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贾珠》 第一回 初进学贾珠遇尴尬 解疑惑水溶释前缘 神京荣国府初春 “爷,这才卯时,就要起来读书?”雯心见贾珠醒来,急急的披上外衣,把暖着的锦袍披在他身上,布袜外套上棉袜,把地上的铺盖卷到一边,铺上琥珀色的虎皮毛毯,这才掀起青色的软帐。 贾珠掀起被子,坐在床沿上,由雯心服侍梳洗道:“今儿头一回去府院,可不能迟了。”。到外间用过早食,吩咐雯心道:“昨儿我已禀过老祖宗、太太和老爷,现在太早就不去请安,辰时你过去一趟,省的他们担心。” 雯心给贾珠披上大毛的衣服,回道:“书笔文物已经收拾妥帖,交由小厮带着,还有暖炉、白炭、帕子,外头冷,不比家里,就怕小厮偷懒忘了添炭,受罪的还是大爷。” 贾珠应下来,雯心又道:“大爷平日里最是上进的,这才刚过十四,就进了学,平日里待我们也是极好,从无打骂之事,老祖宗、太太和老爷跟前极力维护我们。我们都盼着大爷下科能考中举子,再娶一位端庄温柔的大奶奶,我也可以向老太太、太太交代了。” 贾珠道:“姐姐操心了。”说完,穿戴惧已齐备,门口两个小厮名唤采松、暖竹,早已迎上来,跟在贾珠身后。 迎面急匆匆过来一个人,贾珠见是贾母的贴身大丫鬟鸳鸯,鸳鸯拍着胸口舒了口气,笑道:“老祖宗真是神机妙算,她说今儿大爷肯定一早就出门,大爷又是极孝顺的,定不会来打扰长辈休息,这才命我过来嘱咐大爷两句话。” 贾珠笑问道:“老祖宗有何吩咐?” 鸳鸯道:“老祖宗说了,府院里都是世家公子,不比咱们府里的学堂,有言语不和,别跟他们争执,伤了大人之间的和气。”说完,歪着头看贾珠的反应,贾珠见鸳鸯似笑非笑的模样,知她还有后话,也不多言。 鸳鸯叹气道:“大爷真是聪明,老祖宗说完后接着就拉着我的手说:鸳鸯,你看我是不是老糊涂了,咱们家的大公子最是谦和知礼的一个人,肯定不会胡闹。” 贾珠这才行礼道:“劳烦姐姐回老祖宗,孙儿知道了。” 别过鸳鸯,走到院外,又迎上来四个身材高达的大汉,领头的叫张福,是贾珠乳母的儿子,一行七个人出了荣国府,骑着马去往府院。 原来这京城的府院在皇宫旁,京城考过进学及有世袭爵位的世家子弟多到此处读书,年过十八之后,不管有否中举,皆不得入学。府院由大内拨款,指派德才兼备的国子监祭酒讲学。当朝由马上打下来的天下,初期重武轻文,过了三代才慢慢重视读书,恐世家有不愿读书者,这才起了府院,即使有不愿读书的世家子弟,多也不会拂了皇恩。 如今贾珠进了学堂,空荡荡的屋内只有最后排坐着位少年,贾珠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在下贾珠,不知兄台贵姓?” 那人从鼻孔内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贾珠,贾珠见他身着深蓝色布衣,衣着单薄,且无取暖用具,心中奇道世家公子竟也这般寒酸? 他生性温和,教养极好,虽然好奇,但并不把那人的轻慢放在心上,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采松、暖竹把书笔文物放在桌子上,暖炉内填好白炭,这才退了出去。 贾珠把暖炉递给那人道:“兄台听我说来:这天气论季节虽已入春,可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还要当心才是。” 那人偏头看着贾珠,贾珠也偏过头打量着那人,只见他颧骨微突、高眉深目、鼻梁高挺、嘴唇偏薄、双颊消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棱角分明,仪容清俊,哪像中原人氏。 贾珠暗暗称奇,就听那人道:“堂堂男子何惧寒冷,又不是女儿老人,何必用此物件。”说完,单手把暖炉推了过去,贾珠没料到他会有此动作,手上不稳,暖炉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出去。 贾珠脸上挂不住,正要责问,一双手按住他肩膀,把暖炉塞到他的手里,笑道:“不想你来的这般早,前几日我听师伯提起,知你也要来学堂,高兴了好几天,今儿特意起了个大早,没想到还是不及你。” 贾珠回头举目,见眼前之人身量刚刚长成、身穿锦色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正是北静王水溶。 这北静王水溶只比贾珠年长一岁,因父早亡,世袭了王位,又因祖父与荣国公相交甚厚,同难同荣,未以异性相似,也不以王位自居,只与贾珠以兄弟相称。 贾珠忙站起来,笑道:“王爷乃一府之主,且事必亲躬,岂是我等闲散之辈能及?” 水溶拉着他的手走到前排,又让随从收拾贾珠的书笔文物,这才低声道:“好兄弟,你惹他作甚?” 贾珠奇道:“如何?还望王爷明示?” 水溶笑道:“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竟没听说过岭南世子邬昭祁?” 贾珠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他,怪不得长相异与常人,心内想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问道:“即是世子,为何如此寒酸?” 水溶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为表体恤,降下隆恩,招岭南世子进京作皇子伴读,谁知世子与大皇子水火不容,几次生起事端。圣上只好降下旨意,让世子在府院读书。世子从小生长在岭南,几年间仍未习惯京都,饮食衣着皆从岭南风俗,寒冬时节也是这身装扮。” 贾珠道:“真是个奇人。” 水溶道:“我与他同学一年,已是见怪不怪,平日里只要不招惹他,也没甚特殊之处。”说完,笑道:“你平日里最是温润,今日怎么惹到他?” 贾珠不欲多说,只是道:“是我唐突了。” 说话的功夫,众人陆陆续续进到学堂,贾珠水溶与众人一一互相拜见,皆是京城内世家子弟,虽不如与水溶这般熟悉,以前也都见过面。只一事略显蹊跷,要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北静王邀友入王府 忠顺王发难闹酒楼(上) 话说府院中贾珠见过众人,有镇国公牛清之重孙牛耀杰、理国公柳彪之重孙柳彬、齐国公陈翼之重孙陈祥武、治国公马魁之重孙马敬、修国公侯晓明之重孙侯顺安,缮国公之重孙石明宝,这六家与宁荣二家一样,开朝并称为“八公”,与贾珠年龄相仿的这些子弟,均已到第四代,公爵之位无法世袭,希望通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 余者南安郡王之重孙、西宁郡王之重孙、东平郡王之重孙,这几位虽同北静王水溶一样,可以世袭爵位,但仍跟其他世家子弟一般无二,到了年纪便到府院进学,但不会参加科举。 另有候、伯世家适龄的子弟等八人,一时间讲堂里热闹的很,平日关系密切者相邻而坐,亲密的谈笑风生。 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岭南世子邬昭祁,不止没人与他同座,连他前面也没人去坐,贾珠看在眼里,有心跟他搭话,转念一想刚才水溶提及他的癖性,也只得无奈的摇头。 辰时末,身穿从四品官服的国子监祭酒走进讲堂,他单手拿本书,进来后环视一眼讲堂,开堂话也没得一句,就开始讲课。 贾珠素来尊师,又是第一日听课,因此格外认真,水溶几次欲与他交谈,贾珠皆不搭话,水溶无奈,只得与后排的候顺安和牛耀杰传递小纸条。半节课后,不止他们,除贾珠和邬昭祁之外,其余人均坐不住,开始小声的说话,那国子监祭酒也不约束,由着他们胡闹。好在贾珠坐在第一排,其他人的胡闹影响不到他分毫,他这会子真正做到两耳不闻其他事,一心只听圣贤书。 那国子监祭酒讲完一章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他合上书,双手背在身后的走了出去。贾珠收拾着书笔文物,就要同水溶等告辞离去,水溶拉住他,笑道:“哪里去,今日第一日开课,按照老规矩,同窗要聚上一聚。” 贾珠道:“正该如此,待我把东西交由小厮带着。” 水溶把贾珠的手拉到自个的袖笼中,道:“不忙,你家小厮片刻就会进来寻你,早上我已吩咐仆从,把这府院内的规矩一一告知你家小厮。还有你,说起来这李守忠今日可算遇到一个好学生,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几人皆笑道:“正是,府院内最认真的就是贾大公子,我等万万不能望君项背啊!” 贾珠忙道:“各位说笑了。” 水溶摸着他的手热乎不少,把暖炉一并塞回他的袖笼内,对众人道:“他是第一日来,不懂里面的规矩,你们休要取笑他。” 这些人中唯有水溶世袭了爵位,且爵位甚高,虽说众人目前是同窗,没有官职之分,但打小耳濡目染,怎会不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见水溶对贾珠亲厚,便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对贾珠也高看了一眼。 各人的书笔文物自有小厮收拾,出了府院,众人约好半个时辰后在京顺楼碰面,贾珠左顾右盼,把小小的府院看了两三遍,就是没看到邬昭祁的身影,他皱着眉正要上马,水溶赶紧拉住他,道:“贾大公子,你的魂魄被何人勾了去?” 贾珠笑道:“被京顺楼的鸭子勾去了。” 水溶见他还要骑马,道:“莫不是你也想学他人那般,丢下我先行离去?” 贾珠心内一动,水溶自幼父丧母亡,垂髫之年便袭了王位,平日里看起来少年老成,外人都羡慕他尊崇的身份,可贾珠与他相处之时,常见他眼中流露出的孤单和对亲情的向往。他拉着水溶走向停在几步外的一顶银顶黄盖红帏暖轿笑道:“王爷别嫌挤才是。” 水溶早已重新露出笑容,摆手示意起轿,道:“改日我去跟世伯说,让你搬到王府,与我同住同学,你看可好?” 贾珠道:“偶去寄宿一晚也无不可,只是不能常住,家有祖母母亲,需晨昏定省。” 水溶道:“你家中还有弟妹,令妹生于正月初一,贤孝才德俱佳,令弟更是奇异,胎带一块宝玉,今年才三四岁,正是好玩的年纪,老太夫人、夫人有他们陪着就可,怎会缺你一个。”他见 贾珠还要推辞,接着道:“我又不常年留你,一月中有半月即可。你也知道,偌大的王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贾珠见他神色黯然,不敢太过推辞,只好道:“待回明老爷再做决定不迟,我是怕到了王府打搅你。” 水溶忙按住他的手道:“一言为定,不可反悔,世伯那边由我去说。” 贾珠摇头道:“不可,还是由我回禀老爷。” 水溶见他答应,心内欢喜的紧,原来老北静王只生了水溶一个,并无兄弟姐妹,旁人顾忌他的身份,也不敢过于亲近,只有贾珠等几个世交之家年纪相仿的子弟与他还算亲厚,不过八公当年以武力博得爵位,因此后代也多重武轻文。偏偏这北静王生的秀美,又不喜官俗国体,素来喜好风流名士,几人中竟只有贾珠一人最称他心。少年心性,恨不得日日相伴,只是前几年贾珠尚未长成,又要读书考秀才,贾府内把这大公子捧在手心,怎会放心让他住在别处? 现如今贾珠已考中秀才,又入府院读书,水溶府内常有众名士相聚,与学问大有益处,于公于私,水溶都有信心可说动贾珠同他同住。 水溶却不知贾珠的心思,只不过他有句话确实说中了贾珠的心思,原来贾珠母亲王夫人头胎便生了他,过了一年生了妹妹元春,元春自出生后由老祖宗亲自教养,疼惜之极,府内见风使舵之人不少,自然顺从老祖宗的心意。 又过了十来年生了弟弟宝玉,这宝玉出生时带着一块宝玉,全家人当成了宝,自是珍贵之及,母亲王夫人老来得子,自然宠溺万分,一来二去,难免冷落了贾珠。 贾珠生性谦和,不喜与人争宠,但心里的落差一时消散不去。 第二回 北静王邀友入王府 忠顺王发难闹酒楼(下) 两人虽同乘一轿,却是一喜一忧,水溶只道贾珠在琢磨如何同贾政提及此事,因此也不打扰他,寻思着回府后仔细安排一番,定要让贾珠在王府住的舒心。 一炷香的功夫,暖轿停了下来,仆从掀开轿帘,贾珠先下了轿,水溶这才从轿中下来,另有仆从递上大毛的披风,替水溶披上。 张福、采竹、暖松等跟在贾珠身后,贾珠吩咐道:“先差两个人回去禀告一声,就说今儿要同众同窗会宴。”张福答应,自安排两个机灵的小厮回府,其余人等守在一楼大厅听候贾珠吩咐。 这京顺楼坐落在京城的西南,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相传最早建于唐代,经过几朝的休整重建,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正面看来,八角的一座三层木楼,四层屋檐高高翘起,屋檐座有形态各异的祥瑞,像是会随时御风而去;侧面看来,十二个三角形屋顶侧面,细数足有三十二个屋角,体量不大的京顺楼因此显得尤为高大,楼顶铺盖五彩琉璃瓦,流光溢彩。走进楼内才能看到,这京顺楼内部实为五层,底层外围由十数根金丝楠木支撑,若有细心之人,还可看出金丝楠木排列的顺序与棋盘相似,东西南北角分立着四根粗壮天柱直通到顶层。难得这些金丝楠木木面不刷漆,显出黄褐色的木材本色,若琥珀般醇厚。楼身各个窗口处悬挂各式各样的风铃,有风雅之人每次来此自带一串风铃,在清脆悦耳的铃响声中相聚,更添乐趣。最是京城中有钱有闲的好去处,平日里京城子弟多在此处相聚。 三楼通体被隔为三个包厢,最大的一间并放着两张小叶紫檀圆桌,每桌能坐十人,贾珠和水溶到时,就见一桌坐满了人,手捧茶杯,正在悠闲的品尝,桌上摆着几碟小食,好不惬意。另有十几人或站或坐,忿忿不平的瞪着对面的人。 贾珠见此情形,心道不妙,今天这场会宴怕会不顺利,突然,手背被轻抚几下,他抬头望去,水溶笑着看了他一眼,安抚的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这才笑盈盈问侯顺安道:“为何不落座?” 侯顺安生的人高马大,瓮声瓮气说道:“我们出了府院直奔京顺楼,想先安排好等着王爷过来,谁知忠顺小王爷霸占了咱们定好的位子,只剩一张桌子根本不够。” 那张桌子主位上的一位年轻公子正是忠顺府的小王爷朱霆,这小王爷实际与水溶一般大小,比水溶足足高上一头,国字形的一张脸、浓眉大眼,看上去比水溶大上好几岁,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样。平日里的行为却辜负了英挺正气的一张两,只管游手好闲、遛马走狗,并不常去府院进学,因此贾珠没见着他。却不知他是如何得知今日的会宴,早早带着不相关的人等在这边。 朱霆端着茶斜着眼看着水溶,道:“北静王爷今日宴请同窗,为何偏偏落下小王?” 水溶道:“小王爷向来不屑参加这等聚会,为何今日不请自来?” 朱霆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旁边早有人拿起茶壶弓着腰给他添茶,他的目光从水溶身上一看,看了眼贾珠,道:“小王也是府院的学生,为何不可来此?” 水溶笑着看了一眼跟朱霆同座的子弟,那些子弟与贾珠等世家子弟不同,均是祖父辈、父辈考取功名,入仕后做到京官,随家迁到京城,并无世袭爵位,为与开朝的四王八公等世家子弟相区分,被称为新贵,无资格入府院读书。 这些新贵见了水溶本该行礼,见水溶一身贵气的看向他们,均紧张的低下头,不复刚才的嚣张。 水溶这才说道:“忠顺小王爷知道自己的身份最好,府院原是圣上体恤老臣所建,这才设了入学门槛,否则是个阿猫阿狗都能进了府院,岂不违了圣上的一片苦心?” 贾珠见水溶说的不客气,正想上前打个圆场,谁知水溶拦住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朱霆。但见朱霆也不气恼,一一指着在座的的众新贵道:“兵部尚书吴尚喜之子吴世存、工部侍郎苏事杰之子苏贺谦、户部尚书乔清之子乔良骏、刑部侍郎田义之子田仕、大学士李捷信之子李宇、右都御使章函宁之子章泽胜、大都统韦霸之子韦少良、副都统范中之子范信。各位,来,都打起精神见过北静王!” 那被点了名的众新贵一扫刚才的萎靡之气,站起来拱手对水溶行礼,大都统之子韦少良道:“北静王见教的是,我等阿猫阿狗不过仗着父辈的功勋,这才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贾珠见他话中含有讥讽之意,正要上前解释一番,那侯顺安却是个急性子,直言道:“尔等休要话中有话,这江山是我等祖辈随着□□爷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挣下来的,那时尔等的祖辈恐怕正窝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说完,几个世家子弟一起哄笑起来。 朱霆冷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侯家世袭到侯孝康这一代已到了头,候大公子恐怕也只能通过科举入仕,跟这些新贵有什么不同?”说完,敲了敲自己的头,道:“瞧我这记性竟忘记了,还有捐官这一条路,就是不知侯家几代啃老本下来,可还有捐官的银两。” 这次换成众新贵哄堂大笑,贾珠皱着眉头,知今日在场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极傲,一激便怒,继续拖下去,恐怕会惊动各自长辈,不可收拾,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小王爷所言极是,今日在场的各位无一不是背靠祖上蒙荫,先后之差罢了。只府院却系圣上隆宠,我等才有机缘同窗,规矩即是圣上定下的,我等只有遵旨,各位如有异议,联名上书圣上即可,在此处枉议无非给不相干人等增添谈资罢了。” 贾珠见水溶冲他点头称赞,轻微的摇头让他不要再做追究,不想一个茶杯直奔他扔了过来,贾珠忙偏身躲开,哗啦一声茶杯掉落在地上,几滴茶水飞沾到他的衣上。 贾珠吃惊的望着怒气冲冲的朱霆,不知他为何如此发怒,那朱霆却已指着贾珠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贾家公子,果然能说会道的一张嘴,不怪北静王高看你一眼。” 贾珠正要分辩,水溶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一张秀丽的脸气的发红,指着朱霆道:“若还记得我是北静王,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出去!难道要我替忠顺王爷管教你?” 众人见水溶动怒,哪敢继续争辩下去,原来这忠顺王府是普通世袭,顺到朱霆这一辈只是个贝子,众人捧他称一句小王爷,实际上比水溶低了一级,更何况忠顺王爷正当壮年,朱霆不知何日才会袭到爵位。他虽平日里与水溶不对付,嘴上从不肯落了下风,那皆是因水溶不愿拿王爷的封号压人,今见水溶动了真怒,心中虽不服气,也不敢继续争执下去,只得单手狠捶了下桌子,犹不觉解气,抬脚把桌子踢翻在地上,桌上的茶杯茶壶跌碎在地上,碗碎茶流,众人唯恐沾到身上,忙往后退一步,贾珠也拉着水溶,低声道:“好王爷,何必动气?” 那边朱霆砸了桌子后带着一班新贵下了楼去,其他府院学生围在水溶身边,纷纷大骂新贵,贾珠忙止住众人道:“休再提起此事,此处自有店家收拾,我们到隔壁包厢,岂不干净?” 话说这会宴能否顺利进行,且听下回分解。 ※※※※※※※※※※※※※※※※※※※※ ps:京顺楼原型为山西万荣县飞云楼 第三回 失母亲惜春入荣府 见姨丈贾珠得珍宝(上) 话说朱霆带着众人离去,各家小厮上到三楼看了究竟,生怕自家主子出了岔子,回去没法交代,见满地狼藉,悄悄的询问起因,众世家子弟满肚子火正没处发,一个个黑着脸打发小厮下楼,跟着水溶贾珠同座隔壁包厢。 贾珠挨着水溶落座,温言宽慰他道:“多大的事,值得你发火?你我相交数年,我竟第一次见你动怒。”说完,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 牛耀杰道:“你是第一日来,不知这里缘故。这朱霆屡次招惹王爷,也不知是何居心。” 水溶喝了口茶,脸色转霁道:“今日本是贾珠第一日入学,我欲借次机会让大家团聚团聚,没想到被那厮搅了局。各种缘由一时说不清,待你我回去后我细细说与你听,别被那人扫了兴致。” 有顾全大局之人听水溶话中之意,知他不想当众人面提及与朱霆间的嫌隙,忙道:“王爷此话在理,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虽有道理,但众人年纪尚小,正是好勇斗狠之年,这种无端的闲气生的多了,渐渐的与新贵间有了嫌隙。 饭后众人散去,水溶拉着贾珠,不想放他离去,但见贾府小厮望山骑马疾奔过来,到京顺楼门口滚下马来,跪着抱住贾珠的腿道:“大爷赶紧回去,隔壁府敬大太太没了。” 贾珠大惊失色,急问道:“仔细说来!” 望山抹着眼泪鼻涕道:“大爷快别问了,老爷太太召大爷赶紧回府。” 水溶赶紧推着他道:“快快回去,有事告知我一声。” 贾珠与他拜别后,带着随送赶往宁国府,这宁国府上上下下早已被白纸白布覆盖,连门口的两只大石狮子,也披挂着白布,阖府上下的丫鬟小厮更是皆穿白衣戴白花。贾珍见贾珠过来,把他迎到灵堂,贾珠哭过一场换上孝服,与贾珍见礼后,正想安慰他,却发觉贾珍脸上悲意不明,知久病床前无孝子,也不再多言,到内堂去见尤氏,尤氏不在内堂,只见到王夫人,王夫人怀内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贾珠知是贾珍的妹妹惜春,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上带着泪痕,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王夫人把惜春交给乳母,拉过贾珠的手,拿起帕子细细替他擦汗,道:“瞧这一身的汗,仔细别着了凉。” 贾珠问道:“怎不见大伯?” 王夫人面露悲色道:“你大伯好道炼丹,家中事务早已交给你大哥哥,别的事一概不管。刚差人去玄真观请过了,说一切事务从简,由你大哥哥操办。可怜你大伯母自从生下你妹妹,身子一直不大好,调养了近一年也不见好,过年后本有好转,都道熬过冬天就好了,谁知昨儿晚上突然恶化,今天竟这么去了。留下你妹妹这么小,看着真是可怜。”说完,眼泪像珠子似得掉了下来。 贾珠轻言安慰了王夫人一阵,见她止住泪,才继续问道:“我见外面乱糟糟的,这几日恐怕会吵着四妹妹,不知大哥大嫂有什么打算。” 王夫人道:“我的儿,你真是细心。来之前老太太交代了,待会就把你四妹妹带过去,送到老太太那边,咱们府里姑娘多,总也算有个伴。” 贾珠听完之后放下心来,他虽不常到宁国府,却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过这府里的闲话:贾敬常年在玄真观修炼,这府里贾珍当家,往日有人约束还好,自从他母亲生病以后,竟越发不知收敛,府里的丫鬟只要长得还算周正,都脱不开他的骚扰,他现在的夫人尤氏是续弦,一味求贤德之名,整个宁国府乌烟瘴气,实在不适合一个姑娘家。 他又与王夫人说了会闲话,外面吵杂的很,王夫人嫌头疼,说先送惜春回荣国府再过来,临走前嘱咐贾珠完事后尽早回去。 贾珠把王夫人送了出去,重又出来见过贾珍,彼时贾府本家一众人等都来了,贾珍又哭了一场,这才说道:“父亲已发下话来,世外之人不便多问俗事,让我跟众位商议料理。”贾代儒道:“你自个有何主意?” 贾珍道:“我母亲生性节俭,生前也曾说不可铺张浪费,但我做儿子的怎可简单办事?家中不缺金银,自是怎么好看怎么办!” 贾珍拿了大主意,安排专人负责各项琐事,贾珠年纪还小,没有专门安排事务,只跟着贾政迎客,到晚间方才回府歇息。 雯心见他一脸疲惫,打水伺候他梳洗,道:“早间小厮把一应书笔文物送了回来,只一件暖炉不知落在何处。” 贾珠这一日过得实在精彩,哪里记得这些细节,但也知道这院子里所有东西都被雯心记录在册,哪日什么东西拿了出去,什么时候带了回来,一一标明清楚,如不甚遗失,必定注明何日何人丢失,以备日后查问。贾珠素来赏识雯心的细心谨慎,自然不会让她为难,于是道:“被我落在了府院。” 雯心道:“记得了,只是隔壁府大太太去了,这个把月不能去府院,恐怕下次再找就寻不到了。” 贾珠点头道:“正是,不知会被谁捡去,也不是值钱的东西,姐姐记录下来便是。” 雯心应了一声,在小册子上记了下来,不放心的嘱咐道:“隔壁府办丧事,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不止我们两府的人,大爷身上带着的配饰可要小心,别被哪个拿了去。” 贾珠道:“这几日出门可不带东西,省的麻烦。” 紫玉道:“爷替我们着想原是好的,只怕失了体面,被哪个好嚼舌根的见了,回头禀明老太太、太太,反倒说起我们偷懒。” 雯心推着紫玉往门外去,道:“可别在爷跟前说这小气的话,我们尽好本份,自不怕别人说闲话。” 贾珠身着中衣,披着一件缎袍,半躺在床上温书,不去细想紫玉的言外之意,他本是聪颖之人,府内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各种争端,怎会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他的志向本不在荣国府内,男儿自当挣一份功名,为家族争光,为族人遮风挡雨。 第三回 失母亲惜春入荣府 见姨丈贾珠得珍宝(下) 此后一个半月中,贾珠白日里混在宁国府听差,晚上回荣国府后看书到夜半,雯心润锦等几个大丫鬟劝了他几次,无奈贾珠是个有主意的人,读书用功之事怎会听劝,雯心润锦也是实心之人,贾珠不歇息,她们便陪到半夜,个中辛苦,自是不提。 明日便是出殡之日,贾珠料想来客不少,需打起精神应付,因此早早上床歇息。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赶到宁国府,进门后屡见穿孝之妇人急匆匆的进出内堂,贾珍在灵堂内急的乱转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活没人领,真是急死人。” 自有人过来劝他消火,贾珠见惯这种乱套,也不多言,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了,等贾政到后,跟在他身后迎客,待吉时一到,移灵入土,此事才算了结。其中的繁文缛节不胜枚举,贾珠所见只是冰山一角,偌大的宁荣二府,几百口子人为此事忙碌了一个半月,至此才算松了口气。至于后续事宜,只有下手收拾忙碌。 贾政见贾珠进退有度,有礼有节,心中甚是安慰,又见他这一段日子跟在自己身后,不管多么劳累,从不抱怨辛苦,不禁疼惜他道:“刚才小厮来报,说你姨丈今日进京,算算时间,这会子恐怕已到府上,这边也没甚大事,你先回去替我招待一番。回头不用过来,今日早些歇息。” 贾珠领命,自带采松回了荣国府,果然刚到大门口,就有人迎了上来,带他到政老爷的书房,薛老爷正与贾政的几个清客品茶畅谈。贾珠忙上前行礼,薛老爷拉过他的手,仔细的打量着他,点头称赞道:“好个儒雅飘逸的俊公子!” 清客附和道:“我等常跟贾公称赞大公子,风流俊雅,更难得读书用功,志学之年已中秀才,现在进了府院读书,过不了几年考中科举,前途无限,贾公甚是欣慰啊!” 薛老爷道:“正是此道,我常跟你姨母说,要好好教养你弟弟,长大后能通过科举入仕,洗去这一身铜臭,也算我薛家有福。” 贾珠自幼听惯清客们的夸奖,知他们口中没有多少真话,但也不在意,又见姨丈自谦,让着薛老爷落座后闲话道:“姨母身体可好?弟弟妹妹可好?” 几个清客见他们谈论家事,知趣的告辞离开,送他们走后,薛老爷面露愁容道:“都很好,只你姨母惦记着你们兄妹几个,恨不得随我进京。只一件让我头疼,你那弟弟薛蟠太过愚劣,今年已经六岁,竟连三字经都背不全,勉强认识几个字,今日学明日就忘,可不正让我发愁。” 贾珠也听母亲谈论过薛蟠的顽皮,只道小孩心性,哪有不好玩的道理,于是宽慰道:“弟弟还小,长大些自会用功。” 薛老爷摆手道:“不提也罢,你那妹妹还比他小上两岁,比他读书还要多。” 贾珠笑道:“常听母亲提起妹妹资质过人,小小年纪便聪明懂事。” 薛老爷得意的笑道:“正是,你妹妹天赋极佳,甚得我意。虽是女儿身,但我不是那迂腐之人,从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定要好好的培养她。说起来,我很是佩服老祖宗,你家不论男女都被教养的很出色。” 贾珠道:“姨丈过誉了,只是比普通人家多读几本书罢了。” 薛老爷道:“你不必过谦,我看你的心思在科举上,想学你那姑丈吧。” 贾珠对姑丈林如海很是敬仰,平日暗地里把他当成目标,见薛老爷戳穿心事,也不掩饰道:“正有此打算。” 薛老爷赞许的说道:“你能有此志向最好,我平日里也常替你们几个细想过,你家至你这一辈已无爵可袭,如能通过科举致仕,可算是一条最好的出路,只怕你们平日里锦衣玉食,忍不了十年读书之苦。” 贾珠道:“比那寒窗之辈,有何苦可谈?” 薛老爷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自小在京城,偶见城内平民之生活,就以为是吃苦,却不知世间天下,一年到头闹饥荒的比比皆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哪日你若有缘能出去走走,对你益处不少。” 贾珠自小在学堂读书,读的是四书五经,皆是如何做人的道德教化,哪里知道外面的天地,薛老爷见他露出向往之色,接着道:“我也不算什么,比你多去几个地方罢了,我那兄弟更是了得,生意做到了爪哇国,改日你若见了他,让他跟你好好说说各地的风土人情。” 贾珠道:“若能考中,必定离家到外地为官。” 薛老爷哈哈大笑道:“好孩子,男儿志在四方,你贾家后继有人了。”说完,轻叹了一声,才接着道:“瞧我只顾着说话,差点忘了给你带的东西。” 只见他掏出两块拳头大小玩意,递到贾珠手里,道:“在岭南时碰到这两块牙雕,上面雕刻的莲花,我当时就想这东西配你最合适,虽然东西不稀奇,好在手法工艺不错,平时拿着玩吧。” 