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第一章 赐婚瑾王 美人榻上,侧身卧着名浅绿色衣衫的女子。女子虽闭着眸,却并不难看出她的如花美貌。 朱唇配以粉面,细细的柳眉微蹙着,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女子只手托着下巴,似是在打盹一般,紧闭着眸。 忽地,一只小小的狐狸从窗外跃了进来。小狐狸身上一层雪白的皮毛,极为柔顺漂亮,钻进女子的怀中,拱了拱。女子睁开眼,一双狭长的眸子摄人心魄,极其夺目,似是有点点寒光潋滟。她无奈地笑笑,伸手慢慢揉了揉白狐的头,柔声问道:“离墨,又跑到哪里去了?” 离墨轻轻地叫唤了几声,女子不通兽语,只得苦涩地笑笑,抚了抚它。离墨似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讨好地吐出粉嫩的小舌,仰头舔了舔女子的掌心。 掌心一片濡湿,女子将离墨放下来,披了件稍薄些的狐裘便往窗边去了。离墨也不在意女子身上披着它同类的皮毛,只眨眨眼睛,望着她。 “快入夏了啊。”空气颇有些闷热,惹人浮躁。一缕清风从窗外吹进,带来一阵凉意。女子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致,陷入了思绪当中。 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了。她君青乔,本是一个古武世家的传人,习得一手毒术与武术,普天之下难有敌手,却不知道怎的便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她如今身处的国家名唤大祁,为中原四国中实力偏强的一个。中原四国分别是:大祁,东黎,南疆和北昀。其中东黎实力最强盛,然后是大祁,再而是北昀,最后是南疆及各国周边诸小国。 当今圣上姓祁名泠,膝下有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而都城燕京,五大家族鼎立,分别为丞相府君家,定远侯百家,麟郡王林家,墨贵妃墨家及太子妃卢家。 而她便穿到了丞相府的嫡小姐君青乔身上。原主性格懦弱,其母云枫为君骆原配,生性刚强,却不料君骆在婚后纳了好几房美娇娘,渐渐冷落了她们,以至于母女二人被抛弃倒这个偏僻院落,而无人问津。 既来之则安之,她代她活了下去,一直到五年后的今日。 思及此,君青乔淡淡叹了口气,向屋外的婢女玉洛问了时辰,算算时辰,君骆和水无烟也快回来了。君青乔伸了伸懒腰,便起了身,下榻穿鞋,理了理身上衣饰的皱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往相府赶去。 不消片刻便到了相府前,相府门前十分寂静,君青乔来到后门,翻墙而入,稳稳落在地上,向自己的院子步去。 回到竹苑,君青乔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裙,跪坐在几案前,随手拿了本女戒装模作样地翻看了起来。 不久,雕花木门嘎吱一声被人径直推开,君青乔循声望去,只见双手推门的少女身着一袭嫩粉色的对襟襦裙,衣襟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颇显俏皮靓丽。发丝绾成一个垂挂鬓,皓腕上戴着翡翠镯子,十分剔透的成色,无不体现出她的受宠。 少女走了进来,见君青乔手中捧着本《女戒》,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屑与讥诮道:“三姐在啊。” 君青乔抬了眼去,正是君骆的继室水无烟的女儿,她的“好四妹”君若馨。 “四妹妹怎的得了空来我这儿了。”君青乔合上手中的书,起身拉过了君若馨的手,淡淡笑着道。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哼,爹爹叫你到后厅去一趟。” 不知廉耻的贱人。君若馨嫌恶地甩了甩手,似是碰到了什么秽物一般,随后双臂环胸,冷冷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见君若馨此番神情,君青乔的秀眉微微蹙了蹙,那便宜爹爹到底又要做什么?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爹爹找我有事,烦请妹妹先走,我收拾收拾便去。”心诽归心诽,君青乔浅浅一笑,唤了丫鬟玉烟玉洛来为其梳理打扮了一番,妆容妥帖了,才往那后厅去。 今个儿君府上下难得齐聚了一回,君骆坐在首位,而身旁坐着大夫人水无烟,二夫人杜庭萱和三夫人方兰卿。 而三位夫人身旁,又是坐着大少爷君宇轩,大小姐君若烟和二小姐君若歌。 “女儿青乔见过爹爹、母亲。”君青乔微微福身,向君骆与水无烟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君若馨瞪了君青乔一眼,亦微微福身:“女儿若馨见过爹爹,母亲,二夫人,三夫人。” 水无烟虽已被扶为正室,但子女却因是其为妾时所出,并没有转嫡,让君青乔顶着嫡女的名号度过了十五年。因此,君若馨才对君青乔极为排斥不喜,认为君青乔夺了她的嫡女身份,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坐吧。”君骆对君青乔的态度颇为淡漠,并没有多少感情,似乎这不是他的女儿一般。君青乔丝毫不显意外,端端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一举一动颇显礼仪风度。 水无烟坐在君骆身旁,一袭水色的衣裙,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若馨,快坐到娘这里来。” 说话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风轻云淡的君青乔,眼底神色不由得黯了黯,颇有些咬牙切齿。 果然是云枫那个女人的女儿,出落得跟她娘一个狐媚样。不过……哼,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想到这里,水无烟唇边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面上掩不去的得意之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乔呀,你可迎来了喜事了。皇上下旨,将你赐给瑾王爷为正妃。从此,你就是王妃了呢。” 水无烟低低笑着,一旁的几位小姐禁不住掩嘴嗤嗤笑了出来。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瑾王是个病痨子,不知道何时就乘风西去了。而且听闻瑾王样貌极丑,生生吓死了府上的小厮,还克死了自己的爹娘清王夫妇,千金贵女们无一人愿意嫁他。君青乔嫁过去,可不是遭罪么。 “三妹如今可是跃上枝头变凤凰了,从此富贵荣华,可不要忘了我们啊。”君若烟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娇笑着道。 君若歌顺势接过君若烟的话把:“可不是么,三妹可是嫁入皇室了呢,可要好好相夫教子,莫要丢了相府的脸。” 嫁给瑾王?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君青乔紧抿着唇,皇命难违,现下也只有嫁给他一条路了。 只要瑾王不威胁到她,亦或是对她不利,她也愿相安无事,做一个名义上的好王妃。 “赐婚瑾王,那自是极好的。”君青乔面上仍无一丝波澜起伏,半分痛苦难挨,也让一旁的君若馨颇为不自在,竟没有看到君青乔吃苦头的模样。 “既然青乔要嫁人了,那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去库房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布料,母亲唤人去拿了给你到裁缝铺里扯件嫁衣来。” 水无烟亲切地牵过君青乔的手,君青乔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母亲这么说了,那青乔也不客气了,过会子,青乔便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水无烟岂会如此好心?怕是只剩下些次品供她挑选了罢!君青乔笑着的眸中一片冰冷讥诮,当真是好笑得紧! “如果爹爹无事的话,那青乔便先行告退了。”君青乔微微俯身,君骆似是对她避自己如蛇蝎的态度有些不满,只挥挥手,便让她下去了。 故事的主人公退了,那其他人留下又有什么意思?小姐夫人们纷纷起了身,往自己院里去了。 第二章 阴谋初现 君青乔踱着碎步缓缓往库房而去,拿了钥匙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讥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置放布料的地方,搁着几匹看上去颜色鲜艳的布料。入了手细细搓捻,却是发现布面纹路参差不齐,十分粗糙,实乃劣品。还有几匹质地好些的,那颜色却是大红大绿,艳俗得紧,怎么也做不了嫁衣。 随意取了匹布料带走,君青乔在掌管库房的赵嬷嬷那里登记之后,随手一扔,那布料已然被扔在了角落里。 唤了玉烟玉洛把守着门,君青乔褪下身上的衣裳,取出一件淡黄色的男衫来,紧紧穿在身上,倒是十分合身。 四下打探无人,君青乔微微放下了心,来到相府后门,脚下一蹬院墙,便已翻身出去。 一辆软轿恰巧从君青乔面前路过,君青乔伸出手,拦下了那软轿:“请问去云月布庄多少银子?” “去云月布庄,需半两银子。”车夫是个看上去极为老实的年轻人,云月布庄离相府实在远了些,报出这个价格,也希望这位公子不要介意。 君青乔掏出荷包,将一锭碎银子搁到车夫手中,便上了软轿。 掂着手中沉沉的碎银子,车夫有些慌乱地道:“公子,给多了。”这不止半两银子,这这这,怎么受得起呢? 君青乔瞌上眼皮,沉稳的声音从车帘内传出:“无妨,就当是给你的打赏。” “多谢公子。”车夫抬起软轿,步伐沉稳地向云月布庄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毫无颠簸,让君青乔极为满意,这银子倒是给对了人。 终是到了云月布庄,君青乔抬脚,缓步走入云月布庄内,鹅黄色的衣袂渲染开一片片花瓣,俊逸的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宛若三月暖阳,直射人心。 “公子可要什么布匹?”只看这华贵的衣饰便知来人身份不凡,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君青乔抿着唇,悠悠道:“把你们老板叫来,便说公子找他。” 原来是老板的熟人。店员恍然,跑进内屋去叫了老板来,便见一接近中年,器宇不凡的男子小跑着过来,将君青乔请进了内屋:“公子请。” 正当周围人讶然君青乔的身份时,两人已经步入内屋。君青乔兀自坐到了首位,老板也并无异议,满面恭敬之色。 “陈郝,近来布庄的生意怎么样了?”随意一问,陈郝立即寻来了账簿,双手奉上:“公子请看,近来布庄的生意十分不错,短短半年已赚得近万两银子。” 这云月布庄其实是君青乔名下的产业,交由了这陈郝来负责,平日里的收入与支出倒是不用操心。 君青乔接过账簿,随手翻看起来:“你做的倒是不错。此次我前来主要是想看看庄里有没有适合做嫁衣的料子,质量要最好的。” “公子好心思!”陈郝笑道,“庄子里最近才进了一匹布料,是从波斯国引进的云丝锦缎,料子极好,而且是正红色的,用来做闺中小姐的嫁衣最合适不过了。” “公子若是要的话,属下便叫人把它赶了嫁衣给公子奉上。” “好,五日之内给我消息。”君青乔微微一沉思,应了下来。她君青乔,哪怕是成亲,也自是要用最好的东西。有了陈郝的保证,这嫁衣倒是不用担心了。 又随意唠了几句,君青乔便乘轿回了相府,却不想这一次回府,叫她发现了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也因此避过一劫。 君青乔隐匿了气息,悄然无息地往竹苑去。 “哎,你说这事能成吗?”忽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一旁的院落中传了出来,君青乔心中微微好奇,侧头一看,竟是君若歌的荷苑。心下不由得有些冷然,这个二姐想做什么? 君青乔悄然上了屋顶,掀开一片瓦片,往下看去,便见君若歌和君若烟两人凑在一起,似是在商量着什么。 “哼,那穆尧不是窥觑君青乔的美貌么,我们帮他一回,又能如何?婚前失贞,到时候看那个小贱人如何在京城中立足。再嫁个病痨鬼,哈哈,有她受的!” 君若烟笑得颇为狰狞,本先有几分姿色的面容,也是显得十分扭曲。不知为何,她竟对君青乔的敌意如此之大。 君青乔眼中的杀意渐浓,她独来独往,虽与她们不和,但从未主动招惹过她们。她们却想要她婚前失贞。流言的影响可是非常大,她可不愿背负一身骂名。 相比君若烟,君若歌则显得冷静了许多,微微皱着眉,朱唇轻启:“穆尧?那个色胚,大姐,你可莫要引狼入室了。” 穆尧是君骆的侄子,虽说她也很想君青乔吃苦,但穆尧的轻浮浪荡已经臭名昭著,最后可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若歌妹妹瞧不起表哥我?”真所谓是说曹操曹操到,君若歌的话音刚落,穆尧便是从外面推了门进来,笑着问道。 若说穆尧的模样,倒也算得上俊逸,只是太过纨绔放荡,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淫靡之气。 “穆尧?”君若歌一惊,眼中毫不掩饰嫌弃,厌恶地后退了几步,与穆尧拉开距离。 穆尧也不生气,一挑眉望向君若烟:“若烟妹妹可想好了办法?听闻青乔妹妹可是个刺头,十分不好惹啊。” 眸中欲色闪烁,君青乔的美貌他可是亲眼所见,可谓国色天香。那冷淡如冰雪般的态度,更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想要狠狠地征服她,让她臣服于他。 “既然叫了你来,那自是有办法的。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君青乔每日晌午饭后总要在房里歇息半个时辰。明日我让莲心那丫头给你开门,支开玉烟玉洛,你只管往君青乔房中去便行了。” 君若烟一展手心,雪白的掌心中一包纸袋静静躺着:“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极品迷药,穆尧,你可不要浪费了。” “那是当然,定不会让二位妹妹失望的。”穆尧哈哈一笑,接过君若烟手中的迷药,还不忘在那雪白葇荑上一摸。 君若烟忙收回手,瞪了穆尧一眼,便赶了他出去。 一直伏在屋顶上静静观察一切的君青乔唇角勾起一个冷酷的笑容,到时候,是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第三章 偷乔换歌 次日清晨。 君青乔才起不久,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便唤了玉洛来为其穿衣洗漱,好不悠闲。 玉洛手拿着木梳,梳理着君青乔垂于背后的长发。一翻一转,不消片刻便已绾成了一个漂亮的元宝鬓,素颜略施粉黛,尽显清秀明妍。 将手中的金镶玉海棠钗别在君青乔的发鬓上,玉洛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抿唇一笑,玉烟瞧了道:“小姐真是俊俏得紧,连奴婢这小丫鬟见了都不禁怦然心动呢。” 玉洛忙附和着,君青乔也淡淡笑了出来:“你们两个嘴巴真像是抹了蜜一样,净说些好听的话。” “奴婢们说话要是不好听,还怎么当得了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呢?”玉烟笑着道,玉洛手巧,玉烟嘴巧,两个人各有所长,合作得十分默契。 “噗嗤。”君青乔面上挂着笑容,立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女儿青乔给爹爹,大娘请安。”君青乔微微福身,抬起眼时正好撞上君若烟略带躲避的视线,怔了怔,展开一抹笑容。 君青乔的目光深邃而寂静,如同古潭一般,似要将人吸入。君若烟目光微微避了开来,心中升起无端的恐慌。君青乔的目光那般犀利,似乎要看透她一般,唇边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莫非……她知道了? 怎么可能!君若烟微微摇了摇头,竭力压下心中的异样,君青乔怎会知道她与若歌的密谋,定是自己多虑了。 松下一口气,君若烟又恢复了原先自命不凡的姿态,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一旁的君若歌着了一袭紫粉长裙,雅致俊俏,折扇中题着诗词歌赋,颇显才气。目光不经意地投向君青乔,眸中笑意妍妍。 时间仿若流水一般匆匆流逝,一转眼天空已是骄阳高悬。虽是晚春,但因快入夏,刚刚还有些寒冷的天气转眼已放晴,有炎热的天气使得人肌肤上泌出细细的汗水。 用过午膳后,君青乔回了屋子,侧卧在床榻上,只手轻摇着小扇,以此驱热纳凉。 窗户微敞着,一阵阵暖风自窗外拂进,君青乔身上只着了一件鹅黄色的薄纱裙,小臂若有若无地露在外面,不时展露出一片白皙胜雪的肌肤。发丝有些凌乱地拘于脑后,面上微微含着些绯红之色,好不诱人。 窗外似是有黑影一晃而过,定睛一瞧,却是再没了踪影。唇角不经意拉起一个弧度,眼中笑意潋滟开来,鱼儿,上钩了。 窗纸不知不觉破开一个小洞,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管伸了进来。一阵阵无形无色的烟雾从外面吹了进来,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似是远了些。 君青乔起了身来,随手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便向外走去。 而与此同时,回到屋中的君若烟有些按捺不住心急,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心想君青乔会不会这么轻易上钩。看到一旁一脸平静的君若歌,叹了口气,便坐了下来,好生安慰着自己。 君若歌摇着一柄绘着菡萏荷花的小扇,想着那素来平淡如水的君青乔被人压在身下尽情蹂躏的屈辱模样,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立起身来,想要亲眼目睹一番,也好做个人证,让她百口莫辩。 袅袅婷婷走到君青乔房前,君若歌正打算躲在一边观望,后颈却忽地一麻,随之失去了知觉。 …… 相府的后门被人敲响,想起大小姐的叮咛,莲心开了门,便见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穆尧。 君青乔……想到那淡漠的女子即将要属于自己,穆尧十分兴奋,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四下观望了一眼,匆匆地走着,往竹苑而去。 竹苑的门半敞着,穆尧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来到君青乔的房前,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青乔妹妹?” 无人作答,房门没有上锁,穆尧将门推开一些,往内望去只见层层叠叠浅色的帷幔之后,有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般无声无息。 看来君若烟她们得手了,他便可以安心享受了,事成之后,他定要娶了君青乔,让她一心一意全在他身上。 穆尧放下心来,有些憧憬起美好的未来,对君青乔,他是真的有一些喜欢。 一缕缕熏香自坐落在屋角的香炉的炉口飘然而出,钻入穆尧的口鼻中。穆尧并没有注意到,只觉离那身影越近,视线越发模糊起来,隐隐之中下腹有些灼热难耐,口舌极为干燥。 “青乔妹妹。”日日思恋的人儿就在他面前等着他采撷,穆尧的目光迷离了几分,褪去身上的衣衫,便入了榻,拥住佳人。 自是一番春光旖旎。 …… 约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君若烟面上露出冷然讥诮的笑容,带着丫鬟莲心和莲蓉便急匆匆往竹苑赶去。 哼,君青乔,这次身败名裂,看你如何在相府混下去。君若烟面含得意之色,刚赶到竹苑,便听到房中传出的压抑着的喘气声与低低娇吟声。 呵,看来计划成功了,君青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能狡辩得了?君若烟想着,却又有些疑惑。传来的女生十分耳熟,但好似是君青乔的声音,又不是君青乔的声音。 许是因为在做苟且之事,与平日不同,才有些异样吧,君若烟想了想,便推开了门。 散了满地的衣裙长衫,帷幔之后两个身影隐隐纠缠在一起,发出极为羞人的声音来。 “诶哟哟,这是谁啊?光天化日之下竟与男人苟合,是哪个不知羞得小蹄子,爬上了三小姐的床?”君若烟的语气颇显刻薄讽刺,指桑骂槐,却不知床上的人根本不是君青乔。 床上的两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君若烟冷笑一声,正打算上前掀了帷幔,纤纤素手便向那帷幔伸去,猛地拉开帷幔。 “若歌!?”君若烟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她怎么也料不到,她一直以为与穆尧苟合的“君青乔”,竟是君若歌! “不知大姐在青乔房中,是有何贵干?”语气极为平淡的女声响了起来,宛若流水潺潺流过,使得君若烟回过了头,正好与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对上。 第四章 反将一军 君若烟震惊的神情僵在了面上,那环臂倚在门槛边懒懒望着她的人,不是君青乔又是谁? 却又听得几阵不同的脚步声,不消时便见得君骆与水无烟也赶了过来。 “你若是不能给相府一个交待的话,本相定要将你禁足!”君骆面上有些狐疑,这逆女无端把他叫来,说是出了事。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他放下手中事务跑这一趟岂不是白来? “爹爹,青乔用过午膳后,照常歇息了一会子,想起在成衣店搁着的衣裳,便去取了一趟。却不想刚回来便听玉烟说竹苑被人闯入,疑是遭了贼,才将爹爹你叫来。” 君青乔并没有说谎,她确实出去取了一趟衣裳,是几月前定制的一套夜行衣,还有几套夏季清凉的衣饰。 君骆望着君青乔,那水灵的眸中极为清澈,毫无杂念,也不似是在说谎的模样,复又疑惑地向内望去,便看到了呆立的君若烟,唤了出来:“若烟?” 君若烟心中大叫不妙,匆匆将身后的帷幔放下。这闹剧的女主角怎会变成了若歌,而君青乔又是怎么逃脱出去的?团团迷惑似云雾般笼罩在君若烟的心底,挥之不去。 那双狭长的眸中笑意又渐浓了几分,君若烟似脑子开窍般恍然觉悟,被这小贱人反将了一军,却又不禁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无法辩驳。 好巧不巧,帷幔之后的人又低低发出一声娇婉呻呤来,娇媚得人骨子都酥了,君骆霎时间黑了脸,满面怒容地向床榻走去,一把掀开了帷幔。 “好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君若歌双臂环着穆尧的脖颈,满面媚态,哪里有平日里的三分端庄,三分典雅? 君骆捏紧了拳头,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竭力忍住自己的怒气,最终却还是气得一巴掌狠狠地扇了下去:“啪!” 女子白皙的面庞上瞬时肿胀起来,一片通红。脸上剧烈的疼痛终是使君若歌清醒了几分,睁开眼,便见得平日里向来器重自己的父亲满面怒容地瞪着自己,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惶恐。 她做了什么? 君若歌茫然地望着满屋的人,身旁的人动了动,呢喃的哼了句:“我的好表妹,哥哥定会好好宠爱你。” 君若烟这才惊觉自己几近赤裸的身躯,急急用锦被遮了身体,眼中泪花打转。 “爹爹,女儿不是故意的。”君若歌眸中充满了绝望,声调中都带着几分委屈。 总的会这样?明明,明明应该是君青乔在这里,她好好看戏的呀?怎会突然便与穆尧上了床,还做出这般事情来呢? 君若歌仔细的回想着,却想不起半分有关的记忆。最终认定定然是君青乔做了手脚,心中滔天的怨恨悠悠升起。 君青乔,若有来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君青乔接到那道淬了毒般的视线,无奈的耸耸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若不是她与君若烟这场算计,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愧是名声在外的相府二小姐,君若歌只消片刻,便收回情绪,微微定了神,望着满屋或讥讽或无措的人,眼帘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甲紧紧掐住被单,似是在隐忍着。 “爹爹,若歌真当不是故意的,若歌只是见了穆尧表哥,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哪里晓得发生了这些事呀?” 君若歌十分敏慧,也知晓这时若是在解释定然会引得君骆不满,不如借势示弱,让君骆心起怜悯之心,便不会受到重罚了。 君若歌说这,面上还流下了两行清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不惹人怜惜! 平息下怒火的君骆也冷静了下来,思考着。平日里这个二女儿做事最为稳重,他极为看好的,定然不会冒冒失失便做出这种事来。若是换了那穆尧勾引若歌,按照他的性子,是真有可能。 漫不经心地暼了君青乔和穆尧一眼,君骆收回了视线,低低的叹了口气。若歌现下失了清白,入宫这条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委屈委屈,将她嫁给这穆尧了。 君若歌见君骆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便也松了口气,面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 看了看身边睡得如猪一般的男子,君若歌心下也有了计策,爹爹定然是想将她嫁给穆尧的,穆尧这蠢货心机浅显,性格单纯,十分好掌控,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君骆双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君若歌,“只得委屈你嫁给穆尧为妻了。近日里快些把婚事操办了,也不叫外人说三道四。” 君若歌福身应了一声,君骆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中仅存的几分怨气也消了,叮咛了几句,便转身携着水无烟一同离去。而君若烟早已逃之夭夭,君青乔见没有好戏看了,便打了个哈欠道:“青乔有些倦了,还望姐姐能快些,妹妹还要歇息呢。” 说着便转身离去,将小小的空间留给君若歌。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君若歌满目狰狞。指甲都掐进了穆尧的皮肤中,渗出点点血珠来,痛得穆尧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若烟,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一个颇有几分娇媚的女子急急闯了进来,正是君若歌的生母,方兰卿。 方兰卿面上露出十分着急的神色,原来进宫的人选都已经定下来是若烟了,但经穆尧这么一闹,生生毁了这条路,她那原先倚靠女儿一跃翻身的想法,也碎成渣落了遍地。她未读诗书,也并不如水无烟得宠,却有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儿做倚靠,现在女儿做出这种事来,她怎能不急?又怎能不气? 君若歌已经悠悠地拾起了衣裳,往身上套着。对于这个艳俗平庸的生母,她十分厌恶,心中更不想告诉她。告诉她又有用吗?她能去报复君青乔吗? 显然不能。 方兰卿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之前心情就很差,现在又被方兰卿说道着,君若歌终是有些不耐烦,低喊了一句:“你能不能闭嘴,这事也不是一时能说得清楚的。” 从君若歌那充满压抑的目光中,便已能看出她心情十分不爽,临近崩溃发怒的边缘,方兰卿一介深阁妇人,一时也被自己女儿这冷冽的目光吓得噤了声,什么都不敢说。 第五章 巧遇祁连 君若烟仓皇逃回房间,待冷静下来又开始细想这件事的利害。想着想着,便不觉得有些喜悦,君若歌不能进宫,爹爹向来又厌恶君青乔,那这进宫人选,便只能是自己了。 入了宫,那可不一样,若是荣获圣宠,便是一跃枝头变凤凰,从此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这般想着,对君青乔的怨念也消了几分,只道是那君若歌倒霉,遭人算计,生生便宜了她。 这偌大的相府内,自是有人欣喜,有人颓丧。各院中的小姐夫人,都着揣心事,暗暗垂下了眼帘。 …… 君若歌对着铜镜照了又照,今日的她着了一身浅蓝色的湘裙,皓腕上戴着只银镯子,面上淡淡地上了妆。长发绾成一个垂挂髻,一只镶着湖蓝色透亮宝石的步摇颇为夺目,更衬得她典雅的气质。 与君青乔的婚事一前一后,君若歌也不觉要说什么。只是她定然要比过君青乔,现在,便要去取名京城中极有名的裁缝专用花锦织赶制的嫁衣。 “走吧。”这般说着,身后面容颇显清秀的小丫鬟梅香跟着,而另一个丫鬟兰馨则来了葵水,这几日正告了假,正在家中歇息着呢。 “噗,那便是二小姐吗?也不尽如传言啊。”极为陌生的女声,府中似乎来了新的奴婢,君若歌下意识偏了个头去看,远远便见一小丫鬟与身旁女伴窃窃私语,不时往这里瞟上一眼。 女伴急急扯住了她的衣袖:“小心休叫二小姐听了去!我们这些奴婢,岂能非议这些主子们?” “我又没说错,最近外面都传她和那穆尧少爷苟合,水性杨花,今日一见,可算是领会到了。” 小丫鬟似乎是涉世未深,仍十分天真,双手叉腰不屑的道,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君若歌垂下眼帘,紧抿着唇,叫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大胆刁奴!竟敢在背后嚼主子们的舌根,当真是不想活!”梅香听到自己的主子被人这般诋毁,也是有些恼了,大喝道,心道自己还治不了一个刚入府的黄毛丫头了! “我,我又没有说错!外面都是在传这些啊!”小丫鬟似是认得梅香是君若歌手下的人,几分心虚胆怯,但却挺了挺腰杆儿道。 “你!”梅香恼怒,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只芊芊素手拦下,转过头,是女子温柔的眉眼,“梅香,不必了。” 梅香只能作罢,退于一旁。那小丫鬟心中起了疑惑,自己这般诋毁,这二小姐怎的不生气?莫非是个滥好人? 熟知君若歌秉性的女伴身子一颤,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不断地磕着头:“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啊!阿玉她只是听人耳闻,并没有故意要传的意思!” 点点血迹在地面上渲染开来,如同一朵朵血花。名唤阿玉的小丫鬟蹙眉,想要将女伴拉起来:“阿圆,快起来,这是要作甚。” 兀的,一道话音传入了阿玉的耳中:“何必那么麻烦呢,直接发卖给人牙子吧。”温婉的声音,却是无情的话语。 不要!阿玉这时才记起害怕,君若歌是二小姐,而她只是一个低等奴婢,又怎么惹得起这尊大佛呢? 却是为时已晚,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过来,架住她便往外走,哪里顾得上她是不是惊慌恐惧? “哼。”君若歌冷冷哼了一声,见阿玉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嫌恶地皱了皱眉,“回房,衣裳改日再取。”听那小丫头的话,外面的流言似是传得很凶,现在外出,实乃不明智之选。 “是。”梅香应了一声,两人便掉了头,往回走去。 而另一边,君青乔又乔装打扮,出了门,便要去那云月布庄取前几日让陈郝赶制的嫁衣。 …… 一件正红色的霓裳羽衣在君青乔的面前徐徐展开,柔软细腻的布料,海棠般鲜红的颜色,一层层轻纱落下,若隐若现,倒是说不出的朦胧美感。 自是极美的。君青乔眸中划过些许惊艳,唇角也不由得勾起几分。这般梦幻柔美的嫁衣,世上的每个女子,都是想要穿上的吧?纵然是她,也不能脱俗。 心中对陈郝愈发满意了些,君青乔小心翼翼的收起嫁衣,携带在身上便离去了。 正值日中,天气愈发炎热了些,使人想要褪去身上有些厚重的衣裳。晨起也仅仅浅尝了几块糕点,此时难免有些饥肠辘辘,君青乔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打算先去吃饭。 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便是天香楼了。君青乔的口味儿也被几年的安逸生活养刁了些。有这个条件,自是要吃顿好的。 君青乔毫无顾忌的坐在了一楼拐角的饭桌前,君府三小姐常年养于深阁,闭门谢客,倒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她来。 “翡翠龙虾,红烧猪蹄,银耳枣羹,再来一碗米饭。”君青乔随意拿起桌上的菜谱,简洁地报出几个菜名来。她原本生于北方,却似南方人,不喜吃面,喜吃米饭。 不消片刻菜便端了上来,望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浓郁的香气四溢,君青乔食指打动,手持银筷,便以很快的速度享用了起来。 约摸一刻钟左右,桌上便已剩一个个空盘,风卷残云的速度让人惊叹弗如。君青乔理了理衣冠,正欲离开,却忽地感受到来自附近的目光,皱了皱眉,转过身来,寻找视线的来源。 一偏头,正好与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对上目光,男子并不算十分俊美,但儒雅的气质却为清秀的面容添了几分光彩。 但男子的左颊上,却是有着一道并不算多长,却也折损形象的红色烙印,怕是使了多少春心萌动的女子暗暗垂眉。 男子一怔,似是未曾料及君青乔会发现自己,心中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开来。有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这幅尊容。 是的,是他。他虽养病于王府之中,看人的眼光却十分毒辣。君青乔的举动虽颇显男子气,但从一些潜意识性的习惯动作,便能知道她是个女子。 那明亮的眸中却无丝毫歧视不屑,只警惕地望着他,心中防备不减。 君青乔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升起几分单薄的好感。男子杏仁般温和的眸子似一汪春水,柔情脉脉,让人如沐春风,十分舒适。 罢了,君青乔收回目光,便转身离去,别人如何又与她何干呢?真是多管闲事。 当真是个有趣的人,祁连笑着微微颔首,在君青乔转身时猛然咳嗽起来,一丝丝血迹溢出唇角,雪白的绢帕上鲜红的血渲染开来,宛如一株株开得妖艳的石蒜花。 “咳咳,病情,咳,又加重了。”忍不住地咳嗽着,祁连咳着血,原先还算缓和的面色霎时间苍白起来,如枯叶般脆弱。身后侍卫黑曜眸中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便听那怏怏的道:“回吧。” 第六章 落入湖中 且道君青乔回相府的途中,忽闻前方吵吵闹闹,人群熙熙攘攘,不由得紧皱了眉。 忽地,人群退了开来,一匹浑身棕黄色鬃毛的马儿被骑了出来,马背上一个衣饰不凡的少女意气风发,颇有些年少轻狂。如雪的皮肤,不羁的目光,长发绾成与大祁十分不符的发髻,娇艳欲滴。 君青乔微微上挑的眉眼中含了几分讶然,如果她不曾记错的话,此女应是北昀郡主薛沐雅,她怎的会来大祁?目光不由得深邃了些许,思量片刻便悄然融入人群,消失了踪迹。 …… 且说君若烟这几日是安分了,君若歌却是气得牙痒痒。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当真如那小丫鬟所说,外面的流言愈传愈凶,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本就对她无感的穆尧得知,更是不重视她,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心绪难以平复,君若歌气得噼里啪啦一阵摔砸,她素来喜爱的那只青花瓷瓶也被摔了个粉碎。粗重地喘着气,君若歌步出门外,不消时便转到了府中的荷花池旁。 正值初夏,满池的荷花含苞待放,菡萏的花骨朵粉里透白,怡人极了。 小路的另一端,君青乔缓缓步来,君若歌惊觉,警惕地退了几步,心中怨恨不减,只想着如何让她生不如死。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目光有些无意地落到旁边的池水中,君若歌眸子亮了亮,忽地心生一计,面上又复了笑意。 “三妹妹。”君青乔见君若歌颇有些诡异地笑着,心中警备起来,打算随时应对她的报复。 “二姐姐,怎么了?”君青乔温婉一笑,各怀心思的两人面对面对视着,丝毫不露不和。 “无妨,只是我过几日便要嫁人了,我二人算不算得有缘?”君若歌拉过君青乔的手,亲昵地笑着,“毕竟妹妹可是嫁了瑾王,姐姐我哪里来的福气呢?” 君青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君若歌脚下忽地趔趄了几步,娇躯眼见着就要落入湖水中去,眸中笑意深深。心中顿悟,竟是要以这样的办法来诬陷她。 说时迟那时快,君青乔忽地拉住了君若歌的手腕,一股强力扯得君若歌被生生拉了回来,皓白的腕上霎时出了红印,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君青乔自己却似是用力过猛,一扑通跌入了湖中,点点水花溅了开来,水面上涟漪阵阵,很快,君青乔便沉了下去。 这池水当真是冷得刺骨,寒意如同一条毒蛇般紧紧附入骨中,君青乔心想自己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闭了气望着清澈的水面。 岸上的君若歌则慌了神,她想要陷害君青乔,却未曾料及她会跌入池中,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君青乔若是死在这里,此地又只有她一人,到时她不得被人说成杀人凶手? “来人呀!三小姐溺水了!”焦急的呼喊声吸引了君若歌的注意力,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君若馨双臂环胸,身旁的丫鬟正呼喊着。 而君若馨狠狠地瞪着悦婉,君若歌和君青乔她都不喜,尤其是君青乔,她巴不得她就如此溺死水中。这悦婉却如此不长心,偏偏要坏她好事! 但再怎样气急地无济于事,悦婉这一喊,周围的小厮都被惊动了,有的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有的跑去君骆院里报告此事。 玉洛得知消息,匆匆跑来,看见那些小厮拥堵在一起迟迟不去救人,心一急直接跃入池中,潜下水去,四下搜寻着君青乔的身影。 却见君青乔望了过来,笑着将食指竖在了唇前,摇摇头示意着。玉洛顿悟,忙游了过去,将君青乔捞了起来。 玉洛抱着君青乔向上游去,君青乔也很配合地张开了口,大口大口苦涩的池水便涌入了口中,呛得她十分难受。 上了岸,玉洛十分配合地按压着她的胸口,进行急救。君青乔眉头紧紧皱着,不消时便猛地咳嗽起来,咳出许多水来。 “君青乔在哪里?”君骆匆匆赶来,便看到地面上静静躺着一个女子,女子胸口起伏不定,看上去娇弱无比,正是君青乔。此刻的她如同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面色十分苍白,薄唇失去了血色,长发和衣裳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心中忽地一紧,一个和君青乔七分想像的女子跃然心头,她的一颦一笑无不妧媚。然,心中点点柔情还未散发,便已被恨压了下去。 云枫!君骆心中充满了恨意,眸色十分阴翳。那个女人,她怎能如此践踏他的尊严。 天气炎热,本就穿得清凉,此刻衣裳被水打湿,呈现半透明状,紧紧贴在君青乔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材,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自是十分诱人。 周围还有许多小厮待着,君骆面上顿觉无光,忙怒斥一声:“狗奴才们,还不下去!这个孽女,当真是要气死他!” 小厮们纷纷作鸟兽散,君若歌立在君青乔身旁不远,面色有些苍白,紧紧攥着衣袖。 “若歌?怎么又是你,发生了什么事?”君骆有些不满,这君若歌本是个知礼的,却不曾想最近接二连三整出事来,叫他十分失望。 还未等君若歌回答,一旁的君若馨便已讥笑着开口:“爹爹,二小姐做的事,她自己能不清楚吗?”虽然她很不想就这样放过君青乔,但君若歌明显比君青乔要威胁大得多,不如趁此一击击败她。 “若歌,是这样的吗?”君骆的声音听上去极为低沉,君若歌的心脏不断地跳动着,紧张得手心都泌出了细细的汗水。 “不是的,都怪我不小心跌了,青乔妹妹为了救,我才落入了湖中。”君若歌也不笨,迅速反应过来,揪着衣摆,看上去十分委屈,为她的话语平添了几分真实。 “但愿如此,这次姑且先信你一回。”君骆面带狐疑地望了望君若歌,在其快要撑不住时,转身吩咐玉洛和赶来的玉烟道,“你们两个叫你们小姐抱回去歇着,再去请郎中来,库中的补养品也挑几样子拿回去。”再怎么样,他还是得照顾这个女儿的。 “是,相爷。”玉烟玉洛应道,力气大些的玉洛便抱起君青乔,往竹苑走去。 第七章 再遇祁连 玉洛玉烟将君青乔搁在床榻上,转瞬便见她睁开了眼,笑意盈盈,哪里有之前十分虚弱无力的模样? “那君若歌心机也是深重,竟想要诬陷于我。不过一介跳梁小丑罢了。” 不得暗叹一声小姐的狡黠,却也有些嗔怨,何苦以自己身体做赌注,来换取敌人的不痛快呢? “我已无碍。”君青乔说着,忽地又咳嗽起来,二人一惊:“小姐,您看看,可不是着凉!” 也是,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浸泡那么久,不着凉才显得怪异了。玉洛急急为君青乔将身上的湿衣裳褪下,换了干净的衣裳,又用薄被将她盖上。 君青乔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扯过一张纸和笔便唰唰写了起来。不消时便好了,将宣纸交给玉洛:“玉洛,去,按照这上面的方子去药铺抓药,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有何好怕的?” 虽说医者不自医,但简单的开药还是会的,君青乔想了想,又唤了玉烟过来:“玉烟,你脑子灵,我便交给你个任务。去库房,挑药材拿回来他君骆不是说去取些补品吗?