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 楔子 t大校门不远处,一辆铁灰色ford内,两名女大学生为某件事密谋谈论了许久。 “美君,你非帮我不可。”陈婧屏语气坚定的盯着同学说。 “但是叫我开车撞你,我实在是……”林美君眉头紧蹙的直摇头。 “你不常说你的开车技术一流吗?难道你连制造一场只有擦撞的小车祸都做不到?”她打断她道。 “可是……” “好了,就这么说走了。”不容她拒绝,她强迫中奖的说:“已经下课了,言砚随时都会从校门口走出来,我得赶快去等他,你见机行事。”她说完迅速的下车,朝核们口走去。 “婧屏,等一下!”林美君仍不放弃想劝她改变主意,但是她却置若未闻的离去,连头也没回一下。 “真是可恶!”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她忍不住用力的捶了下方向盘低咒着。 哪有像她这样要人帮忙,还用强迫的? “但是我不帮忙又不行,上回跟她借了五千块到现在都还没还。”她自言自语的皱着眉头,“真是可恶!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跟她借钱了,为了几千块而已,却搞到现在得替她做牛做马。 “算了,就当是最后一次,等这事一完,即使要到地下钱庄借高利贷,也得把钱还给她,否则天知道她哪天又突然发神经要我开车撞她。” 愈想愈觉得可怕,她蹙紧眉头的决定待会儿就去筹钱,然后把钱还了之后,绝对要离那个刁蛮千金女愈远愈好。 注视着校门口大约十分钟,她们等待的人终于出现在校门口。 林美君见陈婧屏立刻如先前对她所说的方式,紧紧跟随在言砚身侧,而且是靠马路边的。 看着他们,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踩下油门,引擎在空档间咆哮着。 打档,放下手煞车,她在陈婧屏转头给了她暗号的瞬间,将车子开向他们。 然而就在她快接近他们时,对向车道却在此刻突然冒出一辆在双黄线超车的车子,笔直的冲向她。她惊叫一声,反射性的将方向盘打偏,然后—— “砰!” 第一章 这里是哪儿?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会跑到这里来,其他人呢?言砚呢? 陈婧屏东张西望的寻找前一刻还在她四周的人事物,却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刚刚明明就还在学校门口和言砚走在一起,正等待林美君的配合,与她合演一出意外车祸的戏,怎知她脚一拐,感到一阵抽痛的低下头,然后……然后她是不是有稍微地恍神了一下?要不然她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言砚?林美君?”她左右张望,扬声叫道,却没有人回应她。 事实上不只没人回应她,就连从她身旁来来去去的人,都无一理会她,每个人看起来都冷冷漠漠的面无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生气的叫道:“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面对她的怒吼,四周的人依然我行我素没人回应她。 一股怒气突然由心底冒了出来,陈婧屏生气的瞪着每一张从她身旁经过的脸。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没听到她的疑问,没看到她的茫然呜?竟然全都装聋作哑的理都不理她。 这群……这群目中无人、有眼无珠的人! 怒视每一个由她眼前经过的人半晌,却仍得不到她要的反应后,她霍然冷哼一声,摆出三七步的姿态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千元大钞,拿得高高的挥了挥。 哼,所谓见钱眼开,她就不相信这些有眼无珠的人还有办法将她当成隐形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还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喂!你们是聋子、瞎子还是哑巴呀?没看到本小姐站在这里吗?”她终于怒不可遏的大吼出声。但是怎么会这样,竟然还是没人理她?难道这些人都瞎了、聋了不成? 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冷落,陈婧屏怒气冲冲的立刻往前跨出了两大步,故意挡住一个穿着颇为体面,只不过有点搞不清楚流行为何物的男人去路。 然而,可怕的事发生了,那男子竟然像是完全没看见她似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缓的趋势,笔直的朝她撞了过来,而且—— 直、接、从、她、身、体、穿、过、去! 陈婧屏完全被吓傻了,她瞠目结舌的转头瞪着从她身体穿过去的男人,然后再慢慢地将视线拉回来,瞪着自己的身体、双手、双脚。 这……她双眼回瞠,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回看着愈行愈远的男人,她不信的摇头再摇头。 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那男人的问题,也许她大白天撞了鬼,也许……也许这只是一场梦。 虽是这样告诉自己,她的双脚却不由自主的朝别的路人走去,然后再度挡在别人的面前,但同样的事又再一次的发生,别人再度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陈婧屏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不放弃的走向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然后,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发生,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她,听得见她,感觉得到她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别慌……别慌!她告诉自己,冷静地回想一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还有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她? 她是在做梦吗?但是在此之前的最后一个记忆,不管她如何回想,都只停留在校门口,她设计的那场车…… 老天,车祸!她所设计的那场车祸,难不成、难不成林美君那笨蛋真的撞到她了! 天哪!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的,不可能,但是如果不是发生车祸的话,该如何解释她前一秒还持在言砚身边,下一秒却跑到这个完全陌生,而且没人可以看见她、听见她的鬼地方? 该死的林美君,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说好了只要不小心擦撞她一下,接下来一切就靠她的演技就好,结果呢?她真是该死! 哼,平常总爱自夸说自己开车的技术多好,结果只叫她办这件小事她都办不好,她最好给她小心点,保佑这回她的伤太严重,否则的话她就死定了! “啊!”惊叫一声,陈婧屏突然想起一件事。 完了、惨了!这回林美君真撞到她,以她的愚蠢,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下车解释她不是故意的,然后白痴的将一切始末都说出来。死定了、死定了,这下子原本就对她没好感的言砚,岂不会变得更加讨厌她? 该死的林美君,这都要怪她、都要怪她啦!连车都不会开! 哼,她最好学聪明一点别泄了她的底,否则等她醒过来之后,就有得她瞧了。 开车撞她、害她受伤、坏了她的事,还有,害她现在陷在这里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些罄竹难书的账,看她怎么找她算! 深吸一口气,陈婧屏找了个地方坐下,期盼自己在下一秒钟就能醒来。但是一个小时之后,她终于接受自己是不太可能这么快就醒的,所以她放弃再待在原地发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百货公司,决定用逛街来打发时间。 还好,这场梦里有百货公司。 一踏进百货公司,陈婧屏便犹如被点了穴般,只能傻愣愣的呆站在原地,嘴巴微张的对着里头“复古”的陈设物瞪眼。 天哪,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为什么这间百货公司里摆设的东西,活像是从奶奶衣橱里搬出来卖似的。 她现在到底梦到哪一个年代呀?难怪刚刚路上的行人一个穿得比一个俗,原来不是他们俗,而是她跑错了年代。 只是,现在到底是民国哪一年呀? 她眉头深锁,带着怀疑的表情走向一个结账柜台,心想那里应该有发票或收据之类的东西可以为她解惑,然而正当她快要接近位于转角处的柜台时,在走道的另一端却突然走出了三个让她顿时呆若木鸡的人。 她看见了爸爸、妈妈,还有——还有小时候的她! 她瞪大了眼。 “呜……呜……” “别哭了,妈妈不是答应你,待会儿到外面之后会赛给你吗?” “我不要,呜……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啦!呜……”七岁的陈婧屏大声的哭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陈志育皱眉道。 “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啦!”倏然甩掉母亲牵着她的手,她任性的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嚎啕大哭的叫道。 “小屏,听话,你没看到大家都在看你吗?”张淑芬蹲下身,好声好气的说。 “我不管,我要吃爆米花,我要吃爆米花啦!”七岁的陈婧屏不理的踢脚、哭叫,一副欠打的样子。 “陈婧屏,不要哭了,你若再哭的话爸爸就要打人喽。”陈志育板起脸,拿出做父亲的威严,但成效不彰。 “哇啊……我要吃爆米花,我要吃爆米花啦!哇啊……”她完全不予理会,继续大吵大闹的哭叫,双脚在地板上踢得更起劲。 “小屏,乖——”张淑芬才开口就被打断。 “我要吃爆米花!我要吃爆米花!” “陈婧——”陈志育的下场也一样。 “哇啊……我要吃爆米花啦,我要吃爆米花啦!” “怎么会有这么任性的小孩?”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从刚才便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的陈婧屏倏然转头,只见两个妈妈级的女人站在皮鞋专卖区前,交头接耳的看着七岁的她。 “大概是被宠坏了吧。”a妈妈说:“你瞧她,长得多么可爱漂亮,如果我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我也会宠。”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因为长得可爱漂亮,就可以任性、不听话吗?小时候就这样,长大后岂不无法无天?”b妈妈不以为然的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只知一味的溺爱而不管束的话,那小女孩长大肯定是刁蛮又任性得让人头痛。” “如果只是刁蛮和任性的话那还好,如果胡作非为呢?” 愈听愈火大,陈婧屏忘了在这个梦中,别人根本就看不到她,她怒不可遏的锅到那两个多管闲事的女人面前,下巴昂扬的叫道:“喂,你们凭什么在人家身后说坏话呀,我哪里刁蛮,哪里任性了?还胡作非为咧,小心你们死后下地狱受拔舌之刑!” “走吧,我的耳朵已经快受不了了。”a妈妈说。 b妈妈点头,两人遂相偕离去,把陈婧屏气得蹬脚。 “可恶!可恶!可恶!” 她不断地骂道,然后转头看仍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七岁自己,眉头紧蹙。 搞什么鬼?!她小时候才不曾这样无理取闹哩。爆米花有什么好吃的,她从来就不吃那种垃圾食物,更何况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坐在地板上哭,这么丢脸的事她才不会做哩。 “小屏……” “喏,给你。” 视线内突然斜插入一筒爆米花,陈婧屏愕然的抬头,与七岁的自己以如出一辙的动作,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男生。 “你是谁?”七岁的陈婧屏高傲的问。 陈婧屏蹙起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男生,不知为何觉得他很面熟。 “喏,给你吃,你不是要吃爆米花吗?这个给你。”小男生将手中的爆米花筒塞进七岁的她手中后,转身就走。 “小弟弟。”张淑芬一愣急忙唤住正要离开的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稍微犹豫了下才回答,“我叫言纸。” 言纸?!陈婧屏愕然的瞪着那个小男生,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面熟了,因为她看过言家四兄弟小时候的照片,而他,正是照片里言纸小时候的样子。 他没事跑到她梦里凑什么热闹? “言纸?谢谢你。”张淑芬微笑的对他说,然后低头对七岁的陈婧屏道:“小屏,跟哥哥说声谢谢。” 她瞄了言纸一眼,任性的回答,“我不要。” 一旁的陈婧屏忍不住用力的拍起手来,说得好,她为什么要跟言纸说谢谢,她又没要他将爆米花给她,是他自己将它塞到她手中的,凭什么要她道谢。 “陈婧屏,说谢谢。”陈志育皱眉命令道。 “我不要!” “陈婧屏……”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张淑芬摇头打断。 “小屏,妈妈教过你要有礼貌,你既然拿了哥哥给你的爆米花,就要跟哥哥说声谢谢,对不对?”她柔声的与女儿说道理。 七岁的陈婧屏一脸倔强的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用力的将手上的爆米花筒往言纸的方向扔了过去。 瞬间,爆米花有如天女散花般散了一地。 “陈婧屏!” “小屏!”陈氏夫妇不约而同难以置信的惊叫出声。 “还你,我才不要你吃过的。”七岁的陈婧屏大叫,然后抬头对张淑芬说:“我现在可以不要说谢谢了,对不对?” 陈婧屏站在一旁完全傻住了,她小时候就这么有个性喽,更是想不到。不过言纸的反应呢?小时候的他应该会可爱一点吧? 她将视线由正遭到爸妈轮流教训的小陈婧屏身上,转向一旁的小言纸。只见他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一副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突发情况的样子,然后,突然转身跑开。 不知道什么欲望让她忍不住好奇的追上前去,跟着他在百货公司一楼周围绕了一圈。 他到底想干么?疑问才从心底滑过,就见他停在安全门前,毫不犹豫的用力推开紧闭的安全们,一古脑儿的往门外钻了出去。 陈婧屏一怔,迅速地跟了过去,但才跨过门槛,就见他从安全门外的杂物间里拿了支扫帚往她这方向冲过来。她反射性的迅速侧身让他过。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她蹙起眉头再度尾随着他,直到他回到刚刚被撒满了爆米花的现场,抓着比他高的扫帚开始扫地,她这才恍然大悟。 天哪!怎么连小言纸都这么一板一眼的讨人厌呀? 不对不对,这是她所做的梦,在她心中言纸本来就是个讨厌鬼,也难怪在她梦中的他,即使是个小孩也一样令人讨厌。只不过既然这是她所做的梦,为什么爸妈还是站在他那一方呀? 不想看爸对他赞誉有佳,更不想听妈妈以他为范本对她说乖小孩子应该怎么样,因为她从小到大早已听腻了这些一成不变的话。她狠狠地瞪了小言纸一眼,愤愤地转身离开百货公司。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瞪着一点也勾不起她兴趣的四周,陈婧屏愈走愈生气就愈走愈快。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突然间,她猛然停下脚步,并怀疑地转头看向路边的房子,这间房子怎么好像是她家? 她怀疑地看着四周的景物,总觉得这景致似乎有点眼熟却又不太像她家。 为了证明,她穿过围栏走向门牌,房子的大门却在此时由里面被人推了开来,从里头走出一个顶着西瓜皮发型的—— 她?! 陈婧屏顿时瞠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转身回头,好像刚刚那间复古的百货公司还在她身后,七岁的陈婧屏仍还在她眼前一样。 但是,怎么刚刚她明明还是个小孩,现在——她将视线拉回到顶着西瓜皮发型的自己却已上了国中? 目光随着顶着丑不拉几发型的她而动,脚步更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 陈婧屏完全无法自己,因为国中的她脸上所闪露的光彩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每回她心情奇好时,都能在镜中看见。 有什么好事正在等着她吗?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连现在的她都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也许是她太过于专注的注意她了,要不然她早该发现她所走的途径正是要往言家的路。陈婧屏在国中的她来到言家大门前才恍然大悟的忖度着。 看她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伸手按铃,她忍不住扬唇微笑。 是谁曾经说过她不懂礼貌,进人家家里或房间都不会敲门的?对了,是言纸那个混蛋。瞧!她现在不是乖乖的按了电铃吗? 电铃声才刚从门内响起,言家大门便已被人由内向外给推了开来。 是言砚! 陈婧屏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心形,与国中的她脸上表情如出一辙,同样充满了着迷。 “言砚!”国中的陈婧屏,立刻眉开眼笑的跳向他。 同样身为国中生,理了个小平头却还是很帅的言砚只瞄了她一眼,便越过她大步的往外走。 “等一下,言砚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她迅速的拉住他叫道。 “放手。”他冷冷的说。 “不放!”她任性的摇头,“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我说放手。” “不放不放不放。”她一连说了三次不放,以宣告自己坚定的决心,“你要去哪儿,我要跟你去。”“他要去约会,你要跟去当电灯泡吗?”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的言纸突然开口,吓得陈婧屏倏然转向他,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呀! “约会?”国中的陈婧屏惊声大叫,然后怒不可遏的转头瞪向倚在门边的言纸,“你不要乱讲话,言砚的女朋友是我,我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他要去跟谁约会?” “马不知脸长。” 陈婧屏不禁瞠大双眼,而国中生的她早已气不过的放开言砚,一头冲向言纸。 “你说什么?”她停在他面前,怒气冲冲的抬起头瞪着他。刚上高中的言纸在一个暑假内拉高了十公分,现在身高已达一百八十公分,害她连跟他讲话都要抑着脖子累得半死。 跟他讲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先踹他一脚啦!陈婧屏在一旁生气的叫道。当然,没人听得见她。“我在自言自语。”言纸耸肩说。 “才怪!”两个陈婧屏异口同声的叫道。 “你有胆就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国中的她怒冲冲的说。 “没错,有胆你就再说一次,不敢说你就是孬种。”她用力的点头附和,同样一脸气愤。 “我在自言自语?这种话有什么好有胆没胆的,要我说一百次也行。”言纸瞄了国中的她一眼说。 “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上一句?上一句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马不知脸长!” “我没说你马不知脸长,是你自己说的,我只说了‘马不知脸长’五个字而已。” “你……”国中的陈婧屏顿时气得说不出话,而她却早已气不住的用脚猛踹他。 踹死你!喘死你!可惜,现在有如一缕幽魂的她根本毫无攻击性。但是没关系,这笔账她会记下,等醒了之后再找他算。 “喂,陈婧屏!”她对国中的她叫道:“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个混蛋身上了,还是赶快去弄清楚言砚到底要跟谁约会比较重要。他——” 咦?人呢? 转身才发现言砚早已失去踪影,陈婧屏迅速的四处张望,只见他早已到了对面马路。 “喂——”她转头对国中的她,想告诉她这件事,不知两人是否有心电感应,她还未将话说出,国中的她已倏然转过身来,并在下一秒发现言砚的离去。 “言砚,等我,”抬头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国中的陈婧屏立刻扬声叫喊,同时迈开步伐朝他的方向狂奔过去。 突然之间,她的手臂被一股力量狂址的往后拉了一下,让她失去平衡的往后方跌去。 “哎哟喂呀!”她重重地跌到地上,痛呼出声。 “你在搞什么鬼?”言纸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问,语气充满了不善与怒气。 “你才在搞什么鬼勒!”她朝他大吼,怒不可遏的伸脚踢他。 言纸惊险的向后一跳,避开了她的佛山无影脚。 “你这是什么举动?”他不悦的朝她皱眉。 她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再踹他一脚,却又再度被他躲过。 “你这个混蛋!我这辈子跟你誓不两立。”她愤恨地朝他吼,吼完之后转身离去。 陈婧屏站在原地没有跟她走,因为跟在她身后的她很清楚的看见,言纸之所以会突然拉她,是为了救她。刚刚她急着要追已到马路对面的言砚,根本就没注意到一辆冲向她的轿车,要不是言纸拉她一把,那结果恐怕难以想像。 他救了她一命。 多么不可思议! 在她记忆之中,他们俩几乎是水火不容的,他永远看不惯她的一举一动,永远都是冷嘲热讽的;而她呢,一见到他就一肚子火不发作不行。这样敌对的两人,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救她。 不不不,他之所以会救她,一定是因为他们年纪都还小,所结的冤仇还不够深的关系,说不定再过个三五年,同样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形,他不是拉她一把,而是推她一把。 没错!她干么为了他无心的搭救而感动?还是快点去追言砚吧!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竟敢将脑筋动到她的所有物身上去。 冷凝的一笑,她转身朝言砚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二章 朝言砚消失的方向追赶了好一段时间,陈婧屏仍是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眉头深锁的转身朝来路看去,心里忖度着,她该不会走错路了,言砚可能早已在中途转向去他处,而她却仍傻傻的直走吧? 她来回看着来路与去路,犹豫着自己究竟是该再继续往前追,或者该回头。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嗓音隐隐约约传进她耳朵。 她转头侧耳倾听,没错,那是她的声音。难道说另一个她已经先找到言砚了?毫不犹豫的,她立刻朝声音响起的方向跑去。 当见到另一个她,不是儿童时候的她,也不是顶着西瓜皮发型一脸清蠢国中生的她,而是另一个有着少女的甜美、亮丽与朝气的她出现在她眼前时,陈婧屏已经开始习惯,而且见怪不怪了。 她这场昏迷所做的梦还真是奇怪,竟然是带她回顾自己的成长历程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真不知道她昏迷的脑袋瓜理在想什么,竟会梦到这些!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除了照片之外,有几个人有幸可以亲眼目睹自己小时候活蹦乱跳的样子?所以管他是真是假,就当看一场由自己主演的戏不就得了! 她微微地眯起双眼,一脸等待戏剧上演的表情。 “说吧!约我到这里想做什么?”田文郁双手交叉于胸前,盯着陈婧屏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无聊的问。 “你少拿那张太妹脸来吓人,别人会怕你,我不怕。”高一的陈婧屏高傲的抬起下巴。 她轻挑了下眉,“废话少说吧,你把我叫到这里做什么?” “我要你离言砚这一点。” “言砚?”她挑眉,目光慢慢地从头到脚将她扫看了一遍,“原来你就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刁蛮千金。” “你说什么?” “我说原来你就是那个自中无人、财大气粗的刁蛮千金陈婧屏,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田文郁讽刺的说。 “你——”高一的陈婧屏怒不可遏的瞪着她,突然间却又怒极反笑,“田文郁,你真以为我会单枪匹马的约你见面吗?” 她话一说完,身后突然出现三名身着花衬衫、喇叭裤及拖鞋,嘴巴还叼了根香烟的混混。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她不为所动的看着她。 “没错!”她抬高下巴,随即又一笑,“不过你先别急着紧张,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会离言砚远远的,我就不会为难你。” “如果我说不呢?” 她脸色一沉,“那么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赶走每一个对言砚有好感的女人?”田文郁好奇的问,“利用暴力威胁别人?” “你管不着!”她生气道:“一句话,你到底答不答应以后会离言砚远远的?” 愈看愈觉得这场戏好像真实发生过,因为她隐约记得这一段,不,不应该说是隐约,她虽记不得当初与田文郁对峙时说话的内容,但是很清楚的记得这件事,因为那个该死的言纸破坏了她的好事! 言纸那个混蛋在哪里?他应该在这附近才对。她开始转头四处寻找他身影。 “来了!”一直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的陈婧屏突然大叫,她看见那个讨人厌的言纸终于出现在路的那一边,神色严峻,脚步快迅的朝她们奔走过来。 