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楼富豪》 序 谈两件事   金萱 关于这一系列书名的由来,老实说应该要在这个系列的第一本《二楼总裁》里来谈才对,可是谁知道写那本稿子的时候,会突然发生寻馊水味那种事,所以只好在这本里说了。 话说我在烦恼「七夕梦伴」时,萱的友人打电话告诉萱现在很流行总裁的小说,问萱要不要也写写总裁的故事,萱当时被「七夕梦伴」的企划烦死了,正需要一些轻松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休息一下、于是乎,萱便与友人开始乱七八糟的聊了起来。 「总裁好像从没退流行过嘛。」萱说。 「对呀,所以妳要不要也写一下总裁的故事?例如总裁的情人,总裁的爱人,总裁的情妇,总裁的……」 「除了总裁之外还流行什么?」因为受不了友人毫无创意兼泛滥过头的书名提议,萱急忙打断她。 「还有大亨呀、富豪呀、少东之类的都还不错。」友人立刻回答。 那不是换汤不换药吗?萱忍不住在心里咕哝着。 「除此之外呢?」 「有恶魔、撒旦之类的书名也不错。」 很好,萱完全放弃了,不只放弃萱还决定自暴自弃。 「是吗?只要书名扯上总裁、大亨之类的,就会有人看?那好,我接下来的书名就直接叫做总裁、大亨、富豪、恶魔、撒旦好了。」 友人听了之后,不禁在电话那头大笑。而萱则继续想着,因为之前就已经想过接下来的系列名要叫「8楼公寓」,所以书名干脆就直接取二楼总裁、三楼大亨、四楼富豪好了。 萱告诉友人这个想法,友人顿时笑得更大声了,还以为萱是在开玩笑哩!怎知萱接下来却要她帮忙再找几个流行的头衔给萱,因为8楼公寓扣掉一楼的金店面,及八楼的房东住家外,总共需要六个既响亮又流行的头衔才够。 就这样,这套8楼公寓系列好笑的书名就这样诞生了。 很好笑吧? 唉唉唉…… 另外一件事是喜事,就是--萱妹生了! 其实这也是发生在萱写《二楼总裁》的时候啦!只是当时的序已经有着落,萱就没另外写了。 最重要的是,可爱的小宝宝怎么可以拿来跟馊水相提并论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所以这件喜事就挪到这本书来公布了。 想起萱妹生产的那天,萱还是觉得很好笑; 萱妹是在八月八日父亲节生下小妹妹的,那天妇产科里只能用人满为患来形容,光是在那一天那家医院就接生了十六个小婴儿,真是够夸张的。 八月七日,也就是萱妹生产的前一天,萱全家人还在内坜大江购物中心混了大半天,萱妹当时一点要生产的预兆都没有,她甚至还得意的笑说她打算上班到周五预产期那天,然后不管有没有要生,她都要开始休产假。 话才说完,没想到隔天早上九点多,萱就被萱妹夫的电话急召到医院陪萱妹待产。 说到这里才好笑哩!萱还以为萱妹真的快生了,急忙赶到医院之后才发现她跟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说她的肚子完全不会痛,还跟萱在妇产科里晃来晃去,晃到无聊时还跟萱提议要不要溜出去逛街,很好笑吧? 那天萱从早上九点多开始陪萱妹,直到下午四点半多才离开,这段期间萱妹就吊着点滴跟萱一直在医院闲逛,要不就坐在待产室外走道尽头的沙发上看电视。 置在临走前对萱妹摇头叹息的说:「我看妳这情况呀,恐怕到明天也还不会生,因为她除了一早有落红的现象外,半点要生产的迹象都没有。 谁知道晚上八点半,萱打电话去,本来是想调侃他们夫妻俩,问问看萱妹到底有没有阵痛,没想到萱妹竟然已经进产房生产了!而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萱妹被推进产房,到护士小姐将小娃娃抱出来给娃娃的爹看,前后竟然不到十分钟! 够神奇吧?够好笑吧? 总之,恭喜萱妹升格当妈咪喽! 恭喜、恭喜! 不过让萱妹兴奋的应该不是升格当妈咪吧?而是生产后的她比怀孕前,甚至当小姐的时候还要更瘦,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怪事年年有呀! 笑。 楔子 回家一打开电视,又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曲蒨表情微怔,呆愣的看着电视中的他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电视关掉。 往往人们在构筑梦想时,都是一相情愿的,因此,当他们察觉到事与愿违时,悲剧多半都已经发生了,然后就在无力挽回时梦醒心碎。 萧兹·林赛,与她曾经有过近一年婚姻情缘的前夫。 她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当年遇见他,到底是她三生有幸,还是三生不幸? 第一章 呼呼呼…… 曲蒨在伦敦街道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要因为一口气接不上来而嗝屁下,开什么玩笑,就算她要死,也得先将被人抢劫去的皮包给抢回来!因为邪皮包里不只装着她这回自助旅行的所有旅费,还有她的护照,以及回程机票,说什么也不能失去它。 她从小就乖巧听话,父母要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在她大学毕业那年被安排妥当了,而她还是所有相关人士中最后一个被通知这个消息的。 很生气吗? 其实也不会,因为她知道父母的所作所为,出发点全是为了她好。 对方是个大她八岁,事业有成、个性稳健的男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她也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一点浪漫幽默的细胞都没有。 她相信他绝对会是个好老公,但问题是她当年只是一个才刚从大学毕业的二十二岁小女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说结婚就结婚,说嫁人就嫁人? 所以为了拖延婚期,她第一次勇敢表达出自己的意愿,说她想继续攻读研究所,因此为自己多争取到了两年的自由。 可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两年的光阴转眼间匆匆又过,这回她总不能再搬出想攻读博士学位的理由,来拖延已经延宕了两年的婚期吧? 终于她还是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只不过在点头答应的同时,她开口要求希望在结婚前能到英国游学一个月。所以她现在才会在伦敦这数不清的窄巷里钻进钻出,拚命狂追扒走她皮包的扒手。 呼呼呼……站住……你这个该死的小偷给我站住……混蛋……臭小子……你就不要给我抓到……否则一定叫你吃不完兜着走……该死的混小子…… 完全没力气叫喊或叫骂,曲蒨只能边喘息边在心里咒骂着。她到底是招谁惹谁呀,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快要气死她了啦! 风声在耳边呼啸,狂奔的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曲蒨觉得胸口有种要爆裂开来的感觉,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 前方的小个儿对这里的地形街道极为熟悉,但是因为腿短的关系,所以即使他一路上左拐右钻的企图摆脱她的追逐,她仍能勉强紧跟住他而不被甩掉。 绝对不能让他从她眼前消失,她一定要将自己的皮包给抢回来才行,否则她这辈子将会永远失去自主权,以及家人的信任。她一定要把皮包抢回来才行! 呼呼呼……停下来……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挺身帮她拦人,她被抢劫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吗?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出面帮她? 呼呼呼……谁来帮帮她?拜托……谁来帮帮忙…… 曲蒨心里的哀求还没有乞求完,便突然惊见一个高大身影从另外一条窄巷里冒了出来,一把将前方小个儿给拦腰抱起。 「啊!」前方小个儿惊叫出声。 「哈哈……」高大的身影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曲蒨心里打了个突,但却没有停下狂奔的双脚,立刻毫不犹豫的奔向那个高大的身影,以及被他圈抱在腋下的小偷。 「把、把皮包……还给我。」急促的呼吸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紧紧的揪住高大男人的衣服,喘息的说道。 「小杰,你又偷东西了?」 低沉严肃的嗓音突然从她头顶上响起,让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这名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有着一双蓝色眼珠,黑发,五官鲜明,肤色古铜,和她在街上随处可见的「苍白」英国人有着明显的不同,感觉好像是亚裔混血儿,是个阳光且极有男人味的大帅哥。 不过他现在的模样可一点都不阳光,相反的还充满了阴霾。 「把皮包还给人家。」他对着被他放回地面上的小偷严肃命令道。 曲蒨记得他刚刚叫他小杰,所以他们俩是认识的? 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因为看他的表情,似乎对小男生的偷窃行为感到不悦,因此她想要回自己的皮包应该不是难事才对。她在心里忖度着。 「萧兹哥--」小杰犹豫的看着他,双手紧抓着抢来的皮包,倔强的不肯还。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偷东西了吗?你不也答应过我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 「快把皮包还给这位小姐。」 小杰倔强的抿紧嘴巴摇头。 「小杰,你不听萧兹哥的话了吗?」 「我……」小杰用力的摇头,眼泪从他眼睛中淌了下来。「妈妈生病了,没有钱看医生,我需要钱……」他哽咽的低着头,再也说不下去。 男人怔了怔,在小杰面前蹲下身来。 「你妈妈生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一边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开口问道,温柔的模样与刚刚的严厉判若两人。 「妈妈说不能一直麻烦你,我没有办法才又去偷,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气。」小杰吸着鼻子,以微带哽咽的嗓音说。 「你都叫我什么?」 「萧兹哥。」 「既然你叫我哥哥,我就是你的哥哥,哪有哥哥不管弟弟的事的,以后有什么烦恼一定要告诉萧兹哥,知道吗?」 小杰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好了,把皮包还给人家;带哥去你妈妈那里,我们必须送她到医院去。」 小杰再度点点头,这才伸手将一直紧抱在怀里的粉红色背包递了出来。 男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接过他手上的粉红色背包,转身面向曲蒨。 「对不起,我代替他向妳道歉。妳先看看背包里的东西是不是都还在,如果掉了什么的话,我愿意替他赔偿。」他将背包递还给她,态度诚恳的对她鞠躬道歉。 曲蒨愣愣的看着他,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他手上的背包。她在想,这个男人和小偷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俩应该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才对,可是他却为了小男孩向她鞠躬道歉,而且还要去帮助小男孩生病的母亲,她被他善良而热心的举动迷惑住了。 「小姐,妳听得懂英文吗?」见她一动也不动的,萧兹·林赛微微的蹙起眉头,再次开口问道。 「懂。」她点头,伸手接过背包, 「妳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他说, 曲蒨依着他的话低头打开手中的背包,迅速看了一下里头的重要证件,确定护照、机票都还在之后,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从背包里拿出皮夹,从里头抽出一百英镑递给眼前的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问道,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 她猜想,他大概误以为这些钱是犒赏他捉到小偷的酬劳吧? 「那孩子的妈妈看病需要钱吧?这是给那孩子的,不是给你。」她平静的解释。 萧兹愕然的看着她,一时间呆住了。 这个女人的脑袋应该没有问题吧?她刚刚才被小杰抢了皮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拿钱出来帮助小杰?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妳应该不是英国人吧?」他问。 「不,我是台湾人。」 「来读书的吗?」 「不,来自助旅行的。」 「照理说,妳的皮包被抢应该会很生气才对,因为里面一定都是必须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和证件不是吗?为什么妳不生气,反而还拿钱出来帮助抢劫妳的小偷?」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道,美丽的蓝色眼珠中没有怀疑,只有浓浓的不解。 曲蒨眨了眨眼,被他这么一问,自己也呆愣了起来。 对呀,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可怜小杰的处境吗?不对,她和小杰素不相识,而且他刚刚还抢了她的皮包,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她可怜自己都来不及了,没道理去可怜他。 那么她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居然拿钱出来想帮助他们? 他们?不是小杰,而是他们? 曲蒨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突然了解到自己想帮助的是他们两人,而不单单小杰一人,因为眼前的男人虽然善良、热心,但却不像是个有钱人。 他的衣着看起来有些破旧,头发因过长而随便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脚下穿着的布鞋更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想他应该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帮助小杰,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拿钱出来帮助他们。 她想完成他的善心,帮助小杰母亲顺利就医。这就是问题的答案,只是她可以老实的对他说吗?这样会不会太突兀又太伤人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她语带保留的说,接着凝视着他问道:「我做错了吗?」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却拥有他前所未见的夺目光彩,美丽得让萧兹·林赛几乎无法直视。 这个女生乍看之下并不出色,因为他认识太多比她更漂亮的女生,可是他却从没见过像她一样拥有一对如此明亮、直率,又充满灵性双眼的女人。 好漂亮,她真的好漂亮。 「怎么了?」曲蒨被他专注且不知为何愈来愈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尴尬的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萧兹微笑的摇头。「要不要一起来?」 「嗄?」她闻言呆了一下。 「既然想帮忙就一起来吧!」他对她咧嘴一笑,说完随即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和小杰一起朝小杰指示的方向跑步前进。 风声再度在曲蒨耳边呼啸起来,但说也奇怪,这样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跑的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害怕、担心,或是茫然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她的人生将会因他而有所改变。 他的名字叫萧兹·林赛,大她整整五岁,但是不管从外表、谈吐,或者行为上却都完全看不出来。 曲蒨一开始以为他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她还小,因为他充满阳光又爱笑的脸,感觉起来就像是个大学生,再加上他爱玩的个性,和谈论梦想时流露出来的憧憬模样,更让他像个孩子,所以当他告诉她年纪时,她还真被吓了一跳。 在她的生活中,只认识一个年近三十岁的男人,那就是与她订婚两年的未婚夫张书行,当年她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 但是该怎么说呢?他们俩的个性根本就南辕北辙,是完完全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人。 因为张书行的关系,她一直以为三十而立的男人都应该像他这样稳健,事事按部就班的照着计划表做,不会浪费时间做一些对自己前途或是改善生活无关的事,简直毫无情趣可言。 可是一个与她刻板印象完全不同的萧兹·林赛,却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他是一个年近三十,却充满阳光与浪漫思维的大男孩。 他是一个地下乐团的鼓手,平常除了靠表演赚钱外,还靠写曲,写词贴补家用。他的收入并不是很稳定,但是开朗的性格和脸上的笑容却从没有因此而改变。 他做事从不设定计划,老是随遇而安、随心所欲、随机应变,但却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他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男人。听小杰说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曾经是小杰第三只手下的受害者,结果他却以德报怨,从此挑起照顾他们母子俩的担子,就像他对待自己一样。 抢劫她的人是小杰,结果他却一手揽下所有责任,甚至为了补偿她的精神损失,自愿当她的导游,带她游遍伦敦境内,吃遍所有美食小吃。 一路上他的见多识广与博学多闻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只是一个没没无闻的地下乐团鼓手,他应该要更显著、更出人头地才对,至少他若去当导游,绝对会是个中的佼佼者。她也亲眼看过他在台上表演时的魅力,就像个天生的巨星一样,他让人完全无法转移目光,就这么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表演深深迷惑住。 这样的他照理说早该被星探挖掘才对,但结果却非如此。 总而言之,他应该算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奇男子。曲蒨微笑的思索着。 拿着从m.j.bradleys买来的美味三明治走向坐在广场台阶上的她,萧兹被她脸上美丽的微笑给迷住了,不由得站在原地看了她半响,才回过神来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妳在想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曲蒨立刻抬起头来,对他漾出一个比先前更加美丽迷人一百倍的微笑。 怦怦、怦怦…… 心跳在瞬间大声的鼓噪了起来。 完了! 他似乎听见这么一个声音从他心底响了起来。 他完了! 那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还伴随着几乎可以吓到人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完了,他真的完了,虽然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喜欢上她,因为她在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英国,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国家去,可是他为她心动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受控制。 他是真的爱上这名异国女孩了,这下子真的完了。 「这个给妳。」他突然将手中装着三明治的纸袋塞进她手中,然后转身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做,今天不能陪妳了,妳自己好好玩,再见。」说完,萧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他的突然离去,让曲蒨完全措手不及,连询问明天他会不会再来找她都来不及开口,就已经失去了他的踪影。 瞧他走得这么匆忙,他所想到的那件事一定很重要吧?他这样匆匆赶去来得及吗? 打开手中纸袋拿出三明治,这个从m.j.bradleys买来的三明治,其实她昨天就已经尝过了,不过因为太好吃的关系,她才会念念不忘的央求他今天再带她来科芬园走一趟。 张大嘴巴用力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曲蒨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品味,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昨天所尝到的美味感觉。 是萧兹买错了三明治的种类吗? 她低头检查手中的三明治,里头包的内馅与她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她又咬了一口…… 还是不对,继续咬下第三口、第四口,半晌之后,终于放弃的将吃不到三分之一的三明治装回纸袋里。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还不太饿的关系吧,她替自己想到了这个答案,还是待会儿再吃好了。 将纸袋收进背包里,拿出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碰触过的旅游书。 下午她该去哪里玩呢?她翻看着旅游书想着,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她的外国朋友。 他还好吧?应该没事吧? 坐在旅馆一楼的沙发上,从早上七点等到中午十二点,曲蒨终于接受萧兹今天不会来找她的事实,颓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出旅馆,开始今天的游历行程。 西敏区、白金汉宫前的禁卫军仪式、金碧辉煌的国会大厦和深沉宏亮的大鹏钟都是她今天游览的重点。 英国的圣地西敏寺,原本是她最期待去的地方,但因为临时少了萧兹的陪伴,对英国吏只知皮毛的她,到了那里大概也只会被那一堆陵墓、礼拜堂、名人冢和纪念碑搞得七荤八素,所以她决定等改天萧兹有空陪她时再去逛。 灰蒙蒙的天空,游人如织的街道,宏伟壮观的建筑,美丽的林荫大道,还有弥漫街头的浓浓咖啡香,英国伦敦给她的感觉始终如此浪漫,一如她第一天踏上这块土地时的感受。 只是景色依旧浪漫,心底那抹无法言喻的感动却已不知所踪。它们昨天明明还存在她心中不是吗?为何只隔了一天而已,她的感受会变得如此之多? 她轻叹一声,终于向自己承认这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的关系。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在萧兹出现之前,她明明就很享受一个人旅行的感觉,可是才让他陪自己几天而已,现在少了他陪伴,不管做什么她竟然都有种孤单与苍凉的感觉。 昨天中午的m.j.bradleysl二明治之所以感觉不到先前的美味,是因为少了他妙语如珠的佐料,与三明治本身无关。 唉!不知不觉间又轻叹了一口气,曲蒨背起背包站起身来决定去找小杰,看看他妈妈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因为现在的她完全没游兴,与其浪费时间走马看花,不如做些比较有意义的事。 唉!再度轻叹一声,她提起精神朝地铁站走去。 第二章 小杰的妈妈名叫乔安娜,是名三十岁的吉普赛女郎。她年轻时因被爱冲昏了头,才会离开族人跟着爱人渡海来到英国。 只不过幸福短暂得有如昙花一现,她到英国不久后就被抛弃,当时已有身孕又没钱的她,只好靠苦替人算命的方式餬锢口,过着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 一晃眼,她到英国也快十年了。 这十年间她为了养活孩子,除了当过算命师、乞者、艺人,也做过扒手和妓女。 她知道周遭的人都以歧视的眼光在鄙视她,但是她不在乎,她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心肝宝贝能够在不挨饿受冻的情况下长大成人,这就够了。 也许上苍真的听见这个可怜母亲的乞求,在她发现自己患了绝症之后,就派了一个真正的好心人来到她身边,让她可以不再担心死后儿子该托给谁来照顾。 萧兹·林赛,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又是个不务正业的男人,但是她的第六感却告诉她,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萧兹哥,我妈妈真的没事吗?」 「没事。」 「真的吗?那为什么妈妈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她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那是因为你妈妈之前工作得太累,所要现在才要好好的休息,知道吗?」 「那妈妈要休息多久呢?