着笑得红光满面的川戍:“有事吗?” “唔——”川戍看席冶这面色潮红满身薄汗又气息微乱的模样,上手捏捏他的腱子肉:“别练了,过来一起吃东西,跨年!” 席冶把跨年礼物往川戍怀里一塞:“我睡了。” 川戍抱着一袋子苹果挠挠头,把门轻轻带上离开了。 席冶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额头抵在打开的衣柜门上,企图借凉夜把脑海里的人赶走。 不能发/情,否则激素会催化性/转药效失灵,容易出事情。 要么等它自己消下去,要么就快点弄出来。 轻薄的窗帘在晚风吹拂中不断撩到他身上,扰得他心烦意乱。 余光瞥见衣柜边缘的一角浅色,心弦被拨了一下。 是廿一被他撕坏的衬衫。 明明知道那对廿一来说是难过的痕迹,但是此时此刻,他却鬼使神差一般,被夜色蛊惑了双眼,抽出那块雪白的衣料,攥在掌心里。 他想起就在不久前,他一只手,就按住了小孩的两个手腕。 那么细,那么不盈一握,只消得两分力气,廿一就挣扎不开了…… 额头抵着架子,他低着头,另一手伸进裤子里动作着。 “你快点。” 脑海里的声音乍现在耳畔,席冶闷哼一声,掌心和裤子瞬间濡湿了。 他抬起头,冷不丁发现方才在心中里里外外亵渎了个遍的人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席冶伸手,掌心里的白布掉下来。 廿一盯着那块布两秒,反映过来是晚上南格被撕下来的袖子,不可思议地看向赤膊的男人,眼圈通红,咬着嘴唇,气得发抖。 “不是,这……”席冶一迈步,略肥的裤子唰地掉下来,里面的狼藉彻底暴露了他刚才在做些什么事情。 等他提上裤子,廿一已经跑远了。 ——这是你的衣服……可他更不敢这么说。 于是整个后半夜又都用来想明天该怎么解释。 ---------- 小镇临近山脚,雾与霾总在清晨徘徊,有时早上起来白茫茫一片,十点钟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今日大概是看在新年的份儿上,老天爷难得给了个无风却也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黛绿群山环绕,阳光澄澈透明。 操场的树间拉了一根又一根绳子,各色的被子围出个圆,把晒太阳的人们围在里面。 席冶到的时候,刚好春蓝给新人讲完了归乡会的注意事项——熟食可以吃,热汤可以喝,馋了又拿不准就去偷偷问廿一;但是酒水绝对不能碰,不能跟任何人离开。 他在分散的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果不其然见到廿一懒洋洋枕在南格膝上,正面晒好之后翻个个儿,反面也晒晒。 南格的手搭在他肩上,帮他把衣服上沾到的石土轻轻拂去。 尽快把南格送走,越早越好。席冶报复地想…… 一群吃饱餍足的猫似的学生,从上午一直晒到下午两三点,中间陆陆续续有人去吃饭,吃完回来发现窝被抢了,换个地方接着晒,聊天都是说悄悄话。 四点钟,归乡会的人来了,照着名单点名,然后挨个检查仪容,脸、手、衣服、鞋,都得干干净净的,合格了,就下巴一扬,让人上车。 川戍看着火大,想把那人掰着学生下颌的手折断:“操,他们是买牲口呢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队队长罗仪从方向盘上拿过手套戴上:“他们买牲口,那咱们就是老鸨。”两脚登上去,摔上车门,沉着脸看着前方。 侯淘叹了口气:“他们都没真毕业,身体没准备好,所以只有遇到契合度特别高的人才会被诱导发/情,区府每年也就是试试,碰个运气。”说是这么说,侯淘也心里不痛快。 他们入境时无法携带大型装备,现在要带人出去,没有武器自然要靠偷的抢的,不等对手老巢空空的时候抢更待何时。 所以学生们是变相地拖住了这群alpha,帮他们争取到了行动时间。 这才让几个人格外不爽。 “等宴会开始,我们确定绝大多数士兵都在现场,你们再行动,一切小心,注意保密。”席冶压低声音:“放心,一定全员去全员回。” 席冶搂过侯淘的肩拍了拍,楞了一下,又换了个地方捏了捏:“你是不是瘦了?” “嗯。”侯淘有点欣慰,比了两根手指头:“八斤。” “话说回来,井大夫不用去吗?他也是omega。”席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侯淘低下头看鞋尖儿:“核对名单的时候,我把他名字划了,说不是我们的学生。” 席冶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俩人都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难兄难弟,谁又有资格同情谁呢。 …… 归乡会在区中心举办,不说有多么豪华,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从餐桌上那座七层的红酒塔来看,区里已经下了血本。 席冶斜靠在宴会厅的角落,手里举着一杯酒摇晃,不动声色地观察场内的人,确定alpha人数与他们拿到的士兵名单基本吻合,也就是说士兵基地只剩下仨瓜俩枣后,放心下来,盯着自己带来的那群omega。 和廿一。 这小孩平时就是那种,麻烦不来找他,他还自己主动找麻烦的茬的人。 所谓钢丝绳上走,富贵险中求,说的就是他这种。席冶是一万个不放心,生怕一眼没盯住又让人出了事。 对于其他人来说,来来往往散发着香甜气息的omega远比桌子上的食物诱人多了。在场的alpha都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开始还矜持着,夹着尾巴装狗,而后酒过三杯,纷纷主动攀谈起来——这个会本来就是为他们开的,是他们驻守前线的“奖赏”。 席冶默默看着那个馋嘴的人一直围着餐桌打转,手里好像拿着什么测试的东西,偷偷摸摸测测这个,尝尝那个,找到爱吃的东西之后就没挪屁股了,几乎把草堆上扎的几串红果全都薅光。 “喜欢酸的?”忽然席冶对角线上的同样守在角落里的高大男人走到廿一身旁,帮人摘下草扎最顶上那一支递过去。 席冶瞪大了眼,没想到会遇到老冤家,用酒杯挡住了脸。 廿一接过糖葫芦,看到这人军装上带穗的肩章,乖巧道谢。 那人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跑到他面前。 “这个,再做一些上来。”他指了指草扎。然后他再次寻到了跑到一旁吃酸果的人,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滴溜溜扫视全场,像只警觉的猫,支棱着耳朵竖着尾巴。 胡梨其实是最先发现了对角线上的老朋友,然后顺着他的眼神发现了这个有意思的小朋友,盯了很久才动手:“我叫胡黎。”报上你的名字。 廿一把手里的橘子抬高:“最后一个,给你。” “……”胡梨有耐心地站在一旁剥桔子,壮硕的身材衬得旁边的廿一愈发渺小可怜,像一只坐在熊旁边的猫崽,一巴掌就能拍在地上。 他把每一瓣果肉都剥开,却又都连着皮,近乎偏执地摘干净上面的每一条白色纤维,直到橘子在他手中变得干干净净。 过了一会儿,勤务兵端着盘酸果和甜点过来。胡梨擦擦手,把点心递给廿一:“吃太多酸对胃不好。”吃点甜的中和一下。 见人不拿,直接塞到廿一手里。 廿一从善如流咬了一口,觉得噎,又溜去桌上找汤喝——加热能破坏催情剂的效果,这是他早些年发动所有人从宴会偷了不少东西才实验出的结果。 又由于他自己还没到发/情的年纪,所以那次的临床实验对象都是他爸爸。 这就苦了他妈。 不过他觉得他爸对那次试药可是乐此不疲。 席冶抿了口酒,远远盯着胡梨又追着人到了餐桌边,脖子恨不得拉长三尺听两人说什么。 葡萄发酵后的酸涩微苦从舌尖滑到舌根,又泛上酸甜的果香。可是此时,久违的沾酒体验却完全被忽略了。 他只见那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有个背后不长眼的alpha只顾着谈笑风生,倒退着走路撞到廿一背上。 妈的手拿开!席冶看着胡梨放在廿一肩上的爪子,猛地站直身,把空了的酒杯重重放到桌上。 “唔——”廿一吃了两口栗子糕,突然觉得胃不舒服,捂着嘴干呕了一下,揉了揉肚子。 “还好吗?”胡梨给人拍着背,弯腰查看廿一的情况,冷硬的表情上多了一丝关切。 廿一摇摇头,遗憾地放下手里没吃完的东西,借机侧身脱离了胡梨的手掌:“没事唔……呕——” 周围人都看过去,端水的端水,递手绢的递手绢。 胡梨脸一沉,把所有人的胳膊挡开,半抱着干呕不已的人去到空气通透的角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廿一低头紧紧捂着嘴,无暇分心便任他抱了一下。 胡梨犹豫了又犹豫,手掌摸到廿一的肚子,小心地揉了起来。 在廿一炸毛的前一刻,席冶已经箭一般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只碍眼的手拽开:“我是他队长,带他去透透气。”也不管什么上下级讲究,径直搂着人离开。 胡梨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捏起一块栗子糕放进口中,细细品着满口的甜香,然后将整盘端起,沉默离开了…… 刚出了宴会厅门,席冶就把廿一托着屁股抱起来,径直来到无人的停车场,打开后斗把人放了上去。 “他是什么人你就搭理?”席冶在黑暗中翻找水壶,嘴里念不停:“他那个位置的人,一句话就能破了规矩带你回家,你是觉得这回还能打得过、制服得了他那样的alpha?” 廿一瞪着他,刚要怼回去,可一张嘴就又是一串呕,踉跄着跑到车边掀开帐篷。 这回吃进去的东西被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难受吗,回去让井靖帮你看看。”席冶心疼地帮廿一顺着后背。太瘦了,多吃一点这小肚子就装不下。“以后不能再挑食了,爱吃也不能一口气吃太多。” 廿一本来见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说两句痛快痛快,可嗓子里仿佛装了开关,舌头一动,胃里就翻江倒海着向外倒,一浪又一浪,最后他吐得两眼发黑,只虚扒着侧壁不敢张嘴。 冬日的旷野刮着呼啸的冷风,即便有帐篷遮挡,依旧吹得人刺骨寒。 席冶用袖子给廿一擦嘴,不管他的反抗,强硬地将人抱在怀里,一手包着廿一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摸到肚子轻轻揉。 “怎么还哭了。”席冶用拇指揩掉廿一眼角呕出来的泪珠,嘴里的念叨停不下来。 他好不容易抓到跟人独处的时光,都不知道怎么亲近才好了。 “你好吵。”呕吐停止了,廿一脱力地往后靠,对于享受这件事他向来不犹豫。 想到廿一还在生气的事情,席冶无奈地笑道:“昨天晚上我拿着的不是南格的衣服。” 廿一闭着眼不说话,脚冷得缩了起来。 席冶见状向车斗里坐,解开大衣,把小孩整个包进来再抱住:“你去看南格的衣服,他肯定已经补好了。” 廿一把手从熊掌里抽出来:“那是谁的衣服,你非用它撸/管。”问得理直气壮。 “我的,是我的,我用来擦脸的……”席冶心里偷偷笑,脸上却不显,把人惹毛了一爪子就能给他挠出血来。 怀里小小的一只,他几乎能用胸膛把廿一裹住。 在这样冷的风里,席冶竟也周身也渐渐热起来,干咽了下口水,柔声关怀着怀里的人。 (略1700余字,涉恋情发展与腻腻歪歪) 两人沉默地听了一会儿风声,还有远处似有若无的欢乐乐曲。 黑暗中,廿一红着脸,揉了揉肩上的脑袋,思考着这时可以说些什么。 席冶已经进入贤者时间,正反省自制力的薄弱,也在酝酿该说些什么:“新,新年快乐。” 廿一的嘴角向两侧快速扬起,又咬下唇把笑憋了回去:“快乐。” 席冶闷闷地笑出来,他的手还放在廿一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颗小小的心脏是如何剧烈而快速地出卖了它主人的紧张。 “以后不许跟别的alpha乱跑。”席冶把手掏出来,给小孩一颗颗系好扣子。 廿一觉得席冶这话有点怪,但还是应了。 忽然,一只呆头呆脑的苏翠扑棱棱飞进车斗里避风,它歪头看着腻歪在一起的两人,跺了两下脚又飞走了。 席冶知道侯淘他们得手了,亲了亲廿一发烫的脸颊,准备带着人离开。 …… 假期最后一天,廿一带着他攒下来的好吃的回家,用指甲扣了半天暗道门缝,西狞才给他开了门。 母亲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正在低头看书,见廿一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灿的笑:“过来这边坐。” 廿一看看不知为何脸色铁青的爸爸,蹭到妈妈身边,把包裹里的水果零食都抖出来献宝。 西狞忽然站了起来。 芷青立刻冲他摇了摇头。 “你妈可能怀孕了。”西狞没管那些,芷青的安全和健康是他唯一要考虑的。 廿一惊讶地看向母亲的肚子,恍然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大白天躺在床上,才察觉到他神色中的虚弱和苍白。 芷青年轻时生/殖腔受损造成激素紊乱,年长之后终于不再需要每月注射药物,可现在受孕后激素均衡被打破,身体马上给出了反应。 “不行的妈妈,不能生。”经过破裂和缝合的生/殖腔无法承受孕育孩子带来的剧烈变化。 “我知道,别着急。”芷青摸摸廿一因为在地下走了太久而冰凉的脸蛋,可他的手却比廿一更冷一些。 “不能让区里知道。”西狞胸膛起伏着,自责使他无法安静地坐下哪怕十分钟。如果他不是没控制住插了进去,现在也不会弄成这样。 他们常年无子嗣,一直都是区里重点监视的对象。卫生室恨不得替两人把孩子生了,根本不顾大人的死活。 廿一握着妈妈冰凉的手,又看向焦虑的父亲。 西狞额角冒出的根根白发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来想办法。” 父亲和母亲守护了他十几年,他也会拼尽全力守护自己仅有的一切。 ※※※※※※※※※※※※※※※※※※※※ 上一章被锁了不管了,内容一样。 中间略约1700字,微博会放出来,以后略去内容的查看方式均为微博【查看编辑记录】。 如果有人在微博钓鱼问催熟的车从哪里看,不要告诉哦,来长佩看过的人自然会明白,在海棠的人也不会问。 十三、密道 铃声响起,操场上明晃晃的大灯啪地熄灭,暗红墙壁隐没入深蓝夜色中,只有风中的树枝冲着新月手舞足蹈。 西北角的医务室还亮着昏黄的灯,把灰暗的水泥地面染成暖暖的黄色。 井靖摘下眼镜捏捏眉心,猜测他的病人可能今晚不会来了。 新年那天等学生们都回来后,他正准备睡下,门被轻轻扣响了。轻得他还以为是幻觉,但试探着打开门,便扑面而来一股浓重血腥味。 然后他发现门外站着个面色惨白的人,上臂近心端用皮带扎着,歉意地冲他笑:“不好意思,你看能给缝一下吗。” 侯淘没多说,井靖便也难得地没有八卦。 他这里没麻醉,侯淘就咬着牙挺着疼,硬是一声不吭地让井靖把伤口清洗缝合了。 从那天起,侯淘每天都会在熄灯后过来换药,有时会带一点水果,有时会放下些生活用品。 其实井靖什么都不缺,但看着侯淘局促的样子,拒绝的话说过两遍就狠不下心了,权当做没看到。 可是今夜,在侯淘来之前,他先等到了另一个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廿一眼眶通红的样子。这小孩一直酷酷拽拽的,偶尔柔弱通常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可这回,廿一宛若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看上去比冻伤时可怜多了。 “哪里不舒服?”井靖把眼镜戴回,顺手去摸听诊器。 “不是我,是有一个人病了,但是没办法过来,可以请你帮忙听听情况吗?”廿一礼貌地问,站在原地没动。 “说吧,什么症状。”井靖招招手让他进来,凝神仔细听,越听神情愈加凝重。 腹部贯穿伤,生/殖腔损毁,意外怀孕,激素极度失衡…… 井靖嚯地站起来,就要拉着廿一走。 “去哪?” “去找乜兰。”井靖说。 廿一觉得很奇怪:“不关乜兰,是一个研究所外面的omega。”他顾不得疑惑井靖为何会直接想到乜兰身上,也顾不了行迹暴露的风险。他能求助的人不多了。 井靖镇定下来,让廿一把病人的年龄和身体情况详细讲给他听,脑海中搜寻病例,渐渐确定那是他在年少时为某个不认识的omega做的第一次“不孕指导”。 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离家出走到处闯荡,一心想要拯救omega于水火。恰好遇到了他第一个病人急需让身体致残,尽管自己经验明显不足,但那人死马当活马医,还是信了他的方法…… 廿一比划着自己脐下三指的位置,用心地把所能观察到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向他反馈,看得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这种情况必须趁症状轻时尽快用药,不然病人自身身体差,在内分泌系统崩溃后,脏器也会相继出现衰竭症状。 井靖安抚着人,允诺一定想办法拿到药救人,然后他算了算侯淘来的时间,催着廿一先归寝。 终于找到主心骨的廿一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踩着树影沉默地往回走。 “谁还没归寝!”一个严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廿一被吓了一跳,幽幽转头,发现是向来不苟言笑的二队队长,低头认错:“教官我不舒服,刚刚去医务室了。” 罗仪也听闻这几天四队的廿一吐得厉害,这时又见人捂着肚子,声音稍微缓和了一点,打算再教训两句让他以后熄灯前看病。 “罗队!”带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席冶做了个致歉的手势,示意罗仪把人交给他,装腔作势地训了两句,带着廿一向宿舍楼走去。 等到走出罗仪的视线,席冶才跟人贴近了,柔声问:“井大夫怎么说,好些了吗?这几天忙都没顾得上找你。”他们在紧锣密鼓地部署下一步行动。 廿一茫然地抬头,反应过来席冶是在说自己:“就是……胃,黏膜损伤,可能短时间养不好。” 席冶叹了口气,把人抱进怀里,发愁地搂着这副干瘪的身体,琢磨要怎么给他把肉养上来。 这么搂着人,席冶就忍不住想抱抱亲亲捏捏,快三十的人了,欢喜得像个毛头小子。 经过他这几天苦口婆心的调/教,廿一终于不会说出“我只是帮你撸了一次而已”这种话,开始老老实实地跟他确定关系。 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野猫,终于不再伸手就挠。 廿一呆呆地立着任抱,两手垂在身侧,觉得有点冷:“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一起过来吗。” 席冶喜出望外,他知道廿一有个神秘基地,但至于是哪里,做什么他都不了解,也未曾想过多嘴询问,毕竟自己也有一身的秘密。 现在竟蓦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约莫过了半小时,席冶在确定安全后悄无声息地进入廿一房间,潜进暗道。 按照廿一叙述的路线,他大概在打折区附近的位置,似乎听到了玻璃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以一种特定的频率,规律地回响在空荡荡的地下,让冰冷的环境刹那间褪去阴森的外衣,神秘中又多了分清冷寂寥。 席冶循着声音往前走,在转角处见到了朦胧的橙色光亮,他才发现两边的墙变了颜色,似乎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图案,从墙角延伸向上,至一定高度停止。 而他要找的人,正站在长长隧道的尽头。 身披白衣,过肩长发用黑色布条简单扎起,挽起的袖口中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手腕熟练地操控着试剂瓶的左右摇晃。 颀长的背影被灯光拉成一枝苍劲的墨竹,顽强地生长在寸草不生的岩壁上。 弯曲杂乱的各色电线,爬行在狭窄的空间里,连通起大大小小的破旧仪器和工具,宛若一条条血线,支撑起生命周而复始的运转。 头顶灯光耀得刺眼。 席冶转头,蓦然发现墙上那些图案并非无意义的花纹涂鸦——那是无数个蚂蚁大小的字,被一笔一划地描在并不细腻的水泥墙面上,好似浩渺星辰中一个个无声的渺小生命,卑微而倔强的存在。 左手边是繁复的数学公式和化学实验记录,右手边是长长的文字和故事,一直通往他曾以为是一片黑暗的地方。 而在起笔之处,写着这样一首简短的诗: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 席冶被震惊到失去言语。他简短地笑了一下,热泪却瞬间翻涌成海。 他曾是无数在墙外嘲笑a国固步自封自高自大的一员,也曾嘲讽a国公民安居一隅坐井观天,不知有汉,他一直觉得自己有资格替这些人哀命运之多艰。 如今,看着眼前破旧落后的实验室,他才发觉,站在制高点对别人恣意揣测与评鉴的自己,才是夏虫语冰,笃于时也…… “帮我从4度一层拿瓶血。”专心做实验的人料到来人会有这个反应,已经见怪不怪。 他母亲第一次下到地道看见这些时反应更夸张,直接抱住他哭了起来。 席冶顺着廿一手指的方向,找到了一台标着废字样的冰箱,取出一瓶血递过去:“你在研究什么?” “抑制剂……大概是这个名字,书里这么叫的。”这是廿一小时候看书发现的东西,说能神奇到能帮人抑制发/情,实现生育自由。于是他用了近十年时间摸索开发这种药。 席冶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呼出的白气颤抖地在空中袅袅飘散。 其实就在一山之隔的地方,抑制剂这种东西,普通人去任何药店都能轻松买到…… 席冶整理好心情,引开话题:“那你这几天晚上都在忙这些?” “嗯,过几天要去一区了,我怕离开太久,得提前备下些药。”廿一站得腰酸腿疼,拿着血样坐在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上面歇息。 席冶走了过去:“一区是南格去,不是你。” “我不是最后一名吗?”廿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在席冶晦暗的阴影里抬头看着他,语气不见任何惊讶。 “不是,是南格。” “你们要带南格去哪?为什么要找上他。”廿一平静地问。 席冶暗自惊讶,再次害怕起廿一的聪明:“你都说了是一区了,当然也因为他是最后一名。” “他不是。”很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当时是罗仪监的考,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互换了卷子。 廿一站起来,直直地盯着席冶,瞳孔黑白分明,清澈得像一汪深秋的湖:“新年夜那天我去找你之前,把卷子换了。”但是没改变南格变成最后一名的事实。 ——他是不论如何都不放心让南格自己出保护所的。 眼见廿一开始生气,语气也冷了,席冶无奈地妥协,扶着廿一重新坐下,自己则蹲到他面前:“你说你,能不能假装笨一点。” 廿一挑了挑眉。 席冶心跳停了一秒,发现真就喜欢这小孩嚣张的样子,唇角勾起:“如果我说,有一个地方,无论alpha、beta还是omega,都能够自由地生活——他们可以选择一直跟家人生活在一起,或是自立门户;可以在少年时进入学校学习科学,毕业后自由挑选工作;还能够在喜欢的年纪,自由结婚、生子,与新的家人相伴至老去……你觉得这是哪里?” 廿一沉思:“书里的地方。” “这是…另一个世界。无数a国人知晓后,都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寻找它的路上。”席冶不敢说得太明白:“我们闯进了这里,只能先尝试带某个特定的人去那里。” “那你们怎么选‘特定的人’?” “不是我们选。真正有资格挑选的人,不会涉险到这边来。”席冶牵起廿一的手,摸着白皙掌心里的淡淡纹路,用手指轻轻描摹生命的曲线:“我们带了雇主的血液样本,之前体检时又拿到了你们的血,通过检测确定要找的人。所以只有他一个。” 廿一倏地握紧手掌,差点将席冶的食指掰断,慌乱中垂下眼帘:“所以,那个时候,你们抽了那么多血……”他当时只觉得不对劲,又记起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能暴露自己的任何信息,所以临时决定换了样本。 “廿一,我一定会回来。”席冶上前一步,将自己嵌进廿一两腿/间,想用温柔的眼神安慰似乎心理落差过大的人:“相信我,好不好?我会回来接你。” “很危险吗?”廿一低头问。他从未在广播里听过还有人“叛逃”——omega无法走出保护所大门,各区的人无法通过区界的关卡,所有的新闻都只局限于广播,没有书籍,没有通讯,日复一日的劳动几乎杀死他们所有的想象…… 席冶避而不答:“你只要相信我,然后帮我一个忙。” “什么?” “南格假如知道会离开你,一定不会配合,我们的行动大概率失败。只有你能劝他,暗示他跟我们走。” 廿一把下唇咬出一片不过血的苍白。 假如真的有那样一个世界,像书里,甚至比书里还要美好…… 从未觉得难捱的生活在此刻似乎突然变得令人无法忍受起来。心像被一下下挠着,鼓动他,说出真相,说出你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可脑海中浮现出了他病床上的母亲,还有正在为药东奔西走的父亲…… 廿一闭上眼,眼睫剧烈地颤抖着,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点点头,看向面前的人,说:“我帮你。” 席冶如释重负,把伤心的人拉进自己怀里:“之后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老实一点不要闯祸。” 我从来不闯祸……廿一心想,转而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一周之后。”席冶放心下来,低头亲了亲廿一的脸颊,却被人说痒躲开了。 席冶想让廿一坐在他怀里,可是小东西嫌地上凉,最后只勉强同意坐在他腿上。 可平时廿一也常席地而坐,在操场上也是说躺就躺,看来看去,似乎就只对着他娇气。 这时任何一点微妙的与众不同,都变成会涌出甘露的泉眼,浸润得他整颗心都甜蜜起来。 实际上,廿一是惯会往舒服的地方靠的,此刻侧坐在席冶身上也没觉得有什么,脑袋抵着男人的下颌,安安静静地专心玩席冶的手掌,比比大小,又摸他掌心里硬硬的茧子。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席冶才发现他们坐着的这个死角正对着两条隧道:一条是他来时走的路;另一条路在稍远的位置,从顶上吊了两条绳子下来,中间拴着什么东西。 就像,是吊着半个人,头冲下,身子不是完整的…… 席冶咽了下口水,镇定地把手放到胸口,摸了摸自己的吊坠。 廿一察觉身下的人瞬间僵硬/了,奇怪地抬头看席冶,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自己的秋千。 秋千上坐着他快要掉下来的布偶熊,这么从远处一瞧,的确有些吓人。 “我想起来了……”廿一努力憋笑憋得不那么明显。他之前还以为怕鬼是席冶骗他的说辞:“那是我的秋千。” 席冶报复地咬了一口看笑话的人的脸蛋:“其实我不是什么鬼都怕的。” “那你怕什么鬼。” “怕秋千,还怕小孩。”正巧你这隧道都占了:“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大概15年前,不对,16年前了,边界战争爆发,死伤惨重殍尸遍野,在路边草丛随便走几步就能捡到残肢断腿,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那年我十四岁,在地道里憋了几个月,终于忍不住趁夜深无人时爬出去玩……中间忘记了,后来就记得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休息。当时那棵大树上就拴着一个很矮的秋千。”席冶指指原处的秋千。 “新鲜劲儿过去了,我心想是时候回去了。结果一回头,就见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秋千上突然坐了一个小孩,一眼不眨地直勾勾盯着我……” 廿一光听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记得特清楚,那小孩眼睛那个大呀,跟洋娃娃似的……现在想想,其实人家长得挺漂亮的,但就是因为漂亮得像假人,所以才更吓人。” 听众点头表示赞同。 “从那之后我对小孩子就敬而远之。不过,那个小孩好像知道吓到我了,作为赔偿,还把他戴的玉牌送给我了。我本来想扔,但是家人说挺值钱,让我当护身符留下……”席冶从脖子里把那块雕龙的玉牌拽出来给廿一看。 还有一段席冶没继续讲。 后来他在接任务的时候,玉牌被雇主发现了,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小儿子的东西。 雇主这么多年苦寻无果,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抓着玉牌直说他们两个人有缘,坚信席冶能把人带回去。 然后就把小儿子许给了他。 席冶还没拒绝。 毕竟雇主是联邦总统,小儿子虽然不是继承人,但娶了也能家缠万贯了…… 怀里的人握着玉牌,看着看着,突然就抱紧了他的脖子,席冶便受宠若惊地把人搂住了:“怎么了?” “你还回来吗?”廿一闷闷地问。 就这五个字,把席冶问得心都酥了。他觉得小孩这是喜欢上他,离不开他了,生怕被始乱终弃错付终身。殊不知,廿一其实只是想问清楚,假如席冶不回来,他还能马上收收心找下一个,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 “你亲我一口我就回来。”席冶笑道。 廿一起身在席冶脑门上嘬了响亮的一下,吮出一个粉红的大印子来:“一大口。” 那用力的劲儿把席冶都给亲愣了,几秒之后朗声大笑:“贯会骗人,不信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廿一尚未来得及察觉男人眼中的危险,就被一只大掌按住了后颈,视线里是席冶逐渐放大的双眼,潋滟含笑波光流转。 男人微烫的气息喷到面上,而后,下唇被蓦地含进一张湿热的嘴里,吮吸间发出细微粘腻的阵阵水声。 一条湿热的舌碰到他的齿缝,锲而不舍地一下下舔着,流氓地还要向里钻。 席冶只见廿一蝶翼似的睫毛快速扇了几下,安静地合上了。这时掌心中相抵的力道消失,他一直想进去的地方便微微开启了一条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被猛地攫住唇舌的人发出声短促的呜咽,两手推着席冶的肩膀,却被颈后的大掌拿捏着命脉,只能任男人的舌头在口中游走探寻,彻底尝了个遍。 短暂分离给人以些许喘息,而后便是更加长久的掠夺。席冶眯着眼把廿一的每一丝表情尽收眼底,如渴水之人恰逢甘霖,肆意汲取着送到唇边的香甜。他用几乎将人吞吃入腹的力道抵着廿一敏感的上颌搔刮撩动,又卷着小孩不知如何躲藏的舌头向自己口中勾引,逼出人一声声近乎求饶的哽咽。 廿一后悔极了。 他本来以为娶一个beta能躲开alpha那些令人窒息的占有和掠夺,可谁知却挑到一个更欲求不满的。怎么办呢。 ---------- 既然不用着急研究抑制剂,在第二天夜里,廿一拒绝了席冶的亲亲抱抱,毅然回了家,拉着父亲下到地道里。 “爸爸我有喜欢的人了。”廿一很平静地说。 西狞伟岸的身形顿时摇晃了一下。 他就觉得上次廿一把人带回家不对劲,往常暴露行迹的时候,都是小崽子自己下手解决,实在打不过了再找他动手,哪会直接把人带回家,还让他们配合做戏。 但是听着听着,西狞的神色凝重起来,逐渐坐直身体——他大致听出席冶他们有个从a国向外运人的计划…… 廿一隐去了他才应该是被带走的人,跟父亲讲,席冶答应他,假如他能再平安回来,就带自己走。 “爸爸,我肯定不会跟他走的……但是,我也喜欢他。虽然他能不能回来也不一定……但是,我该怎么办呢。”廿一低着头诉苦,摩挲着自己凸出的腕骨——刚刚分别前,席冶才吻过它。 西狞沉默了,浑浊的眼神飘了一下。他儿子从小到大聪慧通透,一直懂事得让人心疼,极少向他寻求帮助,沉默片刻,道:“等他,然后跟他走。不用挂念我们,我有你妈,你该滚滚。” “你别又想不要我。”廿一揪着脏兮兮的衣袖,瞥了西狞一眼:“小时候你也老想把我丢了,就是爬,我也要爬回家的。” 西狞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一下,大掌在裤子上搓了搓:“……还记得呢。” “嗯,我记事早。”廿一用力点头。 西狞淡淡地笑了一下,忽然就道了歉,认了自己一直死皮赖脸不认的账。 然后廿一转达了井大夫对母亲的叮嘱,殊不知神通广大的井靖也早已经直接跟父母牵上了线。 冲西狞叨叨完了,临走之前,廿一神清气爽地站起来,腻到男人身边想要抱。 “多大人了,以后不许了!”西狞站起来,不让小崽子往自己身上蹿。 廿一耍赖,他知道西狞拿他没办法。 ——小时候,他每天只能见西狞一个小时,于是讨抱抱讨成了习惯。西狞心疼他,都会满足,更别提现在一个月才能见一两次面了。 西狞望着廿一的方向,最终还是妥协一般举起一只手。 廿一立刻窜了过去,搂着男人的腰。 察觉今天父亲回抱住自己的手格外地紧,廿一眯着眼笑出来。 西狞抱着怀里的人,混沌的眼珠下情绪翻涌。 四五年了,别人的小孩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他家的却一点个子不长。廿一从小挑嘴挑得厉害,身上一直都是这几两肉,娇气的习惯怎么也扳正不了。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把廿一藏到地道时,小孩才四岁,抱着小毯子坐在墙角,在黑暗里不吃不喝不睡等了他整整一天。最后他下去找人的时候,小孩什么都不说,只是搂着他脖颈的手用力到发抖,热乎乎的眼泪顺着小脸无声地往下淌。 就是那天,廿一叫了他第一声“爸爸”。 西狞把人推开,看着廿一一步三回头地走远…… …… 第二天,芷青的病情突然恶化。 但西狞却神秘消失了。 ※※※※※※※※※※※※※※※※※※※※ 啊总也写不到高速公路上,我好急…… 然后下章虐一下,有我期待已久的狗血(???)! 十四、流产 西狞消失的第二天,旷工记录就被反馈到了区里,紧接着调查小组找到了卧床不起的芷青,几小时喋喋不休地盘问究竟西狞去了哪里?是不是叛变去了别的区?又是不是叛逃去了敌国? 看在芷青似乎病入膏肓的份上,调查组没动用手段,只是派人驻守在房子里,跟芷青同吃同住,坐等西狞自己回来。 ——想当年,西狞芷青的爱情在整个西区也是件轰轰烈烈的奇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于是最近,井靖每天以保护所的名义去卫生室取药,然后绕到打折区,用卫生室的名义把药交给芷青。 保险起见,他每次都按十人份拿,防止有天他突然不在了,芷青这边断了药。 这么绕一大圈再回西四青,井靖的最后一项工作就是向眼巴巴等着他的廿一交代情况。 “情况还不是很乐观……他的alpha离开太久,现在只能靠药吊着。当然,也并非没有希望,关键是看这周服药的效果。”井靖安慰着廿一,看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愁肠百结地叹出一口气。 正值下工后的自由时间,廿一站在空旷的操场正中。 沉沉的夜幕压下来,四周密不透风的红墙仿佛一双手扼住他的咽喉,将他囚禁在这一方逼仄的天空下,挣脱不开,又逃避不了…… “那个,廿一,到我办公室来。”侯淘说完,负着手走在前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侯所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瘦着,几乎他走到哪里胃就把空城计唱到哪里。这么从背后看去,终于隐约看出些少年郎的模样。 廿一还在猜测侯淘找他有什么事,等回过神,才发现被领进了一个熟悉的房间——席冶的私人办公室。 最近他似乎成了这里的常客。 “谢了。”席冶向侯淘示意,然后关上了门。 操场上的照明灯骤然开启,白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霎时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一切都朦胧起来。 席冶看廿一的神情就知道芷青的情况不太好,便没有问,张开双臂温柔地将人抱住,慢慢退至床边,示意廿一坐在自己腿上。 “看你晚饭没怎么吃,我给你留了水果。”席冶把去了皮切成块的橙子端到廿一面前,手穿过廿一的腋下,把人抱了个囫囵:“先吃点酸的,再吃个鸡蛋。” 廿一安静地把橙子和鸡蛋一口一口吃完,似乎由于身体主人过于忧郁,胃也识时务地没再折腾。 他任席冶像照顾孩子一样帮自己擦嘴擦手,忽然睫毛一抖,转身就撞进男人的怀里,紧紧搂着不撒手了。 “终于开始舍不得我了?”席冶被冷不防撞到墙上,马上抱住了跪在他身上的人,笑着亲了亲廿一敏感的耳垂:“还是舍不得我每天端茶倒水地伺候你?”他摸摸廿一的腰,满意发现养出了点肉了。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廿一消沉地问。 “下午。”他们要跟冷藏车一起走,方便藏人。 席冶稍微放开廿一,将柔软的唇印在他的眉心、他颤动的眼睫、他挺巧的鼻梁,又含住他抿得紧紧的嘴唇,舌头熟练地钻进对方口中游走。 又湿又黏的一吻完毕,廿一高高仰起脖颈配合席冶逐渐向下的吮吻。 他盯着灰白的墙壁,不明白以前坚不可摧的自己为何突然如此害怕与席冶分别:“你什么时候回来?” 席冶动作一顿,轻咬着廿一秀气的喉结:“你想我回来。” “嗯。”廿一没有阻止席冶脱他衣服的动作。 席冶慢慢把人压到床上,用被子遮住了两人的身体。 当他把手放到廿一的衬衣扣子上时,小孩没有反抗,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执着地等着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能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两年。”席冶坦言,手下动作未停。 他亲手剥去廿一的衣衫,看着这副纤细的身体一点点展露,俯身爱恋地啄吻着廿一单薄发抖的胸膛:“你会等我吗?” 廿一沉默着,突然乳|尖被叼着向上拉起,刺痛让他凄然地望向席冶,眼角绯红,高高地挺起胸膛,手指不自觉搅紧了身下的床单。 席冶一只手就托起了他的屁股,十分轻松地将裤子也剥掉了。 那一个“等”字被含在口中,最终却变成了毅然决然的“不等”。 席冶饶过可怜的红豆,问道:“为什么不等?” “因为你坏,明明可能不回来,还要我一定等,明明那么危险,却让我成为催你送命的刽子手。”廿一倏地用小臂遮住双眼,将脸扭到另一边去,咬住下唇不让再多的声音泄出来。 他放狠话,卸包袱,就要让席冶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乖,别哭……”席冶俯身,轻轻挪开廿一的胳膊,温柔地含去那些咸涩的眼泪。 他承认自己自私且卑劣,即便心思被直接戳穿了也不想放手。 他喜欢廿一,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尝到可以用“爱”这个字眼来形容的滋味。他像是一头闯进了盛夏花丛的蜜蜂,被乱花迷眼,烂醉在漫天的甜香之中,几欲忘却归路。 他榨取着自己选中的花,迫不及待地幻想着他们以后的以后,这些幻想既让他不愿意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又给他以挑战危险的无限勇气。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带廿一离开。但事实是他连这次出境都没有十成把握,遑论下次的入与出…… 可他绝不放手,绝不。 ——这就是我的omega。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的触碰。 也不能允许廿一去触碰别人…… 席冶低头吻上廿一紧咬的唇,把小孩委屈的哽咽都吞进腹中:“相信我好不好?” “你要做/爱吗?”廿一摸到了席冶赤|裸的胸膛,一个凉凉的东西坠到他胸口,是那块温润水透的玉牌。 席冶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廿一,只见廿一摸着他的护身符,带着泪的眸子望进他眼底,犹豫片刻,竟伸手环上他脖颈,将他整个拉了下来,沉沉地压在自己身上。 席冶连忙撑住双肘怕把人压坏了,想了想,抱着人在床上翻了个身,让廿一像以前一样趴在他身上。他想到方才廿一提出的问题,心跳如雷:“可以吗?” 这么一滚,廿一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在胃里翻涌,用手背捂住嘴悄悄压下干呕。结果这个动作被席冶发现,男人马上坐起来,拿水拿毛巾帮他顺气。 廿一的眼角还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就着席冶的手喝了两口水把恶心压下去,一边喝,一边挑着眼睛望着男人,眸子里是水汪汪的光泽流转。 这个角度,这个眼神,这个动作……席冶端着水杯的手颤了颤,洒出一行清水,顺着廿一的唇角流到赤|裸的胸前。 “嗯……”廿一抱住胸口毛茸茸的头,感到那串微凉的水被男人从脖颈一路吮掉,灼热的气息喷到锁骨上,又从胸口的茱|萸,滑向小腹…… 然后他被重新压倒,被子再次遮住了视线。 被子底下,席冶滚烫的脸贴着他的小腹。忽而,一个湿热的东西舔了上去,廿一轻哼出声,难以自控地挺了挺腰,将自己送了上去。 那舌头绕着小巧的肚脐打转,又忽而钻入,上下挑逗,惹得廿一向旁边躲去。 席冶锲而不舍地追着廿一薄薄的肚子啃咬,把人逗得笑个不停,快掉下床沿才停下。他气喘吁吁地钻出来,又同廿一交换了一个很长很温柔的吻。 席冶侧躺下来把廿一揉进怀里,温热的掌心贴上廿一冰凉的胃部:“我给你揉揉?” “嗯。”廿一翻了个身面对席冶,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还拱了一下。 只是没一会儿,手臂上便湿了一片。 席冶叹了口气,掖了掖廿一那侧的被角,双臂揽着腰将人嵌进胸膛中。 第一次肌肤相亲的欣喜化不开浓浓的离愁。 假如明天不会来到就好了。 ---------- 翌日,冷藏车驶入保护所,在厂房加班加点赶工的学生们沸腾起来聚集在门口看,一方面是为极少吃到的海鲜而兴奋,一方面是要跟南格辞别。 “把我们席队和川队都借走了,你可得早点还回来!”他们笑着调侃。 廿一跟南格去宿舍拿行李,到了没有旁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项链给南格戴上。 “干嘛,怎么给我东西。”嘴上这样说着,南格还是开心地摸着石头上雕刻的图案:“这石头好细腻,上面是什么鸟?” “……这是凤凰。”廿一给他把项链放衣服里藏好。 “凤凰又是什么?” 廿一立刻放弃解释:“是一种鸟。” 他握着南格的手再次叮嘱,假如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相信席队,他一定会保护好你。 南格撇嘴:那可不一定,我们可是情敌呢。可廿一实在严肃得南格有些紧张,便好好应了,金黄的头发闪闪发光:“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廿一把南格抱进怀里拍了拍:“如果回不来也别怕,在原地等我,我会去找你。” 南格想说廿一别乌鸦嘴,来叫他出发的人就到了。 开工第一周,西四青有很多东西要忙,要重新安排教学,要接新的订单,要准备迎接少保所升进来的小朋友,所以到了真正要出发的时候,送行的人并不多。 突然,敞开的大门里进来了一队头戴黑色大沿帽,身着统一黑色制服的人,各个腋下紧夹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他们皱着眉头,眼神空洞,有着同样的身高体型,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连衣摆甩动的角度都一模一样,宛若一排量贩生产的行进机器。 为首的人一眼发现了体型略丰满的侯淘并判定他是所长,上前伸出手:“您好。” 侯淘脸上立刻化出官方笑容:“您好,请问您们是?” “调查队,最近在调查西区集中发生的多起omega生/殖腔损毁案件,请您配合。”那人掀开风衣的一角,向侯淘隐蔽地展示了一个证件。 侯淘沉思片刻,将人引向办公室,没一会儿,乜兰竟然也被叫了进去。 席冶他们不敢在这时轻举妄动,找了一间会议室招待剩下的调查员,静观其变。 “嘿!我卸完货了!走不走!”冷藏车司机忽然在办公楼外面大声喊。 所有人神经一紧。 调查队的人闻声齐齐向窗外望去。 那个司机摘下破了洞的手套塞进兜里,用袖套擦了擦满头的汗,叉着腰,挥着手当扇子使:“我还得把空箱子还厂里呢!” “走!马上!”席冶朗声回道,笑着说了声失陪,大大方方走出了办公室。 调查队的人移回视线——这不属他们的调查范围。 川戍拉着司机到一旁攀谈套近乎,席冶立刻带着南格钻进冷藏车车厢——现在里面只有一堆空箱子,残温在零度徘徊。 “穿上这个。”廿一脱下自己的棉袄递过去。 南格接了过来,突然见席冶把廿一拽出了他的视线。 他正奇怪着,穿好衣服探着身子往外张望,又见廿一气息不稳地回来了,脸颊通红面含春色,那樱桃似的薄唇上泛着晶莹的水光。 南格用力瞪向席冶,胜利的席冶轻飘飘地瞪回去。 廿一把风纪扣重新系好,拽了拽席冶的袖子让他收敛一点,跟南格挥手,小声地说:“一路平安。” 南格用力点头,在箱子上寻到个舒适的位置。 “千万别让别人发现你,不然只能走着去了。”席冶威胁他。 然后车厢关闭,黑暗在砰的一声中降临。周围寒冷瞬间侵袭,南格赶忙把席冶准备的防护用品穿戴上。 十多分钟后,车厢晃动了一下。 然后在不变的嗡鸣和偶尔的颠簸中,南格第一次坐车的新奇感慢慢被代替,时间观念逐渐流失,但他知道席冶和川戍都在,便寻了个角落,安心地睡去。 车子向西四和北四的交界驶去,沿途席冶发现巡逻翻了一倍。大概因为alpha失踪案和omega恶性生/殖腔损毁案同时发生,让区里提起了警惕,这一路他们被拦下核对了两次身份。 在接近区界检查点约五百米处,席冶他们不得不停下车,成为了长长待检队伍的一员。 “老哥,这么长队,我们急着出城呢。”席冶找了个行人,掏了掏兜,摸出个橙子递过去,就像过去递烟一样熟练。 老哥把缩着的脖子从领子里拔出来,打量了席冶一眼,收下橘子。 像他们这种油票被限额的人,都舍不得在车里开暖风,只能在外面跺脚取暖:“说是怕藏人,一辆一辆查呢,大冷天折腾人玩儿。” 这么冷的三九天里,十几分钟才查完一辆车,队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蠕动。 区界是一条由高压线和石灰墙组成黑色长龙,前后左右一览无余,仅在中间设一个三米多的关卡,由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和盘查。 冷藏车司机等不及跑去前面看情况,扫兴而归:“等吧,没俩小时动不了。凡是大一点的箱子都要打开,猴年马月也查不完。” 席冶和川戍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仅一天之隔,没料外面会变得这么严。 西四和北四连在一起,此进彼出,对出去的人和车两侧都不管,只严查进区,生怕最后责任落到自己身上。 夕阳西下,太阳越来越低,跟初升的月亮慢慢交换着领地。 半人高的白茅地里,偶尔飞出一群群鸟雀,抖着翅膀呼啦啦奔向天际,带起一片鹅绒似的白毛。 终于还有十辆车轮到他们,席冶跟川戍交换了个眼神,向车队末尾快步走去。 “干嘛去?”他们这司机是个大嗓门。 “放水!”席冶头也不回地喊。 车队后方有几个聚在一起的alpha,从一个小时前就叫嚷着让所有人给他们让道,把前后左右凡是看得见的人都挨个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就连检查队都没饶过,但却谁也不敢招惹。 席冶瞅准其中两个较壮的alpha溜达去了草丛小解,低头快步走过去,故意撞到一个人,两手揣在鼓起的兜里假装捣鼓着什么。 “站住!”一个板寸小青年从引擎盖上跳下来,回身一把抓住了席冶的胳膊,暗中角力要让席冶把口袋里的手掏出来。 “怎么了?”旁边有人问。 “这孙子偷东西。”板寸哪会放过送上门的乐子,发现竟然拽不动这人,淬掉嘴里的草杆,给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 川戍他们正攀着车沿准备上车,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围成黑压压的一团,还不断有新的旁观者加入。 那些人吵吵嚷嚷,东倒西歪,似是有人在其中闹事。 心有灵犀的川戍立刻拽司机上车,透过后视镜盯着那边情况。 这时闸口有人注意到了后方的动静,派出半队人过去查看,留下五六个人继续盘查。 检查的严格程度并未随着天黑而有所松懈,相反,这样再拖一拖,就快就到换班时间,新检查员必然比起这帮累了的人更难糊弄。 川戍紧紧捏着窗沿,祈祷队长把事情闹得再大些。 “砰、砰——” 东边草丛中突然传来两声枪响,惊起扑棱棱一片飞鸟。 瞬间鸦雀无声。 席冶见状立刻给几个打红了眼的人狠狠补了几脚,于是顷刻间人群重新混战起来,打得难解难分。 “不许动!不许闹!草丛里有人!!!”检查队左支右绌,朝天鸣枪,却发现还不如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梭子管用。 “支援!!”他们冲前方大声吼,举枪上膛,放弃解决聚众斗殴,转而列队往草丛中摸索前进。 于是,闸口那边仅剩下一人,孤零零地守着正在重新装货的小货车司机。 川戍立刻下车蹿到那人身边,随手抱起百十斤重的箱子就往车上搬:“我帮你!”他需要先把路清出来,才能趁乱煽动这三四辆车一齐闯出去,从而逃过车检…… “……谢谢啊大兄弟。”那人揩了把脸上的汗甩甩。 另一头,成功挑起矛盾的席冶游走其中,因为不敢用真功夫,免不了挨几下皮外伤,看上去浑身血糊糊的很是吓人。 “救……”草丛那边传来微弱的呼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席冶闻声心脏骤停,扯下肩上的手,用力拨开众人疯狂向草丛跑去。 检查队的人先他一步来到呼救处,见到地上躺着一个瘦小的omega,脖子上的保护带已经被勒断了,正捂着脖子艰难地喘息着。 男孩身上满是扭打的痕迹,小臂上一处枪伤正淙淙往外冒着鲜血,脚边扔着一把还有余热的手枪。 廿一抬手虚指某处,检查队长顺着看过去,发现草丛里有两个人影正猫着腰溜走,立刻追上去。 “他是我们保护所里的!我认识!”席冶闯开隔离线,忙不迭抱起地上咳得撕心裂肺的人,捂住廿一胳膊上的伤口心疼到发抖。 廿一环上他的肩膀,踉跄着站起来,借机附在席冶耳边低声说:“我没事,你快走。” 席冶怀疑地看向他,小孩冲他调皮地眨了一只眼。 “你胳膊……” “擦破皮,我真的没事。”廿一把席冶用力推出去,提高音量:“你去忙吧,我这边处理完就回去。” 席冶潜进人群里,远远看着廿一稳稳地站在那里,散开的长发上沾满了洁白的干草,像是一尊静默而虚幻的雕像,立在寒冷的夜风里。 那两个逃跑的alpha被抓了回来,带到廿一面前对峙。 “枪是谁放的?” 其中一个alpha一脸惊慌地指了指廿一:“他!” “明明……”廿一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他捂着流血的伤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下来:“你们,你们怎么……” “你他/妈放屁!那把格洛克不是我的!老子看他一人在地里,这么晚了还出来晃不就是给人干的!还他/妈敢……” 副队长一枪托把要扑过来的男人砸趴下,按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大放厥词。 “他们得手了吗?”检查队队长问廿一。他们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边界地带alpha多,omega家属也多,对这种事情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廿一摇摇头。 队长松口气收起枪,绷着脸:“你们擅自开枪不对,而你,这么晚了到处晃也不对,都有错,谁也别觉得自己有理!我们还有正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都汲取教训!” 这时,前方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似乎产生了新的骚乱。 队长觉得自己今天值班简直犯太岁了:“出个人送小朋友回保护所。”说完匆匆返去检查点。 廿一顺从地点点头,跟着一个士兵走,走了两步就回过头。 果不其然,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想见的那个人,于是唇角轻轻挑起个自豪的弧度。 席冶隔着人潮与廿一对望,想把小孩笑眯眯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中,却反被再次挥着手催促离开。 旁边的司机们忽然纷纷上车发动引擎,整个车队莫名加速前进,席冶知道川戍已经顺利过关,放下心来。 只要进了北四区,他们就有把握潜入因地势险峻而守卫最松的一段山岭,极大提高叛逃成功率。 席冶向检查点走去,心尖儿酸得像泡在醋里,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沼泽中,愈发艰涩吃力。 他知道这时留恋不舍没有任何用,廿一辛辛苦苦为他开了路,就更不应该回头。 但是,就最后一眼…… 席冶自欺欺人地转过身,瞳孔骤缩成针。 ——那个刚才还好好对他笑的人,突然像被抽走脊柱一样,缓缓软倒在地。 席冶逆流狂奔,转瞬便来到廿一身边,扶住了跪在地上的人:“哪里伤了?乖宝哪里伤了?”只是手臂根本不会这么严重。 廿一疼到无法张口说出“我还好”三个字,只觉得小腹中有把刀在用力翻搅,被钻心的疼痛夺去了所有力气。 他忽然觉得裤子好像湿了,凉飕飕的,伸手摸了一下,然后看着掌心里湿热的血,茫然地眨了眨眼。 席冶如遭雷劈,脑海中一片嗡鸣。 “疼……”廿一面色白得吓人,整个人向地上栽去。 “没事,没事。”颤抖的声音里暗含着丝丝恐惧,席冶打横抱起廿一,吻住那汗涔涔的额头:“我带你回去。” 他抱起廿一拼命往回跑,口中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廿一还是企图说服他自己。 两行热泪滑过,落在怀里人无力再睁开的眼睑上。 如此炙热而悲伤。 ※※※※※※※※※※※※※※※※※※※※ 第一个狗血点来了,诸君我写得好兴奋。 你们看每次更新都很粗|长对不对,所以几天一更也问题不大嗯。 那容我先缓缓,把落下的工作补上…… 十五、叛逃 廿一恬静地躺在病床上,漆黑的碎发粘在汗湿的额头,巴掌大的侧脸陷进雪白的被褥里,呼吸细微而悠长,睡得十分安稳,透着病态的虚弱与苍白。 井靖调慢了点滴的速度,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到外间。 那有两个alpha正满脸紧张地盯着这里,几乎望眼欲穿。 井靖单手扶着椅子站定,垂首做深呼吸状。另一只手指向那两个正襟危坐的人,被强行压抑的怒火逼到战栗:“说,孩子是谁的……” 侯淘立刻扭头看旁边以示清白。 被看的人沉默地搓着掌心中干掉的血痕。他身上被染红的衣服还未换,像一朵朵绽放后又迅速凋零的花。 席冶忽然想起血检的事情,想刨根究底问个清楚。他错过一次,却第二次依旧在原地栽了跟头。 井靖算了他们抵达西四区的时间,给出他的判断:同房一周内很难通过血检测出,因为无论是受精卵着床还是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分泌,都需要一定时间。 “所以说,当时他都没发|情,你就敢在里面成结了!” 井靖气得拿着剪子就要冲过来,被侯淘手忙脚乱地拦了:“那是药的副作用影响,他控制不了,他也很后悔。” 井靖知道席冶和廿一在一起了,毕竟这两人最近成天躲在他屋里腻歪,所以他也能看出席冶并不好受。但这并不能平息他对极度不负责的alpha的愤怒,于是顺理成章地把怒火转移到架着他两条胳膊的人:“你也准备副作用一回吗?” 井靖逼问着,镜片后的眼睛闪着蛇似的精光:“那所长,你打算用谁实施副作用呢?” “……我想说你你让吗……”侯淘嘟囔,被一瞪就老实闭嘴了,小心翼翼地夺过井靖手里的剪刀,远远地放到一边。 这时屋里廿一睡醒了,小声地叫井靖过去。 “之后我亲口告诉他。”席冶赶在井靖进屋前开了口。 得到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应允。 趁着井靖不在,席冶和侯淘重新商量撤退计划,先给川戍去信让他原地待命一晚,然后再由席冶想办法与他汇合。 看着席冶难受的样子,侯淘也为他心疼:廿一这个人,说狠是真狠,一个omega能把alpha直接逼疯;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可怜,无端遭难怀了孩子,还又无端流产…… 侯淘摇着头叹着气,觉得情况不是很妙,但他更担忧的是另一件事:“等廿一输完液,你抱去别的屋,别让他跟井靖单独在一起。” “为什么?”席冶疑惑皱眉。 “因为他怕我把你家小孩弄成不孕不育。”井靖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嗤笑一声,走过去拍拍侯淘的肩:“我的病人每一个都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我还不接呢。” “就算是自愿,没有别的选项了吗?一定要用损毁这么毫无退路的方式?”侯淘第一次与井靖撕破脸,他之前跟踪了井靖几个星期,终于发现井靖每晚出去溜达到边界是去做什么。 他同情那些omega的遭遇,但是不认为井靖帮助他们直接做绝育手术是对的,里面有不少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们的人生还很长。 “人生有多长,绝望就有多长罢了,你们阿…你们这种根本不会懂。”井靖不欲多争辩。 这才是最让侯淘生气的事情,每次井靖说不过他,都会直接给alpha扣一顶巨大的帽子,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这时有学生来医务室看病,是最近新来的小孩之一,才七岁第二性征就开始发育了,出现了一些不适应症。 于是席冶和侯淘被轰了出去。 席冶带着混乱复杂的心情,掏出全部积蓄去区中心高价采购补血的药。 私欲与理智在天秤上摇摆不定,一面是他对雇主及队员的承诺,另一面,是他对廿一的愧疚。他也曾短暂地因为人父而欣喜,却两次疏忽让这份意外得来的福分落空,除了感慨造化弄人,他更想找种方式惩罚自己。 他是一个不合格的alpha,至少对廿一来说是的——除去一张空头支票一无所有,反而先带来了无尽的伤害。他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近乎蛮横地提前霸占着一个人,不肯妥协,也拒绝松手。 他的灵魂中仿佛潜伏着一直偏执的野兽,长久地借助高危任务发泄着燥郁不安,然后在发现甜美猎物的瞬间,破笼而出,对最脆弱的目标反而露出最锋利的爪牙…… 傍晚的西四没有如早晨和夜晚那样热闹喧嚣,只静静地为夕阳余晖让出一条条坦途。 席冶走至街转角,突然见到一群黑衣调查员压着蒙上双眼的井靖上车,立刻闪身躲进街角。 眼睁睁看着井靖被带走的侯淘还保持着最后几分理智,企图通过讲道理来让那些黑衣人说明要将人带到哪里去。 反倒是被押走的人一脸轻松,银边眼镜插在胸前口袋里,蒙着黑布的脸歪向侯淘的方向,似在认真地听侯淘替他辩解,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从乜兰被带走的一刻,井靖就预料到了这天的到来。 最近omega的堕胎需求不知为何直线上涨,他动作太频繁,风险不可能不高。 说实话他并不担心被带走,反正家里背景殷实,旁人不会把他怎么样,不然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学医,还有胆量单独离家出走四处晃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可惜了那个为他几乎减掉三十斤肉的人。让别人错付了真心。 井靖歉意地冲侯淘的方向扬了扬嘴角,笑容里竟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喂,别担心,我只是回家而已。不用等我了。” 侯淘也真正体验了一把心酸焦灼的滋味,看着调查队消失的车尾,在漫天飞沙中脸色阴沉似霾。 席冶从暗中闪身出来,强行拐着侯淘的肩膀,将人带了回去。 乌伢接替了井靖的职务,不怎么知情的学生们接连担忧地过来寻问井靖的情况,办公室的门快被敲出窟窿了。 席冶反思,他们整个行动队错在与西四青建立了太深的羁绊,将每个队员生生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集体撤退不是,于良心不安;留下也不是,毕竟每个人在o国都有着原本生活和家庭。 天渐渐黑下来,席冶不得不面对的另一件事无法再回避,他是去是留必须尽快决断,否则会给川戍和南格平添风险。 “我会带廿一走。”席冶把图纸和地图收起来,干净利索地穿戴上各种装备:“这次送目标出境,最后一道防线除了交火别无他法,所以下次出入境一定更困难。第一次撤退我会带南格和廿一一起走,以他们的生命为第一要义,责任我一个人担;你负责部署第二次集体撤退,咱们的人各个都是精锐,生还概率并不会低,我要一个不落地见到他们回去。” 侯淘摩挲着掉色的搪瓷杯,须臾才抬起头,眼角笑出了些岁月的痕迹:“好,等我带大家去找你。” 时间不早了,席冶去找廿一,发现医务室没有人,办公室和宿舍各处都没有,于是进到密道里。 说实话,席冶其实并没有把握廿一会追随他离开…… 密道森冷阴凉,潮湿发霉的苔藓遍布各处,一不留神就让人滑个踉跄。 席冶边走边小声叫廿一的名字,当他走到西狞家的地道口前,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原本通畅的出口已经被泄洪般的泥沙土石所掩埋,堵了个严严实实。向上的通道已经完全消失,用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诉说着施工者的决心和意志。 他观察到土堆边缘处有新鲜挖动的痕迹,四周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于是神色一凛,立刻向实验室的方向跑去。 他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扶额发愁,一转身,终于在那条岔路发现了拽着玩偶坐在秋千上的人。 他来到廿一面前蹲下,看着他空荡荡的眼神,伸手把那脸上满是灰和泪混在一起的泥泞痕迹擦去:“别哭,我帮你找他们。” 廿一一言不发地发着呆,只有眼泪静默地一串连一串往下滚。手指紧紧搅着那只破旧的玩偶的衣服,快要把布撕裂开来。 席冶察觉廿一隐隐有窒息的迹象,立即掐住他的下颌把嘴掰开,用力拍着他的脊背。 廿一如梦惊醒,眼珠动了动,看到了面前的人,肩膀颤抖,哭声终于泄了出来。 “他们不要我了。”廿一轻轻地讲,仿佛声音足够小,这个事实就不会变得那么绝对。 