只不过奇怪,在她记忆中的言纸明明是不慌不忙的冒出来,而不像现在她所见到般的行色匆忙,怎么…… 思绪才在脑中滑过,就见行色匆匆的他停在距她们五公尺外的地方,然后脸色一整,好整以暇的以不慌不忙的步伐缓慢朝她们走去。 他在搞什么鬼? 陈婧屏脑中顿时有这样一个疑问,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高一的陈婧屏提高了嗓音。 “我说我要离谁远或靠谁近,全凭我高兴,你根本就管不着。”田文郁作势掏了掏耳朵,“还有,你的尖叫声真的很难听,我的听力正常得很,所以你不必尖叫我也听得到你说什么。” “你——” “我同意她的话,你的尖叫声真的不是普通的难听。”言纸缓缓地开口。话说完,人正好来到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隔在她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三名混混之间。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一听见他的声音,高一的陈婧屏顿时呼的一声,转身瞪向他问。 “我来英雄救美呀。”他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你少管闲事,走开!”她怒目而视的朝他吼。 言纸好整以暇的对她摇头。 “言纸!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她倏然朝他迸声大喊,却被他摇头打断。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转身回家去,否则,我会将你最近在外头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部告诉你爸爸妈妈。”他缓缓的说。 “我做了什么?你敢在我爸妈面前乱嚼舌根试试看!”她不知不觉的向他跨出一步,怒不可遏的威胁着。 “你没做什么,既没偷也没舍,只不过多次仗势欺人、威胁别的同学而已。”言纸自不转睛的盯着她,“不知道叔叔、阿姨在知道你把他们给你的钱,拿去买打手来威胁别人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高一的陈婧屏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脸红脖子粗的朝他叫道。 “我要你现在乖乖的回家去,还有,以后不准你再仗势欺人,如果你哪天再故技重施让我知道的话,我一定将这一切都告诉你爸妈。到时,我想老四必定会很高兴,而且不辞辛劳的帮你搜集各国留学资料。” 她忍不住握紧双拳,咬牙切齿的以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他。 “怎样?你考虑得如何了?”言纸不为所动的盯着她问。 她不发一言的又瞪了他半晌之后,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站在另一边的陈婧屏没有移动,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言纸,一脸气愤。 这一段她就记得很清楚了,只不过再清楚也比不过亲眼看它重新上演一次,言纸真是个混蛋,不管走到哪里都一样的可恶! 不过没关系,他再过没多久就会有报应的,因为他的恶质连老天都容不下,所以才会让他发生车祸。 对,没错,就在今天晚上,她会看到一个被机车撞到鼻青脸肿的言纸。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呀。 想到他那次狼狈的样子,陈婧屏嘴角不由得微勾了起来。其实那晚看见他时,他已换了干净的衣服,所以他最狼狈的样子她并未见到,但是现在可不同了,她只要一直跟着他身后,铁定能将他的狼狈样一览无遗。 呵呵,现在她只要等着瞧就够了。 只不过说也奇怪,另一个她都已经走遍了,怎么现场这五个人却僵在原地动也不动?主角都离开了,他们是不是也应该要散场了,还呆站在原地做什么,难道是在等酬劳不成? “同学,你很爱英雄救美?”田文郁突然开口问。 言纸不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他转身面对着她。 “不,我并不爱英雄救美。”他缓慢地开口,“只不过不想看见男人打女人的画面,毕竟我也是个男人,为了男人的面子我不得不站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问。 “我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不管为什么,找三个男人来对付一个女人太过份。” “这句话你是不是应该跟陈婧屏那个刁蛮千金说?是她先找了三个男人准备对付我的。” “但是她找来的这三个人却是你的人,而且你并没有伤到一根寒毛不是吗?” 站在一旁,一直搞不太懂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的陈婧屏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双眼因震惊而圆瞠。 她找来那三个混混是田文郁的人?不会吧?! “你们真是她的人?”她瞪向那三名混混,冲口问道。当然,没人听得见。 “如果她找来的并非我的人呢?难道我就要任她欺凌,像其他女人一样?”田文郁冷笑的反问。“我赶来就是为了阻止那样的事发生,”言纸一顿,以更坚定的语气摇着头说:“我是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她顿时冷哼一声,“不会让那种事发生?那么先前遭受陈婧屏那刁蛮女威胁的人,你要怎么解释?” “至少她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哪个人。”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强词夺理!”田文郁再度冷哼出声。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答应以后不会再做出像今天这种事,所以请你也答应我,别再找她麻烦。” “凭什么要我答应你?” 言纸无言的看着她,脸上表情不怒自威。 “我真的很好奇,你和那个刁蛮千金究竟是什么关系,要这样为她出头?”与他对峙半晌后,田文郁忍不住好奇的开口。 他突然酒然一笑,“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她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你信不信?” 她没有马上回答,却在沉默的盯着他半晌之后,语出惊人的说:“你喜欢她?” 他轻撇了下唇瓣,没有回答。 “你喜欢她。”她这回以极肯定的语气道,“但是我实在想不通,像她那种刁蛮千金,除了长相还可以之外,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的?” “别问我,关于这一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不下百遍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他摇头苦笑。 一旁的陈婧屏因震惊而张大了嘴巴,她目不转睛的瞪着言纸脸上的苦笑,耳边一阵嗡嗡作响。言纸喜欢她、言纸喜欢她、言纸喜欢她……这怎么可能? 开玩笑吧?!要不就是他随口说来骗田文郁的,至于理由…… “我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田文郁突然开口问。 陈婧屏转头瞪她,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啊!”她突然恍然大悟的大叫一声,“我知道了!还以为他为什么要说谎骗人哩,原来他早看出田文郁对他有意思,所以才会拿我当挡箭牌,言纸你这个大混蛋!”她生气的咒骂。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言纸说。 “为什么?因为陈婧屏那个刁变千金?”田文郁微微变脸。 “你可以接受你的男朋友心里有别的女人吗?”他不答反问。 “我有信心可以让你忘了那个刁蛮千金。” “但我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有信心可以忘记她。” “你——”田文郁气得差点说不出话,她何曾受过这种拒绝与污辱了?虽说她是个不良少女,但是凭她的长相、凭她的身份与背景,多少男人对她趋之若骛,而他竟敢在她主动开口之后还拒绝她。 不过也因此,才更显得他的与众不同。不错,她的确没看错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言纸。” “言纸?”见他点头之后,她才缓缓地再度开口,“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点头跟我交往,那么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不再找那刁蛮千金女的麻烦;第二,如果你能赤手空拳打赢你身后那三个人的话,我也会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找那个刁蛮千金女的麻烦。” “没有第三个选择吗?”言纸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有,你可以两样都不选的转身离开,但是别再管我和那个刁蛮千金的事,否则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换句话说,如果我现在转身走你不会为难我,但是你会再找机会为难陈婧屏?” “没错,像她那么刁蛮、目中无人,是该有人给她一点教训,难道你不觉得吗?” 言纸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的确。” “言纸!”一旁的陈婧屏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大叫,“混蛋!你敢这样对我试试看,如果我以后因此而受伤,我——” 她突然住口,愕然而怀疑的看着言纸。 天哪,不可能吧?那场车祸,那种伤势,以及往后田文郁对她视而不见,不再找她麻烦的态度,难道说……难道说……不、不可能的,不会的。 她不信的摇头,却见他突然动手解开钮扣,脱下了外套,开始将衣袖往上摺。 “看来,你已经作了选择。”田文郁说完,只见那三名混混立刻丢掉嘴上的香烟,瞬间便将言纸包围住。 “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以多欺少算什么!有本事就叫他们分开来一个一个上呀,言纸虽然很肉脚,但是比起那三个混混是绰绰有余。”陈婧屏遏制不住的叫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喂!” 身旁传来打斗声,让她迅速的将目光从田文郁身上移到开打的那一方。 “天哪!”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只见四个男生已打成一团,拳脚相向,你来我往的让她看得眼花撩乱,一阵心慌。 言纸呢?言纸呢? 她膛大慌乱的双眼,拚命在迅速移动的人影中找寻他,当她终于镇定了他的身影,看到的却是一拳又一拳加在他身上、脸上的拳头。胃部一阵痉挛收缩,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冲上前去。 “住手!别打了,你们这群混蛋,住手!” 她大叫着,一边冲进混乱中企图帮助言纸,但是没有用,他们根本就感觉不到她槌打在他们身上的力道,感觉不到她挡在言纸面前。 “怎么会这样?住手!住手!” 她慌乱的大叫,压根没有发现,其实那三个混混所承受的拳脚数量并不比言纸少。 双手难敌四拳,讲的是程度相当或寻常之人,绝不适用于言家四兄弟。因为在就读警校的老大言笔调教,并在他们四兄弟不时的切磋下,他们四人的身手早已非常人所能及,所以虽是双手敌六拳,言纸也并没有让他们好过多少。 “住手,我叫你们住手听到没有?住手!” 陈婧屏不放弃,一次又一次的挡在言纸面前大叫,但是那三个混混一再的穿过她的身体击向他。她完全束手无策,整颗心、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她转身看向他,触目惊心的被他嘴角、汩汩滑下的鲜红吓得瞠大双眼。 然后,她感觉自己双腿一软,滑落到地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双眼一眨又眨,陈婧屏怀疑自己现今又身处在何处,刚刚,明明就像前一秒钟才发生的事一样,她还待在那场混战之中,怎么现在…… 她转头看着四周,很快认出这是她家的后院,而如火如荼正在进行的则是个餐会,妈妈和言妈两人正忙着准备餐点,言砚则一脸不悦的被言妈呼来唤去的,身上还穿着一件可笑的围……裙—— 她在倏然间睁大双眼,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花房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次场景的交换并没有将她拉往数年后,只是跳跃了一段时间,因为距刚刚那场混战只不过过了半天的时间,现在,正是那天晚上她在花房撞见一身狼狈的言纸的时候,她记得言砚身上那件可笑的围裙,她记得! 火速的冲到花房,只见言纸一个人坐在花房的椅子上,卷起袖子,忍着痛的为自己上药。 天哪,她当年怎会笨得相信他身上的伤是车祸造成的?那一片又一片青红交错的伤处没有一点外伤,什么样的车祸可以将人撞成这样,却没有造成一处流血的伤口的?她真是个笨蛋! 在她还在忏悔之际,花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坐在里头的言纸一听见声音,迅速拉下卷起的袖子,同时将药品往椅子下塞。 “你在这里做什么?”才往前走两步便发现花房内有人,而且还是她最讨厌的人,高一的陈婧屏顿时不悦的冲口问。 “赏花。”他动也不动的背对着她回答,暗自希望她能就此离开。 “赏花?那是有水准的人做的事,像你这种混蛋根本就不配踏进我们家的花房。”她口不择言的说:“滚出去!我家不欢迎混蛋。” 一旁的陈婧屏猛皱眉头,虽说说这些话的人也是她,但是老实说,她还真想揍她一拳哩! 思及此,她倏然一僵。 完了、惨了!不该是这样的。言纸一向是个混蛋,她怎么可以为了区区一件根本不确定是真是假的事,而动摇自己呢?毕竟眼前的一切是她在昏迷中所作的梦,梦境再真实,永远都只是个梦不是吗? 陈婧屏,清醒一点,虽然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昏迷中作这些莫名其妙的梦,但是言纸是个大混蛋这一点,你绝对不能忘记,知道吗?她喃喃地告诉自己。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是聋了没听见吗!”见他仍坐着动也不动,高一的陈婧屏忍不住走上前,却在惊见他脸上的伤时,愕然止步的瞠大双眼,“你——” 言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哇哈哈……”她忽然放声大笑,好不快乐,“发生了什么事?”她边笑边问。 “被机车撞到!”他随便编派了一个理由。 “哇哈哈……”高一的陈婧屏顿时笑得更大声,“活该。”笑声一收,她嘲讽的斜睨着他说:“这就叫作报应啦,谁叫你多管闲事还敢威胁我?就我看来没撞断你一条胳臂,一条腿,已经很便宜你了。” “天哪,别说了。”陈婧屏闭上眼睛。 从小到大,在她周遭一直有人说她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她从来都不觉得,只觉得那些会这样说她的人全都是在嫉妒她,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的身世、嫉妒她的优越、嫉妒她的一切一切,直到现在她成了一个旁观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 “喂,你干么都不说话?在后悔下午的多管闲事吗?来不及了啦,你没听过后悔莫及这句话吗?不过如果你能记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少管闲事的话,或许下次再出车祸的话,就不会毁了你全身上下堆一可取的那张脸。” 陈婧屏再也受不了另一个她所说的愚蠢话,和她刻薄的语气,迅速转身离开花房。 天哪,她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言纸不可能会喜欢她,他所受的伤更不是为了救她而造成的,如果是…… 天哪,她简直就不敢想像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在她醒了之后,要怎么面对言纸? 算了,不要自寻烦恼了,反正他不说她就当没这回事,毕竟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不是吗?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忘了。 对,别去想了。 第三章 走出花房朝餐厅的地方走去,陈婧屏本想借穿着围裙的言砚,来忘记关于言纸的一切,没想到五分钟前还一片灯火辉煌的后院,却只剩下一盏庭园灯亮着,冷冷清清的。 不必多想,她知道自己又换到另外一个时间里了,不过好加在的是,她至少还在家里。 穿门而入,屋子里冷清的气氛几乎与后院所差无几,屋内没有半个人。 现在几点了? 她抬头看客厅的壁钟,已经十点多了,没道理家里没有半个人呀!即使爸爸有应酬,妈妈不得不陪他出席,至少她也应该在家才对呀,这个时候的家里怎会空无一人? 难道她睡了? 她走上二楼穿过自己的房门,房内空无一人。透过窗外庭园灯的光线,她注意到床上的床罩组竟然是她平日用的那一套。 这怎么可能?那一套可是上个月爸爸到法国出差,特地为她从法国带回来的耶,怎么可能……陈婧屏突然慢慢的瞠大双眼,转身注视着房里的每一件物品,书桌、电脑、熏香、cd、音响、衣柜,甚至于她昨天才穿过的一件guess牛仔裤…… 天哪,她终于回到她所熟悉的年代了!而这是不是表示她就快要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呢?毕竟她的梦境是从小到大顺着走下去的,如今她都已经梦到“现在”了,接下去根本就没什么好梦,她也该醒了才对不是吗? 快快快,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快让她醒过来吧,拜托,她已经受够在梦中游荡的感觉了,快让她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婧屏缓缓地睁开双眼,她仍站在原地,而四周也仍是一片静谧—— “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狠狠地吓了她一大跳,她皱眉的望向房里的分机,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接,却抓了个空。她瞪着自己穿过话筒的手,气愤的收回手。 搞什么鬼!这个梦她到底要作多久呀,什么时候她才能够醒过来,都已经让她从小梦到现在了,还想怎样? 要她继续梦下去是不是,那就梦呀!谁怕谁? 她怒气冲冲的转身,穿过房门往外走去。反正在这个梦中,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自主权,随这个梦境接下来要将她带去哪一段过去、现在或未来,她就不信它真能永无止境下去! 穿过房门仍能清楚的听见屋内的电话铃声持续响着,而这只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她仍是待在同一个时间里并未更换。 “哔!”屋内的电话久未有人接,自动转到答录机里。 “喂,叔叔,我是言纸,我们已经找到婧屏了,请你听到留言后速至我家。再说一遍,我们已经找到婧屏了,请速至言家。” 忽然响起言纸的声音让站在二楼的陈婧屏一愣,在听到他留言的内容之后,她更是不知不觉的张大了嘴巴。 言纸那混蛋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找到婧屏了?好像她曾离家出走或走失似的。 不过照他这样说,难道爸妈这么晚不在家的原因,会是出门去找她? 不会吧,她明明不记得自己曾经搞过失踪的把戏,没道理会有这么一段怪异的“回忆”出现在梦中才对呀。 不管了!既然言纸那混蛋说要到言家,她不妨就到言家走一趟,顺便确定一下这回她所处的时间。 嗯,说走就走。 “砰!” 大门被用力的推开,差点没撞裂门后的墙壁,一票人随即笔直的冲进屋内。 “老王,听说找到人了,是不是真的?”言家大家长言四宝一进屋,便扬声问道。 “在哪?你说找到人了,人在哪?”言家女主人房文欢紧接着问,目光同时朝屋内扫去。 “婧屏!”紧随其后,第三个踏进大门的张淑芬在迅速张望一眼后,已朝女儿飞奔而去。 “不要!” 一见有人扑向她,陈婧屏不,纠正,这个外表与陈婧屏长得一模一样,但内在完完全全不是陈婧屏的女生,顿时惊声尖叫的躲进坐在沙发上的言砚怀里,一双手还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刚刚停歇不久的泪水再度落下。 陈婧屏瞪着眼前这个明明是自己,却又是个标准冒牌货的女生,呆站在门边的角落,已经完完全全无力说话了。 从穿过言家大门进入屋中,看见“自己”像个小孩般哭个不停那一刻,她就傻住了。 那是她吗?她不确定究竟问了自己几次同样的问题,但答案却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摇头、摇头再摇头。她不是她,不可能是她,不会是她的。 然而如果她不是她,那么她究竟是谁,怎会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答案在一阵混乱后,由言砚口中慢慢出现。 “姜虹绫,十岁,就读安情国小四年级,家住长安街翠庭社区a栋八楼三号,电话xxxxxxxx,爸爸叫姜锦涛,妈妈叫叶学伶。” 天哪,你在开什么玩笑,姜虹绫,今年十岁? 是梦吧?反正梦中无奇不有,这种自己的身体却被别的灵魂占据的事,自然不足为奇。可是问题在于,除了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小女孩占据之事外,其他的一切人事物为什么都可恶得真实! 她的车祸、她的计谋,爸妈的紧张与伤心,言家人的关心与帮助,甚至于言砚对她的态度与每一个人的性格。这一切的一切都与真实那么的吻合,而且他们甚至可以清楚的将从她车祸至今的一切,巨细靡遗的说出来。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那么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愈来愈觉得不安?愈来愈觉得害怕? 不!这一切一定只是一场梦而已,她要回家去睡觉,说不定一觉睡醒后,她自然也会从昏迷中醒过来。 对,回家睡觉,她要回家去睡觉。 穿过挡在门前的众人,她飘出言家们外,朝回家的路走去。 屋内有灯! 陈婧屏蓦然停下脚步,瞪着由窗口透出的灯光,怀疑的眯起双眼。怎么会这样?爸妈不是正待在言家那边吗?屋内又怎么会有灯,难道是有小偷闯空门? 她迅速的往家们的方向跑去,却在跑了一两步之后,再度停下了脚步。 真是笨,她怎么会忘了在这场梦中,它总是趁着她走路的时候将她带到下一场梦境呢? 太好了,她终于脱离刚刚那场夸张而且可笑的梦了,至于接下来又会有怎么样的梦在等着她,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不是刚刚那一场就够了。 穿过大门进入屋内,爸妈两人果然好端端的坐在屋内沙发上,陈婧屏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走上前也挑了张沙发坐下。 “唉!”张淑芬突然长叹了口气。 “别想那么多了。”陈志育说道,语气中也有着叹息。 陈婧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俩,眼中有着疑惑,好端端的爸妈为什么要叹气?突然间,她发现他们的神色似乎较往常憔悴许多。 “发生了什么事?”她冲口问,当然,还是没人听得见她。 “你叫我怎能不想?小屏她……”张淑芬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你说小屏她现在到底在哪?” “她跟言砚在一起。” “你明知道跟言砚在一起的不是小屏,她不是我们的女儿,不是小屏!”她说着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老婆你……唉!”陈志育深感疲惫的长叹一口气。 看着一个叹气不已,一个泪流不止的父母,陈婧屏不信的摇头,血色逐渐从她脸上褪去。 不可能的,他们在说什么?刚刚那场梦明明就已经是过去式了,不可能再延续发展下去才对,不可能的。 “那个女孩……虽然她的身体是我们女儿的,但灵魂不是。”张淑芬哭道:“我们家小屏是不吃麦当劳的,她更不会为了一件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她不是小屏,不是我的女儿。” “她是小屏,至少她的身体是小屏的。”陈志育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哑声的说。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女儿身上?”她哽咽的问。 他无语,而陈婧屏自己更无语。 怎么会这样,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梦,为什么她会作出如此离奇怪异的梦?自己的魂魄在过去与现在之间飘荡,而身体却被一个陌生女孩的魂魄占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告诉她? “也许这是报应。”陈志育缓缓地哑声开口,“小屏从小就那么任性,想要什么就非得要得到,即使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让别人得到它。这一次,她为了得到言砚,竟然连假车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才会导致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这真是报应吧。” “她从来就没有害过任何人,只不过任性了点,老天不应该这样对待她的,更何况她的任性我们也有责任,若不是我们过于宠爱她,又怎么会养成她的任性?都是我们的错,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她还那么年轻,人生才要开始,老天不该……它不该……”张淑芬已泣不成声。 “不管如何,至少我们该庆幸小屏的身体仍然毫发无伤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陈志育安抚着她,“更何况小屏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和言砚成双成对,而今他们俩相处的情况已有改善……” “让言砚改变态度的并不是小屏,而是待在她体内的虹绫,你应该知道。”