再过几天就是妈妈的生日,我想带妈妈上馆子去吃饭,你看,这是我存了好久好久的钱。」 听着帘幕外儿子的童稚言语,乔安娜不由自主的扯了抹微笑,她闭着眼睛在儿子与萧兹低沉好听的嗓音中缓缓入睡。 「萧兹哥,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就来找我呀?你今天不必带曲蒨姊姊去玩吗?」小杰好奇的问。为了陪曲蒨姊姊,这阵子萧兹哥都是晚上八、九点以后才会来看他和妈妈。 萧兹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萧兹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曲蒨姊姊了?」九岁的小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再次问道。 他顿时瞠大了双眼,露出一副被吓呆了的表情。 「小杰,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的问道。 「因为自从曲蒨姊姊出现之后,萧兹哥每天都笑口常开,一副很快乐的样子呀。」小杰说得理所当然。 「以前的我看起来很不快乐吗?」萧兹眉头微蹙,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不是这么说啦!只是不像这几天傻笑得那么频繁而已。」小杰小大人般的对他咧嘴笑道,脸上充满了揶揄的表情。 「你这个小鬼!」萧兹忍不住赏他一记铁沙掌,然后用力揉乱他的头发。「你今年才几岁而已,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竟敢揶揄他! 「我当然知道。」小杰咕哝道:「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你也有喜欢的人?。」萧兹惊讶的一把将他拉到面前,一脸好奇的紧盯着他,「她是谁?什么时候介绍她给萧兹哥认识?就今天吧,你说怎样?」 「我才不要。」他撇开脸,脸上有抹淡淡的红潮。 「为什么?」萧兹双手扠腰。 小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撇嘴道:「萧兹哥长得这么帅,加果她移情别恋爱上你,那我怎么办?」 萧兹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哈哈……」他倏然一发不可收拾的仰头大笑。 天啊!这个小家伙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他们俩相差了足足有二十岁耶,他竟然会担心他的小女朋友移情别恋爱上他这个「叔叔」,这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 「萧兹哥!」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小杰伸手用力的搥了他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萧兹边笑边道歉,他实在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小杰撇了撇嘴,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精灵顽皮的笑容。 「曲蒨姊姊来了!」他叫道。 「在哪里?」萧兹的笑声顿时中断,紧张的左右张望。 「那里。」小杰伸长手指向前方道。 萧兹毫不怀疑的立刻转身,接着便听见-- 「骗你的啦!」 确定前方并没有他想见的那张脸,他缓慢地转身面对摀着嘴巴笑得不可遏止的小家伙。 「小杰--」 「哈哈……」小杰咭咭笑出声来。 「你这小鬼不要再拿曲蒨来开我玩笑好不好?」他无力的瘫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 「萧兹哥,你是不是在躲曲蒨姊姊呀?」收起笑声,小杰一脸好奇的问。 萧兹倏然一僵。「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说话。」 「可是你刚刚听到我说曲蒨姊姊来了的时候,好像吓了一大跳,而且还露出一副想逃跑的样子。」小杰站在他面前侧着头,怀疑的看着他,「不是吗?」 萧兹看了他半响,突然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小鬼的观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他用力揉乱他的头发,露出一抹苦笑。 「你真的在躲曲蒨姊姊呀,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吗?」小杰一脸不解。 「不喜欢……」就好了。他闭上眼睛无奈地说。 「曲蒨姊姊?!」 小杰突如其来的叫唤与惊愕嗓音让萧兹在一瞬间睁开了双眼,顺着小杰的视线转向大门,却在看见门前站着的那抹娉婷身影时,血色迅速从他脸上褪下。 曲蒨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一席话,她来这里只是单纯想看看小杰和他妈妈的,可是…… 你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他说他不喜欢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强迫他要喜欢她,更没有强迫他要陪她不是吗?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为什么……为什么…… 一股难堪的感受,伴随着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心痛,迅速在她体内蔓延开来。 她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再一步,接着转身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知道如果再继续待在那个地方,她一定会痛苦至死。她现在真的好难过,他不喜欢她…… 「该死!」见她转身就跑,萧兹立刻咒骂一声,飞也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拔腿急追出去。 「曲蒨!」他大声叫,但她狂奔的身影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她一定是听见自己刚刚和小杰的对话,并且误会他了。 「曲蒨,停下来!」萧兹再次对她大叫,但她仍然置若罔闻的不断往前奔跑,而且该死的跑得好快!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停下来听他解释呢? 「曲蒨!我喜欢妳!」他倏然停下脚步,对着她狂奔的背影大声吼道。 曲蒨的身影猛然一顿,但并没有停下来。 「妳听见了吗?我喜欢妳!」他倾尽全力再次吶喊。 她狂奔的脚步终于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 一见她慢下速度,萧兹毫不犹豫的立刻冲向她,并从她身后一把将她抱住,紧得就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挤压进他体内一样,害怕她会再度跑掉。 「不喜欢就好了,这才是我刚刚的意思。」萧兹紧搂着她说:「我喜欢妳,喜欢到不知该如何面对再过不久妳就要离开这里的事实,所以我才会说不喜欢就好了。我不敢再去找妳,害怕自己对妳的喜欢会愈来愈无可自拔,可是就在妳刚刚转身离开的瞬间,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喜欢妳,曲蒨,我已经爱上妳了。」 萧兹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曲蒨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拥抱是那么的紧,他的告白是那么的直截了当,还有他轻吐在她耳边的气息是那么的灼热,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但真的只是紧张而已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紧张,为什么她的视线会变得模糊,呼吸会变得不顺畅,连想开口说话,喉咙都像是被什么梗住了般无法开口。 她到底是怎么了?她在哭吗?为什么哭呢? 「为什么要哭?妳不喜欢我吗?」他拭去滑落她眼眶的泪水,温柔的问。 曲蒨泪眼婆娑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摇头再摇头。 她喜欢他,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少了他的陪伴,不管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知道为什么刚刚在听见他说不喜欢她时,她会感到如此的心痛与难过。 原来--她喜欢他。 她被泪水浸湿的双眸是那么的明亮美丽,引人犯罪。 萧兹虽然不很确定她刚刚摇头的动作,到底是在告诉他,她不是不喜欢他,还是地不喜欢他,但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所喜欢的女人,在这样紧紧拥抱着她,而她一点挣扎反抗的意念都没有的情况下,任何一个血肉之躯的男人都会忍受不了的。 「蒨……」 他轻轻抬起曲蒨的下巴,凝望着她的双眼,然后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一开始他只是试探地亲吻她,如果她有任何明显的拒绝举动,他一定会尊重她的意愿而停下来。可是她除了一开始的微僵反应之外,一点推拒的动作都没有。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也喜欢他喽? 这个认知让萧兹激动不已,不由自主的加深了与她的亲吻,直到两人缺氧才停下来。 心贴着心,呼吸缠着呼吸。 世上又多了一对甜蜜恋人。 两人热恋后,都有默契的绝口不提所剩无几的相处时日,他们疯狂的玩,疯狂的接吻,疯狂的耳鬓厮磨,用尽一切力量倾诉彼此爱意,只想留给对方一个美丽的回忆。 虽然如此,但离别的日子愈接近,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愈僵硬。 明知道要分离,他们根本就不应该纵容自己的情感,放任自己去谈这一场会无疾而终的恋爱。 曲蒨总是如此哀伤的想着,但萧兹思考的方向却与她完全相反。 在她开始打包行李准备离开的前一晚,他终于将脑中酝酿已久的希望对她脱口而出。 「为我留下来。」 曲蒨整理行李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背对着他,浑身僵硬得像是随时都会崩裂粉碎一样。 「你知道我不能。」她并没有隐瞒他自己在台湾有个未婚夫,回国之后就要与对方结婚的事。 「为什么不能?妳爱我不是吗?」 「我不能让我爸妈失望。」 「为了不让他们失望,妳甘愿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赌注,嫁给一个妳完全不爱的男人?」 曲蒨无话可说,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却慢慢地淌了下来。 「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妳回去嫁给一个妳完全不爱的男人。」他从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将脸颊埋进她秀发中,低声的乞求道:「不要回台湾好不好?不要嫁给那个男人好不好?为我留下来好不好?」 曲蒨哽咽的开不了口。 「蒨,我爱妳。」 她浑身一僵,强忍着的呜咽声再也遏制不住的逸出唇间,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句话,他怎么可以? 「蒨,嫁给我。」 曲蒨猛然一震,脸色突然苍白如纸、她缓慢地从他怀里转身,泪湿的双眼充满了震惊、不敢置信,喜悦、悲伤……各种情绪在她眼中迅速流转着。 「你、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和妳共度一辈子。」他深情诚挚的凝望着她,「蒨,妳愿意嫁给我吗?」萧兹紧张的屏息以待。 热烫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心也跟着不停颤抖。 曲蒨沉默的看着他,而他虽然没有开口催促,却因紧张而浑身绷得紧紧的,仅以深情而温柔的眼神凝望她,静静地等待着。 「我--」她哑声开口。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气,双拳紧握使得指节发白。 「我愿意!」她瞬间冲进他怀里,泪流满面的对他露出笑容,回答道。 她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过去二十四年来,她可以说为爸妈而活,但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了,她想为自己而活,想为眼前这个眼眶泛红的男人而活。 「我愿意,我愿意。」她激动不已的紧抱着他,不断地重复道。 「真的吗?」他轻轻推开她,哑声问道:「妳真的愿意嫁给我,为我留在英国吗?」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一样,难以置信! 她凝视着他,坚决地点头。「嗯。」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把将她抱住,激动而热情的吻住她的唇,急切的舌更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在她口中探索着。 曲蒨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热情的亲吻中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过去一个星期的交往,他们虽然做尽了一般热恋情侣会做的亲密举动,但是为了保护她,萧兹总是在最后关头强忍住自己的欲望,可是现在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蓦然抱起她,将她放倒在床上。他的目光炽热,全身紧绷,脸上充满了对她的渴望与热情,整个人倾压在她身上。 曲蒨无法呼吸,几乎要无法呼吸。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也知道如果她想拒绝的话,他绝对不会强迫她。要拒绝他吗?不,她不想,她也想要他,想要成为他的女人,真正的。 烫红着脸,她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将他拉近并献上自己的吻。 她的举动明白表示了她的允许,萧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对她的猛烈欲望,狂猛的深吻她。 他迅速的脱掉两人身上的束缚,动作急切却不粗鲁,迫不及待但不失温柔。 曲蒨似乎听到自己发出细微的喘息声,分不清是轻喊,抑或是恳求?只知道她的身体愈来愈热,一种来自体内的空虚感逼得她痛苦不已。 「萧兹……」她弓起身子恳求的轻喊。 他不再忍耐,在瞇起炽热眸子的瞬间迅速冲进她体内,欢愉立刻在他体内扩散开来。 带着些许痛楚的不适,让她轻轻瑟缩了一下,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更紧地拥住在她身上、体内的男人,她的男人。 今生今世,她是非君不嫁了。 「妳教我说中文,即使是要我硬背,我也会把它背起来的。」 萧兹一本正经地看着曲蒨,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她这么苦恼下去了。 自从她答应他的求婚,他们俩共度爱的第一夜之后,她就一直望着电话咳声叹气。 她预定要搭乘的回国班机算一算时间,大概再两过个小时就要抵达台湾了吧?可是她的人却还在英国这片上地上,光用膝盖想也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但是他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帮不上任何忙,因为他连一句中文都不会说,华语也听不懂。 唉,他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大学的时候应该用功点,多选修一门华语的,真是悔不当初。 曲蒨伸手捧着他的脸亲吻他一下,然后勉强挤了抹微笑摇头道:「谢谢,但是这件事你帮不上忙的。」 「那么我能为妳做什么?告诉我。」他环抱着她,满脸心疼的问。 曲蒨轻扯了下唇瓣,靠在他胸前轻摇了下头。 「如果妳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话,先随便找个理由说妳晚几天才要回去,然后我陪妳一起回去。」 曲蒨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虽然我一句中文都不会说,也听不懂,但是我还是想站在妳身边,我绝对不会让妳一个人孤军奋战的。」他坚定的注视着她。 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曲蒨倏然抬起头来亲吻他一下,随即又咧嘴一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她说完猛然吸了一大口气,接着伸手拿起话筒拨号。 「蒨?」 她给了他一记安抚的微笑,然后便将注意力移回已被接通的电话上。 「妈?是我,蒨儿。」 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萧兹仍然竖起耳朵,专注的听她说话,曲蒨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可笑的举止,因为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应付电话那头的母亲上。 「蒨儿,妳在哪里?飞机提早抵达了吗?我现在马上叫妳爸爸开车去接妳,妳在那里等一下,蒨儿的爸--」 「妈,妳等一下,我人还在英国。」听见母亲提高嗓音叫父亲,曲倍急忙开口阻止。 「妳说什么?妳人还在英国?为什么?」母亲惊愕的嗓音猛然在电话那头大声响起。 「妈,我想和张先生解除婚约。」曲蒨用力吸一口气,开门见山把最难开口的一句话说出来。 「妳……妳说什么?!」母亲似乎被吓到了。 「我想和张书行先生解除婚约。」已经开了头,她第二次说起来就顺口多了。 「蒨儿,妳是在跟妈开玩笑是不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母亲沉默了几秒,改以严肃的口吻开口道。 「妈,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在英国遇到一个男人,我喜欢他。」 「住口!妳怎么敢说这种话?我要妳马上回来!婚纱店的事我已经帮妳安排好了,回来之后妳和书行先拍婚纱,然后……」 「妈,我求求妳听我说。」曲蒨乞求的打断她,「我一点也不爱张书行,一点也不想嫁给他,我有自己真正爱的人,我求妳不要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好吗?至少让我拥有婚姻的自主权好吗?求求妳。」 「逼妳?妳觉得妈在逼妳?」母亲的声音一瞬间提高八度。 「我知道妈和爸爸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要蒨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这样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妳知道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能够嫁给一个老实、顾家,而且工作稳定、收入又高的男人。张书行就是那样的一个男人,妳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 「妈,我不爱他。」 「妳嫁给他之后,日久就会生情了。」 「妈,我和他订婚两年了,如果真能日久生情的话,早就已经发生了。」 「你们俩还会有十个两年,二十个两年,甚至三十个两年的时间可以日久生情。妳马上回来,结婚的日子爸妈都已经替你们选好了,就在下个月二十八号,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妈--」 「听到没有?」母亲语气中充满了命令与警告。 曲蒨倏然闭上双眼,疲惫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看这样子不管她说什么,母亲依旧会我行我素的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而不会倾听她的感受与想法。 这一切真的是为她好吗?为什么除了苦涩之外,她完全感觉不到其他正面的感受呢? 「妈,我不会回去结婚的。」她睁开眼,坚定的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说。 「蒨儿?」 「妈,我要留在英国嫁给我爱的人。」 「妳再说一次!」 「我要留在英国嫁给我爱的人。」 「好,如果妳真的敢这样敞的话,我就当作没有生过妳这个女儿!」她停顿了一会,厉声说道。 「妈!」 「马上回来,要不然以后妳也不用再叫我妈了。」说完,愤然的挂断电话。 曲蒨怔怔盯着电话,沉默了半晌。 「蒨?」 看她呆若木鸡的拿着话筒久久不语,萧兹忍不住弯腰将耳朵贴向她手中的话筒,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连续的嘟嘟声响。 原来电话已经断了,难怪她沉默了这么久。 他伸手将曲蒨手上的话筒挂回话机上,然后轻柔的将她转身面向自己。 「告诉我,妳们说了些什么?」他温柔凝望着她轻声问道,她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有点担心。 「我妈说,如果我留在英国不回去结婚的话,以后也不用再叫她妈妈了,她会当作没生过我这个女儿。」曲蒨缓慢地抬起头来,唇角带笑的对他说,但她的双眼却在他眼前迅速泛红,泪水接着从她眼眶中掉了下来。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他心疼的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满怀歉意的说。 「不是你的错。」 「是正我的错,如果我会中文的话,就可以由我来打这通电话,妳就不必承受这一切。」他自责的说。 曲蒨闻言露出一抹微笑,这个男人怎么能够好到这种程度? 「我没事。」她眨过来安慰他。 「我陪妳回台湾,我们一起到妳爸妈面前请求他们的原谅与祝福。」萧兹毅然决定道。 曲蒨摇摇头,「没有用的,他们是我的爸妈,我很了解他们,一旦他们俩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动摇他们,让他们改弦易辙的,所以……」 「所以?」她是否决定要回台湾去了?萧兹紧张不已。 「所以。」她的泪水再度悄悄地滑下脸颊,「以后我只有你,只剩你而已,你会爱我、陪我、照顾我一辈子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萧兹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当然会!」他大声的承诺,同时用力将她抱进怀中,「我会爱妳一辈子,陪妳一辈子,照颤妳一辈子,即使到妳白发苍苍、牙摇齿落,我也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妳。我萧兹·林赛在此对天发誓,我会一辈子对曲蒨不离不弃。」 一辈子不离不弃…… 誓言仍言犹在耳,没想到他们的婚姻却短暂得连一年的时间也撑不过。 萧兹·林赛--她这个离婚四年的无缘前夫突然飞越大半个地球,大老远跑到台湾这个太平洋上的小海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曲蒨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章 「蒨姊,妳昨天化身月光使者去捉小偷啦?」于寒看着从房间走进起居室的曲蒨问道。 「什么?」曲蒨不解的眨了眨眼、 「妳脸上那两个黑眼圈是怎么一回事?」于寒问。 她们俩是干姊妹、室友,也是主雇关系,嗯,说起认识缘由有点复杂,以后有时间再说。 总之呢,她们现在住在一起,一起在曲蒨的小面店里工作,就像一对亲姊妹般互相扶持。 原本她们还有个干妹妹和她们一起住,事实上这个房子就是她们俩的干妹妹刘妤的房子,她们只是分租的房客而已。谁知道她们搬进来没多久,她们的干妹妹就被住在二楼的总裁先生拐走了,所以这层五十坪的八楼公寓现在只住了她们和曲蒨的养子小刚三个人而已。 「很明显吗?」曲蒨轻触着自己的眼袋问道:「我已经擦了一层粉底液加一层粉色隔离霜了,还看得出来呀?」 「很清楚。」她点头说。「妳怎么了?昨晚失眠,还是作了恶梦没睡好?」 「应该算是失眠吧。」 「妳在烦恼什么?钱的事吗?」 曲蒨轻摇了下头,走到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幼幼台的儿子身边,弯腰低头在他颊上亲吻一下。 「早安小刚。你早上怎么没有叫妈妈起床呢?」她微笑道:「早餐你要吃三明治面包,还是要吃妈妈做的炒饭饭团?」 「早安妈咪,我吃饱了耶。阿姨买了蛋饼给我吃,还有豆浆,妈咪也有喔!」小刚咧嘴道。 听见儿子这么说,曲蒨转头看向餐桌的方向,这才发现餐桌上放了一份没人动过的早餐。 「早上我起来得比较早,突然想喝米浆就下去买了。」于寒微笑说:「我要出门的时候小刚正好起床,我看妳还在睡,就带他一起去买了。他说要吃蛋饼,而且还不忘替妈咪叫一份喔。」 「谢谢小刚,妈咪最爱小刚了。」曲蒨又弯腰亲吻了下儿子, 「小刚也最爱妈咪了。」小刚仰起头来回送妈咪一记颊吻,然后看向于寒说:「第二爱阿姨。」 「小妤阿姨吗?」于寒故意逗他,小妤就是刘妤。 「于寒阿姨。小妤阿姨排第三。」小刚认真说道, 「哈哈,那阿姨也第二爱小刚。」于寒愉悦的笑。 「阿姨和小刚一样第一爱妈咪吗?」小刚问。 「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童言童语,于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姨第一爱的人就是阿姨最爱的人,就像妈咪最爱小刚,知道吗?」