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手里的包裹,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洗到褪色的花布上。 “不会的,只是地道封起来了,也许他们只是换个地方住。”席冶把廿一抱起来,他坐在秋千上,面对面地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一定能找到的。” 廿一只摇头却不说话。他用力抓着席冶背后的衣服,无声地痉挛着,把脸埋进坚硬的胸膛里,用力汲取着他所能感受到的温暖。 须臾,他止住哽咽,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厚厚的纸递给席冶。 席冶打开来,皱着眉研究上面弯弯曲曲的线和标记。 这越看越像…… “这是密道的地图。”廿一时至今日才明白西狞消失的这些日子是去做了什么:“他还为我准备了那些。” 手指之处,堆放着满满的水和干粮,以及一床轻薄的被子。 似乎料到了自家儿子手无缚鸡之力,西狞设法弄到了一辆平板车,不然以廿一的小身板是绝对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席冶粗略估计了一下,那几乎够一个人生活一个月的了。 “他真的不要我了,让我走。”眼泪扑簌簌再次落下。 廿一总是哭得很安静,不吵不闹,像个不会动的玩偶,但水汪汪的眼睛里有着流不尽的悲伤。 席冶脑海里灵光一闪,重新审视这份匆忙画出的地图:没有比例尺,没有标记,只有潦草的线和看不懂的符号。尽管如此,他依旧惊讶地发现这地道似乎竟能够穿过半个山脉,直接到达o国的那侧,一时被这份沉甸甸的惊喜砸得有些出神。 席冶冷静下来,亲亲廿一哭肿的眼睛:“廿一,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帮你去打听他们的消息,也解决掉那个你还没来得及惩罚的生活老师。在我回来之前,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廿一听出了席冶的意思,席冶这是要带自己也一并离开。 可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他好似一叶浮萍,孤身在茫茫大海中飘摇。温暖的灯塔如海市蜃楼一次次浮现在眼前,今夕昨夕的快乐是饮鸩止渴的海水,现在只剩下席冶作他唯一的浮木…… 席冶察觉怀里人的唇冰得厉害,毅然带着人先返回地面。 他连夜打听西狞和芷青的下落。以芷青的病情,他离不开药物和病床,西狞也应该不会离开太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查来查去,他的一切打探都以无果而告终。如预想中一样,廿一的父亲果真不简单。值守的调查员被打晕了,最终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用巨量的砂石填埋了地道,又将地板回归原样;也无人知道他怎样带着病重的芷青躲开众人耳目,重新寻找另一个与世隔绝的安身之处。 他们两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给牵挂的孩子留下最后一道可能的希望。 “对不起。”席冶仔细地讲解他的分析,用来说明西狞和芷青做好一切准备,想让廿一离开的谋划。 “没关系,”廿一突然打断他,把地图放在席冶手里,眼睛里聚拢着微弱的光芒,“这个给你,你和南格用这个更安全。” 席冶攥着那张纸,手背上青筋暴起:“那你呢?他们俩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出去,不是别人!” 廿一却倔强地扭过头不说话也不看他。 “你想要保护西四青对不对?”席冶抹了把脸,看着床上虚弱地蜷坐成一团的人,字词斟酌再斟酌:“密道经不起百十号人突然人间蒸发带来的曝光,你也不可能筹到所有人一个月的物资量,这样除了会把最后一条通道也堵死,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廿一眼神飘忽了一下,不敢抬头,他知道席冶说的是对的。 “我问你,你能护西四青一辈子吗?”席冶掐着廿一的下颌,想强迫他面对自己:“你们生育率倒数第一,上边早就注意到了,这回是派我们下来,下会不知道是什么手段!问你,你有什么把握让所有人一辈子不毕业。” 廿一说不出话来,只是执拗地不去看席冶近乎疯狂的眼神。 “你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发/情,拿什么护西四青所有人的一生?” 眼泪瞬间滚下来,廿一拼命去掰下颌上掐得他生疼的手,仇恨一般瞪着眼前残忍戳穿真相的男人,最终张嘴狠狠咬在男人的虎口上。 席冶单手把廿一的头搂进怀里,亲着他的头发:“别让西狞的努力白费,跟我走好不好廿一,我给你一个家。” 廿一动摇了,但忽觉后脊一痛,眼前的世界迅速崩塌溃散,意识坠入了浓浓的黑暗。 ---------- 廿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小时候常常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听话,是不是西狞会抽出更多的时间管教他,也就能每天多陪他一会儿。 不过那样西狞可能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西狞是个很没有耐性的人,准确地说,是对小孩子很没有耐性的人。 小时候的廿一长得很漂亮,像个瓷娃娃,穿着英伦棕色背带裤,白色蕾丝衬衣,还系着红色小领结。小脸蛋肥嘟嘟的,嫩得能掐出水来,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 这可把西狞烦透了。 他白天要上工,累死累活一天,晚上还要省下饭带回去给小崽。结果每次一见面,廿一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生怕别人听不到,让他恨不得直接堵住廿一的嘴。 怕被暴露的精神压力远比身体负担更折磨人。西狞心想,他只是抱过一次襁褓里的廿一,两人根本算不得认识。 当时正值边界战争,他眼见着在私人山庄里玩耍的小公子就要被敌军发现,凭廿一那副打扮,稍微调查就能知道身份。敌国总统的儿子落入敌手的后果不堪设想。 反正自己左右都是被俘虏了,不如再护廿一一把。 说白了,他什么都不欠廿一的。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便宜舅舅,却假装捡了个便宜儿子。 终于有一天,他忍受不了了,把小孩找了个死胡同,丢下个毯子就走了。 这件事,是父子俩的心结,也是亲情的伊始。 廿一今天的梦就是有关这件事情。他梦见西狞又捡了一个漂亮的小孩,抱着人带到他面前,然后丢给他一张毯子和一份地图。 地图上画着他该如何通往那个死胡同,叫他自己走过去滚蛋。 廿一在梦里气得想哭,肥短的手指除了勺子以外的武器都不会用,于是抓着那个小孩长长的头发往嘴里送,打不过,我吃了你! 西狞更生气了,用捆好的树条抽在他屁股上,却抱着那个安然无恙小孩连声哄:“芷青有没有受伤?头发疼不疼?” 廿一顾不得嘲讽西狞关心则乱,立时捂着屁股呆呆地楞在原地,眼泪也不流了,哭声也不响了,望着那个鸠占鹊巢小孩,突然张嘴就喊:“妈妈!” 这清脆的一嗓子,可把西狞和芷青都吓坏了。 “不许乱叫!”西狞慌张地虎着脸斥他:“老子从不搞未成年!” 在o国搞未成年的刑罚是相当重,能痛快死掉反而是一种解脱,这导致所有人都心有戚戚,连想一想这个罪名都觉得痛苦。 西狞低头看着地上撒泼耍赖哭得像三花猫似的小孩,叹了口气:“我要照顾芷青,他病了,你已经长大了,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吗?” 廿一看了看环着西狞脖子的妈妈,用手背把眼泪三两下抹干净,摇摇晃晃站起来:“可以!” “那好,”西狞满意地点点头:“圆润地滚吧。” 然后廿一就醒了。 眼前依旧黑漆漆一片,他睡得特别不舒服,憋屈地弯成了半个球,浑身肌肉酸痛,床还一晃一晃。 “醒了?要自己走吗?”席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廿一发现自己被抱着,于是申请降落,站在地上跺了跺脚。 “廿一我在这里!”前方不远处传来南格的声音:“我想过去找廿一。” “不行,容易走丢。”是川戍的声音:“小点声说话。” “哦。” 密道中微弱的光来自于川戍手中针尖大小的微型灯,续航时间长,尽管可见度非常有限,但足够他们看清地图和路线。 席冶摸了摸自己被啃湿的衣领,唇角弯了一下,寻到廿一的手执起:“身体好些吗?有不舒服吗?” 廿一回想起来这个人的卑劣事迹,不理他,抽回手往前走。 席冶叹了一口气,道:“你做好的药我都交给乌伢了,他会帮忙看着。” 没应答。 “对不起……啊!”席冶跺了跺被狠踩了的脚,三两步追上去,重新握住廿一的手,五指交扣。 就这么一直握上了。 密道中的时间是极度漫长的,他们就像走在无限轮回的长廊里,每一次转弯都有种要转回原点的错觉。 四个人交替着讲话,南格喜欢一边拽着川戍,另一手牵着廿一,霸占着两人不松手,把席冶单独扔在后面。 好在廿一体力不好,说起来,他身体还没恢复,本来就该静养的,于是席冶拥有长长的时间抱着人,左手抱累了就换到右手上。 背上和怀里都沉甸甸的,他带着自己的omega,一步一步通向光明的未来,反倒觉得地底的时光过于短暂。 他给廿一准备了各种滋补的东西,一个罐头也能换着花样做出三道菜,哄着挑食的人吃下去。晚上,他躺在地上,怕廿一小产之后受凉再伤了身体根基,就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再用铺盖严严实实地裹好了。 睡梦里,廿一总是不自觉地把脸和手贴到他露出来的皮肤上,久而久之,席冶就偷偷在廿一睡着之后把衬衣扣子解开,等着人自动自发地钻进去或者黏上来。 他发现,廿一对肌肤相亲这件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 有时甚至不是出于有意识地表达爱意,而是近乎本能地去寻找能让他镇静和安心的东西。恰如雪豹通过叼尾巴寻求心安,廿一则习惯通过这种方式弥补空缺的安全感。 这让席冶在欢喜之余,也确乎有些心疼了。 廿一的话不多,但在被南格牵着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健谈一些,那种熟稔和默契是席冶羡慕不来的。 席冶就在后排默默听着,只有川戍总忍不住插嘴,无一例外地都会被怼回来,然后灰溜溜地跑回来跟他一起走。 “你有没有闻到橘子的味道?”廿一问旁边的南格。这几天可能营养补得比较好,他觉得自己的鼻子开始发挥作用了。 南格笑得非常不给面子:“你快告诉自己的鼻子别瞎闻。”然后回头往后面喊:“席队,廿一想吃橘子了。” “不行,今天的橘子吃过了,明天才有。”席冶十分铁面无情。 廿一仔仔细细地嗅,确信就是闻到了很浓的橘子香气,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橘子我是没闻到,但是好像有沉木的香味,也许附近有树吧。”南格拽着廿一别让他顺着莫须有的橘子味走丢了。 此话一出,惊出后面两个假beta一身冷汗。 “席队……”川戍担忧地看向旁边的俊美轮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席冶好像比平时更高了一些…… “没事,专心走路。” 席冶调整着背包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岌岌可危的皮囊,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 难受,一直被锁,车都没开起来就锁了。 下章咱们得微博见或者海棠见一下了,我憋不住了。 大家给我一点反应吧,本来看的人真的好少了,难道大家都一样忙着吃瓜嘛doge 十六、失效 凛冬的地底,阴森寒冷浸透了每一口空气。 四人走了一天,但都没什么睡意。 廿一嫌弃自己没洗澡,也嫌弃席冶没洗澡,想一个人睡,最后被席冶拎着后颈子塞回了被窝里,只能不情不愿地趴在他身上,把脸扭到另一侧聊表抗议。 席冶心想,你鼻子又闻不到,还一天到晚瞎嫌弃。 他们这边窸窸窣窣地在被子里较劲儿折腾,那边川戍听得越来越不是滋味。 干嘛呢,当初说好了一起装b,现在对面连孩子都有过一回了。 这是看不起谁? “席队。”川戍清了清嗓子。 “嗯?”嗓音莫名低沉。 “睡不着,聊会儿。”川戍侧枕着自己手臂。 “不聊。” 川戍锲而不舍:“聊一个橘子的。” “聊!”廿一赶紧举手。然后他感觉被子被撞了一下,于是伸手,便摸到个圆滚滚的橘子:“一个橘子五分钟。” “你们有想听的吗?” 南格支棱起耳朵:“我这几天听到席队喊你蓝鲸,那是什么?” 川戍瞬间沉默了。 然后磨蹭了半晌,才回答道:“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行动代号,简单好记,更重要的是保密,能隐藏真人身份。” “哦。” 廿一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为什么叫蓝鲸?”他在书上看过,那是一种像大鱼的动物。 “这是因为啊,”席冶把话头接过来,轻飘飘地揭开了川戍的伤疤:“蓝鲸是地球上嘴最大的生物。” 尽管其他两位单纯听众并不能理解背后的含义,但是川戍却红了脸,这是席冶讽刺他爱找侯淘打小报告,不服了:“那你们猜席队的代号是什么?” “不猜,五分钟到了。”席冶愉快地哼哼着替廿一做出回答,把快要钻出去的小孩重新塞回来——想接着聊,那把你剩下的那个橘子也交过来。 川戍一共才分到了五个橘子,舍不得吃呢,在口腹之欲与口舌之快中摇摆。 “没关系唔……” 席冶立刻捂住廿一的嘴,把人团吧团吧揉进怀里,手脚齐用制住小孩的挣动:“嘘——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他攥着廿一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堵住他的嘴巴,紧接着下半身被蹭着踹了两脚,小孩气喘吁吁地瞪着他,急促灼热的气息喷到他手背上,痒痒的。 廿一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小腿一蹬把橘子踢回了川戍那边,逮着席冶的手吭哧就是一口,小虎牙硌得人还挺疼,终于腾出嘴巴来:“再五分钟呜……” “好的好的。”川戍捧着自己干巴巴的小橘子:“我跟你们讲啊,原本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是在西一区,席队就是我们队里的一枝花,虽然是个beta,但是走到哪都有一群狂蜂浪蝶扑上来,莺莺燕燕的特别多。” “嗯……”席冶突然闷哼了一声。 那边川戍还毫无察觉:“那些小花小草的,都被侯淘直接拦住了,但是有个叫胡梨的中将,也特别有眼光看上我们家席队了,人家力排众议,不计性别,非要娶席队回家。” “然后呢?”南格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有一天胡梨来硬的,把席队惹急了,席队抄起一个大苹果就拍胡梨嘴里了,那么大个苹果,”川戍用四根手指圈了个圈,尽管其他人都看不见:“直接拍进去了,当场把人门牙弄掉一颗,磕出一嘴血……” “噫——”南格捧道:“之后呢?” “人家胡梨好歹是个将军,本来是要处置席队的,正好侯淘拿到了西四青的借调令,就带着我们赶紧跑了。从那之后,席队的代号就从手雷改成苹果了。” “哦——”南格听满意了。 可川戍讲了半天,最想听故事的那个反而一直没给点反应,于是狐疑地支起身子:“你们俩睡了?” 越听越不对劲儿。 安静下来之后,粘腻濡湿的水声立刻清晰起来,裹着混乱的喘息和衣料窸窣的摩擦声。 分开时,隐秘地发出“啵”一声轻响。 那终于能够呼吸的人,矜持地大口汲取着周围稀薄的氧气,尽是压抑不住的急促和纷乱。 于是川戍愤怒了,把被子狠狠地拽过了头顶。 抢了一半被子的南格无辜地打了个冷颤,往川戍那边靠了靠。 …… 又走过了漫长的一日,他们即将到达第一个“补给点”——至少地图上是这样显示的。 老父亲担心廿一遇到意外导致食物消耗过快,于是在安全的某处又留下了些补给。他只管给备着,用不用的就随廿一。 席冶规划着他们必须拿到这批东西,因为食物是次要的,关键是水。 “你去找南格睡。”今夜席冶意外地放弃了廿一,把川戍拽过来。单人铺盖挤进去两个人高马大的,一时有点不够看。 可廿一乐得自由,二话没说就跑了,没心没肺的样儿看得席冶牙痒痒。 凌晨三四点,正是人熟睡之时,席冶起了身。 拐了两三处,见前方隐约有光,于狭窄处侧身挤过,匍匐了百余尺。 霎时豁然开朗。 清冷的山风擦着面颊呼啸而过,扑得席冶后退一步,扶住崖壁稳住身形。 月朗风清,鸦雀轻啼。无人造访的山谷中,寂寞的白茅迎风飞舞,宛若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这是一处临崖的山坡,较缓的坡面上长满了茂密黛绿的松林,百十米外便是骤然而至的陡崖。 席冶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在丛林稍深处找到了需要的食物和水,然后坐在地上,手肘撑在屈起的膝盖上,仰头望着天空,等待脊髓中钻心的疼痛慢慢过去。 皓月当空,长云缥缈,但他无心欣赏。过度忍耐的痛苦在放松下来的刹那开始反噬。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抱着他,亲他、宠他、疼他。那无时无刻不压抑着的熊熊欲火,在皮囊之下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骨而出…… 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模糊,婆娑树影拧成一个个袅娜的身姿在他眼前晃动。 烦透了这种阴森吓人场景的席冶直接掏出枪,把每一个他认为是鬼的角色都一枪点灭,而后意识到不能浪费子弹,又咬着牙想再靠毅力忍过药效失灵带来的痛苦。 “你是谁?”背后忽然出现一个冰冷的声音。 这个声音好熟悉,席冶敲着自己的头,仔细分辨回忆,他明明应该记得的。 廿一观察到坡的尽头是悬崖,于是慢慢靠近那个陌生的人,紧握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迷路了吗?” 这个人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不管怎样,都绝不能留。 睡前席冶怕他冷,把棉袄给了他。这种衣服是西四青常做的,每个暗兜他都一清二楚,于是摸到一支微型麻醉针夹在指缝间。 这时,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明明是追着席冶出来的,这么多天他们从未在地道里发现任何其他人,而这条岔路又是单向的…… “席冶?”廿一再次靠近,待看清那人身上单薄的衣物,立刻松了一口气,声音也轻快起来:“你在树林里做什么?” 廿一见席冶一直捂着额头,赶忙跑过去扶住他似乎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席冶恍惚地抬起头。 那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面容让廿一霎时楞在当场。 本能告诉他要赶快逃,但一个隐隐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让他遍体生寒脚下发软。 那个黑暗的夜晚,同样阴森的树林,同样疯狂的眼神……他永远的噩梦,是否,其实就化身为了另一个模样,日日夜夜陪伴在他枕旁? 廿一质疑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对,你究竟是谁?”他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是一个开关,一下子激怒了席冶。 布满血丝的双瞳立刻寻到了企图逃跑的猎物,流露出即将饱食的欣喜与癫狂。 头顶乌云飘散,月光洒下让廿一看清了席冶的脸。被男人眼里的狂意吓到,他脚踝发软,手脚并用地往回爬:“席冶救我……” 眨眼之间,席冶便追上来,轻而易举钳住了廿一的脖颈,将人扑倒在地。 “我就是。”他压下来,看向廿一的瞳孔再次失去焦距,全身血液沸腾,热汗如瀑往下淌。 廿一无法出声,用力掰着脖子上的手掌,果断把指缝间的麻醉针戳进席冶小臂。 眼泪不自主地向外溢,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再次重演,但却不是最让他伤心的…… 脖子上的手劲松开了,廿一咳嗽着,翻身想再次逃离,却被男人牢牢箍住了身体。 “宝贝儿我后腰有枪……”男人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粗糙干裂的嘴唇在欣长颈间来回摩挲逡巡,似在寻找解渴的甘泉。 “用枪打我。”席冶执起廿一的手递到后腰,另一手摸上了廿一的脸,擦着上面滚烫的泪水,拇指用力到抹出一道红痕:“我受过抗药训练,用枪……” 两头野兽在体内斗争撕扯,席冶一会儿看得清廿一的脸,一会儿又完全不认识,下面胀到快要爆掉,叫嚣着要侵占要掠夺:“上膛,打我。”他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勉力把枪塞进廿一手中,喑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颤抖:“我撑不住了,快啊!” 忽然侧脸一痛,抽得他偏过头去。 “上次也是这样……”廿一拿着枪的手抖得厉害,瞪着头顶高高挂起的月亮:“也是给我枪,让我打你,你怎么这么差劲……” 就像几个月前,面对尚有一丝理智的席冶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现在这般,这般…… 只是想做/爱而已,给就是了,他舍不得看席冶这样。 冰冷的武器掉落地上,如同席冶理智崩断的声音。 (略一千五百余字) “我错了,打我骂我……乖宝缓一缓,哭得我心里都疼了……”席冶怀里抱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一口一口亲着廿一湿哒哒的额头。 直到小孩哭得睡过去,他都没得到一句原谅。 ※※※※※※※※※※※※※※※※※※※※ 隐藏内容咱们微博见吧,悄悄查看编辑记录就可以了。 十七、伊甸园 廿一体力透支睡过去了,席冶寻了个背风处抱着人凑合一晚。 刚才还抵着他的肩膀往外推的小孩,这时自动往他怀里蜷,光洁的额头非要紧紧贴着他下颌才肯老实,睫毛上缀着晶莹的泪珠沉入梦乡。 席冶一直坐到天明,就这么执着廿一的手,看了一场久违的日出。 “席队。”川戍猫着腰从洞里钻出来,裹紧了两片单薄的衣服——他的棉袄也留给里面还在熟睡的那位了。 这时看到队长温香软玉满怀,川戍不无心酸,一时竟没察觉席冶已经变回原样,东望望西看看,发现了一处惊喜。 有山泉! 怪不得西狞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补给。 俩人编花篮,铺防水布,攀着枯藤接山泉,然后巨型蘑菇似的蹲在那里,等着太阳把水晒温热。 南格打着呵欠过来,怀里抱着川戍的衣服,刚一张嘴就息了音,盯着席冶那张陌生的脸给出了该有的反应,警惕地问:“你谁?” 席冶:“……” 南格赶紧去摇廿一,于是惊恐的脸就变成了一双。 “你是谁?”廿一刚醒,整个人也是懵的。 席冶:“……你老公。” 廿一的神情古怪了一瞬,慢慢回想起前晚的事情,幽幽地飘走了视线。 席冶站起身来,在裤子上蹭了两把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精准掐住廿一的下巴:“你看着我。” 廿一瞥了他一眼,眼珠子又垂下去。 席冶这张脸跟原来的差别还是挺大的。眉骨和鼻梁都更高了些,线条从俊秀倜傥变为了刀削斧劈般的硬朗。他的五官深邃而锋利,唇薄而色浅,只剩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还有些熟悉,可眼角那一抹骚气的上挑也收敛了不少,仅在笑时隐约露出点风流的影子。 廿一越来越心虚,就像是,出轨了一样…… “为什么不看我。”席冶逼近。其实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以廿一的视角,他妥妥顶着一张强奸犯的脸在受害者眼前大摇大晃。 “……我喜欢,你原来那张脸。”廿一吃的是美人那一派。 “!”席冶备受打击:“我原来就长这样!你,你难道……喜欢那种小白脸长相?” “不许那么说,”廿一认认真真地挪开下颌的手:“你原来长得可好看了。” 席冶一口老血哽在喉中,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得到一句夸奖。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粗糙的脸皮,觉得一定是这些日子不修边幅,才导致小孩的审美出现了偏差。以前谁见了他不夸一声帅,现在竟沦落到跟自己争奇斗艳的田地…… 南格见状挤开呆若木鸡的席冶,拽着廿一出去晒太阳。久违地见到阳光,眼睛都要不适应了:“廿一……咦,你长高了。” 是陈述句。 原来他比廿一高半个头,现在两人视线几乎齐平。 席冶也跟着看过去,沉思怪不得廿一没察觉他的身高改变。思及此,他又满意地点点头:“嗯,都是我悉心喂养的功劳。” 南格对这句话颇有微词。 几个人打打闹闹,眼巴巴地等洗澡水变温,然后顾不上abo有别,激动地撩开衣摆便开始擦擦洗洗。 席冶用身体挡着边上的廿一,虽然旁边的傻憨憨只顾着自己快乐根本没看。 毕竟是凛冬寒月,晌午一过,谷中气温很快便降下来。其余三人都收拾好了自己躲回山洞,只剩廿一磨蹭地抱着水桶往丛林深处走。 席冶等了会儿见廿一没来,不放心出去看,奇怪廿一不知为何跪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低着头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你怎么……”眼前的光景让他猛地咽了下口水。 廿一慌忙用衣摆遮住光裸的下半身,白皙的脸颊红到了脖子根:“……你先回去。” 可那个恶劣的人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退反进,搂住了人,还顺便抢了人家手指的活儿。 粗粝的中指插|进那处柔软的xué口,关节撑着肥沃的软|肉,不一会儿便又塞进另一根。 “别撑那么开……”廿一鸵鸟似的埋首在席冶身上,手用力揪着席冶胸口的衣服,脸红得发烫。 滴滴答答的粘|液落到草地上,眼见快流尽了,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就又深了一寸,打着圈翻搅搔刮…… 约摸十分钟后,席冶扶着脚步虚浮的人从草丛里钻出来,再次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过程中他们走错一次岔路,席冶不得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把留给侯淘的标记抹掉,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随着“出口”越来越近,席冶和川戍都很兴奋,但廿一和南格却感到越来越深的恐慌。 他们像两颗拔掉根的小草,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心中的幻想。他们不清楚席冶和川戍口中描述的那个自由又美丽的世界有几分真实,其中又掺杂了多少诱骗的私心,但依旧难以自抑地向往着。 在过于迫切的期待中,恐惧破土而生,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生怕一睁眼却发现皆是大梦一场…… 他们一路向上,最后,推开新世界大门的一刻,并没有预想中那么轰轰烈烈。 冰凉沉重的大理石地板雕刻着繁复诡异的花纹,推开以后,他们便来到一个空旷大厅。 脚下是华丽却破碎的红毯,高高的穹顶延伸进浩渺星空之中,又于罅隙洒下银白的光束,将几人笼罩其间,洗净周身尘埃。 两座巨大的裸体雕像肃然而立,擎起整座礼堂:夏娃轻薄如纱的衣摆似在风中吹拂,亚当雄浑健美的体魄在月色中闪着微弱的光。他们低头静默地注视着来者,仿佛对他们的出现等待已久。 席冶跃上礼台,擦去石桌上的尘土,念出上面的名字:“宁希公爵教堂……” 廿一心头一震,立刻想到了消失的西狞。 四人走出大厅,发现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庄园,干瘪萎缩的杂草甚至比人更高。寒风萧瑟,树影沙沙,残垣断壁中,黄鼬和猫头鹰已经各据一方,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为避免节外生枝,席冶和川戍决定弃掉绝大部分负重,背起体力不支的廿一和南格尽快向城中心进发…… 廿一是被此起彼伏的刺耳鸣笛声吵醒的,恍惚以为回到了侯淘他们刚进西四青时浩浩荡荡鸣笛开路的一幕。 “醒了?我们马上到家了。”席冶俯身让廿一下来,揽着他的腰在路口继续等红灯。 廿一揉揉眼睛,仿佛突然闯入了一个混乱的世界。 各种色彩争先恐后映入眼帘,炽热的,鲜艳的,流动的……世界如同被打翻了的颜料桶,只随手一甩,便挥出一串绚烂的斑点。 一切都被按下了加速键,步履匆匆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车队、妙语连珠的广播,还有绿灯亮起的那一刻急促而聒噪的鼓点……天空被黑色线条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高耸入天的楼宇像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身上挂满了争奇斗艳的装饰,到处都闪烁着奇异的光。 廿一被席冶牵着手,汇入奔腾拥挤的人潮。 忽而,身旁走过一位推着轮椅的中年男子,上面坐着他年轻的妻子。那个omega白葱似的手指轻轻搭在腹部柔软的毛毯上,爱恋地抚摸着微鼓的轮廓。 飘逸的长发滑过廿一的指尖。 他猛地回头,却遍寻不见那两个身影了。 头顶的阳光闪耀夺目,刺得人双目发胀。 “怎么了?”席冶感受到手中传来的阻力,回眸,眼中流出温柔的笑,无奈地将人托抱起来,忽略路人目光,拍了拍紧紧抱住他脖颈的人。 他知道,廿一哭起来总是很安静。 需要将自己藏起来。 无声的恸哭,有着旁人无法知晓的悲伤。 ---------- “宠物到了新环境,会有什么表现? 一、精神高度紧张,瞳孔扩大,身体紧绷。这个时候主人就要注意了,如果强制接近并抱住猫咪,猫咪反而会有攻击的倾向。 二、不吃不喝,寻找安全的角落藏起自己。作为主人,应该让它有足够的空间,不要去打扰,准备好小零食等它自己出来……” 席冶擦干头发,把宠物频道关上,借着漆黑的屏幕打量自己。 整洁的鬓发一丝不苟地服帖在耳后,清爽的皮肤迸发着蓬勃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无不彰显着青春和活力! 这位三十岁的小伙子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来到浴室门前,再次敲响门:“我弄了水果和零食,洗完出来吃吧。”然后退到门口静静等待。 十多分钟过后,浴池的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黑葡萄似的眸子。 廿一穿了件肥大的衬衣,翘着雪白的脚丫走出来,抬眼看了斜倚在门框上的男人一下,甩着过长的衣袖,撒丫子就要从人胳膊底下钻过去。 “小东西去哪?”席冶拦腰把廿一托起来,手一摸就是嫩乎乎的小屁股,光滑柔软得粘人掌心。 他抱着人往外走,发现廿一最近长个子有点猛,再这么下去,这个姿势都抱不住了。 廿一揪着才到腿根的衣摆不情不愿地被吃豆腐。这摆明就是席冶的恶趣味。他挣扎着要下去,却被席冶压在柔软的沙发上,勾住下颌亲得眼含春色水光涟涟。 “我不做!”廿一大声喊出他的抗议。 “为什么?”席冶其实并没打算白日宣淫。 “因为你弄得我好疼。”廿一盘腿坐起来,敛了敛歪掉的领口,从袖子里掏出手去够茶几上的草莓吃。 席冶老脸一红,帮人把果盘端过来,嘬了口廿一红扑扑的脸蛋当报复。 “我们今天下午做什么?”廿一那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看什么都新鲜,趁席冶洗澡的功夫把家里折腾了个遍,现在玩够了又想出去。 “川戍守着南格不能出门,所以我们出去采办些东西。”席冶找出吹风机,见廿一满脸警惕地盯着它,示范了一下:“这是吹头发的。” “我们一会儿先去医院检查身体,再买点衣服,吃顿好吃的。这样等明天带南格去皇宫……”温热的风在耳畔吹拂,廿一舒服得眯起眼睛,渐渐仰躺在沙发上。 廿一比席冶想象的大胆得多,见到什么都要碰一碰。 在家里的时候,他不小心打开燃气灶,赶紧一瓢水就浇了上去,还偷偷地不敢告诉席冶;从医院出来,他又盯上了路旁花花绿绿的酒吧,嘴刚张开一条缝,席冶就赶紧拽着人快步走开;现在逛商场,小孩也是见到什么都要问一问,甚至放进嘴里尝一尝。 席冶去付钱的功夫,一眨眼人就丢了。 席冶急得双目通红,心焦如焚地在商场一层一层找,最后终于在3d走廊里找到了因为晕特效而站不起身的人。 廿一自知闯了祸,跪坐在地上,把搓破皮的爪子递给席冶看,小心翼翼观察着男人的神色等着被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席冶无奈地盯了几秒,没忍心责备什么,过去把腿软的廿一扛出来。 等逛到下家店的时候,廿一已经恢复了活力。席冶看见有家长用牵引绳牵着自家小孩逛街,动了心思…… “你要敢那么牵我,我就敢假装成未成年怀孕。”廿一顺着席冶的眼神看过去,凉凉地出声道。 席冶收回目光,默默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把廿一的手牵起来紧紧相扣。 廿一讨好地回握,小指搔了搔席冶掌心:“我也想买东西。” “想要什么?” 廿一指指席冶兜里的小卡片:“我也想用那个,晃一晃就能把东西拿走。” “给你了。”席大方很高兴廿一贪恋他的钱财。 折腾了一天,到了晚上席冶却依旧没有睡意,侧身看着身旁睡得没心没肺的人,心像陷进云朵里,到处都是一戳便疼的软肋。 他闯荡了这么多年,营救的对象不说上千,百十号人总算有的。当中坏蛋也有,但良民居多,每一个在得知自己得救后,都无不心安理得地躺在他身后坐等回巢。 没有一个像廿一这样,让他愧疚,让他愤恨,让他这么牵挂。只凭一副单薄瘦弱的身体,一声招呼都不打便直接冲上来保护他,让他且惊且怒,又喜又忧…… 越想越心口发热,他悄悄凑过去亲廿一的脸。 那小混蛋觉得痒,用手挠了挠,然后爪子环上他脖颈,习惯性趴过来半压到他身上,细软的过肩长发一点点往下滑,酥酥麻麻的。 只要等侯淘他们安全撤退,席冶便打算就此收手,退出行动队,换一份安稳的工作。 他的幸福只有这么一点——守着这个人,便别无所求了。 …… 翌日,焕然一新的四人向皇宫前进。 这点路途比起地道就小巫见大巫了,更何况他们还有车。 廿一给南格整理衣服,抱着人搂来楼去,说着两个人的悄悄话,然后恋恋不舍地送南格离开。 席冶作为队长,跟着一起进去了。于是廿一跟川戍一起在外面等,打量着气势恢宏却又简洁素雅的宫殿,在守卫的监视下四处闲逛,不知怎么就来到一片花园。 不愧是总统府,这个时节,这里竟花团锦簇,每一丛花都被精心照料得很好。 花园正中矗立着一座紫藤萝搭出的凉亭,下面摆着一把陈旧的吊篮藤椅。 吊篮被布置得很矮,里面铺着干净却褪色的淡蓝色垫子。几瓣干枯了的花叶落在上面,风一吹,又都堆进了里面。 一切都无声地见证着时光的悄然流逝。 鬼使神差地,廿一坐了上去,摇篮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吓得他赶紧站起来。 身后传来几声轻响,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廿一回头,见一只年迈的银灰色缅因大猫翘着尾巴慢悠悠走过来,绕到他脚边,锲而不舍地追着他闻来闻去。 它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着水盈盈的光,抬头看向高高的廿一,两爪立起来撑在他腿上,想让他抱…… 于是席冶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廿一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一只半人高的大猫,两条细胳膊费力地圈着,小脑袋从一座毛茸茸的团子山里突兀地伸出来。 一人一猫窝在墙根,头挨着头,懒洋洋地晒太阳。 忽而,那只猫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廿一也跟着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席冶看得想笑,待了一会,才过去把人叫醒。 廿一恍惚地揉揉眼,鼻子被猫毛搔得发痒,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看着席冶逆光而立。夕阳在男人周身洒下一层暖黄的光,轮廓如刀削斧劈般硬朗,荷尔蒙爆满的肌肉包裹在裁剪合体的西服之下,起伏的线条看得廿一莫名喉咙发紧。 席冶想把猫抱开,但是那猫尾巴一挥,鞭子似的将他抽走,自己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个拦腰,呼啦啦一抖毛,茸毛顿时漫天飞舞。 廿一的腿被压麻了,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立刻被席冶扶住了。 擦身而过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乌木沉香,目光有些迟钝地转向席冶,不明白他怎么会沾上这么浓的香味。 “发烧了?”席冶探向廿一绯红的脸颊。 廿一摇摇头,把脑袋里奇怪的念头摇出去,回头跟大猫道别。 晚上,席冶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来蹭饭的川戍大快朵颐,可廿一只喝了两口汤就没了胃口,回屋休息了。 席冶解下围裙,担心廿一是不是想南格了,推门进去。 沁人心脾的清香立刻扑鼻而来,夹杂着丝丝缕缕甜香,于是他立刻关上门,将飘散的信息素完全隔绝在这间卧室里。 他的果实,在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后,终于成熟了…… ※※※※※※※※※※※※※※※※※※※※ 这章写起来好卡,最后就交通堵塞了。 十八、成熟 席冶走过去蹲在床前,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上廿一湿漉漉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柔声问:“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熬碗凉粥?” 廿一整个蜷在被子里,被席冶的味道包围着,略呆滞的眼神追逐着席冶的手,然后转到男人张张合合的薄唇上,恍惚出声:“我累了,想睡觉。”然后将自己裹得更紧,连下颌也藏了进去。 席冶看出廿一的意思,轻轻应了,额头浮出一层薄汗:“那我先招待川戍,一会儿过来陪你好不好?” 廿一也不知听懂了没,嗯了一声,缓缓合上了眼睛。 轻手轻脚地,席冶走出卧室,体内升腾的燥热让他用力扯开领口,通过深呼吸稍微平复。 他万万没预料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措手不及,什么都没准备。 他飞快套上外套,揪起从碗中抬起头的川戍,塞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编号:“这是委托医院合作的营养中心配的营养液,兄弟帮我过去办个加急,先配七天特殊剂量。尽量今晚拿到,钱我回头转你。” 川戍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颊腾地红了,他查了下时间,迅速行动起来。 席冶去最近的药店买东西,不放心家里的人,所以一直电话连着线,听廿一慢吞吞地回复他,有一句没一句的。 那细微的呼吸喷在听筒上,灼热的温度似乎能透过电话传过来。 ——廿一的第一次发|情显然是因他而起,这个认知让席冶整颗心愈加地发甜发胀。 他已经快等不及了。 回到家时,廿一的意识还残留着几分清醒。身体本能让他想亲近席冶,却又不敢上前,于是选择将自己裹在充满席冶味道的被子里,却矛盾地排斥着本人的靠近。 全身用不上一点力气,仿佛变成了水做的,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馥郁的空气里。 席冶轻松地夺过被子,就见到廿一怀里胡乱抱着的东西——他的枕巾、他的t恤、他的内裤、他的领带……全都揉作一团,被小孩紧紧夹着抱着……当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抽走时,小孩怎么也抓不住,那模样,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要睡觉。”廿一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却难以遏制地害怕着,一直摇头拒绝席冶贴近:“你去外面睡,不要一起。” 席冶知道这都是以前自己造的孽,又无奈又心疼。见廿一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他想将人抱坐起来,这一抱不要紧,才发现小孩身上烫得惊人,远超过了正常的发|情温度。他面上不动声色,回忆着保健手册上看过的知识,柔声哄廿一去泡澡。 他将浴室调高温度,水温也设定得略高些,这样抱着廿一沉下去的时候,廿一还是哆嗦着喊凉,扒着席冶的肩膀,蜷着脚趾不肯沾水。 “泡一会儿就舒服了,很凉快的,我还准备了甜甜的饮料,你下去就端给你。”席冶一点点坐进去,搂着廿一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白色蒸汽氤氲缭绕,将一大一小身影笼罩其中。水面没一会儿就荡漾起悠悠的波纹,倒映着头顶灯光破碎的影子,摇摇曳曳。 愈加狭窄的空间里,氧气被交缠的信息素挤得更加稀薄,席冶吻着廿一湿滑的皮肤,从他的颤栗里察觉出了同样的渴望,声音变得低沉嘶哑:“乖宝知道自己怎么了吗?我帮你好不好?” 廿一的耳尖儿红得滴血,被席冶叼在齿间,门牙轻轻磨着。 身体被越发疯狂的空虚和**支配着,开始背离主人的想法。它主动寻求男人的抚摸和安慰,纤细的小腿只是摩擦过席冶的长腿,快感便如过电般沿着脊椎攀岩而上。 无人抚慰的**高高挺起,身体也下意识地追逐着席冶的手掌,那粗糙的触感反倒带出了别样的刺激。 这个时候,就算再不愿承认,廿一也知道瞒不住了,于是语气努力强硬起来,殊不知调子已经同他那发甜的信息素一起,将他出卖了个淋漓尽致。 “你慢慢的,不要一下子就那样。” “嗯,我慢慢的,轻轻的。”喉结滚动,席冶盯着廿一胸前的樱花,干咽了下口水。 “你们是不是有,那种套在上面的袋子…你也要。” 一边说还一边愤恨地揪了下男人那根。小东西简直要席冶的命了:“要要要,我已经买了,这就戴上。”所有条件席冶都应了,也硬|了,直戳戳地顶着人家大腿根,可没半点温柔的样子。 廿一用残存的理智思考着,锈掉的大脑仿佛行走在砂纸一样的路面,时不时就偏离路线,磕磕绊绊地继续争取自己的权益。 “只许一半,最多再深一点点……”粉红的手指头比划着一点点。 “我不生孩子,不许让我有宝宝。” 就这么讨价还价着。 可是,真当欲火燎原时,他就不是那个他了。 (略2300余字,见微博本章更新的编辑记录) …… 廿一这波发|情热来势汹汹,不知为何不符合一般人的三二二规律——初潮三天,中潮两天,余潮两天。 他整个人在疯狂的空虚与清醒之间反复迷失,有时精疲力竭了还缠着席冶要。这样一来,护养得再好,后边儿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到第四天的时候直接肿起一个馒头似的小包。 席冶给廿一又灌进去两瓶营养液,抱着终于消停的人躺在床上,也累得厉害,有种虚脱般的疲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通讯器响,他打开接收了廿一的体检报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了,我也要看。”廿一含着奶糖,吐出来的气都是甜甜的,奈何全身没力气,加之后面还塞着消肿的药,只轻轻扒拉席冶的胳膊。 “医生说你指标不正常。”席冶撑坐起来,顾不得投影,手指赶紧往下翻。 “哪里不正常,”廿一看不到,不高兴了,阴恻恻地说:“我又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席冶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这几天都是用手机定闹铃,提醒给廿一喂避孕药。 小祖宗清醒的时候发话了,不要小孩。他就尽忠职守地执行着,这些天不管有多苦,都打碎牙往肚咽,冤枉得眼眶发酸。 天知道这小祖宗迷糊的时候,死活不吃避孕药,哭着说想要生他的宝宝。 一点没动摇是假的,但他还是凭借超人般的毅力坚持住了。 终于找到了标红字段,席冶投屏到墙上。那些fsh、e2、prog的术语他不懂,但是能看出性激素全部背离了正常范围,有些则高得吓人。 怪不得小孩发次情能把人折腾成这样,席冶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 转过头,却看见廿一错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手指操控着页面上上下下,看得入了神。 “不困了?”席冶亲亲他终于有些凉丝丝的脸颊。 廿一眯起半只眼睛,特别喜欢席冶这种温温柔柔的碎吻,嘴里和心里都甜津津的,唇角翘起一抹迷人的笑意。 席冶惊喜地发现,几日下来,廿一的脸有些长开了,五官线条拉长,更清秀了些。尤其是那双含水的眸子,从琥珀石似的莹亮里,渐渐能品出些风情的影子,笑起来更是盼丽生姿,整个人宛若一幅淡墨以琢的山水画,动静皆美。 身边的人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不知怎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席冶有些头疼,捏捏廿一的耳垂:“我给你含含前面,先缓一缓?”已经又折腾了一天,他看廿一大约累得该睡了。 “嗯。”廿一点点头,脸颊再次发烫起来…… 这波情热持续了六天,不光是廿一,席冶都觉得自己要死在床上了,但不是身体,是他那颗疲惫的心。 休整一日,在第七日清晨,席冶被一阵聒噪的铃声吵醒,发现他的雇主正催他立刻去皇宫复命。 刚刚被标记完的廿一还下意识依赖着席冶,泪汪汪地拽着席冶的大拇指,咬着下唇却一言不发,豆大的泪珠眼瞅着就要掉下来。 “马上回来,给我半日就好。”席冶把亲衫和裤子都脱下来,塞给被子里白白嫩嫩的小孩,临走忍不住亲了又亲,也是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 心想着快去快回,席冶马力全开驶到宫殿。 刚迈进屋子他便察觉气氛不对,立刻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正位的主人背对门口而坐,助理先生沉默地站在一侧,微微低着头。下方左手边是一身华服却给他努力打眼色的南格。 总统挥了挥手,助理先生立刻把一叠文件交给席冶。 新出的文件上明晃晃地写着,所鉴定的两人无血缘关系。 “怎么可能?”席冶再次检查了名字,皱起眉:“可第一次亲子鉴定显示是真的。” “第一次的鉴定是真的,但是第二次的人,不是真的。”总统转过身来,一周前还红光饱满的面容此时透着难掩的疲倦,愤怒使眼角的皱纹愈加深邃沧桑,紧握的拳头一下下砸着沉重的桌面:“小南身上的玉佩是真的,记不起四岁之前也是真的,但是总有地方是假的!我小儿子幼时是黑发,自第一眼见到小南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孩子母亲那边有金发血统所以我带他去做了鉴定……现在,我只想知道玉佩哪里来的,小南不肯开口,席队长,你来问。” 席冶沉思,他知道雇主愤怒的后果不是南格能承受的,甚至也不是他的队伍能承受的。 其实并不难猜,能给南格玉佩,了解事件前后因果,又让南格死不松嘴拼命维护的人,只有一个…… “是廿一吗?”席冶走到南格面前蹲下来:“没关系,这个可以说出来,对他不会有坏处。” 南格这才迟疑地点头,摸着胸口的项链,指尖流转着如水的温柔光泽:“这是离开西四青前廿一给我的…他让我别说出去,还交代了我一些话……” “那个廿一,是什么人?”老先生顾不得矜持,快步走过来握住南格手:“他长什么样子?现在还在那个西四青吗?” 助理先生立刻拿出画像模拟器让两人做拼图。 “他叫廿一……我怎么没想到呢,二十一啊,二月十一,战败那天,就是他走丢的日子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见总统脸色不对,助理赶紧扶着人坐下来。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要找的人其实是谁了。 而抚养了廿一十余年的西狞,就是当日一同消失了的宁希公爵。宁希家族一贯远离皇室,实则在暗中担任各种军机保密要职,世代相袭,当时也被误以为遭灭族了。 但是廿一为什么要隐瞒呢? 席冶回忆起廿一起初把唯一的名额让南格,哪怕跟他可能就此两隔,也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唯一说得通的可能是为了西狞和芷青。 席冶带着这个疑问,领命回家打算把廿一接到皇宫。临走时,他请求总统不要追究南格的责任。 “我知道,廿一想让我善待小南,所以把东西给了他,你放心,只管马上把他带回来见我。”总统这样回答他。 路过那片美丽的花园时,席冶又见到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猫,它趴在摇篮上,静静地与席冶对视片刻,又懒洋洋地眯上了眼睛。 这时,席冶的通讯器震动了两下,收到了一条消费提醒——他的信用卡只有在开支超过一定数额后,才会给他发这样的消息。 一股不好的预感霎时涌上心头。 他一路超速,狂奔到家,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却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空荡荡的房间,冷冰冰的床铺。空气中还飘荡着两股浓浓的信息素,已经水**融为了另一种沉稳清甜的味道,一切都激着席冶岌岌可危的神经。 再一次,那人将他弃之敝履。 再一次,那人毫不犹豫地选择斩断两人的羁绊。 仿佛他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哪怕被标记了也一样! “廿一!”席冶一拳狠狠砸在柜子上,大理石应声而碎。 血顺着颤抖的手滴下来,坠落在地,绽出一朵凋零的残花。 ※※※※※※※※※※※※※※※※※※※※ 伏笔揭得七七八八,最后一个大马甲也掉了。 到这里,故事已经过半,正式进入后半程。 十九、订婚 三月渐逝,暖意已浓,春天在枝头上大摇大摆地走过。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偶有闲人驻足欣赏,心中那些甜的,便愈加甜;涩的,便愈加苦。 一列形色匆匆的白大褂低头走过,末尾那个掉队了,停在一方狭小的水池前,呆愣愣地看着横亘其间的乌木。 两瓣薄唇紧抿着,眉心微蹙,不知在烦恼些什么。 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沉重的镣铐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也是失去自由之人的呻吟。 突然袖子被抓住了,前面的一个白大褂都走到转角了,又特意返回来抓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廿一被拽了个踉跄,打了个歉意的手势,继续跟着走。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正当路过走廊的洞门时,他往草场上瞥了一眼,脚下顿时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了。 “嗯?”那个白大褂被阻力带了个回马枪,不明所以地回头,见廿一竟然还望着那群新来的俘虏,想alpha到饥不择食了么这是?于是气得掐了他一下,两颗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嗯。”廿一赶紧拉着他走了,低着头径直冲进研究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进门前,门卫给每人发了杯药水,喝下去,嗓子便能恢复正常。 廿一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台子上只剩一杯药沫底,苦得要命,他喝了一个月还是不能习惯。 比那个时候的营养液苦多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新来的,把洗好的试管端来,然后门口的货搬仓库。”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领命去了,虽然他是井靖介绍进来的,但因为不是“科班”出身,还是个omega,所以直到现在他连名字都不配有。 根据保密规定,所有人出了研究所一句话不能讲,导致每天一上班,什么谁谁老婆**期到了但是人在前线不能陪,什么前天做实验割伤的手指还没好,任何鸡毛蒜皮都能掀起波澜,菜市场一样。 今天,几个小团体都不约而同地谈论着同一件事——那批新来的试验品。这次北区新擒的alpha质量格外好,所以他们希望这些试验品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虽然可能也没多久,但至少得比上一批强,这样他们的四阶药才能继续研发下去。 那么这就出现一个问题,谁去给这批摆明不太好惹的试验品例行抽血喂药。 本来这个月刚好轮到负责alpha相关试剂的a组,可谁也不愿担这苦差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我去吧。”门口挽着袖子正大汗淋漓搬货的人突然出声:“进所之后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怪没用的,这个活儿就交给我吧。”秋水剪瞳里满满都是真诚的光。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a组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这天临近下班,廿一喝过麻木声带的药水,让门卫检查妥当后,扛起工具出了门。 步伐越来越快,脚几乎沾不住地。那个的熟悉背影仿佛为他推了整支肾上腺素,缓慢跳动的心脏又疯狂起来。 ——真的是席冶吗?他是来找我的吗?他能原谅我吗? 在迫不及待推开监牢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接受肯定以外的答案了,他会疯的。 突然的访客让沸腾的监牢安静了下来,一双双仇恨到发红的眼睛在重重锁链下虎视眈眈地盯着来人,恨不得用目光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寂静之后,便是突然爆发的谩骂与嚎叫,所有的愤懑、恐惧和恨意,通过各种肮脏的字眼喷到廿一身上。可是被骂的人却满脸冷漠,仿佛无动于衷。 “你小心点,这群人刚来正精神。”看守已经认识这个纤瘦的omega了,一直给研究所那群变态科学家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做,每天都跑来跑去。 廿一点头,根本没管那些人骂骂咧咧地说了什么,直接注射镇定剂,抽血,测数据。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直到在最里面遇见一个人,手瞬间抖了。 指尖悬空抚过那些新痂叠旧痂的伤口,每一道都剜在他心上,呼吸都疼到颤抖。 浑身血污的人抬眼瞥了廿一一眼,仿佛不认识他般,又淡淡地合上双眼,半边脸埋进茅草中。 “滚,别碰我。”沙哑的嗓音饱经风沙洗礼。 门口还有人看着,廿一低头拆针,借位把镇定剂打空,然后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抽血测数据,将席冶的伤大致看了一遍。 这时纵有千言万语,他也没办法说出口。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惹席冶生气了,席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可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敬礼——” “将 军 好!” 所有人一齐向门口看去。 廿一敛起眸中情绪,起身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熊一样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目不斜视,仿佛身边都是不值一瞥的蝼蚁,径直来到廿一身旁低声问:“还要多久?” 廿一比划已经可以,怕胡梨发现席冶,立刻收拾东西。 胡梨在一旁看,那些仪器他不敢碰,说不好随便沾到什么就坏了。于是沉默地等廿一整理完,自然而熟练地把东西接过来,搂着廿一的腰往外走:“我找人去放东西。现在回家,爸妈要见你。” 廿一倏地停下脚步,惊诧地仰头看着胡梨。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订婚。”胡梨解释道,然后揽着人继续往外走。 廿一紧紧捏着袖口,不敢回头,也不敢想象身后的那个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就在廿一忙着用各种手势应付胡梨那同样惜字如金的父母时,另一头,在万籁俱寂的监狱中,被注射了镇定剂的人都沉睡着,只有最里面的某人,在听到门锁咔哒掉落时,合上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 来人从每一个床位前走过并驻足观察,最后果然停在了席冶面前。 “那个,是我。” 席冶睁眼,一个高瘦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在他面前,两手自然而然地背在屁股后面,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露出光洁的大脑门。 “人模狗样的,”席冶揶揄,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井大夫怎么看?” 侯淘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轻轻哼了一声:“现在爷变帅了,他配不上这么高贵的我了。” 席冶闷闷地笑,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嘶了一声。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怎么着,给你弄点药?”侯淘问,给席冶松开镣铐。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之前收到飞鸟传信,席冶托他在a国找廿一。两人在苏翠的腿上贴同色布条,上面尽是芝麻大小的字,等两次布条传完,大半个月光阴已经蹉跎过去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心急,想尽办法打听到哪个区的战俘可能成为一区的试验品,空着手就去白送人头。 他坐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竟然拒绝了侯淘的关爱,换了个话题:“所交给谁了?” “大姨。”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我猜也是,大姨靠谱得很。”不过以罗仪那个一板一眼的性格,说不定会被西四青那群蔫坏的omega欺负得团团转。 侯淘等了几秒,憋不住了:“咳,你就不想问那个谁?” 席冶给了他一个还不快说的眼神。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侯淘摇头叹气:“你那小谁,把五公斤抑制剂放在所里了,然后说服我一起来这儿,找那个谁谁。他说在‘外面’看到新闻,那谁谁没事儿,也没因为先前的事情受惩罚,还在一区过得好好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说服你来,你就来了?” 侯淘心虚地低下头,你那小谁太会戳人软肋了…… “还有最后一个事,”席冶折腾脚上那副叮叮当当的链子,行动起来太不方便了:“他要跟胡梨订婚?” 侯淘没直接回答,只是让席冶先别扯了,那链子扯不开劈不断,军用级别的高级密钢做的。alpha战俘都得一直戴到与omega配对,然后区府会在omega身上埋雷。a国都用这种方式把alpha拴死在本土。 等席冶不那么暴躁的时候,他才慢悠悠说道:“大兄弟,他们不是要,是已经订了。”然后继续补刀:“虽然谁都看得出来那小谁被标记了,但是人家胡梨不在乎……也是,他当初连性别都不在乎就爱上你了,这个时候也难怪。” 席冶阴恻恻地看着手里的铁链,薅身下的茅草给它加工,至少先让它变成哑巴。 一边弄着,他一边与侯淘闲聊,计算了看守昏睡的时间,正打算跟在侯淘身后悄悄溜出牢房,这时门开了,熹微月光映出一个瘦削的轮廓,飘动的衣摆反射着洁白的月光。 侯淘眨眨眼,识时务地从人身边蹭过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门轻轻关上,吱扭一声响。 来人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到席冶身边。暗潮汹涌的眼眸下藏了万语千言,愣愣看着席冶,似是还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两人久久对视着,心中思绪都翻转了千百遍。然后,席冶嗤笑了一声,移开视线,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地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廿一掏出兜里的碘酒棉和药水,小心地去拨席冶破烂的上衣,一言不发地帮男人做着简单的消毒。