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开局做了鬼子翻译官》 第1章 接头遇险 1938年秋。 虽然曾经被战火蹂躏,如今大半年过去了,海城逐渐恢复了过来,甚至出现了暂时的繁荣。各行各业,生意如常。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海城公共租界迈亘路。 这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街,街道两边都是老式木结构的房子,有高有低,错落不齐。东边房屋的后面,紧邻苏州河。 这条街上,有几家茶楼,虽然街道不长,但因茶楼后面楼上楼下都可以观河景,正是茶客们喜欢的谈天说地、品茗会友的绝佳之所。 其间也有一些院落,从大门望去,里面庭院深深,花木曲径,却不见什么人,只有门口有一、两个小厮,负责把守。也不知是谁的私宅,还是什么别院。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照在苏州河面,映出粼粼波光。虽已入秋,气候依然炎热。街上行人如常,有出入茶楼的,也有无聊闲逛的。偶有黄包车夫拉着车,一路奔跑而过。 在迈亘路西北方向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身着浅灰色春秋西服,头戴礼帽,脚穿一双铮亮的三接头皮鞋、戴着时尚墨镜的年轻人,坐着一辆黄包车,由远及近,正朝迈亘路赶来。 本来还在挥汗奔跑的黄包车夫,听得身后客人叫了一声: “师傅,大热天的,不用跑那么快。” 他放缓了脚步,没有回头。作为一名车夫,在这么大热的天气,谁不想跑慢点,优哉游哉?但他想早些跑到目的地,送完这个客人,还可以在茶楼那里,接下个单的生意,多跑一趟,能多挣些钱,下苦力之人,得靠这黄包车养家糊口。 而车上的年轻客人,似乎并不着急,坐在车上不动,也感觉闷热。他手拿一把折叠纸扇,不时扇几下。 “师傅,停车,我就在这里下。”年轻人轻声叫道。 “不是去庆祥茶楼吗?还在前面,没到呢。”黄包车夫有点不解。 但随后他就闭了嘴,客人怎么要求,他们就怎么做,他多余的问话,注定得不到答复。 黄包车夫把车停下,黄包车向前倾斜,车上的年轻人,从黄包车上下来,年轻人取下墨镜,塞给黄包车夫两个铜板,道了声谢。 看着黄包车夫继续朝前而去,迈亘路的茶楼,也许会有人要坐车,车夫要去那里等客。 年轻人抬腕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接头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又把墨镜戴上,前后看了几眼,迅速走到街边的树荫下。 他掏出香烟点上,看似在树荫下歇息,墨镜后的双眼,却不时观察着前面迈亘路的方向。 这个年轻人,就是驻海城日军司令部特务机关长佐藤进将军的翻译官刘冬阳。 刘冬阳穿越成鬼子翻译官,已经大半年了。 他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会英语。去海外出差归来,乘坐m航直飞国内,不知怎么的,飞机上一阵颠簸,机上乘客惊呼不断,刘冬阳也头晕目眩。之后,他就穿越到了一个同样叫刘冬阳的日军翻译官身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留学东洋,在日本报名参加了高级翻译官特训班,之后回国,先被驻海城日军司令部派往家乡望湖县担任种子翻译官,培训当地的初级翻译人员。 后因得到日军第九师团佐藤进将军的赏识,调至身边,任佐藤将军的专职翻译官。佐藤进将军从第九师团调任驻海城日军司令部特务机关长后,刘冬阳也跟了过来。 在望湖县的时候,有着后世记忆的刘冬阳,果断地跟红党游击队取得了联系,成为我地下潜伏人员。调来海城后,转由红党军江南纵队敌工部李得万部长直接领导。 出于安全考虑,组织上给他取了新的代号“鸿雁”。 而在他和李部长之间充当联络员的,是从望湖县交通线调往沪城的交通员赵刚,代号“老刀”。 今天,刘冬阳就是按照约定,来到迈亘路的庆祥茶楼,跟交通员赵刚接头。 庆祥茶楼是赵刚临时约定的见面地点,刘冬阳对这一带并不熟悉。 他对黄包车夫说的就是去庆祥茶楼,但就在刚才,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他觉得就这么直接去庆祥茶楼,仿佛进入了一种不可预测的环境。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重生后的刘冬阳,时常有种很敏感的下意识。也许是突然降临到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并且还成了人人唾骂的鬼子翻译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先前在老家望湖县的时候,就曾被自己的发小李文忠当做汉奸而追杀,所幸只是受了伤,捡回一条命。 前世的经历告诉他,要想保命,就必须比常人多想一层。 又或许是m航失事造成的心理阴影,挥之不去。总之,他自己觉得,比从前的自己,对身边的环境更加的敏感。 尤其对完全不了解的迈亘路,还是提前下车,先观察观察。 街上行人来来又去去,他把每一个行人,都扫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 丢下烟头,随着三五成群的行人,从小街的这头,朝另一头慢慢走去。 首先要确定庆祥茶楼的位置,然后再看看茶楼的四周。 他心里这样想着。 路边有一些小店,店家或在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珠子,或立于店门前,招揽生意。 前面百米开外,庆祥茶楼屋前挑起一副旗幡,上书“庆祥茶楼”四个浓墨大字。 不知道赵刚此时是否已经在那里等候,刘冬阳再次看了看手表。 他朝庆祥茶楼的楼上窗户望去,几扇窗户都开着,却没看到人影。 他想从茶楼前面走过去,再仔细把环境侦查一遍,却突然发现,一个胸前捧着木架卖香烟的男子,凑到一个卖报纸的男子跟前,嘀咕了两句,两人又分开了。 “不好!有险情!” 刘冬阳心里“咯噔”一下,没有犹豫,他对着身旁的一家小店门口走去。 “先生,几位,里边请!” 门口迎客的店伙计对刘冬阳招呼道。 刘冬阳这才发现,这是一家小饭馆。 还没等他搭话,庆祥茶楼那边,传来了一声枪响,“砰!” 随后又是“砰!砰!砰!”枪声杂乱地响起来。 刘冬阳伫立小饭馆门口,侧目望去,街上突然出现不少持枪男子,都朝庆祥茶楼涌去…… 第2章 撤离现场 “出事了!” 刘冬阳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赵刚此时一定在庆祥茶楼! 刚才街上那卖报纸的和卖香烟的,都是盯梢的特务,接头地点分明已经暴露。 枪声响过之后,街上的行人乱哄哄四下逃散,刘冬阳立即转身,跟着众人向迈亘路外疾走。 对方显然早已布置好陷阱,如果赵刚已经在茶楼里面,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他们在等什么?等的就是自己! 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呢? 刘冬阳吃不准,此刻的他,也顾不上细想。 以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即使知道赵刚现在遇到了危险,也帮不上什么忙,唯有让自己先脱离险境,之后再设法打听赵刚的情况。 平常若是街上出现枪声,巡警早就赶了过来。可今天刘冬阳直到跟着街上行人离开了迈亘路,也不见一个巡警的影子。 这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特工在此设伏,把巡警支开了。 走出迈亘路,刘冬阳顿住身形,稍稍喘了口气,待要回头再看看迈亘路的情形,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刘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刘冬阳抬眼一看,暗叫不妙。 十多米外,一身便衣,头发梳得溜光,正朝自己挥手打招呼的,可是市警察局侦缉处的侦缉队长姚兴民。 刘冬阳曾随佐藤将军到警察局时,跟这个姚队长有过一面之缘。 他知道,姚兴民可是个十分精明的家伙,在警察局局长吴本俭眼里,也是很被看重的。 姚兴民的身后,有几个同样穿便衣、持手枪的男子,应该是姚队长带来的侦缉队员。 刘冬阳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被熟人撞见。 但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他断定姚兴民也是刚刚看见自己,于是镇定了一下情绪,坦然回答道: “是姚队长啊。我刚才坐黄包车从这里路过,黄包车夫听到前面枪声响,把我丢下,钱都不要就跑了。姚队长,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多人从那边跑过来,问谁也说不清楚,只听见响了一阵枪。” 撒谎不打草稿,是刘冬阳前世生意场上练就的本事。 “嗨,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奉命带人等候在此,现在准备过去善后的。不过,负责行动的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刘先生还是赶紧离开吧,说不定一会儿就要封街了。” 姚兴民好意劝道。 是佐藤进的特务机关在行动? 刘冬阳忙朝姚兴民拱拱手:“那刘某先行告辞,改日请姚队长喝酒。” “好说。”姚兴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领着便衣队员,奔迈亘路而去。 迈亘路是不能再折回去了,赵刚的情况,看来凶多吉少。 刘冬阳边往外走,边把刚才的情形,在脑海里重新回放了一遍。 第一声枪响之后,又有几声枪响。 难道是赵刚主动开枪,向自己示警? 如果不出现枪声,自己会不会在周围巡视一番后,走进庆祥茶楼? 虽然那卖报纸的和卖香烟的,引起了刘冬阳的警觉,没弄清情形之前,他不会贸然前去茶楼。 但在街上停留,难免也会引起便衣特工的怀疑啊。 也幸好他提前在迈亘路外面下了车,不然,黄包车夫把他拉到庆祥茶楼,自己立马会成为便衣特工盯梢的目标,逃都逃不掉。 这事是日军特务机关负责执行,自己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日本人怎么知道赵刚会在这里现身?张网以待,还知道赵刚要在此跟人接头? 会不会是自己暴露了,日本人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 看起来又不像,自己从佐藤机关出来后,已经在街上转悠了很久,还特地绕了不少圈子。可在自己来到之前,他们已经守候多时了。如果跟踪自己而来,自己现在很能置身事外吗? 恐怕在转身撤离的瞬间,就被人控制住了。 这样一想,刘冬阳基本可以断定,那些特工,是跟踪赵刚来到迈亘路的。赵刚一定是进入茶楼后,发现了可疑之处,才鸣枪示警的。 他是在用生命,掩护“鸿雁”! 可是这样一来,他身上的情报,却无法传递出去了。 刘冬阳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一支自来水笔,情报就藏在自来水笔的笔芯里。他是准备把这支笔交给赵刚,带回红党军敌工部的。 希望赵刚能够化险为夷,再跟他约定下一次的接头时间和地点。 刘冬阳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这种情况,恐怕不会再有了。 …… 刘冬阳的分析没错,每次接头,赵刚都会提前赶到,这次也不例外。 当他提前来到迈亘路,进入茶楼,径自到了楼上的包间,等着刘冬阳到来。 跟往常一样,他习惯性地从二楼的窗户朝街面看去,要是刘冬阳来了,他还可以顺便观察观察,刘冬阳的身后,有没有尾巴。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刘冬阳,却意外发现,街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时不时盯着庆祥茶楼,徘徊不去。 赵刚立即感觉到情况不对,庆祥茶楼被人监视了! 他悄悄打开包间房门,走到楼梯口,看到楼下大堂的气氛,也明显不对。 这个多年的老交通员,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已经暴露了。而且,不仅自己暴露了,敌人还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他们没有动手,是在等“鸿雁”来接头时,把两人逮个现行。 不行! 赵刚眼看接头时间快到,他自己被楼里楼外盯得死死的,脱不了身。但一定要阻止“鸿雁”出现! 他把楼上的情形扫视了一番,除了临街的窗户,可以看到街上情形,另一侧的窗外,就是苏州河。 形势紧迫,他回到包间,从怀里掏出枪,朝窗外街上的便衣开了一枪。 想必“鸿雁”听到枪声,会立即中止接头。 这是他此时能采取的唯一办法,避免“鸿雁”的暴露。 枪声响后,街上的特务和茶楼大堂的特务,纷纷把枪朝楼上射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刚拉开包间门,冲到后面窗边,看了眼河面,飞身跳了下去。 第3章 交通员被捕 刘冬阳继续在街上溜达了一阵,才珊珊回到佐藤机关驻地。 佐藤进是负责特务机关的机关长,但他的华语水平,不足以跟华国人正常交流。而他的手下,却不乏精通华语的华国通。 刘冬阳这个翻译官,很多时候,都充当着佐藤机关长的助手角色,只要佐藤进需要跟海城方面的华国人会面,就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 而机关内部的行动,往往并不是事事都要刘冬阳参与。 就好比这次对红党交通员的抓捕行动,刘冬阳就一无所知。 这也使得自己险些落入圈套。即便如此,赵刚后来怎样,刘冬阳现在也不清楚,更无从打听。 交通员赵刚,是刘冬阳跟江南红党军之间唯一的联系渠道, 如果赵刚出了事,刘冬阳就成了断线的风筝,跟组织从此失去了联系。 刘冬阳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谍战剧《风筝》,如果自己成了断线风筝,能不能像六哥郑耀先那样,坚持到最后? 必须坚持!因为他知道将来红党军一定会取得全面胜利,没有别的选择!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回到宿舍,把西装脱下,挂在衣帽架上。他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面对突然发生的事情,他需要好好理一理头绪。 “老刀”赵刚是怎样被跟踪的?他是负责和刘冬阳单线联系的,难道在海城,他还有其他的联系对象? 是红党军在海城的组织内部出了叛徒?还是赵刚这次出来,露出了什么破绽? 刘冬阳点燃一支香烟,仔细回想着他跟赵刚这段时间以来联系的每个环节,他相信,自己这一方,不会有什么问题。 “笃笃笃!” 刘冬阳正在沉思,宿舍门被敲响了。 他把烟头揉进烟灰缸,起身打开了房门。 “刘桑,机关长叫你去他办公室。” 门外是佐藤特务机关的行动组长山本太郎,见刘冬阳一脸问号,补充道: “刚才我来找过你,你不在。” “山本君,知道佐藤将军叫我有什么事吗?”刘冬阳试探着问道。 “下午抓了一个红党交通员,机关长要去医院突审。” 一听“红党交通员”,刘冬阳心里“突突”两下,随即镇定地问道:“在医院?” “是啊,那红党交通员还想跳河逃走,被我从河里逮了上来。”山本太郎有些得意地表着功。 原来下午是这个行动组长山本太郎带队设伏,刘冬阳心中只有庆幸,在现场没有被山本太郎看见。 但现在佐藤进要去医院审赵刚,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跟着山本太郎朝机关长办公室走。 他没有再向山本太郎打听更多关于红党交通员的事,那样会显得自己对此事特别上心。 佐藤进叫他去,无非是要他充当翻译,至于具体案情,他应该不那么关心才对。这是他的位置决定的。 刘冬阳刚到办公室外面,佐藤进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口停着他那辆专用轿车,司机已经启动了车子。 刘冬阳拉开后座的车门,用手垫在车门上方,等佐藤进钻进汽车,他才跟着上了后座,坐在佐藤进的身旁。 行动组长山本太郎,则自己拉开副驾旁的车门,坐了上去。 一路上佐藤进没有说话,只有山本太郎时不时给司机指指路。 刘冬阳看着窗外,见轿车驶进了一个医院的大门。刘冬阳知道,这是日军在海城设立的陆军医院。 这里戒备森严,门口有哨兵把守,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日本军人。 把一个重要的红党交通员,送到这里治伤,就算对方的人知道下落,也无可奈何。 下车后,山本太郎在前带路,佐藤进和刘冬阳紧跟着。 来到外科二楼住院部,从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头,再步行上一层楼梯,那里有一个特殊病房,跟其他病房隔开,门口有两个日本兵把守,应该就是赵刚所在的病房了。 三个人进去的时候,正好有医生领着护士在给病人做检查,见佐藤进等人进来,戴着口罩的外科医生微微对几人点了点头。 病床旁边,还有两个日本兵,一直守着。 “大夫,病人现在情况怎样?”首先问话的是山本太郎,用的是日语。是他把赵刚送到这里的,医生认识他。 “还好,伤得不是很重,子弹已经取了出来。”医生同样用日语答道。 佐藤进看了看病床上的赵刚,又看了看医生:“现在可以问他的话吗?” 外科医生看了眼佐藤进军服上的军衔,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他虽然伤势不重,但失血过多,身体很虚,你们注意问话的时间,病人需要休息。” 说完,医生带着护士,出门去了。 刘冬阳赶紧搬过一把椅子,请佐藤进坐下,他自己则站立身旁。山本太郎恭敬地站在病床的另一侧。 病床上的赵刚,扫视了一圈屋内,然后把目光落在佐藤进身上。 他连刘冬阳一眼都没有看,仿佛完全不认识,这个日本大特务身边的翻译官,压根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就这个细节,让刘冬阳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在进来之前,他还在想,他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赵刚。只要赵刚多看他一眼,他猜想,狡猾的佐藤进就会看出些端倪。 自从从山本太郎那里得知赵刚被捕,他就做好了暴露的思想准备,可真的两人面面相对,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刚被捕,如果他经受不住刑讯,供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刘冬阳。 跟着佐藤进到特务机关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很清楚日本人的刑罚手段,很少有人能够一直熬下去。 赵刚对他视而不见,让他刚刚感到一丝安定。 佐藤进清了清嗓子,以一种极其和蔼的语气,开始了话题。他一边说,刘冬阳一边给他翻译。 “你先不用开口,我知道你叫赵刚,代号‘老刀’。是江南红党军在海城的交通员。” 赵刚死死地盯着他,佐藤进继续说道: “我还知道,你这次到庆祥茶楼,是跟一个代号叫‘鸿雁’的红党情报人员接头。而且,这个‘鸿雁’,竟然隐藏在我大日本皇军的内部!” 后半句话,佐藤进是大着嗓门喊出来的。 刘冬阳刚刚平复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4章 鸠山请客 眼看佐藤进的语气由和蔼可亲突然变得咆哮起来,并且当场喊出了刘冬阳的代号“鸿雁”,刘冬阳也跟着提高嗓门,把佐藤进的日语改用华语对赵刚吼道: “准备跟你接头的人,是不是叫‘鸿雁’?他是不是隐藏在皇军内部的情报人员?” 他是在用这种夸张的问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不过这多少有点学佐藤机关长说话的意味,连病床对面的行动组长山本太郎都不由得朝佐藤机关长看了看,见佐藤进并没有特别反应,才又并腿立正站着不动。 佐藤进的话里,并没有问赵刚,他现在只是在跟赵刚叙述这件事。 