不要心软,往百年份上的拿!” 她可是听到了君骆的对话,身为当朝丞相,家产自也是不少的吧。上好的药材对于一个医者来说,具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啊!不要白不要,既然君骆自己送上门来,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吧。 玉烟笑着应了一声,水灵灵的美目滴溜溜转着。相府的人对小姐可是亏欠得不少哪!她可一定得好好索取回来。 见着两个侍女的身影渐行渐远,君青乔禁不住又咳嗽了片刻,本是在水里泡了许久,现在额头上竟有些隐隐地发起烫来,脑子昏昏沉沉,君青乔翻身用薄被将自己裹紧,瞌了眼微微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叫她,君青乔睁了眼,便见到玉洛和玉烟焦急的面色。玉烟的一只手覆在君青乔的额上,滚烫灼见热得让她心惊不已。 “小姐,快趁热喝了吧。”玉烟早已将要到的药材收了起来,此时手中正端着一个瓷碗,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息,让人不禁皱眉。 没有想到仅仅一次落湖便使身子虚弱至此,看来最近过得太安逸了,以至于如一个普通人般平凡脆弱。早知如此,又何苦演这一出苦肉计呢? 君青乔也觉自己身体着实是有些不适,双手接过瓷碗,咕咚咕咚灌入了自己的口中,浓浓的苦味瞬间在鼻腔中蔓延开来。 一碗汤药下肚,暖流顺着喉管流入腹中,暖乎乎的,也舒服了不少。君青乔擦擦唇角,将瓷碗递了回去,便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歇着。 她现在头很痛,只想休息。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中,君青乔几近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准王妃染了风寒?”祁连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一张字条,是探子打听到的消息。眉头微微皱了皱,莫不是不想嫁与自己?也难怪,这副病怏怏的躯壳,有谁不嫌弃呢? 只是皇兄还是提防他,这才将他和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赐了婚呢。 最近夜里常常发病,时日约摸真的不久了吧?祁连想着,不如去烧香祈愿吧,也发一发善心。 …… “水无烟要带着那群人去慈恩寺祈愿?”君青乔秀眉微皱,去就去吧,为什么偏偏要带上她?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那便先随着她们去吧,到时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便是了。 既是去慈恩寺烧香拜佛,那打扮得自是不能太过妖艳。君青乔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裙,长发简单地绾在脑后,由一只银白色的雪簪松松别着。 君青乔的模样是不差的,小姐夫人们虽各有千秋,但也难掩眸中的惊艳与嫉妒。 君青乔淡淡一下,低低提着裙摆,上了马车。马车的内部虽不平庸,但也不奢华,硬木坐席上铺了一层红色的缎面,车壁的花纹颇为精美,却远远比不上那几位夫人小姐所坐的马车奢华。 由碎水晶衔接的垂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柔软的鹅绒坐垫坐起来十分舒适,檀木的车壁上雕刻着梅兰竹菊,散发着森林清新的气息。君若馨与水无烟坐在一起,而君若烟与君若歌则倚在一边,而夫人们则坐于另一侧。 坐下一众女眷,座位绰绰有余,唯有君青乔不在马车里,便是说,君青乔是被排斥在外。 君青乔倒也不恼,将玉洛和玉烟从坐随从的普通马车上叫下来,好好收拾了收拾,垫了坐垫,披下藏青色的软烟罗,格调顿时高了不少。 一路颠簸不算太大,大半个时辰,便已到了京城城郊的慈恩寺。慈恩寺坐落之地离山林颇近,大片的绿色十分养眼,阵阵山风拂过,拂在人面上,倒是极其舒爽的。 君青乔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慈恩寺。今日倒是有不少人来上香,前去排队上香的水无烟一干人,刹那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君青乔挑了挑眉,并不打算立刻便去上香,先在这慈恩寺中转一转,也是好的。 渐渐转到了后院,人烟渐渐稀少了起来,几个小沙弥匆匆从君青乔身边经过,光洁的头顶反射出明亮的光来。想必后面就是僧人们休息的地方吧? 君青乔拐过一个拐角,便见到几棵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树上绽放着大片大片的花朵,白色的花瓣如女子的裙摆般,几根淡黄色的花蕊立在花心,随风微微摇动。 梨花的清香飘散过来,君青乔有些惊艳,恍然地想,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便是这种感觉吧?不过南方的梨花是在三月绽放,位于漓江以北的北方的梨花,则在初夏的五月绽放。 这般的美,这般的摄人心魄。 祁连转悠着来到后院,便见到这番场景。风扬起女子素色的裙摆,微鼓着,白裙翩翩,如同一朵玉兰花般。照耀在阳光下的侧颜,恬静中微带几分淡然。漂亮的眉眼,朱唇鲜妍,花前月下,多么美好。 一切都在清风中淡去。 第八章 异样心悸 祁连幽深的眸中不由得染上了几分迷离,是她,是那日所见到的那个女子。又见面了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怎的,祁连忽地想到了这些,眼前虽是梨花,但用淡雅的玉兰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吧? 祁连无声地启了启唇瓣,喃喃着。许是那目光有些灼热了,君青乔竟发觉了,转过了身来,眉心一跳。 这个人何时在这里的?方才太过入了神,竟没有发现他!哪怕是对其有几分微弱的好感,但君青乔心中仍是升起了几分警惕,掌心不由得握起。 “你是谁?” 祁连回神,哑然失笑:“这位姑娘,当真是有缘。上次酒楼一见,在下便不忘姑娘倾城之姿,在下冉笙,不知姑娘怎生称呼?” 清润的嗓音如同玉石撞击般清脆,眸子深处星星点点的希冀令人无法忍心拒绝,面前的青年身着青色长衫,如玉的面孔上那道疤痕也不起眼了,反倒为其平添几分沧桑。 “若沅。”君青乔想了想,便答了。若沅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稚名。听说原先她是要被君骆取名为君若沅的,却拗不过失忆后云枫的决绝,只好退而求其次,字为若沅。这个名字,京城之中怕是无人得知。 “若沅姑娘。”祁连客气地唤了一声,君青乔抬眼望他,正想说些什么,便见一个暗卫打扮的男子飞速而来,在祁连耳旁附语些许。 祁连微微蹙眉,清秀的面庞上一丝歉意划过:“若沅姑娘,冉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无妨。”君青乔言语依旧言简意赅,他与她并不算熟识,他有事,又关她何事?青色的身影渐行渐远,这一室美景似乎也乏味了些许,君青乔摇了摇头,便动生缓缓离去。 祁连面色淡然,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面前的少女纵然再满心激动,怕也熄灭了罢。 “师兄,沐雅千里迢迢从北昀特地跑来看你,你不高兴吗?”薛沐雅嘟着粉唇,姣好的面上露出调皮不满的神色来,那摸样,真是十足的娇俏可爱。 “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你这般偷跑出来,岂不叫你的父王担心?”祁连拂了拂衣袖,面上温和的面色不变,显然并不是十分高兴。 “师兄你好讨厌!我来看你你居然还埋怨我!”薛沐雅跺了跺脚,挥舞着粉拳,想要示意性地捶祁连几下,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拳头。 细细的丹凤眼微垂着,眼帘在眼睑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来,薛沐雅心里忽地有些复杂起来,其实,她此行前来真的是为了师兄吗? 也不尽然。 记忆中那个身上带着淡淡香气的男子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模糊了起来。但那如同天神般的姿态,深邃犀利的眸子,却是深深铭刻在她心中,难以忘怀。 她只知道他是大祁人呢。 所有的情绪都在一殺那掩盖在心底,薛沐雅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来:“先不说那么多了,师兄,我大老远的跑来,身上盘缠又不够,只能暂居王府咯。” 薛沐雅灵动的眸子中充满了狡黠,祁连也颇显无奈,拿这个师妹没了辙:“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师兄我很快便要成亲了。这几天,你就先住在别院里吧。” 提及成亲,祁连的眸子黯了黯,他纵然不愿,却不能拒绝。若是伴侣能像那若玉兰花般女子便好了。 祁连心中微微的有了些遐想,所谓一眼终身,冥冥之中他凭直觉感到,这个女子,将打破他的平静。至少,他们不都是一类人吗? 想入非非中,薛沐雅含着好奇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兄,你要成亲啦?那我将来可一定得见识见识师嫂,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也是被这丫头的性子弄得无言,祁连无奈地点点头,薛沐雅笑着,殊不知,她命中的劫,竟离她愈来愈近。 …… 这边君青乔顺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回,便回到了之前的院落。日已近午,香客也少了许多,香炉上却仍还有几缕袅袅的香烟飘散出来。 噢,还没上香。君青乔忽地记起了这事,便在庙外买了一束香回来,静静地点燃,俯身叩礼,将香插入那口古铜色的炉鼎中央。 眼前云雾缭绕,一如那未知的将来,命运向着不可推测的方向渐渐重合。 雕花镂空的木门半敞着,君青乔跨步进去,膝一屈跪在了那蒲团上,认真凝重地将双手合十,一低头便是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佛祖,若你真有有灵,便让我这一生不受拘束,潇洒无挂罢。 木门后转出几个人影,渐渐近了,原来是水无烟一行人。有的神色喜,有的神色忧,一袭鹅黄色嫩衫的君若馨瞧上去似乎心情愉悦,见了君青乔,仍不忘讥诮地讽刺几句:“哟,我说怎么寻不到三姐呢。原来三姐自己不想随着我们,便自己一人呢,真是好礼仪啊。” 字里行间,无不说君青乔不尊敬长辈与姐妹,一个人不顾规矩离开。 “四妹妹此言差矣,我一直在随着大娘你们却不成想刚入寺庙便失去了你们的踪迹,只得在前院候着,莫非,你们没有看到我?况且,佛祖脚下,还是勿要喧闹,清净的好。” 君青乔悠哉开口,随手叫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问了几句,小和尚不住地点着头,君若馨气急,将手中解签字条揉碎了掐入掌心,也不觉疼痛。 这君青乔怎么就这么好运! 君青乔也没有说错,那后院其实离前院还不如中庭远,一条不足十丈的小路罢了,那小和尚屡屡见到一个气质独特的女子走来走去,自是记下了她的摸样。 “哼,算你好运!不过,大师已经休息了,你便乖乖跟着我们回去。”提及这里,君若馨又难免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大师可解了她的命签,是上签,今年会一路好运,只是不能招惹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君若馨可没有半分危机意识,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脾性让她愈发目中无人,就连大师的警告都不顾,又何谈想到那不该惹的人是谁? 第九章 首饰风波 就这般回了府,那温润的男子,却是常在君青乔脑海中浮现。君青乔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有些好笑。 真是魔怔了。 相府中的几位,君若馨还是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君若烟倒是变乖了,但受了天大屈辱的君若歌却是安分了下来,让君青乔直觉没有好事。 而君若歌,的确是在想着如何报复君青乔。 眼见着离婚期愈来愈近,作为一个君骆眼中还有几分地位的小姐,君若歌花了重金大肆采买,一件件绫罗绸缎,一件件珠宝首饰,奢华至极,无不让人羡慕。 ……君若歌将素白的手心摊开,一支火红色的海棠琉璃簪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光,一见便知非凡。 “哼,君青乔,我就不信你能此次都有如此好运,能够躲过去!” 君若歌姣好的面上流露出怨愤不忿的神色来,收了手将簪子握在掌心,换来梅香,附耳私语了一番,见梅香十分上道的模样,不由得满意的微微颔首。 就是这里了吧。梅香额上泌出细细的汗来,握着簪子的掌心因过度紧张而有些濡湿。 梅香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将簪子放了进去,便连忙往外走去。 君青乔从外回来,方才打开竹苑的大门,便见到一道绿色的身影匆匆忙忙从后门离开,不由得眯了眯眼,眸色一片暗沉。 刚才那个人,似乎是君若歌身边的梅香?君青乔稍加猜度,心中对此事已有七八分明了,便回了屋,开始翻找着。 拉开放着几支簪子步摇的抽屉,一道红光将君青乔的眸子照射得有些轻微的刺痛,唇角弧度渐渐增大。 果不其然。 将那支陌生华贵的簪子掂在手中,君青乔淡淡笑着,君若歌何时这般愚蠢了?莫非真被上一次的事给冲昏了头?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真以为她解决不了。 君青乔将簪子揣在衣袖里,脚步一转,便向着方才梅香离开的方向追去。 梅香匆匆跑回荷苑,君若歌正倚在椅上,见她这副摸样,便知事成,不疾不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悠悠道:“事情可办好了?” “那便好,接下来,便演一出捉贼的好戏罢!”君若歌冷冷笑着,一拍桌案猛然立起,君青乔,我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梅香领了吩咐,便告退离开。身上忽地一重,梅香没有在意,便装作一副焦急的摸样,在荷苑的小厮婢女房中装模做样地翻找起来。 “什么?二小姐的那支海棠琉璃簪不见了?”被赶出屋子,这些丫鬟心中也是没有几分好气的,“关我们这些奴婢什么事?难不成她还怀疑是我们偷的?” 听出丫鬟心中的不满,梅香心地一喜,暗想鱼儿上钩了,便转过身皱着眉头道:“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只是这簪子实在太过贵重,丢了可不是件小事呢!” 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毕竟丢了这么贵重的财务,又能有谁不心急呢? 见这些丫鬟们动摇起来,梅香使了使眼色,一旁的兰馨会意,哎哟一声说:“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晌午时三小姐那边的玉洛来过一趟,还进了二小姐的屋子,说是来给二小姐送东西。那时二小姐恰好不在,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疑啊!” 兰馨似是而非地扶着下巴,若有若无的神色更是为其之言增添几分可信,丫鬟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是玉洛偷的?” “一个粗笨哪来那么大胆子,我看哪,准是有人指使!” “难不成是三小姐嫉妒二小姐,所以才命玉洛来偷她的簪子?” 丫鬟们窃窃私语着,流言传播的速度非同一般的迅疾,不久整个荷苑的人都晓得了这件事。 君若歌一派悠然自得,领了一众心存疑惑的丫鬟们浩浩荡荡地往竹苑而去。 “哟,二姐,可是稀客呐。不知,二姐是为何而来?” 君青乔见君若歌已经来了,便放下手中的书,似非似笑地望着君若歌,狭长的眸中点点水光荡漾,活像一只狡猾的玉面狐狸。 君若歌面上绽出明艳的笑容来:“其实,找妹妹也是没有什么事。只是我前几日采买的一支海棠琉璃簪不见了,怎么寻也寻不见,听闻玉洛这丫头早上去我屋里给我送过东西,想着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一心急,就来了。” “毕竟,那可不是什么寒酸的人能戴的起的,可花了姐姐我一百两银子呢。” 君若歌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君青乔,可不是在说她寒酸么。 君青乔悠悠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玉洛,你过来,我问你,你可曾到二小姐屋里拿过她簪子?” “回小姐的话,奴婢早上被梅香叫去帮二小姐送东西,根本没有进过里屋,也没有见过那什么簪子,着实是委屈啊。” 玉洛盈盈福身,配合着君青乔的话道。明眸中似充满了委屈,莫名其妙被人使唤,还被人这般冤枉,谁能不难受? 不得不说,玉洛的演技极为逼真,有的丫鬟们不禁有些怀疑,看玉洛的摸样,也不像是作假呀? 君青乔忽地笑了:“二姐,不知道,梅香做事,为什么要使唤我院中的丫环呢?这可着事令人怀疑,难免有人心怀叵测啊。” 无硝烟弥漫开来,丫鬟们似乎也懂得些什么,君若歌虽被挑破,却也并不急,人证物证俱在,到时,看她怎么狡辩。 “姐姐我也愿意相信妹妹是清白的。”君若歌拉长了声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知道,妹妹可否愿意让人搜一搜你这屋子呢?也好,借此来证明你的清白。” 到时候,那支簪子被翻出来,那可就坐实了这盗窃的罪名,君青乔,呵,你还是会惨败在我手下! 第十章 祖母病愈 “好啊,若二姐搜不出来的话,那便请二姐圆润地离开这里。” 君青乔淡然道,一旁的玉烟禁不住想笑,却只能憋着,憋红了一张小脸。圆润地离开,可不就是滚的意思么! 君若歌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眸中寒光闪闪:“你可休要后悔。” 说着便对梅香吩咐了几句,梅香便开始四下翻找着。 为了不让君青乔怀疑,梅香先从桌案开始着手。望着近乎狼藉的场面,君青乔眸子闪了闪,面上毫无一丝异色。 离梳妆台越来越近了,梅香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急切,唰地一下拉开抽屉,却不由得怔住了,目瞪口呆,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见梅香怔在那里,以为梅香得手了,君若歌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笑容,朝着梳妆台走去:“哎哟,这是什么啊,妹妹,你可得好好解释解……” 君若歌瞪圆了眼,抽屉中除了一两支素色的簪子步摇,其余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不,这不可能。”君若歌霎时间白了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出现差错! “可别是某些做贼心虚的人,自己做了不敢承认,反而怪罪到别人头上啊。”君青乔若似是而非地望着君若歌,,面上的笑容叫人捉摸不透。 “你……”君若歌如鞭在喉,一时间竟想不出话语辩驳她。君青乔使了使眼色,玉烟会意,拍了拍玉洛的肩膀,忽地上手揪了梅香的衣领,从她身上掏出了一个荷包来。 “你,你干什么!”梅香被人提起来,十分不好受,忍不住地挣扎着,看着玉烟的举动,只觉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绣着几朵花瓣的荷包被玉烟打开,一支成色极好的簪子掉在了玉烟的手心里,熠熠生辉。 “哎哟,可不知,这梅香的荷包里,怎的会多出这么一支名贵的簪子?” 君青乔颇为讥诮地道,“难不成是二姐赏赐给她的?只是,妹妹我看这支簪子,实在是眼熟得紧啊!” “好像是二小姐的那支海棠琉璃簪。”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确实是二小姐那只簪子。” “不是说是玉洛偷的吗?怎么变成了梅香?” 之前出现过的闲言碎语再次涌现,只是这一次的风头,直直指向了君若歌和梅香。 “二小姐,冤枉啊!奴婢没有偷簪子,真的没有!”梅香好不容易挣脱开来,立马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额头一点点红肿起来,梅香只记得不住地求饶,这件事既然已经成了这样,再多过狡辩,只会是死路一条。 “够了,住嘴!休得狡辩!”君若歌恼怒地一挥衣袖,杏目圆睁,“大胆刁奴,竟敢偷小姐的簪子!还不知悔改!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卖给人牙子!”事已至此,只有牺牲梅香,来保全自己了。这一做法,无非是直接砍掉她的一只臂膀,君青乔,可真够狠的! 君若歌目光中无意流露出些许怨毒之色,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指君青乔,被人这般注视着,君青乔自是有些不适,微微蹙了蹙眉。 “不要啊!小姐,不要啊!”梅香叫喊着的声音中含了几分哭腔,美目中水雾氤氲。二十板子下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何况还要卖给人牙子,那可是丫鬟们眼中的恶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梅香未曾料及,前不久那个名唤阿玉的丫鬟的遭遇,此刻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满含不甘,梅香已无礼哭泣叫嚷,面上挂着泪痕,被人拖了出去。 “君青乔,我们走着瞧!”众目睽睽,君若歌面皮本就薄,此刻更觉羞愤难耐,丢下一句话,便逃之夭夭。主子走了,一群丫鬟们也跟着消散开来。 “走,出府。”君青乔眸光闪烁,得了消息,近几日老夫人即将病愈,先去备上礼物,也好以防万一。 揣上银票,前些日子因病休养着的老夫人总归是出来了,几乎整个相府的人都来探望,一时间这探香居竟往来如织,渐渐热闹起来。 免得落得他人话柄,君青乔早早地得了消息,便往探香居去了。 来的早着,人尚且不算很多,君青乔着了一袭青绿色的留仙裙,蜿蜒曳地,极薄的软烟罗之下,精致的锁骨若影若现,面上着了淡妆,一支翡色步摇别在脑上,走起路来不时有清脆摇曳之声铃铛响起。 厅堂之内,梨花木雕刻的木椅上,那云髻斑白颇显年老的妇人精神矍铄,因病愈,面上而有了几分红润之色,双目中沉淀着岁月的沧桑与磨砺。一件长褂,一件厚度适宜的虎皮斗篷披在身上,橙色的皮毛蓬蓬松松,系着一颗纽扣,倒是冬暖夏凉,十分宝贵。 君徐氏暗暗扫视过各坏心思的众人,心下有了计划,并不昏花的眸中精光闪过。 “孙女青乔见过祖母。”君青乔莹莹福身,做足了礼数。 “好孩子,快过来。”君徐氏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招呼了君青乔过来,苍老的手牵着雪白的柔荑。 “玉洛,还不快将我备好的礼给祖母呈上来。”君青乔面上挂着几分礼节性却并不浮夸的笑容,玉洛双手托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檀木盒子,用了阳刻,雕刻出的花纹栩栩如生,光看这盒子,便知里面的东西定位不凡。 君青乔素手一翻,将那小木盒的盒盖打开,刹那间明耀的光使人一阵阵目眩。 君徐氏眨了眨眼,再见时,便见那盒中由柔软蓬松的鹅肉衬着,一颗小孩半拳般大小的珍珠熠熠生辉,珠面呈粉色,满室流光溢彩,纵然是见多了风浪的君徐氏,也不由得微微怔了怔,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惊艳来。 “好孩子,真是有心了。”君徐氏望向君青乔的目光中不由得含了几分笑意,不着痕迹地合了盒盖,将小木盒收起来。方才那一幕,也只有她和君青乔有幸见得。 第十一章 幸得荣宠 都言玉养人,但珍珠却也有此功效,还传有抗衰老的神奇功效,人老了,固然是欢喜这些言传中能延年益寿的奇宝,更何况手笔如此之大,又有谁能对它放不下面子? 君青乔见君徐氏对自己似乎多了几分好感,便知目的已达到,微微笑着,退到一旁的座位上。 一房人陆陆续续地到了,忽地,一阵喧哗声传了进来,转瞬便见一身紫色华服的男子阔步进来,容颜颇为俊美,眉宇之间几分邪肆高傲流露出来。 “孙儿见过祖奶奶,祝祖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有些许都未曾见过君宇轩了,君青乔想着,便听君徐氏似乎颇为高兴,招呼着君宇轩坐下。作为府中唯一一名长子,君宇轩自然是受到万千宠爱,自幼便养得了极高傲的性子,却对这位祖母十分恭敬,也让君徐氏颇为疼宠。 君宇轩一拂衣袂,径直坐在了君徐氏左手边的首位上,并不觉有何不妥。目光极快地扫视一眼众人,独独在那青色的身影上微微停滞了片刻。 那是……君青乔?君宇轩疑惑了一会子,恍悟过来,记忆中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庞与面前明妍漂亮的面孔渐渐重合起来。 倒是跟几年前有所相差。君宇轩眉头微蹙,不消片刻,便已然淡忘了此事。 人渐渐齐了,独空那几个位置。不消时,面色淡漠的君骆便先步了进来,君若馨跟随其后。 君宇轩带来的礼是一串金绞蜜满蜜圆珠手串,极纯净的鸡油黄,十分剔透。君若馨送了些名贵的药材,君若烟送了一件玉观音挂饰,而君若歌则是带来了一份极为精致的工笔画。夫人们也纷纷呈上礼来。 “骆儿,你们能来看母亲,母亲是极欢喜的。”君徐氏手中端着茶盏,徐徐说着,精明的目光扫视过众人。 君宇轩父子的无谓,君若馨的气傲,君若烟的暗喜,君若歌的面无表情,夫人们的心思各异尽收在君徐氏眼底。唯独那双含着几分笑意的眸子却是叫她瞧不透,深邃的眸子中映出几分绿意,似幽幽泛着光的深潭一般,若有若无地吸引着人。 “老夫人身体痊愈,妾身这些做子孙的怎能不来看望呢?”水无烟道,虽已年过三十却保养得当,白皙的面孔上泛着温柔的笑意,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姐姐说得是。”方兰卿接过水无烟的话把儿,娇笑着,笑声若银铃般清脆,“妾身等自是应当来探望,尽一尽孝心。只是这府中有人偏生不安分,要让人心情不愉呢。” 娇中含媚的目光飘向了君青乔,久久地驻足着,似是在昭示着什么。 这么一来,老夫人必定会追问,然后处罚青乔吧?方兰卿笑容下暗藏着几分咬牙切齿,若不是这小贱人,她的若歌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是要做什么?君若歌一念间思绪百转千回,心中明了,脸色霎时间白了白。这个无知妇人!她虽然也想君青乔不好过,但是若让老夫人知道她婚前失贞,就算会为她主持公道,也定然不会喜她! “老身虽然年事已高,却并不代表就是傻子。”君徐氏含着威慑地瞧向方兰卿,“自作孽,不可活。来,青乔,你过来。” 方兰卿不过一介小小姨娘,被君徐氏这么威慑,心里有些承受不住,面上当即泌出细细的汗水来,一张朱唇失了颜色。 君青乔别有深意地瞥了方兰卿一眼,袅袅婷婷步了过去,立在君徐氏身前。 “祖母。”及其轻柔的一声呼唤,面前的女子面上含着淡淡的笑容,端着端庄的礼仪,为人处事十分沉稳,君徐氏的目光中不由得含了几分赞许。 “来,你拿着。”君徐氏褪下腕上的一只翡翠的镯子,搁在君青乔的柔荑上。翡翠的成色极好,通体幽绿,泛着莹莹的幽光,一见便知价值连城。 令人震惊的并不是这镯子,而是君徐氏特殊的态度。 君徐氏自君公贤逝世之后,一手拉扯大君骆,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相府,做事可谓是风行雷厉。平日里虽是面上和蔼,却是愈发不易近人,今日君青乔被这般重视,岂能令人不震惊? 君骆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暗光,晦涩阴暗,叫人猜不透他的情绪。就连极其高傲的君宇轩,也抬了眼皮微微地瞥了一眼君青乔。 “祖母,青乔这怎么收的起?”君青乔面上做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摸样,半推半就地将镯子戴到了自己的皓腕上。 老夫人这一步棋走得好。 既维护了府中颜面,卖给自己人情,又趁此赏赐,引得他人妒恨,借此来敲打自己,之后的路还很坎坷,不外乎是如此,君府主母,当真名不虚传。 那素白衬以翠绿,直要晃花了人的眼。本就对众人而言积极威胁的君青乔更是惹人嫉妒,小姐夫人们几近要咬碎了牙。 老夫人怎么会帮着她?方兰卿怎么也想不明白,君徐氏为何没有追问这件事,反而宣誓了君青乔在府中所占的地位。 一旁一直静默坐着的杜庭萱凤眸转了转,这方兰卿可谓是自取其辱,云枫就算已经逝世多年,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君骆的正妻,除了君青乔,膝下无一所出。君青乔便是这府中唯一的嫡出,又岂能叫这些庶出子女们欺了去? 心中暗暗摇头,杜庭萱眸子中充满了好奇,静静观着。 “无事便散了吧。”君徐氏的声音淡淡的,夹杂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权威。一众人只得起身,告了辞,便匆匆离去。 真是不欢而散。 君徐氏觉着自己此举定然利大于弊,君青乔是她最看好的孙女,虽说即将要嫁给瑾王,但谁人不知那瑾王是个病痨子,待他身体状况日益衰弱,以君府之势力,便可以让她回来,操持君府,做一个贤内助,让君宇轩不为内宅之事所困扰。 说到底还是为了君宇轩。 若青乔不是君家人,定要将她嫁给轩儿。君徐氏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孙子着想。再怎么说,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在内心深处根深蒂固,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第十二章 英雄救美 “祖母,若是无事的话,青乔便先行告退了。”君青乔福了福身,微带着几分娇嗔道,语气亲昵得仿佛已经同君徐氏很熟稔了一般。 “傻丫头,就这般不喜祖母我。”君徐氏面上笑意盈盈,眸底算计闪烁,这丫头有意交好,那她也不妨顺水推舟,卖个面子。 君青乔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哪有!”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垂下眼,白净的面上无一丝神情,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哀戚。 君徐氏低低叹了声气,拍着君青乔的手背:“这么多年,倒也苦了你这个孩子了。王府可不相比相府,日后入了王府,可要小心行事,莫要叫他人捏了话柄去。” 淡淡的话语中,无意流露出一种提点,生怕君青乔丢了君府的脸面般。君青乔一怔,旋即在心中冷笑着。什么祖慈孙孝,都是面上的。这个老夫人,终究还是警惕自己的,否则也不会有方才赏赐,将她推上风头浪尖之事,此刻又这般言语了。 对这家人,也未曾奢望过。君青乔和君徐氏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 跨步迈出高高的门槛阳光颇有些刺眼,直射人眼。君青乔微微眯眼,用手挡在面上。心脏不住地跳动着,血液却寒冷至极。 一转眼忽然瞧见那抹紫色的身影,顿了顿,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君青乔一袭玄色衣衫,隐匿在人群中,望着疾步行走的君宇轩,悄无声息地跟着。 眼见君宇轩离自己愈来愈远,君青乔不由得放疾了脚步,紧绷着面。 她要验证一下她的想法,看看她那神鬼莫测的大哥,究竟是不是江湖中言传的无心公子。 君宇轩阔步行进着,恰似不经意地测了侧头,脚步一顿,忽地转入了一旁的一条小巷中。 …… 别院。 “小姐,你不能出去。”白穆望着眼前比自己矮出一截的黄衫少女,颇显无奈。 “凭什么不让本郡……小姐出去?”薛沐雅瞪大了一双杏仁眼,气恼地鼓着腮帮子,那摸样十足娇俏,宛若一只俏皮的波斯猫。 “王爷有令,不允许您出去惹是生非,让您安心待在别院静读女戒。”白穆眯了眯眼,健壮的身躯使他看上去极具压迫性,不怒自威。 师兄太绝情了……薛沐雅转了转美目,忽而灵机一动,同样眯着眼注视着白穆,笑了。 白穆只觉头皮一紧,下一刻便见薛沐雅跌倒在地,不住呻呤着。 “救命,好疼……”薛沐雅捂住小腹,面上毫无血色,苍白的唇一张一合,看上去可怜极了。 薛沐雅紧紧蜷缩着身子,宛若一只弓着背的虾子,额上不断有汗珠滚落,摸样十分痛苦。 白穆眉头一跳,匆忙蹲下了身,想要去查看她怎么样。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被派来监管她的他也脱不了干系。 白穆正细细瞧着薛沐雅,忽见她猛地睁开眼,水灵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中计了……白穆后颈一麻,未来得及反应,便倒在了地上。 薛沐雅拍拍衣裳上沾染的灰尘,立起身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薛沐雅用玉足轻轻踢了提白穆,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小狐狸:“白穆,对不起咯。谁叫你要拦着本郡主呢?” 嘟囔了几声,薛沐雅捏起白穆后颈上的银针,便溜出了院门。 …… 素手上捏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薛沐雅满足地笑着,唇畔沾了些糖汁却不自知,那俊俏的摸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祁比北昀好玩多了,薛沐雅心道师兄真是不懂得享受,整日闷在府中也不会出来走走。 几个衣着平庸的人对视一眼,望着不远处那靓丽的身影,抬脚跟了上去。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薛沐雅将刚刚买来的桃木簪子别在脑后,满意地转了几个圈,边想边走着。 正当薛沐雅从一个小巷边走过,忽地,一只手从暗处伸了出来,一把拽住她。 “唔!”薛沐雅被人猛地一拽,猝不及防地跌入一旁的小巷中,摔在地上。 “好疼!”咔吧一声,脚骨似是扭了,霎时间,薛沐雅的眼眶中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好不楚楚动人。 但当下的问题并不是这个,薛沐雅忍痛抬首,望着几道高大的身影,眸中带上了几分警惕:“你们……是谁?” “哼。”粗糙的男声自上方响起,“看你这副摸样,定当是个富家小姐。乖乖交出身上的钱财,说不定我们还能绕你一命。” 原来是地痞流氓吗?薛沐雅暗暗垂着头,忽地狠狠啐了一口:“呸,人渣败类,谁要向你们服软!” 若不是自己的身体落了寒毒,一身颇为不俗的功力也渐渐散尽,此刻又怎会任人宰割!到底还是太大意了,仍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无忧无虑的人。 薛沐雅的眸子不由得黯了黯。 男子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还非得让你跪着求我了!”说着,唤了那几个同伴向薛沐雅逼近,眸中翻腾着不明的暗浪。 上头有交待,今日一定让这富家小姐颜面尽失不可!男子只顾办事,哪里晓得薛沐雅是北昀的郡主,她在大祁出事又会引发怎样的争端?怕是他们背后之人,也不得而知。 望着几人步步逼近,薛沐雅心中才开始有了惶恐不安的感觉,心儿砰砰直跳:“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漫上了她的心头,隐隐约约,她已知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脚腕上的疼痛似是减缓了些,薛沐雅一咬牙站了起来,便一瘸一拐向外跑去,口中叫囊着:“救命啊!救命啊!”男子眸中漫上一层薄怒,不能让她跑出去!旋即打了个手势,抬脚追了上去。 “救命啊……救命啊……”薛沐雅本就崴了脚,速度不快,后面的人愈发近了,更是惹得她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不行,还没有见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记忆中那挺拔的身影再次浮现脑海,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涌上心头,给予她一种坚持下去的信念。 薛沐雅丝毫不顾礼仪风度,狼狈地奔着,一时顾不得眼前,竟撞入了一个温暖怡人的怀抱中。 君青乔望着一头扎进自己怀中的娇俏女子,辨出她正是薛沐雅,蹙蹙眉正想说些什么,便见薛沐雅抬起了头,讶然道:“是你?” 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薛沐雅心头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 第十三章 心意中人 君青乔的秀眉蹙得更深,薛沐雅认得她?为何她全然不记得? 美目中点点星光闪烁,薛沐雅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人身上淡淡的玉兰香味,似是有着安抚人心的神奇功效,竟使她渐渐放松下来,欲全身心地投入她的怀抱。 一阵颇显整齐的脚步声愈来愈大,夹杂着男子气愤的咒骂声:“臭娘们,还敢跑!” 君青乔眸光闪了闪,暗沉的黑色波浪翻卷奔涌,一丝丝冷意散发而出,如毒蛇般附入骨髓,使人感到冰冷威慑。 虽然说没有跟丢了君宇轩,但是不管怎样,北昀郡主是不能在大祁出事的。君青乔瞥了眼面上惊慌的薛沐雅,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决断。 修长的手指按在佩剑的剑柄上,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剑柄的花纹镂空浮雕,刻画着条条金纹,栩栩如生。 几个人终是追了过来,君青乔安抚地拍了拍薛沐雅的后背,刹那间宝剑出鞘,只见得一阵极闪耀的银光晃了人的眼,再睁眼时地上已是血迹斑斑。方才还叫嚣着的男子瞪大了双目,倒在地上,口中鲜血汩汩溢出,似是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薛沐雅正想看看眼前的情形,却忽地被一双手蒙住了眼:“郡主贵体,还是莫要被这些污秽画面给污了眼睛。” 薛沐雅平静下来的心绪刹那间被打乱,仿佛一粒石子落进平静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水浪,层层涟漪荡漾开来。 似是没有感到薛沐雅的微微赧然,君青乔意识中,身为北昀郡主,自是应有几分能耐,不会为男女之防的小事而计较,却不知薛沐雅日日夜夜念着的身影,便是自己。 君青乔冰冷地目光扫过地上的一滩血泊,抢劫?不似,听那整齐的脚步声,应是受了训练的。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杀薛沐雅,加重大祁与北昀的矛盾? 君青乔百思不得其解,自是不知此事幕后之人仅仅是听闻薛沐雅似是祁连的师妹,针对祁连而已。一个手无实权的病怏王爷,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居然被人如此关注,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君青乔揽着薛沐雅走了几步,薛沐雅只觉心脏狂跳不止,白净的面上漫上了一丝丝潮红,看上去十分赧然。 又是他救了自己……薛沐雅无声地喃喃着,眼前忽然清明起来,原来已远离了小巷。君青乔抬步离开,薛沐雅贝齿轻咬下唇,似是十分纠结,最终还是一狠心追了上去,纤手扯住君青乔的衣袖:“嗯……好久不见。” 君青乔回首,心里愈发疑惑,这薛沐雅多次说与自己相识,为何自己半分都记不起来? “在下怎会识得郡主这般风华人物?” 君青乔唇角微微勾了勾,薛沐雅微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她的念念不忘,只换来一句不曾相识吗? 眼眶中氤氲起点点水花,难以言说的酸涩弥漫心头,薛沐雅哽咽着努力,解释道:“公子,你不记得了吗?三年前在陌桑雪山,沐雅在途中遭到了前朝余孽的伏击,是你将沐雅救了下来。这些年来,沐雅一直在寻找着你。不想沐雅和公子如此有缘,今日再次相遇。”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陌桑雪山上更是大雪纷纷扬扬,冻得人手指骨都通红,再厚的衣物也抵御不了那彻骨的寒冷。 一个身着蓬松的雪狐袄子的少女,正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队随从。 “呼……”搓了搓掌心,呼出的气都凝成了一阵阵白雾散去,薛沐雅眯了眼,远处仍是一片白茫茫。 “这该死的破天气。”薛沐雅嘟嘴囔了几声,若不是怡乐姐姐身子骨薄弱,受了寒气,加上旧伤复发,她才不会到陌桑雪山这种终年积雪的鬼地方来寻那什么隐世的云氏家族寻医。 马队又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行进了片刻,冰天雪地中,就连这上好的马儿,都举步维艰。 薛沐雅强撑着寒意,驱着马儿行进。寒风凛冽,如一把把锋利的刀锋,直要从人身上割下一片片血肉来。 远处隐隐绰绰出现了几点墨色,本以为是幻觉,薛沐雅晃了晃眼,那墨色却愈发地变大了些,不由得怔住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自心底腾腾升起。 马蹄顿住了,薛沐雅的面上忽然失了血色,急促的呼吸,猛然喊道:“快撤!”说着,便一扬马鞭,掉了头往回冲去。 方才她终于是看清了那墨色身影,那是一群骑着疾马面蒙黑纱的黑衣人,浑身散发出一种比这寒风更凛冽的杀气。身为郡主,薛沐雅虽不如父亲朝南王那般稳重,却也不完全是闺中小姐,自是看出这一队人马是冲着自己而来,当即便下了决定。 一喊侍卫们顿时调转了马队的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嘚嘚驾去。 马儿也是受了刺激,奋不顾身地向前跑着,薛沐雅咬紧了牙,身后马蹄声渐渐弱了些,这使她不由得回首望了一眼。 猩红的血在白茫茫的雪中分外突兀。 愤怒的风暴在薛沐雅眸底经济,此刻,为了她的性命,她却不得不抽身离开。 该死的!