贾珠手中这对牙雕光洁如玉、纹理细致、色泽柔润光滑、刀工古朴,简单的几刀把莲花的高洁雕 了出来,知这东西绝非他说的这般寻常,定是出自名家之手,赶紧起身对薛公行礼道:“多谢姨丈!” 薛老爷忙把他扶起道:“何必行此大礼。”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多是薛老爷说些外地的风土人情,他本是户部挂名的皇商,走南走北多年,见识自非别人可比,这一番谈论竟是贾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免生出几分井底之蛙的感觉,只是苦于来年的科举,又知没有由头父母定不会由他外出,羡慕之余,只得压下这份悸动,心里却存了一份远游之心。 此时的贾珠自然不知,他既有一份光耀门楣的心思,就不该妄想闲云野鹤般的游历,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日后他为此矛盾的时候,可不知会否想起今日的悸动。 欲知后事,且听下次分解。 第四回 痴心错付王爷黯伤神 无心之举公子偶救人(上) 话说这一耽搁,贾珠足有一个半月没有去府院,虽每晚自行用功,总觉得不尽兴,只得禀明老祖宗、老爷和太太之后,第二天一早赶去了府院。 不出贾珠所料,府院内空荡荡的,只有后排坐着邬昭祁一人,春暖之后,他身穿的布衣便应了时节,不显突兀。贾珠让小厮把书笔文物仍摆放在前排,待学堂内只剩他与邬昭祁之后,才走过去把牙雕放在桌子上,故作随意的说道:“不值钱的小玩意,拿去玩吧。” 话说完后,不待邬昭祁反应过来,贾珠已急匆匆的低头走回座位,心跳加快,紧张不已。原来他昨日收到这两块牙雕,不知怎的,心中闪过邬昭祁孤单的身影,这产自岭南的牙雕,与贾珠来说,是个珍奇的好东西,可对邬昭祁来说,或许可以缓解他的思乡之苦。所以他打定主意,今儿特意早早来到府院,避开众人,单独把这牙雕送与邬昭祁。 贾珠一想到邬昭祁孤僻的性格,担心他会拒绝,惴惴不安的等了一会,后排那人没什么动作,只有偶尔的沙沙翻书声,他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心内难免喜悦,看来这人也不像水溶说的那般不堪,面上虽然冰冷,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待水溶来了,见到贾珠,自是欣喜万分,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几遍,这才心疼的说道:“竟然消瘦了。” 贾珠无奈的笑道:“这时节已快到清明,棉衫换成单衣,自然显得消瘦。且不说我,看看你自己便知。” 水溶笑道:“你不说我竟忘了,后天就是清明,且随我到香山骑射。窝了一整个冬天,也该活动活动筋骨。” 另几位世家公子纷纷道:“可带上我们一起?” 水溶笑道:“哪次落下过你们?” 贾珠也是闷了很久,自然乐意出去,跟水溶约好在德胜门碰面的时辰,他偏过头瞟了一眼邬昭祁,那人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翻着书,贾珠有心叫他一道去,又担心水溶与他不合,会节外生枝,只好作罢。 他刚回过头,刚好错过邬昭祁若有若无的视线。 清明早上,贾珠穿好骑射服,带着采竹暖柏,骑着高头大马,远远看到水溶正等在德胜门口,他快马加鞭,几个呼吸间到了德胜门口,拉住缰绳就要下马。 水溶却不等他下马,双腿紧夹马肚,疾驰奔出德胜门,今日的水溶穿了一身绛紫色戎服,腰间系一根宽四指的镶金丝腰带,脚蹬一双皂色鹿皮靴,晨光的照射下像是镀了一层金黄色光芒。贾珠觉得眼前一晃,不由的脸上带笑,嘴里喝道“驾”,那马儿嘶鸣一声,追了上去。 清晨的春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到脸上却不觉得冷,贾珠只觉得痛快,这一个半月来胸中积聚的郁气消散,整个人神清气爽,不觉中赶上了水溶,得意的回头冲他一笑。 水溶不甘示弱,扬起鞭儿抽打着马屁股,那马吃疼,甩开蹄子往前奔,眨眼的功夫追上了贾珠,他却没学贾珠那张狂的劲儿,低着头伏在马背上,那马越跑越快,不觉间两人的距离拉开不少。 水溶的仆从在后面不放心,纵然有心赶上去,奈何马儿的品种有别,撒开欢儿的往前奔,始终赶不上贾珠和水溶,只得在背后拼命大喊道:“王爷,可要小心,万不可激了那畜生的野性!” 水溶又往前疾奔了一阵子,直到那马儿的一股力道用尽,才缓缓的放慢速度,仰天大笑道:“痛快,真痛快!” 贾珠深有同感,赶上他后,与他齐头并进,清早的城郊少有行人,两人这一路奔来已离香山不远,这香山本是皇家狩猎之地,更是人迹罕至,外围自有栏杆,入口处有兵部把守,另提供弓箭等狩猎工具。贾珠和水溶却是自带工具,待到了门口,仆从赶了上来,把弓箭给两人捆在背上, 水溶不喜人跟着,让众仆从等在门口,只带着贾珠,往香山深处骑去。 贾珠这才问道:“怎的只有你我,不见其他人?” 水溶狡黠的笑道:“我跟他们约的巳时。” 贾珠哑然失笑道:“你不怕他们在德胜门口苦等你?” 水溶摊手道:“他们若要苦等,我也没办法,不过总有机灵之人,能想到先来香山碰碰运气。” 贾珠无奈道:“你何必戏耍他们?” 水溶偏着头看他道:“你不知我的用意?也罢,今日与你说清楚也好,省的我费此力气,你还不领情。” 贾珠道:“我怎会不知你是何用意,你自小厌恶官场,对官僚权贵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既然出身王府,身不由己,只得勉强与他们周旋。” 水溶深深的看着贾珠,心内大喜,往深处一想,又愁上心头,喜的是贾珠对他的了解不差分毫,不枉他对贾珠另眼相待;愁的是贾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既不喜官僚权贵,又为何屡次主动相邀贾珠,这份不便言明之心,贾珠竟提也不提。 贾珠见他面上一时大喜一时又露愁容,不解道:“难道我猜的不对?” 水溶勉强笑道:“正是此理,常人只道你我生于富贵之家,本该无忧无愁,又怎会知我心中烦恼,还好有你知我心意。是了,上次同你提起去王府之事,你可同世伯说过?” 贾珠放慢马儿,摇头道:“还不曾,家中最近乱糟糟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水溶听了此言,心中烦闷,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只这一件事,已可猜出贾珠待他虽是一片实心,可惜这片实心同他想要的不是一般,否则以少年的脾性,怎会不想日日相见? 可他到底不是那跋扈之人,虽是王爷,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但也知道情之一字最是勉强不得,纵然强迫了他,也不是两情相悦,有个什么劲?以他高傲的性格,也不愿做这强迫之事,只得从箭袋里抽出箭羽,拉满弓后狠狠的射了出去,似乎这样就能把一腔的烦恼射了出去。 那箭当然射了个空,水溶也不在意,闷闷的对贾珠道:“你我来打个赌,两个时辰后看谁猎的多,就算谁赢。” 说完,不待贾珠回应,骑着马儿扬长而去。 第四回 痴心错付王爷黯伤神 无心之举公子偶救人(下) 贾珠祖上武将出身,虽从父辈起不精通弓箭骑射,可与此上也曾下过功夫,不知水溶为何突然有此提议,却也不去追究,拉着缰绳往另一方向而去。 清明时节的香山,草儿初露头,树儿刚发芽,虫鸣鸟叫于幽静的树林中,贾珠手拿弓箭,由着马儿信步前行,偶有野兔被惊起,随手射了出去,也不管是否射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儿已经带着贾珠来到了半山腰,贾珠以前也曾来过香山,知道离此地不远处有条小溪,又往前行了一段,听到潺潺的水声,贾珠下了马,拉着缰绳,把马儿带到溪水边。 他蹲下来想洗手,却见本该清澈透明的溪水,不知何故染了一缕红。贾珠把弓箭拉好,缓缓的站了起来,沿着溪水往上游走去。 他边走边猜想,或许是水溶射了在溪水边喝水的动物,这才染红了溪水,可是往前走了一百多米,仍未见有何猎物,溪水却越来越红。 贾珠心内大惊,这得是野猪之类的大型猎物才会有这么多的血,只是不知这猎物是否死掉,如果只是受伤,贾珠可没把握斗得过它。他隐隐又觉得欢喜,这般大的猎物也不是常能遇见,就算能补上一箭,也值得欣喜一阵。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往前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惊扰了那庞然大物,又往前走了一阵,便见距离百米远的溪水边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贾珠赶紧走上前去,蹲下来轻拍着那人的后背,问道:“你是死是活?” 那人痛苦的□□一声,贾珠这才把人翻过来,但见那人身穿玄色戎装,一条蟒色镶丝带系在腰间,胸前衣物已被染红,寸许的箭簇露在外面,满脸血迹,看不清本来面目。 贾珠先把他从溪水里拖到岸边,拿出帕子替简单的包扎着胸前,温言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受伤?” 那人紧闭着眼睛,想开口说话,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来,贾珠见他痛苦不堪,只得继续说道:“你在此等候,我到出口处找人把你抬走。你不用怕,我会告诉长官你是附近猎户,误闯狩猎场,被我无意中射中。”说完,就把那人放平在草地上,想到出口处搬救兵。 那人反手死死的拉着贾珠的手腕,从嗓子里断断续续的挤出来一句话:“不…可…。” 贾珠心知此事不简单,从那人穿着可知,他绝非误入狩猎场,只是那人不愿透露名字,贾珠心内虽起疑,倒也不便追问,只得谎称他是猎户,把人救出再说,从此以后,假装没碰到过此人,免得多生事端,于是试探的说道:“你放心,我总可保你无事。” 那人道:“我知…不远处…有一偏僻小路…,可通山下…,你把马…儿借…与…我。” 贾珠见他执意不肯,疑惑更甚,只道他遭此暗算,不会轻信与人,也不勉强,拉过马儿,把人横放在马背上,那人头朝下,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贾珠看着难受,心道救人就到底,送他一程也好,于是上马,把人拉在胸前,轻言道:“你来指路,我把你送回去便是。” 却不料那人伤势虽重,力气很大,猛一使力把贾珠推下马去,贾珠不提防,一屁股摔在地上,不免恼道:“你这是何意,我好心救你,你何必动手?” 那人重趴在马背上,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戒备的盯着贾珠,毫无愧意的说道:“不…用…你送,你若担心…我…不还马,这…个…拿去,总可…抵你…一匹马。”说完,把一块箭坠扔到贾珠怀里,不料这一用力,又咳出一大口血,面上的表情更加痛苦,像是随时会晕过去。 贾珠见他面色苍白,再耽搁下去恐有性命之忧,这人就白救了,知他误解自己,也不解释,把箭坠收在怀里,道:“你多保重。”说完,把缰绳绕在那人手腕上,轻拍下马屁股,眼看着马儿驮着重伤之人越走越远,直到转过十几颗大树之后,再也看不到一人一马的踪影,这才回到小溪边,把手上的血污洗净,银白色衣裳上的血迹却无能为力,不知待会如何解释。 他失了马儿,无法继续打猎,便打算先回出口处等水溶,走了一会,听不远处有马蹄声,站在原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水溶骑着白马奔到他面前,这才展颜一笑。 水溶一脸担忧的打量着贾珠,却不下马,确认他无恙后才面色不定的问道:“你的马儿呢?” 贾珠正要开口,水溶却摆手打住他道:“不必说了,上马。” 贾珠摇头,不愿于特同骑一骥,拉过水溶的缰绳道:“你怎的找到这里?” 水溶笑道:“我若说你我心有灵犀,你可相信?” 贾珠道:“权且信你一回。” 贾珠回头见水溶愣在马上,知自己失言,让水溶误解,忙岔开话道:“今儿这场狩猎,我是输给了你,要什么彩头你且说来听听。” 水溶,笑道:“彩头自然会向你讨,等我想起来再说,定让你心疼,到时候可别不承认。” 贾珠道:“愿赌服输,怎会耍赖?”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异动,计从心来,忙拉住缰绳,回头冲水溶打了个眼色,拉满弓瞄准那处异动射了过去,只见一只草灰色的大肥兔从草丛内跳了出来。贾珠走上前去,猛地把箭拔了出来,兔子伤口处喷出一腔血,溅到贾珠的身上,他一手提着兔子的耳朵,一手重拉过缰绳,对水溶道:“这只兔子倒肥。” 水溶若有所思的看着贾珠道:“不错,中午送去忠顺楼,我们吃炖兔肉。” 两人心照不宣的走回入口处,仆从同狩猎场的统领官正焦急的等着他们,见他们平安归来,松了口气,统领官跪下磕头道:“王爷,小的们刚接到上头通知,狩猎场要封场几天,以备月底皇上过来狩猎,还请王爷见谅。” 水溶和善的笑道:“即是上头的指令,与你们何关?本王今儿也算尽兴,这就回城,劳烦王统领把本王打的猎物送到王府。” 王统领松了口气,连声应道:“这是小的分内之事。”说完,却不起身,疑惑的打量着贾珠,似有话要问。 水溶吩咐仆从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伺候贾公子更衣。”吩咐完仆从后,这才对王统领道:“你瞧瞧这贾公子,就为了一只兔子,连这身苏绸袍子都不顾,他却不知这身袍子能换多少只大肥兔。” 王统领纵有千般疑问,也只得赔笑道:“世家公子怎会计较这些?” 水溶也不与他多言,待贾珠更衣回来,带着他和一众随送回了城里,一路上随处可见一列列御林军,见人就排查,即便是水溶,也被客气的多问了几句。 贾珠心中忐忑,水溶安慰他道:“放心,我总会保你无事。” 贾珠不解他是何意,水溶却笑而不语,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论朝纲珠大爷心惶然 谈姻缘史太君意所指(上) 话说水溶贾珠等人到了德胜门,门外排了长长一队等候进城之人,队尾一个挑担的小商贩小声牢骚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不知要盘查到何时?进了城门也做不成买卖,今儿可又荒废了!” 水溶自不肯乖乖排队,从旁直奔德胜门口,那守卫见了北静王令牌,让他先行通过,水溶一行人进到城内,见侯顺安等人正等在一旁,他们见到水溶均嚷嚷着围上来道:“我等正要出城,却遇到盘查,守卫说从今儿起只准入城,不得出城。我们怕王爷出事,不敢回去,等了老半天才等到你们,可算松了口气。” 水溶笑道:“劳你们挂念,刚打了只大肥兔,咱们去京顺楼,让厨子好好收拾一番,今儿吃兔肉。” 众人自然同意,正要打马去京顺楼,迎面过来一人,骑着匹深棕色的紫骝马,正是忠顺小王爷朱霆,大家戒备的望着他,生怕他又生事。那朱霆直到水溶马前才拉住马儿站定,端量了水溶片刻,才沉声道:“今儿真是不巧,我有公务在身,不能参加王爷的宴请,还请王爷见谅。” 众人均诧异不已,并无人请他参与会宴,他怎会突然出现,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水溶却面露遗憾道:“可惜可惜,今儿的兔子肥的很,忠顺小王爷真是没有口福。只不过,我却听说王爷府上新买了个兔爷,想必味道不错,小王爷日日吃兔,想必不差这一口。” 朱霆低头笑着,貌似在回味那兔子的味道,过了片刻才抬头笑道:“差点忘了向王爷请罪,上次多谢王爷承让。” 水溶冷声道:“客气了!” 说完,骑马从朱霆身边走了,其余人等与朱霆行礼后,也都走了,那朱霆对众人的行礼视而不见,直到贾珠对他行礼,才阴沉的笑道:“也不知你与我府上那倌儿相比,味道如何?” 贾珠脸色一变,他从未得罪过忠顺小王爷,却不知他为何口出秽言,贾珠脾性纵然再好,也不堪此等□□裸的侮辱,心中大怒,虽顾忌忠顺王府的势力,也止不住颤声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那忠顺小王爷冷哼一声,刚想开口说道,不料一条马鞭狠狠的抽在他后背上,正是还未走远的水溶重新折了回来,一张清丽的脸上带着怒容,喝道:“你我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旁人!” 朱霆何时吃过这亏,伸手扯过水溶的马鞭,扬起马鞭就要落到水溶身上,水溶却不怕他,道:“你敢!” 朱霆看他怒气冲冲,原本洁白如玉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心中不忍,收起马鞭,转而一笑道:“真是不敢!”说完冲贾珠作揖道:“贾公子勿怪,我今儿唐突了,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贾珠一口冤枉气窝在心里,见他道歉又不便继续追究,只得忍气道:“不必。” 水溶让仆从拉好贾珠坐骑的缰绳,对朱霆道:“若有下次,决不饶你!” 众人跟着水溶离去,贾珠由着小厮牵马,细细思量着两次与朱霆的碰面,他素来与人和善,待人接物从未失了分寸,这两次也不曾招惹朱霆,朱霆却屡次为难与他,话里话外总牵扯到水溶。贾珠虽与水溶亲厚,但从没有逾越,即便两人互为知己,关朱霆何事? 贾珠百思不得其解,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无故被朱霆羞辱,虽修养极好,一时间无法释怀,心内闷闷不已。 水溶聪明通透的一个人,心又放在贾珠身上,怎会看不出他的异样,宴后别过众人,找一家清静的小茶馆,屏退侍从,只余水溶与贾珠两人后,方才按住贾珠的手,低声道:“今日与你说的话,事关重大,但我不忍见你心内不痛快,只得把话说明白。” 贾珠见他说的郑重,正色道:“若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水溶道:“早晚你总要知道,不如早点让你知道,也可省去很多麻烦。” 贾珠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洗耳恭听。你且放心,今日之话我绝不会对外人道起。” 水溶笑道:“我自然不担心这个,只是不想你年纪轻轻便要担忧。” 贾珠失笑道:“王爷,你仅比我年长一岁。” 水溶忙捂住他的嘴,道:“就不该与你扯这些闲话。你且听我细细说来:今上皇子众多,可大多年幼,仅大皇子与二皇子过了弱冠之年,论理今上正值春秋,继位之事谈及过早。可人算不如天算,不知怎的,今上只打去年秋季开始,偶感风寒,到冬日时,愈发不好。我等自然遵循祖宗制度,拥立长者为储君,却不想忠顺王府同一干新贵违背祖例,欲拥二皇子为帝,政见不同,本是常事,再说此事尚有皇上做主,我等做臣下的不过以天下为己任,上奏些利弊罢了。谁知朱霆这厮屡次公开与我为难,却都是些少年之间的龌龊,我也不便以官例相待,这厮得寸进尺,愈发猖狂,今日竟会口出污言秽语,你万不可放在心上,你我坦诚相交,岂像他净干些不上台面的腌臜事。” 何曾有人同贾珠说过朝政之事,更何况水溶同他一样,还是未成年的少年,却已经参与到储君一事,水溶见他发愣,忙揽着他道:“瞧把你吓得,早知不同你说。” 贾珠面色苍白,半天才问道:“那我贾家可是同你一样?” 水溶轻拍着他的肩膀,得意道:“那是自然,平日里同我交好的世家子弟皆是一个阵营,我想他们都知此事,只有你不知。我本想晚些告诉你,最起码等你中了科举入了仕,我想你家长辈皆同我一样的心思,只是现在势不待人,这朱霆见你我交好,屡次找你麻烦,我这才决心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短短的时间内,贾珠如何能接受的了这般多的信息,他拿着茶杯,浅酌慢品,过了许久,才转头看向水溶,水溶身量尚未完全长成,还是少年摸样,却是一脸老成,贾珠心疼道:“你也该当心才是。” 水溶喜道:“谨遵珠大爷教诲!” 第五回 论朝纲珠大爷心惶然 谈姻缘史太君意所指(下) 贾珠与水溶各自归家不提,且说贾珠回到荣国府见雯心巴巴站在院门前,焦急的踱来踱去,见贾珠回来,忙拉着他道:“我的爷,你总算回来了,老祖宗派人催了好几次。” 贾珠问其原故,雯心边伺候他进屋换衣服边说道:“今儿清明,老祖宗设宴,着大家都去她那里用晚膳。” 贾珠道原来如此,简单的洗漱一番,带着几个丫头去了贾母处。 他在外间跟贾赦、贾政等行了礼,贾政嘱咐他进屋请老太□□,进屋后见屋内围坐着一众女眷及贾琏、宝玉,贾珠一一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行了礼,贾元春、贾琏、贾宝玉、迎春、探春、惜春都站起来对他行礼,早有人搬了张圆凳放在王夫人旁边,贾母道:“听你娘说你最近用功,常半夜还在看书,学问固然重要,可也要多注意休息。” 贾珠道:“不妨事,倒是不能常到老祖宗处请安。” 贾母道:“我这有你弟弟妹妹们陪着,倒不孤寂。你与他们不同,你爹一心要你考取功名,为祖宗增光,以后贾家就靠了你了。我怕他逼你太紧,反倒误事。现在看你如此用功,我也就放了心。” 贾珠应道:“这是孙儿分内之事。” 贾宝玉本被贾母搂在怀里,粉雕玉琢的一张圆脸,如点漆般的眼睛看着贾珠,看了一会贾珠又转头盯着元春看了一会,才嘟囔着嘴道:“大哥哥竟比大姐姐还要俊俏。” 贾母等人忍不住大笑起来,也有人用帕子捂着嘴细细比较元春与贾珠的相貌,要说贾珠比元春只大上一岁,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眉眼本有些相像,脸型皆圆润,只是贾珠气质儒雅、仪态飘逸,而元春自小跟着贾母,按参选秀女标准教养,姿态绝美,气质雍容富贵,因此本来相像的两个人,竟有着天差地别的气质。 贾母笑指着宝玉的鼻子道:“就你眼尖,可不亏了你姐姐的心,枉她平日里这般疼你。” 元春笑道:“童言无忌,原本就是哥哥更清俊。” 贾珠见元春冲他微笑摇头,知她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因此接着笑道:“定是宝玉看中我房内的什么好玩的东西,这才说了好话哄我。” 王夫人道:“正是,上次你姨丈从岭南带了好些东西给你,因宝玉年纪尚小,只给他一些小孩子的玩意,不想你屋里的洁兰得了一个苗银的镶珠簪子,被宝玉看到了,这就放在心上,心心念念要像你讨来。” 贾珠道:“这有什么,待会让雯心取来拿给他玩,屋里有什么看上的,只管拿去。” 宝玉喜得拍手道:“多谢大哥哥。” 贾母道:“莫要惯他。再说你屋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雯心最是省心的人,凡事都帮你记着,你以后娶了亲可莫要欺负她。” 贾珠脸上发烫,忙说道:“孙儿年纪尚小,还要多劳烦雯心姐姐几年。” 贾母指着贾琏对邢夫人道:“琏儿跟珠儿一样的年纪,都老大不小了,你们做父母的在这事上也要上上心,有合适的姑娘就托人上门说媒,咱们这样的家庭,除了王府家的郡主,其他家还都能求得上。” 邢夫人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这事还得老太太和老爷做主。” 原来贾琏本是贾赦原配夫人所生,邢夫人只是续弦,他又是贾赦唯一的儿子,婚姻大事岂是她能做的了主,再加上贾琏也不是个安生的性子,生的风流,自视甚高,寻常人家的小姐自是看不上眼,贾母知她这是推辞,也不介意,笑道:“你有什么好的姻缘,也可说与你们老爷听。只一件事,从上次珍儿的娘去了之后我就在琢磨,咱们这样的人家,品貌自然最重要,但也得有理家的才能,遇事不得慌乱,更不能给爷儿们添乱才行。你们妯娌两个都不错,只是宝玉的娘生下宝玉后,身子虚弱,不宜多劳累。琏儿珠儿若能早点成家,讨了媳妇进门,也可替她分忧。” 邢夫人脸上一僵,心内大不痛快,当着贾母的面,却不敢发作,只得唯唯诺诺道:“正是此理。” 王夫人拿起帕子擦着眼角的泪珠,道:“多谢老太太体谅,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倒也不容易,小门小户家的姑娘纵使嫁进来,怕也难能服众。” 贾母赞许的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可惜我史家没有年龄合适的姑娘,要不然嫁过来也是一桩好姻缘。” 贾珠见她们当面谈论起婚姻之事,尴尬道:“我出去陪老爷说说话。” 贾母拦住他道:“不忙,这是商量你们的终身大事,不用回避。又不是姑娘家的,害羞什么,你看琏儿多自在。” 众人被贾母一说,都转头瞧向贾琏,只见他面上带着一股粉色,眼角带笑,一脸沉醉的模样。 贾珠无奈的碰了下他的手臂,他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老太太说的有道理。” 贾母被他逗的前俯后仰,大笑道:“好孩子,说说看中哪家小姐,祖母亲自帮你做媒。” 贾琏有意无意的看向王夫人,贾母道:“竟不知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你去求求你婶娘吧。” 贾琏刚要起身,王夫人忙摆手制止他道:“你们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贾母听王夫人此言,知此事需慢慢计较,再说下去反而坏事,只得招来鸳鸯,吩咐上菜,贾珠与贾琏自去外间与爷们同席。 你道贾琏看上的是谁,原来王夫人娘家乃是金陵王家,她有个内侄女叫王熙凤,常来贾府小住,自幼充作男儿教养,最是精明能干的一个人,嘴巧心灵,很得贾母欢喜,贾琏曾得见过几次,心内喜欢得紧,存了娶她的心思。这本是亲上加亲的好姻缘,只是不知王夫人为何犹豫,论家世,贾家与王家门当户对,论相貌,王熙凤虽艳丽,可贾琏也是俊美的紧,自然配得上她。 宴席直至亥时方散,贾珠回屋后,雯心紫玉等几个大丫头都捂着嘴笑他,贾珠知她们笑什么,也不招惹她们,几人却抿着嘴笑个不停,贾珠道:“多大点事,值得你们乐呵。” 润锦道:“今儿在老太太处见大爷脸红,我们几个都暗地里偷笑。咱们大爷要娶大奶奶了。” 贾珠拿了书做到书桌前,准备看书,对雯心道:“吩咐下去,都休要胡说,没影的事,万不可瞎传。” 润锦道:“老太太、太太都在,怎么会是没影的事?我看琏二爷倒是有眼光,王家小姐被他先挑了去。” 贾珠摇着头看了眼润锦,道:“你若觉得他好,我明儿回了太太,差你伺候二弟去,你可愿意?” 润锦撇嘴道:“自然不愿意。” 贾珠道:“不愿意就行,以后万不可再提此事。” 润锦还要再说什么,雯心悄悄拉住她,润锦跺了跺脚,扭身跑了出去,雯心让紫玉等人跟着去,待房内只剩他们两人,雯心这才端了杯茶放在书桌上,小声道:“大爷何必吓唬润锦,府内谁不知琏二爷最喜欢拈花惹草。” 贾珠放下书,抬头看着雯心道:“我只说与你听,你们几个自小服侍我,我又怎会把她送出去,只是王家小姐却非佳偶,娶了她进来,这院内恐怕再无宁日。” 雯心叹气道:“我就知你自有打算。是王家小姐是太太的内侄女,你娶了她,与王家亲上加亲,岂非一桩佳缘?” 贾珠指着桌子上的书笔道:“我纵然不求一个满腹诗书的女子,也不敢娶大字不识一个的进来。” 雯心被他逗的发笑,道:“还望大爷娶一个女状元进门。” 贾珠失笑道:“贫嘴!” 雯心止住笑,问道:“按说王家也是大户人家,不知为何小姐都不读书?你看我们家小姐,不管是姑小姐还是大小姐,都能出口成章。” 贾珠道:“哪里管得了别人府上的事情,自家的事尚不知该如何了结。罢了,你且出去看看润锦,却别说是我让过去的。也该给她一个教训,需知祸从口出。” 雯心心内诧异,怎的贾珠突然有此感叹,她却不知贾珠今日遭遇,而贾珠也是满腹烦恼无人诉说,雯心虽然素日稳重,可外面的事她一个小丫头怎会知晓? 两人各怀心事,雯心出去安慰润锦,贾珠摊开一本书,却怎的也看不进去。 欲知谁人能替贾珠排忧,且看下回。 第六回 邬昭祁起疑误善心 北静王示警保平安(上) 话说雯心贾珠各自安歇,第二日一早,贾珠跟先前一样,带着几个小厮去府院,出了荣国府大门转到街上,随处可见御林军,正挨家挨户进门搜查,街上行人匆匆,年轻男子皆被叫住,自有头领拿着一张画像细细比对。 贾珠等人也被叫住,张福忙上前自报家门,那头领上下瞟了几眼贾珠,才傲慢的说道:“原来是荣国府的贾大公子,自是能说的上名号,就不用查了,相扰了!” 张福忙点头哈腰的谢过那头领,赶紧带着贾珠等人去府院,到了府院门口才对贾珠道:“不知是谁犯了大事,竟然出动了皇上的禁卫。”说完,吩咐跟着贾珠的几个小厮道:“这几日都本分点,不可出去惹事,万一触了霉头,谁也保不住你们。” 贾珠昨日才听水溶说起朝堂内的党派之争,贾家既然参与到皇位的继承,难免会被人盯着,朱霆对他的挑衅就是前例,他尚有水溶维护,朱霆也只会在言语上占风头,可这些小厮不同,万一被盯上,恐怕会受皮肉之苦,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贾珠道:“张大哥说的有道理,你们就等在府院门口,跟北静王爷家的小厮待在一起,咱们下了学就回府。” 几个人见贾珠说的郑重,自然答应。 贾珠进了学堂,见后排的邬昭祁抬头看他,他心内有事,勉强扯出笑容算是打了招呼,便走到前排坐下,直到李守忠开始讲课,水溶都没有出现,贾珠心内着急,勉强听了一会,实在担忧的紧,写了张纸条传给后排的侯顺安,问他可知水溶的去向。 不多会,贾珠收到侯顺安传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不知。 贾珠无法,只得挨过这一堂课,下血后带着李福等人去了北静王府,王府门人告知王爷昨晚被皇上召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那门人请贾珠进府内等候,贾珠不肯,告辞离开,到了街上,见御林军比早上更多,心内甚急,隐隐觉得此事与昨日之事脱不了关系。 