曲蒨偷笑一下,出声替她解围, 「小刚也最爱妈咪了。」小刚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 「好了,吃完早餐去漱漱口,待会儿妈咪帮你换衣服,换好衣服之后我们就要出门喽。」她摸摸儿子的头交代。 「好,」小刚乖巧的点头,然后起身走回套房里的盥洗室。 「好可爱又好乖的小孩,一想到他得再承受一次开心手术,我就觉得好难过。」于寒望着小刚离去的背影,心疼的低声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现在只希望手术能够顺利。」曲蒨轻叹。 「医生怎么说呢?以现在科技进步的程度,要矫治先天性心脏病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才是。」 「当年小刚第一次心脏手术的时候,医生的确是这么说的。但他当时也说过,有些先天性心脏病的病童手术后仍有需第二次手术的可能,我一直祈祷这个可能不要发生在他身上,可是……」曲蒨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便没再说了。 「妳昨晚该不会就是在烦恼这件事,所以才失眠吧?」 「嗄?」曲蒨呆愣了一下,忍不住羞惭的低下了头。她完全没脸告诉于寒,她失眠的原因是为了一个男人。 唉,真是太丢脸了。 「别想太多了,既然手术是无可避免的,那也只能这么做了。」于寒轻拍她的肩膀道。「先去吃早餐吧,我替妳去帮小刚换衣服。」 曲蒨点点头,在她转身离开之前始终都不敢抬起头来。 她早该忘了他,不该再想他的,不该。 唉-- 才打算要拿「休息中」的牌子挂到门口准备午休,没想到挂着风铃的玻璃门又破推了开来,叮叮叮--清脆幽美的风铃声顿时在店内回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于寒顺口喊道,一转身人就愣住了。 哇,好有型的男人,真帅!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接着第二个则是-- 咦,蓝色眼珠?!是外国人耶! 第三个迅速窜进她脑中的则是-- 他听得懂中文、看得懂中文吗?怎么会走进这间小面店呢?不会是想进来问路的吧? 「himayihelpyou?」她自然而然改用英文问道。 蓝眼帅哥对她轻点了下头,接着却突然转动目光在店内梭巡了起来。 他在找什么?是不是没见过这类的小吃店,所以才好奇的东张西望? 于寒在心里忖度着,却又莫名其妙的在心里打了个突,她怎么觉得这个蓝眼帅哥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盯着他眉头微蹙的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看过这张脸呢? 「请问老板娘在吗?」蓝眼帅哥突然开口问道。 「嗄?」 于寒呆了一呆,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竟然是国语?她有没有听错呀? 「你、你说什么?」 「请问老板娘在吗?」 他果然在说国语,虽然腔调有点儿奇怪,但是绝对没有听不懂的疑虑。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怎么一开口就要找老板娘呢?他该不会以为这种小吃店只有「老板娘」才会煮面吧? 「这位客人请坐,你要吃面吗?」她堆起欢迎的笑容问道。 「我要找人。」 「什么?」 「我找这家店的老板娘--曲蒨。」他看着她清楚的强调。 于寒这回不只是呆,而是整个人都傻住了,因为、因为她终于想起这个蓝眼帅哥为什么会这么眼熟了,她昨天才在电视新闻上看过这张脸,这张身价两千亿、世界排名第二十三名大富豪的脸。 天啊!这个世界大富豪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里只是一间小面店耶,不是什么五星级餐厅-- 等、等一下,他刚刚说他是来找人的?找曲蒨--他是来找蒨姊的?! 「你、你认识蒨姊?」她瞠大双眼。 蓝眼帅哥轻点了下头。「请问她在吗?」 「在,她刚到后头午睡。」虽然肚子里有一千个问题,于寒还是点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她吗?」他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问。 她再度点了点头,看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之后,仍然一直盯着人家看。 「请问。」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找蒨姊有什么事吗?」她睁着大眼,顶着一脸好奇的表情问道。 这样一个可以说是站在世界有钱人金字塔顶端的人,怎么会来找蒨姊呢?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萧兹还没开口,通往店后方的木门便忽然被人推了开来,曲蒨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店内的客人是谁,因为店里的客人来来去去,除非是非常熟的熟客,否则她是不会多看对方一眼的。可是-- 「蒨!」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与叫唤方式让她浑身一僵,她缓慢的移动目光,只见那原本坐在座位上不受她注意的客人正从椅子上站起来,那身形、那身高、那张脸,那对美丽的湛蓝瞳眸,他、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她瞬间瞠大双眼,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走到她面前,然后深深凝视着她。 「蒨。」他轻声叫唤。 曲蒨惊愕的瞪着他,突然转身走进厨房,以平静且平常的口吻开口问道:「先生贵姓,我好像不认识你。你要吃面吗?要吃什么面?。」 「蒨,妳别这样--」 「如果先生不是来吃面的,那就请你离开,我们要午休了。」她说完倏然转身,准备逃回店后方去。 「我们谈一谈。」萧兹一把攫住想要躲回店后方的她。 「没什么好谈的。」曲蒨甩开他的手,但下一秒她才重获自由的手又再度落入他手中。 「有,当然有。」萧兹一脸认真的面对着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是来接妳回家的,蒨。」 震愕的瞪着他,曲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脑袋在这一瞬间完全空白。 接她回家?他在说什么? 她的家……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他又怎会知道? 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却没有可以回去的家。有亲人与她活在这块土地上,但她却没有脸回去见他们。 生日一个人过,逢年过节也是一个人过,买了父亲节、母亲节礼物却送不出去,看见他人甜蜜的成双成对,她却只感觉到心碎。 她到哪里都找不到归属感,即使有小刚陪在她身边,夜深入静的时候孤独感与苍凉感还是会袭上心头,逼得她无处可躲,只能暗自啜泣。 他绝对不会知道过去这四年来,她过得是怎样可悲的生活。他凭什么在她好不容易在八楼公寓里找到一点归属感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说要接她回家? 她没有家,即使有,也是在八楼公寓里,而不在他口中说出来的任何地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冷冷淡淡的将他的手拨开。 「啊?我的中文这么不标准吗?这四年来我拚命的学中文,我以为我的中文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萧兹眉头微蹙的说。 听他这么一说,曲蒨才赫然发现他们刚刚竟然是用中文在交谈, 四年前的他根本连一句中文都听不懂,更别提是说了,可是现在他却能用中文和她对答如流,他到底是……他为什么要学中文? 才刚筑起的坚硬城墙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她握紧了拳头叫自己挺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冷脸问道。 「我爱妳。」 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曲蒨顿时错愕不已。 「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妳。我爱妳,蒨。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四年来我始终为妳守身如玉,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妳的事。」 萧兹认真的向她做爱的告白,却害得原本认真看着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的于寒差点没笑出声来。 守身如玉? 天呀,他的中文学得还真是不错,竟然连成语都会用耶,真是了不起! 「我悬梁自尽的读中文……」 噗!刚刚才称赞他了不起,没想到马上就破功了,他要说的应该是悬梁刺骨或悬梁苦读吧?还悬梁自尽哩,真是太好笑了。于寒一边偷笑一边忖度着。 「为的就是要陪妳一起回家去见妳父母,我始终没忘记当年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一次我会亲自陪妳回家,亲自请求妳爸妈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会给妳一个全世界女人都羡慕妳、嫉妒妳的婚礼,蒨。」 「你说够了吗?」 「蒨?」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已经结过婚,而且也离婚了,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这是最新出炉的冷笑话?」曲蒨冷冷的说。 于寒瞬间睁大双眼,睁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眼眶外来了。 蒨姊和他结过婚?! 喂喂喂,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那蒨姊怎么会没钱呢?赡养费随便也有几千万,甚至几亿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当年并不是真的想和妳离婚,而是没办法。我对妳的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它就像惊涛骇浪、白浪滔滔、日月江河……」 我还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哩。于寒闷笑到快受不了了,这个富豪怎么会这么好笑呀,不会成语就别逞强嘛,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爸的意思是他对妳的爱从一开始就有如惊涛骇浪,从没休止过,这几年来,那些浪涛始终在他心里激烈澎湃着,而且以后也会一样,就像日月江河那样,永不停止。」 突如其来的另一道声音在店内响起,让店中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望去,只见一名高瘦少年不知何时已进入店内,正轻松的靠站在玻璃门边,微笑的望着他们站立的方向。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所说的话,以及他开口说的第一个字-- 爸?! 这少年该不会真是蓝眼富豪的儿子吧?于寒再度被震傻了。 真的假的?这家伙看起来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他到底几岁生子的呀? 曲蒨眨了眨眼,愕然的看着眼前这名少年,以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你、你是--小杰吗?」 少年咧嘴微笑。他挺直身体走到曲蒨面前低头看她,接着双手一张便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 「蒨姊。」他愉快中带点激动的对她喊道。 「真的是你,小杰?」曲蒨抬起头来,喃喃地问道。 「嗯。」小杰低头微笑的应声。 「你变得好高。」她喃喃地说,有种误入时空的错觉。 小杰在她离开英国时,明明身高连她胸口都不到,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他竟就长到她必须抬头看他的高度了? 「蒨姊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漂亮。」 「喂,要叫妈咪。还有,放手,谁准许你这样抱我老婆的?」萧兹吃醋的一把将小杰与曲蒨分开,霸道的占据他心爱女人周遭一公尺内的每一寸空间。第三者休得越雷池一步,即使是他的养子小杰也一样。 「问题是蒨姊并不是你老婆不是吗?」小杰眉头轻挑,似笑非笑的对他说。 「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只可惜现在不是。」小杰咧嘴道。 「你这小子欠揍是不是?」 见萧兹抡起拳头,小杰立刻飞快的跳到曲蒨身后去。 「蒨姊救命!」 「说要叫妈咪,你还叫蒨姊,你真欠揍是不是?」萧兹不满的皱眉道。 「我也说了,蒨姊现在又不是你老婆,要我改口叫妈咪,你先把人追到手再说吧。」小杰调皮的笑。 「你这小子,我带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萧兹瞪眼道。 「扯你后腿。」小杰挑着眉头提供答案。 「你这臭小子……」 看着他们父子俩旁若无人的斗着嘴,曲蒨突然觉得好寂寞。如果四年前她和萧兹没离婚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也可以和他们俩这样愉快的笑闹吧? 光是用看的,她就可以感觉到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好到让她觉得有点嫉妒。 她不知道小杰为什么会叫萧兹爸爸,是萧兹收养了他吗? 当年她离开的时候,乔安娜的癌症已是末期,拖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离开人世也是注定的,只是早晚的事而已。他大概是因为不忍小杰从此孤苦无依,才会收养他吧? 幸好他从没没无闻的小乐团鼓手,摇身一变成为世界知名环球连锁百货公司的继承人之后,被离弃的只有她这个糟糠之妻而已,他没连可怜的小杰都弃之不理,这真是太好了。 但是即使如此又如何,难道她就要因尧这一点,或者他刚刚所说的话,就原谅他当年的背弃吗? 当年她是那么的难过心碎,那种心脏被人硬生生掐碎的痛苦,她至今仍无法忘记。 心,碎一次就够了。 她虽然不恨他,忘不了他,甚至对他仍余情未了--她终于对自己承认了。但是她也没有勇气再接受他,因为她早已无力再承担被背叛的心痛。 一次真的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她会心痛至死,而现在的她根本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她还要照顾小刚。小刚不能没有她。 想到小刚,曲蒨原本紊乱的心绪终于沉稳了下来。 「小杰,你吃过午饭没?要不要尝尝看蒨姊煮的面,很好吃喔!」她轻咳一声,以平静的声音打断他们父子俩的斗嘴。 「要要要。」小杰一脸惊喜的急忙点头应道,「我们还没有吃午餐,来这里的路上我们迷路了,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吃午餐。」 「我知道了,你们先坐一下。」曲蒨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厨房里开始忙碌。 萧兹忍不住和小杰对看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有着怀疑。 现在是怎么样了?她已经决定要重新接受他们,跟他们回英国一起生活了吗? 这件事真的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心里会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们互望着彼此,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一样的疑问。 现在到底是怎样了? 第四章 「蒨姊,他们好像搬进七楼了耶。」于寒提着到楼下便利商店买回来的零嘴,对坐在客厅中发呆的曲蒨说道。 「什么?」曲蒨反应迟顿的拾起头来,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谁搬进七楼了?」 「就是妳富豪前夫那对父子呀。」她坐进沙发中。 曲蒨瞬间瞠大双眼,神游的心剎那间立即归位,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妳说什么?!」 「就是妳的富豪前夫和那个叫小杰的少年呀。我刚在楼下的便利商店里碰到他们父子俩。」 于寒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她最爱的绿奶茶和曲蒨要喝的金桔柠檬,替她插上吸管将饮料递给了她。 「喏,妳的金桔柠檬。」 曲蒨眉头紧蹙的接过她递来的饮料,没喝半口就将它放到茶几上。 「他到底想干么?」她眉头紧蹙的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想和妳重修旧好,等妳回心转意。」于寒喝着绿奶茶说。 「七楼不是早就已经有人住了吗?」 「听说他们用了十倍的租金,让原租户把房子改租给他们。」 「十倍?」她忍不住惊叫,「他钱太多了是吗?」 「是呀,身价两千亿的男人,他的钱的确是太多了。这绝对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于寒看了她一眼,认真的点头道。 曲蒨微张着嘴巴,无言以对。她真是个笨蛋,竟然忘了他现在的身分,老是想着过去与她胼手胝足过生活时的他。 轻呼一口气,她将背脊轻靠在沙发椅背上,闭上眼睛。 「蒨姊,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于寒的声音让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 「妳和那个富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沉默不语,于寒忍不住又问:「妳真的和他结过婚吗?他这么有钱,你们离婚他该不会连一点赡养费都没付给妳吧?而你们又为了什么离婚?」连续两天,她已经快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与好奇心给逼疯了。 曲蒨沉默的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于寒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呃,如果蒨不想说就别勉强了,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啦。」她干笑道。 「谢谢。」曲蒨拿起桌上的金桔柠檬起身,「我想回房休息了,晚安。」 「呃,好,晚安。」于寒对她挥挥手,看着她走进房里关上房门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哇啊!好可怕,原来蒨姊面无表情又不说话的时候这么可怕,真是吓死她了。 不过她也因此了解到那个叫萧兹·林赛的家伙有多了不起,因为他竟然完全不怕蒨姊的冷脸,而且还愈挫愈勇的搬到她们楼下来,真是带种。 啊--好烦好烦呀,她真想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是蒨姊却一副不想说的样子,真是快烦死她了啦。 世界排名二十三的大富豪,竟然对一个生长在太平洋边的小岛上,必须为三餐而不停劳禄的小面店老板娘穷追不舍。这消息如果传出去的话,肯定会是个震惊世界的大八卦吧? 嗯,如果把这消息传出去,新闻媒体一定会拚命的把他们俩的过去全部挖出来,到时候她所有的好奇心肯定就能获得满足了。 可惜她不是那种把会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人,唉! 拿起自己的绿奶茶,她关掉客厅里的灯,跟着转身回房休息。 床上的小刚睡得很熟,呼吸平稳,脸色也很红润,并没有任何发绀缺氧的现象。 曲蒨坐到床边替他拉好身上的被,看着他熟睡的小脸,不由得发起怔来。 当年离开英国回到台湾之后,她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敢回家也不敢跟过去的朋友连络,就这样找了间美语补习班教英文,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心痛与眼泪之外,她对那一年所发生的事几乎完全没有印象,她的记忆之轮是从小刚来到她生命中后,才又开始转动的。 在隐约的印象中,她记得租屋房东似乎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出现在她面前时总是表现出一副恩爱逾恒的模样。 她和他们有过数面之缘,但她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对年轻夫妻长得是何模样。 有一天,他们抱着小刚出现在她家门外,说他们必须赶去医院,于是请求她帮忙照顾一下孩子,谁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其实是要弃婴,而她毛今回想起来,仍然不敢相信天底下竟会有这么很心的父母。 小刚是侗先天性心脏病儿童,她起先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某天晚上他突然呼吸困难,嘴唇和四肢指甲呈现发黑现象,她才惊吓的急忙将他送医急救。 后来她才知道那对男女似乎不是一对夫妻,小刚是在附近小诊所出生的,出生证明上的父母资料全都是假的。 至于他的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小诊所医疗设备不齐全的关系,出生的时候根本没做任何的检查,直到出生半年后因发病被她送医才发觉。 也许是可怜他与自己一样被人抛弃孤苦无依的关系,她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可怜的小男婴,并且将他当成亲生儿子般照顾。 施比受更有福,她也因此得到了救赎,不再过像过去那一年,有如行尸走肉般浑噩的生活。 为了照顾小刚,她辞掉了美语补习班的工作,想找个可以带小孩一起去上班的工作。但却没有一个老板能够体谅她必须带着小孩工作的苦衷,最后她只好自己创业,自己当老板。 过去三年多来,老实说她过得很辛苦也很忙碌,但是却也因此没有时间继续难过和流泪。 半年前于寒和刘妤相继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让她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有儿子、有姊妹,她终于又有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可以回去的家了。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扰乱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平静呢? 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滑落,曲蒨伸手将它拭去,可另一串泪珠却又无声的淌了下来。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他放弃的离开,还她平静的生活? 谁能告诉她,她该如何做才能平复这心悸的感受--为他心生悸动的感受? 四年前  英国 接到唱片公司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上回创作投稿的三首歌都被录用了,萧兹兴奋的抓起外套就住大门外冲。 他要去告诉老婆这个好消息,不过他只会告诉她被录取了两首,因为另一首歌的稿费他要用来买结婚礼物送给他亲爱的老婆,给她一个惊喜。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们俩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感觉他们俩好像昨天才刚结婚而已,没想到再过一个月他们结婚就要满一年了。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这一年来,他们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裕,事实上为了帮助小杰和乔安娜,他们夫妻俩偶尔还得啃硬面包配白开水度日,但是他可爱的老婆却从没有一句抱怨。 为了生活,为了乔安娜的医疗费,也为了支持他的兴趣,她甚至还一肩挑起家计,跑到餐馆去端盘子。 曲蒨是他三十年人生中最美丽的遇见。因为她,他终于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有家是什么感觉。 他从来不知道爱人与被爱是如此幸福快乐的感觉,直到她来到他生命中,告诉他这一切关于爱的魔法。 她不只是他美丽的遇见,还是他的幸福快乐、他的家。他真的真的好爱她。 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亲爱的老婆,萧兹轻吹着口哨,带着一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跳着下楼梯。然而就在他跳下最后一个阶梯,双脚平贴在地面上的时候,突然有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考究的手工西装,脚下皮鞋擦得闪闪发亮,在自己看向他脸的时候,立时以恭敬严谨的态度朝他立正鞠躬。 「萧兹少爷。」 一听见这称号,萧兹就知道这家伙是谁派来的。 「你认错人了。」