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像一尊僵硬的雕像,不说,不动,不看,执拗地偏头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对身上传来的刺痛无动于衷。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动作很利落,很快处理完了上半身,停顿了几秒便要解席冶裤子。 下一瞬,却被席冶反身按在了床上。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粗重的喘息喷到廿一后脖颈,引起一阵敏感的颤栗。 席冶释放出自己磅礴的信息素,用顶级威压毫不避讳地震慑着身下之人。沉郁的木香似已被怒火点烟,烟熏缭绕,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紧紧包围,将他的omega困在身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动弹不得,像只待宰的羔羊。裤子连同内裤被一起粗暴地拽掉,可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惊惶挣扎中,枯黄稻草扑簌簌落地,飞扬的尘土在一瞬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还是说,你又准备了一句对不起给我?” (略一千余字,详见微博本章更新的编辑记录)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撤去,廿一费力地撑起身子,打了席冶一巴掌,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气。 那苍白的脸上淌满了湿漉漉的泪水,左脸被硌出了一道道杂乱的红痕。 席冶忍住给他擦眼泪的冲动,看他慢吞吞地穿裤子,两手用力背在身后:“哭什么,抛弃我的不是你吗?” “你疼了?我这儿有多疼你知道吗?我标记了你,但是你也标记了我你知道吗!”他戳着自己的心窝子:“我已经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给我下毒,又把我甩给南格,一次甩不掉就甩两次,那还会有第三次吗?” “你想折腾掉我这条命,我陪你就是了。但是想嫁别人,没门。”席冶就这么直戳戳地站着,看廿一的泪水开闸一样泄出来,心疼到几乎麻木了。 廿一用袖子艰难地擦干打翻的药水,收拾好东西,一直垂着头,最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这文充满了作者满满的恶趣味。 虽然被锁习惯了,但是每次看到被锁的时候,我还是很难受哎。 二十、暴露 人对环境的适应是很快的,又或者说,妥协的速度很快。 三四天过后,廿一再来监牢里时,已经少有人再舍得分出多余的精力骂他。他们光是应对药物带来的身体剧烈变化就快用尽力气。 此前,廿一想过偷偷将药物替换,或者减轻剂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假如药物一直发挥不了作用,数据总不达标,结果只会是越来越高的纯度和越来越频繁的采血化验。这就适得其反了。 廿一每天都要在这间阴冷脏乱的监狱里待够两个小时才能完成工作。久而久之,身上浸染了阴湿的味道,他自己闻不到,但胡梨却很不满意。 尤其在知道了廿一的某个工作环节后,胡梨直接强硬地塞了两个兵给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两个过来帮忙的兵也算是可怜了,迷迷瞪瞪地被派过来,却发现是既不算体力活,也不算脑力活,反而媲美承受能力挑战——给俘虏撸管。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们从第一日的茫然震惊,到第四日的目不斜视心不跳,程序性上下活动手腕,适应得其实很快了。 研究所a组一直致力于提高alpha精子成活率,以让omega生出更多有用的人。所以,他们这是科学的研究行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但是有个人,廿一说什么也不敢让别人碰。他又不敢偏袒得太过,于是十二个试验者里,分了十个给他们,自己留了最里面的两位。 这项不讨好的工作倒也阴差阳错地向胡梨解释了他身上总也洗不完的信息素和精y味道……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戴着口罩和帽子,用手套扎紧袖口,快速扒下11号的裤子开始干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在一旁扭过脸去,脸涨红着,腮边肌肉不时抽搐,嘴里的一口银牙几乎快要咬碎。 被注射了微量镇定剂的11号已经平静下来,又疼又胀的下/身折磨了他一天一夜,现在他终于能在疼痛的间隙疲惫地睡去,也顾不上是什么感觉。 解决完这个,下一个才是重点。 席冶定是不愿意让别人沾他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而他也不想让别人碰席冶……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要去脱席冶的裤子,床上的人竭力挣了一下,也不让他碰。 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士兵正苦大仇深地埋头苦干,廿一背对着他们,偷偷摘掉了手套,这样再去碰席冶的时候,那人就老实了。 (略约450字,是科学的救助行为)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该名犯人盯着用对待实验器械的方法处理他的研究员,干裂的嘴唇嚅嗫了一下。 廿一便立刻端来水。 席冶却没喝,而是借廿一挡住了那两人的视线,小声地说:“今晚十一点,去假山后面。”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双仅能看到的眼睛霎时慌乱,流露出一分哀求。 之前无论是牢房、走廊,还是厕所,至少都在室内,室外的话,太过了…… 席冶却闭上了眼睛,开始休养生息,对悄悄摇他胳膊的手无动于衷。 得不到回应的廿一坐在一旁托着腮发呆,等着那两位倒霉的兵完工,手指一下下点着侧颊,越来越慢。 然后那两片沉重的眼皮逐渐挨近,几番挣扎,还是黏了在一起,不动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这才扭过头去看廿一。 似水眸光穿过飘飞的白色灰尘,轻轻落在这张沉睡的脸上。寸寸流连,细致描摹着他清秀的眉眼和日渐瘦削的轮廓,思念,霎时猖狂起来…… “叫醒他?” “……你去,我不去。” “我也不去……” 俩士兵见自家将军的男朋友在打瞌睡,都想不好该如何称呼他。毕竟高官的亲眷身份都属机密,知道胡梨和廿一关系的人不多,说不定在场的各位囚犯都没资格知道。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但这么一来二往,嘁嘁喳喳,廿一终于如他俩所愿地被吵醒了。 见他们完工,廿一点点头准备离开,起身时用手撑着地,又扶了下柱子才站稳,仿佛身体千钧重似的。 他带着样本回实验室。往常,榨取的东西在带回实验室的瞬间就会被一抢而空,大家都迫不及待想拿到新的数据。但是今天却有所不同,直到廿一把样本放进冷冻室,那群人还是没什么动静。 偌大的研究所里,只有仪器嗡嗡的声响,像几只苍蝇锲而不舍地徘徊在耳畔。 廿一观察了一遭,发现三个组的老大手边都有一份今天的报纸,于是慢慢向信箱蹭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报纸这个东西,说起来,是个奢侈品。一来,有看报纸资格的,只有一区的核心,也就是这个禁区的人;二来,能拿到报纸,念懂大多数文字人的更是凤毛麟角,几乎各个非富即贵。 对普通人而言,如果只用得到一二三四,那绝没可能接触到五六七八。廿一只能算个意外。因此在大多数人里,报纸就是个上厕所时用来“看图说话”和顺便擦屁股的日用品而已。 虽然没人注意到他,但廿一还是装模作样地先揉了揉肚子,才在门口拿了份报纸,特意绕去走廊尽头的厕所。 正在做稀释的井靖眼尖瞧见了,立马放下东西溜达溜达跟着出去。 其他人见怪不怪,两个小o关系好,手拉手上个厕所很正常,更何况那个新来的还是井靖力荐过来的。 因为不知道廿一是不是真的要蹲坑,有洁癖的井大夫拒绝闻任何一口污染过的空气,连自己上厕所都要戴口罩。他选择先在外面观察几分钟,掏出指甲钳把每快翘起的倒刺剪得干干净净,确定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才大摇大摆走进去。 他敲了敲其中一个隔间:“是我。” 门悠悠打开,露出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的人,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头版头条。 “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嗯。” 井靖见廿一低着头,想安慰他:“哎,其实也是有预兆的事情,没有些好处,谁愿意铤而走险呢。” 廿一点点头。在他来之前,实验室的上一批强效药只经过了一个月的临床观察就直接投入生产使用,会出事几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所有人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第一批用药的北四区戍边alpha纷纷出现不良反应,还死了两个已婚omega。 区府直接不干了。在这个物资紧俏的时代,要想培养出一个能循环利用的子宫,须得举全区之力养着omega,一养就是十几二十年。 现在alpha坏了,omega也没了几个,区长直接质问一区是不是拿他们北四试药,人心散乱,几乎无心戍边。 首领知悉消息时当场震怒,说要彻查,所有人立刻抖三抖。 “哎,你也别太伤心了。”廿一的沉思让井靖更加同情。 廿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挺高兴的。” 实验室各处都有监听器,说不准哪个词就触发了监听,井靖也不敢说得太明白,推推眼镜压低声音:“你想得开就好,alpha都信不住的,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廿一歪了歪头:“但是做实验肯定要用他们吧。” “什么实验……”井靖发现了盲点:“你说的是哪条新闻?” 廿一一抖手腕展平报纸,展示出了头版头条。 井靖脸色一变,思绪飞转:“……哦就是这个,再给我看两眼。”说着就要去抢报纸,却被廿一立刻眼疾手快躲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小孩把报纸揣怀里就跑走了,懊恼地一拍额头。 早知道不来多嘴了,这颗八卦的心怎么就治不好呢。 ---------- 是夜,廿一跟往常一样宿在胡梨那处,胡梨也因为太忙,过来跟他打过招呼之后直接和衣睡在办公室。 时间离十一点越来越近。 被调/教了几日的身体似乎知道将发生什么,开始轻微地发热发烫,瘫软地等待着精/水的浇灌。 但是他今天不想去,不想见那个人。 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盖了几个小时还是凉的。两只手轮流压在枕头下的报纸上,像在捂着一个新鲜的伤口,一放开便血流如注。 他掏出兜里酝酿了几天才写好的字条,张口吞了下去。粗糙的纸张滑过嗓子带来一阵阵干巴巴的疼痛,似乎夺光了他说话的力气…… 可他还是过去了。 不然……席冶一直等不来,被巡逻发现了怎么办…… 这次的假山,并不在囚犯活动的草场或研究所旁边,恰相反,而是坐落在禁区正中的空院里,近一个月大概也就只有廿一曾短暂地驻足欣赏过它。 而现在,那个唯一赞美过它的人已经无暇赏景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略约1500字,是科学的暗中行动) 廿一摇头,推推席冶让他赶快离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才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上来了,仿佛廿一每天见他就只为了吃饱这一口,殊不知这是他远在千里的老丈人暗中摆他的一道。 他老丈人位高权重老奸巨猾,之前求子心切允下条件,现在知道了孩子真正的下落,哪还甘心让宝贝娶一介草民,于是等席冶一走,立刻狸猫换太子,收了南格做义子,多少也算是“将儿子嫁给席冶”了。 可是远在a国的席冶并不清楚自己被骗了,他现在被廿一的绝情快要伤到吐血,才刚有了几分温度的眼神又冷下来,然而他已经拿人家的身子泄了欲解完毒,哪里还舍得再欺负人。 不是把他当工具么,那他就兢兢业业地当根按/摩棒。 “回去洗干净了,明晚喂新的给你。”无视廿一的僵硬,席冶头也不回地飞檐走壁离开了。 因着席冶这一句话,廿一白天工作的时候频频走神,体力也渐渐跟不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使用过度的地方传来持续的酸胀感,腰软得吃不住任何力气。过程中他不小心打翻了一盒溶液,o组的研究员碍着井靖的面子才没开嘲讽,只当廿一最近应付试验品们太累了,简单责备了几句。 廿一也没放心上,回到他暂时比较亲近的a组,安静地假装空气观察别人做实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风景。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说是熟悉,因为他们黑色风衣加皮包的量产装备太过于晃眼,所到之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错觉。 所长在调查队的陪同下进来,痛心地打量着满屋的研究员,目光在a组几个人脸上来回逡巡,瞳孔颤抖而动摇。 所有人恍然大悟——这是抓人来了,总要有人要为药的副作用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不会落在下令进行研发的高官头上,也不会落到在生产风险知情书上签字的领导头上。一层一层盘剥排除,最后击鼓传花般,落到个别支系不深的研究员手里,直到再也传不动为止。 调查队后面,跟着几个军部高官,都交叉抱着臂在后面坐镇,脸上写满了“不好惹”几个大字,仿佛在对所有人说:敢动一下我的人试试? 说白了,能进实验室的哪个没有点儿背景。调查队只需揣摩圣意,看哪家最近不太老实该削了,充当个修剪枝叶的园丁。 廿一发觉事态不对,悄悄往后缩。 “初一,你过来。”所长冲想要藏起来的人招招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左右看了看,指指自己。 “对,”所长的手快要搓下来一层皮,焦虑的汗水涔涔滚落。这里面谁他都不想选,却又不得不选一家得罪:“采集和运输样本的过程可能出了点问题,协助队长调查一下。” “不可能出问题!”井靖快步走过去,将廿一护在身后:“几十年都用的这个方法,要是这个环节都能出错,那只能说以前的实验数据都是错的。”井靖本身是依靠家里的力量进来的,说到底,廿一是非亲非故的二层关系,最好下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双方寸步不让,风暴中心的a组更是为难,他们这几天才明确要把廿一吸进组里,却给人的第一个用途就是当替罪羊。 他们的脖子都悬在脑袋上,伸出来怕挨刀,缩进去又怕人笑话,这时只希望组里赶快站出个舍己为人的勇士。他们已经在心里写好了颂词,只要那人一走,就准备开始声泪俱下的悼念。 忽然,井靖向后给廿一打了个手势,让出了路,一脸痛心。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眨眨眼,也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转过身对大家微微一鞠躬:“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指导和照顾……”薄凉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心酸。 廿一走过去,刚站到调查队面前,就见队伍末尾走过一个魁梧的军绿色身形,宽阔的肩膀仿佛能将天空擎起来。 “敬礼——” 胡梨停在调查队长面前,粗糙的手掌放在廿一头上揉了揉,复看向队长:“找他有事?” 调查队长有些疑惑:“他是?”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未婚妻,下周结婚。” 队长又疑惑地看向所长,用眼神向他询问:你确定要我们带走胡帅未婚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所长在胡梨咄咄逼人的眼神里满头大汗:“他们,只是找初一协助调查,一起的还有一个。”说着就走去角落里把年迈的老beta抓过来,烫手山芋似的塞给调查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叫廿一,脑子不好用就掰下来。”胡梨在所长的冷汗中带着廿一离开,被门卫硬着头皮拦下了。 “我要配合调查队询问。”廿一说。用这个借口,终于避开了一次药水。 胡梨陪着廿一礼貌性地配合调查队完成了简短的询问,然后带着人回到办公室里。 廿一看着胡梨把他一层层带入越来越密闭的房间,随着光线越来越暗,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跟上。”胡梨嫌廿一脚步太慢了。 不知扣动了哪个机关,胡梨在光滑的墙面上轻轻一推,便推出了一道暗门。 门开的一刹那,熟悉的信息素便扑面而来。这回不用胡梨催促,廿一已经扑了进去。 “认识他?”胡梨关上门,拉开电灯,静静看着廿一的反应。 廿一反应过来,倏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认识。” “呵,不认识……那是随便哪个不认识的男的都能上你?”胡梨走上前,掐着廿一的下颌,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你还记得你是我什么人吗?” 鹰隼般的锐利目光落在席冶那张终于露出破绽的脸上,逡巡片刻,唇角竟难得地勾起一丝笑意。 他俯**去,揽过廿一的腰,低声念着恶人的台词:“我不介意,帮你记起来。”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最近工作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下班后很累,所以更新比较慢,但是我依旧粗长(骄傲) 二十一、催熟 席冶直接红了眼,屈起双腿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坠,但天花板上小小的铁环却纹丝不动。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胡梨的铁臂宛如不可撼动的牢笼,困住里面瘦弱的人。他掐在廿一下颌上的手轻轻用力,廿一就立刻吃痛得拧起眉。 俯下的身躯宛若一座阴沉的大山,就在胡梨的唇即将碰到廿一之时,眼角突然有抹银光闪过。他瞬间后仰,精准抓住了廿一手腕。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一把银月弯刀直直对准他的眼睛,折射着狠毒的光芒。 胡梨庆幸着廿一没玩过这把刀,不知道上面有机关。可下一秒,他就被骤然伸长的刀刃险些戳伤眼球…… “浑身是刺。”胡梨不满地用拇指揩掉脸上的血珠,单手将廿一钳住,轻轻一拧手腕,弯刀便应声而落。 席冶目眦欲裂地看着那边,怒吼一声,两手拇指应声脱臼,终于挣脱手铐。 只见他瞬间移到两人身旁,咔咔两下掰正关节,同时腿风凌厉扫向胡梨头颈。转身一手擒胡梨首,一手抓廿一肩,将人夺了过来。 两股强势的信息素各据一方针锋相对,如野兽对峙,蓄势待发。 胡梨打量着席冶的身手,心想用来试药可惜了,不过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胡梨后退两步离开攻击范围,撤了架势,转而看向被席冶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男人:“你会使那种刀。”这可不是土生土长的omega能见到的东西。 那刀上雕刻着繁复的月牙扎花花纹,机关藏在刀柄上毫不起眼的铆钉里。他很久以前偶然在o国边境缴获一把,之后便一直当宝贝供在房间里。 可廿一对兵器知之甚少,他只是随手顺了件眼熟的——之前在地道里席冶用过这种刀,还给他当玩具展示过…… “我教他用的。”席冶出声夺回胡梨的注意:“用来专防你这种人。” 胡梨那张冰块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对席冶的说辞不置可否,目光徘徊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眸中情绪晦涩不明。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空气中一时充满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胡梨目光灼灼,再次出声:“你有兄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果断回答:“没有。” 胡梨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问廿一:“之前追你的beta去哪了?” 廿一后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随口答不知道。 闻言,胡梨微微点头作了然状,看向廿一的表情中多了几分不屑:“水性杨花。”狗熊掰苞米,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表明自己不想打架的立场,示意那两个严阵以待的人也坐下。 他看着廿一,双唇轻启:“你不配他。”眼神中还带着隐隐的骄傲。 廿一顿时噎住,皱眉望向那边若有所思的人:“那你配?”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嗯。”胡梨点头。他每次说话都能想起那颗带血的牙,继而想起那个泼辣的beta。他讨厌omega这种娇滴滴的生物。要不是看在廿一身上没有omega那些味,他不会选择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虽然席冶知道以胡梨这种身份的人,这些话很可能只是笑话,但胡梨专门可着他们夫夫使劲儿祸害,让他十分火大:“你究竟有什么事?”总不可能叫他们来听他的情史。 “我娶廿一,你们给我生孩子,我才能再娶beta。”胡梨交代得倒也痛快,伸出两根手指指向对面那两人:“生孩子。” 胡梨的眼神格外光明磊落,摆出一副问心无愧、欢迎合作的表情,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主动戴绿帽子。 他之所以能意外发现廿一的番在禁区,全因为廿一被子里席冶的味道太浓了,他想忽略都做不到,这才顺藤摸瓜到这个不知名字的alpha。 送上来的工具不用白不用。 这时,墙上的通讯器响了,胡梨接完表情瞬间冷下来。 他违规把密级试验品强行带出来,才刚过去半小时,消息就传到了首领那里。他现在要被叫过去问罪。 他回头看看还是戒备满满的两个人,下达命令:“生孩子!”然后在二人一言难尽的表情中离开。 留在屋里的席冶和廿一思考着方才胡梨的话有多少是可信的,想着想着,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别的地方。 席冶先酸溜溜地开了口:“在胡梨面前就舍得说话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才刚吐槽完,廿一就又变回了哑巴,嘴巴粘在一起,不高兴地抿着。 席冶深感燥郁无力。对廿一不能像对兄弟一样,痛快打一架就好了。他好声好语地哄了这么久,也不知廿一在倔什么,语气不自主地刻薄起来:“就算他这么利用你,你也要嫁给他?白天做他的人,晚上爬我的床。不就是颗精子而已,所以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廿一强忍下跟席冶吵架的冲动,偏过头去。他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之前由着席冶胡来,但是……席冶究竟要将他伤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席冶看着廿一愈发瘦削的侧颜,口中苦涩:“你回到这儿,是不是想抛弃我?” 廿一摇头,终于给了点反应。 “那就是想救西四青的人,或者找西狞,我知道你买了很多药。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我哪里舍得再让你陪着涉险……廿一压了半天情绪,忍了又忍,调子还是染了淡淡的鼻音:“因为你大概不会让我回来。” 席冶顿住。的确,假如廿一说想返回营救其他人,他一定会劝他放弃。一来侯淘已经在着手撤退;二来,他对行动的把握很低。 更为关键的是,廿一回到家,认了祖归了宗,这事在雇主那、在他这,就是算了了。自此他们与a国再无瓜葛。两国签署停战协议十几年,外界不是不知道o国人水深火热,但是没有理由去干涉。十几年的隔岸观火,早就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隐去了自己的心思,接着责备廿一:“那咱们也可以从长计议,你这样太冒失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我没办法从长计议……”廿一凝望着席冶的瞳孔澄澈而明亮,像从未被污染过的天空,倒映着世界原本的样貌:“你看到过农场里待宰的家禽吗?” “它们养在笼子里,每天喂激素,早出栏一天就能多赚一天的钱,然后把饲料留给下一只。”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天我看了我的体检报告。我们,这里所有的omega,使用的性激素标准值就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廿一两手比划出阶梯的形状:“在这里,七岁的小姑娘就成熟了,十几岁的就能当母亲……每过多一天就多一场悲剧,我没办法等,因为笼子里的不是别人,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人。” 话说出口,后面就没那么难了:“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这么坚定……但是我在路上遇到了我父亲,他之前带着母亲就藏在区卫生室的底下。这次等他回国之后,会想办法帮我,我们内外夹击,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听廿一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三线作战的计划,心中有了个大概,终于能够理解廿一为何头也不回孤注一掷:“那你知道这样会致自己于险地吗?” 廿一这时候反倒坦荡荡的了:“知道,所以我给你留了字条,让你不要等我。” 席冶心中那股无力感又回来了:“你留个字条就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那么简单吗?你明白我是你的爱人吗?” 廿一想说明白,假如自己回不去了,席冶可以选择洗掉标记。以o国发达的科技,洗标记的技术一定更成熟,毕竟a国一直这么干。但直觉告诉他这句话不能说出口,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嗯,我们相互标记是既成事实,不能改变,但可以变通。” “变通?就像你带着我的标记,改嫁给胡梨?”席冶站直身俯视着廿一,声音冰冷下来:“在你心里,他比我更能让你依靠对吧,哪怕他脚踏几条船,只把你当个工具。” 廿一也站起来与席冶咄咄逼人地对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 原来在廿一心中,他连批评胡梨的资格都没有!席冶越想越愤怒,眸中冒火声音喑哑:“就凭我是你男人!你的番!” 两人都寸步不让,一场平心静气的诉衷肠,不知怎么变成了肉身相搏。 席冶不敢真用力,小心翼翼回避着廿一的攻击,却被毫不留情的几脚踹得龇牙咧嘴。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最后他索性将人剥掉裤子掀翻在桌上,抓起两条修长的小腿,然后三下两下就顶了进去。 “你混蛋!”廿一吃痛,眼泪簌簌掉下来,那蛮人还非要给他抹掉,连眼泪都不许他流。 “我混蛋?是谁遗弃的我!”席冶说得可怜,仿佛他才刚成年,廿一反倒是而立之年的那个:“不是给别人生孩子吗?生啊……我真是一颗心错付了你了,你这人就捂不热,当初我就不该喜欢上你!”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廿一不挣扎也不喊疼了,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双目通红。 豆大的泪珠蓦地断了线。 廿一躺回冰冷的桌面上,把头歪向一侧,缓缓合上了双眼。他任席冶动作着,安静得像个木头人,是一眼也再不看他了。 席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这时也犯了蹶,虽然改把廿一抱进怀里温柔颠弄,却就是不张嘴认错。 ——廿一还没先认错,他不认。 怀里的小孩哭得厉害,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听着连成一片的抽泣声,席冶心慌,欺负人的那根东西也渐渐软掉,不再是一副虚张声势的霸道模样…… 半小时后,胡梨回来,准备带席冶返回监牢。他在屋中驻足,观察着那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廿一跟在胡梨后脚出了门,绕了个弯回到研究室走廊,等一下班就把井靖先拽去了厕所。 “怎么了这是?”井靖看廿一两个眼睛红得兔子似的,浸湿手绢给他冰敷。 “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井靖这时哪敢拒绝:“你说。” 廿一指指自己后颈,印着一个个叠在一起的紫红牙印:“怎么把这个洗掉。”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井靖惊得差点把手绢戳他眼睛里:“胡闹!这是说洗就洗的吗?标记碍着你了!” 廿一揉揉眼,用力点头。 井靖无奈,又骂了两句,才耐下心来:“洗什么洗,这标记对你能起作用吗就洗。”连腺体都没发育完整,好不容易被标记上了居然还想洗掉。 井靖猜测那俩人肯定发生什么了。 