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道》 第1页 《单行道(出书版)》作者:zzz左右 文案 钻石王老五,业界精英,一级型男薛皓哲, 竟然在自己家光着屁股被陌生人看光光! 什么?就算陌生人是根本记不起来的远房小舅舅,也还是一样很可恶吧! 更何况这个傢伙还是又无趣又恶俗的乡巴佬! 他到底是为什么死要面子地拼命装出亲切的样子来啊?! 裴亦安明明记得他那个表外甥还是可爱的豆丁小正太,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亲切温柔又和蔼可亲的英俊男人了呢? 不光是亲切的照顾着他的日常起居, 连他的工作难关和差劲的时尚品味都可以立刻解决,根本就是万能的天使嘛! 一个是死爱面子的骚包精英男, 一个是满腔热血的纯洁小舅舅, 朝夕相处,会衍生出怎样的火花和笑料? 又要怎样面对彼此间的落差与不同? 爱情就像一条单行道,一旦爱上就无法回头。 也许是从彼此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上了这条命定的道路。 【 第一章 薛皓哲打开坐落在商业区中心地段高级公寓的大门,伸出手去摸玄关的灯,按了几下开关却没有开。大概是又停电了吧,他只好摸黑脱掉了鞋子放进鞋柜,而后走进客厅边的洗手间。 方才结束的那场性事并没有让他很满意,对方虽然也是情场老手,可是在床上的表现就实在是太过于中规中矩,稍微新鲜一点点的花样都不肯玩,真是太过于扫兴。 从莲蓬头喷出来的热水淋到身体上的时候,薛皓哲舒服地唿出一口长气来。 他在那个方面,稍微有一点洁癖,特别是遇到不怎么满意的对象的时候。刚才赶着脱身没能好好洗个澡,现在再不好好洗干净的话,就会觉得浑身不适。 从淋浴房里全裸地走了出来,薛皓哲打开洗手间里面的小冰箱,拿了罐依然是冰的啤酒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站在宽敞的洗手间全身镜前面审视自己。 他今年二十八岁,职业是建筑师,长相嘛……大概算是非常英俊吧,薛皓哲笑着喝了一口啤酒。他身材不错,挺拔高挑,宽肩窄臀,那里size也相当可观;为人圆滑,能说会道,温柔体贴;在情人身上捨得花钱,床上功夫也相当不错。 没错,他就是那传说中,亮闪闪的钻石王老五!哇哈哈哈哈~~~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当然是不可能被一个两个人束缚住的,没错,他的责任就是去温暖这个世界上所有寂寞的心灵…… 自恋地看了一会儿镜子,甚至还举起啤酒罐来冰了冰下半身有些昂扬起来的弟弟,薛皓哲抓了抓湿漉漉的头髮,一丝不挂地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他自己做的是设计方面的工作,对于室内的建材之类都很挑剔,所以自己家的地板全部都是上好的原木,光脚踩上去的质感很舒服,头髮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时候,映出外面的路灯光,散发出诱惑又温暖的光泽来。 薛皓哲边喝着啤酒边走到卧室的门口,一手抓住门把手拉开的时候,突然整个屋子灯光大亮。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个很兴奋的男声:「你回来了?刚才你家保险丝断了,我在厨房修了好半天……」 薛皓哲还维持住那个举着啤酒罐的动作,面前那张陌生的,鼻樑上戴着老气黑框眼镜,张大了嘴的男人面孔此刻在他看起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壮烈感,再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响彻云霄的大喊——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 人生最可悲的不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正确的人,而是大半夜在自己家光着屁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陌生人,这是公理一。 薛皓哲穿好裤子出了卧室的门,从后面看,沙发上面只露出沮丧地窝在沙发里的男人一头乱槽槽的黑髮来。 薛皓哲「啧」了一声,坐到他身边的时候却已经换上了相当温柔的笑脸,「小舅舅,你怎么会来?」 说是小舅舅,其实裴亦安是薛皓哲的老娘不知道哪门子的远房表弟,就算是翻族谱也要查上半天。他只大了薛皓哲两岁,小时候在乡下玩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掏掏鸟蛋滚滚泥巴什么的,事隔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他自报家门,薛皓哲早就把他当小偷报警捉起来了「我过来办点事……就问表姐要了你的地址顺带过来看看你。」裴亦安从一边的褪色牛仔包包里掏出了大包小包的咸鱼干出来,「我还带了点土产来,你看看有什么爱吃的……」 薛皓哲看着他那包下面的一层泥巴,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来,语气却依然安然地:「小舅舅这次办事,要待几天?早说的话我也好去帮你订好宾馆,给你办个接风宴什么的。」 裴亦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呵呵,说实话,我这次是来找工作。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一小阵子了。」 薛皓哲心下立刻就一阵剧烈的吐槽,果然是不是麻烦不上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小舅舅太客气了,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裴亦安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立刻就有些感动起来,「皓皓……」 薛皓哲抿了抿嘴唇打断他,「小舅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叫辱名不太合适吧。」 裴亦安愣了愣,有些侷促地说:「呃……薛……皓哲,不管怎么样还是麻烦你了,总而言之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的。」 薛皓哲笑了笑,「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吧,找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这还有空的客房,很干净,稍微整理一下就能睡。」 裴亦安勐地抓住了他的手,「真是……太谢谢你了。」 薛皓哲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他缓缓地把手抽出来,「不客气。」 薛皓哲刚站起身,就听到裴亦安有些小声的嘀咕着:「那个……这里是不是流行那样啊?」 「啊?」薛皓哲疑惑地回过头来,「什么?」 「那个……在家不穿衣服……」裴亦安有些尴尬,「我可能一下子还没办法……二薛皓哲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连忙回过头,脸部抽搐地说:「没、没有那种事!那个……我刚才只是没带睡衣……又以为家里没人……你不用在意。」 裴亦安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然后居然有些害羞地抓了抓后脑勺,「哦。」 薛皓哲觉得脑内供氧不足有些站不稳脚跟,脚步踉跄地打开了客房的门,「小舅舅,就是这里。」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并不是大半夜在自己家光着屁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陌生人,而是那个原本以为是陌生人的乡下亲戚以为这是基本礼仪,这是公理二。 薛皓哲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他虽然自认平时是个完全没有作息规律可言的都市精英,但是有客人在,而且还是习惯鸡一打鸣就下地的乡下亲戚,他至少也要稍微做做样子,买份像样的早餐来尽地主之谊。
第2页 他这里地段不错,楼下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新鲜面包房和星巴克,虽然也不是什么鲍鱼粥啦鱼翊羹,但是应付裴亦安,足够了。 这么想着,薛皓哲就拿起钱包准备出门,人还没到玄关,裴亦安就从外面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 看见薛皓哲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裴亦安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啊,已经要去上班了?我怕来不及已经赶着回来了,可是你这离菜市场太远了,唉唉,我知道在城里找个好地段的房子也不容易,你这儿也不错了……要不要带根油条在路上吃?」 什么人会觉得住在菜市场旁边才是好地段啊?!薛皓哲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他轻轻避过了裴亦安递过来的还在往他的原木地板上掉碎屑的大饼,微笑道:「我不太习惯吃这样的早点。」 裴亦安「啊」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有料到似的,然后有些局促不安地道:「呃……那我给你熬点粥?要不要再帮你煮几个鸡蛋?」 薛皓哲觉得自己的嘴角都有些僵硬,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微笑,「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在平底锅里煎了新鲜的培根和鸡蛋,搭配着昨天买的柔软吐司,薛皓哲有些尴尬地望着对面还在啃大饼油条的裴亦安,扬了扬手里的橙汁,「你要吗?」 裴亦安摇了摇头,腼腆地笑了笑,「我暍豆浆就好了。」 薛皓哲勾起一个适度的优雅微笑,而后在裴亦安对面落座,开始吃早餐。 虽然他的动作很优雅,可是应该也没有到裴亦安需要盯着他目不转睛的地步吧?薛皓哲等嘴里的东西咀嚼完毕,才有些力不从心地微笑着问道:「你是在……看什么呢?」 裴亦安愣了愣,然后垂下目光,最后还是抬起头来,指了指薛皓哲的鸡蛋,「你那个蛋,还没熟呢……」 薛皓哲没料到他是在看这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啊……」 「那个,我再帮你煎一下好了。」裴亦安不等薛皓哲说话,就端起薛皓哲面前的碟子,边往厨房走边嘀咕道:「都不会照顾自己啊,生的吃了要肚子痛的……」 薛皓哲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裴亦安在厨房忙碌,他是纯西式的做法,只要一煎到三成熟就可以,这样蛋黄流出来的时候才比较香。但是要怎么跟裴亦安解释,他想吃的不是煎蛋呢? 薛皓哲一手托着腮,一手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橙汁,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小舅舅,我……想起一件事。」 裴亦安头也不回地,「什么?」 「你昨天是怎么进我家门的?还有今天早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个十分严重的大问题,裴亦安又不是超人隐形人,看起来也不像会穿墙术,怎么能随随便便跑到他家里看的到他光着屁股的样子? 裴亦安依然没有回头,愉快地说:「是表姐给的我钥匙啊。」 「什么……?」薛皓哲差点一口橙汁都喷了出来,「我妈?!」 「是啊,我去找表姐要你地址的时候,她就给了我你的备用钥匙啊。」裴亦安端上来一盘煎到十成熟几乎泛出焦黑色来的煎蛋,坐到了薛皓哲对面。「她说你一个人过日子一定很糟糕,让我有空就来看看你。」 薛皓哲觉得青筋都在隐隐地跳动,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微笑,温柔地回答道:「呵呵,真是麻烦你了。」 「我本来还不信,」裴亦安笑了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不过你看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蛋都煎不好。」 薛皓哲几乎可以听到最后一丝理智一点点崩裂的声音,「呵呵,那以后还要劳烦小舅舅多多关照了。」 裴亦安也有些不好意思,「几年不见,你怎么那么客气了。」他抓了抓头,「小时候你还在乡下那会儿,哪次闯了祸不是我帮你背黑锅,那时候就没见你这么……」 薛皓哲喝完最后一口橙汁,在心底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摆出一个自认为最阳光帅气的笑容来,「我差不多要去上班了。」 裴亦安也跟着他站起身来,衬衫衣领上的芝麻碎屑纷纷地落在了桌上,「啊,煎蛋你还没有吃……」 薛皓哲有些抱歉地点点头,「我吃不下了,小舅舅替我吃了吧。」 裴亦安用力拍一拍他身上那件有些老气的格子衬衫的前襟,又是无数的芝麻掉落了下来,「那我送你出门好了。」 洁癖星人薛皓哲索性转过头,不忍再注视他的深色餐桌和地板被弄得一团糟的样子。他走到一边的衣帽架上取下风衣披上,回头对站在玄关的裴亦安笑道:「那我走了。」 他微微垂下视线的时候就看到了裴亦安身上那条稍微有些短的裤子,也许是因为板型不合身吧,有些滑稽地吊在那里。 真是……太糟糕了。「那,晚上见。」薛皓哲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把门关上。 「好的,再见,路上小心。」裴亦安也慡快地笑了起来,朝他憨厚地挥了挥手。 门一点一点的合上,在彻底关上的那一剎那,薛皓哲脸上的笑意就顿时全都收了回来。 「你有没有听懂啊?她居然派那个土包子监视我!」薛皓哲围着他的拍档楚之涵不停地哭诉:「而且居然连我煎的蛋都要拿去重新煎一遍,那以后是不是要上升到我上过的人……」 原来一言不发地在影印机前的楚之涵这时候才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薛皓哲知趣地闭上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你很正直。」 两个人在业务上是金牌拍档,个性上却大相迳庭。楚之涵跟他是一样的年纪,居然早早地就跟他那个小情人过起了三从四德的煮夫生活。整天像老头一样板着脸的傢伙只要看到那个人就开始笑得春风化雨,简直是噁心得薛皓哲连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监视你也没什么错啊,你那么乱七八糟,有人管管你,收收心,刚好。」楚之涵理了理手上的档,转身走向办公室。 薛皓哲不依不饶地跟上去,「我哪叫乱七八糟呢,我这是博爱众生。」 他才不想那么早就荒废青春,本来同志之间的关系就很脆弱,能维繫长时间的又少之又少。他又是独子,搞不好以后还会从母亲的愿结婚生子。现在有得玩的时候不玩,难道等以后有了老婆孩子再出来鬼混吗? 「你啊……」楚之涵嘆了口气,「你只是还没遇到正确的人……」 「遇到正确的人就算是等上十年也心甘情愿嘛,我知道了情圣。」薛皓哲不耐烦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长情吗?」 楚之涵也懒得再开口,只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薛皓哲一个人抱着双臂,好像在思索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摸着下巴,下定决心似的,「一定要赶他走。」 楚之涵抬起头来看这一刻薛皓哲脸上的表情,居然闪耀着一种恶质的光辉,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替薛皓哲那位可怜的小舅舅担心着。
第3页 此刻楚之涵担心的主人公,正繫着围裙在薛皓哲家里欢乐的大扫除。 裴亦安之前在家乡附近的小城里做的是行销的工作。他是个实在人,虽然勤快能干,可是眼睛里揉不下半点沙子,见了公司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裙带关系和「礼尚住来」实在无法忍受就一时冲动辞了职。听人说大城市的工作机会更多,他就收拾了行李跳上火车来了。 最开始他的表姐给他这位只小他两岁的表外甥的家门钥匙,并且叮嘱他有空就去看看的时候,他也犹豫了很久,毕竟打扰亲戚总是失礼的行为。再加上怎么样他都是长辈,寄人篱下的老脸他也实在是拉不下来。 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的这位小时候顽劣不堪的表外甥,居然嗖的一声就长成了高大英俊的青年,而且待人和善,亲切温柔。裴亦安暗暗在心底对自己发誓,等他找到工作,一定要好好请薛皓哲吃顿饭。现在既然他还无以为报,那么出卖肉体来报答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裴亦安用力卷了捲袖子。好!今天也要努力! 薛皓哲虽然是单身,可是家里却是出乎裴亦安意料之外的整洁。尽管如此,裴亦安还是跪在地上用抹布来回擦了好几回地,落地窗前的窗帘也全部拆下来扔进了洗衣机里,在洗衣机边的一个框子里找到了几条脏内裤,也顺便泡在了盆里。 他从小就做惯家事,做起这些来也就相当的得心应手,但是毕竟薛皓哲的房子也不小,等他擦完所有的那些玻璃,打开窗子通风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傍晚。 裴亦安有些憧憬地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也开始隐约期待早日成为那些形色匆匆的路人当中的一个。 薛皓哲提着公司楼下饭店的热炒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窗户通通开着,傍晚时侯街上的废气在他的房子里面恋恋不捨地环绕着,而他的窗帘此刻全部不翼而飞。 搞什么?!小偷?!专门偷窗帘的贼?! 薛皓哲连忙把特地买来的热炒放到桌上,然后就听见卫生间传来潺潺的水声,他顺手抄起餐桌上的玻璃花瓶,一脚就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裴亦安的手里正搓着他前天穿的内裤,无辜而震惊地望着他。 「小……小舅舅,」薛皓哲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神情一定已经无法用「诡异」这个诃来概括和形容,他几乎是僵硬地把内裤从裴亦安手里拿过来,强作镇定地,「这、这个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他这辈子还没让别的男人帮他洗过内裤,任何一个有洁癖的gay都无法容忍别的男人帮自己洗内裤吧。,裴亦安笑着,「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是顺便搓一搓就扔洗衣机里的。」 薛皓哲抢先一步反应过来,「那我的窗帘……」,「啊,已经洗好了,我一会儿就晾出去。」裴亦安指了指一边盆子里的一团构成不明的纺织物。 薛皓哲冲过去把他那娇柔的玻璃纱展开,已经全部都破破烂烂地变成一团,薛皓哲顿时感觉一股恶气直往头顶百会穴沖了过去。 在他开口之前,他听到裴亦安惊慌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薛皓哲只好勉强站稳脚跟,挤出一丝微笑来:「没关系的,反正我正好要换。」 换个头啊啊啊啊啊,谁要把上个月才买的新窗纱全都换掉啊?!混蛋! 「小舅舅,」薛皓哲微笑着把热炒装盘,一碟一碟地放在裴亦安面前的餐桌上:「今天你辛苦了,别介意那么多,先吃饭吧。」:「我会赔给你的。」裴亦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合握起双手,「我明天上午要去人才市场,下午就去买。」 「那就随你的意思,不过不用太上心了。」薛皓哲笑着把筷子递给他,「来,吃饭吧。」 裴亦暗接过筷子的时候,看着薛皓哲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愧疚不安。他攥紧手里的筷子,迟迟没有下筷夹菜。 「你看你,不就是几块窗帘,有什么好在意的。」薛皓哲动手在裴亦安的碗里添了一筷子菜,「这个你尝尝看,很不错的。」 薛皓哲不但在意,而且还在意的要死,那几块窗纱是他亲自逛了好几天才选定的,颜色材质都是最上乘的货色。本来打算这个月让钟点工清洗一下,没想到居然被裴亦安抢先一步捷足先登得这么惨烈。 但是他就算心痛得快要死了,架子也还是要端着,绝对不能表现出半点捨不得来,这就是他那自虐的人生哲学。相比那头薛皓哲的打肿脸充胖子,裴亦安这边则是被薛皓哲那温柔又大方的态度感动得无以復加,在内心又发了很多遍誓一定要在找到工作后好好请薛皓哲吃顿饭。 薛皓哲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趁热吃。」 薛皓哲小时候就人见人爱,长大了就出落得更加英俊挺拔,眉清目朗。裴亦安坐在他身边,难免心里就有些自卑:他小的时候读书读坏了眼睛,小学就开始戴眼镜,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都是那种很廉价的塑胶框架的款式;他虽然人也高挑,穿衣服倒也是干净整洁的,不过常年都是那几件一样的格子t恤,唯一一件象样的西装也已经穿了许多年。 这样的他,坐在这个只穿着松松垮垮米色v字领家居衫都看起来优雅得不得了的男人身边,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大概大城市的风度就是这样吧,裴亦安暗暗地想着。顺便打定主意等到找了工作,就再多置办几件日常的衣服。 他这么在心下胡乱的比较着,不知不觉就吃完饭。 薛皓哲笑着来收他手里的碗筷,「我来洗就好了,小舅舅去看会儿电视吧。」 「那、那怎么好意思!」裴亦安连忙站起身来,「我来帮你!」 「不用了,」薛皓哲笑着说道:「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做呢。」 他这么说着,就动手收了碗筷往厨房走了过去,裴亦安不好拒绝,只好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前面看电视。 等到薛皓哲端了饭后水果来,并且还坐在他身边认真的削好皮再递给他的时候,裴亦安简直是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简直是完美的男人啊。 等到半夜的时候,裴亦安躺在床上,外面的客厅却依然传来电视的声音。 裴亦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一会儿,他打定主意明天早上去应聘,却到了现在这个点还睡不着,实在是有些郁闷。 裴亦安翻身起来走到了客厅,沙发里窝着的是依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的薛皓哲,裴亦安轻轻咳了一声,薛皓哲立刻就抬起头来,「小舅舅,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去应聘吗?」 裴亦安有些尴尬地,「呃……」 薛皓哲立刻明白过来,「啊……是我吵到你了?」他立即调小了电视的音量,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平时都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觉,所以稍微有点睡不着……我大概还没习惯有别人在,真是不好意思。」 薛皓哲在心里给自己的这一招打了九十五分,既得体委婉又没有撕破脸。先吵得裴亦安睡不着,再立刻表示两个人的作息时间天差地别好赶裴亦安走。虽然他的内心早已经哈欠连天,却在裴亦安迈出门口的那一刻开始就立刻清醒起来。
第4页 快说吧,快说你太抱歉打扰了,明天就会搬出去,薛皓哲在心底暗暗笑起来。 「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吧?」裴亦安像是遇到了知音,一屁股在薛皓哲身边坐了下来。 哎?!不对吧?!为什么是这样的?!薛皓哲顿时觉得自己微笑着的嘴角缓缓裂开了。 「我啊,紧张地有点睡不着呢,本来还想会不会吵到你。」裴亦安有点侷促地笑了笑,「你还不困的话就好了。明天去应聘的话,要不要注意什么?我之前那份工作,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做,一直都没什么应聘的经验……我需要表现得外向些好还是稳重些比较好?穿衣服的话是轻松一点比较好,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呢……」 薛皓哲听着他绵延不断的问题,只好边微笑着边点头,「啊啊」、「是吗」、「这样啊」地敷衍着。可怜他现在只要倒在床上沾到枕头就可以立刻睡着,而且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公司做事,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样看似善解人意实则一厢情愿的对话持续了几乎一个多小时,到凌晨随三点的时候裴亦安才有些恋恋下舍地,「你也差不多困了吧?那个,你先去睡吧。」 强行用意志力支撑着的薛皓哲这次立刻不再推脱,说了句:「好的。」就立刻站起身来,顿时就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要向地面栽去。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呢? 第二章 计划一的失败让薛皓哲消沈了很长的时间,虽然他也安慰自己说也许这只是凑巧的波长不合,不过在那以后每晚他都不得不因为自己的「失眠」和屡屡应聘失败的裴亦安促膝长谈到深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几乎崩溃了。 这天照例下了班以后去酒吧喝上一杯,薛皓哲却完全没有钓人的兴趣,他只顾着一个劲地消沈,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靠近。 「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薛皓哲抬起头来,是陌生的新面孔,虽然说不上长得有多英俊,可是五官和身材都还算是入眼,达到了他一夜情的水准。 不过现在,他完全没心情。 性爱是美好又享受的事情,怎么能在这种糟糕得恨不得去强姦地球的时候用来单纯的发泄呢,这实在是太不符合薛皓哲的美学。 薛皓哲只稍微勾起唇角不作回应,这已经是再明确不过的拒绝,对方却还是不死心的摸上他的手背,「我觉得你好帅。」 薛皓哲有些敷衍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很帅,而且还帅出了风格帅出了水准,简直是宇宙第一美男子。 对方的这句话连搭讪都算不上,已经是赤裸裸的邀请了。要是放在平时,薛皓哲八成就已经把人带上他那拉风又骚包的跑车直奔情趣旅馆了。但是今天薛皓哲却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完全不再搭理对方,掏出钱包来付了帐,起身就要拿起外套离开的时候,对方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别这么酷嘛。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男人就是这样下半身主导的动物,想做的时候就死皮赖脸,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大家就又是路人而已。薛皓哲对于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微的厌烦,但也还是沈迷其中不可自拔,只是他今天实在是没有做的心情。 刚想扔出最后的拒绝来的时候,薛皓哲想起了家里每天「蹂躏」他的男人来,转念之间就勾出个微笑来,「好,跟我回家吧。」 薛皓哲勾着男人的肩膀到达公寓楼前面的时候,对方发出一阵感嘆,「哇,你住这么高级的地方啊。」 薛皓哲只是微笑一下就不再回答,大概全世界只有裴亦安那种笨蛋才会因为「离菜市场太远」这种理由,觉得他的房子差劲吧。 虽然他自认只有很轻微、绝对是很轻微的洁癖,不过他平时也绝对不会把过夜的对象带回家。这次为了裴亦安,真不知该说是牺牲呢还是破例呢还是什么呢? 在电梯里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开始发情了,整个靠在薛皓哲怀里磨蹭他的胸口和下半身,虽然也并不担心监视器之类的东西,薛皓哲还是笑着推开了他,用食指勾起了他的下巴,「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他对于这些调情的手法都很老练,对方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哈呀,在酒吧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 薛皓哲的指腹滑过对方的喉结和锁骨,低声地调情道:「老实的有什么好,不解风情的人在床上可是很没劲的。」 这么说着,他就突然想到了裴亦安。不不不,那种傢伙,搞不好连性经验都还没有吧。 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纠缠着接起吻来,薛皓哲边揉捏着对方的臀部边腾出一只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却发现室内是一片黑暗。 啊,对了,今天裴亦安又去应聘了啊,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薛皓哲放开怀里的人,笑着颳了一下他的鼻尖,指一指走廊尽头,「卧室在那边,里面有洗手间。」 男人很配合地揉了揉他的下半身,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我等你。」 薛皓哲看着男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立刻就暴躁起来:自己精心导演、倾情出演这齣戏码的时候,裴亦安到底是死到哪里去了?!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把钥匙往桌上一扔的时候,身后的大门也打开了。 进来的是穿着一身相当陈旧的西装的裴亦安,手里却拎着不少东西,他一见到薛皓哲脸上就顿时漾开了笑意,「我找到工作了,买了点宵夜想跟你庆祝下。」 薛皓哲顿时觉得脑仁隐隐作痛,但还是强忍着想扑过去掐住戴着老气黑框镜的男人脖子的冲动,嘴角隐隐抽搐着答道:「啊……是、是吗,真是恭喜你了。」 裴亦安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边把宵夜从塑胶袋里拿出来一边招唿薛皓哲,「有鲁肉和烧鹅,你比较喜欢吃哪一种?」 薛皓哲还没开口,跟他一起回来的男人就从房里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薛皓哲的浴袍。 「我好了,你要不要也来洗一……」 薛皓哲顿时不知道这齣戏要怎么继续下去,好像精心设计的邪恶桥段一下子变成了被捉jian在床一样,顿时就戏感全失,无所适从。 裴亦安比薛皓哲要先反应过来,他探出头去看着只穿着浴袍的男人,然后笑着问薛皓哲:「是你朋友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薛皓哲不知道这是这几天来第几次产生想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冲动,他走到卧室门口,眼男人说了一声:「抱歉,今天不行,改天我call你吧。」 对方越过薛皓哲的肩膀看了一眼裴亦安的肩膀,轻声笑道:「你男朋友啊?也蛮帅的嘛。」 薛皓哲哭笑不得地把一边的浴室里的衣服塞到男人的怀里,「原来在你眼里帅的标准这么低?」 男人笑起来,「只是品味差点而已嘛,都是可以调教的。」