他在马上正想的出神,不留意马儿突然停了下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邬昭祁主仆二人迎面过来,张福采松等人日日在府院内与那些小厮们瞎混,跟邬昭祁的仆从关系还不错,因此停住互相打了个招呼。贾珠本想敷衍几句就回府,却不想邬昭祁已下了马,把马儿交与仆从,正仰着头看向马上的贾珠。 贾珠只得下马,听邬昭祁说:“你那礼物太过贵重,可我又实在喜欢,这有些银钱,你看够不够。”说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贾珠。 贾珠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邬昭祁见他不伸手来接,只得拉过他的手,把银票按在他手里道:“多谢你。” 贾珠忙推开他的手,道:‘你这是何意,一个牙雕值什么,你我本是同窗,互送些东西是常事。” 却不想邬昭祁力气更大,猛地往前一推,贾珠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邬昭祁拉着他的胳膊道:“我从不与人交换东西,这东西算我买你的。” 说完,强行把贾珠的手握住,不等贾珠再推回来,已经上马离开。 贾珠愣在原地,简直哭笑不得,他何曾想过会有人这般计较,采松从他手里把银票抽出来,倒吸了口气,大叫道:“他可真是大方!” 邬昭祁竟然留下张一千两的银票! 张福等人也凑了过来,几个人两眼冒光盯着银票商量了许久,也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贾珠从采松手里抽过银票道:“你们可知他府上在何处?” 采松忙道:“自然知道,他那小厮苗云最是聒噪的一个人,第一日便把他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清楚。” 贾珠让张福带着其他人先回去,只带着采松一个人,去了邬昭祁的府上。 到了地方,贾珠就发现,邬昭祁府上其实离荣国府不远,隔着两条街的一个小巷里,漆黑的大门紧闭,采松敲了半天的门,才见苗云过来开门,见是贾珠和采松,忙大喜着把人让到客厅。 这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大门正对着客厅,左右偏房一间是马厩、一间是杂物室,后院是主仆二人卧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规格与邬昭祁岭南王世子的身份实不相符。 贾珠心内疑惑,但见邬昭祁站在大厅门口,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苗云上了茶便带着采松离去,客厅内只剩下贾珠与邬昭祁两人,贾珠品了一口茶,赞道:“真是好茶,可是镇远县的普洱?” 邬昭祁点头道:“正是。” 贾珠笑道:“我今日来没别的事,听闻你府上普洱茶最是地道,刚巧祖母年纪大了,想喝点普洱,因此特意上门相讨,还望邬兄让我一点。” 邬昭祁盯着贾珠看了一会,贾珠也不在意,笑着回望着他,片刻后,邬昭祁移开视线,道:“普洱并非珍贵茶品,我府上的普洱也与茶铺里的无甚区别,只是我自小喝惯此茶,才会把它当成宝,你若要,满大街都可以买得到,何必专门向我讨要。若是为争储之事而来,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们岭南两边都不相帮,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继位,与我们都无关系。” 贾珠愕然道:“你怎会这样想?” 邬昭祁坦言道:“不管对谁说,我都是这个立场。你回去可告诉北静王,我虽与大皇子不合,但那只是幼时私事,不会因此就去帮二皇子。” 贾珠不想一片好心被他曲解,解释道:“你既如此看我,我怎会还不识趣。实话说与你听,这牙雕是我姨丈送给我玩的,我因见是岭南之物,这才送与你,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几十两银子罢了。你如此说,我本该取回此物,以免继续误会,伤了和气,但见你真心喜欢,我也不在乎做了这单生意,你取五十两银子给我便是,何必拿一千两给我。”说完,把一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再也不去看邬昭祁。 邬昭祁从腰间掏出牙雕轻轻放在桌子上,道:“若是普通牙雕自然只值几十两银子,只这牙雕是昔日鲍天成游历岭南,受一老妇人恩惠,这才雕了一对牙雕送与那老妇人,岭南人都道这只是个传说,因为无人见过。你那日递给我时,我便认出这是其中之一。” 贾珠不知还有这个渊源,不解道:“鲍天成名气虽大,但传世的东西不少,也不值这么多钱。” 邬昭祁摸着牙雕上的花纹道:“自然,但他的雕刻多在犀牛角上,雕在象牙上的并不多见,物以稀为贵,自然价钱也高。” 贾珠了然道:“原来如此。” 邬昭祁道:“是的,所以这一千两银子还不知够不够。你若嫌少,收回去也可以。” 贾珠笑道:“你我二人竟学那市井生意人,在这讨价还价。如此我便收了这张银票,不过我也说与邬兄听,我那还有另一只牙雕,我虽不是生意人,不过我那姨丈可是商人,常听他说成套的东西单独拿出来不值钱,需得配齐了才行,邬兄若想收齐这两块牙雕,恐怕再花百倍的价格才行。”说完,从桌子上拿起那张银票,拱手道:“告辞!” 第六回 邬昭祁起疑误善心 北静王示警保平安(下) 至此后半月间,贾珠日日去府院读书,但不见水溶踪影,去北静王府,门人只说不曾回来,王府门可罗雀,那门人面色如常,不见慌乱,不由人不称奇。 其余人等一改往日喜聚不喜散的行事之风,下学后各自回家,而街上的禁卫一日多似一日,京城内人心惶惶,平日里尽量窝在家里,不敢上街,唯恐惹上是非。 邬昭祁还与往日一般,带着苗云上学、下学,自那日从邬昭祁府回来之后,贾珠也弱了与他相交的心思,他虽不像邬昭祁想的那般有拉拢之意,但也理解邬昭祁孤身在京,明哲保身之道。 只水溶的安危让贾珠心慌,他无甚门路打听此事,只得去贾政处探口风,不想贾政对水溶进宫之事毫不知情,只说街上戒备乃是因为前几日有人进宫行刺,索性圣上乃真龙,那人并未得手,但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封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定要把那贼人抓捕归案。贾政又道他早已把府内有名有姓之人皆报与禁卫,阖府上下安分守己,进出有门人把关,夜里安排人守备,那贼人定不敢来府上,让贾珠安心温书。 贾珠失望而归,贾政乃从五品工部员外郎,与同僚闲谈中才知些不相关的事,远不如水溶与他说的那般透彻。他本是聪明之人,一通百通,见此情景,对水溶担心之余,也不免为贾府上下忧虑。 贾家已卷入夺位之争,可贾府上下却毫无准备,袭了一等将军的大伯贾赦,虽在朝为官,可一味只知贪淫,无心做官,不务正业,贾珠在府院曾听些闲言碎语,知这位伯父在外名声甚差,勉强靠祖宗的荫蒙保住一份官职。而贾政谦恭厚道,为官勤勉,只是过于迂腐,与朝中大事一无所知,太易受人欺瞒,怎可能在峰行诡异的争夺中保全贾府? 贾珠越想越心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如清、雪茹赶紧扶住他,关切道:“大爷今儿怎么了?” 贾珠摆手示意没事,回屋后呆坐在书桌前,不知怎的是好。 若按水溶说法,贾家乃是站在大皇子这列,可水溶与他说完第二日便被招进宫内,至今未归,以他的身份地位,若不是犯了天怒,怎会一去不归,连个话都传不出来? 若水溶出事,跟水溶休戚相关的贾家怎会相安无事? 他心急如焚,然而又无法可想,只得一日挨过一日,只盼那天进了学堂,能看到水溶安然无恙的坐着才好。 正想着这无计可消的烦恼之事,外有贾政的小厮通报,说北静王府来人了。 贾珠心内忐忑不安,不知北静王府来人何事,是喜是忧,忙跟小厮到了贾政处,见北静王府管家水淮正与贾政寒暄,贾珠忙行礼,问北静王安,水淮笑道:“劳大公子惦记,我家王爷刚从宫内回来,这几日陪着大皇子日夜用功,甚是辛苦,听说大公子日日来府上探望,立刻找我请大公子过去。” 贾珠听水溶无事,放下心来,道:“着个小厮来通报一声便是,怎劳大总管亲自过来。” 水淮道:“自是该我亲来,刚跟政老爷说过,我家王爷这几日陪读很有心得,想请大公子过去住几天,把这心得慢慢的说与公子听。政老爷已经答应,这就请大公子跟我走吧。” 贾政道:“难得王爷看重你,你去了王府定当好好看书,方不负王爷一片美意。” 贾珠知这次定推辞不过,也着急见到水溶,因此别过贾政,跟水准去了北静王府,后自有雯心等收拾他常用之物,打发随从的几个小厮送到王府不提。 这北静王府由十二个四合院子组成,分中、东、西三路,贾珠由水准带着,走中路大门,在大门口下了马,有两名小厮领着,一路穿过前厅、中厅回廊,这才到了水汀殿,水汀殿门口站着两名小厮,正是常跟着水溶去府院的两人,见了水准和贾珠行礼道:“王爷在后堂等着大公子。” 贾珠自不是第一次来北静王府,却从未去过后堂,但也不多问,跟在小厮身后往后堂走去。后堂朱红的木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丫头,行礼道:“王爷吩咐,只贾公子一人进去便可,劳烦大管家了。” 水准点头与贾珠告辞,那两名丫鬟打开门,待贾珠进入后,重把门关上,贾珠这才看到水溶,水溶身穿白色绸服,腰系一根银色锦带,头上松松的挽着一根白色丝带,脸色惨白的盘腿坐在一块蒲团上。 贾珠疾步过去,蹲下来抱住他的两条胳膊道:“你可还好?” 水溶脸上血色全无,憔悴不堪,声音嘶哑的道:“总算保住一条命。”说完,拉着贾珠同坐在蒲 团上,道:“差点见不到你了。” 贾珠料想他这十几日过得艰难,不觉心酸道:“能回来就好。” 水溶歪着头靠在贾珠肩上,颓然道:“事情败露,大皇子被幽禁,义忠亲王老千岁恐怕就是这几日间的事了。” 贾珠大惊道:“怎会如此!” 水溶道:“前因不必我说你也能想明白,二皇子失踪后,忠顺王府和圣上四处派人搜寻,昨儿晚上终于把人找着了,人是义忠亲王派去的,有二皇子指认,他自然首当其冲,大皇子竭力替他辩解,终于惹恼了圣上,把大皇子幽禁了。” 贾珠把困扰他多日的疑惑问了出来:“可是狩猎场那日?” 水溶笑道:“正是那日,因我有清明狩猎的习惯,义忠亲王便把行事之地之时定在狩猎场,想我 帮着打掩护,谁知二皇子命大,竟被他逃脱了。” 贾珠想着那日他救之人,推及当日水溶言辞,问道:“你即知人被我救走,为何当时不追了出去?” 水溶苦笑道:“他又怎会没有防备?狩猎场内定有接应他的人,再追只会暴漏行迹。我事后曾细想过,或许狩猎场的这次机会,是他的苦肉计,故意以身犯险,引我们上钩。圣上最厌恶手足相残,忠顺王爷有意诱导圣上怀疑大皇子,圣上既已起疑,大皇子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不对。” 贾珠虽不后悔当日救人之举,但见后果这般严重,不免内疚道:“是我思虑不周。” 水溶安抚他道:“与你无关,即使你不救他,也会有旁人相救。你还记得我们入城后朱霆的神色?一副胸有成竹,等着看好戏的猖狂样子,可见他们早已安排好后招。” 贾珠当时并没注意到朱霆的神情,不免佩服水溶的心细,但现在义忠亲王已坏了事,参与其中的水溶又怎会全身而退,还有跟水溶一派的贾府又该如何? 水溶似是知他心事,笑道:“义忠亲王一人揽了这事,圣上虽然疑心我,但不会赶尽杀绝,总不能牵连太广,会动摇国之根本,你府上也是一样。只是二皇子继位后,恐怕还要计较一番。你可放心,只我在一日,定保你无事。” 贾珠见他刚刚脱险,还顾着自己的忧虑,感叹道:“你何必如此,我只求你能平安。” 水溶揽过他的腰,轻叹道:“刚进府听门人说你日日前来,我很是高兴。你且陪我小住几天,待过了这阵子风头,我再送你回府。” 贾珠见他疲惫,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头道:“自然,你刚回来,好生歇会吧。” 水溶笑着看他,也不答话,闭上眼前靠在他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要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二皇子得志势不可挡 史太君思女情难自已(上) 话说水溶因行刺不成之事心灰意懒,留贾珠在北静王府陪他住着,着人去府院替二人告了假,他王府后院有个园子,比前院还大,内有从外面玉泉湖引进的活水,唤作净水湖,湖内有莲花,湖上有亭,这时节正是荷叶初发之际,二人日日在这亭内谈书论经,好不惬意。 贾珠见水溶气色渐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道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定能保性命无忧。从此事中,他见识了朝堂的凶险,反倒弱了那功名之心,想着以后守着祖宗留下的产业,细心经营,也可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至于水溶,寄情山水诗书均无不可,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倒也是一桩美事。 如此推求下去,远离这是非,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他脑中突然浮现出邬昭祁那天说的话,仔细思量,邬昭祁那话确实坦诚,又有大智慧,只今日入了这局,方才体会出其中滋味,不免对邬昭祁刮目相看。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贾珠水溶不出门,却挡不住有人找过来,这日两人正在亭中谈论蜀中风情,小厮来报,说朱霆带着一人过来找王爷,按水溶交代,说他身体不适,不见客,不想那朱霆根本不听,现已闯到水汀殿,管家水准正与其周旋。 水溶轻叹了口气,道:“带他们过来吧,预备上好茶品招待忠顺小王爷。” 贾珠站起来要回避,水溶拦住他,道:“不用,你且同我一道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贾珠只得重新坐下,大皇子一派既已失势,支持二皇子的忠顺王府自然风头正劲,否则朱霆也不会如此嚣张,明闯北静王府。 远远听到朱霆怒气冲冲的声音,水溶也不去看他,专注的看着湖内的锦鲤,贾珠却站了起来,恭敬的对朱霆行礼道:“请忠顺小王爷安。” 朱霆哼哼两声,瞧都不瞧贾珠,只对水溶道:“北静王好大的派头,你也不瞧瞧谁来了。” 贾珠早已看到跟在朱霆身后的一个年轻公子,只道是哪家新贵的公子哥,陪着朱霆过来,现听朱霆的话,这人身份定不一般,因抬头瞧了他一眼,只见那人身穿青色团纹锦缎袍衫,腰系一条玄色镶金丝带,脚踩石青色的厚底靴子,一双漆黑的眼睛玩味的盯着水溶。 水溶缓缓转过头来,懒洋洋的站起来对那人行礼道:“不知二皇子驾临,有失远迎,怎的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朱霆道:“你......” 二皇子拦住朱霆,上前一步扶起水溶道:“北静王不必行礼,父皇听说你病了,着我过来看看,也没见你请太医,不知是何缘由?”说完,眯着眼睛瞧了跪在地上的贾珠一眼,道:“你也起来吧。” 水溶就势站了起来,招呼二皇子和朱霆坐下,四个人分坐在方桌四边,水溶正对着二皇子,道:“也没甚大病,胎带的病根,每逢春雨绵绵之际,浑身疲懒,不想动弹。” 二皇子关切的问道:“你年纪轻轻,怎就有此顽疾,回头我禀明父皇,着几个太医想想法子,总要去了病根才是。北静王府与忠顺王府一直是朝廷的左膀右臂,以后倚重你的地方还多着,为了朝廷,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水溶道:“多谢二皇子,不必劳烦太医,我这病只需静修,待天气转晴,自可痊愈。” 朱霆道:“这病即是因阴雨而来,你又为何常在这湖边静坐,还需找个干燥暖和的地方才对身体有益。” 贾珠不料朱霆会说出关切之语,见他神色真诚,不似别有用心,不解他何意,只听水溶笑道:“不劳忠顺小王爷操心,只要没人总来找我麻烦,我便会舒心不少。” 朱霆拍着桌子气哄哄的猛的站了起来,正好小厮端着茶水进来,吓得把茶盘摔在地上,忙跪下来请罪,水溶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 二皇子拉着朱霆坐下来,对水溶道:“有谁敢找你的麻烦,你来告诉我和父皇,父皇自幼最疼你,怎会让人欺负你?” 水溶道:“跳梁小丑,怎敢劳烦皇上。我今儿实在是乏了,想先回房休息。二皇子若没事,就在此处多坐坐,我先告辞。” 二皇子道:“今儿一是来瞧瞧你,见你无恙,这第二件事就可以说了,父皇派你我同去江浙。” 水溶正色道:“为何事?” 二皇子道:“一来检查冬日里修的河堤是否牢固,司天监夜观天向,说今年夏讯甚似往年,为五十年来最大的一次,父皇不放心,担忧河堤撑不出会出问题;二来去织造局看看,去年织造局同洋人做了笔大生意,为国库增添不少银两,父皇让你我二人过去赏赐,以示隆宠。” 水溶听完后沉思片刻,道:“我身体不适,恐耽误行程,二皇子另找别人陪同吧。” 二皇子道:“江南气候宜人,这时节春暖花开,正适合散心,父皇也是担心你为了大皇兄之事烦恼,这才派了好差事给你,你怎可推辞?” 水溶又道:“皇上隆宠自是感激不尽,只我对朝政一窍不通,何堪此重任?” 二皇子笑道:“北静王谦虚了,父皇常在我们面前夸你,你若再自谦,置我等于何地?莫要推辞,难道要父皇下个圣旨,着一个老太监过来宣旨你才肯去?” 水溶无奈,再推辞下去恐伤了二皇子脸面,只得道:“那我只得陪二皇子走一趟了。” 二皇子见他同意,眼中带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往常见你与大皇兄甚是亲密,有说有笑,同样是自小一起长大,偏偏见我这般拘谨。” 水溶皱眉道:“二皇子说笑了。” 二皇子笑道:“是了,不提那人。还有一事,这次不止你我同去,忠顺王爷请了旨,想让忠顺小王爷出门历练一番,朱霆也会同去。你看可好?” 水溶笑道:“但凭二皇子做主。” 二皇子道:“我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与朱霆多亲近亲近,以后同朝为官,怎可留有嫌隙。还有一人,乃工部侍郎贾政之子贾珠,我听闻你与他相交甚厚,有他陪着,你可还满意?” 水溶低着头不说话,贾珠已跪在地上道:“小人尚无官职,怎可同去?” 那二皇子一挑眉头,道:“哦?你便是贾珠?” 贾珠低声道:“正是。” 二皇子道:“那便好,已有人去你府上宣旨,后日便在永定门口等着吧。”说完,与水溶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待他离开后,水溶心事重重的坐了好一会,这才想起贾珠还坐在旁边,忙让管家送他回荣国府,这两日不用过来,与家人多说说话。 第七回 二皇子得志势不可挡 史太君思女情难自已(下) 贾珠正有此意,刚进府门就被叫到贾政书房,贾赦、贾珍都在,贾珠一一行礼后,贾政让他坐下,这才问起去江浙之事。 贾珠把二皇子的话重复一番,贾政喜道:“难道圣上要重用我贾家?” 贾赦道:“前几日义忠老亲王突然亡故,草草下葬,我们事后才得知,外面都传是犯了事,我宁荣二府向来与他亲近,不知何故才幸免被牵连,这才几日,怎会又受重用?” 贾珍也道:“正是此理。定是沾了北静王的光,大公子才会有这趟差事。” 贾政不解道:“那北静王向来与义忠老亲王同进退,按说义忠老亲王犯事,他最先受牵连,皇上又怎会不追究,突然下旨让他随二皇子同去?” 贾赦道:“天恩难测,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只是不知珠儿这趟有何打算?” 贾珠一个少年能有何打算?他前几日见水溶消沉,曾心生退隐之意,今见二皇子几句话,水溶与他便不得不去江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水溶贵为北静王,尚身不由己,更何况已袭了三代的没落公侯之家?平日里贾赦贾珍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何曾把旁人放在眼中,今日大皇子刚一失势,皇上和二皇子的一个动作便让他们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竟问他有何打算?平日里但凡为家族着想,此刻也不会这般不堪。 贾赦贾珍见他不说话,使眼色给贾政,让他去问,贾珠向来敬他,只得道:“王爷并未同我说什么,只让后日一早在永定门等着。是福是祸,我也不知,但听天命。” 贾赦贾珍面面相觑,脸上都不好看,贾政仍道:“我府上并未做过违背礼法之事,圣上圣明,自不会无故降罪,珠儿且放心前去,只要好好当差,定不会有事。” 贾珠苦笑道:“但愿如此。” 贾赦道:“挨过这两年就好了,大姑娘是待选秀女,按年龄后年就该送选,到时候上下打点一番,多塞些银两,那些老太监见钱眼开,做些手脚,入选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宫里有了人,万事就好办多了。” 贾珍拍手道:“正是,以大妹妹的才德,入宫为妃也不是不能。” 贾珠心内烦躁,往日虽也替妹妹不值,只不如今日,他亲见二皇子与他年龄相仿,那皇上也同贾政相差无几,他实在不忍妹妹入宫服侍,偏偏贾家上下把这事当成天大的喜事,竟想通过妹妹入宫来保家族平安,不以为耻方以为荣,实在让人羞耻。可他又无能为力,只得闷闷不乐的干坐着。 贾赦贾珍正说得起劲,外面有人通报,说老太太听说珠大爷回府,让他过去一趟,贾珠如蒙大赦,忙别过他三人,去往贾母处。 贾宝玉见了他,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道:“好哥哥,你去了哪里?都不过来陪我玩。” 贾珠抱起他,看着他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不由欢喜,宠爱的捏着他的鼻子道:“大哥哥有事要做,不能成天陪你,你有没有听祖母和母亲的话?” 宝玉伸手摸着贾珠的脸,来回摩挲几下,道:“自然,我很乖的。” 贾母让奶妈把贾宝玉抱过来,招呼贾珠做到身边,道:“听说你要出远门,我有几句话要亲自交代你才放心,你是府上长子,肩上的担子自然比别个重些。你大伯和你爹都是不成器的,从小被我惯坏了,这个年纪想改也改不过来,只能靠你了。虽有个兄弟琏儿,我看也是不上进的,只不给你惹祸就好。宝玉倒是聪明伶俐,可惜太小。” 贾珠见白发苍苍的老祖母还有为家族未来操心,心内五味杂陈,只觉得一副千斤的重担压在身上,压的他喘不过去,又见元春坐在贾母的身侧,面上露出哀痛的神色,想她明白今后自个的命运,不免生出几分同命相连之感,生生压下那份逃脱之心。 又听贾母道:“前几日接到你姑母的信,说身子不大好,你这趟去江南,定会路过苏州,我有些东西要捎给她,你帮着带过去吧。” 贾珠问道:“不知姑母生的何病?” 贾母叹气道:“自从生了你妹妹,她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我信中劝她好生养着,她与你姑父都还年轻,还愁子嗣?这不去年有个妾室生了儿子,才略微好了些。只不知怎的,去年冬天又犯了老毛病。我只你姑姑一个女儿,偏又离得远,不得常见,日夜挂念,也不得法。”说完,眼角湿润,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元春赶紧掏出帕子替贾母擦泪,轻言安慰道:“祖母且放宽心,姑姑想是一时受了风寒,又加思念祖母,这才生了病。待哥哥带去祖母捎过去的东西,她念着母亲的一片心,这病不治也能痊愈了。” 贾母道:“但愿如此。”说完,让鸳鸯拿出一个红木带锁的匣子,亲自递到贾珠手里道:“珠儿,定要去瞧瞧你姑母和你妹妹,我也没别的挂念,只求她们娘俩能平安,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当了。” 贾珠接过匣子,跟着元春一道安慰贾母,过了好一会,贾母才缓过神来,道:“今儿晚上留在我这边用膳,咱们好好说会子话,别人都说我偏心你妹妹和弟弟,那是他们没见识,你从小就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我放心,所以花在你身上的功夫比你弟弟妹妹少。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贾珠心内怜惜元春,喜爱宝玉,又兼这几个月经了外面的事,胸中所想已非小儿女的情怀,豁然道:“孙儿怎会把下人之言放在心上,祖母多虑了。” 贾母自然欢喜,又让人请了王夫人过来作陪,娘儿几个说着闲话,用过晚膳,王夫人把贾珠叫到房内,自是细细叮嘱一番。 第二日王夫人亲到贾珠院内,看着雯心等收拾行李,恐拉下什么,贾珠在外不方便。 琐事不提,欲知贾珠等四人后续之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二皇子使计分两路 贾公子拆名品三字(上) 话说贾珠因是第一次出远门,又兼皇差,宁国府上至贾母,下至小丫头寒儿、酒儿,每人都围着这档子事,只日常用具就准备了满满两个大箱子。 到了约定的那天,贾珠带着张福、张贵、采松、暖柏,后跟着两匹驮行礼的大马,早早来到永定门口,永定门口已先来一人,骑在马上等着,贾珠见是朱霆,下马行礼。 朱霆一人一骑,并未带随从和行李,看了贾珠这阵仗,讥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小姐出门呢?” 贾珠面露尴尬,只得道:“长辈也是担心出门在外受了委屈。” 朱霆听了觉得好笑,道:“也是,贾大公子今年刚刚志学,本该好好在府院读书,出门有仆人跟着,在家有丫头伺候着,好好用功不行?可不知怎的,二皇子非得叫你一同去,看他待会来了,见你这副模样,能不后悔?” 贾珠听出他话里讥讽之意,不欲与他继续纠缠下去,笑而不语的带着张福等人找了个茶棚,坐着等水溶等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二皇子骑着匹紫骝马过来,朱霆忙上前行礼,二皇子摆手示意不必,贾珠也过来,正要行礼,二皇子道:“咱们这趟出门奉的是密旨,不必处处行礼,露了身份。”接着道:“仪仗护卫等也是一概不带,以免沿途惊扰了地方。” 朱霆帮他拉着缰绳,偏着头指向贾珠的随从和行礼,笑道:“二皇子不用随送,可贾大公子不能不带,人公子哥是第一次出门,渴着饿着累着了可怎么办?” 贾珠少年脸皮薄,被他说得抬不起头,一张脸羞得透红,小声吩咐张福道:“你们都回去吧,回头告诉老太太太太,就说路上有王爷照料着,不用府里带人。” 张福到底老成些,悄悄看着二皇子和朱霆的脸色,见他二人正谈论其他事情,不顾贾珠这边,忙把他拉到一边,从身上拿出银票和碎银子塞给贾珠,低声道:“瞧这两位爷都是常出门在外的人,自然不怕。只是大爷不比他们,凡事量力而行,小心跟着北静王爷便是。” 张福是贾珠乳母之子,年长几岁,贾珠还要叫他一声哥哥,自是与别个不同,因见朱霆和二皇子都不带随从,知这趟没法照料贾珠,这才细细嘱咐贾珠。 贾珠收起银票和碎银子,对张福道:“告诉他们几个,刚才的事别传到府里,省的老太太太太担心。” 张福道:“大爷放心,我知道分寸。” 采松暖柏眼泪汪汪的与贾珠告别,竟有些生离死别的模样,贾珠觉得太过于矫情,忙叫张福带着他们离开。 张福到底不放心,在茶馆里整理出一个不大的包裹,拴在贾珠马上,道:“贴身衣物总要带上几件,还有些常见的药,也得带着,以防万一。” 贾珠应了,张福这才带着其他人离开。 贾珠重回茶馆内坐着,二皇子与朱霆却一个在马上,一个站在地上,不知道谈论着什么。 直到辰时三刻,北静王府的四骑马车才缓缓的驶来,马车旁跟着四个骑马的仆从,北静王见了他们三个,对二皇子行了个礼,皱眉拉着贾珠就要上马车,那朱霆赶紧上前拦住他二人,得意的道:“二皇子说了,这趟奉的是密旨,都得简装出行,王爷这阵仗可与圣旨不符啊!” 水溶看向二皇子,二皇子笑着点头,道:“父皇吩咐如此,只好委屈你了。” 水溶笑道:“我的病还未痊愈,实在不宜劳顿,这就进宫请旨,请皇上收回旨意,另派身强体壮之人前去。” 朱霆急道:“那哪行,圣旨都已下了,怎有轻易收回的道理!” 水溶道:“那可如何是好?要不二皇子与忠顺小王爷先行一步,我与珠儿同坐这马车在后面慢慢跟着,本来这趟全靠二皇子与小王爷,我与珠儿就是个添头。” 朱霆上前一步,挡在贾珠的身前,道:“想都别想!” 水溶摊手道:“那可如何是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请二皇子小王爷示下。” 朱霆急的鼻子哼哼道:“反正就不行,你休想单独与他同行。” 贾珠见朱霆这么大的人还耍无赖,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因此低着头也不言语,这四个人中他最是人微言轻,干脆什么都不说,等这三个人定夺。 朱霆与水溶僵在城门口,进出城的人越来越多,瞧这四个各具风采的年轻人,纷纷小声议论,还有胆大之人明目张胆的打量着水溶贾珠,要不是有水溶的随从跟着,恐怕就要前来搭话。 贾珠不知这两人要僵到何时,只得看向二皇子,期望他能发个话,解了这尴尬的局面,谁知那二皇子不知何时也在看着贾珠,视线相对,贾珠忙笑着移开视线,心道随你们去吧,最好能免了这趟出行才好。 那二皇子像是故意与贾珠作对,开口说道:“既然水溶大病未愈,又怎能受得了车马劳顿之苦,我倒有个主意,说出来你们参详参详。” 朱霆忙道:“好皇子,快别卖关子了。” 二皇子偏偏抬着头瞧着太阳,道:“我这不偏不倚的好主意说出来,你们可不能再闹。再闹下去,恐怕京城的守备要去回禀父皇了。” 