他面无表情的说,转身想要越过对方,怎知双脚才移动,对方便又迅速的挡在他的前方。 「萧兹少爷,老爷想见你。请你跟小的走一趟好吗?」 「我已经说过你认错人了。」他冷淡的说,想要再次闯关,怎知竟又冒出第二条走狗挡住了他的去路。 「萧兹少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礼貌的口吻瞬间变成强硬的要求。 「如果我说不呢?你们要动手绑架我吗?」不再佯装路人甲,萧兹冷冷的斜睨着挡住他去路的两人。 「小的不敢。」 「那就给我让开!」他冷声道。 「老爷说如果少爷不肯跟我们回去的话,那就请少夫人回去。」 萧兹脸色一变,迅速地转过身来。 「你们敢动曲蒨一根寒毛的话,我会杀了你们。」他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们,冷冽的迸声道。 两名西装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终于知道老爷在大少爷出事后,为什么会执意将继承人改成庶出的小少爷,而不考虑另外两位少爷的原故。因为光是比气势,那两位少爷就差萧兹少爷一大截了。 「听见没有?如果你们敢动曲蒨一根寒毛,我一定会杀了你们。」他的眼神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不由得同时用力摇头,并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们没有……我们不是……」 「走。」萧兹蓦然道。 「什么?」西装男愣然的问。 「老头子不是要见我吗?」萧兹撇唇冷笑,「带路。」 不自觉被他领导者的气势所折服,两名西装男恭敬的弯腰应道:「是,请跟小的来。」 若说林赛家族或许不是每个英国人都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只要提起环球连锁百货公司,不只在英国,只要有其分部设置的各大城市、首都几乎可说是无人不晓,就连三岁娃儿都知道它的存在。英国的林赛家族便是拥有这世界闻名连锁百货公司的所有人,而萧兹·林赛便是在这么一个财大势大的家族里出生的。只是他庶出的身分让他不受重视,甚至于可说是被遗忘。 所以在他有能力自给自足之后,他便毅然决然的离开那座冰冷的城堡,一个人过着虽不富裕,但却绝对自由的生活。 他从没想过要回到那座城堡,事实上如果老头子不派人来找他的话,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相那个财大势大的林赛家族有关系了。 「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我很忙,有事快说。」看着至少有五年以上没见过面的老头子,萧兹直截了当的说,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没有感情的地方。 「你在忙什么?除了搞那成不了气候的地下乐团,或者是写那给三流歌手唱的口水歌外,你还能忙什么?」城堡主人冷声问道。 「没想到公爵大人日理万机,还有时间管我这个小人物在做些什么,我还真是荣幸呀。」萧兹忍不住的嘲讽道。 「你是我儿子。」 「是吗?」他自嘲的一笑,「我还以为自己是孤儿哩。」 「坐下来。」 「不必了,我有痔疮。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他不带感情的看着老头子。 老头子比他记忆中的模样似乎要老了许多,不过想一想他也七十岁了,面容显老也是正常的,不老就变成妖怪了。 瑞德·林赛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虽然他的穿著打扮有点不伦不类,白色的长袖棉衫外又穿了件宽大的红色t恤,下半身的牛仔裤松松垮垮的,像随时会掉下来的模样,裤管上头甚至还破了好几个大洞,头发更是长得像是一年没修剪过的样子。即使如此,他那份逼人的领袖神采与气势却仍令人无法忽视。 除去车祸过世的老大不说,他这个小儿子的确是继承家业的不二人选。他没选错人。 「你大哥上个月因一场车祸意外去世了。」他缓慢地开口道,语音中仍有着一个父亲痛失爱儿的哀伤。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了。」萧兹不自觉的放软了嗓音,他知道老头子向来以老大为荣。 老大完全可说老头子的翻版,不管是长桐或是聪明的脑袋;不像他,除了脸上这对蓝色眼珠之外,没遗传到他身上的其他东西。 「为了这件事,你必项重新拟定遗书内容。」 「所以?」 「你是我遗书里的继承人。」 萧兹目不转睛的瞪着他,接着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 他笑得很大声很夸张,前俯后仰的,但是老头子却从头到尾都以沉静且正经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浑身发僵,再也笑不下去。 「你在开玩笑?」他问。 「不。」老头子直视着他。 「老二和老三呢?他们也发生车祸死了吗?你这么做,他们两兄弟,以及他们的母亲大人不会抗议、不会有意见吗?」他冷然讽刺道。 老头子总共有四个儿子,老大是第一任老婆生的,老二、老三则是续弦的第二任老婆生的,而他则是老头子外遇下的产物。 如果说他在这个冰冷的城堡里曾经得到过一丝温暖的话,那丝温暖便是来自老大的手足之情,只有老大在乎家族里还有个萧兹·林赛的存在。可惜老大自从继承父业后,便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分给他这个小弟,而当年他才十二岁。 至于老二和老三,以及那个要他叫她夫人的女人,则是这座冰冷城堡里最冷酷残忍的恶源。 「钱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我要留给谁就留给谁。」 「谢谢你这么瞧得起我,可惜我对你的钱和公司都没兴趣。」萧兹面无表情的说。「这就是你找我来要跟我说的话吗?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话一说完,他挥挥手,转身就走。 「等一下。」瑞德叫道。 「还有什么事?」萧兹一脸不耐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儿子,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心意。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的儿媳妇回来向我请安?随便找个小教堂结婚了事,这就是你爱她的表现吗?你最好给我重新补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我瑞德·林赛的儿媳妇可不能受这种委屈。」 萧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感觉一股热流突然从心底泛流出来。他不问曲蒨的出身与来历吗?他还以为他会胡乱批评曲蒨一顿,然后要他离婚,重新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他在来这儿的路上是这么想的,没想到…… 「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至于盛大隆重的婚礼,等我有能力之后,我会补给你儿媳妇的。再见。」他说完转身就定,却在跨出门槛之际又停了下来:「对了,关于请安的事,等我哪天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挥挥手,他的身影随即消失于门外。 「老爷,让少爷就这样走了,好吗?」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西装男开口问道。 他们一家人从祖父时代便开始服侍林赛家族,父亲生前是老爷的贴身秘书,而他之前则是大少爷的秘书。大少爷车祸身亡后他则暂时回到老爷身边听从其命令,不过看样子他的新主子已经出炉了。 「他会回来的。」瑞德信心十足的说。 西装男脸上写着不解。 「他说的没错,老二和老三不会没意见的,一旦他们听说了我新遗书的内容之后……」瑞德微笑道,笑容中尽是老谋深算的算计。 「老爷的意思是说二少、三少会去找少爷的麻烦,而少爷会因此回心转意?」 寻那两个家伙肯定会做那种没大脑的事。也好,他们长那么大了,也该让他们做点对这个家和公司有意义的事了。」 「可他们是去找少爷麻烦,而不是去劝少爷的,少爷怎么可能会回心转意?」 「物极必反这句话你有听过吗?」 「物极必反?」 「那小子一直以为他全身上不只有那对蓝色眼睛像我,却不知道他深入骨子里的傲骨个性和我一模一样,连年轻时的行为模样也几乎相同,沉睡中的狮子并不可怕,醒狮才真正吓人。」 西装男点点头,大概知道老爷话里的意思了。 现在的萧兹少爷只是一只睡着的狮子,所以无害,但是一旦他苏醒过来,那么只有一句话--挡他者死;他就是那样一个令人敬畏又害怕的男人。 「西蒙,你找些人保护曲蒨的安全,别让郡两个家伙真的伤害到我儿媳妇。」 「是,老爷。」 第五章 萧兹一脸沉怒的大步闯进林赛城堡,门口警卫想拦都拦不住他。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他们竟然利用权势去迫害一个才九岁的小男孩来逼他就范,他不懂他们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一举打倒随后追来企图拦阻他的警卫后,他用力的一把推开大门,闯进城堡主楼中。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呀。」 「公爵夫人,小的很抱歉。这家伙……」从地上爬起来的警卫惊恐万分的上前报告,却被主人手一挥的斥退了下去。 林赛公爵夫人虽已届花甲之年,但因保养得宜的关系,乍看之下就像个五十岁都不到、风韵犹存的美妇。可惜她的双眼太过冷漠,嘴角太过刻薄,连笑容看起来都是那么虚情假意,让人厌恶。 「妳儿子呢?」盛怒中的萧兹声音冷冽得像是来自北极的寒风。 「这就是你的礼貌吗?」公爵夫人一脸高傲的斜睨着他,「离开家里这么多年,你连基本的礼貌和礼仪都忘了吗?」 「妳要管我之前,先去管好妳那两个宝贝儿子吧。」萧兹咬牙道。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要问妳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他咬牙怒声道。「他们人呢?」 「不知道。」 「他们不在家吗?」 「不知道。」 「很好,那老头子总在家吧?我直接找老头子。」他说着便穿过宽大豪华的主屋大厅,朝后方长廊尽头的起居室疾步走去。 长长的走道两侧挂满价值不菲的真迹画作,一直延伸到走道尽头的那扇门。 萧兹连门都没敲便一头闯了进去。 「老头子--」房里肃穆的气氛让他霍然噤声。 他看着乎躺在床铺上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的老人,以及一脸哀戚垂颜站在床边的西装男,还有站在床边摇头叹息的白袍医生,震惊得僵在门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问道,脸色阴鸷而苍白。 「少爷。」西蒙红着眼眶垂首道。 「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蒙抬起头来看向家庭医生,后者对他轻点了下头,便先行告辞离开房间,留下他们俩以及躺卧在床上的老公爵。 萧兹看着床上的老人,简直就不敢相信他是半个月前那个老当益壮、精神抖擞的父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事隔不到半个目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老头子病倒了,为什么? 他瞥向一旁的西蒙,眼神冷厉。 「说,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少爷离开后,二少、三少及夫人便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当时我并不在场,所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西蒙欲言又止,「当我接到这消息时,老爷就已经心脏病发被送到医院了。」 「他们做了什么?」萧兹冷凝的问,相信西蒙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服老爷遗书上的继承人是少爷,所以说了一些非常过分的话。」西蒙犹豫了一下,语带保留的回答。 「他们说了什么?」萧兹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少爷……」 「说什么?」他倏然大声怒喝。 西蒙轻叹一声低下了头。 「他们说老爷之所以选择少爷当继承人,只是为了要让自己心安,补偿当年强暴薇薇夫人的罪恶感而已。他们说老爷即使心里有愧,也不该将继承权交给一个……一个杂种。」 萧兹咬紧牙关,青筋瞬间在他颈部跳跃着。 强暴? 杂种?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因为过去他还住在这座冰冷城堡里时,他们母子三人便常以这类言词讥讽他、嘲笑他。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很生气,但听久了也会麻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老头子在母亲在世时,对母亲的疼借是真心真意的,所以他不在意。 可是他不在意,不见得老头子也会不在意! 他们竟然拿这种事来伤害老头子,他们竟敢?! 「医生怎么说?。」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西蒙神情哀伤的摇了摇头。 萧兹握紧拳头,缓步走到床旁。他伸手握住父亲皱巴巴的手,将它拿到额头上紧紧贴着。 「父亲、父亲……」他哑声轻喊,不断地呼唤着。 西蒙静静地转身退出门外。 瑞德·林赛公爵辞世后,交代公爵头衔由二儿子继承,但家族以及其名下的所有产业全都遗留给庶出的小儿子萧兹·林赛。 这件事在英国上流社会轰动了好一段时日,但曲蒨却是经由电视报导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老公竟是千亿遗产的继承人。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以及询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便先听见-- 「我们离婚吧。」萧兹一进家门便开口对她说道。 「什么?」 曲蒨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老公,不解的摇着头。 「你、怎么了……为什么……」 「我的新身分妳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世界知名环球连锁百货公司的总裁夫人,可不是一个来自太平洋边缘、不及米粒大的小岛的女人可以胜任的。」他面无表情的说。 「你在说谎,你才不是这种人,你不是。」曲蒨震惊的摇头,血色缓缓从她脸上褪去。 「以前也许不是,但人总是会变的。现在的我身分、地位都不一样了,有钱有势,多少名门淑女对我趋之若骛,我没道理还要委屈自己屈就妳。」 「屈就?」 「这种说法或许妳会觉得有点受伤,但却是事实,妳已经配不上我了,曲蒨。现在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带得出门,并且不会让人指指点点的说曾经看过她在哪家餐厅里端盘子的女人。」他平心静气的对她说,似乎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深深地剌进她心里。 心,痛得几乎要发起抖来,曲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说谎,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她大声的说,心仍在挣扎,拒绝相信这一切。 「如果我的身分只是一个地下乐团的小鼓手的话,也许我会和妳在一起一辈子。但现在我是一个身价上千亿的男人,妳觉得我还会回去过那种啃面包配白开水的日子吗?」 萧兹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曲蒨,看在过去一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的份上,让我们好聚好散好吗?我会给妳钱,给妳足够让妳找到一个和妳门当户对的男人平稳共度一生的钱。所以,请妳离开英国,并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妳曾经和我有过任何关系,好吗?」 心痛是什么感觉?痛不欲生吗? 不,心痛到了极限是一种完全没有感觉的感觉,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伤心及难过。只有一种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却哭不出来,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感受。 曲蒨看着他,张口欲言却吐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说什么,又还能说什么。 他都说出叫她离开英国,不要告诉任何人她曾经和他有过的关系了,她还能说什么? 也许,她还是可以感谢他没有口出恶言,没有态度恶劣的和她谈这件事;她还是可以感谢他没有直接叫律师过来处理这件事;她还是可以感谢他至少曾经真正的想过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心痛到了极限应该只剩下麻木,但是为什么她现在却如此的难受,就像突然之间完全吸不到空气一样。 「蒨!」 萧兹惊恐万分的在一瞬间扑向她,因为她竟然直挺挺的倒了下来,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跌人他怀里的冲击,让曲蒨梗在胸口的哀痛散了开来,她又再度呼吸到了空气。睁开眼,她看见一张布满着急的脸,他的脸。 「你真的不能再爱我吗?」她脱口问道,因为他很明显还是关心她的。 「对不起。」他松手放开她,只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她低着头坐在地板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分手妳受的伤会比较轻。」 「是吗?为什么我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 「如果妳硬要维持这段婚姻的话,妳就会感觉到了。因为将来我的身边会有不同的女人环绕着,我会爱上别的女人,会在外头花天酒地、金屋藏娇。我不会再看妳一眼,妳除了拥有林赛夫人这个头衔之外,只剩下空虚和寂寞陪妳。我不想妳走到那种悲惨的境地,不想妳恨我。」 「下堂的糟糠妻不悲惨吗?」她将脸埋在膝头问,以自嘲的声音低语道。 萧兹瞬间握紧了拳头,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样。 下堂的糟糠妻不悲惨吗?很悲惨,但总好过每天活在被人迫害的恐惧中。 小杰的被捕入狱以及父亲的死亡,让他深刻了解到住在城堡里那母子三人的心有多黑,为达目的的手段有多残忍卑劣。 西蒙告诉他,事实上二少和三少也曾经对曲蒨下手,只是被老爷派去保护她的手下给挡了下来,而且这类的事情还不只发生过一、两次而已。 一想到这件事,萧兹便忍不住因恐惧而全身颤抖不已,竟然不知道自己曾让她暴露在危险中这么多次,他还以为自己保护得了她,他还以为只要有他在就没人伤害得了她。 那三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他不放弃老头子财产的一天,他们母子三人就不会放弃迫害他所在乎的人,例如小杰、乔安娜,尤其以曲蒨为最。 只要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她迟早会因他而受伤。 当然,只要他放弃老头子的财产的话,可能就能终止这一切。 可是可能并不代表一定能,那三个人的心是黑的,连对老头子都如此冷酷不留情了,他又怎么奢望他们会在他放弃财产之后,从此不再来打扰他和曲蒨的平凡生活?更何况由他继承家业是老头子的遗言,他不想连他生前最后的一个愿望都违背。 这是他这个不孝子唯一能对老头子尽的一点孝心。 没有别的办法了,在他稳固自己的地位与声势,并且有能力保护她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松手放开她,让她去一个没有威胁与迫害的地方。 「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妳,但是……」他闭上眼睛。「请妳和我离婚好吗?」 一阵沉默后,只听见她低声回答,「好,我们离婚。」 热咖啡让萧兹的精神勉强一振,他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推开椅子起身走到窗户边俯瞰着台湾的夜色。 窗外的街道是安静的,街灯静静地立在街道上,有种寂寞的感觉。 今夜没有风,街灯下的行道树静止不动。今夜天空没有云,但却看下见星星闪烁,只有一轮明月孤独的高挂天空。 寂静。孤独。 不管他人在英国,或是飞越大半个地球来到这个名叫台湾的小岛上,这两种感受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抛不开也赶不走。 过去这四年来的日子对他来说十分难捱,原因不仅是思念她,还包括没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分享喜怒哀乐的感受不断折磨着他。 他一向喜欢有朋友围绕在身边的感觉,但是为了保护朋友,他只能孤立自己,过着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生活。 为了尽快掌握实权,他以冷酷的手段大刀阔斧的直接切入公司营运,拔除二少、三少与保守党派的势力,以一人独大的方式掌控他从老头子那里继承来的一切。 萧兹独裁作风马上为自己树立一堆敌人,但是他自觉这种方式比每天过着虚与委蛇、尔虞我诈,却又无法真正掌握实权的生活好得太多。 他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很辛苦,但是他不怕辛苦,怕的是辛苦到头来换得却是一场空,所以他才会选择直接铲除异己的方式来走这一条路。 后来西蒙对他说,老头子在生前曾经用一句话形容他--沉睡中的狮子并不可怕,醒狮才真正吓人。 没想到老头子竟然如此了解他,而除了作古的老头子之外,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一个人真正懂他,那个人就是他的前妻曲蒨。 曲蒨,他的心,他的家。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接受他?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重新感受心跳的感觉?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轻叹一声,他抖落压在肩膀上的疲惫,转身回到桌前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此时,时间凌晨四点十分。 中午十一点整,萧兹准时出现在曲蒨的小面店里,嘻皮笑脸的和面无表情的曲蒨缠闹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替她摆放桌椅,准备迎接客人上门。 「叮叮叮……」 店门上的风铃声倏然响起,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 「两位吗?请坐。」 「要吃什么面,需要汤吗?」 「是,请稍待。」 「你好,要外带是吗?」 「好的,请先坐一下。面一会儿就好了。」 「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于寒坐在店里最后面的一张桌旁,一边挑着芹菜,一边睁大双眼看着林赛大富豪在店里扮小二,忙得不可开交。 哇塞!不管看了几天,她还是觉得这种画面超级不可思议的。如果在座那些人知道现在替他们点餐、端面的男人是个身价两千亿的大富豪的话,不知道他们那碗面还吃不吃得下去。 「嗯,对不起。」一名打扮娇俏美丽的女人,突然叫住从她桌边经过的帅哥店小二,然后媚眼传情的以双手递上她事先写在名片上的私人电话号码给他。「这个给你。」 萧兹轻挑了下眉,然后咧嘴微笑。 「对不起,本店小本经营,所以没有外送服务喔!」说完,他转身走向厨房,并对在厨房内忙碌的曲蒨扬声道:「老婆,再加两碗排骨面。」 于寒忍不住低下头来偷笑,因为这种事在大富豪出现之后便屡见不鲜,一天至少可以看到五到十次,甚至更多。 看样子大富豪即使不用他多到可以吓死人的钱来吸引女人,女人还是会自动黏上去,真是好大的魅力呀。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她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因为大富豪如果没有魅力的话,蒨姊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蒨姊可不是拜金女郎。 「哈哈,老萧,你可真受欢迎呀。不过你这招没用,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老板娘还未婚。」店内一桌常客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就不能想想其他拒绝人的花招吗?老是用这一招会被人笑的,真没创意,哈哈……」熟识的客人全都笑成了一团。 「这可不是花招,我说的是实话。」萧兹一本正经的对着众人皱眉道。 「是实话还是谎话问老板娘就知道了。老板娘,老萧说的话是真的吗?」 众人瞬间将注意力全部转向在厨房中忙碌的曲蒨。 她不为所动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两碗排骨面好了。」 噗!店内顿时响起一片喷面声。 「知道了,两碗排骨面。」萧兹咧嘴大声道,立刻上前端起面碗送到点餐的客人桌上。「请慢用。」 她没有否认他所说的话,没有否认她是他的老婆,真是太好了!萧兹乐得笑得阖不拢嘴。 