刘冬阳把叙述句变成问句,赵刚肯定也不会回答他。 赵刚这才冷冷地打量了一番刘冬阳,屋子里另外两个很明显是日本军官,而这个身穿西装,头戴日军军帽,还斜挎着盒子炮的年轻人,就是典型的翻译官装扮。 “汉奸!走狗!”赵刚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再也没有开口。 这几个字,佐藤进倒是听懂了,他伸手把刘冬阳拉到身旁,克制住刚才激动的情绪,换成蹩脚华语对赵刚道: “赵先生,你的不要着急,我的也不着急。我的希望,我们合作的大大的好,只要你的,愿意跟我们合作,皇军大大的优待。” 佐藤进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作为条件,你的必须把‘鸿雁’是谁,还有你的上线,统统的交代的出来。” 见赵刚依旧沉默不语,佐藤进笑了笑,站起身: “我的,可以给你时间,你的好好考虑考虑,下一次,你的若不交代,恐怕我们得换个地方审讯了。” 说罢,转身离开了病房,刘冬阳和山本太郎亦步亦趋地跟着出来。 “加强对这间病房的保护,一旦他的伤势可以,立即带到特务机关刑讯室。”佐藤进对山本太郎吩咐道。 “哈依!” 山本太郎“啪”的一个立正,鞠躬答道。 …… 这一夜,刘冬阳是怎样熬过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之前还以为仅仅是赵刚暴露了,被特务跟踪被捕。现在看来,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得多。 佐藤进不仅清楚地知道赵刚的身份,还知道“鸿雁”的存在。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江南红党军根据地,有日本人的奸细!要么是日谍潜入了,要么是有人叛变当了内奸!而且,这个人,对“鸿雁”这种高度机密的事,也掌握得那么详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鸿雁”的真实身份。否则,现在被关押的,不仅仅是赵刚,还有他刘冬阳。 这个奸细必须得揪出来,只要他留在根据地一天,对红党军就多一天的威胁。 可自己怎么才能把这情况传到根据地呢?还有赵刚被捕的消息,上面是否已经知道? 刘冬阳一筹莫展,抽了一夜的烟,彻夜未曾合眼。 他只是一名情报人员,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用。别说越级给上级汇报,就是现在要见赵刚,都不能贸然前去。 他也想过趁敌人还没注意到他,提前撤离。但没有上级的指示,擅自撤离,等于彻底脱离组织。而且,据他分析,佐藤进只知道有“鸿雁”这个人,并不比清楚具体是谁。只知道在日军内部,不清楚在哪个部门、担任什么职务。 刘冬阳决定冒一次险,只要赵刚熬得住,他就能继续潜伏下去。 天色渐明,曙光初现。刘冬阳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小镜子,见自己一脸的憔悴,他使劲摇了摇头,拿着面盆去盥洗室,把脸埋在冷水中,浸泡了一阵,清醒了一下头脑,洗漱毕,朝宿舍走去。 “刘桑早!” 有人跟他打招呼,是机关的电讯组长鸠山宏,正从宿舍楼外走进来。 “鸠山组长早!这么早就出去了?”刘冬阳寒暄道。 “哪里呀,我在电讯室值了一晚上的夜班,现在才刚换班回来。”鸠山宏道。 “辛苦了!”刘冬阳点头问候。 鸠山宏住在刘冬阳隔壁,两人有空时也有些交道。 鸠山宏揉了揉困乏的两眼,往宿舍走。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刘冬阳道: “对了,上次你带我去订做的西服,我取回来了,真的很合身,做工也不错。太感谢刘桑了。” “应该的,小事一桩。”刘冬阳答。 鸠山宏想做一套西服,对海城的裁缝铺不熟,刚巧刘冬阳认识一个从望湖县来海城做洋服的裁缝,便带着鸠山宏去了一趟,认个路。取衣服,自然不用麻烦刘冬阳了。 “刘桑,晚上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请你一起吃个饭,表示感谢。”刘冬阳刚要摆手拒绝,鸠山宏接着微微一鞠躬点头道,“请不要拒绝。我先回去补个觉,晚饭时分,我叫你。” 刘冬阳耸耸肩:“好吧。但愿机关长晚上不会给我派活。” 看着鸠山宏离去的背影,刘冬阳心里突然冒出一段唱腔: “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 赵刚的伤势,还要两天才能从陆军医院转出来,这一天对刘冬阳来说,倒也没什么事。 下午从办公楼回到宿舍楼,还没到刘冬阳的宿舍,见隔壁鸠山宏的房间门开着,听到刘冬阳的脚步,鸠山宏迎了出来: “刘桑,你推荐一个地方,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刘冬阳略一思索,跟日本人吃饭,去中餐馆呢,还是日式料理店? 中餐馆人员混杂,他这个汉奸的身份,还带着一个正宗鬼子,有点招摇,不合适。 “就去跑马厅附近的渝都路吧,那里有家日式料理店,据说是正宗的京都风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鸠山君应该就是京都人吧?”刘冬阳提议道。 “没错!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鸠山宏一听有家乡美食,急不可待地催促刘冬阳。 他特地穿上了刚取回来的新洋服,和刘冬阳一前一后出了门。 鸠山宏的蹩脚华语说得还行,但刘冬阳还是叮嘱他,路上少开口,一切由他来安排。 两人在大门外叫了两辆黄包车,刘冬阳对车夫说了地址,两辆黄包车在马路上朝着渝都路飞奔而去。 第5章 三浦料理店 黄包车停在渝都路的这家日式料理店门前,刘冬阳和鸠山宏先后下了车。 抬头一看,门匾上赫然写着:平安三浦料理。 前世的刘冬阳对三十年代末的海城,并不是很熟悉,但他这副身体的原主,家境殷实,除了在望湖县开办了元盛织造厂总号之外,更是在海城设立了分号。去日本留学以前,时常来往于望湖县和海城之间。 加上去年回国在日军驻沪司令部待命,也没少在海城转悠。可以说,对海城就像他自己的家乡一样的熟悉。 平安三浦料理,刘冬阳出国之前,就开在渝都路上,他以前是来过的。这家料理店的老板,三浦清司,是正宗京都人,京都旧称平安京,所以用来做了店招,既有标榜来自京都的正宗味道的意思,也寓意出门在外,吉祥平安。 料理店内的装修,以木制吊顶、木地板和全木家具为主,连照明的灯,都加上了方柱形木框灯罩,显得十分的古朴。 出入这里的,大多都是在海城的日本人,还有跟日本人有交往、或者曾经在日本生活过的华国人士。当然也有一些居住在海城的外籍人士,会偶尔光顾。 相比喧嚣的中餐酒楼,这里就要安静很多。用餐的客人,被分别领到各自的包间内,互不影响。 刘冬阳和鸠山宏走到料理店门口,门后恭候的迎宾上前一步,一边鞠躬一边问候道: “两位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有没有预定包间?” 鸠山宏摆摆手:“没有预定。” “那好,请跟我来!” 迎宾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两位朝里走。 “有没有靠窗的位置?最好给我们安排一间可以看到窗外风景的包间。”刘冬阳在迎宾身后要求道。 “好的,应该还有。” 他们来到二楼一个临街的包间,窗户外是渝都路。两人脱鞋进去,盘坐于小桌几的两侧。迎宾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女服务生身穿日本传统和服,踩着碎步,来到刘冬阳面前,半跪着递上菜单,小声询问: “先生,需要点什么?” 刘冬阳指了指对面的鸠山宏,女服务生会意,轻轻起身,又到鸠山宏面前半跪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鸠山宏听着女服务生软软的日语,一边翻看菜单,一边打听道: “小姐,我听说你们这里可是京都风味,老板是京都人氏?” 女服务生连连点头:“是的,先生,我们老板三浦先生,是京都人氏。还有厨房的大厨,也是老板专门从京都请来的。” 刘冬阳插话道:“鸠山君,等会你来鉴定一下,是不是正宗京都料理。” 正说话间,推拉门被轻轻敲了几下,走进来一个微胖、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跟这日式装修的包间似乎有点不搭。 “两位客人,我就是这里的老板,我叫三浦清司,京都府滋贺县人。欢迎两位光临小店。” 看到刘冬阳,连忙又用华语招呼道:“刘少也在这里?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去了东京?什么时候回来的?” 鸠山宏替刘冬阳回答:“他,回来快一年了。现在刘桑可是我们佐藤将军身边的翻译官。” “那太好了!以后请多多光临。” 三浦清司点着头,职业性地微笑道。 鸠山宏微微欠身鞠躬:“三浦先生,能在异国见到故乡人,真是荣幸!” “噢,这位先生也是京都人?敢问怎么称呼?” 三浦清司眼睛一亮,饶有兴味地询问起来。 “鸠山,单名一个宏字。”鸠山宏回答。 三浦清司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我认识一位鸠山,京都府山科警察署的署长鸠山远光,不知鸠山君可认识?” “鸠山远光乃是家父。”鸠山宏欣喜地说道,“不过,他现在不在京都,两年前调去了满洲。想必三浦君很久没回京都了吧?” “哈哈哈!是啊,我在这海城开这家料理店,已经快五个年头了,一直没机会回去看看。说起来这世界真是太小,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鸠山君。”三浦清司大笑着伸出手来,跟鸠山宏握了握。 鸠山宏把菜单退回给女服务生,对三浦清司道: “我也不用点菜了,作为同乡,请三浦先生把最具京都特色的菜品,给我们安排上来,对了,还有清酒,我跟刘桑要好好喝上几杯。” 三浦清司连连应诺:“没问题,就按两个人的标准,我替你这个同乡做主了。” 刘冬阳见鸠山宏在兴头上,对他小声说道: “鸠山君,三浦先生这里,还有一个特色节目,保准你会喜欢。” 说毕,跟三浦清司对了对眼神,三浦心领神会,立马接口: “敝店有几位从京都来的舞伎,长得很好,等会我叫过来,给两位喝酒助兴。” 鸠山宏兴奋地叫道:“太好了!这地方以后可以常来。” 反正是你请客,刘冬阳心里想道,我无所谓啦。 三浦清司出去不久,果然带着三名舞伎进来。 三个美女年龄都不大,长得水嫩,就是脸上的妆化得很浓,眉毛描得弯弯的、细细的,眼目传情,顾盼生辉。小嘴涂着口红,在煞白的妆容上,显得尤为突出。头上盘着大发髻,手里都攥着一把彩色小油纸伞,是跳舞时的道具。 紧身的和服,即使后腰背着枕头,也能看出纤细的腰肢。 脚下一双木屐,涂着粉色的脚趾从木屐露出来。一双手的手指,都留着长长的、葱根一样的指甲。 刘冬阳在东洋留学时,是见识过那里的舞伎的,但还是从心底里不是很喜欢。这种浓妆,把一个好好的美女,打扮得颇有几分鬼样。 再配上以尺八、三味线和太鼓为主演奏的传统音乐,尤其当男声声嘶力竭随着节拍唱出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阴森凄凉之感。 据说日本传统的歌舞伎卡布基,都是由男人扮演女人,后来为了迎合男人的喜好,才有了女性舞伎。 不管是男性舞伎,还是女性舞伎,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接触到的,那都是贵族阶层的享乐工具。 三浦清司为了料理店的生意,也因为时常有贵客临门,所以才精心从京都请来了几名舞伎。 几支舞跳完,三浦清司让其中一名叫前代子的舞伎留下来,陪两位客人喝酒。 鸠山宏自然乐得嘴都合不拢。 三浦清司离开后,前代子半蹲在两人之间的桌几旁,轮番给两人敬酒。 在这当口,刘冬阳无意中看向窗外,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背影,而且只是一闪而过,但刘冬阳能够认出,那人就是李文忠! 第6章 刺杀 刘冬阳不禁心中一凛,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喝酒,享受舞伎的服务。 他站起身,佯装去窗前看风景,想再次确认,没错,绝对是李文忠! 李文忠身穿对襟短褂,脚蹬黑布鞋,手拿一把蒲葵扇,头戴一顶旧草帽。混在街面闲逛的人群中,看起来跟其他人也没特别显眼之处,匆匆从平安三浦料理店的前面经过,刘冬阳到窗前时,他已经走出十多米了。 在望湖县的时候,李文忠就不顾曾经是发小的情谊,几次三番要刺杀刘冬阳,就因为他做了鬼子的翻译官。 没想到现在自己到了海城,又一次看到了李文忠。 难道他是跟随自己而来?自己还是大意了,坐在黄包车上,没有多留意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现在自己和一个日本人在日式料理店用餐,李文忠没有进店里来,估计是在日本人开的店里,不方便动手。他看似走远了,但凭刘冬阳的直觉,李文忠一定还在附近猫着,他在等待时机。 想起还在望湖县的时候,李文忠就参与过多次刺杀行动,有针对刘冬阳的,也有针对其他汉奸、日本人的。刘冬阳知道他是某个抵抗组织的成员,他们的刺杀行动,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却并不清楚具体属于哪个组织。 这次他的目标,会是刘冬阳吗? 刘冬阳不动声色,回过身来,见前代子正用那双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喂到鸠山宏的嘴边,撒着娇: “先生,前代子这杯酒,你也要喝了。” 劝酒是她们的业务,既为了三浦老板的生意好,也为了自己多拿服务小费。 “鸠山君,我去趟卫生间。”刘冬阳说着,离开了包间,顺着楼梯下了楼。 “刘少,卫生间在左边往前走。” 正在跟其他客人打招呼寒暄的三浦清司,见刘冬阳径直朝后厨走去,连忙指点道。 “是这样,”刘冬阳停下脚步,“我对日式料理非常感兴趣,我想到后厨去看看三浦先生请来的京都大厨,怎么收拾刀鱼的,顺便学习学习。” “好啊,没问题。我陪你过去。” 刘冬阳连忙摆手制止:“不用了,三浦先生您先忙去吧,我自己随便看看就行。” “那好,有事你叫我。” 看着三浦清司陪其他客人上了楼,刘冬阳才钻进后厨。 他哪里是对厨艺感兴趣,他是去看看,后厨那里有没有后门,看样子等会不能从前门离开,那样正中李文忠的埋伏。 为了不引起料理店的恐慌,刘冬阳没有告诉三浦老板实情,他也不会对同来的鸠山宏提及,待会随便找个理由,拉着鸠山宏从后门溜走即可。 后厨的后门穿过去,是一个小的庭院,再往后,果然有一扇小门。是送食材的进出的通道。 门虚掩着,刘冬阳推门出去,外面是另一条小巷子。 很好! 刘冬阳这下放了心,回到包间。 “前代子小姐,我喝了不少了。现在我命令你,去把我这位兄弟伺候好,赏钱大大的有!” 鸠山宏似醉非醉地对前代子嚷道。 刘冬阳刚一坐下,就看到一抹肉色,在眼前晃动。原来前代子和鸠山宏推推搡搡,和服没有纽扣,领口竟然敞开了,一对隆起,赫然可见。 “先生,刚才我老板叫您刘少,来刘少,前代子敬你一杯。” 刘冬阳来不及推开,前代子又道:“来嘛,我来喂刘少。” 说着扑到刘冬阳跟前,连娇喘都呼到刘冬阳俊脸上了。 鸠山宏在一旁敲着边鼓,一个劲催促:“刘桑,这酒你得喝。这可是我家乡的清酒,冲着咱们兄弟的交情,你得品尝品尝。” 刘冬阳无奈,勉强张开了嘴,一股液体顺嘴而下,另两片香唇更是贴到了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咯咯咯咯!” 前代子乐开了怀,一颤一颤的。 “刘少好酒量!必须再来一杯。”前代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罐,往酒杯里倒酒。 刘冬阳想对鸠山宏说,这里不安全,不能久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要是这么说了,鸠山宏一定会追问,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他怎么解释?说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很可能是杀手? 这么说,他就和杀手认识,继续追查下去,对他,对李文忠都很不利。 虽然李文忠几次三番刺杀他,但他并不恨李文忠,李文忠又没做错什么。 相反,不管李文忠现在属于哪个组织,刘冬阳心里都很佩服,凡是勇敢抗日的,都是好样的! 在刘冬阳眼里,是把李文忠看成自己人的,至少算友军。可从李文忠的角度,刘冬阳却是敌人,是跟他要刺杀的对象属于同一类的汉奸卖国贼。 想到这些,刘冬阳不得不关注起李文忠来到海城这件事来。 美酒、美女加美味佳肴,曾经的刘少可没少折腾。 但此刻刘冬阳没有那份心情。 一方面现在随时可能被李文忠和同伴追杀,另一方面,自己的交通员,“老刀”赵刚,还在日本人严密监视的陆军医院里躺着呢。 “刘桑,就喝这一杯,喝了愚兄我还有话要说。” 鸠山宏劝道。 看来,鸠山宏请自己吃饭喝酒,不仅仅因为刘冬阳帮他找了家裁缝铺做了套新衣服而表示感谢,可能还有别的事。 “鸠山君,”刘冬阳从前代子手中接过酒杯,把前代子轻轻推了一推,让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才说道,“你先说,说了我就喝。” 鸠山宏对前代子挥挥手:“前代子小姐,你先出去吧。” 前代子识趣地起身鞠了一躬,退出去,把包间的门重新掩上。 “究竟什么事,这么神秘?” 鸠山宏正要开口,刘冬阳又朝窗外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李文忠出现。 “你等等!”他用手势制止了鸠山宏。 因为此时,他听到门口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随后,从窗口看到,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簇拥下,离开料理店,朝停在外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刘冬阳突然意识到什么,脑袋发胀,他明白了,这才是李文忠今天的目标。 他对鸠山宏喊了一句: “快趴下!” 鸠山宏反应也快,迅速低头, 就听得“砰”的一声枪响,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第7章 不会这么巧吧 一声枪响之后,又是一阵枪声。 刘冬阳和鸠山宏悄悄从窗户探出头望去,刚才出门的中山装中年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身旁的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正举枪乱射。 “不是冲我们来的。” 刘冬阳安慰鸠山宏。 “好险!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开枪?”鸠山宏惊魂未定。 “第六感吧。我也说不清,就是有种预感。” 刘冬阳故弄玄虚,没必要老老实实回答他。 就在几个保镖胡乱打了一阵枪后,有两个巡警来到现场,吹响了警哨。 “呜——,呜——” 还有人跑进料理店打电话。 “刘桑,出事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鸠山宏回转身,边往外走边说。 “鸠山君,别急呀。现在出去,万一刺客还没走远,误中流弹,岂不倒霉?再等等,看看动静。” 刘冬阳现在反而非常镇定,既然李文忠的出现,不是针对他,他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但现在出去,被李文忠看见,那不是自找麻烦! 而且,出于好奇,他也想看看,这个被当场击毙的,究竟是何许人。 不一会儿,又跑来一队巡逻的日本兵,把三浦料理店外面围了起来。 “真是笨蛋!刺客明明是从远处狙击的,把店门围了,算怎么回事!”刘冬阳自言自语道。 这一番动静,原本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涌过来看热闹了。 只是畏惧日本兵,不敢靠得太近,全在外围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其中还有几个记者,举着照相机和镁光灯,“咔嚓!咔嚓!”一通乱拍。 刘冬阳听不清人们在议论什么,却在人群的后面,又看到了李文忠。 这家伙,刺杀都得手了,还留在这里干啥? 看他摇着蒲葵扇,伸长脖子往里看,又跟身旁的人问了几句什么。 看来,这次行动,李文忠不是担任刺杀任务,而是望风。