水溶道:“既有两全其美之计,我又怎会不从?” 二皇子这才笑道:“离此处不远就是通州,通州有条京杭大运河,河上各色客船来往京杭,船上物品齐全,可免去昼行夜宿之苦,王爷看可好?” 水溶笑道:“真是个好主意!既如此,我们便先去通州吧。” 二皇子又看朱霆,朱霆附和道:“确实是个好主意,咱们包条大船去杭州也未尝不可。” 二皇子又道:“既然你们两人都同意,那就先请吧,我同贾公子骑马走陆路,咱们分头行事,在杭州府碰头。” 其他三人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话,朱霆拍着手笑道:“正该如此!两不耽搁,皇子真是好计策!” 水溶却不同意,面露不悦道:“贾家把大公子交托与我,我怎放心让他单独行动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向老太夫人、夫人交代?” 贾珠自然也不同意,心内抱怨二皇子出的馊主意,他不知二皇子打的什么主意,只看朱霆满意的神色,就知他不安好心,朱霆以往尚且与水溶不对付,只是顾忌北静王府势力,不敢太过张狂,现在北静王府失势,又是出门在外,他一路上为难水溶也说不定,贾珠瞧着魁梧的朱霆心内越发不安,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说道:“二皇子前儿才说,怕这一路上北静王爷闷的慌,这才差我随从,今儿却让我与王爷分头行事,岂不有违初衷?” 朱霆急了,嚷嚷道:“有我陪着北静王爷说话,还会闷着他不成?” 贾珠即已开了口,便没什么顾虑,笑道:“自然不怕闷着王爷,只是怕气着他。” 朱霆嘿了一声,就要上前找贾珠理论,水溶见势不妙,刚想拦在贾珠身前,二皇子已一把把人拉到身后,对朱霆道:“够了,还不赶紧去给北静王爷赶车!” 贾珠的胳膊被他钳住,挣扎几下却挣不脱,急的面红耳赤道:“皇子还请放手。” 二皇子却不理会他,只对水溶道:“北静王爷放心,贾公子与我有恩,我定会好生照料。” 水溶直视着二皇子,二皇子笑着:‘王爷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贾珠见水溶脸色不妙,使劲一甩胳膊,二皇子哼笑两声,把他松开,贾珠拉过水溶,道:“你怎么了?” 水溶面色苍白,苦涩的笑道:“你我就此别过,你多保重,二皇子最是重恩的一个人,想必不会为难你。” 说完,由仆从扶着,上了马车,朱霆坐到赶车的位置上,对二皇子抱拳道:“多谢皇子成全,定不负皇子美意!”说完,扬起缰绳,驾的一声,四匹大马往城外奔去,北静王的四个随从骑马跟在后面,贾珠目送着马车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瞧不见,一股凉意从心底生了出来,水溶这次虎落平阳,不知会被朱霆怎么折辱,他这么高傲的一个人,不知如何才能挨得下去。 第八回 二皇子使计分两路 贾公子拆名品三字(下) 他兀自在此替水溶担忧,二皇子牵着他的马过来,柔声道:“珠儿,我们可否启程?” 贾珠听到他的称呼,猛地一机灵,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尴尬的处境:水溶尚且有四个随从跟着,遇事尚能抵挡一阵,可自己孤身一人随二皇子一道,实在难测是吉是凶,只望二皇子能念先前救命之恩,不要过分为难他才是。 他忙接过缰绳,恭敬道:“二皇子,请!” 二皇子翻身上马,道:“我刚都说了,这趟是密旨,不可露了身份,你张口闭口二皇子,也不怕旁人听了去?不过,你这一叫倒是提醒了我,你说说,这一路上你叫我什么好呢?” 贾珠也上了马,两人缓缓的骑着,晚春的京郊树木已长出新叶,官道两旁的碧绿小草中夹杂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粉红的、浅蓝的、嫩黄的,煞是好看,眠了一冬的虫儿鸟儿欢脱的叫着,一副生机昂然的好景象,或远或近的群山层叠,绵延不尽,如泼墨般渲染开去。 按说此等美景当前,贾珠再烦闷的心也该有所缓解,可他的烦恼却无法宣之于口。原来这二皇子自从出了城门,就开始思量名字,不时冒出一个想法,问问贾珠的意见,贾珠自然没意见。只二皇子自己不满意,转眼又想出一个新的名字,重又问贾珠的意见,翻来覆去直到正午,他还没确定下来。贾珠又不便打扰他,又不敢不理他,只得敷衍了事,哪还有心思欣赏美景。 正午时分,两人已离开京城范围,但还未到天津,只得找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店坐了。这地界能有什么好东西,勉强填饱肚子罢了,贾珠见二皇子吃的津津有味,也不敢抱怨,又喝了点粗茶,稍歇一会,重新上路。 二皇子吃了饭润了口,又开始絮叨名字之事,午后的太阳正毒,贾珠被晒得烦躁,忍不住道:“你本名就不错,何必费劳神想什么别名?” 二皇子道:“说来听听。” 贾珠道:“钟琮裕,钟字自然不提,皇家之姓,不敢妄论;琮字乃国之重器,又兼玉之高洁,自比一般祭器高出一等;裕者,五谷丰登、万民安乐,你贵为皇子,这两字一个代表朝堂,一个代表民间,可想皇上赐名之时对你寄予的厚望。” 贾珠冒然说出之后,也不去想后果,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这人赶紧闭嘴,给他个痛快,或让他清静一会,或直接下罪,只要别让他受聒噪之苦。他本来对二皇子的印象相当复杂,狩猎场匆匆一面,只觉得他可怜,后来被水溶一说,又觉得这人小小年纪城府极深。再后来,在水溶府上,他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就让水溶不得不随了他的心意同去江浙,今儿早上在城门,他又使计让贾珠跟水溶分开。只觉得他是个很不好招惹的人,一会一个模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不成想,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人竟又像个小孩,为一个别名念叨好几个时辰,真是让人吃不消。 二皇子果然如他所愿闭了嘴,贾珠转头看他,只见他摇头晃脑,不时的点头面露赞许之意,贾珠猜不透他在琢磨什么,索性耳根子能清静了。 又行了一里地,贾珠突然听到二皇子满意的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钟琮裕三个字实在是妙,妙不可言,我刚想了半天,除了珠字之外,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珠儿,你说我把这三个字颠倒过来,叫我裕琮钟怎么样?” 贾珠对他彻底没辙,道:“自然可以,裕兄定下来就用这个名字?” 二皇子大笑道:“你觉得好,我也觉得好,还有比更合适的吗?” 贾珠笑笑没说话,他已经在发愁这一路上该怎样跟二皇子沟通,闭嘴不说话,显然不行,这二皇子得不到回应,能聒噪死,可这人行事又与一般人不同,兼他身份特殊,贾珠也不敢太过于得罪他。不理不行,理了他更没完没了,贾珠眉头紧锁的思量着对策,只盼能早点到杭州,见了水溶与朱霆,这二皇子有了说话对像,也就不会再来烦他。 那二皇子没得到贾珠的回应,不依不挠道:“你怎的不说话,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会?我差点忘了,你是第一次出门,想必骑马累了,我们下来走一回。” 贾珠随了他只得下马,二皇子把两根缰绳都拢在手里,跟贾珠并排着紧挨在一起,轻声道:“你心里定想,这人真是可笑,一件琐事纠结半天。其实你是不知我心思,我见你在我面前战战兢兢,一味敷衍,心里难过的很,我本不是我初心。其实你不必怕我,若没有你,我恐怕已丧命狩猎场,哪还有今日?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你,只是当时没问你的名字,后来狩猎场的统领告诉我,你那天曾同水溶一起打猎,出来的时候神色慌张,身上沾了血,马儿也不见了,我这才知道你是贾府的大公子。” 贾珠诧异不已,水溶不是说他留有后招吗?即使没有他相救,朱霆等人也会立刻赶去,他总能脱险,因此道:“你不必谢我,即便没有我,你的随从也会很快找到你。再说,就算不是你,换成旁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二皇子笑道:“我猜你就会这么说,你是不知当时的凶险。罢了,不跟你说这个,你只当是老天爷的安排,安排由你来救我,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贾珠心道如果被他知道,水溶特意带着他去狩猎场掩护,还会不会觉得是天意,不过既然二皇子坦诚相待,贾珠便问出心中疑惑:“那这次出行,也是你的安排?” 二皇子道:“自然。父皇向来喜欢水溶,只是大哥失势,怕水溶因此记恨我,这才安排我与水溶同去江浙,意欲让我俩亲近亲近。我知你与水溶交好,借机向父皇举荐了你。贾家到你这一代已无爵可袭,我想这趟差出的好,回来在父皇面前替你讨个官,你看可好?” 贾珠听他此言,顿觉别扭,欲知贾珠会作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话闲谈诚心消嫌隙 投客栈无意遇凶险(上) 话说二皇子钟琮裕和盘托出打算,本想贾珠会高兴,却不想贾珠听了之后只是沉默不语,面上没什么表情,丝毫不见欢喜。 原来贾家的爵位由贾赦袭了,贾政原打算考取科举,可是皇上体恤,赐了官给他,贾政从小教育贾珠,要他长大考取功名,弥补他当年的遗憾,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贾珠自己的心思,他无意中救人,并未想过报答,更何况当时钟琮裕曾给过他一块玉坠,抵了那匹马,在贾珠看来,他二人之间已然两清,不该再受他回报。 但他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忍辜负钟琮裕的一片好意,笑道:“多谢二皇子。只是明年便是科举,我想先试试十年苦读之成果,若能高中最好,若不能,到时再劳烦皇子不迟。” 钟琮裕见他推脱,心内不痛快,登时变了脸色,找个由头发作道:“说过几遍了,不要再叫我二皇子,刚才叫裕兄就不错,我今年十六,比你长一岁,称我一声兄不算占你便宜。就这么说定了,下次再忘记,定不饶你。” 贾珠不想在称呼上过多纠缠,拱手道:“但凭裕兄吩咐。” 钟琮裕见他听话,心情好转道:“早该如此,咱们快点上马,说不定天黑前能赶到天津。” 两人又闲话一阵,多是钟琮裕点评江浙一代的官员,从府台到县丞,名字与官职一一对应起来,熟记在心,信手拈来,贾珠用心的听着,暗暗记在心上,不免赞叹钟琮裕的好记性,钟琮裕见他听的仔细,说的更加起劲,偶尔贾珠也就不解之处询问,钟琮裕不厌其烦的一一讲解,他本是皇子,从小见惯朝堂之中的明争暗斗,居高位俯看朝局,见识自然非贾珠所能比。 谈到苏州府的官员,钟琮裕突然说道:“我竟忘了,你那姑父林如海乃姑苏林候之后,这林如海探花郎出身,当年杏花园游园折花,我虽还是孩童,也曾见过一眼,印象深刻,真是丰神俊朗的佳公子,后来听说娶了你家姑母,郎才女貌,羡煞旁人,也是一桩佳话。” 贾珠想起贾母的嘱托,叹气道:“可惜我姑母体弱,祖母很是挂念,临出门前嘱托我有机会去探望姑母,还望到了苏州城,裕兄能多留一日,让我能见见她。” 钟琮裕道:“多大的事,到时候我陪你一同去。” 贾珠忙推辞道:“你身份高贵,恐怕不妥。” 钟琮裕不高兴道:“你又来了,说好的我是你兄长,你姑母就是我姑母,我怎的不能去探望?”见贾珠还要推辞,不由心烦,抽出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他的马屁股,那马吃疼,急急的往前跑去,贾珠只得拽紧马绳,想从此地到苏州还有近一月路程,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再不济到了苏州之后再作打算。 日渐西斜,红彤彤的太阳落过山,天渐渐暗了下来,两人却仍未到天津地界,贾珠提议去驿站歇息一晚,钟琮裕却不肯,只说去驿站要官员官碟,恐会露了行踪,贾珠没有什么外出的经历,只得一切听他安排。 钟琮裕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三岔路口,往西走不远有间客店,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客满。两人既然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一炷香的功夫,仍未见钟琮裕说的客栈,天色已黑,只有半弦月的月光从树木的缝隙中洒落下来,路越走越荒凉,又往前行了一会,竟连条羊肠小道也不见。两人此时已察觉走了岔路,忙调转马头,重往官道走去。 突然,左侧树木似有动静,钟琮裕忙拉住马,打个手势,让贾珠先别动,贾珠怎敢乱动,屏住呼吸看着钟琮裕悄悄的往左侧探去。 不等钟琮裕走到跟前,有两人从树丛中跳了出来,只见那两人身穿黑色劲装,脸上蒙着块黑布,每人手里拿着根胳膊粗的木棍,指着钟琮裕道:“识相点把银子留下来,饶你们一条狗命!” 贾珠意识到这是碰到剪径之人,就想破财消灾,却不想那钟琮裕何时被人威胁过,狠声骂 道:“什么东西,敢在天子脚下拦路抢劫。就凭你们两个,也敢问爷要钱?” 说着飞快的往前一步,伸手捏住一人的胳膊,那人吃疼,嗷的一声,木棍掉在地上,钟琮裕用脚尖把木棍踢起,反手接住,闪电般的横扫另一人的大腿,那人哎的一声,捂着大腿跪在地上。 转眼间的功夫,两人被钟琮裕制服,贾珠看的目瞪口呆,何曾想过他有这手功夫。 钟琮裕呸的一声,骂道:“就这点手段,也好意思出门!” 说完,不再理会这两人,拉着贾珠的马,柔声道:“可是吓着了?是我不好,记错方向了,咱们去另一条路探探。” 另一个方向的路虽不如官道宽敞整齐,倒能看出有车马的痕迹,贾珠放下心来,看样子这次走对了路,果然,没走多远,一座上下各三间的两层客栈出现在眼前,店小二热情的接过两人的马,把人让到店内,一问却是不凑巧,只剩一间客房。两人无法,只得凑活一晚,好在客房虽不大,虽不能跟家里比,倒是干净。钟琮裕让店小二先去准备吃食,他与贾珠洗了手脸就下去。 山野小店,凑齐了四样小菜也不容易,虽不精致,但也别有一番乡野风味,贾珠饿了一天,吃的香甜,两人又喝了点店家自酿的高粱酒,酒足饭饱后便回了房。 贾珠自记事时起,就不曾与人同床过,他见钟琮裕脱了外衣,只着中衣躺在床上,便向店家随便借了本书,坐在桌子前,就着煤油灯看了起来。想等他睡着后,合衣躺在床边,对付这一晚再说。 谁知一本书翻完,钟琮裕仍未睡着,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瞧贾珠,贾珠被他瞧的心慌,合书问道:“裕兄奔波一天,该早点歇息才是。” 钟琮裕往床里挪了挪,笑道:“珠儿说的是,你奔波了一天,怎的还不歇息?我见你哈欠连天,怕是看不进去书吧,不如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贾珠吹了油灯,借着月光走到床前,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他听到身后的钟琮裕轻笑道:“你怎的这般害羞?难道我是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贾珠道:“实在怕扰了裕兄休息。” 钟琮裕把手搭在贾珠身上,贾珠身体一僵,往外挪了挪,半个身子空悬在床边,腰间突然一空,搭在上面的手拿了回去,紧接着,带着体温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耳边响起钟琮裕的声音:“你不愿意,我不闹就是,安心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说完,往里侧挪了挪,一张不大的床空出了大半边,贾珠顺势往里移了点,闭上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九回 话闲谈诚心消嫌隙 投客栈无意遇凶险(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贾珠听到一片吵闹的声音,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吓了他一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起身,浑身却酸软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惊呼一声,原本挡在他身前的钟琮裕听到他的叫声,立刻说道:“珠儿别怕,待我收拾了这几个贼人,在慢慢说与你听。” 对面站着六个人,其中有四个贾珠都认识,一个是热情的店小二,一个是掌柜的,另两个一身劲装的正是剪径的蟊贼,还有两个人贾珠不认识,其中一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像个屠夫,另一个瘦瘦小小,一双鼠眼滴溜溜的乱转。 那掌柜的奸笑一声,对钟琮裕说道:“公子何必做无谓的抵抗,只要你们乖乖交出银子,我保证不伤害你们分毫。” 钟琮裕怒道:“拿这话去哄三岁孩童,看看可有人信。” 掌柜的道:“何必动气,我等只为求财,不想惹人命官司。” 钟琮裕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手底下见真章!” 那掌柜的还想继续劝钟琮裕,鼠眼之人却拦住他,道:“大哥,想必这小兄弟对自个的身手自负的很,咱们总得露几手让他心服口服才是,到时候他定会乖乖的交出银子。” 那两个蟊贼附和道:“正是,定要让他吃点苦头!”话音刚落,两人一左一右的扑向钟琮裕,其他人见势,纷纷从不同的角度围攻过来,只有那鼠眼之人往后退了一步,堵在门口。 好个钟琮裕,被五个大汉围住也不见慌乱,抬脚踢向左手边的蟊贼,那蟊贼吃过他的苦头,慌忙往后闪了一步,钟琮裕这一脚没踢下去,半路拐向正中间的屠夫,那屠夫浑身肥肉乱颤,钟琮裕似乎犹豫了一下,单脚跳起,横踢向他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轰然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声嚎叫。 另外四人变了脸色,互相打了个眼色,竟要同时出招,钟琮裕冷笑一声,又抬脚踢向左手边的蟊贼,这次没变向,狠狠的踢在蟊贼的腰眼上,那蟊贼嗷的一声,顿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剩下的三人见他两招放倒两个人,再不敢逞能,慌忙往门外逃去,钟琮裕怎会容他们逃走,起步往外追去,却不防备从旁砍出一把刀,正中钟琮裕右肩,贾珠忍不住高声道:“穷寇莫追,别是他们的计策。” 钟琮裕右肩顿时被血染红,他抬脚把地上的蟊贼踢出客房,骂道:“滚!”这才帮贾珠披上外衣,拿起贾珠的包裹,推开窗户,抱起贾珠,从二楼跳了下去。 他找到两人的马,搂着贾珠骑着一匹,让另一匹跟在旁边,一炷香的功夫后再换回来,这样几个来回之后,他才让马儿放慢脚步,贾珠这时候也已恢复过来,听他发声粗重,关切的说道:“赶紧找个地方包扎伤口。” 钟琮裕“嗯”了一声,扶着贾珠从马上跳下来,贾珠回头望去,见他半个身子已被血染红,脸色发白,勉强扶着马才能站定,慌忙的扶着他坐在地上,从包裹中找出止血药,简单的帮他包扎好了,又把几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让他靠在自个身上,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待天亮找个医馆好好瞧瞧。” 钟琮裕用没受伤的左手握住贾珠的手,沉声道:“是我疏忽了,早该想到这是家黑店,差点让你中了招。” 贾珠疑惑的问道:“跟你有什么相干?” 钟琮裕解释道:“我记性向来不差,这条路两年前才走过,记得客栈的方向。现在回想起来,定是这几个贼人强占了客栈,把客栈拆了,换到另一条路上,却专门留了两个人拦路抢劫,若能被他们得手,那就只图财不害命,若是不能得手,那就只能在客栈里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贾珠想起刚才自己手脚都不能动弹的情景,不禁后怕道:“那我刚才可是中招了?” 钟琮裕按了按他的手道:“正是,见你不能动弹,我就知事情不妙。” 贾珠不解道:“为何你却没事?” 钟琮裕苦笑道:“说出来倒要谢谢我那大哥,从小他便在我的饮食中加些药物,索性被我发觉的早,找了个和尚慢慢的用药解了去,那和尚倒是好手段,临走前给了我一块枯了的木块,让我日日加些解毒的药物同煎了服用,一直用了整整一年才不必服药。这个木块不能扔,还有别的用处,我日日随身带在,只要不是登时丧命的□□,发觉中毒后,含住这木块便能解毒。” 贾珠道:“竟有这等奇事!” 钟琮裕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小心的打开后摊在手心,帕子里包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棕黑色木块,木块上有密密的小孔,钟琮裕把木块伸到贾珠的鼻子跟前,一股药物的香气扑鼻而来,钟琮裕待他闻了一会,才重新用帕子把木块包好,说道:“这事我从未告诉过别人,连父皇都不知,今儿不知怎的,却想说出来给你听。” 自古帝王家多薄情,钟琮裕自有这等好东西,若被圣上知道,难保不会要了去,若大皇子知道他毒性已解,定会生出其他的对策。 贾珠想他生在帝王家,有事却不能说不敢说,心生同情的道:“你既把我当兄弟,我自不会说出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钟琮裕满意的说道:“我自然信你。” 贾珠无意中得知他的秘密,又见他与自己单独相处之时,全无掩饰,皆是坦诚相交。遇险之时,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自己逃脱,却顾念着自己,这才受了伤,而在遇险之后,连伤口都不包扎,拼命带着他先逃出去再说。自小到大,何曾有人为自己拼过性命? 雯心等虽悉心照顾他,但那是她们做仆从的本份,有真心在里面,更多的只是职责所在。 水溶待他是极好的,引他为知己,处处护着他,但在城门口被钟琮裕威胁之时,也只能先保自身,与钟琮裕相比,难免落了下风。 贾珠在心里比较着,忽然觉得与雯心和水溶打小的交情,都不如与钟琮裕短短一天内的情谊。 他既已感念钟琮裕的情谊,生出与他亲近之意,又思及两人间身份的差距以及钟琮裕对他存有的心思,贾家先前支持大皇子,钟琮裕怎会不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定会计较,若自己现在与他太过于亲近,难免有见风使舵之嫌。而他现在也分不清钟琮裕对他究竟是报恩还是出自本心。 他的心思转了几圈,身旁的钟琮裕一点都不知道,清凉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蒙上一层白纱,就像他的心思,让贾珠琢磨不清,贾珠忍不住伸手想把那层薄纱掀开,手指触碰之后,只觉得热的烫人,而钟琮裕的脸上还带着满意的笑,贾珠慌乱的把手掌附在他的额头上,热气从手掌一直传到他的心,他心中一悸,赶紧把钟琮裕摇醒,钟琮裕似乎不满美梦被打扰,嘴里嘟囔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遇奸医公子遭欺诈 贪纯良皇子恋柔情(上) 且说贾珠探的钟琮裕脸上发烫,慌忙把他摇醒,钟琮裕嘟囔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贾珠见他睡眼懵懂,毫不知觉身体不适,便说道:“你头上发烫,想是伤口感染,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才是。” 钟琮裕皱着眉抬手摸了额头,道:“怎会这样?不妨事,你且休息,待天亮再说。” 贾珠急道:“我一晚不睡有什么关系,你怎的不把自个的身体放在心上?不行,这次你得听我的,快起来找大夫。” 钟琮裕见他殷殷关切之情,不由握住他的双手道:“听你的就是。” 说着,拉着贾珠就要站起来,却不想他身体虚弱,头晕得很,摇摇晃晃才站住,贾珠扶他上马,揽着他柔声道:“万不可逞强,实在不行咱们回京都找太医。” 钟琮裕忙打断他,道:“可别提这事,我堂堂皇子怎会被几个小毛贼吓退!待我办完江浙的事,回来把这黑店一窝端了,让他们再也不能干这伤天害理之事!” 贾珠见他还在逞强,只得把他的衣服紧了紧,收紧揽着他的力道,轻声道:“省点力气赶路吧。” 钟琮裕往他怀里贴了贴,侧脸蹭着他的脖颈,像只温顺的大猫,贾珠被他蹭的脖子发痒,一股酥麻之意从脖子传到心内,想挠又挠不到,不免难耐。 两人趁着月色赶路,贾珠顾忌他的伤势,不敢让马儿撒欢疾奔,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控制着马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 好在两人天黑前曾急赶过一阵,钟琮裕受伤后又疾驰过,大约往前行了一个时辰,两人终于到了一处集镇,这时天也已经蒙蒙亮了,贾珠找到镇中的医馆,把大夫从被窝里叫出来,塞给他一块银子,这大夫转怒为喜的过来瞧钟琮裕。 灯光下,大夫把原来包扎的帕子解下来,上面已被血染红,大夫顺手把帕子扔在桌子上,钟琮裕悄悄的收了起来,贾珠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胳膊上,没看到他的小动作,钟琮裕忙正襟危坐,心里拼命的忍着得意。 待整条胳膊上的衣服被剪开,伤口用温水细细的擦拭过,一条四指宽的皮肉翻开,贾珠别转过脸去,不忍多看。 那大夫啧啧道:“小兄弟二人恐怕碰到歹人了吧!” 钟琮裕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大夫见他说话不客气,正要发作,贾珠暗暗又塞给他一块碎银子,道:“大夫怎的看出来的?” 大夫冷哼道:“算你们来的及时,再晚一会,这位小兄弟的胳膊恐怕保不住了!” 贾珠惊道:“为何?” 大夫边往钟琮裕的伤口上塞药粉边说道:“你瞧这伤口的四周隐隐发青,那刀上定加了点料。你们是在镇子外面的野猪林里碰到的歹人吧,我这医馆瞧过好几个被那些歹人砍伤过的人,这刀伤还不算什么,就着刀上加的毒最厉害,过不了一个时辰,毒气就会攻心。也算你们运气好,第一家敲的就是我的门,这镇上只有我能解这毒。” 贾珠在心内算了算时辰,从钟琮裕中毒到现在,最起码超过三个时辰,按大夫的算法,钟琮裕早该中毒身亡,可他现在只发烧,并无性命之忧,难道是那块神奇木块的作用? 钟琮裕暗暗捏住贾珠的手,笑道:“大夫好见识。我兄弟二人正是在野猪林被歹人袭击。只不知为何单单你能解这毒?难道你跟那歹人有什么关联不成?” 说话的功夫,大夫已经熟练的包扎好伤口,指着钟琮裕对贾珠道:“你这兄长怎的疑心这般重?见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我因没救起第一个人心内惭愧的很,试过好几个配方才研制出解毒的药方,你不知感激便罢,怎的诬赖我与那贼人有关联?” 钟琮裕笑道:“有或没有,你心内自知。” 贾珠拦住作势要赶人出门的大夫道:“我们乃过路之人,恐不能在此地久留,还望大夫多配些药,以便更换。” 那大夫道:“见你是个和气之人,我就再卖些与你吧!” 贾珠忙又掏出一块银子,塞到大夫手里道:“多谢!” 两人提着包好的药物出了医馆,此时天已大明,奔波劳顿了一夜,贾珠面色憔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包子铺道:“歇歇再走吧!” 钟琮裕点头,叫了两笼包子,又叫了些汤水,瞧着贾珠疲惫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贾珠道:“你有话可直说。” 钟琮裕笑道:“说了你就信吗?” 贾珠笑道:“自然。” 钟琮裕这才说道:“我的珠大爷,你刚才足足给了那庸医二十两银子,只买了些普通的金创药,这些药粉随便哪家药铺都有得卖,只值二两银子。” 贾珠不信道:“怎么会?那大夫说你的胳膊中了毒,里面加了特制的解药,这才值二十两银子。” 钟琮裕敲了下他的额头,道:“你呀,可真是单纯,人心险恶这话李守中没有教过你吗?我那刀伤只是普通的伤,因失血过多,又加包扎太紧,才会有些青淤,根本不是中毒,再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有解毒的圣药?那大夫见你我年纪不大,你出手又大方,才故意出言吓唬。” 贾珠听他分析的有道理,气愤被人欺骗,恶声道:“怎的如此奸诈?我现在找他去!” 钟琮裕忙按住他,道:“不必,我解释给你听,只望你以后莫要轻信于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心地善良,总不愿用歹意揣测他人,却不知有人处处算计于你。我看重你,不愿你日后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贾珠听完他一番话,感动于他的用心良苦,五味杂陈,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想他顾虑的周全,低着头说道:“你放心,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信你。” 钟琮裕叹气道:“我喜你善良的品性,又担心你太过善良被人欺负。