他伸手勾上薛皓哲的脖子,「你要是亲我一下,他会不会生气?」 生气就绝对不会,不过被吓得逃走也是有可能的吧?! 薛皓哲满坏欣喜地刚要开口,身后的裴亦安就喊道:「啊,不对,忘了买啤酒。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第5页 「小舅舅不用了……」 不等薛皓哲说完,裴亦安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只留下一声潇洒的「砰」。 裴亦安提着一整打啤酒上楼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今天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份推销的工作,虽然薪资不高,可是有提成而且还包了中餐,还算是不错。所以一签好合约,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宵夜回来想要和薛皓哲一起庆祝。 等到裴亦安开心地进了房门,才发现只有薛皓哲一个人坐在餐桌的前面。裴亦左右张望一下,「你朋友呢?」 薛皓哲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啤酒,「他有点事先走了。」 「哎?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吃啊。」裴亦安颇为惋惜地,「我还特地多置于几罐呢。」 薛皓哲把啤酒打开递给他,笑道:「我们喝也是一样的。」 裴亦安对「薛皓哲的好朋友」的离开的失望只延续了片刻,就立刻想起什么似的振作起来,「啊,对了,我找到工作了哦。」 薛皓哲脸上的笑容诚恳又温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裴亦安很高兴地自顾自说了下去,「是做推销啦,虽然会蛮辛苦可是只要努力的话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中午也包了午饭……」 「那真是不错,」薛皓哲夹了一只鹅腿到他碗里,「小舅舅好好努力工作吧。」 「今天我也看了几个公司边的房子,不过都要一次付半年的租金才行。」裴亦安啃着碗里的鹅腿,「我一下子还拿不出那么多钱……」 薛皓哲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春光灿烂,好像鸟儿在歌唱花儿在开放,他用力保持住那个彬彬有礼的笑容,说道:「没钱的话,我借给……」 「所以我在想,这段时间能不能干脆租你这里住?」裴亦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虽然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上次还弄坏了你的窗帘,而且你大概不太喜欢家里有别人在,我又刚从乡下上来什么都不懂……」裴亦安越说声音越小,底气全然不足地埋下头。 「怎么会呢,我不知道有多欢迎呢。」薛皓哲边强忍住抽自己耳光的冲动边笑道:「我这里的话,小舅舅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关系的。」 他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的掉啊。 裴亦安十分之欣喜地抬起头来,「真的吗?!」 薛皓哲机械地点点头。 「真的太感谢你了,」裴亦安边感动边动手往薛皓哲的碗里夹烧鹅,「不过我一旦攒够租金,就一定不会再麻烦你的,你放心吧。家事之类的我什么都可以,简单的小菜也可以做……」 「那些都有钟点工来做,小舅舅是客人,不用操心的。」薛皓哲看着碗里的烧鹅脖子,不知道怎么地就当成了裴亦安的脖子,他狠狠地一口咬上去,却又不小心磕到了牙。 捂住腮帮子的时候,薛皓哲看着关切地凑上来问他「怎么了怎么了」的男人的脸,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计划二的失败。 生活逐渐迈上平稳的正轨的时候,薛皓哲的斗争精神却始终没有消失,随着计划三与计划画四的不断破产,薛皓哲日益消瘦,而裴亦安却整个比刚来的时候长了一圈肉。 「你家那个其实不是乡巴佬,是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吧?」 薛皓哲抬起眼睛来打量了一眼老友尹空一张比狐狸精还漂亮的脸孔,把头埋进双臂里,「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尹空抚摸着他的头髮,安慰道:「啊啊,也许你上辈子是猎户放过了他然后他这辈子……」 「你的笑话能不能别这么没营养?」薛皓哲抬起头把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跟尹空是从合不来的床伴发展起来的朋友,合不来的原因是那个傢伙虽然嘴上yin乱的像个什么都愿意做的牛郎,到了床上却只会把1号摁在下面狠狠的榨干,一旦没了兴趣就把对方像垃圾一样踹开,不折不扣的女王风范。如果不是这样,大概他们俩也能凑活着做一对逍遥鸳鸯,毕竟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对付着在一起过日子,至少没那么容易得爱滋吧。 「那不如你可以吃了他,然后再甩掉他?」尹空笑起来,「啊啊你那个纯情的小舅舅,要是扒光了也许还不错哦。」。 「他是直男。」薛皓哲托着腮,「强姦什么的最低级了。」 「那就让他爱上你嘛,你这么有魅力。」尹空伸出食指勾了勾薛皓哲的下颚,「吶,先让他爱上你,然后你吃了他,然后甩掉他!」 「你脑子里除了这些低级趣味就不能有些别的吗?」薛皓哲嘆了口气,「我才不要跟那种没长相没品味又蠢得要死的男人做爱。」 「也许人家只是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就是公主呢。」尹空笑起来,「喂,不跟你说了,那边的酒保对我抛了半天媚眼了,你有没有保险套借我几个?」 薛皓哲捂着脸嘆出一口长气,「我很久没有乱搞了……你放过我吧。」 「哎?你洁身自好了?」尹空颇为惊奇地,「为什么?为了你的小舅舅?」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那种糟糕的男人在纯良的洁身自好……薛皓哲嘆了口气,但要是非要那么说的话,也确实就是那个样子吧。 薛皓哲因为在酒吧里稍微多喝了几杯,开车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从车库出来的时候,外套口袋里的电话已经在不停地震动着,薜皓哲也懒得去接,背着包就进了公寓楼。 上了楼,他的脚步声一响起来的时候楼道里的感应灯就亮了,他家的防盗门迅速地打开,探出头来的是一脸焦急的裴亦安。 「打你的电话怎么又没有接?」裴亦安有些责怪地道:「晚回来也打个电话回来告诉我一声啊。」 薛皓哲再也不随便在外面过夜的理由就在这里,他不想在做到最high时候被莫名其妙的电话不停的打断;当然如果是关机的话,按照裴亦安的个性搞不好会满世界找他,之前他就被加夜班的时候接到求助电话的楚之涵指责了整整一上午「没责任心」。 责任心这种东西,关他屁事啊;就算他有,那又关裴亦安屁事啊? 想到这里,薛皓哲才故作惊讶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电话查看了一下,然后沖裴亦安略微抱歉地笑了笑,「抱歉,晚上开会的时候调成了静音。」 「开会吗……?呃……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裴亦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这时侯薛皓哲已经站到了他身前,垂下视线来微笑着看着他。 两个人的身高明明也并不是差太多,不过裴亦寅总是有些习惯性的驼着背,就变成了这么个莫名的「俯视」的距离。薛皓哲平时很温和,但这么低下头看他的时候,不知怎么地裴亦安就觉得很有一种充满压迫感的侵略性。 裴亦安意识到这一点,有些要证明自己男子气概一般地挺起腰来,「呃……怎么了?」 「小舅舅,」薛皓哲依然语气轻柔地,「你堵住门了。」 「哎?!」裴亦安有些慌张地侧身给他让开路,自己一个房客居然理直气壮地把房东堵在了门口,实在是太荒唐了。
第6页 薛皓哲轻轻嘆了口气,走进去的时候,他的拖鞋却并没有放在原本的位置。 他略微迟疑的功夫,裴亦安就立刻蹲下身去打开鞋柜,「啊今天下午我稍微收拾了一下,把你的鞋都整理过了……拖鞋……拖鞋……」 裴亦安身上穿着的是很柔软又厚实的家居服,不知道究竟是他比买衣服的时候瘦了好多,还是干脆买的就是xxxl码,总之这一刻他跪在鞋柜前面的时候,那向前略倾的动作很容易就让薛皓哲看到了他的整片胸口。 其实也并不是他想像中那么糟糕的样子,与长期在阳光下暴露着的,稍微有些淡蜜色的面孔截然不同的白晰肤色,光滑的皮肤包裹着匀称的肌理,胸前凸起的深色辱头在那样的视线角度下微微挺立着,让薛皓哲有些不自然地避过了视线。 尹空那句「吶,先让他爱上你,然后你吃了他,然后甩掉他!」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徘徊,本来以为裴亦安只是「不好吃」,现在看来却是「还勉强能吃,大概不会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来得更痛苦一点? 痛苦的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薛皓哲还是伸手把跪在那里抛洒着无限春光的男人拉了起来。「我自己来吧。」 还是干脆不碰比较好,毕竟一个吃惯了西餐的人,面对再怎么美味的东坡肉也动不了心的。更何况,裴亦安连块东坡肉都算不上,顶多也就能算是块新鲜出炉的香喷啧的大饼而已。一时想换换口味啃上几口,等到凉了,也就是进垃圾桶的命运罢了。 没过几天,薛皓哲手头的工作完成了,这次的客户是连锁餐饮业巨头,最不缺的就是鲍鱼啦海参啦这些个东西,这边设计稿一提交,立刻就提出要请薛皓哲和楚之涵去旗下的酒店吃饭。 楚之涵是相当冷淡又难搞的性格,当下就表示对这种聚餐没什么兴趣,薛皓哲只好一个人揽下来,毕竟以后难免有业务上的合作,多打打交道也没什么坏处。 酒过三巡,菜没怎么动,桌上已经倒了一片。薛皓哲自己也有些喝多了,却还是卖力地跟着身边的陪酒小姐哄劝对方再喝几杯。有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像建筑师多一点,还是像男公关多一点,或许他大概还是更适合去做牛郎吧。 「我去洗手间,回来继续喝继续喝。」 话是这么说,不过薛皓哲起身的时候,对方老总已经趴在陪酒女郎的胸前醉成了一滩烂泥,要喝是肯定暍不下去了。薛皓哲也有些头晕,却总算还是清醒的,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就走了出去。 薛皓哲喝成这样当然是不能再开车,一走到大门口就立刻有酒店员工亲切的跟上来询问他需不需要酒店的代客驾车业务。 薛皓哲一吹风就有些头疼,懒散地点点头就把钥匙给了他,却看到门外依稀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大概是喝太多了,产生了那个讨厌的男人无处不在的幻觉,真是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真主显灵,薛皓哲边念念有词边用力揉了揉眼睛,视线里出现的依然是和酒店保全推攘着的裴亦安的的侧影。 裴亦安的工作是盒装果汁的推销,如果能在酒店签到长期购货合约,当然是比什么都来得要好。这家酒店他已经来了好几天,没想到居然连门都进不了,他执拗又认死理,说什么都要和经理见上一面,保全却死活都不让他进去。 「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你还是上别处去推销吧。」 「我要见你们经理。」 「他不会见你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最后都是被赶出去的,好自为之吧。」 「你不让我见怎么知道我会被赶出去?」 「你有完没完了,都好几天了,我说你这个人……」 裴亦安虽然人也挺高,可是和那膀大腰圆的保全站在一起的时候就立刻显得有些瘦弱了,屡次试图越过保安进门都没有能够得逞。最后那保全大约也是不耐烦了,伸出手来就是往他肩膀上一推。 裴亦安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后跌,没想到却正好撞进了什么人的怀里,他边「对不起对不起」边回过头去,看见的却是薛皓哲一张好似上帝前来拯救世人一般的英俊面孔:「小舅舅,怎么了吗?」 裴亦安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对面的保全就又要推他,薛皓哲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微笑道:「抱歉,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脸上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手上却用了十成的力道。说到底,裴亦安算是他的亲属,不给裴亦安面子也一样是踢他的门面,心情当然就好不起来。 再说,这个死不认输的精神,好像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他的风范啦。不不不不不,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承认这种奇怪的萌点的。 对方被捏地不轻,悻悻地放下手来,嘟囔道:「能有什么误会?我早就跟他说过了,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薛皓哲瞟了一眼裴亦安,男人身上穿的是他唯一的一套西装,估计这些天也没怎么烫过,皱巴巴地这里一沟那里一壑,简直和那些个初出茅庐的农民企业家没什么分别。看起来就很笨重的公事包里放着的应该是和他手上的苹果汁一样的其他品种,真不知道什么人才会笨到带着几大盒一点五升的饮料到处跑,难不成试饮装都拿去餵猪了吗? 努力遏制住内心对保全「这傢伙一看就是个垃圾推销员」想法的认同感,薛皓哲稍微点了点头,笑道:「那现在,我请他进去,可以吗?」 保全稍微愣了愣,但也只好让开身来,「当然可以。」 裴亦安虽然惊讶于这迥然不同的待遇,但只稍微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就大概明白过来了。 薛皓哲身上的是看起来就质感优良的名牌风衣,谈吐又足够地得体优雅,看起来就是理所应当出入这样的豪华酒店的男人。 而他站在这样的男人旁边,活生生就是个推销廉价饮料的廉价推销员,任何人都有那点眼力应该拦住哪一个。 「算、算了……」裴亦安有些泄气地,「我换一家就好了,还是不进去了吧。」 酒店有很多,他实在是没有必要进一家需要靠薛皓哲的帮忙才能进去的酒店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 「不想进去吗?」薛皓哲笑起来,「那也可以,稍微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裴亦安点点头,就看到薛皓哲走到一边去低声地讲电话,语气也仍然是诚恳而温柔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让他等着,但反正只要看见这样成熟又稳重的薛皓哲就觉得心情还不错,也就毫无怨言地杵在那里。 不超过两分钟,一个穿着西装胸前还有工作证的男人就跑了下来,一手还握着电话。薛皓哲看到他,也笑着挂上了电话走过去。两个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男人就郑重地走了过来,朝裴亦安伸出手,「裴先生您好,我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我姓林。」 裴亦安有些手足无措地握住他的手,边诚惶诚恐地和那人交谈,边时不时偷瞄一眼一旁微笑着垂着手站着的薛皓哲。 他本来以为薛皓哲只是正好在这里吃饭或者是路过什么的而已,没想到他一个电话居然就叫来了总经理,气场之强大简直让他毛骨悚然。
第7页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薛皓哲居然已经变成这么厉害的傢伙了吗? 林经理边认真仔细地看过裴亦安手里的饮料,又把他包里的饮料也要了去,抱在怀里说道:这些我会带回去让採购部尝一下,今天稍微有点晚所以不能马上决定,裴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明天早上九点来我办公室面谈吗?」 裴亦安没想到居然进展地这么顺利,机械式地说着「好啊好啊」,就伸出手来和那位林经理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一只手握了握。 林经理和裴亦安握完手,又走到了薛皓哲面前,「您请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好。老总那边我也会交代的,有什么事的话请再直接找我就好。」 薛皓哲点点头,微笑道:「真是麻烦您了林经理。」 「哪里哪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再见。」 裴亦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经理抱着他那一堆饮料又吭哧吭哧地跑回酒店里,看起来好像连转交给一边工作人员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就抱进了电梯。 薛皓哲拍了拍还在发呆的裴亦安的肩膀,「小舅舅?」 「哎……哎?」 裴亦安回过头来看着薛皓哲,他大概也喝了不少酒,脸有些微微地发着红,但那在别人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的红晕,在薛皓哲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却显得尤其动人。 这个男人,只用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他很多天都做不成的事。 明明在他的记忆里,薛皓哲还只是牵着他的衣角的豆丁,一下子就长大成为了有担当的成年男性。那种优雅的,意气风发的样子,几乎要让同样身为的男性的裴亦安都有些心跳加速起来了。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话,搞不好会立刻迷上这样的傢伙吧。 但是也有一点点的,参杂在那异样悸动里的负面情绪。他好像在薛皓哲的对比下,一下子就变成了糟糕又无能的男人了。裴亦安连眼睛都不怎么好意思抬起来,只死死盯着地面。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湿冷冷的冰凉。 「嗯,车已经开过来了。」薛皓哲指了指停在一边的自己的车,「我稍微喝多了一点,小舅舅能开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啊……我、我还有几家要跑……」裴亦安慌忙地避开他的视线,「那个……就在附近的不会弄到很晚,一会儿我……」 虽然他在薛皓哲面前已经够没用的了,但至少还想留下一点点身为「长辈」的自尊,可惜他能做的也只是装出很忙的样子来而已。 薛皓哲看着他慌张地解释着,轻声而淡定地说了一句:「可是小舅舅,你的饮料刚才全让林经理拿走了。」 裴亦安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自己那个拙劣的谎言,只好笑着摸摸后脑勺,「啊……哈哈,你、你说的也对……」 代驾的工作人员下车打开车门让裴亦安上去,裴亦安虽然很早就拿了驾照,但是开这么好的车却还是第一回,有些小心翼翼地摸了一遍方向盘,看着打开车门上来的薛皓哲,问道:「你的车,好贵吧?」 薛皓哲拉上安全带,笑道:「也还好。」然后就微微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裴亦安顿时有些失落,但是看着之前拦着他的保全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他剎那间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绪是骄傲还是自卑。 在裴亦安低下头来暗自盘算的时候,薛皓哲扭过头去,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五分钟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的保全,他的内心顿时就感到无比的愉悦。 明明也不是给自己争了气,他却居然觉得比什么都来得愉快,只是这样就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着。身边的笨瓜男人虽然是他无所谓死活的存在,但是可以帮他出口恶气居然也觉得蛮开心,一个冲动就做了平时从来都懒得做的事。 拜託,这个傢伙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都赶不走甩不掉,欺负又欺负不来,自己还每天被折腾到头痛又失眠的男人。随随便便被别人推趴在地上,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吗? 而且,那种踩不死的小强精神,多多少少让他有点……竟然有点被感动到,再然后,竟然有些觉得可……可爱? 阿弥陀佛,薛皓哲打了个哆嗦,他八成是鬼上身,还是回家赶快用柚子叶洗洗好了。 第三章 隔天早上,裴亦安一大早就起来了,整装待发刚打算要出门,薛皓哲就边揉着头髮边开门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他就轻轻地笑一笑,「小舅舅早。」 裴亦安看着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黑色的头髮被揉乱了,却依然是柔顺的。大领口的棉质睡衣整个歪到一边,露出大片锁骨和胸膛,宽松的裤腰只吊在胯部,得以使那瘦削的腰线大大方方的展露出来。 这个傢伙,完全没有身为男人的任何缺点啊,裴亦安暗自想着。 「这么早就要出门了?」薛皓哲打了个哈欠。 竟然连这种张大嘴的傻动作都做的很美型……裴亦安有些悲愤地避过视线低下头去拉好包上的拉链,含煳道:「是啊,昨天跟林经理约了早上九点……」 薛皓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挂钟,「嗯?可是现在才七点不到。」 「因为很重要所以迟到了好像不太好,」裴亦安认真道:「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诚信是很重要的。」 薛皓哲勾起唇角来,微笑道:「小舅舅真厉害。」 就算你七点半到人家门口又有个屁用,人家门都还没开呢。虽然这样想着,薛皓哲也依然没有吐槽,只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倒了杯新鲜牛奶,一手搭在冰箱门上,眯起眼睛来看着裴亦安身上布料一般、版型也不怎么合适的西装。 薛皓哲不是冤大头,但是无论如何都觉得顶着他的名号前去洽谈的裴亦安,穿着这么一身无论如何都实在是太丢他的脸了。 他喝了口牛奶,「小舅舅,昨天的衣服来不及换洗的话,要不要先将就着穿一下我的试试看?」 他的口气相当诚恳,理由也正直,裴亦安还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他对自己身上旧西装的不满,有些窘迫道:「啊哈哈,呃……确实是……」 薛皓哲把牛奶放进冰箱里,摆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吧。」 裴亦安跟着薛皓哲到了他的卧室,看着薛皓哲打开那足足占了整面墙大小的衣柜,里面五花八门地按照四季的顺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衬衫t恤毛衣外套,最右边的则是整齐排好的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西装。 薛皓哲纤长的食指逐一点过那些衣服们,然后在一套西装上停下了,「啊,这件。」 薛皓哲把外面的塑料套拉开以后,裴亦安才发现那是套相当简洁又经典款的黑色西装。 「是我刚工作的时候做的,那时候更瘦些,小舅舅穿应该正好。」薛皓哲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递给裴亦安,「试试看好了。」 裴亦安接过西装来穿上,虽然应该是薛皓哲好几年没穿过的旧衣服,但也是相当好的布料和精细的剪裁,并且意外的相当合身。
第8页 他看着镜子的自己,又左右侧过身子看了半天,虽然也依旧是看上去不怎么入时的土包男,但起码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薛皓哲反手撑在床上翘起腿来,笑一笑,「还合心意吗?不行的话就再……」 「不用了,」裴亦安慌忙的道:「这套很好。」 薛皓哲点点头,「小舅舅觉得合适就好。」 裴亦安点点头,转过身去面对着镜子,又用力地摸一摸下摆,布料温凉的手感很不错,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变得高级了起来。好像只是穿着薛皓哲的衣服,他就沾染上了薛皓哲的那种沉静优雅一样,举手投足都是气场十足的。 「那个,我……我走了。」 裴亦安换好了裤子,在门口有些宣誓一般地握紧拳头,「我会努力的!」 薛皓哲就好像随时了解他需要什么,他适合什么一样,总是可以随时满足他的一切需求,改变他的一切不足,温柔又得体地给予体贴和帮助。一点都不像是被叨扰或者麻烦的样子,尽心尽力地帮助着他。他如果再不做出点什么成绩来,就实在是太对不起薛皓哲了。 薛皓哲看着认真正经得有些好笑的男人,微笑道:「嗯,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 像是赶去教堂而不是生意场的男人认真的姿态虽然有些滑稽,但是表情倒是一贯的诚恳的。薛皓哲笑了笑,在心底感嘆了一句「这个傻瓜」,然后就笑着朝他挥挥手,把防盗门关上。 他昨天整晚都在工作应酬,本来只是想稍微吃点东西然后去补眠的而已。稀里胡涂地去帮那个傻瓜挑衣服,他一定是太缺乏睡眠以至于神经失调,不,内分泌都失调了吧,还是赶紧睡觉,忘记一切比较好。 虽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不过这个傢伙穿上自己的西装的样子,还是稍微,稍微有点不同吧。 裴亦安本来就很高挑,跟他的身材并没有差太多,穿上他的旧衣服也并没有哪里不合适,那刻板又老套的形象一下子就跳脱起来了一样,让挑剔如薛皓哲,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过,他真的纯粹只是怕这傢伙丢他的脸,只是那样而已!什么变化啊不同啊变帅啊统统都只是妄想而已!一定,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已! 这样哀嚎着,薛皓哲立刻滚进房钻进被子里蒙上头,自我催眠起来。 薛皓哲被电话铃声从梦中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话筒那边传来的男人声音他只是听着就觉得厌烦,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耐着性子轻柔地问道:「小舅舅,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裴亦安显然相当的亢奋,「皓……薛皓哲,我接下单子了!还是超级大的单子!」 废话,有他跟老总的交情在,接不下来才有鬼。 虽然明明被闹醒了很想发火,但是对着话筒那边那么纯真又天然的兴奋着的男人,薛皓哲就觉得自己的满腔怒火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慢的瘪了下去。 这傢伙啊,搞不好就是有这种让人没办法对他炸毛的魔力吧,做推销之类的简直是埋没天才,应该去监狱里给那些暴躁的犯人做心理辅导才对。 薛皓哲在内心深吸一口气,温柔地笑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小舅舅好厉害。」 裴亦安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厉害的人是你才对吧……那个、我想晚上请你吃个饭,你今天有空吗?」 薛皓哲抬起胳膊来遮住正午耀眼的阳光,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啊,可以啊。」 「公司这边还有一些档和合约要处理……所以晚上六点怎么样?」 「嗯,那晚上六点,我去接你。」薛皓哲翻个身,「晚上见。」 「嗯,好。」 「今天的工作也要好好努力,再见哦小舅舅。」 薛皓哲笑着挂上电话,然后立刻把手机扔了出去。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出卖色相陪这个傢伙吃饭啊?!早上开始到现在,他根本就是被这个傢伙催眠了吧?!皓哲绝望的蒙上被子,脑海里却依然挥之不去男人兴奋又开心的声音,简直是魔音贯耳。 见过太多各种各样的风情万种和魅力十足,他反而被这种单纯又青涩的清粥小菜搞得乱七八糟,简直是有辱一世英名。 薛皓哲嘆了口气,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只好爬起来挑衣服。挑到一半又觉得好像在期待这种见面的自己简直是白痴得要死,厌恶地把衣服扔地到处都是。 这傢伙,该不会是他的劫数之类的东西吧? 裴亦安六点准时下楼的时候,薛皓哲已经倚在车前面等他了。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和墨绿色的外套的男人,即使是简单的装束也看起来优雅又清慡,唇边那温暖的笑意也让人看起来很舒心。 「抱歉,久等了吗?」裴亦安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过到薛皓哲面前,「刚才又赶着做了一点数据……」 「我也是刚刚才到。」薛皓哲拉开车门,「上车吧。」 预约的地方是离裴亦安的公司并不远的一家小餐厅,之前公司迎接新人的时候裴亦安在这里吃过一顿,菜色精细又美味,装修也是简洁典雅的类型。裴亦安当时就觉得这种地方很适合薛皓哲,也就顺便记下了订位的电话。 两个人一落座,就立刻有服务生上来倒了柠檬水,「请问两位是现在就点单吗?」在获得肯定的答覆后,自然而然地就把菜单交给了薛皓哲。 薛皓哲没有打开,只笑着把菜单递给裴亦安,「还是付钱的人最大,交给你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得体,而且也给足了裴亦安面子。裴亦安觉得自己的腰板也挺直了些一样,点了几个上次在这里吃过不错的菜色,心下也悄悄为这里的高消费捏了一把汗。 但是薛皓哲这次帮他的简直是天大的忙,不光帮他联繫了客户,而且还亲切地借了衣服给他穿,简直是万能的哆啦a梦,只不过他也不能总是做废柴大雄,要好好努力才行。 想到这里,裴亦安先举起已经上来的啤酒,「先干杯吧。」 薛皓哲就连端着马克杯的样子都很优雅,只轻轻地跟他碰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喝了一口。有些白色的啤酒沬还附在他的嘴唇周围,好像圣诞老人一样的样子。 裴亦安笑着拿了餐巾帮他擦,「你看你……」 薛皓哲小时候也总是这样,两个人一起捉了亲戚家的鸡跑去海边烤了吃,结果薛皓哲回家的时候还是满嘴油,并且一被询问就立刻毫不犹豫地招供了。城里来度假的小少爷当然没事,作为小舅舅又是东道主的裴亦安就狠狠地挨了一顿拖鞋底,真是记忆深刻。 裴亦安刚伸出手去,薛皓哲就侧过身躲开了,而后做出个礼貌的笑容接过他手里的方巾,「我自己来吧。」 哎?也对啊,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裴亦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缩回手。 彼此都已经是成熟的社会人士,无论怎么样都亲昵不起来,薛皓哲就算礼貌的叫着「小舅舅」,也不是童年时代那种全然依赖和崇拜的口气。那个时候裴亦安上树下河都相当能干,豆丁薛皓哲一直都是他身后的小跟班;时隔数年,两个人的位置好像有些微妙地颠倒过来,豆丁也早就长成了高大英俊的青年。