薛沐雅狠狠的抽了抽马鞭,大雪早已掩盖了来时的痕迹,此刻她只能不顾一切地逃跑茫然地跑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薛沐雅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马儿的速度也缓了些,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看来那些人是一时半会追不来的了。 薛沐雅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的骑射之术,她一向是引以为傲的,此刻她并不认为,那些黑衣人会在短时间内就追过来。 一支黑色箭羽划破冷凝的落雪,如利剑般穿刺过来,径直对着薛沐雅的背脊射去。 遭了!莫不会死在这里吧?她还不想死啊。薛沐雅听到这声音,头皮一麻,十分懊悔与痛苦,纵然想要避开,也是没有办法的。 薛沐雅闭上了眼,静静等着那箭羽穿透自己的胸膛。 不过刹那,思绪已是百转千回,父王,母妃要是得知了这消息,定然会十分哀伤的吧?对了,还有怡乐姐姐。怡乐姐姐一向是疼宠自己的,自己死了,她一定会很伤心。 不甘心啊。 第十四章 往事如烟 就这般静静立了一弹指,却毫无利器入肉的声音与疼痛。 莫不是直接入了天堂?薛沐雅疑惑地想着,方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濡湿一片。 薛沐雅缓缓地转过身,投入眼帘的便是一袭白衣翩翩,无双风华的冷峻公子,他看上去是那般无情,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手上提着的剑上沾染了许多鲜血,正不断地往下滴落着。如同一尊杀神一般的男子,在薛沐雅眼中,却成了下凡的天神,无比的威风凛凛。 不知为何,薛沐雅的心无法抑制地狂跳了起来。 如此淡漠,如此俊逸。 男子瞥了眼怔住的薛沐雅,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许久薛沐雅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去追,那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看他的衣饰,似是大祁人。原来他是大祁人吗?薛沐雅握了握粉拳,暗暗记下这个细微末节的小事。 寒风扑面而来,薛沐雅这才感到寒冷,看着满地的尸体,一咬牙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所幸这里离城镇不是很远,在百般煎熬之下,薛沐雅终是被一家好心的山户人家所救。联系上了朝南王府。 …… “怡乐姐姐,对不起,沐雅无能,被人偷袭,只得空手而归。” 望着床榻商那病若西子胜三分的美人,薛沐雅垂着眼帘,小声地解释着。 父王得到消息后,仔细调查了那些追兵的身份,是太子的人。只可惜那些捕风捉影的猜度并不能扳倒太子,反而被他一口咬定这是前朝大梁的贼子余孽心怀仇恨,意欲偷袭劳苦功高的朝南王的爱女,借以此复仇。 伪君子!薛沐雅心中不禁很透了太子,就因为他们朝南王府对这皇室争权袖手旁观,不为太子所打动,居然就要这般残害于她,简直欺人太甚! 薛沐雅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那日男子的面孔,唇角隐隐透出一丝笑意,竟有些神游,未注意到榻上娇人的不愉。 薛沐雅这个废物!林怡乐捏紧了粉拳,眸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愤恨,若是这病还好不起来,再拖得严重些,自己怕是要被送出京城养病,从此远离荣华了。 望着我沉浸的薛沐雅,林怡乐的目光隐隐有些复杂。她自翊比薛沐雅美丽,比薛沐雅高贵,可就是这么一个容貌才情都不及她的小丫头,偏生是朝南王的爱女,得了盛宠的清平郡主! 薛沐雅身上所佩戴的名贵首饰,浑身的绫罗绸缎无不显出她的身份之高贵。素白的皓~腕上一只鸡油黄的手镯成色极好,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刺痛了林怡乐的眼。 那可是自己求了太后许久都没能求来的东西!林怡乐暗暗咬牙,十分妒忌,凭什么自己就要屈尊当一个小小县主,处处被薛沐雅压一头? 愈想愈是恼火,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林怡乐早已顾不得其它,一甩手将一只瓷杯摔了出去:“废物,真是废物!” 瓷杯擦着薛沐雅光洁的额头险险飞过,打在了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浅绿色的茶水顺着墙壁蜿蜒而下,薛沐雅这才回神,惊诧地望着林怡乐。 不该是这样的。 此刻的林怡乐满面怒容,早已被妒火扭曲了面孔,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温柔端庄? 薛沐雅被生生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道:“怡乐姐姐,你这是……” 林怡乐打断了薛沐雅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注视着她:“没有寻到神医,你还有脸来见我?还不滚出去!” 林怡乐的怒目而视,是薛沐雅未曾料及的。她并不知晓,一向端庄大方,对她疼爱有加的怡乐姐姐,竟会有这般狭隘的一面。 “走啊,还不走干什么!”林怡乐见薛沐雅有些怔住,语气愈发恶毒,“不走留下来碍我的眼吗?” 林怡乐早已被妒火冲昏了头,薛沐雅受到惊吓,深深地瞥了这美人一眼,匆匆离去。 接连几日,林怡乐对薛沐雅的态度都十分冷淡。既然已经得罪了她,不如破罐子破摔,总比与她虚以委蛇来的好。薛沐雅这时才认清这个表姐的真面目,十分失望,从此与她划分界限,不再往来。 只是陌桑雪山一行,非但没有寻到神医,薛沐雅自身倒是染上了寒气,常常脑热,久而久之竟发展成了寒毒。朝南王府这才察觉到不对,只是太医来看病时,薛沐雅的武功已逐渐消散了。 为了安慰这个女儿,朝南王更是疼宠她,使得薛沐雅并没有为这件事忧郁多久,便又成了昔日那个天真烂漫的清平郡主。 只是那个天神般的身影,仍深深地刻在薛沐雅脑海之中。虽然已经模糊了面容,但是她有把握,若是见到他,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谁也不知清平郡主的心中早已装了一个人。 岁月如梭,直至临近婚龄,朝南王有意无意地提起婚事,薛沐雅彷如梦初醒,如何也不肯任人摆布,一时冲动离开了北昀,来到大祁。 只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却从头到尾也不曾记得自己,薛沐雅心里莫名酸涩,真的是她错了吗? 君青乔追忆着,终是忆起三年前为了处理云家的一些事而前往陌桑雪山,在途中救下了一个衣着不凡的贵族少女。 秀眉微蹙,君青乔心中有些无奈,早知今日被这般纠缠,她何苦救下这与她无干的清平郡主呢? “救下郡主,是在下的荣幸。”君青乔不着痕迹地松开揽着薛沐雅的手,退了几步,“郡主,无需挂念。” 说着便抽身离去,那玉树临风的身影霎时间消失不见。薛沐雅抬起手,却如鲠在喉,眸中黯然失色。 “小姐,小姐!”耳畔传入白穆焦急的呼唤声,药效已过,得知薛沐雅独自离开的白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匆匆追了出来。 “白穆。”薛沐雅转过身来,暗沉的声音恢复清脆,“咱们回去吧。” 少女的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眸中晶莹未褪,闪闪发亮,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好。”有些发怔的白穆下意识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美人商虞 君青乔好不容易摆脱了薛沐雅的纠缠,却发现早已没了君宇轩的身影。心中已有七八分明了,暗叹这君宇轩还真是狡猾得紧。 本欲直接回相府,却不料身后传来明显带着惊喜的声音:“若沅姑娘?” 君青乔转了身,眸中亦含了几分讶然:“冉笙公子?”想来也是,既然能在慈恩寺遇见他,想必他也是燕京人士。 本是有些烦闷的心情似乎也愉悦了几分,祁连眸中漾起阵阵波澜,静静望着君青乔,唇边笑意仍未褪去。 “既然这般有缘,不知若沅姑娘可愿赏脸与冉笙下一盘棋?” 本当是拒绝的,即将要出嫁,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外男来往。但那清泉般的声音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使君青乔潜意识地微微颔首。 “那便请姑娘跟冉笙来。” 祁连微微笑着,眯着一双眸子,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全然无温润之色,倒似是一只狡黠的狐狸,等待着猎物上钩。 君青乔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跟人走了,回过神来发现已身处一处宁静的小院落里,不由懊恼自己为什么这般松懈,这么轻易便相信了别人? 不过也没办法了,便陪他下一盘棋吧,很久没有碰过棋盘了。君青乔唇角浅浅勾起,眸中似是有星光碎开,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那我执黑子,冉笙公子可有意见?”君青乔用两根纤长的手指夹起一枚黑子,晃了晃,笑道。 祁连回以一笑,捻起一枚白子:“自是主随客便。” …… “是我输了。” 君青乔释然地松了口气,只见面前那色泽莹润的白玉棋盘上,黑子与白子两股势力隐隐抗衡,而那黑子已被白子重重包围,如何也逃不出去。 祁连亦是用洁白的帕子擦试着额上泌出的些许细汗,谦恭道:“只是侥幸而已。若沅姑娘身为女子,棋艺也这般精妙,是冉笙万万所不及的。” “冉笙公子过奖了”许是难逢敌手,君青乔面上难得露出一分真心的笑意,浅浅绽开。 祁连不由屏住了呼吸,面前的女子一袭男装,眉眼精致的宛若天人之姿,颇带几分雌雄莫辨之美,狭长的眸子宛若一口古潭,幽深似水。浅粉色的薄唇微张着,白皙的肌肤,当真是冰肌玉骨,让人自叹弗如的。 祁连的眸光深邃了些。 …… “沐雅,白穆禀报说下午你偷偷遛了出去,你作何解释?” 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宛若清泉汩汩流过石间,祁连双手背于身后,平静地注视着薛沐雅,眸中隐隐流露出威慑。 “你真是太鲁莽行事了,万一被有心人知晓了该怎么办?” “这……”薛沐雅有些心虚,不敢对上祁连似洞穿一切的眸子,心道我还真的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只不过他救了我。 想起君青乔,薛沐雅便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她早已想通,只要他还未有意中人,她不是还有机会吗? 见薛沐雅嘿嘿地傻笑着,祁连十分不解她的心思,自是不知晓她春心萌动,只道女人的心思变幻莫测,只得将这尊小祖宗伺候好。 “罢了罢了,当真是拿你没法子。”祁连悠叹一声,便负手离去,眉眼间隐隐流露出些许笑意。 薛沐雅虚惊一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颇有些疑窦地喃喃道:“奇怪,师兄向来十分严厉,今天是怎么了,这么轻易便放过我了?” 鼻翼吸入淡淡的几乎已全消逝的玉兰香气,极其好闻,薛沐雅一惊,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那人的面容,不由得打心底觉得甜蜜起来。 白穆静静地守着,眼眸的余光瞥了瞥薛沐雅,颇有些不解,这个女人是怎么了? 不得而知。 与此同时,一袭紫杉的君宇轩从一条小巷中钻出,警惕地瞥了眼身后,确认无人后,松了口气,大跨步向不远处一座楼宇走去。 檀木门微微敞着,耳髻厮磨与欢笑声夹杂着从中传出,脂粉味弥漫在空中,只消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而不远处的路边,一个衣衫褴褛十分消瘦的乞儿向来往行人乞讨着,那面前的破碗中叮咚一声落入一个铜子儿,他便感恩戴德,向着施舍的人不断感谢。 这楼宇内里与外面,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君宇轩眸子含着复杂的情绪,怃了怃衣袖,推开门步入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粉艺的姑娘娇俏可爱,蓝衣姑娘温柔典雅,绿衣灵动活泼,姑娘们各有千秋,亭亭地立着,人看了只觉养眼,几近挪不开眼光来。 就连老鸨也并不算太老,看上去双十年华,眉眼也颇算精致,却被那厚厚的脂粉,掩去了三分灵动。 一旁招呼着客人的老鸨眼尖地瞥见了君宇轩,心下一喜,挥着帕子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面上盛着笑意:“君公子今日怎的有时间光顾我的软玉楼了?” 君宇轩微微闪避开那喷着香的帕子,沉声道:“商虞在哪里?” “虞姬啊。”老鸨意味深长地望着君宇轩,似是想要看穿他般,“公子请跟我来。不过,公子既然已经与虞姬来往这么长时间,使得虞姬都无法招待其他客人,公子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呢?”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明显的暗示。 不就是要钱吗? 君宇轩微带嘲讽地笑笑,从荷包中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老鸨瞪直了眼,十分迅速地抽过那似乎泛着光的银票,面上笑意呤呤,转了身便将君宇轩往楼上引去。 君宇轩不疾不徐地跟在老鸨身后,微垂着头,似是在思虑什么。那俊美的面容与不俗的衣饰,使得不少姑娘纷纷探头望来,眸中充满了孺慕。 不久便到了。老鸨轻轻推开门,只见重重帷幔纱帘之后,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十分美好。 帷幔后的人影怀抱琵琶,素手不住拨动着琴弦。琵琶声若珠玉碎石般清脆悦耳,流露出些许哀戚悲伤的意味。 “商虞?”君宇轩的心湖被这人影激起点点涟漪,忍住心头的冲动,试探着唤了一声。 第十六章 往昔烟兮 “铮——”琵琶声狡然停止,人影转过身来,激动地叫出了声:“君公子?” 只见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帷幔,先前一直隐隐绰绰的人影,也得以让人见得清晰。 一名鹅蛋脸,柳叶眉的女子跪坐在榻上,圆圆的杏仁眼泛着温柔的情意,身上的湖蓝色湘裙从上倾泻而下,宛若一个蓝色的小小湖泊,怀中抱着架看上去颇有些年份的琵琶。 当真是个温婉的江南佳人。 君宇轩漠视的眸终于显出了几分色彩,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叫我慕止便好。” 商虞忙不迭地放好了琵琶,见君宇轩直直地盯着自己,面上不觉臊的慌,浮现出几片绯云,轻声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柔柔的声音索绕在君宇轩耳畔,他只觉这声音宛如天籁,绕梁三日也不够听。 “怎么会呢?虞儿一向是最美的。” 君宇轩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佳人,就连一双眸中,也含着绵绵的情意。 她如何能叫他不念?如何能叫他不爱? 君宇轩的思绪飘散开来,蓦然忆起初时他与商虞相遇时的场景。 那时他在外闯荡,他的母亲未曾关心过他一分,父亲也对他不甚在意,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回府,迫得他最后遍体鳞伤,流浪他乡。 也因此他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与一个乞丐争食,最后那乞丐不仅抢走了那个脏兮兮的馒头,还找人来一齐将他痛扁一顿,讥笑着走了。 额头上滑落的污血糊了眸子,君宇轩不甘地在心中辱骂着那些乞丐,却无力爬起身来。 难不成就要这般死了吗?君宇轩心中漫开浓浓的讥讽与苦涩,也罢,这世上还有谁挂念他呢?父亲忙着朝政,母亲只担心自己在府中的地位,除非到了需要他时,根本不曾关心过他。 君宇轩的身边渐渐麻木起来,他认命地闭上眸,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知过去了多久,是一刹,还是一弹指,一个微微疑惑的女声响起:“咦,这儿怎么有个乞丐?” 极其婉转好听的稚声,还有几分懵懂未知,君宇轩忽地起了仰眼看看的念头,努力将眼睁开一条缝隙。 “你醒了?”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少女眉眼弯弯,眸中似有星汉般灿烂,纤纤葱指捏着一包创伤药,在阳光下微微露出颗虎牙,笑了。 真是若同天仙下凡。 双眼忽地一黑,君宇轩来不及说一句言谢,甚至还未来得及欣赏她的几分姿色,便在饥饿和创伤的交重下昏厥了过去。 那之后,便是如暗夜般漫漫绵长的黑暗。 “这是哪里?”君宇轩不知所措地立于黑暗中,长久长久,心如死灰。 直到那一抹阳光如此灿烂,如此明媚地射入他的心扉。 他见到了那个与他有救命之恩的少女。那是怎样温柔的一名少女啊!美目中似藏着浩瀚星海,唇边亘久牵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眸中,描摹着她曼妙的身姿。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君宇轩也不例外。那温柔似水的少女使他深深的痴迷,更是能从她那里寻求到在母亲那里得不到的爱。 自此,花前月下,郎情妾意。他养家,她持家,两人若兄妹若友,又似情深伉俪般暧昧,这种平凡的相濡以沫的日子,竟也这般充实快乐。 却不想那身处深阁中的母亲从何处得知君宇轩与一个平凡女子生活在一起,勃然大怒,竟是生生逼得他含恨回到相府,与商虞挥别。 她说她等他。 他苦心孤诣,终于丰满了羽翼,成为江湖中小有名气的无心公子。 回到那时他们的居所寻她。然而,昔日的小窝破落满尘,墙瓦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地上青石砖长了幽绿的苔藓。就连那一副他赠予她的美人图,也被时间蛀蚀得落下点点碎片,铺满了灰。 一切早已不复昔日温存。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踏遍了一家又一家的门槛,君宇轩只得到这一个答案。最后他托人寻找,终是得知她被母亲设计卖到了人牙子手里,有辗转几侧来到了软玉楼中做了清倌。 他也曾愤怒,也曾怨恨,却不敌那位高权重的父亲,只得默不作声,悄悄看了几回她,给她送去一些金银珠宝,希望她过得好些。 那日,君宇轩终是提起了勇气,见了商虞。她依旧温柔,只是多了几分风韵,颇有些让他心惊。但是她那晶莹的泪水,和娓娓道来的苦难与坚强,终究是打动了他那颗顽石做的心肠,深深怜惜着。 他们依旧彼此恋着对方,却举止得当,从不逾矩,以公子虞姬相称。唯有独自相处时,才会换回那亲昵的昵称。 久而久之,软玉楼中人人已经熟悉了这位痴情的君公子,将他与商虞相配,认定此二人是一对。 老鸨早已识趣地退下,君宇轩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思念,迈开健步到榻前,好生打量着商虞。 商虞不禁有些赧然,双手颇为紧张地搁在膝上,一时找不出话题来。 端详着商虞的面容,那本该如鹅蛋般的脸蛋如今消瘦了些许,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倒也带了几分骨感的好看。君宇轩有些不满的蹙眉:“你瘦了。” “啊……”商虞转了转美目,“这几日弹奏有些多,的确瘦了呢。” “等我处理好府里的事,便来替你赎身。”君宇轩深情脉脉地凝视着商虞,那温柔缱绻的情海似是能将人淹没溺死般深沉。 倒也是,若不是君骆与水无烟不准许他和商虞来往,商虞何必如此辛劳? 这般想着,君宇轩心中对二人更是增添了几分愤恨,若他能早一日继承或摆脱相府,便好了。 本以君宇轩的傲骨,他不该如此情绪化,但一旦涉及到商虞,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束阳光,便失去了几分理性,不似那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无心公子。 但只道是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第十七章 瑾王祁连 燕京别院。 “呼——” 君青乔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只觉这一觉睡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忽地,一只白鸽振翅从窗间飞进,扑棱扑棱落在了桌上。 “这么快吗?”君青乔俯身解下白鸽腿上的纸卷,眸色幽深,泛着点点幽光,叫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来。 字条上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一条简短而重要的消息,君青乔不由勾了勾唇角,事情,已经愈发的顺利了。 窝在锦被中的一小团忽然动了动,露出一个小小的狐头来。 抖了抖身上的毛,离墨纵身一跃,十分优雅地向君青乔走去,蹭了蹭她的小腿。 “怎么了,离墨?”君青乔不由放柔了声,将离墨一把抱起。 离墨蹭蹭她的手,圆圆的眸子好似黑曜石一般,视线若有若无地从那只白鸽身上飘过。 白鸽无端地颤了颤身子,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扑棱扑棱地又飞了出去,逃之夭夭。 这才对嘛。 离墨满意地舔了舔君青乔的手心。 …… 时间竟流逝得这般之快,弹指一挥间,便是小半月过去了。 君青乔同祁连渐渐熟识了起来,三不五时的一同赏赏花,下下棋,佳人在侧,只可惜不能将其揽入怀中。 薛沐雅仍然闹出走,每每逃出别院不到一个时辰,便被白穆捉了回来,这二人当的上是欢喜冤家。 君若歌与穆尧的婚事将到来了,相府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府内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好不晃眼。 作为相府的小姐,君青乔颇为不情愿地参与了这场婚礼,冷眼看着一身喜服的穆尧不情不愿地将君若歌牵走,心中只冷冷笑着:“活该。” 今天好像跟冉笙有约。 君青乔忆起自己与祁连的约定,索性也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便悄然向着后门走去。相府前庭熙熙攘攘的,根本无人注意到她悄然离开的身影。 君青乔?她去干什么?方才出恭完君若馨从茅厕出来,眼前晃过一抹绛紫色,裙袂翩翩,似是君青乔所穿的衣裳。 不假思索的,君若馨拔足跟了上去。 今日相府大喜,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人们攒动着,摩肩接踵,不久,那绛紫色的身影便隐没在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寻不到君青乔的踪影,君若馨气得直跺脚,被周围的人挤来挤去,心中又气又恼,委屈得紧咬着一张粉唇。 “对不起。”脚上忽地被人踩了一下,虽然不大疼却是将君若馨心中的恼火彻底引发,想也不想,冲着那人便好一通叫嚷:“你不长眼睛啊?没看见我在这里吗?道歉有用吗?有本事就给我赔啊。” 薛沐雅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少女。说起来这个少女也有几分姿色,眉宇间,也尽是大家千金的贵态。只是,这脾气未免太火爆些了吧?不过是不小心踩了她一脚罢了,她已经道过歉了,她还想怎样? 薛沐雅蹙起好看的眉头,柔声开口:“这位秀,你想怎么样?”她也是难得的耐心,这般平心静气与人讲话。若是换了平时,她怕是早就冲上去与人理论了,哪里还顾得了三七二十一。若不是为了他,她又怎会这般柔和? 君若馨好一通发泄完,听到这声音,微微怔了怔,抬了眸,才发现面前的少女亦是一名活色生香的美人,身上的服饰,仅仅看上一眼,便知不俗。那举手投足间,更是流露处命门闺秀的仪态大方。 看来还惹上不好惹的人物了。 君若馨心中更是犯愁得紧,若是对方十分跋扈,或是身份低她一等,或许她还能拿捏得住,只是眼前的人儿笑意妍妍,也摸不清来路,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方才是被君青乔气得了,君若馨想了想,恢复了冷静,面上报着极淡的歉意:“抱歉,这位秀,方才是我无理了。” “无妨。”薛沐雅大方地挥挥手,将君若馨暗藏眸底的狠戾尽收眼底,心中冷然。 倒是长得与他有一两分相像。薛沐雅想着,忽觉好笑,这般骄横的人,纵然容貌与他相似,但那仿若空若幽兰的气质,又怎描摹得出呢? 这次跑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薛沐雅随意地转了转,拦下一顶软轿,便优哉游哉地往别院去了。而君若馨自讨没趣,又憋了一肚子气,只得自顾自地往相府而去,满心怒火。 自讨苦吃。 隐匿在暗中的君青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暗地嗤笑了声,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去。 “冉笙?”君青乔随意地推开别院的大门,石桌上搁放着棋盘,却不见祁连如玉的身影,不由蹙了蹙眉,心中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 “咳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内屋传出,君青乔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便破门而入,直直地闯进了内屋。 从未这般惊慌失措。 木门被君青乔嘎吱一声撞了开来,只见那梨花木的镂花木雕硬榻上,一名男子紧紧蜷缩着身子,若一只虾子般弓着身,紧咬着下唇,面无血色,冷汗直冒,似是极为痛苦。 纵然是君青乔也被吓了一跳,记忆中祁连永远是那么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哪会落得现在这般狼狈的摸样? 只是当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些。 祁连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身子不住地发着颤,唇角溢出一丝丝可见的猩红。君青乔瞳孔骤缩,紧拧着眉头,快步上前去将祁连的手拉过来,细细地诊着脉。 肺痨晚期。 君青乔的薄唇失去了血色,颇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会?平日里那般君子的一个人,竟会病得这般严重? 怎么办?君青乔绞尽脑汁,若是在以前,自己还在巅峰时代,药材也充裕到了极点,这些小手术算不了什么。只是,现在换了副躯壳,自己也不再是昔日那个天之骄子,要怎么做? 脑海中迅速想起了一份药方,君青乔正欲离开,却忽然被人拽住了皓腕,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虽然修长,却十分有力,一扯,她便狡不及防地跌入了身后人的怀中。 第十八章 意乱情迷 被人紧紧拥在怀中,君青乔无奈地发现,祁连的力气原来竟有这么大,叫她一时挣脱不开。 “不要走,不要走……”呼吸落在耳畔,传来呢喃般的声音,竟是这般惶恐,不安。 君青乔的心猛地一揪。 冉笙竟然这么瘦。 瘦得几乎可以摸见那咯人的骨头,祁连却是紧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如烈焰般灼烧一切的温度从胸口隐隐透出,烫得君青乔的心不住地颤着。 忽地松软了心驰,君青乔默叹一声,也不挣扎,便静静地倚在祁连怀里,任由他抱着。 就箅这样极为不检点,就箅这伤风败俗,那又有何妨呢?他不知,她默然,又有谁会知道在这别院中的一刻温情? 淡淡的腥气弥漫在空中,却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温馨气氛,祁连翻身而上,将头埋在君青乔劲窝里,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玉兰香气。 君青乔怔怔地望着祁连,那清秀的面庞染上一丝邪气,竟是这般媚人,闭着的眸,微卷的眼睫,淡粉的唇,此刻说不出的蛊惑人心,为那相貌平添了三分神采。 发丝早已散开,凌乱地铺在榻上,青丝与墨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可分的网来。 “不要走……母妃。” 祁连似是魇住了,不住地说这些君青乔听不懂的话。清明还存余几分,君青乔纤长玉指按在祁连脖颈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便没了动静。 君青乔轻轻将祁连放下,伸手理了理交缠的发丝,眸子眯了眯,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转瞬即逝,消失不见。 只当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看他这样子实在是不让人放心。君青乔轻叹一声,从贴身的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塔,那玉塔分为九层,雕琢得极为精致绚丽,折射出玉色的色彩。 君青乔扭动着每一层塔身,不消时,咔哒一声,顶上的塔顶露出一个小洞,君青乔将其倾斜,一枚小小的青云火纹丹便滚到了她白皙的手心里。 青色的丹药上印着条条火焰状流纹,君青乔掰开祁连的下颚,将丹药塞了进去,喂他喝下一口水,再合上他的下颚。 祁连的喉头动了动,丹药似乎已经顺着喉管滑下,不久便会消融在祁连体内,开始起效。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莲珞丹,能够遏制他的发病,这下自己可就不欠他的了。君青乔想着,将玉塔收起,便迈步离开。 “主子!”就在君青乔离开不久后,一身黑衣的男子风尘仆仆,破门而入,焦急地唤了声。 “怎么了,黑曜?”身体已渐渐好转,祁连被这巨大的声响弄醒,从榻上坐起,嗅到黑曜身上的血腥气,微微蹙起眉,语气间微微带了些不赞许。 黑曜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若无事人一般的祁连,手指都在抖着,那小瓶险些从手中滑落:“主子,您,您的病?”语气中十分疑惑,他被人在路上拦截,经历了一番血战才到达这里,只是,主子怎会毫发无损。 难道不是今日吗?黑曜十分不解,无论怎么算,主子本来该发病的日子,就是今日啊。莫非,还要再过上片刻? 的确,祁连的肺痨,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每月的这个时候,祁连都会发病,极其严重,次次都会咳出血来,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令人胆战心惊。 听得黑曜的言语,祁连一惊,调动着脑海中断层的记忆。 倏忽,祁连想起,方才自己好似发了病,在病痛折磨下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幼时的事情。胸口暂时不再隐隐作痛,犹记得半梦半醒中,似是有人将枚东西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强迫自己吞下。 那么,是谁帮了他?又有什么目的? 祁连的鼻尖动了动,一股极淡的,还未来得及消逝的玉兰香气就这般飘入他的鼻翼,不由得变了面色,眸中惊异,警惕,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交织在一起,精彩极了。 莫非是若沅?随意打发了黑曜,祁连若有所思地想着,微微沉思。若是她的话,便可以先放放心了。 祁连长呼一口气。 …… “商虞,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罢?”一袭黑衣,半副狰狞面具掩面的男子负手而立,语气凉薄,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请公子放心,虞儿晓得。”商虞盈盈一福身,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身上衣裳首饰无不算是顶尖,为她明艳的面容增添几分华贵。 商虞微微抿着唇,仅仅是做事而已,他救了她的命,她的命就是他的了,又何来反抗一说呢? 心头不觉酸涩了些,那人对她百般宠爱,纵然是铁石心肠,也终会有些不忍呐!只希望公子不是要对他不利才好。 沉默半晌,那人忽然开了口:“商虞,你不会背叛于我罢?” 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商虞心下一惊,快速地回答道:“公子多虑了。自公子将虞儿救起的那一刻,虞儿的命就是公子的了。” 商虞这般轻松地说着,手心却冒出了濡湿的汗,心脏砰砰直跳,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得男子不愉。 “近来那君宇轩可有什么动静?”男子似是随口一说,商虞却不觉凛然,附耳到他耳畔,细细低语着。 “这般么?也罢。我先走了,你也回去罢。”男子话音刚落,身影便化成一道厉影离开,足以见得此人的武功深厚。 商虞怔了怔,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君宇轩,对不起了。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商虞再抬首时,眉宇间隐隐露出一种毅然决然,竟是毫不犹豫地将头狠狠撞在了一旁的墙上。 铺天盖地地痛。 鲜红的血汩汩从额头上淌下,流过商虞如花的面容,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面上,衣襟上,渲染开一朵朵血花。 商虞用手按住额上的伤口,那疼痛使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倏忽定下了神。 商虞咧了咧嘴,粲然一笑,那直流的血,却是更衬得她的妖娆。 第十九章 天子寿辰 “虞儿,怎么会受伤了?” 君宇轩颇有些担忧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他一收到商虞受伤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此时此刻,他的额上还冒着些许虚汗,有些缓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呢? 商虞静静地坐在榻上,大半个脑袋被人用纱布裹了起来,只露出下半边脸和一只眼眸,肤色苍白如纸,一丝血痕分外突兀。此刻的她,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娴静,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人偶一般冰冷破败。 “喔,是慕止啊。”商虞轻轻地开口,轻柔的声音若鸿羽般轻巧飘渺,淡淡的消逝在气息中。 商虞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波动,幽幽的令人内心发寒。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呵,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却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呢?” 说着说着,商虞的面上终于打破了平静,那一只美目含着强烈的怨怼:“为什么!你走,你走!”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点点水花落在被褥上,悄然无声。 君宇轩觉得自己的喉咙似被人用棉花塞住了般,这种情况,让他怎么开口?事态已经十分明显了,除了相府,还会有谁,回来让商虞一个小小女子离开他? 商虞将脑袋埋在被窝里,小声地抽泣着。君宇轩张了张口,走过去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保护好你的。”其实这话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相府家大业大,又怎是他能抵抗得了的呢? “你走吧。”商虞抬起头,抹了抹泪,用一种极端平静的语气道,“我累了,不要来烦我了。” 君宇轩伸手的手僵滞在了半空,忽然无端恐惧起来。这样平静的商虞,让他十分不安,感觉她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叫人抓不住,摸不着。 “虞儿,不要,听我说。”君宇轩语序有些急促,慌忙下抓住了商虞的手。 “啊!”商虞吃痛,白嫩的皮肤被抓出一道道红痕,君宇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收回手来。 商虞的面上微微红了红,君宇轩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点,心中微微释然,看来虞儿还不是完全死心了的。 他浅笑着道:“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人再来伤害你了。” “是吗?”商虞轻声软语地问道。 “那是自然。”君宇轩宠溺地望着商虞,忽而将她拥入了怀中,两颗心脏贴在一起,紧紧地跳动着。 对不起了,君宇轩。 商虞痛苦地闭上眸,双臂将他拥得更紧了些。 …… “天子寿辰,我当是知道的。”君青乔手中搁着张请柬,乌黑的发丝被玉洛提在手中,被象牙梳梳着,十分光滑。 皇帝发下来的请柬也是非同凡响,黑色的底纹烙着金色的雕纹,仅此一张小小的请柬,便是要花费上一个普通家庭一年所得的收入。 天子寿辰百家纺纭应邀,虽说这请柬弥足珍贵,君青乔收到了许多天,却也没有慌乱或兴奋,而是若平素般悠哉。君若馨曾过来讽刺过她几回,却是无疾而终。 “其实这张请柬不该给我的,只是念及我母亲的份上,才会给我的罢。” 君青乔悠悠道,眸中暗光闪过,据说当年云枫曾救下过太后的性命,所以这才有人想起了他。 君骆一向厌恶她,此次定然不会带她去赴宴,若是当他看到自己一心厌恶的孽子出现在宴会上,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这是有趣。 玉洛的手不断地翻转着,不多时便绾好了一个漂亮的随云髻,为君青乔别上一支乳白色的月兰花步摇。 “好了。”君青乔立起身来,月白色的衣袍上绣着片片云纹,腰间高束着碧色腰带,脖上戴着一尊玉佛,明眸皓齿,端的是高雅无双。 “奴婢们这就去更衣。”玉洛玉烟盈盈福身,随即便换上了一袭青色的衣饰,伴在君青乔身侧。 君青乔步出竹苑,见着远处君骆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出府,了然一笑,向着后门与他们相背而行。 君青乔抬脚坐上一架的马车,微微掀开帘角,恰好看见不远处水无烟跟君骆说笑着什么,眸光一暗,放下了珠帘。 “……”君宇轩猛地一回头,只见一架白色的马车缓缓行驶着,不由蹙了蹙眉,是自己想多了吗? “轩儿,你看什么呢?”水无烟见儿子走神,轻轻唤了一声,君宇轩回过头来,神色微微一变,道:“没什么。” 水无烟并没有发现儿子对她的态度的异常,只是督促了几句,便上了马车。 君若烟今日盛装打扮,珠翠满头,琳琅满目,十分引人注意,像极了一只高傲的孔雀。 君宇轩几不可见地蹙蹙眉,忽地想起那日商虞给他出的主意,君若馨神态自若,便更觉满意,无论怎样,都不能叫别人夺了自家的风头,、不是吗?但愿妹妹今日能争气一些,给他们带来好运。 君宇轩坐入另外一辆马车,因此隔绝了君青乔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 朱红色的宫墙下,一扇金灿灿的大门敞开着,其上的龙纹栩栩如生,十分传神。入了门往里去,便能见到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以及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前,君青乔由玉洛玉烟掺着,步步向那宫闱中步去。刚进宫门,便有一个小太监凑了上来:“是秀?请跟奴才来。” 君青乔暗暗打量着这个小太监,笔挺的身影,矫健的步伐,目光刚毅,怎的也不似是个简单人物。看来那便宜娘亲倒是十分受皇家人重视啊。 “那是谁家的秀?怎的从未见过?”一粉衫女子瞧着远处月白色的身影,不由压低了声对同伴道。 “如若不错的话,便是丞相府那位了吧?”青衫女子微微抿唇,周身女子均讶然道:“不会吧?可从未听说那位有这般风华啊?” “也许是相府故意藏拙呢。” “我瞧倒是比其他几个要好得多,那唯一可以与其勉强比拟的君若歌如今也嫁了人,可惜不能来赴宴了呢。” 说着,蓝裙女子以袖掩唇,噗噗一笑,言语间尽是幸灾乐祸。叫君若歌平素里那么狠毒,现下是遭了报应吧。 “嘘,小心些,那位怎么也算是她的姊妹,休叫人家听了去!”旁边一眉清目秀的姑娘忙劝阻,蓝裙女子微微一笑,并不记挂在心上。 这便是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了吗?君青乔目光扫视过在场众人,将其神色一一记下。 君青乔踱着碎步,面上牵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各位秀们,打扰了。我是相府的君青乔,敢问各位秀们的芳名?” 第二十章 潋云之舞 “君秀说笑了。”先前那青衫女子大方一笑,博得人以好感,“我是卢音珏。” “卢秀,久仰大名。”君青乔微微屈了屈身,二人都是淡漠的性子,那卢音珏却是通透婉转,君青乔则是淡雅出尘。一个有如开在万草丛中的月季,一个有如开在树上枝头的玉兰,各有千秋。 周边的秀们见着君青乔不俗的衣饰,得体的举止,心下有了计量,纷纷凑上前来介绍自己,君青乔但笑不语,一一应下。 “小姐,你看那是谁?”悦婉随侧君若馨身旁,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向君若馨禀报道。 什么人啊? 君若馨蹙蹙眉,抬了眸往悦婉所指的方向望去,远远便瞥见那风华绝代的身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爹爹!”君若馨小声地尖叫起来,手指有些发颤地指向不远处与人说笑的女子,“那个小贱人,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不带她来吗?” 