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萦心》 写于开稿前的序 宣泄 收到美女璎的稿子後,萱第一件做的事不是拜读、不是祈祷,更不可能是开稿,而是和美女璎杀到百货公司疯狂血拚一番。 镇日狂念著压力两字的萱也许真的快被压力逼疯了,竟然首次失控狂刷乱买了一堆衣服。回家一算,连自己都觉得很傻眼,因为萱竟买了十六件上衣!可是即使如此,萱还是差败家女璎一截,因为刚刚完稿的她买了二十二件。 真是两个疯女人,呵~ 执著 写稿前的讨论,美女璎非常非常的执著一件事,就是她想要将男主角写成断臂,萱则当场傻眼,外加极力反对。 断臂的男主角呀,光用想的就很不唯美,真不知道为什么美女璎那么喜欢断臂呢? 所以在我俩挣扎讨论了半晌之後,美女璎很酷的说她决定还是要让男主角断臂,而萱则更酷的说,那你在梦里让他去断好了,梦外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断。 结果美女璎果然很毅然决然的在梦里大圆断臂之愿,真是让萱看到稿子後笑到不行。 压力 在美女璎为「七夕梦伴,上」狂卷不已时,萱其实也很痛苦,一方面是期盼美女璎能早些写完上集,好让萱早点拜读并构思下集的剧情;但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她别太快将稿子给萱,因为当她将稿子交给萱时,就是萱的死期了。 呜~压力、压力、压力…… 好大的压力呀! 痛苦、痛苦、痛苦…… 好大的痛苦呀! 天知道——不对,只要是萱的忠实读友都知道,萱出道至今只写过两本古装小说,古装的领域对萱来说不只是个挑战,更是个可怕的恶梦! 古装?拜托!当初到底是谁想到这个歪主意,说现代的「梦伴」写完後,乾脆再来写个古装版的「梦伴」呀?是谁?是谁?是谁? 然而这却不是最糟糕的事,最糟糕的是,和美女璎、简小薰讨论的「七夕梦伴」原本是要延续现代版的写法,同样分成梦里、梦外两个故事,结果却因徐姊一句她不喜欢我们草拟的故事,竟然大搬风的变成一部上下集的「七夕梦伴」,而且还要由美女璎和萱一起执笔写一个故事,说这样比较有挑战性…… 天啊,地呀,提这个该死建议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曾经得罪过你(你)呀,竟然这样陷害萱? 要萱死很简单呀,只要一刀就够了,这样折磨萱算什么英雄(雌)好汉? 古装……呜,好想死呀。 上集 美女璎说她写上集写得很痛苦,完全不知所云,可是萱用心的花了三个小时慢读它,同时整理资料重点时,却始终觉得天啊天啊天啊,美女璎写得这么好,叫萱怎么接呀?萱不要做老鼠屎啦,坏了这套书啦,呜呜…… 压力、压力、压力…… 美女璎竟然诓萱,说什么上集没什么好写的,都在写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 骗子!骗子!大骗子! 美女璎,我们俩不是情同姊妹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的感情?我恨你啦! 美丽而浪漫唯美的上集…… 呜呜……下集要怎么写,要写什么?呜呜……脑袋一片空白,快死了啦……呜呜……今晚一定会失眠,睡不著了啦……呜呜…… 第十一章 船在水面上轻荡,四周晨雾弥漫,清风微凉,几只鸥鸟横翼飞过水面後停在岸边柳树梢上,静静地伫立著,一如站在甲板上的两人。 简翼目光灼热的紧盯著站在船舱门前的喜儿,动也动不了。 他还处在梦中吗?眼前温柔婉约、飘逸沉静的女子是他的喜儿、他的妻吗? 没想到她竟是为了要救他才离开他的,难怪他观察她几天,她的眼神终是迷离得像是找不到方向,有时甚至於还会流露出一副绝望,厌世的面容,让他惴惴不安。 她还是爱他的……他的喜儿,他的妻。 心中的感情汹涌澎湃,疯狂地冲击著理智,分开近两年的思念与误会的冰释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动…… 清凉的微风带著晨雾的湿意轻拂在他脸上,他却是不知不觉。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她,心中只有对她的澎湃激情。他必须要拥抱她、亲吻她,才能一解积压在他心头的相思之苦。 他缓缓地朝她伸出双手,却一个突兀的猛然一顿。 视线顺著眼角余光滑向他原该断了的那只臂膀,可此刻他的手完全如初,别说断了,就连一点伤都没有! 他呼吸一窒,蓦然抿紧唇瓣,眯起双眼。 他在干什么?竟然连现实与梦境都分不清楚! 想他堂堂简家庄少主,身负简家六十六处票号的管理之责,几万人甚至於几十万人必须靠他吃饭,他必须步步为营、事事小心,以处变不惊、切合实际的态度与方法处理一切事宜才对。 结果呢?他竟然为了一场梦差点乱了心智,还差点做出非礼金家小姐的下流事出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简翼生气的忖度著。 而他朝她走来的瞬间,喜儿便屏住了气息。 她望著越走越近的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刚刚梦中的吻和他倾尽一切气力的拥抱。 他是她的翼吗?是否也跟她梦中的翼一样对她一往情深? 虽然他们在梦中分离了近两年,他更因为她将他独自抛下而充满不谅解,甚至还带著恨,但是她一将实情托出,他便毫不犹豫,深情的、炙热的迅速将她拥进怀里狂吻著她。 他对她的爱并没有因为时间、距离与误会而淡化,只有因为思念而更加浓密。从他的怀抱与他的吻中,她深刻的感觉到他爱她一如她爱他一样的深切缱绻。 她的翼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已为她心动。但那毕竟都只是在梦中发生的,现实中的简翼呢?眼前的他是否也对她有一点心动?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停在她脸上。 两人四目相对,如磁如电。 他展开双臂,像在梦中要拥抱她入怀的模样。她屏住气息,有一瞬间几乎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身在梦中或是现实之中。 他的拥抱并没有降临,她微带不解的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却见他沉敛著深不见底的黑眸,表情礼貌中带著疏离的缓慢转头望向东方。 「太阳快出来了。」他忽然开口道。 喜儿不由得随著他的话声转头向东方望去,只见那里赤潮乱涌,一轮朝阳磅礴欲出。 她茫然的又将目光拉回到他脸上,怎知却见他双目闭合,一派安详宁谧的浸沉在朝阳温柔的抚触里。 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她的幻想吗? 他并没有目光灼热的凝望著她,更没有伸出双臂企图拥抱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於她自己的幻想。 是吗?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尽头冉冉升起,华光一点一滴的普照了整个大地,也照出她一脸酡红羞惭的面容。 天啊,她在做什么? 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竟然对著一个男子发春梦!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出来呢? 喜儿咬紧唇瓣,双目圆瞠往後退去,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一心只想趁他双眼紧闭时,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不逃离,所以压根没想到这是一艘飘荡於水面上的船,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落水的,尤其是她还待在甲板上。 「哇!」一声惊叫,她的脚跟踢到船舷,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顿时倒栽葱般的住船舷外跌了出去。 扑通一声,喜儿落水了! 当她发出哇的一声时,简翼已睁开了眼,但他才转身找到声音的来源,还来不及飞跃而去,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船舷後了。 「喜儿!」 他惊叫一声,身影似箭离弦般的冲向她落水处,想都未想便扑出船舷,跃入水中,把惊吓得面无血色、惊恐至极的她揽进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有我在。」他柔声安抚著一边不断呛咳著,一边将他视为浮木般紧揪著不放的她。 船板上传来一连串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全都是被连续两次巨大的落水声所引来的船工。 「发生了什么事?」有船工问。 「有人落水了!快点拿绳子来!」探出船舷的船工回头叫道。 「你们有没有事?」一名船工面无血色的紧张问道,大抵已认出水中的两人是谁。「小姐,您撑著点,绳子马上就拿来了。喂,动作快一点!是小姐,落水的是小姐呀!」 一听见落水的人是小姐,整艘船的人顿时都动了起来,有人冲进船舱里去通知老板,有人不由分说的跳进水里想救小姐,有人拿来绳子、绳梯,甚至於船桅想要救人,总之,一大清早的甲板上因为这事吵闹非凡。 简翼一手揽著被吓坏的喜儿,一手抓住船工丢下来的绳子,借力使力的奋力一跃,瞬间便带著她跃回甲板上。 两人同样浑身湿透,像两只落汤鸡似的。 简翼因为有功夫在身,虽在这三月初春时节落水亦不觉得寒冷,但对於手无缚鸡之力,身体犹若羽毛般轻柔纤细的喜儿而言,那可苦了,只见她面无血色,嘴唇已冻成紫白色,全身更是抖动个不停。 简翼神色大变,惊恐万分的便将她拦腰抱起,直接朝船舱里冲去。 途中,闻讯的金大富神色匆匆的冲了出来,身後紧跟著婵娟和另一名婢女。 「喜儿,爹的乖女儿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呀!」婵娟泪涟涟的叫道。 「你们先别挡路。」他迅速的说:「婵娟,小姐的舱房在哪儿?带路!还有你,快点去准备热水来,快去!」 婵娟和另一名婢女立刻衔命而去,金大富则心悬爱女安危而继续手忙脚乱绕著已陷入昏迷中的女儿猛打转,嘴上还不住的自言自语。 「怎么办?怎么办?喜儿呀,爹的乖女儿,你张开眼睛看看爹呀,别吓爹……」 「金老板,船上有大夫吗?」简翼问。 「大夫?」金大富一脸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还处在慌乱之中,好半晌才倏然摇头,「没有。」 「那你快去命船夫在下一个渡口停靠,金姑娘必须就医。」 「好,好,我立刻去,立刻去。」又担心的看了眼面无血色的女儿一眼,金大富这才转身而去,步伐有些的踉跄。 「少庄主,这里!这儿便是小姐的舱房。」婵娟推开卧舱中的一扇雕花舱门,急匆匆的说。 简翼立刻将喜儿抱进房里,抱到床上去,然後毫不犹豫的动手想脱掉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少庄主!」婵娟一见状立刻瞠大双眼,惊叫出声。 他浑身一僵,缩回停在她衣襟前的双手,倏然转身走向婵娟。 「替小姐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他命令著,然後走出舱门,并背著身将舱门给拉上。 站在舱门外,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翼少主,喜儿呢?」金大富匆匆走来,一脸忧心与著急的朝他问。 「舱房里。」简翼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沉郁的回答。 金大富闻言,立刻伸手去推门,打算进舱房去看女儿,怎知简翼却伸手扣住他的手。 「翼少主?」他抬头看他。 「婵娟正在替金姑娘更衣。」 金大富怔愣了下,随即颓然的垂下手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他满脸忧愁的溢出一滴泪水。 简翼抿紧唇瓣,心情因他的话语而更加沉重、自责。 他恨自己没来得及在她落水前救起她,更恨自己明明就在她身边,竟然还让她发生这种意外。他当时到底在干什么呀?可恶! 「啊,瞧老夫一慌起来就乱了分寸。翼少主,谢谢你再度救了小女一命。」金大富抹去眼眶中的老泪,感激的朝他作揖。「还有,你全身也湿了,快点回房去换套乾衣裳,免得生病。老夫已命属下替少主准备热水。」 「我不碍事。」在未确定她没事之前,他根本就无法离开。 「老爷,热水来了。」婢女小翠领著两名提著热水的船工匆匆走来。 不确定房内情况如何,金大富於是命小翠先行进入舱房去看情况。 不一会儿,她推开门房向老爷点了点头,那两名提著热水的船工便在金大富一声令下,将热水提进房内,一会儿又提著空桶子出来,舱房的门再度关上。 「翼少主,你先去换衫吧。」金大富再次开口,「这扇房门一时三刻是不会再开了。」 简翼知道,只是放心不下,离不开而已。 不过终究他还是对金大富点了点头,然後转身回房沐浴更衣。待换上一袭乾爽的衣裳之後,这才走上甲板去等消息。 他不敢回到她房前,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虽然现在才这样想是有点儿迟了,但是理智回笼的现在,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感情用事了。 现实是现实,梦境是梦境,他绝对要搞清楚,不能将它们混为一谈。 只是他想得如此理智,人又为什么会在金大富的商船上呢? 简翼轻叹一声,为自己的心口不一感到莫可奈何。 春风在河面上轻轻拂过,漾起细细的波纹;春风抹过岸边的柳树,低低絮语,彷佛也在嘲笑他的心口不一。 落水意外让喜儿受了风寒,高烧不退。 简翼眉头紧蹙的看著婵娟和小翠不停地来回打水为她降温,又焦急又懊恼。 这简直就跟梦中他带她离开霞云谷出游回来时一模一样。 「金老板,金姑娘的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虽然已经拚命的抑制住心里的焦急,简翼的声音中依然流露著超乎寻常的关心。 金大富本该为此展颜的,他可以看得出简翼对爱女的关心是出自於真心的,若能得此乘龙快婿,他肯定作梦也会笑。可是爱女高烧不退的情况,却是让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面色凝重的对他摇了摇头。 「大夫开的药有吃吗?」 金大富点头又摇头。 「她始终昏迷不醒、神智不清,婢女根本无法喂药。每碗汤药她都只吃了少许。」他忧愁的叹息,脸上充满担忧。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简翼倏然沉声道,毅然举步走下船舱。 「翼少主?」金大富跟著他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简翼走到喜儿的舱房前,轻敲了下房门,不等房内人应声即推门而入。 房里有著淡淡的幽香,混杂著汤药味,简翼沉敛的目光在锁住床上孱弱的人儿之後,便再也移不开了。 「少庄主?」看著蓦然闯进的他,在床畔照顾小姐的婵娟神情愕然,不知所措。 他听而不闻的走到床边,弯腰就要将喜儿从床铺上抱起来。 「少庄主,你想做什么?快点放下我家小姐!少庄主!」婵娟慌乱的叫道,正去阻止,偏过头突然见到老爷就站在房门前,挡住简翼的去路。 「老爷,少庄主他……」她急忙禀报。 「翼少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金大富目不转睛的凝视著他,沉声问道。 喜儿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而他不仅闯进她的闺房,还将衣衫不整的她紧抱在怀中。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他应该知道才对,他这样做是否已经代表要负起女儿的一生了呢? 「知道。」简翼正视著他,沉稳的回答。 「你确定吗?」他严整的盯著他。 「确定。」 既然他都这般明确的回答了,金大富自然没理由再阻止他。他退後一步让了路。 「老爷,你快点阻止少庄主呀,小姐她……」婵娟不明就里,只知简翼这样做於礼不合。 「稍安勿躁。」金大富截断她道。 「可是小姐她……」 「翼少主会好好照顾喜儿的。」他相信的说。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见老爷已迈开大步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她呆愣了下,也立刻追了上去。 金大富在船舷边追上简翼。 「简翼,你要带喜儿上哪儿去?」既已确定他将会迎娶爱女成为自己的女婿,金大富便直呼其名讳,不再以翼少主相称。 「城里客栈。」他回答。 在客栈中养病绝对优於湿冷的船舱,况且城里大夫多,一个不行就换一个,他就不相信整个新城州找不到一个能够医好喜儿的大夫。 一听见他的回答,金大富便立刻了解他的用意,他对他点了点头。 「安顿好之後,派人回来,我让婢女准备些换洗衣裳给你们送去。」 简翼迅速点头,抱著喜儿走上岸边,跳上归燕替他准备好的马车,瞬间驾的一声,马蹄嚏嚏作响,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向东狂奔,穿过几个村庄,即进入新城州的州城。 简家庄在新城州里拥有两间票号,所以不仅简翼对此城不陌生,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归燕和如箭亦是如此。 一进城门,他们立刻兵分两路,归燕驾著马车直奔向城内最豪华的新城客栈,而如箭则转往城中的简家庄票号之一,吩咐该处掌柜为他们寻找名医。 客人出手越大方,小二的动作越快。 马车停在新城客栈前还不到一刻,喜儿已被安置在客栈中最豪华的金凤斋里。房里雕梁画栋、美不胜收,但简翼压根就没注意到,一双忧郁愁惨的眼就这样一瞬也不瞬的凝视著床上苍白孱弱的小脸。 「归燕,去看如箭为何还未将大夫请来。」他头也不回的沉声命令。 「是。」站在房门边的归燕立即应声。 他转身拉开房门,前脚才刚踏出门槛,就见如箭朝这儿急步走来,身後还跟著新城州简家庄票号之一的掌柜,和一名气喘吁吁,年过半百,肩背布巾的老翁。 「少主,如箭带大夫来了。」他跨回房内禀报。 「少主,大夫来了。」如箭晚他一个步伐踏进房里,恭敬的说。 「少主。」随後而至的掌柜亦跨进房门,恭敬的作揖。 「大夫呢?」简翼回过头来,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站在门边的三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外,就见气喘吁吁的老大夫终於走到房门前,同时再也忍不住疲累的停下脚步来歇息喘气。 如箭和归燕对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举步跨出门槛,一左一右的将老大夫挟进房里,送至少主面前。 「啊!」 老大夫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没气绝,他双目圆瞠,惊恐莫名。 如箭和归燕在一瞬间又退回到房门前,恭敬的立在那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大夫,麻烦你了。」简翼从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让位给老大夫。 他的声音简然沉静,却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让老大夫不敢怠慢,立刻一脸严肃的就定位,坐下来替床榻上病恹恹的姑娘把脉。 房里一片沉静,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怕扰了老大夫看诊。 好半晌,终於见老大夫将喜儿的手盖回棉被之下,然後缓慢地抬起头来。 「大夫,她的情况怎样?」简翼著急的看著他,一颗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的难受。 「只是染了风寒,情况虽然严重了点,但是并无大碍。待老夫开张药方子让你们抓药,只要按时吃药,不出几帖就能康复了。」老大夫起身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倘若她一直昏迷不醒要如何喂药?」简翼问出心中的忧虑。 「昏迷不醒?」 老大夫转头看向喜儿。明明她的眼睫就已经轻轻地在动,眼看就快要醒过来了,又怎会有昏迷不醒的疑虑呢? 「姑娘就快醒了。」老大夫说。 简翼闻言,立刻转头望向喜儿,就见她眼睫连续颤动了几下,果然缓缓地醒了过来。 「喜儿!」他激动的冲至她身边,炙热的瞳眸紧紧地锁住她灵秀的小脸,一眨也不眨的,就怕眼前这一切只是个幻影。 喜儿眼神迷蒙,犹如在梦中。 「翼……」她虚弱的朝他唤道,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但却让他重重地震了一下。 翼?她喊他翼?就跟梦中她喊他的方式一模一样?! 这是凑巧吗?或者她真的跟他拥有著同样的梦…… 简翼浑身一僵,被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又将现实与梦境混为一谈呢?真是走火入魔了! 他用力的甩了下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你觉得怎样,有哪儿不舒服的?」他柔声问道。 迷蒙的眼须臾未离开过他的脸,好像怕一眼眨,他就又会消失一样。她虚弱的伸出手,简翼毫不犹豫的握住她。 她忽然温婉的对他绽露一丝虚弱的微笑,哑声回答,「我没事……」只要他回到她身边就够了。她好想他,好想。 她微笑著,再度闭上眼睛。 一见她闭眼,简翼顿时慌得六神无主。 「喜儿?」他惊叫,见她始终没再睁眼,又焦急的起身转头寻找老大夫求救,甚至还因为慌乱而差点踢倒凳子。 一旁的如箭、归燕都不觉瞠大了双眼。这是他们向来稳如泰山的少主吗? 「大夫?」简翼满脸惊慌的叫道。 「老夫看看。」 老大夫走上前驼著背替她把了下脉,又看了她安详的睡容一会儿,这才放下她的手退後一步。 「姑娘只是睡著了而已。」 「真的吗?」简翼仍感不放心。 老大夫笑了笑,从布巾里拿出纸张、笔墨,然後坐在桌几前写了张药方子交给他。 「照这药方子到药铺抓药,只需服上几帖,姑娘必能药到病除。」 「谢谢大夫。」简翼接过药方子。 老大夫摇摇头,收起桌几上的纸张、笔墨放回布巾里,准备告辞。 简翼将药方子交给如箭处理,并要他替他送老大夫。 还交代归燕到渡口金家商船走一趟,一方面向金老板报告喜儿平安无事,一方面则要他将婵娟带来照顾喜儿。此时的他又恢复平日沉稳的模样,让如箭和归燕以为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第十二章 喜儿在新城客栈休息了三日,真如老大夫所言,服下几帖汤药後便完全康复,并且恢复原有的气色,简翼这才带著她再度踏上金家商船。 只不过原本单薄纤细的身子经过连日病魔的折腾之梭,又更加消瘦了,与梦中脱俗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更加相似,所以偶尔她揽镜自照时,总会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以为自己又在作梦了。 不过一见到简翼冷静沉著的疏离模样,她总很快的又回到现实之中。 她的翼…… 梦中的翼浑身都是浪拓不羁的气息,他狂野不羁犹如一阵自由的风,时而温柔抚触著她,时而狂暴的将她席卷。他率性而为,敢爱敢恨,对她的感情更是澎湃得有如黄河之水,波澜壮阔。 而他…… 站在她十步之遥的简家翼少主,虽与她的翼有著同张脸、同个名,却是少了分狂野不羁,多了分从容贵气。尤其在情感的表现上,他们俩就好比云与泥、水与火般的回然不同。 如果说她的翼的情感有如黄河之水那般波澜壮阔,那么翼少主就像面无边无尽的大湖一样,深邃且波澜不兴,却让人觉得危险、不安与害怕。 这大概就是现实与梦境的差异吧,梦可以很完美、很幸福,但是现实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儿,喜儿不自觉的轻叹了口气。 「姑娘何故叹息?」 未料他会这么问,喜儿怔然的看他转身走向自己,表情沉敛的模样,让她兴起一股想逃的欲望。 可她没有,不仅是落水的经验让她心有余悸,更因为这回她并未忘了简翼是客人,金家小姐的身份让她无法做出如此无礼之事。 「少庄主。」