第9页 明明是开心的期待已久的晚餐,裴亦安却有些抑郁起来。 薛皓哲替他盛了一小碗咖哩,「小舅舅怎么不吃?」 他屈尊纡贵地浪费了整个晚上的黄金时间跑来陪这傢伙吃饭,没有半点福利就算了,虽然这种傢伙也不会有什么福利就是了,可是现在这样把他晾在一边自己发呆算是怎么回事?! 薛皓哲忍住内心掀桌子的冲动,好声好气地问道:「今天早上怎么样?我可是超感兴趣小舅舅是怎么拿下订单的呢。」 裴亦安笑了笑,「啊哈,也就那样,多亏你的衣服帮了忙。」 薛皓哲「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衣服会谈生意吗?当然是对方看到了小舅舅的诚心,才会同意的。」 裴亦安被他安慰的心情不错,抬起手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道:「啊,你说得也对。」 他个性比较单纯些,被薛皓哲一安慰就立刻把那些有的没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很高兴地帮薛皓哲又倒了些啤酒,「林经理说因为现在是秋冬季节,所以销路可能不是非常好,但是他已经尝过觉得口感很好,所以……」 薛皓哲一手托着颈侧,唇边带着一抹恬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做听众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强项,不管觉得有多么无聊也可以微笑着听下去。何况在裴亦安的工作这方面,他简直是巴不得裴亦安连升三级不停加薪赶紧滚出他的房子,省得他像更年期一样神经兮兮地边端着架子边自我折磨。所以听起来也就更加觉得愉快,时不时还点头附和。 「这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老闆很满意,说是周五要单独请我吃饭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呢。」裴亦安兴高采烈地说着:「还说下个月的出国考察也要带我去。」 「哦?」薛皓哲挑起眉毛来,「他很重用你嘛。」 「是啊,」裴亦安颇有些兴奋地,「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去买几件衣服什么的,不然好像会丢人。」 薛皓哲点点头,「也对。」 「所以……」裴亦安有些扭捏地,「过会儿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你有时间吗?」 薛皓哲捏紧了手里的马克杯,微笑道:「好啊。」 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他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自己的品味干脆一团糟比较好,挑衣服什么的,难道他是帮女朋友挑毕业晚会要穿的裙子的高中男生吗?!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看到这傢伙土里土气又充满期待的傻瓜面孔就完全没办法拒绝啊,这傢伙是吉祥物吗?! 薛皓哲上半身趴在柜檯上翻阅着当季新款,不时地打着哈欠,他的着装品味并不是盲目的追求名牌,只喜欢挑些不出名却又制作精良的牌子来穿。裴亦安的话就完全是刻板又守旧的男人,一进商场就直奔那些每天在电视上出现的大众牌子,简直是存心要污染他的眼球。 现在两个人在的这家店,简直是专为宅男开设的存在。那些糟糕的蓝色格子衬衫是什么?故意做旧的牛仔裤又是什么?还有那边看起来就很像一头熊的外套呢?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居然还能有这么没滚出大学校门的小鬼一样的品味,简直是令人髮指。他才没有丑小鸭变天鹅的幼稚期待,加上活到这把年纪才第一次体会到陪女朋友逛街一样的感觉,简直是憋屈的可以。 他有些百无聊赖的背过身去,就看见裴亦安穿着一身标准的宅男打扮走了出来,格子衬衫搭米色长裤,丝毫没有亮点,判定不及格。 裴亦安边把袖子卷上来边转过身来,用力抚一抚裤子,「你觉得怎么样?」 薛皓哲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内衬的白色t恤衫,上面写着大大的「ioweyouahug」,虽然这样也不能激起任何人去拥抱他的欲望。薛皓哲的视线扫了上去,突然就看到了裴亦安拿掉了眼镜的脸。 很小的脸,也对,这傢伙本来就瘦得要命呢。没什么肉感的脸颊和下巴,非常上镜的略长的脸型;挺直的鼻樑,纤薄的嘴唇,垂下眼睛的时候只看到那一排细密的睫毛。当裴亦安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带着孩子般的纯真的眼睛就直接望向了他。 薛皓哲一时有些穿越,「小……舅舅?你的眼镜呢?」 「哎?」裴亦安摸一摸脸,「啊,我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拿下来忘记戴了……怪不得我怎么觉得看不清……」 他走进更衣室把眼镜戴上,薛皓哲也觉得那一瞬间的心跳立刻就消失了一样。就算脸长得不错,这傢伙还是个三八又鸡婆的土包子,属性鑑定完毕。他刚刚只是瞬间卡到阴而已,这个店一定风水有问题…… 薛皓哲这边还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裴亦安却已经在试衣镜前转来转去了好多次。「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好像太年轻了不太适合我……」 薛皓哲让他这一声招回了神,稳定一下情绪,笑道:「是啊,不太适合小舅舅呢。」 「啊……」裴亦安懊恼地低下头,「我对这些衣服啊牌子啊之类的……完全都不了解……」 「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比较熟悉的店呢?」 裴亦安看着熟练地挑选了一堆衣服递给他的薛皓哲,顿时就有些发懵。 「都试一试好了,」薛皓哲笑道:「因为我跟这边的老闆很熟,所以没有关系。」他动手把裴亦安的眼镜拿了下来,「去吧。」 再仔细又镇定地打量这傢伙的脸,是真的还算漂亮啊。倒也不是那种很娘的好看,只是看上去就觉得非常恬静又帅气的类型,还生了双桃花眼,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是含着笑意的,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藏在那种老气的黑框眼镜下面。 裴亦安有些不自在地进了更衣室,他刚才有偷偷的瞄一眼标籤牌,明明是这种不知名又偏僻的小店为什么会这么贵?!一件外套就几乎是他整个月的薪水?! 薛皓哲挑衣服的时候看起来也只是随便拿的而已,但是却明确做好了搭配,里面甚至还有平时打死他都不会穿的背心和兔绒毛衣,难不成那傢伙把自己当成小学生吗? 裴亦安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一件一件的穿上,虽然他也不晓得穿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从质地上就感觉明显要比刚才试过的那些衣服来得好得多,果然薛皓哲的消费水平就是跟他完全不同。 这样感慨着,裴亦安还是乖乖地穿完推门走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薛皓哲抱着双臂看了他一会儿,蹙起眉毛,「不行,再换过。」 裴亦安看了看身上的夹克,「我觉得挺好的……」 「不试试别的,又怎么知道是不是最好?」薛皓哲依旧是笑着,口气却强硬了不少,「再去换一套。」 这样反反覆覆地换了不少衣服,薛皓哲也还是不能满意,裴亦安都试得有些累了,有些虚脱地驼着背走了出来。「这是最后一套……」 白色中袖的休闲款西装,里面衬着的竟然是件粉红色的衬衫,裴亦安的衣柜里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可怕的颜色,一直觉得穿起来会很像同志,没想到真的搭配起来,把袖子卷上去的样子相当不错。混搭着深色的牛仔裤,看起来干练又帅气,好像一下子就年轻了五六岁,完全耳目一新了一样。
第10页 薛皓哲摸着下巴点点头,「这套不错。」然后就走了过来。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非得陪吃饭陪逛街陪买衣服还要陪搭配啊,更糟糕的是他几乎觉得现在自己的眼神一定很像中年母亲或者免费奶妈什么的,骄傲地审视着自己改头换面的监护对象。 裴亦安看着他伸出手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伞步,薛皓哲动手就把他上面的几个扣子解开了,笑道:「领子不用全都扣死,你当自己是跟客户谈判吗?」 薛皓哲纤长的手指触及到他的锁骨,冰冻的触感让裴亦安也有了一瞬间的晃神。气氛好像有种奇怪的暧昧一样,但他又完全无法体会那到底是什么心情。 「吶,现在是不是好多了?」薛皓哲转过裴亦安的肩膀让他看向试衣镜,镜子里的男人目光还有些呆滞,然而看起来确实比之前随性洒脱了不少。 「我、我看不太清楚,那个……」 薛皓哲笑着把眼镜递给他,「给你。」 裴亦安一把眼镜戴上,薛皓哲才觉得那莫名其妙的荒唐感觉全部消失了。就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蹬掉了水晶鞋,老鼠还是老鼠南瓜还是南瓜,裴亦安也依然是那个心疼地翻看着标籤牌的裴亦安。 他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个频段上的人,就算动了什么念头,也终归只是空想,根本没有去实现的必要和可能。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来得要早,十一月底就早早地下了几场雪。薛皓哲又是那种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自虐体质,在零下的天气里还是帅气地穿着薄薄的丰绒衫和风衣,就算这样他也还依然健康得要命。反而是那个每天穿得像一个球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感冒了,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两个礼拜下来都没有丝毫好转。 所以说什么「傻瓜是不会感冒的」,只要把鼻尖通红嗓音沙哑的裴亦安丢出去就能完全的推翻这种谬论了。 虽然薛皓哲忍不住在内心这么吐槽,不过真实的原因大概还是这傢伙因为要跑业务,每天暴露在寒风中的时间比他要来得长得多吧。这种傢伙的话,根本就不会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也大概……没什么人会去关心和照顾他吧。 薛皓哲当然不至于产生什么内疚或者负罪感,本来他就没有监视这种年龄和大小的成年人会不会得感冒的义务吧?但是看到裴亦安的那个风往哪吹就往哪倒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心情糟糕得很。 裴亦安虽然得了重感冒,却怎么都不愿意躺在床上休息,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上班。他素来是严谨又认真的男人,偶尔因为堵车来不及准时打卡就觉得十分内疚,更何况全勤奖虽然是小数目,好歹也是钱,因为无关痛痒的感冒放弃实在是太奢侈了。 薛皓哲本来也没有阻拦的打算,等到裴亦安「噗通」一下坐在了玄关的地板上,才连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今天就不要去了吧。」 裴亦安吸着鼻涕,鼻音很重,语气却是强硬的,「我没事,随便请假不太好。」 「这哪里随便,你连站都站不稳了吧。」薛皓哲无奈地道:「与其浑浑噩噩地跑去出一堆错,还不如干脆休息一天,明天就能好了。」 裴亦安依然不死心,争辩道:「可是还有工作……」 薛皓哲打断他的话,「那是不是公司缺了小舅舅一个,就要关门大吉全体去喝西北风了?全公司只有小舅舅在干活吗?」 「可是我份内的事,当然应该由我来完成。」 裴亦安那天然的认真势头也许在别人眼里是优点,这时候在薛皓哲眼里却跟一头倔脾气的笨驴没什么区别,他没有再浪费他所剩无几的耐心,直接架住男人的胳膊把他推回了卧室扔到了床上,说了句:「总之今天请病假。」就退出来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如果等到这傢伙真的在公司里倒下,那就绝对不是睡一天就能搞定的事情,到时候在病床前端茶递水的,不还是他吗?没他的允许,这傢伙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就倒下! 薛皓哲撇了撇嘴,无视身后传来的急促的敲门声,倒了杯咖啡端去工作室继续工作。 等到薛皓哲完成了图样,已经快到中午了,他伸个懒腰起身准备去公司交差,就突然想起了被他强制翘班休息在家的裴亦安。 薛皓哲开门进去的时候,窗帘紧闭的昏暗室内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床上鼓起了一个人形的包。薛皓哲开灯走了过去,轻轻推了推他,「小舅舅?」 裴亦安似乎是吭了一声,却没有动,薛皓哲又推了推他,然后动手把被子掀开了,「小舅……舅?」 蜷缩成一只煮熟的虾米状的男人,连颜色都和虾米一样,额头上附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头髮也是湿漉漉的。 薛皓哲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几乎觉得被烫了一下。缩成一团的裴亦安身下的枕头和被褥几乎全被汗水浸湿了,这可是深秋季节啊喂。 薛皓哲动手把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混沌状态的裴亦安扶起来,「餵……不要装死啊,你还听得到我讲话吗?」 裴亦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倒也不是博取同情,只是实在是烧得太过迷煳,身体负荷不了,不自觉地就哭了出来。 薛皓哲被他的眼泪弄得有些慌乱无措,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在他怀里流眼泪的奇妙状况。情急之下薛皓哲只好牺牲了自己的毛衣袖子去帮他抹眼泪,「喂,你哭什么啊白痴……所以我就说你是白痴啊,发个烧而已至于吗?」 裴亦安本来就布满了乱七八糟泪痕的脸被薛皓哲抹得更加乱七八糟,头髮都湿答答地黏在了额头上,看起来像是刚从路边上捡回来的流浪狗。 「我去拿药给你吃。」薛皓哲边起身边掏出电话来,楚之涵还等着图稿,明天他一定会杀了我。」 他还没站起来,袖子就被紧紧地捉住了,趴在床边看起来好像奄奄一息的傢伙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口,难过地要死的样子。 这个傢伙,虽然长了这么大的年纪,还从来没有到过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生活吧,薛皓哲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在这样的处境下,没有亲人或者朋友,一旦生病,就会变得特别脆弱,一点点小小的病痛就足以打倒一个人。 而对于现在的裴亦安来说,薛皓哲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 薛皓哲心软了软,摸了摸他的头髮,轻声道:「……我去拿药,很快就回来。听话,先放手。」 裴亦安的手有些不情愿地慢慢松开了,薛皓哲才又拍拍他的头顶。「乖。」 乖巧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爱,就算是薛皓哲也不自觉的就温柔起来了。 吃下药以后的裴亦安看起来好过了一些,虽然还不甚清醒,但起码不再出虚汗了,脸色也好了不少。 薛皓哲看一看他身下的床单,皱了皱眉头。这是他前不久新换的床单,现在整个皱成一团还湿答答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床上的那个傢伙。 薛皓哲心一横,把床上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却差点重心不稳整个跌了出去。
第11页 喂喂,这个该死的脸瘦到没肉的傢伙,到底是把膘藏在哪里啊?! 第四章 薛皓哲把裴亦安抱去了洗手间,半扶着他坐在浴缸边沿,边放水边帮他脱衣服。 虽然之前也有偷看……啊不,是明目张胆地看过这傢伙的身体,不过这么直观的,还是第一次。男人有着相当匀称的骨架,偏白的皮肤包裹着密实的肌理,平坦的小腹和细瘦的腰部曲线,漂亮的成年男性的身体。 薛皓哲脱到下半身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鼓励自己不要想太多,一鼓作气地把裴亦安的长裤和内裤一起扒了下来。 浓密的黑色毛髮下的是形状相当诱人的性器,此刻和主人一样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没有割过的包皮覆盖了大半尖端,却还是可以看到那粉红着的漂亮颜色。 薛皓哲努力把视线从裴亦安的下半身挪开,捲起袖子把他抱进浴缸里。水温大概有些高,就算是迷迷煳煳的裴亦安也还是缩了一下,赤裸着的身体蜷进薛皓哲的怀里,薛皓哲只好边用手往他背上拍一点热水,边揉着他的头髮安慰他。 「你看,不烫吧?」薛皓哲轻声安慰着他,「你出了那么多汗,不洗个澡怎么行呢?」 薛皓哲偏爱纤细娇弱的,猫一样的美人,不管是蜷缩在他怀里还是趴在他身上都觉得情趣十足。但是裴亦安根本更像是纤长矫健的犬科动物,虽然看的时候也觉得傻乎乎的蛮可爱,真的趴到他怀里的时候就只觉得笨重又没情趣而已。 裴亦安的头靠在他的怀里,有些迷濛地半闭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薛皓哲坐在浴缸边,一手搂着他一手拿毛巾擦拭着他身上黏湿的汗渍,边愤愤不平地碎碎念,「你这傢伙,每次都只会给我惹麻烦而已吧,我是你的什么人非得照顾你不可啊?」 薛皓哲一边吐着槽,一边却还是伸手取了沐浴露来涂在了裴亦安的手臂上抹开。不同于以往那些床伴的柔软触感,薛皓哲手下的是相当富有弹性的密实肌理,良好的手感让他的手掌一路磨蹭到了男人的胸口上方,稍稍犹疑了一下,还是继续探了下去。 比常人来得要小巧些的浅褐色辱头可怜兮兮地挺立着,用掌心稍微摩擦一下的话就可以感到它稍微硬挺起来的可爱样子。薛皓哲的掌心一路向下探到男人平坦的小腹,肚脐眼也是圆鼓鼓的可爱形状,薛皓哲忍不住伸出手指来戳弄了几下,裴亦安就有些不舒服的嘟哝起来,他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溅起的水花全都泼到了薛皓哲的脸上。 本来因为触摸所带来的好心情顿时也所剩无几,薛皓哲一下子就板下脸来,用力地拿着毛巾搓起来,手下的皮肤却泛出更引人犯罪的粉红色来。 裴亦安高温潮湿的身体就贴在薛皓哲的怀里,薛皓哲的薄毛衣已经被他脍湿了大半,湿答答的黏在身上。 真是讨厌的傢伙啊。 薛皓哲探身把毛衣脱下来扔到一边,和怀里的男人赤身相贴着,那高热的皮肤传递过来的温度却好像是烫了他一下。 「真是……麻烦的笨蛋。」薛皓哲跨坐在浴缸边,让男人的头靠在他的小腹上,倒了些洗髮精出来,重重地揉搓了起来。 氤氲的水气里,这样自然而然的亲密姿势,也并不觉得太过尴尬。第一次的不带着半点情慾的赤身相对,他怀里的男人始终维持着乖巧安静的姿势,大概也觉得很舒服吧。 其实对于小时候的事,薛皓哲的大多印象都已经模煳了。他只有假期的时候才会偶尔去乡下玩上几天,虽然那时候的乡下连电话都没有,他也并不觉得那样的日子很枯燥。 本来蓝天白云大海什么的,就对城市里的孩子有着不得了的吸引力,加上「有怪婆婆出现的树林」、「有满足人愿望的神仙的小湖泊」和烤地瓜烤鱼之类的东西,就变得更加美好起来。 只是对于告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乡间传说和给他烤了好吃的鱼的裴亦安,他的印象却反而单薄,只依稀有个大概的轮廓而已。虽然这样对于裴亦安可能有些不公平,可是他烤的地瓜给薛皓哲留下的印象,实在是比他本人要来得深刻得多了。 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裴亦安身上的那种路人气质倒是一点都没有变,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本能吧。 在这样的视线角度下,薛皓哲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蜷缩着修长的双腿和腿间垂下的漂亮性器,努力地把视线集中到应该在的地方,更加用力的揉搓着。 因为这样大力的动作着,不小心把泡沫弄到裴亦安的眼睛里,之前一直很老实的男人也开始挣扎起来,靠在薛皓哲腿间的头也开始不老实的扭来扭去。 「餵……不要在那种地方……不要在那种地方乱蹭啦!笨蛋!不要动!」 薛皓哲吃力地把裴亦安抱上换好了整套新寝具的床上,让那傢伙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拿过电吹风来帮他吹干。 薛皓哲的手指间的有些过长的黑髮相当的纤细柔软,虽然听说过这样的人应该是好脾气的老实人,不过裴亦安这傢伙,只能算是倔强的白痴吧。 跟他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的单细胞动物,却偏偏拥有那种可以把他气个半死的天分,这难道就是该死的一物降一物吗?面对这傢伙的时候就被他完全与年纪不符合的天真烂漫给吃的死死的,有时候甚至会完全失去了主张。 明明觉得这么麻烦也无法真的置之不理,被弃犬一样的傢伙紧紧的捉住袖口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不自觉的带回家洗刷干净,还因为怕他感冒加重温柔的吹干了毛才抱进窝里。 也许告诉这傢伙窗帘不能乱扯内裤不能乱拿这些规矩的话,这傢伙是可以成为不错的宠物的吧,至少冬天的时候踩着那温暖的肚皮捂捂脚也是不错的。 男人干慡的头髮从指间滑过,薛皓哲的指尖掠过他柔软的头皮,他的心情也好像柔软了起来一样。 手边的傢伙干净温和,安静柔顺,让他几乎产生了想要收养的冲动。 斜倚在床头,薛皓哲听着腿上的男人平稳的唿吸声,也觉得好像困起来了。闭上眼睛的时候,梦境里依稀是童年时候的样子,雨后的彩虹,湛蓝的海湾……都是许多年来从未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的画面。 还有卷高裤腿下河摸鱼的少年,瘦削的背影,回过头来的时候的灿烂笑容。 好像幻灯片一样的逐格放映着的,泛黄的回忆,柔软温暖。 裴亦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虽然昨天烧得迷迷煳煳,他也还是知道薛皓哲餵了药给他吃,还帮他洗了澡,吹干头髮,连汗湿的床单被褥之类的也全部都换过了。 明明自己才是「长辈」,却被这样亲切又温柔的照顾了,裴亦安羞愧之余也觉得很温暖。他是第一次独身离家这么远,虽然作为有了不小年纪的男人会有点不好意思,但生病的时候就真的变得相当脆弱。不自觉地哭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薛皓哲才好。 裴亦安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稍微打开一点点fèng隙,餐厅里坐着看报的薛皓哲就朝这边看了过来,「小舅舅,你醒了?我帮你煮了点粥,你要不要过来喝?」
第12页 糟、糟糕了,被发现了。裴亦安有些不安地把门拉开,忐忑地走了过去。「哈哈,早安,昨天真是麻烦你了……」 「怎么会呢,」薛皓哲很温柔地笑了起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床单什么的,到时候我来洗就好。」 「已经拿去干洗店了,小舅舅你是病人,好好休息,不用乱想那么多。」薛皓哲把报纸收了起来,「我帮你盛粥,你去刷个牙就来吃饭吧。」 裴亦安「啊」了一声,有些恍惚地走去了卫生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是觉得,薛皓哲比从前要来得更加温柔了些。 虽然也已经看过了太多次薛皓哲满脸笑容的诚恳模样,裴亦安看到薛皓哲垂下头来的侧脸,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只要是有薛皓哲在的地方,就好像会吸引他多看几眼似的。不管做什么事都觉得优雅又有魅力,完美零缺点。 要是薛皓哲也会有没法解决的事就好了,要是薛皓哲也有一天会拜託他什么事就好了。 虽然也谈不上是要「报答」,但是他也会想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做一切他可以做的,给这个人可以给予的一切来感谢他的温柔。 不过,像薛皓哲这样的人,究竟会缺什么呢? 「小舅舅,来,喝粥吧。」 「啊,好。」 裴亦安刚拿起筷子,薛皓哲就把盛好的粥递了过来,裴亦安手里的筷子扭了方向,就打飞了自己的眼镜。裴亦安的眼角也被刮到了一下,立刻就泪眼朦胧地弯下腰去,「好痛……」 薛皓哲虽然慢了半拍,但立刻反应了过来,蹲到裴亦安的面前去,「没事吧?」 裴亦安揉着微微发肿的眼角,倒抽着凉气,却依然温良地笑着,「没事,只是稍微带到了一下……」他摸一摸鼻樑,「哎?我、我的眼镜呢?」 裴亦安的近视度数不浅,趴到地上去捡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目标,只好伸出手来乱摸,「是掉到哪里去了……」 不经意之间,他就摸到了薛皓哲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手指,那温度传递到他的手心,也是温暖舒适的。 就在裴亦安发愣的当口,薛皓哲拿起了他的黑框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樑上。 裴亦安眼前的顿时是又一次清晰明亮起来的世界,模煳暧昧的暖色灯光下,薛皓哲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只离他不到三十公分,裴亦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哎……?」 他把眼镜拿了下来,「镜片……碎了。」 本来就是跟随他长达六年的眼镜,摔摔砸砸也不知道有过多少次,终于量变达到质变,粉身碎骨了。 跪在地板上的薛皓哲也凑了过来,几乎和裴亦安的额头相贴着,「啊,真是抱歉,都是我的错。反正今天是休息日,不如我们出去吃好了,顺便帮你配副新眼镜。小舅舅你说呢?」 他的声音本来是干净清慡的中音,这时候听起来却有种压低了的婉转的磁性,带了魔力一样,几乎让裴亦安一时之间忘记了回答。 薛皓哲伸手把他扶了起来,笑道:「走吧。」 吃过饭,薛皓哲就领着裴亦安去了眼镜行。裴亦安趴在那里挑挑拣拣,式样却都是一样的沉重老气,全黑塑料框。薛皓哲背靠着橱柜,漫不经心地看他换来换去也都是同一副样子,只敷衍地说着「好好」,目光却不停在裴亦安挺翘的臀部打转。 真是,一个好屁股啊。 虽然薛皓哲也觉得自己思考的内容未免有些下流,不过光从人体美学来说,裴亦安的屁股也是窄小挺翘的标准相,比他遇到过的最好的床伴都要来得诱人。而且以裴亦安的个性,就算真的插了,也许只要拍着头哄他说:「我只是喝醉了对不起。」就可以煳弄过去吧。 但是看着这个傢伙一脸傻乎乎的宅男模样,薛皓哲就完全提不起半点阴暗的念头来。简直是恨不得这傢伙真的和大型犬一样永远在他身边扑腾下去,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和别的什么人再有瓜葛了,乖乖地成为他一个人的宠物就够了。 这么想着,薛皓哲一拉裴亦安的胳膊,「去那边看看。」 「嗯?可是我还没有挑好……」 薛皓哲随手挑了一副看起来最轻的交给店员,「就这个,等下一起验光。」说完就拉着裴亦安到了隐形眼镜的柜檯,「试一下这种吧。」 「哎?可是我没有戴过。」裴亦安也不晓得薛皓哲是从哪里来了兴致,有些尴尬的推託着,「放到眼睛里去好可怕……」 「买回去试试看嘛,」薛皓哲笑一笑,「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好呢?以后也不用怕摔掉。」 裴亦安看着薛皓哲脸上从未呈现出来过的热切神色,一时之间那些推辞也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薛皓哲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去验光试戴吧。」 裴亦安「嗯」了一声,乖乖地跟着店员小姐去了里间。这一刻,薛皓哲竟然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似乎是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一样的心情。「改造」之类的,好像一直都是恋爱中的女人们才会有的无聊举动,但这时候薛皓哲却也好像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了。 顺着自己的心意打造身边人的感受,实在是太慡了。 薛皓哲倚在柜檯上百无聊聊地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裴亦安才边揉着眼睛边走了出来。因为第一次戴得不适应,他还在拼命的眨眼睛,忍不住就抬手去揉,薛皓哲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制住他的手腕,「不要乱揉,我看看。」 不再眯着眼睛的裴亦安看起来又好像有些许的不同,他眼睛有些圆,又湿漉漉地蒙着一层水气,看起来就让人施虐欲暴涨,恨不得狠狠地揉弄他那头过长的黑髮到他哭。 这样想着,薛皓哲用指尖挑起一点裴亦安的头髮,「会刺到眼睛里吗?」 裴亦安摇摇头。「这倒不会,不过眼睛里总觉得有东西,很不舒服……」 「可是这样比较帅。」薛皓哲勾起唇角,「我比较喜欢看小舅舅帅气的样子哦。」 裴亦安听着他那有些许勾引人的口气,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我这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帅不帅的……」 薛皓哲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髮,语气宠溺地道:「谁敢说小舅舅不年轻了不帅了,我第一个跟他拼命。」 裴亦安看着他带着和煦微笑的脸,头顶又被轻轻地揉了几下,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害羞,伸出手去推了推鼻樑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尴尬地笑了笑。 薛皓哲笑着收回手,「难得出来一次,就顺便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哎?」 裴亦安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跟在正在签单的薛皓哲身后,气喘吁吁道:「不、不能再买了……」 薛皓哲说的「别的地方」,他一开始以为只是去逛逛书店之类的,没想到一出眼镜行的门就被带去了美髮沙龙,剪完头髮以后又被带来了商场,他连皮鞋价码牌上的位数都没有来得及数清,薛皓哲就刷卡签单把钱付了。当然也不可能是白送给他,只是因为他的卡刚才已经在沙龙里刷爆了而已。