君骆听见女儿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不喜,回头望去,却是十分讶然。 月白色衣袍的女子无双风华,一举一动皆显大家仪态,就连周身一群难伺候的秀们,也是不慌不张地应对着。 君青乔?那个孽子怎么会在这里? 君骆心中升起一种被人欺骗的愤怒,几欲要焚烧他的理智,但最终还是记起这是在天子宴上,将自己的情绪按捺了下来。 那个孽子,已渐渐羽翼丰满了啊,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君骆眸光微深,手指微微握起,不得不除了。 爹爹真是窝囊死了!君若馨在君骆这里吃了个软钉子,十分不忿,气急咬住了下唇,神色阴晴不定。 …… 巧笑焉兮,眼波流转,那白衣无双,却不见往昔如玉知己。 瑾王府中,一袭青衫的祁连微垂着眼帘,沉声道:“向本王替皇兄告病,称旧病复发,不得不休养府中,莫要秽了他的喜气!” “是,王爷!”黑曜微微福身,墨色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屋中,无影无踪。 说来倒也奇怪,往日里那般温润的祁连,说道此话时,竟是面沉如墨,言语中尽显露出一股道不明的凛冽肃然。 祁连搁下手中的墨笔,只见柔顺的白娟上,些许墨色铺出青山秀水,一孤舟立于水面,而那舟上,负手立着一素色衣衫的女子。眉眼若画,眸光幽深,微微上扬的唇角,可不是君青乔? “若沅……”祁连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中人的面庞,眸子中不由含了几分迷离,几分痴醉,“叫我拿你怎的好?” 祁连将食指按在自己的唇上,又按在了君青乔的唇上,仿佛真的这般做了一样。痴痴地笑了出来,祁连眸中,点点柔情凝聚成星,令人胆战心惊,不知何时,瑾王竟是已用情如斯。 待我摆脱这世间凡俗,便携你云游天下,可好? …… 日头已近午时了,一袭龙袍的皇帝姗姗来迟,面上洋溢着些许喜色,周身流露出皇家威仪。 各家的宾客都纷纷落了座,面前的筵席上铺着柔顺的丝娟,一名名美貌的宫女身着轻纱将酒菜奉上。 君青乔并不与君骆一行坐在一起,而是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往玉卮中斟满了美酒,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阵辛辣感。 皇帝寿辰,非同一般,此次设宴赴宴的人可都是在燕京能说的上话的人。皇帝祁泠龙袍加身,拥有一副俊逸的面容和年轻的躯体。 皇后沐锦芝是名美艳的女子,仪态大方眉眼弯弯,柔和的眉宇间洋溢着亲人的平易。帝后结姻皆是为了家族,虽说皇后并不是皇帝最宠,却也凭着这份大方稳重,博得了皇帝的尊重,在后宫举足轻重。 除了这一对璧人,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麟王世子林柒。传言中这位世子能言善辩,拥有聪明才智和不俗的武功,更是生得一副妖孽的面容,优越的家世,至今未有婚许,是燕京女子的大众情人。 见到君若馨那微赧的神色和绞在一起的纤纤葱指便知道了,如此风流,如此倜傥,又有多少闺阁小姐能够不爱,不心动? “今日是朕的三十五岁寿辰,感谢各位爱卿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朕的寿宴。” 暗沉威仪的男音徐徐响起,祁玲面上盛着笑意,微挑的丹凤眼似笑非笑,不知吸引了多少春闺少女的主意。 “这便是皇上吗?”君若烟攥紧了衣袖,不由喃喃了一句。皇帝并不算年老,并如此俊美,倒也使她更坚定了心中的决定,一定要让爹爹送自己入宫! 君若烟四下望了望,见不少闺阁千金都目露倾慕地注视着皇帝,不由暗暗咬牙,自己一定要抢得先机! 君若烟刚想开口,便见身侧君若馨蓦然站起来,一众人侧目,就连帝后也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君若烟蓦地沉下面来,竭力不让自己发作,眸底化不开的阴翳几欲吞噬理智。 只见君若馨一袭盛装,发丝挽成双刀髻,一支金镶玉的步摇斜插在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墨绿色的衣裙宛若大片大片的荷叶,高束了腰,愈发显得那胸脯饱满诱人。 君若馨浅浅一笑,笑中含着对此次献礼的势在必得,盈盈福身道:“皇上,臣女为您的生辰准备了礼物,恳请皇上准许民女呈上这礼物。” 君若馨微垂着的眸中丝丝得意闪烁,若是皇上高兴了,指不定自己就能央求他给自己与麟王世子指婚呢! 这般想着,君若馨内心难免赧然,不由将目光暗暗投向林柒,却见林柒一副兴致缺缺的摸样,似乎极为厌倦这样的场面,却是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也要让他看到自己的惊艳之处! “哦?准了。”祁泠扶着下巴,眸中闪过些许兴趣之色,丞相之女吗?倒是有几分意思。 一旁的沐锦芝见状,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见君若馨快步上至大殿中央,微微仰制住内心的紧张,展颜一笑,那清脆的声音响彻了大殿:“今日,臣女要为陛下献上一支舞。此舞名为,潋云之舞!” 第二十一章 入宫为妃 潋云之舞啊。 君青乔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眸中尽是运筹帷幄之色,唇瓣微启,看来那商虞还是挺靠谱的。 君若馨勉强撑着笑容,微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呼——吸,呼——吸。” 蓦地抬起手,一截白色的绸缎蜿蜒着顺着君若馨的衣袖滑出,玉足下脚步轻便,柔软的身躯骤然旋转起来,那绸缎也在极速旋转中化为片片浮云。 曼妙的身姿在重重云影中若隐若现,一阵沁人肺腑的玉萧声,悠缓响起,和着君若馨的舞步高低起伏。 细瞧,却发现是那冷漠出尘的君宇轩手执一支翡色的玉萧,薄唇微启,吹出阵阵妙音。 高山流水,玉萧附乐,云雾缭绕,飘渺悠远,君若馨轻盈地迈着舞步,微启朱唇,恍惚间得以见那天人之姿,一时间竟看怔了一众宾客,恍若天仙下凡,人间绝艳。 潋云之舞,当真是名副其实。 “嗯?”林柒抬起眼皮,瞥了那人影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跳得不错,只可惜不是原创。” 君若馨的舞步十分曼妙,只是还缺少了一分灵动,一分人舞合一的透彻,仅此一点,便差之千里。 一曲舞尽,君若馨收回了绸缎,躬身只候皇帝赏赐。 “这丫头倒是跳得不错。”太后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便听不远处皇后沐锦芝侧目过来:“母后说的是,若是陛下有心的话,便添进宫罢。”语毕微微一笑,无不显露出一国之母应有的大方威仪。 “你倒是个有心的。”太后悠悠叹声,“也罢,也罢,便收进来罢,只愿不会又是个胡璇一般的狐狸精。” 沐锦芝微微颔首示意,靠近祁泠身侧,小声私语了几句。祁泠听着,面上若有若无地露出些许笑意。 心跳忽而十分急骤,君若馨不知自己这是怎的了,只是心中一种惶恐蓦然升起,是惶恐,而不是喜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若馨蹙蹙秀眉,正欲抬首,却听得那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缭绕在耳畔:“君氏有女若馨,贤良淑德,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更是令朕惊艳,故此赐其入宫为妃,封号桃” 什么!君若馨面上的笑终于再也撑不下去,满目震惊地抬起了头,怎么会是这样!她不要入宫啊!不要啊!她钟情的人是林柒啊! 贱人!君若烟愤愤地瞪着君若馨,都怪这个小贱人,破坏了她的好事!本来进宫的人应该是她! 君若馨的娇躯颤抖着,本是粉嫩的唇瓣早已无血色。对了,林柒!君若馨蓦然想起,将目光投向林柒所在的方向,眸中充满希冀。 “这女人,不会是想要本世子救下她吧?异想天开!”林柒蹙起钢挺的英眉,毫不掩饰眸中的厌恶。这样的庸脂俗粉,他见得多了! 不会的,不会的……君若馨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只微微地摇着头。而那不远处黄金龙椅上的的祁泠,似乎有些愠怒了,侧目望着这里,君若馨却不自知。 “臣接旨。” 君骆面色微变,提起衣袂,便跪在了大殿中央。君骆的手死死按着君若馨的脊椎,迫使她低下头来:“孽子,还不接旨!” 爹爹也这么凶!君若馨终于反应过来,也明白皇命难违,便扑通一下将头磕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一颗颗滚烫的热泪砸出。 “臣女接旨。”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夭么?君青乔唇角微微翘起,倒是不错的封号呢。当然,君若馨那痛苦震惊的神情,还当真使人愉悦呢。 “好了,起来罢。君爱卿也回位罢。”祁泠大手一挥,君骆便迅速立起身来,拉了君若馨回到席位上。 不要,不要啊。君若馨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君宇轩瞥向这里,眉头一皱,怎的,不愿意吗?一入宫便是达到妃位,这可是无上荣宠,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原先他就打的是让她入宫的心思,现在如愿以偿,就算她再怎么不愿也无法违抗皇命了。 眼见着这君家小姐拔得头筹,周围一干秀们也不愿意了,纷纷起身来献舞奏乐,当下之前那蓝衣女子便立起身来,大步迈向前,直视祁泠道:“陛下,请准许臣女献歌一曲。” 祁泠点了点头,那王秀便唱了起来,空灵的声音徐徐缭绕在大殿中,沁人心脾,十分悦耳动听。那唯美的唱词,愈发为这歌喉添上三分美感,一时间,这王秀,竟是能与之前的君若馨媲美。 “也不错,收为才人罢。”祁泠微微抬首,王秀虽不甘自己的位份如此之低,却无力反抗,只得咬牙退下了台。 “卢秀不上去展示一二吗?”君青乔举着玉卮,侧目向身旁的卢音钰笑道。 卢音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了。”卢音钰浅笑着,似乎真的没有上前一展身手的欲望。 君青乔眸光一闪,缩回了手。卢音钰见状只得苦笑,这君秀可当真是个妙人,居然以此试探她。若她应了,便要上台去,以自己的身份,定然会被皇帝收入后宫。若是自己不应,那她便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卢家的意图。 不错,君青乔已然猜到,像卢音钰这般风华的人物,又是嫡出子女,不送入宫,那定然是要与卢太子妃将来一同入宫的。怎么着怕也得位居四妃之位罢。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即侧开了头。君青乔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卢音钰则暗暗想着,这君秀不是个鲁莽的人,当然不会将自己的事情暴露出去。这般想着,心里倒也放松了几分。 各家闺秀各有其长,一轮下来,竟是有七八人被选入了宫,都不是低微的位份。君青乔想,这皇帝祁泠这般纨绔,也亏这皇后能忍耐住,倒是个忍辱负重的女人。 那些得了圣眷的闺秀们跪地接旨,随即便退了下去。太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在皇后沐锦芝身侧与她私语着。 “这后宫又充盈了不少,皇帝也该知足了,近来便不要让人入宫了。”太后搓捻着手中打磨得光亮的檀木佛珠,将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祁泠。 “太后说的极是。”沐锦芝微微垂首,抿着唇应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贵妃中蛊 歌舞升平,袅袅吹乐,众人的目光均聚集在大殿中央,唯有君青乔一人,注视着一处空位,想着些什么。 那传说中颇为端庄得宠的墨贵妃今日怎的没来?莫不是染了疾病?若不是的话,便引人深思了。 想着,忽地一个呈酒的小宫女竟无意打翻了酒壶,那剔透的酒液便泼洒在了君青乔的衣袂上,渲染开一片水花。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小宫女不住地点着头,似是极为惊慌的模样,竟拿出块帕子便在君青乔身上慌忙擦拭起来。 君青乔微微蹙眉,袖袍的遮挡下,小宫女用手指在她手背上划着,似乎拼写出了一个“墨”字。君青乔眉心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道:“无妨,你带我下去换身衣裳罢。” 小宫女便领了君青乔悄悄地匿在一片喧闹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二人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离开了颇为喧器的乾坤殿,一切似乎清净了许多。沿着青石砖的道路走着,蜿蜒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小宫女垂头向前走着,君青乔跟在其身后,心中思量着墨贵妃寻她的意图。 不知不觉已到了墨贵妃所居的沁雅宫,君青乔微微有些不安,先前的奇怪悸动感又强了几分却是并没有如何慌张。这墨贵妃要干什么,很快不就知道了吗? 来到内厢房,小宫女便退了下去。君青乔凝视着那垂下来的珠帘,榻上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参加贵妃娘娘。”君青乔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那墨贵妃并不搭理君青乔,君青乔也不恼火,便静静地立在原地,微垂着头,并不言语。 “你便是君青乔?”隔了半晌,榻上的人懒懒开了口,随即便见得一只素白的纤手掀开了珠帘。那十指葱葱,指甲上用蔻丹抹出了鲜艳的红色,十分引人注意。 “正是臣女。敢问贵妃娘娘将臣女召来,有何贵干?”君青乔不疾不徐地开口,抬了眸瞥向人影,便见墨贵妃终于起了身,咯咯娇笑起来:“呵呵,本宫叫你来,定然是有事的。” 君青乔打量着墨贵妃,这墨贵妃本是刑部尚书墨言的长女,名唤娇芸。后来选秀之时,被圣上相中,收入宫做了更衣。五年时间,长也不长,短也不短,墨娇芸从区区一个更衣,直到如今的贵妃,可谓是扶摇直上,圣眷浓厚。瞧这身姿,确实是个尤物,只是不知何故,那饱含风情的丹凤眼下,竟是以一袭面纱遮蔽。 “说起来,本宫与你母亲云枫倒也是认识的,那可是个刚强的女子呢。”墨贵妃打量着君青乔,心下也不由感叹:好一个风雪佳人! 君青乔微微蹙眉,牵扯到已故的云枫,她不由得警惕了几分。瞥见她那一凛的面色,墨贵妃复又开了口:“放心,本宫与你母亲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此次寿宴,也是本宫使了手段让你进宫。” 君青乔却是愈发迷惑了几分,这墨贵妃究竟是敌是友,目前还不分明,先应对罢。 “其实叫你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近来本宫偶染恶疾,那群庸医们竟无一人能诊断出来,本宫就想起你母亲当年凭着一手金针之术,医活了璇嫔,想着虽然伊人以逝,但说不定你会继承几分她的本事,便叫你来看看。” 语毕,墨贵妃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君青乔,这一番医治,即是无奈,也是试探,看这君府的嫡秀,有没有值得她重视的价值。 君青乔注意到,墨贵妃的声色确实有几分怏怏的意味。身为皇帝的宠妃,她带着面纱,不出席寿宴,看来这病的确是十分严重的了。给她看,还是不看? 君青乔心下微微思量,便有了决断。君青乔快步上前,握住墨贵妃的皓腕,沉声道:“娘娘,得罪了。” 墨贵妃虽然微微讶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忽然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注视着君青乔,见她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不由开口问道:“怎么,本宫的病很重吗?” 君青乔松开了手,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娘娘这病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些特殊罢了。” “哦,怎么个特殊法?”墨贵妃不但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反而对病症起了好奇之心。 君青乔注视着她那保养得极好的肌肤,眸色微微一暗:“臣女认为,娘娘您不过双十出头,有的是时光,有的是机会,更是拥有天人之资。只是娘娘为何,要用雪车子这种东西!”君青乔的语气微微流露出些许凝重与严厉,雪车子,从南疆传来的一种蛊种。服用它之后,女子的容貌会愈发的艳丽,肌肤也愈来愈紧凑光滑,只不过待到蛊虫彻底长成之时,会渐渐吸食人的生机,直到饲主彻底生机灭绝,倒地而亡。 这种东西,墨娇芸是怎么会有的!君青乔犀利的目光射向墨贵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南疆已多年没有动静,若是这时整出什么事件来,那可就引人深思了。 第二十三章 抉择与否 一番追究,这养颜的丹药却是雪车子。 “白眼狼,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墨贵妃犹记这养颜丹是她幼时所交好的一位香推荐给她的,本想着二人的关系不错,未曾想却闹出这种事情来。亏自己还颇为感动,常常帮衬着她,没想到她竟这般忘恩负义,要如此构陷于自己! 心中的怒火无法平息,被人欺骗戏耍的羞恼愤恨更是使墨贵妃看上去多了三分怒容,一挥手将一旁的元青花瓷打出去,摔了个粉碎。 十分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在墨贵妃耳中听着十分舒爽,竟是不过瘾似的大闹起来,又摔又打,开始破坏屋中的东西来。 君青乔诊断出那蛊便是雪车子做成之后,便不再言语,看着墨贵妃摔打了一屋子的名物珍宝,视若无睹,只当是没有看见。这墨贵妃与自己无关,不是么? 正当此时,墨贵妃的手竟伸向了一尊皇帝御赐的玉观音,一旁的明珠急红了眼,连连惊呼:“使不得啊,娘娘!”这可是皇帝御赐的东西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这整个沁雅宫怕都得陪葬! 语毕,明珠便纵身跃了过去,将观音像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中,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便无事了。 “嘶!”脊椎的疼痛使明珠不禁呻呤了一声,墨贵妃恍然回过神来,冷静下心,蹙蹙眉,看来这雪车子的副作用不仅限于人的生机。 自从服用这东西以来,自己的脾气便是愈来愈暴躁了,祁泠也常常忍受不了而冷落她,今日见到君青乔,只觉着她身上有股好闻的玉兰香味,心绪也不由安定了些。刚刚受了刺激,却是又发作了。 “你倒是有心了,下去寻太医罢。”墨贵妃恢复了平素的沉静,只淡淡对明珠吩咐一声,明珠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看来本宫这皮囊的确危在旦夕了,君秀可有办法医治?” 悠哉的语气,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健康一般,与方才那大发雷霆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这,才是墨娇芸罢。 君青乔唇角微抿:“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这代价,娘娘怕是……”说着,抬首望了墨贵妃一眼,“难以承担。” 墨贵妃的心律骤然顿了一下,不在意地问道:“说罢,什么代价?竟还能是本宫承担不了的?”如今她荣华富贵,更是位居数人之上,还有什么,是她做不了的? “从娘娘的脉象上看,臣女不得不告诉娘娘一个喜讯,娘娘有喜了。”君青乔微微顿了顿,迅速接了下去,“只是,若是想要病愈……” 君青乔没了言语,墨贵妃那边却是手一颤,方才还执著这的茶盏顿时滑落在地,再次摔了个粉碎。 “什么?孩子?”墨贵妃紧握的手心微微颤着,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竟能得子? 难道初入宫时太后给她灌下的皇室秘药没有起效吗?怎么会呢?明明她已经做好了一生膝下无子的准备了…… “是的,娘娘。只不过,若想报得性命,这个孩子是必然留不得的。娘娘身子不复昔日,落了此子,怕是终身不能受孕,娘娘三思……” 清冷好听的女声打断了墨贵妃的思绪,犹如晴天霹雳,刚刚得知自己怀了龙嗣的喜讯,此刻却又要接受如此打击。 墨贵妃眼前一黑,身子霎时间瘫软了下来,意识涣散开来,只听得一声焦急的呼唤:“贵妃娘娘!”自此,便再无了意识,陷入一片混沌当中。 待到墨贵妃悠悠转醒时,宫宴已是结束。墨贵妃只觉口渴难耐,想起君青乔的话语,心下更是烦躁:“明玉!” 先前那宫女明珠的姊妹明玉便踱步过来,面含恭敬之色:“娘娘有何吩咐?” “去,给本宫倒杯水来。”墨贵妃挣扎着坐起身来,纤长的玉指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宇间愁色尽展,这事还真是令人头疼。 “是,娘娘。”明玉刚刚退下,君青乔便步了进来,手中俨然端着一杯温水:“娘娘,还是青乔来罢。” 说着,君青乔将手中瓷杯递给了墨贵妃,墨贵妃微微颔首示意:“你也坐罢。” 君青乔便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随口问道:“娘娘,想好要怎么办了吗?这样长久地拖下去,于已于人,都不好呢。” 墨贵妃难得地抿住了唇,张了张唇,在君青乔耳畔附语一番,声音再次明丽从容起来:“这又有何难以抉择的呢?以后本宫还得仰望君秀了。” “娘娘缪赞了。”君青乔同样回以一笑,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起身离去了。 宫宴已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君青乔留在墨贵妃宫中,竟是无一人注意。君若馨本应是注意到这点的,只可惜今日一事于她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就连宿敌的去向都没有注意。 从沁雅宫向一扇偏僻的宫门走去,君青乔倒是不怎么着急,甚至还有些欣赏起了周边的景色。 忽地,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快速从不远处掠过,君青乔定晴一瞧,那人竟已然远去,只隐约记着那人面上好似覆着半副面具。 宫中也有这般的神秘人?君青乔略微不解,只觉那人身影依稀有些眼熟,身形滞了滞,便不再去多想。 眼下更重要的,是那蛊的来由。 君青乔微微沉思,方前她并没有开口问墨贵妃推荐雪车子给她的人是谁,不过想要查出来也不算难。先着手去查查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去云氏药铺。”君青乔浅声开口,驾着马的车夫一言不发,却扬扬手,一勒缰绳,马儿恢恢鸣律两声,便嘚吧嘚吧地向着云氏药铺的方向驶去。 不消时便到了云氏药铺附近,这云氏药铺到底是大铺子,生意倒也算兴隆,门前行人络绎不绝。君青乔挑开帘子,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约摸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从马车上步了下来,一袭白袍仙风道然,目若朗星唇若樱瓣,手执一柄湖蓝色的瓷扇,不疾不徐地跨进了云氏的大门。 第二十四章 暴毙家中 “这位公子,可是要什么药材?”热情的伙计已经过来十分亲近地问了起来,君青乔沉思片刻,讨来一张草纸,提笔唰唰写了开来。 笔尖停顿下来,阵阵未稀释的墨香飘逸开来,君青乔收了笔,将那清单递给了伙计:“按照这上面的需求配药。” 伙计接过清单,不觉蹙了蹙眉:“公子,其中有几味药是需要处方的。公子有大夫开的处方吗?” “嗯。”君青乔浅淡应声,修长的手指将一块白玉令牌轻轻扣在了柜台上。 伙计瞥了眼令牌,上刻着飘逸的逍遥二字,不由讶然,忙不迭地清了君青乔向里屋去。 “嗯,怎么了?”见伙计领了人进来,坐在屋中的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墨笔,抬首瞥了一眼。 男子面若冠玉,肤白如雪,桃花眼中泛着别样光辉,一袭宽松的白色衣袍,衣襟下微微露出精致的锁骨,叫人不由得感叹:好一个媚人妖孽! “哟,逍遥来了。可是稀客啊!”男子立起身来,遣退了伙计,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又要干什么?” “嗯,配几味药。”君青乔望向几案上的画卷,一只精致的画眉立在枝头,眉目传神,栩栩如生。不由叹气。 这个云晟还是一如既往的游手好闲。 “哦,配什么药?”云晟饶有兴趣地辐了抚下颚,接过了君青乔手中的清单,“这几味药……你是要给谁治病,这么严重?” “不劳你操心。”君青乔冷然道,显然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气。 “好吧好吧,这么冷淡真是叫人伤心呐!”云晟叹气,风流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转身去了药房,君青乔也不着急,便坐下来静静候着。 “好了。”约摸过了一盏茶左右,云晟提着一串药袋进来了,“话说回来,逍遥,枫姨的祭日快到了呢。” “……”君青乔微微沉默,良久道,“我知道。”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叫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罢了罢了,祖父那边传了话来,你近期回去一趟罢,顺便去陌桑看看云氏。”云晟无奈摊手,逍遥就是这么个冷淡性子,祖父就是让他传话,也不一定能打动她啊。 “抽空罢。”君青乔接过那一串土褐色的药袋,便转身掀开珠帘离开了。 云晟将手搭在几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逍遥,我的好表妹,真是叫人愈来愈看不懂了呢。” 君青乔默然走着,只觉胸口有些闷痛。明明与那个女人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心底却无端地抽痛,这是身体的本能吗? 事情都攒到了最近啊。君青乔在脑海中正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出嫁,看病,云氏,祖父……一连串词语连接起来,只叫她觉得头疼。 “是你!”君青乔只顾沉思在自己的遐想中,一声惊喜的呼唤响起,这才使她回过了神采,望向那发声的少女。 君青乔有些无奈地扶额,怎么是她?薛沐雅,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名女子,今天还偏偏被她认了出来。 薛沐雅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快步走至君青乔附近,跟君青乔并肩而行着,开心地跟她聊了起来:“公子名唤什么呀?字是什么呀?” “云逍遥,字无忧。”君青乔实属无奈,微微抿唇,透露出些许信息给薛沐雅。 云逍遥,字无忧……薛沐雅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含义,忽地绕到了君青乔身前,灿然一笑道:“那我可以叫你无忧公子吗?” “随你愿罢。”君青乔敷衍地应着,颇有些兴致缺缺。倒不是说她不喜欢薛沐雅,她反倒是挺喜欢薛沐雅开朗明媚的性格,只是薛沐雅纠缠上她,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罢了。 知道了君青乔的名字,薛沐雅显得颇为开心,娇嫩的面庞上也升起丝丝绯红。在送君青乔将送至没有办法再走远时,薛沐雅这才依依不舍地与君青乔挥手告别,扭头离开。 “刘秀么?”君青乔甩开了薛沐雅,心下微微松懈,面色陡然暗沉下来,紧眯着狭长的眸,静静思索着什么。 …… “听说娘娘这次可是真的发飙了呢!”一名翠色衣衫的宫女与另一名宫女咬着耳朵,“也是,任谁被自己真诚相待的朋友背叛,都会生气罢?” “倒也是呢,没想到刘秀是个这样的人呢!也亏得她父亲是刘大人。”面容轻妍的小宫女满不在乎地说着,手中还抱着摞弄脏的衣裳。 追忆至此,君青乔已经可以确定这刘秀的身份了。 还是尽快去看看的好。君青乔想着,足尖浅浅点地,月白的身影快速掠过一户户屋顶,在多次地确认下,来到了刘府。 君青乔翻入那刘秀所居住的小庭院,院里的规格布局倒是考究得紧,倒也看得出是个玉兰蕙质的人儿。只是,刘秀的房门何故微敞着,怎么回事? 只是现在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君青乔步步逼近那扇虚掩的门,足尖在踏过门槛的那一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虽然微弱,听在君青乔耳边却是格外突兀。 不好,中计了!君青乔反应过来,迅速抽身倒退。 果不其然,一支支黑色的箭矢密密麻麻地自屋内射出,破空而出,力道打得凶狠,箭尖上微微泛着幽光,反射着玄铁的暗辉,却是更加使人凛然。 “嗖嗖!”君青乔不慌不忙地快速闪躲着,矫健的身影穿插在箭雨当中,那箭雨攻势虽猛,却也只坚持了几瞬便止住了。 踩着满地的箭矢,君青乔匆匆跨进门槛,来到内室,默地踹开室门。 “咣当!”雕着一株株月季花纹的实木门被君青乔猛地踹开,发出剧烈的颤动。 视线转移,只见冰冷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满头青丝凌乱地散开,美目瞪得极大,似是发生了什么骇人的事。 君青乔蹙眉,试探着唤了几声:“刘秀,刘秀?”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君青乔伸出手去探了探女子的鼻息,果然,她已死去多时了。 “可恶!”君青乔咬牙,面色也微沉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余慕汝兮 本想着前来一探线索,不成想这位刘秀竟然已被杀人灭口。究竟是对方早有准备,还是其势力已经安插到了宫中?君青乔思索着,若是后者,那真是太可怕了。 面色发白,双眼翻开,嘴唇淤紫,看来,应是死于蛊术。君青乔微微没握着拳,看来墨贵妃在宫中的事,的确是人安排好的。南疆,按捺不住野心了吗? “小姐,小姐!”清脆的叫唤声打断了君青乔的思绪,应是这园中的丫鬟。 此地不宜久留。君青乔迅速一跃,自窗棂中飞身离开,身影一晃而过,很快便消失在刘宅中。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寂静,响彻了刘府的云霄。 …… 一座小茶馆中,伙计来来回回地在客人中游走着,在一片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角落里一桌客人显得分外不起眼。 “据说刘大人的独女死在了家中。” “啊,可不是嘛!据说死相极惨,死不瞑目呢!” “不知道是谁干的胆子这么大,刘大人的女儿都敢动!” “皇兄,你决定好了吗?”女子瓷白的纤手打开茶盏,轻嗅一口袅袅升起的白烟,声音是那般轻柔悦耳,头上戴着的黑色斗笠微微摇摆,佳人唇畔笑意若隐若现。 “嗯。”同样一袭黑衣打扮的男子轻应一声,衣袖下露出颇有些白皙的胳膊,隐隐露出青色的血管。 “咯咯,这大祁之行,本宫势在必得。”女子掩唇低声笑了起来,娇躯微微颤着,仿佛一位不容许人质郁的女皇帝般,野心勃勃。 男子颇为担忧地望着女子,眸中情绪颇为复杂,最终究是归为一声低叹,迅速散去。 …… “冉笙。”君青乔一提衣袂,端坐于石凳上,眼眸微垂,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祁连轻呷一口清茶,轻搁下茶杯,偏头浅笑如画:“怎么了,若沅?” 君青乔沉呤不语,眸色闪烁不止,似是在思量着应不应该将蛊术入祁的事情说出来,让祁连担忧。 “冉笙,这燕京的天要变了。”君青乔终是没有道出原委,只微微抬首望了望顶上的苍穹,喃喃道。 仿佛有意为之一般,方才穹顶上还颇有些蓝天白云的意味,此刻却已聚集了大片大片铺开的灰黑色云缎,狂风呼啸着刮过,天上一阵风云涌动,院里,亦是刮起了阵阵强风。 新栽的几棵赢弱的树苗,在狂风中飘摇不定,仿佛要被连根拔起,看了叫人胆战心惊。 已然初夏,却还会刮起如此狂风,打破这燕京城里的平静,这还真是,天意弄人啊。 “不怕。”仿若哄小孩子般,祁连不知何时绕到了君青乔身后,将因体弱而披在身上的狐裘大衣敞开,由身后将衣着单薄的君青乔抱住,两人一同裹在狐裘里。 “有我在。” 被风刮起的长发阻碍了视线,君青乔只觉面上颇有些臊的慌,背后的温度十分灼人,却也令人安心,为人依靠。 “怦怦,怦怦。”胸膛已掩盖不住自己的心脏的狂烈跳动,祁连闭了眸,将头搁在君青乔头上,交叠在君青乔腰间的双手更是紧了紧,唇角上扬,“真想一辈子守护你。” 什么?君青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清泠的声音如此清晰地落在君青乔的耳畔,击打在她的心尖上。耳根漫上一层极淡的潮红,本是平静无澜的心湖,终究还是掀起层层涟漪。 “啪!”君青乔猛地甩开了祁连,望着祁连那错愕的眸子,她只能慌忙之下匆匆离开,冉笙,对不起,我已经有婚约了…… “若沅……”祁连无奈地叹息,“怎么办,我真的很倾慕你。” 记忆中玉兰般的女子淡然出尘,仿佛与世隔绝,却又特立独行地融入世间,成为一个分外突兀的存在。高贵若帝王,淡雅似百花,神秘如黑夜,怎么会有这般的人? 祁连想着,母妃……若沅最令他着迷的,还是那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就仿佛若沅和母妃冥冥中有着联系。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却出奇地相似。 …… 君青乔脚步略有仓促地行。着,面色涨红,心绪也是从所未有的慌乱。 冉笙喜欢自己,怎么办?自己早已有婚约在身,并且婚期将至啊。 这般想着,君青乔身侧被人不经意一撞,回过神来蹙了蹙眉,发觉手心里多了张纸条。 “速来。”娟秀的字迹,墨迹还未干透,点点渲染在纸上。 墨贵妃?入宫一趟罢。 君青乔稍作思量,便下了决定,避开拥挤的人群,素手一探衣袖,取出一副掩盖半面的狰狞面具,覆在自己面上,眸光冷下,身形瞬间离开了原地。 “不知娘娘寻青乔来有何事?” 换回一身罗裙的君青乔温婉笑着,桃红色的裙摆层层漾开,仿若一朵盛开的桃花般鲜艳,并不是她平时所喜爱的款式颜色。也难怪,这是她从宫中顺手摸来的。 墨贵妃亦是一袭朱红色的宫装,坐于榻上,面上妖艳的妆容下眼黛颇显青黑,面色苍白,不难瞧出伊人的憔悴。 “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孩子,不能要。”墨贵妃十分诚恳道,放下对自己的尊称,与君青乔平起平坐,足以见得她的决心。 “所以。”君青乔对视着墨贵妃,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娘娘这是要让青乔开药吗?” “是的。”墨贵妃淡然一笑,素手执起素白的茶杯,轻抿一口散发着淡淡玫瑰香气的茶水,“我需要一个小产后调养的药方。” “小产啊……”君青乔勾唇,“不知这后宫哪位佳人,会不幸遭到灾祸呢?” 墨贵妃眉眼微垂:“说起来这个人你也算是熟识。” “哦?即将入宫的桃妃娘娘?”君青乔微微讶然,“没想到竟然不是那位。” “君秀,你未经过后宫洗砺,自是不知道她隐藏得有多么深。她是后宫最不可招惹的人。”墨贵妃将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小腹上,温柔地抚摸着,“上次事件一定有她的手笔。就算我不准备后手,这个孩子出生,也怕是要过继到她那里去,被养废罢。就连给你通报消息,也是我费尽了心思的。” 什么?君青乔眸色骤然暗下,私通南疆的人,居然是她?难怪,。,这大祁,真是要变了天了。 第二十六章 夜探王府 “不仅如此,这位说起来还可能对付你呢。小心些罢,君秀。”墨贵妃淡淡瞥了一眼君青乔,君青乔微微蹙眉:“娘娘此话怎讲?” “你怕是不晓得,在许多年前,京城中一直流传着瑾王祁连一表人才的消息,那时他还未废,京中有不少贵女倾慕瑾王。传言中沐家的大小姐,也是其中一位。” 墨贵妃的眸子中含着复杂的情绪,叹息道:“皇上和那位关系一直不是很好,这也是原因之一。直至今天,那位还一直念着瑾王,有不少指婚就是她拦下的。此次指婚,皇上也是赌气不想让瑾王好过,所以她才没有插手。” 君青乔颇显惊讶,这等消息,的确是她闻所未闻的。没想到那个瑾王祁连身上竟有这么多故事。看来,要好好调查他一下了。 君青乔敛去眸底的讶色,摊开一张草纸,起草了一张药方,搁在几案上。 “这便是调养身子的方子了,娘娘可要妥善保存。”君青乔微微笑道,墨贵妃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既然如此,那青乔便先行告辞了。”君青乔在墨贵妃的注视下,立起身来,施施然步出殿门。 …… 君青乔回到竹苑,换下了那身艳俗的衣裳,总归是不别扭了。 君若馨择日入宫,被君骆看管得很紧,君若歌又嫁了出去,君若烟也满是对君若馨的愤恨,而没有来找君青乔的麻烦,她倒是清闲自在了不少。 君青乔坐在榻边,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密报,玉指三两下打开来。 “祁连,祁泠三弟,被封为瑾王……”君青乔浏览着密报上的信息,不禁蹙了蹙眉,查到的消息竟然如此之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倏忽,一行不起眼的文字吸引了君青乔的注意:“二十二岁生辰时,被祁泠赐予南疆进贡的天蚕丝茧。”天蚕丝茧?那可是为冉笙治疗的一昧重要药材!那……这王府,看来是要去一趟了。 是夜。 夜空晴朗,几颗寒星零落地悬挂于天际,点缀着夜幕。一轮弯月散发淡淡的光辉,月辉清亮如水,覆了满地。 瑾王府中,院落里空空荡荡,颇显空寂,惟有一盏窗还隐隐透着亮光。窗纸上映出人影提笔,似是在作画或写字。 “咔。”一块瓦片微微发出响声,矫健的身影随即翻入,半副面具遮面,来人正是君青乔。 君青乔谨慎地扫视四周,朝着库房摸去。瑾王祁连本就没有侍妾同房,小厮丫鬟更是少得可怜,整个王府十分空荡。 竟是连几个暗卫都没有?君青乔心中十分疑惑,却无暇顾及,不消时摸索到王府库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铜丝,弯了弯,插入铜锁的锁孔中。 暗青色的铜锁泛着悠悠青辉,君青乔并不专精于此道,附了内力小心试探着,过了约摸一盏茶,终归是打开了锁。 呼。君青乔放松,轻轻推开大门,借着月光的明亮,查看起了王府的库房。 祁连终归是王爷,库房里珍宝也不算稀少。琉璃玉兔,和田美玉,天山雪莲……君青乔视若无睹地从一件件珍宝前走过,寻着一丝极淡的冷气,来到库房的最深处。 就是这个了吗?君青乔看着被摆在角落里的小盒子,心中充满了疑窦。盒子是用实木做的,因常年被置于角落而布满了灰尘,显得灰扑扑的。 君青乔拂了拂灰,将小盒子的盖子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君青乔得以看清,一枚雪白色的丝茧静静躺在盒子中央,煞是袖珍小巧。 的确是天蚕丝茧呢。君青乔确认过后,将小盒子揣进衣袖,转身就要离开。一个暗沉的声音却突兀响起,“不知阁下拜访我瑾王府,究竟想要做什么?” 被发现了!君青乔顿惊,唰地回首,还未来得及反应,面上所覆的面具便被人掀下,同时,她亦得以看清传闻中的废物瑾王祁连的真容。 眉眼如画,温润俊朗,只可惜左颊上有着一道火红色的烙痕,生生毁去了三分惊艳。 “冉笙?” “若沅?” 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叫出声来,君青乔更熟满目的错愕。 祁连便是冉笙?冉笙便是瑾王?那自己的拒绝和纠结是为了什么?君青乔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祁连也明显吃了一惊,他察觉有人潜入王府,却并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君青乔。 “本来想为你偷药,结果没想到……冉笙,你是瑾王?”君青乔再次问了一声,祁连微微点头:“嗯,怎么了?” 君青乔有些哭笑不得:“冉笙,其实我就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君青乔。” “嗯……嗯,什么?”祁连十分惊讶,若沅竟是君青乔?那个被他轻视了的未婚妻子? “没错,没想到这一回竟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君青乔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似乎也没有什么所顾忌的了。 “是啊,这样,我便能光明正大地爱你了。”祁连回以一笑,心中放松了不少,双手一伸,将君青乔揽在怀里,两人相拥着。 君青乔耳根微红,尽管这已不是第一次如此亲昵,但以她的性格,还是略微感到不适。两颗心脏如此近的挨着,怦怦跳着,传达着彼此的情意。 “若沅……”祁连的声音中含了几分迷醉,君青乔不解地抬起头来:“嗯?” 还未出声,便见到祁连那张俊颜在她眼前迅速放大,唇瓣瞬间被掠去。 “唔……” 薄唇碾压在薄唇上,祁连只手压住三千青丝,固定了君青乔的头,闭了眸,忘我地激吻着。君青乔似乎也未料及,也闭了眸,两人感受着这美妙旋律。 “冉笙……”直到君青乔觉得大脑微胀,有些缺氧时,两人这才松开了对方。在月光的映照下,两人的面色显得分外绯红,似红烧云般艳丽。 “冉笙,既然天蚕丝茧在你这里,那我便放心了。这样,那我便先回去了。”君青乔伸出手擦拭着唇边留下的银色液痕,风轻云淡道,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祁连微微应声,君青乔唰地站起,迅速离开了瑾王府,那身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第二十七章 贵妃小产 终于,在圣旨下达十天后,君若馨正式入了宫。 妖艳的红衣,艳丽的妆容,恍若天仙,本是无上的殊荣,君若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心心念念的人,不是皇上,是林柒世子啊。 君若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路浑浑噩噩地走到自己的芬晴宫,方听到一声及其亲切的呼唤:“桃妃妹妹来了啊。”