唉,原来心内放着一个人的感觉竟如此复杂。” 贾珠见他说的动情,忙打住他道:“你我找家客栈休息再赶路吧。” 钟琮裕笑道:“此处已离天津不远,不如到天津再好好休息不迟。我临行前曾与朱霆打赌,看谁先到杭州府,我可不愿输给他。” 贾珠担忧的看着他的胳膊道:“那你的伤怎么办?” 钟琮裕道:“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咱们走的慢一点便是。” 贾珠只得随了他,两人牵着马,慢慢走出镇子,这才上马往天津的方向走去。 原来他们出了客栈门直接往前走,天黑逃命之时慌不择路,索性没有偏离大道太远,贾珠问过路之后,重回官道,官道上人来车往,挑担赶车的人不断。贾珠顾念钟琮裕的伤势,不想让他多劳神说话,而钟琮裕想着贾珠一夜没睡,精神定然不济,也不说话,只专心的赶路。 果然如钟琮裕所说,午时刚到,两人便进了天津城,钟琮裕带着贾珠找了家津门客栈,叫了两间客房,便让贾珠先去休息。 第十回 遇奸医公子遭欺诈 贪纯良皇子恋柔情(下)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十一回 因小事扬州起争执 缘重托苏州见姑母(上) 且说钟琮裕正与贾珠在房内说些私密的事,却不料有店小二敲门道:“客官,你要的花船准备好了,小的带你过去瞧瞧?” 钟琮裕被他扫了兴致,扬声应道:“知道了!马上下楼去找你。”说完后,不满的对贾珠道:“这人多没眼力劲,没瞧见房门关着呢!” 贾珠替他收拢好衣裳,道:“是啊,大白天的两个男人关着房门,任谁会想到其他地方去?”想着刚才两人的行径,不免觉得羞涩,接着道:“走吧,都说扬州府乃天下闻名的好地方,你既包了花船,我就勉强陪你逛逛,今晚赏赏这江南的好风光。” 两人到楼下寻了小二,由他领着到渡口,渡口处停着好几艘花式各异的船,湖面上有几艘刚离岸的船,不时从船上传来琵琶古琴的弹奏声。那小二让两人稍候,熟门熟路的踩上一艘紫红的大船,不多会,从船上出来几个年轻女子,当头一个年龄稍大,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上却涂了层厚厚的脂粉,对贾珠和钟琮裕作揖道:“两位公子还请进船舱,已按照吩咐备好酒菜。” 钟琮裕皱眉道:“既如此,你等且下船,留一个撑船之人便可。” 那女人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不妥,还是有姑娘们陪着才可尽兴。” 钟琮裕从怀里掏出张银票甩在她的脚下道:“买下这艘船可够了?” 那女人登时喜笑道:“够了够了。”说着,招呼船内的几名女子上岸,那几名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婀娜着走过来,偷偷的打量着贾珠和钟琮裕,贾珠把视线移到湖上,装作欣赏着那些花船,不去看她们。却见一名身穿湖绿色衣裙的女子从船上下来之时,不知怎的,脚下一扭,身体前倾,哎呦一声扑向钟琮裕,钟琮裕厌恶的往侧边一移,那女子眼见就要摔倒,贾珠伸手扶住她,扶她到岸上站稳,慌忙的松开手,拱手道:“姑娘莫怪,得罪了。” 钟琮裕不悦道:“珠儿,还不上船?”说完,甩手跳上船去,吩咐船夫解开缆绳,竟有不顾贾珠之意。 那女子还在道谢,贾珠忙道:“就此别过。”说完,忙跳上船,却瞧见钟琮裕已经坐在船舱的桌子前,阴沉着一张脸饮酒,看也不看他一眼。 贾珠不知他为何突然变了脸,拿过他的杯子,替他斟了杯酒,问道:“谁又得罪了你?” 钟琮裕一饮而尽,狠狠的把杯子摔在地上,怒瞪着贾珠道:“你又为何扶她?” 贾珠不解道:“就为这事?” 钟琮裕见他脸上毫无愧色,犹不自知错在何处,怒气更盛,双手紧攥,指甲掐在肉里,这才控制住动粗的冲动,恶声道:“你没看出她是故意摔倒的吗?” 贾珠怎会想到他会为这小事生气,失笑道:“你可真是有趣,仓促间我无法分辨出她是真要跌倒还是假装,只不过举手之劳,与我无什么损害,你至于生这么大气?” 钟琮裕“哼“的一声说道:“谁知你是不是见她长得漂亮,这才伸手相助,要是一个无盐女要摔倒,看你扶还是不扶。” 贾珠暗想这人怎的这般无理,我既已解释清楚,你又何必无理取闹,堂堂男子,难道眼睁睁看着姑娘跌倒在跟前?转念一想,却又明白过来钟琮裕的心思,原来他在吃莫须有的醋,不禁感念他用情之深,一时间竟恍惚起来,嘴里喃喃道:“我眼里哪有什么姑娘,不管她是貌若天仙还是丑似无盐,在我眼中都是一样,除了你,我眼中哪有别人?” 钟琮裕听了这话,刚才的酸气抛到一边,抱着贾珠道:“我见你与她有说有笑,心里难受的很,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与其他女子有亲密举动?” 贾珠轻声道:“你若能如此,我定当相报。” 钟琮裕面上阴晴不定,贾珠也不多言,挑起帘子望着湖面的风光,湖边杨柳垂垂,湖面水波粼粼,湖里月影婆娑,花船上歌女或幽怨或妖娆的歌声不时传来,间或一阵阵酒令得意的男子声音,整个湖儿说不出的热闹。 直到钟琮裕轻吟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这等美景美酒当前,你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争吵,好没意思。”说完,斟了一杯酒递到贾珠嘴边,贾珠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场无头无尾的风波就此消散。 过了扬州便是金陵,钟琮裕知贾家祖籍金陵,金陵尚有远族和仆从,因问他是否过去看看,贾珠惦念姑母病情,无意前往,只得作罢。过了江,又走了几日,便到了姑苏,贾珠不想风尘仆仆的拜访姑母,因此在城内寻了家客栈,又到观前街采办几身换洗的衣裳,沐浴更衣之后,才与钟琮裕商量去林府之事。 他两人虽经历了扬州那场小风波,只是情正浓时,谁会在意,第二日便抛在脑后,因此贾珠坦言道:“我自个去姑丈家,你且在客栈等我一晚。我并非不愿你去,只因你身份特殊,恐林家仓促间怠慢了你,你自是不在意,只怕会让他们不安。” 钟琮裕道:“我们去坐坐就回来,不留宿便是,再说林如海在京城,其他林家人也不认得我,只要你不说漏嘴,他们定不会晓得我的身份,何来不安之说?” 贾珠为难道:“我怎好对姑母撒谎?” 钟琮裕噗呲笑道:“我的珠大爷,你只说我是你的朋友,想姑母聪明之人,怎会追根究底?” 贾珠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若我姑母认出你,你便说微服出访,不可声张,一切从简,想我姑母定会听命;若是认不出你,就按你说的办。” 钟琮裕自然同意,贾珠拿出贾母让捎带过来的红木匣子,又同钟琮裕一起到玉器铺子里挑了块上好的玉佩,准备送给表妹,当做见面礼。 到街上随便一问,打听到林侯府所在,两人也没骑马,缓缓的走到城东,东街半条街与北街半条街皆属林候府,两人走过两扇偏门,这才看到大门,大门口蹲着十来个门房,贾珠上前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金陵贾家拜访。” 第十一回 因小事扬州起争执 缘重托苏州见姑母(下) 那人忙殷切的站起来,行礼道:“原来是太太娘家人,但请随小的进来。” 说着,门口的随从都站起来行礼,有二个小厮已飞快的跑进府内,边跑边喊道:“快去告诉太太,贾家珠大爷来了!” 又有四人领着贾珠,穿过一座垂花门,走过两条回廊,这才见到正房,正房门口早守着两个人,却是贾敏的陪房李升、李升媳妇。 李升和李升媳妇见了贾珠就要跪下磕头,贾珠忙把他们扶起来,道:“姑母多谢你二人照料,我怎可受你们大礼?” 李升抹着眼泪道:“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可好?我们受老太□□赐,陪着小姐到姑苏,心内挂念的很。” 贾珠道:“劳你们挂念。”正说着,有小丫头来请贾珠道:“太太等着大爷呢,快进来吧!” 李升忙把贾珠和钟琮裕让进正屋,但见屋内坐着一位闲雅脱俗的贵妇人,正是贾珠的姑母贾敏,贾珠上前跪在姑母跟前,贾敏忙托着他把他扶起,贾珠抬头就见她眼内泪光闪烁,面上尚带着病容。 有丫头上前扶着贾敏坐下,贾珠和钟琮裕也归了坐,待贾敏情绪平复一些,才开口道:“姑母近来身体如何?” 贾敏微笑道:“见了你,这病竟好了一大半。前几日接到兄长来信,说你出公差要路过苏州,我心内着实高兴,算起来自从出了进了林家门,就没再见过你们,你都长这般大了。”说着,又要落下泪来。 贾珠忙宽慰她道:“路途遥遥,妹妹年纪尚小,不宜远行,情非得已。待妹妹年纪再大些,姑母可带着妹妹进京多住些日子。” 贾敏点头道:“正有这个打算。”说完,略转过头瞧着钟琮裕,歉然道:“只顾着与珠儿说话,怠慢了客人,还望勿怪才是。” 钟琮裕站起来行晚辈礼,道:“林夫人不必客气,我久闻姑苏林家书香世家,这才央求贾兄带我过来瞧瞧,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贾敏道:“我离家之时,珠儿年纪尚小,几年未见,已长成人,我这个当姑母的见了他很是欢喜,想留他在府上多住几日,你即是珠儿朋友,就且随他同住可好?我让李升带你们四处转转。这江南风光与京都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贾珠本与钟琮裕说好过来看看就回客栈,但见了姑母,心生亲近,想多留两日,又怕耽误钟琮裕的正经事,因此为难的看向他。钟琮裕领会他是意思,笑道:“如此就多谢林夫人。” 贾敏面露喜色,吩咐小丫头道:“去请小姐过来,今儿她哥哥过来,让她出来见见。” 贾珠把贾母捎带过来的木匣子交给贾敏道:“祖母托我带过来的。”接着,又把刚买的玉器递过去道:“给妹妹买的小玩意。” 贾敏见了那红木匣子眼中又湿润了,双手按在上面,哽咽道:“这般年纪了,凡事还想着我,不留着自己用,给我作甚?” 贾珠从没打开过那木匣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但是看到贾敏反应,想贾敏在家之时见过此物,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个老嬷嬷,怀里抱着个小女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盯着贾珠。 贾敏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宠溺的低着头道:“这是你外祖母二舅舅家的大哥哥。” 那小女孩叫道:“哥哥。”说完,从袖笼里拿出手帕,替贾敏擦着眼泪。 贾珠知这就是姑丈姑母的独生女儿林黛玉,见她机灵可爱,笑道:“真是乖巧,比我那弟弟宝玉乖多了。” 钟琮裕见气氛悲伤,就想说几句玩笑话缓解一下,因此逗着林黛玉道:“我名字中带一个裕,你名字中也带一个玉,咱俩是不是兄妹?你叫我声哥哥可好?” 贾珠心道你妹妹都是公主郡主,金枝玉叶,我这妹妹虽也生在富贵家,叫你声哥哥却是高攀,只是不便当场说出来,正想着怎么化解这事,却听林黛玉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这玉乃是脱胎玉质独一品的玉,你的裕是哪个裕?” 钟琮裕楞了一下,他怎会想到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出口便是诗词,只好求助的望着贾珠,贾珠见他吃瘪,笑道:“他这个裕是裕富华夏有丰年的裕,与你这的玉不是同一个,你且别被他骗了。“ 林黛玉抿嘴笑道:“知道了,多谢哥哥。” 钟琮裕不服道:“你怎的只替我想出一副对联?还不如你妹妹?” 贾珠摇头道:“你是不知,我贾家女儿向来比男子有才华,是不是姑母?” 贾敏笑道:“哪有在外人跟前夸自家人的道理,只你疼你妹妹,这才让她一句。” 贾珠自然知道贾敏谦虚,也不多说,几人又说了会闲话,贾敏吩咐下去,自有人摆了饭,饭菜之精细非客栈所能比,贾珠钟琮裕不免多吃些。那林如海在京做兰台寺大夫,林家至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虽有几个远房本家,但都不住在府内,另居别处,因此,这顿饭只有贾敏、林黛玉、贾珠与钟琮裕。 贾珠与钟琮裕喜林黛玉聪明,不时的逗她说些童言童语,林黛玉教养却是极好,应对有章,不时口出妙语,逗得贾珠与钟琮裕哈哈大笑。 一顿饭宾主尽欢,饭后贾敏要带贾珠与钟琮裕到园子里转转,贾珠见她精神不好,面露疲惫,知她病未痊愈,不宜操劳,因说道:“我与裕兄还有事要办,要先出去一趟,若来不及回来,就在外住一晚,明日再来看姑母。” 贾敏道:“可要派人跟着?” 钟琮裕道:“不必,我与珠儿同去便可。” 二人出了林府,先去客栈取了马,这才骑马去了松江大堤。 原来这松江大堤位于苏州府东南,乃江浙交界处,自古便有苏松财赋半天下之称,朝廷去年冬天拨了三百万两白银修固松江大堤,以保今夏灌溉无忧。钟琮裕这趟的目的地之一便是这松江大堤,另一处要去的地方是浙江的新安江,同样为赋税重地,因此不能马虎行事,必须派可信之人前往,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比皇子更合适的? 正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不知花了这么多银子的大堤修的怎么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察两江皇子明圣意 抵杭州王爷显官威(上) 话说二人傍晚时分才来到松江大堤,抬眼望去,一条工整的河堤沿着河岸绵延开去,大小均匀的石块一块块的堆砌着,、厚重而沉稳,防护着河岸,固若金汤的守护着这一方水土。 钟琮裕下了马,沿着河堤往前走去,边走边对贾珠道:“这银子花的值,就这条河堤,可保松江十年无忧。” 贾珠赞同道:“确实壮观。” 钟琮裕感叹道:“到了这里,我总算明白父皇的苦心。珠儿,你可知这松江大堤是谁督修的?” 贾珠与朝政之事所知甚少,但又想贾政乃工部员外郎,难道是他督修的,这样想着,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道:“自然是工部。” 钟琮裕的答案却出乎贾珠的意料,只听他道:“是水溶,没想到吧!” 贾珠确实没想到,水溶不过比他年长一岁,虽袭了爵位,到底年纪尚小,怎会参与到国家这么大的工程中?钟琮裕似乎没瞧见贾珠的震惊,自顾说道:“水溶自小丧父,父皇体恤,把他接进宫内,与皇子一同生活,大哥、我与水溶年纪相仿,因此关系甚密,可不知怎的,水溶只亲近大哥,对我却相当不待见。我估摸着父皇有意立大哥为储,乐见水溶与他交好,以北静王在朝中势力,若他一意辅佐大哥,君臣关系定会融洽。不想随着年岁的增长,大哥对水溶竟言听计从。父皇这才忧虑起来,臣强君弱,自然非他乐见之事。只是水溶并无错处,相反与朝政一事很是敏锐,隐有贤王之风。反观大哥,毫无主见,一味只顾与水溶玩闹。父皇这才暗地里授意新贵扶植我,本意激发大哥的危机,期望他能争点气,谁知大哥听了义忠亲王的主意,行伤手足之蠢事,这才惹怒父皇,把他关了起来。可父皇爱惜水溶之才,怕我以后会对水溶不利,安排我过来瞧瞧他的能耐,若我能爱惜水溶之才,父皇定会觉得我仁厚,将来会是明君,或会把皇位传给我;若我因此事迁怒水溶,恐怕父皇会借水溶之手,重新扶植一个皇子。他现在春秋正盛,有的是时间,几个弟弟年纪虽小,可等上几年,也都成了气候,我无嫡长之名,到了那时恐怕会成活靶子。” 贾珠听完这一番话,惊的不知说什么好,被父亲当成棋子、被兄弟找人暗杀,钟琮裕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在他的生活在,可有真诚、亲情?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皇家的阿谀讹诈,表面风光背后的暗流涌动,前一刻风光无限,下一刻或许就会成为阶下囚,生死悬于一线。 钟琮裕揽过他的肩,轻声道:“可是吓着你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诧异水溶怎会把你这般纯净的人牵扯进来,你本该像你父亲,安分守己的做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可你偏偏闯了进来,可叫我如何是好?” 贾珠不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钟琮裕,任由他揽着,两人相依着往前走。贾珠本想问问钟琮裕的打算,水溶与钟琮裕,一个是他要好的朋友,一个是他心爱的人,他不想见两人争个你死我活,但是瞧着钟琮裕眼中的坚定,他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事关钟琮裕的未来,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钟琮裕的决定,就像他同样没把握说服水溶支持钟琮裕一样。对他来说,两不相帮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心内不免为二人担心。 天暗下来后,两人在河堤上生了堆篝火,贾珠见钟琮裕不提回去之时,只得陪着他席地而坐,一夜无语,直到清晨才骑马回了苏州林家。 在林家无忧无愁的玩了几天后,钟琮裕和贾珠向贾敏辞行,贾敏竭力挽留,林黛玉更是在这几日内与这两位哥哥亲近的很,不愿他们离开,只是钟琮裕和贾珠尚有公务在身,瞧着林黛玉泪眼汪汪的模样,贾珠心内不忍,真想多陪妹妹几天,钟琮裕再三承诺有机会会再来瞧她,两人这才离开林府。 在林府停了几日,路上便不敢耽搁,两人快马加鞭,两天一夜赶到新安江。 新安江河堤去年冬天也曾翻修过,只不过由工部直接负责,里数不如松江大堤,可花费比松江大堤多了整整一百万两银子。贾珠不懂河堤内部构造,只从外观来看,工整上不如松江大堤,钟琮裕皱着眉在河堤上来回走了两圈,脱了靴子、卷起裤腿下到河边,仔细的研究着什么,脸色不悦道:“竟干这些糊弄人之事!” 贾珠把他从河里拉上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钟琮裕愤然道:“多花的一百万两银子喂了狗,这河堤就是在往年的基础上加固一下,根本没法同松江大堤相比,恐怕要不了两年,杭州定会上折子重新要钱修河堤,朝廷又不能不给,万一碰到大汛期,河堤决了口,下游的水田被淹,几十万百姓闹饥荒,损失更大!” 贾珠听他说的严重道:“我记得你说今年是五十年一遇的大汛,那这河堤可能撑住?” 钟琮裕道:“撑不住也得撑,去年国库的银子被用了精光,现在哪来的钱重修,再说修河堤要在秋冬季河水干涸、水位浅的时候才能动工,现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只能听天由命了!” 贾珠大惊失色道:“没有补救的办法?” 钟琮裕笑道:“此事不归我管,我回头把结果告诉父皇,由他定夺,说起来这新安江大堤可是由江南甄家负责,甄家在江南多年,家当拿出来,全国的河堤都修一遍,恐怕还有结余。” 贾家与甄家乃是世交,见钟琮裕提到甄家,口气不善,不由的为他说情道:“若能撑过今年汛期,着他家拿出银子重修新安河堤便是,何必说出抄家的话。” 钟琮裕似笑非笑的瞧着贾珠道:“你多虑了,甄家有女人在后宫为妃,受宠的很,就算我把实情告诉父皇,父皇最多训斥他一顿,根本伤不了什么。只有你这心善之人,还替别人操心。” 贾珠拉他同坐在草地上,道:“甄家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杂,我是怕你树敌太多,恐对你不利。” 钟琮裕揽着他的腰,道:“你能为我着想,我很高兴。这事由天不由我,万一今夏河堤决口,淹了浙江几个县,父皇必会砍几个人的头,以堵天下人之口。” 贾珠两次听他谈论朝政,其中关系实在错综复杂,他又没什么好的建议,只得闭口不语。 钟琮裕知他没甚兴趣,也不多说,转口道:“前几日接到朱霆来信,他们明日下船,等他们到了之后,咱们一起去趟织造局便可回京。” 第十二回 察两江皇子明圣意 抵杭州王爷显官威(下) 贾珠月余没见水溶,心内着实担心他,大喜道:“那我明日去渡口接他!朱霆还说什么?” 钟琮裕变了脸色,也不掩饰妒意,道:“瞧你高兴的,不怕我吃醋?” 新安江上吹过一阵风,钟琮裕的发丝撩过贾珠的脖颈,贾珠听着他似真似假的口气,脱口道:“你怎的又耍孩子气?那朱霆与你私下里通信,我又说过什么!” 钟琮裕猛地侧过身子,把贾珠放倒在草地上,抬腿压住贾珠的腰,道:“说说看,你要怎样让我表诚心?” 贾珠揽过他的脖子,唇压下来的瞬间闭上眼睛,良久,钟琮裕粗喘着气躺在贾珠身侧,沉声道:“这个法子好。” 贾珠单手支着头,真诚的瞧着钟琮裕道:“我与你自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曾数次见朱霆为难水溶,担心水溶这一路上会吃亏,这才急切的想过去瞧瞧。” 钟琮裕一愣,转眼间大笑道:“水溶会吃亏?你竟然担心朱霆会欺负水溶,我的珠儿,你可真是单纯。水溶就是要了朱霆的命,那个傻子也会乖乖的送过去。要不咱俩打个赌,我赌水溶定会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 贾珠道:“若真是这样,我宁愿你赢!” 钟琮裕惊喜道:“真的,你还没问赌注是什么!” 贾珠轻声道:“随你要,只要我能给得起。” 这次换成钟琮裕揽过贾珠的脖子,两唇相贴,顿时忘了身处何处,只记得刚才撩拨心弦的话以及呼吸交错的人。 第二日一早,两人来到大运河渡口,渡口处停了数十条船只,有几十米长的大货船,也有十米左右的客船,贾珠无法仔细的分辨了良久,没有找到水溶坐的船,钟琮裕道:“说不定还没到,咱们找个地方等着就是!” 贾珠只得随他去了渡口边的一处茶棚,两人叫了壶龙井,不时的瞧着渡口,直到晌午时分,才见一艘豪华大船张扬的驶过来,前方有两艘小船开路,小船上身穿官兵服的吆喝着,让原本岸边停靠的船只移开让位。不一会,整个渡口空荡荡的,只有那两艘开路小船一左一右的护着,豪华大船停靠在岸边。 钟琮裕笑道:“瞧瞧咱们北静王爷的排场!” 贾珠心道在京城分别之时,钟琮裕说的很清楚,这趟乃是奉的密旨,不可张扬,水溶怎的这般作为,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到了杭州。 他有心替水溶分辨,可惜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转眼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大批身穿各品官服之人,整齐的排列在岸边。 这时,那豪华大船船舱的帘子才掀开,当先走出一个人,正是朱霆,朱霆出来后,从外面掀着帘子,接着船舱中抬出一顶软轿,左右各站着一个人,这四人正是水溶的随从,贾珠这时不用猜也明白,软轿中坐的是水溶。 他用余光瞧着钟琮裕的面色,钟琮裕面上犹自带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愤怒,贾珠看的心惊,知他动了气,悄悄的握住他的手,道:“咱们走吧!” 钟琮裕反握着他的手,力气大的似乎要把贾珠的手握碎,道:“说的是,我看北静王不需要咱们来接,走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两人心情都不好,随便找家还算干净的酒楼,钟琮裕叫了一坛子绍兴花雕,闷着头喝酒,贾珠陪着他喝了几杯,可惜不胜酒力,面红耳赤的模样实在不雅,只得作罢。 一坛酒喝的一滴不剩,钟琮裕也不再多叫,歉意的对贾珠道:“我心内烦闷,这才多喝几杯,让你担忧了!” 贾珠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话,你若在我面前还要佯装,那才没意思。” 钟琮裕低着头沉思一会,再抬头之时,脸上烦闷一扫而去,展颜道:“是了,有你陪着,我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何必跟他计较。”说着,结了账,走出酒店,对贾珠道:“走吧,咱们去织造局。” 织造局内负责的官员却不在,只有几个小奴才守着门,钟琮裕掏出令牌,两人才得以入内,上了茶,便有小奴才跑出去报信,贾珠如坐针毡,钟琮裕镇定的态度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他既恼怒水溶的张扬又心疼钟琮裕的隐忍。 一盏茶的功夫,门外蜂拥进来一群人,领头的便是水溶和朱霆,朱霆惊喜的跪下道:“二皇子,让您久等了!” 余下人等皆跪下行礼,钟琮裕笑着扶起水溶,把他按在贾珠旁边的凳子上,道:“珠儿很是惦记你,你们好好叙叙旧。”说完,这才让其余众人起来,朗声道:“我受父皇之命,特来嘉奖杭州织造,去年你们当差当得好,替朝廷挣了不少银子,父皇很是高兴,只是京杭路途遥远,金银之类实在不便携带,只得命我只身前来,口头嘉奖,待年底入京叙职,另有赏赐。不过,父皇还有一句话,他说江浙赋税半天下,想这杭州府怕是比他的宫库还要富有!” 他话音刚落,刚站起来的官员又都跪下,战战噤噤道:“不敢!” 钟琮裕大笑道:“都快起来吧,父皇也是句玩笑话,你们何必当真。” 众人低着头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不敢起来,钟琮裕稳坐在凳子上,小声的与朱霆说着什么,而水溶仔细的问着贾珠一路上的行程,竟没人理会跪着的众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贾珠本来惦记着水溶,但见他在渡口的排场,又为钟琮裕委屈,因此简单的说了几句无关的话,隐瞒了他与钟琮裕间的关系。但水溶像是看出什么,紧盯着贾珠,瞧得他着实不自在。 钟琮裕那边说完了话,站起来对众人道:“还跪着干什么?都快起来!父皇常说江浙一代官员当差当得好,这才特意派我与北静王前来嘉许,好好当差,父皇定会记在心里。” 众人这才起来,按官职大小分两排站了,有织造局管事的小心翼翼的请钟琮裕等视察,钟琮裕等由织造局官员陪着,逛了一圈。 贾珠因担心钟琮裕,心不在焉的陪在他身边,草草的瞧了一遍织造局。水溶与钟琮裕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边,众人见北静王与二皇子皆看重此人,心内惊诧不已,胡乱的猜测着他的身份。 重新回到大厅,杭州知府杨刚道:“还请二皇子与北静王爷在浙江多留几日,我等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皇子能指教一二。” 钟琮裕道:“各位客气了,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保浙江一方,百姓能安居乐业,我替朝廷谢谢你们!” 说完,躬身抱拳行礼,水溶笑道:“二皇子真是客气。你等也不用如此小心,只要本分当官,说到皇上面前也没什么好怕的。” 杨刚道:“北静王说的是。现在天色不早了,我等备下酒席,替几位接风洗尘。” 欲知这顿接风宴能否吃的安生,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两情相悦共赴巫山 各有算计风雨欲来(上)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十三回 两情相悦共赴巫山 各有算计风雨欲来(下) 钟琮裕自朱霆走后,日日夜夜同贾珠住一屋,但凡贾珠所用之物、所吃之药,统统亲力亲为,不许别人插手,水溶晨昏均会过来探望贾珠,只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也不进来,同时绝口不提朱霆离开之事,更未与钟琮裕说过一句话。 浙江大小官员送的补品堆满了房间,钟琮裕下令不让任何人进来,只挑拣些珍贵的补药煎给贾珠服用。三天后,贾珠如大夫所料醒了过来,钟琮裕欣喜若狂,着人去请大夫,那大夫把脉之后只说已无大碍,再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钟琮裕细细端详着贾珠,见他虽虚弱,但面色已恢复不少,这才愧疚的把此事从头到尾说与贾珠听,只隐瞒了他心中猜测,贾珠不解道:“我身体一向强健,怎会因此事而昏迷不醒?” 钟琮裕把医生说的湿热之症告诉他,贾珠叹气道:“难道我姑母自从嫁到南方,一直体弱,也与气候有关?” 湿热之症致人昏迷,贾珠竟也相信。钟琮裕感叹他的单纯,又不忍见他刚醒来就为此事烦恼,因道:“都怪我不好,第一次不知节制,这才伤了你。我保证以后都会小心,绝对不让你受伤。” 贾珠如玉白玉般的面上浮现一抹红,他刚醒来就感觉到下身的异样,联想到那晚的情景,自个疯狂的举动,不禁羞愧道:“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会都是你的错?” 钟琮裕紧紧的搂着他,亲吻着他的头发和额头,不知该怎么同贾珠解释,这场貌似你情我愿的欢爱,其实是别有用心之人一手策划,一想到他与贾珠在房内欢合,房外有人暗暗得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火冒了出来。一方面悔恨自己的大意,一方面又鄙视对手的下作,恨不得把人撕碎了才行。他甚至想过告诉贾珠实情,只是一看到贾珠纯净的眼睛又不忍心让他难受,以贾珠与水溶的交情,定会对好友的算计心痛不已。钟琮裕左右思量,最终决定不告诉他,由己一人面对。 算起来,从朱霆离开到现在,已整整过去三天,如果一切顺利,朱霆已到了京城,再过两日,就可收到他的回信,一切便可见分晓。他当初既已决定留在杭州,自然做好面对任何后果的准备,不过说到底,他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大势未定之前,免不了心慌焦虑。 