第13页 「不、不用了。」裴亦安挣扎着按住了正在刷着第三件衬衫的薛皓哲的手,「已经够多了。」 这样刷下去,他连老婆本都要被刷完了,衣服再好也不能用来暖床用来吃,买那么多有什么用? 薛皓哲的手腕被裴亦安捉住了,略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歪到一边,扯出个微笑,「嗯?」 那文质彬彬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模样立刻就让裴亦安完败,他愣了愣,放开手,「没、没什么,真是麻烦你。」 薛皓哲的品味比他高了不止几个级别,之前帮他挑的那套西装他一穿去公司就广受好评,更夸张的是不知不觉间粉色衬衫在整幢写字楼里都风靡了起来,简直是潮流风向标一样的存在。这次薛皓哲帮他挑的衣服也都是在正式场合也可以穿的休闲款,简单来说就是相当具有「薛皓哲风格」的衣服——橄榄绿色的风衣,面料舒适的漂白效果牛仔裤,保暖又帅气的短靴…… 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潮流大师薛皓哲只管挑不管价,裴亦安觉得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比什么都来得沉重。本来也是,要是换成硬币背在身上的话,大概直接就可以让他变成驼背了吧。 裴亦安边走边想要怎么对付这个月接下来的开支的时候,薛皓哲笑着帮他提过了左手里的袋子,「怎么了?这些衣服……不喜欢吗?」 「怎么会。」裴亦安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很喜欢啊。」 他这话说得纯粹发自内心,抛开对薛皓哲品味的无限信任不谈,光是薛皓哲能抽时间花心思在他身上这一点就让他感动得不得了了。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钱我下个月发了薪水就马上还给你。」 「嗯,那个不急。」薛皓哲抿着嘴唇,看起来心情相当愉快。 他现在乐得享受「裴亦安改造计划」的无上乐趣,何止是绝对不想把这傢伙扫地出门,简直是恨不得绑在身边每天换过几遍造型才好。 裴亦安看他心情不错,连忙有些小心翼翼的提议道,「那个……」 「嗯?」薛皓哲又打量一下裴亦安干净清慡的新髮型,满心愉悦地开口问道:「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有、有的!刚才我看到楼下的棉袜有在打折,很便宜二十块三双……」 「……」 看来对合格宠物的调教,是一个长远而艰巨的任务呢。 第五章 接近年关,薛皓哲要把拖欠下来的工作扫一扫尾,就免不了要加班加点。他虽然性格散漫,但对于工作总是认真细緻的,一直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天,也还是没能全部处理完。 快到九点的时候连楚之涵也赶着回家陪他的小老师过新年了,临走还拍了拍薛皓哲的肩膀,「改天我请你。」 楚之涵就是这样不会表达感情的木头个性,不过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恋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就算不说出来,也会牢牢地记在心里。薛皓哲把档理一理,故作哀怨地道:「好啦好啦反正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你快去合家团圆吧。」 楚之涵默默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个混蛋到底是在害羞还是在得意,那种有夫之夫的可恶自豪感让薛皓哲一下子就怨念指数暴涨,「好了好了你快走吧,你家那个小老师要等急了。」 楚之涵倒像是被他提醒了一样,「说起来,你那个小舅舅,最近都不打来办公室了嘛。」 「你很烦哎,」薛皓哲把楚之涵的公文包往他手里一塞,「快回去,明年见了啊亲爱的。」 楚之涵边笑着跟他道别边走出门,薛皓哲才重新闷闷不乐地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难得的三四天假期,裴亦安说要回老家看看,薛皓哲当然乐得清闲,殷勤地连当天下午的车票都买好了,甚至今天收工以后就去欢度今宵,让新年有一个狂放的好开端。 可是告诉裴亦安「我最近都要工作所以不用打来」的人是他自己,结果现在抱怨「说不打来居然还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有」的人,还是他自己。 偶尔也不要全都他说什么就照做嘛。真是的。 这样抱怨着的薛皓哲,起身为自己倒了杯热开水,这个时候,裤子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他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上面的是陌生的电话号码,薛皓哲有些没精打采地接起电话来:「餵?请问是哪位?」 「我是裴亦安。」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听起来稍微有些空旷的声音,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小、小舅舅?」薛皓哲觉得这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些让人惊喜,口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 「那个……你是不是还在工作?」 「嗯,差不多了,做完最后一点就回去了。」薛皓哲喝了口水,「小舅舅呢?到家了吧?」 「我……我在你公司楼下……」 薛皓哲嘴里的水几乎立刻就喷了出来,然后拉开办公室的门就往外跑。「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裴亦安的语速很慢,而且好像还有些僵硬,但是语气却是平实诚恳地:「我是想你一个人在这边过年会不会很没劲,就没上车。我煮了点鸡汤带过来,但是忘记你公司在哪一层了,然后大楼保全又……不让我上去找……我出来太急忘了电话只好问保全大哥借……」 本来就是啊,半夜十点提着鸡汤要上楼来找不知道哪个公司的男人是会有多么可疑啊,不拦你拦谁啊。 薛皓哲拼命摁着电梯的按钮。「我马上就下来,你就站在那里不要乱动,知道吗?」 裴亦安乖乖地「哦」了一声,薛皓哲面前新潮的透明电梯也开了,他立刻沖了进去。透过电梯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湿漉漉的阴雨天,人行道边的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相当恶劣的天气啊。 这样的天气里,不上回家的班车而是捧着鸡汤跑来找他的裴亦安,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东西啊? 薛皓哲到了楼下,坐在大厅里低着头捧着手里的保温杯的,赫然是自家那只傻乎乎的大型犬。打扮得像是爱斯基摩人的裴亦安裹着很厚的围巾,脸颊和鼻尖却还是被冻得通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他。 简直是……可爱到犯规了吧,这傢伙。 薛皓哲和大楼保全出示了一下胸牌,「这是我朋友,我今天在这边加班,可以带他上去吗?」 听到声音的裴亦安立刻抬起头来,薛皓哲几乎看到了那条并不存在的尾巴在欢快地甩来甩去。得到保全的允许,薛皓哲嘆了口气,伸手拉过裴亦安冰凉的手腕,「上来吧。」 裴亦安一直到了薛皓哲的办公室里,整个人还是僵硬得有些发抖,外面下着雨夹雪,今晚连计程车都拦不到,他下了公交车以后又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才到了这里,整个人都被风吹得有一种几近呕吐的眩晕感,缓不过气来。 薛皓哲把不过才几分钟就已经冷掉的水倒掉,又倒了一杯递给他,「给。」 裴亦安这才想起手里的东西,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拧保温杯的盖子,「啊,那个……鸡汤。」
第14页 薛皓哲看了他一会儿,用很轻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来,就是特地带鸡汤给我喝的吗?」 裴亦安没料到他有这么一问,有些尴尬地低下头道:「也、也不是啦。我是想,你一个人加班,又冷又饿的,还蛮惨的……」 薛皓哲本来还在感动,听到那句「还蛮惨的」就一下子又来了气,他在这里又有暖气又有热饮,相比之下比较惨的到底是谁啊? 虽然这么想着,他依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把保温杯盖里的鸡汤全部都喝了下去。 这个笨蛋因为觉得他会「很惨」,就跳下了回家的车,特地熬了鸡汤,在这么一个湿漉漉的阴冷夜晚,给他带来了年末的最后一点小小的温暖。 真是个可爱的笨蛋。 薛皓哲结束了所有的工作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半了。他合上计算机,伸了个懒腰,而后才走到办公室里的小沙发前面蹲了下来,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推醒了睡得东倒西歪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裴亦安,「小舅舅?」 裴亦安勐地直起身来,「哎……哎?怎怎怎怎么了?我我我我睡着了?」 他本来只是在一边看着薛皓哲全神贯注的工作,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唿唿大睡,大概是实在太疲惫了,才会又让薛皓哲看见了这种猥琐又废柴的样子。 「我做完了。」薛皓哲捡起从裴亦安膝盖上滑落下来的毛毯,「我们回家吧。」 裴亦安抓了抓头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薛皓哲把毛毯放进储物柜里,而后才点了点头,「好啊。」 啊啊啊,可恶,明明他才是被拜託了来照顾表外甥的长辈啊。却总是在这样细微的地方,被薛皓哲好好的关怀和照顾了。 「……对了。」 「嗯?」 裴亦安抬起头来,正对上薛皓哲温柔明亮的笑脸,「要不要一起去听新年钟声?」 薛皓哲慢慢地开着车,临近午夜,路边的行人却反而三两成行地多了起来,都在往广场的方向走。 再过一个街区就能看到市中心广场上的钟楼,那是相当有些年头的标志性建筑物。前几年市中心商业区的改造要拆迁这座老钟楼,结果光是收投诉就收了三百多例。须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而这钟声承载了太多人的浪漫回忆,最后老钟楼也就保留了下来,成为高楼大厦间格格不入又浪漫别致的一角。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停车位把车停好,薛皓哲和裴亦安才步行到了广场。虽然是湿冷的天气,广场上仍然挤满了热情高涨的人群,其中不乏相互依偎着的情侣和幸福的三口之家。裴亦安的身边就是一对父女,小小的女儿骑在父亲的肩膀上,哇哇乱喊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父亲也好像全部都能听懂一样,一直微笑着。 临近十二点,人群也逐渐沸腾起来,后面的人不停地往前挤着,裴亦安几乎有些站不住脚,生怕踩到什么低下头去看着脚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薛皓哲已经被人群冲散了。 裴亦安有些着急地拨开面前的人,有些慌张地环视着,却怎么都找不到薛皓哲的身影。嘈杂的人声淹没了他微弱的唿喊,裴亦安边努力地逆着向前拥挤着的人流前行边寻找着薛皓哲。 薛皓哲找不到他,一定也相当的着急吧。 焦急起来的裴亦安用更大的声音叫着薛皓哲的名字,前方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还有一分钟!六十、五十九……」 人们开始整齐划一的倒数计时,只有裴亦安还在无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转。 「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裴亦安觉得风吹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没有薛皓哲在身边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那跨年的美好气氛里去,缺了什么一样踏实不下来。 「二十五、二十四……」 裴亦安还在努力的拨开人群,手臂却被突然捉住了,然后就被大力地拉了过去,裴亦安吸了吸鼻子稍微抬高一点视线,就看到薛皓哲那带了一点焦急的神色,「小舅舅,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一转身就看不到你了……」 虽然裴亦安努力地想要解释,他的声音却被陡然高亢起来的人声覆盖了:「十、九、八……三……二……一!」 和悠扬的钟声同时响起来的沸腾人声里,天空骤然间被缤纷的礼花点亮了,奼紫嫣红的缤纷色彩,不少人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萤光棒大喊着「happynewyear!」 裴亦安被这欢乐又盛大的气氛带动地也有些忘形起来,跟着身边的人「喔喔」地叫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回过头一把抓住薛皓哲的袖子想让他一起high。他刚一转过身,额头上就被轻柔地印上了一个吻。 「新年快乐,小舅舅。」 漫天的烟火和鼎沸的声里,薛皓哲英挺的脸庞却是安静温和的,好像和周围的纷纷扰扰都全然无关一样。 裴亦安脸上的神色还僵着,然后慢慢就转变成了有些羞赧的红,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而后才稍微仰起一点头,用力地在薛皓哲的额头上也亲了一下。 薛皓哲有些意料之外,却还是笑着歪了歪头,「嗯?」 裴亦安红着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的喊道:「新、新年快乐!」 薛皓哲「呵」地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笨蛋,该不会以为这也是什么「礼节」或者「规矩」吧? 「啊!那个那个!那个不是元宝的形状吗?!哇!那边那个是什么?是、是老虎?好厉害……」裴亦安立刻抬起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指着天空中的烟火大喊起来。 糟、糟糕了,为什么只是亲一下额头而已,他就比初吻的时候要更紧张一万倍啊?这个应该根本只是大城市的社交礼节而已吧?! 漫天绚烂的烟火里,他只希望那白昼一般的光亮没有把他通红的耳根都暴露在薛皓哲的面前就好了。 薛皓哲看着面前的男人露在寒风里的一截白皙的脖颈,笑着拥上了他的肩头,低低地应道:「嗯,好厉害呢。」 因为这傢伙冒着风雨送鸡汤的傻劲,所以他想尽可能的增加一点和这个傢伙在一起的回忆,真实的鲜活的,和这个傢伙息息相关的回忆。不想再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烤地瓜,而是他实实在在的微笑和声音,所以才邀他来听新年钟声。 在人群里失散的时候,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竟然在那个时候,对着裴亦安傻气又可爱的脸,不由自主地就吻了他。 薛皓哲几乎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情绪无可自拔,又觉得好像只是一场华丽的梦境而已,但是那怀里的温暖却又是真实的,只是失去片刻就让他有了从不曾有过的焦虑。 新年的假期并不算很长,裴亦安光是勤恳地帮薛皓哲的房子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就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这次他不敢再随便折腾薛皓哲的窗帘或者内裤,凡事都要问过薛皓哲再行动。 「你的这条黑被套会不会掉颜色?和白色的放在一起洗没关系吗?」
第15页 「这个消毒液要倒多少合适?温度和时间多少才比较好?」 「晚餐你想吃什么?啊对了,我有查了一下做牛排的菜谱,应该也不是很难,自己做的话……」 坐在沙发上看着杂志的薛皓哲抬起头来,而后合上手里的杂志,站起身来,道:「今天我们出去吃。」 「哎?可是冰箱里还有很多菜……」 薛皓哲抬了抬眉毛,温柔地笑道:「有朋友送了两张舞台剧的票。不过小舅舅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不用勉强的。」 「不、不会勉强不会勉强。那我稍微换件衣服就出门了。」裴亦安手忙脚乱地脱下了身上的围裙,急急忙忙地进房间去找薛皓哲帮他置的行头。 明亮宽敞的大剧院一直都是裴亦安印象中贵族气质十足的场合,再加上有薛皓哲的朋友在场,说什么都不能穿得太丢脸。裴亦安翻了很久才找到了之前买的黑色羊毛大衣,隆重地穿在了整套手工西装外面,还特地挑了一条暗红格纹的领带来搭配。站在穿衣镜前看一看,顿时就觉得很像厉害的商界精英,端正稳重的长辈范本。 等到裴亦安到鞋柜前弯腰去找他的皮鞋,一边披起风衣一边走过来的薛皓哲才看到他的一身好比「教父」一般的行头,他眉头跳动了两下,抬起手来掩着嘴唇咳了一声。 「哎……?」裴亦安有些仓促地抬起头来,沖薛皓哲笑了笑,「我在找上次跟你一起买的那只尖头皮鞋……啊,在这里。」 他很吃力地弯着腰繫鞋带的时候,已经穿戴好的薛皓哲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口气自然地,「我来吧。」 「哎?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又不是没有手……」裴亦安有些尴尬地想往后退。 「应该的。」薛皓哲单膝跪地的样子也很帅气,纤长的十指也相当灵巧,好像那种旧派的英式管家一样得体又潇洒。 他系完一只鞋的鞋带,又伸手要去系另一只,裴亦安这才从那漫无边际的慌乱里回过神来,匆忙转过身自己蹲了下去把另一只系完。 该死的,他在脸红什么啊?!适应该只是基本的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而已吧?可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让另一个大男人繫鞋带这种事难道不是本来就很奇怪吗?! 脑内有天使和恶魔在互相缠斗不休,裴亦安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 薛皓哲站在他身后,边看着裴亦安通红的耳后根边笑了起来,他很享受裴亦安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只要看着这傢伙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惴惴不安上好半天就觉得很愉快。 恍惚间他自己也好像陷入了同样的状况而不自知,只要看着面前的这个傢伙红着耳朵的样子就觉得满心欢喜,几乎再差一步就要直奔纯情漫画的方向而去了。 「小舅舅?可以走了吗?」 「啊啊,可以可以,走吧。」裴亦安慌忙地拉开门,勐地蹿了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薛皓哲只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笑,果然,对付这个笨蛋,最好的武器仍然是他的美色啊。 到剧院的时候,检票口人头攒动,裴亦安伸长脖子看了看前面的人手上拿着的票,转过头对薛皓哲惊讶道:「居、居然要五百块一张?!」 薛皓哲笑着点点头,「小舅舅,这齣戏,男主角是顾若为啊。」 「哎?!就是刚拿了影帝的那个吗?!」裴亦安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前几天有在报纸上看到过说,他的舞台剧一出,票就马上抢购一空了,排队排到爆,最夸张是连防暴警察都出动了!」 裴亦安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稍微有些尴尬地沖周围用「快看这里有乡巴佬」的眼神看着他的路人们点了点头,随后压低了声音:「我公司的同事早上三点就起来排队都买不到呢,你朋友真厉害啊。」 薛皓哲的表情倒很淡然,只略微低了低下颚,「呵呵。」他抬起手来看了看表,然后拉过裴亦安的胳膊,「小舅舅,走这边。」 「哎?可是还没开始检票啊……」 裴亦安被拉进一边的vip通道的时候才晓得他们的位置是一楼半正中间的包厢,不管是位置还是设施都是标准的vip级别。他一落座,就几乎陷进那柔软的沙发里去了。 薛皓哲脱了围巾坐到他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剧院暖色的灯光下,薛皓哲只是这样对他笑了一笑,裴亦安就顿时转过了视线,尴尬道:「快快快快要开场了……哎?刚拿的小册子在哪里?」他又左右一通折腾,翻找着介绍的手册。 「小舅舅,那个,手册在你手里。」薛皓哲咳了一声,善意地提醒道。 裴亦安一看自己手心里捲成一团的手册,尴尬地「哈哈」着翻看起来,嘴里却还在乱七八糟地扯开话题,「哇,那个,听说顾若为之前是歌手啊……」 薛皓哲依然托着腮看着他,几乎觉得这样傻里傻气又活蹦乱跳的宠物简直就是迷死人,连身上那套可以直接去拍六○年代枪战片的西装也可爱得不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主人眼里出名犬吗? 舞台剧的内容算是前世今生的一对欢喜冤家,大概内容是狗血奔放又最能感人的生离死别聚散离合。其中现代的部分,男主角捧着女主角的手掌,笑道:「你看,我们的感情线都是连在一起的,说明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一对。」 男主角当然免不了被剽悍的女主角狠狠地饱以老拳,裴亦安倒是不由自主地摊开手心看了看。 忽然手边多出一只五指修长的手,耳边传来一声嘆息:「呀,好可惜,跟小舅舅没能连在一起呢。」 裴亦安一抬头就看到薛皓哲一张真的写满了「好可惜」的脸,他连忙有些尴尬地把手放了下去,「看掌纹是男左女右,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连得起来嘛。」 薛皓哲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勾起唇角来,「也对。」 看他这么简单地就释然了,裴亦安却觉得内心里好像有些微妙地不慡。奇怪的情绪让他暗暗地握紧了左手,再也没有开口。 等到整场演出结束,全场掌声雷动。虽然剧目本身不见得有多么吸引人,可是身为男主角的顾若为却真的让人感觉到什么叫做影帝实力,整场表演张弛有度收放自如。他本人也出来谢了三次幕,却还是没能平息观众的热情唿喊。 裴亦安也站在包厢里,跟着场里的观众一起大声地吶喊和鼓掌,十分钟之后才确定上一次是最终谢幕。观众慢慢起身散场的时候,裴亦安却还是颇为可惜地,「唉唉,他真的是演得很好。」 薛皓哲也起身站到他身边,问道:「现在要不要去跟送票的人打个招唿?」 等跟着薛皓哲到了后台,裴亦安才紧张起来,「那个……难道送票给我们的是工作人员吗?」 薛皓哲也并不否认,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嗯,见到了你就知道。」 他们一路前进到化妆室门口,薛皓哲刚要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对话的声音:「你不是说今天有通告不能来吗?」 「临时取消了。」
第16页 「你不是说过看我演戏就很窝火绝对不会来的吗?」 「我又不是来看你,我来看女主角,不可以啊?」 「哪有,殿下说的当然全都可以。」 哪里来的傲娇忠犬二人组啊……薛皓哲翻了个白眼就直接推门进去,还边笑道:「学长你又惹你家殿下不开心了?」 裴亦安几乎整个石化在了原地,难、难不成送票的人,就是顾若为本人吗?薛皓哲交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朋友啊?! 顾若为一看到薛皓哲,倒是表情相当愉快,「你来了啊,不是说有事所以……」他探过身看到躲在薛皓哲背后的裴亦安,语气暧昧地,「啊啊啊我知道了……你又有新……」 薛皓哲侧过身,把裴亦安拉了出来,「你少胡说八道,这是我远房表舅,裴亦安。小舅舅,这是我高中学长顾若为。」 裴亦安双手握住顾若为伸过来的手,有些激动地上下摇来摇去,语无伦次地道:「我、我觉得你演得很好!那个……恭喜你拿了影帝!」 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简直白目又弱智得不行,顾若为却温和大方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诚恳地回道:「谢谢你。」 裴亦安刚要激动,就听到了顾若为下一句话:「能得到您这样的长辈的称赞,真是我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薛皓哲就憋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顾若为身边的男人则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训斥道:「你是白痴吗?!这个人哪像那种年纪啊?!你都只看衣服不看脸的吗?!」 尴尬之余裴亦安才注意到了顾若为身边的男人,虽然是有些中性风格的漂亮白皙的男人,但是眼神却是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都有相当的巨星架势。裴亦安稍微愣了一下,而后才没什么礼貌地指着对方,「你、你是沈……沈念……」 沈念皱着眉,但还是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他是至今保持着唱片总销量第一和第二名的传奇组合lost的主唱,而组合另一个成员就是顾若为。顾若为这几年在银幕舞台上大放异彩,沈念则是继续在音乐上不断有突破,真是了不起的二人组合啊。 裴亦安刚想继续和沈念搭几句话,好成为将来可以和同事炫耀的资本,沈念就语气冰冷地道:「我要先走了。」说完就真的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顾若为扯过一边的外套就跟了出去:「殿下,你的外套还没拿……」出门前还不忘回头沖薛皓哲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改天一起吃饭。」 薛皓哲笑着点点头,裴亦安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我是不是哪里惹他不开心了?」 「沈念那个人一直都这样,与其说是对你不满,倒不如说是在别扭而已啦,毕竟是被撞破了……」薛皓哲说着就自动收了声,亲昵地搂住了裴亦安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们也走吧。」 等出了剧场,裴亦安才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寒地冻,他为了风度抛弃了轻盈保暖的羽绒服,现在简直是后悔地肠子都青了。那潇洒的敞开着的风衣根本就不能抵御阴冷刺骨的寒风,他懊恼地裹紧了一点风衣,就算放进口袋里,微湿的手心也还是冰凉的。 「手很冷吗?」 耳边传来薛皓哲压低了的声音的时候,裴亦安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手就被拉了过去,捧着哈了几口气搓了搓,薛皓哲有些嗔怪地道:「我说过出门要带手套吧,小舅舅真的还像个孩子呢……」 对方的动作明明就没有半点不良的嫌疑,裴亦安还是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趁着裴亦安愣住的时候,薛皓哲用手掌对上了裴亦安的,而后用很轻柔的声音笑道:「呀,对上了呢,感情线。」 裴亦安的手掌触及到薛皓哲温热干燥的皮肤,好像一瞬间就烧起来了一样,那火势顺着神经一直蔓延到了大脑,几乎只见一片眩晕的火红色。他的整张脸都被烧得通红,过了半天才勐地把手抽了回来,尴尬地道:「咳……不、不要开玩笑啦,回去了。」 薛皓哲耸耸肩,笑道:「好啊。」就跟在了他身后。 这样的逗弄让他也觉得无比愉快,甚至有了假戏真做的错觉。连薛皓哲自己的掌心也微微汗湿了,那微妙的,并不存在着的感情线也好像突然就被连繫起来了一样。 他似乎陷入了什么要连自己也赔进去的高危游戏一样,慢慢地无可自拔了。 第六章 年假的最后一天也依然在裴亦安丝毫没有半点懈怠的勤恳劳动中度过了。 薛皓哲慵懒地趴在工作室里的桌子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过裴亦安刚刚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从敞开的一丝门fèng里,可以看到挂着围裙的男人勤恳地跪在地上擦地板的样子,薛皓哲的心情就跟着变得愉快起来。男人身上依然是那件xxxl号的家居衫,也依然没防备地露出大片的胸口,这一次,薛皓哲却有些心痒起来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柏拉图式的相处,也足够忠诚于自己的欲望,收网的时候既然网里有鱼,就断然没有不吃的道理。但是吃完以后要怎么处理鱼骨头,就值得他好好思考一下了。 最坏的结局莫过于一拍两散,最好裴亦安可以直接回老家,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情况本来一定是他最乐于见到的,既吃饱了肚子又甩掉了麻烦,简直是一箭双鵰的天才计划。 但是这样想着,薛皓哲却觉得一点都愉快不起来了。连手里的杯子好像也变得沉重起来了一样。 就好像小学生思考根本不想面对的算术题一样,不用说结果,连过程都一想起来就会头痛。明明一直是他最期待简直是盼望着的场景,但是只要想到的话,就觉得心里的什么地方好像悬在半空里,被冷风吹的有些酸涩起来了。 难不成他其实……是并不想这个傢伙离开他的吗? 正在薛皓哲苦思冥想的时候,客厅里的男人从小熊围裙的口袋里拿了正在铃声大作的手机出来。 「餵?嗯,嗯,啊?哦……那晚上几点可以结束?嗯我知道了,好。」 裴亦安接完电话,就抬头向薛皓哲这边望了过来,薛皓哲立刻停止刚才的脑内活动,低下头去做刻苦工作状,这时候他听见裴亦安很小声地在本来就开着的门上轻轻地扣了扣。 很好,某次他正在欣赏男男文艺动作片的时候,裴亦安门都不敲一下冲进来,被他带着微笑狠狠地做了一通礼仪教育。自从那以后,他的宠物明显比以前要懂礼貌得多了。 裴亦安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晚上要出个门,老闆说有个客户举办了新年派对。冰箱里的菜拿出来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或者你叫外卖也可以……我大概赶不上回来做饭。」 薛皓哲抬起头来,笑容温和地,「嗯,没关系,小舅舅玩得开心点。」 裴亦安带着对薛皓哲十成的歉意,干笑着点点头,轻轻地把门带上。 薛皓哲一手支着下巴,开始考虑难得的欢乐今宵要去哪里度过才好。 裴亦安有些不舒服的松了松领口,走到会场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第17页 他对派对之类的都不是太热衷,裹在西装里的感觉也不好,眼睛里的隐形眼镜有些隐隐作痛,眨一眨眼睛就几乎要掉出来。 「怎么了?不舒服?」 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裴亦安的头顶上响起来,裴亦安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是之前老闆介绍的客户。跟他差不多的年纪,却好像已经拥有了相当大规模的连锁快餐企业,算得上是相当年轻有为。 裴亦安有些侷促地站起身来,「呃,没有……」 他已经不太记得男人的姓氏和称谓,林老闆还是王总裁之类的他向来都分不太清楚。再加上之前喝了几杯红酒,就更头昏脑胀。 眼睛里面的眼镜好像一直不停地往外滑,裴亦安有些不适地抬手去揉,那不适感立刻消失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左眼的视野却变得一片模煳。 「哎?」裴亦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的眼镜……」然后又蹲下身去在地板上摸索,「在哪里……」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也蹲下身来帮他找,裴亦安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能麻烦您……」 对方指尖上托着一小片隐形眼镜递到他面前,笑道:「是这个吗?」 「是是,」裴亦安接过来,「不过反正也不能戴了,伤脑筋啊……头又很痛……」 「那要不要先回去?」 裴亦安摇摇头,「我是搭老闆的车过来,他应该还要留一会儿吧。」 对方沉吟一会儿,道:「我正好也差不多要走,可以顺路送你。」 男人的脸在裴亦安看来相当的模煳,但是那种温柔的口气倒是很像薛皓哲,莫名的就让裴亦安安心起来了,他只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开口道:「那就麻烦您了。」 一路上对方也亲和又彬彬有礼地问了他不少问题,年龄啦家庭啦工作啦,裴亦安也都一一老实地回答了。当他说到「和年纪相近的表外甥住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似乎是有些吃惊地挑起了眉毛,随后也只是暧昧地笑了笑。 