君若馨一惊,抬首望去,面前首位上斜斜倚着的佳人,不是墨贵妃又是谁? 眼前的墨贵妃风华正茂,没有半分老去的模样,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天然妩媚。当年那个盛宠一时的墨娇芸又回来了! 可恨!君若馨眼见墨贵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粉拳紧紧攥着,贝齿也紧紧咬住,却无能为力。“哟,瞧妹妹这模样,莫非是对本宫不服气?”墨贵妃下了首位,莲步轻移,一步步逼近君若馨微垂的眸中笑意妍妍。 “不,若馨怎么敢呢?”君若馨倒退两步,忙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光滑的额上沁出点点细汗,显然是慌了神。 “是吗?”墨贵妃红唇微勾,纤白的素手搭在君若馨光滑的下颚上,朱红的蔻丹甲戳在那滑嫩的脸蛋,忽地用了力,似要掐破这面容似的,勾出一道道红痕。 “本宫怎么瞧着不像呢?” 低沉的声音,蛊惑着君若馨的心智,一霎时,周围的一切模糊了起来,那红衣的墨贵妃浅浅笑着,面上狰狞可怖,仿若一只红衣女鬼般骇人。 “啊,离我远一点!” 君若馨惊恐地闭上眸,狠狠推了一把,只听得“诶哟”一声,再度睁眼时视线已恢复了清明。 只见得墨贵妃捂着小腹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面上滚落,两腿之间一股血流蛇一般蜿蜒而出。 “救命,我的孩子……”墨贵妃无力呻呤着,伸出了手,希冀般地望着君若馨。 “不,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君若馨摇摇头,徒然后跌了几步,忽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宫女自殿外冲入,大声叫嚷着:“来人啊,娘娘有危险!” 君若馨转身想跑,足下却受到阻力,回首一瞥,原来是墨贵妃拽住了她的裙裾,死死不肯放手。 “你别想走。” 短短四个字,听在君若馨耳中却是犹如梦魇一般恐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对着墨贵妃就是又踢又踹,唯恐她缠上自己。 祁泠进来时,便看到的是这幅光景。 “大胆,你在做什么!”祁泠勃然大怒,本是愉悦的心情顿时消散,冲上去狠狠甩开君若馨,忙不迭扶起墨贵妃。 “皇上,臣妾肚子好痛好痛,臣妾的孩子会不会没有?臣妾会不会死?”墨贵妃静静倚在祁泠臂膀里,气若游丝地启唇问道,宛若一尊没有生气的人偶。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好好的。”祁泠又喜又惊,喜的是墨贵妃有了孩子,惊的是她却这般受创。 祁泠注视着墨贵妃,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冷落了她这么久了,心中难免有些愧疚,见伊人一副憔悴模样,更是心生怜惜,将墨贵妃打横抱起,朝着殿外走去。 “哼,你等着罢!”祁泠倏地回首瞪了一眼君若馨,方才还柔情脉脉的鹰眸此刻彻骨冰寒,似要将人冻结,君若馨不禁打了个寒战。 倚在祁泠怀里的墨贵妃微微抬眸,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微微勾起。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君若馨尚未察觉到自己被算计,双臂环胸,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离开了君青乔这个灾星,怎么自己的气运愈来愈差了呢?被林柒无视,无端令墨贵妃出事,被祁泠威…自幼娇生惯养的君若馨极其要强,面皮薄,此刻竟有些委屈,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抽泣起来。 沁雅宫。 “启禀陛下,娘娘已无恙,只是……娘娘腹中皇嗣,未能保住……”太医愈说声音愈小,生怕眼前这位一个不喜,自己的人头便要落地。 “什么,没保住?”祁泠蹙起了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只无力的素手扯住了袖口:“陛下,我们的孩子……没了吗?” 此时此刻,墨贵妃静静躺在榻上,面上毫无血色,嘴唇更是青得发紫,双目含泪,小心翼翼的语气,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祁泠的眉眼刹那间温柔下来。 祁泠吻了吻墨贵妃的手背,安抚地望着她:“没事,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墨贵妃半掩素面,嘤嘤啜泣着,祁泠已经有些忍耐不住想要俯首吻她了。 一旁的太医极有眼色,见了这场景,哪里不知道自己碍了皇帝的事?只在心中暗暗嘀咕着这墨贵妃真是盛宠未消,便悄悄退了下去。 当晚,皇帝留宿沁雅宫。有人说墨娇芸重获盛宠,有人言她不过是个狐媚子,有人幸灾乐祸新来的桃妃这么快便遭殃了,一时间偌大后宫,纷起争纭。 被推上风头浪尖,自然也要应对许多麻烦。但墨贵妃并不惧怕,她会步步前进,永远不会退缩。 …… “娘,你说的爹爹,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 一名面容姣好,身姿窈窕的少女一边端着一盆脏衣裳,放到水盆搓洗着,一边问道。 坐在院子里做女工的女子抬首瞥来,浅浅一笑,面上漾起梨花一般的酒窝:“歆弦,莫急,你爹爹说,再过几日,便来接咱们。” 名唤歆弦的少女颇为不忿地撇撇嘴,却也有些期待。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听说爹爹家里富贵,那咱们搬进去就可以享福了。以后我就再也不用做洗衣浣纱这些粗活了。” 歆弦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自己因做杂活而起满茧子的指腹,心中愈发委屈。 像自己一般大的小姐们都身着绫罗绸缎,淡妆浓抹,首饰珍玩更是数不胜数。哪有像自己一样,明明有一个出身高贵的爹爹,却一贫如洗浑身上下散发着寒酸味儿的? 这般想着,歆弦不免有些嫉妒那些爹爹府中的子女。明明都有同一个父亲,凭什么他们能享受富贵荣华,自己却要做着低贱的活计来维持生计? 就娘亲那副懦弱温柔的性子,进了府必定要受欺负。她一定会好好守护娘亲,不让那些人欺负她们! 第二十八章 吕峰祭奠 “冉笙,此次叫我前来有什么事吗?”君青乔端坐于祁连对面,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祁连单手支撑着下颚,清冷温润的声音犹如清泉潺潺流过石上般沁人心脾,“前些日子京中起了件案子,死者是刘知府的女儿刘曦刘秀。” “嗯……”君青乔眸色微沉,冉笙也发现其中蹊跷了么? “我见过她,在她死后不久。” “哦?”祁连看上去有些讶然,“那看来你也明白,刘秀的死法略有些诡异。看上去,似乎是……” 祁连声音骤然暗哑下来:“南疆蛊术。” “应该是蛊术没错必定有人潜入了京中,最近要加强警备了。”君青乔微微应声,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迷离,心不在焉。 “嗯,我知道了。若沅,你看上去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祁连关心地问道,君青乔一个激灵,眸色颇有些黯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罢了。” “你母亲的忌日?那我真是太失礼了,竟然将你叫了过来,你一定很难过罢?真是抱歉。”祁连眸子中含了些愧疚,心道不知现在若沅心情几何? 君青乔一只手搁在椅子上,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看上去十分淡然,似乎真的毫无感伤。 “无妨,她生下我来不久就去世了。谈感情倒真的不是特别浓厚。我过一会儿就去看她。” “我随你一起去罢。”祁连浅笑,温柔的笑意潋滟在那俊逸的面上,说不出的迷人好看,“怎么说伯母也是我未来的丈母娘,去看看,若沅你不介意罢?” “无妨。”君青乔倒是未有什么反应,心中只道冉笙怎的这般好看,真是颠倒众生的模样。 见君青乔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祁连不禁摸了摸自己左颊上的烙痕,抽出一副镶金边的玄铁面具戴在左颊上,启唇道:“走罢。” 冉笙平时就以这幅模样示人吗?君青乔点了点头,二人并肩而行,两道身影走在一起,真是无比的般配。 云枫葬在燕京城外的吕峰山上,君青乔和祁连上了马车,车夫悠悠一抽马鞭,拉车的骏马就嘚嘚行进了起来。 南疆蛊术,墨贵妃,冉笙的病,祖父……君青乔想着,不免觉得头痛,有些浑身无力,不想再去想什么的疲乏感,便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提着神。 兴许是真的乏了罢,不消时,君青乔便闭上眸浅寐了起来。 一个颠簸,马车发出哐当一声声响,君青乔似在睡梦中感受到,蹙了蹙眉,祁连但笑不语,将君青乔的肩膀揽过,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拥有爱情,真是太辛运了呢。 “若沅,咱们到了。”祁连俯首,轻柔又亲昵地细语着,温热的鼻息拂在君青乔耳畔,本就浅寐的她,眼睫颤了颤,便转型了过来。 “到了啊,那咱们走罢。”君青乔挑开车帘,见车外情景,不由蹙了蹙秀眉,“下雨了。” 不知何时,乌云竟漫了天,聚拢作一团,天幕阴沉欲滴,几颗雨珠低落下来,砸在地面上,不久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此时,祁连像是变法一样从车上取下一柄油纸伞,撑开了遮在二人头顶上,解释道:“我经常乘这车办公行差,车里总是备着些日常的用具。” 原来如此,君青乔微微颔首,头顶上传来啪嗒啪嗒雨珠砸落的声响,抬首望着伞面,厚重的油纸下,依稀可见几棵挺立的珠子,在雨水的冲击下愈发青翠,颇为怡人。 于是,二人便不疾不徐地从一条小径行向山上。青竹欲滴,或黄或蓝的小花遍地绽放着,林木郁郁葱葱,若不是来祭奠,此处倒真不失为一处美景。 绕过一处潺潺流过的清溪,君青乔的脚步在一处草丛前滞了下来,薄唇微启:“到了。” 便见几株草叶后,一座凸起的孤冢前,立着块小小的石碑,绣着云枫的名与字。 本当是点上两根蜡烛,烧几柱香的,但却是阴雨天气,只好作罢。君青乔就这么伫立着,注视着那石碑。祁连亦是如此,二人便这般在雨里站立了半晌。 “咱们走罢。”不知过了多久,君青乔终于动了动。“雨天路滑,我牵着你罢。”祁连便尝试牵着她的手,君青乔并无抗拒,祁连便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山下走去。 不消时便下了山,远远望去,那匹马儿正甩着身上的雨珠,模样十分滑稽好笑。 “呵。”君青乔紧绷的唇角松懈了下来,祁连也终于放下了悠悠提着的那口气。 终于可以放心了,祁连想。自从刚刚到了云枫的坟前,君青乔便寡淡起来,不言不语,绷着长脸,着实让人担心。现在她放松了,也就好了。 祁连浅浅笑了起来,二人匆匆回到马车上,车夫一抽马鞭,马儿便再次小跑着从来时的道路往回赶。 祁连与君青乔说笑着,君青乔终于禁不住笑了出来。平素里倒是没看出来,冉笙竟是一个这般健谈风趣的人。 忽地,马车一滞,二人刚想问个究竟,车夫的声音便从前面传了过来:“王爷,前面有一辆马车从后面的岔道过来,像是去往燕京的方向,要与咱们的马车撞上了。” “避让一下。”祁连示意,若是寻常的皇室贵胄,哪里会这般轻易地便让开? 车夫得令,将马车向道路的左侧靠近了过去。 恰巧的是,这辆马车里所坐的人恰巧是出京再回来的南宫菱与南宫钰二人。 南宫菱斜倚在马车内,正品尝着当下的水果,十分悠哉。而南宫钰则捧着本瞧不出书名的古籍在手上专心致志地阅览着。二人刚从京外的暗桩接洽回来,倒是十分轻松地享受着。 一阵微风拂过,就在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这一霎,两辆车的车帘被风拂开,南宫菱不经意地望了一眼,怔住了。 这是一副怎样俊逸的面容?南宫菱无法形容,那是一种秀气的俊朗,细眉微挑,圆眼若黑曜石般好看,薄唇一启一合,像是在与身边人说笑着什么。 南宫菱的心跳滞了一拍,随即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 仅仅是一副侧颜,便这般好看,那正脸该是有多么俊朗?南宫菱难以想象。 第二十九章 皇后锦芝 “皇兄。”南宫菱回首,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帮我查一下那辆马车里男子的身份!”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南宫钰开玩笑地调侃着,却不想南宫菱真的点了点头,不由蹙眉:“你怎么回事?” “这个人我刚刚瞥了一眼,衣着不俗,举止高雅,定是大祁的权贵人物。皇兄,咱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巩固基础,拉拢靠山的,你忘了吗?他一定是我的。” 南宫菱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一股媚态,以及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好罢。”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南宫钰点了点头,“你要是有兴趣,皇兄便帮你去查查。” 二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二人未带任何伪装的面容,已被君青乔记了下来。 前面那辆马车行远了,祁连这辆马车才缓缓动了起来。君青乔撩开帘子,目光注视着前方的马车。 刚刚那辆马车中,有一种熟悉的气味,她曾在刘秀房中嗅到过。这两个人,必定与南疆有关。 甚至可能……便是案件的凶手。 如是这般,便棘手了些。君青乔微微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讲与祁连听。祁连也点点头,二人一起思考着这二人的关系。 “不用送了,冉笙,再会。”君青乔从马车上下来,入了这燕京,雨倒是渐渐稀疏,停了下来。 “再会。”祁连温和一笑,君青乔心情也似不错,唇角勾起,步伐轻盈地走回相府。 与冉笙在一起,当真是要比平素舒心许多呢。君青乔唇畔漾着温柔的笑意,眉宇之间,仿佛也柔和靓丽了许多。 翌日。 “小姐,小姐!”玉烟有些惊慌的叫声传入了内室,君青乔蹙蹙眉,启唇问道:“怎么了?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丢了魂似的。” “皇后i传令要让您入宫。”玉烟之前见着传旨的孙公公满面幸灾乐祸,便知事情不好,忙跑来通知自家小姐。 “好,我知道了。”君青乔眉头紧蹙,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位皇后,便这么心急吗?昨日方和冉笙一起祭奠完母亲,今天便找上门来了。 “瞧你这模样,消息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才会传到我这里。这样,先梳妆罢。”君青乔吩咐道,玉洛和玉烟便立即行动起来,伺候着君青乔换了身蓝白相间的襦裙,绾了一个简约大方的随云髻,便听到嘈嘈杂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青乔,皇后娘娘宣你入宫。”君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孙公公。不想让外人说道丞相府关系不睦,君骆面上硬生生逼出了三分笑意,令君青乔一阵恶寒。 “我知道了。”君青乔淡淡笑答,瞧也不瞧孙公公诧异的模样,径直向外走去。 “这……”孙公公怔了半晌,反应过来,这君秀怎的这般不按规矩来? 见着君青乔快要步出大门了,孙公公急得拔脚就追:“哎哟,君秀,等等咱家!” “孽女!”君骆被君青乔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心中难免不忿,额上青筋暴起,面色阴蛰暗沉。 真不愧是云枫的女儿啊,都是一样的倔强。君骆冷笑两声,好,真好,看这样下去,到底谁会低头! …… 这君青乔第二次跨进这朱墙金顶的宫闱,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来参加宴会,而是与皇后周旋罢了。 君青乔跟在沐锦芝宫中的一名宫女身后,那宫女一路低垂着头直往前走,行色匆匆,仿佛身后根本没有人跟着一般。 耍小孩子玩的把戏。 君青乔心下了然,唇角勾起,步伐随即跟上,不落宫女三丈之外。 那梳着一字头的宫女心下思量着这君青乔应该差不多被落在浣衣坊附近了,便回头瞥了一眼,恰好对上君青乔幽深的目光,那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这君秀!怎么回事?宫女忙不迭扭过头来,呼吸有些不匀。这君秀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招一般地跟上,还有那目光,真是大可怖了,直直要将人望穿。 难不成君秀是个妖孽不成?心有余悸的宫女胡思乱想起来,很快将君青乔领到了沐锦芝所居的凤仪宫,禀报了一声,便逃之夭夭。 “请君秀进来。”温婉柔顺的声音从内殿中传了出来,叫人一点也想不到这竟是个为爱而刁难他人的女子。 皇后便在里面了吗?君青乔想着,步伐放轻,理了理衣袖,便面含微笑地步了进去,见着。,莹莹一福身道:“青乔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沐锦芝身着一袭青色的襦裙,手中正沏着一壶茶水。水汽缭绕,一层淡淡的薄烟中,女子柳眉弯弯,唇畔微翘,说不出的端庄典雅。 沐锦芝并不言语,手下动作着,将一盒茶叶取来打开,深绿色的叶片泡入沸水中,迅速沉了下去,杯中的水便变为了一种淡淡的新绿色。 君青乔但笑不语。 沐锦芝似是随意地瞥了君青乔一眼,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水,悠悠叹道:“传言君秀芳华绝代,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呢。” “娘娘言过了,青乔不过一介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娘娘您兰心蕙质呢?”君青乔垂头微笑,就陪她玩玩,看看最后谁能笑下去。 “君秀谬赞。”沐锦芝放下瓷杯,看似温和的目光投向君青乔,“昨日里不知是哪个婢女在宫中议论,本宫无意中听见,说是君秀与瑾王一同出行?虽说瑾王与君秀有婚约在身,但这般举止怕是不妥罢?” 果然,迫不及待想要质问自己了吗?君青乔低低笑道:“昨日是家母祭日,青乔恰巧碰上瑾王,瑾王只是陪青乔去祭奠家母罢了。” 沐锦芝眸光微闪,沉声道:“瑾王好歹也是大祁亲王,岂能降尊纡贵地去祭奠你的母……”话已至此,沐锦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柳眉蹙了起来。 “瑾王主动提出要陪青乔去,青乔一介民女,又怎敢不从?”君青乔抬首,望着沐锦芝的眸子,澄澈真实。 第三十章 歆弦入府 “什么?”沐锦芝的伪装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声音霎时间拔高,“祁连他怎么可能主动陪你去祭奠你母亲?” “娘娘此言差矣。”君青乔似是诧异地望着沐锦芝,道,“莫非瑾王便要比一般人高上一等?他便不能像凡人一般生活?况且怕是陛下都不敢直呼瑾王名讳,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怎的这般……呵呵,莫不是娘娘比陛下还要势大?” 一语未毕,君青乔似笑非笑地望着沐锦芝,一语封尽其后路,看她怎么接? 沐锦芝骤然煞白了脸,方才回过神来,心跳不已。这君青乔简直是逼人太甚!若是她们方才的对话被人听了去,那她一百条命都不够砍的! “一时口误,君秀莫要在意这些细节,身为大家闺秀,还是要端庄淑仪的好。”沐锦芝蹙蹙眉,又恢复了一副盛气凌人的状态,摆明了要宁事息人。 “娘娘这话说得仿佛青乔从未端庄淑仪过一样,娘娘不甚了解青乔,怎能凭借一两句话便定青乔的性子?还有方才娘娘说的口误,娘娘这口误还真是口误得巧,那青乔说娘娘与瑾王来往,那也可以说是口误咯?” 君青乔满是讥诮的笑着,沐锦芝却是心中恐慌至极,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挥了挥手托词称自己身体抱恙便赶了君青乔回去。君青乔倒也乐得一走了之,她可没有工夫陪这女人磨嘴皮子。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狐媚子!与胡璇一模一样!”沐锦芝恨恨咬牙,身边伺候的宫女在外禀报,方才惊醒过来,再次换上一副温婉大方,与世无争的面具。 …… “君爱卿幸苦了。”祁泠面无波澜地将面前一大摞文案交与君骆。 君骆满腹疑窦地接过文案:“臣不幸苦,倒是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哼。”祁泠连半分好脸色都没有了,冷冷哼出一声,便不再言语。 君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立在原地,心道自己何时得罪皇帝了?近来皇帝总是给他甩脸色看。宫中的暗线也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啊? 君骆腹诽着,浑然不知君若馨与墨贵妃一事,其安排在宫中的暗线,也被墨贵妃悄悄处理掉,怎可能给他传回消息? 文案很厚重,直至君骆的手臂酸痛得紧,有些撑不住时,一个小太监才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在祁泠的示意下在其身旁耳语了几番,祁泠才有了动静:“什么?贵妃娘娘腹痛,太医院那群庸医是怎么做事的!” 祁泠满面怒容,只要是牵扯到墨贵妃,他都会十分在意。 “你先下去罢。”似乎是方才想起来还有君骆这么个人,祁泠不耐地挥了挥手,令君骆离开。君骆心下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离开了皇宫。 君骆回到相府,水无烟早已备好了午膳,恭候他的归来。 君骆叹了口气,拉开椅子便坐下用起了午膳。 君青乔无心与君骆同桌共餐,干脆告病不来,君若歌君若馨早已嫁出相府。君若烟自那日祁泠寿宴后受了刺激,对周围人极为仇视,此刻怕是在房中咒着君若馨。 满桌的佳肴,原是儿女满堂的君骆身边只剩下一个巧笑倩兮的水无烟和沉默不语的君宇轩。 恍然觉悟,君骆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吞咽下去,只觉口中的美味佳肴此刻也味同嚼蜡一般苦涩难咽。 是不是该将芳尘与歆弦接入府里来了?君骆下意识地瞥了水无烟一眼,她似是根本没有察觉,仍面含笑意地不断为他夹着饭菜。 无烟平素里也算是端庄淑仪,她应该没什么意见罢?君骆有些犹豫,水家不是燕京里的大势力,但却对他有益,此时将芬尘母女二人接进来,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记忆中那浅浅的笑容,淡淡梨涡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那人恍若西子在世般温柔而美丽,宛若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赢弱却又坚强。 罢了,先接进来罢。 君骆暗叹一声,酝酿了良久,面上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似乎实在考虑措辞。 “相爷,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如将心中烦恼讲与妾身听听?”水无烟注意到了君骆奇怪的举止,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君骆,问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早些年我在外面有一个红颜知己,许多年未联络了,前些日子见着,她却是有了我的孩子,都与若馨一般大了。这些日子府中有些清冷,她们也在吃苦,我想着是不是将她们接进来。” “什么?”水无烟的笑容僵住了,“相爷,妾身多年追随您,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怎能就这般抛弃妾身?” 水无烟幽幽地望着君骆,语气。,心中却是早已燃起了无名怒火。红颜知己,她倒想知道是什么人,才配得上当相爷的红颜知己! “也只是将她们接进来而已。”君骆有些不耐了,“你还是相府的当家主母。” “既然相爷坚持,那便将她们接进来罢。”水无烟多年与君骆生活在一起,早已会敏锐地捕捉他的情绪。此刻见他面色微沉,便知他是快要生气了,便自己给个台阶下。 “嗯。”解决了兰芳尘母女两人的事,君骆心情倒是愉悦了几分,用完午膳后,难得地笑了笑,便去书房处理公务。 送走君骆,水无烟的面容霎时间暗沉下来,先前的娇笑已不复存在。那本是白皙美艳的面容,也因此事染上了一层阴翳,而是显得分外狰狞。 哼,那个贱人带着她的贱种进府,看她整不死她们! 一旁默默用膳的君宇轩将方才发生的所有都尽收眼底,只在心里冷笑两声活该,便悄然离开,去寻他的商虞去了。 …… “娘,真的要去相府了。”君歆弦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颇为欣喜地望着一旁微笑伫立着的兰芳尘,“从今以后再也不担心吃住了。” 兰芳尘浅浅笑着,拉起君歆弦的手:“到了相府,可要向主母和那些兄弟姐妹们问好,可不能失了礼数。” “为什么?好烦啊。”君歆弦不满地撇撇嘴,她也有猜测过自己的父亲的身份,但从未想到竟是当朝丞相,权势滔天,那他府中那些牛鬼蛇神岂不是更不待见她们母女俩?明日便要去相府了,可怎么应付? 这般想着,君歆弦不免有些烦躁。兰芳尘低叹一声,只得垂着眸,到了相府,还是多护着这孩子一些罢。 第三十一章 翻云覆雨 “皇妹,查不出来。”南宫钰推开房门,对南宫菱道,“暗线来报,燕京中没有长相如此俊美的男子,皇室中更是找不到此人。” “怎么可能?”南宫菱蹙起了眉,难不成她看走眼了?那人并不是燕京的权贵?这怎么可能? “不过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的女子身份倒是查出来了,是相府的三小姐君青乔,与瑾王有婚约。” “那他会不会是瑾王?”南宫菱问道,心中却无名有些嫉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很快便要和别的女子成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毁了这桩婚事的! 南宫菱正想着,便又看到南宫钰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瑾王是燕京中出了名的病痨鬼,长相更是丑恶,平素以面具示人,深居简出,怎么可能是你要找的那人?” 不是吗?南宫菱有些失望,却无端又有些欣喜,这般来说,他也就不与君青乔有婚约。 那他又怎会与君青乔同行?南宫菱百思不得其解,那君青乔一定是勾引了他罢?真是个不省事的狐媚子! 如果见到此人,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然后再问出他的下落。 南宫菱坐在椅上,忽地抬起素手,一只黑色的小虫便从她纤纤的手指中钻了出来,在空中嗡嗡扇着羽翼。 “呵,别担心,很快你就会有食物的。”南宫菱美眸微垂,朱唇一启一合,低低笑着,听来却是异常诡异。 …… 是夜。 夜色暗沉如墨,不时刮起些凛冽的寒风。几颗星疏落地悬于天际,散发出黯淡的星辉。大片大片的云彩聚拢着,将月完全遮住,不露出一丝月辉。 夜深人静,几个御林军在皇宫周围巡夜,不时身影便消失了。而此时,两个黑影趁机跃上宫墙,直直翻了进去。 “皇兄,我先去沐锦芝那边了,你趁机摸清皇宫地形。”紧绷的夜行衣勾勒出南宫菱凹凸有致的胴体,柔柔的声音传出,一旁的南宫钰浅浅点了下头,两个人便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南宫钰一边快速飞驰着,一边将皇宫的地形铭记于心,只可惜夜黑风高,星光黯淡,只能模模糊糊记个大概。 一直用内力维系着轻功,南宫钰也有些疲惫了。于是便寻了个黑灯瞎火,没有人迹的宫殿暂时歇歇脚,稍作休息。 这偌大的宫殿,怎会如此冷清?许是见着没有暗卫和御林军巡视,南宫钰的胆子大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向着宫殿内处摸去。 宫殿里还是没有人,南宫钰心中愈发的好奇,却也提高了几分警惕,正摸索着前进,忽地一个女声幽幽响起:“谁?” 南宫钰大惊,正思索着是否要将这人打晕,忽地那女子却又开口了:“是你么,林柒?” 君若馨被墨贵妃设计构陷后,便一直居于自己的芬晴宫而不外出,祁泠也未曾来过,许多比她位份低的都来嘲讽她。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如果当初不在那一场寿宴上出尽风头,也就不会被祁泠纳为桃妃,也就能去追寻她的麟王世子。 方才君若馨又在屋中默默追悔,却听到有人进了宫殿,心下不免警惕,却又幻想是不是麟王世子林柒来救她了,便问了一声。 “……是我。”南宫钰模模糊糊应了声,便感觉到有个人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呜哇,林柒你总算来了。我被墨娇芸那个臭女人陷害了,皇上他从来没来过我的宫中。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君若馨伏在南宫钰的怀中,小声抽泣着,浑然不知自己依靠着的人根本不是心心念念的林柒,而是南疆的皇子。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林柒?”君若馨疑惑地问道,南宫钰十分紧张,自己毕竟不是林柒,贸然开口极有可能会暴露。 怎么办?南宫钰纵然有雄才大略,此时此景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胆战心惊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为什么不说话?不想带自己离开吗?君若馨一咬牙,狠下心来,踮脚直接吻上了南宫钰的唇。 豁出去了!她一定要将他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林柒……”君若馨双臂攀着南宫钰的脖颈,整个人柔弱无骨地倚在他身上。 南宫钰懵了,晕晕乎乎地不知该干什么。只听得自己的唇瓣被人吸吮着,耳畔还不时传来女子娇媚诱惑的呻吟声,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便抱着女子摸索着向床榻走去…… “嗯……”帷幔垂下,红纱旖旎,自是一番颠鸾倒凤。 …… “说罢,找我来又有什么事?”南宫菱坐在沐锦芝对面,娇笑着,看在沐锦芝眼中颇为不喜,却因有求于对方,而忍受下来。 “有没有可以控制人的情感的蛊?”沐锦芝迫不及待地开口,南宫菱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笑道:“哦呀,终于等不及了吗?听说你的心上人快要成婚了,你却身为皇后,什么也不能做呢。” “不用你管!”提起这个话题,沐锦芝便嫉恨不已,只得深吸两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缓缓道,“南宫菱,你未免管得有些多了。” “我知道了。”南宫菱微一抬首,“只是启动我这蛊虫需要什么,你可只否?” “哼。”沐锦芝冷笑一声,“不就是人么,流云流月,将人抬上来。” 话音落下,两个看似赢弱的宫女抬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将人放下,跪在地上:“启禀娘娘,人已送到,请放心。” “你二人先行退下。”沐锦芝遣散了两名宫女,对着南宫菱抬抬下巴,“诺,那就是给你准备的了。” “这人是谁呀?我可不收来路不明的人,以免惹了梁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放心,不过是一个由宫女提拔上来的更衣罢了,没人会去在意。”沐锦芝眸子里一丝阴翳闪过,“出了事本宫担着。” “如此这般,那我便放心了。”南宫菱轻笑一声,旋即立起身来,向着那被捆住的更衣步步走去。 第三十二章 深夜入宫 “唔唔,唔唔!”那吕姓更衣双手被捆在身后,嘴里被一团破布塞着,望着向自己步步走来的南宫菱,直觉看到了恶魔,拼命挣扎着,想要求救又发不出声音来。 “哦?反应这么激烈?”南宫菱似是起了兴致,挑开那更衣口中的破布,“给你个机会说话。” “救……”吕更衣刚想高呼救命,一根根针便唰地射入了她的脖颈,骤然哑了声,“……” “给你说话的机会,可不是让你呼救的哟。”南宫菱俯下身来,望着吕更衣那惊恐万分的神色,用指甲在她面上刮了刮,放入唇中轻轻舔砥着,“是咸的呢。” 恶魔!吕更衣惊恐又愤恨地瞪着眼前娇艳的南宫菱,身子不住地扭动着。 “恨我吗?”南宫菱轻笑着,“这双眼眸可真是漂亮呢。”话音轻落,南宫菱便将吕更衣的两只眼珠,扣了出来。 “唔!唔……”那吕更衣的头疯狂地捶着地面,整个人来回翻滚着,鲜血在地面上渲染开来。那本是美丽传神的眼睛生生被挖去,整个面容,显得格外可怖。 “真是肮脏。”南宫菱随意地一扔,掏出帕子细细擦拭着手指,“放心,很快便给你个痛快。” “唔呃……”沐锦芝胃里猛地一抽,晚膳便反绉了¥上来,一阵恶心。忙用帕子捂着口鼻匆匆离开,显然是去找地方呕吐了。 “小宝贝,出来了。”南宫菱宛若向情人耳语般亲昵地唤着,一只黑色的小虫便从其指尖冒了出来,嗡嗡飞着,似是循着血气的来源,飞到了那吕更衣身上。 小虫停了下来,张开那微不可见的小口,露出无数尖尖的小齿,一头没入了吕更衣的体内。 “……”吕更衣身体猛滞了下来,突兀地抽了抽,便僵硬地不再动作。 “咯咯咯……”南宫菱轻快地哼着小曲儿,等待着。 那黑色的小虫方钻入吕更衣体内不久,那娇躯迅速消瘦了下来,皮肤渐渐泛起褶皱,不消时,整个人枯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那梨花带雨的面庞此时布满了皱纹,毫无血色,煞是狰狞可怖。 沐锦芝回来时,便见到那黑色的小虫从一旁的干尸体中飞出,体积约摸比之前大了足足一圈。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沐锦芝闭着眸差遣流云和流月将那吕更衣拖下去埋了,睁开了眼,面色苍白却毫不慌张地道:“你想要的也得到了,该满足我的要求了吧?” “好罢,给你。”南宫菱将那黑色小虫收入一只光泽熠熠的小瓷瓶中,盖上塞子,递给沐锦芝,在她耳畔附语了一番,道:“按我所说的办法去做,便能让你那心上人爱上你了。” 看沐锦芝那半信半疑的神色,南宫菱便知她还在疑惑自己,有些不满道:“怎么,我可是把自己养了多年的蛊王给你了,你还不放心?” “哼。”沐锦芝将小瓷瓶收入袖间,“你若是骗本宫,本宫定不会放过你与你皇兄!” 依南宫菱的性子,养了多年的蛊王,怎可能就这般拱手送人,还需留个心眼提防着。 南宫菱也不屑再与沐锦芝浪费口舌,一转身运起内力,便离开了这凤仪宫。 祁连,你一定是我的!沐锦芝望着南宫菱那远去的背影,眸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 不知皇兄有没有摸清皇宫的地势……南宫菱足尖轻点,回到初时来的地点,却迟迟不见南宫钰的身影,心下怀疑,便又放出了一只蛊虫来。 “嗡嗡嗡——”这只蛊虫酮体幽蓝,在空中振着翅膀,向着宫闱深处某地飞去。 南宫菱毫不怀疑蛊虫的判断力,旋即运起内力跟上蛊虫,穿过层层叠叠的楼阁,终于在一处孤寂清冷的宫殿前停下了脚步。 皇兄在这里干什么?南宫菱满腹疑窦,眸光四扫,小心谨慎地猫着身子,向宫殿深处潜行。 瞅这模样,刚翻新不久,却有清冷如斯,看来这宫殿的主人定是入宫不久,便受了冷落。 南宫菱将芳晴宫尽收眼底,在心下作出了判断,更是提防警惕着,进了殿门。 只听得那殿宇深处,传来一声声男女的欢爱之声,男子的粗喘中夹杂着女子的娇呤,媚骨至极,不难想象此刻里面是一副怎样香艳的活春宫图。 “皇兄,你在干什么!”南宫菱心中怒火中烧,骤然推开了木门。她幸幸苦苦去与沐锦芝商谈,他倒好,在大祁皇宫里偷起了人! 一声怒喝,将南宫钰从温柔乡中惊醒。望着眼前的一切,身下女子不时的娇呤,南宫钰懵了:“我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皇兄不知道这件事?方才也是被怒火攻心,此刻听了南宫钰的话,南宫菱顿觉蹊跷,便静下心来思考,朱唇轻启:“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女子似是被迫入宫,从未得到皇帝宠幸,深居在这宫殿之中,方才我想要歇息一下摸黑进来,她似是将我认成了什么林柒世子,强行勾引了我。” 南宫钰一面穿着衣服,一面解释道。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睡了皇帝的女人,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我看这女子倒也无人在意,这般逗弄你,定也是个城府不深的人。既然皇兄你与她有了肌肤之亲,那便不如将错就错,利用这件事来控制她,也好当做宫中的眼线来用。” “能这么容易地便控制得了她吗?”南宫钰揉揉眉头,颇有些头痛。 “皇兄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哪里用得着担心那些,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人了吗?”南宫菱一笑,从随身携带的培养皿中取出一只米色的蠕虫,霎时间便钻入了君若馨体内,无影无踪。 “这般,便好了。”南宫菱微笑着,美目摄人心魄。又有谁能想得到,如此一副美人皮之下,藏着的是一副怎样狠毒的蛇蝎心肠? “走罢。” 第三十三章 进入君府 “这便是相府吗?”君歆弦有些怔怔地望着面前阔气的府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豪华。这里以后便是自己的家了吗? “歆弦,还怔着做什么。”兰芳尘柳眉蹙起,轻轻呵斥一声,牵起君歆弦的手,心里颇有些紧张地迈入了相府的大门。 “娘……”君歆弦的手心一阵阵的濡湿,不觉瞥了瞥兰芳尘,原来娘也这么紧张吗? “叫什么娘。”兰芳尘忽地想起了这件事,便转身亲口叮咛着君歆弦,“以后要叫我四夫人,知道了吗?歆弦,见到主母要叫母亲。” “为什么呀,娘……”望着兰芳尘骤然有些阴沉的面色,从未见过兰芳尘如此生气的君歆弦吓了一跳,忙不迭改了口,“四夫人……” “这才对嘛。”兰芳尘柔柔一笑,心下却是在无奈叹气。依歆弦的性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兰芳尘怀着满心的愁绪,来到了大堂。 “哎哟,这便是新来的芳尘妹妹与歆弦吗?当真是赛天仙,比西子呢!”两人方方踏进门槛,便听得有人咯咯娇笑着开了口,一连串妙语连珠。 如此张扬的性格,兰芳尘心知,定然是那位三夫人方兰卿了。 兰芳尘微微低下头,沉声道:“三姐姐过奖了,芳尘只是一介民女,怎么能比得上三姐姐呢?”初次遇到如此场面,兰芳尘也是提了一口气,朱唇一张一合,十分迅速地道着,颇显紧张之色。 “怎么,妹妹这是在讽刺姐姐我吗?”方兰卿眯了一双丹凤眼,不悦道。 “不敢……芳尘不敢。”方兰卿一刁难,兰芳尘便吓得心跳不止,慌里慌张的模样,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出息,表现得如此之懦弱? “……”原先想要开开口的君歆弦自刚才跨进门起,便没有发过一言。那些夫人们身上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将她喉咙堵住,几近发不出声来。 那绸缎,仅仅是瞥一眼便知道是极好的,还是宝蓝色的美丽色彩,摸起来也定然十分柔滑。 君歆弦下意识地瞥了瞥自己一身粗布棉布的长裙,颜色还是灰扑扑的橙色,一双白色的布鞋,更显老土。面上不施任何粉黛,显得有些枯黄干燥,发上更是用一个桃木梳绾成发髻,丝毫没有所谓清水出芙蓉的惊艳感觉。 甚至有一咎碎发,因为来得有些匆忙,还从耳后落到了前面来。 君歆弦几乎想要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天呐,这简直太丢人了!亏自己还是盛装打扮,不成想跟那些夫人们一比,简直完全不值一提。 君歆弦小小的自尊心膨胀着。 “行了。”主位上的水无烟懒懒道了声,“你也不要为难新人了。” 水无烟威严的声音传入兰芳尘耳畔,令她心觉更加慌张惶恐,一颗心惴惴不安,甚至不敢抬起头眼对视这所谓的相府主母。 虽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多年来养成的上位者的威仪。这便是相府主母,自己以后便要和她共同服侍一人了吗? 兰芳尘额上沁出了点点汗珠,虽多年劳苦但面庞却极其白皙柔嫩,化着淡淡的妆容,细细柳眉紧蹙着,小巧的琼鼻玲珑可爱,樱桃小口微微启合着,莹莹腰肢,窈窕的身材,真当是恍若西子再世般赢弱纤美。 哼,当真是个祸国妖姬。水无烟心中冷笑,愈发添了几分焦虑与妒忌:“芳尘妹妹初入相府,许多事情也是不知晓。不过身为主母,我也定然亏待不了你们。不如我将府里的梅阁收拾收拾,你与歆弦先搬去住罢。” 呵,依君青乔那小贱人的性子,这二人搬进去后,定然不会绕过她们。自己到时就只需坐山观虎山,看她们狗咬狗,坐享其成便好了。 不成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水无烟话音刚落,便有一青衫女子从门外迈进,巧笑嫣然:“母亲在说什么?这便是新来的四夫人和歆弦妹妹了吗?” 宛若鸟啼般清脆婉转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君歆弦不由下意识向那女子看去。 来人正是君青乔,身着水云锦的青色襦裙,腰间配着玉色绣金边的荷包,皓腕上一只通体翠色的镯子更是引人注目。再去瞧她的模样,青丝高绾,一只金镶玉的步摇斜斜插着,面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更显得精致秀美。 水无烟有些着慌了,本是要让君青乔与兰芳尘母女二人作对,却不成想她竟出现在了这里。要是她知道是她下的指令,那不得来对付她? 说来也是,府里进了新夫人,还有自己父亲的私生女,身为嫡女怎的都应来看看罢? 失策,失策。水无烟暗暗懊悔着,只道是君青乔向来不愿搭理这些杂事,她便想着她不会来,倒是未料及她真的来了。 “母亲说要让我和四夫人住进梅阁。”君歆弦终是开了口,将拗口的话颇有些坎坷地道出,总算是不用憋着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水无烟暗暗咬牙,攥紧了衣袖,正待着君青乔发作。