他再次出现,只为了确认,目标是否已经中弹身亡。 这是刘冬阳的猜测。 李文忠没有想到,自己在观察倒在地上的死者,却有人在楼上暗中观察他。 紧跟着,又过来几个穿便衣、持短枪的男子,随他们而来的,是一辆小车,车上走下来的人,同样便衣、戴着大墨镜、头发梳得油光可鉴。 冤家路窄,刘冬阳感叹一声,警察局侦缉队的队长姚兴民,怎么又碰到他! 刘冬阳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李文忠已经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不见了。他不想被侦缉处的人看到,刘冬阳也不想。 “现在可以走了,不过,不能从前门出去,鸠山君,你跟我来。” 刘冬阳暗自庆幸事先查勘了地形,给自己留了退路。 下楼后,他等鸠山宏到吧台结了账,然后两人从后厨钻出去,来到后面的庭院。 熟门熟路,谁也没有注意。 他拉开虚掩的后门,回头看了看鸠山宏:“咱们从后门出去,赶紧离开。” 回过头来,却被四、五个便衣拿枪指着: “回去!没有我们姚队长的许可,谁也不能离开!” 刘冬阳尴尬地愣在那里!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后门会被侦缉处的堵住。 刘冬阳那个后悔呀,早知道,就该在鸠山宏提出离开的时候,趁早走人。真是好奇害死猫,想留下来看看死者是谁,结果还是没弄清,反而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再说姚兴民来到死者跟前,仔细验看了中弹情况,他抬头扫了一眼三浦料理店,又朝对面的建筑扫视了一圈。 他把巡警叫过来,询问了几句,摇了摇头,暗道: “都这么一会儿,枪手早就撤了。几个保镖顶个啥用!” 不过,作为例行公事,还是要对现场有关人员进行一番讯问,做个笔录。 日本人开的料理店,日本兵没有贸然冲进去,只在门外喊话: “里面的所有人,统统的出来,在门口集合,接受检查!” 几个便衣看着姚兴民,姚兴民把手一扬: “他们要检查,由他们去吧。咱们的人,把那几个保镖叫来,还有巡警,问一下事情经过,做个笔录就收队。” 这边平安三浦料理店的食客,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集中到店门边,几个日本兵挨个检查证件,只要是日本人,问几句话就放行。如果是华国人,还要再逐一搜身。 刘冬阳和鸠山宏,排在其他众人的后面,刘冬阳当然不想跟姚兴民迎面相遇,能拖一阵算一阵。 这一小队日本巡逻兵中,没有一个的华语说得好的,包括他们的小队长。 有几个商人模样的华国男子,从后面挤上前去,点头哈腰地对小队长道: “太君,我们还有急事,能不能先检查我们的证件,让我们先走?” 日本兵见有人挤上前,大声吼道: “统统的不要挤,证件的一个一个的检查。” 那几个人还在一个劲说着好话,他们肯定也不会日语,不然早就用日语去沟通了。 日军小队长一头雾水地盯着他们,显然不明白那几人在说什么。 “你们的,什么的干活?”他吼道,身旁的日本兵端着大枪,怒目对着他们。 吓得几人再也不敢说话,畏畏缩缩退回到原地。 刘冬阳看着姚兴民带着他的便衣队,在黑色轿车旁,询问几个保镖,他心里暗想,日本兵再拖沓一些,等姚兴民走了,他再出去吧。 谁知道,姚兴民撇下几个手下,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到三浦料理店的门口,对日军小队长嘀咕了几句,日军小队长点了点头,姚兴民冲里面大声喊道: “梁恒达梁老板,汪德福汪老板,还有许子善许老板,请出来一下。” 刚才挤到门口的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朝姚兴民挥了挥手,再一次从队列里挤到前面去。原来他们真的都是老板。 姚兴民眼神从排队的人群往里一望,刚好跟刘冬阳四目相对。 “刘先生!” 他对着刘冬阳高声喊道。 刘冬阳躲不掉了,他从后面走出来,鸠山宏也跟着他,两人给日本兵亮了亮证件,日军小队长“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对着两位道: “两位长官,请便!” 到了姚兴民跟前,刘冬阳抢先道: “姚队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鸠山宏,佐藤机关长的手下。我俩在这里用餐。鸠山君,这位是姚队长,警察局侦缉处的。” 姚兴民却不管他这些,对着刘冬阳,追问道: “刘先生,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你。不会这么巧吧?还想往后躲,我早就从二楼窗户上看到你了。” 刘冬阳嬉皮笑脸地,指了指街道对面。 “不是,你们是不是把方向搞错了?枪手是从对面射击的,你们,”他看了眼日军小队长,又继续对姚兴民道,“你们不去对面搜查,却把料理店堵住检查,难道你以为枪手还会留着这里用餐?” “那可不见得。枪手是在对面,而且早就计划好了撤退路线。但他的同伙,没准就跟在这死者后面,进到店里摸情况呢,搜一搜也好。” 顿了一顿,姚兴民冲刘冬阳道:“刘先生也请吧,跟我到外面去,做个笔录。” 第8章 跟我走一趟 “姚队长,难道你连我也怀疑?” 刘冬阳一边跟着姚兴民走,一边追问。 “谁说怀疑你了?你不是在场吗?作为目击证人,讲讲实际情况,请刘先生给予配合。” 刘冬阳摸了摸后脑勺,必须把鸠山宏推出来,他灵机一动,对姚兴民道: “首先,我当时在二楼,你也知道的,能看到的情况有限,听到枪声,才注意到外面出事了,那时这人已经中弹倒地。” 他指了指地上的死者,继续说道:“另外,请姚队长理解,我的名字不能出现在案情记录里面。你知道,我现在所在的机关,属于……” 他看了看身旁的鸠山宏,示意鸠山宏替他解释。 鸠山宏虽然华语说得蹩脚,但这番话他听懂了,连忙附和道:“是的,我们属于保密机关,刘桑的名字不能随便记录到刑事案卷当中。” 刘冬阳接过话来,继续说道:“再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叫出来的几位老板,应该是知情人,他们的证词,比我这几句话更有用。” 姚兴民盯着刘冬阳:“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知情人?你认识他们?” “我的姚队长,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有智商好不好?这不明摆着吗?料理店那么多人,你偏偏就叫了他们几个。而且,那个死者的衣着打扮,看着跟他们几个老板是一路人,没准也是个老板吧?什么人会对一个老板下杀手?” “死者什么人,你问他们!” 姚兴民没有回答刘冬阳的话,他把刘冬阳叫来,只是顺便问问,主要还得抓紧讯问那几个老板。 刘冬阳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反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看着。 原来,死者叫郑建仁,他可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海城维持会的候任会长,过几天就要走马上任。今天到平安三浦料理店,就是跟前述几位老板在此相会,动员他们也参加维持会的。 郑建仁这一年来,一直跟日本人保持着密切的商业往来,包括替日本人筹措和运送紧俏物资等。 “我插一句嘴,姚队长,据你分析,谁会针对郑会长下手?他的仇家?” 刘冬阳忍不住问道。 他是问姚兴民,也在问那几位跟郑建仁聚餐的老板。 几位老板纷纷摇头:“我等真不知道。” 姚兴民却直接脱口而出:“还用问,肯定是重庆方面的人干的!” “重庆方面?你是说军统?” 刘冬阳要印证一件事,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是军统还能是谁?军统现在一直在针对海城的一些人物,展开刺杀行动。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发生好几起了。他们每次行动,都是经过周密计划的,根本抓不到人。这种案子,我们也只能做个记录,压根没指望有什么进展。” 姚兴民抱怨道。 这一点刘冬阳也有所耳闻,此时的复兴社特务处,已经扩编为军统,留在海城的人员,组成军统海城站,下辖几个行动组,专门从事对汉奸和日伪人员的刺杀行动。 刘冬阳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李文忠,和他那个神秘的抵抗组织,原来是军统! 这让刘冬阳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必须警惕自己成为军统的狙击目标。 “那个,姚队长,你先忙着,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先行告退。” 刘冬阳对姚兴民拱手一揖,和鸠山宏迅速离开了现场。 …… 刘冬阳本想直接回驻地,他招手叫了两辆黄包车。 “刘桑,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喝茶?我刚才说有事请刘桑帮忙,还没来得及说呢。” 鸠山宏连忙对黄包车夫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 “鸠山君,喝茶就免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鸠山宏也不再纠结:“好吧,我们先在街上随便走走。是这样的,我的内人,带着我的女儿,下个月要来海城。” “哦,家人相聚,是好事啊。令嫒今年多大了?” 刘冬阳问道。 “六岁。我到海城不是快一年了嘛,他们过来探望探望,要住一段时间。” “需要我做什么,鸠山君请直说。” 刘冬阳想不出,他夫人和孩子要探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是要住一段时间嘛,机关宿舍不方便,所以我想在外面租一套房子。刘桑对海城比较熟,能否请刘桑帮我留意留意,距离不太远,有家具就行。最重要的,要安全。”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事包在我身上。小凯思。” 刘冬阳拍着胸脯保证。 不就是找房子嘛,简单。至于鸠山宏担心的安全,他老婆、女儿,应该很容易看出是日本人,那就给他在日侨集中的地带去找房,只要鸠山自己不说自己在哪里做事,谁也不会在意他们。 “还有,到时候,我还想请一个华国的家教,教我女儿学华语。不知道刘桑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这个嘛,”刘冬阳实在想不出谁合适,身边没有现成的人选,“到时候再说吧。” “那就请刘桑替我留意留意。非常感谢!”鸠山宏转过身,对刘冬阳鞠了一躬。 鸠山宏作为佐藤特务机关的电讯组长,刘冬阳是有意要接近他的,但又不能做得太急,好像自己很迫切要跟他套近乎。所以总是时远时近,维持着这种客气的关系。 “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驻地吧。晚上外面不安全。” 刘冬阳再次提议。 那时候的海城,维新政府勉强把门面撑起来,治安方面,根本谈不上。 不说军统的暗杀行动,就是本地帮会,黑道,也经常互相厮杀。还有各种自发组织的抵抗活动,以及一些江湖杀手,你方唱罢我登场。 刘冬阳是日本人的翻译官,鸠山宏是日本军官,晚上在大街上落单,可不是小事。 “行,今天的酒,没有喝得尽兴。都被那个什么军统的暗杀给搅和了。” 鸠山宏带着歉意地点了点头。 “已经很尽兴了,连舞伎的伺候都享受到了。” 两个人再次招了黄包车,往驻地赶。 刚进驻地大门,跟鸠山宏朝宿舍楼走,就被一队卫兵拦住。 “站住!举起手来!”卫兵拉着枪栓喝道。 “怎么回事?我是电讯组的鸠山宏,你们不认识吗?”鸠山宏质问道。 从卫兵后面,走出来行动组长山本太郎,对鸠山宏道: “鸠山君,你请便。刘桑,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就在刘冬阳一愣神的时候,山本太郎厉声命令道: “把他的枪下了!” 第9章 这是疯狗乱咬人 “不是,山本君,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我做错什么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刘冬阳心里想,是不是赵刚那边有情况?赵刚把自己供出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追问道。 “谁跟你开玩笑了?等你到了佐藤机关长那里,你自己去问吧。” 在一队卫兵的簇拥下,刘冬阳跟着山本太郎来到佐藤进办公室。 卫兵守在门外,山本太郎喊了声“报告”,然后推门进去: “刘冬阳带来了。” 佐藤进满脸严肃,鼻子哼了一声:“叫他进来!” 一路上刘冬阳都在想着对策,但事已至此,什么对策也没有,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是有一点,无论什么情况,他决不能承认自己是“鸿雁”! 赵刚也只知道每次跟他接头的是“鸿雁”,最多也就知道他在日本人的特务机关,而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具体职位,更不清楚自己以往的经历。 刘冬阳之前曾试探过赵刚,上级并没有把他的所有情况,告诉赵刚。 昨天刘冬阳跟着佐藤进去病房看赵刚,他作为佐藤进的翻译,这个身份,算是亮了出来。但当时并没有人叫他的名字。 如果赵刚仅仅指认昨天的翻译官,是缺乏有依据的。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慌,要沉着,要冷静,随机应变。 刘冬阳反复在自己脑海里强化这个意识,然后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的,跨步走进办公室,在佐藤进面前立正站好。 等了一阵,佐藤进并没有开口。 “机关长,我跟鸠山组长出去吃了顿饭,跟着就回来了。您找我?” 刘冬阳主动打破沉寂,跟佐藤进汇报起行踪来。 佐藤进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好几个来回,看似要问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他又转到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掏出香烟,抽了几口。 把刘冬阳浑身上下看了又看,最后对山本太郎一挥手: “先把他关起来吧。” 从刘冬阳进屋,到离开,佐藤机关长没有对他说半句话,这让刘冬阳感到更加不安。 有什么疑问,你就问呀,你只要问,我还可以为自己辩解。 你一句话不说,直接把我关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嘛。 我总不能自己上赶着说自己不是,不是什么?那不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吗?山本太郎在路上并没提一个字,自己也只能装萌。 到了特务机关的牢房,刘冬阳再次陪着笑跟山本太郎打听: “山本组长,看在你我共事一场的份上,你就告诉我,究竟因为什么,让佐藤机关长那么生气,还要把我关押?” 山本太郎临走,才冷冷地说道:“还记得昨天在陆军医院审问的那个红党交通员吗?他主动交代,你就是‘鸿雁’,一个隐藏在皇军内部的红党谍报员。” “他交代?他认识我吗,就交代?这是疯狗乱咬人……” 刘冬阳嚷嚷着,一脸的委屈,而山本太郎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牢房的门被“哐”的一声,重重地关上。 …… 刘冬阳看了看左右的其他牢房,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被关押在这里! 他想到过赵刚挺不过酷刑,有可能会交代。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才过了一天,昨晚赵刚还有意避开跟自己目光相对,还有意骂了自己是汉奸走狗,怎么就突然这么大转变,主动交代了? 难道是佐藤进在诈他?佐藤进一言不发,山本太郎却丢下这句话,然后呢?考他的反应? 在日军内部工作的华国人,又不止他刘冬阳一个,为什么单单怀疑他?何况,日军内部的红党谍报员,也不一定非得是华国人呀,日本的反战人士,日本红党的秘密党员,都可能跟华国红党有情报上的合作。 可是,佐藤进会听他的这番辩解吗?会相信吗? 形势异常严峻。 如果只是用这一招,来诈一诈他,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糊里糊涂蒙混下去。 但如果赵刚真的跟他当面对质,该如何应对? 之前他想的,赵刚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但如果当面对质,并说出不少以前他给赵刚提供的情报,自己也很难为自己洗清罪名。 还有一种可能,刘冬阳这时突然想起来昨晚佐藤进跟赵刚说的话,他对赵刚的情况,摸得那么清楚,红党军内部一定有奸细。 那会不会是这个奸细,向佐藤进提供了进一步的佐证,指向刘冬阳呢? 昨晚佐藤进完全没有往刘冬阳身上想,今天就突然翻脸。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细细分析之后,刘冬阳又自己否决了。 如果真有佐证,佐藤进今晚对他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也不会不经审问,就直接关进大牢。 思来想去,还是赵刚出了问题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真的装聋卖傻,死不承认,少不得要尝尝特务机关的各套刑具的滋味了。 刘冬阳不知道自己能挺过几关,如果熬不住,要交代,他又能交代什么呢? 他只跟“老刀”赵刚联系,其他人他也不认识。 他能交代了,赵刚都可以交代。 如果要留一个人给红党根据地传递假情报,赵刚也可以。 换句话说,他如果忍不住而交代了,也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交代不交代,只要佐藤进认定他就是“鸿雁”,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被处决。 不知道真要是被处决,还能不能回到m航的飞机上去。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那班飞机,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刘冬阳也不清楚。 发了一阵呆,刘冬阳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自己刚才的念头,刚一进牢房,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独自在这里想,是交代还是不交代,该交代些什么。 佐藤进啥都不说,来观察他的反应,难道他就不能也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佐藤进下一步的反应? 所以,现在想那么多,都是没用的。 借着牢房里昏暗的灯光,刘冬阳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还是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第10章 交换条件 佐藤进也不全是在诈刘冬阳,他也吃不准,该不该相信赵刚的话。 从内心来说,刘冬阳跟了他大半年,所作所为,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刘冬阳虽然是华国人,但他的表现,还是值得信任的。 这里面还有他的侄子,日军华东方面军司令部参谋佐藤骏介的引荐,刘冬阳在日本帝国大学法学部留学时,曾是佐藤骏介的父亲,佐藤前卫教授的学生。 佐藤骏介通过其父亲,也对刘冬阳做过背景调查。他对大日本帝国,是忠心的。 在日本,他就积极报名参加了高级翻译官特训班。回到华国后,先在海城日军司令部等候派遣,然后去了他的原籍,江南望湖县,负责培训当地的基层翻译官。 从履历上来看,他没有问题。 不然,佐藤进也不会把他从望湖县调到自己身边。 并且,自己从第九师团奉命组建特务机关的时候,还特地把他也带了过来。 