她突然打断他说。 “我知道,但是言砚所面对的毕竟是小屏的脸。” “如果哪天我的身体进驻另一个灵魂,你会因为我这张脸,而继续爱着早已不是我的我吗?”张淑芬假设的问。 陈志育无言的看着她半晌之后,猛然摇头。他无法想像一个外貌明明是他的妻子,却被一个行为举止完全不像她的女人取代后的感觉。 “言砚那孩子对我们家小屏一点意思也没有,所以对于小屏的热情举止,他只会离她愈来愈远,对她愈来愈冷漠。但是言纸那孩子就不一样了。” “言纸?” 陈志育愕然的看着妻子,陈婧屏更是瞠大了双眼,好端端的妈妈为什么提起言纸那个大混蛋,还说他不一样? 他哪里不一样了?喔,对了,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混蛋,她怎会忘了这一点呢。 “言纸喜欢小屏,难道你不知道吗?”张淑芬说。 陈婧屏嘴巴微张,以一副被吓呆了的表情瞪着妈妈。 “你怎么会知道,言纸那个孩子跟你说的?”陈志育有些意外的问。 “只要稍微用心看一下,你就会知道。” “但是他们俩,我是说言纸和小屏他们两个平日根本就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碰面的时候不是斗嘴就互不理睬,言纸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喜欢小屏呢?”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俩每次斗嘴时,几乎都是小屏在骂人家,而且小屏似乎对言纸很不满?” 陈志育点头。 “我记得不只一次,小屏怒不可遏的在我们面前大骂言纸,说他凭什么管她,她高兴做什么就……”他忽然住嘴,像是突然想通了某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似的看着妻子。 “我想在我们盲目的宠爱下,小屏今日之所以除了刁蛮任性,却从未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来,言纸功不可没。”张淑芬说:“你回想一下,自从我们和四宝、文欢成为好朋友之后,小屏便一直和言家四兄弟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但是为什么她却独独讨厌言纸?” “因为言纸总会告诉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对,比起我们,言纸似乎更像称职的父母,比我们更关心小屏,我们应该汗颜。” “才不是,他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以打击我为乐,所以才动不动就对我冷嘲热讽,批评我这批评我那的,跟关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陈婧屏忍不住在一旁大叫,然而此时,闪过她脑中的却是他救她免于车祸,以及他为她被那三名混混打得全身是伤的画面。 静下心来,抛开一切的成见,她平心静气的回想一切自己所记得,言纸曾经对她所说的话,她不得不承认,除了嘲讽之外,他言下之意全都充满了关心与教导。 难道,她真的误会他了? “言家那四个孩子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不管小屏能嫁给他们兄弟哪一个,都是她的福气。”陈志育目光沉静。 “如果小屏的脾气不改,我怕她永远也不会有那种福气。”张淑芬郁郁的开口,“更何况她现在究竟在哪儿,能不能重回到我们身边,还是来知数。”说着,她的眼泪又再度掉了下来,“老公,你说小屏会不会就这样,就这样……永远离开我们?”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 “可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陈志育打断妻子的话,将她从沙发上扶了起来,圈着她往二楼走去。 “咱!”容厅灯熄了。 “砰。”二楼主卧房的门开了又关。 陈婧屏却仍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动也不动,她被妈妈最后那几句话给震傻了。 永远、离开? 她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姑且不论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是梦境或是真实的,她从来没想到如果自己醒不过来,或回不到自已身体里的话,后果会变得如何。 她会死吗?或者像现在这样永远飘荡在时间里,看着亲人、朋友、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不是自己的自己,然后永远触摸不到他们,感觉不到他们? 不,她不要这样,她不要! 惊恐慢慢地满陈婧屏整张脸,她倏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即往大门的方向冲去。 她要去找那个胆敢占据她身体的女孩,把她赶离她的身体,那个身体是属于她的,她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那是她的! 穿门而过的来到屋外,陈婧屏才发现天色不仅已大亮,连太阳都已升到了半空中。 她知道自己又跳到另外一个时间里去,但是这对她所要做的事根本就无碍,她要先找到那个霸占她身体的女孩,然后再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从爸妈的对话中,她知道那女孩跟言砚在一起,而要找言砚当然是到他家去找,所以她笔直的朝言家走去。 还没走到言家,就见言纸双手抱胸,一脸怒气的像个门神似的杵在大门外,像在等什么仇人。 陈婧屏怀疑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并无任何一张她熟悉的脸孔,言纸在等谁?该不会是等她吧? 心里才这么想着,就见一辆计程车由远而近的驶来,停在言家对面。同时间,她看见言纸怒气冲冲的大步越过马路,朝那辆计程车走去。 从计程车里走下来两人,一个是言砚,另一个则是她要找的人,那个占据着她身体的女孩。 陈婧屏在一愣后,毫不犹豫的立刻走向他们,却愕然的看见越过马路的言纸一走到言砚身边,便不由分说揍了他一拳,然后两兄弟在说了几句话后,更是莫名其妙的大打出手。 “他们俩在发什么神经?”她自言自语的问,脚步不由得加快朝他们走去。 “喂,你们两个不要打了,发什么神经呀?你们俩是亲兄弟耶,搞什么鬼?”她在一旁叫喊。当然,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没有人听得见她。 “喂,你站着发什么呆,被吓傻了呀,叫他们别打呀!”她忍不住转头朝站在一旁发呆的姜虹绫大叫,“喂!还发呆?” 也许因两人的磁场有所感应的关系,姜虹绫竟在她叫完后,跟着大叫出声—— “不要打砚哥哥,不要打砚哥哥。” 现哥哥?陈婧屏当场傻眼,天哪,这是什么称谓,言砚那种睥气怎么可能容许别人叫他砚哥哥?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喂,你们俩没听到她的话吗?不要打了!”她再度朝那两个失控的兄弟大叫,当然,结果仍是毫无助益。 “喂,你再多叫几声,要不,直接冲上前去把他们两个拉开来。” 她转头对姜虹绫命令,怎知话才说完,她竟突如其来的往对面马路冲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两旁有无来车。 一辆疾驶的轿车朝她撞过去。 “小心!”陈婧屏双目圆瞠的冲口大叫,但随着一阵轮胎在地面摩擦的刺耳煞车声,然后一声“砰”,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凌空飞起,摔落在一公尺外的路边。 “婧屏!” “虹绫!” 由四周响起的激动吼叫声包含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她的,一个则是那女孩的,而在场惟一不是叫喊她的名字,而是叫着那女孩名字的人,是言砚。 原本站在路旁的言氏夫妻,以最快速度冲到陈婧屏身体倒地的地方,一个忙叫救护车和通知陈氏夫妻,另一个则激动的不断叫喊着她的名字,两人全都一样面色凝重,苍白如雪。 但是有两个人例外,言纸和言砚,他们俩仍是站在对面的马路上,面无血色,一动也不动的犹如两尊石像般,连呼吸与心跳似乎都停了下来,相当的吓人。 不一会,救护车呼啸而来,紧跟着还有刚接到消息即驾着警车飞奔而来的言家老大言笔。 他镇定的将肇事者的事交给同事处理,自己则陪着家人们。 很快的,陈婧屏的身体被推进救护车内,其他人有些则坐上救护车一同到医院,有些则回家自己开车,然而马路对面那两尊石像仍是动也不动的。 言笔终于发现他们的存在,他穿越马路来到他们身边,认真的看了他们一会儿之后,什么也没说,一手搭在一个弟弟的肩上,给他们面对事实的力量,同时带着他们赶赴医院。 陈婧屏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兄弟身旁,现在的她心情混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她强迫自己不能逃避,如果她真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许这场车祸正是个机会,她绝不能放弃。 一群人聚集在手术室外。 随着言纸他们走进医院,陈婧屏看见了伤心的父母,与陪在他们身旁一起支持着他们的言爸言妈,他们坐在手术室外,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却一致的沉默不语。 “爸、妈,婧屏的情况怎样?”言笔开口问。 言四宝摇头,“还不知道。” “医生怎么说?” “要开刀之后才知道。” 陈婧屏闻言顿时转头看向亮着手术中灯号的手术室,然后她看着爸妈,与进入医院后仍是呆若木鸡、不发一语的言纸、言砚两人半晌,蓦地转身穿过手术室的门,进入里面。 手术室内医生与护士们因正忙着抢救她的身体,而弥漫着一种严阵以待的肃穆气氛。 陈婧屏本想走近自己的身体看看自己伤得如何,却被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吓得不敢再举步向前,只敢站在离手术台最远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看着。 突然间,一道白影从手术台上,不,应该说是从她的身体内缓缓地浮了出来,然后咻地一下消失不见。 陈婧屏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却忽闻一名护士惊叫道:“医生,病人的心跳开始变慢,血压也开始下降。” 她倏然瞠大双眼,看着医生迅速而且连续的下达几个命令,只见原本在一旁好像无所事事的护士们瞬间全动了起来。 “报告心跳。” “五十、四十九、四十六……” “血压。” “八十三、八十二、八十一,现在只剩八十了,而且还在降。” 医生奋力的实行心肺复苏术,护士不断地输送氧气,然而停放在手术台边机器萤幕上的数字却仍然不断的变小。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真的会死掉吗? 陈婧屏面无血色的摇头,忽然,她记起了刚刚那一道消失的白影。 难道说那个白影代表的是驻留在她身体里姜虹绫的魂魄,而今她的魂魄已经远离,所以她的身体才会逐渐失去生命力? 开什么玩笑?那道魂魄是鸠占鹊巢,为什么她一离开她就得死? 等一下!离开?这不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吗? 双眼一亮,她抬起下巴坚定的看着仍在手术台旁进行急救的一行人,在深吸一口气后,走向手术台。 第四章 “小屏,你听得见妈妈在叫你吗?如果听见,你就快点醒过来。” “小屏,我是爸爸。记得上回你生日的时候,爸爸答应这个暑假要抽空带你到欧洲去玩吗?现在暑假都快要过完了,你再不醒来的话,就别怪爸爸食言喔。” “小屏,我是言妈,你要快点好,上回你不是说想跟言妈学做菜吗?言妈已经准备好要教你了,你快点醒来。” “小屏,我是言爸,为了你爸妈,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婧屏,我是言大哥……” 陈婧屏的魂魄蹲坐在病房的角落,看着众人对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她说话,脸上毫无表情,心里亦无任何感觉,因为她已经麻木了。 自从她的身体被推进这间病房后,她已数不清经过了几日。 她守在自己身体的旁边,一次又一次尝试着与身体结合,却一次又一次的被弹开。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手术室中她明明已进入自己体内,并能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疼痛,怎么下一刻她又被弹回到这个无人能感受到她存在的空间? 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上天要这样惩罚她? 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还是,自从她与自己的身体有了接触之后,她便再也离不开这个病房,因为每次只要她跨出那道房门,她的身体马上会出现异常反应,然后医护人员便陷入紧急状态。 她完完全至被限制住,限制在这个五坪大小的病房内动弹不得,限制在这个充满了来自于亲人朋友的期待、关心、哀伤、泪水,与来自于自己的压力与懊悔的地方。 她真的错了,错在不该任性妄为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错在从来不懂得珍惜身边的一切;错在连自己真正的心意都没弄清楚,她真的爱言砚吗? 这些日子来,病房内的人来来去去,却始终没见到那张她以为自己爱他的脸。自从车祸那天起,言砚便没再出现。 想起车祸当时由他口中呐喊出来的名字,陈婧屏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嘲笑。他果然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但是除了不甘心与不悦之外,她可有任何伤心的感觉?答案是:没有。 她根本就不爱他,然而可笑的是她到现在才肯承认这一点,到现在,身体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之后,才认清这项事实。 泪水不知不觉浸湿她整张脸,她坐在墙角曲着身体将脸埋入手臂与双膝之间,悔不当初的哀哀哭泣出声,却没人听得见。 病房门开了又关,人来了又去,重复几次,最后总留下一室冰冷的仪器陪伴着她。 她讨厌孤单寂寞,希望有人能留下来陪她,但是她如何让他们知道她的希望,又有什么权利要求,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的结果,她活该。 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她希望是,但是在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懊悔与泪水之后,她要如何继续欺骗自己? 不,这不是一场梦,这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的—— “婧屏。”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她倏然一震,她抬起深埋在双臂与双膝中泪水交织的脸,泪眼婆娑的看向不知何时进到病房中的人。 言纸正面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她,就这样动也不动的看着她,好像要看上一辈子一样。 陈婧屏先是眨了眨眼,然后缓缓站起来,她抹掉脸上的泪水,走到他身边愤怒的瞪着他。 他为什么会来?自那天车祸后,他跟言砚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时至今日,他还来做什么?来讥笑她的惨状吗? 妈妈说他喜欢她,她本来还带着怀疑与不信,却在亲眼见他目睹自己车祸时惊惧的反应后,而开始相信……结果呢,他做了什么?把她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他真的喜欢她吗?鬼才相信!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的话,为什么这些日子始终不见他来看她? “我来看你了。” “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她怒声道:“对不起,你想得美,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吗?在你没死之前我还不敢死!” “整整一个月,我给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他喃喃自语的说。 给我们?我们指的是谁?你在讲什么东西,我根本就听不懂,也不想听,你可以滚了! “我曾发誓,在这一个月之内,如果你能醒来或者老四发觉自己对你有那么一点情意的话,我会就此死心不再抱着那原本就不存在的希望,继续等下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傻眼,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言纸没有继续说话,他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轻轻地抚摸她在这一个月内,消瘦到不成人形的脸,又替她将颊边的长发拨到耳后,才握住她的手。 “我会照顾你。”他温柔的对她说:“不管你将来会变得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陈婧屏呆了呆。 “谁要你照顾?我爸妈会照顾我,即使他们没有空也会有他们请来的看护可以照顾我,根本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她赌气的说,语气却在不知不觉间较先前和缓许多。 “我知道我这样做,也许将来有一天你醒来了,不会感激我,相反的可能还会嫌我多管闲事。”说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不过我已经习惯,因为不管我对你说什么或做什么,总是会被你冠上多管闲事这四个字,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听见“多管闲事”四个字,陈婧屏便不由自己的红起脸来,她没想到他即使听不见她说些什么,也能猜到她的反应。由此可见,他真的很了解她。 她不知不觉的坐在床边,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 病房内突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他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她。 陈婧屏完全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又为何要以那种犹豫不决还夹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她。他到底想对她说什么,又为了顾虑什么而说不出口?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她站起身,愕然的瞠大眼睛,她有没有听错?他刚刚有说话吗?怎么她听到…… “你愿意嫁给我吗?”言纸再说了一次,当场吓得她腿软的瘫坐到地上,呆若木鸡的瞪着他。 “我想这句话,除了现在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机会跟你说,所以……”他突然自嘲的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陈婧屏看着他,慢慢地重拾气力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干吗话说到一半就不再继续说下去,所以什么?”她问,当然,他是听不见的。 “我想你一直都以为我看你不顺眼,所以才会处处与你作对、找你麻烦对不对?其实我之所以会那样做,完全是因为关心你,我不想你变得任性妄为、惹人非议,甚至于做出伤害别人或自己的事,结果你最终还是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所有关心你的人。” 陈婧屏脸色微变的看着他,突然不再说话的沉默了下来。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生气,当我听说一开始的那场车祸竟是你一手策画出来的那一刻。你更不会知道,当我发现在你身体里面的灵魂不是你时,那种震惊与恐惧的感觉。我真的想痛揍你一顿你知不知道?”言纸说着,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激昂了起来。 “为什么你做事总是不经大脑,任性而为?假车祸这种事你怎么想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做这种事之前难道就没想过万一吗?现在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昏迷不醒,你高兴了吧?” “这种事怎能怪我,谁知道林美君开车的技术那么差,更何况我现在的昏迷不醒也不是我造成的,而是先前占据我身体那个姜虹绫过马路不注意所造成的,干吗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陈婧屏忍不住回嘴。 他难道一天不教训她会死吗?她都已经躺在那里动也不动,说不定就这样成为植物人躺一辈子,他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好话或者鼓励她的话呢?就只会责怪她! “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一直待在你身后为你收烂摊子,该让你尝尝任性而为的后果,让那些被你欺压过,或者想替被你欺压过的人出头的人,狠狠地揍你一顿,看看能不能让你的蛮性收敛些,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陈婧屏突然屏息,他的话让她想起梦中他为救她而被三个混混围攻之事。 梦?不,她既早已接受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那么之前她所经历的一切又怎会是一场梦呢?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唉!”言纸突然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倾身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下一吻。 她顿时瞠大双眼,倒抽了一口气。他……他……他…… “好好的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他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眼来时一样突如其来与莫名其妙。待他走了好半晌之后,陈婧屏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双眼圆瞠,又羞又怒的朝他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的小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说着,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唇瓣,又忍不住轻抚着它。虽然他刚刚吻的是昏迷的她,但是天哪!他怎么可以这么突如其来,甚至于连尊重她的意愿都没有就这么“偷”吻她? 可恶!混蛋!她本来已经要对他改观了,没想到他竟不改恶劣性格。 哼哼哼,牛牵到北京还是牛,而她决定一辈子讨厌牛。 然而,虽是这么想,她脸上的红云却是久久不散。 时间在一成不变中缓缓滑过,陈婧屏已不记得自己被困在病房里有多久了,惟一知道的是她的身体仍然排斥她的进入,也无任何苏醒过来的迹象。 家人、朋友们仍是来来去去的为她打气,妈妈的眼泪也从未停过,然而这些无法给她勇气,反倒加深了她的绝望,因为她有预感,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再也无法复元了。 窝在病房一角的她,因此愈来愈显得沉默。 那日听见爸妈无意间提起言砚的离家出走,她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不同的反应,没想到她的情绪仍是波澜不兴。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所以情绪的反应才会愈来愈平淡,愈来愈无所谓? 淡淡的一笑,她没想到现在竟然连这种想法都无法撼动她静如止水的心情,看来她当真已经准备好要离开这人世间了。 房门被推开,走进病房内的人是言纸。 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心情逐渐泛起涟漪。 自从那日之后,他风雨无阻的每天都会到医院里陪她几个小时,有时他会与她说说话,有时则埋头在他带来的功课中,无声的伴着她。 他第一次带功课到医院来作时,她因好奇而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却被自己所见到的震惊得说不出话。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言纸读的应该是建筑,因为那是他的兴趣。可是当时摊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本比一本还厚,足以砸死人的原文医学书籍。 虽然她的英文没有好到连医学上的专有名词都看得懂,但是那一张又一张印制精美却也血淋淋的熔心的人体器官图片,却骗不了有眼睛的人。 他竟为了她的病放弃自己的兴趣,改而读医! 泪水遏制不住的滑下脸颊,陈婧屏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哭得淅沥哗啦的。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以前的她除了对他冷嘲热讽之外,根本就没有说过一句好话,为什么他还要对她这么好? 