他之间就奇怪廿一怎么能刚发完情就主动脱离自己的alpha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现在廿一的想法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井靖叹了口气,跟廿一找了个舒服的坐处,开始了他的医学知识小课堂…… ----------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因为北四区暴乱事件,实验室里少了一个人,气氛越发地低沉。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干劲,只慢吞吞地磨洋工。 就在几个实验即将被耽误之时,事态却突然出现了反转,第二天下午,那个被抓走的老beta又原原本本地回来了,而且毫发无伤。 所长命人把门窗掩实,召集大家开秘密会议:“这次北四出事,不是我们的问题,和我们没有半张票的关系!”严厉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人:“那全因为从o国进口的食物出了问题,里面检测出了大量化学药物,是o国想要害我们,明白了吗。”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逼着所有人挨个张嘴重复三遍他的话,再三叮嘱以后不要“乱传谣”。 “首领是爱我们的,为了保护我们才编出这个谎言。”他把慰问品发给大家,让大家鼓足干劲,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争取一周内出成果。 o国阴谋论悄然传开,各区每天早上都循环播报最新的“进口食物毒药调查进展”。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愤怒、悲痛和仇恨如狂风过境,迅速席卷了全国,群情愈发激愤,一些激进的声音越来越大…… 风雨欲来,乌云聚拢。 廿一明显察觉禁区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有很多新面孔的将领从各区匆匆赶来,又神情紧张地离去。 这时胡梨到研究室找到了廿一,他全副武装起来的模样透着格外的威严:“我去北四几天,你在家。”然后他做了个手势,右手食指和中指先伸出来,食指再妖娆地叠在中指上。 这是他自创的让廿一跟席冶好好生孩子的暗号。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还在生席冶的气,想也不想就拽住胡梨的袖子:“我也要去。” 周围投来一束束羡慕的目光,八卦群众们自觉转开视线,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伉俪情深蜜意浓情。 廿一见胡梨要拒绝,马上找了个正经理由:“我们需要检查发狂士兵的身体情况,带数据回来。” 胡梨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去咨询所长,毕竟廿一身份涉密,离开需要报批。 可所长哪敢反驳胡梨的想法,自然立刻同意。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然而在另一边,监狱里的席冶已经忐忑地等了一夜一天了。 现在俘虏待遇提高了,他们由于意外地听话配合,所以被允许坐起来,也争取到了某些事情自己动手的权利。 三十几个小时,席冶就这么坐着,起初他屁股上就像扎了钉子,一直动来动去的,每隔几分钟就要望次门口。脚上的链子抻得笔直,指向一直未开的大门。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后来,他就化成了一座望夫石,整个人呆愣地看着门口,望眼欲穿,不吃也不喝。 小孩那天一定是让他伤着了,他太口不择言了……可席冶也委屈,他只是想让廿一好好承认自己错了,怎么这么难? “其实我要求得不多,就想听一句服软,听廿一说一句想我,然后承认这事同心协力能办得更好。我的要求过分吗?” 可谁知廿一的脾气怎么变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等下次再见到人,席冶想,他一定得忍住了。虽然小孩这闷声不响办大事的习惯必须纠正,但他得注意别再伤了小孩薄薄的脸皮儿。 可直至黑夜再次降临,他等的人依旧没出现。 这下再也熬不下去了,席冶折腾完脚链,跟狱友们打了声招呼出了门,才刚迈出去一条腿,就见到一只呆头愣脑的苏翠鸟歪着脑袋打量他,然后往某个方向飞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赶紧跟上。 “这里!”侯淘在转角小声喊他,旁边站着井靖,那一身白大褂,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等进了研究所后面的空仓库,席冶却没见到预想中的人,立刻焦急起来:“廿一呢?” “走了,不回来了。”井靖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站得很近,用气音小声说道:“牢坐得可还舒服?阴/茎还在?没被扎成刺猬绣上字,还能每天晚上出来欺负人哈。”他在席冶胯下凉飕飕地扫了两圈,唇角讽刺地上扬。 席冶这时只关心一个问题,凑近了两步,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他到底去哪了?” “廿一跟胡梨去北四区采集数据了,放心,他是涉密人员,肯定过几天就回来。”侯淘看不下去兄弟被欺负,出声解释。 井靖不满地扁扁嘴,问侯淘能不能帮忙出去盯梢。把人支走之后,井靖回想起廿一那红彤彤的眼圈,才问道:“你昨天怎么折腾廿一了?他找我说要把标记洗掉,不跟你结番了。” 席冶震惊地瞪大双眼,不相信廿一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着对方的表情,井靖稍微舒服了一些:“放心我暂时没答应。但是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我想你作为他的alpha,有知道的必要。” 井靖神情严肃下来,银丝镜框闪着冷静的光:“你之前有想过吗,为什么那么多不在发/情期的omega只要被强/奸就能怀孕?比如廿一,比如乜兰,甚至比如廿一的母亲,明明生/殖腔损毁,却还是有了孩子。” “这些非自然情况,是因为全国的omega已经被改造成了生育机器。这里,有一个无声无息持续了很多年的催熟计划。” “你的omega跟别人不一样。他的腺体根本没发育完全,而他的发/情,完全就是催熟的产物……所以你的标记,是烙印在一个不完整的灵魂上的,很多东西他感受不到。尤其是在离开你之后,契约的影响会迅速减弱。这也许对你有些残忍,但是在这一点上,廿一是无辜的。” 席冶心中剧震,他一直介意廿一对两人羁绊的冷淡,总觉得自己爱廿一要超过廿一爱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看到席冶心痛的眼神,井靖却并未觉得痛快,悲剧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制造的:“廿一知道自己错了,所以由着你肆意惩罚。但是兄台你也别太过分了,有点自知之明吧,脚踏两只船,就欺负他年纪小还喜欢你。” “慢着!”席冶急得出声,上前逼近井靖,眉头拧出两道深深的皱纹:“你说谁脚踏两只船?” “还有谁,你!我看错你了!”井靖义愤填膺得被空气呛到,咳得面红耳赤还要继续质问:“假如这次带廿一回去,之后呢,你是先娶南格再娶他,让他给南格做小?还是打算让他当你地下情人?”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听得云里雾里,哪里冒出来的南格?他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我从来没说过娶南格,是谁造的谣!”席冶咬牙切齿,居然有人如此险恶地挑拨他们夫夫关系…… 这时他再回想起那天自己说的话,还有廿一心灰意冷的眼泪,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追着井靖问:“廿一不会信以为真了?” 井靖狐疑地看着他震怒的模样,也拿不准主意了。因为把那则新闻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井靖倒背如流地讲给席冶听,然后补充道:“我们内刊从不放假消息,没有必要。” 席冶逐渐反应过来,目光阴沉似深秋寒潭:“我被摆了一道,详细过程以后再说。”他掐着眉心,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廿一什么时候回来?” “嗯……谁说得准呢,廿一名义上是去测数据,其实是想出去透透气吧。” 那小子那么喜欢席冶,一定会回来的……但井靖就是不想让席冶舒服——逞凶欺负omega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大摇大摆开门离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一刻钟后,侯淘送完井靖悄悄折返,见席冶果然还在,高兴地打算跟他分析一下最近的形势。 席冶看侯淘神采飞扬的样子,思忖片刻,支招道:“你要是还想追井大夫,可以弄点胖大海一类的,送给他润润嗓子。虽然廉价,但心意很足。” 侯淘皱眉,歪着脑袋看着席冶:“那个,嗓子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 席冶一脸疑问。 “他们只要出研究所就必须吃变哑的药,说不出来话的。”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一句话外传》: 胡梨以前其实并不是这么地惜字如金、拒绝张嘴,直到遇见某人,被弄掉了一颗大门牙。 二十二、斗兽 年久失修的公路就像一张长满麻子的脸,横亘在黄土缭绕的大地上,一排排军绿卡车疾驰而过,掀起的呛人烟尘久久不散。 道路两旁集会抗议的人正群情激昂地高喊着口号,撸起袖子炫耀劳动赋予他们的健壮臂膀。他们在见到浩荡整齐的车队后,立时更加兴奋,吹着口哨欢送军队去前线教训毒害他们的无耻之徒。 胡梨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厢后排,腰杆笔直,坚定地目视前方。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高大威猛的身形将旁边的人衬得越发瘦弱可怜。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胡梨用余光瞄着车窗上廿一的影子: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不知为何像被霜打了似的,没精打采地垂着,似闭非闭,怏怏不乐。 等过了半晌胡梨再看,人已经歪在窗户上睡着了。 额头在颠簸中磕得哐当响,就这样都没醒。 胡梨对这种睡眠质量着实羡慕。 前座的副官拎着廿一的晕车袋子,沉默地听了几公里,终于忍不住递了块手帕过去,让胡梨给准夫人垫上。 不然到了地方人可能都磕傻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途中晚上露营,帐篷数量不够,士兵们幕天席地地躺在野地里。 春末的嫩芽还软乎乎的,压塌后闻着有些呛鼻的清香。他们枕着手臂看月亮,一个个竖着耳朵听主帅帐篷的墙角。 那衣料摩擦的声响,还有突如其来的闷哼。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越听越睡不着……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启程,被遐想了一夜的两人前后脸色发黑地钻出来。廿一颧骨上不知为何被点了彩,一张我见犹怜的美人脸生生破了相。 “怎么弄的这……我给您找借个鸡蛋敷敷吗?”副官很是心疼。 “不用。”廿一随手绾了个发髻,插上截树枝赶紧抢饭去。 胡梨昨晚摸黑抓闯进帐篷的田鼠,不小心拿手肘杵伤了廿一,这时气压正低着。才刚吃完饭,就见他最懂得怜香惜玉的副官端着一杯哑药过来,哆哆嗦嗦问他说廿一不肯喝怎么办。 胡梨睨着副官,盯了半晌,忽然一胳膊肘将人拐去了车尾,两手捏住副官的嘴就把药灌了进去,然后甩甩手潇洒离开。 副官那个冤啊,他有老婆孩子,这是为了谁瞎操心! 到达目的地,胡梨去整顿队伍,廿一去查看那几个发狂的alpha。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药是短效药,所以几人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异样。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追着他事无巨细地打听,捋起袖子想让他再多抽点血。 “把你抽干也没用,我不会肉眼化验。”廿一有些烦了,他每个问题都要重复答上好几遍:“只要不再吃,就不会发生第二次。” “那大夫请您给他们查查吧。”在大家眼里,穿白大褂的都是医生。士兵指指门外:“他们吃了一样的东西,我们担心也会出问题。” 廿一顺着手指看过去,是两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omega,其中一个还大着肚子。 其实o组药物都相对成熟了,只剩a组还不稳定,理论上讲这些omega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假如抽点血能让他们安心,廿一也就随手做了。过程中他随口问了句:孩子生下来养几年就被带走了,你们不难过吗? 结果那个准妈妈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怎么会,有国家帮我们养孩子,我和老公正好过自己的日子,多好。”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孕夫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揶揄他老公反反复复洗一个避孕套,把套子用破了,他们才不得已又有了这个孩子。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种套子是跟山下屠宰买的羊肠,洗干净系个结,再用油浸一遍,每次用之前都得先用热水泡泡。 “生孩子伤身体又没用,他疼我,都不让我生……”他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老公感到自豪。 廿一听着,愣了在当场。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对这些人来说,孩子似乎变成打扰生活的意外,只要断了母乳,就可以提前送去少保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母亲”这个词,变成了一个事件,而不是一种身份。 他目送着那几对夫妻手牵手离开,听着渐远的欢声笑语,忽然,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产生了动摇。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原本以为自己生活在一种荒谬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但是当身边的世界充满了习以为常的荒诞,错的就好像变成了他。 廿一从未像现在这样意识到,在不远的将来,他要做的事情,是彻底打碎这些人的世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会像一个冷酷的魔鬼,贸然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从扭曲的茧壳里剥出来,让那些畸形的骨肉、怪诞的故事,摊开在暴烈的天日之下。 他要逼迫他们意识到自己身上美丽的花纹其实是最可悲的伤疤。 但是,没有人是神,也没人有资格定义幸福是什么。 每一个生活在a国的人,都未尝不拥有着自己的幸福快乐,也都在努力地经营着自己的人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我要加之在他们身上的“正确的世界”,一定对他们好吗……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陷入了思考。 营地里胡梨正在开秘密会议,廿一向反方向走去,慢悠悠爬上山坡,路过了山涧旁浣衣的兵嫂,也路过了树林间放牛的牧人。双目迷失在漫山遍野蓬勃朝气的生命力中,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走着走着,身前出现了一条用白漆泼出的带子,在阳光下像一条银色丝绦,勾勒出坡峰高低连绵的脊线,一眼望不到头。 “站住!不能过去!”五六个边防兵突然一齐端着枪从四面八方跑过来。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黑洞洞的枪口围住了企图叛逃的人,但其中一个认出了廿一的身份,赶紧让其他人放下枪。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人指指白线,又遥指白线那侧丛林掩映中的堡垒:“那边就是o国了,到处都是给人下毒药的渣滓,危险啊!他们都拿着枪,只要瞄准omega,你们身体里的芯片就会爆炸!”他连蒙带吓地把懵懂的廿一拽回来。 “我们身体里有会爆炸的芯片?”廿一问。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有!你们毕业典礼上被扎的那一下,不记得了?”没毕业怎么嫁的胡将军?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眨眨眼,两张嘴皮子也上下那么一碰:“……记得啊,可疼了。” 士兵认同地点点头。这边界地区各种谣言满天飞,偶尔就有经不住蛊惑的omega想叛逃,所以他们唬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舌灿莲花地描述对面有多么可怕,是怎么杀人不眨眼,就跟亲身经历过似的,边说边扶着廿一胳膊强行往回拐:“那里是万万去不得的!正好胡帅还在营地等着您,没吃饭吧,听说您在车上吐了好几回,所以晚饭特意做了清淡口……” 廿一自动屏蔽了他聒噪的声音,思考着一个问题:a国科技已经发达到能给omega埋终身芯片了?等回去之后,他必须给井靖做个全身检查……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夜晚的山间更加凉爽,隐约还带着点乍暖还寒的意思。 驻扎在这里的人,在多数时候并不能安稳地睡个好觉——你来我往的骚扰试探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廿一才知道广播里每天振奋人心的“艰巨而伟大的连续胜利”是怎么来的。 当晚,他霸着木屋里唯一的床,看着自己的情敌在脱下了那身缀满奖章的军装后,转而换了身暗色轻装,竟开始挑起兵器来。 有小道消息说“隔壁”有个地质科考队要在附近过夜,队里有十来个omega,剩下的人还以beta为主。 北四的司令派人侦查了好几天,确定就是今晚,再过一日那些人就要返程了。 这简直像送上门来的一样,不抢都对不起自己。 “我能一起去吗?”廿一在床沿坐得很端正:“一定服从命令。”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命令就是不能。”胡梨很不给面子。 廿一的两只脚丫子蠢蠢欲动地试探。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于是胡梨大步走过来,直接把廿一的鞋袜一起没收了。淡色的瞳孔近距离看着廿一漆黑的眼眸,映着青年看似懵懂乖巧的模样:“别乱跑,丢了就回不来了。” 这是在警告廿一外面很危险,不是所有alpha都像他一样绅士有礼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从善如流:“那等你把人带回来,可以分我们实验室一个吗?他们都是考察队的,一定很聪明。” 胡梨投射下来的阴影笼罩着狭小的床帏,灯光在他短短的发梢上晕出一圈奇怪的光:“已经不够分了。”各区都僧多粥少,怎么可能还给你们。 可廿一却不依不饶:“你的消息靠谱吗?万一够分呢。”比起多少人,其实他更好奇胡梨的小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他知道,等胡梨他们把人带回来,就会发现所有omega都还未成熟,按照惯例会平均分到各区的青保所里等待成熟。 而且一区一个,不会有多余的。 但是,假如他能知道那个递小道消息的人是谁,他们就又多了一个战友,很多事情办起来会更方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结果胡梨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够分,多的给北四。”闭口不提消息来源的事情。 廿一笑眯眯地送胡梨离开,再次腹诽这人像老狐狸一样滑不溜手,抓不住任何把柄。 ---------- 随着夏天的来临,气温渐渐高了起来,牢里气味也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这时就无比希望有一只功能不那么健全的鼻子了。 席冶埋着头,抵御新药物和气味带来的双重冲击。可受过训练的身体愈是难受,头脑便愈发清醒。 于是关于某个人的细节,就越清晰地浮出水面。 那些无声的呻吟,与安静的眼泪,像一根根细线缠绕着他的心,越勒越紧,整颗心都苦涩到发慌…… 廿一怎么样了? 还难受吗? 他为什么,还不过来…… 等待的日子变得漫长,并漫长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因为就在昨天,井靖告诉他廿一回来了。 但是,廿一不想见他。 “他晕车,现在在休息。最近风声太紧,你别到处跑。”井靖悄悄附在他耳边轻声讲。 就在廿一走的这周里,禁区抽调来了一个排,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草场和研究所围了个严严实实。除了苍蝇,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席冶明白局势愈发紧张。他能感觉到这帮研究员的用药越来越精确,药效已经基本稳定,甚至能有梯度地提高他们的临时战斗力和狂躁程度,显然是在为战时做准备。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硝烟的味道已经变得浓烈,他就更不应该在这时打草惊蛇。 所以第一天他信了井靖的话,安分地忍着,等廿一病好来看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四天,井靖连借口都编不出来了。 在席冶饿狼一样的眼神里,井靖简直头皮发麻:“他,他工作忙……” 席冶忍下即将脱口的脏话,背过身去用尖牙撕扯着下唇的干皮,撕得鲜血淋漓。 井靖那天都能找别人临时替他过来,怎么不能找廿一? 所以廿一这是,真的不要他了吗! 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席冶抓着井靖让他帮忙传话:“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犯浑,你帮我告诉他,我……很想他。” 井靖也左右为难,这次真不是他在作怪,是廿一自己的主意。 可要真这么直戳戳地告诉席冶,不等明天,他尸首就凉了:“一定一定,这回肯定让他给你回话。” 于是席冶继续满怀希望地等,褥子里寥寥无几的棉花都被尽数抠了出来。 但是紧接着,他却连井靖都见不到了。 异样的沉寂在监狱里蔓延。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安静反而更加可怕。 终于在一天深夜,沉重的铁门突然被一队黑衣人暴力破开。 为首的调查队长打开手里的箱子,里面密密麻麻的玻璃药瓶在黑夜中泛着冰冷的光。 每四个黑衣人迅速组成一组,三人按住囚犯,另一人注射溶解了的药剂。 然后注射完的人立刻被蒙上眼睛带出去,塞进了卡车后斗巨大的铁笼里。 席冶在针头扎进来的瞬间就感觉出不对劲儿,肌肉紧绷抗拒着,咬着牙被推完了一整支强效兴奋剂——这是这些日子研究所的最终成品,本来应该按比例稀释后才能注射的…… 满载的卡车晃晃悠悠缓慢前进,笼子里此起彼伏的喘息越来越重。 嗜血的兴奋迅速吞噬着所有人的理智,每个人体内都涌出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量。浑身肌肉高热发烫,又疼又痒,仿佛有什么要冲破束缚破体而出,在他们脑海里狂叫呐喊,说想要发泄,想要破坏,想要血! 所有人的视线开始亢奋到模糊,身边尽是一个个漂浮的重重鬼影,对着他们挑衅,嘲笑他们像野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失去生而为人的自由…… 这里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就剩席冶了。他勉强压抑着身体里躁动的魔鬼,低声提醒大家,击打哪个部位不致命却可使人陷入昏睡,必要时装死也是一种办法。 尽管如此,他在心里明白,这次的药剂量太大了,显然就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全部灭口!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忽然,引擎的回声开始变大,他们似乎来到了密闭的走廊。 约一分钟后,卡车停了,他们连同盖着布的笼子被一起推下了车。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被当做货物一般的粗暴搬运使囚犯们不得不在铁笼里挨挤碰撞,这让他们更加狂躁不安。断断续续的狂吼逐渐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儿臂粗的铁柱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招架不住里面的暴虐。 帘子终于被掀开,席冶眯着眼逆光抬头,才发现他们竟处在一个封闭的类似斗兽场的地方。十几米高的光滑墙壁上方,是一圈圈用玻璃围起来的看台。 他先是看到了熟悉的侯淘,然后才注意到主位上的人。 那里坐着一位老者,金色的头发有些发白,闪耀着柔和的光。 他目光矍铄地看着围场里的人,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冲身边的人微微颔首示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听砰的一声,所有人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斗兽场中又一扇石门被打开,一群穿白衣服的人被推搡着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囚犯的笼门也被打开了。 两扇巨大而沉重的石门缓缓落下,黑衣人迅速离场,将猎者与猎物一起留在了毫无遮拦的天然斗兽场中。 席冶看着对面的颜色,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群人畏畏缩缩地试探着前进,从墙角走到了惨白的灯光下。 席冶一眼便认出了角落的那个人…… 廿一此时正低声告诉大家一定要冷静,手中藏着的药一定要找准时机再下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尽管他看似镇定,其实已经惧怕到手脚发凉。 所有研究员都清醒地知道,在alpha面前,omega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招架能力,更何况,那些药还是他们亲手研发的…… 危险迅速逼近。与其他人不同,廿一在看清囚犯们那一双双癫狂血红的双眼时,两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远方的席冶看到了廿一的动作,呼吸骤停。 他目眦欲裂地看向那两个为首的囚犯,怒吼一声,闪电般飞身扑了过去……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预计三章内完结~ 二十三、告状 斗兽场内,力量悬殊的两群人缠斗在一起,惊慌的尖叫与凄惨的吼声穿透高高的穹顶,回荡在血腥弥漫的广场。 鲜血如凋零的花瓣,飘飞在荒芜黄沙上,洋洋洒洒,为杀戮的每一段乐章点出干净利落的休止符,演绎出生命陨落的节奏。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鸟瞰下去,场中那一个个渺小的人,就像一颗颗冰冷的棋子,站起,跳跃,前进,再倒下。 突然,一枚抢镜的棋子宛若新星般诞生,将跌宕起伏的杀戮交响推向高潮,几乎变成了一场独唱! 那猎豹一般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优雅伸展,弯似满弓而张,飞跃扑倒为首的囚犯。一拳一脚夹着劲风,似裹挟千钧之力,精准砸向猎物的命门,再转向下一个对手,一个又一个。 每一次,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那人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都能意外见到他再次撑起歪歪斜斜的身体,扑向下一个对手。 筋疲力尽却绝不臣服,不打倒最后一个敌人绝不罢休。 如果不是身份不宜,他几乎要站起来为那个囚犯鼓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没有人不崇拜这种强大的美丽! 斗兽场里阴寒透骨,可那人却扯掉了上衣,挣开了枷锁,吼出的声音都喷薄着白色的蒸汽,仿佛全身血液都发热沸腾。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坚持着,战斗着,最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仅剩的幸存者面前。只见他停顿了片刻,便张开双臂,将人死死箍进怀里。 尖利的牙齿刺破omega的后颈,吸/吮着甘甜的血液。 仿佛燃尽了最后一点生命,浑身一震,至此,才彻底一动也不动了…… 看台上,老者长舒一口气,紧握的双拳终于放开。 如果他再年轻三十岁,说不定会跳下场去,跟那人战个痛快。 可惜了,是个俘虏。 他对身边的人摆摆手。 侯淘左右看了看。那个影子似的调查队队长不知何时离场了,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于是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垂着眸:“首领。” 老者满意地笑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慈祥:“今晚研究所失火了,里面的人伤亡惨重,我十分痛心。你待会处理好火灾善后,记住,别让烧伤的人痛苦地活着。” 侯淘虽有些懵懂,但还是点点头。 他指挥着几个士兵搬运“尸体”,在走出斗兽场时,突然看到东方火光冲天,正是研究所的方向。 但是却无人救火。 他才明白首领方才那番话的含义,顿时不寒而栗。 ——这是在告诉他如何处理“尸体”…… 大火是从实验室内部烧起来的,纸质的资料和易燃的液体,为火势狠狠助推了一把,走近一点,就映得人面容扭曲。 当侯淘他们把盖着布的担架从卡车上抬出时,神出鬼没的调查队长又突然现身在墙角,指了指研究所后面的空仓库,然后站在一旁静默地核对着担架的数量。 他等尸体全部运到仓库后,扔进去最后一把火,锁上门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所有的人、所有的痕迹,伴着那些无谓的势力和争斗。 在一场大火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是被热醒的。 这感觉很是新鲜。他自从成了阶下囚,一晚上被不冻醒一两次才不正常。 他睁开眼蹬掉被子,却只看到一片漆黑,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失明了。 但他知道不是。鼻尖的阴湿潮冷和淡淡的腐臭味在告诉他,他又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时远方悠悠飘过来一个微弱的光点,席冶警惕地坐起来,使用过度的身体立时传来强烈的酸痛感,每个关节都像脱臼又重装过,疼得他咬牙。 “是我。”消失了几个月的西狞依旧健壮魁梧,站定在席冶面前,打开手电筒左右晃了几下,让席冶看清周围环境。 果然,熟悉的石灰墙,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地道没错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但与西四区不同的是,这边到处可见人类生活的痕迹。而在他所躺的床周围,几乎堆满了各类枪械武器,整整齐齐码到头顶高。 席冶惊讶了一秒,忽然回想起了昏迷前的情景。 他们被注射药物后带进广场自相残杀。尽管被席冶训练了很久,但大部分人依旧耐不住药性彻底失去理智,只剩少数几个在前半段还清醒着,帮忙“处理”其他人——或是协助研究员装死,或是打到其他囚犯彻底昏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而他自己,只记得杀到最后喉咙越来越干,身体越来越热,完全分不清是嗜血的兴奋还对性/欲的渴望。周围的人全都变成了黑的白的鬼影,似乎在等待他露出破绽的一瞬间扑上来啃咬他的筋骨,撕扯他的血管。 这种威胁感让他杀红了眼,痛感渐渐模糊,力量似乎也开始失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时,他突然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呼唤他,像穿透迷雾的光束,直直传入脑海中。 那一瞬间,仿佛找到了归处,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下来。 再后来,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廿一呢?”席冶惊得站起来。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西狞听到这话,脸沉得更黑了。 虽然知道席冶已经做得很好,但语气中还是带着明显的不满:“廿一在发烧,意识不清醒,因为你咬了他,而且伤口很深。不过现在有芷青和医生照顾他,你先跟我来。”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刚才廿一短暂醒来的时候,把席冶性别转换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廿一还说,他已经跟席冶分手了,是席冶甩了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我儿子哪里不好,配不上你个毛头小子? 西狞还记得廿一跟他坦白恋爱时那幸福的模样,现在越看席冶越来气,边走边简要介绍情况:“我们和廿一商议了今后的计划,大战在即,如果想尽可能减少伤亡,需要请你协助。”这就是将席冶跟他们的关系摘干净,一副完全把席冶当外人的口吻了。 一路上,他们时不时能遇到扛着各种货物的士兵,每人唇间都抿着一张薄薄的字条,防止忍不住说出话来。他们见到西狞只是微微颔首,继续专注于工作。 西狞对附近地道还不是非常熟悉,他们才刚行进到这一带驻扎,花了点时间才带席冶来到会议室,其他人已经久等了。 西狞向大家示意这就是席冶,然后继续讲解:“目前的情况是除了你,所有alpha还在昏迷;有三个研究员救不回来了,其余都或轻或重受了伤。再有一周,我们的另外两条线就能布置完毕,只等待信号就能同时发动。但是,速战速决的关键还在于擒住宁奥,也就是a国的首领。” a国各区颇有各自为政的意思,联结非常松散,所以最理想的战略是让宁奥无法发号施令调配兵力。 有一个对宁奥研究比较深的人接过了话头:“宁奥本身几乎没有战斗力,但是他有最听话的爪牙。禁区内调查队共五百人,全是配备最高规格武器的beta。宁奥生性多疑,不信任任何alpha,一个人控制着调查队。他吃的东西和喝的水,都由调查队特制,试过毒才入口。” 席冶回忆起来了之前查探到的情报:“我知道西南角有一块无主菜地,被打理得很好,那里好像也有井……”这间会议室里,只有他和侯淘熟悉禁区地形。 “没错,我们打算从那里入手。”侯淘给了席冶一个眼神:“地上的部分靠我们,地下的药物研发主要靠井靖和廿一,他们说会想办法做出只对alpha管用的药。其他幸存的研究员都在关押治疗中,我还不能对他们完全放心。” 西狞提出他能够弄到必要的实验仪器。席冶知道,那是廿一在西四青实验室留下的东西,虽然简陋,还都是淘汰的废品,但是多少能支撑基础研究。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假如一切理想的话,他们在夏天来临前就能回家了! 现在,还差一个能够下毒的人,不,是能下毒的鸟…… 来到无人的地方,席冶看着侯淘掏出熟悉的棕色小药瓶,没有任何犹豫,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 “兄弟,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做beta了,有什么感想没有?”侯淘弹弹针管,熟练地给席冶注射变身的药物。 这瓶本来是他为自己预备的,万一出现副作用变回alpha就赶紧补救,没想到副作用好像只认准了席冶,根本没注意到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闭着眼忍受变身带来的怪异感:“老子这辈子再也不养鸟了,养够了。” 因为这个技能,他不得不重回地面——训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所以他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 侯淘观察着席冶的情况,等基本没问题后上前拍了拍席冶的肩。他们难兄难弟,最初只是想带个人出去,没想到一步一步越陷越深,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 “井靖怎么样了?”席冶知道井靖也受了伤。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啊,他还好,昏得早,伤得轻。就是……”侯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虽然眉头皱着,但嘴角确是忍不住向上翘的:“就是眼镜丢了,现在差不多算个睁眼瞎。” “我知道廿一在哪儿……”侯淘偷偷附在席冶耳边,用圆珠笔在他掌心画了个简易的地图:“喏,去这儿找。” 席冶大力给了侯淘一个爱的拥抱,立刻去寻廿一的下落。 简陋的病房里,奢侈地点了一小段蜡头,烛火噼噼啪啪地闪烁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床上的人睡得恬静,半张脸埋在高高低低的阴影里,漆黑的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显得有些凌乱。 芷青正在坐床头寸步不离地守着,看着廿一刚换上的点滴发呆。他见席冶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位子让了出来,转身出去了。 席冶谢过芷青,伸手摸向廿一的额头。温度还是高得吓人,烤得人手心发烫。 他把廿一没输液的那只手捧在掌心,放在唇边久久吻着,想焐热它,颤抖的呼吸喷在冰凉的皮肤上。 他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廿一不受任何伤害? 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廿一永远不会甘心只被他保护,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一只渴望天空的鸟,自由于他而言,就是赖以生存的羽毛,所以拼了命也要飞翔。 但是,席冶太心疼了,他总是看见廿一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却无能为力。 “嗯……”床上的人哼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开,茫然的瞳孔对焦了很久,才看清来人。 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廿一张开双臂,想让席冶抱他。 席冶赶紧按住他一只手,把人搂进怀里,抱了满手骨头:“哭什么,没见过我?” “你回来了……”廿一揪着他背上的衣服,用力到发抖,泪水决堤而下。席冶对他的反复标记好像突然起了作用,惶恐、抑郁、不安,这些时间总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在他梦里一遍遍回放席冶冷漠的话语。 阵阵隐忍的哭声穿透席冶的胸腔,震起悲伤的共鸣。 席冶从来没见廿一这么委屈的模样,哭得话都说不清了,模糊的呓语中只能听清他被不断重复的名字。 席冶也鼻头发酸。上一次分别前,他对廿一说了过分的话,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甚至莫名其妙地跟南格订了婚,让廿一以为他抛弃他了。 谁也不曾料想,这中间会突然**一段漫长的分别,以及一场九死一生的劫难。 这才让总以为还有机会见面的他们真正发了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廿一抱他抱得很紧,仿佛怕他突然不见了,声调里带着浓浓哭腔,用了很多力气才咬清了字:“你回来吧。” “席冶不喜欢我了。他跟我分手了。”说着眼泪又汹涌起来,溃烂的唇角紧抿着,耷拉得厉害。 席冶才明白过来,廿一这哪是醒了,分明还烧糊涂着呢,竟把他当成两个人。 尽管他记得廿一有说过喜欢他beta时的长相,可是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亲耳听到有人向他告自己的状。 再说了,他什么时候说过分手?这小孩怎么瞎脑补! “谁说分手了,这是能随便说的么!”席冶扶着廿一的肩,把人放端正,让他看清自己认真的眼神。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说的,他说,他后悔喜欢我了……”廿一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这张久违的面容,没一会儿,整张小脸就又湿乎乎了。 “他没说过,他可喜欢你了!”席冶赶紧否认,大掌轻轻擦着廿一的脸蛋,怕稍微用力一点就给擦破皮:“他喜欢你喜欢到命都不要了,你这么怀疑他,想过他会有多伤心吗。” “可是他跟别人订婚了,”廿一头昏脑涨的,实在是难受,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席冶的一条条罪状:“我也不应该喜欢他了。” 席冶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立刻连连否认:“他没有,那婚不是他自己要订的,是被你爹坑的。” 廿一想了想:“西狞?” “不是,你在o国还有个爹知道吗?婚是他订的,瞒着我就做了,照片是合成的,也就是假的,上边的根本不是我。” 他解释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你啊我啊的,他自己都快乱了,也不知道小傻子现在听不听得懂。 况且现在解释了,还不知道廿一醒来之后记得多少。 席冶长长叹了口气,又心疼又无奈,低头看到廿一侧颈上渗血的纱布,眼眶还是一下子红了,哑声问:“伤口疼不疼?” 廿一还在用力思考着刚才的话,只微微点了下头。 见小孩这么乖,席冶唇角勾了一下,可苦涩的笑容难看极了。不知该庆幸还是说命中注定,廿一总能一次次帮他平静下来,安抚他体内的躁动和疯狂。 “可是你也疼。”廿一终于认出了人,摸到席冶手背上的伤,瞳孔微微颤动。他几乎是一天天看着席冶瘦下去的,轻轻呢喃:“你是对的。” “什么?”席冶问。 “假如你没有喜欢我,就不用来到这里,不用受伤,也不会受这么多罪……这些,都是因为我,我错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才知道廿一藏着这么重的心思,都顾不上高兴廿一认出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你以前也为我受过伤,而且,曾经伤你最深的人就是我。我问你,你后悔喜欢我吗?” 廿一不说话,盈着泪望着席冶,答案自不必说。 那就是一直喜欢我,从未后悔过……席冶美在心里,抻过被子把廿一单薄的身体裹好:“既然这样,咱们就说开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你也一直只喜欢我。所以以后咱们好好在一起,好好谈恋爱。现在,你再告诉我一件事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廿一微微仰着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碎钻一样的光,看得席冶忍不住亲了上去。柔软的唇腹逗弄着颤抖的睫羽,然后将温热的吻轻轻印在上面。 席冶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上廿一柔软的小腹,小声问道:“宝贝儿你是不是怀孕了?” 廿一感受着肚子上的手,却突然沉默了。 席冶顿时紧张起来。 “没有。”廿一回答。 “你刚刚犹豫什么?” “没有犹豫。”这句话倒是真没犹豫。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席冶心中存疑。 但是廿一正病着,他逼问不出结果。 等一切结束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小孩再去做个检查。廿一的嘴,骗人的鬼,他一定在隐瞒什么。 “你陪我睡觉。”廿一主动要求。 席冶立刻从善如流地上床躺下,侧身把廿一小心地搂进怀里。 他见廿一一直盯着他,样子呆愣愣的,轻笑出声:“做什么一直看我。” “你好看。”廿一回答。他怕睡醒之后席冶就没了,想再多看两眼。 席冶觉得廿一还是有点糊涂,再次吻上他薄薄的眼皮,强迫人闭上眼睛:“睡觉,睡醒再看。” “睡醒之后你还在吗?” 席冶不知道廿一说的是哪个他,但是哪个他都一样:“在。” “睡醒之后你还喜欢我吗?” “我一直都喜欢你,从来没变过。” 廿一这才心满意足地入睡。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们相依而眠,在漆黑的地道里,一同等待破晓的来临。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小剧场: 席冶睡前对着镜子发问:镜子里的人啊,是我美,还是你美? 这时廿一从身后走过,俯身将洗好的衣服捞出来,松散的发髻忽然如瀑布般垂落。 然后镜子里的人抢答道:他美。 但是恶毒的后妈是不允许白雪公主比他更美的。 于是他们战斗到了天亮。 二十四、爆发 待臂弯里的人睡熟,席冶睁开眼。 烛火已经熄灭,黑暗中廿一艰难的呼吸声愈加明显。 席冶侧身抱着人,柔软的唇蹭着廿一滚烫的额头,摩挲流连,印下个浅浅的吻。然后他将贴身玉牌绕在廿一手腕上,悄悄启程离开。 他是想等廿一醒来再走的,都应下了,但是时间不等人,一点点延迟也许就能让整个行动错失良机。 他揣着侯淘开出来的公文在地道一路西行,昼夜兼程地往西四青赶——他必须先出现在该有的地方,然后再用光明正大的身份折回。 三天后,席冶风尘仆仆地再次推开了那块熟悉的床板,顶开凉透了的床褥钻出来。他望着小屋熟悉的陈设,蓦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约半年前,他就是站在门旁的那个位置,意外发现了从地道中钻出的廿一。 从此结下了理不清的缘。 时光好似在这里停留,什么都没有变:一样的人,一样的操场,还有亮晶晶的眼神和如花般的笑靥。 席冶耳畔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关心,被感染得也笑了出来,安慰大家说廿一一切都好,正在研制新的药。 “席队要对我们廿一好一点啊。” “别让我们廿一太累了。” 所有人哄堂大笑,急坏了口误的春蓝:“我说的是制药,药!大家其实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就挺好的,让廿一别累坏身体……” 席冶越来越明白廿一为什么拼尽一切也要守护这里,笑着告诉大家廿一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然后给罗仪使了个眼色。 罗仪这个新所长看起来比侯淘当得更有威望,两句话就组织好学生重新回到课堂。 他把席冶带去了办公楼。 所长办公室里除了作战小队全体队员,还坐着最近分配来的考察队omega丁沐。他与席冶身上有彼此都最想要获取的情报。 “行动共有三个作战部:边界区、青保所和禁区。”席冶铺展开地图,将a国不大的疆域拆分开来:“边界部目前已经牵制住了接壤的西四和北四区兵力,等第一信号发出后,还能吸引过去西三和北三区的兵力。” 丁沐则适时通报他们这边的情况:“我们部门的人已经进入到十个青保所内部,正在接应地道里的人,大约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然后等第二信号发出,就引领军队从直接内部突围,主要牵制一区与所有二区。” “那么,还有两个节外生枝的可能,一是ao国都和c国接壤,要提防他们向c国借兵,否则我们两侧受敌;二是东南两区很难只靠保护所内部突围全部牵制,需要其他区速战速决,过去支援。”席冶用红笔在一区正中的那个黑色的方框上划了一个圈:“因此,远交近攻的事情交给政府,而禁区安排了第三作战部。” “我和侯淘负责发出第二信号,直接带队突围禁区,控制a国首领,阻止他继续外联和内调兵力。其余人进行收尾。我们争取让所有行动在一周内完成。” 罗仪听完十分震撼,其实他已经与负责西四青的军官见过面了,但依旧没想到这不仅是一场援助,而是直接……灭国。 竟然也成为改写历史的一员了。 他思考了良久,给出了建议:让席冶再挑五个人走。 “只负责突破几乎空了的西四,太浪费了。”罗仪一板一眼地讲,是由衷这么觉得:“挑几个人跟你一起,能提高行动效率。”并非自吹自擂,他们小队,各个都是真金白银以一敌百的精锐,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战友。 从来没有只让队长和副队长两人冲锋陷阵,他们在家当缩头兵的道理。 席冶刚好也有此意,他的兵才不是畏葸不前的软蛋。他们一起并肩战斗了这么多年,早已默契十足。 于是他是一个人回来,离开的时候却变成了六个人。 事不宜迟,席冶即刻动身,直接开车回去。 不过在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胡梨的副官,正灰头土脸地单兵徒步行军,看样子是要走回去。 “我们将军的未婚妻在火灾里去世了,哎……”一声悠长悲痛的叹息:“将军抽不开身,我得回去帮人处理…后事……哎……” 那是一场伤亡惨重的意外事故,胡梨听闻时甚至也不敢相信是真的。他才把廿一送走了几天,就出了事…… 车里面除了席冶,谁也不知道副官口中“将军的未婚妻”就是廿一,于是他们好心搭了憔悴的副官一程,还安慰他节哀,一路上耐心地听副官念叨胡梨是多么地伤心难过,又多么地痴心不改。 席冶沉默地听着,快把方向盘掰断了。 好在只用忍受一天,就能把这人扔下。 说到底,a国很小,只相当于o国一个邦。可是这么个小地方,却能折腾得这么厉害,这其中各种弯弯绕绕利益纠葛也是很难说清。 侯淘正在禁区墙外巡逻,见席冶他们一起回来,顿时喜出望外,赶紧把人拦了。 “从前天起,咱们大队负责禁区外围守卫了。”侯淘给席冶和另外两位队友安排在西南角,与那片特殊的菜地只有一墙之隔:“估计上面听到风声,已经把所有alpha都赶出去了,只留了一些亲眷。现在里面从守卫到后勤都是beta,由调查队包办。” 席冶思忖片刻:“那下水道入口?” 之前西狞把地道入口设在了侯淘宿舍里,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确认安全的地方。 一区不像西四,后者还有树林、矿山、荒地和打折区,前者几乎挤满了皇亲国戚,道路都规划得横平竖直,甚至还设了专门的娱乐公馆负责表演歌舞,从早到晚都有人活动。 “入口不变,暂且由我来回疏通。”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中,但侯淘知道席冶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是谁:“他好一些了,现在在专心做研究。正好之前他参与过a组项目,所以进展很顺利,你放心。” 席冶理解地点点头,把从西四青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侯淘:“大家亲手缝的,让我交给你。” 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正面是似虎似龙的神兽,十分威严,但背面却是一个青色的奇异果,肥嘟嘟的,透着股滑稽的感觉。 “都怪你家那位。”侯淘摸着一针针绣出来的水果,摇头叹气:“把大家都教坏了。” 席冶哈哈大笑,从兜里又掏出了一个:“这是给大夫的。” 侯淘端着这个白色的小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掏出手帕上下左右包好,揣到胸袋里。 春夏之交,正是很多鸟类躁动繁殖的季节,禁区的天空大概只有这些生物能自由出入。 席冶在站岗之余,抓紧时间训鸟。 这个活计他做了很多年,说起来并不神秘,只是能让苏翠在他与另一指定地点或人间穿梭往返。 苏翠蓝羽红喙,是一种长翼小型鸟,最漂亮的是羽稍点缀的那一点点白,远看就像圆润叮咛的珍珠。它们每年都会从山的那侧运果树种子过来,鉴于此,一直在a国被当做保护鸟,几乎随处可见。 再加之比较聪明,作为间谍鸟最合适不过了。 席冶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无不正业的样子也基本没人在乎。 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工作,让所有人都有些倦怠。战争的影子看上去还很遥远,无论城墙内外,都一派安乐平静的景象。 他这边如期推进,但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地下实验那边出了意外! 侯淘是在席冶下班的时候匆匆忙忙找到他的,把他带到无人之处,就着手互换衣服。 “廿一他不太好,你下去看看。”侯淘一开口就让席冶心里咯噔一下:“有个研究员醒了,发疯打碎了所有实验品,一切实验进度清零了。” 作为最关键的研究员,廿一的病其实一直没好,不知为何表现出了极强的丧失alpha症状。说到底,他的病根在腺体,并不是普通的伤口发炎高烧。 但是这个节骨眼,谁都能倒下,只有他不行。廿一怕席冶担心,一直没让侯淘说出来,想着左右熬过这十几天就能尘埃落定了。 可谁能料想,他们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会反咬一口,破口大骂说正是他们这些反贼走狗,才会让首领误会研究所生二心。他在实验室大闹,专门捡有用的东西毁。 地下都是自己人,基本没设守卫岗。可怜廿一和井靖,一个病秧子,一个睁眼瞎,拼了命才保住所有仪器。 药水砸了一地,廿一当场怒火攻心,信息素突然失了控…… 侯淘把各种禁区通行证件掏出来放在席冶手里,告诉他先出示哪个,到了哪里再出示另一个:“十点后可行动,四点必须返回,早集合前咱们在西边厕所见。” 让席冶铤而走险下去一趟的决定,并不是侯淘自己的判断,而是井靖以医生视角给所有人做出了非常严肃的提议。 廿一是唯一参与过a组项目的人员,试验进度主要压在他自己身上,身体状况直接关系着所有行动。 席冶谨慎地等过了十二点,才着手行动。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侯淘的话:“廿一的腺体在被深度咬伤后进行自我愈合,似乎有修复的可能。但是,现在alpha留在他体内的信息素找不到另一位主人,不受omega信息素压制,正导致整个内分泌系统迅速陷入紊乱。” 过度紊乱的必然后果,就是崩溃。 席冶听到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一进到地道里,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如果说之前廿一的信息素是春雨洗礼后的嫩绿清香,那现在就是暴雨滂沱过后的潮湿与闷热,混杂着尘沙冲刷拍溅后的干涩和微苦。 信息素的源头很好寻找。廿一的房间外正守着四个beta,防止任何无关人士靠近这里,只给席冶放了行。 屋里灯光有些昏暗,似是夜深了,它都累了。桌上和地上,到处堆着各种书籍资料,墙上也钉着一层层的实验记录草纸。 而他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被砸出坑的离心机前,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在微凉的地下,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湿漉漉地透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咳。”席冶出声,走到需要扶着桌子才能站稳的人面前,把廿一耳朵上别着的铅笔拿下来转了个花,笑音中透着些许痞气:“这回知道我是谁吗?” 廿一愣愣地看着,似乎才反应过来,小指下意识理了下凌乱的鬓发:“你,你是回来献血的吗?” 他们的实验要从头开始做了,现在急缺alpha血,下午才刚抓了十个壮丁。 席冶轻轻笑了,把外套脱了撸起袖子:“我的血可能不纯,能正常用吗?” 廿一认真思考了半晌,眼神一亮:“也许是个新思路!” 说着,他兴奋地去取针管,可腿一软就往地上栽。 席冶忙把人扶了,掌心触到了廿一滚烫的皮肤,似乎比他离开时更热了。 浓烈的信息素,高热的温度,粒米不进的饮食,以及对alpha的极度依赖……这一切都符合发/情期的征兆,却出现在一个可能已经怀了孕的人身上。 席冶像往常一样单手抱着廿一,另一手拿了抽血的装备,无论做什么都让廿一靠在他身上,时时刻刻肌肤紧贴着。 廿一发抖的手总戳不准血管,血珠从针孔周围不断渗出来,其中潜藏的信息素也跟着溢到空气中。 抽完血,席冶抱着廿一重新坐下,仔细观察廿一的反应,低头亲了亲他湿哒哒的额头:“乖宝想睡觉吗?” 廿一摇摇头。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讲话,圈在席冶肩膀的手勉强指尖相扣才没有滑下。 这次,他清晰地闻到了席冶身上那股沉稳馥郁的香气。冰凉的鼻尖贴在席冶敞开的领口,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喉结滚动,吞咽口水时发出咕咚一声响。 “我给你揉揉?”席冶看到廿一裤子下撑起的形状。 “嗯。” 这屋里只有一张钢丝搭的行军床,席冶怕他抱着人坐上去就压塌了,于是让廿一趴在不怎么宽敞的方桌上,半撑着身体。 他从身后抱着人,手伸进裤子里…… (略约1300字,微博编辑记录可看) 廿一生气,却没有一点力气。 “宝宝我要走了。”席冶给廿一穿好衣服裹进被子里,擦着小孩鬓角的热汗:“你记得我今晚说的话了吗?” “我爱你。”廿一重复席冶今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声音哑哑的,一手握着护身符,一手握着玉佩,脸颊染上了粉红的性/晕,水蜜桃似的。 席冶忍不住咬了一口,眼中的笑意温柔缱绻,额头抵着廿一还略微发热的脑门:“等下次见面,就是我们胜利会师了。在这之前,你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嗯。” “那我走了。难过的时候就记得,我也像你思念我一样地在想你。” 廿一终于笑了,大大的眼睛弯出月牙的形状。 “等发/情热过去了,才可以把试管抽出来,知道吗?” 弯弯的月牙又变回圆圆的满月。 席冶恋恋不舍,在廿一的眉心留下最后一个吻,熄灯离去。 之后的每天,他都托侯淘随便捎点什么过去,有时是一件贴身的衣服,有时是一根苏翠的羽毛,有时是捡到的小石子,有时是一颗坏掉的扣子。 侯淘就负责往地道里一丢,自然有人知道交给廿一。 有天,席冶正在盘查一个进禁区表演歌舞的艺术队,忽然广播中传来嘹亮的防空警报鸣响。 所有人反应了几秒,立时作鸟兽散,惊慌地四下躲藏。 然后警报忽然又停了。 等了几分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于是盘查又慢慢恢复了秩序。 席冶用笔杆顶了下帽檐,抬眼向遥远的西北方望了一眼。 战争正式打响。 ※※※※※※※※※※※※※※※※※※※※ 下章决战啦! 二十五、决战 以药水研制成功为标志,第一信号发出,硝烟立刻于边界升起。 一夜之间,黑色烟雾从高耸的烟囱中滚滚喷出,昼夜不停,炼钢厂的火光照亮了不眠的夜。 土灰色的国度活了过来,像一只烂醉后刚刚苏醒的鬣狗,呲着牙,拖着骨瘦嶙峋的身躯从街角来到阳光下,开始四处觅食。 每一个它见过的人,每一辆它经过的车,每一块它认出的铁,都被囫囵吞下,只够寥寥果腹。 所以它每时都要在广播中嘶吼,“邪不压正”变成了一道咒语:循环歌颂首领的英明不朽与a国的伟大坚强,不停咒骂o国的背信弃义与两面三刀,企图以此给前线战士施下不败的魔法去抢夺胜利的果实。 但它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露出饥饿的獠牙。 它的拥趸,舒舒服服地躺在金银窝中。那犹犹豫豫、半开半关的娱乐公馆,就像鬣狗时不时探出的头,迫切地渴望着风波赶紧过去,好继续纸醉金迷的生活。 冷眼旁观的席冶踏踏实实守着禁区西南角。 最近轮班吃饭时,他总喜欢用饭盆里剩的米粒喂鸟。 看着还没换毛的胖苏翠站在盆底,两只褐色的爪子浸在药水里,连尾羽也挂上湿润的水珠。几分钟后,这只吧唧吧唧嘴吃饱飞走了,一下只马上顶上来。 等盆底见了光,最后一只苏翠蔫头耷脑地沾了一身湿离开,席冶就去水池边洗手,刷得盆碗光可鉴人。 侯淘也吃完了贴过来,三两下涮好饭盆,转身时手指一动往席冶兜里塞进个东西。 