可是,今天赵刚确实提到过,那个红党谍报员“鸿雁”,就隐藏在他的特务机关。 那是下午下班以后,山本太郎突然从陆军医院回来,说赵刚要求见他。他找刘冬阳,刘冬阳不在驻地。 山本太郎华语不错,刘冬阳不在,他就跟山本太郎两人再次去了医院。 一走进病房,赵刚还在病床上躺着。 见到佐藤进和山本太郎,挣扎着要坐起来。 “赵先生,你躺着吧。你说想见我,我就来了。你想通了,愿意跟我们合作?” 佐藤进站在床前问道。 对这个还未用刑,就主动要投降的人,佐藤进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 没想到红党也有这种软骨头。 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鸿雁”是谁。这才是他最感兴趣的。 赵刚重新躺好,目光呆滞,似在犹豫。 佐藤进也不催他,静静等着。 “太君,你昨天说的,我跟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佐藤进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首先,你的不用为此丢了性命,这不是大大的好处吗?” 山本太郎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来。 “其次嘛,你可以继续担任红党军的交通员,不过,得为我们工作。” 赵刚一边听着,一边摇着头: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处大大的?优待大大的?看来你根本就没有诚意!” “八嘎!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山本太郎忍不住冲赵刚吼道,“你现在落到了我们的手里,哪有你提条件的资格?” 赵刚瞥了山本太郎一眼,看向佐藤进: “看来,我确实没有资格跟你提条件。但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鸿雁’是谁!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就算我不在了,上级依然会再派一个交通员来,跟‘鸿雁’接上关系。有我没我,对‘鸿雁’都没什么影响。” 说完,赵刚真的闭了嘴,不再说话。 “他说什么?”佐藤进没有听懂,看着山本太郎。 山本太郎把这段话,又翻译成日语,转告佐藤进。 佐藤进也不憋华语了,他让山本太郎充当翻译,堆着笑脸,对赵刚道: “这么说,赵先生想好了,要用‘鸿雁’来换取你想要的条件?那你不妨说说看,只要不过分,我可以考虑。” 赵刚侧转身,看着窗外,半晌,才回过头来,依旧摇头: “算了!我没资格提条件,条件都是你们开。你们开的条件合适,我可以考虑。如果不合适,说明你们没有诚意,多说无益。” 山本太郎翻译后,佐藤进仔细端详着赵刚,想判断他是不是认真的。 “看什么看!顺便告诉你,我不是害怕受刑,才找你的。你如果以为我怕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怕死!如果条件不合适,你就是把我钉死在刑讯室,也休想得到我一句话。” 听完山本太郎的转述,佐藤进“腾”地站起来,往外就走。山本太郎也丢下一句“那你就等着享受我们十八般刑具的滋味吧!”跟着佐藤进也要离开。 佐藤进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急急折回来,他实在很想从这个赵刚口中,听到“鸿雁”的名字。 “赵先生,我的准备在特务机关成立一支便衣队,从海城的华国人中招募队员,由你来担任队长的干活,你意下如何?当然,另外还有给你的奖赏,十根金条,我这算很有诚意了吧?” 赵刚追问道:“不再要我继续担任交通员了?” “赵先生不愿意,那就不当了。直接担任我的便衣队长的干活,你的就算是我的人了。”佐藤进恳切地等着赵刚点头。 “很好!那我就等着你兑现承诺吧。” 赵刚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继续担任红党军的交通员,无异于刀尖上行走,随时都可能被红党军,或者被佐藤进当做对方的奸细而被处决。 他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现在不仅有金条,还能当便衣队队长,这个差事,不跟红党军发生直接联系,只要自己小心,不会出多大的差错。 “那么,赵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鸿雁’了吧?” 佐藤进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满以为赵刚会直接说出一个名字,谁知赵刚还是摇头: “我都说了,我等着你兑现承诺。在此之前,我要是说了,你还会兑现承诺吗?” 佐藤进弯下腰,要跟赵刚握一握手,赵刚两手藏在被子里,没有伸出来。 “那好,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就上任。不着急,我有耐心,等到你也兑现你的话。” 佐藤进尴尬地收回手,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准备离开。 看着佐藤进真的没有逼他现在就说,赵刚知道,刚才他说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他对着佐藤进的后背,脱口而出; “为了体现我的诚意,我现在可以给你透露一点,这个‘鸿雁’,就在你的特务机关。” 佐藤进身子猛地一震,倏地转身,凑到赵刚的病床前,重复追问道:“你说‘鸿雁’在我的特务机关?是谁?” 赵刚把探出的上半身又放平,躺在床上,不再回答,只是摇摇头。 “很好!我们走!” 第11章 不急不行 佐藤进竭力掩饰着心中的愤怒,他知道再问,赵刚现在也不会直接告诉他。这是赵刚用以保命的底牌,现在说了,刚才提的种种条件,都可以不作数了。 但那句“就在你的特务机关”,让佐藤进不得不愤怒。 之前只知道“鸿雁”隐藏在日军内部,现在才知道,竟然就在自己主管的特务机关。 到底谁才是“鸿雁”呢? 坐在回驻地的轿车里,佐藤进在脑子里把特务机关的每一个人,都反复审视了一遍。尤其是华国人和在加入特工之前,长期居住在华国的日本人。 特务机关这样的人很多,因为工作性质需要,下面的特工人员,需要熟练掌握华语,所以即使是日本人,很多都有在华国生活的经历。 他不愿意把自己身边的刘冬阳当做第一怀疑对象,但无论从哪方面条件看,他都应该在被怀疑之列。 他从潜伏在红党军的特工方面,得知情报泄露的情况,基本上都集中在江南日军的行动方面。他原以为对方的谍报人员,应该也潜伏在华东日军的某个部队。谁知赵刚却说在特务机关。 而刘冬阳正是跟着他,从部队调到特务机关的人之一。 如果情况属实,自然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刘冬阳了。 可是,赵刚并没有明确告知“鸿雁”的姓名,会不会造成对刘冬阳的误判? 甚至有个念头一直在佐藤进脑海中闪现,那就是:赵刚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说的。 在见到赵刚之前,他觉得赵刚是个软骨头,怕被用刑,所以主动示好。 但后来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刚的话里,软中带硬,如果真不给他足够的条件,他完全可能啥也不说。 那么,现在他顺口提到,“鸿雁”就在特务机关,此话有多少可信度? 会不会是他成心把水搅浑,让我们自己先乱起来,胡乱猜疑? 过段时间,等赵刚伤势恢复,让他上任便衣队队长,他的话是真是假,也就一清二楚了。 不管怎样,都要先内部审查一番,这就像鱼梗在喉,哪里还能等到赵刚出院! 内部的人员那么多,就从刘冬阳开始吧。 佐藤进回到驻地,就叫山本太郎去找刘冬阳,结果刘冬阳还是不在宿舍。 他是越想,越觉得刘冬阳的疑点很大。 可是山本太郎把刘冬阳带到他面前,他又不知该怎么问,问些什么。 他只好下令,先把刘冬阳关押了起来。 山本太郎从牢房回来,佐藤进问道: “他有什么反应没有?” “看起来,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关押。”山本太郎汇报道,“对了,他说赵刚是疯狗乱咬人。” “现在他肯定不会承认。山本君,你带几个人,去刘冬阳的宿舍搜查搜查。” “哈依!”山本太郎鞠躬答应,转身就要去叫人。 “等一下,”佐藤进又把他叫住,叮嘱道,“搜查完后,注意恢复原样。” “明白!” 机关长不叮嘱这一句,山本太郎很可能带人去把刘冬阳的宿舍翻个底朝天,他们哪会想那么多! 山本太郎走后,佐藤进叫来秘书:“你,去把鸠山宏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悄悄地叫,不要让其他人看到。” “哈依!” 秘书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这一晚,佐藤进把几个跟刘冬阳交往比较多的,挨个唤来谈了话。 却没有找到刘冬阳的任何破绽。 山本太郎带人搜查刘冬阳的宿舍,也一无所获。 难道,赵刚真的在给自己布烟幕弹?自己还信以为真地跟他约定,彼此都兑现承诺。自己是不是被赵刚耍了?想到这里,佐藤进似乎能听到赵刚戏谑的嘲笑声。 “八嘎!” 佐藤进挥拳砸在办公桌上。 …… 第二天一早,赵刚被山本太郎从陆军医院接出来,送到了佐藤进的面前。 原本说好等他伤好以后,zai上任,担任便衣队队长的。佐藤进昨晚心里着急,等不了了。再说医生也说了,赵刚的伤,没有伤及要害。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继续待在医院了。 他待在医院,倒是自在,行动处还得派人去病房守卫。 不过,此刻的佐藤进反而不那么着急了。他既然想提前从赵刚口中得知实情,就需要换一副面孔。 赵刚一踏进佐藤进的办公室,佐藤进就挤出一张笑脸: “赵先生,哈哈,欢迎欢迎!来,请坐!” 山本太郎指了指办公室靠墙的一排沙发,对赵刚躬身请道:“赵先生,这边请!” 他自己站立一旁,临时充当翻译。 佐藤进也从自己办公桌后面出来,坐到赵刚的对面。 “本来想等赵先生的伤势好利索了,再来报到。但现在形势紧迫,便衣队必须尽快组建。所以……” 他做了一番解释,谁都看得出来,他只是想先兑现自己提出的条件,然后就该赵刚兑现他说的话了。 赵刚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里面除了佐藤进,接他过来的山本太郎,还有一个年轻军官,却并不是前天去医院的翻译官。 在来的车上,他还在想,自己没有直接告知“鸿雁”是谁,如果在佐藤进那里碰到那个翻译官,是不认识呢,还是当场指认? 他估计,佐藤进现在对自己并没那么信任,如果弄得不好,会适得其反。 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暂时不指认,还要看佐藤进的条件,是不是准备好了。 “佐藤太君,你口口声声说不急,有耐心,我看你比我还急。”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语气中带着不满。 “是啊,不急不行啊。我想赵先生这点轻伤,也不碍事。可以带伤工作嘛。” 佐藤进点头承认。 他对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盒子,递到佐藤进跟前。 “赵先生,这是给你的奖赏,请笑纳!” 佐藤进顺手就把盒子推到赵刚面前,然后把盒子的盖子揭开。 里面是黄灿灿的十根金条! “怎么样?我说话算话。至于便衣队的事,接下来我们还要好好商量一下。赵先生可有合适的人员,给我推荐推荐?最好是海城本地人。” 赵刚把金条收起来,然后两手一摊:“佐藤太君,你也知道,我不是海城人,在这里我基本上没有认识的人,更谈不上谁合适不合适了。所以,人员招募的事,就请佐藤太君定夺。” 说着,站起身来: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第12章 佐藤的诡计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赵刚揣着装金条的盒子,就准备告辞离开。 山本太郎跟着站起来,伸手一拦,赵刚转头看佐藤进: “佐藤太君,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用住医院,那我总得去找个地方住啊?” 他晃了晃那个盒子:“再说,我还要把这些金条存起来,存到哪里比较安全呢?” 佐藤进脸色由晴转阴,冷冷地说道: “赵先生,你恐怕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金条已经在你手里了,你的情报,也该在我手中才对吧?” 赵刚一屁股又坐回沙发,把盒子往茶几上一放,颓然说道: “我就知道这金条没那么好拿。拿了也走不出你们这大门。” 佐藤进连连摇着右手食指,嘴里说道:“不不不!只要赵先生告诉了我,‘鸿雁’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我立马让山本君送你出门,并且,你的住处,也由我们负责安排。” “‘鸿雁’是谁,我昨天不是已经说了吗?” 赵刚装傻充愣。 佐藤进抬头看着山本太郎:“他昨天说了吗?” 山本太郎摇头:“没说。” 佐藤进继续道:“我要知道他的名字,名字!你告诉我,他叫什么?” 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 赵刚看了眼旁边的年轻秘书,欲言又止。 “快说!不然你今天走不出这道门!” 山本太郎威胁道。 赵刚瞪了秘书一眼,对佐藤进道: “叫其他人回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你狂妄!”山本太郎吼道。 却被佐藤进制止:“你们先出去,我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机关长,留下你一个人,我担心……” “怕什么?他身上还有伤,赤手空拳,能奈我何?”佐藤进挥一挥手,示意秘书和山本太郎先出去。 然后起身去把办公室门掩上,回转身来。 “这下可以说了?” 赵刚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像刚才出去的那个年轻人。” 佐藤进差点暴跳起来,他脱口喊道: “什么?井上四郎?你确定他就是‘鸿雁’?那你怎么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禁不住心中发笑,他终于相信,赵刚这小子一直都在耍他。 赵刚却波澜不惊,继续解释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每次接头,他都带着大墨镜,我们互相只知道对方的代号,对上暗号就是自己人。纪律规定,不能问对方姓名。你爱信不信。” 佐藤进强压怒火,进一步追问道: “你既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又是怎么知道,他在我特务机关?” “我看着像啊,前天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医院吗?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问的。” 佐藤进此时更加坚信,赵刚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前天是刘冬阳跟他一起去的医院,今天刘冬阳还在大牢里,井上四郎在他身边,他就说是井上四郎,只要是他佐藤进身边的人,他就指认是“鸿雁”。 真是逮谁咬谁,刘冬阳说他是条疯狗,乱咬人,一点没说错。 你当我是傻子吗? “来人!”他冲门外大喊一声。 山本太郎和井上四郎闻声而入。 看到机关长脸上写满愤怒,知道肯定没有得到有用的东西。 “把赵刚带下去,送到刑讯室,我要亲自审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不!先关到牢房去,就关到刘翻译官的隔壁。” 然后叫井上四郎凑到近前,悄悄跟他耳语了几句。 井上秘书边听边点头:然后回答:“哈依!我知道该怎么做。” 山本太郎和井上四郎推着赵刚出去,佐藤进看着井上四郎的背影,嘟哝了句:“他俩长得很像吗?” …… 刘冬阳在牢房里待了一晚上,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任何情况,始终咬定,自己就是从日本归国的刘冬阳! 这个原主的身份和经历,经得起任何审查! 这个叫刘冬阳的,本来就是汉奸,而且是一心想靠着日本人飞扬跋扈的那种。 自己现在身陷囹圄,说不准佐藤进就派人去他宿舍搜查,他很庆幸在跟赵刚接头失败后,回来把准备传递的情报,也就是藏在那支自来水笔里的小纸卷,用打火机点燃销毁了。 肚子“咕咕”地叫,牢房里却没人给他送早餐来。 昨晚跟鸠山一起吃的日式料理,被舞伎不停劝酒,也没吃多少。真是不顶用。 正要叫看守进来,问问有没有吃的,怎么也给弄一点来。却听得牢房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有人进来,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近。 他手把牢房的栏杆,侧着眼往出口方向看,却见赵刚被山本太郎和佐藤进的秘书井上四郎押着进来了。 “难道赵刚并没有供出自己?是佐藤进在使诈?” 刘冬阳暗忖道。 不,不管赵刚有没有供出自己,山本太郎昨晚对他说过,就是赵刚交代出来的。所以,现在自己应该很愤怒。 “疯狗!你这只乱咬人的疯狗!” 他冲着赵刚大声怒骂道。 赵刚从外面光亮处猛然进入牢房这种阴暗之所,眼睛刚刚适应,就听前方有人叫骂。 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看清楚牢房里的人后,回头又看了看押解他进来的井上四郎,再疾走几步,到刘冬阳牢房前,把刘冬阳和井上四郎反复比对。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空空的监牢里,跟回声混杂,听起来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山本太郎和井上四郎一把把他推到刘冬阳隔壁的牢房: “老实点,在这儿待着。好好想想,机关长审讯你的时候,你要说点什么!” 山本太郎恶狠狠地说道。 井上四郎叫来看守,给赵刚钉上了脚镣、手铐。 他在牢房里四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叫看守打开刘冬阳的牢房,也进去查看了一番。 这期间,刘冬阳一直冲着赵刚骂,又要井上四郎转告佐藤机关长,他是被这疯狗诬陷的,请机关长一定要相信他等等。 而赵刚除了哈哈大笑,其他啥话也没有。 井上四郎和山本太郎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退出了监牢。 第13章 你也参加审讯 特务机关的牢房,位于办公大楼旁的地下室里。跟刑讯室紧挨着。 牢房没有窗户,平常在里面,靠电灯照明。 外面的光线,照射不到牢房里。 同样的,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到外面去。刑讯室审讯的时候,就算惨叫不断,外面的办公大楼,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山本太郎和井上四郎出去后,只听脚步声朝大门外走去,紧接通道里的灯也关掉了,只留下关着人的两间牢房里四米高的屋顶上,亮着两只小灯泡。因为四周一片漆黑,反倒显得本来昏暗的牢房,明亮了些。 然后就听“哐”地一声,外面的铁门也重重关上了。 赵刚还在哈哈地笑,像疯了一样,他明显是故意的。 刘冬阳斜靠在角落的草垫上,一言不发。 他在观察赵刚。 更是竖起耳朵在听着牢房外通道里的动静。 敏感的刘冬阳感觉到事情的不对。 如果真如山本太郎所说,是赵刚把他供了出来,那么,赵刚为什么又被关到了这里? 要是带赵刚进来,是来当面指认他,现在赵刚应该跟山本太郎他们一同离去。而且,自从赵刚进了牢房,除了大笑,就没多说一句话。 这哪里是指认,这分明是要掩饰什么。 昨晚他一个人被关在这里,通道里的灯陪他亮了一夜。 今天多进来一个人,反而把灯熄灭了。 这一反常的现象,使刘冬阳不得不多想。四周漆黑,里面亮,有利于监视牢房里的人! 刚才井上四郎在牢房里东转转西转转,刘冬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要看看这个井上秘书,会做什么手脚。 