所以,当水溶见贾珠醒来,高兴的拉着贾珠问候之时,他有些急躁,冲动的把水溶推开,怒声道:“你还想害他不成?” 贾珠慌忙拉住他,不满道:“你怎的这样说王爷,他好意过来看我,你不感激便罢,还把人推开,太过分了!” 水溶从容的从地上站起来,微笑着对贾珠道:“不妨事,他这几日见谁都是这个脾气,我已习惯。你醒过来就好,好生休息,大夫说你可试着出去走走,透透气,成天闷在房内,与身体也无益处。” 贾珠赞同道:“此话有理,待会我去你那边找你。” 水溶笑着告辞离开,贾珠对钟琮裕道:“我看你脸色也不好,想是这几日劳累过度,我现在已无大碍,你赶紧回房休息。” 钟琮裕见他刚才护着水溶,完全不明白自己一片维护之心,不免失落道:“你总觉得水溶对你好,对不对?我们之间的情谊比不过你俩从小的交情,对不对?我与水溶之间,你总是相信他,对不对?” 贾珠见他问的莫名其妙,急道:“我曾说过,你和水溶不同,水溶是我的好友,你怎么总是拿他跟你比?” 钟琮裕心疼的瞧着他,叹气道:“罢了、罢了,我再多说也无益,反而惹你心烦。你觉得怎么样?我让厨房做点吃的,可好?” 贾珠点头,看着钟琮裕憔悴不堪的脸,心中一暖,道:“多做些,你陪我吃。” 钟琮裕起身下床,把被子替贾珠盖好,轻轻的敲着他的额头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贾珠温和的笑着,直到钟琮裕把房门带上,他脸色的笑容才消失不见,面露忧色的望着床顶:钟琮裕与水溶间的嫌隙渐深,看来钟琮裕把自个这个的生病迁怒到了水溶身上,他虽也觉得事有蹊跷,那晚疯狂的样子根本不像自己,他虽是第一次经人事,但也不会放纵到不顾死活的程度,但他也只归罪于多喝几杯的缘故,或许这酒后劲太大,这才失了分寸。除此之外,他从未疑惑有他,就连大夫说他昏迷是因水土不服,他也只当大夫是为了替钟琮裕遮羞,毕竟皇子在外不知节度的纵欲,说出去有损皇家颜面。这事会与水溶有何关联?且不说水溶曾对他暗示过钦慕之心,只说以两人知己般的交情,水溶也不会做出损害他的事。他总觉得钟琮裕对水溶有偏见,才会凡事都迁怒与水溶。 贾珠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好在水溶相当善解人意,从那日之后,总与贾珠间保持距离,也不在于与他有身体的接触。但钟琮裕仍旧不放心,时刻跟在水溶身边,不让他有与任何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夜间则替贾珠私密处抹药膏,贾珠推辞几次,要自己来弄,奈何争不过他,只得羞耻的盖住脸,不去看他。钟琮裕老实的很,除了抹药膏之外,并不做其他动作,害的贾珠每次觉得亵渎了他。 其实他是不知钟琮裕忍耐的有多辛苦,每次抹药膏之时,烛光下看着贾珠因羞涩而泛红的肌肤,他的欲望都会想念那晚的滋味,食髓知味,最是难捱。他每晚搂着贾珠的时候,拼劲全力才能强压下那股冲动,只是他不能放手,也不敢放手,生怕一个不留意,这人又被算计了,后怕的感觉,每每想起来,心惊不已。 三人表面相安无事的待在杭州,除贾珠外,其余两人均心急如焚。两天过去了,钟琮裕还没等到朱霆的信,而水溶那边,同样有两天没收到京城传递的信息。 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欲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急切切北静王回京 心忧忧贾公子归府(上) 且说朱霆回京已有五日,音信全无,钟琮裕表面上不漏声色,其实暗地里心焦不已,苦于贾珠又不知情,无法说与他听,只得每日里强装镇定,等着京都传来结果。 第六日午饭后,钟琮裕怕贾珠压食,扶着他在园子里闲逛,忽见水溶面色焦急的找过来,道:“刚接到管家来信,说府里出了事,我要立刻动身回京,特来同你辞别,我已知会过杭州知府,有何需求可去找他,你且静心在此养着,待痊愈后再回去。” 贾珠关切的问道:“可说是什么事?” 水溶摇头道:“信里没明说,只说与忠顺王府有关。” 既与忠顺王府有关,水溶便不得不回去,北静王府除了水溶外,并无其他男丁,水准虽是大管家,可到底是个下人,碰上与其他王府有关的事,还得水溶出面。其中等级的厉害关系,贾珠自然知晓,因此说道:“修养了这几日,我已恢复不少,咱们在这杭州也耽搁了不少时候,该动身起程。我且同你一起回去,路上还有个照应。” 钟琮裕阻止道:“不可,你伤未痊愈,不宜劳顿。” 贾珠拉过他的手,轻拍着道:“无妨,况且你公差已办完,再继续留在杭州,被圣上知道,恐与名声有累。” 钟琮裕瞧着水溶焦急的样子,猜出他的话多是说辞,真正需要他回京的原因恐怕不能明说,他心内也非常想回去,因此顺势说道:“既你为我着想,我若再做阻拦,反倒辜负你一片美意。我这就让杭州知府准备好马车,北静王体弱,你与他一同乘坐马车回去,可免马上颠簸之苦,你看可好?” 贾珠赞他心细,便让钟琮裕赶紧去安排,自个陪着水溶,宽慰他莫要心急,心急也无事于补,一切回京再说。 三人也没什么行礼可收拾,一个时辰后,告别杭州一众官员,贾珠同水溶上了四乘马车,钟琮裕自骑马,水溶留两个仆从随身使唤,让另两人先去前面驿站安排更换的马匹。 钟琮裕自从水溶主动提出要回京,心内隐隐有了计较,京城形势恐怕出了变故,才需水溶立刻回去。大皇子一派自从老义忠亲王服罪后,水溶已是级别最高之人,再加他与大皇子关系亲密,顺理成章成了大皇子一派的领头兼核心人物。而他前一段时间既能安心留在杭州绊住钟琮裕的手脚,可见他暗地里已布置妥当。现在急着回去,定是京里缺他不成,有大事等着他拿主意。 算算时间,钟琮裕心内一动,难道朱霆已到了京城,扭转了形势?那他为何不传信过来?难道水溶刚才是在做戏,故意赚他回京,以便行事? 钟琮裕想通了一件事,转眼间又添新的疑问,前路吉凶莫测,真真难辨。 却说水溶自上了马车,一扫平日里淡定潇洒的模样,只靠在软被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贾珠细心安慰几句,见成效不大,水溶敷衍着笑了笑,转眼间又恢复忧心的模样,贾珠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不出声的陪着他。 昼夜兼程,贾珠与水溶还好,困了就可在马车上睡一会,这可苦了钟琮裕,他骑着马,人又好强,死活不肯进马车休息。贾珠几次提议在驿站休息几个时辰再走,水溶不同意,着急赶路,钟琮裕也说不妨事,以北静王的意见为准,贾珠无奈,只得看着骑在马上依然挺拔的背影,心疼不已。 快马加鞭,虽不及八百里加急般快速,三日后,一行七人终也重回京都。 京都永定门紧闭,门外聚集一群群等着进京的百姓,有的合衣躺在树下休息,有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不时的过去敲着厚重的城门,城门防楼上站着一排身穿兵服的、手拿弓箭的兵勇,警惕的看守着城楼下的人。 贾珠扶着水溶从马车上下来,水溶的随身仆从早已过去交涉,城楼上吊下来一个竹篮,就见随从把水溶的令牌放进竹篮内,让他们等一会。 那些无事的百姓偷偷的打量着他们,但是无一人上前搭话,贾珠听到有人抱怨道:“这城门闭了十几日了,从没打开过,且看这几个人什么来头,竟能叫开城门?” 贾珠既见钟琮裕一脸镇定的骑在马上,而水溶已重回马车上,因也不开口解释,只瞧着那永定门,心内起伏不定。 原来这京都的城门寅时开、酉时关,自从贾珠记事时起,从未见过城门不开,即便前几年皇太后崩,也只在城门上挂白布,以示国丧。以他的推测,除了外敌入侵,否则断没有紧闭城门的道理,可这一路行来,并未见外族的士兵,城门外百姓也安然的等着,并不见惊慌,可见无战事。 他又见钟琮裕与水溶皆是沉默,对城门紧闭并无惊色,水溶更是无情打采,想着水溶急急要回京,心道难道是京城内出了大事?而城门紧闭只为了防止消息走漏? 他还在想着,十几日未开的城门突然从里被打开,轰轰的推门声顿时让喧噪的众人闭了嘴,同时转头过去。 两排身穿盔甲的护卫骑着马鱼贯而出,直到贾珠等人身旁才停住。 两排正中间,两人一前一后骑着白马过来,当头一人年过不惑、身形魁梧,身后那人却是朱霆,这两人到了钟琮裕跟前,下马行礼道:“恭迎皇子!” 钟琮裕上前扶起前面那人,沉声道:“忠顺王爷不必行此大礼。” 忠顺王爷顺势起来,正想说什么,钟琮裕打断他,吩咐朱霆道:“着人送北静王爷回府。”说完,安抚的看着贾珠,轻轻的摇头,示意他先什么都别问,继续吩咐朱霆道:“你亲自送贾公子回去,告诉员外郎,贾珠因护卫我受伤,伤势至今未痊愈,不便行动,着人好生伺候着。另外,多派些护卫守在荣国府,恐贼子不死心,再做出伤人之事。” 吩咐完之后,冲贾珠回头一笑,骑上马带头往城内走去。 第十四回 急切切北静王回京 心忧忧贾公子归府(下) 贾珠本来心慌的情绪,被他胸有成竹的笑容安抚下来,正想上前同水溶告别,朱霆上前拉住他,说道:“皇子吩咐,让贾公子先回府,其他事您就别管了,再说有些事你想管也管不了。” 贾珠原本见惯了他的跋扈,杭州重遇后,因着钟琮裕的关系,朱霆对他恭敬的很,现在钟琮裕刚一离开,朱霆的态度变得琢磨不透,贾珠现在无心与他计较这些,但那句话却让贾珠心内一惊,看来水溶一派又做了惹怒圣上之事,这才让水溶如此消沉,因说道:“我与王爷说两句,碍着什么事?” 说着,推开朱霆,走到水溶面前,道:“我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有一句话:你且保重身体,万不可想不开......” 水溶上前一步,止住他的话,伸手抱住贾珠,低声道:“你安心养着,别让我担心。” 朱霆伸手把两人推开,不耐烦的说道:“北静王爷可还认识回府的路?” 水溶冷着一张脸瞧着他道:“忠顺小王爷命可真大!” 朱霆哈哈大笑,贾珠听他笑的并不愉悦,反有种悲怆的情绪在里面,朱霆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像是水溶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水溶不等他笑完,带着仆从先行离开,身后跟着二十几个身穿盔甲的护卫。 直到水溶一行人再也瞧不见,朱霆才停住笑声,抹了把眼泪,粗声道:“还不走!” 贾珠重上了马车,赶车之人换成朱霆的护卫,贾珠从帘子里瞧了一眼朱霆,却见鲜红的血从朱霆盔甲顺着大腿留在马腹上,朱霆身形微动,但转瞬间又英挺的稳住,像是毫未察觉一般。 贾珠放下帘子,轻叹了口气,一行四个人出京,出发时虽有口角,但都是少年间的争锋。短短一个多月之后回京,却弄成今儿这番局面,他摸不着头脑,隐隐觉得发生了大事。 回到荣国府,贾珠同朱霆一起见了贾政,贾政见忠顺小王爷带着护卫亲自送贾珠回来,还以为贾珠犯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陪着,直到朱霆说道贾珠护卫皇子有功,这才稍微放了心。 送走朱霆,贾政留贾珠在书房,问起一路的经历,贾珠简单的说了一遍,钟琮裕遇害以及他与钟琮裕间的关系却略过不提,贾政又吩咐他几句,叫人去请大夫来替贾珠看伤,有小厮来报,说太医院的张太医奉旨来为大爷请脉。贾政又是心惊,因这张太医乃是太医院之首,平日里只为皇上或者某位得宠的妃子请脉,不知为何圣上会派他来诊治贾珠,忙出门迎了上去。 一顿纷扰不提,待送走张太医,贾珠先到贾母处请安,和众姐妹宝玉一一见礼,把贾敏和林黛玉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说的贾母满眼是泪,又听贾珠说到离开时,贾敏已有好转迹象,转悲为喜,这才问道贾珠的一路的情况。贾珠草草的说了几句,告辞离开,又去王夫人处请安,王夫人问的仔细,恨不得一日三餐吃的什么都说清楚才好,贾珠说了些路上的见闻,王夫人这才说道:“你走了没多久,张福等带着行李回来,说二皇子不让带人,也不让带东西,我心内着急的很,怕你吃了苦头。你爹却说男儿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的,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我实在无法放心,只得日日念经,望佛祖保佑你平安无事。今见你平安回来,虽说受了点伤,但张太医说无大碍,我也可放心。” 贾珠道:“让母亲担心了。” 王夫人摸着他的头道:“倒是黑了些,结实了些。” 两人又闲话一阵,王夫人留他吃了晚饭,贾珠这才回了院子。几个贴身的丫鬟早已得到上头的吩咐,精心照顾着贾珠,直到梳洗之后,房内只剩雯心、润锦,她俩才满眼含泪,关切问贾珠一路可曾吃过什么苦。 贾珠只得又说了一遍,两人才放下心来,贾珠吩咐雯心准备书笔等物,明日要去府院,雯心说道:“我听采松说最近外头不太平,大爷还是别去府院,在家好好温书也是一样。” 贾珠笑道:“我好好地去府院读书,怎会惹上事?” 雯心苦劝几句,见贾珠不听,已拿定主意,只得罢了。 第二日一早,贾珠带着采松等就要去府院,不想刚到门口,就见几个身穿盔甲的护卫守着,贾珠惊讶道:“怎么回事?我荣国府犯了什么事?” 那护卫叫来他的统领,那统领恭敬的说道:“忠顺王爷吩咐的,小的也不知情。只说从今儿起,荣国府上下一律不得进出,公子有什么需求,可差小的们去办。” 贾珠因想到水溶的情形,也知贾家同北静王府乃是一脉,水溶既已失势,依附于他的荣国府又怎会幸免?又想着钟琮裕临走前吩咐朱霆的话,到底是哪种情况,他一时间却判断不出。 他正要回房,有贾政随从过来叫他,说找他有事,贾珠只得过去。 贾政房内坐着贾赦、贾珍,三人皆面露愁色,贾政叫贾珠把一路行程又说了一遍,贾珠只得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贾赦问道:“珠儿可知府外有禁卫把守之事?” 贾珠道:“刚想去府院时被拦了下来,不知为何。” 贾珍道:“你出去这段时间,京城内发生不少事,可外人只看到京城内戒备越来越严,却都不知所为何事,大叔想法子打听一番,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现如今早朝也不上了,有近半月无旨意传出。昨儿自从你回来,府上就被围了,可什么说法都没有,着实让人摸不着头绪。” 贾珠低着头不说话,他既担忧钟琮裕又担心水溶,可现在被困在府里,什么消息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本来就是心急如焚,更加不乐意与贾赦、贾珍应付。 他听着贾政等三人不着边际的猜测,恨不得变只鸟儿分出去找钟琮裕,钟琮裕到底怎么样了?大皇子一派又干了什么?可会对钟琮裕不利?水溶又在这中间做了些什么? 他苦闷的想着,脑中突然显现钟琮裕临走前安抚的笑容,心中一热,突然有了主意,他相信钟琮裕,这一切定是他的安排,他不想自个被卷进去,夹在钟琮裕与水溶间左右为难,这才不让他出门。 贾珠既然相信了钟琮裕,心内虽有担忧,但已不再烦闷,对贾政等道:“爹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温书。” 贾政点头同意,贾珠便往门外走去,欲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新登基琮泰诉前由 无缘故昭祁邀旧友(上) 话说贾珠既已相信钟琮裕,回去后专心温书,其他事一概不问一概不想,坐等见分晓的那一天。 这天晚上,贾珠正要歇息,雯心来报,说采松在偏门外有急事找他,管家娘子不让进来。贾珠只得到了偏门旁,见采松焦急的等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事明儿白天再说不行?非得这时候吵闹?” 采松东张西望,见只有雯心跟着,并无旁人,这才放下心来,悄声道:“苗云刚才过来找我,求些治箭伤的药,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闲着无事,在家练功时伤着了。大爷看能不能找点给他?” 贾珠疑道:“每家药铺里都有金创药,为何非得找到咱们这里?” 采松低声道:“这我就不知,要不我回了他?” 贾珠沉吟道:“罢了,既过来求了,给他便是,你且在这等一会,我让人送过来。” 采松自是千恩万谢,贾珠吩咐雯心到房内多拿些药送与采松,心内疑惑不已,可他本来就有众多烦恼,这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第二天就抛到脑后。 如此又过了五日,府外的戒备仍未解除,合家上下惶惶不已,忽有宫内太监传旨,圣上驾崩,新皇登基,着荣国府有品阶者皆去宫内守灵。贾赦、贾政、贾母、王夫人等领旨,草草交代几句,急匆匆的去了宫内。 二皇子钟琮裕继位,年号琮泰。 贾珠又打听北静王水溶并无受到责罚,依照王爷礼,日日进宫,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安心温书,准备明年的科举。 七七四十九日后,宫内传谕:贾珠上次公差办的甚合圣意,特许进宫领赏。 因着贾珠并无官职,由贾政陪着,跟着太监进了宫,新皇钟琮裕嘉奖了他几句,又说贾政教子有方,赐了些金银珠宝,便让贾政先行回府,留贾珠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贾政唯唯的退了出去,荣国府上下得了消息,自是欣喜,想着贾珠被新皇赏识,贾家以后有了依靠,北静王爷并未失势,诸事顺利,前一段时间惴惴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行事越发不知收敛,此类后事一一略过不提。 且说贾政退出去后,钟琮裕把太监宫女也都打发出去,走到贾珠面前,把他扶起,上下打量着他,贾珠抬头回望过去,只见钟琮裕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皇冠,原本熟悉的一张脸添了威严和疏远。他恍惚着,不敢肯定眼前的人是否还是那个会为一个称呼纠结半天、为一点小事就吃醋的人。 钟琮裕伸手抱过他,轻声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了?眼都看直了!” 贾珠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心内一酸,不禁道:“为何连个口信都没有?” 钟琮裕紧紧的抱着他,道:“不敢,我怕你担心,更怕得到你的回信想去找你。” 贾珠关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皇怎的突然驾崩?” 钟琮裕拉着他坐到榻上,缓缓开口道:“说来话长,我从头说起,免得你胡思乱想,或者听信别人的话,反而不妙。” 贾珠恼道:“你要说便说,又编排我干什么?” 钟琮裕忙揽住他,安抚他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因狩猎场之事,父皇气恼把大哥囚禁起来,又重罚了义忠亲王,可偏偏不舍得处罚水溶,反而让我与他一同去江浙,这些事情的始末我都曾详细的同你说过。出京之前,我私下里找过忠顺王爷,让他盯着点大哥,忠顺王爷担心我在路上出事,这才让朱霆陪同。可惜我与朱霆都辜负了他的一片美意,朱霆一心想着水溶,我一心想着你,这才私下里决定各走各的,万幸一路上虽然凶险不断,可也平安的到了杭州。” 贾珠忙打断他道:“可我记得,除了你在京郊遇袭的那一次之外,我们并无遇到其他凶险?” 钟琮裕笑道:“我的好珠儿,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孤身上路吧!” 贾珠道:“你的护卫随在暗处?” 钟琮裕得意道:“那是自然!吃一堑长一智,自从狩猎场遇袭之后,影卫从未离过我身,他们以为我得了势会放松警惕,实在太小瞧人了!” 贾珠暗暗心惊,这一路上的冲突不断,他竟然毫无知觉,不免有些后怕,又听钟琮裕说道:“我与朱霆分道,大哥担心水溶安危,分了一半人保护他,所以这一路上朱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我大哥这人最是耳根子软,被人挑唆两句,竟趁我出京,找人行刺父皇,好在没有成功,被御林军捉住,那人供出大哥,父皇被气的晕了过去,缓了一夜才醒过来。谁知当天夜里,又有人来行刺,这人被御林军重伤后逃了出去,可是父皇知道后,又惊又吓,昏过去后就没有醒过来。大哥一派趁此机会,妄图篡位,好在被忠顺王爷给拦住了,大哥杀弟弑父,这等品德怎能服众!接下来便是咱们在外地接到消息赶回京,忠顺王爷控制了局势,我回京后顺理成章的继了位。” 贾珠听他把一件夺嫡之事说的轻描淡写,知他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心疼道:“事已如此,你没事就好。” 钟琮裕撇着嘴道:“谁说我没事,你是不知道,我从继位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成堆的奏折等着我来批,那些个大臣吵的要死,有的说要把大哥处死,有的说大哥是被构陷的,你说我怎么办,为难着呢!” 贾珠见他当了皇帝还耍小孩子脾气,取笑他道:“那你当这个皇帝干嘛,直接让给你大哥岂不两全其美?” 钟琮裕不满道:“我倒是想当个闲散王爷,只怕大哥不会放过我。当皇帝虽然劳累点,可最起码能保住命,再说,有了你之后,我更加不敢大意,万一有人挟持你来威胁我,我可是什么都不顾,皇位也不要,小命也不要,只要你!” 贾珠低声道:“胡言乱语什么!” 钟琮裕搂着他,亲着他的额头,道:“就是想着你,我才能撑得下去!这么久不见我,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说?”说完,歪着头瞧着贾珠。 贾珠担心着他与水溶的冲突,因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北静王?” 钟琮裕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不悦道:“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就问这事?” 贾珠知他爱吃醋的毛病又犯了,想着如果明说担心水溶,钟琮裕定然更不乐意,说不定会迁怒到水溶身上,心内一转,有了主意道:“你也知道,我宁荣二府皆依赖北静王府,万一他北静王倒了台,那我府上焉能善存?” 第十五回 新登基琮泰诉前由 无缘故昭祁邀旧友(下)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十六回 春去东来二载平顺 有心无意一朝噩梦(上) 话说新皇登基,朝中众人观望大半年,见这钟琮裕年纪虽不大,但赏罚分明、决断果敢,且不计前嫌,对大皇子一派以怀柔为主,除大皇子外,其余等未作处罚,只大皇子所犯实为不可赦之大罪,因此削了他的王号,着他守皇陵,以示惩罚。自此,多年来左右摇摆不定的众臣皆臣服,一心办差,以向新皇表忠心。 秋来冬去,又是一年,过了新年,国号正式改为琮泰,称为琮泰元年。 春去夏来,转眼又到夏末,贾珠在荣国府与皇宫内两头奔波,钟琮裕有事无事总喜欢召他进宫,缠着他直到宫门关闭的前一刻才放他离开,贾珠温书的时间少了一半,眼见着乡试渐近,不免心急,本着脸跟钟琮裕提了几次,让他收敛一些,钟琮裕嘴上答应,第二天故态重犯,又差小太监到荣国府请人,圣意难违,贾珠只得带着书跟了去。只是钟琮裕缠着他做些这做些那,贾珠抵挡不住,只得从了他。回到家又后悔,因而挑灯夜读,不想夜间天凉,得了热伤风,他没放在心上,直到钟琮裕发觉,请了太医吃了药,过了一周多才好。钟琮裕懊悔不已,召他的次数少了,贾珠一心扑在书本上,准备考前冲刺一番,只可惜天下间苦读书生太多,贾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终究名落孙山。 他着实消沉了一阵,钟琮裕想法子逗他也无用,钟琮裕这时悔恨自个太过听话,早知贿赂一下主考官,怎么着也得让贾珠中举。 好在贾珠也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过了一阵子,他想着今年大部分时间都无心看书,现在形势稳定,三年后再来一次,必能考中。钟琮裕只得从他,与贾珠约定好从原来的一天见一次面,改成一周见两次,又让他重入府院,听李守中讲学,有不通之处也好详询。 贾珠到了府院才发现,水溶已经很久没去了,听说领个官职,一心办差;而邬昭祁自从去年夏天就没有再来过,府院内无人与他交好,因此也无人对他的离去放在心上,只听好事之人探知,京都内的岭南王府大门紧闭多日,不见有人出入,或许回了岭南也未可知。 贾珠不免有些失落,想着好久没见过水溶,下学后去北静王府找他,可门人说水溶还在工部衙门,要晚上才能回来。 后来,贾珠又去找过他几次,可每次都扑了个空,他渐渐的消了这份心,专心看书,再不做他想。 又是一年除夕,荣宁二府共度佳节,因着贾珠受新皇待见,他虽尚无官职,可京都众人看在眼里,对贾府不免另眼相瞧。贾府众人围坐一团,喜气洋洋,闲话一阵,贾赦突然提起道:“因着皇上守孝,去年才没选秀,过了年他已十八,尚无中宫,只有两个从王府带过来的伺候着,出身低微,品级也不高。我听说过了年就要选秀,咱家大姑娘十六,过了明年就逾岁了,也该准备送选的事,这可是咱们府上的头等大事。” 贾母笑呵呵道:“我也在担心这事,就怕圣上要守满三年孝期再提选秀的事。” 贾赦道:“他原本是有此意,只众臣苦劝皇上既已听政,怎可后宫无主,恐遭人非议,他这才同意今春选秀的事。” 众人脸上皆有喜色,都想着贾珠与皇上关系密切,元春若能顺利入宫,贾府也就有了双重依靠,日后前程有了保障,怎会不喜? 满屋的人只有贾珠心情复杂,一方面,元春不用给年长的先皇为妃,而是做年纪相仿的钟琮裕的后妃,他从心里为妹妹高兴;可另一方面,他与钟琮裕两情相悦,可元春做了钟琮裕的后妃,他兄妹二人共侍一人,心内难免尴尬。他虽说早知钟琮裕总有娶后纳妃的一日,只是事到眼前,亲耳听到,感觉自是不同,更何况还有一人是自个的妹妹。他又想着自己是男儿身,突然惊觉过来,若有一天被人知道他与钟琮裕间的关系,他该以何面目面对世人? 他惊慌的抬头瞧去,只见元春面色绯红,一脸娇羞的模样,只是从小的教养又让她强作镇定的端坐在贾母身侧,假装没听到众人的议论。 贾珠的手抖了下,酒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众人皆望过来,王夫人问道:“珠儿怎么了?” 贾珠接过雯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酒,强笑道:“没事。” 贾赦笑道:“想是珠儿看着妹妹都要嫁人,自个心慌了吧。要我说,珠儿和琏儿年纪都不小了,婚事也该上上心了。” 贾母笑道:“正是这个理,前两年我就提过这事,只珠儿害臊,不愿人说。”说完,指着贾政与 王夫人道:“你们当爹娘的,也该替孩子多留意。” 贾政道:“他去年秋闱未中,过两年考中举人再提此事。” 贾母笑骂道:“真是糊涂!你兄弟二人仗着祖宗的荫德袭了官职,自不知其中艰辛,他们兄弟读书已经很辛苦,有个贤惠的人陪着也能解解乏。” 贾赦赔笑道:“母亲说的有道理。咱们这样的人家,实在考不中捐个官也不值什么,何必让哥儿们辛苦,跟那些寒门子弟比什么!” 贾政不服道:“科举才是正途,今后为官面上也好看,妹夫中了探花郎,虽只做了个兰台寺大夫,可很受皇上器重。” 贾赦见他提了林如海就不说话了,在座的谁都知道贾母最疼贾敏,对她的夫婿也是极为喜爱,果然听贾母道:“若能同他姑父一样,也是贾家之幸。只这事与婚事并无冲突,选个门当户对的姑娘,那样的出身也不看重一个举人之衔。” 贾珠烦闷的紧,他还在想着前日才见过钟琮裕,可他并未提过选秀的事,不知是何原因。见贾政提他未考中之事,知道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不免有些失落,又见贾母等说起他的婚事,更加烦躁,勉强坐了一会可脸色实在难看,王夫人问他怎么回事,贾珠借机找了个由头先行离席,回到屋内合衣躺下,一股无名之火不知该如何消解,恨不得立刻进宫,找那人问个清楚。可理智上,贾珠也明白,没有钟琮裕的宣召,他想进宫并不容易,他一无官职二无身份,连找守卫通报的理由都没有,这样想来,贾珠又觉得气馁不已,想着某天钟琮裕不再召见他,他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第十六回 春去东来二载平顺 有心无意一朝噩梦(下) 他辗转反侧,本来无心入睡,只是烦躁不堪,许是喝了点酒,后劲太大,糊里糊涂的居然睡了过去,就连雯心替他擦脸洗脚都没有吵醒,雯心等只道他今晚喝多了,让人好生看着,自个亲到贾母处报了个缺,贾母仔细交代雯心,要好生伺候着,酒醉之人最怕夜间无人照顾,万不可马虎。雯心应了,回房后替他脱了外衣,盖上棉被,温好解酒汤,以便他醒来随时可用。自个在床前铺好被铺,想着贾母等今晚提及贾珠的亲事,不知新奶奶会是怎样的人,心里悄悄的祈求上天赐一个和顺好相与的大奶奶,这往后的日子才好熬。 贾珠正睡的迷迷糊糊,忽听有人在他耳边冷笑道:“痴心的东西,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他一时的青睐,你还当了真不成!” 贾珠正要争辩,又听一个声音说道:“谁不贪恋权势!我看那贾珠就是个以色媚主的东西,可惜是个男的,否则定会祸乱后宫,哈哈哈!” 又有人道:“他这是想学李延年,兄妹二人共侍一人,算盘打得可真精妙!” 又听有人叹气道:“今上年轻有为,可惜被人惑媚,实在有损圣誉!” 几个声音附和道:“正是此理,虽说我朝男风不禁,可都是些纨绔子弟养些娈童戏子,哪有对男子动心的道理!今上糊涂啊!” 贾珠摇着头,大声分辨道:“我与他是两情相悦,你们都误会了!即便我们都是男子,那又怎样,碍着你们什么?” 