什么叫后悔莫及,什么叫觉悟太晚,她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体认。也因此,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偿还他对她的好,以及牺牲,她一天比一天靠近死亡,因为连医生都说她要醒来的机会渺茫,再拖下去对活着的人也只是负担而已,而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医院里待了多久,但是她却可以很清楚的从他憔悴的脸庞,与永远存在的黑眼圈知道,她的确累惨了他。 也难怪,从原本的建筑系改读医学,别说他的兴趣不在那儿,就算他真有兴趣,那一大堆医学上的专有名词光是背就会背死人了,而他除了得应付一堆学业之外,每天还得来医院陪她。 她好后悔,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她以前总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关心与对她的好,直到现在才来后悔? 如果有来生…… 看着他,她心中突然浮现这么戏剧化的一句话,她呆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怎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如果有来生她想做什么?不再任性而为、虚度光阴,不再傲气凌人、情财凌弱,不再执着于一个对自己完全无意,而忽视另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都是,但是如果真有来生的话,她最想做的是偿还这辈子欠言纸的情—— “言纸。”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陈婧屏的思绪,她先是一阵茫然,然后才怀疑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转角墙壁的遮拦让她无法看见来人是谁,但是她非常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突然,一个窈窕的身影随着言纸的转身出现在她面前,侧背对着她。 “你忘了等我了。” “抱歉。”言纸眨了眨眼,有些歉意的朝她轻点个头道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只要问一下就知道。”郭仪容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仍在昏迷中的陈婧屏,陈婧屏这才真正的看见她的长相。 她长得很漂亮,皮肤白蜇中透着红润,好像轻轻一摇就会滴出水来。她的头发呈淡褐色,配着白皙肤色显得柔软而滑顺,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感觉它的柔滑。她很高,有点瘦,却获得纤合度,站在言纸身旁两人简直就是一对璧人,登对得没话说。 “你说的就是她?”她转头问言纸。 他点了点头,郭仪容的视线再度回到陈婧屏的脸上。 “老实说,我一直以为她长得很漂亮。” “因为生病,她变了很多。”他嗓音微哑的回答。 她点头,转身面对着他。 “我刚刚来之前,曾经问过陈小姐的主治医生,他告诉我陈小姐复元的机会很渺茫,除非有奇迹。” “她会好起来的。”言纸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陈婧屏。 “听说在你转系前,是建筑系里数一数二的才子?”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道。 他没有回答。 “你突然转读医学系,是为了她?” 他仍是没有说话,角落里的陈婧屏却早已忍不住皱起眉头。心想着,这个女生到底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和言纸又是什么关系?说了这么多,问了这么多,她的目的何在? “你不觉得现在才学医,根本来不及吗?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句话,你应该有听过。”不介意他的沉默不语,郭仪容再次开口。 终于,言纸的视线缓缓地从陈婧屏身上移到她脸上,这是自她进入病房他看了她一眼之后,第二次正眼看向她。她在心里想着。 第一次看见言纸,她便不由自主的被他俊逸的外表所吸引,虽说他们俩同校多年,但向来眼高于顶的她从来不曾将目光放在医学系以外的科系,所以才会遗落了他这个蒙尘明珠。 还好他的突然转系在校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否则即使他转系成功,以一个当初联考即未达医学系标准的人,她也不屑去注意。 真的是天助她也,终究没让她错过这么优秀的他。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想请你帮忙。”言纸答道。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改读医学系,对婧屏的病情根本于事无补,但是他又如何能安心继续他原来的学业,继续他的兴趣呢? 没错,建筑的确是他的兴趣,也是从小到大的梦想,但是这梦想跟她比起来是微不足道。 现在才开始学医,或者真的对她的病情毫无助益,但是这样做却可以让他更加贴近她,更了解她的病情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要我帮忙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郭仪容说。 “你说。”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要你当我的男朋友。” 此话一出,蹲坐在墙角的陈婧屏顿时瞠大双眼,腰身也在倏然间挺直了起来,但她并不自觉。 “你要我当你的男朋友?”他皱眉重复她的话。 “对。”她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她转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后耸了耸肩,“我想她应该威胁不了我。” 闻言,陈婧屏原本已瞠大的双眼差点没瞪出眼眶。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知不觉的,她缓缓的站了起来。 言纸摇头,“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郭仪容不解的看着他,一个植物人对她会有什么威胁性? “她占据的不只是我的心,还有我全部的时间,你能忍受我和你的约会,除了来医院陪她,还是来医院陪她吗?”如果连这样她都能接受,他随她。 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我会让你慢慢忘记她的存在。”她硬声说。 “不可能。”他毫不犹豫的摇头。 “为什么不可能?”她抬起下巴道:“论美貌我不输给她,论聪明才智我读的是医学系,而她听说还是吊车尾才上中文系的,我有哪一点输她?” “时间。” “时间?” “我和她已经认识十几年了。” 郭仪容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我很快就可以追上这一点。”因为以后言纸的时间将会全都属于她,他们会有二十几年、三十几年、四十几年……而十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言纸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虽然我不能肯定自己将来会如何,但是就现在、此时此刻而言,除了她,我心里根本就容不下第二个人,所以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是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陈婧屏不知不觉间泛出微笑,她看着他,脸上表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柔情与爱意,但她自己却不知道。 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怎么好像变得很近?她低下头看,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几乎是贴着言纸而站。她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脸上表情突然一僵,她颤巍巍的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她这是在做什么?不是决定了不拖累他,不成为他的负担吗?结果她现在在做什么? 有这么优秀长得又美的女生喜欢他,她应该为他高兴才对,至少在她死后,有人可以陪在他身边,有人可以取代她接受他宽厚的爱,然后渐渐的……忘了她…… 心突然直线下降,直到冰冷的谷底,陈婧屏不由自主的连打了数个寒颤,虽然明知道他迟早会忘了她,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心还是会觉得冷、觉得痛! 护着胸口,像是替已经冰冷的心保暖似的,她缓缓地走回先前蹲坐的墙角,不听不闻,但谈何容易? “你不是想救她吗?”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郭仪容愣了好半晌之后才说得出话。 “我想。” “那么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帮忙。” “我已经说了,我不能答应你。”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你再答覆我。”她像是没听到般迳自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神情自若得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言纸。他走到病床边,拉来椅子坐下后,开始像每一天一样,跟病床上的陈婧屏闲扯这一天所发生的事。 泪水,滑下她脸庞。 第五章 三天转眼就到,陈婧屏从言纸踏进病房的那一瞬间起,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胶着在他脸上。 结果怎么样? 到底他是接受了,或者拒绝了那个女生所开出来的条件,他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了?虽然明知道不该,但她仍无法阻止自己去探寻那结果。 说话呀!他的沉默让陈婧屏忍不住在心里催促着,你不是最爱跟我说每一天发生的事吗?为什么现在不讲话,你快说话呀。 他仍是沉默的站在床边,自不转睛的看着病床上的她。 突然间,病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陈婧屏看向来人,只见一个她从未见过身着白袍的男医生走进病房。她转头看向言纸,而从他脸上表情看来,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看见他。 病房内无人说话,男医生直接走向躺在床上的她,然后就开始看诊的动作。 他撑开她的眼皮看她的眼睛,拿出听诊器倾听她的心跳,在一连串观察后,他又将带来的一套不知道测量什么的仪器接在她身上,红红白白的线路看得她眼花撩乱。 “如何?”过了好半晌之后,言纸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妹妹的条件吗?”他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妹妹?陈婧屏慢慢的瞠大双眼,她终于想起来了,难怪她虽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医生,却又莫名其妙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是那个女生的哥哥! 言纸真的答应那女生所开出来的条件,要做她的男朋友了吗? 他果然还是答应了。 想想也是,那女生长得既漂亮又聪明,他何苦不选她,而要选择守在她这个半生不死的植物人身边?她忍不住自嘲的一笑,笑容中却充满了悲哀。 “我答应试着与她交往一段时间,但是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如果过一段时间后我仍是对她无意,你能保证在我和郭仪容分手之后,还会继续医治婧屏吗?”言纸目不转睛的直视着他。 “以你现在对仪容和病床上这女生的态度,我就应该拒绝。你确定你已经答应要和仪容交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连名带姓的叫她,却亲密的叫着床上的女生?”郭义德一脸的不满。 “我一向这么叫婧屏,至于令妹,虽然我答应试着和她交往,但是毕竟我们俩还没熟到可以直呼对方的名字,唤她郭仪容是正常,还是你要我唤令妹邓小姐?”他不卑不亢的说。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答应和仪容交往,是权宜之策?你该不会是想等我医治好你的‘朋友’之后,就与仪容分手?这是你心里的想法吗?”他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过去三天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拒绝过令妹多少次。”言纸直截了当的说,只见郭义德顿时皱起他那双浓眉。 而陈婧屏则是不由自主的瞠大双眼,他拒绝了她?那么为什么又……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俩的交往,全是仪容一相情愿的结果?”郭义德蹙眉问道。 “可以这么说。” “仪容不可能……” “郭仪容是你妹妹,你应该知道她的个性,你觉得她是愿意接受拒绝的人吗?”不等他回答,言纸迳自摇头说:“不管我如何拒绝,如何告诉她我的心已经给人了,她还是坚决的说她有信心可以让我回心转意。 “只要我给她时间,而她则给我我要的,那就是帮我请她大哥,也就是你这位脑神经权威到这里来为我朋友看病——” “所以你就答应她了?”郭义德忍不住打断他。 言纸看了他一眼,认真的问:“将心比心,换作是你遇到这种情形,你会拒绝吗?” “我……”他顿时说不出话。 但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她被人利用呢?呃,虽说用“被人利用”这字眼好像与事不合,因为仪容是“自愿被利用”的,不过身为大哥的他还是不能不管。 “不管如何,既然你的心都已经在别的女人身上了,就不应该答应和仪容交往,更何况还是有条件的交往!”他深吸一口气后,义正词严的说。 “抱歉。”言纸毫不犹豫的开口。虽说这件事根本错不在他,完全是郭仪容一相情愿的结果,但是他既然有事要求人,先道歉准没错,“那么这件事就麻烦你代我向郭仪容说明,我……” “要我跟仪容说?”郭义德忍不住叫道。 “先前该说的我都说了,但她仍然执意如此做,所以我不觉得这回她会听我的,但是你既是她大哥,你说的话她应该不至于不听吧?” “别说是我,就连我父母所说的话,她都不一定会听。”他撇撇唇。 “既然如此,你要我怎么做?” 郭义德皱紧眉头,半晌没有答话。 在他们俩对话之间,陈婧屏的目光须臾都没有离开过言纸的脸。原来他之所以会答应和个叫郭仪容的女生交往完全是为了要救她;原来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放在她身上;原来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她! 心情如滚烫的热水,嗾啪啦不断冒出热气泡往上升,她用力的呼吸,试着压下往上冲的热气,但是除了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急促外,她完全没有办法压下激动的心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 让人打得鼻青脸肿,是为了她;不在乎她的敌意仍对她管东管西,是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建筑兴趣改读医,是为了她;将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憔悴不堪,是为了她;答应与别的女生交往,仍是为了她! 言纸言纸言纸言纸言纸……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为什么” “哔!哔!哔……” 房内突然响起凌乱的哔叫声,言纸与郭义德不约而同迅速看向病床边的仪器屏幕,接着言纸二话不说立刻冲到床头按下紧急按钮,而郭义德则抗拒不了身为一个医生的责任,开始动手为床上的陈婧屏诊视了起来。 一旁的陈婧屏似无所觉,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言纸,不断地问着,“为什么喜欢我?我是那么的坏,几乎一无可取,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为什么?” “怎么样?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为什么仪器会叫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等不及住院医生赶来,言纸激动的问着郭义德。 “听说你也是个医学系的学生,这么明显的情形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瞄了他一眼。 言纸因他这句话而慢慢地冷静下来。 “要做一个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临危不乱的担当。事不关己则矣,关己则乱。每个人都可以这样,就是医生不能,否则你失去的不仅只是身为一个医生的资格,还有你所关心的人的生命。”郭义德对他施以机会教育。 看着他,言纸霍然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他冷静地开始以他有限的医学知识分析眼前的情况。 突然间,房门猛力的被推开来,数位医生护士连袂走进病房内,并在看见郭义德时愣了一下。 “郭医生?你怎么会在这儿?”秦医生脱口问道,但救人的行动却没有停下来,他笔直走到病床边,开始对床上的陈婧屏进行一连串的诊察动作。 病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无人开口说话的沉静气氛中不,并不是真的无声,只不过是在场众人听不见而已,因为站在墙边的陈婧屏始终都没有停止问言纸为什么。 言纸坐在医院长廊外蹙眉沉思,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那天婧屏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起了波动? 这段日子以来,不管任何人对她说什么或做什么,她总是像个睡着般的大娃娃毫无反应,医生对此抱持着不乐观的态度,甚至要大家有心理准备,她可能就这样睡上一辈子。 然而,那天到底是什么话题或什么东西引发了她不同的反应?而又为什么,连续几天不管医生对她作何种测试,她又恢复原先的无感?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想那天和这几天究竟有什么不同,然后他想到了两个不同,一是郭义德连接在她身上的那套仪器;而另一件事则是他们俩当天的对话。 对于仪器方面,他想他是束手无策,总不能直接找上门开口要人家把已带回去的仪器借给他吧?况且郭义德那天也对婧屏的主治医生说明得很清楚,那套仪器只有观察的效果,而无医治功能。换句话说,婧屏的反应八九不离十与他们俩的话题有关。 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猜得正不正确,但是在医学史上类似的情况并不是不曾发生,所以他决定试一试,反正再坏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深吸一口气,他起身走向转角的公共电话,从口袋掏出零钱与郭仪容那日强行塞给他的call机号码,拨给她。 “是我,言纸。我有话想跟你说,请你到医院一趟好吗?十点之前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他留下此段留言后挂断电话。 虽然这样利用郭仪容对她有些抱歉,但是为了婧屏,他不介意对不起任何人。 其实有时想想,他真的很笨,何苦为了一个讨厌自己,甚至可以说恨自己的人这样尽心尽力?好处没有不说,说不定她一醒来后又开始紧迫在老四身后,然后对他不屑一顾。 是,也许老四现在刚好离家出走,但是他不可能离家出走一辈子,也许再过一个月,也许再过一天,他便会回家来,到时他又该将自己置身于何处?难道要继续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守护她,直到她嫁给老四成为他的弟妹吗? 想到这,言纸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如果哪一天她当真成了他的弟妹,他想到时自己若没有离家出走的话,也会独自搬出去住,要不然他肯会发疯。 甩甩头,他叫自己别想这些,因为不管婧屏醒来后他们俩的关系会变得如何水火不容,或者她的决定将会如何让他心碎,都好过见她一辈子这样躺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爱她不见得要将她占为己有,只要她过得好、过得快乐,他心甘情愿。 走进病房中,陈婧屏仍如往常般动也不动的昏迷着。特别看护一见他的出现,随即礼貌的朝他轻点了下头,接着离开,病房又陷入他早已习惯的寂静。 “你到底要这样沉睡到什么时候!”言纸突然开口。 窝在墙角的陈婧屏抬头看着他,脸上表情是木然的。 “清醒的时候任性刁蛮,连昏迷你都要这样吗?为什么不醒来?因为老四没来看你吗?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缓慢的摇头。不是这样的,她也想醒过来,但是根本没有办法。 “你从头到房都能感觉到四周的人对你说的话,对不对?你是故意不肯醒来,只因为老四没来看你对不对?还是因为有我这个讨人厌的人一直出现在这里,所以你才不肯醒过来,眼不见为净?”他一顿,突以绝望的声音问:“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从以前你就故意要和我作对,明知不可为而为,只因为要跟我唱反调,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不,以前是她太笨,才会不知道他对她的好,而现在……她再度缓缓地摇头,泪水无声的滑下脸颊。 “算了,我累了,对你这个既任性刁蛮又不讲理的人,我真的累了也受够了。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己必须花多少的时间才能把你忘掉,但是多待在你身边一天,想忘掉你的日子就会多加一天。”言纸说着突然停顿下来,好像在犹豫思考些什么似的。 陈婧屏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不了解他究竟想说什么,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犹豫不决又痛苦不已的表情?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他突然说。 她瞬间睁大泪眼看他,感觉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下来,然后身体逐渐发冷,开始颤抖。 他是什么意思?最后一次来看她? “如果你现在是清醒的,大概会回我说谁希罕,最好我永远都不要再来,对不对?” 她摇头想说不,声音却梗在喉间说不出来。 言纸忽然一笑的摇头。 “我真笨,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根本就听不见——不,即使你听得见,也不会在意我来不来,说不定你反而会额手称庆,庆祝我这个讨厌鬼终于肯离开对不对?” 陈婧屏用力的摇头,她扶着墙面从墙角边站起来向他走去,但是她的脚步才向前跨出一步,病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推了开来,郭仪容大剌剌的走进,她浑身一僵的止住了步伐。 “你什么地方不约,为什么要约我到这里来!”郭仪容一进门便忍不住朝言纸抱怨。 “我有话跟你说。”他转身对面对她。 “有什么话别的地方不能说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除了医院,不管我们去哪里约会,即使是学校里的运动场我都没意见,你忘了吗?”她蹙眉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悦。 “我没忘记。” “既然没忘,你为什么约我到这里来?”郭仪容看着他问。 陈婧屏也看着他。他们俩……约会? 那天言纸不已和她哥哥说清楚了,他会拒绝她吗?为什么还有约会?还是他还没开口拒绝她?是了,他刚刚不是说约她到这里是有话要跟她说吗?一定就是要跟她说这件事。 “这是最后一次我约你到这里。”言纸开口说。 “是吗?”她不太相信的看着他,“我希望你……” “因为这也是最后一次,我到这里来看她。”他打断她的话。 她慢慢地闭上嘴,怀疑的看着他。 陈婧屏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哥说得对,既然我心里有了别人就不应该答应和你交往,如果答应和你交往,就不应该再三心两意。所以我今天约你到这里来,就是要跟你说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我会全心全意的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 陈婧屏跟枪的后退了几步,直到身体贴近墙面才停下来。她面无血色的看着他,不断地摇头。骗人,她喃喃自语的念着,“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骗人……骗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郭仪容喜形于色的问道。 “对。” 不!不是! “你发誓?” “我发誓。” 不要!不要!啊—— “哔!哔!哔——”病房内的仪器倏然发出凌乱的声响。 “怎么回事?”郭仪容愕然的转头。 “走开!”言纸迅速将她推开,火速冲到床头按下紧急按钮。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而墙边的陈婧屏则捂住耳朵持续崩溃的尖叫。 “啊——” “言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郭仪容回神皱眉问。 “你也是读医科的,你应该知道。”言纸头也不回的说,双眼双手都专注在陈婧屏身上。 看着他的专注神情,她心里满不是滋味。 “对,我是读医科的,但是现在也只是个学生而已,跟你一样。”说着,她突然大步走上前,双手一勾便将他强行往门外拉去,“走,既然你已经把我约出来了,我们去约会,这里就留给真正的医生去发挥他们的医术,走!” “你干什么?放手!”他倏然甩开她。 “我干什么?”她尖锐的说:“你不要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你说你会全心全意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而现在呢?你心里想的人是谁,是我吗?” 她尖锐的嗓音让陈婧屏慢慢停止尖叫,她绝望的看着言纸,窒息的期待他的回答。只要一点点,只要再给她一点点他原先对她的关爱,她就会勇敢的站起来,不再自艾自怜的放弃自己。 只要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在心里祈求着。 “你别生气,再怎么说我和她也是一起长大的,关心一下应该不为过。”言纸目光一闪,安抚的说。 匡 !陈婧屏恍惚间似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摇摇欲坠的靠着墙壁看着他,他真的这么绝情,说变就变? “只是关心一下吗?”郭仪容双手抱胸的问。 “对,只要等医生看她,确定她没事我们就走好吗?”言纸承诺的说。 “这是你说的?” “嗯。” 看着他毅然决然的点头,陈婧屏的嘴角微微地泛了开来,她微笑着,笑意却丝毫传达不到她盛满绝望与悲伤的双眼中。 她深深的看着他,最后一次将他身影刻印在自己心的碎片上,然后摇摇欲坠的转身朝房门走去。 匆忙赶来的医生护士们从她身体穿过去,她没有停步,房内仪器愈响愈激烈的哔声也没让她停步,她毅然的走出病房,不理随自己离去脚步而由体内深处传来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疼痛与拉扯。她早就该这样做的,她悲哀的笑,明明说好了不要拖累他,不要成为他的负担,结果却因依恋他的深情而迟迟不肯走。 现在报应来了,她的心碎了,而这心碎所带来的心痛,恐怕是到了黄泉喝了孟婆汤也忘不了。 她眼神空洞,神情飘忽的一步步往前走,随着与病房愈来愈远的距离,她身形也愈显愈淡,一个踉跄,她淡若烟尘的身影忽然向地上瘫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哔哔哔——” 病房内,仪器疯狂的发出叫声。 言纸一脸惊慌的来回看着仪器屏幕上紊乱的线条与正儿陈婧屏诊察的医生,一时乱了方寸。 突然,医生面色凝重的抬起头,朝站在病床另外一边的护士道:“准备强心针!” 言纸惊颤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血色倏然从他脸上褪去。怎么会这样?上回情况不是这样的! “miss林,你去准备电击用具。”医生又朝另一名护士吩咐。 护士立刻衔命转身,却差一点撞到杵在床边犹如一樽木头人般的言纸。 “先生,麻烦你让开点。”她将他推离床边,让他踉跄后退撞到一旁的椅子,他却毫无所觉。 “用说的就好,干吗动手动脚的。”郭仪容不悦的看着护士离去的方向念道,然后上前勾住言纸的手臂,“我们走吧,反正我们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他不发一言的将她的手拨开,发红的目光须臾都没有离开过床上人儿的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愣,不悦的瞪着他。 言纸的心全悬在陈婧屏身上,根本就没听见她说什么。 “医生,病人的心跳停了。” “不!”一个惊惧怒吼,石破天惊的声音倏然从言纸口中狂啸而出,他冲向病床,不理护士的拉扯与医生的阻止,用力的抓住陈婧屏的肩膀摇晃着。 “不,你不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醒过来,我要你醒过来!”他双目圆睁,脸色吓人的朝她大吼。“先生你别这样,这样会影响医生救人的。”护士企图将他拉开,却被他用力甩开。 言纸疯了,没疯也崩溃了。 她竟然敢死,竟然敢就这样半声不响的离他而去?不!他绝对不会让她死的,不准她死! “醒过来,陈婧屏你给我醒过来!”他用力摇晃她,大声的咆哮,“在还没还清欠我的一切之前,你凭什么说死就死?你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醒过来!” “先生——” “你总是那么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管别人的感受,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准你再这样做,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呀!” “先生……” “医生!”突然间,一名护士双目圆睁的惊叫出声,“病人恢复心跳了!” 时间似乎在那一秒钟突然停止了,病房内变得一片沉静。 言纸迅速的转头看向病床边的仪器屏幕,只见原已变成水平直线的线条,不知何时恢复成跳动的曲线。她的心跳真的恢复了吗?还是仪器在骗他他们在骗他? 没有浪费一秒犹豫的时间,他迅速将掌心贴在陈婧屏胸口,然后感觉到她的心跳——鼻头一酸,滂沱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决堤而下。 她没死…… 老天……她没死! 谢谢你,老天,谢谢你! 这回护士再将他拉开时,他毫无异议。 第六章 感觉形容不出来,好像她还待在病房里的一角一样,房中空调的声音,仪器有频率的声响,还有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的味道。 没想到人在死后,对往生前的一切是那么记忆犹新,就好像她还没离开人世一样。也许正因为那是死前最后的记忆,所以才特别清晰吧。 不过人在死后魂魄脱离躯体的感觉应该是轻飘飘的,就像先前的她一样才对,为什么她在死后反倒有种受限感,感觉身体沉沉重重的? 不过换句话说,她以前又没死过,怎知道人在死后会有什么感觉呢? 想到这儿,陈婧屏忍不住想扯唇一笑,却突然发觉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好像变得艰难无比,她又再试了一次,接着却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好像有人在倒抽气的声音。 在她周遭还有其他人在吗?不,或许她该问的是,在她周遭还有其他鬼在吗?可是鬼也会倒抽气吗?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无法看见身旁的景像,但是说也奇怪,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四周之所以黑暗是因为她没将眼睛张开的原故,但是她没道理闭着眼睛呀? 不管如何她还是决定试一试睁眼,但是一件在以往几乎与呼吸一样自然的动作,她现在做起来却艰难无比,就跟刚刚想扯唇一笑一样,她睁不开眼睛。 不想放弃,她用力的又试了几次,好不容易终于将眼皮撑了开来,却被猛然跃进眼中的脸吓了一大跳。 言纸?! “嗨。”与她四目交接着,他沙哑的与她打招呼,满血丝的双眼中除了有明显的憔悴与疲惫之外,还盛满了欣喜。 陈婧屏完全说不出话,她被这情况吓呆了。 言纸?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地方不是地府,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他……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难道没死吗? “你觉得怎么样?”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关心的问。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真的没有死,不仅没死灵魂还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这是真的吗?她不是在做梦吧?她真的回来了? “婧屏?”她动也不动的反应让言纸眼中的欣喜迅速褪去,他握住她肩膀,忍住摇她的冲动,紧张的肚着她问:“你听得见我在说话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勉强自己开口,但不知是否与自己的身体分离过久,她的嘴并不是非常合作,只勉强吐出了一点气。 “你说什么?”明显看见她嘴巴有在动的言纸激动不已,他将耳朵靠向她嘴边倾听。 他脸上的关心是那么的明显,激动的情绪甚至可以传染到她身上,他关心她,仍然关心她,陈婧屏忍不住鼻酸,眼眶慢慢的溢出了泪水。 “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见她的泪水,言纸立刻紧张的问。 从刚刚惊见她睫毛动了几下时,他便迅速的按下了紧急按钮,到现在也过了几分钟了吧?为什么医生到现在都还没来?他们在搞什么鬼?他去找他们! 一见他要走,陈婧屏因惊恐而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她迅速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泪水开始掉落。 她的泪水让他整个胸口都纠结了起来,离开的脚步再也跨不出,他回到她身边,伸手轻柔的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别哭。我会待在你身边,不会走的。” 一辈子吗?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在心里问道。她还清楚的记得他在她昏迷时,以及跟郭仪容说的每一句话,他说要忘记她,他说这是他最一次到医院来看她,他说他决定要和郭仪容交往,他说以后他只对郭仪容全心全意,他说他发誓。 心好痛,像是被人整个挖出来一样,除了痛还有一种空洞促使她不断往下沉的可怕感觉。 他终于放弃她了,不再管她、关心她,决定让她自生自灭,这是她的报应,她不怪任何人,但是她的心真的真的好痛。 “该死,别哭。”言纸沙哑的低吼。 在他面前,她总是气呼呼的,要不就是一脸不屑或盛气凌人的样子,他何时见过她的眼泪了? 他从来不觉得女人的眼泪有何特别之处,但是她每掉一滴泪,却有如滚烫腊油滴在他心头一样,让他心痛得纠结。 别哭了,别哭,只要你别再哭了,即使要我永远离开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会照做的,别哭了。他在心里对她说。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医生护士们迅速的进入病房内,惊见陈婧屏的清醒而在原地呆滞了一下后,才又走向他们。 言纸本想退离病床边,方便医生为陈婧屏诊治,但她紧握住他衣摆的手死也不肯放,一双被泪水洗涤湿润的眼,惊恐的紧盯着他。 医生也看见了这一切,他朝言纸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留下来陪她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病人的情绪。 言纸安心的待在她身边,并伸手扳开她紧握住他衣摆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他以眼神告诉她,他不会离开,会留下陪着她的。但是她眼中的惊恐并未消失半分。 医生仔细的为她作各种检查,但陈婧屏并不是非常的合作,她一双眼全胶着在言纸的脸上,除了他之外,似乎看不见任何人。逼不得已,医生只有透过言纸来询问他要的答案。 “你觉得怎么样?可以说话吗?”言纸问。 她眨了眨眼,反应极慢的开口,却试了好几次之后,才顺利的吐出“可以”两字。 “你现在感觉怎样?” “身体……好重。” “你可以动一下自己的脚吗?”看了一眼她与言纸相握的手,医生翻开盖住她腿部的棉被。 言纸一字不漏的复诵他的问题,目光由她脸上移到她的双脚。 用力的,陈婧屏动了一下自己的脚,并发现身体好像逐渐开始接受她思维的命令了。 “很好。”医生说:“现在,可不可以请她稍微动一下头部。” “你可不可以动一下……”言纸照本宣科的再次开口,没料到陈婧屏却忽然打断他。 “我听得见医生说的话。”她将头微微地偏向医生站立的那一方,看着他缓慢的说。 “很好。”他微笑的点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头会痛吗?双手和双腿在动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任何不太对劲的地方?例如感觉到痛,或者想动却动不了?” 她又稍微动了一下手和脚,发觉除了反应有些迟顿,而且感觉无力之外,并无疼痛或动弹不得的感觉,她摇了摇头。 “我可以坐起来吗?”她看向言纸。 他看向医生,医生点了点头。他立刻动手将她扶坐了起来,接着落坐在她背后,让她可以背靠着他,才不会太累。 “谢谢。”她轻轻地向他说了声,惹得言纸顿时愕然以对。 医生持续问了她一些感觉,与车祸发生后她的记忆问题,对于前者她一律据实以答,但对于后者她则选择三缄其口全以不知道作答,因为她怀疑若将一切说出来,会有几个人相信她所经历的离魂遭遇? 不相信没关系,她最担心的是别人会拿她当疯子看待。 经过医生仔细的询问与一旁护士尽职为她量血压脉搏等基本检查后,医生终于微笑的宣她的情况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不过为了让人更安心,明天仍是会为她安排作脑部断层扫瞄,以更精准确切的确定她无事。 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后,医生和护士们一起离开,病房则立刻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陈婧屏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只能一直僵在那里。 而言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俩每次相对不是停下来唇枪舌战一番,就是迅速的错身而过,好像对方身上有跳蚤随时会跳到自己身上一样,像现在这样和平相处的情况倒是第一回,老实说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沉默持续在病房内蔓延,气氛愈来愈尴尬。 陈婧屏不断的在心里叫自己说话,虽说他已经决定放弃她并与她画清界线,但是至少她还是得为他先前的照顾向他说声谢谢。 谢谢,谢谢,这两个字说起来有这么难吗?她刚刚不是已经试过了,一点都不难啊,为什么现在却完全说不出口? 是因为她知道在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们俩便真真正正的断了关系的原故吧?而她一点也不想与他断绝关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别去想它,别去想它,每每想起他与那个姓郭的女生,她的心就遏制不住的剧痛着,而那剧痛就像是有千根万根针在心里扎着一般,让人痛不欲生,所以别去想它! 想点别的,也许这真是他们俩最后一次的相处,她应该把握最后的机会告诉他心里的话,也许还说不定能将他挽回。 说点什么呀,陈婧屏! “言……”终于勉强自己开了口,却没有勇气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要如何跟他说,请他不要放弃她,她其实是喜欢他,甚至已经爱上他了,她该如何对他说?而倘若他在听了她的告白之后,却告诉她一切都太迟了,她又该如何? 不,不能说。于是她改口,“言砚……” 一听见老四的名字,言纸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倏然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扶她躺下,然后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的站在病床边看着她。 “很抱歉,老四不在这里,现在只有我这个讨人厌的人在而已,你就委屈一点,再等一会儿伯父伯母就会到了。”他冷淡的说。 他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开口想解释。 这时房门被用力的推了开来,门板重重的撞上墙面。 接到言纸的通知后,陈氏夫妻终于赶来,并在看见已沉睡数月的女儿现在竟清醒的睁着双眼时,再也忍不住激动与泪水扑向病床。 “小屏,呜……”张淑芬紧紧的将女儿揽在怀里,哭到不能自己。 一旁的陈志育也哭了,却含蓄的只是握着女儿的手,紧得像是这辈子再也不放开一样。 言纸看着他们,静静的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他的存在到此为止。 从那天之后,言纸便没再到医院来,而陈婧屏则一天比一天沉默了。 在她醒来后的第五天,医生终于宣她可以出院了,但是出院之后呢?他是否会来看她,是否会来参加父母为她举办的庆祝party,他会来吗? 他没有来。 当庆祝party都已经过了一半的时间,他仍未出现在门口,陈婧屏就已经知道他不会来了。 他果然是众人眼中的楷模表率,除了做事从不让人担心之外,永远说话算话,说到做到。而他既说要放弃她,就一定会做到。 该死心了,早说这是她的报应,为什么她还不死心呢!他不会再理她了。 也对,如果换作她是他的话,面对像她这么一个不知好歹,又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讨厌鬼,别说不理她了,没赏她个巴掌骂句不识好歹就已经够礼遇了,她又怎能期望他能一辈子这样对她无怨无悔呢? 一阵又一阵的苦涩感从胃里直冲而上,让她鼻头一酸,泪水紧接着要夺眶而出。但她没让自己哭出来,反而将手中的那杯鸡尾酒仰头一饮全灌进喉咙里,用以压抑住那泪水与鼻酸。 没什么好哭的,她告诉自己。瞧瞧眼前这些前来为她庆祝劫后余生的朋友,其中最不乏的就是想追求她的男生,她就不相信在他们之中找不到一个比言纸更好的人。 毫无笑意的扯唇一笑,她放下手中的空酒杯,改端起另一杯鸡尾酒,缓缓走向先前被她冷漠态度所拒,而群聚在一起的男生们。 “嗨。”她在众人惊疑的神情中率先开口招呼。 “嗨。”男生们一阵呆愕后,纷纷抢声与她打招呼。 “恭喜你康复出院,陈婧屏。”一阵短暂的沉静后,一名较大胆的男生开口说。 “谢谢。”陈婧屏微笑的点点头。 众人一见她的态度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顿时立刻争相与她交谈。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a男问。 “开学已经两个月了,如果你复学后,在课业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没关系。”b男说。 “你也可以来找我,还有我以前上过张教授的课,上课的笔记都还保存得很完整,改天我将它拿给你。”c男抢着发言。 “我也上过张教授的课,不只张教授,陈教授和林教授的课我都上过,考古题有哪些,你问我就知道了。”d男也不甘示弱的接着说。 然后开始东一句西一句,众人无不卯足全力讨好她想获得青睐,但是陈婧屏发现自己一点愉快或得意的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心里愈来愈空洞,有种下一瞬间即将会被吞噬的可怕感觉。 强忍着落泪冲动,她头一仰,再度将手中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而下一秒,立刻有热心的追求者为她递上新的一杯酒。 她接过酒杯微笑致谢,没想到却引来另一波献殷勤的新浪潮。 “听说这鸡尾酒是伯母亲手调制的?没想到伯母的手艺这么好。” “除了手艺好外,伯母雍容华贵的外表才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光看婧屏也知道伯父伯母绝不平凡。” “没错,也只有像伯父伯母这么出众的父母,才生得出像婧屏这样完美的女儿。” “我哪里完美?”一直安静听着众人吹捧的陈婧屏突然开口问。 众人一怔,立刻有人抢答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美的女生。” “除了长相以外呢?” “你独特的气质让我惊为天人。” 气质?她觉得好笑,像她这么一个目中无人、恃“财”傲物的人有何气质可言? “除了气质外,你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优雅,和其他女生完全不同。” 优雅?他们大概都没见过她赶跑言砚的仰慕者时的真面目吧。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情不自禁的对你一见钟情。” “所以总归一句话,你们看上的还是我的外表。”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顿时让四周的男生们不约而同的噤口,不敢再多开口说一句话。 陈婧屏看了他们一眼,不想把场面搞得那么僵。如果连他们都离开她,她是不是又要过离魂时孤零零的日子?不,她不想那样! “谢谢你们今天抽空来参加这个party。”她霍然朝他们举杯道。 男生们一怔,急忙端高手中的杯子。 “不,为表诚意,我还是一个一个敬你们好了。”她摇摇头,然后转身面对a男,这些日子来谢谢你的关心。”说完,她一饮而尽杯中酒。 原先一直帮她递酒的男生,很快的再递上另一杯。 “谢谢。”她接过酒杯不忘道谢。 接过空酒杯的男生顿时飘飘然的傻笑了起来,转身又去端了两杯酒来,等着待会儿继续为她服务。 转向b男,陈婧屏一字不漏的说完刚刚向a男说过的话后,先干为敬的再度饮尽杯中酒。然后同上的情形像重播的片段般一次又一次的重演,直到敬完所有人,她也最了。 “小心!” 一个转身,她立足不稳的让a男给扶住,她转身微笑道谢,但量眩感却让她又一次颠踬得差点没跌倒,这回接住她的人变成了b男。 好好玩。 已有八分醉意的她突然觉得这样晕来晃去,差点跌倒却又没跌倒的感觉好好玩,不知不觉间,她轻笑出声,然后开始在围绕着她的众男生之间倒过来倒过去。 言纸踏进陈家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像,陈婧屏像只花蝴蝶似的在一群男生的怀抱中转来转去,还像笑得跟白痴一样。 她疯了吗? 这是他第一个想法,接着他立刻蹙眉寻找言、陈两家的长辈,他们几个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没瞧见她在做什么吗? 后门外的灯火通明无声的告诉他他要的答案,看来那两对好心夫妻为了将空间留给年轻人,自动转移到后院去了。 只不过他不懂的是,他们怎么如此放心?婧屏出院才几天而已,他们就不怕她有什么后遗症吗?即使不怕那一万,那么面对一屋子的色狼呢?他们又怎能放心将她丢在狠群中置之不理,想害死她吗? 一脸气闷的瞪了后门一眼,他笔直的走向那群将陈婧屏团团围住的色狼们,脸上严峻的表情让众人不由得自动让路给他过。 陈婧屏在一群男生怀中转来转去的,转得好不快乐,但突然间,围在她四周的靠山莫名其妙的向后退去。有人听过自己会动的吗?没有,所以她当然也就毫无惊觉了,只见她倏然整个人斜倒向后方。 “啊——” 言纸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接住,同时将冷然的目光射向四周的男生,只见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脸上有着明显退怯与紧张的神情,警戒的看着他。 “哈哈……”明明要跌倒了,却又倏然被人接住的感觉比刚刚的玩法更为刺激好玩,陈婧屏忍不住格格娇笑出声,挣扎的推开身后扶住她的手,想倒向其他人。 言纸一把将她给抓了回来。 “你在搞什么鬼?”他隐忍着怒气朝她低吼。 她愕然的看着他,然后娇笑的伸出手轻触他的脸,“你长得好像言纸……嗝!”她说着打了个酒嗝。 他瞬间蹙紧眉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她伸出手,在拇指与食指间拉出一公分的距离对他傻笑。 “你们让她喝酒?”他将冷凝的目光射向四周。 “是她自己要喝的,不是我们叫她喝的。”众人的头瞬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 言纸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后,低下头看着仍在喃喃自语着一点点,并不断傻笑的陈婧屏,冷声道:“走,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不要,我还没玩够,我还要玩,我……” “你醉了。”他冷冷的说,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与抗议,强制的带着她走向二楼,回房间去。 第七章 “你在搞什么鬼?” 一进入房间,言纸随即一把将陈婧屏丢到床上去,一脸怒不可遏双手抱胸的站在床边,朝她兴师问罪的吼道。 八分醉的陈婧屏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身体在弹簧床上弹跳了一下之后,她摇摇晃晃的爬下床就往房门走去,嘴里还不停的喃喃念着。“我还要玩,我还要玩……” 她的话无异是火上加油,言纸用力的吸了一口大气,怒不可遏的将走到房门前的她一把给拉了回来,再狠狠地将她按回床上去。 “你给我坐下!”他咬牙切齿的朝她低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到底有没有一点刚出院的自觉?医生没告诉你要好好休息吗?医生没告诉你一些刺激性的东西,不管是食物或举动都要尽量避免吗? “医生没告诉你,你该死的最好小心不要再撞到头,否则若再发生昏迷的情况,没有人能保证下回你是不是还能像这次一样的醒过来,医生没告诉你吗?” 他愈吼愈大声,吼到后来可能连一楼的人都听得见他的声音,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因为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她出院几天?两天! 醒来几天?一个多礼拜! 他还清楚记得她醒来后,因为先前昏迷不醒长期未进食的关系,一开始不管吃什么就吐什么,所以医生才会在检查她的身体机能完全无恙后,仍强迫她在医院多待了五天,结果呢?四天前她才勉强能进食,今天就给他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喝酒的事暂且不谈,她刚刚在大厅里做什么? 竟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在那边玩倒过来倒过去的无聊游戏,她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个人没接好她,让她跌倒又不慎撞到头的话,那后果…… “你到底有没有脑袋?