结果只是看了看牢房里四角墙根,并没有动什么。 刘冬阳从草垫上爬起来,扑到铁栏边,冲外面喊道: “有人吗?山本!井上!我要见机关长!” 他这一声喊,赵刚也停止了大笑,冷眼盯着刘冬阳。 外面自然没有人回应。但刘冬阳依旧觉得外面应该有人。 他退回到草垫上,沉默起来。 这么简单的考验,对刘冬阳来说,实在是小儿科。不过却让他明白了,赵刚的话,佐藤进并没有真的相信。 现在把他俩关到一起,就是要看看,他俩单独接触时,是什么状况。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绝对不能相认,连说说话都可能被黑暗中的那双眼睛看出,他们之前是认识的。 刘冬阳突然明白了,赵刚为什么大笑,他要掩饰什么! 自己不能表现得以前就认识赵刚,赵刚也不能。 所以赵刚才以大笑来面对。同时暗示刘冬阳,他俩啥关系也没有。 其实赵刚早就看出,铁门关上后,有人悄悄藏了起来,监视着这两间牢房。 这种情况下,只要刘冬阳沉不住气,很容易坐实他是“鸿雁”的事实。 很好!这算不算自己和赵刚之间的默契? 刘冬阳死盯着赵刚,对方也瞪着眼在看着他。 半晌,刘冬阳才有气无力地问道: “赵刚,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你特么平白无故诬陷于我?” 赵刚凑前一步,轻声却又很清楚地回道:“狗汉奸,人人得而诛之。给鬼子当狗,不得好死!” 随即又放大嗓门,高声喊道:“你就是‘鸿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就认不出你了?” “疯狗!简直是疯狗!” 刘冬阳怒骂道。 两人对骂一阵,都停歇了下来。 戏演得差不多了,刘冬阳也清楚了,赵刚确实把自己供了出来,但佐藤进似乎并不完全相信。 否则自己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但赵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看起来他像叛变了吗? 他一面指认自己是“鸿雁”,一面又骂自己是狗汉奸。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哪副药? 现在的情形,根本没办法详细询问。 不能用言语,连手势都不行。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呢。 什么都不能做,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做。 一直到中午时分,听到铁门响,有人在走动。 赵刚和刘冬阳,都扑到铁栏边,朝门口方向望去。 通道的灯也亮了,一个看守走过来,给他们送餐。 而这个看守就一直待在牢房铁栏外,看着他俩吃。 吃完,看守还不走。直到门口又传来山本太郎的声音: “奉佐藤机关长之命,带刘冬阳。” 刘冬阳看了眼赵刚,趁山本太郎和看守说话之机,赵刚以极其轻微的声音,飞快地用江南方言说出一句话,然后赶紧闭了嘴,退回到自己牢房的草垫上。 “刘翻译官,请吧!” 山本太郎让看守打开刘冬阳牢房的门,把刘冬阳带了出去。 …… 到了佐藤进的办公室,对,就是办公室,而不是刑讯室,佐藤进在里面,秘书井上四郎也在。 刘冬阳站在佐藤进对面,立正等着。 “刘桑,昨晚对你采取隔离措施,实在是情非得已。因为那个赵刚,口口声声说红党军潜伏人员就在我身边,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查。” 佐藤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经查实,他所说的我身边的这个人,不是你。所以,从现在起,解除对你的隔离审查。” 刘冬阳连忙上前半步,恭敬地答道:“多谢机关长!我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瞄上了。还是机关长英明,替我洗清了嫌疑。” 佐藤进笑道:“他可不仅仅是盯上了你,他还说井上君也是红党间谍呢。” 说着看了看井上四郎,井上四郎陪笑着点了点头。 佐藤进接着说道:“现在看来,那个赵刚大大的狡猾,他的主动投诚,看起来是诈降,他想拖延时间,难道要等什么人来营救他?” “不可能!敢在机关大牢里救人,简直是不自量力!”山本太郎不屑地附和道。 佐藤进赞同地点着头,又道:“不过,你们不要忘了,他还有个同伙,‘鸿雁’,到现在还没找出来。不可掉以轻心。” “哈依!”山本太郎和井上四郎同时答道。 又对刘冬阳道:“下午就提审赵刚,刘桑也参加,担任审讯期间的翻译。” “哈依!”刘冬阳也“啪”的一个立正,朗声答道。 第14章 赵刚诀别 刘冬阳心里明白,作为翻译官参加审讯,只是个借口。 要当着刘冬阳的面审讯赵刚,进一步试探刘冬阳,这才是真。 佐藤进老谋深算,没那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人,而且还是曾经重点怀疑过的人。 自己必须尽快调整好心态,前世他也看过一些谍战剧,特务头子为了试探一个嫌疑人,往往不择手段,甚至可能要求潜伏的地下工作者,亲手朝自己的同志开枪,以观察其神态表情,来判断是否有问题。 现在自己很可能就要面对同样的处境。 从牢房出来的时候,赵刚那句话,虽然说得很快,而且很轻,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根据地有内奸,是个女的。” 更多的,也来不及说,根本就没机会说。 但刘冬阳终于明白了,赵刚所做的这一切,就为了见到他,然后给他传递这一句话。 因为在海城,刘冬阳没有跟其他地下人员发生横向联系,赵刚也没有。 赵刚被捕,现在恐怕连根据地也不知道。 没人把这个重要情况传回根据地,那个内奸将一直暗藏下去,对根据地,对红党军都是很大的威胁。 刘冬阳想,也许赵刚在得知自己被跟踪之后,回想起之前的什么事,或者见到过什么认识的人,知道了内奸的存在。 但他没有提内奸的名字,可能只是面熟,知道是根据地的人,而不清楚具体名字吧。 可是自己现在也成了被佐藤进怀疑之人,除了赵刚,他又能通过什么途径,转告根据地呢? 更重要的,眼前这一关,他该怎么度过? 必须做到心硬如铁石,方能骗过佐藤进的眼睛。 主意打定后,刘冬阳哪里都没去,留在办公楼,等着下午的到来。 在这段时间,他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以免引起更多的麻烦。 …… 然而,无论是刘冬阳,还是佐藤进,终究都没有等到对赵刚的审讯。 当佐藤进带着刘冬阳,还有井上秘书和山本太郎来到地下室门口,守卫马上打开铁门,躬身站到一旁,目送几位进入牢房。 走在最前面的山本太郎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出事了!” 佐藤进急忙朝前,冲到赵刚的牢房前,刘冬阳的心也“咚咚”直跳。 只见赵刚,赤裸着上身,挂在牢房铁栏上,脑袋歪着,手脚软软地下垂着,一条布带绕着脖子,另一端绑在铁栏的上方横条上。 赵刚自缢身亡! “看守!” 山本太郎大声呼喊。 门口的两名看守跑步过来。 “你们是怎么看管的?人怎么死了?” “我们不知道啊。我们都是按照井上秘书的指示,把门关了,守在外面。我等可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看守委屈地辩解道。 刘冬阳朝悬挂着的赵刚身上扫了几眼,冷冷地说道: “他是自杀的,牢房里没留人。机关长您看,他是把自己的上衣撕成布条,然后悬挂到铁栏上,谁能想到会这样呢!” 佐藤进怒道:“为什么牢房里不留人看着?” “我离开的时候,叫了一个看守进去替换我。”井上四郎解释道。 佐藤进看向山本太郎,山本太郎竟不知怎么说: “我……” 他想解释,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井上秘书的责任还是自己的失误。 井上四郎要隐藏在牢房里,不仅熄灭了通道的灯光,还让看守都退到铁门外,造成牢房里再也没有别人的假象。后来井上四郎悄悄出去跟佐藤机关长汇报的时候,还叫了一个看守进去替换他。 可当山本太郎去带刘冬阳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要求看守恢复正常的看守状态,等山本太郎和刘翻译官离开,牢房里只剩下一个赵刚了,估计也不用监视了,两个看守依旧退守到铁门之外。 “不用解释了!人都死了,说什么还有用吗?”佐藤进生气地掉头就走。 “这个赵刚,是打定主意在乱打一耙之后,让自己彻底闭口。”他心里揣摩着,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那个真正的“鸿雁”,到底在哪里?真在他的特务机关吗? 对刘冬阳的隔离审查,多少有点捕风捉影,如果“鸿雁”根本不在特务机关,该从何处入手展开追查呢? 跟在后面的刘冬阳,此刻心情也难以平静。 他完全没有想到,赵刚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竟然是最后的诀别! 那句话,就是赵刚能活到最后的动力。 现在刘冬阳也知道了,赵刚根本就没说出刘冬阳三个字,他是给佐藤进撒下了一颗烟雾弹,让佐藤进自己去猜。 赵刚知道,给佐藤进撒点烟雾,最后又让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这样刘冬阳也就自然没事了。 他通过分析,得出了内奸的身份,但他已身不由己,自己孤身来到海城,被捕之事都无法通知上级首长,何况关于内奸的情况。他早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他知道进了特务机关,就跟死了没啥两样。而这个内奸的消息,只有见到刘冬阳,见机行事,把真相告之,才有可能转达到根据地首长那里。 可惜给他的时间太仓促,他不能详详细细把自己的分析和结论告诉刘冬阳,只能说重点,有了这个线索,相信上级首长会去调查的。 “刘桑,”佐藤进想问问刘冬阳对这件事的看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关于情报的事,尤其是涉及到己方在对方的卧底,和对方在己方的卧底,他不想让作为翻译官的刘冬阳知道太详细。 “机关长,您想问我,赵刚为什么要自杀?”刘冬阳却追问道。 不等佐藤进回答,他自己分析了起来: “谁都知道,进了特务机关的牢房,就没有活着出去的。加上他又受了伤,更加觉得没有希望,又不想被刑具折磨,干脆一死百了。” 佐藤进沉吟半晌,呐呐说道:“可是,只要他说出‘鸿雁’的真实身份,他是有可能成为活着走出去的第一人的呀!” “机关长,”刘冬阳已经摆正了自己此刻的位置,暂时不想赵刚那句话,他开始和佐藤进开起了玩笑:“如果换做是你,你会相信你的对手对你许下的承诺吗?” 第15章 断线风筝 一场危机暂时是过去了,但刘冬阳从此成了断线的风筝,他跟上级彻底失去了联系。 赵刚临别留下的那句话,他也想早一点转告上级首长,可是,又该找谁呢? 赵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在牺牲之前,冒险告诉了他,这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组织上的信任。 刘冬阳不是赵刚发展的下线,他的存在,上级首长是清楚的。怎么恢复联系,也总会有办法。 就算交通员出了事,上级迟早会知道的,还会再派人来跟“鸿雁”接上头。 但这个迟早,是多迟,多早? 还有之前没接上头,而没有传递出去的情报,过了时效,就没有价值了。 刘冬阳很着急,也很无奈。 当天晚上,刘冬阳无事从宿舍出去散步,身边跑过一个报童。那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边跑边喊: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渝都路平安三浦料理店门前,重要人物被刺杀!” 刘冬阳才想起,昨晚跟鸠山宏去日式料理店吃饭,碰到的军统刺杀案。 那报童还在喊:“最后两份报纸了,卖完就没了。” 报纸应该是早上就开始卖了,现在是晚上,只剩两份。幸好还剩两份,不然没有报童的吆喝,刘冬阳还没想起这件事来。 汉奸被刺杀这种事,跟刘冬阳无关。但里面牵扯到李文忠,他就不得不关注起来。 “给我来一份。” 刘冬阳付了钱,接过报纸一看,头版头条,醒目位置,赫然登出了这件事的经过,还有被刺杀身亡者的身份。 郑建仁,候任维持会会长,海城郑氏集团董事长。报纸报道得非常详尽,令刘冬阳不由得怀疑,这稿子,很可能是军统有意披露的。 上面甚至要言辞凿凿地说是军统锄奸队干的。记者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当局希望这件事被遮掩过去,而军统方面却故意披露,目的就是要震慑那些已经投靠或者暗中准备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分子。 这报纸不能带进特务机关!刘冬阳随手把报纸又塞给报童:“新闻我看过了,报纸给你,你还可以再去卖给别人。” 报童不解地望着他,刘冬阳补充道:“去吧,我又没叫你退钱。报纸嘛,看过了,对我来说就没用了。” 报童这才又边跑边喊,朝前面去了。 刘冬阳突然想到一个事,在抓捕赵刚的时候,警察局的那个侦缉队长姚兴民,见到过他在现场。 幸好这事佐藤进不知道,否则,不会那么容易解释得清。 万幸! 自此后,他又成了佐藤进身边的翻译官,时常陪着佐藤进出去。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 江南红党军敌工部的李德万部长,掐算着日子,赵刚应该从海城回来了。 然而,始终不见赵刚的人影。 也许是路上耽误了?或者接头不顺利? 赵刚作为“鸿雁”的联络人,经常会在海城待上一段时间。但这一次,他直接从根据地出发的时候,明确说过,要跟“鸿雁”接头,取一份重要情报,然后马不停蹄,尽快回来。 之前有过一次,根据“鸿雁”送来的情报,安排人去劫夺鬼子的运输车队,结果车队是碰上了,可车上并没有预料中的物资,而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这让参加劫夺行动的部队,损失不小。 还有一次,去炸一个鬼子军火库,结果行动人员赶到时,发现军火库突然新增加了不少兵力,强攻必定伤亡太大,部队不得不取消行动,无功而返。 李部长曾怀疑“鸿雁”的情报有误,或者“鸿雁”已经暴露,被敌人利用,传递了假情报。 但根据赵刚后来跟“鸿雁”当面询问,“鸿雁”并没有暴露。那么,就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红党军内部有奸细,把己方的行动,提前通知了日寇。 这件事在李部长心里,一直是个心结。 也正因为如此,赵刚这次去海城,才决定一刻也不耽误,接上头,带上情报,马上返回。 可是一连等了三天,依然不见赵刚。 他预感到赵刚可能出事了。如果是“鸿雁”出了问题,赵刚也应该及时返回,向组织上报告。 现在不见赵刚回来,多半是赵刚出了事,要不就是“鸿雁”和赵刚同时出了事。 赵刚奉他之命,只跟“鸿雁”联系,并不会跟海城地下组织的其他成员碰面。 现在李部长想从别的渠道打听,也无从打听。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跟隐藏在红党军内部的奸细,一定有关。 可是这个奸细藏得太深,而且一点线索也没有,根本无从查起。 如果“鸿雁”也出了问题,现在再派人去跟他重新联系,也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派什么人去,也是值得慎重考虑的。 这事就只能暂时放下,先等等赵刚吧。 又过了几天,从海城地下组织发来密电,提到一个消息,驻海城的日军特务机关,在庆祥茶楼抓走了一个人。海城地下组织的同志分析,此人不是海城地下组织的人,有人从现场的警察口中,得知可能是红党的什么交通员。 海城地下组织负责人感觉事情重大,又派人四下打探,想知道此人的下落。没有结果。 这才决定跟江南红党军敌工部上报。 “庆祥茶楼!” 接头地点和接头方式,作为敌工部部长的李德万是清楚的,他立即想到,肯定是赵刚。 赵刚被捕,这下实锤了。 他又让电讯科的跟海城地下组织联系,进一步问明详细情况。 得知只有一个人被捕,那么,赵刚当时还没跟“鸿雁”接上头,还是已经接上头,然后被敌人发现跟踪了? 李德万不得而知。 赵刚被捕,“鸿雁”虽然没有在场,但现在也是很危险的。假如赵刚扛不住,供出“鸿雁”,或者,接头时敌人能跟踪赵刚,也会派人跟踪“鸿雁”。 总之,“鸿雁”暴露的可能性也非常之大。 现在要做的,是请求海城地下组织协助,想尽一切办法,查明赵刚的下落,以及有没有营救的机会。 李部长给海城地下组织发出了指示。 至于“鸿雁”,只有在确定了赵刚的情况,才能判断“鸿雁”是否已经暴露,或者已经被捕,或者依旧安全。 此时的刘冬阳,还在苦苦盼着根据地重新派去交通员,恢复他和组织的联系。 第16章 你有女朋友吗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电讯组组长鸠山宏的老婆和女儿,从日本本土来到海城,住进了刘冬阳给他们找的一所住宅。 这是在海城日侨聚居区的一个老式小楼里,左邻右舍,都是定居在海城的日本侨民家庭。 当刘冬阳第一次带鸠山宏来看房的时候,几家邻居听说又住进来一户日本侨民,纷纷过来寒暄示好。 气氛很融洽,鸠山宏很满意。 等接到自己的老婆和女儿,他从机关宿舍搬过去,特地邀请刘冬阳,说要好好感谢感谢。 “上次喝酒,被暗杀事件搅和了。这次一定要喝尽兴。”鸠山宏诚恳地说道。 “鸠山君,我看喝酒就不用了,你要从机关宿舍搬出,和家人团聚,还是请佐藤机关长到家里坐坐比较妥当。一来算是跟他做个汇报,二来也带着家人,让机关长见上一见。这是礼数,他毕竟是上司。” 刘冬阳好心建议道。 “刘桑,你这个建议很好,那就让我太太在舍下弄点京都家乡菜,请佐藤机关长和刘桑都去。我太太的厨艺,也是不错的。” 鸠山宏一点即通,当即表示,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请佐藤机关长,同时又请其他人,似乎不太好,机关长是大人物,单独请他,显得尊重。但刘冬阳不一样,他是机关长的翻译官,相当于跟班。机关长去哪里,他跟着去,也是很正常的。 “好吧,但还得你亲自去跟机关长说。” “那是那是,这种事,我亲自去请,显得正式,且更有诚意。” 鸠山宏满心欢喜,喜的不仅仅可以借老婆的厨艺,给机关长拉拉关系,更喜的是,离开家这么久了,现在老婆和女儿都来到身边,虽然只是暂住,也能解他之渴。能不欢喜吗? 鸠山宏也会选时候,他有意在刘冬阳刚好在佐藤进办公室的时机,敲门进去邀请机关长。 “你太太和孩子来到海城,这件事我知道。好事啊!家人团聚了,就该更好地努力工作。” 佐藤进拿着官腔,没忘了趁机对下属表示一番鼓励。 鸠山宏又对刘冬阳道:“刘桑,也请你陪同机关长一道,到寒舍一聚。” 佐藤进点头:“应该的,你俩在宿舍就是邻居,同事乔迁新居,理应前去祝贺。” 当晚,刘冬阳陪着佐藤进,让司机开车,送到了鸠山宏的新家。 鸠山老婆名叫鸠山美惠子,三十出头,端庄贤惠,穿着正式的和服,站在鸠山宏身后迎接客人。刘冬阳一看,不得不说,这美妇人,配鸠山宏,那是绰绰有余。 他们的女儿幸子,则是怯生生地藏在母亲背后。 “将军阁下光临寒舍,令蓬荜生辉,欢迎欢迎!”美惠子弯腰鞠着躬。 “机关长,快请进!”鸠山宏也礼貌地鞠躬相邀。 等佐藤进走进屋内,美惠子又对刘冬阳鞠躬欢迎:“刘先生,听说为了我们这个家,您也费了不少心,太感谢您了!” “举手之劳,鸠山夫人言重了。” 刘冬阳一边回答一边往里走。 见到他们的女儿,刘冬阳走过去,逗她道:“你叫幸子吧?我听你爸爸说过,你几岁了?” 美惠子跟着过来,叫幸子喊人:“幸子,他是你爸爸的朋友,快叫刘叔叔。” “刘叔叔好!幸子今年六岁了。”幸子昂起小脑袋,对着刘冬阳仔细看了看。 这时刘冬阳才想起,鸠山宏说要给幸子请个家庭教师,教她说华国话。 今晚的主角是佐藤机关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机关长身上,鸠山宏没有找到机会再提这事。 刘冬阳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暂时不管吧。 不说随后的满屋飘着日语,吃着美惠子亲手做的日式料理,喝着刘冬阳奉佐藤将军之命从军需处带来的清酒,杯觥交错,宾主尽欢。 单说红党军根据地,李德万部长已经从海城地下组织得悉,经过他们多方努力,终于探听到一道确切消息:交通员赵刚已经牺牲。 换言之,营救的事,不用考虑了。但“鸿雁”现在的情况,却成了一个谜。 赵刚牺牲前,有没有跟“鸿雁”接上头,“鸿雁”有没有受到牵连,甚至暴露。