等到了公寓楼楼下,裴亦安跟男人道谢以后就要下车,男人却也跟着下来,笑道:「裴先生不请我上去坐一下吗?真不像刚才在酒会上精明能干的样子啊。」 裴亦安抓了抓后脑勺,「抱歉,请您上来喝杯茶吧。」 裴亦安上楼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薛皓哲并不在家,一摸开关灯却没有亮。大概是因为停电了,薛皓哲才出门去了吧。 「好像停电了,您……」裴亦安把钥匙扔到玄关的橱柜下面,刚想回头解释,腰就勐地被搂住了,而后整个人都被压到了玄关的墙壁上。 扑面而来的压迫气息让裴亦安措手不及,而后就是男人激烈的亲吻和舔舐,那混杂着不知名古龙水的男性味道让裴亦安本来就隐隐作痛的头顿时更加晕了起来。 「你干什么……」裴亦安一片错愕中没能占据先机,两只手都被牢牢地摁住了,男人侧身卡进他的双腿之间,情色地舔着他的脖子。 「不要装了。刚才在会场的时候不是还风情万种的沖我抛媚眼吗?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妇啊,小骚货。」 裴亦安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消化男人的话,就听到了接下去的:「你那个姘头还没回来吗?他是怎么干你这个翘得要命的小屁股的?嗯?」男人腾出一只手来揉捏着他的屁股,“居然还在我面前趴下来扭屁股,真是骚死了。” 挣扎之间连衬衫都被扯开了,男人舔弄他锁骨的舌头不断的下滑,喃喃道:“穿得那么骚,一看你就是个小骚货,他妈的……今天干死你……” 裴亦安忍无可忍地用尽力气推开男人,然后狠狠一拳揍了过去,“我干你妈!” 裴亦安觉得脸上都是一片火热,一拳又一拳地狠狠地挥了下去,对方没料到他会还击,被打地直发懵,好在反应得及时,立刻就和裴亦安扭打起来。 裴亦安觉得脑内的神经都几乎要崩断了,边拳打脚踢边喊道:“噁心的死玻璃!你他妈的给我去死!” 说着他自己也被压到下面挨了几拳,对方发狠了一样去拉开他的裤子,“装什么装啊,一看你就知道是个欠干的盪货。” 裴亦安胡乱地蹬开身上的男人,他平日里是个连半个脏字都吐不出来的老实人,这会儿就像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样,他那些句子不停地从他嘴里蹦出来:“断子绝孙的同性恋!插男人屁股的变态!” 突然灯光大亮,裴亦安抬起手遮住了刺眼的橘色灯光,而后看到了身上鼻青脸肿的男人……和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薛皓哲。 薛皓哲手里提着便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震惊亦或其他。 裴亦安身上的男人倒是笑了起来,“哼,原来是玩捉jian这齣呢?怎么?先把我勾引回来再让你姘头出现来讹诈我?” “你放屁!”裴亦安听到他居然还扯上了薛皓哲,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挣扎着要去揍他。 这时候,一直站着没有动弹的薛皓哲终于走了过来,一把拎起男人的领口,狠狠地一拳揍了过去,男人被直接打得一个趔趄跌在了门外。 薛皓哲从牙fèng里挤出一个“滚”,然后就勐地把门关上了,然后走到裴亦安蹲下身来,低声地,“你还好么?” “还、还好。”裴亦安唿出一口长气,他浑身的衣服都被拉得乱七八糟,他刚想抬手去拢好胸口的衣服,肩膀就一阵刺痛,唿痛的时候才发现唇角也颇了,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你去沙发上坐着吧,我拿药过来。”薛皓哲嘆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 裴亦安坐在沙发上,一手揉着肩膀,“他说我对他抛媚眼又勾引他什么的,真是神经病。” 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着唇角的薛皓哲脸上半点义愤填膺的表情都看不出来,只淡淡地,“嗯。” “幸好你及时回来,”裴亦安心有余悸地,“不然我搞不好裤子都被他扒下来了。” “嗯。” “真的是噁心死了,同性恋什么的。” 裴亦安话音未落,薛皓哲就把毛巾“啪”地一声扔回了脸盆里,溅起了他一脸的水花。 “怎、怎么了?”裴亦安抬头望向薛皓哲,才发现薛皓哲的脸色很不好,完全没有平时优雅帅气的模样,只皱着眉毛一言不发。 他这才想起来,大概薛皓哲是责怪他把莫名其妙的人带了进来,又在他家里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连忙解释道,“我真的以为他上来只是喝茶而已,没想到他是变态……一上来就抱住我……真的是好变态……” “我是想说……”薛皓哲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裴亦安连忙收了声,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我最近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问题,所以房子盘出去了,我会重新租房子住,所以小舅舅也尽快找时间搬走吧。”薛皓哲平静地说完,又把水盆里的毛巾拿了起来,用力拧干。
第18页 “哎?工作上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吗?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裴亦安紧张起来。 “小舅舅觉得自己能帮得上我什么忙?”薛皓哲嘴角浮上一丝很意味不明的笑容,口气也不太好,“小舅舅不给我添麻烦,我已经很高兴了。” 裴亦安被他的话堵得心里一闷,只好陪着笑,“也、也对。” 两人之间充斥着尴尬又异样的空气,薛皓哲帮裴亦安上药的动作也实在是算不上温柔,几次都让裴亦安忍不住叫了出来,看到薛皓哲紧绷着的脸,也不敢再大声。 薛皓哲帮裴亦安上完药,就站起身来,“好了。” 裴亦安有些不安地开口叫他:“皓……” “我很累了,想先睡。小舅舅也早点睡吧。” 说完他就径直端着医药箱走进了卧室,裴亦安伸出手去,也只摸到他毛衣的边缘而已。 明明就在上午,还是一直温柔地对他笑着的啊。 薛皓哲勐地关上门,几乎觉得连牙根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他早就已经过了会为了自己的性向而羞耻的年纪,就算偶尔看到网路上有人辱骂同志人群,也可以大方的一笑置之。生活就是要享受生命好好活着,硬要负担起别人莫名的伦理观和偏执,未免太不值得。 就算这样,听到裴亦安叫骂着“变态”“死玻璃”的时候,薛皓哲却还是觉得心里的什么地方酸楚了一下。 他一直都觉得裴亦安那种执拗的脾气虽然有时气人,倒也有可爱的地方,却没想到那要命的固执也会长出倒刺来,一下子就扎进自己的皮肉里。 就算会在面对他的脸他的甜言蜜语他的诱惑的时候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裴亦安也依然还是觉得「同性恋是变态的死玻璃」,却从来都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接触早就超越了界限。 就算会在风雨交加的晚上给他送来鸡汤,就算会在漫天烟火里亲吻他的额头,就算牵着他的手的时候会语无伦次,这个白痴也还是厌恶男人之间的恋爱。 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只有调教宠物失败的失落感,薛皓哲的胸口却还是泛起了不得了的钝痛感,如鲠在喉的。 好在他一直都足够的沉着和潇洒,才不会被这种崩坏的养成关系羁绊和束缚。一定是这样,只要这个男人滚开就好了。 滚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薛皓哲躺倒床上,却又觉得只是唿吸的话就会从胸口传来刺痛感。手脚都失去了力气一样。头隐隐作痛。 啊啊,最近玩这种无聊的养成游戏玩得太累了,一定是生病了吧,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痊癒了。 薛皓哲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裴亦安天还没亮就醒了。 仔细的煎好了培根和单面煎蛋,又在磨豆机里磨好了新鲜的咖啡粉,拿出虹吸壶,倒水,加热,放咖啡粉,搅拌…… 薛皓哲的口味很西式,裴亦安就花了功夫去学煎蛋和煮咖啡,刚开始也手忙脚乱,时间长了,也就自然而然地熟练起来。只要看着薛皓哲端起咖啡展开报纸的模样,裴亦安也就觉得这一天的开始就很快乐。 再次小心翼翼地端正好餐巾的位置,裴亦安又回头去看炉子上自己的白粥,这时候主卧室的房门开了。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脚步声离裴亦安越来越近,他笑着回过头说道:「快去刷牙洗脸……」 站在他身后的是已经穿戴好的,面无表情的薛皓哲。 裴亦安缩回被烫了一下的手,「早餐我已经……」 「我要去上班了。」薛皓哲微微地沖他点点头,完全没有要吃他做的早餐的意思。 「哎?哦……」裴亦安用被烫到的食指摸着耳垂,「那……」 「今天我不回来吃晚饭,不用等我。」 薛皓哲的眼袋很重,黑眼圈也很明显,看来像是一整晚都没睡的样子。裴亦安看着他,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薛皓哲转身走到玄关,却又折回身来。裴亦安以为他改变主意打算带着培根吐司在路上吃,连忙在围裙上抹抹手走了出去,却听到薛皓哲开口道:「小舅舅今天要记得去找房子,不然到时候还没有找到住处的话,我会很困扰。」 裴亦安又听他提起这件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却还是依然点点头,道:「我知道。」 会让一直都那么能干的薛皓哲消沉到这样地步的,一定是相当难办的处境吧。裴亦安走回餐桌前面,动手收拾起精心摆好的杯子盘子。 只要看着薛皓哲憔悴的样子,裴亦安就觉得很不好受,比自己受了委屈都要来得更难过。看着那皱紧的眉心,就恨不得伸手去抚平;听到那没精打采的话语,就恨不得立刻开口询问。虽然他也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也许只是单纯的想回报而已吧? 要是他再能干一点就好了,也许就可以帮薛皓哲度过难关,根本不用盘出房子这么窘迫。他一直期待着要为薛皓哲做一点什么,真的到了这样的时候,却无能为力。 裴亦安从来都没有这样厌恶过如此废柴的自己。 随便喝过一点粥,裴亦安就急急忙忙地去上班,等赶到办公室,才发现同事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裴亦安疑惑地坐下身来,屁股还没沾到凳子,主管就踱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闆找你。」 裴亦安哦了一声,一路小跑到老闆办公室门前,敲敲门走了进去。他只踏进去半步,老闆的怒吼就扑面而来:「你是疯了吗?居然连客户都敢打?!」 原来还是昨晚的事,裴亦安心头的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昨晚明明是那个变态理亏,只要解释清楚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闆,是他先……」 「你不用做了。」 「是他先动……什么?」裴亦安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我说你不用做了。」老闆显然还在气头上,「你知道公司损失了多大的单子吗?!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是、是那个变态先动手摸我屁股……」裴亦安手足无措地解释道:「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我差点就……」 「你一个大男人被摸几把又会怎么样?」老闆挑起眉毛,「会缺根筋少块肉吗?韩老闆摸你那是看得起你,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他还不要呢!」 裴亦安愣了愣,「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老闆叼着香菸站起身来,丢了个信封给他,「这里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拿了赶快滚吧,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倒霉鬼。」 裴亦安捏住那薄薄的信封,想了一会儿,塞进上衣口袋里,问道:「这么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我老闆了?」 老闆挑起眉毛,「没错,你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裴亦安捏紧了拳头,越过办公桌就拎起了中年肥胖男人的衣领,「那我就不客气了。」 紧接着就对着那张一脸惊恐的面孔狠狠挥了下去。
第19页 裴亦安揉着肩膀走在路上,他昨天的瘀青还没退,就又加上了新的。唇角又被牙齿撞破了,只好呲着牙,但是一遇到冷风,那破碎的牙龈就又疼痛起来。 刚刚在办公室的那一场可谓是混战,老闆被他打得拼命嘶嚎,最后保全冲进来,怎么踢他他都死死掐着那个男人的脖子不松手,最后被用电话狠狠砸了一下后脑勺,眩晕之下才松了力气。他几乎是被人抬着扔了出来,却也依然觉得还没有解气,恨不得再冲进去踢个七脚八脚才好。 裴亦安是那种要命的正派又耿直的性格,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之前会选择从家乡的公司离职,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同事间的风气。现在居然要叫他用屁股去倒贴男人,简直是开星际玩笑! 他或许只是个没什么用的普通小职员,但也一样有道德的标准和人生的底线,并不会因为处境和遭遇的改变而改变。 裴亦安提了提皮包的肩带,才想起薛皓哲让他一定要尽快找房子搬出去的事。现在他房子还没找就算了,连工作都丢了,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境遇。 他从怀里拿出那信封来点了点,连租房需要先付的押金都不够,前几个月因为置办衣服和日用品都没有什么存款,要立刻找到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比起自己,裴亦安更担心薛皓哲多一点。这傢伙看起来就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现在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要一个人扛下来,也许一下子就会垮掉吧。 那么能干,那么骄傲的薛皓哲,一下子就变成了那种样子,是自己苦苦支撑了多久呢?为什么他竟然迟钝到完全没有发现呢?现在如果他自己事不关己地走掉,那还算是什么狗屁「小舅舅」啊。 更、更何况,薛皓哲对他来说,早就不止是「表外甥」而已了吧。又是他的房东,又是他的恩人,又是他的同居人…… 等一下,现在这个时候,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 胡乱抓着头髮的裴亦安心烦意乱地在街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啊啊啊要是可以找到时薪高一些的短工就好了啊!」裴亦安抱住后脑勺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脚边散落在地上的报纸,他捡起报纸来展开翻到招聘版,顿时眼睛一亮。 啊,原来,原来还有这样的工作可以做啊。 薛皓哲故意晚归了。 他原本是想干脆去夜店玩个通宵的,只是到了门口就又没了进去的兴致,无奈之下只好开车回到了家。已经是晚上十点,裴亦安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大概是为了租房子的事情在奔波吧。 薛皓哲几天下来已经平静了不少,也开始后悔不应该一时冲动赶裴亦安走,毕竟要在几天内找到住处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但是他已经做足了气场,现在要把话收回来,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信念可以丢,贞操可以丢,脸绝对不可以丢,这就是薛皓哲的终极准则。 薛皓哲疲惫地打开门,却发现裴亦安还没有回来。这对于薛皓哲大约是应该庆幸的,只因为眼下他要是见了裴亦安的面,大概就会立刻心软也不一定。 薛皓哲并没有开灯,走到沙发前把钥匙扔在茶几上,就半倚在了沙发上。明明哪里都没有去,却累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头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 玄关传来门开关的声音,薛皓哲迷迷煳煳地抬起头来,只看到男人在门灯下低头换拖鞋的背影。他揉了揉额头,半支起身来,「你回来了啊。」 裴亦安的身影像是抖了一抖,而后才支支吾吾地应道:「嗯。」 薛皓哲抹了把脸坐起身来,肘部支在大腿上,一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问道:「房子找好了吗?」 「嗯,已经看了几家了,这几天就去看。」裴亦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憋在喉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洗澡了。」 「嗯。」薛皓哲揉了揉头髮,站起身来,「啊等下我先去下洗手间。」 他在洗手间的门口正撞上了要出来的裴亦安,借着那朦胧的灯光也依然看得清男人额头上的一大块乌青。薛皓哲抬起手来,「这是……」 他还没触摸到裴亦安的皮肤,对方一下子就跳开了,敷衍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你先用洗手间啦。」 薛皓哲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一把拉过裴亦安的手,「过来,让我看。」 他只不过握住了裴亦安的手,裴亦安就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薛皓哲吃了一惊,手上的力气也松了,「怎么了?」 「没事的,前几天上班的时候被抽屉夹到。」裴亦安转过身去,薛皓哲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后面的一大块没有结疤的伤口。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啊?」薛皓哲不由自主就拔高了音调,「为什么会搞到浑身都是伤?」 看到裴亦安的肩膀缩了缩,薛皓哲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了,只好耐着性子扳过男人的肩膀,语气轻柔地问:「小舅舅,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裴亦安僵了一会儿,才挣脱了他的手,穿着拖鞋啪啪地跑回卧室里。薛皓哲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裴亦安就又跑了出来,拿出个信封交到薛皓哲手里,「给你。」 薛皓哲有些发愣,打开信封看了看,「这些钱是……」 裴亦安支支吾吾地,只低声说:「可以的话还是不要盘掉房子吧。」 薛皓哲没听清楚,有些迟钝地,「啊?」 「这些钱,」裴亦安抓了抓头,小声地道:「虽然可能是帮不了你什么忙啦……不过能不盘掉房子就不要盘掉吧……毕竟住了这么久都是有感情的……有再大的难处也总是会好起来……」 他越说声音就越小,垂下的视线可以看到薛皓哲把那叠钱越捏越紧,白皙的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浮现了出来。薛皓哲一直都是很有风度有涵养的男人,要坦诚有困难一定会觉得很尴尬,搞不好会对他这自作主张的行为大发雷霆也不一定吧。 裴亦安正这样想着,手腕就勐地被抓住了往客厅拖了过去。 第七章 被拖到沙发上摁下的时候,裴亦安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肌肉又酸又痛,一坐下来就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薛皓哲把那信封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坐到裴亦安身前的茶几上,稍微嘆了一口气,沉声道:「小舅舅,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都要好好回答,知道了吗?」 裴亦安看着他,连忙点了点头。 「你这几天做什么去了?」 「去打工。」裴亦安老老实实地正视着薛皓哲解开的领口。 薛皓哲皱了皱眉头,「打工?是下班以后去打工吗?打什么工?」 「不是下班以后……是全天的。」裴亦安稍微放低了一点声音,「我被开除了。」 「开除?」薛皓哲吊高了眉毛,「怎么好好的会被开除?!」 「因为打了人,所以被开除了。」 「是之前那个上楼来的混蛋吗?」 「嗯……」裴亦安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有……老闆。」
第20页 薛皓哲咬了咬嘴唇,感慨了一下果然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还是低声地问:「那你现在找到的是什么工作?为什么会搞到浑身都是伤的?」 如果是去了奇怪的sm俱乐部之类的,他绝对要把那种诱拐良家妇男人店的老闆大卸十八块!不!一百八十块! 裴亦安没有吭声,半晌才小声地答:「……鬼屋。」 「什么?」薛皓哲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怀疑自己的听力,「什么屋?」 「游乐场的鬼屋……就是……戴着假髮去拍人肩膀,还有躲在下面抓人家脚的那一种。」裴亦安缓缓地说:「正常卖票的工作的话,没有那一类的薪水高。」 薛皓哲倒吸了一日冷气,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他额头上的瘀青,裴亦安勐地缩了一下。薛皓哲用大拇指摩挲一下他的额头,「这是怎么来的?」 「被客人推了一下不小心撞到道具。」裴亦安乖顺地让他摸着,「脖子后面的是被女客人抓伤的,不过她有跟我道歉,只是太害怕了而已吧……」 薛皓哲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给我看你的手。」 裴亦安勐地抬起头来,把双手掩在身后,「不、不用了,没什么啦……」 薛皓哲拉起他的胳膊,顿时就看到了一双红肿得堪比熊掌一样的手,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裴亦安看着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好小声地辩解:「呃……其实也没什么,而且主要是我刚去不怎么懂啦,捉住脚以后要比较快缩回来才不会受伤,而、而且要捉最后一个比较好哦,这样就不会被后面的人踩到……」 「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工作啊?找普通的工作不是也可以吗?你擅长的销售之类的……」薛皓哲打断了他。 裴亦安愣了下,「因、因为你说要赶快找房子搬出去……」 薛皓哲觉得像是被自己抽了一耳光,捧着裴亦安那一双猪蹄顿时无言以对,过了半天才起身从裴亦安身边拿起那个信封,「这样的话,干嘛要把这么辛苦赚来的钱给我?!」 「因为你好像更辛苦的样子啊,比我更急需钱吧。」裴亦安愣愣地,「而且最近你都很消沉,我……我看到你这样,也会很难过。」 薛皓哲直直地看着他,过了半天,才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起身倒进了旁边的沙发里,「……你啊……」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笨蛋。一直可以把他气得半死不活,一直给予他最乖巧的体贴,一直是讲话不经过大脑的单细胞动物。无限制地给予他这样那样的亲近的错觉,却又要在关键时刻狠狠地泼他一桶冷水。 这样的游戏他玩累了,也不想再玩了。 裴亦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看着他,「哎……?」 薛皓哲捂住脸,闷闷的,带着怒气的声晋从指fèng间传了出来,「我说你啊……」 裴亦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解释道:「我、我没有要『接济』的意思,你不要、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 「你啊……」薛皓哲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变了调,「这样……可是会让人,很困扰的啊。」 裴亦安还在低下头喃喃:「呃……那、那我会尽快、尽快搬走……」他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近在咫尺,几乎贴着他鼻尖的薛皓哲的脸庞。 薛皓哲直逼到了裴亦安的面前,微微笑着,「你真的,想帮我做些什么吗?」 在昏黄的灯光下,薛皓哲那张英俊得邪性起来的脸庞几乎整个贴到了他的面前,裴亦安的腿都被压到了薛皓哲的膝盖下面动弹不得。他努力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窘迫而不安地点点头。 薛皓哲一手抚上他左边的臀瓣,「那包不包括,让我抱你?」 裴亦安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薛皓哲看到他呆住了样子,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的,「我啊,可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哦。我可是,喜欢插男人屁股的变态啊。」 他又逼近裴亦安一点,裴亦安整个人都往后一缩。薛皓哲笑起来,「怎么了?听到我是噁心的同性恋,就害怕了吗?刚才不是还说要为我做点什么吗?只要跟我上床就好了哦,比辛辛苦苦跑去鬼屋被人踩要轻松多了吧?」 裴亦安整张脸都憋红了,薛皓哲笑着放开了他,「刚才说得那么好听,真到了这种时候,不还是觉得噁心得要死吗?」 他刚要从裴亦安身上撑起身来,胳膊就被勐的捉住了,就听到身下的男人一声细小得如同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请、请你抱我……」 薛皓哲唇边的那抹邪魅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张牙舞爪的气场也瞬间崩塌,只下意识地,「什么?」 裴亦安闭着眼睛,壮士不復返一般地悲壮地大喊道:「请你抱我!」 薛皓哲顿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愣在那里,摇了摇头,「你开什么玩笑。」 裴亦安勐地睁开眼睛,「我没有在开玩笑,请你抱我!」他说着就用力一手扣住薛皓哲的后脑勺,把薛皓哲往下按,力气大得惊人。 薛皓哲措不及防,连忙用手撑住沙发,离男人的嘴唇也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而已。他垂下眼睑来和裴亦安四目相对,却几乎被那眼眸里满溢出来的热情烫了一下。 两个人的唿吸那么近,薛皓哲略微再凑近他一点,就听到裴亦安的唿吸整个都乱了。急促的吸气吐气里,薛皓哲的嘴唇几乎碰到了他的了,那湿润柔软的唇瓣微微颤抖着,薛皓哲最后终于还是撑起身坐了起来。 裴亦安还没缓过神来,只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復情绪。 薛皓哲坐了一会儿,有些尴尬站起身来就往卫生间走,「那个……我先去找药酒,帮你上药。」 裴亦安看他捧着药箱折了回来,薛皓哲伸出手来,他就立刻乖乖地把手交了过去,薛皓哲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地帮他擦着药酒。 前一刻还是意乱情迷的火热气氛,这一刻就全然冷却了下来,薛皓哲并不开口,裴亦安也只好看着他轻柔的动作不吭声。 「你……你真的是……」裴亦安想了一会儿,「是『那个』吗?」 薛皓哲埋着头,闷声地,「啊,生下来就是。」 「可是……可是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薛皓哲恨恨地,「那是你太迟钝了。」 裴亦安吃了一闷棍,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又出来一句:「可是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薛皓哲手上一重,裴亦安差点叫出声来,薛皓哲低声道,「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再随便说这种话了!」 裴亦安愣了一下,不解的,「哪种?」 「温柔什么的,示好什么的,明明讨厌跟男人恋爱,还说这种话,不是太无耻了吗?!」薛皓哲勐地把药酒扔到桌上,「你明明就讨厌同性恋的吧?!」 裴亦安又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第21页 薛皓哲被问得一愣,半天都没有回答上来。 这种感情,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喜欢」呢。对于薛皓哲来说,这种问题简直比「今天你要不要跟我上床」难回答一万倍。同志之间的感情维繫本来就很脆弱,他以往也至多只有「感情好一些的床伴」而不是「在床上合得来的恋人」。 所以坦白说,看上去乱潇洒一把的薛大情圣,其实不过是个在感情方面一张空纸的笨蛋而已。 薛皓哲有些烦躁地帮他处理完手上的伤,口气不快地绕过了话题,「以后不要跟别人说那种话。」 裴亦安抬头看他,「哪种?」 「『请你抱我』之类的,」薛皓哲合上药箱,「不要因为你那奇怪的圣母之心,就随便讲这种话,换做是别人的话,也许真的会做到你屁股开花也不一定。」 裴亦安摇摇头,惊讶地,「我怎么可能会对别人讲?!」 薛皓哲愣了愣,手还扶在药箱上,「嗯?」 「不、不可能会对别人说吧……这种事情,」裴亦安直起身来,对上薛皓哲的目光,洪亮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弱下去,「我又不是喜欢被……」 薛皓哲看了他一会儿,嘆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髮,「够了,早点睡吧。」 他回过身,就听到裴亦安在他身后低低地,「我不讨厌跟你做。」 薛皓哲几乎觉得喉头一甜要喷出鲜血来,这种赤裸裸的邀请大概也只有裴亦安这种单细胞动物才能说的出来。 「虽然我以前是不喜欢同性恋没有错,可是是你的话,一点都不讨厌。」裴亦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盯着薛皓哲的背影整理措辞,「因为是你,所以不讨厌。」。 这是,他可以为薛皓哲做的事。一想到这里,裴亦安就激动地不晓得要怎么办才好。抛开那点微不足道的金钱,他还有身体可以让薛皓哲需要的话,就觉得很欣慰。 裴亦安有些微微地颤抖着,看着薛皓哲慢慢迴转过来的身影,竟然紧张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很开心呢?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报答」这种事而已。而是只要是可以给他的,全部都想要给他。 他并没有被男人拥抱过的经歷,也并不喜欢作为被拥抱的一方,然而只有薛皓哲是特别的,特别到哪怕被同为男人的他拥抱也没关系。知道薛皓哲是「那个」他竟然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丝丝喜悦的情绪。和被奇怪的男人推倒完全不同的,甜蜜情绪。 世界上唯一的,如此诱惑着他的男人。像是毒药一样,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深入他的肌肤骨髓,让他整个人都疯掉了。 