「老板娘,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耶,老萧说的是实话吗?」好奇的熟客再度问道,一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 「老趟,我老婆个性比较害羞,她都已经默认了,你干么非要逼她亲口说出来呢?」萧兹上前单手放在餐桌上,半弯着腰以一副潇洒又无奈的表情说。 「你少来了,老萧,你是怕你的谎话被拆穿吧?」老赵哈哈笑道。 「我说的是实话。」萧兹无奈道。 「老板娘妳说呢?。」老赵直接转头去问曲蒨。 曲蒨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微笑开口道:「我说赵先生你若吃饱了的话,可不可以麻烦你先买单,让个桌位给其他还在等的客人坐呢?谢谢。」 她话未说完,店内已掀起一片哄堂大笑声。 老赵肥脸微红的急忙从座位上站起,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两百块给萧兹。 「喏,钱。还有座位也让出来了,现在妳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他再度转向曲蒨道,一点放弃的打算都没有,因为这件事也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他暗恋老板娘好久了。 曲蒨看了他一眼,一边转身继续工作,一边开口回答,「他说的是实话。」她知道赵先生一直都想追求她,就趁这机会断了他的念头吧。她在心里忖度着。 「什么?!」 「这是真的吗?」 店里顿时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哀嚎声,男声女声都有。来面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女客人全都在一瞬间瞠圆了双眼,露出一脸大受打击与失望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萧兹笑咧着嘴说,他大概是现在店里最乐的一个人了。 曲蒨竟然承认了他所说的话耶! 老婆、老婆--天啊,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不负他每天风雨无阻的到她店里端面、当店小二,他终于把老婆给追回来了。万岁!万岁!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听妳说过,也没见他来过这里?。」 老赵激动的问,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因为之前我在国外工作的关系,我和蒨在五年前就已经结婚了。」他将手轻搭在老赵肩膀上,他已经感觉到老赵对曲蒨有超乎「常客」的感情了。 「这是真的吗?」老赵盯着曲蒨问道。 「是真的。」 老赵轻震了下,随即扯唇无声的笑了一会儿之后,颓然的转身离开面店。 萧兹若有所思的看着在座呆若木鸡的众人,倏然轻拍了下手。 「啪!」 众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他。 「我知道在座可能有不少人对我老婆或是敝人在下我有好感,我们夫妻俩真的很感谢各位的错爱。不过我们都已经心有所属了,除了对方之外,这辈子是不会再爱上其他人的。这一点,我想让大家知道。」他一脸认真的对众人说,向来平易近人、豪迈不羁的率性气息突然被一股犀冷的霸气所取代,让人有种王者睥睨一切的错觉。 现场一片沉静,大家都被他脸上的神情给震慑住了。 「啪啪……」 一串鼓掌声蓦然从店后方响起,于寒用力的鼓掌,打破这凝滞的一刻。 「说得好,我想现在应该没有人再敢对蒨姊--你老婆心存觊觎了吧?大家说是吧?同意就鼓鼓掌喽。」她一边拍手一边微笑的说。 不知道是谁先跟着拍手的,店里的客人一个个都跟着鼓掌起来,响咱的声音瞬间响彻云霄,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叫好的声响。 曲蒨愕然的看着一切,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突然之间像想到什么似的,她脸色一变,惊惶的丢下手中厨具就往店后方笔直冲了过去。 「蒨姊?」于寒愕然的看着她。 「小刚!」曲蒨只来得及丢下这两个字,人已冲进通往后方休息室的小门。 小刚? 糟了!于寒脸色瞬间也跟着大变,她竟然忘了小刚正睡在店后的小房间里,店内突然喧哗的吵闹声极有可能惊吓到他。 她跳起身来,迅雷不及掩耳的也跟着冲进店后方,却差点和抱着脸色青白、呼吸几乎停止的小刚的曲蒨撞成一团。 不用问,光是用眼睛看也知道令她们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小刚的心脏…… 第六章 救护车一路响着让人心惊胆跳的鸣笛声,飞快的将病患送进医院,同行者是一个面无血色、满脸焦虑的母亲。 「发生了什么事?」急诊室医生迅速的迎向前来,一边检视病床上的小病患,一边沉着的开口问道。 「我儿子突然受到惊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最近正在准备进行治疗手术,主治医师是黄纯有医生。他的名字叫曲刚。」 强压住惊惶与害怕的感受,曲蒨迅速明确的提供最有用的资料给医生,只是重点一说完,一直努力硬撑着的坚强也跟着瓦解,她伸手紧紧揪住医生的白袍,慌乱的乞求,「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儿子,我拜托你,求求你。」 医生只向她点了个头,接着便转身对着在场的护士指挥若定。「立刻通知心脏科黄纯有医生。准备氧气罩,替我连络手术室,马上准备进行手术。」 小刚被推进急诊室中,门紧接着被关了起来。曲蒨想跟进去,却被护士给拦了下来。 「妳不能进去。」护士说。 「为什么?我的孩子在里面,他待会儿睁开眼没看到我一定会害怕的,我要进去陪着他,让我进去。」她挣扎的喊道,一张脸白得像雪。 「对不起,这是医院的规定,妳先到那边坐着等一下。」 「我要进去,拜托妳让我进去,我求求妳,求求妳。」 「对不起,这是医院的规定。」护士坚持不肯放行。 「妳走开!」曲蒨忽然大声狂叫,举起紧握的拳头就要硬闯。 突然之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连同她的人也一起落入男人宽阔的怀里。 「冷静点,蒨。」搭乘计程车随后跟来的萧兹抱着她劝道。 「冷静?」曲蒨从他怀里转身面对着他,「你要我怎么冷静?小刚在来的途中就已经没有呼吸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用力搥打着他,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萧兹抱着她,任她在自己身上发泄心中的恐惧与害怕。 「为什么?他还这么的小,这么的无辜……他是这么乖、这么懂事……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他,要他承受这种痛苦?为什么?」她搥打着他哭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和小刚才认识几天而已,可是看到她这么伤心难过,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小刚一定会没事的。」他轻声安抚着她,心里同时也这样祈求着。 「真的吗?」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哽咽的问他。 「真的。」他点头,再度将她搂回怀里,企图用自己温暖宽大的怀抱抚慰她的慌乱与害怕。 「三年前也曾经发生过这种事,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心脏有缺陷,我被他吓坏了。他已经开过一次心脏手术了,这三年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他。他是这么的弱小,连走路都会喘,怎么有办法撑得过开心手术? 「我一直很害怕,一直很担心,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拖,我……如果我早点下决心的话,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小刚他、他以前发病过好几次,但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严重,他的呼吸……我感觉不到他有呼吸……我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她自责得不断啜泣着。 萧兹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心疼的顺下顺她凌乱的发丝,将她更用力的压进自己怀中,紧紧地圈抱着她。 「你们是那孩子的父母吗?他需要立刻开刀,麻烦你们签一下这张手术同意书。」一名护士走到他们面前问道。 曲蒨倏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我是他妈,我来签。」她吸着鼻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坚强的说。但是接过原子笔的右手却完全不听她的使唤,颤抖得根本写不出半个字来。 「我来。」萧兹霍然伸手拿去她手中的原子笔。 曲蒨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是他爸爸。」他对护士说,然后毅然决然的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schultzlindsey。 护士好奇的看了一眼同意书上的英文签名,本来有些疑问,却在接触到他慑人的目光后,不由自主的屈服在他令人生畏的气势中,迅速转身离去。 「你……为什么……」曲蒨不解的问。 「小刚叫妳妈妈不是吗?那么我就是他的爸爸。」他以坚定而温柔的声音对她说,然后再度将她拥回怀里。「放心,我们的儿子很坚强,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曲蒨轻靠着他,听着他强健的心跳声,她慌乱的心终于慢慢地沉稳了下来。 她在他怀中轻轻地点头,无声的应和着他。对,小刚很坚强,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小刚的心脏手术非常成功,不过接下来看护他的日子却让曲蒨--不,正确点来说应该是让萧兹忙坏了。 其实小刚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病人,而是曲蒨自己太过在意、太过紧张了,所以她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小刚一步,每天都二十四小时亦步亦趋的守护在他身边。 她守护小刚,萧兹便守护她。 为了照顾小刚,她没时间经营面店,他就帮她打理面店的事。 为了照顾小刚,她连自己的三餐都没时间料理,他就准时替她送饭。 为了照顾小刚,她没时间处理一切维事,包括缴交水电费、面店店租,他便直接替她还清所有贷款,并为她买了一间店面。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为了小刚开刀住院的事,曲蒨似乎又重新接受了他的关心与照顾,所以对他而言,替老婆还债和买间小店面给她做生意,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他自认贴心的举动,却让他和曲蒨好不容易有进展的关系瞬间跌落冰点,她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跟他说,甚至不愿碰他专程送到医院给她吃的东西。 「看在我为了送这个便当来,被雨淋得全身湿淋淋的份上,妳把便当吃了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说。 萧兹来医院途中突然下起一场骤雨,淋得路上行人个个措手不及,全都成了落汤鸡,而他不巧也是那场雨的受害者。 曲蒨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翻看着医院里提供的免费杂志。 「蒨,算我求妳好吗?妳知不知道这两天来,妳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妳想病倒吗?如果妳病倒了,谁来照顾小刚?妳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和我赌气好吗?」 可恶的于寒和刘妤,她们俩到底是不是曲蒨的干妹妹呀?竟然在听说曲蒨不肯吃他送的东西后,还不肯陪他一起来医院,说什么面店里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到底是那间小面店重要,还是她们的干姊姊重要呀?她们根本就是完全本末倒置、搞不清楚状况,真是气死他了! 曲蒨置若罔闻,依然翻看着手中的杂志。 萧兹终于忍不住将她手上的杂志拿开,逼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蒨,妳到底要我怎样做妳才肯吃饭?妳告诉我。」他用力的呼了一大口气,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看着她。 「小声点。」她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一如往常般的平静,「你会吓到小刚。」 他瞪着她,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回去吧!」曲蒨忽然说道,气得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妳跟我出来。」他霍然扣住她的手,将她住病房外拉。 「你--」 「妳想在病房里吵小刚吗?」萧兹一句话就制止了她所有的挣扎。 于是两人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 「妳到底要我怎么做,妳才肯吃饭?」他问她。 她抿着嘴没吭声。 「妳到底要我怎么做,妳才肯正常的吃饭?」他再度问她,见她仍是不发一语,一股怒火倏然从他眼中窜了起来。 「妳要我离开吗?要我回英国吗?要我一辈子永远别再出现在妳面前吗?如果妳真的那么讨厌我,这么不想看到我,只要说一声,我马上离开这里。」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从来都没想过他会这么大声对自己说话,曲蒨惊瞠双眼瞪着他,一副被吓呆了的表情。 萧兹瞪着她看,霍然转过身背对着她双手扠腰,用力的大口呼吸以平复自己失控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再度转过身来面对她。 「妳要我离开吗?」他沉声问道。 曲蒨双手紧绞着,低头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让萧兹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真的好害怕她会说出「对,我要你走」这种话,如果她真说出口,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得到松手。 真是太好了,她对他果然还存有旧情,并不像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绝情。 这实在是太好了。 眼眶有种异常发热的感觉,像是快要流泪的样子。他仰起头来,努力眨动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为了这么一个也许是「一相情愿」的想法而感动。 而他的视线竟然真的开始模糊了起来…… 「进去吃饭吧,我走了。」怕自己这么丢脸--不,这么感性的一面被她看见,他匆匆丢下这句话后,便大步的离开。 曲蒨愕然的抬起头来,却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转角处。 他说他走了,是要走到哪儿呢?回英国吗?他终于要回英国了吗? 哼,走了也好,正好可以还给她想要的平静生活。曲蒨转身走回病房。 病床上的小刚仍熟睡着,她坐回床边的沙发床上,手一伸却不小心碰到他刚刚送来给她的那个便当。 进去吃饭吧,我走了。他的声音似乎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我走了……我走了…… 她的泪水毫无预警的滑落。 窗外的天气阴阴暗暗的,就跟昨天下午要下雨前的天候状况一模一样,待会儿又会有一场骤雨吧? 正中午时间,大家都到外头吃午饭,这场雨若是下不来肯定会淋湿很多人吧? 这阵子的天气总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出门的时候不管天气如何都应该要准备雨具以防万一的,若因为懒所以不准备雨具而被淋成落汤鸡的话,只能算是活该了。 不过应该不会有人昨天才被淋成落汤鸡,今天又笨得不带雨伞出门,重蹈昨天的覆辙吧? 不知不觉又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快一点了,应该快到了吧? 她转身从窗户旁走到病床边的沙发床坐下,一如每天这个时刻所做的事一样,先确定午饭后吃完药的小刚已熟睡,便拿起从交谊厅借来的过期杂志翻看。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传来轻敲声,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蒨姊。」 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让曲蒨瞬间转过身来,愕然看着提着便当进门的于寒。 「小刚睡着了吗?我替妳送饭来了。」于寒先探头看了一下病床上熟睡的小男孩,这才举起手上的便当对她微笑。 「怎么--」是妳来?曲蒨倏然住嘴,没让后头那三个字脱口而出。 「什么?」于寒看着她。 「没什么。」她用力的摇头,然后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便当,动手将它打开来后,便安静的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是他来替她送便当,而是于寒?他该不会真的回英国去了吧? 不,不会的。 昨晚小杰到医院来看小刚的时候,她曾经试探性的问他什么时候要回去,他明明回答说他的萧兹爸爸似乎打算要在台湾住上一段时间,连他在英国的办公室都搬到这里来了,所以应该没那么快回去。 可是如果他没走的话,为什么没来替她送便当呢? 难道说他已经累了,不想再面对她刻意的冷漠了吗?他终于决定要放弃、不再理会她了吗? 萧兹决定要放弃她了吗? 「蒨姊,妳即使不想吃,也别拿食物来玩呀。」于寒抓住她拿筷子的那只手,对她露出无奈的表情。 曲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用筷子把便当捣得乱七八糟,让人看了都不敢吃。 「对不起,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真是的,那家伙还说什么如果由我或小妤送来的话,蒨姊就一定会乖乖吃饭,他根本是在乱说话。」于寒碎碎念的说。 「他……是他叫妳来的?」抿着唇忍了好一会儿,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之前他是有说过啦,不过今天不是。」她摇头说。 「今天不是?」曲蒨不解的看着她。 「嗯。」于寒点点头、「那家伙好像生病了,今天没到面店。」 「生病?!」曲蒨瞬间震惊得瞠大了双眼。 「昨晚半夜小杰跑到楼上问我有没有退烧药,我看他的样子很健康,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所以我想应该是帮萧兹要的。」于寒轻描淡写的说。 生病?发烧? 这一定跟他昨天下午淋雨后又到医院里吹冷气有关。 他有去看医生吗?烧退了吗?有吃药吗?吃药之前有先吃点东西吗?谁在照顾他?小杰吗?小杰知道怎么照顾发烧病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个迅速的从她脑袋中冒出来。 怎么办,她好想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烧退了没…… 「不知道他退烧了没?」于寒突然开口道:「如果还没有的话就可怜了,因为小杰从今天起要和网友一起到垦丁玩三天。小杰不在家,这下子连上楼替他借退烧药的人都没了。」 「妳说什么?小杰不在家?」曲蒨愕然问道。 「对呀,早上小妤还开车送他到火车站。」于寒点点头,径自从她提来的塑胶袋中翻出她的绿奶茶来喝。 「妳们为什么不阻止他?」曲蒨激动的问。 「什么?」于寒呆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萧兹生病需要人照顾,妳们怎么可以让小杰出去玩?」她眉头紧蹙,一脸隐忍着生气的表情。 「可是他先和人家约好了,而且对这趟垦丁之旅也期待了好久,没有理由叫他不要去呀!」她小心翼翼的坐到病床边,确定没惊醒病床上的小刚后,才晃着脚说。 「没有理由?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照顾,这不叫理由吗?」 「问题是病人自己说他一个人在家没关系,死不了的,要小杰尽管去玩。」于寒一派轻松的说。 「他真的这样说?」 「不知道,小杰早上要走前是这样说的,我也没去确认。」她耸肩道。 「小杰几点走的?」 「五点多吧!」 「所以妳的意思是,从早上五点多到现在都没有人去理他?」 「理谁?」 「萧兹·林赛!」 「喔,他喔。他都说他死不了了,干么理他?」 曲蒨眉头紧蹙,全部的心思都在担心住在8楼公寓七楼里的男人。 他一个人在家真的没关系吗?小杰五点多就走了,那他的早餐和午餐吃什么?小杰有替他准备吗?那么晚餐呢?他有办法自己弄来吃吗?会不会干脆就不吃了? 他到底病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吃药-- 不对,如果小杰早上五点多就离开了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去医院看病才是重点,他的烧有退下来吗?还是…… 「啊!好像真的有人因为发烧死掉耶!」于寒突然想起曾听说过的病例。 曲蒨表情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我差点忘了他是个发烧的病人,如果没处理好的话,极有可能把脑袋给烧坏掉,还会死人呢。」她微微皱眉,一副懊恼的表情。「糟了,我得赶快打电话给小妤,叫她到七楼去看一下,要不然有人死在8楼公寓里的话,以后她的房子怎么租得出去啊?」 她说着便伸手去拿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刘妤,只不过她手机都还没拿出来,曲蒨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身住病房外冲。 「蒨姊,妳要去哪?」她明如故问。 曲蒨背脊猛然一顿,停下脚步背着她回答,「我去买便当,刚刚那个便当已经不能吃了,我再去买过,小刚就麻烦妳先帮我照顾一下。」 说完,她再度举起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去。 于寒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门口,再转头看了眼放在沙发床上被她捣乱的便当。 「便当已经不能吃了?」她喃喃自语的挑眉道:「不放心想去看他就直说嘛,找这什么烂理由。」 说着她忽然咧嘴一笑,「就不相信妳狠得下心来不理他。」她得意的吸着绿奶茶自言自语,「林赛大富豪,这份恩情我看你要怎么还我?」 第七章 曲蒨气喘吁吁的赶回8楼公寓,却在七楼铝合金花雕门前犹豫的停了下来。 她这样突然跑来好吗?如果萧兹问她为什么来,她要怎么回答?说她因为担心他,所以才跑来看他吗?可是如果他接着问她,为什么担心他的话,那她要说什么? 因为她爱他吗? 不,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因为说了只会让现状更复杂而已。 他说他爱她,他说要来接她回家,他绝对不知道当她听见这些话时,内心有多么高兴与感动,可是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种非常深厚的无力感与悲哀。 五年前他也说过他爱她,还说过会照顾她一辈子,终身对她不离不弃,结果呢?后来他却因为身分地位的改变而抛弃了她。 她相信他仍爱着她。 她相信他是真心诚意来接她回家。 但是然后呢?这样就可以解决当年令他们俩离婚的问题了吗?他们俩的身分变得门当户对了吗?她变成能让他带出门而不会丢他脸的女人了?他不会再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一种委屈? 不,现在的他们和四年前离婚时的他们并没有任何差别。 当年他抛弃她的时候仍对她有情,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可是他仍将她离弃。而今他虽说爱她,但谁又能向她保证四年前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呢? 可以说她胆小,也可以说她懦弱,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鼓不起勇气再接受他一次,即使她仍然深爱着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 可是她总不能因此就不理会生病的他吧?尤其在她还不知道他病得如何、他身边没有人可以照顾他的时候。 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她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按下门边的电铃。 「叮咚、叮咚。」门内立刻传出电铃响声。 曲蒨静静地站在门外注意门内动静,等着他来替她开门,但门内没有任何声响,他到底是没力气起来替她开门,还是已经晕厥过去,根本就没听到电铃声响呢?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她的心紧缩了一下,心胸窒闷难过。 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无法继续等待了,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刘妤交给她的备份钥匙,开锁推门而入。 