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愈想愈生气,抓着她的臂膀,言纸忍不住用力的摇了她一下又一下。 “不要摇,我头晕。”陈婧屏抓着他的手,作出作怄的表情。 他倏然停下摇晃她的动作,同时猛吸了一口大气。 “躺下去睡觉。”他命令。 “我还要玩……”少了头晕的感觉,她挣扎起身。 “玩什么玩?”他怒然打断她,再度将她压回床上瞪着她吼道:“你以为你几岁了,不要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听见了吗?” 陈婧屏醉眼蒙胧,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问:“为什么长得像言纸的人,个性都跟他一样讨人厌?” 言纸怒视着她没说话,她该死的竟然醉到连他都认不出来! “我才不希罕……”她忽又低下头,喃喃自语,“要走就走,谁会希罕。” 她要开始发酒疯了吗?他瞪着她。 “喜欢我的人有那么多,随便一招也有人会愿意陪在我身边。”她喃喃地说:“没有你在,我也不可能会一个人的,我才不希罕,你要走就走,混蛋,我才不希罕,混蛋、混蛋……” 原来她之所以喝酒,是为了老四,言纸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惨笑。 对她而言,他的存在与否根本就无关紧要,原本他还以为她会想为什么自她清醒后,他便没再去看她,结果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在她眼中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人是重要的,那就是老四。 他早该知道的,然而即使早知道,他却仍还抱着一点点的希望,希望她会注意到他。 看着她,他霍然轻叹一口气并摇了摇头。 “你休息吧,我要走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不,不要离开我!” 突然间,他的身体猛被撞了一下,陈婧屏由他身后紧紧抱住他。他僵住,缓缓地转头看着她。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她求道,抬起头看他的同时,两串泪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从她眼眶里淌了出来。 言纸身体微震的看着她,他情不由自禁的想伸手拥抱她,却又猛然缩回手握紧了拳头。 “不要走,不要。”她对他摇头说。 “你认错人了。”言纸苦涩的凝视着她,他不是言砚。 她用力的摇头,又突然动也不动怔怔的看着他。 她认错人了吗?他不是言纸吗?陈婧屏混沌的想,是的,他不是,即使他们长得再相像,他也不会是言纸,因为他说过,为了彻底忘记她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而他向来说到做到。 想到他的绝情,她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掉得更快,她将自己投向眼前男人的怀抱中,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借我抱一下。”她啜泣的靠着他,“你们长得那么像,就让我假装你是他,借我抱一下。” 她所说的话让言纸的心倏然降到谷底,冷得发颤。 “我不是他。”他伸手将她推离自己一臂之远,冷冷的盯着她。 “你们长得那么像……”她泪眼盈盈的看着他,话未说完只觉双臂传来一阵剧痛。 “我说了,我不是他。”他咬牙迸声。 “好痛——”她瑟缩的叫道。 言纸倏然松开手,看着她被自己抓红的手臂,又抬头看了泪眼汪汪的她一会儿后,突然二话不说颓然的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她在身后的呼叫。 看着他绝然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陈婧屏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绝望哭倒在房门边。虽然她知道他不是他,但是为什么连长得像他的人都对她不理睬? “呜……不要走,言纸……不要……呜……” 出院半个月后,陈婧屏正式复学回学校上课,但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发现她变了。 过去任性刁蛮、目中无人,而且拒所有男同学于心房外的陈婧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既矛盾,却也说不出好坏的陈婧屏。 所谓的矛盾,指的是她的行为,因为复学后的她变得既沉默又乐群。 很奇怪对不对,沉默者如何乐群?但这就是她之所以矛盾的地方。 以前的她从不参加班上活动,不管是谁用什么态度邀请她,她总是冷哼一声,以视而不见的态度甩头就走,然而现在的她不只参加每一个她能参加的聚会与活动,有时甚至于会主动举办聚会找同学朋友们去玩。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处在人群中的她总是意外的沉默,并且时常神游处境,给人一种孤单寂寞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她沉默和发呆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那样的她却是那么的惹人注目与心疼,所以总是吸引四周的异性主动前来关心与询问,并替其他女同学造就了不少认识异性的机会。而这便是她说不出好坏的地方了,因为替其他女同学制造认识更多异性的机会是好事,但是每一个异性眼中就只看得见她,那就该死的坏到家了。 所以,对于陈婧屏劫后余生的改变究竟说好或坏,大多数的人都说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这个大多数人也包括言纸在内。 对于陈婧屏变得乐群,不再任性刁蛮的交不到朋友,他着实感到欣慰,但是她的来者不拒却又让他担心不已,因为他不只一次看到她与学校内出了名的问题学生混在一起。而他真的很担心她会染上不良习惯,甚至染上毒瘾,因为据他所知,那群人之中有人在碰触毒品。 思虑再三,他终于决定打破自己发了千百次的毒誓去找她,但是她竟然不在家?在晚上十点十分又二十五秒的时候! “该死!”怒气一下子将他席卷,言纸失控的诅咒出声。 “怎么了?”张淑芬眨眼问道。 “没事。”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摇头说。 他怎能告诉伯母,婧屏半夜未归可能是跟别人去鬼混,而那些带她去鬼混的人甚至有吸毒的习惯? 可恶、可恶、可恶!她为什么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学不会三思而后行,永远都不会设身处地的为关心她的人着想,当她任性妄为、我行我素的时候,有多少人正在担心她? 可恶,她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言纸,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急着要找婧屏?”张淑芬好奇的问,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 “不,没什么急事,我明天再来找她好了。”他急忙摇头,有他一个人替她担心就够了,不想再拖她妈妈下水。 “还是等婧屏回来的时候,我叫她给你一通电话?” “没关系,我再找她好了。”他摇头,事实上却打算到外头去等到她回来,反正待会儿他训她的时候,也不方便让她父母在场。 “那,阿姨我走了,晚安。” “晚安。” 走出陈家大们,言纸直接靠在陈家外围的围墙边安静的等待陈婧屏归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时的看着手表,五分钟过了,十分钟过了,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可恶!”他忍不住低咒出声。她到底要玩到几点才肯回家?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现在人到底在哪儿,跟那群人混在一起,她该不会也学他们吸毒吧?或者她又喝酒了,而现在正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才迟迟未归? 想起她上回喝醉酒,认错人对他投怀送抱的事,她不由自主蹙紧眉头,烦躁又担心的开始绕着围墙外围踱步。 他早该来找她,不应犹豫不决浪费时间的,如果早一天来找她,也许她今天就不会出门了,即使她真故意要与他唱反调,至少在他劝说后她心里也会有个底,对那群人有所防范,而他也不必在这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 突然间,言纸用力的吐了一口气。 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他摇头忖度着,与其在这边后悔,不如祈祷她能聪明点,知道什么叫作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道车灯的光线突然出现,他微微地侧脸眯眼,看见一辆计程车由远而近的驶来,最后停在陈家大门前。 陈婧屏步下计程车。 “你去哪儿?” 才从包包里拿出家门钥匙,冷不防身后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陈婧屏手中的钥匙落地,她赫然转头。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言纸完全无视于她脸上的惊吓,面无表情的冷声续问。 看见是他,蓦然提高的心才缓缓落回原位,但是心跳的速度却迅速的加快。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激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来找她了。 “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冷然的说,同时微微地俯身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你抽烟了?” 她眨了眨眼。 “喝酒了?”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 “不要告诉我你连毒品都碰了?!” 她一怔,急忙撇清的摇头道:“不,我没有。” 言纸稍稍的缓了一口气,但紧蹙的眉头却丝毫没有舒展。 “你是不是跟赵斌那群人出去?” 陈婧屏犹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吸毒?”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那你还跟他们混在一起?”他倏然怒不可遏的朝她吼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上回任性的教训你还没学够吗?这回你又想做什么,滥交以报复老四一声不响的撇下你离家出走吗?” “不、不是。”她倏然摇头。 “不是?”言纸怀疑的瞪着她,“那你跟赵斌那群人混在一起做什么?” 陈婧屏怔怔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心里却呐喊着:因为她寂寞,她觉得好寂寞。 失去追逐言砚的目标,而言纸又决定不再理她,她的生活顿时变得漫无目的、无所适从。 刚开始的时候,她靠着期待言纸改变主意来迎接每一天,但他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从她出院后一次也没来找过她,她绝望的再也不敢想,但思绪却总是脱离控制的飘到他身上去。 拒绝想的方法只有让自己忙碌,所以她开始接受每一个邀约,参加每一场派对和舞会,目的只是想让自己不再想他,不再为他的绝情而感到心痛、空虚和寂寞。 但是,即使她是那么的努力想要忘记他,他的身影和他过去对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反倒一天比一天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中,不断地嘲笑她的后悔。 她好痛苦,痛苦得好想哭,但是陈婧屏向来是不哭的,所以她只能笑,不断的笑,用笑来掩饰她的痛苦;用周遭的热闹来掩饰她的寂寥;用不断的约会来麻痹想他的心。 而这些话,这些理由,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告诉他?不,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她沉默了半晌,幽幽的凝视着他。 “说你为什么要跟赵斌那群人混在一起?” “你要我跟他们断绝往来吗?”她不答反问。 “他们并不是什么益友。”言纸愣了一下皱紧眉头。 “所以你要我跟他们断绝往来?”她坚持的问。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确定是自己的错觉,或是怎么的,竟然觉得她好像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以往的陈婧屏是向来不会问他的意见的,即使他是出自好心,最终结果还是会被她曲解成狠心狗肺,没安好心,但是现在她怎会反问他的意见呢?是陷阱吗?还是她真的有在成长,有在改变? “你自己觉得呢?你觉得自己该继续与他们来往吗?”他盯着她反问。 虽然明知道这个答案如何,但是陈婧屏还是希望能由他亲口告诉她,让她知道他还是有在关心她。 “我不知道。”她回答。 “你不知道?”言纸的脸色瞬间难看几分,他用严厉的口吻和眼神逼问她。 她微微缩了下肩膀,但习惯使然却让她立刻回嘴,“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啊,话一说完,她自个率先呆住,她怎么这样对他说话?突然间,她有种想要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 相反的,言纸倒是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因为对他而言,此时盛气凌人的陈婧屏反倒比较正常。 “你不知道?天要下红雨了吗?没想到我竟然能从你口中听到‘不知道’三个字,这真是新闻。”他浓眉轻挑,嘲弄的说。 她闭紧了嘴巴,不再开口。 为什么他每次和她说话的时候,总要夹枪带棍的,他明明是关心她的,为什么就不能直接一点,非得用冷嘲热讽的方式轰得她体无完肤? 她觉得好失望,也许那场离魂记真的只是出自于她的想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的再度沉默让言纸忍不住蹙起眉头,紧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你有没有吸毒?”他怀疑的看着她,她今晚的反应真的是太奇怪了! “你要我到警察局去验尿证明吗?” 她的回答没让他紧蹙的眉头舒展半分,反倒拧得更紧。 “你是……陈婧屏吗?”他犹豫的问。 陈婧屏突然干笑出声,“放心,我确定姜虹绫的灵魂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闻言言纸像全身被灌满水泥般僵住,他呆呆的瞪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写了两个字:震愕。 “你怎么了?”发觉到他的异样,她关心的问。 “是谁告诉你姜虹绫这个名字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双眼,一个字一个字问。 “我爸妈。”她浑身一僵,避开他锐利的目光,不自在的回答。 “你说谎。”他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谎言,“我们曾经说好了,除非你记得并主动提起,否则大家绝口不提那件事。我再问一次,你是从哪里知道姜虹绫这个名字的?” 陈婧屏没有出声。 “你是不是记起一切你在那场假车祸后的事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曾忘记过?”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脸。 她仍然不语。 “你记得对不对?”一顿,恍然大悟的言纸忍不住瞠大双眼并惊呼出声,“老天,难道说当姜虹绫的灵魂附身在你身上时,你的灵魂一直在四周?”所以她在复元之后,才会有这一连串反常的举动,为了报复老四对“她”的大小心,同样是陈婧屏的身体,换了个灵魂后就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老四! 已经形容不出此刻内心中五味杂陈的感觉,言纸自暴自弃的摇了摇头。 “算了。”他退后一步的与她拉开距离,“随便你想怎么吧,你高兴抽烟、喝酒、吸毒或彻夜狂欢不归,其实都跟我无关,随便你吧。” 说完,他连看她一眼都不再,转身就走。 “言纸!”陈婧屏遏制不住的出声唤他。 他停下脚步,却拒绝回头。 “你真的……”决定要放弃我了吗?她哽咽的问不出口。 他缓缓地回头看她,昏暗的路灯让他瞧不见她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还想说什么?”他以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开口问。 她不敢眨眼,怕眼中的泪水会一个不小心便流了下来。她圆睁着双眼看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个机会,她必须留住他,不管用什么理由。 “如果你没话要说的话……” “我一直都在病房里。”她突然开口说。 “什么意思?”言纸不解的看着她。 “在我车祸昏迷的那段期间,其实我的灵魂一直都待在医院病房里,跟身体在一起,只不过我进不到身体里面,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她一口气把事实告诉他,但他仍是一脸不解。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婧屏猛吸了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 “我在病房里亲眼看见并听见你对床上的我说‘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是真心的吗?这句话还有效吗?”她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第八章 言纸表情呆滞,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 他瞪着陈婧屏,双眼发直的慢慢咀嚼着她刚刚那一连串造成他脑筋短路的话,她刚刚说什么来着?亲眼看见并听见他对床上的她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亲眼看见他对床上的她说…… 当时明明是昏迷不醒的她,如何亲眼看见并听见?难道说她也发生了类似姜虹绫的事,附身到别人的身体里去,可是每当他对她说话时,房间里通常就只有他们俩而已,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呀。 不行,他的脑袋还是充满了浆糊。虽然有种真相将呼之欲出的感觉,但是总是差那临门一脚。是什么呢?那最后一层关卡的枢纽—— 等一下、等一下,她刚刚是不是有说什么灵魂、身体的?还说什么进不去之类的话?她的意思该不会是…… 言纸倏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这可能吗?难道说在她昏迷的那段期间,姜虹绫的灵魂早已离去,而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个空的躯壳,事实上她的灵魂一直持在他们四周? 她……她…… “你说,你一直都在病房里?”他的声音仍有着不确定。 陈婧屏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听懂了。她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昏迷的时候,其实你的意识是清醒的,可以听得见病房内……”他仍想往一般人所比较能接受的方向去想,但却被她摇头打断。 “不。”她急着解释,“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在我昏迷的时候,我的身体和灵魂其实是分开的,当我的身体躺在病床上,或者在先前被姜虹绫的灵魂占据的时候,其实我的灵魂就站在一旁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切。” 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没人说话,没有车声,连虫呜声都停了下。风不动,空气令人窒息。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慢慢的从头说起。”言纸以自制的声音慢慢的开口说,然后走向她。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陈婧屏咽了下口水。他幽深的眼神与高深莫测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也许她不该说的。 “我有权利知道。” 她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一直都在病房里,就应该知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所付出的一切。这样的我没有权利知道事实的真相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打断她说。 她犹豫的看着他,没有马上开口。但言纸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直接握住她的手肘拉着她走。“我想这件事应该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我们进屋里说。” 屋里?“不,我爸妈……”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进你房间去说。”一顿,他又问:“或者你要跟我回家?” 看着他脸上坚决、毫不打算妥协的表情,陈婧屏知道除非他得到他所想要的答案,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无奈的她只好让他拉着进屋去。 “咦?言纸,你不是回去了吗?”张淑芬在看见他与女儿一起走进们时,讶然的问道。 “对,不过刚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碰到正要回家的婧屏就跟她一起过来了。阿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说这什么话。”她笑道,然后转头面对女儿,“小屏,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言纸早些时候就来找过你了。” 陈婧屏没有说话。 “阿姨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婧屏吗?”言纸替陈婧屏转移话题。 “还有你叔叔,他应酬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张淑芬点点头,“不过他刚刚有打电话回来,说他就快到家了。” “是吗?那我得赶快跟婧屏上二楼拿东西,顺便讨论一下事情就走,免得影响到你们休息。” “也许你可以改天再来。”陈婧屏插口道。 “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你叔叔和我早没把你当外人了,如果你们讨论事情讨论得太晚的话,小屏房间隔壁就有间客房,你留下来过夜都没关系。”张淑芬先朝女儿皱了下眉头,才转头对言纸说。他笑了笑,“那我们上楼去了。” “小屏,好好的和言纸说话,不要再无理取闹知道吗?”张淑芬点头,不忘提点女儿。 陈婧屏没说话,认命的走向二楼。 “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二楼,进入她房间后,言纸反手关上房门,不浪费一分一秒便直截了当的接续他们刚刚在大门外的对话。 陈婧屏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先放下手中的包包,又伸手解开脑后束了一天的马尾。瞬间,她有如黑丝绒般的长发像瀑布直泄而下,披散她秀气的肩背。 “你先告诉我,你今晚找我有什么事?”周围熟悉的环境似乎无形中给了她力量,她转身面对他,缓缓地开口。 “只是想警告你,少和赵斌那群人混在一起。”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反正连求婚的话都让她听见了,他也没必要再隐瞒对她的关心了。 只不过他仍忍不住会想,当初他在病房里,究竟对她说了多少恶心巴啦的话,而她又记住了多少?等一下打算怎么嘲讽他? “你关心我?” “你可以笑我没关系。”他盯着她说。 “我为什么要笑你?”她眨了眨睛,不明白他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嘲笑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吗?现在机会来了,你会放过?”他勾勒一抹笑在唇边,自嘲的说。 “我……”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低头,“对不起。” 言纸愣住,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陈婧屏抬头看他,脸上尽是认真而诚恳的表情,“我为过去自己的不懂事在这里向你道歉,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我过去对你不友善的态度。” 刚刚是愣住,现在则是傻眼。那个任性刁蛮,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的陈婧屏现在竟然跟他道歉,这…… 他不是在做梦吧?或者,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的问。 “我只是长大了,变得懂事而已。” 言纸仍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正常的陈婧屏,是打死她也不会在他面前低头认错的,“你是不是喝醉了,或是被下药了,自己却不知……” “我没喝酒,也没被下药。