她福身为礼。 「姑娘何故一个人站在这里叹息?」他又问了一遍,黑如子夜的星眸目不转睛的凝睇著她。 喜儿轻摇了下头,「小女子只是无病呻吟,谢少庄主关心。」 她的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绝不若她所说的只是无病呻吟,简翼知道。但是她若不想说,他也不能勉强她。 「陪我到船头坐坐,贵府婢女在那儿准备了些点心。」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喜儿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开口邀她。 去或不去? 她还在犹豫,未料他钢铁般的臂已越过她的後腰,攫住她的手肘,半强迫的将她带向船头。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与霸气撼动了,此刻的他就像梦中第一次带她去看海的翼一样,我行我素完全不容她拒绝。 其实他们俩的个性也并非完全不像,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惊醒了她,让她倏然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不知还需多少时日才会到达幽州?」她轻声回道,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带入座了。 「幽州有你想见之人?」简翼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状似随意的问。 他知道她姑母育有一儿一女,其中那个儿子,也就是喜儿的表哥,据金老板所说,从小就与喜儿的感情特别好。 又是表哥!那个家伙会是他的情敌吗?虽然他已听说那家伙并不叫曲昱廷,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像梦中的曲昱廷一样是个人面兽心,对喜儿另有所图的家伙? 想到这一点,他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一肚子火。 「想见之人?」喜儿呆了一下,然後点头,「有呀,姑母、表哥、表姊都是喜儿想见的人。还有小玲珑,它虽然不是个人,是只小兔子,但是我真的好想它。」她一脸的思念与期待。 看来那只兔在她心里,似乎比此行要见的任何人都重要,她那表哥应该构成不了威胁才对。简翼嘴角轻扬,不由得放下心来,心里的不舒服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风徐徐,水波粼粼,白云在天上轻轻飘游,杨柳在岸边盈盈摇晃,天高气爽,好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来,吃一口。」心情大好的简翼忽然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她唇前,柔声道。 喜儿愕然的看著他,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瞠眼。 「谢谢少庄主。」她微红著脸,接过桂花糕低声道。 天啊,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亲昵的动作,他怎么会……天啊,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了。 看她鸟食般细啖著手中的桂花糕,吃了半晌整块糕点仍像完好如初的模样,简翼不由得蹙紧眉头,微露不悦状。 怎么她也跟他梦中的喜儿一样食量小得跟蚂蚁似的?她这么想被风吹走吗? 「多吃点,你太瘦了。」他忍不住开口道。 喜儿抬头看他,再一次的被吓到了。这话好熟悉,梦中的翼似乎也曾对她这么说过。 「你……」她控制不住的冲口说出了个「你」字,想问他是否曾在梦中见过她?是否曾作过与她相爱的梦?是否曾在梦中与她结为夫妻?是否他就是她的翼? 可是怎么能? 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若真将它说了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她神智出了毛病。 这还不打紧,她最担心的莫过於爹的反应,尤其是传家玉镯已为她而弄丢了,她不能再让爹为她忧心。 「你想说什么?为何欲言又止?」简翼以一脸莫测高深的紧盯著她问。 「喜儿只是在想幽州之行应该不在少庄主的计画之内,少庄主这样突然就离开了京城,难道都不担心贵府名下的产业吗?」她低下头,迅速的找了个藉口。虽说这是藉口,不过她还真有些好奇。 金家产业虽大,却不及简家的一半,平日爹为管理家中产业,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即使这回下幽州探视姑母,也是想到走水路可以顺道视察金家产业。 而他…… 她实在想不透他如何可以无後顾之忧的陪他们走这一遭。 「若能知人善任,又有何好担心的。」他说:「但这应该不是你原本想说的话。你刚刚想说什么?」他黑眸炯炯,咄咄逼人的紧盯著她,不容她转移话题。 喜儿无助的看著他,无法回答,只能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紧闭双唇。 简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轻拨了下她额前的浏海,顺势而下的攫住她垂於肩上的柔柔发丝,揉弄著。 这一连串疑似挑情的动作,让喜儿浑身都僵了,心儿再度威胁的像是要跳出胸口,小脸发烫。 他熠熠黑眸紧紧锁在她酡红的脸蛋上,很高兴地发现自己对她的影响力。 「金老板可曾与你说了?」他嘴角微扬,突如其来的柔声问著。 「说……说什么?」她屏住气息,感觉他的气息轻拂在她脸上。 「从幽州回京後,在下将会登门向小姐提亲。」 「啊?」喜儿呆了一呆,瞬间瞠大双眼,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公……公子?」他刚刚说了什么?提亲?! 「叫我翼。」 梦境毕竟是虚幻不真实的,他已经决定要把握时机,拥有真实存在的她。他要她成为他的妻,成为简家庄的当家夫人。 愕然、怀疑与不确定像漫著的云雾将喜儿团团包围,她失神的凝望著他,清灵的脸上全是茫然。她是不是又在不知不觉间睡著了?她迷乱地忖度著。 「翼?」是他吗? 「再叫一次。」他双眼明亮炙人,热切的要求。 「翼。」她著魔似的,无法抗拒他的要求。他是她的翼,是吧? 她的声音清柔悦耳,引人眷恋,桃红的脸加上迷蒙的眼媚态横生,让人望之心神酥醉,蠢蠢欲动。 简翼不自禁的将手从她发梢滑向她细如凝脂的脸儿,轻轻地抚弄著。 「喜儿……」他轻声的唤,气氛越来越显得暧昧。 他炙热专注的眼神让喜儿屏住气息,心儿狂跳。她可以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靠近,那灼热的气息也越来越靠近,然後逐渐逼向她的唇瓣—— 「小姐!」 一声乍然响起的大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他们俩就像被雷劈到般的猛然一震,迅速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婵娟咚咚咚的从船舱入口穿过甲板,快速的奔到喜儿面前。她面色潮红,双眼低垂,浑身都散发著一种非常不自在,而且紧张又怯懦的气息。 「小、小姐,老、老爷找您。」她吞著口水撒谎。 「爹找我?」喜儿迅速的起身,然後僵硬的转向简翼,满脸通红的福了福身,小声道:「少庄主,失陪了。」 说完娉婷地转身,却逃也似的慌乱穿过甲板,不一会儿便连人带影的和婵娟逃进船舱里。 呼呼呼—— 喜儿抚著胸口,粉唇微张的用力喘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差点就让他给吻了。 她现在肯定不是在梦中,因为梦中的喜儿在七岁时便父母双亡,而婵娟确实是说爹找她。 天啊,既然不是在梦中,他也不是她梦中那个不顾礼教、狂野不羁的翼,为什么还会发生刚刚那种事呢? 他想吻她——不,不只是想,是差一点就做了,若不是婵娟及时出现的话…… 想到此,就想到婵娟说爹在找她。 喜儿蓦然睁开双眼,不敢再胡思乱想,以防待会又让爹担心了。只是她眼一张,却被微弯著腰凑在她面前的婵娟给吓了一大跳。 她惊恐的後退,慌乱的脚步一不小心踩到裙摆,整个人重重的跌到船板上。 天啊! 「小姐!」婵娟惊叫一声,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同时弯腰帮她拍去裙摆上的灰尘,关心的问:「小姐,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喜儿轻轻摇头,柔声回道。她只是被吓了一跳,外加屁股有点痛而已,无大碍。 婵娟怔了一怔,不由自主的呆望著小姐。总觉得小姐好像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因为以往小姐跌倒时,总会哀叫连连、鬼吼鬼叫的,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现在…… 「怎么了?」发觉她的失神,喜儿开口问。 「小姐,你真的是我家小姐吗?」婵娟愣愣的瞧著她。 喜儿一呆,担心的蹙起眉头,「婵娟,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没事吧?」 婵娟愣愣的摇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著她家小姐猛瞧。 见她摇头,喜儿旋即放心的改口问:「你刚刚不是说爹找我吗?他人在哪儿?」 「老爷没有找小姐。」婵娟先是眨了眨眼,然後小声的回道。 「啊?」 「老爷没有找小姐,奴婢说了谎。」她稍微鼓起勇气,大声了点说。 「为什么?」她满脸不解。在府里会说谎逗她的人向来都是杜鹃,婵娟很少这么做的。 「这还用问吗?如果奴婢不说谎的话,要怎么救小姐?」婵娟略微激动的说道。 「救我?」她越听越糊涂了。「你为什么要救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婵娟白眼一翻,突然有种无力感。她家小姐虽然人变美了,气质也变好了,整个人由毛躁变得沉静优雅,但最可惜的就是脑袋瓜没跟著变得聪明些。 「发生什么事?我若再晚些出现,小姐的名节就要不保了,难道小姐都没发现吗?」她严肃的说。 「啊?」喜儿愣了下,想起刚刚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整张脸都酡红了。「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呀……」 「小姐都已经被他轻薄去了,还说什么也没做!」婵娟握紧拳头,一脸的气愤。 都怪她胆小啦,若是换成杜鹃在场的话,早就拿棍子教训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瞧他长得人模人样,又出身於富贵世家,听老爷说他在京城里甚至於还是个知名的大人物,受万人景仰,比老爷还了不起—— 呸呸呸,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这一切一定都是误传,老爷一定是被骗了,就她看来这个简家少庄主根本就是个登徒子! 这次到幽州杜鹃没跟来,保护小姐的责任全落在她身上,她一定要自力自强、竭尽所能的保护小姐,绝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婵娟对天发誓! 「总之小姐,以後没有奴婢在场,你绝对不能够单独和那个少庄主在一起,知道吗?」她一本正经的交代。 「少庄主他……不是坏人。」喜儿眉头轻轻蹙起。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是……」 「如果杜鹃在,她一定也会这样说的。」她将杜鹃搬了出来,「少数服从多数。」为了小姐的名节,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看著她一脸坚定而认真的面容,喜儿终於妥协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说。 婵娟闻言,满意的露出微笑。 「好一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 冷笑而狠酷的声音破空响起,让热切缠绵中的两人犹如被浇了盆冷水般的分了开来。 喜儿震惊的瞠大双眼,面无血色的立刻将坐在她裙边玩耍的儿子抱起来,缩进简翼的怀中。 简翼用独臂将妻儿护在胸前,原本凝聚於眸里的热火早已被一抹阴骛之色所取代。 他冷眼看著瞬间将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包围住的走狗,然後眼眸一转,立即精准的找到被手下保护在身後的无耻之徒曲昱廷。 这断臂之仇、夺妻之恨,他今天就要在这里做个了断! 「这是不是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来。」曲昱廷冷冷地笑道:「姓简的,我没想到中了毒箭的你竟然还能活著。不过今天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我要你来得去不得。」 「表哥,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喜儿抱紧怀中的儿子,泪流不止的央求。 眼前这情况几乎与两年前那晚一模一样,当时他俩也是被一堆弓箭手团团围住,虽然他使尽全力的想带她突围,但结果却是中了毒箭,夫妻俩从此楚汉阻隔,两地相思。 如今,他仅剩独臂,而且除了她,却还得保护他们的儿子,这情势对他们而言根本就大大不利。 她不要他死,他们夫妻好不容易才团聚,她不要再失去他,她不要。 她抹去泪水,勇敢的开口道:「如果你肯放我们走,我立刻告诉你《金龙秘笈》和藏宝图藏放的地点。」她只有这个筹码可以和他谈了。 「你说过《金龙秘笈》早烧毁了。」曲昱廷瞬间眯起眼。 「我骗你的,若不这样说,你早就杀了我们母子两人了。」她故意抬高下巴,不让他看出自己因撒谎而产生的不安和心虚。 「好,很好。」曲昱廷咬紧牙关进声道,青筋在他额上隐隐跳动著。「看样子这两年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耍我呀,表妹。」 他的眼神阴狠,扭曲的脸看起来疯狂至极,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做出不顾後果的举动来。 突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喜儿轻颤了起来。 简翼感觉到她的颤抖,紧拥了她一下,像在安抚她别怕一样。 「你这一生中除了霞云谷,去过几个地方?只要东西还在这个世上,就算要我翻遍这些地方的每一寸土地,我也会把《金龙秘笈》和藏宝图找出来的。」曲昱廷目光阴森的说,然後不等她有所反应即冷然一笑的命令,「放箭!」 而就在他冷然一笑的瞬间,简翼已有所行动。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移动的,只见他快如闪电的飞起、降落,两名弓箭手就软趴趴的倒了下去,原本斜背在他们身後的箭矢则全部落入他手中。 一抓一收一放,羽箭有如闪电疾射向围绕在他们四周的弓箭手。箭无虚发,四周立刻响起一片惨叫声。 他在空中变换完美的姿势,惨叫声此起彼落,在走狗们倒地之前,他已经脸不红气不喘的飘落妻儿身边,同时以独臂再度将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人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 他冷眼看向被吓呆的曲昱廷。 「翼,你练成《金龙秘笈》上的武功了?」喜儿惊喜的问。 「不只练成了,宝藏也被我找到了。」冰冷的眼瞬间淌进温柔,简翼微扬嘴角的对她说。 「真的有宝藏?」她惊讶的瞠大眼。她一直以为那张藏宝图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而她之所以一直将它留在身上,只因为那是爹留给她的遗物。 「好你个金喜儿,原来你早将秘笈和藏宝图全都给了他!」曲昱廷愤恨的低吼,暴戾的双眼差点没喷出火来。 「没错。」既然翼已练成绝世武功,她也没什么好惧怕了。喜儿大声的回答。 「你这个无耻的淫妇——」 话声未落,只见简翼轻轻一抬脚,一颗碎石立刻破空斜飞,如鹰似隼般的直射向曲昱廷那张嘴。 曲昱廷好歹也练了十几年的武功,一见暗器袭来,立刻旋身飞起,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袭击。只是回头一看袭来的暗器只是颗小石头,而他却运足全身功力去闪躲,他就觉得颜面无光。 「姓简的——」 「嘴巴放乾净点,不许污辱我妻子。」简翼淡淡的开口。 「你妻子?」曲昱廷仰头大笑,「她是我曲某人的妻子,你只是个奸夫而已!」 「是吗?那么只要你死了,她就是我妻子了。」他冷眼看他,平静的说。 曲昱廷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僵。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他嘴硬的说,双脚却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将围绕在他四周的下属当成屏障。 「你可以试一试。」 「上!全部给我上!」他霍然推了一下身旁的下属,大声咆哮。 一声令下,他身边的走狗立刻奋勇的提刀冲向简翼。 简翼处变不惊,薄唇轻扬勾起一抹冷笑,手一动,影一晃,剑气破空,凌厉无比的攻向眼前这群不知死活的走狗。 他的动作太快,走狗们几乎都还没看清他是怎么来到身前,又是怎么出手的,手里的兵器就已经匡啷落地,热血喷洒一地,触目惊心的染红整片雪地。 一发觉情况不对,曲昱廷立刻转身飞逃,只是一道人影倏然从天而降,阻断他的去路。 他惊恐的後退一步,面无血色。 他冷眼看他,面如修罗。 「翼。」喜儿抱著儿子沿路跟了过来。 曲昱廷心肠狠毒,立刻将脑筋转到表妹与其子身上,只是他才一转身,简翼已後发先至的拦在他面前。 银光倏然一闪,他的右臂被削落,鲜血狂喷。 「啊!」他双膝一屈的跪倒在地,痛叫响彻云霄。 「翼?」 喜儿来到他身边,他将软剑往腰间一缠,伸手一勾,便将她与儿子一起揽入怀中。 面无表情的看著跪倒在地哀嚎不已的表哥,喜儿心中没有一丝心软与同情。因为只要一想到丈夫也受过同样的痛苦,她就不觉得他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是你欠我的断臂之仇,至於夺妻之恨……」简翼冷然开口。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曲昱廷立刻跪地求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是男人就站起来受死。」 「我不是男人,我不是。表妹,表哥求你……求求你别杀我,就算是看在姨母的份上,别杀我。她就只生了表哥一个儿子而已,表哥求你,求求你……」 看著向来傲然不可一世的表哥跪地求饶,喜儿终究还是软下心来。 她轻扯丈夫衣襟,在他低下头看向她时,犹豫的开口道:「翼,别杀他好吗?」 简翼沉默的看著她,黑眸冷然阴森。 「你不忍?」 「我不忍姨母伤心,她是曲家庄中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她笔直的看著他,神情坦荡。 又看了她半晌,他终於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 「饶你不死可以,但是你必须写封悔过书向天下人召告自己的卑劣,以及一纸给喜儿的休书。」他转向曲昱廷冷声道。 向天下人召告自己的卑劣?这跟要他死有什么不同?曲昱廷双目圆瞠,眼中尽是浓浓的恨意。 「你不愿意?」他剑眉轻挑,冷然的看著他。 「不,我愿意。」他颓然的回答。 「屋里有纸笔吗?」简翼转头柔声问著喜儿,神情和声音与刚刚判若两人。 她点点头。 「跟著。」简翼头也不回的对跪坐在地的曲昱廷命令,然後揽著妻儿率先而行。 他的态度就当他是条狗似的,曲昱廷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愤恨的情绪一时间高涨到忍无可忍,他抓起地上那条断臂手中的剑,怒吼一声就朝背对他的简翼砍了过去—— 第十三章 喜儿惊喘的从梦中醒来,心儿仍因梦里突如其来的一切而狂跳不已。 表哥怎能如此歹毒,竟然从背後袭人!翼都已经决定放他一条生路了,他竟然还不知悔改的用这等下流的手段想伤害翼,他实在是太过份了! 脑袋突然打了个突兀,让她发觉自己这个想法不太对,因为她的表哥一点也不歹毒,歹毒的是梦中那名叫曲昱廷的家伙才对。 不过以翼现在的身手,那家伙纵然下流无耻的想从背後伤人,也伤害不了他吧?所以她应该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才对。 轻轻地呼口气,她拨帘而起。才穿好绣鞋,就见婵娟端了盆热水推门而入。 「小姐,你醒啦。」她微笑道。 喜儿轻轻颔首,看著她先将纱帘整个束起,再著手替自己梳洗著装。 「小姐,听说今天晌午就可以抵达幽州了。」婵娟兴匆匆的将从船工那儿听来的好消息告诉小姐。 天知道在船上住了半个多月,杜鹃没来,小姐又突然变成了大家闺秀,她有多闷,若不是期间因为小姐生病曾中途停船上岸,到城里的客栈住了三天,她肯定早已经发疯了!当然,她这不是在说小姐病得好。 「真的吗?」喜儿的脸也亮了起来。 自从婵娟不许她一个人上甲板,以防和翼少庄主有独处的机会,她多数时间就都待在舱房里发呆,都快要闷死她了。 他们终於要抵达幽州了,真是太好了! 「婵娟,动作快一点,我们到甲板上看看。」她兴奋的说。 婵娟笑著点头,以最快速度替小姐梳妆打扮,最後在她发上插上一支镶了珍珠的玉簪子。 「好了。」大功告成。 主仆两人轻提罗裙奔出舱房,奔向甲板。 甲板上薄雾缭绕,天未亮,船工们却早已开工,一个个忙碌的在甲板上奔走著。 喜儿一上甲板便下意识的寻找那抹修长傲挺的身影,却因毫无发现而失望的垂下肩头。 「小姐,你看,太阳快出来了!」婵娟丝毫没察觉她的失落,兴奋的拉著她直指向东方叫道。 在水面上,在极目的东方,那里霞光万丈,一轮朝阳冉冉上升,霞光瞬间普照大地,美不胜收。 「好美……」婵娟被眼前的美景震住了。 喜儿却被从另外一端的船舱里走出来的人震住了。 是他! 虽然两人明明在同一艘船上,但是由於这几天婵娟总是亦步亦趋的随侍身侧,又不断地告诫她不可做这、不可做那,更不准她单独行动,自然也就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她到底有几天没见著他了?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看著他,她的眼眶热了,心在紧缩,语塞喉间。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想他,即使刚刚她才在梦中见过他,但是…… 天啊,她是怎么了?难道在梦中拥有一个深爱她的翼她还不满足,竟还贪心的奢望在现实的世界里也能拥有一个他? 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震住了,也吓坏了,在他突然望向她的瞬间,她像是怕被看穿心事而不自觉得往後退,然後转身奔回船舱里。之後在到达幽州,商船靠岸之前,她都没再踏出船舱一步。 因为这几天都没见到她的关系,简翼一直怀疑她在躲避他,但却由於找不到理由而否定了这个想法。如今,看她一见他就仓皇的逃回船舱里,他脸上悠然的浅笑再也挂不住,黑如子夜的星眸瞬间危险的眯了起来。 幽州虽不似京城繁华,却因地处南北交通要道,人来人往,南北杂货齐全,总是给人一种充满活力与热闹非凡的感觉。 金家商船驶进渡口靠岸後,喜儿便随她爹下船坐进马车,直奔姑母金大红的家。 金大红是金大富的亲大姊,十五岁便由爹娘做主嫁给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却在十余年後夫丧,家道又中落之下,携儿带女的回娘家投靠。 提起她,其实也算是一名奇女子。夫早逝又携儿带女的,却还能闯出属於自己的一片天,她的交际手腕就连男人都望尘莫及,京城大红酒楼可是远近驰名。 除此之外,喜儿的表哥高中金榜配职幽州,身兼父职的金大红更是居功厥伟,功不可没。 