可哪有人听他的辩解,更多地声音围住他,不停的嘲笑他、指责他,伸出的手指戳在他的身上、脸上,力道甚大,贾珠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这些人纷纷上前,每人踹他一脚,贾珠抱着头躲着,以免要害部位受伤。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哭了么?若你当时从了我,你我日日吟诗作对,不问这世俗之事,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多好,可惜偏偏跟了他,叫我说什么好?” 贾珠一听是水溶的声音,忙拉住他道:“不是这样的,水溶,你听我说!” 水溶摇头道:“晚了,一切都晚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保全你。你还是去找他吧,看他可能看在相好一场的份上替你说句话!”说完,就要甩开贾珠的拉扯。 忽有一人拿着把刀从上劈下来,把水溶的胳膊从肘部砍断,贾珠手里只剩半截血淋淋的胳膊,他惊恐的大叫一声,拿着半截胳膊不知该怎么办,水溶早已疼的昏死过去。拿刀之人却是钟琮裕,只见他满脸厌恶的大喝道:“你又与他拉拉扯扯做什么!忘了我说过的话?说过多少次,你总是记不住,你是不是对他还有心!既然这样,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冷哼一声,瞧都不瞧贾珠一眼,甩手离开。 其余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得意的跟着钟琮裕离开,任贾珠喊破喉咙,钟琮裕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贾珠狼狈的瘫倒在地上,有人在他身边轻声啜泣道:“哥哥,你作出这样的事,让我在这后宫中如何自处?” 贾珠见是元春,惭愧的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元春又道:“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让妹妹该怎么办?”忽有几人过来,扶起元春,正是王夫人与贾母等贾府众人,王夫人满眼痛心,狠狠的指着贾珠道:“我做的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小畜生!”说完,几个人互相扶住,艰难的往前走去。 贾珠想站起来追上去,前面的这几人都是他的亲人,他想去解释,恳求亲人的谅解,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爬着往前追去,贾政拦住他,把他踹翻在地,怒道:“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畜生!还不快滚!不要在辱我门庭!” 贾珠再无力气爬起来挣扎,抱着头痛哭,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会遭此羞辱。 忽有一双冰凉的手拉过他的手,清冷的声音说道:“我带你去岭南,可好?” 贾珠双眼被泪模糊着,从一层水雾中看到这手的主人,正是岭南小王爷邬昭祁,他身后跟着苗云,牵着一匹黑色的大马,对贾珠招手道:“岭南风光甚好,贾公子定然喜欢,你带着采松一同来瞧瞧,保你们来了就不想回去。” 贾珠感激的看着邬昭祁,这个唯一一个在他最危难时还肯伸出援手的人,可他又不愿钟琮裕误会,连累了邬昭祁,正想摇头拒绝,只听苗云啊的一声,颤颤的指着邬昭祁,贾珠不知怎么回事,邬昭祁突然面色痛苦的倒向他,他伸手扶住,这才看见邬昭祁的后心插着一支箭,鲜血汩汩的往外流。他抬头望去,钟琮裕在百米远的地方冰冷的看着他,贾珠的心也跟着冷下去,手臂上的邬昭祁越来越重,贾珠渐渐支撑不住,闭上眼睛往后倒去,心道罢了,随了他的意吧! 并没有落到想象中坚实的地面,耳边呼呼的风吹过,贾珠诧异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抱着身体越来越凉的邬昭祁直往下落,他不敢相信的回头望去,身后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渊,越往下落温度越低,不一会贾珠浑身冰冷,血液像是也被冻住,可仍旧到不了底。 他双手紧紧的搂着邬昭祁,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即使邬昭祁已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脑子里闪过刚才众人的言语,他心如死灰,心想这样也好,他离开了,家族不用因此蒙羞,有妹妹在宫内支撑,贾家总可保证无忧。钟琮裕也不用受世人指点,安心做他的好皇帝。 他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只是觉得对不起邬昭祁,这人好心来救他,可惜被邬昭祁迁怒,最终落了个悲惨的下场。 他轻声的说着“邬兄,实在对不住你!” 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睁眼闭眼都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坠入无底的深渊,似乎永远落不了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章 消魔怔太医显圣手 借外力贾珠终苏醒(上) 话说贾珠因耳听闲言,心生魔障,自那晚入睡后第二日早晨没有醒过来,刚开始雯心等都觉得他是酒醉贪睡,因此并无人过来吵他。直到正午见贾珠仍未醒来,雯心等这才觉得不对劲,忙上前轻声唤起他道:“大爷,该起了!” 贾珠此刻正在梦魇中,自然听不到雯心的话,雯心只见他面色苍白,探手摸去浑身冰凉,若不是尚有鼻息,还以为他已经去了,这下可把整个院子里的大小丫头们吓坏了,都没了主意,团团坐在屋子里、院子里大哭起来,惊动了贾珠的乳母张奶奶,张奶奶到底上了些年纪,有点主意,赶紧让人去请贾母、王夫人,贾母、王夫人见此情景,慌了手脚,但仍还记得让人赶紧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又把不相干的丫头婆子都赶出屋去。一会的功夫,荣国府上下都知贾珠情况不妙,元春等也都赶过来探望,哭了一阵,众人都没了主意,只得等王太医过来。 望闻问切后,王太医面露难色,贾母急急问道:“直说无妨。” 王太医躬身道:“不敢相瞒,晚生实在看不出是何病症。” 贾母犹存幸心,试探道:“不是醉酒吗?” 王太医摇头道:“面上瞧来,哥儿并无异样,如睡着一般,可怎的都叫不醒,体温也低于常人,这等症状,晚上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王夫人听了又哭了起来,贾母也失色道:“那该如何是好?” 王太医为难道:“晚生回太医院讨教其他太医,看可有好法子。” 贾母只得差人送王太医回去,王太医也不敢怠慢,出了荣国府赶紧赶去太医院,这太医院里今儿只有胡太医一人值班,其余太医都休了年假。王太医把贾珠的症状说与胡太医听,这胡太医本擅长外科,但因医品甚好,名声在外,乃是太医院里德高望重的太医,比王太医年长些,见识多了些,他听了贾珠的症状,沉思道:“这倒像是离魂之症。” 王太医见他说出病名,忙问诊治的办法,胡太医道:“这病倒也不难治,有两种法子,一种针灸,刺激穴位,若能醒来最好,若是不能醒来,恐怕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还有一种法子,乃是民间流传的跳大神,只是你我都是太医,自不信这鬼神之说。所以还得从针灸上来试试。” 王太医大喜道:“若如此,我且回了荣国府的老太太,举荐你去,让他府上来请你可好?” 胡太医笑道:“若是别人,试上一试倒也无妨,即便好不了,也不会更糟。可你说的这人,我却不敢医治。” 王太医见他卖关子,急道:“这又为何?” 胡太医悄声道:“你日日出入宫中,怎的不知这位的底细?”说完,指了指屋顶。 王太医本来一心治人,真没往这上面想,经他指点,想起贾珠与圣上关系匪浅,才知接了烫手山芋,慌了神道:“那可该怎么办?” 胡太医往椅子上一趟,道:“还不赶紧去禀告圣上,由圣上定夺。话说张太医于针灸一项甚是拿手,被称为太医院的圣手神针,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我自愧不如,圣上定会命他前去,若他能把人救过来,那你自然没事,说不定还能沾点赏;若是失手,恐怕整个太医院都会受到牵连,你我都不能幸免,说不定我能逃的一条命。” 王太医急的直跺脚,指着他道:“你啊,都什么时候还想着明哲保身。罢了、罢了,谁叫我应了这门差事。”说完,赶紧去找钟琮裕。 却说钟琮裕年前就开始忙着祭祖祭天,除夕夜皇宫内自有家宴,今儿大初一又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午睡了一会,就听太医院来报说贾珠出了事。 他慌了神,鞋子都没顾得穿,一边往宫外跑,一边问王太医具体情况,又差人去请张太医直接去荣国府,那边太监们已经把马儿牵了过来,替他穿上鞋子,他只带了几个随身侍卫,就急匆匆的赶去荣国府。 荣国府上下已经慌了神,等不及王太医回来,病急乱投医,早已把京都内大大小小医馆的医生都请了过来,这些人诊治一番,也说不出所以然,甚至有人劝府上早日准备后事,正被不待通报就赶进来的钟琮裕听见,哪里顾得上礼仪,抬脚把人踢出门外。 满屋子的人见了他都跪在地上,钟琮裕哪里顾得上这些人,只摆了摆手,自有总管太监明白他的心思,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包括贾珠的母亲王夫人、祖母史太君等。 钟琮裕急急的走到床前,握着贾珠的手,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贾珠自然没回应,钟琮裕眼角的泪无声的滑了下来,把唇贴在贾珠的手上,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因钟琮裕进来后,就有太监把屋内的贾府众人请了出去,此时屋内只有他与王太医两人,王太医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没有钟琮裕的指示,不敢出去,又见钟琮裕旁若无人的异常举动,站在屋内着实尴尬,赶紧闭上眼睛,心里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直到张太医急匆匆的跑进来,王太医这才像终于找到救命稻草般,拉着他道:“张太医赶紧看看贾公子。” 张太医比王太医镇定的多,躬身道:“还请皇上移步,以便微臣诊治。” 钟琮裕赶紧抹掉眼角的泪,把张太医让过去,自个站在他身后,一会看着张太医,一会看着贾珠。 张太医把了脉,沉思一会,说道:“贾公子这病着实蹊跷,我刚也瞧过公子的头,并不见有磕碰的淤痕,可怎会有离魂之症?” 王太医附和道:“正是,我初诊断之时,也曾问过服侍的丫头小厮,都说公子昨晚睡前并无异样。” 张太医道:“怕是你我不知的原因,既不是外力,或是有心结未解。” 钟琮裕见他俩商量起病情,但迟迟不说诊治方法,急道:“病因慢慢查明,先说怎么把人叫醒。” 张太医道:“离魂之症若能自然醒过来最好,若要借用外力,恐会伤身。” 钟琮裕道:“细细说来。” 张太医道:“若只是维持生命体征,可日日服用人参汤,想这贾府也是钟鼎之家,定不会少了参药,只要汤药不断,就能吊着一口气,只是什么时候醒过来,只能听天意,这是最保险的方法。次之则是针灸之法,用金针刺激身体几处大穴,或可使人清醒,但也怕一个不慎,伤了穴位。” 第十七章 消魔怔太医显圣手 借外力贾珠终苏醒(下) 钟琮裕心内矛盾的紧,第一个法子虽稳妥,只是不知贾珠何时能醒过来,一想到他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般,钟琮裕心如刀割,怎的也不甘心。可第二个法子又太冒险,他虽知张太医医术高明,用针如神,那不慎之说,只是医者惯用之词,可躺着的人是贾珠,他不敢想象万一贾珠真有个好歹,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摊到钟琮裕自个身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用针。 说到底还是太在乎,所以不敢冒险,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也承担不起。 他踌躇不定,坐在床边,把头埋在贾珠的胸前,听着他微不可察的心跳,心中突然安定下来,静默了片刻,下定主意道:“张太医有几成把握?” 张太医赶紧跪下道:“臣尽力而为!” 钟琮裕转过身,平静的说道:“若是失手,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张太医入太医院整整四十年,身经三代帝王,平日里觉得钟琮裕是最年轻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只这句带笑的话,却让这位久经生死的老太医吓出一身冷汗,年轻帝王的威压、坚定,准确无误的传达过来,君无戏言!张太医知道他不是说笑,更不是恐吓,他只是在陈诉一件事实:失手的后果。 他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应答。 钟琮裕道:“给你一个时辰,回去准备一下。”说完,摆手让他们都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与贾珠,他握着贾珠的手,轻声道:“我替你做了决定,不管结果怎样,咱们一起承担。生,你陪着我;死,我陪着你。可好?” 张太医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王太医等五位太医,除张太医一脸平静外,其他太医均一脸忧色。 张太医对钟琮裕道:“臣想针灸也可循序渐进,因决定分三种力道慢慢试探贾公子的反应,需三天时间完成整个疗程,还望圣上恩准。” 钟琮裕道:“你是大夫,以你的主意为准,只记住我的话就行。” 张太医道:“不敢。” 说着,点上蜡烛,摆出金针,找准贾珠的穴位,用起针来。 整整三个时辰,张太医满头大汗的收了针,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瘫倒在椅子上,其他几个太医替他缓着气、擦着汗,一盏茶的功夫,张太医才勉强能站起来,对钟琮裕道:“明日此时再为公子用针。” 钟琮裕让几个太医住在贾珠的院子内,随时听候派遣。荣国府几个有头有脸的人此时已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下午,听了钟琮裕的旨意,赶紧把大丫头雯心、润锦、如清、紫玉、高溪、雅兰、洁莲、雪茹 ,小丫头李儿、钟儿、彩儿、果儿、仙儿、宾儿、寒儿、酒儿的床铺整理出来,为几位太医腾出地方。 又有钟琮裕随身的侍卫、太监等几十人,只得分到其他院子,一时间整个荣宁二府忙忙糟糟,可无一人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了贾珠屋内的皇上。 荣国府自荣国公去世后,再未接过圣驾,阖府上下只贾母见识过,她久不问府内琐事,但这次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事无巨细一一叮嘱下去,仓促间仍有不周之处,好在钟琮裕只待在贾珠的房内,总管太监又知钟琮裕与贾珠的关系,不敢为难贾府,不时的提点几句,这才没有失了规格。 如此过了三天,张太医最后一次用完针,脸如金纸,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道:“托圣上洪福,贾公子已无大碍,过半个时辰可自行转醒。” 钟琮裕已在贾珠床前守了三日,这三日间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生怕贾珠有什么闪失,现听张太医胸有成竹的回复,一颗心略微放下些,也不答话,只让人抬着张太医下去休息。 张太医不肯,喝了杯水道:“吩咐下去,准备些上好的参汤。” 这几日虽用针灸,可依张太医嘱托,每日三餐时刻,都会准时喂些参汤与贾珠。不消张太医多说,一碗参汤已端了上来,钟琮裕接了过来,试了试温度,正好合适,刚要去喂贾珠,张太医道:“这碗是给圣上喝的,想必贾公子醒来,也不愿见圣上如此憔悴。” 钟琮裕把碗递给太监,道:“他一刻不醒,我一刻吃不下。” 张太医等正要再劝,突然听钟琮裕大喜道:“快看,他睁开眼睛了!” 张太医赶紧由人扶着过去诊脉,又是忙了一阵,才松了口气道:“已无碍,养几天就好了。”说完,带着众太医离了屋。 这一阵忙活,贾珠的意识渐渐的恢复过来,映入眼中的便是钟琮裕青色的眼圈、憔悴的脸、干裂的嘴唇、惊喜的双眼,与噩梦中截然不同的景象,让贾珠一时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定定的瞧着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钟琮裕忍不住,喜道:“你总算醒过来了,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贾珠听他嘶哑的声音,一时心酸,忍不住落泪,钟琮裕赶紧替他擦了去,急道:“这是怎么了?不想说便不说,怎么哭了?”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急的要死,贾珠一直温和而且听话,有什么话从不放在心上,都会直接说出来,这次听张太医的意思,似乎是心内有症结,才会封闭起自己,不愿醒过来。若是以他往日的脾气,定要贾珠一一招来才能放心,可是现在见他刚醒过来就落泪,又是不忍。 贾珠反握着他的手,温言道:“你我间有什么话不能说?我今儿求你一件事,还要你先答应我。” 钟琮裕道:“别说一件,就是一千件、一万件,只要你说,我定不让你失望。” 贾珠道:“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我今年已十七,不想再受读书之苦,想让家里替我捐个官。” 钟琮裕笑道:“这有何难,你要做什么官,我赏你便是。” 贾珠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听我说完,我从小便向往蜀中之地,想去庐山县做个县丞,我是荣国府长子,本应肩负府上的重任,可我是个不上进的人,胸中并无大志,只望你能多担待了。” 说完,松开钟琮裕的嘴,故作轻松的歪着头笑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贾公子执意入蜀中 北静王自请理边防(上) 话说钟琮裕见贾珠如张太医所料醒转过来,本是满心欢喜,又是一心宠着他,心道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只要不让他上天摘星下海捞月,自是能让他如愿。谁知贾珠竟会提出要去偏远的蜀中做县丞,听他言外之意,似有不归的打算。钟琮裕自然不会答应,当即说道:“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贾珠笑道:“那你就要我死吗?” 钟琮裕抱住他,紧紧地搂住,黏腻道:“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如你意,你说我改还不行吗?好珠儿,你可不能说这话吓我。” 贾珠往日里最怕他耍赖撒娇,可梦魇中的那些话反复的在他脑中出现,他硬着心肠道:“跟你无关,是我的问题,还望你成全。” 钟琮裕道:“我要是不成全呢?” 贾珠叹道:“那我只能找个清静的地方了此残生。” 钟琮裕推开他,不解的望着他道:“才几日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贾珠低头笑道:“我早有远游的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又被家族所累,原以为一辈子都会被困在京城。现有你担着,我才可放心离去。” 钟琮裕烦道:“你家族的重担为何要落在我身上?珠儿,这样对我不公平!” 贾珠温言道:“算我求你一回,行不行?” 贾珠从未求过钟琮裕什么,他不要钟琮裕的赏赐,也不曾为家族求过荣耀,但没想到咋一开口就出了个难题。钟琮裕烦恼的在屋内转来转去,他现在可以确定贾珠定是受了刺激才昏迷过去,而且这个刺激定是与他相关,可他自问一心一意待贾珠,并没做什么让他误会之事,贾珠怎的铁了心的要离开? 他回头疑惑的看了贾珠一眼,只见他虽然醒了过来,面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可眼神中的忧色掩也掩不住,似乎随时会离他而去。钟琮裕知贾珠表面谦和,可一旦拿定主意,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若这次不答应他,恐怕他还会出什么意外,就像这次毫无先兆的昏迷一样。 钟琮裕对他头疼得很,打不舍得打,罚不舍得罚,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可这人偏偏给他出了个这么大的难题。 他抬脚把椅子踢了出去,院子里满满的一圈人赶紧跪了下去,本来坐在床上的贾珠也打了个哆嗦,钟琮裕见他似有惧色,不由的黯然道:“你这一去,多久能回来?” 贾珠听他有松口之意,也知一次不能逼他太甚,心道他现在少年心性,一时迷恋,待纳了后妃,年轻貌美的娘娘们自然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到时候钟琮裕的心淡了,他回来或者不回来,钟琮裕说不定根本就不在意,因说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出去历练一番就回来。” 钟琮裕嘟囔道:“要这么久,要不三个月吧!” 贾珠这次铁了心不愿向他妥协,坚定道:“难道你想要我三五十年不回来吗?” 钟琮裕忙改口道:“听你的就是,只你每年必须回京几趟才行。”说完,又跑过来紧紧地抱着贾珠,亲着他的耳后喃喃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贾珠心内一酸,他是利用了钟琮裕对他的在乎和宠爱。 所以说,谁的心更狠一点,谁便占据了上风。 可为什么自个的心也这般疼? 钟琮裕又与贾珠厮磨了一会,直到贾珠再三赶他回宫,钟琮裕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自有太医留在荣国府以备不时之需,贾母等送走钟琮裕,又来探望贾珠,贾珠提起去蜀中之事,几个都很震惊,只贾政面露欣慰,直说这才是上进之道。贾政应承下来等过了元宵就去吏部替他捐官,定会如他所愿补庐山县的县丞。 众人见贾珠心意已决,又兼有钟琮裕的同意,也都不再反对,皆以为他会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启程,谁知当天晚上贾珠就吩咐雯心等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辞了贾母、王夫人等一众长辈,只带着采松、暖柏二人离了荣国府。 张福在荣国府大门口驾着马车等着他,贾珠刚出荣国府的大门,转到街上,就见大雪早已妆点万家清晨,普绽琼花艳丽,唯有家家户户门口道路被晨起的人扫到两旁,露出灰青色的青石板路。 他们沿路走出城门,顺着官道往南走,官道上的车痕、马蹄印、路人脚印破坏掉那白茫茫的一片,贾珠见了扫兴,放下帘子,闭眼养神。 直到又走出几里远,行人渐少,这才见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他这一辆马车,路边偶有一两棵老树,枯枝上挂满雪球,银装素裹,一扫冬日衰败的景象。贾珠满心欢喜,这几日的噩梦似乎也被美景一扫而去,只觉得天地间再无这般美景。此时,老天爷似乎听了他的心意,停了一早的雪又下了起来,如柳絮如散云,从窗口吹到贾珠的发梢上。 采松掏出帕子就要帮他擦去,贾珠拦了下来,伸手又接了几片雪花,待雪化了,留在手里一颗晶莹的水滴,才笑着对他二人道:“刚才还抱怨大雪天的赶路,现在见了这美景,值了吧!” 采松道:“爷说值自然就值了。” 贾珠道:“你二人跟着我去蜀中,不比在家里,恐怕要吃些苦头。若是到了那边,过得不如意,你们就回京吧。” 采松道:“爷说什么话,怎能留你一人在那边?” 贾珠只愿从今以后再也不与那钟琮裕有任何瓜葛才好,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只是苦了这两个从小跟他长到大的小厮。 四人一辆马车只走官道,昼行夜宿,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才到蜀中地界,蜀中山多路窄,马车走的慢的多,又过了十天,才到了庐山县。 贾珠先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梳洗一番之后,先去驿站取了贾政发过来的一应文书,这才去县衙报道。 县衙官员见了他唯唯诺诺,贾珠初时不解,后来才慢慢反应过来,不说钟琮裕是否暗中有下过旨意,只他本身荣国府公子,在这偏远之地做个八品的县丞,也已经很是出人意料。 张福送他们到了之后,又替贾珠买了个院子,置办齐全一应物件,这才回京都。 自此,贾珠同采松、暖柏在这庐山安顿下来。 第十八回 贾公子执意入蜀中 北静王自请理边防(下) 蜀中山明水秀,自与京都景色不同,贾珠平日里到县衙办差,闲暇时便四处走走逛逛,无家族琐事所累,无礼仪规范束缚,贾珠只觉得说不出的自在。 他每隔两日就会收到钟琮裕发过来的信,他也不拆开,齐整的放在箱子里,自然也不会回信,既已决定离开,就没必要继续有牵连。他想得不到自个的回信,钟琮裕总归会渐渐淡了这份心。 十天半月间也会收到贾政的家书,无非嘱咐些忠国爱民、用心办差之类。 直到三月中旬的一封家书里,贾政说月初时元春被选入宫中,信中多有欣慰之情。 贾珠早有心理准备,可白纸黑字的信摆在面前,难免黯然伤神。 自贾政的那封家书后,钟琮裕的信也突然间断了,贾珠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苦涩,本以为刻骨的情意也抵不过两个月的分别。他同时又庆幸自个的决定,现在多好,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又过了半个月,县衙接到府衙下的文书,说京中派了大员总理边境政务,着九品以上官员觐见。贾珠正好是八品,因此也在觐见之列。 原来蜀中以南属岭南王管辖地界,这岭南王虽说臣服于当朝,但只每年进贡,行政经济自治,并不受当朝皇帝指派,仅为附属国。因此四川府的军备防务尤为重要,多派京都重臣督管,又称节度使。 按说这节度使是一个不错的差事,可京都众官员却人人避恐不及,只因岭南王不像其他附属国一般听话,常发起骚乱。岭南山多势险,易守难攻,朝廷虽几次派兵征讨,可都无功而返,最终只能派重兵把守边境,以防来犯。所以这蜀中节度使实为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一个不慎还会丢了性命,只是不知这次是谁惹了皇上不悦,被派了过来。 贾珠穿了官服,同众官员一起等在督府衙内,只见一人身穿四爪白蟒袍,头戴双龙戏珠银帽,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可不正是水溶。 水溶笑盈盈的同众官员寒暄一番,晚上会宴时,单独点了贾珠坐他旁边。 散宴后,水溶留贾珠在节度使府,待房内只剩他二人之时,水溶才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你一声不吭的来这边界,可把我担心坏了,我细问过世伯,才知是你自个的主意。我初时不解,你与皇上情正浓,怎会突然有此提议,后来见你妹妹被选入宫,我才想明白这其中关系。贾珠,你若还把我当朋友,下次再有此种决定,万不可瞒我。” 自从与钟琮裕好上之后,贾珠与水溶疏远不少,鲜少见面,虽各有原因,贾珠总为失了水溶这个好朋友不值,中间夹着钟琮裕,他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缓解。今见水溶说的情真意切,动容道:“我本没想瞒你,可又怕牵连到你,这才悄悄的过来,你莫要怪我。你又为何被贬到蜀中?”他心道以水溶王爷的爵位,到这边界做个节度使,定是在京都得罪了钟琮裕,这才被贬了过来。 却不料水溶笑道:“我同你一样,也是自请过来。” 贾珠道:“为何?” 水溶道:“自然是为了你,你不在京都,我留在那边也无趣。我在这边闲逛了几日,发觉你真的挑了处好地方。这里天高皇帝远,他想管我们也管不着。” 贾珠劝道:“你这是为何,好好的王爷不做,你不怕在这边待了几年,回去后无立足之地?” 水溶面色转□□:“你以为我现在就有立足之地?不过是他羽翼未丰,我尚有用处罢了。今我趁他未动手之前先自贬过来,不过是让他放心。我既能保住一条命,他又可拔去眼中钉,两全其美之事,岂不与大家都好?” 贾珠虽有与钟琮裕一刀两断之意,可听水溶这般说他,心内也不自在,不觉替他辩解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看重你的才能。” 