是块绿色的镜片。 夜里,席冶潜去厕所,借着它看装药粉的双层小袋子,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上面用磷粉画着的是个歪瓜裂枣的绿苹果。 仿佛在笑话他,等胡梨回来了,你再给他个苹果,硌掉他另外一颗门牙瞧瞧? 小孩偷着揶揄他。 那天席冶做了一夜的梦,梦到廿一爬到树上摘苹果,非要摘细尖尖上那个最绿的。他守在树下着急,张着手臂仰着头,随时准备在廿一坠落的瞬间扑上去…… 梦醒之后,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对着空气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兵边界的o国似乎没什么战斗力,战线依旧在原处僵持寸步未进。 对于宣传部来说,不败就是胜利。于是战胜的消息又重新占领了广播快报,留守家乡的人开始张罗为不久之后的团聚做准备。 可每天都在胜利,爱人却迟迟不归来。 就在这样荒唐的时光里,有些事情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开始下药的第五个清晨,席冶和侯淘前脚刚把花枝招展的杂技表演队放进去,不到一刻钟,表演队就灰头土脸地出来了,甚至顾不得行头,一路跑着,生怕慢一步就被黑洞洞的枪口追上。 首领暴跳如雷的骂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围城里,中气十足,语无伦次。 也许其他人不清楚o国是什么实力,但是他不可能不知道。 o国总统宁雄居然拒绝了他所有提案,摆明是要狮子大张口。当前胶着的战况恐怕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表演队跑出来没几个小时,禁区里所有的权贵亲眷竟然也拖家带口,灰溜溜搬了出来,由胡梨负责安置在墙外。 席冶和侯淘遥遥对视,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们的药,已经发挥作用了。 这只年迈的鬣狗在前所未有的威胁面前,逐渐变得毫无理智。 他暴躁易怒,他焦虑多疑,他突然下令剥夺所有战败者挑选omega的资格,以期让他们拼尽性命守护自己的“财产”。 他的人民,就是他的人质,是他最后的底牌。 这时,潜藏在黑暗中的豹子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还差一点点。 只要前线再进退一次,表现出一些犹豫,那个人一定会孤注一掷地调动东区南区增援,这样,他们从内部同时突破十区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但就在他们认为还有时间的时候,一个意外之人带来了一条不太妙的消息。 那日中午席冶依旧蹲在墙角喂鸟。 突然胡梨的副官走了过来,蹲在他身旁,从兜里也掏出一把米跟着喂。 “这鸟怎么光吃你的不吃我的?”副官举着手,但是没有一只苏翠宠幸他。 “我长得好看。”席冶不想搭理他。 副官点点头:“我刚去通讯部,得到一小道消息,饭都多吃了二两。” “咱们那俩邻国的第七轮贸易谈判,临到最后,谈崩了。”副官看着席冶诧异的眼神,点点头:“听说签字前一刻,c国代表当场离席,直接连夜坐车回国了。” 席冶眼角绽出几道浅浅的笑纹,盯着给他传递消息的人,快要盯出一个洞来:“您怎么看?” 副官也笑了,把米撒地上,站起来哎哎呀呀地伸了个拦腰:“我看啊,好事呀!”他锤了锤腿,年纪大了,蹲不住了:“西边不好说,反正北边安全了,差不多能请到救兵。” 这对c国是没什么疑问的选择。 oac三国相邻。a国假如被对手独吞,那所有的地界疆域加上大大小小的稀有矿,可就跟c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非但如此,原本两个大国中间夹着一个小国做缓冲,以后恐怕就要直接对峙。 所以,对c国来说,不能让a倒;或者说,不能让它这么轻易地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席冶立刻想通了个中曲折,贸易谈判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败,实则是c在向a抛橄榄枝。 他们环环相扣的计划,在外交上,竟然失败了。 事态紧急,席冶立刻找到侯淘,让他给西狞通风报信…… 深夜两点,轰隆一声通天雷响,武器库炸出一朵巨大而瑰丽的烟花。 连环爆炸照亮了漆黑的夜,无数人注定在今晚无眠。 接到消息的调查队迅速集结完毕,却不料刚一冲出营地就被怒吼的火舌怼回到院中,于是半支队忙着打水扑灭大火,另半支队用仅有的武器企图突围。 “好久没当alpha,老子都不习惯了,刚门框撞了我个包!”一个彪形大汉扛着火箭筒从塔楼上飞速撤退,潜到激烈交火的院子外。 埋伏中的队友为他打完掩护,一边换弹夹一边笑骂:“以后再想当beta还没机会了呢,这药有钱都买不到!”然后反身开火,将闻讯赶来支援的调查队逼退。 这边牵制住了武器库,另一边,席冶和侯淘分头干掉最后两个瞭望塔,在地道门前汇合,见到了正焦急等待他们的两人。 西狞通知说,让席冶和侯淘在行动前一定要先来这边一趟。 廿一和井靖远远瞧见他们,立刻抱着东西冲过去。 “这是催化剂,能与之前的药水加倍反应,使人短时间头脑混乱失去理智。”廿一把三色的药瓶展示给他们看:“扳开这里让药混合,蓝白混是对付老头的,主要靠omega信息素提取物;黄白混是对付调查队的,主要靠变性/药刺激下的激素混乱。” 料想席冶他们需要对付人多势众的调查队,廿一和井靖昼夜不停研究药物,想尽可能降低行动的风险:“遇到哪个就混合哪个,然后敲破一端洒出去。但是切记不能三种同混,会全部失效。” 廿一专心讲解,没注意席冶凝着他的眼神,直到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了他发白的鬓角,下一瞬,就被拽进了一个充满烟火味的怀抱。 沉稳厚重的乌木香气包围过来,诉说着这个男人难以自抑的温柔。廿一眨眨眼,回抱住席冶,又贴心地拍了拍。 他没忘,席冶有时候莫名其妙地爱哭。 周围人开始起哄,席冶笑着松开廿一,亲了亲小孩凉丝丝的额头:“行动成功后会有苏翠来找西狞,但是等威胁全部清除你再过去找我,听到没?” 通天的火光照亮了廿一的容颜,秋水似的剪瞳闪烁着璀璨的熠熠星光,是从未有过的动人心魄。 忽然,席冶被拽着领子弯下腰,一对温凉的薄唇贴了上来,混乱的呼吸扑到脸上,只一瞬又立即分离。 廿一费力地踮着脚,望进席冶深邃的眼眸:“等你回来,就嫁给我吧。” 是商量的口吻,可揪着人领口的手,颇有不答应就不放开的架势。 席冶在一片起哄中放声大笑,拦腰抱起廿一,捉住那红仆仆的脸蛋亲了口带响的:“好!” 得赶紧答应,晚了就怕小孩反悔了。 侯淘看得酸溜溜的,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 两眼一片朦胧的井靖并不能接收到侯淘的幽怨,正忙着叮嘱:“封闭空间用一瓶,大型开阔空间用两瓶,你们前期没有服药,所以不会对你们产生影响,可以放心用……” “哎……”一句长叹打断了井靖难得的唠叨。 “没记住?”井大夫很严格:“才多大年纪,记性就这么不好使了,没时间再重复一遍了!” 侯淘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才回道:“你放心,记住了,我马上回来。” 井靖潇洒得很,挥挥手:“快去快回,我等你。” 最后三个字对侯淘来说,比什么都管用。 禁区的战火已经蔓延至中央,从四个方向往一处集中。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无数卧底宛如神兵天降,将调查队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四面楚歌,且战且退,迫不得已开始利用首领封闭的屋宇打伏击战,与特种作战队暂且僵持着。 席冶躲在掩体后,手握着那根细长的玻璃瓶,杵了杵旁边的侯淘:“你说,这个东西,像不像变身后的仙女棒?”他们特意在行动前恢复了alpha身份,现在拿着三色魔法棒,这搭配让他不由得产生了点联想。 侯淘手中射击动作不停:“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少女的梦想。” 席冶在火舌的光亮中笑得如花似玉:“我是觉得咱们一共有两根,不能浪费了,反正就这么大点地方。” 侯淘领会精神,二话没说,在席冶的掩护下冲到最靠近调查队的地方,砸开了混合好的药水。 接下来他们长驱直入高歌猛进,欺负没了判断力的调查队,顺手缴了他们的武器据为己用。一路走一路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到了最里面的屋子前。 让他们感到可笑的是,这个时候了,调查队依旧没敢向首领通报守卫失利,里面的那位老者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包围了,还以为暂时的小危机已经解除,继续通着话。 “最多再给你一个矿,其他不可能了!” “东边界线不能动,这是底线,一寸不挪。” “你别太过分了!我要今晚就出兵,今晚!” 席冶站在门外听了几句,从断断续续的话中推测出他在跟c国做交易,当机立断掏出仙女棒,混合后顺着门缝悄悄倒了进去…… 这样做是因为里面的人正在谈判,如果这时贸然冲进去很容易刺激到他。人在面临迫在眉睫的威胁时,容易答应各种苛刻的条件。 他们只需耐心等着,同时将漏网的调查队消灭。 果然,里面的语速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几次破口大骂都被强行忍了回去。老爷子身子骨真的硬朗,吼得中气十足。 在里面人不欢而散拍下电话的一瞬,席冶便破门而入。 他避开迎面飞来的子弹,只用三秒就将震惊中的首领礼礼貌貌地请在了椅子上。 虚伪的礼遇并不能改变席冶逼宫的实质,老者气得脸色肝红,手都在抖:“你们是谁?队长在哪?队长!” 当然无人应答。 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凶兽,不愿承认大厦将倾的事实,用最后的爪牙奋力抗争着,脑海中尽是昔日的荣光与辉煌。 可现实是,他三两下就被壮年的alpha制服了。 老者愤恨而嫉妒,不甘又绝望,自己堂堂一代枭雄,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伟大帝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玩弄两个大国于鼓掌之中,谁也不敢动他分毫! 哪怕陨落,也该是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而绝不是在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让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alpha扭着肩膀压在桌上…… “你输了。”席冶压着人,告诉侯淘放出信号,让西狞尽快联络联邦。 “我没输,”通红的面庞上呈现出扭曲的神情:“是宁雄背信弃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窃取我的国家。” 席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宁雄是他那位坑他坑得毫不留情的老丈人。 他老丈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眼前这个更不是,连理论的欲望都没有。 政治从来不是用来讲道理的;道理,也从来不是能指挥政治的东西。 局势的天平已经不可逆转地倾斜向一边,无人搭理屋中歇斯底里的老人,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 席冶指挥大家对屋内资料进行收集保存,其余时间就压着人静静等着,感知窗外的战火渐渐平息,便知道他们的人不出意料地胜利了。 突然,电话铃响。 震动的弦声此时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老人脸上又浮现出新的希望,半垂的眼皮下射出疯狂的精光,嗓音沙哑,几乎是从上颚顶出来的:“接啊,接电话!” 席冶拿起听了两句,按开了免提。 “我们的青保所都被敌军从内部占领了,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恳请您调配军区力量尽快支援!”区长急切的声音回响在屋中,竟是十个区全面失守。 老人惊愕住了。 紧接着又一封电报传来。 驻守北境的胡梨,a国的铁血将军,竟然投降了…… “不可能不可能!”脊背终究弯将下去,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字字泣血:“我的兵不可能败!我们不可能战败!” 席冶对他这时莫名其妙的自信感到疑惑,猜测是不是药效还没过:“都是血肉之躯而已,有什么不可能。” 老人冷笑一声:“因为除非你们杀死所有人,他们一定会拼尽性命战斗到死。” “那样的话,你们犯下几百万条人命赢得胜利,就是真正的刽子手!为满足侵略野心,以正义之名屠杀无辜之辈,你们将会被历史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是你。”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 廿一在西狞、井靖等人的陪同下走进来,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细数他累累的罪行:“用激素催熟所有omega将之培育为生育机器的人,是你;用药控制alpha让他们在战场上失去痛觉和理智的人,是你;用高压手段,将几百万人困在这一方瘠薄土地劳动致死的人,还是你。” “我知道你说的必胜是什么意思,”廿一俯视着老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哀,还有一种报复的淋漓与畅快:“研究所这一个月产出的所有药,都是经我手搬去仓库的。所以很遗憾地告诉你,它们在运出仓库前,就已经全部失效了。” “前线的每一位战士,都有清醒地选择投降,或者战斗到死的权利;而不是在兴奋剂的作用下失去自我,为你这种恶心的野心家顶罪卖命。” 廿一让开两步,给老人看他身后的人。 当中,有死里逃生的研究员,曾经不分昼夜潜心钻研,在毒剂中刮摩淬励,却被鸟尽弓藏。 当中,有浴血而归的囚犯,斩断身上的枷锁,堂堂正正地站在光明下,为自由而战。 当中,有打折区被剥夺到几乎只剩一身骨肉的夫妻,为了子女选择重新反抗不公的命运。 但是应当还有,还有无数的已经永远失去声音的人,他们的灵魂默默注视着这片灰色的大地,却在黎明到来前,先行了一步…… “我们将以反人类最起诉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将成为证人。” ※※※※※※※※※※※※※※※※※※※※ 后面再加一章婚礼,甜甜地结尾~ 二十六、婚礼 禁区沦陷后,a国迅速分崩离析。加上胡梨投降的消息不胫而走,战神倒下,其他各区很快丧失战意,变成一盘散沙。 也是在一夜之间,突袭战的消息传遍世界。 在别国地下挖设地道的行为被爆出后,国际社会一片哗然,纷纷强烈谴责o国政府,其邻国更是各个自危。 但收拾烂摊子就不在廿一能力范围内了,他功成身退,偷偷寻了个好地方,一觉就睡得昏天黑地。 那边席冶协助完西狞,等着大军汇合,到处抓人问廿一去哪了,甚至还纡尊降贵去胡梨府上找了一圈。他这一“起死回生”,可把副官吓得不轻。 出来时好容易撞上了个知情人,井大夫给他指了个去处,但同时也带给他一个沉重的消息,把胜利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 “廿一做实验的时候,碰了太多激素和化学药品。地下的防护和通风措施都不够,你要有心理准备……”井靖在紧张时还会下意识推推空空如也的鼻梁:“胎儿不是很健康,生下来的话,怕也不能活太久……我的建议是回去后尽快手术。” 席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失语,胸口哽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井靖拍拍他的肩:“你们契合度很高,等养好身体,以后还可以再要。” “他自己知道吗?”席冶艰难出声。 井靖回想了下廿一的种种表现:“我想他应该知道。” 这里没有人比廿一更了解那些药物的活性和影响。但在当时,他们几乎别无选择了。 听到答案,席冶蓦地捂住双眼,然后用力搓了搓脸。对井靖道了谢,他快步奔去集体宿舍,终于找到了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人。 偌大的房间,十几米的通铺,只在角落里摊开了一张军绿色的被子。 廿一紧挨着墙角,长发如溪流铺散在粗糙的铺面上。漆黑的发色中总夹着几根刺眼的白发,就像初冬时稀疏的雪。 席冶走过去,唇角忽然轻轻扬起——十几副一模一样的被褥里,廿一精准地挑出了他的…… 席冶也脱了外衣,悄悄钻进去,从背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捞进怀里。 熟睡中的廿一身体软软的,怎么摆弄都不醒,乖乖被亲,乖乖被揉搓,一点都没有平时精明狡猾的模样。 看来真的累坏了。 酸涩涨满了整个胸腔,堵得席冶喉咙发涩,抱着怀里的人,呼吸抑不住地颤抖。 他后悔了,想回到过去打昏那个欺负廿一的自己。做什么非要置那一时之气,次次都故意成结在里面。廿一这么单薄的身体,怎么经得起一次次折腾…… 晚饭时席冶去厨房蒸了鸡蛋羹。小孩还是迷迷糊糊的,喂什么吃什么,只费力地挑起半张眼皮,眉头不愉快地拧出朵花来。 廿一抿了几勺扭开头,想潜回被窝里继续睡,却被席冶拎着继续喂水喂鸡蛋白。 正巧来传递情报的侯淘看了,不由得感慨:“真信任你啊……”想当初,廿一就是只刺猬,逮谁扎谁。 席冶立刻让出地方,作势要把碗塞侯淘手里:“你来,保证也吃,他睡着了就跟猪一样。” 碗跟烫手山芋似的,侯淘可不敢接,万一醒了廿一算账怎么办。 所以廿一即便睡着,也一直被细心照料着,终于在大军进城之际有了点睡饱的意思。 他自己晃晃悠悠去完厕所,回来后不客气地把席冶胳膊抬起来,再重新窝进去,屁股往后一拱,就又嵌在席冶怀里贴得紧紧的。 “还睡,都要成仙了。”早在廿一出去的一刻席冶就醒了,捏捏小孩软软的耳垂。 廿一缩了下脖子,察觉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一张温暖的大掌贴在他凉凉的小腹上。 身体僵**一瞬,廿一转过身面对席冶,眼睛半眯着,鼻音还黏乎乎的:“和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 席冶点点头,欣慰廿一终于学会商量这两个字。 “孩子可不可以晚几年再要?”浓密的睫羽扑闪了两下,费力地掀起:“回去之后,我想先读几年书,再到处看一看。所以等过几年再重新生宝宝好不好?”他讨好地亲了男人一下,干燥的嘴唇磨在脸颊上,带去些微刺痛。 席冶凝着廿一,笑意爬上眼角浅浅的纹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听你的,我们不着急。” 他抱着人,侧颊贴着廿一柔软的发丝,给小孩讲哪所大学的制药工程最好,哪个国家有哪些瑰丽的风景。他讲自己经历过的故事,然后畅想他们苦尽甘来的未来。 悠悠的嗓音仿佛大提琴的低吟浅唱,奏出温柔的和弦。 在这最后一场春雨的浇灌中,蓬勃的夏日终于到来…… 次日,万里无云,o国大军进城。 禁区外围摩肩接踵,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哭嚎,有人谩骂,有人仿佛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对亡国并不十分明晰。他们只是无法接受神祗一样的首领陨落,更无法相信十几年来战无不胜的神话会破灭。 真正决定他们命运的人,此刻进行着最后的谈判。 密闭的房间里,红木谈判桌前,此时此刻,谈判代表之一正被一个高挑美丽的omega紧紧捂在怀里。他整张脸都埋在那人挂满军功章的衣服上,磕得眼泪汪汪。 肩膀上的手握得廿一吃痛,他能感受到这人急促的呼吸,想歪头给西狞使个眼色,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这位omega将军稍微放开人,努力牵动唇角向上扬起,但在见到孩子迷茫的眼神后,终究露出了破绽,颤抖的声音中藏着哽咽:“宁栀,我是妈妈……” 这寻子的十六年就像一场梦,像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他失去了骨肉,被夺走了懂得快乐的半个灵魂,只拖着疲惫的身躯苦行僧般寻找着,直到如今白发如雪。 可是对走丢的孩子来说,亲生父母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尤其听到宁栀这个陌生的名字,廿一的情绪延迟了很久也没有到,只是掏出手帕递过去:“等谈完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 方霂知道急不得,收起眼泪站直身体,满心满眼都是廿一的模样:“你叫我声妈妈,我就什么都答应你。”然后他看着廿一跃跃欲试的模样,瞬间破涕为笑,笑中却带着心酸的余味。 他是这次的最高统帅,但谈判涉及各方利益,定夺权不在他手里。哪怕他见到孩子就已经想把所有东西都给他了。 远在o国如坐针毡的男人终于等到了视频申请,又整了整仪容才点开视频。 宁雄之前的贪心导致外交失败,好在席冶西狞果断提前行动,才避免了c国横插一脚。所以画面刚一接通,他见到媳妇那张冷漠的脸就有些赧然,随着镜头一转才恢复神色。 长长的谈判桌两侧分坐着十个人,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儿子!有此前的乌龙事件为鉴,总统宁雄看上去淡定多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很快就有人发现以冷静自持的总统对某一位的要求格外宽容。 于是文件和字条明里暗里源源不断往廿一手边递。 方霂看不下去了,杏目一扫,把桌子上的纸条扫下去了,只是防不住暗流更加汹涌。 字条越传越多,廿一盯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费力地分辨着,最后索性把所有东西一推,看向镜头:“宁先生,我先谈吧,谈完把空间交给你们。” 宁雄对着这张酷似方霂的脸笑弯了眼:“见外了,叫爸爸就可以了。”喊一声爸爸什么都好说。 可廿一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作为omega代表,提出了三点要求: 一是彻底筛查所有毕业omega身上是否装有芯片,保证离境时不会发生危险; 二是要求o国将omega激素问题纳入免费医疗,否则几乎无人能负担; 三是为未毕业的学生以及有需求的人安排系统学习和心理辅导,协助他们融入外面的世界。 作为最少数的性别,他们需要有人发声。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总统夫夫听得十分欣慰,孩子能在这种地方长得这么有出息,说不自豪是假的。 “最后还有一条附加条款,是关于我的婚事,”廿一并未察觉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有何不妥,依旧坦坦荡荡:“我希望取消南格和席冶的订婚,因为我才是席冶的妻子。” 前面的条款,宁雄都答应得好好的,唯独对这一条格外不满。 尤其最近边界有诸多传闻,说廿一的alpha有家暴倾向,有不少士兵都亲眼看见那个alpha大晚上拉着自己的omega进了同一张帐篷,早上再出来,廿一的半张脸都被打青了。 这种alpha究竟哪里好? 所以孩子还是太年轻,不会识人,轮到他尽一尽为人父的责任:“只能答应三条,你放弃前面哪一条做交换?”他觉得稳赢,毕竟廿一只是个没上过谈判桌的小孩子。 但是他忽略了,他小儿子虽然不在方霂身边长大,基因的力量还是巨大的。 廿一一听完,当即冷脸离场,那负气转身的模样,跟他妈妈神似极了。 要知道方霂这次主动请缨,最初被宁雄拒绝后直接禁足皇宫了,于是他跳楼出去逼出将军手里的帅印,当夜便率军出发。 宁雄赶到时连车屁股都没见到,之后只短暂地跟方霂视频了十秒就被挂断了。这娘俩不高兴时抿嘴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廿一首个离场,没过多久,胡梨第二个出来了。 他的风格是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散。他虽然投降,但依旧手握重兵,不用太看宁雄脸色。 胡梨找到了坐在园中乌木池边的人,看着廿一逗弄肩上的苏翠,唇角缓缓上扬:“我还以为你死了。”亏他当时还急着让最信任的副官连夜赶回来收尸,怕廿一离开后没有归处。 廿一回过头看清来人,轻快地眨眨眼:“我还以为咱俩要成为敌人了。” 他勾勾手,示意胡梨弯腰凑近,压低声音:“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胡梨也高深莫测地眨眨眼,薄唇微启:“两边。” 两边都是,也都不是。谁赢,他就是谁的人。 如果真要追溯回去,最初侯淘是如何拿到整队人的详细机密情报的?他们又如何能趁该分队驻守北四区时成功偷龙转凤?以及中间为何能还在禁区鱼如得水,顺利获批“血检促生育”计划……假如没有高层内鬼,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包括最后从北部边界两次抓“俘虏”入境,和让副官先回禁区为西狞传递情报,都有他在暗中做手脚。 在整场行动中,胡梨从来没正面现身过。他审时度势,又明哲自保,随时准备调转风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廿一要追问,胡梨果断岔开话题,从兜里掏出个东西,虚着眼用一根手指戳戳点点,小小的手机在他掌心里显得过分袖珍:“看个东西。” 为了留存审判a国首领证据,所有保护所都拍了视频和照片,胡梨也要了一份。 廿一以前看席冶用过手机,是见过世面的人,淡定地接过来捧在掌心,双目一亮! 画面里,熟悉的红砖墙,熟悉的土操场,还有厂房灰黢黢的大铁门。 是西四青。 没一会儿手机里就传来叽叽喳喳的笑声,然后一张张笑脸挤进屏幕里,兴奋地议论着这是个什么东西。 远方的罗仪一声令下,学生们立刻散开,蠕动成参差不齐的四排。 每个人都是“领口正,扣子齐,口袋平,衣衫整”,辫发整齐地盘在脑后。 他们从来没这么认真地整理过仪容。 一百多号人排排站,最小的只有八岁,年长的有二十几岁,远远看去,像一片斑驳模糊的灰绿海洋。 “喊个口号!”罗仪在屏幕后面喊。 三班班长春蓝起头:“三——七——”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 “二十一!” 画面就此定格。 屏幕中,一朵朵如花笑靥,于烈日下灿烂绽放。 ---------- 战事很快结束了。 o国总统寻回失散多年儿子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但同时,a国的统治内幕也逐渐曝光,国际社会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各部门猜测总统最近心情好,趁机把平时不敢拿的提案一个接一个往宁雄桌子上放。但是等真见着人,所有人又都脚跟一磕,带着文件原路返回。 原因无他,总统小儿子不知道为何拒绝回家,老父亲愁得又憔悴了十岁。 宁雄暗中派人盯着席冶,发现席冶也在四处寻人,毫无头绪。 这时方霂过来出主意:直接给廿一和席冶办婚礼,越快越好,高调宣传,大操大办。假如婚礼当天廿一不回家不出现,就让南格顶上。 宁雄哪里看不出方霂打的什么算盘,他发现自己好像跟踪错人了,真正狡猾的是身边这位。 虽然席冶家暴的谣言已经澄清了,证明是胡梨误伤的廿一,但他还是气不过,觉得席冶配不上他的宝贝疙瘩。 小老头简直固执极了。 “不办婚礼也没办法,你儿子肚里已经有别人的儿子了。”方霂之前翻看了廿一的离境体检记录,丢下颗炸弹,把宁雄最后一丝顽固也炸成了烟花…… 其实找不到廿一,席冶本来也是有点急的,但是方霂先找到了他,两人彻夜长谈,最后他听了岳母的劝,先专心准备婚礼,廿一的身体等不得,三天内他们完成婚礼。 婚礼前夜,他跟二老再次确认完流程,从总统府出来正要往回走时又遇到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猫。 猛地急刹车,席冶定睛一看,那猫脖子上挂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十四年前小廿一给他的定情信物! 于是赶忙跟着猫咪悄悄潜行。 这总统府是o国从君主立宪改制为总统共和时遗留的,原本就是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藏着各种暗门密道,简直就是……偷情圣地。 (略约500字) 廿一杏目含水,调子都是颤的:“你说吧。” 然后席冶附在廿一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可廿一一直摇头。于是那挂在小腿上的白色内裤摇摇晃晃,最终还是坠到了地上…… …… 翌日,总统府张灯结彩,四方宾客满棚。 廿一被南格从床上拽起来,连人带猫塞给化妆师——猫咪也是证婚人之一。 晕晕乎乎的,廿一刚坐下,忽然捂着肚子脸色一变,眼睛瞬间睁大,急匆匆跑去了厕所。再回来时脸色红润,已经睡意全无了。 婚礼的事他一点都没操心,等收拾完刚好到时间,宁雄和西狞两人同时出现在了门口。 礼堂里,不少熟悉面孔都到了。西四青的学生正围着特种作战队分辨大家alpha的模样;胡梨带着副官一家子,在厅角同陆军司令闲聊;川戍带着悲伤失恋的南格登场,他们之前作为参谋贡献了诸多重要情报,所以一直住在皇宫里,也为了婚礼忙前忙后。 最后,井靖带着小腹微鼓的芷青姗姗来迟,赶在婚礼开始前最后一秒将人送到了方霂旁边的座位上。然后他走向后方,在侯淘惊诧的眼神中挨着落了座。 悠扬的音乐在欢笑声中响起。 廿一身着风流笔挺的白色燕尾服,在两位父亲的陪同下威风凛凛的入场。 他那一头秀发被银白素带束于耳后,鬓角飞出来的两抹白色如霜似雪,淡香萦绕,衣摆款款而动。 席冶站在原地,注视着爱人于逆光中走来。 四目相对,两手相执。而后相视一笑。 廿一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眸,依旧清澈如水,一如那年席冶初见他的模样。 ※※※※※※※※※※※※※※※※※※※※ 主体故事到这里正式完结,写到最后西四青的部分竟然想掉眼泪。 席冶不是最完美的攻,廿一不是最完美的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被爱与相爱。本来预设廿一后期变成熟,成为冰冷大美人。但他被西狞芷青和席冶宠得太好了,西四青的大家其实也很宠他,所以廿一一直有种长不大的感觉。就这样吧,让他一直像个小孩子,有最透亮的眼神。 感谢大家一路陪我走到这里。 也非常感谢坚持追更的小伙伴,中间几度怀疑自我想自暴自弃,必须谢谢你们。 希望老粉看到我的进步哈哈。 番外有几个,更新时间没准…假如能签约,正文依旧免费,番外会一口气放出来,设成收费,大概几毛钱,还希望大家理解;假如不能签约,可能会在爱发电提供txt。 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