在喜儿眼中,若是一定要说出一项金大红的缺失,那就是生了个「性本恶」的女儿…… 想起表姊,喜儿就想起小玲珑,虽然在府里时杜鹃总爱吓唬她,说小玲珑说不定早被表小姐杀了炖汤喝,而她也总叫著不会的、不会的,表姊绝不会做出这么惨忍的事,可是她还真怕杜鹃一语成谶。 小玲珑应该还活著,没变成一锅汤吧? 「嘘——」 外头传来车夫嘘的一声,马车在剧烈的摇晃之後,终於缓缓地停了下来。 「小姐,好像到了。」婵娟好奇的拨开车帘往外看。「咦,我看到姑奶奶了,还有表小姐,还有——啊!是小玲珑,小玲珑!」 一听见她喊著小玲珑,喜儿立刻钻到马车前头去,不等车夫为她掀开车帘,便迳自用力的将它掀开,探出头去梭巡小玲珑的踪影。 啊,是她的小玲珑没错,它还没有变成一锅汤,真是谢天谢地! 车夫端来梯子让女眷们得以从马车上走下来。 金大富为首,喜儿和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简翼随行其左右,然後婵娟、小翠、如箭、归燕则再立於後,一行人缓慢地走向面带欢迎笑容的金大红。 金大红虽已年过四十,育有一对子女,却风韵犹存,一见就知道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 「大富、喜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她笑吟吟的向胞弟与侄女打招呼,却在将目光转向简翼等人时,露出些许好奇的神情,「这几位是?」 「姑母、表姊。」 「姑奶奶、表小姐。」 喜儿和婵娟、小翠分别向她们福身行礼。 「舅舅。」方盈盈也向舅舅金大富福了福身,晶亮的双眼却一瞬也不瞬的紧盯著简翼不放。好个气宇不凡、风度翩翩的俊公子呀! 「大姊,让我为你介绍,这位是京城简家庄的当家少主。」金大富呵呵笑的说。 「简家庄?!」金大红惊讶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翼少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方氏在这里有礼了。」 「方夫人客气了,在下不请自来,如有打扰,敬请见谅。」简翼有礼的颔首。 「翼少主毋需客气,寒舍简陋,还请多多包涵。」 「您客气了。」 「大姊,我们还是进屋再聊吧。」金大富插口道。 「当然,翼少主请。」金大红伸手要做请进的动作,怎知手却被女儿给紧紧地拉住,完全动弹不得。「盈儿?」她看向女儿。 「娘,你不替女儿介绍?」方盈盈小声的说,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娇态。 金大红若有所思的看了女儿一眼,笑意蓦然爬上她精明的眼眸。 「翼少主,这是小女盈盈。」她对简翼介绍。 「方姑娘,幸会。」简翼朝她轻轻颔首。 「翼少主。」方盈盈含羞带怯的福身。 金大红又笑了笑,然後领著贵客走向铺著红地毯的幽州县府大门。 筵席从中午一直摆到傍晚都不见有结束的打算,喜儿终於忍无可忍的在太阳西下前,从筵席中溜了出来,一个人偷偷地溜到後花园里透气加探险。 她怀抱著小玲珑走在一条青条石铺成的小径上。 小径的两旁种满美丽的花朵,在春的季节里百花齐放,香气满溢。 穿过百花小径,绕过假山水榭,她来到一处垂柳青青的林荫小道。 小道上的美丽景致让她不舍离去,她踱著、走著,一会儿停下来拂拂杨柳,一会儿又蹲下来逗逗小玲珑,待了半晌仍不想离开。 然後,静幽的小道上忽然响起脚步声,她猛一抬头,只见小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人,而且令她脸色煞白的是,那个人竟然是曲昱廷! 他似乎也发现她的存在,正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姑娘……」 「啊——」喜儿再也遏制不住的放声惊叫,然後不由分说的提起裙摆,转身就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是不是在无意间又睡著入梦了?!要不然那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 曲昱廷,那真的是他,她绝对不会看错。 他这回又想做什么?难道他对《金龙秘笈》和藏宝图仍然不肯死心吗?还是他想挟持她来威胁翼,以报他的断臂之仇…… 断臂? 慌乱奔逃的身形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喜儿茫然的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这才让自己的脑袋瓜稍微地冷静下来。 她既然不是梦中的喜儿,翼少庄主也不是她梦中的翼,那么刚刚那位与她梦中的曲昱廷长得一模一样的公子,又怎么可能是他呢? 天啊,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连现实与梦境都没办法分清楚呢?她刚刚尖叫苦转身就跑,对那位公子实在是太失礼了,她必须向那位公子道歉才行。 她红著脸,忖度著转身,才走了几步就突然听见—— 「原来你在这儿。」 她怔了下,再度回头,只见简翼正穿过百花小径,朝她信步走来。 微风吹拂在他身上,衣袂飘飘。他的薄唇微扬,面露微笑,神态轻松和煦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压力——只要没注意到他黝黑眸中闪现的那抹不悦的话。 「少庄主。」喜儿轻唤一声,有礼的颔首。 「你的保镖不在身边?」他问。 「保镖?」 「那名叫婵娟的丫鬟。」他可以感觉到那丫鬟对他有著莫名的敌意,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不是我的保镖,只是我的丫鬟而已。少庄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喜儿不解的回答。 她一本正经的单纯模样,让他忍不住的露出一抹微笑。 「随口开个小玩笑而已,你别当真。」 「噢。」她低下头把玩腰间缠著的银白色流苏,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他忽又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景色优美,不知不觉间就……」 「就流连忘返,忘了回席?」他剑眉微挑,似笑非笑的替她回答。 喜儿不好意思的酡红了脸。她偷溜出来确实有些失礼。 「这样的美景,你不该一个人独享的,至少不应该将我丢下来独享。」他说。 「啊?」她蓦然抬起头,呆呆的望著他,不知道他这一席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她忽又想起他在船上对她说的话—— 「从幽州回京後,在下将会登门向小姐提亲。」 她脸色瞬间红成一片,羞得不知所措。 「我该回去了,爹一定开始在找我了。」她胡乱编了个理由,连忙转身想走,但是一只钢铁般的臂膀,却拦腰将她带进一堵宽阔的胸膛中。 接触的瞬间,两人都控制不住的浑身一震。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他们的身体是那么的契合,合该就是相属相爱的一对恋人。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也许那是他(她)前生的记忆,他们本就是一对相爱至极的恋人、夫妻,以至於投胎转世之後,仍留有上辈子的记忆。他们俩竟不约而同这样忖度著。 「少、少庄主……」喜儿微微地挣扎著,她的心脏剧烈狂跳,双颊艳红。除了梦中的翼,没有人曾经这样唐突、亲密的拥抱过她。 「你在躲我?」他的声音轻轻地洒在她头顶上。 喜儿慌乱得不知如何作答。 「为什么要躲我?」他问。 「我没有。」她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是吗?」他将她转身面向自己,然後缓慢地抬起她的下巴。「所以你其实并没有讨厌我,我可以这样诠释吗?」 喜儿整张脸红艳艳的,目光飘来荡去,就是没有勇气看向他。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 「喜儿,你喜欢我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她登时羞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可以这样问她呢?这么露骨而大胆,叫她要怎么回答? 她喜欢他吗?她想应该是喜欢的,要不然她不会心跳得这么快,又紧张得像是要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之前在筵席上看见表姊对他频频示好,她心里就是有股莫名其妙的闷气,逼得她不得不逃离那里。 现在想一想,原来那就是醋意,她竟然在吃醋!吃表姊对他有意思,而他却没有拒绝表姊的醋! 「你喜欢我吗?喜儿。」他再次问道,声音中多了抹温柔与诱哄,像是他非得到这个答案不可,否则誓不罢休。 「你……先放开我。」她娇柔的语音中带著羞赧。 「不行,你先回答。」他微微一笑,其实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喜儿又挣扎了一会儿,终於闭上双眼,羞怯的轻点了下头。 他不是很满意,「我要听你亲口说。」 她这回挣扎了更久些,就在简翼几乎要放弃时,终於听见她悄悄,怯怯的说了一句—— 「喜欢。」 喜儿红著脸与简翼一前一後的回到筵席厅,厅里已经点燃了烛火,筵席却毫无要结束的迹象,仍然热热闹闹的进行著。 除此之外,座上甚至於还多出了两个人。 「表哥!」喜儿在看见那名穿著月牙白衫,相貌英俊的男子时,忍不住惊喜的叫道。 方谦笑吟吟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迎向兴奋的奔向他,却不小心踩到裙摆而跌倒的表妹。 「刚刚才听娘说你变美成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怎么在我看来,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他摇头取笑著将她从地板上扶了起来,不忘关心的问:「哪里摔疼了?」 喜儿红著脸摇头,想起了简翼就在她身後,一定将她出洋相的模样尽收眼底。啊,他会不会为此而打消向她提亲的念头呀? 不对,不对,面对从小疼爱她而且许久未见的表哥,她实在不应该分心去想别的事,至少也应该要先向表哥问声好才对。 她站直身子,然後轻轻地将表哥推离自己一步之远,敛裙福身,笑吟吟的开口,「表哥,表妹向您请安了。」 方谦呆了一呆,瞪著她看了一会儿,这才忍不住失笑出声。 「你这是干么?」他笑声问道。 「表哥现在贵为幽州知县大人,表妹这般向您请安,应该无不是之处才对。」喜儿微笑回道。 他俊眉微扬,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半年多不见,表妹好像成熟懂事不少。」 「表哥这是在取笑我以前太过幼稚不懂事吗?」她红唇一弯,轻声揶揄。 他顿时呵呵大笑起来,然後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表妹身後方不远处那名卓尔不凡,极具存在性的俊逸男子。 「想必这位就是遐迩驰名的简家庄翼少主了。在下方谦,现任幽州知县。幸会。」他走向前,微笑的伸手道。虽然过去他一直住在京城里,但是儒商不同道,他们俩倒是从来都没有机会见面。 「幸会。在下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方大人见谅,」简翼伸手与他交握。 他刚刚一直在注意方谦与喜儿的互动,发现他对喜儿果然只有兄妹之情,而无一丝男女之爱,再加上他直爽笑声,简翼发现自己对这个方谦还挺有好感的。 看样子曲昱廷那家伙果然只是他梦中才有的反派人物。 「哪儿的话,翼少主客气了。」他微笑道,「来,容我为你引见一位扶倾济弱的侠士,赵昱廷少侠。」 在座新加入的另一名男子缓缓起身,向简翼抱拳行礼,「在下赵昱廷。翼少主,幸会。」 简翼震惊的看著他,怔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他很快地冷静下来,要自己莫慌莫忙。 「简翼。幸会。」他不动声色的抱拳回礼,然後忍不住的看了喜儿一眼,只见她一脸平静。看样子作那个梦的人果然只有他一个而已。 方谦招呼众人坐下,一场别开生面的筵席这就么一直吃到三更半夜才结束。 只是筵席结束了,一场风暴却已正要开始…… 第十四章 翌日清晨,幽州从春眠中醒来,笼罩在晨雾中,春风轻拂,飒爽宜人。 喜儿一早醒来,了无睡意,便一个人走到庭院中散步。 昨晚筵席直开至半夜方休,不管是主人或是奴仆都忙到半夜才就寝,所以今早的知县府显得特别安谧、宁静,好像除了她,其他人都仍在床上睡得安然香甜。 可毕竟只是好像,而不是事实。 清幽的庭院里,一名青色衣袍,装束简单的男子蓦然出现在百花小径那头。跟她一样,他似乎也没想到庭院里除了自己,还会有他人在,所以他的步伐在惊见她的瞬间,猛然停顿了下来。 赵昱廷,那个曾经搭救过表哥的少侠,以及昨儿个傍晚在後花园里,被她失礼冒犯的公子。 喜儿看著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绣鞋轻踏的举步走向他。 她欠他一个道歉。 「赵公子,早安。」停在他前方约一步之遥,她敛裙福身。 「金姑娘,早安。」他有礼的颔首,神情态度却有些谨慎,好像担心自己又会在无意间做了什么唐突佳人之事,让昨日後花园之况重现。 「对不起,昨儿个傍晚在後花园里,喜儿失态了。」她歉声开口。 「姑娘何出此言?是在下鲁莽,唐突了姑娘。」赵昱廷急忙摇头。「昨儿个是我不对,不该打扰姑娘的清幽,还吓坏了姑娘,在下在此向姑娘道歉。」他揖身道歉。 「赵公子,你千万别这样,喜儿承担不起。」她懊恼的急忙挥手又摇头。 原是她想向他道歉的,怎么却成了他向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她躬身道。 「不,该道歉的是在下,对不起、对不起。」他也躬身。 「不不不,是我不对,我才应该要说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对不起——」 「对不起——」 叩! 两人争向鞠躬道歉的结果是头撞在一起。 「噢——」喜儿痛得轻呼出声,手抚额头,表情全皱成一团。 赵昱廷是个男子,虽然没痛呼出声,但是表情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两人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後,忽又同时开口——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呆愣的对看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觉得刚刚的一切还真是场闹剧。 「对……」喜儿笑著开口,却被他摇头截断。 「别再说对不起了,就当是一场误会,我们俩谁也没错。」赵昱廷微笑的说。 她笑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觉得该向赵公子道歉。」因为她始终觉得昨儿个的自己真的很失礼。 「如果姑娘这么坚持一定要道歉的话,在下倒是有一个请求。」他沉默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开口。 「请求?」她轻愣了下。 「事实上我对方姑娘……咳,是这样的,在下听说过几天就是方姑娘的生日,我想买个礼物送给她……咳,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他紧张得语无伦次。 「赵公子喜欢表姊?」喜儿笑盈盈的问。 赵昱廷不由自主的微僵了下,脸色羞赧,突然手足无措起来,「这个……我……」 「赵公子打算买什么样的礼物送给表姊?」她好奇的望著他询问。 他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事实上这就是我的请求,如果可以,想请姑娘陪在下上街买礼物。」 「好。」她毫不犹豫的答应,又问:「赵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出门?」 「姑娘愿意帮我这个忙?」赵昱廷一脸惊讶的问,意外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他的请求。 她朝他微微一笑,「当然,因为我也可以趁机逛逛幽州呀,你说对不对?」 「对、对。」他喜形於色的忙不迭点头。「那么我们就约明早巳时大门口见,可以吗?」 「好,明早巳时大门口,我记下了。」 赵昱廷兴奋的告辞而去,喜儿则因了却一件心事,步履霎时变得轻快许多。 太好了,虽然这个赵公子与她梦中的表哥曲昱廷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恰巧同名,但是看样子他们俩根本就完全不像。 表哥……不,应该说曲昱廷才是,他是那种城府深沉,心机诡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男人。 但是赵公子却正好相反,他的个性耿直又老实,一个堂堂七尺大男人竟然还会脸红,真是太可爱。 而且他对表哥还有救命之恩的份,以及他对表姊的认真多情,所以她决定要好好的帮他选一个会让表姊爱不释手的生日礼物,促成这件好事。 她希望他和表姊能够成双成对,就像她和翼少庄主一样。 想到心上人,喜儿的脸不由得羞答答的红了起来。 也不知站在原地上多久,婵娟的声音突然由远而近的传进她耳中,她抬头张望,只见婵娟的身影出现在百花小径的彼端,正边叫边朝她走来。 「小姐——」 「我在这里。」她开口叫道,然後就见婵娟忽然停下步伐,在抬头望见她之後,立刻小跑步的向她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一太早跑到这里来呀?害奴婢到处都找不到你。」她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问道,脸上还有著未退去的担心。 「对不起,我只是出来散散步,没想到走著走著就越走越远。」她歉声道。 「下次小姐若想散步,一定要叫奴婢陪你,知道吗?」婵娟认真的交代。 简家庄那个道貌岸然的少庄主也住在这个别院里,虽然别院大得足以让人迷路,但万事还是要小心为妙,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小姐。 「知道了。」喜儿微微一笑,然後认真的端详著她。 婵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小姐,你在看什么?」 「我觉得你好像和杜鹃越来越像了。」 「啊?」 「越来越没大没小,逾越了身份。」 婵娟瞬间神色大变,惊恐万分,「小姐……」 「跟你开玩笑的啦。」喜儿看了她一眼,倏然咧嘴笑道。 「啊!」婵娟大叫一声,立刻抡起拳头要打她。她差点就被吓死了! 喜儿嘻笑著,提起裙子转身就跑。 顿时间,庭院中充满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为春暖花开的春天更添暖意。 为了帮助赵公子促成他与表姊的好事,喜儿在午膳後便缠住方盈盈,要她带她上街。 方盈盈被她缠得不耐烦,受不了的瞪了她一眼叫下人备轿,这才带著她和婵娟一起上街去。 到了幽州最热闹的大街,方盈盈遣走了轿夫,三人改用走的,边走边逛。 大街上有著各式小摊,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目不暇给,喜儿在京城时虽然也常和杜鹃、婵娟溜出府,跑到大街上去闲逛,但是这里贩售一些小玩意。 幽州果然是个南北杂货齐全的城市,和京城比起来是一点也不逊色。 喜儿走在大街上,好奇的东张西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不过即使如此,她可没忘记今天上街的目的。 「你看那里有好多的文物古玩、旧书古画的,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她拉著表姊道。 「那有什么好看的。」方盈盈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啊,原来表姊不喜欢这个,她以为表哥喜欢的东西,表姊也有可能也会喜欢说。 不过没关系,还有机会。 眼珠子一转,她又找到了新目标。 「表姊,你看那里的胭脂水粉和饰品好像很不错,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她试探的问。 「那摊子我昨天才看过,要看你自己去看。」 所以那摊子上也没有表姊想要的东西喽? 喜儿失望的忖度著,圆滚滚的双眼却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更加努力的四处梭巡新目标。 「啊,那里有间布庄,表姊,我们到里面看看好不好?」 「干么,你没衣服穿呀?」 「那,茶行?」 「我又不是舅舅。」 「绣坊?」 「茶楼?」 「小吃?」 「毛皮店?」 「你到底烦不烦呀?」方盈盈终於忍无可忍的停下脚步,转身怒斥。 喜儿被她这么一吼,吓得惊跳了下,忍不住缩起脖子,低著头,一动也不敢动,跟在她身後的婵娟完全跟她一个样。 「我受够了!」方盈盈瞪了她们主仆半晌,最後火冒三丈的丢下这句话,甩头就走。 喜儿低著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根本就没发现表姊早已撇下她们走了,直到好半晌之後,她偷偷地抬起头来—— 「咦,表姊人呢?」 听见她的询问,胆子与她一样小的婵娟这才抬起头来,左右张望著。 「表小姐好像撇下我们自个儿走了。」 「啊?那怎么办?我都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小姐为什么要知道表小姐喜欢什么?」婵娟怀疑的问。 「因为我答应了要帮赵公子……」喜儿蓦然住嘴,想起了婵娟曾经千交代、万嘱咐她不可单独和男子在一起,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婵娟缓慢地眯起双眼,「小姐,你是不是欺瞒了奴婢什么事?」 「我……没有呀。」她心虚的低下头来拨弄著腰间的流苏。 「小姐。」她语气警告著。 喜儿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正打算全盘托出时,却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正站在街的那头,微微地对她笑著。 啊,是他!翼…… 他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高大俊朗、风度翩翩的模样吸引了在场所有姑娘们的目光。 「金姑娘。」他停在她面前,对她颔首一礼,一双略显侵略的黑眸炙热的凝望著她。 「少庄主。」喜儿福身回礼,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好巧,少庄主也出来游街吗?」 简翼轻挑了下眉头。游街是姑娘家们喜欢做的事情,他可没那个兴致。 「不,我是出来办事的,简家在这里有几项的产业。」 「啊?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犹豫的问,很担心他会点头说是。 「没有。」 喜儿忍不住对他嫣然一笑,那动人的笑容令简翼心神激荡,凝视著她的眸中似乎有火花在跳跃。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婵娟倏然移身站到两人之间,大声的开口。 黑眸瞬间微眯了下,简翼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的对喜儿邀请,「时间还早,不知道金姑娘有没有兴趣一起游湖?听说幽湖景色幽美,四季迷人。」 「真的吗?好。」她高兴的直点头。 「小姐!」婵娟快气疯了。她深吸一口气,拉著小姐的衣袖,再次开口,「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为什么?时间还很早呀,况且咱们俩对这里不熟,表姊又丢下我们先走了,现在有少庄主陪著我们,我们就不用怕迷路了,不是吗?」喜儿微笑的说,在心里却不断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婵娟,不管如何,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 「如果婵娟姑娘有事的话,我叫归燕先送你回去,你们家小姐的安全,简某自当负责,不让她受到一丝损伤。」