却不想君青乔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显得微微有些讶然:“是这样吗?哦,我知道了。” 这般说着,君青乔似是漫不经心地瞥了水无烟一眼,似笑非笑,直看的水无烟心底发毛,虚惊一身冷汗。 “你……是四姐吗?”君歆弦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叫君青乔看到自己衣袖上的线头,直觉眼前这个人衣着光鲜,貌美娇丽,倒似是传闻中相府得宠的四小姐,入了宫的桃妃君若馨。 心中虽然有些羡慕夹杂着些许嫉妒,却也知这是相府,只得将所想压在心中。 “不是哦。”君青乔将君歆弦小动作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道,“四妹妹入宫之后还没有回过府,我是君青乔。” 君青乔?君歆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相府有哪个小姐叫这个名字,便胡思乱想起来,该不会,这人也是爹爹的私生女罢? 第三十四章 针锋相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凭什么她就能锦衣玉食,自己却如此落魄?君歆弦心中升起小小的嫉妒,贝齿轻咬下唇,不免有些不忿。 “四夫人好。”君青乔瞥向兰芳尘,微微福身道。这位四夫人,当真出落得国色天香,只是不知,在水深如斯的相府中,能不能生存下来而不香消玉损呢? “三小姐好。”兰芳尘显然知道这位相府唯一的嫡出,未料及君青乔竟是这般平易近人,忙福了身,拉着君歆弦,小声道:“歆弦,快向三姐问好。” 君青乔和颜悦色,君歆弦心中虽有不愿,却也知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道理,便跟着兰芳尘行礼,低声道:“三姐姐好。” “夫人与妹妹快快请起。”君青乔扶起二人,兰芳尘明显感觉到腕上传来的力道化解了之前身体的僵硬战栗,感激地瞥了君青乔一眼。 “夫人与妹妹的衣裳瞧着有些旧了。身为相府一员,怎能如此呢?”君青乔蹙蹙眉道,君歆弦有些羞愤,怎么,瞧不起她们吗? 君歆弦刚想开口,却被兰芳尘拦下,让她不要说话。君歆弦虽是有些生气,却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默不作声。 “瞧青乔说得,倒是我不注意了。李嬷嬷,去将府里新进的那几套衣裳收拾了给四夫人和五小姐送去。”水无烟蹙眉,好一个咄咄逼人的君青乔! 君歆弦心机颇浅,不解其中缘由,只是颇有些不忿地望向君青乔,显然是结了梁子了。 君青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怎的不计较她们住在自己母亲的遗居内,好心帮人,还是会被人记恨?不过虽说这君歆弦是个愚钝的,但兰芳尘还算不错,有她护着,这君歆弦也不至于被人算计至死。 水无烟又说道了几句,见未起到什么效果,也有些丧气,便让君歆弦与兰芳尘去梅阁,其他人就此散了。 …… 城中别院。 “很久没见到无忧公子了……”薛沐雅坐在小院内,一手支着下颚,颇有些感叹地道。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呢?反正自己与他之间也没有什么机会了罢?薛沐雅想着,前些日子父王修书送来,说是皇上要让她和亲氏国,由白穆押送她回去。 薛沐雅不甘心就此离开,设下计谋又逃了开来,在回燕京的路上遇着了匪人,伤着了,白穆无奈之下,只得让她先在燕京修养,看管着她,一旦痊愈即刻启程。 于是薛沐雅便被迫在别院中养伤,许久都没有出去过了。于薛沐雅而言,这简直是在煎熬中度过。 “哎……真是无聊。”薛沐雅漫不经心地说着,丹凤眼却是悄悄瞥着白穆,观察着他的反应。 只可惜白穆就是块榆木疙瘩,怎么也不开窍,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宛若一尊高大威猛的雕塑。 “唉……”薛沐雅也不指望白穆能够放她一马了,眼珠骨碌碌转着,想着逃出去的方式。 有了!薛沐雅灵机一动,唇边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弧度。 无忧公子,等着我去寻你罢。 …… “玉洛,玉烟,药材采买好了吗?”君青乔难得不作男装打扮,便出来采购药材。近来的事着实有些多了,她需要尽快地上手炼丹这件事情。云晟那里她实在是不想再去,便携了玉烟二人出来采买药材。 “已经按照清单上一一核实过了。”玉烟手执清单,再次一个个仔细地核查着,一向沉默寡言的玉洛也附和地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只是……还差一记地灵草,跑了许多家药铺,还是没有找到。”玉烟紧蹙着眉,说来也是奇怪,这地灵草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药材,却实属罕见,直至现在她们还未找到。 “走,去下一家铺子看看。”君青乔也是有些头痛,这地灵草吸取地之精华,有着提纯的效用。虽然价钱不高,但炼制这枚丹药,还非得有这株药材不可。 “掌柜的,请问有地灵草吗?”玉烟问着,那掌柜的捋了捋胡子道:“自然是有的,恰好剩下这么一株,这位小姐算是来对咯。” 那掌柜的将一株有着碧色圆锯齿叶片的植株从身后的层层抽匣中取出,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牛皮纸上,正要包起来。 忽地,一个女声幽幽响起:“掌柜的,这株地灵草我要了!” 君青乔回眸望去,只见一个衣着乌黑,头戴斗笠的女子缓缓步了进来,目光落在那露出的地灵草上。 “这位姑娘,是这位小姐先要的。”掌柜的有些为难,这女子突然出来是为何?这小姐先点名要了这地灵草,那便是卖给她的了,横插一脚,自然是不讨喜的。 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边这跟着丫鬟的女子衣着华贵,举止优雅大方,显然是京中闺秀,而这神秘人不知打哪里来,不该得罪哪个显而易见。 “什么,我辛辛苦苦地寻找过来,你竟然不卖给我?”南宫菱有些怒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种平民所拒绝,“我出十两纹银!” “噗。”君青乔低低笑了两声,“这位姑娘,你既然想要地灵草,那也定知它的功效,它的价值可不仅仅如此。” 说着,君青乔还瞥向那掌柜,道了声掌柜的:“掌柜的,包起来。玉洛,取三十两银票给这位掌柜。” “是你?”南宫菱眯了眯眼,“我说是谁,原来是你!” 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要寻这人问个痛快,不成想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样也正好,趁机问出他在哪里。 “这位姑娘认识我?”君青乔显得有些诧异,虽说不认识这人,但既然此人知道她,那定当是调查过她的。 透过层层黑纱,君青乔依稀可辩别出南宫菱的相貌,心中也大概有了数,原来是前些日子回京时碰见的女子,瞧这语气,她与自己结了什么仇? “哼,谁想与你认识!”南宫菱的态度颇有些冷冷的,自己也不由觉得有些奇怪。虽说自己本性如此,平素里却待人客套,岂会如此轻易便生气? 第三十五章 与生俱来 不知是心中的妒忌和愤恨在作祟,嫉妒面前女子的美貌,抑或是其他原因,南宫菱觉着自己但凡遇见这人,都会心生无名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说,他在哪里?”南宫菱早将什么地灵草抛之云外,只一心地想要问出祁连的身份和下落,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玉洛结了帐,在君青乔的眼神示意下,跟玉烟二人便先提着那些药材回了府,留下君青乔在这药铺门口与南宫菱对峙。 “他?”什么他?君青乔十分疑惑,想了想,恍然觉悟。定然是在说冉笙罢?那日她所见,自己唯有和冉笙待在一起,定是说的他。 想不到竟是冉笙的桃花,君青乔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小心提防着眼前的南宫菱。 “这位姑娘,我并不知你所说的什么他,况且,姑娘要找人,不说名字,怎么知道他是谁呀?”君青乔蹙着秀媚,仿佛真的颇为困扰一般。 “你……”南宫菱想了想,好似真的是这样,自己只不过见了他一面,也不知他姓甚名谁,这般行为,是否有些鲁莽了? 也许真的是罢,南宫菱冷静下来,双臂环胸,以一种颇为轻蔑的语气向君青乔道:“呵,是我莽撞了。不过,我会仔细调查你的!” “随姑娘了。”君青乔淡淡一笑,她要调查她?能调查出什么来? 瞧这人举止行为,应是南疆的贵族,在燕京中应该没有太多的眼线。她与祁连出行踪迹隐秘,沐锦芝一直关注着祁连,所以才知道他们的行踪。按理来说,这名女子是查不到的。 南宫菱率直离开了,君青乔眸光微闪,便也不作停留,随即跟上了南宫菱。 君青乔不疾不徐地跟在南宫菱身后,运着内力,在七拐八弯之后,终于见到南宫菱停了下来。 南宫菱推开宅院的大门,走了进去,君青乔蹙蹙眉,悄然缩回了一堵墙壁后。 “……”南宫菱猛地回首望去,并没有人迹。是自己想多了吗?南宫菱蹙蹙眉,走了进去。 呼,也亏得自己反应还算机敏。君青乔暗暗记下这处宅院的地址,想了想,选择了悄然离开。 此人是南疆贵族,指不定所居住的宅院里寄养着什么蛊虫,还是不要鲁莽潜行进去的好。 真的没有人……南宫菱立在院里,没有察觉到有一只蛊虫有异动。如若有人进来,那定然会被她所养的蛊虫们啃噬得连渣都不剩。 罢了。南宫菱走进屋里,正想寻南宫钰,却不见他人影。南宫菱眸底阴翳不已,想也不用想,便能料到他定然是去寻那宫中的傀儡了。听说那傀儡长相也算貌美,身材窈窕,便令她那皇兄有了几分迷恋。 沉溺于女色,能成什么大器!南宫菱这般想着,而此时身处芳晴宫的南宫钰的确与君若馨在一起,不过,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春光旖旎,南宫钰此时正威逼利诱着君若馨,从她口中套出消息。 “我本是相府的四小姐,后来被迫入宫……”君若馨面上泪痕未干,知晓了与自己春宵一刻的并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一个陌生男子,来路不明,怎的也高兴不起来罢? 只是女子最重要的贞洁已经交付给了此人,就算再怎么懊悔,也是无用了。君若馨低低抽泣着,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此事,就算她有一百个头也不够砍罢? 眼下之计,便是顺从于此人了。也不知这男子使得什么手段,每当她欲拒绝抗拒时,她身体总会一阵阵地抽痛,脑袋炸裂似的疼痛,令人痛不欲生。 “放心,你若是乖巧,我定然不会亏待于你。”南宫钰这般说着,从君若馨口中套出了许多有关大祁贵族和相府的事情,此时他的心情显然很愉悦。 “……”君若馨沉默不语,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人真是好手段。只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南宫钰又叮咛了几句,便离开了。君若馨卧在榻边,只觉自己为何如此倒霉?不由无声地哽咽起来。 …… “虞儿,府里入了名女子,说是爹爹的旧相识,还带着一个私生女。你不知道我母亲她的表情有多么可笑,多么令人哀叹。”君宇轩将头埋在商虞颈窝中,闷闷不乐道。 “你不晓得,她成日沉醉于勾心斗角中,在意父亲在哪位夫人哪里留了宿,却从来都不关心我的生活。世上哪有这般极品的母亲?” 说着说着,君宇轩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含着讥诮,显然也是对水无烟失望到了极点,再也不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商虞素手敷在君宇轩的头顶,轻轻抚摸着,柔声道:“慕止,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母亲,不是吗?” 君宇轩沉默了,的确,若不是水无烟,便没有他君宇轩。那是的的确确与他有着骨肉至亲的血缘关系的人。 但是她太令他失望了……感受着商虞的温柔,即便是被他所伤亦是如此温柔,君宇轩心中更添几分愧疚怜爱。 再联想起商虞这几年所受的苦,自己与相爱之人被生生分开后那煎熬痛苦的日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那好母亲,心中仅存的那几分犹豫也消散了。 他君宇轩,没有如此冷漠狠毒的母亲! 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父亲;骄傲自负,愚钝不知的妹妹;只关心君府危亡而不丝毫真心关爱亲人的祖母…… 君宇轩只觉君家人似乎是具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漠在骨子里,那是流在血液,扎在骨髓中,挥之不去的冷漠。 即便是他,亦是如此,高傲冷漠得如同一只孤鹰,被尊称为无心公子。无心,无心,没有心,有何来人的感情? 为了自己心爱之人,而选择疏远血缘至亲,生身父母……只是若没有商虞在他孤立无援时对他伸出援助之手,他怕是早已横尸街头。 她是如此的美好,让人想要珍惜,怜爱。 这般权衡,君府与商虞谁利谁弊,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虞儿,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君宇轩深深地闭上眸,却不知他百般垂怜的人,此刻正满面得怅惘忧愁,无声叹息着命运的残酷。 第三十六章 白穆受伤 且说城中别院里,薛沐雅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逃离白穆的监控。不多时倒是想出了个点子,虽说冒险了些,却甚觉妙哉。 白穆一直看守着薛沐雅,自己也不好行动。只要能避开这呆子的看护,自己便能离开了。 “我要去出恭,你离我远一些。”薛沐雅对着白穆道,白穆面无波澜地微微点头,薛沐雅心中窃喜,脚步轻盈地来到了院后。 “那白穆真是个榆木脑袋。”薛沐雅暗叹一声,避开白穆所能触及的视线范围,循着一堵墙,足尖点地,手脚并用,噔噔爬了上去。虽说内力尽失,但是这些基本的身体素质她还是有的。薛沐雅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近乎蜷曲成一团地向外移动。 薛沐雅刚想从墙头一跃而下,便听到一个低哑暗沉,极为熟悉的男声响起:“郡主,你在做甚!” 白穆?他怎么会来!薛沐雅一惊,足下打滑,一脚蹬空,便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得养伤了!薛沐雅闭上眸,紧张地想。 就在落地前一霎时,白穆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双臂向前,似是要推开薛沐雅,却不慎被压到了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薛沐雅被白穆稳稳接住。 “白穆,你不要紧罢?”没想到竟是白穆救了自己,薛沐雅又羞又愧,望着白穆霎时间煞白的脸,颇为担忧地问道。 “……”白穆依旧不言语,但薛沐雅能看得出来,那本是有力,布满老茧的两只手掌,此刻正软绵绵地蹋着,显然是断了腕骨。 “还说不要紧,腕骨都断了,还想不想练武了!我们去看大夫罢!”薛沐雅蹙起细眉,忽地就变得毋庸置疑,强行牵引着白穆,一路直处别院,来到了离别院最近的一家医馆。 这女人,管那么多做甚……白穆紧皱着剑眉,保护她是他的工作,即便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也毫无怨言。更何况,他自己会去看病哪里用得着她来管? 罢了,王爷得命令是保护她的安全,她贵为一国郡主,他却只是一名小小的暗卫,他怎么能拗得过她呢? 白穆摇了摇头,在心中无声叹息,任由自己被薛沐雅牵着进入了医馆。进了医馆,薛沐雅直接嚷嚷起来:“大夫呢?快开给这人看看病!” 白穆皱了皱眉,低声道:“这里是医馆,还有许多病患,你这么大声嚷嚷,会影响到别人的休息。” 薛沐雅想了想,似乎也是如此,便不再吵闹,正欲走进门内去寻那大夫,却看到一名男子挑了帘子,从内室出来。 “病人在哪里?”出来的男子一袭宽松的白袍,头发高绾起来,上挑的桃花眼别舔几分风流多情。 薛沐雅蹙起了眉,如此轻浮的男子,竟是大夫?不会是个三脚猫罢? 但是这人,似乎又瞧着有几分眼熟。薛沐雅摇了摇头,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又何来眼熟一说? “哦呀。”男子瞥见白穆,径直走了过来,注视着他垂下的手,若有所思地道,“受力过大而导致腕骨折断,不过幸好,没有粉碎。放心,我给你打上夹板,开几剂外敷的药膏,定然会好起来的。” 白穆面无波澜,其实心中。几分小确幸,如果不能习武的话,那真的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忽地想起曾经无意间听说过薛沐雅原先也有一身颇为上乘的功夫,只是后来出了事,一身内力尽失,但她仍能笑得如此开心烂漫,这是如何? 白穆十分不解。 “你是谁?让我如何信你能治好他?”薛沐雅仍有些不信任面前的男子,他这副外表实在太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 “在下姓云名晟,区区一介普通大夫罢了。”云晟唇角微微上扬,使薛沐雅尽觉浮夸。 “等等……你说你姓云?”薛沐雅蓦然想起了什么,急促地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云逍遥的人?” 云晟微微怔住了,显然有几分讶异:“姑娘认识逍遥?” “我当然认识无忧公子。”薛沐雅唇角的酒窝颇显甜蜜,“无忧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哎,又是一个受逍遥祸害的女子……云晟见薛沐雅这副模样,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摇了摇头,逍遥真是害人不浅。 “逍遥是我的表弟。”云晟这般说着,薛沐雅心中早已有了七八分猜测,此刻云晟道出真相,只不过是压实了她心底的猜测。 因为君青乔的缘故,薛沐雅看着云晟似乎都可靠了几分,便也不做太多猜忌,任由他将白穆领进内室去治疗。 薛沐雅百无聊赖地在医馆门口转悠了几圈,忽地才想起自己本是要逃跑的,不由懊恼地捶了几下脑袋,忙不迭地跑了。 跑着跑着,薛沐雅忽又后悔了,她跑出来想要见无忧公子一面,不知道他在哪里,她怎么去找他?那名唤云晟的大夫是无忧公子的表兄,倒是有可能知道。但是如果回去问他的话,岂不是又要被白穆看住? 真是一个两相矛盾的问题。 薛沐雅徘徊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如果回去的话,依照白穆的性子,定然会将她看得牢牢的,不让她有任何机会去寻找无忧公子。那般无聊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 无忧公子,你在哪里?薛沐雅颇有些迷茫失神地想着,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随即传来一声大喝:“前面的人快闪开!” 薛沐雅蓦然回过神来,侧头一瞥,一个面色焦急的男子策马扬鞭,胯下的骏马疯了似的飞驰着,正向她这边奔来。 薛沐雅瞳孔骤缩,心跳猛地一滞,想也不想,身体本能地变向一旁扑去。即使丧失了一身内力,但她仍有习武者的敏锐和警惕性。 “嘶……好痛。”薛沐雅有些立不起身来,掌心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原来是擦破了皮,点点血珠正从伤口沁出。小腿也有些疼,似是磕着了。想也不想,薛沐雅便知自己现在必然十分狼狈。 第三十七章 麟王世子 薛沐雅艰难地想要立起身来,勉勉强强坐了起来。身上的织罗裙已经颇有些破裂,沾染了许多尘土,在腿间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啧,真是麻烦……”薛沐雅索性将裙摆下部撕了开来,裙摆至小腿半弯,将撕扯下来的布条绑在手上,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 “姑娘可还安好?”方才那骑乘于马上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见着薛沐雅偶然露出的些许肌肤,泛着密色的光泽,不由面色一绯,咳嗽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真是抱歉,方才是在下莽撞了!姑娘家居何处,我送姑娘回去罢。”男子爽朗一笑,眉眼弯弯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多谢,不用了。”薛沐雅艰难地立起身来,腿软无力,有些趔趄,被那男子一把揽住:“姑娘小心。在下伤了人,那便是在下的过错。送姑娘回去,不过一点小事罢了。” 薛沐雅仍有些警惕地盯着眼前此人,男子虽笑得开朗,却难免有几分梳理虚伪。若再眼尖些,能发现这名男子身上无一物为凡物,皆是价值不菲。 再瞧瞧他的气度,似乎答案早已浮出水面,此人定是大祁的贵族子弟,且地位定然不低,却及不上师兄。 “不必了,我的居处离这里很近,不劳公子费心。”薛沐雅不着痕迹地向后退着,她现在反悔了,她想要回到白穆那里去。 如若让人发现北昀重臣朝南王的爱女私自来到大祁而不知其目的,那会怎样?真是领人不由胆战心惊。 “我便如潮水猛兽般,这般让姑娘害怕吗?”男子笑着,“瞧着姑娘似乎有几分眼熟,是在哪里有幸见过姑娘芳容呢?” 此时,男子虽是笑着,但那眉眼骤然冷了下来,声音显得低沉而暗哑:“到底……是在哪里呢?慧敏郡主?” “你!”薛沐雅不由一惊,果然被认出来了吗? 薛沐雅迅速转身跑开,腿却一阵阵无力疼痛,使每一步跑起来都似灌了铅一般异常沉重而艰难。 尚未跑出多远,耳畔便复又传来那人的声音:“不要跑了,慧敏郡主。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呢。” 也知是徒劳一场,薛沐雅索性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注视着面前的华服男子,颇有些咄咄逼人地道:“你怎么会认得我?你到底是谁?” “看来慧敏郡主是不记得在下了,真是令人伤心呢。”男子作势似伤心的模样,复又勾起唇角笑道,“在下可是难以忘记郡主的芳容呢。” 薛沐雅默不作声,绞尽脑汁地追忆着,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不应该啊,如果是这般浮夸的男子,自己一向很讨厌,怎么会记不住他是谁?薛沐雅疑惑着。 “那便不如让在下帮郡主回忆起来罢。”男子浅笑安然,“郡主还记得三年前朝南王的寿宴上,向你求亲的那个人吗?” “是你?”薛沐雅着实很愕然,她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狡黠轻浮的男子,会是多年前,那个曾经向自己来求亲,有着一双明亮眼眸的人。 …… “父王,祝您生辰快乐。”薛沐雅手捧一个约摸有巴掌大小的木雕走过来,递给薛彻,“喏,这是我自己雕刻的您的木雕。送给您做你的生辰礼物!” “啊,真是有心了,雅儿。”薛彻怔了怔,淡淡一笑,接过薛沐雅手中的木雕来,仔细端详着。 那木雕算不上多么精致,颇有些粗糙,却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木雕的五官倒是被仔细雕琢过,颇有几分薛彻的神韵,粗略一看,倒是颇为传神。 倒是苦了她了。薛彻瞧着薛沐雅开心的模样,在心中无声叹气。雅儿为了林怡乐去陌桑雪山寻医,落得一身寒毒,内力渐渐涣散,却还被林怡乐所伤。 虽说雅儿现在仍是一副开心爽朗的模样,但是她心中一定是不好受的罢?身为他朝南王薛彻膝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却从此不能习武,这对人将是多大的打击? 罢了,罢了,她开心就好。薛彻这般想着,日后多关照着这孩子罢。 见薛彻走了,薛沐雅便在宴会中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待着,手里捏着几块玉色的糕点品尝着。那些前来向薛彻祝贺的人,大多都是朝廷中人,他们的那弯弯绕绕,她不是不懂,却不喜欢听见。 真是没想到啊,怡乐姐姐竟是那种人……忆起林怡乐,薛沐雅便不由有些落寞与失望,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直亲近的人竟那般嫉恨与她。不过,也亏得她,她才会在陌桑雪山上被那位公子所救。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薛沐雅想着,若是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定要好好去感谢他。 “慧敏郡主。”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薛沐雅抬首望去,便见一白袍少年立在自己面前,面上含着爽朗的笑容。 “你是?”薛沐雅询问道,少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我名唤林柒,是大祁麟王的长子。” “林世子,你好。”觉着眼前少年颇有几分顺眼,薛沐雅便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大大方方笑着:“我是薛沐雅。” “慧敏郡主,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呢?好不容易才找见你。”林柒问道。 “啊……”薛沐雅怔了怔,“客人有我父王招待,我不太喜欢那些权贵之间乌烟瘴气的勾心斗角,便自己寻了安静的地方待着。” “原来郡主也跟我一样不喜欢那些权谋啊。”林柒神色颇有几分认同,难得找到同道中人,薛沐雅也有几分兴奋:“我原先梦想着成为一名游走江湖的女侠,只是我已经废了,以后再也不能习武了……” 蓦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武功,薛沐雅神色黯淡了下来,颇有几分落寞。 “诶?别难过啊,郡主。虽然没有了武功,但是一样也可以行侠仗义,助人为乐嘛!”林柒安慰薛沐雅道,一双澄澈的眸子让人不由信服。 “说的也对。”薛沐雅也不是容易垂头丧气的人,“至少我还可以潇潇洒洒过完这一辈子。” “多谢你了,林柒。”薛沐雅灿然一笑,一时间竟让林柒看得怔住了,许久不能回神。 第三十八章 朝花夕拾 薛沐雅与林柒攀谈许久,二人聊得很是欢畅,于薛沐雅而言,也是令她心情放松不已。 “下次再见!”筳席即将结束,薛沐雅笑着向林柒告辞,转身走向了薛彻那边。 林柒怔怔注视着那靓丽欢快的身影,有些不能回神。这便是此行父王让他来求亲的对象,慧敏郡主。 原先他颇有些不服气娶一位娇蛮任性的女子,便瞒下父王悄然来探一探这位慧敏郡主的虚实。却不成想,自己非但没有不服气,反而欣赏起了薛沐雅的直率开朗。 林柒不由按住自己的胸膛,在那里,一颗火热的心脏在跳动着,告诉它的主人,你沦陷了。 “慧敏……”林柒低低呢喃着,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向薛沐雅提亲。 …… “雅儿,大祁的麟王世子林柒携厚礼向你提亲,要求娶你成为他的世子正妃。”薛彻紧蹙着眉头,大祁的麟王世子,可不知是个怎样的人。这朝廷水深,她可不想被搅进大祁的翻云涌动中去。不过若是雅儿喜欢,便随了她罢。 “林柒?”这个名字听上去倒是颇为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薛沐雅绞尽脑汁地想着,终是想起了筳席上那个眉眼弯弯的清秀少年。 “他啊,前几天见过一面,人倒是蛮不错的。只是我对他仅有几分欣赏,并无感情。更何况他还是大祁的世子,这门婚事,终归是不太合适。” 薛沐雅酝酿着措辞,林柒倒是个性格直爽,令她难得欣赏的人。不过只可惜她的心上人早已悄然住了人,再也无心去关注他人。 “既然雅儿不喜欢,那父王便帮你推了这门婚事。”薛彻颔首,许是因为愧疚的缘故罢,在内心中,他总是难免要偏袒这个女儿一些。 “嗯。”薛沐雅颇有几分心不在焉,思绪早已漂游到了九天之外。那位公子……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对了,他是大祁人。如若去问林柒的话,他指不定会知道。薛沐雅忽地来了兴致,并没有想林柒被自己拒绝之后会怎样。在她心目中,他并不是一个会斤斤计较的人。 薛沐雅从朝南王府一路骑马行至驿馆,远远瞧见林柒的身影,便快步上前向他打着招呼:“林柒,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薛沐雅顿住了。 此时此刻,林柒的神色十分的阴郁,低垂着眸,眉头紧锁,握起的拳头都已发白,足以见得他的心情定然不是很愉快。 “你怎么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薛沐雅关切的问了一句,“面色这么不好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够了。” “什么?”薛沐雅蹙紧了眉,林柒这是在说自己? “我说够了,真的够了。”林柒蓦然抬起头来,“拒绝就直接干脆些啊,现在跑来问我别人是想干什么?讽刺我吗?” 林柒的声音暗哑低沉,这令他看上去有些不似平素里的阳光,而颇有些阴沉。 “我并没有这么想。”薛沐雅拧紧了眉,林柒这是怎么回事?原先想着他是一个大度的人,现在看来,他令她失望了。 林柒沉默不语,但那凶戾的目光还是让薛沐雅失望了:“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们绝交罢。” 薛沐雅转身就走,心中怒火升起。她相信他才来问他,他却这样一副恶劣的态度。真是……令人不喜! 自那日之后,薛沐雅彻底地冷静了下来,静静思考了少顷,认为两人的关系也不适合交好。后来林柒随大祁来使回去了,自此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久而久之,林柒的面孔,便淡忘在了薛沐雅的记忆中。 只是不想,不过区区三年,林柒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薛沐雅望着面前轻佻英俊的青年,心中冷静几分,酝酿少顷,灿然笑了开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林世子。如今世子手握大权,竟还能记得我这个小女子,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呐。” 来燕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麟王世子,她也多有耳闻。大多都是些千金闺秀在心中暗藏倾慕,互相流传着他的英俊不凡。却不想,竟是当初那个心胸开阔,眉眼弯弯的清秀少年。 薛沐雅的话,成功令林柒迟疑了半许。 看来自己赌对了,他的心中还是不能彻底忘怀他们当初的事情。 薛沐雅放松了口气,这位世子便又冷静下来,坚定了语气道:“慧敏,不用想法子蒙混了。不想三年未见,你竟也是变了许多。” 果然,时间将林柒磨砺得愈发成熟镇静,本是想拖延少许时间让自己寻找借口的薛沐雅见此情景,索性也不再思索,坦诚道:“我来大祁是来旅游的。怎么,难不成你大祁,还不准许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游游山玩玩水,游手好闲一下吗?” 薛沐雅俏皮地笑笑,却是让林柒内心出现了些许动摇。过了三年,她还是这么坚强,坚强的令人心痛。 “不管怎样,不久后我也就该走了呢。”薛沐雅喃喃道,“我找到了他,可是,我却要被父王送去和亲了。” “什么,你要去和亲?”林柒似是十分讶然,薛沐雅见状,倒是状似无奈地笑笑:“是啊,和亲月氏国。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国,父王也是越来越令陛下提防了呢。” 如此无奈,如此薄凉,令人内心不由得一痛。 彼时薛沐雅还是一个可以恃宠而骄,随心所欲的娇蛮郡主,如今却也是成长了,渐渐被许多枷锁所束缚。 北昀情势有变,朝南王也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了。她没有了傲人的资本,愈发玲珑剔透,懂得怎样察言观色,怎样应付他人。 林柒张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张口开开合合数次,竟是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与她相比,他受的苦,似乎也轻了些。 “林世子要将我怎么样?”薛沐雅抬起头,饶有兴色地环臂望着林柒,似是想知道他要将她如何处置。 估计是见不到无忧公子了。薛沐雅在心中无声叹气。 第三十九章 下蛊未遂 “啊……”林柒怔了怔,复又笑道,“不怎么样啊。” 好不容易遇上昔日故人,他也不想去算计些什么,那些权谋,暂且先搁一搁罢。 “啊?”这下,倒是轮到薛沐雅怔住了。本以为林柒定然会将她抓起来供皇帝处置,却未料及他竟要这般轻易地放了她。莫不是有什么陷阱罢? 见薛沐雅狐疑地盯着自己,林柒也不禁觉着好笑,心底放松几分:“怎么,想要我将你抓起来拷问吗?” “那还是算了。”薛沐雅摇摇头,看来林柒也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坏心肠,也是念几分旧情的。 被林柒轻易放走,腿脚也恢复了力气,薛沐雅微笑着向林柒挥手告辞,颇为艰难地寻了家最近的客栈,点了两碟小菜坐下休息了起来。 跑了这么久,她也有些饥肠辘辘的了。 不消时,那披着汗巾的小二便盛了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诱得薛沐雅一阵食指大动,不由大块朵颐。 从林柒手下脱出,终归是好的。薛沐雅这般想着,吃过这顿饭,便尝试着去寻无忧公子罢。却不知公子在何处,自己在燕京中没有人脉,也不好寻。 薛沐雅默叹一声,忆起记忆深处那人的英姿勃发,飒飒的衣袂与冷冽的眉目,在她看来却是无比的朗润,唇畔不由勾起一个甜蜜的弧度,丹凤眸中泛着春水光辉。 不论如何,先着手罢。 …… “嘭!” 一声炸响,一股股烟灰从小院正中的青铜蛇形鼎炉的口中喷射而出,落在地上。 君青乔退开几步,蹙蹙眉。又失败了。 无奈地叹息一声,君青乔寻来扫帚将烟灰扫走,这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仅仅是为冉笙治病所需的几味药材提纯,便失败了三四次,真真是不如以往了。 君青乔令自己平静下来,将早已备好的药材按剂量取出,投入鼎炉中。鼎炉下的炭火还未燃尽,零星的火光在空气中闪烁着。 一炷香,两柱香……一旁的香炉里,那长长的香早已燃成香灰,君青乔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伫立着。 “噗嗤。”终地,一声微弱声响,并没有任何烟灰喷出。君青乔松下了身心,一收手,那火苗霎时熄灭了。 打开炉盖,一枚散发着金黄色光泽的叶形的丹药被君青乔取出,搁在一只羊脂玉的小白瓶中,小心收好。 黄金叶,由三味莲,灰岩花,株兰草经大火锻炼而成,色泽金黄,其行如叶,故名黄金叶。 想起典籍上的记载,君青乔不由淡淡笑着,费了这么多工夫,终究是完成了这第一步了。 不知冉笙现在怎么样了。 君青乔想着,忽地记起给祁连的莲珞丹只有两三枚,细细算来,也该是服用完了。流栎宝塔中还有几枚,且先送去罢。 …… 凤仪宫中。 祁连跟随着引路的宫女缓缓来到皇后屋前,停在门外,衣袂轻轻摇曳。 祁连的眉眼极为温润,却也是瞧得出极为淡然,朗声开口道:“不知皇后娘娘唤臣是来商议何事?” 雕花门被人推开,一袭青色衣裙的沐锦芝婷婷自内屋步出,浅浅嫣然,眉眼弯弯,语气亦是无比的温厚:“瑾王先请坐。” 虚伪。祁连不着痕迹地蹙蹙眉,皇后一向以温厚大方著名,他却半分也不喜欢她的笑容,那笑容太假,根本不能跟他的若沅相提并论。 若沅……思及此,祁连的眉眼不由温柔了几分,那直率的淡然,多变的性格,清冷却不失几分可爱,在他眼前的她,永远都是最真实的。 祁连那细微的神色变化被强行抑住心底情愫的沐锦芝尽收眼底,不由暗咬贝齿,君青乔! 不过不用担心,很快,他便是她的了。沐锦芝唇畔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递了杯茶水给祁连:“瑾王且先尝尝,本宫多年以来的煮茶技术,可有倒退?” “多谢娘娘好意。” 祁连接过茶水,凑向唇边。沐锦芝内心紧张地盯着祁连诱人的薄唇,心跳无端加快起来。 祁连一直观察着沐锦芝,自是不会放过她的细节举止,心知蹊跷,却掩袖看似是一口喝下,实则茶水被悄然吐在袖襟上,渲染开一片但不可见的水渍。 喝下去了!沐锦芝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平息着自己的心情,忙不迭端了自己那杯下了母蛊的茶水,朱唇轻启,浅浅抿入口中。 这香茗颇有些淡淡的甜味,会混淆人的味觉,再加之这情丝蛊无色无形,溶于茶中,倒是真的察觉不出来。 沐锦芝觉着自己连维持这温厚的面具,都有些困难了。如今情丝蛊双方都已服下,那按南宫菱所说,祁连便会爱上自己。 沐锦芝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许久回过神来,面色恍若桃花般绯红,浅笑着开口道:“祁连。” 祁连沉默不语。 沐锦芝愈发有些欣喜若狂。看来,那南宫菱并没有骗她。若是平素,依着祁连一向温和知礼的性格定然会不喜拦阻自己,如今却不发一言,想来是情丝蛊发作了。 沐锦芝不由走向祁连,脉脉含情地望着他,眸中泛着春水柔情,似想要这般依入他的怀抱。 “祁连……”不知怎的,竟似是喝了酒一般,沐锦芝觉着自己脑袋有些晕晕乎乎,想要倒入祁连怀中,向前扑去。 祁连轻轻闪身,沐锦芝一个趔趄,向前不稳地走了几步,回过神来:“祁连?” “皇后娘娘,臣与您并不相熟,男女授受不亲,您身为六宫之主,又怎能如此亲昵地直呼外男姓名?” 祁连蹙着眉,那凉薄不喜的语气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沐锦芝头上,瞬间将她浇醒。 “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有中招?”沐锦芝脸色一片煞白,不由倒退几步,紧紧靠在了墙上。 莫不是他瞧出这是蛊了?若是这样,那便真完了。 沐锦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天昏地转,只觉几近不能喘上气来,她要倒了! 祁连将沐锦芝的表现尽收眼底,不由疑惑,何至如此?不过是一剂迷药,至于如此惊慌? 上架感言 日更夜更挥洒汗水,怒更怒更终于上架了!在这里感谢陪伴我已久的读者们,不放弃不抛弃!本宝宝感动的流下了眼泪,百感交集中,宝宝建了一个群,如下: 妙医读者交流群号:555289226 欢迎大家来勾搭本宝宝! 第四十章 原是祁连 祁连并不知道那茶水中下的并不是迷药,而是一剂猛效的情丝蛊。 南疆贵族与大祁皇后,怕是叫人想破了脑袋,也不想出这二者究竟有何联系。祁连并不觉沐锦芝会如此过分,身为一国之母,虽说她心存匪思,但也应有母仪天下的气度,怎会与小人往来? 如是让他知道,他定也会觉也怪不得沐锦芝如此慌张。如是让祁泠知道了他的妻子与他最为厌恶的南疆人有往来,甚至还对大祁贵族下手,怕是沐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不够刽子手砍的。 “望娘娘珍重些。”祁连警告地瞥了沐锦芝一眼。不论怎样,她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嫂,更是大祁国母。尽管知道她对自己心生情愫,却也不好声张出去,给她留几分面子,只望她能收敛些。 直直望着祁连离开凤仪宫,沐锦芝人有些心有余悸。方才真是好险,一个不慎,便是会出性命攸关的大事。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已经按照南宫菱所说的去做了,怎么祁连一点也没有中蛊的迹象? 沐锦芝十分不解,不会是南宫菱在欺骗自己罢? 沐锦芝的面色沉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要好好找她算算帐了。 人都是不知足的,沐锦芝也不例外。方才还庆幸自己并没有东窗事发,现在却是不满起祁连临走时那冰冷的一眼。 他怎能如此冷酷地瞪着她? 定然是君青乔!沐锦芝紧攥着拳,贝齿几欲咬烂下唇,都是她!君青乔,君青乔,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狐媚子! 祁连足尖轻踏,踏踏走在出宫的路上。皇后如此倾慕于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祸。祁连轻叹,于他而言,沐锦芝甚至令人厌恶。 不知道若沅现在在做甚,祁连唇角微微翘着,她上次拿来的莲珞丹最近也服用完了,不如去寻她讨要罢。 这样做会不会冒昧了些?祁连微微沉思,还是让黑曜去罢。 正想着心事,祁连一时没有顾着看路,竟撞上了一个人。 祁连一惊,提起高度警惕,迅速望向那人。对方的斗笠被祁连撞掉,露出真容,原来竟是一名貌美的女子。 祁连颇有些疑惑,这人是谁?自己不曾见过,定然不是什么燕京权贵。但此刻为何又出现在宫中?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罢,祁连想着,便要去将那人扶起来,温和道:“姑娘可还安好?” “是你!”南宫菱方才想要发作,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她。却发现对方一袭青衣长靴,墨发低垂,半副面具掩着左面,却更显华贵俊逸。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股浓浓的书卷气,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竹木清香,十分好闻。 “姑娘认得我?”祁连蹙蹙眉,忽觉鼻翼间轻盈着的气息有些熟悉,竟是方才在皇后宫中嗅到过,那极淡却令人无法不在意的气息,此刻在这个女子身上深深散发出来。 南宫菱望着祁连,有些怔怔的,不能回神。 与皇后有关么?祁连觉着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只得将南宫菱扶起,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低叹一声,便拂袖离开了。 南宫菱回过神来,想要追上祁连,那人却早已走远。 无可奈何,南宫菱只得一跺脚,气得不知该如何办。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竟然看一名男子看得入神痴迷,连对方走远都不知道。 也罢,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沐锦芝,也不知这情丝蛊的效果如何了。