现在我的清醒得很,你不要再一直质疑我说的话行不行?”陈婧屏忍不住打断他说。 “你今晚真的有点奇怪。”他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无奈的笑了笑,她决定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回过头追问刚刚他尚未明确回答她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你关心我吗?” “这个答案对你而言重要吗?” “非常重要。”她非常认真的回答。 言纸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你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样东拉西址就能让我忘记我们刚刚在大门外所说的话,我想你是白费心机。” “我只想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而已,你还关心我吗?”她坚持的再问一次。 他的眉头瞬间又紧蹙了些,他看着她,完全猜不透她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非得要他亲口回答吗? “对,我是关心你。”她现在可以大声的嘲笑他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还会关心我,就像以前那样?”陈婧屏有些激动的紧盯着他问,感觉鼻头开始泛酸,一股泪意慢慢地盈满她的眼眶。 她异常的反应让言纸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只能眼睁睁的胶着她,然后就见她的泪水突然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 他顿时全身僵硬。 老天,除了姜虹绫的灵魂附身在她身上那段时间之外,她的泪水简直就比沙漠里的甘霖更难得一见,可是现在……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哭起来了?他并没有说任何足以令人掉泪的话伤害她,也没碰她一根寒毛,她到底是……难道,是因为他坚持要她说明她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所以她才会哭吗? “你……别哭了,我……我不问就是了。”真卑鄙,竟然用眼泪攻势。 她的泪水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掉愈多的趋势。 看着她,言纸完全不知所措。他多想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安抚她,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举动只会自取其辱,毕竟现在不比当初在医院时。 “你……我……算了,我走了。”连起了两次头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颓然的轻叹一口气后转身往外走。 “不,不要走。” 身后微带沙哑的叫唤让他停下步伐转身无奈又无力的看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车祸昏迷后所发生的事吗?”陈婧屏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 “我不想强迫你,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要说。”他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摇摇头。 “不,我想告诉你。”同时让他知道,她已经了解他从小到大对她的苦口婆心,完全是为了她好。看她一副坚定,而且毫无一丝为难的样子,言纸心里顿时浮现出一个问号。如果不是为了不想说,那…… “你刚刚为什么要哭?” 她脸颊上慢慢地飘起两朵红云,有些害羞的回答,“因为我好高兴。” “高兴?”他真的是愈来愈迷糊了。 “你没有真的为了郭仪容而放弃我,或是不再关心我,我好高兴。” 言纸全身定住,像被点了穴般动也不动的。 这些话……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她知不知道这些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到底这些话对她而言,又代表何种意义呢? 他蹙起眉头看她,而她在走到床边坐下后,则开始缓缓地诉说那天学校门口的车祸后,她所经历的离魂经过。 虽然陈婧屏腼腆的以轻描淡写的方式带过她在医院醒来前的一切,但是言纸仍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对他在情感上的心情转变。 她喜欢他。 这……他是在做梦吗? 想了一晚,也为此失眠了一晚,他起了个一大早,决定直接找她问个清楚,免得让他为此又失眠又无法专心上课,甚至像个疯子般的忽喜忽悲。反正最惨的结果也只是让她嘲笑一顿而已,而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已习惯。 成员简单的陈家在一日之初时并不像普通大家庭般精彩热闹,总是安安静静,整整齐齐的。 陈志育在老婆贤良淑惠的照料下,吃完早餐提着公事包出门去公司,而张淑芬则在送老公上班,并细嚼慢咽的吃完早餐收拾好餐盘后,走上二楼去叫醒尚未起床的独生女,提醒她是否该起床准备去上课了。 陈家的一天通常都是这样开始的,不过今天却因言纸的闯入而乱了秩序。 “叮当、叮当。” 一大早响起的电铃声,让正准备吃早餐的陈志育夫妇不约而同对看了一眼。 “这么早会是谁?”他问老婆。 “我去看看。”张淑芬摇头说着走向大门,她先从门上透明的格子玻璃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后,才将大门给打开,“言纸,怎么这么早?” 面带笑容的言纸在听见“早”字时,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一下,行进中的脚步也停顿下来。他看向屋内,只见陈志育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并微笑的朝他扬声道:“吃早餐没?一起过来吃。” 他顿时僵在原地,尴尬得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该进还是该退。 该死的,他怎么会冲动得连时间都没注意,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 现在怎么办? 坐下来陪陈叔叔、阿姨吃早餐,还是老实的说他是来找婧屏的,在——他瞄了墙上的壁钟一眼早晨的七点十五分,她可能还在睡觉的时候? “我……呃……” “你是不是来找小屏的?”似乎看出他的尴尬,张淑芬开口问,“小屏她还没起床喔。” “那我晚些再来找她好了。”言纸连忙转身迈开大步,想退出陈家大门,但—— “言纸,你知道她房间在哪,直接上去就好了,她也该起床了。”陈志育突然开口,只见张淑芬赫然转头看他,一副愕然的表情。 “没关系,我晚点再来找……”言纸没发现异状,而张淑芬脸上的愕然也只出现了几秒,眨眨眼后,她霍然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 “去吧。”她开口打断他说:“如果小屏她还没起床的话,顺便帮阿姨叫醒她。”说着她将他拉进屋,又往楼梯的方向推了推。 “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了起来,言纸则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上。 “老婆,帮我倒杯果汁好吗?”陈志育大声问。 “好,你要柳橙还是苹果汁?”张淑芬立刻走向他。 “还有没有葡萄汁?” “有,不过在超市里还没买回来。柳橙汁好不好?” “我想喝葡萄汁。” “老公……” 虽然早已在家看习惯了爸妈的恩爱逾常,不过面对别的长辈在自己面前表演恩爱的剧码,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言纸犹豫的看了一眼身后被关上的大门,再看了看似乎早已忘了他存在的陈氏夫妻一眼,他终于向自己的迫切妥协,笔直的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陈志育夫妇在他终于移动脚步时,极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 真希望女儿睡觉时的清凉穿着,能让过于正派与自制力过度的言纸稍微失控那么一点点,这样的话,他们的女婿梦才会有成真的一天。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他们双手合十,双眼阖上的诚心祷告了起来。 上了二楼走到陈婧屏房门外,言纸恪守礼仪的伸手敲门。 “叩叩叩。” 房内无人回应。 “叩叩叩。”他又敲了一次,同时开口叫道:“婧屏,你醒没?” 房内仍是最高品质,静悄悄。 “婧屏?”这回他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敲门的力道也加重了,但是结果仍然不变。 真是的,他都叫那么大声了,她怎么还能不知不觉的继续睡呢?该继续叫吗?还是干脆下楼晚一点再过来? 正当他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房里却突然传来电话铃声。他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回她总会醒过来了吧? “言纸。” 楼下突然传来张淑芬的叫声,他走到栏杆边向一楼望去。 “阿姨,有事吗?” “小屏房里的电话是不是在响?” 他眨了下眼,怀疑那样的电话铃声可以传至一楼。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回答,“对。” “小屏睡着的时候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的,你帮她接一下。” 帮她接?可是他—— “啊,你陈叔叔要出门了,我去送他。”她说完话,一会儿便消失在他眼前。 言纸呆站在栏杆边,转头看向仍不断传出电话铃声的房门。没经过同意,随便闯进一个女生的闺房不好吧?更何况人家还在睡觉。 嗯,还是不要这么突兀比较好,反正电话响久没人接后,对方自然会放弃。 心才这么想,房内的电话铃声突然停了下来。他因不必再挣扎而露出一抹淡笑,但笑容在脸上还停留不到三秒,那电话铃声又倏然响了起来。 他皱起眉头,心想打电话的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吗? 对方果然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因为电话停了又响,重复好几次,五分钟之后,电话铃声仍是持续的响个不停。 言纸皱紧眉头,终于受不了的推门进入陈婧屏的房中,笔直走向响个不停的电话。 “喂?” 拿起话筒,他才喂了一声,那头便传来对方挂断电话的嘟嘟声。他眉头紧蹙的将它放回座垫上,然后瞪着它,等待下一通电话响起。 五秒钟,十秒钟,三十秒,甚至过了一分钟之后,在他眼前的这支无线电话仍是静悄悄的。 搞什么鬼,对方终于决定要放弃了吗? 殊不知其实那几通电话,都是楼下那对夫妻打上来的,实在受不了他一板一眼恪守礼仪的个性,才会用这方法逼他主动踏进女儿房里,当然在确定他终于进房后,也就没有再继续打电话的必要了。 瞪了无线电话一会儿之后,言纸终于接受对方是真的放弃了。他摇了摇头,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能在这么吵的情况下还睡得如此安稳呢? 他转身看向那个让他深觉不可思议的人,只一眼,他整个人犹如突然被闪电劈中般僵直,动弹不得。 呼吸停窒,双眼发直。 他,呆住。 第九章 秋分时节,气候凉爽怡人,但近年来因工业污染,造成臭氧层破坏严重,以至于地球表面的温度逐年增高。 所以别说是秋分,即使是寒露或霜降,甚至于是立冬,有些人在晚上睡觉时,还是得靠冷气取凉。 陈婧屏房内的冷气是开启的,但功能设定在舒眠的状态下。 此时熟睡中的她正背对言纸而睡,她枕在看起来极为柔软的羽毛枕上,双手双脚中间则怀抱着同样看起来极为舒服柔软的棉被。 她的睡姿并不奇特,也不足以令人看了之后会呼吸停窒,双眼发直,但是问题并不出在她的睡姿上,而是出在她的穿着上。 她,全身上下除了一件小裤裤之外,其余部份是一丝不挂! 瞪着眼前的美景,言纸呼吸顿住,心脏遏制不住的加速狂跳,感觉就像心脏病突发一样,随时都有暴毙的疑虑。 老天,她……她竟然“半裸睡”! 她的肌肤好美,有如白玉般晶莹剔透;她的背部线条好柔,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轻触…… 老天,没听过非礼勿视吗?他应该立刻闭上眼睛,马上离开。 但,老天,为什么他还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紧盯着她看? 线条优美的肩,纤细柔美的腰,娇小俏丽的臀和引人遐想的长腿…… 老天!他究竟在干吗?该死的快点离开呀! “嗯……” 脚步才刚刚移动,床上的人儿却突然轻吟一声,瞬间翻身改为仰躺状。 完全来不及阻止,言纸全身血液倏然兵分两路的一路涌向他脸颊,直冲到他下半身,让他脸红如关公,原本宽松的裤裆也变得紧了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几乎可以说是痛苦的呻吟声。 迅速的捂住嘴巴,盖住自己情不自禁的声音。他看向陈婧屏,生怕惊动了她,但映入眼帘的美景差一点没让他再度呻吟出声。 紧闭起双眼死命的忍住,然后又深呼吸了好几下之后,他开始闭着眼睛往房门的方向摸索。 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碰到某个东西,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听到“匡 ”一声巨响,东西碎裂在地的声音。 他身体一僵,只听身后的床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然后陈婧屏惊慌的声音随后响起。 “什么事?”她几乎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的一脸呆相,双眼图瞠,若近看些还能在她眼角边看见两团小小的眼屎。 言纸浑身僵硬,双脚犹如被魔女下了诅咒般在地板上生了根,完全动弹不了。 身后隐约有着动静,然后—— “言纸?” 什么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僵直半晌后终于缓缓地转身,准备接受应有的报应。 谁叫他色欲薰心呢?早在第一眼见到她的裸背时,就该迅速退出她房间的,结果他却像被色魔附身般,紧盯着她不放,甚至于还看了她的胸部。 如果她想拿刀在他身上戳几刀泄恨,或者想挖掉他的双眼的话,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怪不了别人。 “老天!”才一转身,他便忍不住的低呼出声,同时闭紧了双眼。 “怎么了?”他怪异的反应让陈婧屏深感不解。 “你……” “什么?”他感冒了吗,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你先把衣服穿好。”他用沙哑且不太清楚的声音说。 衣服?她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低下头,当看见自己赤裸的胸部时,她的双眼霍然瞠睁,尖叫声由喉咙深处冲出口。 “啊!” 她以最快速度跳上床,用棉被紧裹住自己的身体,惟一露出棉被外的脸则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房内安静得令人窒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怎么了?这会他应该会听到她匆忙穿衣的声,或者怒气冲冲的咆哮声才对呀,怎么会这么安静? 她,该不会打击过大,昏过去了吧? 犹豫着,言纸慢慢睁开眼睛,而眼前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画面陈婧屏坐在棉被堆中,一张脸既红又羞,眼眶则红得像随时都会掉下泪来一样。 “我会负责的。”没有深思熟虑,这句话立即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会负责的。”他忍不住又说了一次,却见她倏然将脸撇开不再看他。 言纸浑身一僵,突然有种咬断自己舌头的冲动。 他在干吗?自取其辱吗? 虽然她对他的态度有了改善,听她昨晚之言,又好像对他有些好感的样子,但是那毕竟只是他的感觉,甚至有可能是“错觉”,他凭什么以为她会因他看了她的身体,就委身于他呢? 他真是个白痴,竟会冲口而出这么可笑的一句话,而且还一连说了两次! “对不起。”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我不知……我……”该怎么说?他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的说:“不管你想怎么惩罚我,或想挖掉我的双眼,我都不会有任何一句怨言。” 她良久不发一言,言纸抬头看她,只见她不知何时又将脸儿转向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两人互望了一会儿,陈婧屏突然哑声问:“你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接受。” “包括要你娶我?” 他点头,想了一想又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 时间似乎在瞬间停了下来,房内一片沉静,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可能听得见。 言纸双目圆瞠的瞪着她,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 她刚刚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慢而认真的盯着她问:“你说什么?” “我说好,你娶我。” “你在开玩笑?”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不,不只呼吸,连心跳似乎一并停了下来。 “你不愿意?”陈婧屏脸色微变的看着他。 “不。”他立刻摇头道,但是他仍然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你。”她低下头,难过的想着,他该不会假戏真作的爱上郭仪容了吧?言纸静静凝视着她低垂的脸,想从她脸上找出可以说服自己不要怀疑的理由。但是他怎能不怀疑,从小到大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嫁给言砚,现在又怎会为了这么一件事,而轻言答应嫁他。 这样叫他怎能不怀疑? “言砚呢?”他终于出口问道。 “什么?”她瞬间抬头看他。 “如果我娶了你,那么老四怎么办?你从小到大最想要的,不就是嫁给老四吗?”他直视她双眼。“小时候作文写我的愿望时,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所以老四只是你小时候无知的愿望?”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言纸却慢慢的摇起头来。 “那并不是你无知的愿望,只不过是个无法达成的愿望,所以你现在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 陈婧屏突然静止不动,看着他,看着看着,泪水突然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在你眼中我真那么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于不惜拿婚姻作赌注?” “我……” “我已经说了,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你。你可以说不,也可以严词拒绝我,但是你为什么要拿这些话来讽刺我、伤害我?” “我没有……我不是……” “出去。”她冷冷的说。 “陈婧屏……” “出去!”她大叫道。 言纸僵在原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她眼眶中的泪水愈来愈多又愈掉愈快后,颓然的垂下肩膀,默默转身离去。 陈婧屏在他顺手带上房门的瞬间将脸埋进被窝中,伤心的痛哭出声。 “老三,你今天没课吗?”坐在桌边,房文欢静静的观察了儿子好一段时间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阵子家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多到平日总习惯放牛吃草的以自由开放方式来教育儿子们的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 老大的死硬脾气她已经懒得说了,反正说了也没用,因为他都已经当上警察了。 老二嘛,她一直以为聪明过人,比任何人都懂得察言观色,又会灌人米汤的他,最不需要她担心,结果也不知道最近他是怎么了,竟然会在短短的数月内连发生三次车祸,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严重,惊得她魂差点没飞掉! 然后好不容易老二的病情稍微转好,向来正经得比她都还要像个大人的老三这边却又出了问题,更别提那留书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的老四! 唉,是不是她这个“闲”妻“凉”母做得太称职了,所以老天才会如此“奖励”她? “什么?”言纸终于从发呆中回神,只不过没听清楚妈妈刚刚问了他什么而已。 “我说呀,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 “我没事。” “每次问你们兄弟四个发生什么事,你们总是说没事,结果呢?老四离家出走,老二接二连三的发生解释不出原因的车祸,而你呢?要等到出了什么事之后,才肯对妈老实说?还是到时你想学老四一样离家出走?”房文欢有些火气的问道。 “妈,你别乱想。” “是我在乱想吗?你敢说你现在心里没事?如果没事的话你会吃一个早餐吃了两个小时,甚至还忘了要去上学?” “我——” “不要再告诉我你没事。”她打断他警告道:“妈妈就这么不值得你们兄弟信赖吗?如果妈妈不行,我现在马上叫你爸回来。” 她说着起身要去打电话,言纸立刻站起来阻止她。 “妈,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是说,你准备要告诉我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该怎么说?用嘴巴说呀。”房文欢拉着儿子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说吧。”她已经准备好要听了。 言纸沉默不语。 “老三?”她不悦的瞪着他,难得将母亲的威严拿出来用。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婧屏。”他犹豫了半晌后,缓缓地开口。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为什么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欲言又止的他,满脸沉郁的表情。 “老三?”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郁郁的开口,“我不知道她有半裸睡的习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半裸睡?你、你看到她半裸的身子了?”房文欢震惊的瞪着儿子。 言纸浑身僵硬的点了下头,一张脸已经涨成朱红色。 “老天!”她不禁惊呼出声。 老天,真的是老天,一个清白女孩的身体,他……这种事…… 完了,这要怎么处理,据她所知婧屏那小妮子喜欢的人是老四,而对老三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深恶痛绝!但是老天,为什么看见她身子的人偏偏是老三,而不是老四? 天啊天啊,这种事现在到底要怎么处理! 头好痛! “你这小子。”她倏然生气的瞪向儿子,“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听清楚没?快说!” “下个月订婚?” 言纸瞠自结舌的瞪着母亲,不知道她怎能在出门几个小时之后,就带回这么一个充满爆炸性与冲击性的消息回来? 他和婧屏下个月订婚?! “对,虽然时间是有点赶,不过你们放心,只要负责去挑对两人喜欢的婚戒,和作几套订婚宴时要穿的礼服,其他的一切事宜自有我和你张阿姨打点,不需要你们担心。”房文欢对呆若木鸡的儿子说。 他无法接受的摇头半晌后,冲口问:“这件事是谁决定的?” “当然是你妈我,和你张阿姨。” “爸和陈叔叔呢?” “他们会答应,更会乐观其成。” “那婧屏呢?她知道这件事吗?”这是他最在意的。 “你张阿姨会跟她说。”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这件事?” “现在应该知道了。” “她不会答应的。”言纸脸色微白的摇头,感觉早上她狂吼着要他出去的声音似乎犹在耳边。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 “她喜欢的人是老四。” “但是将她身子看光的人却是你。” 言纸倏地跟枪的退后一步,脸色变成一片惨白。 看着儿子大受打击的震惊表情,房文欢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老三,你喜欢婧屏对不对?而且已经喜欢很久了对不对?”她挑明了说,心里却感到汗颜,因为这件事还是淑芬告诉她之后,她才知道的。她这个母亲还真是失职,难怪老天会接二连三出难题为难她。 “我喜欢她有何用,她却当我是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言纸扯唇惨笑,“妈,我不会和婧屏结婚的,在她心里面的人是老四,她若嫁给我只会觉得痛苦,不会快乐的。” “那你呢?娶了她你应该会觉得快乐才对。” 言纸用力的摇头,“她若不快乐,我又怎能快乐得起来?” “傻孩子,难道你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你没有信心能让婧屏快乐吗?”房文欢既心疼又生气的问。 如果她心里没有老四的话,他当然有十足的信心可以让她快乐一辈子,但是她心里住着老四,而老四与他又是亲兄弟,这样的关系…… “别再想了,机会是不等人的。”