简翼平心静气的开口。 开什么玩笑?那不正如他的意了?! 「不,奴婢的工作就是陪著小姐,又怎会有其他事呢?」婵娟微笑,柔声道:「小姐,你想游湖是不是?奴婢陪你一起去。」 简翼微扬嘴角,淡淡的一笑,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目的。 傍晚,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喜儿带著一脸开心的笑容,在嘴角含笑,脸上不自觉带著一抹宠爱目光的简翼陪伴之下,回到县府宅第。两人身後则跟了一脸气恼的婵娟,她狠瞪著随侍在简翼身侧,一脸面无表情的归燕。 噢,真是气死她了! 这个庞大如山的大木头一整个下午都在跟她作对,老是莫名其妙的阻挡她的去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也不听,让她完全无法紧跟住小姐,阻止他那道貌岸然的少主将豺狼之手伸向小姐。 一想到下午的一切,她就越想越恼火。这棵大木头真是气死她了! 她光顾著猛瞪他,压根忘了去阻止走在前方的小姐与简家少庄主的过度接近。 「今天玩得还愉快吗?」简翼问道,漾著温柔的黑眸目不转睛的锁在她开心的小脸上,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模样。 「嗯。」喜儿用力的点头,双眼闪烁烁的。 「那么明天愿不愿意陪我去城北牧场?我教你骑马。」 「骑马?」喜儿眼睛都亮了,却忽然想到自己与赵公子有约。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等中午过後再带她去?陪赵公子上街买个东西,应该不必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吧? 她正欲开口询问,怎知一道声音却先行替她做了回答。 「我表妹可能没空陪翼少主去牧场了,因为她明儿个和赵少侠有约。」方盈盈微笑的走向他们,眼中却流露浓浓的妒意。 她在家里等了一个下午,要房门特别留意翼少主,若见到他回府就马上通报她,好让她制造与他相处的机会,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与画面。这叫她怎能不气、不妒? 幸好府里丫鬟刚刚告诉她,说是早上在庭院里听见表小姐与赵少侠约好明天一块上街买送她的生日礼物。 而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事破坏表妹和翼少主的感情,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他们配成对。翼少主是她方盈盈的! 「赵少侠?赵昱廷?」简翼瞬间沉敛黑眸,低头看向喜儿。「是真的吗?」 「那是……」喜儿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在场的表姊,根本就无法向简翼解释,只能轻轻地点了下头承认。 「是吗?」他缓声道。 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喜儿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其实这件事是……」她开口想解释,却被方盈盈给打断。 「翼少主可能不知道,我表妹从小就对江湖侠士有著莫名的崇拜心理,如今好不容易让她遇见一位少年侠士,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喽,更何况赵少侠不仅武功盖世,人又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难怪我表妹会为他倾心了。」她口若悬河的对简翼说道。 喜儿震惊的瞠大双眼,用力的摇头,「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表妹,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这里又没人会笑话你。你说是吧,翼少主?」方盈盈再度微笑的说。她已经可以看见他眼底的怒火了。 「不是的,我之所以答应陪赵公子上街,是要帮他选过几天要送给表姊的生日礼物,不是像表姊说的那样。」喜儿急急忙忙的向他解释,再也顾不了其他事了。 她不要他误会她、气她、不理她,她绝对没有做出任何三心两意,或者是背叛他的事情出来,她没有!她目不转睛的望著他,眼眶红红的,隐含泪意。 「真是这样吗?可是这也说不通呀,你昨天才来到这,和赵少侠可以说是才刚刚认识,你却毫不犹豫的答应和他上街,这要人相信你没对人家另目相看,实在很难。」方盈盈一脸暧昧的微笑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喜儿除了摇头否认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真的没有,你不如回绝赵少侠明儿个的约会,跟翼少主到城北牧场去学骑马。」方盈盈故意这么激她。 她和喜儿几乎可以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对喜儿的心性她相当的了解,对於已经答应人家的事,一向说到做到,所以她有把握这回也不会有例外。 喜儿呆愣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一脸的为难,「不,我不行……」 「瞧,这下还要说你对赵少侠没有意思吗?」方盈盈撇唇微笑。 「表姊……」她想求她不要再信口开河,没想到始终沉默不语的他,却突然开了口。 「既然金姑娘已有约,那就忘了在下刚刚所提的建议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简翼冷著脸,掉头转身就走。 「翼……」她震惊的伸手想要留住他,怎知声音却被盖住了。 「翼少主,等一下。」方盈盈倏然扬声道。 他闻声停下脚步。 她提起裙摆盈盈的走向他,表情巧笑倩兮的。 「翼少主,关於明儿个去城北牧场的事,盈盈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陪你一同前往?」她柔声自荐道。 简翼淡看她一眼,「谢谢方姑娘好意,在下刚刚决定明天不去牧场了。告辞。」他说完,微微颔首,头也不回的离去。 方盈盈一脸不信的瞠大双眼。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拒绝,而且是这样完全不留余地的! 她转头,只见婵娟那丫鬟一脸同情的看著她,就连门房小厮也都露出可怜她的表情。 「看什么,这么闲不会把大门前的落叶扫一扫呀!」她怒声吼道,然後大步走开。 婵娟直到她走得完全不见人影,这才敢轻笑出声。 「奴婢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样拒绝表小姐,真是厉害。」她好笑地说,怎知听她说话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姐?」她伸手扯了扯喜儿的衣袖,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喜身缓缓地看向她,张口欲言,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当场吓坏了婵娟。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哭呀,告诉奴婢发生什么事了?小姐……小姐……」看她的眼泪不停的掉,婵娟完全慌了手脚。 喜儿也知道自己吓坏了婵娟,但是她真的完全不能自己,一想到他刚刚的冷漠表情,以及头也不回的身影,她就好难过、好难过。 梦中的翼也曾这样头也不回的抛下她、不理她,可是在梦中是她伤了他的心,他不理她还有话说,但是刚刚她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生她的气,为什么要抛下她、不理她? 她好难过,真的、真的好难过…… 第十五章 一夜没睡好,喜儿脸色奇差,头隐隐作痛的,在早膳过後,她又回房休息了一阵,後来在婵娟的提醒下,於巳时前整装好步出房门,准备前往大门口和赵昱廷会合。 庭院小径两侧,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只可惜此刻的她一点赏花的心情都没有。 她走过小径,穿过大厅,才刚刚踏进前院正要朝大门走去时,就被人挡住去路,她抬起头,就见让她失眠的他沉敛著黑眸,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面前。 「跟我走。」他倏然伸手拉她。 「喂——」站在喜儿身後的婵娟立刻想跳上前去救小姐,没想到那根碍眼的大木头又突然挡到她面前,让她差点就撞上他。 「你干什么挡路?走开啦!」她抬头,隐忍怒气的叫道。 归燕置若罔闻,一动也不动的。 眼见小姐就要被人拉走,婵娟没空理他,想直接绕过他去救小姐,怎知她一往右他就跟著往右,她一往左他就跟著往左。 「气死我了。」她再也受不了,东张西望的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便朝他打去。「走开,快点走开。」 「这条路不是你的。」木头终於开口说话了。 「那也不是你的呀。」她生气的回嘴,没想到他却突然扬唇笑了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这树枝上有剌。」他忽然拿走她手上的树枝。 「什么?」她呆呆的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啊,我的武器!」她瞪大眼叫道。 归燕的嘴角又忍不住的扬了起来。 「树枝上有刺。」他再次对她这么说,同时像要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而扬起手中的树枝给她看。 上头还真的是有刺耶,幸好刚刚没被刺刺到,真是幸运。不过她才不会感谢他呢! 「有刺又怎样?把我的武器还给我!」她叫道,而他的回答竟然是将树枝抛上天,远远的,让她再也拿不到构不著。 「喂——」她生气的大叫,没了武器,乾脆抡起拳头打他。「你这个混蛋,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可恶!可恶!可恶……」她用力的打他,打到手痛了也不愿意停。这根大木头真的是气死她了啦,可恶—— 简翼将喜儿拉到一个没有旁人在的地方,才松手放开她。 喜儿揉著被他拉疼的手,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自己先开口。 「有什么事吗?」 「你要去哪里?」他明知故问。 「我和赵公子约好要陪他上街买东西。」她陈述著两人都已经知道的事。 「不准去。」他倏然冷声命令。 喜儿不喜欢他此刻的态度,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我不能不去,爹从小就教我人不能言而无信,既然我已经答应赵公子,就应该信守承诺。」 「如果他是个坏人,对一个坏人,你也要信守承诺吗?」他问她。 「赵公子不是坏人。」她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认识他多久?一天?两天?」他嘲讽的问。 「他救过表哥。」 「所以你就认定他不是坏人?」 「难道不是吗?」 他瞪著她,一副她脑袋一定有问题的表情。 「你又怎么知道他救你表哥是不是有目的、有计画的?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想伤害你表哥的人不是他安排的,目的只是为了混进知县府,更甚者是为了抢夺玉镯而来?」他义正辞严的问她。 喜儿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什么玉镯?」 简翼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金大富的家传玉镯关系著一笔极大的宝藏,而那只玉镯现在正藏在幽州知县府里,所以有心人士一个个都蠢蠢欲动的在打著玉镯的主意。」 「玉镯?宝藏?」喜儿瞬间皱紧眉头,「我从没听爹提起过这种事,」她摇头道:「而且玉镯也不这儿呀,它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被一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骗去了,爹为了找回那只玉镯,还四处张贴重金悬赏的公告,那些人之中难道没有一个识字的吗?」 她问得很认真,简翼却只想翻白眼。 「那些人认为那只是烟幕弹,目的是为了防范玉镯被盗。」他告诉她。 「怎会这样?」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现在还要陪那家伙上街吗?」他只想知道这个而已,至於玉镯和宝藏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喜儿闻言又缓慢地皱起眉头。 「即使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也不代表赵公子就是想抢夺玉镯的坏人。」她始终觉得赵昱廷不是个坏人。「我还是要去。」她决定道。 「你——」简翼气得说不出话。他都把话说得这么白了,她竟然还要去?!他双拳握得死紧,脸色坏得吓人。「你再说一次。」 「我还是要去。」她看著简翼固执的回答。 青筋在额上隐隐抽动著,他咬紧牙关,灼灼黑眸中蔓延著令人胆战的怒焰。 「好,你去。」他赌气道:「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别奢望我会去救你!」 喜儿瞬间睁大双眼,意外他竟会这样说。 她觉得好难过,但一股迅速延烧的怒火却在一瞬间淹没她所有的感觉,包括难过,包括委屈…… 「我不用你救,如果真出事了,赵公子也会救我。」她大声的说。 四周一片沉默,简翼的脸色可怕得吓人。 喜儿挺直背脊,不肯示弱。 「这话是你说的,你别後悔。」他忽然轻声的开口,接著便头也不回的掉头离去。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泪水从她两颊淌下,她难过得像要窒息般。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小姐?小姐——」 听见婵娟的声音,她急忙将脸上和眼中的泪水擦乾净,不想让婵娟看见。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却可以清楚感觉到婵娟不喜欢简翼,如果再让婵娟看见她眼中的泪水的话,她对简翼的观感恐怕要更糟了,而她不想听见有人说他的坏话。 呵,好好笑,他连她的安全、死活都不管了,她竟然还不许别人说他的坏话,她真的是——好傻、好傻。 「小姐,你没事吧?」婵娟紧张兮兮的跑到她面前问道。 喜儿对她微笑一笑,「没事,会有什么事呢?」 「那家伙没再对你毛手毛脚的吧?」 「别无礼,婵娟。」她蹙著眉头纠正她,「人家堂堂一个少庄主,你怎么可以用那家伙来称呼呢?」 「可是……」 「好了,别说了。我们快到大门口去吧,赵公子肯定已经等在那儿了。」她打断她说。 「是,小姐。」婵娟心不甘情不愿的撇了撇唇瓣,然後跟著小姐转身朝大门走去。 大街上热闹非凡,就跟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喜儿身旁伴著赵昱廷,身後跟著婵娟,三个人出了布庄,又朝隔壁街的饰品摊走去,打算再选几样漂亮饰品当作方盈盈的生日贺礼。 春阳煦煦,照在身上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炎热,只是在人来人往的拥挤街头走久了也会觉得累。 所以在买了几件还算令人满意的玉雕、银饰之後,他们决定找间茶楼坐下来稍作歇息,再打道回府。 他们离开喧闹的大街,弯进了小巷。 据赵昱廷所说,在小巷尽头的另一条大街上有间茶楼的茶特别好喝,若想要喝到真正的幽州好茶,只此一处,别无分号。 喜儿其实并不挑嘴,只是在爱茶成痴的金大富耳濡目染之下,不自觉的养成品茗的习惯。有好茶可喝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选择劣等茶来折磨自己的味蕾。 三人离大街越来越远,远走越偏僻无人。 而一切就这样发生了,毫无预警的。 四名蒙面人持刀跳了出来,瞬间将他们三人前後包夹住。 「别动!」站在他们前方阻断他们去路的一名青衣蒙面人冷声喝道。 喜儿瞠大双眼,旋即和同样吓坏了的婵娟抱成一团。 「小姐……」婵娟淌出惊恐的泪水,她从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喜儿同样吓得面无血色,只是除了害怕,她还有一丝错愕。她没想到意外真的发生了,而他说过,他不会来救她。 酸楚的感觉在心里泛开,反而掩盖了恐惧。她伸手圈著因害怕而抖个不停的婵娟,安静且冷静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你们要做什么?」赵昱廷盯著蒙面人沉声问道,手已放在剑上。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以一敌四,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另一名黑衣蒙面人嘿嘿两声,冷声警告。 「你们想要什么?如果是要银两,我可以给你们,但不许你们伤人。」赵昱廷审视了下眼前情况,将握剑的手移到腰带上,解下荷包。 「银两?」青衣蒙面人倏然冷笑出声,「你那一点银两,根本就不够大爷我塞牙缝。大爷我要的是她。」他手一抬,指向喜儿。 所以他们真是为了玉镯而来?喜儿不由自主的瞠大眼。 「不!小姐才不会做你们的压寨夫人。」不知哪来的勇气,婵娟突然扬声大叫。 「压寨夫人?」四名蒙面人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她只是人质,是咱们向金大富换取玉镯的筹码,倒是你就可以留下来做大爷我的压寨夫人了,哈哈……」黑衣蒙面人淫声笑道。 「我不要……小姐……呜……」婵娟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哭了。 喜儿瞬间将她搂紧。 「放他们两人走,我就乖乖的跟你们走。」她陡然抬起头来,坚定的对像是带头的青衣蒙面人说。 「小姐!」婵娟泪眼婆娑的惊叫。 「金姑娘,万万不可!」赵昱廷也叫道。 「这个交易怎样?」她未理他们俩,始终盯著青衣蒙面人。 「不成。」 「为什么不成?」 「大爷我人多势众,要掳谁就掳谁,干么还要跟你这个娘儿们做交易?如果交易是上床做那档事,倒是可以考虑。」青衣蒙面人说著下流话语,其他蒙面人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姐……」婵娟颤抖的缩了缩身子,更害怕了。 喜儿也很害怕,她好後悔没听简翼的话,但是现在後悔又有什么用呢?她看向赵昱廷,忍不住想起简翼说的话。 赵公子真是个坏人吗?这条小巷是他带她们走进来的,面对四名蒙面匪徒,他也没有拔剑抵抗…… 才这么想著,就见他倏然拔出腰间的剑,朝她们大声叫道:「快走!」然後攻向其中一名蒙面匪徒。 对方有四人,四把刀,他却只有一人、一把剑,结果如何几乎在他出手前就决定了。 不过即使如此,一听他说快走,喜儿还是拉著婵娟拚命的想冲出包围。 徒劳无功。 她们才跑了两步,一道巨大的黑色人影已挡在她们面前,阻断她们的去路。 「小美人儿,你们要去哪啊?」 喜儿惊喘一声,又拉著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婵娟後退,只是才一後退,就又撞上另一堵肉墙,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跟著就在她眼前晃动。 「还想逃呀?」青衣蒙面人嘿嘿冷笑。 喜儿迅速的看向赵昱廷,只见他以一敌二,左支右绌的,根本就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可以来救她们? 「小……姐……」婵娟抖著音,紧揪著她的衣袖,早已哭花了脸。 「你们就算掳走我也没有用,因为你们要的玉镯早在两个多月前被人骗走了。」她强持镇定的开口。 「你以为你这样说,咱们就会放过你吗?」 「是真的,那只家传玉镯早就……早就被一个假道士骗走了,是真的……是真的……」婵娟抽噎的说。 「哼,等大爷我将你们掳回去,如果金大富还不乖乖拿玉镯子来换,我就先把你这丫头的头砍下来送回去,到时我看他还敢不敢说玉镯子不在他手上。」 「不要,」婵娟用力的猛摇头,哭得梨花带泪的,「小姐……呜……我不要被砍头,我不要,呜……」 「哈哈……」青衣蒙面人陡然大笑出声,似乎是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还高举起手上的大刀,作势要砍。 咻! 一颗小碎石破空飞来,瞬间打偏青衣蒙面人手上的大刀,还震得他虎口发麻,连抖了好几下手,大刀差点没掉到地上去。 「谁?」黑衣蒙面人迅速将喜儿和婵娟拉到身前,用刀架在她们俩雪白的脖子上,大声叫道:「出来!」 一阵静默後,归燕从巷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归燕?」 「大木头?」 一见到他,喜儿立刻转头去寻找那个说不会来救她的人。归燕在这,她相信他一定就在附近。 他来救她了,他来救她了!她有救了,她有救了! 「阁下是谁?劝你少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黑衣蒙面人一边评估著他的身手,一边冷声恐吓。 归燕站在原地不发一语的看著他,亦无任何表情。 「大爷我在跟你说话,你耳聋没听见吗?」黑衣蒙面人怒声叫道。 他置若未闻,仍是一动也不动的。 「大木头……」婵娟泪眼婆娑的看著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高兴见到他的一天。 他不为所动的反应惹恼了黑衣蒙面人,他於是将气出在突然发出声音的婵娟身上,用力的勒紧她的脖子,他朝她怒声喝道:「闭嘴!」 归燕的双眼瞬间微眯起来,脸色变得阴沉冷冽,一股浓厚的杀气笼罩他全身。 「放人,要不就死。」他蓦然开口,只说了六个字,大放厥辞的傲慢态度却立刻惹火面对他的两个蒙面人。 「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要大爷放人还得问问大爷手上的刀愿不愿意。要死的人是你!」黑衣蒙面人怒叫大吼,然後将人质往旁边一甩,和青衣蒙面人同时举刀攻向他。 一直藏在暗处的简翼本不愿出面,因为他还没气消。但是一见那蒙面人将喜儿狠狠地甩在地上时,他的心已先一步有了举动,只见他立刻冲入场中,伸手将跌在地上的喜儿与婵娟扶了起来。 「没事吧?」他低下头,视线迅速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关心之情溢於言表。 喜儿目不转睛的看著他,先前的坚强、镇定与冷静在看见他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直被抑压住的害怕、恐惧与无助。她吸了下鼻子,再也控制不住的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简翼浑身一僵,叹气著将她拥紧。 婵娟的反应倒是与她完全相反,她非但不再哭泣,一双通红的眼还瞠得老大,正目不转睛的注视著以一敌二的归燕。 每当敌人的大刀一往下挥,她的心就跟著紧缩了下;每当他差点被刀砍到,她就忍不住觉得呼吸困难,她越看越紧张,越看拳头握得越紧,眼睛睁得越大,终於,她再也受不了的转头一把抓住简翼—— 简翼怀抱著泪流不止的喜儿,既心疼、懊恼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实在不应该为了赌气,以及为了证明赵昱廷的居心叵测,而一直不现身,害她吓成这样,他更不应该因为嫉妒而与她翻脸、吵架,让她身陷危险之中。 她是那么的娇小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却又拥有连男人都心折的勇敢与勇气,让他忍不住的更加为她倾心。 喜儿,他的喜儿。他情动的拥紧她了,同时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发、她被泪水沾湿的眼、颊,正要碰触他想望已久的红唇时,一股外来的力道却猛然将他拉离她的馨香与柔软。 