如若能讨得她的欢心,那为她和皇兄的计划,也能打下几分基础。 这般想着,南宫菱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凤仪宫。 “嘭咚!”一阵摔砸瓷器的声音响起,哐啷作响。南宫菱不由拧着眉,快步走进凤仪宫内。只见一只瓷器从屋内飞了出来,直直向她砸来。 南宫菱迅速地一避,那只瓷瓶便擦着她的耳根砸在她身后的墙上,碎成一地残渣。 “你疯了不成?”南宫菱猛地走进,怒喝道。这疯女人,想做什么! 沐锦芝听见南宫菱的声音,不由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哐当一声,一个瓷瓶从她手中砸落,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本宫……这是在做什么?”沐锦芝倒退两步,不由掩住自己的唇,难以相信自己竟做出了这么冒失粗鲁的举动,如若传了出去,那她的温厚形象必毁无疑。 “怎么,下蛊失败了?”南宫菱见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明了了七八分,便放心下来,“如果失败了的话,的确会有所反噬。一时气急攻心,被蛊虫所影响,勉强也算情有可原。” 沐锦芝淡漠不语,南宫菱性子向来骄横自傲,容不得他人出任何差池。如今能退让一步不与自己交恶,那自然是极好的。 “对了,你认不认得一个半副面具掩面的男子,刚从宫中出去不久。”南宫菱想了想问道,如果沐锦芝认识他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你说祁连?”沐锦芝迟疑道,半副面具掩面,除了祁连,还能有谁?但是为何南宫菱会提起他?沐锦芝不由提高了警惕。 “什么?他就是那个病痨鬼?”南宫菱甚是难以置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那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废物祁连。 听到南宫菱的言语,沐锦芝也有几分不忿,不由心底暗恨,怨怼地望着南宫菱,死死抑制着自己。 “原来你要情丝蛊便是下给他……”南宫菱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真是这般的话,那她,。失去了价值?她南宫菱,怎么能匹配给一个废物病痨? 但他长得真的十分貌美,南宫菱心中难以割舍,不由有些大胆揣测起来。如若自己与皇兄巩固了自己的势力,那向大祁讨要个废物亲王做夫侍,是不是不算过分? 哼,真是不想与这个窥觑着祁连的人合作。南宫菱也意识到沐锦芝现在自己和皇兄还要倚仗着这人,只得压下自己的脾气,尽量不发作。 “那我便先回去了。”得知了祁连的名字和信息,南宫菱颇有几分愉悦,首先打破僵局离开。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即将与她人成亲,她便心怒不已。到时候,便让他休了君青乔! 第四十一章 争执不休 祁连风尘仆仆赶回瑾王府,方方踏入府门,便听到熟悉而淡漠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分关心:“冉笙,你回来了?” “若沅……”祁连颇有些惊喜地望着眼前人,依旧是一袭男装打扮,却不失她的魅力,清冷孤傲。 “嗯,这些天一直在着手给你治疗的丹药。终于成功了第一步,顺便想起给你暂缓病情的莲珞丹差不多也用完了,便过来给你送药。” 君青乔淡然道着,语气淡淡祁连却知她本性如此。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关心他了。 “那便多谢若沅了。”祁连灿然一笑,从君青乔手中接过瓷瓶,想起今日里宫中发生的事,还有撞见的那名神秘女子,便详详细细将来龙去脉给君青乔讲了个透彻。 “想来那女子便是我前几日在街上撞到的那人,也就是那日从吕峰返回时撞上的女子,南疆巫蛊案的罪魁祸首。对方是善蛊之人,冉笙可觉身体有何不适?可莫要中了蛊。” 君青乔牵起祁连的手,为他把着脉。 感受到手腕上的柔软触感,祁连颇有些苍白地面色也升起淡淡的绯红,别过头去:“并没有什么不适。” “的确。”君青乔松下一口气,冉笙的脉象十分正常,没有中蛊的特征就是身子骨虚了些,显然是肺痨的缘故。 “对了,若沅。”祁连轻唤一声,“过不了多久便是你我二人的婚期了。你想要什么聘礼,我给你送去。” 忽地提起婚期,想到君府君骆等一干人,君青乔心中难免不愉:“不必了,冉笙自己留着便好。送去君府,怕是被君骆和水无烟瓜分得一干二净。” “那便随若沅的。”祁连似乎也能理解君青乔不喜君府的缘故,君青乔忽地想起上次他发病时将自己拥住,唤的那声母妃。 冉笙的亲生母亲是先帝的妃子,德妃。那也是个极为贤良淑德,懂得分寸的女子,却可惜红颜薄命,不知什么缘故,便早逝了。 德妃的死因很蹊跷,能明显看出被掩盖过痕迹。君青乔当初并没有想着认真去查,现在看来,要了解冉笙,也要从德妃身上入手。 二人又在瑾王府中畅谈一番,皆觉舒心不少。君青乔告了辞,心情颇为愉悦地回到了相府中。 虽说心情愉悦不少,但是一想到相府,君青乔仍觉十分头疼。 何时能摆脱君骆这一家子,已经成了君青乔的一个烦恼。若想要让他与自己断绝关系,他似乎还不会做的那么绝,若是自己开口提出,怕有朝一日自己暴露了身份,他又恬不知耻地缠上来。真是麻烦。君青乔。太阳穴,看来还是自己做的更果决一些,最好能将他气得主动提出断绝关系,那般将来就算相遇,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行至竹苑附近,忽闻一阵争吵声。君青乔顿住了脚步,循着声响发声源地望去。 只见两个衣着不凡的少女身后跟随着几名丫鬟婆子,大吵大嚷,那熟悉的面容,一样娇蛮的性格,使得君青乔很快认出,那便是入府不久的君歆弦与似乎刚从宫中回来探望君骆的君若馨。 “罢了罢了,本宫心情好,便不与你这野丫头计较。”君青乔瞧着君若馨颇为不在意地模样,心中倒是有几分在意。 君若馨向来是强势的性格,更何况上次墨贵妃构陷于她,依她的性子,定然觉得十分委屈恼火,很容易迁怒他人,怎会这般轻易地便偃旗息鼓,放过君歆弦?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令她性格变化的事情? 君青乔思索着,瞧着君若馨那模样,的确有几分淡然处之的模样,叫她颇有些迷惑,觉着自己什么时候竟有些看不透君若馨了。 这件事真是太蹊跷了,需要留意一下。君青乔暗暗记下此事,等闲暇下来,便让眼线去查一查,近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被皇帝冷落的桃妃如此淡然典雅,仿佛换了个人般。 “二位妹妹,好久不见。” 女声雅然响起,君若馨与君歆弦循声望去,一袭蓝裙的君青乔笑靥如花,正迈着碎步向这边走来。 原来争吵的二人竟不约而同地蹙蹙眉,表现出自己的不喜。君青乔微微一笑:“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还是莫要争执的好。” 她君青乔唯恐天下不乱,岂有这种好心?君若馨冷然抱臂,君歆弦也不知君青乔究竟是敌是友,瞧着她也不顺眼,索性不理她。 居然被冷落了。君青乔似是看不出二人的不喜一般,面上笑意渐深,牵起二人的手道:“若是妹妹们不说话,那我便当你们是默认了。一家人感情还是在的。” “谁和你是一家人了!”君若馨猛地拍落君青乔的手,蹙眉厌恶不喜。唯有对着君青乔,她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险恶。 君歆弦也将自己的手抽出:“呵,谁要和这个泼妇是一家人。” “泼妇?”君若馨冷笑两声,“怎么,我这做姐姐的借妹妹匹丝绸,就算是泼妇了?真不愧是五小姐啊,有礼貌得紧!” “你胡搅蛮缠!”君歆弦气得瞪圆了一双杏目,额上隐隐露出青筋,“四夫人说过了那是质地上好的流云锦,是我用来添新衣的!在你的口中,就成了匹丝绸了!” 君歆弦颇为在乎这匹流云锦,她自小生活清苦,好不容易享上了荣华富贵,自是珍惜得不得了,怎会让别人轻易欺负了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君青乔一副似是恍然大悟的模样,浅浅笑着:“五妹妹,四妹妹好不容易回府一趟,你也莫计较这些事。这么着罢,我那里还有一匹流云锦,恰好是嫩黄色的瞅着也衬你,我给你送过去罢。” 这女人这么好心?君歆弦疑惑着,却还是耐不住诱惑,满口应下道:“好啊。” 君若馨微垂着眸,沉默不语。这回回来,她不是来与君歆弦吵架,也不是找君青乔作对的。当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可能地打探消息,然后交给那人。 第四十二章 金玉良缘 “那便这般罢。”君若馨轻咬下唇,最终还是拉下面子,道了声。君歆弦也是一副颇为不忿的模样,但是却也知自己身份不高,便也没有说什么。 见着君歆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君青乔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再次毫无波澜:“四妹妹,你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君若馨蹙起柳叶般的细眉,掌心微微濡湿,君青乔在指什么?难不成,她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不,这怎么可能。君若馨迅速否决了。的想法,自己深处深宫之中,那天晚上夜黑风高,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人知道。就连爹爹都不知,她君青乔又怎会知道?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君青乔细细打量着君若馨,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多日不见,被困宫中,君若馨非但没有憔悴落魄,反而还有几分神采奕奕,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妧媚,眉宇之间,更是有着说不清的风情万种。 君青乔的眉头舒展开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她曾在那些深闺妇人们,亦或是烟花柳巷里的女子身上感受过,想必她是受了不少的滋润。 只是墨贵妃设计构陷于她,她被祁泠冷落宫中,似是根本没有侍寝过,又怎会如此风情? 君青乔蹙蹙眉,若真是如她想的,那她还真是胆大。如若被人发现,那君府定然是要受到牵连的。 这水愈来愈深了,自己还是尽早抽身的好。 心中的疑惑更重几分,君青乔想着不如联络墨贵妃试试看罢,指不定她知道些什么呢。毕竟她可是经过岁月磨砺的能与一国之母平分秋色的人,再怎么说也有自己的人脉势力。 罢了。 …… 君府最近操持起了君青乔的婚事,眼见着婚期将至,就算君骆再不喜这个女儿,也还是要打点的。 “小姐,你今天便要出嫁了呢。”玉烟立在一旁,望着玉洛为君青乔梳头,不由笑道。 “嗯。”君青乔应了声,唇角微微勾起,显然也颇为愉悦。 玉洛不疾不徐地用象牙梳帮君青乔绾发,玉烟在一旁,朱唇轻启,清脆的声音脱口而出:“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不多时,便绾成了一个极为漂亮的流云鬓。 君青乔缓缓站起,玉烟望着自家小姐不由惊叹一句:“小姐,你好美!” 君青乔青丝高绾,一支大红色的海棠步摇固定着发髻,白皙的面上化了粉嫩的妆,琼鼻贮存,一双媚人的桃花眼化了青色的眼黛,格外勾人。白皙的脖颈上不含丝毫装饰物,大红色的嫁衣层层叠叠,一直坠到地面上。在红纱之下,那精致的锁骨隐隐露出,如玉一般剔透。 玉洛也有些怔怔的。尽管她知道君青乔很美,但是她一向喜青蓝色,不想打扮起来竟如此妖娆。 “那些人没有让他们进来罢?”君青乔朱唇轻启,玉烟笑着应声道:“扰人清净的人全部被拦在门外了。” “如此便好。” 君青乔微微垂眸沉思,时辰也快到了,冉笙应该也到了罢?若是不快点,君骆就该过来了。 “小姐,瑾王爷到了。”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脆声禀报道,朗朗的声音传入君青乔耳中。 “好。”君青乔微微颔首,披上一层大红的盖头,由玉烟和玉洛领着来到后院。 祁连一身大红的喜袍,腰间别着玉佩,许是因为成亲的缘故罢,整个人变得十分俊朗不凡,神采奕奕,就连面上的烙痕也变得不起眼了。 “若沅,我来接你了。”祁连温柔地牵起君青乔的手,柔声说着眼前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君青乔轻轻握住祁连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及心底:“走罢。” 轿子早已停在了相府后门,只有一顶,分外的不起眼,谁也不会认为这是瑾王来娶君家三小姐的轿子。 祁连牵着君青乔上了轿子,自已策马缓缓悠悠行在前面。不时有人路过,见着祁连面上愉悦的表情,也只是感叹不知这公子是娶了哪家的小姐,笑得如此幸福。 …… “瑾王爷怎么会没有来?”与水无烟在正厅等候已久,眼见吉时就要过了,却也不见祁连踪影。 “莫不是瑾王爷不想娶青乔妹妹罢?”君若烟难得出面,见场面对君青乔不利,不由掩唇低低嗤笑起来。 “烟儿,休得胡说。瑾王与你妹妹是圣山赐婚,瑾王是断断不会不来的。”君骆皱了皱眉,瑾王怎么还没有来,莫不成真的想要悔婚? “青乔呢?”君骆随口问了一声,君若烟蹙着眉,阴阳怪气地道:“哎哟,青乔妹妹可不欢迎我,据她的丫鬟说,是谁都不见呢!” “大胆!”君骆猛地一拍桌子,这孽女,难不成连他也要拒见? 真是和她娘一样乖张!君骆这般想着,心底无名怒火升起,三两步迈作一步,快速向君青乔的竹苑而去。 “奴婢参见老爷。”君骆刚踏入竹苑,便见到两个小丫鬟向他行礼。君骆冷哼一声,大步迈入院中,只见小院里空无一人,厢房的门微微敞开着。 。拧紧了眉,径直推开了房门,四下环顾,屋子里亦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简单的家具摆设。 这孽女,哪里去了?君骆怔了怔,旋即厉声质问着之前那两个丫鬟:“小姐去哪里了?” 两个丫鬟被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断磕着头:“老爷,瑾王半个时辰前就将小姐接走了,没人来问,奴婢们以为您知道啊!” 君骆怔住了。 瑾王半个时辰前将君青乔接走了?为何他不知道? 君骆蹙着眉,莫不成那孽女与瑾王相识?不对呀,那孽女一向孤僻自傲,不喜外出,怎会瞧得上一位病弱的废王,与他相识? 君骆心中充满了疑窦。 与此同时,瑾王府中。 偌大的王府中装点上了喜庆的红色,却人丁稀少,空落落的,颇有些寂寥清冷。 祁连牵着君青乔,扶她坐在榻边。床榻上铺着柔软顺滑的大红色绸缎,其上还放置了许多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摸起来颇为硌手。 祁连望着一身嫁衣的君青乔,虽然那容颜被红色的盖头遮住,但也不难想象,那是一副怎样娇艳的面容。 祁连的目光不由放柔了几分,轻声道:“若沅,我要掀盖头了。” 第四十三章 残忍真相 祁连轻轻掀开君青乔头上的盖头,露出那清丽的面容来。尽管早已知道若沅相貌不俗,但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貌美如花的她,祁连还是惊艳了片刻。 明眸皓齿,面若桃李,一双含着笑意的狭长眸子,所谓伊人红妆,便是如此了罢? “咳咳,若沅,你很美丽。”祁连白净的面上升起淡淡的粉霜,微微别过头去。瞧在君青乔眼中别是一番可爱。 “是么?”君青乔微微一笑,“从今日起我们便是结发夫妻了啊,真是微妙的感觉呢。” “是啊。”祁连也笑了,说真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恋上任何一个女子,甚至与她成亲。但是能遇到若沅,真是令人庆幸至极。 “遇到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祁连浅浅笑着,水波在他眸底浅浅荡漾,激起阵阵涟漪。 忽地,那笑容僵在了面上,裂了开来。祁连弓起身来,像极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不住咳嗽着,“咳咳,咳咳。” 一股腥甜自喉间涌上,祁连用手掩住唇,却仍有鲜血的血丝从指缝间溢出。那一滴滴献血打在大红的喜袍上,消失了踪迹。 “冉笙!”君青乔有些着急,忙从衣襟中又取出一枚莲珞丹来,喂入祁连口中。 祁连艰难地将丹药服下,却丝毫不见好转,依旧不住地咳嗽着血,君青乔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拍着祁连的背,将他扶上床榻,待他渐渐缓下来。 君青乔紧蹙着秀眉,沉声道:“这莲珞丹本是暂缓病情,现在看来服用过多也不起效了。” 祁连面色苍白,躺在榻上,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这副身躯还真是摧枯拉朽,拖累你了,若沅。” “既然已经成过亲,那还客气什么。”君青乔淡淡一笑,虽然不璀璨,但却似一股暖流,直淌过人的心底。 君青乔为祁连掖了掖被角,掌心拂过他杏仁一般的眸子,轻轻道:“先歇着罢。” 祁连身子骨本就虚弱,方才发病,更是觉着四肢疲弱无力,脑袋昏沉,只欲沉沉睡去。 有若沅在,也不惧别的什么了。祁连闭上眸子,不多时便睡去了,呼吸均匀,似是睡梦香甜。君青乔坐于榻边,眼眸微垂,望着祁连那似婴儿一般恬静的睡颜,无声默叹。 冉笙,你算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最令我在意的人,可不要这般轻易离开啊。 要加紧丹药的炼制了。君青乔这般暗想着,忽闻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娇俏的少女推门而入:“师兄,听说你成亲了,不若让我见见师嫂?” 薛沐雅笑着迈入门扉,这几日她遍寻无忧公子,却怎么也寻不见,只好暂时作罢。林柒终究还是大祁的世子,虽放过了她,却也将她的行踪透露给了皇帝祁泠。 恰逢南疆的公主和皇子也来了大祁,明日皇帝要举办宫宴迎接此二人,便也邀请了她一同前来。 离和亲的日子还远,父王又不好拂了祁泠的面子,她便又这般留在了燕京。听说今日师兄成亲,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师嫂是谁,恰好闲来无事,便来瑾王府串串门,虽说是主人成亲,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你便是我师嫂吗?”薛沐雅刚进门便见着那红色的窈窕身影坐于榻边,想来便是自己那师嫂了,便不由笑着打了声招呼,去瞧她的长相,“你……” 薛沐雅的声音骤然哽在了喉咙里。 那熟悉的面容,冷淡的神色,和那人一模一样的锋利而狭长的眸,她怎会认不出?只是这人身上一袭红色的嫁衣,十足的美丽,却也分外的刺眼。 “无,无忧公子?”薛沐雅踉跄着倒退了几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一双丹凤眼,小声询问着。 真是麻烦。君青乔默叹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若抡起最近她头痛却又无奈地女子,那定然属薛沐雅无疑。这个女子似一只鸟儿般活泼,令人不禁喜爱,却又出人意料的缠人,令人无奈。 未料及薛沐雅竟和冉笙是师兄妹,也怪不得她能在燕京待这么久了。如今叫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不知如何是好? 君青乔想着,酝酿着如何向薛沐雅解释自己身份的措辞。 “是我,我是云逍遥无忧,也是你师兄的王妃,君青乔。” 君青乔淡淡开口,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正欲接着解释下去,却不曾想薛沐雅确认了她便是云逍遥后,反而有些不能接受事实。 “不可能,这怎么会……”薛沐雅只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颗被狠狠揪住,痛得她缓不过起来。 她心心念念的人,竟是一名女子? 薛沐雅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简直要摔到地上,这地方简直再也待不下去,一转身径直逃之夭夭。 “唉。”君青乔只消一声叹息,没有拔足去追。或许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反而更好一些。 …… “……郡主。”白穆正活动着缠绕着绷带的手腕,想着自己何时才能恢复,便见薛沐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怔怔走进来,不由心生疑惑。 薛沐雅她一向开朗,不为任何事情所忧愁,今天是怎么了?竟失神成这副模样? 无忧公子竟是女儿身……这怎么可能?明明她那么俊逸,那么冷酷,那么……令人心生情愫。 薛沐雅只觉得世界似乎颠倒了过来,这么多年她心中的唯一执念,便是那人,就在她踏破铁鞋终于寻到那人时,命运却跟她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 她恋着的人,是女儿身,还成了她的师嫂。 一边是多年以来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兄,一边是自己恋慕已久的救命恩人,薛沐雅无法做出抉择。 师兄的温文尔雅,那人的令人依靠,师兄温柔体贴,那人面冷心热,虽是疏离矜持,却并不会拂她的面子,还会帮她。 从未这般痛苦过,薛沐雅怔怔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 “慧敏,为何还是不能将你忘却?”林柒静静伫立在窗边,望着天际飞过的几只鸟儿,喃喃自语道。 第四十四章 宫宴开始 祁连旧病复发,君青乔只得守着他睡下,在他身侧躺下。 夜明星稀,清亮的月光从窗棂间透入屋内,照在君青乔与祁连的身上。君青乔睁着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君青乔侧过头,望着祁连的睡颜,祁连的五官虽不精致,却十分端正秀气,十分耐看。祁连的薄唇微微启着,透着诱人的光泽,总是让君青乔想要一亲芳泽。 虽说这么想有些奇怪,但自己与冉笙的身份似乎倒了个个,她就像是夫,他就像是妻一般。 真是令人无奈呢。君青乔摇头轻笑,忽地又想到了祁连的病情,不由沉下面色。 冉笙的病愈发愈重了,必须要加快了啊。君青乔颇为忧患地想着,如是真的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那便只能去找云晟那家伙了。 君青乔悠悠叹了声气,旋即又望月思考着。就这般到了子时,君青乔才闭上眸浅浅寐着。 黎明的曙光将屋子照得透亮,君青乔得眼睫颤了颤,从浅眠中醒来,支起身子,理了理披着的长发,起身洗漱。 君青乔已身为瑾王妃,自是要穿着瑾王妃的宫装。祁连也知她不喜艳色,早已吩咐人将王妃的宫装换成了宝蓝色。 那繁琐华贵的宫装穿在君青乔身上十分合体,颇带着几分贵族的大方。 望了眼还在熟睡的祁连,君青乔默叹一声,今日的宫宴,便替祁连告病罢了。 听说这宫宴是为了迎接南疆皇子与公主的,看来那女子便是那南疆公主了。 一想到参加宫宴,既要应付南宫菱,又要遇着沐锦芝,君青乔便头痛不已。谁说冉笙是个废物的?就算生了病依然能为她招来这么多烂桃花。 罢了,君青乔揉揉额头,觉着自己最近忧心叹气的次数愈来愈多了。一直操劳下去,有一天她也会撑不住的。 唤来玉洛与玉烟为自己梳妆,约摸到了辰时过半,安顿好祁连,君青乔便乘了马车,悠悠向皇宫而去。 入了乾坤殿,燕京的皇族贵胄差不多也陆陆续续到齐了。君青乔环顾四周,那些贵族基本上都在交谈着,一打眼倒是瞧见了君骆。 君骆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旁边一名言行颇为献媚的男子正说着什么,他不时应上几句。 感应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君骆蹙了蹙眉,循着感觉望去便看到了那一袭宝蓝色宫装,满面淡漠的女子。 是她!君骆本已熄灭的怒气再次腾腾燃起,昨日她与瑾王成亲,竟敢驳了他的面子,真是孽障! 当初云枫也是这般的桀骜,这般的不羁,他的需求也断然拒绝,还言什么爱!她的坟头没有长草真是可惜了! 见到君骆向自己望来,那怨愤嫌恶的眼神,令君青乔也不禁扬起了一个讥诮的笑容。 君青乔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后,便向祁泠缓缓走去。冉笙发了病,她得去帮他请病。 “臣女君氏青乔见过陛下。”君青乔福身行礼,祁泠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这便是君青乔?祁泠有些难以置信,如此貌美,衣着亦如此不凡,又怎会是传言中的不受宠的嫡女? 祁泠有些迟疑,莫不是君骆故意藏拙? 将君青乔赐给祁连那病秧子做王妃,倒真是便宜他了。思及此,祁泠便不竟有些微微遗憾,如此自己先前没有赐婚,那此女倒是适合收入宫中。 不过以祁连那残破的身体,也享不了福的。君青乔也不过区区一介弱女子罢了,又能为祁连帮得上什么忙? 祁泠微微笑着,君青乔舰长,便斟酌着开了口:“启禀陛下,王爷有病在身,不能来参加宫宴,臣女故代他来向您告病。” 祁连又发病了?祁泠笑笑,看来他离解脱也不远了:“允了。” 见君青乔一副淡然模样,起了几分兴致的祁泠正想同她攀谈几句,便听得身边的妻子急声问道:“什么,瑾王病了?” “是啊,娘娘还真是对王爷关怀备至呢。”君青乔似笑非笑地望着失了礼仪,颇有几分急切的沐锦芝,不由朗声笑道,在关怀备至四个字上重重咬音。 沐锦芝恍觉失态,忙望向祁泠,果见祁泠满面冷色,讥诮地开了口:“皇后真是热心肠,平日打理后宫,都不见这么热情。” 祁泠心中有了几分薄怒,多年前她还是燕京第一才女,他追求她,她却瞧上了了祁连那病秧子废物。后来他娶她为后,见她大方端庄,倒也有一国之母的仪态,便放下了几分心,却不曾想多年过去了她心中还是放不下祁连! 他比祁连有才华,比祁连有谋略,比祁连长相好,比祁连有权势,他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上祁连?祁泠想不通,但一国之君的面子,怎又能被这般驳了? “陛下莫要生气,臣妾只是念在瑾王诺守本分又与陛下兄弟情深的份上,替陛下关心一下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沐锦芝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违心的话语,若是祁连真的与祁泠兄弟情深的话,那祁泠又怎会视祁连为眼中钉,处处针对着他? “呵。”祁泠冷笑一声,没有追究这件事,但沐锦芝却是知道,因为君青乔的三言两语,她和他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份薄弱的信任又烟消云散了。 都是她!沐锦芝望着君青乔,暗咬一口银牙,眸色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青乔也懒得再与祁泠沐锦芝共处一处便告辞离开,落了座,静静地观察着周围人。 “慧敏,你来了”林柒今日着了一袭深蓝色的长袍,高束发冠,凤眸微挑,数不尽的风流多情。 “嗯。”薛沐雅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视线投向大殿中央,一眼便望到那执着玉卮若有所思的人。 果然……薛沐雅苦笑两声,还是放不下啊,只是这么远远地望着,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追随,满足,亦痛苦。 “慧敏?”见薛沐雅失神,林柒疑惑地唤了声,薛沐雅回过头来,笑笑道:“没什么。” 第四十五章 刀光剑影 薛沐雅与林柒一同落座,坐在了林柒的身侧。 那一袭粉衣也使薛沐雅颇显娇俏,与林柒的倜傥相得益彰,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才子佳人,真是少不了一番惹人注目。君青乔顺着人流向薛沐雅那方望去,望见那娇俏身影,倒是怔了怔,未料及她竟会出现在这宫宴上。 瞧她与林柒相谈甚欢的样子,莫不成她与林柒早已相识?君青乔想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君秀,许久不见。”上次在宫宴上见过的卢音钰此刻也到来了,向着君青乔走来,与她交谈着,“步,也许我该称一声王妃了。” 卢音钰的打趣令君青乔不禁莞尔一笑:“哪里比得上卢秀,将来定也执掌一方宫闱。” 卢音钰微微垂眸,声色也暗沉了几分:“是啊,我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好了,又哪有半分自由可言呢?” 君青乔倒是有几分费解,这般多愁善感,可不像是卢音钰的风格啊。 “啊,令你见笑了。”卢音钰忽地又恢复了一向那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过忽有感叹罢了。” 君青乔笑了笑,不再言语。 “是本宫来晚了吗?尊敬的陛下。” 那高傲中夹杂着轻笑的声音蓦然在这大殿中响起,众人一齐向殿门望去,只见一袭青色衣裙的南宫菱与一袭湖蓝色锦袍的南宫钰迈步而入,轻松而恣意。 南疆的公主吗?薛沐雅望着,面色不觉有些僵硬,明明是狂妄的性格,却身着素色的衣裙,如此不搭调,她竟半分也不在意? 真是些奇怪的人。薛沐雅摇了摇头,想起君青乔来。她也喜穿青蓝素色的衣衫,却给人别是一番风味,那是一种淡雅,矜持,令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无妨,秀灵公主与三皇子请坐罢。”祁泠面含微笑,却不知那笑容之下有多少算计。 “好。”南宫菱回以一笑,坐在了祁泠旁边近处。南宫钰望了望,并未见到君若馨,便也放妥了心,这样就不会露出端倪了。 南宫菱兄妹同祁泠交谈着,南宫菱的张扬令祁泠放心,却又不禁隐隐担忧,这自信之下,似乎并不是自大和愚蠢,毕竟是善巫蛊之术者,还是提防着些罢。 “谈了这么久,秀灵公主也有些乏味了吧”祁泠顿了顿,笑望着南宫菱,“不如赏一曲笙歌罢。” “好啊。”南宫菱随口应下,“的确有些口乏了。” 祁泠笑了笑,打手一挥,便有宫人离开宫宴,去唤那要演奏的人。 不多时,便见七八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淡紫色舞衣成队娉婷走上大殿,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走在最后,手里还抱着琵琶。 “谁家庭院,春锁深闱,一剪相思,袅袅如云坠……” 蓝衣女子怀抱琵琶,立于大殿中央,素手撩拨起那一根根琵琶弦,发出声声动听乐声,合着那如流云清溪般的嗓音,合鸣成一曲动人笙歌。 随着那琵琶声音起伏,那几名舞姬也扭动着柔软的腰肢,翩翩起舞,当真是姿态万千,宛若一只只嬉戏在花丛中的紫蝴蝶。 祁泠面上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婉嫔表现得不错,回头可以晋一晋位份。 一曲毕了,那抱着琵琶的女子携着一众舞姬盈盈福身行礼,祁泠鼓了鼓掌,众人怔了怔,旋即大殿里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女子微微一笑,一众女子离了场,祁泠面含笑意,心情颇有几分不错地问道:“秀灵公主觉得如何?” 本是想说太优柔寡断,无趣庸俗,但念着这事大祁,南宫菱便也稍微收敛了几分,随意扯了扯唇角:“倒也不错。” “不过本宫倒是有一个提议。”南宫菱腾地立起身来,“不若让本宫与皇兄为陛下献舞一支,必定与陛下所见过的舞蹈都不相同。” “哦?”祁泠似是颇有几分兴致的模样,“那便有劳秀灵公主与三皇子了。” 直至方才,祁泠都一直与南宫菱交谈着,并未将南宫钰看得太重要。只当这是一个沉默普通的他国皇子罢了,这或也是他表现的太安静,没有太大野心所导致罢。 但这却也是南宫钰最令人警惕的一点,看似平平无奇,容貌也不算十分英俊,一个转身便会淹没在人群中消失。他永远蛰伏着,有着缜密的心思,却永远不会被他人所重视。 南宫钰与南宫菱相视一笑理了理衣襟,二人便上了大殿中央南宫菱唤来一个宫人,附语吩咐了几句,那宫人便拿了两柄宝剑来递给二人。 跳舞拿剑做什么?有不少人疑惑着,君青乔却是已瞧出了些许端倪。剑舞吗?倒也算不上是闻所未闻,只不过是鲜少有人习得罢了。 南宫菱掂了掂宝剑,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南宫钰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南宫菱将那宝剑一掷,稳稳握在手中便向南宫钰兀地刺去。 南宫钰也是早有准备,提剑相对,只听得一声声噼啪噼啪,啪啪,剑锋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声脆响。 南宫菱足下微动,步步紧逼南宫钰。南宫菱高举宝剑,劈面砍去,南宫钰抬手挡下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二人出手皆是不慢,二人交缠在一起,一时间银光闪烁,竟瞧不清谁是谁。 若是有心人便能发现,二人的每一次出手都夹杂着深厚的内力,招招下来,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而在这基础上,这剑舞竟还是如此的漂亮,虽说南宫菱的青衣有些突兀了,却无伤大雅,丝毫不影响其发挥。 二人的身影与刀光剑影共舞成一支独特苍酋的剑舞,君青乔不得不承认,这二人的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二人武功竟如此之高!祁泠暗暗心惊,若是南宫菱还无什么好讶异的,但那并不积极的三皇子,原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真是容不得人半点懈怠。祁泠暗想,恰逢南宫菱一曲舞毕,笑着向他道:“陛下觉着这一曲剑舞如何?” 第四十六章 纳王为夫 “真是未曾想到,秀灵公主与三皇子竟还拥有如此高的技艺!当真是难得一闻呐!” 祁泠笑道,“朕甚是欣喜,不如这样,秀灵公主说出你想要的赏赐,朕定当赏赐于你。” “是么?”南宫菱勾了勾唇角,南宫钰不觉有些担心。 自己这个皇妹艺高人胆大,虽说控蛊十分厉害,武功高强,但胆子却也是大得过分,张狂孤傲,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南宫钰这般想着,便听到南宫菱颇有些期待的开口了:“不如请陛下将贵国瑾王赐予本宫为夫侍。” 南宫钰惊愕地望着南宫菱,她还当真这般胆大!这般过分的要求,无论怎样对方都会认为是在羞辱大祁罢。 “什么?”沐锦芝手中的瓷杯掉落到了地上,摔成碎片。南宫菱竟会叛变于她,甚至还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是她从未想到的。 “这不合礼数。”沐锦芝冷静下来,蹙着眉头向祁泠道“瑾王身为陛下兄弟,又贵为一国王爷,怎能为他人轻易纳为夫侍?这对大祁极为羞辱!” 沐锦芝说着,不着痕迹地狠狠剐了南宫菱一眼。南宫菱自是感应到了,无所谓的笑笑,料定她不敢将自己出卖。如果自己与她交易的事情暴露出来,那她也会受到牵连。 一众哗然,大殿顿时喧闹了起来。堂堂一国王爷被一个比大祁弱的国家的公主提出要纳为夫侍?荒谬,真是太荒谬,太有失国体了! 不知是率先想起瑾王正妃还在大殿里坐着,想着这位主是怎样的反应,便向君青乔那边望去。 呵,真是狂啊,君青乔心中冷笑几分,执起茶杯悠悠抿了口,茶水说不出的优雅闲适,令人不解疑惑她真的在意她的丈夫吗?怎的如此淡然模样? “陛下,臣城看这秀灵公主根本就是在羞辱大祁。”一名鹤发童颜,已上了岁数的老臣接受不了南宫菱的狂妄,觉着这是一种耻辱,率先愤愤道。 “是啊” “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一众大臣纷纷附和着,无论祁连怎样,那也是大祁的王爷,怎能这样被羞辱! “咳咳。”祁泠也是被呛住了,他着实未想到祁连有一天还会被人如此对待,虽然他很乐意看祁连的笑话,但这实在不是小事,有关国家,他也不得不承担起这份责任。 祁泠冷静下来,却是有些无奈,他暂时还不想与同南疆交恶,“这要求未免有些太过分了,秀灵公主。” “不让他做本宫的夫侍也可以。”南宫菱抱臂冷望,玉指指向一旁的君青乔,“那便让他休了她取本宫为正妃。” “呵。”君青乔怔了怔,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南宫菱如此狂妄的性子,还真是令人不喜啊。 这南疆公主,未免太过分了些!薛沐雅着实生气了,不但如此窥探他的师兄,还提出如此狂妄的要求让师兄休了君青乔! 兴许心里还是不能放下罢,薛沐雅还是禁不住为君青乔担心,心中着急,却又涩涩的,就算自己再怎么着急,那也只不过是外人,不是吗? 南宫菱颇为自信地指着君青乔,似乎已经认定了祁泠会允下她的要求一般。 却不知,她还是太过自大而稚嫩了些,祁泠这只老狐狸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好算计。 如是轻易应下,未免有些怯弱,而且君青乔就算如如传言中那般不受重视,那也着实是相府的嫡女,这般被人羞辱,丢了相府的脸面,君骆定然不会毫不在意。 虽说自己还要打击君骆,但现下显然不是翻脸的好时机。 况且这南宫菱势力不弱,若是嫁给了祁连,以她那一手神鬼莫测的蛊术和野心,指不定他这皇帝什么时候就被推翻了。 祁泠思虑着,这件事最终还是弊大于利,便一脸平淡的道?“抱歉,秀灵公主这件事朕并不能答应你。” “什么?”南宫菱微微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想不到祁泠会拒绝自己,这,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君青乔? “秀灵公主。”君青乔忽地立起了身,悠悠道,“不管如何,就算要休妻,那也得要王爷亲自下决定不是?你这般绝对,未免对王爷有些不尊重罢。” 一众人望着君青乔,恍觉这个默默无闻的瑾王妃竟也如此绝色,全然不似他们所想象的懦弱无能。 “啧。”南宫菱咬紧了牙,“那你怎知,王爷他不会同意呢?” 祁泠挑眉,祁连不在,君青乔该如何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唤作一般人的思维来讲,定然是会选择尊贵的公主而不是不受宠的相府小姐罢? “这位公主,不巧,本王无心休妻再娶,能得若沅如此佳人,本无已经很满足了。” 温润的男声兀地响起,缭绕在这大殿内,恍如风吹竹叶萧萧然,令人觉得沁人的清凉。 南宫菱下人望去,便见了一袭青衫,长身玉立的男子微微喘着气,苍白的面色足以说明他并没有病愈。 “皇兄,臣弟先前旧病复发,有些不省人事,现在才赶来参加宴会,真是万分抱歉。” 祁连注视着祁泠,祁泠心中百感交集,挥了挥手道:“无妨先坐罢。” 君青乔快步走来,扶着祁连坐到了座位上。 “冉笙,怎么来了?”君青乔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的病还没有好,不能到处乱跑。” “害怕你被欺负了,就来了。”祁连温柔的笑着,毕竟在众人眼里的一个废物的王妃,总是很容易被排挤罢,“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欺负你呢。” 君青乔怔了怔浅浅一笑:“真是不知让人该说什么好。” 这夫妻和睦的景象被众人收在眼底,纷纷窃窃私语,艳羡瑾王有福气,虽平平凡凡,却能如此美眷相待,还惹得那南疆公主相争,他身上究竟是有什么魔力? 南宫菱自己的话语打了脸,僵硬地立在大殿中央,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视线,以及那对自己的嘀嘀咕咕,尴尬而愤怒,气得不能言语。 师兄和她的感情真好啊……薛沐雅亦将二人和美的一幕收在眼底,心中惆怅酸涩,难以言说的失望弥漫在整个心房。 第四十七章 沐雅中蛊 林柒见薛沐雅怔怔望着君青乔与祁连,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问道,“你不会喜欢瑾王罢?” 说来,林柒对祁连这个人的印象,不算坏,也不算好。虽说世人觉得他很无能,但他却认为他只是与世无争,懒得去争夺什么罢了。 但是祁连对祁泠的欺负不管不顾,林柒算是不理解也瞧不起的。明明有实力,却懦弱地龟缩着,就算再有才华,那也不过是空有其能罢了。 “没有。”薛沐雅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怎么会喜欢上他?” 我喜欢的那人啊,终究不会是我的。我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我的世界。 林柒无端松了一口气,的确,以薛沐雅的性子,她要是真的喜欢上了祁连,那才奇怪了。 “秀灵公主先请坐罢。”祁泠直接头疼,“未了朕会派人去将赏赐送去驿馆。” 这话算是给南宫菱一个台阶下,南宫菱僵硬地坐回原位南宫钰将唇凑过来,低声道:“说了教你不要鲁莽行事,这下好了,受到教训了罢?” 南宫菱但默不语,低垂着眸,叫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罢了。”南宫钰低叹一声,不过是丢一次人罢了,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 “我是不会放弃的,君青乔。”南宫菱低低地呢喃着,令人心底发寒。 “啊,张口。”祁连听话地张开口,君青乔用筷子夹起一块糯米糕,塞进他的口中,“好吃吗?” “好吃。”祁连笑得眯起了眼,那一副心满意足的摸样,竟让君青乔顿住了,不由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家的相公。 “你也尝一尝。”祁连夹起一块糯米糕,君青乔张口咬下,细细咀嚼着,面上淡淡绯红,令她也不似平素般冷漠,更是别舔三分娇媚,“……还不错。” “那就好。”祁连展颜一笑,拿起帕子,细细擦拭着君青乔唇畔,“有些脏了。” 君青乔的耳根有些发红,不由别扭地别过头去:“冉笙,这还在外面呢。” “噗嗤。”祁连笑出声来,若沅这副模样,当真是可爱至极呢。 “那若沅的意思是回府就可以了?”祁连低低笑着,声音是如此的富有磁性,君青乔恍觉,冉笙是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如此的狡猾呢? “罢了。”君青乔笑了笑,扬起的梨涡,含着淡淡的笑意。 若沅,能遇见你,我真是三生有幸。祁连注视着君青乔的笑颜,亦微微笑着,心里默念道。 “可恶。”沐锦芝远远望着君青乔与祁连,留意到两人亲昵的互动,不由心生嫉恨,面上却保持一副大方端庄的模样,为祁泠夹着菜,“陛下,尝一尝这道水晶虾仁。” 祁泠看着沐锦芝有些讨好的神色,便也不对之前的事作过多计较,尝着那虾仁,道:“有劳皇后了。” “为陛下操心是臣妾的本分,何来有劳不有劳呢?”沐锦芝浅浅笑着,面上笑意妍妍,却不知这笑意之下,隐藏的是多少的愤恨。 