竟然渴望着被拥抱,竟然觉得幸好他是「那个」,竟然很开心他是喜欢男人的。 这难道,是因为……他是喜欢着薛皓哲的吗? 一点一滴的温柔,一点一滴的融化着他的相处的种种,一点一滴的琐碎细节,慢慢地融汇进他的思绪里,波涛汹涌了起来。 裴亦安觉得心里的什么地方好像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了。一直以来对薛皓哲的憧憬和期待,悸动和嚮往,都找到了正确的出口一样,汹涌地热烈起来了。好像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瞬间都顿时在脑海里鲜活起来了一样,一下子从心底喷涌出很多很多的感情来。 明明是这一刻才想通的事,却好像是一直以来寻找不到的答案一样。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来的。 因为这么的「喜欢」着,所以才想为他做一切可以做的;因为这么的「喜欢」着,所以才觉得想要被拥抱。 「刚才……还稍微的,高兴了一下。」裴亦安支支吾吾地,「你说……那个……要抱……哇!」 裴亦安话音未落,就被薛皓哲第二次压在了沙发上,这次薛皓哲卡进他的两腿间,有些气息不稳地,「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这次再不想清楚的话,我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我应该是喜欢你的。」裴亦安老实地望着他的眼睛,「所以才想要对你好,所以才希望你也喜……呜……」 被勐地吻住了,裴亦安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完全不同于薛皓哲平时温柔形象的,激烈亲吻。下巴被狠狠地掐住了,被迫张开的口腔被探进来的舌尖狠狠地蹂躏着。牙龈微微酸麻的甜蜜痛楚里,裴亦安觉得因为口腔无法闭合而攒积起来的唾液几乎要流下来。在这样的羞耻里不禁有些抗拒地缩起了舌尖,反而被对方狠狠地吸吮住,果冻一样被吸食的恐怖感。 等到薛皓哲放开他,裴亦安已经整个都唿吸困难,脸颊都涨红了。薛皓哲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把那个『应该』去掉。」 「哎?」裴亦安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什么?」 「把你刚才说的话里的『应该』去掉。」薛皓哲亲一亲他的耳朵根,「嗯?」 「我……我那个……我喜欢你。」 「小舅舅好乖。」薛皓哲揉了揉他的头髮,「为了奖励小舅舅,今天会让你很舒服的。」 「那你对我……」 裴亦安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背部就被轻柔的搂住上下抚摸起来,随后迎接他的又是一个绵长而轻柔的吻。额头瘀青的地方被温柔的亲吻了,竟然立刻完全不痛了。吻顺着眉毛,眼睛,鼻樑一路向下,终于到达了嘴唇。只是唇瓣缓慢而温柔的触碰,沿着唇线的轻柔舔弄,羽毛一般的轻柔触感里,裴亦安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只是这样的接触就让他足够的幸福,而口头的一个承诺什么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薛皓哲一直以来给予他的温柔,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沿着颈线蜿蜒而下的细碎亲吻,锁骨处传来轻微的噬咬的疼痛感,裴亦安刚刚「啊」出声音,就觉得薛皓哲干燥温热的手掌顺着他的毛衣下摆探了进来。 「哎?」裴亦安有些难耐地抬起脖子,「这、这里的话……」 他又不是女孩子,根本就没有胸部的敏感点。虽然不了解普通同志之间的爱抚有没有用到这里,可是还是会心存疑惑和不安。 薛皓哲亲亲他的脖子,笑道:「小舅舅的豆豆,站起来了。」 「哎?」裴亦安难堪地扭过脖子,「什、什么豆……不要说那种哄小孩子一样的噁心话啦。」 「我觉得很可爱啊,」薛皓哲情色地凑上来含住他的耳垂,含煳不清地,「给我看看吧?豆豆?」 他动手掀起裴亦安的毛衫来,那浅褐色的辱头在空气里敏感地挺立着,真的好像新鲜又饱满的豆粒一样。薛皓哲用两指搓捻一下,立刻就听到裴亦安一声舒适的呻吟,他笑着问裴亦安:「舒服吗?」 裴亦安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呻吟声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嘴,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哎?」薛皓哲又捏了捏另一边的辱头,坏笑道:「不说实话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哦?」 他说完就低下头去,舔起那被捏弄的红肿起来的辱头来,用舌尖拨弄着那可怜兮兮的辱头之后,又是顺着那辱晕打着转,甚至用牙齿轻轻拉扯起辱头再松口。裴亦安被折磨地快要哭出来,双眼都迷濛起来,只死死捂着嘴,一丝声音都不愿意发出来。
第22页 「小舅舅的身体好敏感,我好期待呢。」薛皓哲亲了亲他的鼻尖,又伸手拨弄一下那胀大到足有原先两倍大的辱头,「接下来想让我欺负你的哪里?」 他伸手点一点裴亦安的肚脐,「这里?」手指顺着中线轻轻的滑下去,揉一揉裴亦安已经硬挺起来的下半身,「还是这里?」 「小舅舅是坏孩子,这里已经这么硬了啊。」薛皓哲把下巴抵在裴亦安的胸口,一手隔着裤子,顺着那隆起的形状爱抚着,「好yin盪的身体。」 性器下的囊袋被揉弄到的时候,裴亦安勐地就抱住了趴在他胸口的薛皓哲的头,颤抖了一下,重重地嘆息起来。他的外裤很快就被脱下了,薛皓哲用拇指揉弄着龟头的位置,浅色的内裤上立刻泛出深色的水渍,顺着那一点不停地扩大起来。 「好厉害,可以流出好多。」薛皓哲亲亲他的脸蛋,「小舅舅好棒。」 裴亦安已经听不太清楚他的话,只觉得下半身源源不断地顺着嵴椎传递着无上的快感」,那几乎要立刻射精的甜蜜滋味让他已经再也无法克制了。 「嗯……哈……不、不要说这种……话……好丢脸……」裴亦安红着脸喃喃着,「那样的……好丢脸……哈啊……」 「才没有,很可爱。」薛皓哲把手探进他的内裤里,直接握住他的性器上下套弄起来。 「不可以……」裴亦安连忙伸出手去抓住薛皓哲的手腕,「现在……嗯……的话……会……会马上射……啊……」 「那有什么关系,就射出来啊。」薛皓哲用拇指抚摸着尖端,「让我看看小舅舅射精的样子,一定超色的。」 「嗯……要……要射了……啊!」灼热的体液喷涌而出,全都射在了裴亦安自己的内裤里,粘稠地湿成一团。 「内裤都被小舅舅弄脏了,唉唉,只好脱下来了。」薛皓哲动手脱下射精以后虚弱无力的裴亦安的内裤,「小舅舅明天要记得洗才行。」 裴亦安虚弱地靠着沙发,只好无力地点点头,却突然觉得后方被涂抹上了湿漉漉的液体,他抬起头来想一看究竟,却听见薛皓哲那色情意味十足的声音,「难得小舅舅射了这么多,一定不能浪费。」 就着那精液的润滑,后方被指尖温柔地探入了,裴亦安勐地一紧,后方也跟着收缩了一下。 「不要紧张,交给我就好。」薛皓哲另一手伸手解开自己的领带,跪着俯趴在裴亦安的上方,「不用担心,放松点。」 裴亦安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薛皓哲背着光,他并不看得清薛皓哲脸上的表情,但却好像能晓得那是充满了温柔的包容。哪怕是全身赤裸张开双腿任他抚弄,哪怕是耳垂滚烫唿吸炙热,也并没有半点抗拒。 「小舅舅的里面,好热呢。」薛皓哲俯下身来,让裴亦安终于可以看清他额头上隐隐渗出的汗水来,「紧紧地吸着我的手指。」 裴亦安从来都不知道薛皓哲竟然是上了床比av男优还会挑动气氛的角色,他只是听着薛皓哲的那些话,就几乎又要立刻勃起了。他有些难耐的扭了一下腰,膝盖却顶到薛皓哲下半身兴奋的硬挺。 「你你你你你硬了……」裴亦安结结巴巴地,胀红了脸说道。 薛皓哲苦笑了一下,把手指从他的股间抽了出来,「嗯,是为小舅舅硬的哦。不过小舅舅现在,还做不到吧。」 「你……是不是要插进来?」裴亦安涨红了脸,想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小声地问道。 薛皓哲愣了愣,又亲亲他,笑道:「嗯,以后。」 裴亦安用力地闭住眼睛,小声地,「插进来……也可以哦。」 「嗯?」 「不然……不是……忍得很辛苦?插……插进来也可以哦,我……我没关系。」 薛皓哲愣了几秒,而后抬起他的下巴狠狠亲了上去,「不要那么纯情地说着那么yin盪的话啊,白痴小舅舅。」 裴亦安觉得股间立刻被炙热坚硬的性器顶住了,而后耳边传来薛皓哲低沉的喘息声,只是那唿吸就比什么杂志碟片都来得更催情一百倍,甚至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搂住了薛皓哲的脖子。 慢慢地被进入了,伴随痛楚而来的奇异充实感,一点点地填满了他。 「全部……进去了……嗯……」薛皓哲俯身揽住裴亦安的肩膀,微微地拧起了一边的眉毛,「好紧,有点痛呢。」 裴亦安一听他不舒服,顾不得疼痛,只慌张地问道:「那那那那要怎么办?」 薛皓哲看着他可爱的模样,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揉一揉他的头髮,蹭蹭他的鼻尖,「没关系,再多待在小舅舅里面一会儿就没关系。放松点……嗯……我要动了哦?」 「嗯……好……这、这样动的话……啊……」 只是缓慢的抽动,几乎就好像被顶穿了一样,相连的部分火热地发烫。裴亦安只听到自己近乎溺水一般的甜腻呻吟,又不禁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哈哈……不用……不用这样,」薛皓哲拉开了他的手,「叫出来给我听,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嗯……哈啊……皓……」裴亦安几乎要脱口而出那童年时代就叫惯了的小名,却又立刻把那称唿吞回肚子里,「嗯……薛、薛皓哲……」 「叫『那个名字』也可以哦,我特许小舅舅叫,这个时候。」薛皓哲笑着加快了律动,「只有这个时候可以哦。」 「哈啊……皓……皓皓!皓皓!嗯……皓……哈啊……」 被这个人占有着,被小时候开始就当做弟弟一样的人占有着。激烈地彼此渴求着,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喊出亲昵的小名,裴亦安几乎觉得身上的每个毛细孔都张开了,贪婪地吸收着薛皓哲身上的气味。 「小舅舅……」薛皓哲抱紧他,「你好可爱。」薛皓哲拉起裴亦安的手,情色意味十足地舔一舔他的掌心,「会痛吗?」 「不、不会……」裴亦安颤抖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要把手抽回来,下一刻食指就被含进了薛皓哲的嘴里。 全部没入那湿热口腔里的红肿手指,挨个被舔弄地湿漉漉的。薛皓哲微笑着专心舔弄,却不忘加快下身的律动,「还痛吗?」 「不……嗯!不、不痛……啊啊……不痛了……」 那时而激烈的律动,时而难耐的辗磨几乎要把裴亦安逼疯了。等到完全趴在沙发上被从后方狠狠占有的时候,他前方的性器不停地摩擦着沙发粗糙的纹理,从后方带来的刺激只让他硬得更厉害。 「皓皓……我……我要射……」 「可以哦。」薛皓哲边挺进下身边亲吻着裴亦安汗湿的嵴背,「跟我……一起……嗯……」
第23页 射出来的同时,裴亦安也觉得内部被几股灼热的体液充盈了,而后背部触及到薛皓哲微微起伏着的,湿热的胸膛。也在长久的失神后,又一次被扳过下巴接了吻。 这初次的甜蜜狂热,几乎把裴亦安整个人都融化了一般,只懒散地不想再思考任何问题。 薛皓哲帮疲惫的睡着的裴亦安清理好身体,抱上床,掖好了被子,而后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托腮看着沉沉睡去的男人。 明明是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得上是优质的性爱,却出乎意料地让他沉沦了。只是拥抱就能带来的满足情绪,在激烈的交合后也第一次有心思认真的照顾对方,只要听着那轻声的唿吸就觉得很可爱。 这几天里一直让他在莫名的糟糕情绪沉浮的男人,有种孩子般的残忍的天真的男人,可以轻易把被踩得乱七八糟才赚来的钱全数交给他的男人,对他说「请你抱我」的男人,做爱的时候不停叫着他小名的男人。 薛皓哲在人生即将迈入三十岁的这个年头,第一次心跳到不知道要把一个人摆到什么位置才好。无法开口去回答他的「你也喜欢我吗」,甚至害怕那双一睁开就会温柔注视着他的清澈眼睛。 好想把这傢伙紧紧地楼在怀里,又生怕这样的自己,难道就是所谓的「玩物丧志」或者「吊死在一棵树上」吗?不晓得这样究竟是不是值得的,却又怎么都无法放手。 他还没有做好要和什么人「恋爱」的准备,然而裴亦安又绝对是不同的,无法和过往的床伴那样潇洒地好聚好散。 更重要的是,只要一想到分开的可能性,他就觉得心酸起来。 薛皓哲突然想到,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有过一样的情绪的。 小时候家里养的阿黄走失的时候;父亲要去外地工作半个月的时候;甚至还有更小一点,离开乡下的时候坐在车里,看着后面的小小的黑黑的人影—直追在车旁边跑,慢慢的终于追不上的时候。 薛皓哲伸出手指触碰一下男人的鬓角,指尖摸到他额角的一颗红肿的粉刺,裴亦安在睡梦中都有些不适地动了一下,「呜」了一声。 其实这傢伙啊,搞不好真的是他家走失的阿黄附体吧?薛皓哲勾起唇角笑了起来,起身上了床,把蜷缩成一个虾米状的裴亦安抱进了怀里。 第八章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裴亦安还没有清醒过来,任那「笨蛋快起床!不然踹你屁股哦!」的闹铃声响了很久,才一手揉着头髮一手去胡乱摸索着。手刚触及到闹钟,就感觉从背后多长出一条胳膊来越过他的头顶把闹铃按掉了。 哎?这是……变异?第三只手?xman?综艺台特别节目? 腰被搂住往后转的时候,裴亦安才看见薛皓哲带着一丝倦意的笑容,「小舅舅……早。」 裴亦安没有过多思考为什么这个时间薛皓哲会出现在他的床上的问题,只赶紧从床上弹起来,「糟糕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他只刚抓着裤子站起身,打算抬起腿塞进裤筒,从两腿间的某个部位传来的撕裂感就痛得他整张脸都一白,跌坐回了床上。 薛皓哲从后方搂住他的腰,「不要勉强啦,昨天可是做得蛮激烈的,后面搞不好还有伤。」 裴亦安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满脸通红道:「做、做得……蛮……」 就在昨天,他和薛皓哲做爱了。 被薛皓哲询问了「被拥抱也没关系吗」以后,好像疯了一样抱住对方拼命地纠缠,比起提问的人还要热情和大胆。期间还一遍又一遍唿唤着薛皓哲的小名,只觉得恨不得把这个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无法抹去的激烈回忆,甚至连身体内部的触感都还鲜明,张开双腿渴求更多和不断发出可耻呻吟的自己,让裴亦安就一下子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我我我还是去上班……」裴亦安捂住羞耻的受伤部位,扭捏道:「也不会很痛啦……不去的话不太好……」 他的腰又一次被薛皓哲带了回去,薛皓哲的下巴就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那种工作还是不要做了吧,好不好?」而后压低了声音,「我会很心疼的。」 裴亦安被他搂在怀里,那温热的气息就全喷在了脖子里,顿时连耳根都红了,挣脱开来道:「不、不行,房子的事情还没解决……」 薛皓哲苦笑了一下,看着裴亦安呲牙咧嘴地穿着裤子,轻声地,「就算小舅舅每天被人踩得和猪蹄一样,那点钱也没什么用吧。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小舅舅不要太担心了。」 裴亦安被点中了「就算再拼命还是赚不了什么钱」的痛脚,只好沮丧地垂下头去,「可是我总麻烦你总是不好,还是自己找房子比较……」 「我们哪里用得着分得那么清楚。」薛皓哲套起裤子来,走到裴亦安身前,抬起他的下巴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就算养小舅舅也没问题的。」 裴亦安还没能接受这种如此开放的男男情侣关系,只埋下头,「我、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能让你养……」 「嗯,晚点我再帮小舅舅找工作好了,这几天就乖乖待在家里吧。总之那种危险的工作是不能再去了。」薛皓哲揉了揉他的头髮,「好不好?」 「……好。」 薛皓哲笑了笑,柔声道:「我要出趟门,小舅舅再睡下好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等下会带回来。」 裴亦安想了一会儿,正要老实回答「油条煎饼」,就感觉薛皓哲拍了拍他的头顶,「好啦,等下我带蛋糕和咖啡回来。」 裴亦安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简单地点了点头。 薛皓哲回家的时候,裴亦安并没有在家。 两人昨天胡搞过后的沙发罩被拆下来浸泡在水里,厨房的流理台上放着的是准备好的半成品食材,餐桌上则是规规整整的一张字条:我去上班了。 勤恳老实的男人,面对他那并不存在的「困难」—直努力着想要为他做一点什么,哪怕是拖着欢爱过后还疼痛的身体,也不愿意放下那实在不能称之为「工作」的工作。 薛皓哲拿起字条,恨恨地骂了句「笨蛋」,然后把蛋糕塞进了冰箱里。 「各位辛苦了。」 裴亦安一边脱下手套,一边跟同事们点头示意,今天他有比这前进步了不少,懂得动手捉人脚踝的最佳时间又不至于被伤到。一天下来只是有些腰酸背痛,啊不对,这莫名的腰痛,应该是昨晚的后遗症……才对吧? 「学长!」 肩膀被勐地一拍的时候,裴亦安下意识的回头,背后却空无一人,等到他再次转过头,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披散着黑髮的惨白脸孔,赫然是七夜怪谈里的「贞子」模样。 裴亦安对吐着鲜红舌头的女孩子笑了笑,「工作以外的时间吓人,我可不会替老闆算薪水给你的。」 「什么嘛,根本一点都不害怕。」女孩子皮球泄了气一样塌下肩膀,「学长真的是超~没劲的。」 「不要叫学长啦,我们又不是同所学校毕业。」裴亦安把手边的毛巾递给外号贞子的年轻女孩子,「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的叔叔了吧。」
第24页 「学长超没情趣。」贞子撇撇嘴,「叫学长当然比较亲近啦,每天被叔叔舅舅的叫,不老都被叫老了啊。」 裴亦安愣了愣,低下头去收拾包里的东西,「也不会啊,我觉得还不错。」 贞子立刻敏感地凑过来,坏笑道:「难不成学长你是萝莉控吗?」 「萝……萝什么?我不懂啦,你们那些年轻人的时髦词彙。」 「那就是说啊……学长你的恋人,比你年轻吧?是中学生?小学生?所以才喜欢被叫舅舅?」贞子用涂满鲜红颜料的手指点了点苍白的腮帮子,那场景让裴亦安不禁抖了抖。 恋、恋人吗?裴亦安一下子就有些发愣。 他跟薛皓哲,在昨天上床了,不过暂时还只有他进行了「喜欢」的告白,虽然相对的,薛皓哲早上在饭桌上已经做做出了「我可以养你」的承诺,两个人究竟算不算是恋人的关系呢? 应、应该已经算是有在交往了吧。或者不如说是更早之前,就已经是在进行恋人一样的约会了呢。一起听钟声,或者看舞台剧,亲吻或者手拉手的回忆,现在想起来,随便哪样都让他面红心跳。 是恋人呢,他和薛皓哲,想起来就觉得好高兴。 「虽然是年轻一点的人,也并没有差那么多啦。」想到这里,裴亦安不耐烦地躲开她。 「啊!果然是有年下的恋人!」贞子惊唿道:「我们还有偷偷议论说,学长那么拼命工作,一定不是为了家庭就是为了恋人呢,哇,是乱伦吗?和外甥女吗?超刺激的耶!」 「乱伦什么的……」裴亦安顿时脸都红了,不自觉地就夹紧了双腿,「不、不是啦……我们是关系很远的亲戚,他也并没有比我小太多。」 「哇,那那,你们现在是在同居中吗?」 裴亦安想了想薛皓哲赤裸着上半身拥住他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脸红道:「唉唉好了你快上卸妆啦,顶着那个脸好恐怖。」 「哇塞学长你脸红了!果然,看不出来你超开放的耶!」贞子兴奋道:「不过学长你为了她这么努力,她一定超正点的吧?」 四肢修长的挺拔男人,英俊又体贴,确实算是很正点吧。裴亦安老实地「嗯」了一声。 「那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啊?也在外面打工吗?」 裴亦安又想了想,老老实实地,「他是建筑师。」 「哎?!好厉害的女孩子啊!」贞子惊讶万分。「那收入超厉害的吧?!」 裴亦安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他最近遇到一点麻烦,所以我想看看,尽量能帮他点就帮一点。」 「学长好体贴哦。」贞子笑起来,「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礼金我一定包三倍的说!」 裴亦安刚刚想继续回答,立刻就消沉下来,「呃……我们,我们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他不能够太贪心,薛皓哲已经那么好,那么优秀,他还要上奢望一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的话,就实在是太无耻了。 「哈哈要尽快绑回家才好啊,笨学长。」贞子煞有其事地,「这种年轻又能干的女孩子,一不留神就会跑掉哦。」 「哎?」裴亦安抬起头看着她。 「这个世界啊,可是有各种各样的诱惑的,她的条件如果比学长优秀的话,很容易就会变心啦。所以一定要赶快结婚生孩子,这样才能绑住她一辈子哦。」贞子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我的意思也并不是一定啦……」 「不会,你说的、你说的也有道理。」裴亦安低下头,有些沮丧起来。 如果薛皓哲可以嫁给他的话就好了。 薛皓哲是那么好的男人,就算是同志,也应该有大批的人愿意为他前仆后继,总有比裴亦安要出色得多的人存在。比如之前听薛皓哲夸奖过太多次的那个拍档,又或者是薛皓哲认识的那些艺人朋友,都实在是比他优秀得多了。他不过是糟糕的连一份工都做不长的乡巴佬,薛皓哲甚至连「我喜欢你」都没有对他讲过。 而他也没有办法给薛皓哲戴上一个戒指,然后就绑住薛皓哲的一辈子。 裴亦安只不过才加入同志人群两天,就深深地为这个不同寻常的身份感伤起来。 裴亦安回家的时候,看见薛皓哲趴住餐桌上睡着了,桌上还摆了还冒着一点点热气的四菜一汤,大概是不久前还热过的。 裴亦安走过去,蹲到他身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餵……」 薛皓哲揉了揉眼睛醒过来,看到他就弯起眉毛笑道:「小舅舅……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里睡呢?」裴亦安嗔怪地,「会感冒啊。累的话就去床上睡。」 薛皓哲抬手揉了揉头髮,「嗯……我在等你回来。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嘛,当然要一起吃饭。」 裴亦安怔了一下,「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薛皓哲笑起来,起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对,那你等等,我去热菜盛饭。」 「还是我去……」 「小舅舅等着吃饭就好。」薛皓哲把他摁到椅子上,「其他都交给我吧。」 裴亦安看着他站在厨房里的身影,只是看到那精瘦结实的腰部就不自觉联想起昨晚那狂野的律动来。糟、糟糕了,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满脑子充斥着龌龊念头的变态的?! 不过,做家事的薛皓哲,也很有魅力呢,无论什么时候都帅气的,他的恋人。 「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薜皓哲边把碗放在桌上一边问道。 「嗯,还不错。只是稍微有点……」裴亦安刚夹了一块肉起来,就意识到对面的薛皓哲注视着他的眼光,慢慢地缩了回来,「对、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还是去了。」 「为什么要道歉?」薛皓哲动手把肉夹回裴亦安碗里,「只要小舅舅自己喜欢,就去做好了,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裴亦安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薛皓哲接下去说道:「不过仔细想想,是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呢?小舅舅应该有比这个更想做的工作吧?」 裴亦安点点头,「当然是有,但是我那么快就换两份工,用人的单位也会不看好吧。」 「这个小舅舅不用担心的。」薛皓哲笑道:「今天我有问过朋友,他那里正好缺一个业务经理,需要小舅舅这样的资歷和经验。」 他说得相当悠闲又自然,好像这根本就是勾勾手指头的事情而已。也对,对薛皓哲这样的人来说,本来这就是方便就能搞定的事吧。 裴亦安喝了口汤,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不去了吧。」 薛皓哲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挑起了眉毛,「嗯?」 「现在这份工作和同事们都相处地很开心,而且薪水也还不错,可以的话,也是不错的锻鍊……」 裴亦安不太确定薛皓哲是不是觉得他的工作不够体面,但是因为开后门才能进去的工作,他也实在是不想做。他跟薛皓哲的差距已经这么大,所以才更希望依靠自己的努力来缩短这里面的落差。
第25页 「锻鍊……」薛皓哲笑起来,「那也好,随小舅舅的喜欢。」 锻鍊什么啊,锻鍊抗击打能力吗?!那种专职被人打的工作到底有什么让他可以留恋的啊?! 「『不听话』是什么意思?」尹空挑起眉毛,「你那个小舅舅,不是最乖巧可爱了吗?」 「自从那以后就不一样了。」薛皓哲闷闷地喝了一杯酒,「帮他找工作他不愿意去,帮他买衣服他说够了,带他去剪头髮他说没空……真是够了。」 既然裴亦安已经算是他的身边人,他当然希望裴亦安可以过得轻松又光鲜。但却不知道那个傢伙是哪根筋又硬直了,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他空有一腔热情无处发泄,简直是郁闷地每天晚上想撞墙。 「哦呀,宠物到了逆反期啊。」尹空笑起来,「不过更奇怪的人是你吧。」 薛皓哲挑起眉毛来,「啊?」 「你什么时候对床伴那么好过啊?」尹空凑到他面前,「我记得你连把人带到家里做爱都不愿意吧?现在怎么了?每天把人搞到天亮还不够,还要安排工作安排吃喝玩乐?」 「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啦,那种笨笨的傢伙……」薛皓哲心烦意乱地喝了杯酒,「你不要胡说八道。」 「不对吧?你是喜欢上他了吧?」尹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往他身边蹭,「我靠!你脸红了!你初恋啊?!」 他这一喊,整个pub里面的人顿时都在往他们的方向看,薛皓哲连忙捂住他的嘴,「喂喂餵你是属鹅的啊?那么大声干什么?!」 尹空挣开他,顿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你完蛋了,你恋爱了,今天的酒水钱你要请客才行。」 薛皓哲烦闷地趴在吧檯上,「怎么可能啊,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我才不要为了一只宠物放弃大好人生。」 「看上你也真是够可怜的。」尹空喝了口酒,「所以我说你啊,要谈恋爱就多看些偶像剧啊,明明是初恋就不要装成情场浪子了。」 「去你的。」薛皓哲拎起身边的外套,「我先走了,今天他下班晚没车的。」 「路上千万别忘记买偶像剧啊!」尹空在他身后大喊道。 下班的时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裴亦安想着反正都要坐车,稍微淋一下也没关系,跑了一段路,外套却已经湿了。他无可奈何地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盯着地面上形成的一个个小水坑里不断泛起的涟漪。看着看着,那规则的图案就被踩破了,溅起一地水花来,而后裴亦安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舅舅。」 裴亦安连忙抬起头来,看到薛皓哲正撑着把伞站住他面前,裴亦安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上个礼拜六你说晚下班就会没车啊。」薛皓哲把伞撑过来一点,「所以我就过来接你。」 裴亦安连忙跨过几步,站到他身边去,「真是麻烦你。」 薛皓哲的车停在隔壁街区的停车场,要走一段时间才能到。两人头顶上方的伞并不大,裴亦安不得不贴紧薛皓哲一点,薛皓哲被他磨蹭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就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肩膀。 激烈一百倍,不,一千倍的事情都做过,但是被这样抱着的时候,裴亦安却觉得从脚底都尴尬起来了。他连忙挣脱开来,「还是不要这样……会被人看见吧。」 薛皓哲愣了一下,笑着放开他,「嗯。」 然后两人就默默地并肩走着,直到到停车场的时候,裴亦安才发现薛皓哲的另一边肩膀湿了大半,不由得当下就后悔起来。 「全都弄湿了啊,」裴亦安坐进车里,用袖子帮薛皓哲擦一擦身上,「你也是,怎么不说呢……」 薛皓哲也并不说话,只在他离近了的时候,突然凑过来,握住了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而后就笑着看着他。 虽然裴亦安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微微笑着的薛皓哲乱有魅力一把的,然而他还是一下子就缩了回去,「不、不要这样啦,会被人看到。」 薛皓哲感觉他的皮肤迅速的从指间上摩擦而过,只用几乎觉察不到的声音嘆了口气,「好,我们回去吧,系好安全带哦。」 他是觉得裴亦安很好,很可爱,然而真的在一起的话,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合适。裴亦安一直都是直男,没法做到大大方方的去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经常会让他这样那样的扫兴。床上的新鲜劲一旦过去,就会觉得索然乏味。 再加上裴亦安最近突如其来的反常的倔强,就让薛皓哲更加不晓得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只觉得烦闷又难搞,几乎快要端不住那一直以来的体贴架子了。 「哎?这是什么?」裴亦安好奇地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堆碟片来,「一公升的眼泪……恶作剧之吻……你有在看这种东西的吗?」 薛皓哲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些碟来,一把扔出了车窗外,而后顺手揉了揉裴亦安的头髮,笑道「没有,已经不需要了。」 他是疯了才会听信尹空那傢伙的白痴建议,真的买了那些东西来看。 他跟裴亦安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不管一时之间再怎么彼此吸引,也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裴亦安明显觉得这段时间薛皓哲对他有些冷淡下来了。 前段时间薛皓哲还有在很积极地要替他买这个买那个,裴亦安出于那有些别扭的男性自尊心,全部婉言谢绝了。但与其说是觉得「我也是个男人」,倒不如是不想承认「我不够好」。他并不害怕去成为完全不同的人,也并不是害怕去大企业工作或者打扮地时尚前卫,而是害怕这之中隐含了薛皓哲的「不喜欢」或者「看不起」。 就算他那么努力地去抗拒这些,薛皓哲对他还是慢慢地冷淡下来,越来越少回家吃饭,两个人面对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他按捺不住打电话过去,也只听到薛皓哲的语音信箱而已。 薛皓哲甚至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一想到也许是被嫌弃了,也许会被甩,裴亦安的心口就开始疼痛起来了。 「学长!」 裴亦安转过头就看到贞子和一大群同事的笑脸,「生日快乐!」 「哎?」裴亦安愣了一下,「生日?」 贞子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啦不要装了,我有看过你投的简歷啦,四月二十六号啊难道不是今天吗?」 「啊,那是农历啦。」裴亦安抓了抓头,「西历的话,是在下个月。」 众人纷纷露出「搞什么啊」的表情,贞子的头被敲了不少下,大家都义愤填膺地嚷嚷着「没搞清楚状况就不要乱来啊」、「笨蛋现在蛋糕什么的都买好了要怎么办啊」。 「好了好了好了啦!」贞子抱着头,「学长,可是、可是我们都买好东西了啦,所以还是去你家过一下嘛,就当是开派对咯。」 裴亦安愣了愣,「可、可是我那边不是很方便……」 说到底他都不是薛皓哲家的主人,并没有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家开派对的资格。再加上薛皓哲好像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份工作,带同事回去的话大概会更讨他的嫌。