「快点,快点去帮大木头。」 又是这个丫头! 他眯眼狠狠地瞪她,她的注意力却全放在打斗中的归燕身上,丝毫感觉不到他想一脚将她踹得老远的愤怒情绪。 「快点,他快死了,你快去呀!」她紧张的扯著他的衣衫叫道。 快死了? 简翼皱起眉头望向打斗圈,只见归燕好端端的,既没缺条胳臂,也没断条腿的,哪里来的快死了? 相反的,那家伙根本未尽全力。 他是不是嫌最近太平静了,都没机会让他活动筋骨,所以一找到机会就忍不住的练起拳来,舍不得太快结束? 「归燕,你要玩到什么时候?」他开口冷声问道。 他才说了一句话,打斗圈内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归燕就像换个人似的,动作变得奇诡迅速,才一瞬间,那两名蒙面人已被打得节节败退。 「走!」自知不敌,青衣蒙面人在吐了口鲜血後,猛然大声叫道。 四名蒙面人同时飞起,向四方窜逃,登时逃得不见踪影。 一见危机解除,婵娟立刻咚咚咚的跑向归燕,紧张兼担心的问:「你有没有怎样?有没有受伤?」 归燕面无表情的没有回答,但灼热的黑眸却一瞬也不瞬的紧盯著她,没有须臾的转离。 婵娟被他盯红了脸,羞赧的垂下头。 「金姑娘,你们都没事吧?」赵昱廷提著剑,气喘吁吁的走过来。他的模样狼狈,衣衫有几处被划破,左边衣袖则被削去一截,手臂上还挂了彩。 喜儿从简翼怀中抬起头来,「我没事——啊,赵公子,你受伤了!」她惊叫道。 「只是小伤,不碍事。」赵昱廷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臂。 「小伤也是需要包扎的,让我……」她从怀中抽出手巾,话未说完就被简翼打断。 「既然不碍事,我们先告辞。」他倏然说道,然後不由分说的强带著她离开。 归燕随後跟上,身旁伴了个头低低的婵娟。两男两女,一对前一对後的走著,不一会儿即消失在表情瞬间变得阴狠的赵昱廷面前。 简翼?果然是个非除去不可的绊脚石。 虽然刚刚始终不见他出手,但是有归燕、如箭的这样高手在身边,他的身手若不是太差,就是很高。 看样子想要得到玉镯,他必须从长计议,而且一切都必须要更加小心。 第十六章 「翼,等一下,赵公子他受伤了,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突然被简翼霸气的挟著走,喜儿愣了好半晌才又想起,於是就见她挣扎的叫道。 简翼充耳不闻,脚步亦没有要停顿下来的迹象。 「翼,赵公子他……」 「他和刚才那些家伙是同夥的。」他冷声打断她。 她愕然瞠大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她摇头。 眼见就要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简翼松手放开她,同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著她。 「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他有可能是坏人,为什么你不听,还跟著他走进那条偏僻的无人小巷?」他沉声问她,语气中有著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是场意外,赵公子不可能和那些人有关的。」喜儿仍然无法相信赵昱廷是坏人。 简翼瞬间咬紧牙关,脸色难看至极,「是他带你远离人群,走进这条无人小巷的不是吗?」 「对,可是他刚刚为了救我和婵娟受伤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是蓄意要做给你看的。」 「我不相信,而且他这样做根本一点道理都没有。如果他真和那群人是一夥的,他要挟持我根本不需要假他人之手,因为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绑架我……」 「原来你也知道他要绑架你多得是机会。」简翼冷声嘲讽。 她看了他一眼,继续把话说完,「总之如果赵公子真是坏人,真的有心要危害我,他根本就用不著如此大费周章的找人来绑架我。」 「所以你还是选择相信他,而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他看著她,神情冷冽的沉声问著。 喜儿沉默著没有说话。 「也许我刚刚根本就不应该出手救你。」他气愤说道。 她震惊的瞠大双眼,意外他竟又这么说。她并非不愿意相信他,只是觉得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随便怀疑一个人是不对的,尤其那个人还是表哥的救命恩人。 他为什么就是不懂,为什么老是要曲解她,还对她说出如此绝然的话呢?不应该救她,他真的这么想吗? 「我也没求你来救我。」她又气又难过,一时口不择言的冲口道。 简翼难以置信的瞪著她,瞪得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这就是她对他救了她之後的感想?没求他救她?嫌他多管闲事? 「好,很好。下回就算再见到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我也会劝自己别多管闲事,视而不见的从旁边走过。」说完,他掉头转身就走。 身为护卫,归燕当然随後跟著他离去,让婵娟如大梦初醒般的伸手去拉小姐的衣袖。 「小姐……」只要小姐不和少庄主吵架,大木头就不会走了。 「我们走,婵娟。」喜儿反而拉住她的手,生气的往反方向走去。 「小姐……大木头……」婵娟依依不舍的回头张望,只见两方距离越拉越远,直到归燕的身影完全消失於她视线之内,才颓然的垂下肩膀。 「小姐,你实在不应该对少庄主这样说,如果不是他带著大木头前来救咱们,咱们现在一定被那群坏人给抓了,咱们应该要感谢他们才对。」突然之间,她觉得那个少庄主其实也不算太差,配小姐勉强算合格啦。 「要谢你自个儿去谢。」喜儿怒声道。 「小姐,你是怎么了?」婵娟蹙眉问:「虽然你有时候会糊里糊涂的,但绝不至於无礼取闹、是非不分……」 「你说我是非不分?」喜儿忽然呼地一声转过身来,双眼圆瞠,一脸气愤的瞪著她。 婵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奴婢说错了吗?少庄主和大木头救了咱们,你没向他们道谢也就算了,反而还说你没求他们救我们,你不觉得这样说有点过份吗?」她平心而论的说。 「那是因为他先说了他不应该救我这句话!」喜儿怒不可遏的反驳。 「少庄主虽然这么说,但他毕竟还是出手救了咱们不是吗?」 「那是因为……」她陡然住了嘴。 「因为什么?」婵娟等了半晌见她没再开口,只好开口问。 对,因为什么? 他都说了不救她,为什么最後还是出手救了她? 为什么明明没有证据,知道自己这样在背後说人坏话只会引来非议,他仍一再的告诫她要小心赵昱廷?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至少,在他正式登门提亲之前不是。 那么他到底是…… 喜儿咬了咬红唇。现在冷静地想一想,她就知道他是因为关心她,因为在乎她,因为不希望看见她受伤,才会一再的对她说那些话,而她却只在乎自己的想法与原则。 「怎么办?我好像做错了。」她突然觉得後悔。 「不是好像,是真的做错了。小姐。」婵娟大叹一声。 「那该怎么办,如果我现在去跟他道歉,他会原谅我吗?」喜儿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著她问。 「应该会吧,我看少庄主好像很喜欢小姐,如果小姐肯道歉,他应该会接受才对。」婵娟安慰她。 「那我们快去追他们。」她立刻拉著婵娟转身就跑。 「小姐等一下,小姐。」反应不及的被她拉著跑了好几步,婵娟才挣扎的叫道,同时将她拖著停了下来。 「再等就要追不上他了。」她著急的说,再度举步却又被婵娟给拉住。 「是已经追不上了,你就别再像只无头苍蝇。」婵娟白眼道。 「可是……」 「别说这里人多不好找了,大街上这么多店铺、茶楼、酒楼的,如果少庄主进了其中一家店,咱们该从何找起?难不成要挨家挨户的去找吗?」婵娟打断她,「咱们先回府等著,反正少庄主迟早都会回到那儿的,到时再向他道歉就行了。」 喜儿抬头,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又蹙眉想了一会儿,这才颓丧的轻叹了一口气。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第一次在没有人带领之下走回县府宅第,喜儿和婵娟迷路了。 原本只需要半炷香时间的路程,她们却因为迷路而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她们俩走得双脚发酸,香汗淋漓,差一点就以为自己会客死异乡。 她们才一进门,就被闻讯而至的金大富叨念了一顿。 「你们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婵娟,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为什么她要出门也没来知会我一声,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爷在?」 「奴婢知错。」婵娟急忙低头道。 「喜儿,让爹看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你出门前不先跟爹说一声,为什么不带随扈就出门,为什么都出了事还不马上回府?你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 「对不起,爹。」 「你知不知道从赵少侠负伤回府,爹就一直坐立难安至今?」 「赵公子回来了?他的伤不要紧吧?」 「大夫说不碍事,只是皮肉伤而已,休息个两天就行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俩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听赵少侠说你与简翼一道走了,我才稍微放心一点,没想到半个时辰前,爹却只见简翼一个人回府来,你……」 「他回来了?」喜儿双眼一亮,立刻惊喜的问道:「他在哪儿?爹。」 「他正在用膳厅里用午膳……」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女儿已提起裙摆,飞奔而去,金大富瞠大双眼,愕然的对著她的背影大声呼喊,「喜儿,你去哪里?爹的话还没讲完呀,女儿?」 喜儿凭著记忆,以最快的速度奔至用膳厅,却在入口处看见厅内的一切而止住步伐。 在厅内用膳的不只简翼,还有方盈盈,圆圆大大的用膳桌明明就算容纳了十个人依然可以很宽绰,但是在场那两人却坐得近到可以耳鬓厮磨的程度。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他和表姊怎能如此靠近、如此——亲密? 「表妹你回来啦?」发现她的出现,方盈盈佯装羞怯的微微与简翼拉开一点距离。「用过午膳了吗?如果没有,就过来一起吃嘛。翼少主不是别人,不会介意的。」 「方姑娘说得是,况且这儿是方府,就算在下介意,恐怕也没有置喙的余地。」简翼端起酒杯向方盈盈微笑敬酒。 「翼少主真是爱说笑。」方盈盈举起衣袖,掩唇娇笑。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喜儿的长睫黯然低垂了下来,感觉好难过。 但是这怎能怪他呢?是她有错在先,他会气得不想理她,也是她活该罪有应得,可是她的心还有好痛好痛? 不让退缩的想法壮大,她举步跨进用膳厅里,找了个离他们俩有些距离的位子坐下。 「表妹,我听人说你今早差点就被人给绑架了,这真是太危险了,你一定被吓坏了吧?」方盈盈嘴角微扬的开口。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表姊关心。」 「怎会没事呢?瞧你脸白的。不过没关系,从我听说这件事之後,我就特地差人炖了锅汤让你压惊。」说著,她蓦然转头对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命令,「小红,还不快去把那锅汤端出来给表小姐喝。」 「是,小姐。」小红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端了碗汤回到用膳厅,然後将它放在喜儿面前。 「快点喝喝看,看好不好喝。」方盈盈微笑的催促。 喜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懂表姊怎会突然对她这么好,但她还是乖乖地拿起冰瓷调羹,舀起一匙汤来喝。 「好不好喝?」方盈盈双目睁大的看著她,迫不及待的问。 「有一点点奇怪。」她老实地说。 「那你再吃块肉看看。」 喜儿听话的夹了块汤里的肉来吃。 「怎样?」她又迫不及待的问。 「我说不出这味道,」她蹙眉,「这不是鸡肉、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或丰肉……」 「那是当然,因为那是兔肉。」方盈盈咧嘴微笑。 喜儿震惊得瞠大了双眼,她用手捣住唇,却仍遏制不住反胃的冲动。 「呕——」她身子一转,一瞬间吐得满地都是。 「天啊,你怎么这么脏呀?」方盈盈尖叫著站起身来,好像喜儿刚刚是吐在她身上,而不是地板上。 「呕——」喜儿完全失控的一吐再吐,一想到刚刚吞下肚子里的是小玲珑,她就无法克制呕吐的欲望。 向金大富解释完她们晚归的原因後,婵娟直追小姐而来,没想到一到用膳厅就见小姐抱著肚子狂吐个不停,差点没把她给吓坏了。 「小姐,你怎么了?」她急忙冲向前扶住她,一脸担忧的神情。 「小……」喜儿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一个字,便再度狂吐起来,只是这回再呕出来的只剩胃液。 她又连连呕吐了两次,然後就昏了过去。 「小姐!」婵娟尖叫出声,还来不及伸手扶住她颓然倒下的身子,一道身影已迅速飞驰而来,瞬间的承接住喜儿。 她抬起头来,眼眶含泪。 「少庄主,小姐她怎么了?为什么奴婢才不在她身旁一会儿,她就变成这样?」 简翼眉头紧蹙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一道娇斥声已率先响了起来。 「放肆!」方盈盈朝婵娟怒声斥道:「谁准你这个奴婢对翼少主这样说话的?」 婵娟不由自主的缩瑟了下,但一见到小姐苍白的脸,和失去意识的模样,她的胆子就莫名其妙的大了起来。 「表小姐,是不是你对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她来这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才一会儿,她就变成这样?」她怀疑的开口。 「大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在质问我吗?」 「奴婢只是想知道事实。」 「方姑娘炖了碗兔肉汤给你家小姐喝。」简翼开口道。他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该死的怎么一回事,前一秒她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听见她吃的是兔肉,就吐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给吐出来一样? 「兔肉?小玲珑?!」婵娟瞬间瞠大双眼,难以置信。 小玲珑?这个名字…… 「想见之人?有呀,姑母、表哥、表姊都是喜儿想见的人。还有小玲珑,它虽然不是个人,是只小兔子,但是我真的好想它。」 简翼猛然想起喜儿在商船上所说的话,难道说这碗兔肉汤是…… 「婵娟,立刻去请大夫来。」他倏然沉声命令,然後阴沉著一张脸,冷冷的看了方盈盈一眼,旋即抱起喜儿大步朝客宿厢房定去。 喜儿醒转时,已是夜半时分,床前帘幔飘飘,有个人趴卧在她床边,黑发凌乱披散著。 「翼……是你吗?」她以为自己又入梦中了。 床边的人一动也不动的。 为了想看是不是他,她挣扎的想从床上坐起身来,却因浑身虚软无力而力不从心。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虚弱得像是连抬起一只手的力量都没有? 她稍稍回想了下,记忆立刻有如潮水般涌入她脑中。兔肉……小玲珑…… 一阵作呕的冲动,让她瞬间趴在床边再度呕吐起来。 「呕——」 一听见她呕吐,趴在床边熟睡的婵娟立刻惊醒过来,桌几上的蜡烛已燃尽,房里只剩下从窗棂外射入的月光,是一片的昏暗不明。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她急忙找出火摺子,将火苗吹燃,然後将蜡烛点上。 屋内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只见喜儿面无血色的趴在床沿乾呕个不停。 「小——」 婵娟正想冲向令她担忧不已的小姐,房门却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了开来,一道人影咻声已从她眼前飞过。 她定眼一看,原来是少庄主。 「为什么又吐了起来?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给她吃?」他小心翼翼地将喜儿扶靠在胸前,眉头紧蹙的望向婵娟,沉声问道。 婵娟用力的摇头,一脸茫然的回答,「奴婢不小心睡著了,醒来时小姐就在吐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喜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那不是小玲珑,方姑娘骗了你,那不是你的小白兔,不是小玲珑。」他低下头凝望著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神情痛苦的喜儿,语调温柔却认真严肃的安抚她,黑如深潭的眼眸中除了有对她的心疼,还有一股无法原谅方盈盈的怒气。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外表温文贤淑、知书达礼的官家女眷,耍起心机来,手段竟是如此的残忍毒辣。 若非受命於她的厨师因为对小玲珑早有感情,不忍杀它,改拿别只兔子做肴,情况可能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听见他的话,喜儿缓慢地睁开双眼,她的眼睛湿漉漉、红通通的,瞅著他的可怜模样让他的心头瞬间紧窒起来。 「是真的吗?那真的不是小玲珑吗?」她紧揪著他的衣袖,声音低小而沙哑的问。 他对她点头,「如果你不信,可以问婵娟。」 「婵娟?」她立刻虚弱的转头寻找丫鬟。 「小姐,少庄主说的全是真的,那锅汤肉根本就不是小玲珑,表小姐这么说只是故意吓吓你。」婵娟迅速的跑到床榻边,用力的点头回答,「为了这件事,姑奶奶和表少爷还将表小姐狠狠地训了一顿呢。」她脸上有著活该的表情。 「是真的吗?小玲珑真的没事?」她害怕这是一场梦。 「是真的。」婵娟用力的点头,然後弯腰从地板上将小玲珑给抱了起来,递给她看。「小姐,你看。」 看著眼前活蹦乱跳的小玲珑,喜儿再也忍不住高兴的哭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呜……」 「已经知道没事,也看见你的小兔子完好无缺了,为什么还哭?」简翼轻拭著不断从她眼眶中滑下的泪水,眉头紧蹙。 「小姐是太高兴了。」婵娟红著眼眶说。 点点头,转念一想,他开口吩咐婵娟,「你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去拿些吃的过来。」 「也对,小姐整天都没吃东西,肚子一定饿了,奴婢立刻去。」一语惊醒梦中人,婵娟急忙放下小玲珑,然後拿出灯笼点了火,转身离开去张罗。 婵娟离去後,房里除了喜儿不时传来的抽噎声,一片寂静。 烛火在桌上轻轻地摇曳,小玲珑在地上跳呀跳的,找到舒适的角落蜷曲著,继续睡觉。 简翼拿了杯水让心情已渐平复的她喝,她乖乖地将水喝下之後,却突然低著头,小声沙哑的开口,「对不起。」 简翼愣了愣,先将茶杯放到一旁的花几上,这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凝望著她红肿的眼,蹙眉问:「为什么突然跟我道歉?」 「因为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什么话?」他不解。 「就是没叫你救我的话。」 「哦。」原来她指的是昨儿个白天发生在偏僻小巷的事。 「你……还在生气吗?」她看著他,犹豫的问。 简翼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他的确还在为这事生气,但是生气又怎样?一见她昏倒,一见她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他还不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离不开她,就连夜深了,这里的主人都替她下达关心之意,要大夥各自回房休息,一切等待明早再说,他还是不放心的去了又回的守在她房门外,只为等她清醒过来。 他的沉默让她的心瞬间冷了些,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由自主的盈满眼眶。 「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喜欢表姊,不喜欢我了。」她低下头来,抹去眼眶中的泪水,哑声问。 「什么?」简翼错愕的一呆。 「我看见你和表姊很亲昵的坐在一起,看也不看我一眼。」她吸了吸鼻子,强忍心痛的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怨不了别人,但是我一想到你以後再也不理我了,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简翼瞬间瞠大了双眼,意外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听见她对他的心意。只是此时此刻他究竟应该要高兴还是生气?她竟会以为他是个三心二意的男子?这实在是很污辱他。 「如果你真的已经决定要和表姊在一起,我会忘了你之前在船上对我说的话,我会祝福你和表姊的,我……」 简翼咬紧牙关,猛然吸了一口大气。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头一低,便封住她的唇瓣。 他的唇炙热如火,瞬间夺去她所有的呼吸与意识,让她从双眼圆瞠到缓慢地闭上双眼,什么也不能再想,只能一任自己酥软无力地靠卧在他宽阔的胸膛,直到脑袋混沌不清,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十七章 「你明儿个就要起程回京?」金大红蹙著眉头,愕然的看著弟弟问道:「你是不是因为盈儿对喜儿做了那件事才……」 「当然不是。」金大富迅速的回答,「这趟幽州行我本来就打算只花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眼见一个月都快过了,我却还在幽州这里,再不打道回府可不成。」 「为何不成?」 「大姊,京里还有生意等著我去打点呀,你不会不知道吧?」金大富叹息的说。 事实上,他是因为从简翼那里听闻关於家传玉镯的谣言越滚越大,唯恐祸及姊姊一家人,才想早些离开这里。 金大红轻蹙眉头,随即又轻叹了口气。 「多待几天应该没关系吧?」她觊觎的问,心里却想著不知道他们姊弟这一别,又要过几个寒暑才有机会再相见? 金大富摇了摇头,犹豫了下才蹙眉开口,「事实上除了生意,还有一件事让我急著赶回京城去。」 「什么事?」瞧他一脸凝重,她不由得跟著沉下脸,认真起来。 「娘留给玉云的那只家传玉镯被我弄丢了。」金大富叹气的说。玉云是他早逝的爱妻,也是喜儿的娘亲。 金大红瞬间瞠大双眼,「这是真的吗?!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这件事都该怪我……」他於是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怎会发生这种事呢?」她听後,眉头紧蹙的伸手揉了揉额际。「你悬赏多久了,真的一点下文都没有吗?会不会你赏金出太少了?」她沉吟的问。 那是她见过最漂亮、最完美无瑕的玉镯了,它是由一只上好晶玉雕琢而成的,翠玉温暖、毫无瑕疵,识货的人见了无不发出连声赞叹,直嚷它是一只难得一见、价值连城的玉镯。 然而这只玉镯对他们金家而言,贵重之处并不在於此,而是它是祖先们一代接著一代传下来的传家宝。 