一场宴席下来,众人有说有笑,之前那嚣张狂妄的南宫菱却意外的沉默,只低着头吃着饭菜,无人看得见她渐渐发黑的指尖,也无人看得到她唇边勾起的诡异笑容。 一众的宾客陆续散去,君青乔与祁连边说边笑,缓缓悠悠地向宫门走去。 去死罢,君青乔。南宫菱望着前面那一对璧人,只觉分外刺眼,只要你死了,那祁连便是属于我的了。 南宫菱轻松地笑了,一只微小得几乎让人看不见的黑绿小虫从她指尖嗡嗡飞出,向着君青乔飞去。 那小虫体色绿得发黑,甲壳幽幽地泛着光泽,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蒲扇着,缓缓向君青乔飞去。 “哼。”胸膛一阵烦闷不适,南宫菱捂住唇,猛然咳出一口血,面色也苍白了几分,显然,催动这蛊虫,也是极耗精气的。 “这可是我的心血,还真是便宜你了。”南宫菱放心的笑了笑,一阵眩晕,不由闭上了眸,扶着墙微微小歇着。 “师兄。” 一声柔柔的呼唤,薛沐雅快步追上了二人,勉强撑着笑容,“我还没来得及祝你们白头到老……” 他们白头到老,那自己又将如何?薛沐雅苦涩的笑笑,正想说些什么,那蛊虫蓦然进入她的身体,薛沐雅脑袋蓦地震了震,便失去了意识。 那娇俏的少女在自己的面前晕眩过去,相处了很久,君青乔不免有些关心,蹙着眉,将她扶了起来。 “沐雅?”祁连蹙起了眉头,许久不见这丫头,怎么刚刚才见着,这便昏过去了?而且瞧若沅的反应,似是认得这丫头? 祁连眸色冷冽,浑然不见平素的温润与儒雅,或也,这才是他本来一面? “还有鼻息,先送到医馆去罢。”君青乔探了探薛沐雅的鼻息,回过头来,祁连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好。” 君青乔将薛沐雅打横抱起,跟着祁连迅速抄捷径出了宫。 “冉笙,你身子还病着,先回去罢?”君青乔有些不放心地望着面色仍有些苍白的祁连,那人轻轻应声:“好。” 得了允诺君青乔便放心了,运起内力,抱着薛沐雅一路飞驰到云晟的医馆。虽然很不想来寻他,但是眼下的情况,还是得借助他的医术。 “云晟,帮我看一下她的情况。”云晟讶然地望着额上冒着点点汗水的君青乔,最近逍遥总是频繁地出入他的医馆,拜托他做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咦,这不是上次那位小姐吗?”云晟认出了薛沐雅,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这还真是有趣了,逍遥竟抱着她来到医馆。 云晟将手搭在薛沐雅的皓腕上,细细为她诊着脉,渐渐,那漫不经心的神色被云晟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得一见的凝重。 “逍遥,这丫头麻烦大了。”云晟紧拧着眉头,“瞧她的模样,似是中了难得一见的青蛊。这青蛊在南疆可谓是极南掌握,威力巨大,对控蛊者的精力也耗费极大,若不是贵族,恐怕连皮毛都学不到。逍遥,他招惹上什么人了?” 第四十八章 拿到解药 什么?君青乔怔了怔,云晟的这番话语,让南宫菱顿时浮现在她眼前。但是薛沐雅并未招惹过她啊? 不对,君青乔思索着,薛沐雅昏倒之前恰巧立在她的面前,兴许是南宫菱要对付她,结果被薛沐雅挡下了。 这是最大的可能。这般想着,君青乔心中不由平添三分愧意,究竟是自己负了她啊:“要怎么办?” 云晟将薛沐雅轻轻搁在榻上,沉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蛊我是束手无策,你得去找下蛊的人来讨要解药,我才有救治她的可能。” “真是麻烦。”君青乔面无波澜地说着,叫人觉着她淡薄无情,“还得走一趟了。” 君青乔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转身便离开了,循着记忆中南宫菱所居住的宅院的路线而去,不消时,便看到了那座熟悉而压抑的宅院。 院中一定有蛊虫,这还真是得提防着了。君青乔静静伫立在院头,运起丹田里的内力罩在周身,径直向院中冲去。 刚踏入院中,便有无数小虫从角落里,屋檐下,小桥边冲了出来,五花八门,冲向君青乔。 无数的蛊虫向君青乔袭来,形成黑压压的一片,那场面着实十分惊人。只是君青乔早已加持了内力,数不清的蛊虫撞在内力形成的保护罩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落在地上。 不多时,地上已是布满了虫尸。君青乔走在由虫尸铺成的道路上,每走一步,便响起嘎吱碎裂的声音。 方才那声音实在有些打了,甚至惊动了屋里的南宫菱与南宫钰。 南宫菱蹙了蹙眉:“怎么回事?蛊虫……被消灭了!”这怎么可能,竟然有人能从她设下的虫围中突破? “皇兄,我去看看。” 南宫菱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衣,匆匆出了门,便见那一袭宝蓝色宫装的女子负手踏着遍地虫尸而来,那无双的面容,透出几分冷冽,亦有几分薄怒,睥睨一切的威仪。 君青乔?怒火腾地从南宫菱心中升起,夹杂着些许的疑惑。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中蛊,此时应不省人事,即将逝去的么?怎么一副好端端的模样,没有丝毫损失? “交出解药。”南宫菱果然没有在驿馆,而是选择了回到她自己准备好的地方,君青乔跨到南宫菱面前,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在空中。 “咳咳,咳咳!……放开本宫!”南宫菱憋的满脸通红,手脚无力的扑腾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比内力,她主控蛊,本就比不过君青乔,今日在宫中又耗损精力释放蛊虫,如今虚弱的很,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来。 南宫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也会无能为力,就像是之前她折磨别人一样,那种刹那的绝望和无力,她也算是体会到了。 胸膛一起一伏,喉咙几乎吸不上氧气,那几近要窒息的感觉让南宫菱十分难受,断断续续地喊着:“皇兄……皇兄!” “交不交出解药?”君青乔眯起狭长的眸子,手上力道愈发重了几分,南宫钰出来时,便看到自己的皇妹被人提小鸡似的提在手里,不住地翻着白眼,几乎要闭过气去。 “放开她。”南宫钰声道,就算南宫菱再狂妄再骄傲,那也是他的皇妹,南疆的秀灵公主,岂能被人如此对待? “呵,说得倒是轻巧,只要我一用力,你的皇妹便会死在我的手下。” 君青乔讥诮地说着:“不如你替你皇妹将解药交出来罢,那我便放了她。” “什么解药?”南宫钰一脸疑惑,莫不成短短的时间里,南宫菱又对君青乔做了什么事? “皇妹,你又做什么了?”南宫钰沉声问道,这个皇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低级的错误,真是惹人生厌。 “不过……是下了青蛊而已。”南宫菱的性命掌控在君青乔手中,即便如此,她却依旧一副轻蔑的神色,与那通红的面色相衬,分外的滑稽可笑。 “什么,青蛊?”南宫钰大惊失色,青蛊是一门极为难以掌控的蛊虫,被南疆皇帝列为三蛊之一,威力巨大,反噬亦极大。 两人从小饲养青蛊,它可谓是极为宝贵的东西,怎能这么轻易地用出去了?真是……真是太鲁莽了! “我不管你们兄妹间有什么问题,这青蛊又是什么,你只要交出解药便可。” 见南宫钰此事的反应,君青乔可以断定他身上有解药:“你是要选择黄么u还是解药?我给你一弹指的时间做决定。” “十,九,八,七,六……”君青乔不疾不徐地倒数者,那幽深如深潭的眸子,似是要将人吸进去般神秘莫测。 “罢了,交出解药便交出解药。” 不用权衡,便也知要选择南宫菱。南宫钰微微叹了声气,从随身佩戴的香囊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递给君青乔:“这便是解药了。” 想来南宫钰也不会作假,君青乔微微松下一口气,接过药丸,同时松开南宫菱。就在此时,一枚飞镖从南宫钰袖中,猛然飞向君青乔。 “砰!”依南宫钰在宴会上的表现,君青乔早就料到心机深沉的南宫钰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早有准备,抬手用匕首打落了飞来的飞镖,足尖点地,刹那间跃上墙头:“秀灵公主,三皇子,后会有期。”君青乔冰冷地笑着,将解药收进囊中,便转身离开,空余南宫菱在院中气得咬牙,皇兄便这么轻易放过了君青乔! 帧数个城府颇深的人,南宫钰微微垂眸,思索着什么,容色淡淡,叫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皇妹,你真的太令皇兄失望了。” 南宫钰面无波澜地道,此刻的他颇显深沉而冷峻,周身散发的威压令南宫了几乎抬不起头来,低头瑟缩着身子,颇有些惊惧地道:“是,皇兄。菱儿以后一定会认真思考,小心行事的。” “那便好。”南宫钰微微拂袖,转过身去入了屋,南宫菱才松下一口气。许久未见到皇兄发威,自己看来有些忘本了。 世人只知她狂妄自大,可谁又知道,在她身旁陪衬的沉默青年,却是真的深藏不露的主。 第四十九章 狼子野心 “给。”君青乔将从南宫钰手中得到的那枚赤红色的药丸递给云晟,云晟接过药丸,颇为惊奇地道:“逍遥,你还真是神速,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循着气味找过去的了。” 君青乔不理睬云晟,云晟自讨无趣,确认了这药丸没有毒之后,便和在水中,待药丸渐渐化开,便小心喂薛沐雅服下。 药水服下后,不多时,薛沐雅的面色便红润了些许,君青乔也微微松下一口气。 君青乔静静伫立在屋外,见云晟忙来忙去,又见才没有闭着眸,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消一声叹,何苦呢,但愿你来世不要遇见我。 “好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出意料,半个时辰便能醒来。” 云晟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一脸轻佻地,笑着,又恢复了那副令君青乔说不上不喜却也说不上不讨厌的轻浮态度,薛沐雅也已经无碍,便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逍遥这人……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冷淡,虽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似乎已经有了些人情味了? 云晟饶有兴趣地想着,到底谁令她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呢? “对了。”云晟想着君青乔,君青乔便又回来了,将云晟吓了一跳,“逍遥,你怎么又回来了?” “冉笙的肺痨病愈来愈严重了,莲珞丹都失效了,我这边速度有点慢,想请你同我一起炼制丹药。” 君青乔微微蹙着秀眉,眉宇间是挥不去的淡淡愁色,为祁连这件事,她着实费了很大的心思。 “我们起码也是表兄妹,不用这么客气地。”云晟淡淡笑着,“你只管把需要的丹药和炼制材料给我便行了。” 这人有的时候还是蛮靠谱的嘛,君青乔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好,之后我会遣人给你送过来。” “好。”云晟点点头,旋即转过身去,进了屋,在此之前,他还得照顾好这个小祖宗。 “若沅,我来接你了。” 温润而熟悉的声音在君青乔身后响起,君青乔讶然地转过头去,望着那笑意盈盈的男子从瑾王府的马车上下来,颇有些嗔怪道:“不是叫你回府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能够跟上她的速度令人驾车过来,冉笙也是深藏不露呢。 “有些放心不下你,就跟着来了。”祁连轻轻将君青乔拥入怀中,君青乔贴着祁连温热的胸膛,道:“那我们回去罢。” “好。” …… “皇兄,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南宫菱至今余怒未消,盘腿坐在榻上,正运起内力调养着自己的身体,“无关瑾王,她居然在大祁那么多王公贵族面前,甩我的脸子!” 南宫菱一向骄傲极了,也算是南疆皇室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正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能力太强,惹得皇帝忌惮,所以二人才不受宠,却有无法抑制自己的野心,只能别打算盘,来到这大祁一试。 “以你那丢人现眼的行为,大祁皇帝是怎么也不可能支持我们的,我看还不如趁早回去。” 南宫钰淡淡瞥了南宫菱一眼,南宫菱便噤了声,虽说迫于南宫钰的压迫,但她心里仍存有一丝不服气。 “皇兄,既然这条路不通,那我们也可以剑走偏峰。” “哦?”南宫钰一挑眉,虽说南宫菱有的时候十分愚钝,但也并非全然朽木不可雕,那样他早就选择抛弃她了,她的计策偶尔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南宫菱忽地挺直了背脊,眸光灿灿,再次恢复了之前那种狂傲自信的态度:“皇兄,你俯耳过来。” 南宫菱对着南宫钰又是一番私语,南宫钰唇畔微勾:“你说的计策,也并非全然不可取,不过到底还是要见机行事啊。” “呵,我倒不信,我失败一次,还会再失败第二次!”南宫菱冷笑着,眸底燃起腾腾的欲火,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君青乔,你可以等候着死亡的来临,祁连他终究会是本宫的! “那我便去找那君姓女子了。”南宫钰淡淡一笑,又恢复了先前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谁也不知,他所隐藏的有多深。 “你,你怎么又来了?”南宫钰许久没有来过,君若馨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却不想好景不长,说南宫钰南宫钰便到了。 “怎么,我不能来?”南宫钰微微眯了眯眸,君若馨低垂着头:“没,没有。” 南宫钰并没有过多地去说些什么,只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君若馨:“我此次前来,是有一项任务交付于你。” 君若馨接过瓷瓶,颇有些怯懦地问道:“什么任务?”她的直觉告诉她,南宫钰给她的这个小瓷瓶一定有问题。 “你需要制造机会接近皇帝,取得他的信任后,将这里面的东西下在他的膳食里面。”南宫钰负手望着窗外,回首望着君若馨,“切记,在准备好动手以前,绝不能打开这个瓶子。” “什么?”君若馨大惊失色,没想到这男子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要对皇帝下手!这可是诛九族的事情,他便这么风轻云淡地托付给她! “怎么,你不想做么?”南宫菱微微眯起眸子,周身那骤冷厉下来的气息令君若馨想起这人的手段,那万虫噬心般的痛苦,不禁打了个寒战:“没有,我回去做的。” “那便好,放心,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只是能起些对我有益的效果罢了。”南宫钰勾起一抹颇显诡异的笑容,令君若馨怎么也不信,这东西没有问题,不过,她必须要照做。 …… 一辆平庸无奇的马车疾驰在路上,车帘高高挂起,车内的水嘉文翘着二郎腿,正心情不错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应该快要到相府了罢?听说自己那堂妹可是当了丞相夫人,享着自己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自己这次去投奔她,定然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也不用担心生活拮据的问题了。 水嘉文这般想着,心中不禁有些迫不及待,便督促那车夫再赶快点儿。 “大人,这已经很快了,再快恐怕要撞到人的。”车夫颇为为难地道,这要求不是强人所难吗? “少废话,叫你快就快。”水嘉文不禁有些不耐烦,自己出的银子雇他驾车,自己便是雇主,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好罢。”车夫无奈地一扬马鞭,鞭子重重地抽下来,马儿嘶鸣一声,蓦然迈开蹄子加速狂奔起来。 第五十章 矛盾滋生 集市中人群熙熙攘攘,路边小摊鳞次节比,首饰、水果、一些小工艺品……卖什么的都有,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驻留在小摊前看着,小贩热情地介绍着,处处无不彰显大祁王朝的繁荣昌盛。 水嘉文乘坐的马车便如此突兀地冲入了集市当中,惹起一阵惊叫声。 “这是哪家的马车,怎么这么不着心!”一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正与同伴谈论着当下的新鲜事情,便看到马车冲来,忙躲到一侧,口中埋怨着。 “哎呀,好像出事了,快去看看!”女子的同伴留意到前方骤然停下的马车,忙拉着同伴一起向前去一探究竟。 只见马车停在路中,一名粗布衣衫老人跌坐在地上,似是崴了脚,原先摆来维系生计的果摊打翻在地,橙子、苹果等色泽鲜艳的果子咕噜噜滚了满地,不少被人踩成果泥。 那老人约摸也有六七十岁的模样,身着的褂子啜满了补丁,显然老人的家境并不是很好。 “我的果摊……”用来维持一家生计的摊子被人打翻,那些自己都舍不得吃一个的果子被人踩来踩去,老人欲哭无泪,怔怔的不知该做什么。 “倒霉!”水嘉文从车上下来,见此情景,不禁碎了一口,上车便催促着车夫离开。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 “就是啊,真是没心没肺。”不知何时,人群已知潮水般将马车围了个严严实实,络绎不绝的窃窃私语声,刺激着水嘉文的内心,令他焦急不已。 “我可是丞相的亲戚,你们快放我离开。”水嘉文鼓足勇气,良久还是将这仗人威风的话语说了出来,顿时引来一阵唾弃:“是丞相的亲戚便可以胡作非为吗?真是叫人瞧不起!” 议论声比方才更大了些,望着一众愤怒不堪的百姓,水嘉文不禁缩了缩脖颈,愤怒又无奈。 “着实是有这么回事,看来真是要便宜了这人。” 耳畔传来百姓们的私语声,水嘉文眸子刷地一亮,循着百姓的视线望去,果然有一家装潢低调却也不失优雅的马车缓缓出现在视野内。 这瑾王妃竟是君丞相的女儿?那定然会为自己解围罢?水嘉文不禁有些欣喜理所应当地想着,全然不知君青乔与水无烟之间的矛盾。 君青乔与祁连所乘地马车悠悠停了下来,君青乔颇为疑惑,挑开车帘,望着那人群聚拢在一起,冲祁连道:“冉笙,我下去看看。” 祁连轻轻点头,君青乔便缓缓步下马车,头上佩戴的珠翠叮当作响。 但见一名跌坐在地的老人与一衣着算不上平凡却也算不上华丽,终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纨绔之气的男子被众人围在中央,散了满地的水果。 “王妃。”水嘉文快步走过来,君青乔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这人是谁?她可不记得有认识这么轻浮的一个人。 见君青乔面露淡淡不喜之色,水嘉文顿住了,也知自己这般举动太过孟浪,脸上堆满了笑:“我叫水嘉文,是你亲娘水无烟的堂弟。” “是这样的,我刚才不慎撞倒了这个老头的摊子,这群刁民就将我围起来,不放我离开。王妃,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水嘉文一边颇为献媚地说着,一边狠狠地剐了那老人一眼。 “哦,是这样啊。” 君青乔扶了扶自己的下巴,迈开莲步缓缓向那老人走去,面上盛着笑意。 水嘉文以为君青乔要替他做主,不由得内心一喜,看你们这些刁民还怎么嚣张! “唉,看来这老人要遭殃了。” “谁教这混账居然有王妃撑腰。” 身后议论声,君青乔置之不理,缓缓走去。老人怔怔地望着君青乔,恍觉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慌得忙不向后退,颇有些手足无措。 “莫害怕,老伯。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君青乔温婉笑着,伸手将老人扶起,“受惊了罢?来,老伯,这点银子给您,您拿去补贴补贴家用。” 君青乔从荷包中取出十两纹银递给老人,老人瞪大了眼,似是感到不可思议,手指发颤地接过了银子,不住地道着谢:“多谢王妃大人,多谢王妃大人!” 水嘉文愣住了,似是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君青乔没有替他做主,反而降尊迂贵地去将那老人扶了起来,还给了他银子。 君青乔淡淡瞥了水嘉文一眼,走回马车。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那清冷无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奉劝你下一次请人帮忙时,还是先打听好对方的身份。” “没想到这王妃倒是个心善的。” “啧啧,没听到王妃不认这人?这人怕是冒充君相的亲戚,在这耀武扬威。” 流言如潮水一般涌来,将水嘉文的心拍入冰冷刺骨的水中,透彻冰凉。然而他的面上却是一片绯红,羞恼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个瑾王妃,真是好一个瑾王妃! 我记住你了!水嘉文狠狠咬牙,瞪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将君青乔的容貌记在心底,发誓等到了君府一定要狠狠整治此人。 没有了看头,聚拢在一起的百姓们渐渐散去,只觉满心冰凉手指僵硬的水嘉文上了马车,眸底是挥不去的阴暗与愤怒。 …… “老爷,妾身家中有一个堂兄要来投奔相府,妾身也不好拒绝,能不能让他先在相府客房住一段时间?过些时间便打发了他。” 想起家中的来信,水无烟便觉得脑仁疼,这个堂兄她幼时见过,有着颇深的印象。那时她还是未出阁的闺秀,所居住的小城里整天传着有关他的消息。 纨绔浪荡,极度奢靡,这是水无烟对水嘉文的唯一印象。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堂兄除了会赌,就是喜好女色,使得整个小城的闺秀见了他都要禁闭府门,生怕他看见自己。 看来自己加入了相府,也就渐渐与本家断了联系,却不想这堂兄越发的落魄,听说自己过好了之后,便毅然来搭上相府这颗大树!相府这么多女眷,拒也拒不得,真是不知该怎么安置的好。 第五十一章 婉婉梨花 君骆闻言,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以前没有发现,最近才发现,水无烟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身为相府主母,不认真打理相府事物,终日忙着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不断的为他生事。 有言道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当初的云枫如此,水无烟冷眼旁观,却不想现在自己亦是步了她的后尘。 只是云枫早已对君骆失望,只有水无烟还怔怔地驻足在原地,坚信他仍是爱着自己的。 却不曾发现,红颜易老岁月如梭,感情本就是俗世的产物,人性凉薄,当你真正老去的时候,能陪伴在你身边的,究竟又有多少人呢? 只是现在还用到水无烟,心底仍有那么几分淡薄的感情存在,君骆虽心生淡淡厌倦,却仍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水嘉文之事。 “真是太好了,妾身在此替堂兄谢过相爷。”水无烟面上升起淡淡欣喜之色,福泐福身,看来在君骆的心里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存在。 “你我本是结发夫妻,无需多礼。”君骆漫不经心的敷衍道,水无烟低垂着头,却是没有发现。 望着水无烟那已有几根皱纹悄然爬上的面庞,君骆心中没来由的有了些厌倦,想起前些日子才入府的兰芳尘,她的面庞是那般的娇美,那不不堪一握的腰肢,温柔似水的性格,更是惹得人万般怜爱。 这般对比下来,水无烟除了背景出身比兰芳尘好些,便没有其他优点了。 论身材,论性格,论面容,她哪里一点都比不上兰芳尘,甚至连自己以前万般,讨厌的云枫,都要比她来得好。君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如何看上水无烟的? 相处也是索然无味,君骆不愿再多想,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前往兰芳尘现在所居的梅阁。 朝中的事本来就繁重,最近皇帝不知怎地也对自己疏远起来,身心疲惫的君骆此刻只想一头扎入温柔乡中,好好放松放松。 “真是小蹄子!”水无烟当了许久的像主母,也养成了几分人精,就算在愚钝,又岂能看不出君骆的漫不经心?哪里不知道是哪明眸皓齿的四夫人兰芳尘使然,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狠狠咬牙有气无处发泄。 …… “这便是相府,当真如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水嘉文匆匆来到相府,尽管早已知道自己堂妹做了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夫君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所居之处定然不会简约,却也禁不住为相府的金碧辉煌所震撼。 既然相府如此富足,那自己堂妹竟然也很宽裕。自己以后寻花问柳,出入赌场也不用担心手头拮据,定然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供自己挥霍。 水嘉文心情颇好地想着,就连方才君青乔甩了他脸面的事情,都一时被他放下,纨绔的本性尽显。 背着自己的包袱,水嘉文叩叩相府的红漆大门,门上的铁环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叩在青铜的大门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谁呀?”看门的小厮问了一声,水嘉文忙回答道:“请禀报一下,就说是夫人的堂兄到了。” 许是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投奔相府,水嘉文收敛了几分自大,带了几分客气地道,那小厮应了一声,便再无做声,约摸已经去禀报了。 水嘉文也不急,反正自己那堂妹横竖不能不认自己,这般等着,定然会有人来通知自己进去。 过了一炷香左右,匆匆的脚步声从那红漆大门后传来,愈来愈大,终于“嘎吱。”一声,那沉重的大门被人缓缓打开,露出相府的内置。 此时已值盛夏,相府内的花草正长得茂盛,微风从青青竹中溜出,拂过干净的湖面,掀起一阵阵涟漪。一条澄澈的小溪从后院缓缓引至前院,将整个相府想绕,穿过一座木塔的小桥,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来。 湖泊不深,仅有八九丈深,一条青石路铺在石阶上,通往湖心的小亭。 准确来说,那是一座精致的水榭,水榭中的石桌上,还搁着本不知是谁看过的老旧竹书,到了炎热的时候,小姐们便可以到湖心上的水榭中去,避开这骄阳的灸烤。 水嘉文一时有些接受不完这美不胜收的景色,只怔怔地跟这小厮走着,连脚下有台阶都没有注意,险些绊倒在地。 险些被绊,水嘉文回过神来,恰好路过一处小院,淡淡的梨花香气从院落中四溢出来,引得水嘉文不由探头去看。 这里看水嘉文不禁怔住了,再也迈不动步伐。 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漫步在梨花树下,面容娇艳,唇畔挂着梨涡浅笑,眉眼间漾着化不开的轻柔。 一阵清风拂过,那满树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花瓣来,女子咯咯娇笑着,声音恍若银铃般清脆悦耳。 水嘉文屏住了呼吸,这是君府哪一家的小姐? 院里的那人容颜实在是太过绝色,竟丝毫不显年老,恍若二八少女,让水嘉文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并非哪一位小姐,而是君骆的新宠,传言中的四夫人兰芳尘。 说起来,君骆对这位四夫人也是给足了宠爱,梅阁先前按照云枫的喜好,一直种植的是梅花。却因为一句四夫人喜欢梨花,君骆便叫人硬生生将那上了年头的梅花拔去,种上梨花,只为讨着美人欢心。 君骆甚至一直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水无烟与方兰卿的压迫。对于一心关心朝廷政局的君骆来讲,这已经是万分难得了。 纵然兰芳尘初来时有几分惶恐,性格也十分温柔,但在君骆的细心呵护下,也没有了太大的戒心,轻松愉悦地生活着。 前面的小厮见水嘉文不走了,怔怔地望着梅阁,便知他想什么,摇了摇头,又是一个贪恋四夫人美貌的。 这人是大夫人的堂兄,还是多提点他的好,小厮上前几步,唤道:“哎,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快跟上!” 这般美人若是自己的便好了。水嘉文恍然回过神来因见了美人,心中愉悦便也没有同小厮有几分不礼的语气计较,在心中暗暗记下兰芳尘,一定要打探出她的身份。 第五十二章 流水无情 水嘉文随小厮匆匆来到后厅,只见一名面色冷峻,威严不凡的中年男子坐于首位,旁边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端坐着,面含温柔之色,正与男子说着什么。 想来这便是自己那堂妹与君相了。君骆一向冷着脸,身为一国之相的威仪尽现,水嘉文一时被压迫得有些惊惶,额头竟泌出了点点汗水。 “堂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水无烟大方笑着,双手交叠轻搁在腿上,一举一动间,无不流露身为女主人的仪态。 “堂妹,别来无恙。”水嘉文恍觉,这个堂妹什么时间竟也如此有气场了? “堂兄,这次你能来见我,我也甚是高兴。但是既然要居住在相府,那就一定得记得规矩,记住了吗?” 水无烟温和笑着,那笑容却十分淡漠疏离,水嘉文注视着水无烟,只觉她似一只伪装极好的豺狼一般,只要他敢反抗,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生吞活剥了他,心中不敢升起半分不满。 “好。”水嘉文忙应下,不论如何,首先先进了相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 “皇兄,听说相府最近来了一个据说是夫人远亲的人。” 南宫菱轻呷一口清茗,这皇帝赐下来的终究不是凡品,顿了顿又道:“我已派人调查过了,这人生性贪婪,喜好赌博、女色。” “哦?” 若是说南宫菱没有什么打算,南宫钰半分也不信。他不信自己这个我为主的皇妹,会无缘无故去调查一个人,他似乎隐隐知道她的目的了。 “据说相府里有不少如花美眷,那名叫水嘉文的人不心动,我可不信。”南宫菱轻笑着,“我有一个好计策,可以分化相府的势力,慢慢削弱祁泠的实力。” “不妨说来听听。”南宫钰面上饶有几分兴色,与南宫菱蜜语一番,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皇妹,若是不论你的性格,那你当真还是有几分才能的。” …… 薛沐雅病愈了。 正巧君青乔来与云晟一同探讨炼药的事情,方从浅寐中清醒过来的薛沐雅静静倚在床边,注视着门外交谈着的两人,细细聆听着。 “这一味药还要改。”君青乔蹙着秀眉,薄唇轻启,修长的手指在药方上画了个圈,将一味药材圈起。 云晟瞧了瞧,思索半晌,沉呤道:“也对,这样罢,将咬齿兰换做龙胆草,固阳培元,提高药力也相较简易一些。” “好。”君青乔紧蹙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绷着的面也松了下来,眉眼弯弯,那舒心的模样十分惬义,令人见了不禁心生暖意。 真是漂亮……薛沐雅有些痴痴地望着君青乔的侧颜,感受到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君青乔一偏头,便望见披着一件单薄外衣的少女。 君青乔这猛不防地一瞥,令薛沐雅手忙脚乱,面色涨得通红,没有半分似是前不久还住着病。 “噗嗤。”望着似只无助的白兔般的薛沐雅,君青乔轻笑出声,顺手放下药方,缓缓走进内室,带上了门。 “病好些了吗?”君青乔双臂环胸,斜斜倚在墙上,青丝高束,眉眼如画,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体贴亲切。 从未见过这般的君青乔,薛沐雅愣了愣,霎时间潮红从耳根蔓延到面上,心跳骤然加速,狂跳不已。 “嗯,好多了,差不多已经病愈了。”薛沐雅从榻上起身,赤足踩在质地柔软的鞋子上,垂头穿着外衣,“你……能过来一下吗?” 她想干什么?君青乔面上带着三分疑惑,走近薛沐雅,看着她柔顺的长发,不由伸出手摸了摸。 真的很可爱啊,难怪冉笙也宠着他这名师妹呢。君青乔自己都没有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从无波澜的心湖竟有了这般多的情绪与涟漪,开始渐渐有了人气,融入这个社会。 薛沐雅蓦然抬起头来,水灵的丹凤眼中充满了坚定与不舍,或许,经此一别,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薛沐雅轻轻踮起脚尖,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伸出双手将她的面捧住,蓦然吻了上去。 “唔!”相处了许久,君青乔对薛沐雅渐渐放下了警惕,但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这般举止,一时惊愕不已,竟忘了反应。 她那单薄的唇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些软软香香的,令人流连忘返呢。 当初陌桑雪山,自己被她救下,后来磕磕碰碰,又再次见到了她。却不想命运多舛,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是一名女子,早已嫁人成亲。 薛沐雅心里无端地惆怅起来,自己付出一腔感情,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那仿若谪仙高傲冷清的天山流水,又怎么会恋上一朵小小落花呢? 薛沐雅将君青乔的反应尽收眼底,舔了舔她的唇,不舍地分了开来,迅速推开门而逃。 “薛小姐,你要去哪里?”见薛沐雅匆匆从屋内逃出,云晟不由问了一句。薛沐雅却丝毫不理睬他,径直逃出药铺,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云晟挑眉,望向屋内,那身着男袍的人静静伫立着,没有一丝反应,看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逍遥,你怎么了?”云晟的声音传入屋内,君青乔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用手触了触自己的唇,那温热的触感仍在:“没事。” “方才我见那薛小姐什么也不顾地离开了,逍遥,你不去看看?”云晟调侃着,逍遥的桃花运,究竟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无妨。”君青乔转过身来,面上已恢复一派淡然之色,狭长的眸子微眯,眸光幽深,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君青乔如此淡然处之的态度,云晟也不觉奇怪,只叹虽说有了些许变化,但她终究还是大冷漠,冷漠得可怕,令人难以接近,却又散发着诱人接近的气息。 以枫姨那敢爱敢恨的性子,怎会生出逍遥这般冷淡的人?云晟想着,不过以逍遥这般的性格,才是真正适合皇室的继承人,不似枫姨,为了所谓爱情远走大祁,却最后只落得一块青冢。 第五十三章 沐雅离京 以后真的很难见到了呢,薛沐雅披着外衣,缓缓走在人流拥挤的街道上,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鼻头却渐渐发酸,视野渐渐模糊,似是有水汽氤氲。 腿脚似是没有了知觉,不知不觉间,薛沐雅已跨过长长的巷道,回到了驿馆。自从遇见林柒后,为了避嫌,她便从王府别院搬到了驿馆。 就连白穆那个榆木脑袋,现在也见不到了呢,薛沐雅寂寞的想,原来自己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此时,一个身着乌黑斗篷,斗戴斗笠的人从台阶那端缓缓向下走着,与薛沐雅擦肩而过,就在这一瞬间,薛沐雅偏了偏头,见到了这人的面容。 是她!宴会上南宫菱的张狂表现让人不记住她都不行,薛沐雅瞬间认出了这个嚣张狂傲的南疆公主。 她居然在笑,薛沐雅瞥见南宫菱微勾起的唇角,只觉她的笑容十分诡异,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自信与畅快,令知道她秉性的人都不禁心生寒意。 她打扮的如此神神秘秘,是要去做什么?薛沐雅心中起了疑惑,正欲一探究竟,却听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郡主,该回了。” 薛沐雅回首望去,一袭黑色衣衫的男子腰佩短刀,面色冷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正是她父王薛切的暗卫,也是亲信韩子安。 “子安哥,你来了。” 薛沐雅怔了怔,看来自己不得不回去了呢:“那等我收拾一下包袱,咱们便回去罢。” 韩子安轻轻点头,朝中事务繁忙,且暗潮涌动。很多居心不安的人最近一直蠢蠢欲动,王爷可谓废足了心,郡主可不要再添乱了。 不多时,薛沐雅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点出来了,里面竟放了些小玩意。来燕京,她孤身一人,双手空空,什么也不带。离去时才发现,自己与她之间,竟也留下了这么多的回忆,真是令人禁不住想要好好珍惜。 相遇,本就是分别的开始,薛沐雅认为,这一场邂逅,本就是幸福又苦涩的,她不悔遇见她。 薛沐雅上朝南王府的马车,韩子安坐在车前,充当着车夫,兼着保卫的任务。一扬马鞭,马儿嘚嘚的迈开蹄子小跑起来。 过了片刻,马车停了下来,韩子安出示了身份证明,守城的士兵缓缓打开城门,马车悠悠出了城,薛沐雅忍不住挑开车帘,回首望着这座自己生活已久的城池,上面镶刻着龙飞凤舞的“燕京”二字,分外惹眼。 别了燕京,别了无犹。 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城内那繁华的场景依稀可见,叫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不知是谁与摆摊的讨价还价声,悠扬的笛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多么热闹而喧嚣。 从此便要别过了,一定要安好啊。薛沐雅放下车帘,瞌上了眼皮。 …… 水嘉文在相府落了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打算出来转转。 走在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洋溢着浓郁的人气,热闹喧器,处处可见装潢精致的亭台楼阁,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真不愧是皇城,身处天子脚下。 “大大大!我赌大!”正漫无目的的转悠着,水嘉文便听到熟悉的叫声从附近传出。 循着声音望去,一家赌馆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名面容陌生的男子正急红了眼,望着荷官手里不住摇着的骰子,气急败坏地喊着。 真是个不堪一击的赌徒,水嘉文想着,便快步跨进了这名唤万锦轩的赌馆内。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男子身边竟已围了层层的人群,水嘉文挤开一个又一个人,终于看到了那赌骰子的男子。 “六点。”荷官将倒扣的小杯拿起,男子似是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真他娘的倒霉,又输了!” “我不信我就赢不了,再来!”男子一拍桌子,将一张面值二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押二百两!” “唔,这么大方啊。”柔柔的女声响起,“那我也跟二百两罢。” 水嘉文望向男子对面的人,竟是一名身着斗篷斗戴斗笠的曼妙女子。 斗篷之下女子曼妙的身姿隐约可见,令人想入非非。虽然她头上戴了斗笠遮面,但是凭着声音不难猜出,这是一名年纪不算太大的女子,竟然跑到赌场里来,真是稀罕。 荷官将小杯打开,下面的骰子渐渐露了出来,男子迫不及待地去看,满面狂喜道:“十三点,我赢了!” 水嘉文的内心狂跳不已,就这么简单,二百两就到手了?以前自己在凉城时,一个月的月例,都不到一百两银子,出去赌博时经常欠下大笔债款,最后家主也拿自己没办法,只得打发自己来投奔堂妹。 水嘉文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与那女子赌一把,似乎已经能看到大把大把的银票装进他的衣兜里,从此他便能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的场景。 女子偏了偏头,斗笠下的唇角微微勾起:“真扫兴,既然输了,不陪你这人玩儿了。” 女子收起自己摞在一旁的筹码,男子嘀咕了几句,大意是女人就是玩不起,不应该来赌场云云,便收起自己赢来的银票迅速离开了。 水嘉文心底一阵失落,这女子怎么就这样不赌了呢?他还想从她身上榨出一大笔钱来的,真是可惜了。 人群渐渐散了开来,那神秘女子静静伫立了片刻,待到人群散尽,踱着碎步,竟缓缓向水嘉文走来。 “这位公子,不来一把吗?”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妩媚至极,极端的勾人,透着别样的魅力,诱惑着人不禁答应下她的言语。 “好啊。”水嘉文怔怔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心底不由欣喜若狂,太好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这女子主动找上门来,那他定然也不会客气,一定要赢到她分文不剩! 水嘉文这么想着,却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子唇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抹别样的笑容,让人见了不禁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