如果暴露了,他现在是被捕在押,还是…… 一切皆有可能! 他只要求海城地下组织查找交通员赵刚,其他的,不用海城方面插手。 所以,李部长觉得,直接重新派出交通员去跟“鸿雁”接头,还不是时候。必须先摸清“鸿雁”的实际情况,再看下一步。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此人没有在根据地露过面,相信根据地的内奸,也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他叫来自己最信任的助手陶俊龙,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陶俊龙连夜动身,离开了根据地。 …… 刘冬阳和佐藤进在鸠山宏的新家酒足饭饱之后,跟主人一家告辞,司机已经把车停到楼下,坐在车里等候。 佐藤进坐进轿车的后排,刘冬阳上了副驾位置。 “回机关宿舍。”刘冬阳对司机道。 路上,乘着酒兴,佐藤进问刘冬阳: “刘桑,你今年二十几了?” “回机关长,属下今年二十五。”刘冬阳答。 “有女朋友了吗?”佐藤进继续关心道。 刘冬阳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他很小的时候,在父亲主持下,跟人有过婚约。那时候华国年轻人的婚姻,多半都是父母做主,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轻一代,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对方叫周晓舒,苏城富商之女。周家和刘家,素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两家能结成儿女亲家,双方的父母都是极力赞同的。 就在刘冬阳去东洋留学后不久,周家也把女儿周晓舒送去了西洋留学。 这一对年轻人,一个留学东洋,一个留学西洋,将来对两个家族的生意,一定是大有裨益的。 也因此可以看出,两家的当家人,在生意上是很有雄心的。 但刘冬阳却和自己家管家齐明仁之女齐连凤相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 去年从日本回国,在望湖县的时候,他还见到过齐连凤。 可是,他该如何给佐藤进这位上司解释自己的情况呢? 第17章 引进的高科技设备 当佐藤机关长问起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刘冬阳犹豫了片刻。 一来,是已有婚约的周家小姐周晓舒呢,还是彼此在心中都有对方的齐连凤?他不想把自己心中那点事,跟佐藤进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二来,他在揣摩佐藤机关长提起此话题的缘由。大概受到鸠山宏夫妻俩团聚的启示吧,顺便一问。但佐藤进是顺便一问,刘冬阳作何回答,很可能会为将来留下隐患。 他得想一想,也就片刻功夫,便有了主意: “机关长,男人嘛,有女朋友很正常。” “这么说,就是有了嘛。怎么平时没见你提起?” 刘冬阳胡诌道:“她在老家呢,我们很少见面,说不定人家又有新的对象了。” 然后岔开了话题:“机关长,今天鸠山太太做的京都料理,手艺真是不错。” “那倒是。鸠山宏真是有福,太太不仅长得漂亮,还做得一手好菜。” 佐藤进说着,咽了一下口水。 有句成语叫“垂涎欲滴”,说的就是佐藤进现在的情形。 刘冬阳跟佐藤进这么长时间,感觉他还是个很注重自己形象之人,今天都禁不住有点失态。 佐藤进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砸吧了一下嘴,道:“还有咱们带去的清酒,那可是司令部特供,专门从日本运过来的。” 作为一名将军,要喝特供清酒,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么掩盖,反而欲盖弥彰。 刘冬阳心中暗笑,但表面上附和着:“确实,比我在日本国喝过的清酒,还要正宗。” 沉默一阵,佐藤进突然问道: “刘桑,我听说,你不仅日语说得好,英文也不错。在什么地方学的英文?” 难道还要审查? 刘冬阳坦然答道:“家父从小就把我送到教会学校去学习,在那里,大家都说英语。所以,我也就学会了。这可能是家父对我的希望吧,他想把家族的生意做大,能跟外国人开展业务。” 事实上原主的英文水平很一般,日语还是在去了日本以后,跟一帮日本人成天瞎混,把日语口语硬生生给练出来了。 刘冬阳的英语水平,来自前世做贸易的锻炼。 不过,原主从小进了教会学校,却是个很好的借口。 “不过,现在看来,英文也排不上用场。”刘冬阳补充道。 “谁说的?你知道,在海城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人。” 说到这里,佐藤进突然又问:“刘桑会不会德语?” “机关长,我又不是万能语言通,除了华语,就学过英语和日语,其他的,压根没接触过。” “哈哈!没有关系,德国人也讲英文。到时候你仍然可以担任翻译官。” 听到佐藤进这么说,刘冬阳试探着问道:“咱们这里,近期有德国人会来吗?” 本来这种事,他是不方便问的,但既然佐藤进自己提到了德国人,他也就顺嘴一问。 佐藤进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车已经停到了佐藤进住所外。 临了,佐藤进拍了拍刘冬阳的肩头,鼓励的语气说道: “刘桑,好好干!你的,前途大大的光明。” 这算是他对刘冬阳采取隔离审查措施之后,正式对刘冬阳表的态。 “我一定不辜负机关长对我的期望。” …… 过了两天,特务机关大院里,开来了两辆奇怪的车。 说它奇怪,是因为它像小轿车,却有个长方形的铁壳,说它是载客的客车,它又不像客车那么大。而且,每辆车的车顶上都安装着一个奇怪的金属框架。 所有人之前都没见过这样的车,除了刘冬阳。 刘冬阳也没见过实物,前世的他,在抗战影视剧里见到过。他知道,这叫移动无线电侧向车。 无线电测向仪,最早是由美国的无线电爱好者发明,但早期的无线电测向仪,体积很大,除了安装在轮船上,用于航海导航测向,其他应用并不广。 后来经德国人改进,体积大大缩小,可以用于车载,或者装在飞机上。用途大大增加。 特别在二战期间,广泛应用于侦测间谍发出的无线电电波信号,能准确定位电波发出的位置,挖出发报人员,破获间谍机构。 刘冬阳仔细查看了这两辆车,他判断,应该是从德国引进的。 难怪前两天佐藤机关长会提到德国人的事。 这种大家都没见过的新鲜设备,谁也不会用。 从德国购买后,供货商通常都会派出技术人员,到买家现场培训操作人员。 前世从事国际贸易的刘冬阳,对这种流程太熟悉了。 华国的供货商在签订购销合同的时候,都会注明,厂方派出技术指导,但买家必须在设备现场配备华语翻译人员,以便更好地完成培训工作。 同样的,对于进口的设备,外方派来安装调试和技术指导的时候,也会要求我方提供英语翻译或者供货商所在国的语言的翻译。 佐藤进什么时候采购的这两辆无线电侧向车,不得而知,但车已经运到,对方的技术指导专家,在哪里呢? 按照惯例,都是在设备到达指定使用场所以后,供货商派出的技术专家随后才到。设备在海运途中要走多长时间,没有定数。如果技术专家先到,设备未到,那也没用。专家出来,可是按天计费的。 按说,技术翻译,不是一般的外文专业毕业就能胜任的,其中涉及到很多专业术语和技术原理。 刘冬阳记得前世有一部老电影,叫《黑炮事件》,说的就是一个精通德语的工程师赵书信,因故受到处分,被调离工作岗位,偏在这个时候,厂里引进的德国先进设备到了,德国派来的专家曾与赵工合作过,专家要求赵工前来配合安装,但厂方却给他派了一个学德语的旅游翻译。因为旅游翻译不懂技术,多次闹出错翻的笑话。甚至因为关键零件翻译错误,致使设备在试车时轴承被烧毁,给厂里造成很大损失。最后不得不请赵工出马,才得以顺利安装完成。 可巧前世的刘冬阳,做的就是设备的进出口,他不仅英语过硬,设备方面的技术知识,也积累了不少。翻译个区区无线电测向仪,还是没有问题的。 佐藤进出来指示把两辆车开进车库,然后对刘冬阳道:“德国专家,明天抵达海城。到时候你跟井上秘书还有鸠山君一道去接船。” 第18章 德国专家 供货商派来个技术专家,佐藤进作为特务机关的老大,将军级别的,亲自去码头迎接,也太给面子了。 派一个小秘书,和电讯组长,带着翻译官前去,也算尽到了礼数。 毕竟无线电侧向车,包括之后培训的操作人员,都归电讯组管。 “哈依!”刘冬阳答应一声,也不便多问。 他只是个翻译官,至于具体怎么安排,参加培训的人员,培训的时间等等,秘书井上四郎和鸠山组长自会根据佐藤机关长的授意,做出安排妥当。 “还有,德国专家的住处和在华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你也跟井上秘书负责处理一下。”佐藤机关长补充了一句,转身回到办公室。 难怪今天一大早,刘冬阳看到鸠山宏被井上四郎叫去了机关长办公室,直到中午才出来。 当天晚饭时间,刘冬阳在机关食堂用餐,见到两个很面生的人,由鸠山宏领着,走进食堂。 他们走到打饭窗口,打好饭,一起来到刘冬阳的桌前。 “这位是翻译官刘桑,”鸠山宏指着刘冬阳给那两人介绍,又对刘冬阳道,“刘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刚从东京来的,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 刘冬阳抬起头认真打量了两人一番。被称作竹下晋三的,三十岁左右,一身西装,看人的眼神,游移不定,这是个有城府的家伙。而另一个,小泉一郎,二十出头,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学生模样。 鸠山宏继续介绍道:“竹下君有着多年的无线电专业工作经历,此番过来,担任无线电侦讯小组的小组长。小泉君,则是刚从东京帝国无线电学校毕业。” 那两人赶紧给刘冬阳鞠了一躬,说了些初次见面,多多关照之类的套话。 “鸠山君,德国专家的培训,他俩要参加?”刘冬阳问道。 也是无话找话,鸠山宏都这么介绍了,那不是明摆着嘛。 鸠山宏点了点头,几个人围坐在一桌,边吃边聊了起来。 小泉一郎比较拘谨,在座的每个人,年龄都比他大,资历都比他深。他更多的时候,都是扮演着听众的角色。 而竹下晋三,当他得知刘冬阳只是个日语翻译、并且还是华国人的时候,从神态上就能看出,他的自傲和蔑视。 前世的刘冬阳,是个商场老油条,察言观色、看人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他能看不出竹下那点小九九? 但给德国专家做翻译,是佐藤进安排的,他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你竹下也好,竹上也罢,晋三晋四跟他有几毛关系。 第二天下午,海城十六铺码头,一艘从港岛来的英吉利邮轮,缓缓停靠了过来。 此时的欧洲,战争还没爆发,德国人从港岛乘坐英国人的邮轮,到达日占的海城,是他能选择的几乎唯一途径。 刚刚起步的华国民用航空,由于战争的原因,不断收缩和转移,在海城已经没有国际航线。 邮轮停稳以后,乘客们纷纷拎着各种箱包,从船上下来。 码头上,接船的人,挤满了出口处的通道。 井上四郎出示了佐藤机关的证件,得以让他和鸠山宏、刘冬阳三人,进入通道里,到趸船的甲板上等候。 除了他们三人,在通道外,还安排了不少特务机关的便衣,混杂在接船的人群中,以防万一。 不过,由于德国专家到来的事,一直高度保密,加上英吉利邮轮上下来的,各国人士都有。一个德国人,并不那么惹人注意。所以,倒也不是特别紧张。 汉斯是在移动无线电测向车从德国厂家装运后的一周动身的,货轮行驶速度比邮轮慢,他计算好时间,在港岛逗留了好几天,才转上英吉利邮轮,继续行程。 这又是十多天的海上时光,对这个第一次来到远东神秘国度的德国佬,港岛给他的印象很好。他想象着到了号称东方巴黎、探险者的乐园的海城,会不会比港岛更加令人流连忘返。那十里洋场,灯红酒绿,有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在港岛的时候,他给驻海城的日军司令部相关人员发过一份电报,海城的码头上,应该有人会来接自己。 所以,看着乘客纷纷离船登岸,他不急不忙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戴上一顶礼帽,最后才从船舷走下舷梯。 趸船上除了乘客和码头工作人员,有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朝着邮轮翘首以望。 汉斯迎着那三个人走去。 刘冬阳看到这个高高瘦瘦的外国人朝自己这边走来,料定就是他们要接的人,便迎了上去,用英语问道: “请问您是从德国特律风根公司来的汉斯先生吗?” 汉斯把礼帽脱下,拿在手上,给三人致意后,又重新戴上,然后用英语答道:“我就是汉斯,你们是?” 井上四郎跟在刘冬阳身后,自我介绍道:“我们是驻海城日军司令部派来迎接汉斯先生的,我是佐藤机关秘书井上四郎。” 说着伸出了手。 刘冬阳赶紧给他翻译,汉斯也伸出手,和井上握了握。 又把鸠山宏拉过来,介绍道:“这位是鸠山宏先生,负责佐藤机关的电讯工作,从贵司购买的移动无线电测向车,将在他的电讯组开展工作。” “很好!先生们,很高兴能见到你们。海城,我终于来了!” 汉斯抒发着抵达这座东方乐园的感怀,在井上四郎引领下,从码头出来,钻进了佐藤进的专车。 井上四郎在车上继续说道:“我们机关长佐藤将军,本来要亲自来接,临时有紧急军务要处理,所以,由我代表他,对汉斯先生的到来,表示欢迎。” 刘冬阳翻译之后,汉斯耸耸肩。他对谁来接,并不在意。他只想尽快把设备调试好,人员培训结束,他还要在海城多待些时日,好好领略一下这个东方古国的魅力。 “那两辆测向车,现在何处?”他问道。 刘冬阳翻译,鸠山宏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让人从车库调出,精心挑选的操作人员,也在机关大院等着,欢迎汉斯先生。” 井上四郎补充道:“欢迎仪式之后,汉斯先生就先到住处歇息,明天开始工作吧?” 刘冬阳还没翻译完,汉斯就连连摇头:“nein, nein, nein,先看看设备,我要知道,漫长的海运途中,设备是否完好无损。那个什么仪式,就免了吧。” 原来日本人也喜欢仪式感。他的印象里,欧洲人没那么多讲究,来就是为了工作,工作完成,任务也就完成了。其他时间,都是自己的。 “好,没问题。”井上四郎在副驾上频频点头。 第19章 被人盯梢 移动无线电测向仪的调试和培训,进行得很顺利。 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都有无线电的专业知识,在刘冬阳翻译官的全程陪同下,汉斯从基础的技术知识和工作原理讲起,到如何操作接收机,如何利用罗盘,测量角度,最后如何定位无线电波的发射位置,讲得非常细致。只花了几天时间,两人都基本上能独立操作测向仪了。 不仅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可以独立操作,连刘冬阳在翻译的过程中,也熟悉了这套设备的工作原理和操作方式。前世的刘冬阳,可是从事过通信基站设备的国际贸易工作的,那些设备的安装和调试,比这个刚具雏形的测向仪,要复杂得多。但工作原理却相似。 虽然刘冬阳已经掌握了移动测向车的操作技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个翻译官,把汉斯的要求,翻译成日语,让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能听明白,就是他的工作。 培训期间,井上四郎和鸠山宏几次邀请汉斯一起共进晚餐,准备宴请他,都被他拒绝了。 “现在培训工作要紧,吃饭嘛,在你们的食堂对付对付就很好了。” 德国人对待工作的严谨,一丝不苟,从他们的技术专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培训工作结束,汉斯才接受了鸠山宏的提议,到平安三浦日式料理店,品尝地道的日本风味美食。 一行四人,德国专家汉斯,秘书井上四郎,电讯组长鸠山宏和翻译官刘冬阳。 汉斯本想去中餐馆,禁不住来自日本的买家的盛情邀请,先去日式料理。反正他还要在海城待上几天,之后再找机会去品尝海城本地的中式菜肴吧。 上一次鸠山宏跟刘冬阳去三浦料理店,给他的印象不错,他自己也想再次光顾,公私兼顾。 席间少不得又叫几个日本舞伎献上他们的特色舞蹈,汉斯目不转睛地观看着,鸠山宏还叫那个前代子小姐,专门过来给汉斯敬酒。 这种场合还要刘冬阳翻译,不得把翻译官累死?刘冬阳偷懒,让前代子自己跟汉斯嬉闹互动,肢体语言可以很好地表达他们的意思,不需要语言上的翻译。 即使没有刘冬阳的翻译,酒足饭饱之后,汉斯居然成功地把前代子小姐,带出了三浦料理店,跟他一起回了他下榻的海城国际饭店。 这种情景,对刘冬阳来说,似曾相识。 前世他在初入外贸行业的时候,时常要陪同来华的外商参观工厂,洽谈合同。然后,也要陪他们吃饭,晚上去酒吧疯,带个小妹回酒店。那时候,虽然彼此语言不通,也是他们自己勾兑,不需要刘冬阳从中翻译。 接下来汉斯没有工作上的安排,佐藤进要刘冬阳继续陪他逛海城。至于井上秘书和鸠山组长,就不再作陪了。 刘冬阳乐得逍遥几日,陪老外玩,可比陪佐藤进自在多了。 汉斯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海城的外国人不少,刘冬阳并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然而就是这几天,敏感的刘冬阳,却感觉到了异常。 他总觉得身后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难道还有人对汉斯感兴趣? 应该不会呀,谁也不知道汉斯的身份。而且,就算知道他是德国人,在海城干什么,也没人知道呀。 这天他把汉斯送回国际饭店,自己一个人返回驻地,路上还是感觉有人在跟着。 这就不得不令他警惕起来! 看来不是汉斯有人感兴趣,而是他刘冬阳,被什么人盯上了。 他想到了李文忠。莫非自己在海城的事,被军统方面注意到了?要真是李文忠,他可就危险了。 一旦自己成了军统刺杀的目标,再加上行踪被他们摸清楚,什么时候行动,刘冬阳完全蒙在鼓里,防不胜防。 郑建仁的事,在他脑子里盘旋,只要被军统盯上,郑建仁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接下来的几天,刘冬阳格外小心,他特地要佐藤进给他派了两个便衣,名义上是保护汉斯,实际上给自己壮胆。 他每天的路线,也经常变换,不给人摸到出行的规律。 并且,在任何地方,他都要先观察周围,随时做好应对紧急情况的准备。 直到最后一天,汉斯要登上回欧洲的邮轮,井上秘书和鸠山宏跟刘冬阳同时去码头相送,一切平安,刘冬阳回到驻地,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一些。 可是并没有安稳多久,刘冬阳发现,盯着自己的那影子,依旧存在。 只要自己走出特务机关大门,总有人在尾随。 他却始终见不到真人。只是隐隐有种被跟踪的感觉。 军统的人,这么沉得住气?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刘冬阳名义上虽然是汉奸、鬼子的翻译官,但在佐藤特务机关,他实在只是个小人物。这都能引起军统如此的关注? 而且,他们只跟踪,却不采取行动,这又是为何? 会不会是自己人?红党军根据地,自从赵刚牺牲后,还没有派人来跟他接头。 他们会不会怀疑赵刚的被捕,跟自己有关?对自己产生了疑心,才暗中对自己展开追踪调查? 也有这种可能。 地下工作者,只要一个人出了事,他这一条线上的人,都可能被怀疑。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地下工作安全的需要。 只要他们派人来调查,说明自己还有人关注,派人来跟他接头,是迟早的事。刘冬阳真希望是这样。 渐渐地,跟踪的情形不见了。他还好好地活着。 刘冬阳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军统。军统怎会在跟踪之后,没有采取行动就收手? 一切恢复如常, “刘翻译官,机关长叫你!” 刘冬阳正准备回宿舍,就有人给他传话。 不是刚从机关长办公室出来吗?他还约了几个同事去食堂小聚,喝点小酒呢。 不知道有什么事,刘冬阳转身又朝佐藤进的办公室奔去。 走到门口,叫了一声:“报告!” “进来!”里面是佐藤进的声音。 “机关长,您找我?”刘冬阳走进屋内,站在办公桌的前面,问道。 “刘桑,你准备一下,等会晚上跟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第20章 欢迎酒会 佐藤进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像是刚打完一个电话。 “机关长,是什么酒会?都有什么样的人去?” 酒会上会遇到什么人,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所以刘冬阳得问清楚。 “是海城特别市政府欢迎大日本帝国外务省专使的一个酒会,市长符耀祖先生主持,应该还有海城政商军警方面的头面人物出席。”佐藤进解释道。 刘冬阳点点头:“这么说,需要穿正装前往了?” “正是。你先去准备吧,一会儿在楼下上车。”佐藤进朝门外挥了挥手,示意刘冬阳可以走了。 刘冬阳两腿一并,“啪”地一个立正:“哈依!那我就去准备了。” …… 一刻钟以后,佐藤进的专用轿车,从机关大院驶出。 车上坐着佐藤进、秘书井上四郎和翻译官刘冬阳。 三人均是西服领带,脚下是三接头时尚皮鞋,光洁照人。头戴深灰色礼帽,虽然是便服,还是有一股军人的气势。 酒会定在海城国际饭店的活动中心举行,国际饭店是当时海城最高规格的饭店,也是海城历史最悠久的饭店之一,地处繁华的宁城西路,素有“远东第一高楼”之美誉。但凡重要人物莅临海城,多下榻于此。 前些日子德国来的电讯专家汉斯就曾被安排住在这里。 当然汉斯算不得重要人物,但接待外宾嘛,这样安排以示被重视。 此时饭店外的大街上,警察比往日更多,来回巡逻。还有不少便衣,穿插其中。 饭店大楼的后面,是停车场。陆陆续续有各种轿车,开进停车区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地把车停到规定的车位。 佐藤进的车停好以后,司机留在车上等候,其余三人,分别从车的两侧推门下来,朝海城国际饭店的后门走去。 在车上,佐藤进就已经告诉了刘冬阳,日本外务省专使松本雄一,此次途径海城,明天将前往宁城会晤维新政府首脑。 此时汪兆明还在渝都,宁城维新政府由梁弘志主持。 了解民国史的刘冬阳,立刻想到了一件事,不久之后,宁城维新政府的梁弘志,将和华北伪临时政府首脑王柯敏合伙成立华国联合政府,不承认渝都的国民政府。日本外务省专使此行,大概跟此有关。 专使在海城只停留一天,所以,今晚,海城各界名流,都会到场,争相与这位大日本帝国的专使结交。 虽然是从后门进入,门口也有穿着西装的政府礼宾官员,站在那里迎候。 官员的身后,还有两队年轻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夹道相迎。 酒会既然是由海城特别市政府举办,安全保障工作自然也由市政府出面,交给市警察局负责。相信这时的国际饭店里里外外都有不少便衣,在巡弋。 至于日本专使的安全,光靠市警察局,肯定是不够的。刘冬阳心想,佐藤机关一定也派出了特工人员,负责此事。佐藤进出席酒会,一来是应市长所邀,另一方面,也是亲临现场检查督促下属的安保措施。 “大日本皇军佐藤将军到!” 随着礼宾官员一声唱喏,佐藤进走在前面,井上四郎紧随其旁,刘冬阳跟在后面,缓步走进饭店大楼。 后面的服务生,一个传一个,都跟着喊了起来,伴随着佐藤进的脚步,唱喏声一直传递到酒会大厅。 市长符耀祖笑容满面地从里面迎出来,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伸出双手。 “佐藤将军,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呀!” 刘冬阳赶紧上前,站在佐藤进身旁,准备替他翻译。 见符市长伸出手来,佐藤进也伸出右手,和符市长握了握。 “快请佐藤将军到前面就座,稍事休息。”符市长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佐藤进往大厅主席台前走。 大厅内的大小人物,莫不对着佐藤进将军行注目礼。 “松本专使呢?我想先去拜谒一下。”佐藤进边走,边对符市长说道。 刘冬阳翻译后,符耀祖忙道:“松本先生在贵宾厅休息。” 说完,带着佐藤进走向主席台旁的旋转楼梯。 佐藤进去见本国外务省专使,不需要翻译官,连秘书井上四郎也没有跟去。 大约半个钟头后,佐藤进才从楼上贵宾室下来,这时候,各个方面的头面人物,才依次过来跟佐藤进打招呼问好。 这些人,有的会说日语,能跟佐藤进自然地攀谈。有的不会,则需要刘冬阳居中翻译。 其中不少人,刘冬阳都认识,他来海城之后,跟随佐藤机关长见过他们,比如符市长,还有警察局长吴本俭。也有的人,刘冬阳是第一次见到,比如一些军方人士,还有驻海城的日本株式会社的社长、经理等。 别看这些株式会社,表面上是一家家普通的日资工商企业,实际上很多都有军方、甚至情报系统的背景,担负着特殊的任务。 佐藤进跟这些日籍人士交谈的时候,刘冬阳才有了空闲。他趁机观察了一番会议大厅。 除了往来穿插的服务生,真可谓是高朋满座,名流齐聚。偌大的会议大厅,聚集了此时海城方方面面的人物。 没有受到邀请的,根本没有机会进来。 刘冬阳从一个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上,取了一杯红酒。对那些大人物,他是没有资格去主动搭讪的,他在四下搜寻,看有没有大人物身边的随员、跟班,也许有认识的,可以找机会,过去搭个讪、聊聊天。 一个年轻还挺漂亮的女子,独自一人,穿梭于众人之间。 刘冬阳看她的同时,那女子也注意到了他。 “先生,您好!您是佐藤将军的翻译官吧?认识一下,我叫庄元元,《远东时报》记者。” 那女子大方地朝刘冬阳走来,自我介绍起来,手中的酒杯优雅地在空中一晃。 “原来是庄大记者,幸会幸会!我叫刘冬阳,你说的没错,我是佐藤将军的翻译。” 被美女主动搭讪,总是那么轻松和愉悦,谁又会拒绝呢? “刘先生,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我安排一次对佐藤将军的专访啊?” 庄元元凑近刘东元跟前,对他抛出一个笑脸。 “庄大记者,今天的主角,似乎应该是日本国的专使吧?” 第21章 又见李文忠 “庄大记者,今天酒会的主角好像是日本专使吧?”刘冬阳朝旋转楼梯的上面,努了努嘴。 “我知道,我说的事换一个时间,刘先生一定能帮我这个忙,跟佐藤将军预约一下,不是吗?” 刘冬阳正要回答,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打着领结的服务生,在大厅的侧门一闪而过。 虽然是短短的一瞥,刘冬阳还是心中一震。 “李文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双方的距离不是很远,即使穿着服务生的制服,脸上似乎还做了些手脚,但刘冬阳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服务生就是李文忠。打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不会认错。 李文忠以服务生的身份出现,一定有什么意图。 军统今晚有行动? 这次的目标是谁? 派人混进这么高规格的酒会现场,绝不会冲刘冬阳而来。 是日本专使松本雄一! 看到刘冬阳愣在那里没有回答问题,庄元元笑问道:“刘先生,你是看到什么熟人了吗?” “哦,没有。”刘冬阳赶忙掩饰道,“你说的什么专访,咱们改天再说吧,还要看佐藤将军的日程安排。” “那当然,那当然。这是我的名帖,方便的时候,请刘先生给我打电话。” 庄元元变戏法似的,手中多了一张一张精致的小卡片,还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刘冬阳撇下庄元元,来到侧门外,他想看一看,李文忠从这里消失,会去哪里。 却发现,那里有一部酒店的内部升降梯,是员工上下楼专用的。 他站在走廊上,掏出一支香烟,正要点上,警察局的姚兴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跟他寒暄道: “刘先生,你没陪着佐藤将军?” “姚队长,来一支?”刘冬阳又掏出烟盒,递到姚队长面前。 姚兴民把手一摆:“谢了!我在执行公务,不便抽烟。” “哦,我懂。” 刘冬阳把烟盒收起来。 姚兴民是侦缉处的队长,今晚的安全保障工作,正是他们警察局负责。 刚才自己看到李文忠在这里出现,他虽然是日军翻译官,李文忠也曾多次刺杀他,但他不会在这时候,坏了李文忠的事。 不管军统这次行动是什么,能否得手,都跟他没有关系。 所以,面对这个负责安全的姚队长,他一边抽烟,一边跟他闲聊了一会,就像是在大厅闷得慌,出来透透气的状态。 “姚队长,所有人都布置好了吗?”身后传来警察局长吴本俭的声音。 “报告局座,早就到位了,一切正常。”姚兴民站直身子,汇报着。 吴本俭出现在侧门外,对姚兴民吩咐道:“你带人再仔细检查检查,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是,局座!” 待姚兴民离开后,吴本俭又对刘冬阳道:“小刘啊,佐藤将军好像在找你。酒会马上要开始了。” “好,我马上过去,多谢姚局提醒!” …… 这时,酒会大厅的主席台前,符市长开始对着麦克风讲话: “各位朋友,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大日本帝国专使松本雄一先生!” “哗哗哗哗!”掌声雷动。大家纷纷朝旋转楼梯的上方望去,那里是贵宾休息厅的所在。 只见戴着圆框小眼镜的专使松本雄一,身着正装,从楼梯上款款而下,边走边朝下面众人挥手致意。 他的身后,一个同样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昂首挺胸,紧紧跟随。 刘冬阳只看了一眼,立刻认了出来:佐藤骏介! 此人正是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的情报参谋,佐藤进将军的亲侄子,佐藤骏介中佐。 在望湖县的时候,佐藤骏介曾跟刘冬阳有过几次接触。那时他从海城去宁城的路上,途经望湖县,遭到袭击受伤,还在望湖县医院治过伤。 此人一口流利的华语,还喜欢扮成华国普通百姓,混在人堆中,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他是日本人还是华国人。 他怎么也来到了海城,还跟日本专使松本雄一在一起? 刘冬阳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到他,说明他一直待在贵宾厅,陪着松本雄一。 松本雄一一边挥手,一边走上主席台,站到麦克风前,然后两手朝下摆动,示意现场安静,他要准备发表讲话。 佐藤骏介在他身后,临时充当专使的华语翻译。 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第二波掌声再次响起。 庄元元和其他几个被邀请的记者,时而朝着主席台,时而朝着下面的众人,举着照相机和镁光灯,“啪啪啪”不停抓拍着,忙得不亦乐乎。 松本雄一的讲话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来到海城,亲眼目睹了华日友好共荣的新局面,倍感欣慰之类的套话。 但这个环节必不可少,主角不发表演讲,显不出他是今晚的主角。 讲话结束,酒会正式开始。 松本雄一还没走下主席台,就被庄元元等记者们围住,七嘴八舌开启了采访模式。 佐藤骏介往前一站,对记者们道: “各位记者朋友,专使先生此次来海城,不方便接受采访,我请大家理解理解。” 安排记者入场采访,是市府的决定,哪些媒体记者会被邀请,也是经过审慎考虑的。 没想到现在不接受采访,记者们有些颓然。 “还有,”佐藤骏介继续说道,“刚才各位拍下的照片,也希望暂时不要刊登。” 然后望着符耀祖:“符市长,这个工作,你来做吧。” 符耀祖只得叫了两个下属官员,把记者们又请出了酒会大厅,并做出指示,要求记者们把拍摄的照片,统统销毁。 庄元元临走,还对着刘冬阳抛了个眼色,意思是:“别忘了我刚才提到的事。” 接下来是自由交流时间,刘冬阳凑到佐藤骏介跟前,招呼道: “佐藤中佐,没想到在这里再次见到你。你是随专使先生从日本国来的吗?” “不,我从宁城来,专程来接专使先生。刘先生,你也在这里?”佐藤骏介回应道。 “我是陪佐藤将军来的,我现在在……” 刘冬阳准备自我介绍,被佐藤骏介打断了。 第22章 汽车炸弹 佐藤骏介打断了刘冬阳的话: “我知道,你现在是我叔父的翻译官。说起来,还是我向他推荐的呢。当然,主要还是舍妹很看好你。” 说到佐藤骏介的妹妹,佐藤理惠,刘冬阳不由得想到,有很久没有佐藤理惠的消息了。在佐藤进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他提起过。不知道那个女特工,现在何处。 因为松本雄一需要翻译官,佐藤骏介顾不得细说,对刘冬阳歉意地说道: “刘先生,我要去陪专使先生,等下酒会结束,你等我一下,咱们好好聊聊。” “好的。” 佐藤进的华语也不好,那些想要讨好、巴结他的海城名流,也需要刘冬阳的翻译。 刘冬阳一边扮演着翻译的角色,一边心里还在想着李文忠的事。 他们今晚,在这么戒备森严的地方动手,肯定不止来了李文忠一个人。 不管他们今晚能不能得手,能不能顺利撤离,到时候肯定会引起一阵骚乱。 他可不希望在这里被李文忠盯上。要是解决了日本专使的同时,顺带把他这个汉奸翻译官也除掉,他不是冤得慌? 时刻保持警惕,这是刘冬阳哪怕在给人翻译的时候,也不断暗自提醒自己的。 期间佐藤进还把井上秘书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井上四郎随即走向大厅的门外。 果不其然,佐藤进此番前来,还有别的目的。 再看那个日本外务省专使松本雄一,由符市长全程陪同,佐藤骏介也不离左右。 刘冬阳还发现,符市长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他跟松本专使交谈,不需要佐藤骏介从中翻译。 这使得佐藤骏介偶尔也能自由活动,跟一些军方人士攀谈一会。 酒会在继续,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直到酒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佐藤骏介来到刘冬阳面前,把他拉到会议大厅旁的一个卡座上。 顺手从服务生手上取过两只酒杯,递给刘冬阳一只。 “刘先生,请坐!”佐藤骏介道。 “佐藤中佐,明天你要跟专使先生一同返回宁城?” “是的。不过,不久之后,我还会来海城。我们成立了一个物资贸易商行,由我出任商行总经理。” 佐藤骏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商行,你知道,在华国经商,有很多门道。而刘先生出身经商世家,在江南乃至华东一带,商界中的人脉,正是我们需要的。不知刘先生意下如何?” 这倒令刘冬阳很感意外。之前佐藤骏介说要跟自己聊聊,他没有多想,料也无非是跟佐藤进在特务机关干得如何之类的闲聊。 没想到他竟要自己投到他的手下,改行做生意。 刘冬阳知道,身为日军参谋的佐藤骏介突然来海城开公司,绝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 他有点犹豫,一方面,他对进入日本人开办的公司,毫无思想准备。另一方面,他到佐藤进的特务机关,是经过组织上同意的,现在要调去贸易商行,还要跟组织上汇报。 可现在他已经跟组织失去了联系,这又该如何应对? “刘先生,你还有什么顾虑吗?我听我叔父说过,刘先生不仅会日语,还精通英文。这对我们太有用了。而且,我跟我父亲也了解过,刘先生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是可以信赖的。” 佐藤骏介滔滔不绝地说着,刘冬阳想到了他在帝国大学留学时的老师佐藤前卫,正是佐藤骏介和佐藤理惠的父亲。 “不瞒佐藤中佐,我这才刚刚跟着佐藤机关长不久,他对我不错,突然又要调走,恐怕佐藤机关长会不高兴。” 刘冬阳找了个理由。 “再说,我家里虽然经营着一些小买卖,但我自小都没有过问,从日本国回来,也没涉足家族的生意,对贵商行恐怕也没有多大的帮助。到时候恐辜负了佐藤中佐的好意。” 佐藤骏介拍了拍刘冬阳的肩头,含笑说道:“这一点,刘先生就不要过于谦虚了。你在望湖县的时候,帮吉田少佐办的那些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干得漂亮。至于我叔父那里,我去跟他商量,刘先生不用担心。” 他在望湖县担任种子翻译官期间,确实给当地日军头目吉田少佐,采购过军用被服和一些紧俏物资,都是安排给望湖县的一些大商家协助办理的。 说起来,他在望湖县,因为是刘家二公子,很多人都会看他的面子,事情办得都挺顺利。 可那时在他的老家望湖县,现在可是在大都市海城,情况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过,佐藤骏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冬阳不点头也得点头了。 “我服从佐藤机关长的安排。”他只好表态。 佐藤骏介跟刘冬阳握了握手,谈话就算结束。 两人刚要起身,国际饭店后面的停车场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紧接着,酒会大厅里的人,纷纷往外涌去。 “出事了!”刘冬阳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李文忠他们,终于动手了。 这一声震天巨响,不是枪声。 应该是炸弹爆炸。 酒会大厅出口处,挤满了人。 “什么情况?松本专使呢?” 佐藤骏介这才发现,松本雄一专使,已经不在大厅。他去哪儿了? 他此行来海城,就是迎接和护送松本专使去宁城,出了事,他可不好交代。 刘冬阳也没有看到佐藤进,他在四下扫寻。 “佐藤机关长也不见了,赶紧找!” 市长符耀祖从旋转楼梯上下来,高声叫着吴本俭的名字。 警察局长吴本俭,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来。 “吴局长,外面是怎么回事?你们的安保工作,怎么在搞?” 符市长满脸怒气,冲着吴本俭发火。 吴本俭本来是要出去找人问情况的,被符市长叫住,他也说不清楚。 “市长,我马上出去查,尽快给您汇报。” “是汽车爆炸吗?谁干的?有人伤亡吗?”众人七嘴八舌,追着吴局长问。 吴本俭虎着脸,扒开人群,谁也不理,径自跑了出去。 “市长的酒会,都有人制造爆炸案,简直是一点安全保障也没有,以后我们还敢出门吗?”有人悄悄在抱怨。 “符市长,专使先生……” 佐藤骏介见符市长从楼上下来,急忙问道。 “哦,专使和佐藤机关长都在贵宾室,没事,请佐藤中佐放心。” 符市长答道。 这时,大厅外挤进来一个人,是佐藤进的司机。 “机关长!”他边挤边喊。 刘冬阳一把揪着司机,一连串地问道:“你一直在车上?刚才是不是哪辆车爆炸了?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吗?” 第23章 专使遇袭 看着刘翻译官急切的样子,佐藤进的司机抓了抓头发,他搞不懂,难道机关长出了什么事? “机关长他?” 刘冬阳赶紧道:“机关长没事。你从外面进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机惊魂未定,说话也结巴起来: “汽车、汽车爆炸了,我、我正在车上闭目休息,也没、没注意,谁放的炸、炸弹。” 符耀祖听得懂他说的日语,连忙用日语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佐藤将军的座车被炸了?” “什么?我的车被炸了?” 不知何时,佐藤进也从楼上贵宾厅下楼来了,此时正在符市长身旁。 司机不认识符市长,但一看机关长和他站在一起,一定也是个当官的,更加结巴了: “不、不、不是的,我们、我们的车没事。是、是停在最、最外面的那辆车。” “最外面的是谁的车?”刘冬阳记得,他们的车是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停在停车场最里面的。 符市长抬头朝门口望了望,平静了一下,大声吩咐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所有人,暂时都不要离开!” “可是,有些人已经走了啊?”有人小声嘀咕。 符耀祖带着几个手下,朝大厅门口走去,他要去停车场,看看具体情况。 刘冬阳这才注意到,井上四郎,在酒会中途被佐藤进派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看司机在陪着佐藤进,自己便随着符市长,来到外面。 发生的这一切,既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以为军统此次行动,是针对日本专使的,没想到只是在停车场制造了一场混乱。 