她耐心的劝着,“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可以跟婧屏在一起,所以别再想了。” 他不由自主的摇头,“我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就交给婧屏去决定,如果她点头,那么这个婚礼就这么决定;如果她摇头,那就算了。”她打断他犹豫不决的低语直接下结论。 “她不会答应的。” “答不答应,等会儿你张阿姨打电话来,我们就会知道了。” 房文欢话才说完,客厅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她看了倏然全身僵直的儿子一眼,迅速走上前拿起话筒。 “喂?” 一声喂后,她接下来的回应都是以单一音节的“嗯”作为答复。 言纸站在一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既希望话筒另一头传来的消息是婧屏答应要嫁给他,但又害怕答案真是他所希望的。 约莫过了三分钟,房文欢将话筒挂上,转头面向他。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婧屏要出国留学了。” 脑袋突然变成一片空白,他呆若木鸡的看着妈妈,脸上呆滞茫然的表情犹如刚刚听见的是外星话。 “什么意思?”沉默了半晌后,他问道。 “意思是,婧屏准备要出国读书,没有三、五年不会回来,说不定还会在那边交男朋友,然后结婚定居。” 血色从言纸脸上消失,他踉跄得几乎站不住,摇头再摇头。 “你以为妈在骗你?”房文欢看着他,脸上表情是遗憾、是生气、是无奈,最后都变成了可惜。 没有生女儿的她,一直都把婧屏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本以为这回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她叫自己一声妈,结果…… 她看了像被吓呆的儿子一眼,轻叹一声,“如果你不信妈所说的话,可以直接去问……”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言纸已迅速的转身,有如电光石火般冲向玄关,消失在大门前。 第十章 还未开口说明来意,前来为言纸开门的张淑芬已伸手指向二楼的方向,眼眶微红,无声的告诉他陈婧屏在房里。 他用力的点了下头,刻不容缓的走上二楼。 她的房门是紧闭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早上的事,急切的心因而微缓了一下。走到门前,他停下脚步先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伸手敲门。 “叩——” “妈,你不要来烦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才敲第一声就听房内的陈婧屏扬声叫道,言纸高举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但只一秒,他手猛然握住门把一转,人已大步跨入房内。 “妈——”一听见房门被打开,陈婧屏立刻转身面向门口,却被陡然跃进眼中的他给吓得僵在原地。 目光与她交会后便没再离开,言纸反手将房门关上,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谁叫你进来的?出去!”一怔后,她迅速恢复镇定,冷然的朝他下逐客令。 “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出国念书?”没理她所说的话,言纸停在她面前直截了当的问。 “我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请你马上离开我房间。”她任性的回道,之前刁蛮的性子似乎又出现。 “是因为你妈和我妈私下决定的婚事吗?”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如果是的话,我并没有答应这件事。” 他最后一句话让陈婧屏脸上血色顿失,她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迸声。“出去!” “还是你的目的,是不想再看到我?”他继续盯着她猜测着,“如果是的话,你不必出国,以后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我说出去!” “婧屏……” “出去出去出去!”她霍然起身,用力将他往门外推,但他却有如千年磐石般一动也不动。 “除非你改变心意,否则我不会走。”他坚定的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和语气中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霸道。 她又用力的推了他一下,鼻酸的感觉迅速蔓延。他到底想怎样污辱她?一次拒婚还不够,他非得再来一次?她已经很有自知之明的拒绝了订婚的事,他也应该知道了,为何还要特地跑到她面前来伤害她? 她真的受够了!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谁,我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我高兴杀人放火也不关你的事。”她冷声任性的说,每说一句话便用力的推他一次,“出去,我叫你出去!” “你不要这么任性!”言纸霍然攫住她的手,眉头紧蹙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怒气。 “我就是要任性,你管不着!放手!” “陈婧屏——” “我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她怒声大叫,同时用力扳着他的手。 觉得自己的忍耐度已快至临界点,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捺住脾气再次开口。 “你有没有替叔叔、阿姨想过?”他冷静的问:“他们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上回你昏迷不醒的事已让他们心力交瘁了,现在你又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说要出国读书,他们有何感想?你究竟有没有仔细想过他们的心情?” “干你屁事!”挣不开他,陈婧屏气急败坏的冲口道。 他脸上表情丕变,“你说什么?” “我说干你屁事!”她毫不退让的说。 言纸慢慢抿紧了嘴,突然一个弯腰将她整个人给抱了起来。 陈婧屏愣了一下,立刻挣扎的大叫,“你想做什么,放我下来,言纸!” 他置若未闻,一个旋身将她带到床边坐下后,振臂一转便让她整个人趴在他膝上。 陈婧屏顿时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她睁大双眼。 “言纸你别太过份,你——”她虚张声势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巴掌已不由分说的击上她的臀部。 “早就该有人教训你这个任性、刁蛮、自中无人又叛逆、无知、不知好歹的富家女!真以为没有人会为你做错事而怪你,你就可以这样任性嚣张、为所欲为吗?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当家女、独生女,就可以横行霸道吗?还是你真以为国无国法,家无家规,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得着你?”言纸怒极,每讲一句话就重击她俏臀一下,完全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等社会的道德规范,她把他气疯了。 他毫不留情、接二连三的拍打,终于让陈婧屏克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来,她呜呜的抽泣出声,分不清是为了痛,或是屈辱,他怎么可以这样打她? “呜……呜……” 不断传来的抽泣声逐渐传入怒极的言纸耳中,他先是僵住,然后才缓缓放下高举在半空中的手,看着她半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但是你实在是太气人了。”他仍然觉得生气。 她继续哭,没有反应,甚至也没有从他腿上爬起来的打算。 “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为什么我会动手打你?” 她哭着没有应声。 半晌后他又开口,“我是为了你好。” 她仍没动作,哭泣声也没有丝毫停歇,甚至因哭得太伤心,而发出像是喘不过气的声音。 言纸看着她抖动的肩膀,开始心软。但是他仍不断的告诉自己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他必须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因为一旦她出了国,他便再也无法待在她身边为她化解危难,所以如果她真决定要出国读书的话,她就必须改变自己,并学会一切自保的方法。 “不要哭了。”他语气强硬,同时将她扶坐起来,要她看着他,“我说这些其实全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 她仍是哭个不停,一双美丽的明眸大眼现已肿得像核桃一样,泪水还不断的往下掉。 “你……”他开始感到无措,看着将一张漂亮的脸蛋哭得惨不忍睹的她,想将她搂进怀中又怕她会反抗,挣扎半晌,他终于还是抵不过心疼,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他软声的说:“但是你真的不应该这么粗鲁的说话,叛逆的个性也要改一改,否则你真一个人到了国外,不但会交不到朋友,也很容易得罪别人,到时你要怎么办?” 陈婧屏仍是没有回应,但这回她的哭泣声明显小了许多,像正在努力遏制哭泣一样。 “你真的已经打算要出国读书吗?不去可不可以?”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问。 她缓缓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他。 “我不想让你讨厌。”她吸着鼻子哑声说。 “我?讨厌?”言纸瞬间睁大双眼,像是被吓了一大跳,“我从来都没有说我讨厌你。” “你拒绝我,一次又一次。” “我拒绝你?什么时候?”他一顿,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与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指的该不会是,关于你早上要我娶你的事吧?” 刚刚控制住的泪意,转瞬间又浮上眼眶,陈婧屏抿紧嘴巴没有说话。 言纸被震呆了,她不可能会在意他的拒绝的,况且他也不是拒绝她,而是为她着想、为她好、为了不想她恨他。他不可能会拒绝她的,而她…… “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忽然屏住呼吸,认真的盯着她。 陈婧屏怔怔的看着他,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 对他的感觉,在经过这一段日子的寂寞、孤单、眼泪、心碎和懊悔后,她已经没有任何疑虑的相信自己早已爱上他了,但是她该老实告诉他吗?他会信吗? 心脏不知为何怦怦、怦怦的开始狂跳,言纸紧盯着她脸上犹豫不决,却又欲语还羞的表情,感觉心里头愉快的小泡泡一个一个的冒,愈冒愈多、愈冒愈快。 会吗?他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也不是错觉,她是真的对他有友情以上的好感,可能吗? “如果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话,那么告诉我,你喜欢言砚,爱他吗?”他小心翼翼的盯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这个问题,陈婧屏毋需犹豫便直接的摇头,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爱?! “你不爱他又怎会不断的倒追他,甚至还不惜冒险想以假车祸来吸引他的注意与关心?”他立刻冲口问。 陈婧屏看了他一会儿,旋即又低下头,沉默了半晌之后,才以尴尬又有些糗的语气小声的说:“我弄错了。” “弄错了?”言纸呆呆的看着她,脸上表情充满了错愕。 她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老实说她也是在离魂那段时间弄清楚的。 她对言砚的感觉,就像少女迷恋年轻俊帅的偶像一样,看到本尊时会感觉情绪沸腾、会疯狂,但是不见时却也不会想念,甚至于哪天他突然完全消声匿迹,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完全遗忘他。 可是言纸就不一样了! 自从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习惯了他在她离魂的那段期间,每天到医院里的陪伴,她一天没见到他整个人就会觉得不对劲,而且除了不对劲之外,还会胡思乱想。 她会想他是不是不再关心她,想他是不是累了不想再理她,想他是不是终于发现比她好的女生比比皆是? 她会担心、会伤心、会心痛和生气,但是对言砚她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从早上他闯进她房间看见她的身体后,除了一开始的惊吓与后来的羞赧之外,其实她没有感觉到愤怒,相反的,她还有一丝窃喜,在他脱口说出要负责的时候。 当时她心想,何不利用这机会将他预约下来,这么一来她便再也不必担心哪一天他会突然对她置之不理,毕竟以他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可是他却拒绝了她。 一个人可以心碎几次?可以为同一个人心碎几次? 她从来不知道,甚至不相信有心碎这种事,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痛难抑让她知道原来心碎就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弄错了?”他深吸一口气问,愉悦的泡泡变成了不安的泡泡。心想着,她的意思该不会是在告诉他,她跟在老四屁股后追了十年,根本是追错人了,她其实另有真正心仪的对象吧? 看着他,陈婧屏清清喉咙决定跟他坦白,反正也许下个月她就不在国内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言砚,但事实上我对他只是偶像式的喜欢,与男女之间的爱情完全无关。” “你怎么会突然知道那与爱情无关?”毕竟她倒追老四都已经十年了,没道理—— “因为我爱你。” 言纸愣住,张口结舌的瞪着她。 他没错听吧?或者,是她说错了?她爱他? “你……”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假装没听见,反正我已决定要出国,等我出国后就不会再烦你,你大可放心。”她耸耸肩,故作轻松。 他动也不动,仍是不发一语的瞪着她。 “好了,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知道的,我要先到学校办理休学,然后申请成绩单寄到国外去申请学校……” “够了,你哪里也别想去。”他倏然开口打断她。 陈婧屏愕然不解的看着他。 “我爱你。” 她张大嘴巴,情绪在一时之间完全转换不过来。 “我已经不记得这种心情存在多久了,它久到让我以为这辈子只能永远这样默默的暗恋你一辈子。 “但是现在,你既然告诉我你也爱我,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情感并非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厢情愿,就别想我会放你走。”他说着,伸手将她拢进自己怀中,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背,彻底防止她溜出他的怀抱。 她仍是说不出话,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眼泪就这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言纸轻叹,将她泪流不止的脸压进自己的肩窝里,紧紧拥着她。 “我不会让你走的,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最好早点接受这一点。”他发誓般喃喃地对怀中的她说道。 对她,他是不会再放手了。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时间在转瞬间已向前跃进了一大步,将近十年的时间咻一下便过去。 言纸因为赶赴已排定的手术,没法陪心爱的老婆作产检,感到有些郁卒,不过还好医院的同事们全都知道他爱妻心切,一待他走出手术房,负责为他老婆看诊的林医生已靠站在门外,等着向他报告他那已怀孕五个月的老婆的情形,同时不忘调侃他。 言医生疼老婆的名声几乎跟他的医术一样出名,不只医院内所有的员工都知道,就连前来看诊的病人都会天外飞来一句,“听说你很疼你老婆厚?”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很想看看他这位“上港有名声,下港也很出名”的医生长得是何模样,他的病人愈来愈多,多到连让他偶尔抽个空照顾“兴趣”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几件原本答应了过去建筑系死党要画的设计图,他至今都未有时间动笔。 忙碌两个字不知不觉成了他的生活写照,但他从来都不觉得累或苦,因为只要一见到老婆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他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的老婆,陈婧屏。 言纸不知不觉的扬起一抹微笑。 “言医生,你又在想你太太了?”刚推门而入的护士一望及他脸上的笑,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想老婆。她明知故问,调侃的说。 只见言纸好脾气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下午我请了假,由张医生来代我的班?” “知道,为了今天早上的手术,你没时间陪太太去作产检,所以才会请假半天回家陪你太太嘛,大家都知道。”她再度以调侃的语气回答,不过结果仍是获得一记微笑。 唉,她更是羡慕死言医生他老婆了,真不知道她是怎样拐到这样的好老公的? 她真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嫁一个像言医生这样,好看、多金又爱她的老公,不过这样的男人好像比凤毛麟角更少。唉! “那就麻烦你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如果碰到一些特别病患,或特别难缠的病人,你可以请张医生打电话给我没关系。” “这样不会打扰到你们?”她秀眉轻挑,揶揄的问。 “我想一两通应该没关系。” “换句话就是说,第三通开始你可能会拒接?看来张医生得自求多福了。”她开玩笑道。 言纸笑了笑,起身抓起先前整理好要带回家看的文件,轻敲了一下向来被他当成妹妹看待的俏皮护士头顶一记。 “好好工作,明天我上班再带糖给你吃。”他玩笑的说。 “哼哼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爱吃糖。” 他笑了笑,又轻敲了她一记才旋身离开。 走到医院员工专用停车场,腰间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拿起手机同时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心爱老婆打来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 “喂?” “老公,我到妈家了,刚下计程车。”陈婧屏压低声音。 只一声便听出老婆声音的不对劲,言纸立刻紧张的握紧手机,差点没将它抓扁,迅速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紧接着说:“在妈门前站了一个很奇怪的人,我现在要走过去,所以你别挂电话,保护我。” “等一下老婆!你别过去,听话,现在马上转身离开,老婆?老婆!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老婆!”言纸紧张的对着手机大叫,”边诅咒的朝停车的地方奔跑过去。 该死的,他到底该拿她的任性怎么办?她都已经快当妈妈了,为什么还不懂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打通电话叫他保护她,天知道如果真发生意外,远在天边的他要怎么保护她!她难道没听过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句话吗? 该死的!该死的! 突然间,手机那头隐约可听闻的声音忽然全消失了,言纸心一紧,立刻朝手机扬声大叫着,“老婆?老婆?老婆?”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不回应他? “老婆,回答我!老婆?”上了车,将手机夹在脸颊与肩膀之间,他不断地朝手机那头大叫,一边迅速的倒车,将车开出停车场。 仍是没有回应! 言纸心冷的开始打起寒颤,双手一个不稳,车身擦撞到转角的墙壁,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老公。” 沉静许久的那头突然传来陈婧屏的声音,言纸想也不想的立刻紧踩煞车,以双手紧抓住手机,好像这样便能捉住她的声音,让它不再像刚刚那样突然消失。 “老婆,你怎么了?刚刚为什么都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一连串紧张的询问,让她没机会说话。 “老公?”终于她有机会开口。 “我在听。” “言砚回来了。” 言纸握着方向盘,除了开车之外,一路上不时的瞄向身旁沉默的陈婧屏,忖度着她在想些什么。 今晚的她格外沉默。如果要正确说的话,应该说从中午,也就是老四回家之后,她就变得非常安静,安静到除非有人与她说话,否则绝不主动开口。 她在想什么?他忍不住好奇的猜想,却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也不能说完全摸不着头绪,事实上他有摸到,只不过不愿相信那乱成一团,几乎让他一想到就头痛、心痛,甚至全身都痛的头绪是他要的,所以他选择忽略它。 而忽略它的结果却是让它化成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心中。 也许,他该在刺未深入心头之前,咬牙将它拔除,但是—— “开车专心点。” 一路沉默不语的陈婧屏突然开口提醒,他愕然的看了她一眼,心情一下子回温了好几度。 “老婆,你今天好像特别安静。”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日太吵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今天好像很沉默,你……心情不好吗?” “不怎么好。”她冷声说。 回温的心情一瞬间down了下去,言纸沉默的不再开口,专心开车。而陈婧屏在车子驶进车库,引擎熄火前亦未再发一言。 沉默的下车,沉默的进屋,然后天外突然飞来一个皮包,砸得言纸莫名其妙。 “老婆,你这是干什么?”他愕然的问。 “你怀疑我,”她怒不可遏的朝他大叫。 在公婆家的时候,因为有长辈在扬,她不好发标,刚刚在车上时,为了安全起见也不适合发飘,但是现在双脚踩在自己的地盘上,她再不发标就不叫陈婧屏! “我……” “你敢说你没有?”改抓椅垫往他身上丢去,她怒气冲冲的吼道。 可恶的他,竟然敢怀疑她!她都已经嫁给他三年了,也为他怀了个孩子,而他竟然还敢怀疑她对言砚余情未了。可恶的他!该死的他!混蛋! “老婆,你先别激动,别忘了肚子里的孩子。”他避开另一个丢向自己的椅垫。 听见孩子两字,陈婧屏勉强稍微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瞪向他的凶悍目光却一点软化的迹象也没有。他竟敢怀疑她! “对不起。”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认错准没错。 她冷哼一声。 “我承认我曾经怀疑过,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思绪而已,因为我知道你爱的人始终是我,就像我爱的人也只有你一样。”他悄悄的走到她身后,伸手拥住她,“老婆,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吗?” 陈婧屏仍是不理他,甚至想将他圈住她的双手扳开。 言纸坚持不放手。 “我爱你。”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哼。”她不为所动的冷哼一声。 “宝贝,爹地好爱你妈咪喔。”圈着她的一只手移到她微凸的腹部上,他改对儿子道,但双唇却开始不安份的舔咬她敏感的耳垂。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避开他的挑情,他却紧黏着她不放。可恶!他难道不知道她正在生气吗? 他显然知道,才会使用这么下流的手法想让她遗忘怒气,但她才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 “住手。”她叫道。 如果他真的住手,那就是笨蛋! 言纸置若罔闻,黏腻的吻由她耳垂逐渐向下攻占她柔软细致的颈部,然后转向被他卸下上衣后,裸露的颈背与香肩。 “嗯……”陈婧屏被自己的娇吟声吓了一跳。不可以这样,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让他这样轻易过关,她…… “啊!”他的手指突然深入禁地,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体温直线上场。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呢喃爱语。 她伸出双手紧紧的攀住他,闭上眼睛,说不出话。 言纸忍不住微笑,迅速的弯腰将她抱往卧房。 而男与女的战争,才正要开始上演呢。 欲知几度空间同步进行下,石砚与姜虹绫如何擦出灿烂情火,请看金萱坠入时间海~缘来《缘来》 欲知恍如搭乘时光机的梦境,如何串起言墨与林灵今生最美的爱,请看金萱坠入时间海~梦见《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