「事实上我这么急著要赶回去,就是为了要处理这件事。听说玉镯已有了消息。」金大富说,这也是简翼告诉他的。 「真的吗?」金大红抬起头来,一脸惊喜的问。 「详细情况必须等我回去才知道。」他老实的说。 「那只玉镯一定要找回来。」她看著弟弟道。 「我知道。」他严肃的点了点头。 「有消息一定要写信告诉我。」金大红认真的嘱咐。 「我会的。」金大富点头允诺。 赵昱廷神不知鬼不觉的退离花厅,回到厢房内蹙眉沉思著。 难道说金大富真的把那只玉镯搞丢了不成? 刚刚偷听他与金大红的对话,他们俩不管是说话的语气或者是神情,都不像是在作戏,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沉思良久,蓦然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别被他们给骗了,玉镯一定还在金大富或者是金大红手上。 而不管玉镯在他们俩谁的手上,那只玉镯他是誓在必得就对了,任何人都休想阻止他。 他拿出文房四宝,迅速的写了张纸条,然後走到窗边轻吹了声口哨,只见一只鸽子从树梢上飞了下来,站在窗棂上,咕咕咕的鸣叫著。 他将鸽子抓了起来,然後将纸条卷成桶状塞进它脚上的圆管中,再将它往天空放飞。 他们必须在今晚展开行动。 至於姓简的那个家伙,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试探他的身手,但是以他的年纪与他身负简家庄偌大产业的重责大任,他想他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力气练武才是。 要不然他又何须聘请像归燕那样的高手随侍在身旁呢?所以他想那家伙应该不足为惧,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小姐、小姐……」婵娟一路叫喊著跑进喜儿的厢房,惊醒坐在窗边发呆的她。 喜儿放下轻触唇瓣的手,转头望向跑得气喘吁吁的她,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柔声问道。 「老爷吩咐奴婢来替小姐收拾细软,说咱们明天就要起程回家了。」婵娟兴奋的宣布,「小姐,咱们要回家了!」 「真的吗?」喜儿讶然的问,因为她事前都没听金大富提过这件事。那么简翼呢?他也要跟他们一起走?「那翼……呃,我是说翼少主,他是否也要跟咱们一起走呢?」她忍不住问道。 「当然,他是跟咱们一起来的不是吗?」婵娟立刻点头回答。 喜儿闻言,不禁露出一抹微笑。看来他是真的对表姊无意,要不然他一定会选择留下,而不是和他们一起走。 不自觉的伸手轻触唇瓣,她至今仍不确定那晚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场梦,还是他真的吻了她,但是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又可以共乘一艘船,一起欣赏水上风光,迎接朝阳,享受向晚微风了。 「小姐喜欢少庄主?」婵娟若有所思的瞧著她的笑容,突然开口。 喜儿被她吓了一大跳,「你在说什么呀?」 「小姐脸红了。」婵娟指著她的脸,惊讶的咧嘴。 「你别乱讲话,我哪里有脸红。」喜儿捣著脸叫道。她真的脸红了吗? 「本来就有,要不奴婢拿面镜子让小姐自己瞧一瞧,或者要奴婢找其他人来作证,例如少庄主?」婵娟笑嘻嘻的揶揄她。 「你……」喜儿不知所措的瞪著她,羞得满脸通红。突然间她灵光一闪——「不如就找归燕来,你觉得怎样?」 婵娟瞬间呆住,没想到小姐会突然提起大木头。 「小姐?」 「这两天我都一个人关在房里养病,好无聊喔,唯一的丫鬟又忙著和人谈情说爱,没空理会我,我好可怜喔。」喜儿捧著脸,咳声叹气的故意说道。 这回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人换成了婵娟。 「小……小姐,奴婢才……才没有忙著和人谈情说爱,没理你呀。」她红著脸,低著头,小声的抗议。 「真的没有吗?」喜儿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取笑问道:「那我这两天一定是眼花了,要不然怎会老是看到一对和你与归燕很像的男女,在後花园里卿卿我我……」 「小姐!」蝉娟招架不住的低声叫道。 喜儿咧嘴微笑,得意扬扬的说:「看你以後还敢不敢笑我。」 「奴婢不敢了。」婵娟扁著嘴小声说。 「好了,那你整理东西吧,我去外头走走。」喜儿起身。既然明天就要走了,那么有件一直搁在心里的事,今儿个再不去做,以後大概也没机会了。 「小姐要去哪儿?」婵娟怔然的问,然後立刻紧跟在她身後。「奴婢陪你去。」 「你不是要收拾东西吗?」 「那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回来再弄还来得及。」婵娟挥了挥手,「况且如果奴婢不陪著小姐的话,说不定小姐待会又要说奴婢没理你了。」 最後一句话她是含在嘴里说的,不过即使如此,喜儿还是听见了。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提起裙摆,缓慢地走出厢房。 当她穿过庭院小径,从女舍的西厢房走向男舍的东厢房时,紧跟在她身後的婵娟终於忍不住好奇的开口,「小姐,你是要去找少庄主吗?」 「不是。」 「不是?」她的回答让婵娟愣了下。「那小姐是要去找老爷?」 「不是。」 也不是?小姐该不会是想去找表少爷吧?可是表少爷白天里都在府衙办案,不在府里呀。除此之外,住在东厢房里的人还有…… 婵娟瞬间瞠大双眼,猛然惊愕的转到喜儿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去找那个姓赵的吧?」她激动的问道。 「你干么这么激动?」喜儿不解的问她,「还有,你应该称呼他赵公子,不应该叫他姓赵的。」 婵娟瞪著她,一副快要被她气昏倒的表情,「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个坏人,知不知道咱们上回差一点被绑架,主嫌就是那个家伙呀?」现在根本就不是管称呼的时候,好不好? 「有证据吗?」 「什么?」 「既然没有证据,咱们就不该胡乱猜测,更何况赵公子救过表哥是事实,只要他还在表哥家作客一天,我们就应该要以礼相待。礼不可废,知道吗?」 「小姐!」婵娟眉头紧蹙,一脸不赞同的叫道。 喜儿突然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怀疑或者不相信翼少主所说的话,只是当初赵公子为了救我们受伤是事实,於情於理咱们都应该要关心一下他的伤势,顺道向他道谢一声。」 「倘若他真是个坏人,奴婢认为用不著。」 「倘若他不是呢?」 婵娟忽然哑口无言。 「奴婢相信大木头——不是,奴婢相信少庄主绝对不会看错真相的。」一会儿後,她大声而且认真的说:「所以小姐,咱们回厢房去好不好?如果你真的一定要向那个人道谢的话,等大木头或少庄主回来,再请他们陪咱们一起来,好不好?」 瞧她一脸草木皆兵的紧张模样,喜儿犹豫了一下之後,终於点了点头,「好吧。」 婵娟立刻松口气的咧嘴微笑,正打算搀著小姐往回走离开这危险之地,身後却蓦然响起—— 「金姑娘。」 婵娟浑身一僵,猛然转过身来,只见赵昱廷——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那家伙,竟突然出现在小径上,而且正朝她们走过来。 她下意识的往後一缩,全身充满戒备。 「赵公子。」喜儿盈盈的朝他福了身,目光转向他那天受伤的那只手臂,只是在衣袖的遮掩下,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皮肉伤而已,二天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注意到她的目光,赵昱廷动了动受伤的那只手,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来我一直想来探视赵公子的伤势,无奈……」 「在下的伤不碍事,谢谢姑娘的关心。倒是在下听闻姑娘身子违和,这几天都卧病在床,现下看见姑娘无恙,总算是放心了。」他微笑的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婵娟突然以喜儿听得见的音量,哼声嘲讽。殊不知练武之人的耳力较常人敏锐许多,她这句话正一字不漏的让赵昱廷给听进耳里。 他锐眼一眯,原本温文儒雅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冷戾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压根没想到他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婵娟愕然抬眼看他,却被他阴狠的表情吓得瞠大双眼。 「小姐!快跑!」突如其来的危险感应让她抓住小姐的衣袖,转身就跑。 少庄主和大木头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姓赵的家伙是个大坏人,因为寻常人是不会有像他这样可怕的表情。 怎么办?她刚刚根本就不该脱口而出那句话,现在惹火披著羊皮的狼露出真面目,她们还能平安吗?她真是个笨蛋! 然而懊恼与後悔根本无济於事,婵娟只能拉著喜儿拚命的往前跑,一边扯开喉咙放声大叫—— 「来人呀——救命呀——救命呀——」 她希望有人能听见她的求救声,及时赶来救她们,不过当嘴巴被人粗暴的捣住时,她就知道希望落空了。 「你这臭丫头,给我闭嘴!」赵昱廷一手箝住喜儿,一手捣住婵娟的嘴巴,表情残暴的怒吼。 他的样子……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但表情一变後却判若两人。 「你……」喜儿面无血色的瞪著他,才一开口,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就猛然朝她肩颈劈下,让她失去意识的颓软倒地。 「唔……」小姐!婵娟惊骇的大叫,叫声却完全被掩盖在捣住她嘴巴的大掌中。 赵昱廷倏然将阴狠的视线转向她。 婵娟惊骇的瞠大双眼,拚命的挣扎,却是无法移动半分。她要死了吗?他会杀了她吗?她浑身因恐惧而颤抖不已,脸上毫无血色。 「别这么紧张,你还有用处,我不会杀你的。」赵昱廷狰笑,「替我告诉金大富,如果他想再见到他的女儿,明日午时之前,把玉镯放在城西五里坡的城隍庙里,听清楚没?」 「唔……」婵娟用力的摇头。你不能抓走小姐,你这个坏人!大坏人! 「我再说一次,明日午时之前,把玉镯放在城西五里坡的城隍庙里。不要想耍什么诡计,否则就等著收尸,听到没?」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随即如法炮制的以一记手刀将她击昏,然後一把将昏厥的喜儿扛上肩头,踪身几个飞跃,跃出方府围墙,转眼消失不见。 婵娟、婵娟,你醒一醒呀…… 似听见有人在叫她,婵娟悠悠的醒来,颈肩处的疼痛让她遏制不住的在张眼前便先呻吟出声。 「啊——」 「老爷、老爷,婵娟醒过来了!」 随著这一句惊天动地的大叫,一连串足音立刻朝自己直逼而来,婵娟睁开双眼,率先看见的便是一张心急如焚,正朝自己直奔而来的脸。 「老爷……」她哑声唤道,想起身,颈肩处的疼痛却让她力不从心。 「婵娟,喜儿呢?为什么你会昏倒在花园里,喜儿呢?她去哪儿了,为什么你没跟著她?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点告诉我!」金大富焦躁不安的叫问。 「小姐她……被人带走了。」婵娟瞬间红了眼眶,眼泪掉了下来。 「你说什么?」金大富大叫,「什么叫被人带走了?是谁带走了她,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绑架我金大富的女儿,是谁?」 「是赵昱廷那个卑鄙小人!」她用力的拭泪道。 「赵昱廷?」 在场的金大红和闻讯赶回家来的方谦闻言面面相觑起来。 「婵娟,这个赵少侠可是咱们方家的大恩人,你确定吗?你可别乱讲话。」金大红不由得开口道。 「就是他,奴婢说的全是实话!是他将奴婢打昏带走小姐的!」 众人都被这意外的事实给惊呆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有说什么?」简翼走上前,沉声问道。 「有。」她用力的点头,却因拉扯到伤口而忍不住瑟缩了下。 归燕瞬间沉下眼,黝黑的瞳眸中跳跃著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说什么?」 「他要奴婢告诉老爷,如果想再见到小姐,明日午时之前把玉镯放在城西五里坡的城隍庙,不要耍诡计,否则就等著替小姐……替小姐收尸。」婵娟哽咽的说。 简翼下颚倏地绷紧起来,他抿紧唇瓣,表情冷森,令人望之胆寒。 「他还说了什么?」 「没……没有了。」少庄主的表情好可怕呀。 「金老板。」简翼转身面对金大富。 「怎么办?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呀?玉镯根本就不在老夫手上呀,要老夫拿什么去换女儿回来?喜儿呀,爹对不起你,如果当初爹听你的话不要相信那个假道士的话,现在也不会没有玉镯可以救你了,都是爹的错、是爹的错。」金大富老泪纵横的哭道。 「舅舅,你先别这样,既然知道贼人是谁,我派衙门捕快去,应该很快就能将表妹救离险境。」方谦出声安慰,虽然他至今仍无法相信救过他一命的赵昱廷就是绑架表妹之人。 「真的吗?」 「不行。」简翼陡然沉声道,众人立刻转头看向他。 「翼少主何出此话?」方谦问。 「赵昱廷是江湖份子,一般的衙门捕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批同是江湖人士的爪牙。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而已。」 「那这下子该怎么办?怎么办呀?」金大富不禁又淌下老泪来。 方谦也皱紧眉头,一脸凝重。都怪他识人不清,才会引狼入室。 「少主。」 简翼转头看向出声的归燕。 「如箭回来了。」 他闻言立刻看向房门外,只见到达幽州的第二天就被他派出去办事的如箭,正恭敬的站在门外对他轻轻颔首。 他神情立刻一振。「金老板,你信得过我吗?」他转头问金大富。 金大富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用袖子拭去一脸的老泪,用力的对他点头。 「你是不是有方法可以救喜儿?老夫求求你救救她,不管你要什么,就算要老夫的命也没关系,只求你能救喜儿。」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请你照著我说的方式做……」 第十八章 锵锵锵! 「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入夜时分,万赖俱寂,更夫沿著大街巡过一回後,转入小巷朝另一条街继续报更去。 锵锵锵! 「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几道黑影从街角急射而出,立时隐没在一栋大宅的院墙内。 夜依然漆黑,大街上再度陷入万赖俱寂的沉静之中。 但隔了一道院墙的大宅内,灯火辉煌,一群看似三教九流都有的人集结在大厅中交头接耳著,直到站在堂上的人缓慢地高举双手,大厅之中这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在场的英雄好汉,你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昔日你们都是长啸帮的一份子吧?」赵昱廷扬声开口。 「没错,咱们都是看见长啸帮的暗号,才会一路追踪至此的。敢问阁下是哪位,在帮中担任什么职位?」一名四十好几,一脸横肉的粗犷汉子问著他。 「在下赵昱廷,是前帮主赵刚的独生子。」 「啊?是少帮主?是少帮主耶!」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对呀,听说他早死在七年前那场腥风血雨的大战中,怎么会突然死而复生了?」 堂下众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充满了怀疑。 「各位,老夫吴连川,想必在场有很多人认得老夫吧?」站在赵昱廷左手边的老汉蓦然踏前一步。 「是吴副帮主。」 「吴副帮主?他把胡须刮掉了,害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了。吴副帮主,看见您老还健康,小的真是太感动了,呜……」 「老夫能够证明他就是帮主赵刚的独生子,谁还有疑虑的尽管说。」吴连川大声的说。 场内突然陷入一片沉静,众人在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之後,蓦然异口同声的扬声叫道:「少帮主。」 「各位免礼,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些还可以说是昱廷的长辈,大家叫我昱廷就行了。」赵昱廷拱手道。 「这怎么可以呢?虽然说长啸帮已不存在了,但你毕竟是领导过咱们的赵帮主的儿子,叫声少帮主是应该的。」 「对呀,对呀。」众人一致的点头。 「既然如此,那昱廷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昱廷再次拱手。 「少帮主,你用暗号召集大夥前来有事?」有人问道。 赵昱廷转头看了吴连川一眼,只见他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後往前定了一步。 「各位,」他声如洪钟的开口,立即引来所有人的注意。「七年前我们长啸帮受奸人陷害,遭朝廷剿减,帮毁人亡,帮主更因此而丧命,这七年来,少帮主与我,以及几位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断地在寻找当年陷害我们的家伙,如今终於让我们找到了。」 「真的吗?是谁?」 「那些家伙是谁?老子非把他们大卸三块不可!」 「三块哪够,要我就卸他们个十块八块!」 「我要他们碎尸万段!吴副帮主,那群狗娘养大的畜生到底是谁?」 吴连川怒声道:「就是巨蝎帮。」 「那群狗娘养大的畜生,老子早就怀疑是他们了!」 「妈的,我们一定要替帮主报仇。」 「没错,替帮主报仇!」 「杀进巨蝎帮替帮主报仇!」顿时之间,大厅里充满同仇敌忾的声音。 「各位。」赵昱廷倏然开口,让激愤的众人全看向他。「今日的巨蝎帮与当年比起来,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并吞了我们长啸帮原有的地盘,收取我们长啸帮原有的利益,坐享其成的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以我们现有的力量去攻击它,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少帮主说的对,但是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吗?帮主的仇就不用报了吗?」 「仇当然要报,但是我们要智取。」赵昱廷冷笑。 「智取?」众人顿时面面相颅,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要如何智取呢?」 「当年巨蝎帮的实力远在长啸帮之下,但是他们却让我们帮毁人亡,这是为什么?」赵昱廷狰狞一笑,表情瞬间变得冷戾。「因为他们花钱买通朝廷命官,勾结朝廷,才能将我们一网打尽,今天我就要以彼之道还诸彼身,用同样的方法回敬他们。」 「可是咱们有钱吗?」一片沉默之後,有人问道。要花钱买通朝廷命官,那需要很多钱吧? 「把人带上来。」赵昱廷倏然命令道。 但见有人立刻从厅後推了个清灵秀致的小姑娘出来,只可惜她面无血色,一双杏眼圆瞠,脸上尽是惊骇表情,有点损了她的丰姿。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非常的秀色可餐。 一些好女色者,不由得露出了色迷迷的模样。 「少帮主,这个小美人是谁呀?该不会是咱们未来的帮主夫人吧?」先弄清楚她的身份,免得不小心犯了大罪。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过穹林宝库?」赵昱廷不答反问。 「啊?难道这个小美人跟那只牵涉著那笔巨大宝藏所在地的玉镯有关系?」众人惊愕的相互对望。 「没错,她就是拥有玉镯的金大富的独生女,只要有她在咱们手上,咱们就能得到玉镯,然後靠玉镯找到那笔巨大宝藏。到时别说是买官了,就算是要买下整座城池,都不成问题,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封为王,独霸一方吗?」 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声突然在厅内嘲讽的响起,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谁?」赵昱廷沉声喝问。 「赵少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在下的声音吧?」一道白影飘飘落在大厅正中央,原本群聚的众人迅速往四方退去,瞬间将他团团包围住。 简翼神色轻松,举止从容的转身面对赵昱廷,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此刻正被入团团包围著。 「简翼?」赵昱廷愕然的瞪他,压根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这儿来。 「翼……」意外他的出现,喜儿脸上亦充满愕然的表情。 简翼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对她微微一笑,像是在安抚她,要她相信没事,一切有他在。 他看向赵昱廷,「虽然我一直想要浪迹江湖,但目的并不为了要成名。而今,我心愿还未达成,却要先成名,更非我所愿,所以我们何不打个商量,你放人,而我可以既往不咎。」他缓缓地开口。 「你这臭小子在讲什么鬼话?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有人忍不住的吼道。 「怎样?」简翼耐心的看著赵昱廷问,一点也不受旁人的影响。 「归燕呢?」赵昱廷沉声问。所谓敌暗我明,他亲眼见过归燕的身手,像他那样的高手他不得不防。 「归燕。」简翼轻唤一声,门外立刻响起归燕的声音。 「属下在。」 厅内众人再度一惊,尤其是靠站在门边的人更是惊颤。不晓得门外是怎样的阵仗? 他们立刻严阵以待地将大门敞开,只见两名气质回然,却同样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沉稳内敛的站在大门外。 「少帮主,他们究竟是?」 「敌人,他们的目的也是那只玉镯。」赵昱廷冷笑,「简翼,你别以为骗得了金大富,就骗得了我。你之所以接近金喜儿,假装喜欢她,也是为了要得到金大富那只家传玉镯吧?」 简翼看见喜儿在闻言後震惊的瞠大双眼,他在心中低咒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而且还心生一计。 「你是如何发现的?」他面无表情的问,只见喜儿秀脸发白,整个人剧烈一晃。 他竟然没有否认?他真是为了玉镯才接近她的?她不相信! 「京城来的消息,简家庄快垮了,这就是你想得到玉镯的原因,不是吗?」赵昱廷斜睨著他,冷声笑道。 「我以为这里是幽州,消息应该没传得这么快才对。」简翼平静的说。 事实上这个消息他也是刚刚才从如箭口中听到。 为了给三胞胎一个毕生难忘的警惕,他这回到幽州来,不仅将家中库房的钥匙带出来,同时还修书给六十六处票号的管事者,要他们不准金援简家宅邸的一切开支,违者就休怪他翻脸无情。 所以从他离家至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三胞胎从出手阔绰,到现在必须以典当维生,甚至还必须躲在家里足不出户,才能躲避债主无情的追讨,这自然造就了简家快垮台的消息。 到了幽州,他之所以派如箭快马回京,却不是为了此事,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铁了心想给他那三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姊姊一点苦头吃。 他的目的其实是追查玉镯的下落,以及谣言的由来。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那只玉镯自始至终都在那个假道士手中,而且谣言也是由他放出来的,目的只是想要大捞一笔。