七楼的格局与八楼完全不同,虽然她之前就曾听刘妤说过这栋8楼公寓每一层楼都有着不同的布置与装潢,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她还是呆愣了一下。 同样一栋楼,同样的坪数,同样的方位,但是怎么装潢和格局不一样,感觉就好像换了个世界似的? 不对!现在不是管这件事的时候! 曲蒨迅速转头,看到屋内的几扇门后,立刻朝那几扇门大步走去。第一扇门是书房,第二扇门是房间,但是却没人在里面,第三扇门-- 找到了!他在这里! 房里的窗帘半掩着,光线并不清楚,但是仍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见床上那个蜷曲的身影。 曲蒨脚步轻盈的走上前,低头凝望沉睡的他。 床边的矮几上有他喝剩一半的水杯及成药的包装纸,显示他并没有到医院去看病,只是自行服用坊间成药而已。几上除了水杯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食物。 她伸手轻探他额头的温度,感觉他额头的温度仍偏高,额际沁着一层薄汗,一下子便弄湿了她的掌心。 看着昏睡中的他,她眉头不觉微微隆起。 「萧兹、萧兹。」曲蒨动手轻轻摇晃着他,想叫醒他。 他一开始毫无反应,接下来她又叫了几次之后,才见他缓缓地张开了混沌而疲倦无力的双眼,目无焦距的看着她。 「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看病。」她轻柔却坚定的对他说,但他除了呆呆的盯着她看之外,一点反应也没有。 「萧兹,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认得我吗?」她担忧的紧盯着他问道,突然想起了于寒所说的话--发烧没处理好的话,可能会把脑袋烧坏掉。 她紧紧地盯着他,心中充满了害怕与恐惧,心急如焚。 「蒨。」他苍白的薄唇终于轻轻蠕动了起来,吐出一个沙哑的字音。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必须去看医生。」 「妳为什么在这里?小刚呢?」萧兹挣扎着想从床铺上爬起来,却力不从心。他觉得他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觉得全身无力,好累。 「于寒在照顾。」曲蒨直接跳过第一个问题,回答他第二个问题,「你得去医院。」她担忧的看着他苍白的模样,再次坚定说道。 「我没事。」他几不可察的轻摇了下头。 「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怎么会没事?」她有些生气。「你吃午餐了吗?」 他沉静了几秒,好像在回想什么,然后摇摇头。 「已经过了中午吗?」他哑声问道。 「那早餐?」她不答又问。 他再次摇头。 曲蒨气得想骂人。她告诉自己这家伙现在是个病人,要骂也要等他恢复精神之后再骂。 「我去弄点吃的,你先躺着等我一下。吃饱之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她说着转身便走,怎知他却瞬间攫住了她的手。 「别走。」他紧抓着她的手说。 「我没有要定,只是想到厨房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别走。」 「你必须吃点东西。」 「别走。」 「萧兹--」 「我不会死的,饿不死,也病不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似乎有抹自嘲的哀伤。「过去四年来我每次生病都是这样一个人挺过来的,没有看医生也不会死,没有吃东西也不会死。我不会死的,妳别走,再多陪我一下。」 「你……」 「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半点声音。我每次一个人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想,如果我就这样病死了,会不会到尸体发臭腐烂了之后才被人发现?我明明这么有钱,明明有这么多人对我趋炎附势、卑躬屈膝,但是最后却一个人病死在自家的床上,妳说这是不是很可悲?」 曲蒨秀眉紧蹙,紧绷的心似乎有种针在轻扎的感觉,呼吸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不顺了起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我不能死,至少在再见到妳之前绝对不能死,我就是一直这样告诉自己,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吧。」 他冷冷的一笑,但目光看向她时,却又变得炽热且深邃,充满了感情与……请求。 「我好想妳,蒨。即使这只是一场梦,也请妳不要走,多陪我一下好吗?别走。」 「我没有要走,只是想去弄点东西给你吃。」曲蒨声音发干的说。 「我不要吃东西,我只要妳别走。」他乞求,凝望着她的神情中充满了他人从未见过的软弱。 曲蒨觉得心好痛。 她不应该觉得心痛,至少不应该为他之前所说的话感到心痛,因为当年是他将她赶离、抛弃的,即使他真的一个人孤死在自家床上,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这样,她的心还是有胜莫名的疼痛呢? 「别走好吗?」萧兹注视着她,再度乞求。 「可是你一定要吃点东西,然后去看医生才行。」她放柔声音。 他再次对她摇头,而她却发现自己这回完全无法对他生气。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厨房好吗?」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撑起虚弱的身体想从床上爬起来。 曲蒨毫不犹豫的上前扶他,只不过被单一滑下他胸膛,她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有裸睡的习惯。 真是的,现在怎么办? 她瞪着他赤裸宽阔的胸膛,脑袋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不过她立刻恢复镇定,告诉自己不管他现在有没有穿衣服,都是个病人。 曲蒨转头寻找他的衣服,在床尾处的藤编置物箱上发现了他的睡袍。她快速上前拿取它再回头时,却发现萧兹已一把拉开被单,露出他同样赤裸的下半身。 这不打紧,让她脸颊迅速泛红,双眼遏制不住圆睁,心跳漏跳一拍的是他身体某处精力旺盛的明显反应。 他怎么……他…… 随着她瞠然双眼的视线低下头,萧兹也看见了自己双腿间的亢奋。 他抬起头,对她苦笑了一下。「抱歉,它已经有四年多没见到女人了,所以才会这么兴奋。」 她瞪大眼睛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要有何反应。 「妳放心,我不会对妳做什么的。」他继续苦笑的对她说:「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双手扶着桌子企图帮自己站稳,可是膝盖都还没伸直,整个人却无力的跌回床面上。 曲蒨惊慌的立刻跑到他身边。 「你觉得怎么样?为什么才病一天而已,情况就这么严重?」曲蒨一脸担忧的问。 刚刚她只注意到他的脸色和额头的热度,根本就没注意其他地方,现在认真一看才发现他瘦了好多,脸颊都凹陷下去了。除此之外,他的黑眼眶也好严重,双眼中还泛满了血丝,好像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的样子。 她在专心照顾小刚的这段期间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到底有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的睡觉了?」 萧兹深深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总之我们先到厨房去,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她深吸了一口气,温柔的替他披上睡袍,帮他穿好衣服后,小心翼翼的扶起他。 萧兹低头看着吃力扶持着他的曲蒨,感觉胸口暖暖的。他的心终于又回到原位了吗? 曲蒨。他心所在的地方。 除了感冒之外,他还有严重的疲劳过度、睡眠不足和血糖过低,所以他的抵抗力才会变弱,只淋一场雨而已,就病成了这副德行。 曲蒨陪着他到医院看病,陪着他吊点滴,从抵达医院到再度回到家的三个小时之间,她一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萧兹隐约感觉到事态严重,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当她长时间沉默不语的时候,就是她发大火、生大气的前兆。 他要完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铝合金花雕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她率先走进屋里的转身对他低吼。 「关门呀。」萧兹露出一脸茫然兼无辜的表情装傻道。 「医生说你疲劳过度、睡眠不足、糖分摄取量不够多,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她一字一字的朝他咬牙迸声问道,紧握的拳头因强忍怒气而微微颤抖。 「喔。」萧兹将大门关上,脱掉外出鞋,然后走进客厅的沙发上,疲惫的坐下休息。 「喔什么?」她等了半天仍等不到他的回答,用力的踩着地板走到他面前。 「只是工作而已。」 「只是工作而已?」她严厉的瞪着他,重复他的废话。 「白天在面店工作,晚上在家里处理英国的工作,最近又多了一项跑医院的工作。」他叹息的说着,忽然撑起虚弱的身体准备走向书房。 「你要去哪儿?」 「昨天从面店回来之后,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的关系,洗了澡就睡,工作还没做……」他话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你给我站住!」曲蒨怒吼道,简直就不敢相信他现在竟然还想着要去工作!他把医生说要多休息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萧兹霍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只见她正怒气冲冲的走向自己。 「你给我立刻进房睡觉。」她大声的命令他。 「我必须先把工作做完,要不然西蒙会担心的。」萧兹认真的对她说道。 「西蒙会担心?」她脸色铁青的扬高声调。 萧兹点头,眼神渐渐变得阴郁。 过去四年来他们已经把二少、三少的恶势力全部都封杀铲除了,但是那母子三人似乎还是不肯死心,在去年甚至还买了杀手想暗杀他。 他们的恶行当然没有成功,二少最后还因这件叫唆杀人案的证据确凿而被警方拘押,丢了公爵的头衔与权势。 不过西蒙认为那三人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因此非常反对他这次的台湾之行。 可是四年的相思已是他所能忍耐的极限,台湾之行他是誓在必行。西蒙知道劝阻不了他后,只要求他答应一件事,那就是必须每天都与他连络,让他知道他是安全无恙的。 昨天西蒙没在视讯会上等到他,一定很担心吧?他得马上和他连络才行,免得他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 太专注想着这件事,萧兹完全没发现曲蒨的脸色变得有多么吓人。他转身再度举起脚步走向书房,却在下一秒被人挡住了去路。 曲蒨一脸狂怒的挡在他前方,她抬起头,伸出右手食指蓦然用力的点在他胸口上。 「你再说一次谁会担心?说呀,谁?西蒙是不是?西蒙会担心是不是?除了他之外,这世界上会担心你的人都死掉了是不是?小杰不会担心是不是?我不会担心是不是?你说呀,你说呀!」 她每说一句话便戳他胸口一次,用的力气之大,让他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萧兹怀疑的看着她,脑袋才闪过这个疑问而已,接着他顿时露出一脸惊喜异常的神情。 「妳在担心我吗?蒨,妳刚刚的意思是妳会担心我、很担心我是不是?妳仍然爱着我对不对?」他激动得一把抱住她,紧拥进怀里。「我爱妳!我爱妳!」 完全没想到他突然有这样的反应,曲蒨呆呆的被他抱在怀里,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放手……」她挣扎的叫道。 「不放,不放,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开妳了,再也不了。」他话一说完,立刻用炽热的吻堵住她的双唇,热情的吮吻她。 好久了…… 这令他朝思暮想的甜美滋味一点都没有改变,仍是那么的香甜迷人,轻轻一碰就让他心情激荡、欲火狂燃。 「蒨……」他气息紊乱的轻唤着她,热吻从她唇瓣顺势往下蔓延到她的柔颈,然后一路往她酥胸吻去。途中所有烦人的阻碍都在最短时间内被他排除。 曲蒨刚开始本能的伸手推拒他,但他的唇舌才碰触到她,她就突然两腿发软,无法呼吸,愉悦与想念的感觉瞬间凌驾在她的理智之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他带进房间里的,当他将她压倒在床上,边抚摸亲吻着她的身子,边褪去她身上的衣物时,她只觉得浑身火热,暌违已久的欲望之火在她体内高涨,来势汹汹得几乎让她承受不了。 「萧……」她不自觉的呻吟出声。 似乎知道她的难忍与急迫,他的吻在一瞬间变得激狂,奋力冲进她体内,深深地与她结合在一起。 他们第一次的高潮来得凶猛而快速,但却仍无法满足他们分离了四年的空虚与思念。 他们热情的缱绻,就像想要补足过去四年来所有错失的一切。 这一夜,他找回了他的心,而她却又再一次将心遗落在他身上。 萧兹醒来时已经早上十一点多了,他低头看着怀中仍然熟睡的曲蒨,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趁她末醒前,赶紧到书房去与西蒙连络一下,好让他放心。 可是心爱的女人在怀里的感觉是那么的充实,让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只想再度紧紧地拥抱她,和她一起感受所有的快乐,直到自己老到再也动不了为止。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情景,没有烦人的工作,没有找碴的恶魔血亲,只有她馨香的软柔娇躯,和充满信赖的依偎,这才叫做幸福。 如果要他以全部的财产换得这一刻的永远,他愿意。 俯下身,他亲吻她的秀发,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就是这个味道萦绕着他的心弦,让他过去四年来为了寻找它而夜不安眠。 她独有的幽然香味。 他情不自禁的亲吻她的发、她的颊…… 一连串微痒的轻触吵醒了曲蒨,她轻动了一下,接着缓慢地睁开了惺忪睡眼,愣然的看着他。 「早安,亲爱的。」他微笑着对她说,声音因刚睡醒而沙哑。 曲蒨慢半拍的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地想起关于昨天的一切,包括为什么她会赤裸的睡在他怀中。她脸色迅速泛红,有些尴尬、不自然的避闭他深情的凝望。 「呃,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不。」他翻身压在她身上。 「萧兹?」她轻喊出声。 「告诉我妳爱我。」他用手肘撑着自己,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 曲蒨沉静的看着他,心在挣扎、在犹豫。 她爱他,经过昨晚之后,他们俩应该都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了。但是心里知道与听她亲口承认、说出这个事实,这两者之间仍有很大的差距,而且也可能产生很多的借口和变数。 她若不承认,她可以说昨夜只是一场意外。 她若不承认,她可以说那只是单纯的欲望。 她若不承认,她甚至还可以说那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要将他推离自己的借口很多,但是问题在于她真的想推开他吗? 过去四年来他们都过得一样辛苦孤独,他们就像两个不完全的圆,因为有对方才能获得完整。明知道这是个不可抗拒的命运,她还要推开他吗?而他呢,当年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推开她呢? 「你先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她摸摸他的颊,然后捧起他的脸认真的望着他说:「我要听实话。」 两人陷入沉默中。 萧兹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而曲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默默地等待着。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轻叹了一口气,翻身躺回床上。 「当年……」他缓缓地开口,慢慢地解开她心中深埋了四年的疑惑。 第八章 房里一片静默,萧兹温柔的搂着曲蒨的腰,让她舒服的依偎在他身上,而曲蒨却只想狠狠地掐他一把,惩罚他的独断独行与隐瞒。 原来这就是她当年被他抛弃,害她差点心碎至死的原因,真是太愚蠢了! 「好了,我已经把实话说出来了,现在换妳说了。」萧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用力将她揽而面向自己,温存的亲吻了她一下之后,深情地微笑道。 「说什么?」曲蒨一脸平静的问。 「说妳爱我呀。」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不想爱一个笨蛋。」 「嘎?」 「我不想爱一个笨蛋。」曲蒨又说了一次。 他露出一脸像是听见外星人入侵地球似的呆滞表情看着她,完全无法进入状况。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说不想爱一个笨蛋?他不是笨蛋呀。 相反的,英国财经杂志还多次以「天才」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的管理天分,还说他的经营眼光独到,他怎么会是一个笨蛋呢? 「我不是一个笨蛋。」他皱眉抗议她。 「就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一个『大』笨蛋。」她毫不留情的说,还特别加重那个「大」字。 「为什么?」他一脸委屈的问,完全搞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因为你是个大笨蛋!」她大声的说,气愤的语气瞬间变得明显了起来。 萧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爱人正在对他发怒。 「蒨,妳在生气吗?」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已经告诉妳和妳离婚是不得已的事,我一直都爱着妳,这份深情从来都没有变淡过。妳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相信,因为笨蛋说不出这么高明的谎言。」曲蒨皮笑肉不笑的说。 「妳……」萧兹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妳到底在生什么气,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再让我猜了?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说我是笨蛋了,老公是笨蛋,老婆也不光荣吧。」 「谁是你老婆?我记得我们在四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她挑眉嘲讽道。 「蒨!」 环在她腰间的压力倏然缩紧,他盯着她的眼神也从温柔慵懒变得有如老鹰般的锐利凶猛。 他可以接受她冷嘲热讽说他笨,也可以接受她对他发飙发脾气,但就是无法接受她的拒绝。她的意思是在告诉他,她今生不会再成为他的老婆了吗? 「妳就是我老婆,我萧兹·林赛这辈子就只有一个老婆,她的名字叫做曲蒨。妳听清楚了吗?需要我再说一次吗?」他激动而强势的宣誓,差一点没用吼的。 曲蒨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缓慢地开口道:「你的脾气变差了,萧。」 萧? 只需一个字就抚平了萧兹躁动不安的心。这个专属于她对他的昵称,不是萧兹,不是萧兹·林赛,也不是林赛,就只单独一个音,带着她柔媚语调的呼唤--萧。 这是过去他们在一起时,她对他的习惯呼唤。这回他追到台湾之后,发现她不再用过去那柔媚的语调叫他萧,而是跟着其他人唤他萧兹时,他失落得就像掉了最心爱的宝贝,却怎么努力也找不回昔日感觉。 萧,她又这样叫他了。 感动、愉悦的感觉像道电流般,迅速窜过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抚平了他的不安。他稍微放松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然后将头埋进她肩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对不起。」他道歉的说:「我不是故意要用这么凶的口气和妳说话,我只是害怕妳不愿意再接受我而已。」他的身体仍因不安而有些紧绷。 「你是应该要跟我说对不起,只不过不是为了你刚刚说话的口气,而是为了四年前的事。」她说,同时掐了他手臂一下。 萧兹抬起头来看她,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笑意。小野猫要发威了? 「你知道为了你愚蠢又自以为是的决定,这四年来我过得有多痛苦难捱吗?」她与他算帐。「你知道我哭掉几缸眼泪?因为心痛而失眠了多长一段时间?又过了多久居无定所、行尸走肉的日子吗?」 「对不起,蒨。」他因她的话而心疼。 「你别想用一句对不起就打发我。」她挑着眉,一副她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的表情,瞪着他说。 萧兹看得出来她是故意逗着他的,目的只是不想见他自责。这个女人总是那么善良,从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为抢劫她的小杰掏出腰包;为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先天性心脏病病童小刚费尽心思、散尽积菩;为曾害她伤心难过的他心生不舍与疼惜。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叫他怎能不着迷? 「那妳要怎样才愿意原谅我?」不让她的心意白费,萧兹配合的露出烦恼的神情问道。 曲蒨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嗯,把你全部的财产过继到我名下。」 「胃口这么大?一成好不好?」他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与她讨价还价。 「一成?那太便宜你了。」她摇头。 「那两成?」他加价。 她再度摇头。 「三成?」他一脸心痛。 「至少也要五成。」她开出底价。 「五成太多了。」他抗议的叫道,然后伸手对她此出一个四的手势。「最多四成,然后我再多加一个红利给妳。」他认真的说。 「什么红利?」曲蒨轻扬了下秀眉,充满好奇。 他先是对她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接着突然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他脸上表情突然变得专注而认真,眼神炽热而危险,她发现他的亢奋此时正抵在她的双腿问,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你做什么?!」她嚷声叫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沉哑,整个人已经迅速的热了起来。 他将她的双手扣压在她头顶上,然后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寓意深远的微笑。「红利。」 「红--」她话末说完便遏制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气,因为他竟然挺身深猛的进入她体内。 「对,红利,未来五十年都这样爱妳。妳觉得呢?」他一边在她体内移动着,一边亲吻她的唇哑声问道。 曲蒨情不自禁用双腿环扣住他的腰,不由得发出轻喘的声音。 「成交。」 萧兹并不是一个急躁的男人,但是他对曲蒨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透露出他的心急。 第一次对她表白爱意的时候是这样;第一次向她求婚的时候是这样;就连现在与她的第二次婚礼都是这样草率迅速办完成。 两个证人,两张结婚证书,两个印章,两支笔,然后书写,登记,完成。 其实他想过要给她一个最美丽盛大的世纪婚礼,因为她是他在这世上最珍惜也最深爱的人,可就是因为爱得太深,太害怕她会突然反悔,不想冒再次失去她的危险,所以他才不得不以这种快速的方式保障自己对她的所有权,好让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唉,虽然对她有点抱歉,但是她总算又是他名副其实、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想到这一点,萧兹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往两旁扯开。 「蒨姊,妳不能想想办法吗?」于寒叹息的说。 「想什么办法?」她好心情的微笑问道。 自从和萧兹和好如初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处在极好的状态之下。不只是心情好,甚至还可说是一切都顺心如意。 小刚心脏手术之后复原状况良好,日前已经出院了。 为了方便照顾小刚,萧兹将面店后方的休息室整个翻修成适合他休养的小房间,隔音设备更是完善,让她不必再担心他会受到惊吓。 另外,她也从八楼搬到七楼与他同住,两人夫唱妇随,加上小杰、小刚两人兄友弟恭,让她幸福到有种像是在作梦的感觉。 