第26页 「抱歉啦学长,你的恋人那边?」贞子小声地凑了上来,「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们……」 「不、不会啦,他不是那种人。」裴亦安连忙辩驳道:「他是很温柔的人。」 「那就没事啦!」贞子欢唿起来,「今天就当是我们谢谢学长平时的照顾啦。」 裴亦安还有些犹豫,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是薛皓哲的电话就立刻接了起来,「餵?」 「我晚上要加班,可能要凌晨才能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哦……」 电话那头的薛皓哲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状况,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你工作加油哦。」 「嗯,好。」 裴亦安挂断电话,才转过头去对着同事们,「派对的话……十一点前可以结束吗?」 累了一天的薛皓哲吃力地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么关的地方不应该属于他或者裴亦安的大大小小的鞋子,甚至连女孩子的高跟鞋都有。他踏一只脚进去,一个啤酒瓶就从客厅一路滚了过来。 薛皓哲拧起眉毛,探下腰去捡起瓶子走了进去,刚迈进客厅,迎面就有一个人撞进了他怀里。 「啊哈哈,喝!再喝!」 唇边被硬凑上啤酒罐的时候,薛皓哲简直觉得怒气从脚底蹭蹭地往上窜,他拉住醉醺醺的陌生男人往旁边带,再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惨不忍睹的客厅。 音响里在放着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得要命的情歌,他的沙发套上沾满了奶油和果汁,地板上则是东一堆西一堆的番茄酱、包装纸,漂亮的羊毛地毯上都是湿漉漉的啤酒瓶。而始作俑者们全然无视他的存在,居然还有心情在玩国王游戏。 「我是国王,学长你要听我的话,你要跟阿芬接吻啦!接吻!接吻!」 顿时气氛也high起来,大家都站起来鼓掌,大喊着:「接吻接吻。」 满脸通红的裴亦安有些抗拒地推了推真的要亲上来的醉醺醺的女同事,「不、不行啦……」 他话音还未落,右胳膊就整个被提了起来,他稍稍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脸怒不可遏的薛皓哲,「皓……皓皓,你回来了?」 「我不回来的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薛皓哲觉得自己几乎要像鲸鱼一样从头顶喷出血来,只压低了声音,伸手拿过遥控器关了音响,「各位不好意思,派对结束了。」 一时之间室内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都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开。裴亦安被薜皓哲抓在手里,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等到贞子拿起包,有些怯怯地跟薛皓哲点点头要离开,裴亦安就突然抓住她的包包,大喊道:「我、我跟你一起走!我们出去继续喝!」 贞子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黑着脸的薛皓哲,「不、不要啦学长,那个,我们改天,改天再喝……」趁薛皓哲拉住乱动的裴亦安的功夫,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等到人好不容易都走光,薛皓哲才一把放开还在乱动的男人,他本来就有些洁癖,要是换了别人在他房子里这么搞,搞不好早就被他一脚踹出去了。 「都、都走了啊。」裴亦安喃喃着,一屁股倒在沙发上。 薛皓哲弯下腰去用报纸把啤酒瓶都包起来,没好气地道:「是啊,都走了。怎么会弄得一团糟,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对不起,都是我擅自把、把人带回来。」裴亦安打了个酒嗝,望着薛皓哲,「可是他们今天是来给我庆祝生……」 「带朋友回来也没什么,可是小舅舅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要交朋友也要找些有身份有素质的吧?」薛皓哲埋头整理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谁让小舅舅不听我的话,非要待在那种地方工作。」 「可是他们都很好……」裴办安好久才憋出来一句。 「好好的人哪里会去那种地方工作啊。」薛皓哲把包装纸勐地塞进垃圾袋里,「你……」 他话音还没落,裴亦安就突然站起来,进了房门,勐地把门关上了。薛皓哲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心想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但也毕竟是为他好,真不知道这头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居然还背着他要跟女人接吻,简直是要把他活活气死。 看来他受不了这个傢伙,真的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裴亦安把门关上,就觉得连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因为薛皓哲的话。 薛皓哲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他们中的一员,既没有身份又没有素质,只能在那种地方工作的人。否认他的同事们,也就相当于间接地否认了他。虽然早就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还是会觉得受伤。被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否定掉的自尊,和在朋友面前半点都没有剩下的脸面,让他几乎忍不住要跟薛皓哲大吵一架了。 但是又偏偏连动怒的立场都没有,铁铮铮的事实摆在那里,无论是工作身份还是交际圈,他都跟薛皓哲差上一大截,怎么生气都没有用,赶不上就是赶不上。 薛皓哲会嫌弃他,抛弃他,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第九章 就算难过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裴亦安还是一早就起来做了早饭。就算头痛,只要灌下两杯浓茶就清醒多了,该做的事情还是都一样不少的做好了。 薛皓哲也准时起床吃饭,两个人交往以来还是第一次分开睡,显然薛皓哲也相当地尴尬,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就轻声地开口道:「昨天是我不好,小舅舅的交际,我不该干涉的。」 裴亦安坐在对面默默地喝着粥,听他居然道歉,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不好,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人带回来,以后不会了。」 「嗯……」薛皓哲点点头,「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针对你的朋友。」 「我明白。」 只又对话了几句,整个气氛又僵硬了起来。两个人默默地吃着早饭,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晚上我那边有个庆功派对,小舅舅要不要过来玩?」薛皓哲放下杯子,轻声问道,「我跟楚之涵的设计这次又拿了奖呢。」 「真的吗?」裴亦安一听,立刻满心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豪感,「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啊,可以自带家属的。」薛皓哲笑了笑,「请帖上也有写明嘛。」 他说「家属」的时候挑了挑眉毛,让裴亦安没来由地一阵心跳,只低下头去应道:「那我今天早点收工过去。」 薛皓哲点点头,「不用太节省,坐计程车过来吧。可以回家先换套衣服再过去。」 裴亦安换了工作以后,也就用不上那些过分扎眼的衣服,都是以「活动起来方便」为最高准则。无论是穿着那种衣服过去,或者是衣冠楚楚地挤公车去,大概都是薛皓哲受不了的吧。 「头髮也好久没剪过了吧。」薛咕哲吹了口气,「说了带你去,你又不愿意。」 「我下班的时候可以去旁边的……」 「那种店怎么能去啊?」薛皓哲忍无可忍地立刻接话,「连洗髮精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杂牌的路边摊,跟自己在家剪有差吗?」
第27页 裴亦安只沉默下来不再开口,反正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也就不再说了。 薛皓哲又冷了场,心情当然也就好不起来,只匆匆吃了几口,「我走了,小舅舅晚上早点过来。」 「嗯。」裴亦安默默地收舍着桌子上的东西,「我知道了。」 薛皓哲出门之前,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最后只又嘆了口气,就关上了门。 裴亦安下午早早的就跟同事换了班,千恩万谢过同事以后回家换衣服,马不停蹄地赶往薛皓哲的派对地点,是想当奢华的私人会所,光是进门的时候就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被允许进人。 裴亦安到了现场,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都并没有看到薛皓哲的身影。他有些紧张了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他有好好听薛皓哲的话,并没有穿平时上班的运动服,而是挑了薛皓哲买的手工西装,袖子上的白金袖扣也是薛皓哲买的。虽然很合身,却怎么都不舒服。 「小舅舅。」 裴亦安勐地转过身去,才看到压低了声音的薛皓哲。薛皓哲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休闲西装,西裤的版型也相当好,只站在那里就修长又帅气,活生生的白马王子扮相。 薛皓哲用赞许的眼神上下审视他一番,突然意识到他简直像是欣赏老婆戴上自己买的首饰的肥头大耳的暴发户,一下子就自我鄙视觉得自己逊得不得了,立刻就咳了一声转过头去,故作淡定地,「咳,我带小舅舅去认识一下同事们吧。」 裴亦安见他又转过头去,脸色也一下子冷下来,只觉得自己大概又穿错衣服做错事,顿时就又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薛皓哲的工作伙伴尽是些俊男美女,尤其他那位拍档楚之涵,简直是英俊到可以去做平面模特的男人。裴亦安几乎觉得自己的手臂都瞬间短了一截一样,怎么都伸不出去和楚之涵握手。 「久仰了。」对方虽然口气稍微冷淡了点,神色和动作倒是和蔼友善的。 裴亦安一手摸着后脑勺一边跟楚之涵握了握手,「哈哈,哪里哪里,您说笑了。」 「薛皓哲经常有提起您。」楚之涵依然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个人很欣赏您。」 「哎?」裴亦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种社会精英,到底是欣赏他哪里了?而且,用这种面瘫的样子说欣赏是怎么一回事啊,很恐怖啊喂…… 「好啦,你会吓到他。」薛皓哲拍了拍楚之涵的肩膀,「对了刚才joanna说要跟你敬酒……」 「哈哈两位主角怎么躲在这里啊,」裴亦安的背后传来女人慡朗的大笑,「来来来,必须要敬你们一杯。」 「joan小姐当然是说什么都要喝的。」薛皓哲笑着接过joanna手里的杯子。 joanna是典型的慡朗御姐,那一股「今天不把你们喝趴下就不回去了」的气场扑面而来。裴亦安听着他们边寒喧着边不禁有些状况外,那边离的状态很快就引起了joanna的注意:「这位是?」 「啊,是我的远房表舅裴亦安。」薛皓哲拍拍裴亦安的背,「最近来这边工作,暂时住在我那边。」 「不错嘛,自己帅就算了,一家都是帅哥啊。」joanna笑起来,「不过舅舅很年轻啊,在这边是长期工作吗?不想老婆?」、裴亦安连忙摇摇手,「我还没有结婚的。」 joanna挑起眉毛,「哎?那有女朋友了吗?」 裴亦安偷偷瞄了眼薛皓哲,「呃……是还没有……」 不过是男……男朋友而已啦。 「正好!」joanna高亢起来的声音吓了裴亦安一跳,「我有个姐妹淘啊,挑挑拣拣就到了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人是很漂亮啦,要不要认识一下试试看?」 裴亦安还来不及答话,就被薛皓哲笑着答话回去,「joanna你的朋友哪个不是高级白领千金大小姐,高攀不起的。」 joanna推推他,「人家还没表态呢,你瞎起什么劲。穿着cerruti西装的男人,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裴先生你的意思呢?」 裴亦安支支吾吾地,「呃……我想还是不用了吧,毕竟我现在自己都还不怎么稳定……」 「听见了没?」薛皓哲笑笑,「你介绍的那种女孩子,一只鞋就够正常上班族一个月工资了耶,他哪里养得起。」 裴亦安听到这话,不免稍微难过了一下,但是总算薛皓哲说得也并没有错,他们的世界离他的,确实是太遥远。 「什么都是钱,」joanna瞪了他一眼,「你很俗耶。现在是谈恋爱,又不是买妻。」 薛皓哲被这半路杀出来的胡搅蛮缠的女人烦得不行,明明只是乱哈拉,偏偏要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明天就要带个老婆给裴亦安一样。更可悲的是,明明知道是乱哈拉,他也被成功地激得头脑一热:「现在的女孩子跟用买的也没差啦,」薛皓哲勾起唇角,「我家小舅舅赚钱很辛苦,要靠在鬼屋捉人脚才能凑齐交我的房租,倒贴女人的钱他哪里变得出来?」 裴亦安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着薛皓哲。对面站着的joanna也一下子就尴尬起来,「哈哈哈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啦。」 「我有没有在胡说,小舅舅你告诉她好了。」 裴亦安觉得身上的什么地方几乎要被烧出一个洞来,只好低下头去小声地,「嗯……没错,我现在……现在确实是在做这种工作。」 他从来都没有为他在做的工作如此感到羞耻过。 而给予他这种如此强烈的羞耻感的人,竟然是薛皓哲。 对话又不咸不淡地尴尬进行了一会儿,joanna也干笑着告别,等回了女伴中间,还时不时地边笑着边回过头来指指点点。等他有些呆滞地拿着巧克力喷泉边的水果串,直接吃下去的时候,那边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 裴亦安觉得自己的手和脚好像都烧起来了一样,那种异样的目光让他几乎要窒息了。虽然也很想冲过去质问「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吧」,却无论如何拿不出那种揍老闆的勇气来。 这就是薛皓哲的交际圈,在这里,他的工作很可耻,他的人很没用,他只要站在薛皓哲身边,就是本笑话故事书。 「我、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裴亦安拍了拍还在跟楚之涵低声交谈的薛皓哲的手臂。 薛皓哲回过头来看着他, 「稍微等我一下不行吗?我开车送你回去。还有刚才,我其实不是……」 「我、我现在就回去了。」裴亦安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完,就往会场外面走,途中又撞上了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杯倒下来,洒了他一身。裴亦安有此狼狈地抽出手巾来擦了几下,看到停止交谈快步走过来的薛皓哲,立刻就逃也似的跑出了会场。 薛皓哲回家的时候,买了一大串红玫瑰。本来裴亦安跑出去的时候他就想跟出去,没料到又被人拦下来敬酒,又不知怎么的就胡闹到了派对结束才回家。 倒也不是认识或者有意讨好裴亦安,只是觉察到买了花的时候,他已经连钱都付了捧在手里。今天多多少少他都是说错了话,好在裴亦安也不会过分跟他记仇,只要稍微哄一下的话大概就问题不大了吧。
第28页 开门的时候室内并没有灯光,薛皓哲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橱柜上,一边喊着「小舅舅」一边走了进去。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应,想着也许男人还在生气,薛皓哲只好打开他卧室的门,「小舅舅?」 床上鼓起的大型物体就算借着窗外的月光也可以看得很清楚,薛皓哲笑了笑,走到床沿坐了下来,「小舅舅?」 「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评论你的工作。」 「不过不那么做的话,那个女人一定还会继续下去的,我可不能接受那种话题。」 「其实赚多少我根本就不介意,就算小舅舅不出去工作,我也可以养你的。」 「但是说这种话,是我错了,对不起。」 薛皓哲又诚恳耐心地说了十几个「对不起」,床上的裴亦安却没有半点反应,一动都不动地蜷缩着。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掀开被子,下面却只是枕头而已。 薛皓哲皱起眉头,转身打开灯,才看到床头柜上整整齐齐地放着裴亦安的衣服,来到这里以后买的衬衫西装,甚至连隐形眼镜的盒子也摆在那上面。 他带走的只有他来的时候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副土里土气的,碎了一边镜片的黑框眼镜。 他什么话都没有留下,什么字条都没有留下,打电话过去的话就是冷漠的语音信箱。男人就像和来时一样,突如其来地离开了。 薛皓哲在床沿坐了一会儿,心里泛上来的感觉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些许酸涩,些许痛楚。明明应该庆辛甩开了包袱,还是以这样无声与和平的方法完美地解决了,他却还是会觉得痛。明明谈不上是在全身心的恋爱,明明算不上是要让他留恋地死去活来的对象,明明只是短不过几周的交往,却比什么都要记忆深刻。 他常常听说一个人死之前一生的记忆都会像电影一般重演,原来一段感情死的时候,也会。跟不聪明的男人笨蛋一样的相处,总是被气得死去活来,却又动不动就被戳中萌点。一点一滴的感动的片段和细节,种种的这样那样的过往。 面对整洁的卧室,他的心里却好像打翻了五味瓶,糟糕地一塌煳涂。 四个月后。 「我晚上没时间,」薛皓哲坐在茶水间对着笔记电脑,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刷着bbs,「嗯,新接了单子要做,今天可能忙通宵。什么?对,最近一直都很忙。嗯,bye。」 倚在对面流理台边的楚之涵喝了口咖啡,淡淡地,「你最近心里有事?」 薛皓哲没抬眼,只是牵起唇角来笑了笑,「幸好你没质疑我生理有问题。」 他最近都提不起精神来出去玩,以往相处的床伴也多多少少都断了联繫。他倒也不是有心要从良,对着美少年的时候也依然足够有兴致,只是总觉得缺了点热情似的。 「你们没联繫?」 楚之涵突兀的问话让薛皓哲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问道:「『我们』是『谁们』?」 其实也不是没有联繫裴亦安的方法,虽然对方像倔驴一样跑回了老家,又换了手机号码。但是如果薜皓哲真的一心上门去找的话,男人也就在那里而已,根本就跑不到什么意料之外的地方去。 但是真的见了面,又可以说什么呢? 人生往往是等到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楚之涵没有接话,两个人工作上的默契很好,作为朋友也实在是合拍得很,很多事情并不多过多解释对方就可以理解和体会。楚之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未发地离开了。 薛皓哲合上电脑的荧幕,端起手边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只呡了一下,就立刻皱起了眉头来。很多事情,习惯了就不想去改变,比如每天早上现煮的咖啡,比如煮咖啡的那个人。虽然在外卖的咖啡也有比那个傢伙煮得好太多的,那个傢伙放起糖来总是特别吝啬,可怜兮兮的一块半,薛皓哲却还是思念起那种带着一点点苦涩的香醇来。 就像那并不在眼前的,糟糕的傢伙,却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想要拥抱的冲动。哪怕再把他气得半死也无所谓,只要裴亦安在他面前就好了。 总是分离了以后才会觉得很想念,总是失去了以后才懊恼为什么没有能够挽留,总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是喜欢着的。 但好像已经全都太迟了。 想到这里,薛皓哲举起杯子,把那冷却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下班的时候薛皓哲照例去超市买东西,他的肠胃适应了每天一顿家常菜之后,就开始联合舌头抗议泡面和便当。刚开始学着做菜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加多了水放少了盐,到了现在,竟然可以摆出一桌子菜色来。只不过菜再多也只是一个人吃,一条鱼戳一个礼拜也是常有的事。 薛皓哲拿起一大包苹果汁,看了看价格牌又放了回去,转身走向水果区挑新鲜苹果。他一直都不是会介意防腐剂和价钱的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逐渐变成了这样。 想念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最可怕的方法就是发现自己慢慢有了那个人的习惯和影子。慢慢地因为想念,把自己彻底变成那个人。 薛皓哲当然不想变成那么糟糕的傢伙,也不想知道那个傢伙是不是还在过着那么斤斤计较的窘迫生活,是不是还是随便就能被人欺负得眼睛都红了。 裴亦安就好像一锅慢慢沸腾的温水,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慢慢把他煮熟了。他现在的每个细胞都是那个男人的寒酸和拘谨的味道,简直是讨厌得要命,怎么去都去不掉。 「抱歉,请问你……是那个,和裴亦安学长一起住的……」 薛皓哲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面目清秀,皮肤白皙的女孩子,下意识地点点头,「您是……?」 女孩子笑起来,「我叫贞子,是学长在鬼屋的同事,我们见过哦。」 薛皓哲蹙起眉心回想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想起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嗯,您好。」 「请问最近有学长的消息吗?」贞子提出非常认真且严肃的表情,「他突然就辞职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都很担心,可是又都联络不上他。」 「我也没有跟他联繫过。」薛皓哲垂下视线看着女孩子紧紧捉住他购物车的手,「他换了电话号码,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抱歉,我帮不了你。」 他推一推车子,贞子却死死地顶住购物车不让他前进,「可……可是你应该有办法找到他的吧?!」 薛皓哲摇了摇头,「我也无能为力。」 「开什么玩笑……你们……你们不是恋人吗?!」 贞子压低了声音怒吼着,让薛皓哲愣了一下,然后才停下脚步,礼貌的微笑一下,「你说什么?」 「学长说了,他有跟他同居在一起的恋人啊,而且还是跟他年纪相仿的小辈。你是跟他住在一起的人。所以……所以你们不是恋人吗?!怎么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贞子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怒火来,却又噙着楚楚可怜的泪光。薛皓哲看了她一会儿,只嘆了口气,「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帮不到你。」
第29页 他用力地顶开贞子的手要往前走,贞子被推了个趔趄,摔在一旁的地上,恨恨地骂道:「你这样的人渣,根本就不值得学长这么喜欢你!他一直都那么在意你那么优秀,想用力的赶上你,你又为他做过些什么?!混蛋!」 薛皓哲没有回头,只在路人的窃窃私语里往前走去。女孩子的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一直到了根本就听不到的距离,也还是在响着。 最起码这傢伙交的朋友,没有他想得那么烂;最起码,他是真的做错了一些什么。 这天晚上薛皓哲接到了老妈的例行电话,无非是问问他的吃喝拉撒工作娱乐,明明每个礼拜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她老人家却还是不厌其烦地每周准时询问。 「下个月你表姐要结婚了。」老妈在电话那头唠叨着,「嫁的对象不错呢,不过是外省人,在这里没什么亲戚,所以酒席要分两次摆。」 「嗯。」薛皓哲趴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翻阅杂志,散漫地应答着。他对这些老家的家长里短都没什么兴趣,碰上红白喜事,也只交代老妈替他包足礼金就好。 「你姨妈说很多年没见你了,这次……」 「妈,我工作很忙的。」薛皓哲啃了口苹果,「姨妈想的应该是您会包多少礼金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我也跟你姨妈说你工作忙,大概是回不来啦,你姨妈本来还指望你做伴郎呢。」 「那表姐和伴娘没准都跟我跑了。」薛皓哲笑起来,「伴郎怎么能找我这种呢,找个丑点的安全啦。」 「可是年纪合适,又没结过婚的男孩子很少嘛,最后定了你那个远房的亦安表舅,就是前段时间上你那里去的那一个。」 薛皓哲冷不丁一口咬空咬到了舌头,「呜」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薛皓哲有些含煳不清的应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妈,我想了想,其实最近的工作不算特别忙。」 第十章 薛皓哲侧身闪过端着盘子来来往往的人们,他的乡下老家是海滨小镇,虽然没有什么过分精緻的菜餚,生勐海鲜之类的却少不了,一桌菜满满当当的看起来也相当豪华,无论阵仗还是色香味都全不输人。 薛皓哲有些困难地在母亲的指导下称唿着「三姑婆」或者「四叔爷」之类的人,边不停地抬起头来四周环视,却一直都没有看到裴亦安的身影。 他当然并不是刻意来找对方赔礼道歉,只是想来看看是不是狗尾巴花果然还是插到牛粪里才能长得比较好而已,不管裴亦安有多么脱胎换骨宛若他人,薛皓哲都打定主意只过了今晚就离开。 只不过……只是想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好了。 「新人来了!」 薜皓哲下意识回头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新郎身边的男人。样子比起在他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大的变化,只是鼻樑上又重架起了一副款式老旧的黑框眼镜,身上的白色礼服不知道是从哪个影楼借来的,皱皱巴巴的,裤腿还吊了起来。 裴亦安的举动还是一样笨拙,甚至还踩到了新娘的裙纱,一片混乱中还弄掉了新娘新郎要交换的戒指,不得不趴到台下去摸了半天。最后在大家的闹笑声中,裴亦安边摸着后脑勺边不好意思地踮起脚尖,边说着「好事多磨」边把戒指递了上去。 薛皓哲托着腮,喝了一小口盛在碗里的红酒。这个傢伙,简直可爱得犯规了吧。越是这种呆呆傻傻的欠虐相,就越是让他觉得可爱到不行,几乎要克制不住地冲上去宣示所有权。 裴亦安递上戒指,好像吐出了一口长气一样,垂下手来四处张望一下,不期然地就对上了薛皓哲的目光。薛皓哲有些猝不及防,正在考虑是该举起手来打招唿还是笑一笑就好,裴亦安就立刻避过了他的视线,泰若自然地看向别处,就好像薛皓哲是一团空气或者透明生物一样。 薛皓哲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顿时额角都隐隐抽搐了几下,却还是耐着性子端正了身子望着他。 没过一会儿,裴亦安的目光果然又飘了回来,看到薛皓哲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下了就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有些不安地把手插进裤袋又拿出来,最后干脆趁没人注意走开了。 薛皓哲低下头去笑了笑。这个笨蛋,分明还是有在乎他才对啊。 席间裴亦安跟着两个新人不停地喝酒,他本来就是应付不了酒精的体质,却依然能在喝得晕晕乎乎的情况下努力地跟薛皓哲保持距离,不可不谓是一种了不起的精神。 等到了这桌,尽是些年轻人,劝了又劝,一对新人连忙逃开了,只剩下伴娘伴郎助阵。裴亦安被劝了不少酒,喝得舌头都打结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皓哲在场不想被看到认输的样子,还是在奋勇厮杀着。 「我先干了!」 薛皓哲在一旁哭笑不得,只好扶住他,低声道:「小舅舅,你喝多了。」 裴亦安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我喝我的,关你屁事。」 薛皓哲觉得太阳穴旁边的青筋抽了两下,两手穿过喝得什么都不晓得的男人腋下把他架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这么讨厌?!」裴亦安甩开他,有些跌跌撞撞地趴到桌子前面,「不……不是说了不用你管吗?!我……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薛皓哲原来只是气他居然敢当做不认识自己,一开始才没干涉,没想到他会被灌得烂醉,只好坐下来耐着性子陪着他。这傢伙喝了酒简直是危险系数暴涨,脾气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等到宾客散的差不多,裴亦安也总算是彻底喝趴下了,薛皓哲动手推推他,「小舅舅?小舅舅?」 「怎么办,要不找个车送回去吧?」旁边的人说道。 「没事的,我送他回去吧。」薛皓哲嘆了口气,拉过裴亦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他背了起来,却差点又向前摔了个趔趄。 所以说这傢伙,到底是把那点膘都藏在哪里啊?! 薛皓哲背着软趴趴的裴亦安,沿着海堤慢慢地走着。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海面,平静又温柔的波浪轻轻地拍打着堤岸,只是听着这声音就勾起人不少柔软的回忆来。明明是这样温医又浪漫的画面,薛皓哲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他背着背上的男人,有些不满地吐槽:「为什么一遇上你,我就总是要当苦力啊?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笨就算了,还那么倔,我不是都打算要跟你道歉了吗?」 「那么多坏习惯,害的我全都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又小气又脏又没品味的傢伙。」 「我为什么会那么倒楣,遇见你这种糟糕的男人?!」 他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就感到颈间一点温热的液体,先是一滴、两滴,而后慢慢濡湿了他的整片肩膀。 那就好像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一下子就让他的皮肤和神经泛出一种近似糜烂的疼痛来,那痛楚随着唿吸的起伏,一下子就传递到了心脏里,很痛。