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个由他放出来的谣言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甚更引来许多恶名昭彰的亡命之徒的觊觎,假道士怕惹上杀身之祸,最後只能将玉镯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从此对玉镯两字三缄其口。 如箭此去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找到他,其实也是机运巧合,因为早先他便见过那名假道士几回,虽然不能肯定他就是进金府招摇撞骗的那个假道士,但是抱著宁可错杀一百的心态,於是让他顺利达成了任务。 总之金家的家传玉镯是找回来了,但是谣言却遏止不了,而只要没有遏制的一天,像今天现在这种情形就有可能再度发生。 而眼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喜儿毫发无伤的救回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顺水推舟的撒谎,让赵昱廷以为他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玉镯,因为唯有这样,喜儿才不会成为逼他就范的人质。 刀剑无眼,他绝对不会再让人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即使让她误会,他也没关系。 他只祈求她—— 平安无事。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昱廷嘴角微扬,冷然的嘲讽。 「只要我得到玉镯找到宝藏,这一切自然都能够迎刃而解。」简翼说得很简单。 「你以为在你的真面目败露之後,全大富还会将女儿和玉镯一起送给你?」 「你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想杀人灭口?你有这个本事吗?」 「试试看就知道。」简翼缓缓抽出腰间软剑,一振手,登时银光闪闪,剑气逼人。 「等一下!」赵昱廷心头大惊的叫道:「难道你不顾她的性命了吗?」他将刀架在喜儿脖子上,却因为太过紧张而不小心在上头留下一道伤口,鲜红的血就这样渗了出来。 黑眸中的戾气在一瞬间漫过理智,简翼的黑眸灼亮骇人,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让围绕在他四周的人不由得退後一步,人人生畏。 「只要杀了你们,即使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也算替他报了杀女之仇,他还会感谢我的。」他以好轻好轻的声音说。 「你好卑鄙无耻。」赵昱廷咬牙道,终於知道自己惹错人了。 「比起阁下,在下还略逊一筹。」他静静地下令,「归燕,动手!」 一声令下,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归燕虽以拳脚功夫为主,但要起刀来,一样虎虎生风令人畏惧,只见他大刀一挥,以一敌十,越战越勇的打得那些围攻他的长啸帮余孽一个个血染大地,哀嚎不已。 再看简翼这方。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他面无表情的挥动著手中软剑,那冰冷的表情、狠戾的模样,就像从地狱来勾魂的恶鬼,刀刀见血,剑剑封喉。 阴风飒飒,寒气飕飕。 当众人惊觉不对想逃时,却见银光一闪,鲜血狂喷,有些人甚至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就断了气。 十年前的长啸帮无恶不作,全都是一群打家劫舍、强抢人妻女的匪徒。他们占地为王,奴役平民百姓,让当地百姓陷入前所未有的恶梦之中。 当时的巨蝎帮虽同为不良帮派,却还不至於如此泯灭天良,因此七年前朝廷才会两害取其轻的与巨蝎帮合作,一举消剿了长啸帮。 这一切简翼都从师父口中听到的。 他的师父玉面修罗曾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因为厌倦了打打杀杀与飘泊生活,而隐姓埋名於京城之中,却因缘巧遇的收了他这个徒弟。 从跟著师父习武之後,他便一心向往浪迹江湖。 可惜後来爹娘意外坠马身亡,身为简家唯一的男嗣的他只能舍弃心愿,一肩扛起简家庄这个重责大任。 他是一名殷实商人,继承了简家庄这个重责大任之後,他就一直严守本份,有时甚至还会忘了自己身怀绝世武功这事,怪就怪赵昱廷千不该万不该伤害了他心爱的人。 对於斩杀恶人,嫉恶如仇的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赵昱廷作梦都没想过像简翼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发起狠来,竟然连地狱来的修罗恶鬼都可能忌惮三分。 他好可怖,那样奇高诡谲的身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普通商人吗? 赵昱廷惊恐的瞠大双眼,眼见情况不对,立刻当机立断的扣住喜儿,拔身就往另一头飞逃而去。 「想逃?」简翼冷啸一声,软剑瞬间化作一片银光剑海,攻向所有前来围攻他的人。 不消片刻,他拔身而起,化作一道白影,如鹰如隼的朝赵昱廷消失的方向飞身而去。 月黯星璀,树影幢幢。 一抹仓皇逃脱的黑影挟带著一抹娇小踉跄的身影在山林间狂乱奔走。 赵昱廷惊恐万分的拉扯著喜儿拚命的往前飞跑,一边还不断回头张望,就怕那可怕的家伙追上来讨命。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长啸帮还待他重整雄风,身为长啸帮的少帮主,他本该是受人景仰的一方霸主,没道理要过著现在这种浪荡飘泊、餐风露宿的生活。 他要重振长啸帮,让长啸帮恢复昔日风光,他要有权有势的雄霸一方,他要巨蝎帮血债血还,还要江湖人物一听到他赵昱廷三个字,就噤若寒蝉。 他小心翼翼的计画一切、部署一切,而玉镯的出现更像是老天赏赐给他的礼物,因为就连它都承认他并非池中之物,而安排了个穹林宝库想肋他完成霸业,不是吗? 事实上就在半盏茶的时间前,他还沾沾自喜地如此忖度著,但是为什么才一会儿的工夫,他一切的努力、一切都梦想都成了泡影? 简翼。 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赵昱廷在此发誓,如果这回他能幸免於难,他将十倍——不,是以百倍狠厉的方式回报他今天所对他做的一切。 不过先决条件是,他要能大难不死—— 一道白影有如拘命白无常般,突然飘落他前方,挡住他的去路。 赵昱廷猛然止步,一瞬间便将喜儿拉到身前,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以求自保。 「别动!否则我立刻杀了她!」他喝道。 简翼面无表情的看著他,不疾不徐的冷声开口,「我已经说过了。」 「什么?」他惊颤的问。 「即使我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金大富还是会感谢我。」 「你……你撒谎。」他面无血色,惊疑不定。 「你可以试一试。」他冷笑,话声一落,身形向他疾射而去。 赵昱廷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立刻抛下无用、只会拖累自己的人质,拔身就往另一方飞逃而去。 简翼的身形因见到他将喜儿抛下而停顿了下。 他转头看向她,确定她除了因惊吓过度而面无血色,以及之前在大宅院里被划开了一道血痕,并无其他新伤,便毫不犹豫的提气追赵昱廷而去。 那个家伙眼神太过暴戾,又工於心计,今日不除,日後必定成魔,危害无辜,留他不得。 他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喜儿浑身颤抖的坐在地上,一点劫後余生的喜悦感觉都没有。 四周一片沉静、一片漆黑,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找不到一线光明。 她一直以为简翼对她是真心的。 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她一直以为他要她远离赵昱廷,是因为关心她、担心她,不希望她误信坏人而伤害到自己。 但是结果呢? 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要得到金家的家传玉镯! 他说,即使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也没关系! 他说,你可以试试没关系! 他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在杀尽赵昱廷那票余党之後,接下来他是不是打算杀她呢?因为只要她活著,他丑恶伪善、冷血无情的真面目便有曝光的危险性,他是否会选择杀她灭口呢? 会吗? 他会杀她吗? 她会死在他剑下吗? 喜儿颤抖的想起之前所看见的一切,他杀人不眨眼的画面让她颤抖、骇然、不知所措。 一想到待会他极有可能拿著那把剑回过头来找她,她就惊骇到无法呼吸。 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她一定要逃。 脑袋一片紊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她开始不停的往前跑。晦暗的林间、树根盘缠的路面,再加上她紊乱的精神状态,她一路跌跌撞撞的。 「喜儿。」 身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失,她迅速的转身回头,厉声喝道:「别过来!」 简翼微怔了下,以为她对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仍心有余悸,才会有此激烈反应,所以他放柔嗓音安抚著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他边说边走向她。 「别过来。」她喘息著叫,语气不若之前的严厉,却多了更多的恐惧。 「喜儿?」简翼不解的停下脚步,怀疑的看著她。是他听错了吗?为什么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恐惧? 「别过来,别过来……」她不断的摇头後退,突然之间,整个世界在她脚下消失,她放声尖叫,整个人往下坠落,隐约听见一声惊恐至极的怒吼传入她耳中—— 「喜儿——」 第十九章 纵身飞向喜儿,简翼双眼暴睁,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中精准的找到她疾速往下坠的身子,不作他想的伸手圈住她的纤腰,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尚在半空中持续往下坠,简翼不敢轻忽,双目不断地在悬崖峭壁上梭巡立足点,但光裸的岩壁上除了几株生长在岩缝的小树,哪来的立足点?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抓住那些树枝,以缓住两人下坠的速度。 下坠的速度猛然停了下来,但两人的惊喘却停止不了,心脏更是持续剧烈狂跳,像要跳出胸口一样。 「你没事吧?」他低下头问道。 他的气在狂喘,心在狂跳,紧抓著树枝的那只手因为刚刚的冲击而受伤,更因为同时负荷著两人的重量而感到不适,然而即使如此,对他而言,只要她没事那就够了。 喜儿的气也在狂喘,心也在狂跳,脑袋因突如其来的下坠意外而吓得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退著退著,整个人便突然往下坠?她——坠崖了吗? 而他…… 他竟跟著跳下来?! 这是一场梦吧?如果不是的话,他怎会不顾自己安全跳下来救她,只有翼,那个在她梦里的翼才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对她,现实中的他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她抬起头,只见月亮从乌云後头露了脸,月光照在他狂野不羁却又散发著贵气的脸上,让布满在他脸上的惊吓、担忧与关心表露无遗。 他……到底是不是她的翼?像是又像不是…… 「别怕,一会儿归燕和如箭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他安抚的对她说。 归燕?如箭?在她梦里并没有这两个人! 「放开我!」她倏然挣扎的叫道。 「喜儿?」简翼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你别乱来,我们还挂在半空中。」他急忙遏止她。 「你放手,让我死。」 「喜儿?」 「你不是说即使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也没关系,我爹仍会感谢你吗?那你就放手让我死呀。」她挝打著他叫道。 简翼呆愣了下,终於知道在跌落山崖之前,她为什么会充满恐惧不让他靠近。 「你误会了。」他倏然沉声道:「你先别乱动,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你接近我只是为了要得到玉镯,就跟赵昱廷一样,不是吗?」 「不是。」他义正辞严的回答。 「不是?」她一呆,随即撇开脸,「我不相信。」 「我接近你的确是为了要得到某件东西,但那个东西不是玉镯,而是你。」 心轻轻地为他这句话而撼动了,但是疑虑还在,心伤亦不肯如此轻易的就妥协复原。 「只要得到我就能得到玉镯,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她说,不过这句话却多了点赌气的味道。 简翼的身体突然轻颤了下,像是被她气到一般。 「简家庄并没有财务的问题,而金家家传玉镯亦只是一只单纯的玉镯,即使得到它也找不到任何的宝藏。」他告诉她。 「全都是你说的话,我为何要相信?」 他的身体又是一震,一道鲜血突然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你……」喜儿瞬间瞠大双眼,惊惶失措的盯著他,「你怎么了?!」 嘴角微扬,简翼突然扯了抹笑。 「我没事。」他告诉她,话一说完,身体一颤的呕出更多鲜血。 脸像雪一样的白,喜儿瞪著不断从他口中溢出的鲜血,慌乱得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这样?你哪里受伤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自言自语般慌乱的问道,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我没事。」他还是这句话,嘴角的笑容亦还在,只是脸色却变得青白吓人,汗珠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在他额上凝聚。 他中毒了,刚刚在砍杀赵昱廷时不小心中了他的奸计,吸入了些他撒出来的毒粉,原本那一点毒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只需静坐运功逼毒,不消片刻就能将毒素完全清除,但却发生了坠崖这件事。 毒素未除,若运功只会加速毒素在体内蔓延,而此刻的他正是处在这种情况之下。 情况有多糟,他心知肚明。看样子他再也撑不了多久,可是他还是必须救她。 他抬头,估算著与崖顶的距离。 如果他使出全力,应该可以将她抛上去才对…… 他没有时间可以犹豫了。 「喜儿,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娶你。」他忽然低头微笑的对她说,嘴角汩汩而流的血,始终没有停过。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别说话……别说话……」她泪流不止的阻止他。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对她说这些话? 「你一定要等我。」 「翼?」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来不及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她只觉得腰间陡然一紧,整个人被人用力的往上抛去。 在她赫然惊觉发生什么事而迅速低下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身形疾速的往下坠落,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翼——」 她嘶声厉吼,甚至於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己从往上飞变成往下掉。 砰! 一阵剧痛,她倏然摔落悬崖边的树丛里,失去所有意识。 「翼——」 喜儿尖叫一声,蓦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她额上香汗淋漓,神情惊恐。 「小姐?」 小心翼翼的呼唤声让她缓缓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婵娟一脸忧心的立在床边凝望著她。 「你又作恶梦了吗?」她忧心的问。 恶梦? 她茫然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後转头望向四周,顶上床帘幔幔,四周的摆设都是那样的熟悉。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的房间,她从幽州回京城快一个月了,也就是说,从翼掉下山崖失踪,至今都过了快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她已经等了他三个月,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到她身边?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小姐?」 「婵娟,我想再睡一会儿。」她轻声的开口,期望能再梦见他,即使要再作一次与刚刚一样的梦,再经历一次他为了救她而坠崖那样的惊恐也没关系,她还是想见他。 「小姐,你该起来用晚膳了。」婵娟蹙眉提醒,不让她继续睡下去。 自从少庄主出事,小姐醒来得知归燕和如箭下崖去,却只找到一些残破不堪又沾满血迹的碎布,她就变得很奇怪。 她不再哭闹,唯一的坚持就是相信少庄主不会有事,然後要老爷加派人手下崖找人,而这期间她也只是静静地等待,有时不吃不喝也不睡。 找人的行动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从一开始的积极热络,逐渐变得消极冷漠,大家都认为少庄主恐怕是凶多吉少,有人甚至於说他可能早被野兽啃得尸骨无存,所以他们才会找不到他的尸体。而面对这样的说法,小姐始终是沉默以对。 他们在幽州又多待了一个月,但少庄主的下落却始终音讯全无。 小姐还是没有哭,但却越来越沉默,而且变得嗜睡,整天窝在床上不肯起来。 老爷很担心,与姑奶奶商议後,决定带小姐回京,为了不让她触景伤情,他们终於选择陆路回京,可是即使如此,小姐反常的行为依旧没有改善,这一点让大夥都好担心。 「我不饿,不想吃。」喜儿闭著眼说。 「小姐……」 「不行不吃。」杜鹃推门而入,语气坚定而且强硬。她走到床边,将喜儿从床上硬拉起来,「小姐,再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最近每晚街上都好热闹,咱们吃过晚膳一起到街上逛逛。你若不吃饭,哪有力气逛街?」她告诉她。 「我不想去。」 「可是奴婢想去。」杜鹃大声的说。 「奴婢也想去。」婵娟附和的点头道。只要能将小姐拉离这张床和这间房间,即使叫她去逛墓园,她也会咬紧牙关,舍命陪小姐的。 「你们可以自己去。」 「主子没去,奴婢哪里敢放肆自己跑去逛大街?小姐想害奴婢被老爷责骂吗?」杜鹃双手擦腰,振振有辞的说,婵娟立刻用力的点头。 「我会跟爹说。」喜儿说。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找老爷。」杜鹃冷静的点头。 婵娟惊愕的看向她,不懂她这样要如何帮助小姐,怎知她却对她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等著瞧的表情,她只好按捺住怀疑,帮忙她替小姐整装、梳发。 「好了。」插上玉簪子,杜鹃大功告成的说。她扶起喜儿,三人一起走出厢房。 喜儿脑袋一片空茫,她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待会见到她爹时,请他答应让杜鹃和婵娟两人到街上去,之後她便可以回房去。 她什么都没想,自然也没注意到杜鹃领著她走的路线有多么的不对劲,她们既不是走向膳房,也不是到内厅、大厅,或者是斋房去,她们竟笔直的走向大门。 喜儿直到看见站立在大门前轿子边的卓钰青,这才愕然的发现自己身处何处。 「卓大哥?」 「小姐请上轿。」卓钰青恭敬的替她掀开轿子的绣帘。 「我没有要出门。」喜儿眨了眨眼,然後退後一步摇头说,她转头看向杜鹃, 「小姐不是答应奴婢,要帮奴婢向老爷说项,请老爷允许奴婢出游吗?奴婢正要带小姐去找他。」杜鹃平静的说。 她没忘记这件事,可问题是…… 「卓大哥,我爹不在府里吗?」她看向卓钰青。 「不在。老爷现在正在迎来茶坊里和简家商行谈生意。」卓钰青回答。 喜儿轻怔了下,不由自主地重复那四个字,「简家商行?」 「是的,就是简家庄。」他敛声回答,与杜鹃、婵娟不约而同的紧盯著她的反应。 「简家庄现在暂由三位简姑娘主事,」她沉默的反应让卓钰青继续说道,「虽然商场上没人看好这三位挥霍无度的姑娘,但是老爷却坚信只要简家庄大掌柜雷大信还在的一天,简家庄就不会垮。即使有一天它真要垮了,我们金家商行也会力挺他们到底,绝不背离。」意思就是他们和简家已经是不分你我了。 喜儿看著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突然有股冲动让她很想去见见简翼的姊姊。他们的长相是否会有一些相似呢? 「我可以去迎来茶坊吗?」她犹豫的问。 「当然可以。」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同时与杜鹃和婵娟迅速的对看一眼。 只要她肯走出房间,到外头去,她什么地方都能去。他们三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小姐请上轿,属下这就送你到迎来茶坊。」他恭敬的说。 喜儿坐进轿内,然後四个人,分乘四顶轿子朝迎来茶坊而去。 简昭君与简翼的五官的确有相似之处,但是同样的五官长在男子与女子脸上,感觉就是有差异。 喜儿在见过简昭君,并与她寒暄几句之後,便再度陷入沉默之中,未再开口。 她靠坐在二楼茶坊的窗边,静静地望著楼下热闹的街景。 为了庆祝七夕的到来,街上挂满灯笼,将整条大街照亮得与白昼无异,大街上由街头到街尾,甚至於灞陵河边都摆满商家,贩售的都是一些关於七夕乞巧与女人家的饰品货物,而顾客虽是男女皆有,但多半还是以为讨好女人的男顾客居多。 七月七日,牵牛织女会於银河,这是属於有情人的节日。 只是,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嫔乞巧忙。他不在,她要为谁忙? 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 牛郎织女虽被天帝分离了,但至少每年七夕都能藉喜鹊於银河上搭起的鹊桥相会一次,可她和简翼呢?他们俩此生还有相会的机会吗? 灞陵河水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波光粼粼,美不胜收。但看著这样美景,喜儿却有落泪的冲动。 不,她不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见到他的尸首之前,她绝对不哭,绝对! 「小姐,咱们下楼到街上走走好不好?」婵娟轻扯她的衣袖,小声的问。 喜儿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自己这趟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为杜鹃她们说项,请她爹允她们出游。 「杜鹃呢?」她转头问道,这才发现不见她踪影。 「和卓总管跑了。」