幸福,好久不见。 「蒨姊,怎么连妳也是这种表情?」于寒蹙眉道。 「什么表情?」曲蒨看向她,一脸好奇的问。 「像是嗑了药的表情。」 「嗑了药是什么表情?」她眨了眨眼,不解的问。 「一脸飘浮在空中,幻想自己正在飞的表情,不过我想妳所幻想的飘浮,应该是在一种激烈运动之后的飘浮吧?」于寒暧昧的用手肘轻撞着她。 曲蒨的脸颊迅速泛红,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妳别乱说话。」 「唔,难道我猜错了吗?」 曲蒨又瞪她一眼。 「好,算我说错话。」于寒迅速的举起双手投降道,随即右手一转向,指向呆坐在店里的傻大个说:「不过说真的,那位仁兄可不可以请妳想个办法呀?」 曲蒨看向坐在店里一角,像个傻蛋般傻笑不停的萧兹,不由自主的抿唇偷笑了一下。 「随他吧!」 和他和好之后,她才知道他的工作量有多重,每天从面店回家之后,至少还得在书房里工作六、七个小时,直到凌晨三、四点,有时候甚至还得到五、六点才能睡。难怪他上回感冒就医时,医生会说他疲劳过度、睡眠不足了。 知道这件事之后,她曾要他别再到面店来帮忙,可是他却压根儿不理她说的话,照常对她跟前跟后的,所以在面店里,不管他要发呆、打瞌睡或是傻笑,只要能让他休息,她都会尽量让他休息的。 「我知道妳是想让他休息,这一点我也不介意。」于寒也知道大富豪晚上还得工作,但是-- 「问题在于他脸上的表情呀,那副嗑药嗑过头的模样很吓人耶,妳没发现客人都不敢坐到后头那几个座位吗?还有人进来看到他之后就被吓跑,这样下去店里还用做生意吗?」她指着他的脸叫道。 曲蒨忍不住轻笑出声。 「没这么夸张吧?」 「怎会没有。」她还想说什么时,店里的风铃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叮叮叮--」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于寒立刻迎上前去,没注意到曲蒨在看清来人时,脸色遽变的模样。 「先生一个人吗?请坐。请问要吃点什么?」她拿起菜单上前招呼客人。 「给我一碗老板娘的招牌面。」四十余岁、身材瘦小的男子看着曲蒨说道, 「老板娘的招牌面?」于寒呆愣了一下,菜单上并没有老板娘的招牌面这一项,过去也从未有客人这样点餐过。她茫然的转头看向曲蒨想求救,怎知她却早已走到她身边。 「于寒,这位客人我来招呼。妳帮我到后头看看小刚醒了没。」她说。 于寒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心中充满好奇,但仍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店后方,有萧兹在店里,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才对,她这么忖度着。 已经超过中午的用餐时间,面店里除了刚进来的这名中年男人之外,就只剩下两桌吃完面正准备离去的客人。 于寒离开后,曲蒨并没有与那男人交谈,而是转身回到厨房里煮面,直到店里 那两桌客人都结帐离去后,才端着一碗面走到他面前,将面碗放到他桌上。 「你又想要做什么?」她面无表情的问。 「妳煮的面还是那么好吃。」中年男子先吃了几口面之后,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抹狞笑。 曲蒨目不转睛的瞪着他,脸上表情充满了隐忍的愤怒。 这个男人就是当初替小刚接生的医生。当年小刚发病送医后,她为了找寻他的亲生父母,便循线找到小刚出生的医院,也找到这名黑心医生陈万至。 刚开始她并不知道他如此恶质,只知道在遍寻不着小刚的父母之后,为了帮助小刚,为了可以合法拥有他的监护权,以及从健保那里得到他的医疗补助,她只能请求这个黑心医生替她制造假的出生证明,让小刚登记成为她晚报出生的儿子。 这一切做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简单得多,但是结果却比恶梦更可怕。因为这个缺德医生从此便不断地拿这件事来勒索她。 当然,她可以不用理会他的勒索,可以跟他同归于尽,因为这件事一旦爆发,他的医生执照也不保了。 但在不知不觉间,小刚早已成为了她的一切;她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钱,放弃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人呢? 所以,这几年来她被勒索的恶梦便不断地反复上演,直到现在为止。 没错,直到现在为「止」。 她转头看向坐在店里的萧兹,紧缩愤怒的心因此而缓慢地放松,今后她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从此有他在她身边。 陈万至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坐在店里后方的那个男人,但是他的嘴角却轻轻地扬起,露出一个嘲讽不屑的冷笑。 「妳想用那个傻大个威吓我吗?省省吧,我在这附近观察了好几天,那个傻大个除了身材高大得吓人之外,根本就是一个只会傻笑的傻子。」 曲蒨愕然的瞠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愚蠢。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拿到医生执照的?或者那张执照也是造假的? 「不用这么吃惊,即使妳愚蠢的计谋被我看穿了,我也不会对妳怎样的。」陈万至好笑着将视线移回她脸上,嘲弄的开口。 曲蒨对他自以为是的推论感到无言。 「我看妳最近好像赚了不少钱嘛,竟然有能力请帮手,还有能力多养一个傻大个。正好,我最近手头有一点紧,妳既然这么有钱,就顺便帮帮我吧!」他一边吃面一边说,语气自然平顺得就像是在与她聊天,而不是勒索。 「我不会再让你得逞、给你任何钱的。」曲蒨斩钉截铁的说。 「是吗?妳的意思是说,妳终于决定抛弃那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了吗?也难怪了,既不是亲生、又这么花钱的小孩,谁受得了呀?」他低着头边吃面边说。 「不过。」他忽然抬起头贼兮兮的看着她,「如果妳要抛弃他早就抛弃了,不会坚持了这么多年,才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妳还是乖乖地准备二十万给我,我的户头帐号应该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说完,陈万更好整以暇的拿了张纸巾擦拭嘴巴,起身准备离开。 因为太过笃定,也太过自信的关系,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个被他称之为傻大个的男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他们,他的肩膀突然被一股力量按住,让他顿时动弹不得。 「谁?」他迅速转身叫道,同时甩开肩上那莫名其妙让他浑身颤栗的压力。 才一转身他就看见那个男人,那个被他误以为是傻大个,事实上却严峻危险的男人。他的蓝眸像两道冰刀似的射向他。 他惊吓的倒退了一大步,双腿瞬间发软得像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一样。 天啊,他该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你、你是谁?」他喉咙发紧,几乎无法言语。 「我吗?」 萧兹才一开口,他便浑身一颤,因恐惧与害怕而全身抖个不停,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自己却不由自主的害怕成这副德行呢? 「我是曲蒨的丈夫。」萧兹慢条斯理的说。 「刚刚的话,你、你都听到了?」他双眼圆瞠,以轻颤的语气问。 「听到了。」 他的语气平静,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凶猛锐利得让人心惊,更别提他浑身散发出来令人慑服的气势, 「我、我不是……那只是一个玩笑,一个玩笑而已。」陈万至再也忍不住的住后直退。 「玩笑?」萧兹双眼微瞇,从齿间迸出这两个字。 陈万至浑身发僵,双腿禁不住发软的跪跌了下来,他手脚并用的迅速往后方爬退。 萧兹长腿一跨,手一伸,一使力,便将他像包垃圾般从地板上提了起来。 「你给我听好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玩笑,还有你这个人。」他逐字强调的说:「你听清楚了吗?」 陈万至虽面无血色,但是立刻点头如捣蒜。 萧兹突然松手,他狼狈的跌落地板上。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陈万至立时如擭大赦,飞也似的爬着逃离这个令人畏惧的可怕男人。他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这个恐怖的男人了! 看着连续纠缠了她好几年的恶梦,以见了鬼似的惊恐面貌逃离,曲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个恶梦终于结束了吗? 「为什么妳从来没跟我提过有这件事?」萧荚神情肃穆的转身面对着她。 「我忘了。」曲蒨对他傻傻一笑。 「这种事能忘得了吗?」他才不信? 看着他,曲蒨蓦然摊了摊手。 「好吧,我没忘记。只是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改变不了的,至于刚才那个家伙,为了小刚的身分问题来勒索我,我也不能拿他怎样呀,毕竟是我先知法犯法,要他替我伪造小刚的出生证明的。」她说着,同时又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1这种事妳应该早点跟我说的。」萧兹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心疼的责备。 曲蒨抬头看他。 「妳别忘了妳老公是什么人。」 「什么人?」她重复他的话,不解的眨了眨眼。 「一个身价两千亿,连英国政府都不得不巴结的男人,妳觉得台湾政府会拒绝帮助这个男人一点小小、微不足道的忙,以换取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吗?」 曲蒨瞬间惊喜得瞠大双眼。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真正合法拥有小刚的抚养权,不必担心任何法律问题吗?」 萧兹微笑点头。 曲蒨怔怔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下一秒钟,她却瞬间跳起来紧紧地抱住他,激动的吻着他。 「萧,我爱你!我爱你!」她边吻边叫道,只要他说有办法、没问题,他就一定能够办得到。她相信他。 萧兹嘴角上扬,愉快的接受她主动投怀送抱的献吻。 好幸福,他最喜欢这种感觉了。 第九章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日子似乎就这么平安和乐的延续着,幸福无限。 早上起床陪老婆到市场买菜,然后到面店帮忙,晚上回家和家人相处后再处理一下英国e-mail来的工作,最后以和老婆在床上温存结束忙碌的一天。 这种生活真是幸福呀!幸福到他想就这样在这个名唤台湾的小岛上永远住下来,度过后半辈子。 可是谁知道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西蒙?」 瞪着不该出现在这里,却突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萧兹倏然间紧紧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他问。 「少爷。」西蒙依旧是一身西装笔挺的穿著打扮,他必恭必敬的向主子行礼。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萧兹再次问道。 「属下因为太想念少爷了,所以特地到此向少爷请安。」西蒙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本正经的说。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倒变得幽默了起来。」萧兹瞪着他。 「这都要感谢少爷,因为属下每天为了等少爷上线,把时间都耗在网路上,所以看了不少网路笑话,也学会了幽默。2 「是吗?」 「少爷不相信属下的话吗?那属不可以马上说个笑话给少爷听,只不过这笑话不太适合女士们听,所以可以麻烦少爷借一步说话吗?2 「是吗,不适合女士们听?」萧兹看了在场的曲蒨、于寒和刘妤一眼。「那我们干脆换个地方说好了。亲爱的,我到门外听个笑话,妳在这里等我。」说着,他倾身亲吻了老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大门。 西蒙跟随在后出来。 「什么事?」门一关上,萧兹脸一沉,严肃问道。 四年来合作无间的相处,让他们俩的默契变得极佳,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够传达心里的想法给对方。所以当西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并且和他开起不好笑的玩笑时,他就知道有事发生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 「他们请了杀手。」西蒙表情凝重。 不用说他们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还是不肯死心吗?」萧兹无声的叹息。「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请杀手来杀我了,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紧张?」 「因为他们这次请的不是普通杀手。」他浑身紧绷的开口。 「什么意思?」 「在网际网路里有一个黑市,那里无所不有无所不卖,任何人只要出得起价,就可以买到他所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他人的财产、地位、才能,甚至是生命。知道这个黑市存在的人并不多,有权限进得去的人更少,但是他们却该死的不知道从哪个管道成功的进入那个黑市,并且雇用了杀手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高手来杀你。」西蒙紧握双拳。 「是吗?」萧兹轻声道,脸上表情虽然没太大的变化,但是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极为森冷肃杀。 「少爷,你要怎么做?你对他们留情,只是纵虎归山徒留后患而已,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做?」他一脸严萧的询问。 「你有什么建议?」 「如果你允许,我有管道可以进入那个网路黑市。」 萧兹看着他,「所以呢?」 西蒙缓慢地吸了一口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打算用同样的方法请杀手杀了他们?」 「斩草非得除根不可。」西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湛蓝的双眼。 萧兹微微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少爷,即使你不怕危险与麻烦,是否也该为夫人和小杰、小刚两位小少爷着想?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只关系到你自身安全的事了。」他神情严肃,语重心长的说。 萧兹抿紧唇瓣;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但真的只有赶尽杀绝这条路可以扼止这一切吗?那三人毕竟也是老头子的儿子和老婆呀。 「少爷!」 「你让我考虑一下。」 「少爷,杀手杀人的时候是不会留时间让人考虑的。」 「但他总需要花时间找人吧?」萧兹有些发火的朝他低吼。「在他找到这里之前,我会想出办法的。」 「少爷!」 「别说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连小杰都别说。」他命令道。 西蒙看了他一会儿,才颓然垂下肩膀,恭敬的应道:「属下遵命。」 「西蒙说了什么难听的笑话,让你一整晚都眉头深锁?」 晚上两人温存后,曲蒨依偎在萧兹怀里,一手描绘着他俊挺的五官,一边研究着他心不在焉的神情。 萧兹因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而微僵了下,接着又迅速放松自己。她不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一晚都在皱眉。真是糟糕,他得更加小心才行。 「还不就是催我赶快回英国的事。」他叹着气,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 「英国?」曲蒨愣了一下。「也对,你到这儿来都已经快半年了,虽说仍有透过网际网路处理工作,但是负责人长期不在公司也是个问题。所以,你打算要回英国了?」 「你?我没听错吧?」萧兹轻挑着眉,一只手悠闲的在她如凝脂般柔嫩滑顺的背脊上摩挲着。 「怎么了?」她不解。 「妳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他的手滑到她的腰后,突然用力将她紧紧地压向自己,「难道妳不打算跟我回英国吗?」 「老实说……」 「嗯?」 「老实说我还真的不想跟你回英国耶!」 「妳说什么?!」 腰间的压力一瞬间收紧,压得她的腰差点断掉。 「你先别这么紧张啦!我的话又还没说完。」她轻拍了下他箍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虽然不想,但是既然都嫁给你了又能怎样?只好夫唱妇随了。」 「为什么不想跟我回英国?」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工作有家人有朋友,可是跟你回英国之后,除了家人之外另外两项都得失去。」 「事实上我也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想在这里定居下来。」 「真的吗?」曲蒨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 「只不过?」她看得出他有话末说出口。 「只不过有些事需要先处理一下,而且即使在这里定居,往后每年还是得拨出一些时间回英国住,顺便处理公事。」 「没问题,没问题!」她兴奋得满口答应。 「妳很高兴?」 「嗯。」她用力的点头,将脸颊依偎在萧兹胸前。 「那我得趁妳心情好的时候,赶快告诉妳一件事。」 「什么事?」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来,其实她也有件事想要告诉他。 「我要和西蒙回英国一趟,明天就走。」这是他想了半天唯一想到能暂时保护她的方法--以自己为饵,先将杀手引导到英国,远离他在乎的所有人。 「怎么会这么突然?」她愕然的问。那她原本想告诉他的事,今晚还说不说? 「妳不会以为西蒙大老远从英国来找我真是为了想念我吧?公司出了点事,非得要我亲自回去处理才行,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公司的事很严重吗?」 「只要我出面就没问题了,妳别担心。」 一定很严重才会要他出面,曲蒨在心里忖度着。那么那件事还是暂时别告诉他吧,免得他无法专心工作。 「那么你这次打算要回去多久?2 「不会很久的,只要把事情办完之后,我马上就会回来。」 她再次将脸颊靠回他胸前,不发一语。离别在即呀…… 「怎么了?」萧兹担心的问。她该不会发现他在说谎吧? 「早点回来,别让我太想你。」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 萧兹心一暖,立刻低头给了她一个密密实实的热吻。 「我答应妳,事情一解决,我一定马不停蹄的回到妳身边。我发誓。」他哑声承诺道。 「叮叮叮--」 才刚将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新鲜肉品及蔬菜放进冰箱里,玻璃门上的风铃声就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们还没开始营业喔!」曲蒨回头道,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倏然一呆。 他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异国人士,由立体的五官和偏深的肤色来看,应该是中东人。年龄大概三十出头,穿着既简单又休闲,一套深蓝色的运动服和一双白色球鞋。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曲蒨愣住的原因,而是这个男人脸上冰冷的表情与眼神,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叮叮叮--」风铃声再度响起,却是男人反手将玻璃门拉上所引发的。 「请问有事吗?」虽然全身细胞都处在一种超危机意识的状态下,她依然冷静的开口问道。 「schultzlindsey。」男人看着她吐出一个英文名字。 萧兹·林赛。这个男人是来找萧兹的?但是她怎么从未听他说过自己有中东的朋友?更别提这个朋友还知道她的面店所在地。 「对不起,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耶,你要吃面吗?我--」曲蒨猛然住口,因为那男人竟然从身后拿出一把枪指着她。 「打电话叫他回来。」男人突然改以一口纯正的中文冷冷开口道。 她面无血色紧盯着眼前这个持枪的男人,脑袋一片紊乱。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萧兹的朋友,除此之外-- 「他已经回英国去了。」她说。 「他的飞机再过一个小时才会起飞。」 现在她还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男人是有计划来这儿的。但是他的目的到底是…… 「他有急事必须赶回英国一趟,如果你有事要找他的话,等他--」 「要我把后面那个小鬼和女人杀了,妳才肯打电话吗?」男人冷到地打断她的话, 「不要!」曲蒨倏然惊恐的大叫,「我打,我现在就打。」 听见她的大叫声,于寒怀疑的从后方的小门探出头来, 「蒨姊,妳叫--」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个男人拿枪指着蒨姊--不,现在枪口改成对准她了! 「不要!」曲蒨再度惊声大叫,「我立刻就打电话,你不要伤害她!不要!」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机丢给她。 怕他伤害于寒,曲蒨不敢再擅动歪脑筋,手指迅速的按压着手机上的数字键。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但大概是因为这组电话号码不是萧兹所熟知的号码,所以电话那头的他声音显得异常冷峻,有点儿骇人。 「萧……」她才叫唤出他的名字,掌中的手机立刻被那男人抢了过去。 「蒨?是妳吗?」听见爱妻的声音,萧兹的声音瞬间变得热络而愉快。「这是谁的手机号码,妳怎么会用这个号码打电话给我呢?蒨?」 「schultzlindsey?」 电话那头蓦然传来的陌生男声,让萧兹突然浑身紧绷,从候机贵宾室里的沙发椅上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致命气息。 「你是谁?」 他的反应和冷峻下来的嗓音,让身旁的西蒙也感觉不对劲,跟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主子的脸色在灯光照射下愈来愈显苍白。 一会儿后,萧兹面色惨澹的放下手中的手机。 「发生了什么事?」西蒙小心翼翼问道。 萧兹咬紧牙关,万分勉强的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向他。 「杀手找到曲蒨那儿了。」 「那名杀手的代号叫猎犬,是在网路黑市里排名第五的冷血杀手。传闻他在杀死猎物之前,总会先玩弄猎物一番,享受折磨猎物的快感。」语气一顿,「我想这就是他们选择猎犬来狙击少爷,而不选择其他杀手的原因。」西蒙拧眉说。 他们从机场赶回市区里的面店时,店里只剩下小刚一人,不见曲蒨和于寒的踪影。猎犬并没有留下任何讯息给他们,但是依整个状况看来,曲蒨和于寒必定是落入他手中了。否则的话,她们俩是不会留下小刚一个人在店里的。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猎犬的目标既然是他,为什么要连于寒都绑架?于寒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不是吗? 「少爷,要报警吗?」 「不。」萧兹眉头紧蹙。 「少爷?」 「即使要报警,也要在报警之前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他叹息着转身走向大门。 「少爷,你要去哪儿?」西蒙愕然问道。 「西蒙,帮我把小刚带到二楼交给刘妤照顾,你再到五楼来。」 「五楼?」 「于寒她先生住在五楼。」 「嗄?」 没理西蒙呆愣住的模样,萧兹迅速走出大门。 五楼的电梯玄关处一如往常平静,相隔一扇大门的屋里也和往常一样沉静。大门内住了一个男人,一个穿着打扮有些拘谨正经的男人,一般人看见他大概直觉都会猜测他是一个薪水丰厚、工作压力很大的白领上班族。 但是萧兹却不这么想。 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在电梯里,地下停车场,或者是附近任何可能与他不期而遇的地方,而是他在七楼电梯玄关处抽烟时,看见电梯从五楼升到八楼,然后便听见他在八楼和于寒耍嘴皮的声音。 当时的他充满了讶异,没想到那个让于寒离家出走的男人竟然就住在五楼。 可是基于尊重他人隐私,萧兹当时并没有继续待在七楼偷听他们夫妻俩的对话,只不过从此以后却会不由自主的对住在五楼那个男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那个男人绝对不简单,虽然他的外表拘谨,但是从他和于寒耍嘴皮的语气听来,就知道他绝对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但是疑点却不仅如此。 