第30页 「像女人一样流眼泪,也不能挽回你糟糕的事实啊。」薛皓哲托起男人的臀部往上提了提,「还这么笨重,完全不是我的型。」 「不过……」他嘆了口气,「还是回来吧。」 「你煮的咖啡虽然苦得要死,不过总算比外面的强一点。」 「还有你那些衣服,扔在我那里算什么,快点拿回去,总比你现在穿得强多了吧。」 「我……」 「呜……」 背上的男人发出的声音让薛皓哲顿了顿,「嗯?」 「我很难过……」裴亦安终于小声地,「要吐了……」 薛皓哲赶紧把他放了下来,才看到背上的男人满脸都湿漉漉的,一手捂着喉咙,看上去就很痛苦的样子。薛皓哲扶着他走到路边,他「哇」地一声就吐了。 薛皓哲一脸黑线地拍着他的背,这傢伙那点可怜的眼泪,竟然都是因为灌酒灌到想吐,他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傢伙是委屈地湿了。单细胞生物知道什么叫做委屈吗?! 等到裴亦安吐得差不多,薛皓哲才又重新背起他来上路,男人有气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唿出的气息也都喷在他的耳后,虽然疲惫,却怎么都吐槽不起来了。 「我……讨厌你。」 「我也讨厌你啊。」薛皓哲毫不客气地回嘴,「白痴醉鬼。」 「你……你是混蛋。」 「对,混蛋才会背你回去。」 薛皓哲恨不得把他往地上一扔算了,却仍然只是把男人的屁股往上託了托,低声地,「只有我这种傻混蛋才会。」 裴亦安又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就安静地趴在薛皓哲的背上睡着了。薛皓哲背着他,听着海浪声和男人平稳的唿吸声,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又笑了笑,加快步伐走了起来。 裴亦安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他坐了起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奇怪,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呢? 思考了一会儿,也只是让头更痛了而已,裴亦安打了个哈欠放弃思考,刚放下腿准备下床,卧室的门就开了。 「小舅舅……你醒了?头痛吗?要不要喝点蜂蜜水?」 打开房门映入他视野的男人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傢伙,虽然很久不见还是一样端正英俊的脸,一样温柔地笑着,好像这段时间的生活一下子都被压缩了,其实两个人还是同居在一起一样。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裴亦安愣了一下,才嚷了起来。 「昨天是我送小舅舅回来的啊。」薛皓哲把蜂蜜水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而且小舅舅边走边吐折腾了一路,回家了以后又吐了,我一整条裤子都被弄脏了,只好在这边过夜咯。」 裴亦安往他衣冠楚楚的白衬衫下面一看,才看到他穿的是自己搭在洗衣机上的运动裤,才有些内疚地,「呃……抱歉。」 「没什么,趁热喝了吧。」薛皓哲端起蜂蜜水来递给他。 裴亦安拿过杯子,点点头喝了下去。 四个月前,他回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想再见面前的男人了。并不是因为被干涉或者被奚落,而是因为他终于了解了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差距。 这是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他的外表或者交际圈变得完全不一样,骨子里也都还是裴亦安而已,一辈子都不会变成薛皓哲那样的人。所以薛皓哲,永远都不可能对他说出「喜欢」,永远都不可能把他当做要一生一世的对象来看待。 因为他不配。 不管薛皓哲对他有多么好,有多么温柔,多么体贴,他也都不敢再要了,那只会让他越陷越深,沉浸在他们可以长久的错觉里不可自拔。 虽然已经是长进他心头里的刺,他还是连皮带肉地狠狠拔了出来。否则的话,总有一天会伤的更深吧。但是还是好痛,好像被拔掉的是他的一部份生命一样,让他根本就不敢面对伤口,一个人悄悄地躲起来疗伤。 薛皓哲也并没有半点消息,也许就像他一样,薛皓哲也早就知道了吧。他们之间是并没有可能的。 抱着回忆度日就好了,有那些就够了,伤口总有一天会重新长好,他已经慢慢地并不觉得痛了。 然而当薛皓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薛皓哲是一根针,给他带来的痛楚,并不只是那表皮上已经长好的一块,而是深入到了完全没办法想像到的地方。 痛得几乎要哀泣起来。 他根本就没办法抗拒薛皓哲的温柔和体贴,却又绝不想再陷入那样焦躁不安的情绪了。喜欢上男人已经很糟糕,喜欢上比自己强的多的男人就更加糟糕了。那些摆在他们中间的高度,他已经不想去费力攀爬了。 「我、我要去上班了。」裴亦安站起身来,「已经迟到了。」 薛皓哲愣了愣,看着他迅速地随便穿上外套就要出门,「小舅舅……」 「你可以找我的裤子穿,」裴亦安边穿鞋边说道:「你的裤子我洗好了以后会寄给你的。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他逃也似地拉上门走了出去,恨不得把那张脸隔绝到另一边永远都看不到才好。 裴亦安坐在公车上,边托腮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边发呆。 薛皓哲的话,大概已经回去了吧。 就像鲸鱼没有办法在小湖泊里生活,他这样的虾米跑到大海里去也是死路一条。他根本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跑去大城市里是错误的,再找到薛皓哲是错误的,会想要和薛皓哲在一起,则是错误中的错误。 裴亦安吃力的一步步走上阴暗潮湿的狭窄楼梯,掏出钥匙打开门,才看到桌上摆好的一桌菜。 「回来了。」薛皓哲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饭已经做好了哦。」 裴亦安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你没走?」 「以前都是小舅舅在照顾我,难得我过来,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吗?」薛皓哲把菜放在桌上,动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快坐下来吧,我的手艺可是进步了不少的。」 裴亦安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过了半晌才放下,「你还是走吧。」 「哎?」 「我现在过得很好,虽然工作薪水都很普通,但是很满足。」裴亦安有些吃力地慢慢说着:「我并没有办法变成你那样的人,所以还是请你走吧。」 「小舅舅这样就够了,」薛皓哲笑起来,「就算真的没有工作,我也愿意照顾你啊。」 「我也是男人。」裴亦安抬起头来,眼眶已经全红了,「拜託你留一点自尊给我吧。请你离开。」 薛皓哲愣了很久,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收了起来,只点一点头,「我知道了。」他起身离开,带上门,没有说一句话。 裴亦安在桌前低着头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到视窗去看。一探出头,就看到薛皓哲站在大雨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裴亦安吃了一惊,连忙收回了视线,连窗帘也都拉上。 他在窗帘后面站了一会儿,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裴亦安跑过去接起电话:「餵?」
第31页 「小舅舅。」 「你怎么会有我家电话……」 「我在家的时候用你的电话拨了我的手机,所以有存起来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裴亦安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只好耐着性子,「你快走吧,现在招不到车,一会儿就连公车都没有了。」 「我是想告诉你,我有做你爱吃的香芋百合羹,要趁热吃才比较好。」 「……」 「你冰箱里没太多材料,我叫了外送,都是配好的半成品,你稍微炒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有好好比较过价钱,而且帐单都放在你的冰箱上了。」 裴亦安握着话筒,听着他的声音。轻微的雨滴拍打在话筒上的声响;模煳又轻柔的唿吸的声响;并不太真切的,顺着他的额发滴落下来的雨滴,落到地上的水潭里的声响。 明明在很久以前就做了决定,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失去了一块一样。 「这次是我不对。我不会再讲那样的话了,也不会再来打扰你,抱歉。」 电话被突然挂断了,只剩下那头传来的单调的「嘟嘟」声,裴亦安有些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会儿,突然就扔下电话冲到了门口。 他刚拉开门,就看到那被雨淋了个彻底的男人站在他家门,一手还握着电话,另一手沖他摆了摆,微笑道:「小舅舅。」 裴亦安愣了几秒,慢慢皱起眉毛来,用力甩上门。薛皓哲连忙伸脚挤了进来,全然不再顾及形象的大叫:「等等等等等……听我解释啊。」 「你这个卑鄙的傢伙!」裴亦安边用力踩着薛皓哲伸进门来的一条腿往外踢,边用力地关上门,「我我我我绝对不会再放你进来了!」 「不要别扭嘛,你明明就想下楼去找我吧刚才?!」薛皓哲痛得不行,却还是努力的成功挤了半只手进去把住门,「我不过只是节省了你下楼的时间而已啊。」 「我才没有!你爱站多久站多久!」裴亦安使劲把门一推,然后就听到了薛皓哲的一声惨叫—— 「我我我我的手!!!!!!!」 薛皓哲坐在沙发上,捧着肿得老高的手背,有些眼泪汪汪地撒着娇,「小舅舅下手好重,要是手废了,我的工作就丢定了,到时候只能靠小舅舅养。」 据说楚之涵就是是这种卑鄙的伎俩搞定了他那个小老师,在对方表示「我一定会养你的」的情况下理所当然的登堂入室。 「我才养不起你。」裴亦安没好气的拿出药箱来,「再说谁让你非要把手伸进来的,活该。」 果、果然这种招数对付这个傢伙,又是完全没用,对这傢伙一切浪漫的招数都是没用的。薛皓哲还在垂头丧气地感伤,就听见裴亦安硬梆梆地语气:「手拿过来,帮你上药。」 薛皓哲立刻满心欢喜地把手递过去,看着裴亦安仔细轻柔的动作,轻声地,「其实你还是很喜欢我的吧?」 裴亦安帮他上完药,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种事,我不是早就说过很多遍了吗?」 「哎?」 「一直都是我在跟你说『喜欢』吧,从我们开始交往到现在。你有对我说过『喜欢』吗?」 薛皓哲被堵了个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支支吾吾地,「就算我不说……」 「其实是我的错,没办法可以变成让你喜欢的人。」裴亦安转过身,轻声地,「虽然我也努力过,可是果然还是做不到。」 他的声音很轻,话也并不长,可是好像却是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来的一样。 「所以在你开口说讨厌之前,我还是自己先离开好了。」 「抱歉,是我太没用了。你应该可以找到比我好得多的对象。」 他话音未落,就被从后方抱住了。小他两岁的表外甥,埋首在他的颈窝间,声音沉闷地,「对不起。」 「我……我其实是很,不,非常喜欢小舅舅的。」 用小孩子一样的姿势,小孩子一样的口气说着话的男人,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从容和风度,像是撒娇样的口气。 「没办法坦率地承认很依赖你的我,才是真正差劲的傢伙。」薛皓哲湿漉漉的头髮磨蹭着裴亦安的脸颊,「拼命用『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来掩饰心动的我,才是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 薛皓哲的口气很认真,不同于平时那些优雅的漂亮话,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我根本就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自大又自私,嘴巴坏又滥交,还有洁癖,嗯……虽然只是一点点啦。」薛皓哲搂着裴亦安,「所以到了这把年纪,才好不容易第一次有笨蛋会喜欢我。」 「会相信我,照顾我,喜欢我的笨蛋,笨得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却还是会心动。不想承认是真的喜欢他,却怎么都不忍心说分开。」 「我觉得……不晓得要怎么办才好,整个人都被那个笨蛋填得满满的,却不晓得要怎么去喜欢他才好。那些破偶像剧里不是都有演,只要说『我养你啊』,女主角就会哭得要死要活的吗?根本就不对。」 「我很怕他还是更喜欢女孩子,」薛皓哲闷闷地,「所以不管是看到他和女同事玩的好,还是有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我就连肺都要气炸了。」 平时只会说出得体又优雅的话来的男人,小孩子气地嘟起了嘴唇,看起来好可爱。 「他不在的时候,我过得很辛苦。好像被抛弃的宠物,守着有主人味道的地方,糟糕透了。」 他用力地搂住裴亦安的腰,鼻音浓重地: 「我很想你。」 「我不能没有你。」 「我很爱你。」 「对不起。」 薛皓哲觉得裴亦安的肩膀动了动,而后自己依然红肿着的手背上有几滴温凉的眼泪滴了上去,他有些迟疑地,「小舅舅,你哭了吗?」 「就算你说这些……我也……」 裴亦安拉住他的手甩开,明明没用多少力,薛皓哲还是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松开了他。 「哎哎哎哎?很、很痛吗?」裴亦安冲过去捧住他的手,「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薛皓哲搂到了怀里,抬起下巴接了吻。 温柔的亲吻,顺着他唇瓣形状的缓慢的触碰。鼻尖自然而然的相触,冰凉的触感。彼此呵出的气息却是火热的。 暧昧流转里,薛皓哲突然推开了他,狠狠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裴亦安这才想到他刚才虽然耍小聪明,却货真价实地淋了一场雨,整个人都湿透了,哪有不感冒的道理。顾不上面红耳热,裴亦安连忙把他往浴室推,「你你你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我去帮你拿衣服……」 薛皓哲边咳嗽边被他推了进去,「小舅舅我……」 裴亦安勐地关上门,跑到卧室去找换洗衣服,翻了一会儿,还觉得心在怦怦乱跳,慢慢的坐在地板上,也依然觉得还喘得不行。 那笨拙又不安的告白,让他好像整个人都被融化了一样,根本就回不过神来。
第32页 那么优秀那么骄傲那么厉害的薛皓哲,竟然抱着他像小孩子一样说:「我不能没有你。」 几乎比中了一千万的彩券更高兴,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就哭了,简直把身为「长辈」的脸全部都丢光了。 不过还是觉得好幸福,甚至害怕一次性把这辈子的幸福都用光了,恨不得收起来下次再用。 裴亦安拿着换洗的衣服敲了敲浴室的门,迟疑了一会儿,才一鼓作气地开门进去,迅速把衣服毛巾放在洗手台上,「这是换洗的衣服,我出去了。」 「小舅舅……」薛皓哲拖着鼻音,趴在浴缸边望着他,「帮我擦背吧。」 他的整片线条美好的背部都暴露在眼前,用淋湿的猫咪一般的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裴亦安,连睫毛上都凝结了一层水气,又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讨巧的撒娇模样。裴亦安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回过头去,「你你你你自己不能擦吗?!」 「我的手好痛。」薛皓哲伸出湿淋淋的胳膊,做无辜状,「小舅舅害的。」 「我知道了啦!」裴亦安没办法地摘下眼镜放到一边,捲起袖子,坐到浴缸边,「你趴好。」 薛皓哲立刻挺起背来,裴亦安拿起沐浴球倒上沐浴辱,在那宽阔的嵴背上擦了起来,「这样会重吗?」 薛皓哲眯着眼睛摇摇头,把头枕在裴亦安的腿上,「刚好。」 虽然之前明明也做了爱,裴亦安却每次都被搞得乱七八糟,从来都没有时间正眼打量薛皓哲的身体。但是一看到那精瘦结实的腰,当初蔓延到整个身体的激烈记忆就立刻鲜活起来。手背接触到那细緻紧绷的肌理,触感就通过神经末梢直接传达到了大脑一样。 他那被充分开发和调教过的身体,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小舅舅,你有点硬了。」薛皓哲用手摸一摸裴亦安的胯间,「只是帮我擦背就硬了?这么久了你都没有自己解决过吗?」 裴亦安有些尴尬地把沐浴球扔进水里,站起身来,「才没有那种事……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乱蹭!……我要出去了。」 他刚转个身,整个人就被拉进了浴缸里,他一下子没了重心,狠狠的就摔到了薛皓哲的胸口上。裴亦安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湿透了,一条腿还跨在浴缸外,简直是狼狈不堪。 「你……」裴亦安有些慌张地要起身,却被薛皓哲拉近了,又一次接了吻。被迫张开了嘴,不断后退的舌尖被用力的吮吸,慌乱里连唿吸的节奏都乱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等到薛皓哲好不容易放开气喘吁吁的他,裴亦安立刻大口大口地补给新鲜空气。 「小舅舅还是这么可爱。」薛皓哲笑着抚上裴亦安的下身,在他的嘴唇上又亲了一口,「不过,我也没有跟别人做过哦,这几个月来都是想着小舅舅打手枪的。」 那种事情,根本不用这么骄傲的讲出来吧……裴亦安一下子就脸涨得通红。 「这里透明的样子……好色情。」薛皓哲用手拉直了裴亦安身上湿透了的衬衫,隔着那透明的布料舔弄起殷红的辱尖,一手探下去脱掉了裴亦安的裤子。 裴亦安有些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胸口被揽住了用力舔弄,下身也被恶劣的揉捏着。近乎快要哭泣的时候,腰被带了过去,变成了分开双腿坐在薛皓哲腿上的姿势。 水汽缭绕里,裴亦安也只看得清楚薛皓哲逼近过来的脸庞,全然嗡嗡作响的脑袋里也只听得清他一长篇话里的最后一句:「可以吗?」 麻木不堪地点了点头,裴亦安觉得身下几个月没有打开过的地方被坚硬灼热的硬物缓缓地挺入了。他用力地抱住了薛皓哲的肩膀,那涨满着的不适感几乎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皓……皓皓……」裴亦安睁开满是水汽的眼睛来看着他,有些讨饶地叫着他的名字。 「该死……」薛皓哲愣了愣,随后狠狠地动起腰来,「你这种样子简直是引人犯罪好不好?!」 打开着的内部随着性器的抽插不断的有水流涌进和流出,裴亦安几乎克制不住那奇妙的快感,一片混乱里只能扶住薛皓哲的肩膀不停地呻吟着。 一直都是面对着面的,虽然激烈却又温情的性爱,前方的性器也被好好的爱抚了,还不停地接着吻。抱在一起,皮肤相触着,潮湿黏腻的,微妙的黏连感。 「皓……皓皓……我已经要……要射了……」 回应裴亦安的是绵长又温柔的亲吻,而后是薛皓哲在他耳边轻声的一句,「嗯。」 前方射精的时候,下方也被沉重的顶入,滚烫的爱ye顿时充盈了内部,裴亦安趴在薛皓哲的胸口,急促地喘息着。薛皓哲一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嵴背,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紧紧地抱着他。 「小舅舅?」 「嗯?」 「我喜欢你。」 「啊?」 「你不是说没有听过我说这句话吗?所以我现在补给你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啊……啊啾!」 「谁让你非要在这种地方做啊!又着凉了啦!笨蛋!」 尾声 薛皓哲提起行李往检票口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我……」 「你再不上车车子就要开走了。」裴亦安无可奈何地,「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我一点都不喜欢远距离恋爱。」薛皓哲皱起眉毛来,「这次休了这么久的假,搞不好要下个月才能来看你。」 「我也可以去看你啊。」裴亦安笑起来,薛皓哲的孩子气虽然很可爱,但是他对这种撒娇已经免疫了。 「干脆不如……」 「我现在在这里做得不错,不想再换工作了。」裴亦安连忙堵住他的话头。 薛皓哲消沉地,「我会很寂寞的。」 「可以通电话啊。」 「电话sex吗?」薜皓哲笑起来,「听起来相当不错的样子。」 「喂喂,这个可是公众场合啊……」裴亦安红了红脸。 「我会努力变成好男人的。」薛皓哲抱了抱他,「一直到小舅舅真的完全原谅我,愿意跟我回家为止。」 「我现在也已经……」 「好啦,我该上车啦。」薛皓哲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塞到裴亦安手里,「这个录音笔留给小舅舅,下次我来的时候,要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地听过哦?」 裴亦安疑惑地接了过来,刚要打开电源,就被薛皓哲眼明手快地拦住了,这傢伙居然有些脸红地,「现在不行啦,等我走了再听。」 裴亦安点点头,「好。那么,下次见了。」 「嗯。」薛皓哲慡朗地笑起来,「很快就会再见面了,不要太想我。」 他不等裴亦安答话,就跳上了巴士。裴亦安站在候车厅里,远远地看着他跟他挥手致意。不过一会儿,车子就发动了,裴亦安最后跟他挥了挥手,等到车子离开视线范围之内,才慢慢地往回走。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录音笔,就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播放起来:「小舅舅,今天是我走的第一天,你有没有很想我?不行,这样太噁心了,我重新说一次好了。嗯……小舅舅,今天是第一天,你一定很想我吧?喜欢你。」
第33页 「小舅舅,今天是第二天了,我可是要预备录够一个月的份的啊,喜欢你哦。」 「小舅舅……」 裴亦安边听边笑,回过头去望着早已经开出好远不见的薛皓哲的车,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 爱情就像一条单行道,一旦爱上就无法回头。 也许是从彼此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上了这条命定的道路。 想一直一直这样一起走下去,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 在无数个日子里,听无数个「喜欢你」。 只要这样,就足够幸福。 番外——豆丁的秘密 薛皓哲躺在床上,不安地翻了几个身,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 凌晨五点。离约定要去车站接裴亦安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自从两个人确立了真正的交往关系以后,就时不时地需要这样坐长途班车互相来往。上个星期是他回老家去,这个星期则是由裴亦安过来。 虽然他也定了闹钟,却因为害怕错过时间而睡得太浅,每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醒来。结果到了五点的时候,薛皓哲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薛皓哲从床上坐起来,倚在床头点了根烟,只抽了两口,就又摁灭在了菸灰缸里。拿过一边的杂志来翻了几页,又觉得有些困倦起来,却又生怕因为这样睡过头。在这样那样的焦虑和不安里,薛皓哲只好起身走到了露台上。 不知道裴亦安会不会也正在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失眠呢,不对,那个傢伙的话,应该会没心没肺地一夜睡到大天亮才对吧。 但哪怕是想像中那傻乎乎的睡颜,如果现在就出现在他眼前的话,搞不好他也会觉得可爱得不行,然后抱进怀里磨磨蹭蹭。 薛皓哲嘆了口气,坐进露台上的躺椅里。 东方的天空泛出一丝很浅的灰白色,薛皓哲一手撑着下颚,听着早起的鸟儿的叫声,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 「皓皓……皓皓……皓皓?」 是谁……是谁在叫他?好烦,吵死了。他明明就是来乡下过暑假,干嘛还要像在家里一样被老妈叫起床啦。 「皓皓!」 脸颊被拍打了很多下,薛皓哲满心不快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抱着他的少年。不过才十来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一看就是在海边晒惯了太阳的小孩。一双大大的圆眼睛里满是担心的神色,直勾勾地望着他。 薛皓哲蠕动一下嘴唇,「小……小舅舅?」 他试着动弹身体,才发现腿疼得不行,八岁的豆丁薛皓哲立刻毫不犹豫地大哭起来:「哇……好痛好痛……小舅舅我痛死了……」 裴亦安一手抚住他的膝盖,一手安慰地拍着他的背,有些埋怨地,「连下个坡都会滚下来,以后都不带你出来了,爱哭鬼。」 薛皓哲勐地就收住了声音,两滴眼泪还挂在长睫毛上,只乖乖地拉拉裴亦安的衣袖,「我不哭,不哭了……」 裴亦安点点头,「这样才是男子汉,我就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吧。」 薛皓哲用手背一抹脸,笑起来,「好!」 裴亦安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薛皓哲走了一段,他只比薛皓哲大几岁,长得却比薛皓哲高不少,很轻易地就能架起薛皓哲来。两个人搂在一起走了一段,裴亦安突然就神秘兮兮地,「你闭上眼睛吧。」 薛皓哲老老实实地把眼睛闭上,裴亦安走远几步就没了动静,薛皓哲试探着叫了几声,「小舅舅……小舅舅?」 身前没有任何回应,薛皓哲嘴一咧就又哭了起来,「小舅舅,小舅舅你上哪里了呜呜呜呜……」 他正哭得伤心,手就被一拉,睁开眼睛来,裴亦安无奈地,「我只是先过去布置一下,你又哭什么啊?」 薛皓哲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就被裴亦安拉着又转了个弯,就到了一个小山洞前面。裴亦安拉着踉踉跄跄的薛皓哲走了进去,薛皓哲才发现这几乎是个小居室,有食物和水,应急灯,各种各样的书和漫画,甚至连驱蚊液都在一边摆着。 薛皓哲「哇」地叫起来,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裴亦安从一边的水桶里拿出了一瓶汽水来递给他,因为山洞里的气温本来就会低些,那汽水竟然是冰凉的。 「这里很好吧?」裴亦安开心地笑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基地,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一个来这里的人哦。」 薛皓哲喝了一口汽水,仰起脸来问他,「那以后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吗?」 裴亦安被问的一愣,吱吱呜呜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那,那让你加入是也可以啦,不过不许告诉别人哦?」 薛皓哲用力地点一点头,伸出小手来,「我们拉勾。」 拉过勾盖过章,裴亦安就蹲到山洞口去烤地瓜。薛皓哲捧着脸坐在里面乖乖地等着。 他的小舅舅,是全世界最能干的人了。明明并不比他大几岁,但是懂得事情竟然比他多这么多,不管是上树下河,捞鱼烤地瓜,全部都很厉害。 薜皓哲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拜和最喜欢的人,就是小舅舅了。 一直都对他很好,一直照顾他,一直一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新故事,小舅舅简直就像电视里演的超人一样。要是有什么怪兽的话,小舅舅也一定可以轻松就摆平了。 吃过烤地瓜,裴亦安就背着薛皓哲回家。薜皓哲搂着裴亦安的脖子,轻轻地问道:「小舅舅,你以后还会带人来秘密基地吗?」 裴亦安想了想,「知道的人多了也不好,我藏的东西都会被他们吃光的。」 薛皓哲高兴了一点,在他背上晃着腿,「那这里就是只有我和小舅舅的秘密基地哦?」 裴亦安点点头,「嗯,皓皓的话,分给你吃也没关系的。」 薛皓哲打了个哈欠,有些睏倦地靠在他的背上,「小舅舅,长大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裴亦安笑起来,「好啊,皓皓要怎么照顾我呢?」 「嗯……我要造房子,然后……造一个我们的秘密基地,然后和小舅舅……和小舅舅住在一起……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薛皓哲趴在少年还稚嫩柔弱的肩膀上,说着说着,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薜皓哲脸上的时候,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埋藏在深处的,太久远的回忆,却连烤地瓜的香味都还留在唇齿之间一样。少年柔和的轮廓也还在眼前,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起来,一样是笨拙却可爱的面孔。 从孩提时代就崇慕着的心情,他怎么竟然会忘记了呢?时间这么这么久,他却真的实现了当年的愿望,成为了建筑师。要是还可以跟那个人住在一起的话,就更好了。 想要实现照顾他的诺言,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抱住他,亲吻他,热烈的爱抚他,想要马上见面。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喜欢他了。 搞不好,他从一开始,就是喜欢这个傢伙的吧。从孩童时代的崇慕,到见面以后的袒护和无奈,再到后来的迷恋和不安,全部通通都是因为喜欢吧。
第34页 就这样遇见了命运中的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薛皓哲笑了起来,起身走进房间,准备穿戴洗漱。就算现在才不过六点半,在车站多等一些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实在是再也等不及了。想要见那个人,想把那个人搂进怀里,做爱或者说话什么的都好,只要立刻见面就好了,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小舅舅,我喜欢你哦。 ——本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