水溶打住他的话道:“算了,你我既到了这里,就不提京都之事。我已调你到节度使衙门,以后你我同住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贾珠自无不从,又回了一趟庐山,交接了手上的文件,把行礼收拾一番,住进了节度使府。 他私下里听水溶的小厮说,这次宫内选秀,皇太后指了名世家小姐给水溶,出发前已完婚,又说那北静王妃端庄娴雅,成婚当日,忠顺小王爷酒醉闹事,也被王妃三言两语劝了去。 贾珠暗中称奇,不知水溶为何成婚不久就自请来这偏远之地,他既已把水溶当知己,因此直问缘故,水溶却只是笑道:“原本就打算过来,怎会为了她改变主意。”其他并不多说。 水溶从京都带了不少仆从过来,几天的时间把这节度使府整理的典雅秀丽,又有自带的厨娘过 来,口味与京都无异,有在此常住的意味。 当然公事上也不会马虎,他日日带着贾珠巡视边防,又询问当地风土人情、气候特征等等,与守边的军将商议防守政策,回来后查阅资料,与麾下官员商议强军富民之道,贾珠每每听了,觉得受益匪浅。 如此过了大半年,蜀中军民皆知来了贤王,都道朝廷圣明,不忘边疆。 贾珠因同水溶关系亲密,水溶麾下的官员偶有闲言传出,不知怎的,传到了京都,贾政亲写信过来责问此事,贾珠哭笑不得,他与钟琮裕是真有什么,可无人敢说,钟琮裕在荣国府守了他三日,贾政等问都不敢问。可他与水溶只是互为知己,却被人诬说成这样,真是可笑。 他既心内坦荡荡,便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只回信贾政解释一番,贾政信或不信,他也不愿去想。 谁知贾政回信说已帮他聘了国子监祭酒李守忠之女李纨,等他过年时回来完婚,已堵悠悠众口,又说贾琏聘了王夫人内侄女,等他完婚后就要替贾琏完婚。 贾珠把这信中内容说与水溶听,本道他会同情,谁知水溶笑的直不起腰,直称赞贾政好主意,又说李守忠定会满意这门亲事。 贾珠想着当日在府院内听李守忠讲学的情景,也觉得好笑,又想既然躲不过成亲,李守忠家学渊源,他家小姐定是知书达理、胸有文墨之人,总好过娶一名沉闷木讷的女子。 他心中虽放不下钟琮裕,可有近一年没收到钟琮裕的信,想着各自成亲,这断情意也算了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北静王客栈遭偷窃 贾公子街头遇故知(上) 话说贾珠与水溶在四川待了大半年,蜀中各处风景名胜逛了个遍,水溶提议去云南境内玩几天。 贾珠初时不肯,担心在岭南境内被人认出,恐有不妥,水溶却说只带两名随从,微服前往,这里偏远,他俩又是生面孔,肯定无人能认出。又说云南境内苍山洱海、崇圣寺三塔,皆为名胜古迹,很值得一看。贾珠被他说得动了心,两人又详细的布置一番,水溶只同几名心腹说了去向,便带着贾珠、采松和一名唤作水生的小厮启程前往云南。 按时节来说,此时已入冬,在京都内应已生火穿棉服,只是这西南地界,四季如春,贾珠与水溶都只在中衣外穿着一件长袍,一副寻常书生的打扮,采松和水生则背着背篓,篓内装着几本杂书,扮作两人的书童。 贾珠与水溶骑着白马在前,两个小厮骑着毛驴跟在后头,缓缓的前往云南。 一路美景说不出的迷人,入了云南境内,山连着山,绵延起伏,水连着水,水水相通,山水相应如画,美不胜收。 几人在澜沧江与金沙江交汇处租了条大船,把马儿牵上船,一路沿江东行,从江上看景,又与岸边不同。沿岸经过各处村寨,更有少数民族聚居之地,风土人情与中原迥异。水溶与此道很有研究,每一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为旅途添了不少妙趣。 四天后,几人上了岸,骑马前往昆明。 昆明城守备甚严,进出都要盘查,水溶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块令牌,掏出来给守备看了,四人这才得以进入。 虽说一路美景不断,可咋一进了这昆明城,几人都觉得疲惫,找了家客栈,准备先休息一晚,明日再逛。 水溶与贾珠每人一间上房,采松与水生一间,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舟马劳顿,贾珠上床便入睡,直到第二日一早,听到隔壁房内水溶怒气冲冲的声音才醒过了,他很少见水溶生气,因想定是出了大事,赶紧过去看个究竟,只见房内采松、水生都在,贾珠忙问何事。 水溶满满怒容道:“大胆贼人,竟偷到本王头上。” 贾珠皱着眉道:“丢了什么?” 水溶道:“除了书,其他东西都丢了!气死我了!” 贾珠忙道:“可说与店家?” 采松道:“说了,可那店家说他们做的正经生意,而且在柜台上竖了个牌子:贵重物品、自行保管、丢失不负。” 贾珠示意采松先倒两杯茶来,递给水溶道:“你先消消气,若是银两丢失就算了,我那里还有,足够我们用的。若是其他东西丢了,无关紧要的便罢了,有重要的赶紧报官。” 水溶接过茶,喝了一口,平静下来说道:“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至于生气?有块小玩意,以前都是随身带着,昨晚洗完澡后放在枕头下,被人摸了去。” 贾珠道:“事不宜迟,你在客栈等着,我去报官。” 水溶见他还穿着中衣,知他起身就赶了过来,道:“你先去梳洗一番,另去看看自个的东西可还在。” 贾珠笑道:“我只带了银两,丢就丢了。”话虽这么说,还是赶紧回房看个究竟,毕竟水溶的银子丢了,他的银子若是也丢了,四个人只能沿路乞讨回去了。 果然,贾珠同水溶一般的遭遇,他的整个包裹都不见了。采松和水生赶紧伺候贾珠和水溶梳洗,水溶不放心贾珠一人去衙门,同他一起赶了过去。 那店家见他们急匆匆的样子,拦住四人道:“客官要去哪里?先把房钱付了吧!” 原来昨天晚上店家见他四人衣着不俗,热情的应了进来,安排了客房,没收定钱,今早听说他们的银子丢了,马上变了脸色,生怕他们欠钱。水溶何时受过这气,一把把店家推开,道:“爷会少了你们的钱!” 那店家见惯不怪道:“爷自然不缺银子,更不缺小的这点房钱,还请爷先付了钱再走。” 水溶又要发作,贾珠赶紧拉住他,问采松要了几钱碎银子,甩给掌柜的道:“我们的马儿还在马厩了,还会跑了不成?” 那掌柜的拿到银子,立刻换了张笑脸,告诉四人衙门怎么走,贾珠拉了水溶离开,一路上好言相劝。水溶也是个知分寸的,这在岭南王的地界,闹出事来与己不利,只得吃了这口冤枉气。 采松和水生身上还有些散碎的银子,虽然不多,可几人若是省吃俭用,足够回到四川,水溶见状,心情缓解不少,与贾珠商量,若是能追回银子最好,若是追不回来,就赶紧回去,万不可多生事端。 贾珠道:“银子本不是大事,只你的贴身之物丢了怎么办?” 水溶笑道:“刚才被气昏了头,现在想来,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什么。” 水溶打小富贵,一般的东西看不上眼,更不会随身带着,又兼他温和,鲜少动怒,今早那情景, 贾珠可还记得。既能让他随身带着,又让他心疼成那样的物件,肯定不是丢了就丢了的普通玩意,但水溶既然不肯明说,贾珠也不便追问,只打定主意,全力帮他追讨回来。 到了衙门又是一番折腾,贾珠把采松身上的银子都塞了出去,才请动几个官差走了一趟客栈,那官差走了个过场,问了掌柜的几句,便收了队,只让贾珠四人在客栈等着,说有了消息通知他们。 贾珠见他们敷衍了事,心知能追讨回来的希望不大,可人生地不熟,又是在岭南势力范围,又不甘心,只得等着。 水溶初时也说要先回去,继续等下去恐怕把仅剩的银子花光也等不到结果,可见贾珠这么上心,只得陪着他等。 当初水溶找客栈之时,只顾着找个舒适的,因此花费极大,不到五日,水生手里的那点银子也花光了,而衙门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贾珠过去问了几遍,都说还没有线索。 事已至此,只得退了房回四川,贾珠懊悔不已,水溶安慰他道没事,可以卖了马,两人同骑一匹马儿回去。 店小二把马儿牵出来之时,几人都傻了眼,原本光鲜亮丽的白马已饿的脱了形,一身污物,活像匹病马。采松与掌柜的争辩几句,被取笑道人都吃不起饭,还顾着马!贾珠只得拉着马儿离开,到街上问马市在何处,可问了几个人,都说这昆明城内并无马市。 第十九回 北静王客栈遭偷窃 贾公子街头遇故知(下) 原来岭南多是山路,不利马儿奔走,因此不像中原,不管大小城市都有马市,这昆明城虽是岭南王的都城,可除了从中原来的客旅之外,并无人用马,马儿在此地用途不多,偶有大户人家需要几匹,也会从外地买了过来,因此本地无人贩卖。 贾珠等这才觉得走投无路,愣在街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贾珠的马儿听到同类的声音,扬起蹄子嘶嘶的大叫起来,采松一个不留神,被马儿脱了缰绳,奔了出去。 四个人赶紧跟了过去,没钱没粮,若是连马儿也跑了,只靠两条腿,几个人更是没法回四川。 好在街上路窄人多,马儿无法撒开欢的跑,贾珠等跟在后头跑出一条街,转了个弯,就看见白马正乖顺的依偎在一匹黑马旁。 忽听有人欣喜的高声喊道:“采松,竟然是你!” 贾珠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从黑马旁边走出一个小厮,正是在京城里见过的苗云,采松赶紧跑上前,两人抱住互拍着后背,旁若无人的又叫又跳,闹了好一阵子,苗云还不舍得松开采松,挽着他的胳膊,冲贾珠和水溶行礼。 贾珠此时又喜又忧,喜的是碰到熟人,可讨些盘缠回去,忧的是苗云即在此处,那邬昭祁肯定也在,他与水溶身份特殊,不知见了面会否引起事端。 苗云哪里想到这么多,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顷刻间,不知从何处冒出好几名侍卫,苗云小声的说了几句,那侍卫转眼间又消失了。另外几名则结果贾珠等人的马和毛驴,跟在贾珠身后,半圆形的把他与水溶能包围了起来。 水溶脸色一变,使了个眼色与贾珠,贾珠会意,笑道:“不想在这里碰到你,本该让采松与你多 说会子话,只是我们还有要紧的事,需得赶紧回去。” 采松机灵的很,忙甩了苗云的手,走到贾珠身后,道:“正是正是,我家公子说的是。” 苗云恭敬的说道:“不敢强留公子,只在京都时屡受公子照拂,今到了此处,需得尽些地主之谊。” 贾珠推托道:“实不必如此,我们先告辞。” 说完,贾珠转身就要去牵马,忽有一人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道:“我送你一程。” 两年不见,邬昭祁已长成人,足足比贾珠高出一头,肩宽体魄,只一双眼睛还是如以前般乌黑,让人不敢多看。邬昭祁刚一露面,苗云和侍卫都低着头跪下,口称“王爷”。 贾珠还愣在原地,水溶上前笑道:“好久不见邬兄,不知邬兄何日离开京都,竟也未曾与我等同窗辞行。” 邬昭祁微一点头,算是回应水溶,继续盯着贾珠。 贾珠有心讨要些盘缠,可对着邬昭祁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想错过这个机会,只能讨饭回去,心中权衡再三,终究抹不开公子哥的脸面,张不了口。 采松却不管这些,插嘴道:“小的多嘴一句,我们公子和王爷的行礼在客栈被偷了,身上一无分文,王爷若能借点盘缠,待我们回去后,采松定会还回来。” 说完,偷偷的瞧着贾珠和水溶的神色,见这两人只是面有尴尬,并无怒意,才松了口气。 邬昭祁却皱着眉头,复杂的眼神望着贾珠道:“出了这事,为何不来找我?” 水溶笑道:“不想麻烦岭南王爷罢了。” 邬昭祁道:“在我岭南范围内出了这事,就是我的责任,你等且跟我先回王府,我派人把你的东西寻回,再送你们回去。” 水溶忙道:“如此多谢王爷。”说完,上前拉着贾珠,在邬昭祁的陪同下去了岭南王府。 岭南王府离这条街不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岭南王虽偏居一隅,可也有三百年的基业,比当朝还要久远,一座威武而磅礴的宫殿虽不比皇宫,可多了些古朴和岭南特色。 邬昭祁细细的寻问了事情的始末,事已至此,贾珠也不再隐瞒,从进了昆明城一直到白马引他们过来说了一遍。邬昭祁自去安排人去客栈和衙门,又吩咐下人置办酒菜不提。 一个时辰的功夫,贾珠与水溶的行礼就被送回王府,贾珠对自己的东西并不在意,只去问水溶可缺了什么,水溶摇了摇头,从包裹内掏出一个大红色的苏绣荷包,递给贾珠道:“瞧瞧,就这玩意被人偷了去,也不知拿去何用。” 贾珠瞧着荷包也无甚么特殊之处,京都的公子多有人送此物,只道是谁送与水溶,东西虽不值钱,可情意深重,因此玩笑的递给水溶道:“怕是丢了此物,你回京无法交代吧。” 水溶笑道:“人都能丢的下,更何况一个东西,不过留个念想罢了。”说完,又回头冲邬昭祁深深一揖道:“多谢王爷。” 东西既已找回,邬昭祁又置办了饭菜,贾珠等也不便立即就走,三人围坐在一张大桌上,不言不语的吃了顿饭。 饭后,邬昭祁提议道:“我听采松说你们这趟是来游玩,只因丢了东西,失了兴致,这才急匆匆的离开。现东西找了回来,不如多留几日,我带你们四处看看,可好?” 贾珠征求水溶的主意,水溶笑道:“如此便劳烦王爷了。” 下午时间短,几人只在昆明城内转了转,晚上住在岭南王府,自比客栈舒适的多,贾珠由采松服侍着洗梳后,正舒服的躺在床上看书,邬昭祁敲门进来,与他对坐着。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这男人也是一样,白日瞧着邬昭祁,只注意他一脸的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气质,可在朦胧的灯火下,连他这样的人也平添了些温柔。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自那日在京都与你辞别后,我便带着苗云回了岭南。只道今生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你来了昆明,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有生之年你竟能在我府内住上一日。” 贾珠见他说的动情,言外之意又怎会听不出来,只是他心中既已有了钟琮裕,过了年又要娶亲,哪里还有多余的感情分给邬昭祁,因低着头道:“你我交情并不深厚,何止说的如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避重就轻一错再错 一夜洞房误会渐消(上) 话说贾珠与水溶等在走投无路之时得邬昭祁相助,住进了岭南王府,贾珠怎的也想不到一向少言寡语面冷的邬昭祁会突然说出情真意切的话,他虽感动与邬昭祁的真诚,可无心与他有过多牵连,虽知薄情的话说出来会伤人,长痛不如短痛, 还是不愿给他留一点念想。 邬昭祁像是早已知道答案,虽有些失落,但也没有继续纠缠,只说道:“我今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舒坦不少。你只需记得,不管何时,岭南王府的大门总是为你敞开。” 贾珠忽然想到梦魇中的情景,竟与当前这般相似,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看向邬昭祁的眼中带着感激,道:“多谢邬兄。” 邬昭祁并无察觉他的异样,又说了从京都离别后的经历,原来两年前他接到岭南密报,岭南王病危,要他速归,本来京都一直有暗哨监视着他,只因那段时间朝中局势动荡,又加他素来规矩,因此疏了监视,他这才找个了机会同苗云逃了回来。待朝廷发现之时,他已回到岭南,不久,岭南王病逝,他接了王位。 贾珠听他说的平静,但想到钟琮裕继位的艰辛,也知这中间过程定不像他说的这般太平。又听他道:“我早听说北静王来了蜀中,统理边境政务,但没想到你也跟了过来。” 贾珠解释道:“我府上替我捐了县丞,北静王来了之后才把我调到节度使府。” 邬昭祁心内一动,试探道:“你与皇上吵架了?” 贾珠忙掩饰道:“你胡说些什么!” 邬昭祁忽然笑道:“是了,是我失言,你别生气。” 贾珠见他坦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低叹了气,直言道:“是我不好,你坦诚待我,我不该自欺欺人。我确实与他了断,这才避到蜀中,不过家里已替我订亲,过完年就完婚,因不想你误会,才有此言。” 邬昭祁“恩”了一声,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贾珠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失笑道:“邬兄,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邬昭祁站起来告辞道:“好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再带你们好好逛逛。” 有岭南王邬昭祁陪着,接下来几天的游玩方便不少,他也没再提起那晚的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贾珠安心不少。几个景点逛了一圈之后,邬昭祁亲把他们四人送到云南边境,临别时深深的看了贾珠一眼,道:“别委屈自己,记着我那晚的话。”说完便带着随从离开。 这一趟出行,前前后后有月余,水溶回来后埋头忙于政务,算算时间回京都也赶不上过年,又想北方天寒地冻,在蜀中呆习惯了,有些惧寒,因此两人商定好,各写了封家书报平安,约定开春再回去。 在外过年,虽没有府中那般热闹,可跟着一帮守卫边疆的军士一起,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酒醉后,有年轻的兵因想家而默默流泪,贾珠瞧着心里不好受,又想到家中祖母年事已高,不免觉得心酸。 又过了两个月,贾珠才启程回京,水溶因政事上走不开,便没有陪他回去,细细的叮嘱一番,又派几名老成的侍卫陪着,这才放他离开。 一路琐事不提,且说贾珠回到京都已到三月份,见到家人免不了一番问候,贾珠把从蜀中带的礼物一一分了下去,又听王夫人说已定好日子,再过三天就要迎娶李家小姐进门,贾珠回家的喜悦心情登时减了一半,可这是他答应的婚事,只得勉强应付,心内难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转眼就到了大喜的日子,府内一应琐事自有专人打理,他这个新郎倌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只需跟在贾政身侧迎客就可,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当年惜春母亲丧事时的景象,与现在惊人的相似,一白事一红事,可他现在的心境竟是天差地别。当时察觉到府中的问题,一心想凭一己之力改善,可短短的三年时间,他心境已变,只想远离京都的一切,过自由自在没有束缚的生活。心境的改变仅仅是因为那场梦魇吗?贾珠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可惜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迷茫至今。 他神情恍惚,木然的听从众人的收拾,拜了堂敬了酒,接着被推进了洞房。 洞房设在贾珠以前住的院子里,一切都换成了红色,大红的被子、大红的窗纸、大红的盖头,他的眼前除了红色的一片,再也看不到什么,屋内他的乳母、他的丫头,他从小熟悉的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贾珠突然感到无所适从,恨不得立刻回到蜀中,这里的一切让他不安。 喜娘把喜称塞到他手里,笑道:“爷,赶紧挑开红盖头。” 贾珠呆呆的接了过来,正要挑起,突然门外闹哄哄一片,涌进来一群人,手捧着托盘。领头的太监宣旨,说这些都是宫里娘娘的赏赐,并要贾珠立刻进宫谢赏。 贾珠要换了喜服再进宫,那太监却说不用,娘娘等着呢,让他赶紧过去。贾珠只得穿着喜服去了,刚出门就见院子里停着一顶暖轿,小太监掀起轿帘,贾珠坐了进去。 直到落了轿,有人掀开轿帘,贾珠跟在那人身后,进了一间屋子,他梦游了一天的脑子才突然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这根本不是后宫! 贾珠也曾多次来往宫中,虽一年多没来,可也记得这是什么地方!这分明是养心殿,钟琮裕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他直愣愣的跪了下去,头抵在地上,身后的门微不可闻的被关上,他的心开始往下沉:什么娘娘赏赐、召见、谢赏,都是骗人的,明明是钟琮裕找个借口把他召了进来。 他不敢抬头看,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府里李家小姐还在等他,那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钟琮裕是皇上,是他妹妹的夫君。他不知道钟琮裕召他来做什么,明明已经了断了,为何不早不晚非得今晚见他? 他的腿跪的发麻,冷汗直流,可他不敢抬头,只盼着钟琮裕能饶了他!他已经躲了一年,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第二十回 避重就轻一错再错 一夜洞房误会渐消(下)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红楼之贾珠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二十一回 身前事有心保平安 痴情人无计求两全 话说两人□□好,醒来后又把话说开,都觉得这一年的别扭实在无趣。钟琮裕恨不得以后把贾珠拴在裤腰带上,日日夜夜不离他,而贾珠虽舍不得钟琮裕,可心内到底还有顾虑,只为了不让钟琮裕再因此事烦恼,只得把心事压下。 回府后他自觉对李纨有亏欠,不知该如何解释,又不愿撒谎,那李纨也是个寡淡的人,一味只求贤德之名,对贾珠洞房花烛一夜未归竟也不问一句。贾珠心内又愧又无趣,这对新婚夫妇相对两无言,雯心看着直替她们着急,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自那日后,贾府众人看向贾珠的眼神带着不屑,贾政几次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而贾琏等同辈中人则讨好着贾珠,似乎生怕他会不高兴。 贾珠心知府内已察觉他与钟琮裕不正常的关系,可这是事实,他百口莫辩。他自幼读佞臣传,知他这样的人会被当成以□□君,心内虽不服气,只多年根深蒂固的观点实在不容易轻易想通。 放眼整个京城,无一人可替他排忧,他几次提出想回蜀中,可钟琮裕就是不松口,撒泼耍赖威胁,种种手段轮番上阵,贾珠知他真心实意的不愿自己离开,只得勉强留了下来。 中间也曾接到过水溶的信,信中只字未提他未归的事,只劝贾珠在京都好好读书,如有可能还是好好准备科举,又说了些蜀中政务上的闲事。贾珠拿着信,想着在蜀中自由自在的日子,心情更加失落。 那邬昭祁也派人送了重礼,以贺贾珠新婚之喜,贾珠看着礼物想着与李纨平淡如水的关系,又是一阵唏嘘。 雯心私下里劝他多与李纨说说话,贾珠试了几次,只是李纨应对无趣,一味附和,贾珠渐渐的也死了与她改善的心。又加钟琮裕常十天半个月不放他回府,他也难得与李纨同床一次,因此与这位夫人只有相敬如宾不相睹。 又过了半年,贾琏如愿娶了王夫人的内侄女王熙凤,这王熙凤嘴甜心巧,府内长辈都喜爱她,她又是王家大户出来的小姐,与理家一事上很有一套,与李纨比较,高下立判。因此荣国府内事多交与王熙凤处理,李纨这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媳被冷落了。 贾珠有心看在眼里,无心相帮,那王熙凤能力实在强于李纨,现府内入的银钱少,出的银钱多,若无一个手腕强的人来当家,长期下去肯定无力支撑。贾珠年少时也曾有过兴家的念头,只后来沉溺与儿女私情,与这上面淡了不少。钟琮裕曾说要他入朝为官,贾珠一想到被人指指点点,与钟琮裕的名声有毁,就说为官后不便与他常相见,又要劳心劳力,钟琮裕只得随了他。 贾珠的心魔一直埋在心里,且越来越烈,又无处排解,半年后终于支撑不住,病倒在床。 钟琮裕召了张太医,可太医无法医治心病,贾珠又不愿说与别人听,汤药喝了不少,就是不见好。钟琮裕重罚了整个太医院,又广贴告示,征集民间医术高明者,明理人都知这绝非一个好差事,可挡不住贪钱贪权贪名者,前仆后继的涌入宫内,只无一人能医治好。 贾珠的病日益严重,忽有一日,府内来报,说李纨有喜。 钟琮裕心内自然不舒服,若是平时,定会折腾贾珠一番泄愤,只是贾珠现在病着,他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办好,再有醋劲也好在他面前发作。赏了大量的珍宝下去,以示重视。 贾珠听了喜讯也是高兴,他想有个孩子,他与贾府上传宗接代的责任就算完成,李纨有了孩子,在贾府也有了依赖,自个这个不成器的夫君给不了她什么,只盼着这个孩子能给她一点寄托。 他要回府上陪着李纨养胎,钟琮裕不肯,贾珠现在病着,宫内珍贵的药材日日用着,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都不见好转。钟琮裕不放心让他回荣国府,他现在生怕贾珠离开后再也不回来,因此死活不放人,只令小太监日日来往皇宫和荣国府,把李纨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与贾珠听。他只道这样就是为了贾珠好,实不知贾珠真正的心事。 贾珠一日比一日虚弱,钟琮裕急的没办法,只得守着他,亲自喂药,可仍不见好转。 一日,贾珠要见元春,钟琮裕本不想让他们兄妹相见,见贾珠态度坚决,叫人请了元春过来。贾珠示意钟琮裕回避,有事要说与妹妹听,钟琮裕无奈避开,屏退一众太监宫女。贾珠本是无颜面见元春,可他知自己已无活下去的念头,这才叫元春过来。 元春出落的更加端庄华贵,见了贾珠直落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贾珠安慰她道:“妹妹别哭了,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且听着。” 元春勉强止住泪,静听下文。 贾珠道:“我是长子,本该承担家族重任,只是无意中扯进这理不清的□□中,我也曾试图扯断这份孽缘,无奈心不由己。我若能随心而为,或可苟活于世,可我免不了俗,过不了俗世这一关。我自知有愧与你,本不该再说这话,可又放心不下父母妻儿,只得把他们托付与你。咱们府上今后外有你在宫中周旋,内有琏儿媳妇支撑,或可维系下去。” 元春怎会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后宫的闲言碎语她听得多了,心内也曾怨过贾珠,可到底血脉至亲,又怎会真的恨他,道:“哥哥快别说了,你快点好起来,府上还得爷们才行,我们女流之辈怎可支撑?” 贾珠苦笑道:“我也知难为了你们,只望宝玉不像我这般懦弱混账才好。” 他本就虚弱,说了这几句话已是气喘嘘嘘,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又不忍妹妹见他狼狈的样子,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冬去春来,贾珠苦苦的挨过寒冬,面色有所缓解,有时也可下床走几步,钟琮裕渐渐的放了心。 这日,贾珠让小太监伺候着梳洗一番,哀求钟琮裕允许他回府一趟,钟琮裕因顾及这他的病情,过年都未曾让他回去,算着日子,李纨也快临盆,钟琮裕也知不让他回去瞧上一眼,贾珠定然不会安心,因此派了几十个太监宫女随着,又派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跟着,这才放心让他回去。 贾珠斜躺在马车里,苍白的面色血色全无,张太医随着,担忧的看着他,贾珠知这位老太医已看出自己的打算,歉意的回望了他一眼,只是实在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原来他早已病入膏肓,早晚就是这两天的事,他只是不想死在那皇宫里,那皇宫里并无他的立足之地,他的家还在这荣国府,所以他挣扎着骗过了钟琮裕,只为了回到家里。 府里的人见他这个样子,早已吓得手足无措,又有太监拦着众人,因此贾珠只能躺在自个的屋子里,只有李纨坐在床头,一句话也不说。 贾珠道:“我知亏欠与你,你恨我怨我,我都无话可说,只现在有一句话要交代,不管你肚中是男是女,还望你能好生教养。” 李纨面露悲色,她自小便嫁夫随夫,可哪曾想过贾珠竟与当今圣上有染,她日日夜夜煎熬,好在有了个孩子,有了个盼头,对贾珠已无任何期盼。可见他只有进气无出气的样子,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心里也不免难受,谁知竟然动了胎气,恰好有太医跟着,几个丫头慌忙进来,把她扶了出去。 贾珠闭上眼睛,躺在这张睡了十几年的床上,终于觉得一颗心有了着落。 屋外李纨疼痛的哭喊声不时的传进来,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直到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起,他才面露笑容,安心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全文完------------------------------ 新坑,原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