因为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不可能有像他那样坚挺刚硬的体格,更别提他不经意从眼中透露出来属于拧猎者的犀利目光,以及强烈的存在感。 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他的第六感不只一次这样告诉他。不过因为他是于寒的老公,所以他相信他不会危害到曲蒨等人,所以并未对他起任何防备之心。可是--现在…… 萧兹真不知道如果让门内这个男人知道于寒因为他而被人绑架,他是否还能相信那个神秘的男人--相信他能够好心的让他安然无恙,而不会先揍他一顿。 脸色一沉,他伸手按下大门边的门铃按钮。 约莫过了一分钟,门内先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大门便被人缓缓地拉了开来。那个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男人,以一脸客气加疑惑的表情探出头来。 「你好,有事吗?」他问。 萧兹表情严肃的对他轻点了下头。 「于寒和曲蒨被人绑架了。」 门内的男人一瞬间立刻从大门后闪了出来,他动作如电光石火,脸色比千年寒冰更冷峻。 「你说什么?」他手一伸,粗鲁的将萧兹扯到面前狂吼,太阳穴上青筋暴凸。 「抱歉。」萧兹歉声道。 「妈的!我要听的不是这两个字!」男人森冷的瞪着他,那目光冷冽得几乎可以浇熄火焰。 「我们进去谈。」萧兹深吸一口气,冷静的说。 「进来。」男人倏然松手退后,但眼中的森冷依旧让人胆战。 萧兹没有退缩,笔直的越过他走进屋内。 「把所有事情清楚的说一遍。」男人以近乎冰点的语气开口道。 「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萧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明原由,却倏然被他粗暴而且明显压抑着怒涛的声音打断。 「不要废话,讲重点。」 「一个名叫猎犬的杀手受雇要来杀我,曲蒨被当成人质,于寒因为和曲蒨在一起而被波及。」萧兹看着他,简单解释。 「猎犬?」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听见这两个字,也像是在问这是什么见鬼的东西的模样。 「听说是某个网路黑市里榜上有名的杀手。」萧兹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 「谁要杀你?」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问道。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萧兹犹豫了一下,这才阴郁的答道:「两位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和他们的母亲。」 「这是他们第一次雇人杀你?」男人立即道问。 萧兹停顿了一秒,然后才摇头否认。 「所以你打算让这个恶梦一直纠缠着你,打算让你老婆永远生活在被暗杀、绑架的阴影里,甚至还连累到我老婆?!」男人冷嘲热讽,说到后头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间迸发出来。 萧兹哑口无言,因为他所说的全都是自己一直在逃避、不想面对的事。 这个恶梦……如果这个恶梦只是他一个人的恶梦,他或许还可以咬牙忍耐下去,但是现在…… 「你可以帮我结束这个恶梦吗?」他终于下定决心。 「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能帮你结束这一切?」男人像是觉得很好玩般的挑眉问。 「因为我知道你能。」萧兹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眸。 「凭哪一点知道?」男人似乎对这一点感到非常有趣。 「就凭你听见猎犬这个名号之后,焦急的神情很明显地放松下来这一点。你认识那个家伙对不对?」 「不认识。」男人冷然的说,但脸上却有种唯我独尊的威悍之气。 「但是你听过他,知道怎么找他,而且能救回曲蒨和于寒,对吧?」萧兹紧盯着他问。 男人沉敛着深不可测的犀利神情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会救她们吧?」萧兹再次问道,与他对视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半点也不肯退缩让步,非听见他想听到的答案不可。 半晌后,屋里扬起一道声响-- 「废话。」 第十章 萧兹和西蒙,甚至是人质曲蒨和于寒--呃,于寒暂时除外,三人一直到人质安然无恙的被送回家之后,还是搞不清楚这件「猎犬杀手」事件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事实上不单只有这件事,于寒的男人甚至连远在英国那母子三人都一并搞定了,没想到那三人竟然主动签下让渡书,公开声明今生今世主动放弃任何形式的遗产、捐赠、让与等财产继承权,如获此类财产定当无条件捐予国际红十字会。 天要下红雨了吗?那三个人竟然「主动」不要钱? 不,天没下红雨,所以那三人自然也绝对不可能会「主动」不要钱,而是迫于某种他们抗拒不了的势力,才会不得不低头认命的。 只是这个势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势力呢?才短短两天而已,除了人质安然无恙被释放回来之外,事情竟然还有如此戏剧性的转变,真是让西蒙怎么也想不透。 萧兹多少可以推敲出,这件事绝对和五楼那个名叫奎狩之的男人有关,但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或力气去探讨这件事,因为他光是安抚老婆、请求老婆原谅的时间都不够用了。 曲蒨有惊无险的回到家之后,就完全不理他。 「蒨,妳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好不好?」迎向从浴室梳洗出来的老婆,他带着些许不安,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没事。」非常冷的声音。 她果然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因为她刚刚进浴室关门时,差点把紧跟在她身后的自己的鼻子撞歪,还锁了门不让他进去。 「对不起,我让妳受惊吓了。」他靠近她,试图拥抱她,却被她冷冷地推开。 「你应该先去向于寒说对不起。」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刚刚已经跟她说过了,也跟她先生道过谢了。」他一脸讨好的说,想再度靠近她,却被她冷凝的目光钉在原地,连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她转身走出房间。 他急忙跟上。 「小刚,要不要跟妈咪到八楼睡觉?」曲蒨轻声问向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儿子。 萧兹挤眉弄眼的对儿子拚命摇头,示意他说不要。 到八楼睡觉?她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和他分房,不!分楼睡--不对,八楼和七楼既不同户也没有通连的室内楼梯,这怎么能说是分楼睡呢,应该说是分居才对吧? 曲蒨该不会是想和他分居吧? 「不准!2等不及小刚帮他,萧兹已倏然脱口叫道。「不准妳到八楼去。」他大声否决,但一会儿却在老婆冷眼注视下不由得弱了气势。「夫妻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的。」他委屈的说。 「小刚,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刷牙准备睡觉喽。」曲蒨低下头温柔的对儿子说。 「妈咪,我们还要到八楼睡觉吗?」小刚看了一眼平常总是雄赳赳气昂昂,现在却显得有些弱势的蓝眼爸爸,童声稚嫩问道。 「你想到八楼吗?」 小刚又看了蓝眼爸爸一眼,然后摇头、「不想。」 萧兹立刻露出洁白的牙齿,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他做得对、做得好,他高兴得立刻回竖一个大拇指,父子俩大有一副狼狈为奸--不,是惺惺相惜的英雄气概。他们俩在过去这半年间,已经迅速培养出令曲蒨这个女人有些小嫉妒的男性情谊了。尤其经过这两天非常时期的相依为命后,情谊更炽。 看着他们父子俩毫不避讳的「小动作」,曲蒨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仍旧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在脸上。 「好,那你先回房间刷牙,要妈咪帮你吗?」 「不用,我是男生,会自己刷牙。」 曲蒨不由得打了个突,男生和会自己刷牙有什么关系吗?不用想,这肯定又是他们爷俩--不,也许该连上个月底回英国继续学业的小杰也有份,这三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论调总是让她无法理解。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呀,他们这个家还真是阳盛阴衰。 曲蒨希望在她肚子里的这个小宝宝是个女娃娃,到时候她在家里也能组个女人国,然后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那三个男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想到肚子里的宝贝,情绪不由自主的渐渐平缓了一些。 「好,那你自己刷牙。刚好之后就先上床睡觉,妈咪一会儿就去陪你。」 「妈咪,我已经长大可以自己睡了,妳不用来陪我没关系,妳陪爸爸就好了。」小刚一脸小大人模样的说。 「你不喜欢妈咪陪你睡觉吗?」 「喜欢呀,不过妈咪要陪爸爸睡觉,这样小刚才会有妹妹。」他一本正经的说,说完之后又看向蓝眼爸爸,像是在问他自己说得对不对? 萧兹再度对他竖起大拇指,这回甚至两只手的大拇指都竖起来了。 小刚高兴得咧嘴一笑,也对他竖起了两根拇指。 曲蒨在一旁看了差点破功笑出声来,这对父子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的存在呀?竟然敢在她面前大剌剌的把他们的阴谋诡计给说出来,真是够了! 「妈咪也喜欢,所以待会儿妈咪会去陪你睡觉。」她亲吻他一下,然后将他从沙发上抱到地板上。「好了,快去刷牙吧!2 小刚犹豫的转头看向蓝眼爸爸。他可以去刷牙了? 妹妹。萧兹无声的用嘴形告诉他,他眨了眨眼,立刻恍然大悟,心领神会。 「妈咪,我可以要个妹妹吗?」他抬起头来天真的问。 「你让妈咪想一想,等妈咪想好了答案再告诉你好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兵来将挡,水来上掩。曲蒨不慌不忙的回答。 小刚听完回答之后,又再度转头看向爸爸。 萧兹对他点点头,因为光从曲蒨的反应就知道,即使留下小刚这个缓冲器在身边,也不能改变她对他视而不见、冷淡以对的态度。既然如此,不如让儿子去睡觉,让他们两夫妻单独的好好谈一谈。 看见爸爸向他点头,小刚笑着和最爱的妈咪和最喜欢的蓝眼爸爸说道:「妈咪,我要去刷牙了。爸爸,晚安。」然后转身离去。 「蒨,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好不好?」一见儿子的房门关上,萧兹立刻哀求的开口。令他讶异的是,老婆竟然真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微愣了一下后,立刻走上前去坐在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上,拘谨且小心翼翼的凝望她。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但显然还是不够快。」他的眼神黯然表情阴郁,像在生气又像在自责。 曲蒨沉默不语的看着他,没发表任何意见。 「我真的是个非常糟糕的男人是不是?不是害妳伤心难过,就是害妳受惊生气。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放妳自由,因为我爱妳,非常、非常的爱妳,蒨。」他脸上充满了对她的深情。 「我很怀疑。」曲蒨忽然开口道。 「什么?」萧兹错愕的看着她。 「我很怀疑你所谓的爱是什么。」她看着他缓缓地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了解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四年前你为了危险将我推开,我不怪你,因为那时候你可能还不是那么的了解我。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懂我?对你而言我难道真是个累赘吗?」 「不,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任何事都不告诉我、都不跟我商量,就自认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没有。」 「没有吗?」 「我只是不想让妳担心而已。」 「为了不让我担心,你宁愿我死得不明不白?」 萧兹顿时失去冷静。「谁说妳会死?我绝对不会让妳受到一丝伤害,绝对!」 「但是这一次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萧兹面无血色的看着她,身体因她所说的话而惊恐颤栗。他想立刻将她抱进怀里,确定她毫发无伤的回到自己身边,但却发现他的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过去这两天来,他不断祈祷她能平安归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敢多想,也不敢去想。可是现在亲耳听见曲蒨说出他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会失去她。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万一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如果她真的回不来的话,他、他…… 「别担心,我没事。我这不就回来了吗?」曲蒨霍然坐到他身边,伸手将他的头揽进怀里,温柔的说。 她之所以对他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喜欢总是被蒙在鼓里,不喜欢他以为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就是在保护她,绝对不是故意要勾起他的心有余悸。 他的脸色好苍白,双手在颤抖。 不,他几乎全身都在轻颤着,因害怕失去她、差点失去她而颤抖。 他爱她,非常、非常的爱她,诚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没有说谎。 「萧,我爱你,跟你一样非常、非常的爱你,所以我能体会你担心、害怕我受伤的心情。但是相对的,我也会担心、害怕你受伤呀。」她柔声的对他说:「我想和你做一对同甘共苦的夫妻,而不是当一个易碎的洋娃娃,接受你无微不至的保护;我想和你一起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只分享喜乐的部分。你懂我的意思吗?」 萧兹伸手紧紧地抱着她,然后在她胸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他再次向她道歉,声音微哑。 「这一次就原谅你,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喔!」她微微地退开,低下头凝望着他。 萧兹点头。 「你发誓?」 「我发誓。」他坚定的说。 他的眼神很真诚,表情很认真,看样子是真的已经想通了她所说的话。曲蒨所有不悦的情绪此刻完全烟消云散。 「好,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她神秘的微笑着。 萧兹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她要告诉他什么事?该不会是想告诉他,其实她之前已经打算要和他离婚,但见他知错能改,所以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我怀孕了。」 完全出乎预料之外的一句话,让萧兹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心跳似乎在一瞬间停不下来。 他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话却卡在喉咙间,无法正常的发出声音。 她……怀孕了? 「我的天!」他蓦然惊喘的叫道,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还让妳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噢,我的天啊!」 曲蒨无奈的露出一抹苦笑,她还以为他在听说她怀孕之后会很高兴呢,没想到却是这种反应。 「我没事,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好,所以你就别再自责了,好吗?」她安抚他。 「不行,孕妇不能太过劳累。」 「不行,孕妇不能吸太多油烟。」 「不行,这个太烫妳不能拿。」 「不行,妳坐着就好,这个我来。」 自从公布她怀孕的消息之后,曲蒨最常听见的就是不行与不能这两句话,还莫名其妙的丢了面店厨师的工作。 事实上不只是厨师的工作,连店小二的工作也都被剥夺了,而那个剥夺她所有工作的霸道王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公,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萧兹·林赛。 她当然知道他一切的所作所为,出发点全是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好,但是他也不能把她辛苦经营了好几年的面店,搞到快面临关门大吉的地步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望着冷清的店内,于寒语重心长的说。 「妳也这样觉得吗?」曲蒨叹息。 自从萧兹接手店里的所有工作之后,客人就一个个被他所煮出来那糊成一团的东西,吓得不敢再来了。 虽然说她被禁止进入厨房,店里还有于寒可以充当主厨,可是她和老公和好之后,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到面店里来帮忙,所以可想而知面店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就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了。 「虽然我们俩现在都不必靠这家面店过生活,但是这家面店好歹也陪我们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所以有革命情感,我们绝对不能眼睁睁看这家伙把它搞垮。」于寒认真的说。 「我也这样认为。」曲蒨再度叹息。 「那妳有什么想法,顶让吗?」 曲蒨摇了摇头,认真的环视着店内的每一张桌椅、每一个角落,她对这里的每一寸都有感情,叫她顶让她真的舍不得。 「我想征人。」她告诉于寒。 「我赞成。」于寒咧嘴道。「如果哪天那些男人突然喜新厌旧不要我们的话,至少我们还有这家面店可以维生不是吗?这是我们的出路,绝对不能断。」 「怎么了?妳又和妳老公吵架啦?」曲蒨好笑的问。 「我才懒得跟他吵架。」于寒撇唇道,然后言归正传。「总之我们先征人,找两个能够吃苦耐劳的人进来,男女不拘,只要能够学会妳煮面、煮水饺的技巧就行了。妳觉得这样好吗?」 「可以。」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到附近的书局买张红纸来写征人启示。」她倏然起身。 「等一下。」 于寒看向她,脸上写着疑问。 「多买几张红纸。」曲蒨交代。 「妳担心只买一张回来写坏了没得换吗?放心,以前我在学校的学生会就是专门画海报的,写广告对我来说是小卡斯。」她得意的说。 曲蒨对她摇头。「叫妳多买是因为除了征人之外,我们还得另外写几张吉屋出租的广告。」 「吉屋出租?」于寒满脸疑惑,坐回原位。「蒨姊,妳要搬离8楼公寓呀?」 「不是,我是替小妤写的。昨天她和我谈到我们三个现在都分住在二楼、五楼、七楼,八楼根本就是空在那里没用,不如租出去。」 「原来如此,害我吓了一大跳。」于寒拍着胸口说。 曲蒨微微一笑。 「那小妤有说出租的条件吗?还是任何人都可以来租房子?」 「我们也有讨论到这件事。事实上8楼公寓的租金一般人根本就付不起,所以我们觉得用分租的方式来出租房间比较好。租金不要太高,以结缘的方式把8楼租出去。」 「结缘的方式?」 「这就是小妤希望我把租屋启示贴在店里的原因,她说房客由我来负责面议,以看顺眼、好相处为主。」顿了一下,「她说反正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曲蒨苦笑的说。 「看顺眼?好相处?还真的是结缘耶。」于寒摇头失笑。 「当初我们和她不也是这样结缘的吗?」 「也对。」于寒笑了笑,再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我去买红纸和笔,至于要怎么写出租启事,我们待会儿再讨论。」 「好。」 于寒一离开,萧兹便走了过来。 「妳们俩会不会太不给我面子了?竟然当着我的面说这间面店会被我搞垮。」萧兹弯下腰来亲吻老婆,随即抬起头来皱眉道。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曲蒨斜睨他一眼,轻声笑道。 「抱歉,我没有做厨师的天分。」他闷声说,没想过自己会被一间小面店给打败。 「但是你有做好老公和好爸爸的天分。」曲蒨温柔的安慰他,挽救他的信心。 「那当然。」他立刻挺直腰杆,信心十足的说。 曲蒨看着他的表情,不禁噗哧一笑。 「笑什么?」他好奇的问。 「因为快乐,所以笑。」 「为什么快乐?」 「因为能够遇见你。」 他动容的凝望着她。「是真的吗?」 「是。」她唇边绽着一抹好温柔、好温柔的笑。「能够遇见你,我三生有幸。」 心一颤,他伸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然后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深情地拥抱着她。 「不,三生有幸的人是我。」他哑声的对她说。 最后,面店内的广告红单上这么写着-- 征 伙计 手脚俐落。愿吃苦耐劳者两名。薪内洽。 租 分租套房公寓(8楼公寓) 女性。好相处者三名。租金内洽。 尾声 距离娘家愈近,曲蒨的心跳就愈剧烈,一颗心活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一样,让她连呼吸都变得不顺了。 虽然常听人说「近乡情怯」这四个字,但直到亲身体验这种感觉,她才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所带给人的压力是多么的大,大到她几乎快要不能承受了。 「放轻松一点,深呼吸。」一只大手温柔地覆上她紧握的双拳,给予她支持的力量、 她抬起头来给了老公一个苍白而虚弱的微笑。「我没事。」 「面对我,妳不用说谎。」萧兹心疼的轻抚了下她苍白的脸颊。 她再度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将心里的害怕坦白告诉他。 「我好担心他们到现在都还不肯原谅我、不愿意见我。」 「别想这么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到时再想办法就好了。」他握住她的手说。「不是有句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只要我们俩真心的乞求原谅,我想妳爸妈一定会原谅我们、接受我们的。如果这样还不行,下回我们就带着孩子们一起来,看在三个外孙、外孙女的份上,我想他们多少应该会心软一点才对。」 说着,他突然对她挑了挑眉,改以笑嘻嘻的口吻说:「如果再加上三个孩子都不够力的话,那以后我们就一年生一个,生到他们愿意原谅我们、接受我们为止好了。」 曲蒨忍不住被他逗笑,伸手轻搥了他一下。「谁要跟你一年生一个呀,你当我是猪呀。」 「妳是我的爱人、我的妻、我孩子的妈妈,也是我今生今世最深爱的人。」他深情地对她微笑,说着至少对她说过一百次以上的爱语。 虽然类似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但是曲蒨仍然为他所说的话感动不已。 虽然过去自己曾为他吃苦、心碎,甚至还为了他和父母断绝关系,但是她不后悔,真的从未后悔过。如果她的人生能够再来一次的话,她仍会选择同一条路、选择他。 「我爱你。」她对他说。 「我也爱妳。」他心动的倾身吻了她一下。「心情有没有放轻松一点了?」 她点点头。 「那好,我们也到目的地了。」 曲蒨一愣,转头看向车窗外,这才发现他们的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而那栋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从没变过的红瓷砖贴面独栋透天厝就立在她眼前。 有多久了?从她上回离开这儿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七年五个月又三天,她终于又来到这里,回到这里了。 车门被拉开,萧兹站在车门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有绅士风度的朝她伸出手, 「准备好要走了吗?」他问她。 曲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坚强的对他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他的。 「准备好了。」 她走下车,踏着坚定的步伐与他一起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全书完】 *想知道迷糊可爱的刘妤,如何让大总裁姜克为她神魂颠倒,请参阅花园系列5818楼公寓之一《二楼总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