婵娟微微的嘟嘴。 杜鹃最没义气了,没看到小姐为少庄主消瘦,没看见她为大木头咳声叹气,就只知道一个人幸福,一找到机会就跑得不见人影,和卓总管两人亲热的约会去,真的是好气人。 喜儿轻轻地扯了下嘴角,「希望他们俩幸福。」 「小姐……」婵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爹,女儿想下楼逛逛。」她对金大富说。 「好好好。」金大富忙不迭的点头,眼眶差一点就要淌出老泪来。「下去逛的时候要小心,需要爹派两名家丁跟著你,帮你提东西吗?」 他回京後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照简翼的建议,将家传玉镯这个烫手山芋进贡给朝廷,以杜绝一切後患。 这件事在江湖中喧腾了好一阵子,但是玉镯都已经进了皇宫,他们还能怎样?也只能放弃了。 「女儿只是逛逛,并没有要买什么。」喜儿摇头。 金大富点点头,转身对婵娟交代,「好好照顾小姐。」 「奴婢知道。」婵娟福身应是。 「简姑娘、雷掌柜,喜儿先告退。」向两人福了福身,她这才和婵娟转身走下楼。 大街上好热闹,各种和七夕有关的商品琳琅满目的让人看到目不暇给,然而即使如此,喜儿仍沉静、无动於哀,好像仍一个人待在房里似的。 「小姐,你不要这样愁眉苦脸的好不好?既然出来玩了,就让自己高兴点嘛。」婵娟忍不住的开口。 「我没办法。」喜儿摇头。 「小姐……」 「我想先回去,」回去早点睡,说不定今晚又可以梦见翼了。「你自个儿逛好吗?」 「不好!」婵娟迅速的回答,然後勾住她的手臂,就像怕她突然跑掉一样。「我们到桥上看看,那里的东西好像很有趣。」说著,她拉著小姐就往跨越灞陵河的桥走去。 途中—— 「两位姑娘请留步。」 一名头戴布巾方帽,留了两撇灰白胡须,手持毛毫点朱墨,坐在一小方桌後,身後还立了张旗帜,上头写了「铁口直断」四个大字的算命先生,开口叫住她们。 婵娟怀疑的停下脚步,东张西望一番,这才伸手指了指自己。 他对她点了点头。 婵娟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拉著小姐往算命摊走去。 「请坐。」 她将喜儿推坐到算命摊前的座椅上,然後转头望向叫住她们的算命先生。「请问先生叫住我们,不知道有何指教?」她好奇的问。 「老夫见两位面容不豫,眉头深锁,深感不解。」他抚著胡须看著她们道。 「先生为何如此说?」婵娟不解的问。 「两位姑娘红鸾星动,婚事将近,这是喜事呀,老夫实在不解两位为何还会露出此等眉头深锁的模样。」 婵娟震惊的看著他,就连始终兴致缺缺,一脸淡然的喜儿都瞠大了眼,神情愕然的紧盯著他。 「小姐!」婵娟迅速的转头,激动的对她叫道。 「先生此话当真?」喜儿首度开口问:「先生真的看见我俩红鸾星动,喜事将近?」 「姑娘不信老夫?」算命先生白眉轻挑的看著她。 「不是,」她迅速的摇头,「只是……」只是翼至今仍生死未卜,她要如何喜事将近?何况她已下了决定,今生除了翼,绝不会不嫁他人。 「姑娘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要老夫为你卜上一卦?」算命先生若有所思的问。 喜儿愣愣的看著他,挣扎了一会儿,终於点了点头。 他拿来签桶,轻轻的摇晃了几下,然後放到她面前。「请姑娘抽支签。」 喜儿抽支签给他。 「姑娘想问何事?」算命先生问。 「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他是否平安无事。」喜儿放在裙上的双手紧紧地捏握著,表情严肃,整个人显得既紧绷、担心又害怕。 看了眼她抽起来的竹签,算命先生抬起头来。「老夫可否借姑娘的手心一看?」 喜儿将紧捏的双手放松,伸到桌面上摊开平放。 他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她的掌纹,才又抬起头来,不疾不徐的开口,「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後福。」 「真的吗?!」喜儿惊喜的问。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吗?」一旁的婵娟也忍不住的惊问。 「两位姑娘不信老夫?」 「信信信!」婵娟忙不迭的点头,即使他是胡说八道,她也要点头说信,因为这是从少庄主出事之後,小姐第一次有此明显的情绪表现。 「太好了,小姐!奴婢就知道少庄主一定会没事的,太好了、太好了!」她兴奋的叫道。 喜儿用力的点头,眼眶遏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婵娟也跟著红了眼眶,她伸手将小姐拥进怀中,不断地哑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小姐,这真是太好了……」 第二十章 夜凉如许,银河横斜,弯弯的月亮从云端里钻了出来,在这个盛夏的深夜里,喜儿失眠了。 自从那夜听了算命先生所说的话之後,她便日夜期盼著他的出现。然而从那天起至今都过了好几天,他却仍然音讯全无,点点希望之火才窜起小小的火苗,转眼似乎又要熄灭。 他真的有惊无险,真的大难不死吗? 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该不会跟半年前那个假道士一样,根本就是一个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喜儿整颗心都凉透了,绝望就像张无形的网一样,将她紧紧的罩住,让她呼吸困难,痛苦不堪。 「翼,你在哪里?」她痛苦的低语,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 在遇见他之前,她有梦中的翼陪伴,在遇见他之後,真实的翼让她亲身领略心动与聿福的感受,可是自从他出事之後,她却同时失去他们俩。 梦中的翼就像现实中的翼一样消失得彻底,不管她如何拚命的想寻找,始终都找不到他们任何一个。 「翼,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她趴在窗边,望著星空,想像著牛郎织女的相会,不知不觉间就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风拂来,树影摇晃,轻掩的房门被人由外轻轻地推开来,一道高挺的人影轻俏的探进房内。 人影在望见趴在窗前那抹孱弱的身影时,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他正是失踪了三个月的简翼。 那日跌下山崖时,他勉强用体内最後一股真气护住自己,所以在摔落地面的瞬间,他其实是有感觉的,只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片黑暗。 当他再次醒来,人已在一处山洞里,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救了他。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身上有多处骨折,伤势颇为严重,但是最严重的却不是外伤,而是毒气侵入肺脉所造成的内伤,这才是致使他连两个多月来,动弹不得的主要原因。 他当然知道大家一定都挂心著他的安危,归燕、如箭他们更是没找到他的尸首,就断不会放弃寻找他的希望。 可是他伤得动弹不得,怪老人又除了医治他,便对他不闻不问,他自然无法传递出任何关於他的消息。 十天前,他发现自己的四肢终於可以动了,不再软弱无力的施展不出一点力气。他立刻留书於山洞中,这才匆匆的离开山洞,重返世俗。 在踏进幽州城门前,他就与归燕和如箭不期而遇,从他们俩口中,他得知自己出事後这段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事,包括他那三胞眙姊姊终於长大懂事,不再只会吃喝玩乐,并开始学习经营之道,虽然结果令人有些不敢领教,但至少她们已懂得赚钱的辛苦,不再挥霍无度了。 还有,孟君仪大人终於决定下嫁给京城第一才子向东逵,以浇熄太子对她的期望。说她不识好歹也罢,说她违背传统礼法也行,她就是无法忍受多女共事一夫,所以向东逵此生注定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了。 除此之外,金大富将传说中的玉镯献给朝廷,在江湖上引起一阵骚动。长啸帮有死灰复燃之迹象,上百名余孽却在一夕间被砍杀大半,更是在江湖上掀起一阵巨大的恐慌,黑帮人人自危。 还有就是喜儿为他憔悴的事了…… 她瘦了好多,原本不丰腴的脸蛋变得更瘦削了。简翼心疼的看著她,忍不住轻触她的脸。 听说自他失踪,杳无音讯後,她就染上嗜睡的习惯,多数时间都窝在房里睡觉,鲜少踏出房门。那为何她眼下的阴影还会这么的深? 他的喜儿,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让她吃苦,他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男人,真的很糟糕。 喜儿被某种动静惊醒,她迷蒙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几乎让她思念了一辈子的那张脸。 「翼?」她沙哑轻唤,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作梦,还是怎地?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他哑声说。 「真的是你吗?你是真的吗?」她一动也不敢动的,很害怕自己一动,眼前的美梦就会破灭,消失不见。 似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将她的手拿到脸庞,让她碰触自己,感受他的体温与存在。 「是我,我回来了。」 喜儿目不转睛的看著他,柔嫩的粉指缓缓爬过他的脸颊、下巴,然後他的唇、鼻、眼。这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真的是他吗? 「我是在作梦,还是你真的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泪水开始在眼眶中凝聚、盘旋。 「我回来了,回到你身边了。」 泪水缓缓滑下她眼眶,她仍目不转睛的看著他,眨也不眨的。 「我有听你的话,一直在等你。」她告诉他。 「我知道。」 「我一直都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叫我一定要等你,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没有哭。」 「我知道。」他轻拭她不断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温柔的说。 「我没有哭,不管别人跟我说什么,我都没有哭,不管人前人後,我都没有哭。我告诉自己,在没看到你的尸体前绝对不能哭。我没有哭,真的没有哭。」 她坚强的对他微笑,不断地对他说著自己没有哭,泪水却不断地从她眼眶中淌下来,一滴接著一滴,每一滴都烫痛简翼的心。 他再也受不了,猛然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 「你可以哭,没关系,你可以哭。把你的害怕、恐惧、担心全部都哭出来没关系,你哭没关系。」他紧紧的抱著她,哑声对她说。 喜儿乍然急喘著,先是哽咽了下,接著终於放声大哭,将长期压抑在内心里的不安与害怕全部宣泄出来。 她紧揪著他的衣衫,将脸深埋进他怀里,将压抑在心里的悲伤、痛楚、害怕放声大哭出来,直到哭得没有声音、没有力气,她这才慢慢地停止哭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他将脸埋进她秀发间,道歉著。 她只是张开双手将他紧紧的抱住,在他怀里摇头。她知道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身不由己,才会拖了这么久才出现,他的伤…… 「你的伤……」她猛然抬头问,却因为语音沙哑难辨,让人只听见前三个字而已。 简翼却知道她想问什么,「没事,都已经好了。」他微笑,轻声的安抚她。 「让我看。」她认真的,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没办法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完全放下心来。她想知道他的伤势,只有亲眼确定他所受的伤真的都复原了,她才能放心。 「喜儿……」他有些为难的望苦她。 要知道,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下於十处,而且分布在身体四处,她若要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将衣衫脱下来,可是这么做…… 「让我看。」她再次开口,语音仍旧沙哑,却多了分坚持与倔强。 看著她坚定的神情,简翼轻叹了一口气,退後一步扯下腰巾,再脱下上衣,露出他结实,古铜色,却布满许多新疤的胸膛。 喜儿喉头一紧,眼眶又迅速地囤积起一摊泪水。 「别再哭了,我真的没事。」在她眼泪掉下来之前,他温柔而平静的道。 不由自主的走向他,她抚上他的伤,哑声问道:「疼吗?」她的心里好难受,知道这三个月来,他一定吃了很多她难以想像的苦。她的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她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胸膛的瞬间,简翼的心思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的心遏制不住的狂跳,身体遏制不住的发热,眼中只有她梨花带泪、令人心疼却又绝美的脸庞,而心里想的也只有一件事——他想要她。 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眼里有两簇火焰幽柔的跳动著,然後逐渐转为炙热。 「喜儿……」他低下头,低喃著吻住她,轻轻柔柔的,就像怕伤害到柔弱的她一样。 喜儿震动了下,却在下一瞬间闭上双眼,晕眩的承接这陌生却又熟悉的意乱情迷。 她无言的允准,让简翼的热情在一瞬间烧光所有的压抑与理智,让他的吻在瞬间变得狂热而激切。 他抱起她往床铺走去,将她压在床上,双手快速地褪去她的衣裳。 他吻著她的唇、颈项、细致的肌肤,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翌日早晨。 「啊——」一声尖叫倏然从喜儿厢房内响起。 婵娟双目圆瞠的瞪著满地凌乱的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然後转向隆起的床榻,瞪著那只露在帘幔外的粗壮手臂,她尖叫出声。 帘幔内的简翼被她的尖叫声惊醒,他迅速的低头看了眼趴在他胸膛上,稍稍被惊动到,却还未清醒过来的喜儿,然後沉声命令,「婵娟,闭嘴。」 婵娟浑身僵硬的闭上嘴巴,害怕自己万一惹恼了帘幔後的男人,当场就会被灭口。但却又觉得这个声音颇为耳熟,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见杜鹃急匆匆的朝她冲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啊——」又一声尖叫自厢房内惊天动地的响起,杜鹃看见小姐床榻上有个男人! 简翼无声的低咒,却见喜儿眉头轻蹙了下,缓慢地睁开酸涩红肿的眼,接著在看见他後,怔怔的与他对望。 「翼?」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触他的脸,怀疑自己是在作梦。 「大胆淫贼,竟敢欺侮我家小姐!」从尖叫声中冷静下来的杜鹃左右张望,猛然抱起一盆盆栽,大声嚷嚷著就往小姐的床铺冲了过去,准备救人。 「杜鹃!」婵娟急忙拉住她,因为小姐那声翼让她蓦然间想起这个耳熟的声音是属於谁的。 是少庄主!在小姐床上的男人肯定是他不会有错! 「婵娟,你干么,放点放手呀。」杜鹃挣扎的叫喊。「大胆淫贼,还不出来受死!小姐,你不要害怕,杜鹃一定会救你的,小姐!」 「好了,杜鹃,他不是淫贼啦,你别……」 「什么不是淫贼,」杜鹃大声的打断她,「那家伙明明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淫贼,竟敢欺负小姐,我……」她双目厉睁,突然用力的将手中的盆栽往自己口中的淫贼砸过去。 「啊!」婵娟瞬间惊恐的尖叫出声,害怕的用双手捣住双眼。杜鹃怎么可以这么胡来,她就不怕砸到小姐吗? 砰的一声巨响,盆栽被一股真气反推到窗户边,跌碎在地上。 婵娟悄悄的睁开眼,看见盆栽没有打到小姐,而是摔到地上後,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但却在看见杜鹃竟又拿起另一盆盆栽而睁大了双眼。 「杜鹃!」 她立刻大叫著冲向她,拚命的阻挡在她前方,就怕她会再将手中的盆栽丢向床榻。 「杜鹃,你冷静点,别闹了,会出人命的。」她紧张的边阻挡她边说。 「婵娟你在干么?你别挡著我,婵娟。」杜鹃左闪右钻的叫道,想穿过婵娟的阻挡,却怎么也穿不过。 「你冷静点,杜鹃。」 「你别挡著我,婵娟。」 简翼只觉得一阵头痛。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办法起床穿衣。他伸手揉揉隐隐作痛的额际,无奈的看向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喜儿,叹息的开口。 「喜儿,先叫她们俩出去,让我起来好吗?」 喜儿眨了眨眼,随即双眼圆瞠,脸色刷白,下意识伸手紧紧的将他抱住。「你要走了?」 简翼轻抚著她的裸背,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你觉得在我们发生这种关系後,我还会抛下你不管吗?」他在她耳边小声地说,未了还忍不住在她香腮上吻了一下。 喜儿轻愣,随即害羞的红起脸来。 「先叫她们俩出去好吗?」他柔声再说一遍。 她点头。「杜鹃,我没事。你和婵娟先到门外等著,等我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杜鹃愕然的转头望向床帘幔幔的床榻。「小姐?」 「走走走,你听见小姐说的话了。」婵娟立刻推著她往门外走去。 「可是小姐她……小姐……」杜鹃还在挣扎,虽被婵娟推著走,却仍不断地回头。 房门伊呀一声被重新关上,房内终於再度恢复宁静。 简翼拥著喜儿柔软馨香的身子,一点也不想从床铺上起来。可是偷吃了人家闺女被人发现後,还大剌剌的窝在床上不起来这种事,他可干不出来。所以虽他极度不愿,还是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喜儿拥著薄被跟著他坐了起来,脸颊红嫩迷人。 简翼一时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她,直到两人气息紊乱,她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他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来,爱怜的轻抚了一会儿被自己吻肿的红唇,这才起身著衣。 「你可以唤她们俩进来替你梳洗了。」他系好腰巾,转身对她说。 「你要去哪儿?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好多话还没跟你说。」她不安的望著他。 昨晚他们并没有什么机会谈话……事实上,到现在这样看著他,她都仍有种难以置信的感受,怀疑这一切根本是一场梦,他真的平安的回到她身边了吗? 「没关系,以後我们有很多时间。」他微笑的说,一边亲昵的伸手替她将掉落颊边的发丝塞到耳後、 喜儿红著脸看他,不是很了解他的意思。 「有很多时间?」他的意思是他会在外头等她吗? 「等我们成亲之後,我们就会有很多时间。」他抚著她粉嫩的脸,宠溺的说。 「成亲?!」她睁大眼,呆呆的看著他。 「怎么,你不愿意吗?」他黑眸带笑的凝睇著她,挑眉问道。 喜儿用力的摇头,然後又红著脸,低下头。 简翼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凝望著她娇羞又艳红的迷人容颜,哑声承诺道:「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他的承诺让她脸上的红晕加深,眸里更是漾出幸福的光彩。 她的美丽让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息,简翼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再次覆上她娇艳的红唇,深情的吮吻。 他们不只会在一起一辈子,还会幸福一辈子。他在心里如此的承诺。 京城简家庄办喜事,自是人山人海,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甚至於连皇上都派人送来贺礼,场面之壮观,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 从半个月前开始,城里从简家庄到金府的路段就开始布置了,一路上除了贴满大红的薯字,还挂满大红彩球。城里的乐手们更是镇日在那边吹吹打打的练习著,就是希望当天能有最好的表现。 受到邀请为简家作嫁的帮手,不管是负责嫁衣的布行、绣坊,或者是负责当天宴客的客栈、酒楼,抑或者是临时徵调来的人手,更是为了这场婚礼忙坏了。 当天,从天边出现第一道曙光开始,整个京城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与热闹之中。 相关者为这桩喜事而忙,无关者为围观这桩喜事而忙。 当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去金府迎接新娘时,整个京城除了朝阳大道差点要被人潮挤爆之外,竟是万人空巷。 大红花轿从简家庄抬进金府,再从金府抬回简家庄,迎进了头盖喜帕的新娘。 然後在一片鼓掌和喧嚷声中,只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结尾 隔年七月七日,喜儿为简翼产下一子,取名念翼。 乍然听见这么一个决定,喜儿惊愕不已,连忙询问相公取名念翼是否有著特殊意义,这个名字,是她在那场令人匪夷所思的梦境中,为他们俩的孩子所取的。 简翼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与爱妻分享他从未对人言明过的秘密——那场发生於霞云谷的梦……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全书完/故事完】 写于完稿后的跋 我写完了!真是普天同庆,太——好——啦—— 这本《梦外心萦》出乎意料的写得还满顺的,经萱认真回想後,发现也许这跟写稿前到庙里拜拜有关,所以是谁说临时抱佛脚没用的?萱就觉得超有用的!因此萱决定以後开稿前,都要去给弛拜一下,哈哈…… 写稿期间美女璎在电话那头听闻萱构思的结局後,大喊这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萱在这头无声的苦笑了下,心想著这也跟萱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呀,因为萱也没想到会写成这样子。 说真的,萱对古代稿很无力,虽然萱总共才出过两本古代小说,却不见得萱只写过两本。事实上呢,萱总共写过三本啦,只是其中一本惨遭滑铁卢,被徐姊退稿了,哈哈……(苦笑ing) 唉,真的是没办法啦,因为萱实在不太喜欢看古代的爱情小说,关於古代的小说,萱反而喜欢看武侠类的,就是柳残阳、秋梦痕、卧龙生、兰立、上官鼎——呃,好像写太多了。反正就是那些大师们写的武侠小说啦。 总之,因为喜欢看武侠小说的关系,萱只要一写古代稿,就会不知不觉把男主角写成武林高手,然後在江湖里飞来飞去的。所以……呃,关於这一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见谅就是了。 以上,完稿後想说的话,大概就这样了…… 啊啊啊,等一下,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说,那就是——希望大家喜欢这个由美女璎和萱一起合写的故事。 咱们下本书再见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