停车场周边,原本散布在国际饭店四周的便衣,开始集中起来,如临大敌。 警察局长吴本俭,在出口处。 见符市长出来,他走过来汇报道: “市长,据守在门口的便衣报告,当时有一辆小车,从门前经过,汽车爆炸之后,见有人从停车场侧面跑出,上了那辆小车,疾驰而去。侦缉队的姚队长,已经带人去追了。” 符市长愤愤地说道:“我不管这些,你是警察局长,这件事,你要负责,尽快查明。现在里面的人,我已经叫他们暂时不要走,怎么处理,你拿主意!” 吴局长陪着笑脸,继续解释道:“今晚参加酒会的人,都是接到邀请的嘉宾,进来时,所有的车辆也接受了检查。没有问题。经查,爆炸是由停车场外扔进的手雷引起的。应该就是乘车逃逸之人干的。” “你还好意思解释!外面没有安排警戒吗?怎么就让人钻了空子,丢进来手雷了?” 符市长不满意地把手一挥,转身朝饭店大楼走。 却听大楼里,又传来一声爆炸声。 留在大厅的人,更加恐慌,纷纷没命似的往外逃。 吴本俭顾不得许多,从符市长身侧超过去,朝酒会大厅狂奔。 刘冬阳本来就站在饭店后门边,被里面冲出来的人,挤得东倒西歪,差点站立不稳。 “大家不要慌,都到外面停车场等着,没有市长的许可,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吴局长边冲边吼。 “吴局长,爆炸声好像是二楼贵宾厅传来的。”刘冬阳对迎面冲来的吴本俭喊道。 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吴本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旋转楼梯。 楼梯上,一个人持枪从上往下冲,跟吴本俭撞了个满怀。 “混蛋!没长眼睛?”吴本俭刚开口骂人,发现对方拿枪指着他的额头,赶紧闭了嘴。 拿枪的是佐藤中佐。 “八嘎!专使受伤了,赶紧叫救护车!” 佐藤中佐在爆炸声响的第一时间,众人往外逃的同时,冲上了贵宾厅。 跟着他后面的是佐藤机关长。 此时日本专使松本雄一还在贵宾厅,他俩赶到的时候,发现松本雄一倒在沙发上,浑身是血。 对方使用的是小型定时炸弹,就藏在贵宾厅的沙发下面。 “机关长呢?” 刘冬阳没有看见佐藤进,脱口而出。 “在上面贵宾厅,守着专使先生。”佐藤骏介一边跟着吴本俭,一边回答刘冬阳。 “机关长也受伤了?” “没有,他和我一起上去的,当时贵宾厅里只有专使先生一个人。” 刘冬阳现在上楼也不是,不上楼也不是,呆立原地,左右为难。 上面是贵宾厅,他这样的级别,岂能随便进去? 可是,佐藤机关长又在里面,里面什么情形,还有没有危险,除了佐藤骏介,谁也不清楚。 连佐藤进的司机,现在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刘冬阳只好退到大楼外,混在其他众人当中。 一抬头,发现符市长也在。现在最忙的,是吴本俭。市长需要待在安全的地方。 现在哪里最安全?就是这停车场。 几乎所有的警力,都调到了这里,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出,所以相对来说,还算安全。 刘冬阳这才松了口气,回味着从李文忠出现,到现在发生的种种。 不得不说,军统这次的行动,计划缜密,时机把握非常精准。 这是一起连环爆炸案,一前一后,先前在停车场的爆炸,用来吸引警戒人员的注意,大家都以为凶手就是想炸一辆车,造成混乱,此时,包括符市长、佐藤机关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注停车场,后面才是真正针对日本专使的袭击。 刘冬阳并没有看到李文忠是何时离开的,但他相信,此时李文忠一定早就不在这座大楼里了。 整个酒会期间,进出大楼的前后门,都是有人把守的,李文忠什么时候出去的,一查便知。 即使他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不,也可能出门时,他又换了别的身份。 但都会有人看到。 不过,刘冬阳可不想多事,他只做好他自己分内之事,佐藤进还没下楼来,他就在停车场等候。 他看到佐藤进的司机了,司机在车里。 还有井上四郎,跟他在一起。 不一会儿,救护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接受了守卫的盘查后,有人把受伤的松本雄一,抬上了救护车。 第24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佐藤骏介跟着上了救护车,在一队警车的护送下,朝陆军医院驶去。 佐藤进回到自己的车边,刘冬阳赶紧下来为他开车门。 “去陆军医院!” 佐藤进绷着脸,只说了这几个字。 当其他人被封锁在停车场,不准离开的时候,佐藤进的专车,朝停车场门口开去。 谁也不敢拦。符市长远远地对着门口的守卫摆手示意,给车辆放行。 特务机关的机关长,就有这个特权。 谁都有嫌疑,他绝对不会有。 日本外务省专使,途经海城遇袭,佐藤骏介不好交代,佐藤机关的机关长,同样难辞其咎。 “你在外面,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车开出去好久,佐藤进才问身边的秘书井上四郎。 “报告机关长,后门停车场外,有人朝停车场丢手雷,然后有一辆小车接应,逃离了现场。” 井上四郎顿了顿,又道:“前门在酒会期间,先后有三个人,中途离开。” “嗯?”佐藤进直起身子,警惕地追问道:“有没有查出,是哪三个人?” “爆炸发生后,我问了在外面的山本组长,他说其中一人是警察局的姚队长,出去检查警戒情况的。另外两个,都是年轻人,说是市府工作人员,奉符市长之命,外出办事。” 佐藤进沉默不语。 刘冬阳都能猜出,李文忠,一定是这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 他们从员工升降梯上楼,趁酒会期间,贵宾厅无人,摸进去,安装了定时炸弹。然后换了衣服,大摇大摆从大门撤离。 车到陆军医院,松本雄一已经被推进抢救室,佐藤骏介守在门外。 “情况怎么样?” 佐藤进急匆匆赶过去,对侄子问道。 佐藤骏介摇摇头,一脸沮丧:“医生还没出来,正在抢救。” 然后是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都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焦急地等着。 不一会儿,市长符耀祖也赶了过来,加入到沉默等候的行列。 看着抢救室门顶上的灯,由红色变成了绿色,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起立,迎到门口。 里面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大夫,情况如何?” 佐藤进率先问道。 “所幸,没伤到筋骨,不过缝了很多针,恐怕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了。” “天皇万岁!”佐藤骏介不由得低声喊了一句。 佐藤进白了他一眼,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得面对。你和我,都免不了要担责。还有市长先生。” 说着,回头看了符市长一眼。 “是是!是我的失职。我一定会如实向贵国外务省做个交代。” “骏介,明天你走不成了。这件事,尽快跟司令部那边汇报一下。”佐藤进指示道。 “哈依!” …… 第二天,刘冬阳还没走进机关长的办公室,远远地就听佐藤进在大声发着脾气。 “八嘎!才使用几天?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他敲门进去,见新来的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毕恭毕敬地并排站在办公桌前,听着机关长的训斥。旁边还站着鸠山宏。秘书井上四郎在办公桌侧,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 刘冬阳小心地询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知道,这两辆测向车,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吗?那是我跟司令部争取了多久,才搞到的?德国专家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培训的?” 从佐藤进的话里,刘冬阳知道了,一定是移动无线电测向车,出了故障。 “机关长,移动测向仪,结构简单,原理并不复杂,没那么容易坏吧?” 刘冬阳主动说道。 鸠山宏这时侧过身来,小声对刘冬阳道:“确实出故障了,现在没法用。” “那咋办?关键是德国专家已经离开海城。而且,他在这里的时候,检查过,仪器和车辆都是好好的,算是已经交付使用,他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呀。” 刘冬阳火上浇油,让佐藤进的脸色更加难看。 鸠山宏提议道:“从海城乘船到港岛,要十多天时间,现在他应该还在邮轮上,没有抵达港岛。要不给港岛方面的什么人,发份电报,把专家再请回来?” “说得轻松,再叫回来,对方不漫天要价?这可是交付使用后的人为损坏,需要另外付费的。”井上四郎提醒道。 “人为损坏?究竟怎么回事?”刘冬阳脑子里急速转动,他在想,要不要自己先去看一看,或许可以解决。 但看竹下晋三的样子,这事多半跟他有关,便闭上了嘴。 “是竹下这头蠢猪,自作主张,好好的设备,他要拆了重新组装,这不,还不了原了。”鸠山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冬阳心里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很多自诩爱好动手的人都这毛病,尤其是理工男,拿到一个新的东西,总想把它拆了,看看里面的结构,然后再装回去。一旦还不了原,就成了一堆废物。 佐藤进训斥够了,叹了口气,对井上秘书道: “想个办法,在港岛把汉斯截住,请他再辛苦一趟,回来帮我们看看吧。没办法,测向车总得要用起来。要多少钱,以后从电讯组扣!” “啊?”鸠山宏张着嘴,半天没有合上。 他瞪了竹下晋三一眼,恨恨地说道:“电讯组再从你的津贴里扣,每个月扣,扣完为止。” 竹下晋三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此时听到要扣自己的津贴,不知维修费要多少,自己那点微薄的津贴,要扣到猴年马月? “等一下,”刘冬阳快速做出了决定,他要出马,让佐藤进知道,他除了当翻译官,还能发挥别的作用,“能不能在电告汉斯之前,先让我去看看那两台测向仪?” “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刘冬阳。 “刘桑,”鸠山宏好心提醒道,“你只是个翻译官,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刘冬阳信心满满地笑了笑:“别忘了,汉斯在海城期间,我可是全程陪同。包括对他俩的培训,我也参加了的。先让我看看,万一能弄好呢?说不定不需要汉斯回来呢。” 这本来是帮竹下晋三的一个忙,可是竹下晋三却用满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他。 那意思,你一个法学院学法律的,就算会日语和英语,几天时间,能把高科技产品移动测向仪搞懂?不仅能搞懂,还能把坏了的修整好? 佐藤进和鸠山宏也是这种想法。 倒是井上四郎,说了一句,让佐藤进点了头。 井上说:“华国有句俗话,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刘桑真的把那设备装好了,也未可知。” 第25章 她也到海城了 拥有前世多年通讯设备出口经历的刘冬阳,对最新的数字前端技术,和通信基站设备,不说多专业,至少,作为技术销售的基本常识,还是很丰富的。 他也亲眼目睹了汉斯的安装过程,还有培训时,汉斯讲解的东西,他完全理解了。那时候的高科技产品,对他来说,就是小学生的知识。所以他才能真正胜任翻译的角色。 见到众人都是不可置信的态度,从内心来说,虽然他有绝对的自信,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给人一种,刚刚从德国专家那里学到的皮毛,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帮佐藤进,也帮竹下晋三,解决眼下的难题。 鸠山宏领着刘冬阳,来到了停放移动测向车的车库,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也跟在后面。 佐藤进和井上四郎,倒是没有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门外汉,来了也看不明白,他们要的是结果。 “竹下君,你能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让我看一看。” 刘冬阳看着拆下没有组装回去的一堆零部件,对竹下晋三道。 经过竹下晋三的叙述,大家才知道,本来竹下晋三先拆了一台设备,还原的时候出了问题,反复琢磨,不得要领,就又把第二台测向仪给拆了,想照着第二台来装。结果两台都没法还原了。 刚出校门的小泉一郎,连见都没见过这种新出来的高科技产品,更谈不上帮什么忙了。 竹下晋三讲述的时候,刘冬阳已经发现的问题所在,但他没有当场指出,而是对鸠山宏道: “鸠山君,竹下君这样的精通技术的老手都没办法,我也只能试一试,行不行可不敢保证。但我有个毛病,当着人的面,很紧张,思维短路。我也怕在竹下君和小泉君这种内行面前闹笑话,所以……” 鸠山宏本就替他担心,现在更是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连忙把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拉到车库外。 “刘桑,我们不打扰你,你慢慢琢磨,不用太紧张!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把汉斯专家请回来嘛。”说着,随手把车库门关上。 “鸠山组长,来,您抽烟!” 竹下晋三连忙掏出香烟,恭敬地递到鸠山宏面前。 “我有,我抽我自己的。” 鸠山宏自己掏出一支,叼在嘴上。竹下晋三赶紧用汽油打火机,凑过去给他点上。 半个钟头后,车库门从里面推开,刘冬阳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鸠山宏急迫地追问。 “成了,现在就剩最后把天线和测向仪连接起来,就可以使用了。竹下君,这一步,你不会再出错了吧?” 竹下晋三不相信这么快,刘翻译官竟能把设备修好、组装好。他啥话也不说,直接冲进车库,三下五除二,把天线连接好,就启动电源开关,调试起来。 小泉一郎也跟着他,把第二台打开,开始了调试。 “好了!好了!真的好了!”小泉一郎兴奋地叫道。 最高兴的,还是通讯组长鸠山宏,他激动地揽着刘冬阳的肩,对车库里的两人再次确认道: “你们能确定,两台测向仪都能正常工作了?” “可以,完全没问题。”这次是竹下晋三回答的。 “走,跟机关长汇报去。刘桑,你这会可是立了大功。” 鸠山宏拉着刘冬阳,就往机关长办公室跑。 刘冬阳在车库的连装两台测向仪,没有出汗,这一路小跑,整得满头是汗。 当佐藤进听说两台测向仪,都被刘冬阳修好了,又看他一头汗水,高兴地吩咐井上秘书赶紧给刘桑倒茶。 “辛苦了!真没想到,刘桑还是个人才,既能做翻译,还能修设备。哟西!以后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冬阳想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之类的,谦虚一番,又感觉这样不好,让人觉得他藏了一手,反而起了疑心。 他接过井上四郎递过来的茶杯,憨憨地一笑,啥也没说。 从机关长办公室出来,竹下晋三早已等候在外,他迎上前,对着刘冬阳,深深鞠了一躬,含着歉意地对刘冬阳道: “刘桑,多谢!以前对刘桑有无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刘冬阳瞥了他一眼,看了看身旁的鸠山宏:“小事一桩,大家都是同事,回去好好工作吧。” 鸠山宏道:“若不是刘桑帮忙,我看你恐怕几年的津贴都不够赔。确实应该感谢。” “是是是!如果刘桑晚上有时间,我诚心诚意请刘桑和鸠山组长一道,找个地方共进晚餐。鸠山组长,你看如何?” 竹下晋三顺着鸠山宏的话,发出了邀请。 “不必那么麻烦了吧?再说真的是小事一桩,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撞上好运,才弄好的。吃饭我看就免了。” 刘冬阳一再推辞,鸠山宏从旁相劝,最后决定,就在机关大院对面的小饭馆,就他们四个人,刘冬阳,鸠山宏,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 说是竹下晋三请客,最后还是鸠山宏结账,这一顿,算他电讯组招待新员工,同时也表达对刘翻译官出手相助的感谢。 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 刘冬阳又想起那句现代样板戏的戏词。 …… 从小饭馆出来,小餐馆的伙计在门口相送:“几位客官慢走,欢迎再来!” 几个人刚走出不远,又听伙计在招呼客人:“小姐,您一个人?快里边请。” 刘冬阳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女子,正从街上朝小饭馆里面走去。 “齐连凤?” 她也到海城来了? 刘冬阳对鸠山宏等几人道:“你们先回去,我碰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鸠山宏也注意到了刚来的齐连凤,悄悄问道:“是不是碰到相好的了?那我们理当回避。” “你别胡说八道,她是我表妹。你赶紧的,有多远滚多远吧。” “是是是,我多嘴。” 鸠山宏连忙赔礼,临走,又回头叮嘱道:“刘桑,别忘了,帮我女儿物色一个家庭教师。我看那位小姐就挺合适。” 第26章 是个女同学 齐连凤刚在一张桌前坐下,就听店伙计又在门口招呼人: “太君,您怎么又回来了?是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对店伙计道: “我是华国人,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叫我太君了。” 开在佐藤机关对面的小饭馆,经常有机关里的日本人前来用餐。那些日本人,大多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华语。 刚才伙计也亲眼见到,这个年轻太君,跟那几个日本人是一伙的,他们在用餐时,满嘴日本话。虽然这年轻人一再要他不要叫太君,但在有日本人在场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太君。 “冬阳哥!” 齐连凤冲着刘冬阳叫。 伙计一看,原来是碰到了熟人,忙侧身把刘冬阳让了进来。还跟在后面,来到齐连凤桌前。 “这位小姐,吃点什么?” 齐连凤看着刘冬阳道:“冬阳哥,你吃点什么?” “我刚吃了,才出门,就见你进来。你吃什么就点什么吧。”刘冬阳拍了拍肚子。 “是的,这位先生,刚从小店出去,小姐您就来了。” 店伙计跟着附和道。 点好菜,伙计转身吆喝一番,又去门口守着。 “冬阳哥,好巧,怎么在这里也能碰到你。”齐连凤一身素净装扮,不施粉黛,但看不出是从乡下来的,倒像在哪个学堂里教书的女先生。 难怪刚才鸠山宏见一眼,就想找她去做家庭教师。 刘冬阳指了指街对面的佐藤机关大院,轻描淡写地对齐连凤道:“我就住在对面院里,所以,刚才才出来吃饭,不然还碰不到你。” 刘冬阳正犹豫,要不要跟齐连凤实话实说,自己在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做事。齐连凤也没有追问。 在望湖县的时候,齐连凤就知道冬阳哥在给日本人当翻译官,既然来到海城,大概也是给日本人做事,还用问吗? “连凤,说说你吧,你到海城是来办事吗?准备待几天?” 齐连凤摇了摇头,满面愁容:“我是来海城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 “怎么?在望湖县医院干得好好的,离家又近,那边的工作辞了?” 刘冬阳关切的问道。 “冬阳哥,不瞒你说,我也想一直在望湖县医院干下去。自从原来的外科主任程德明程主任出事以后,医院又来了一个主任。这个主任没安好心,逮着机会就想对我动手动脚,我,我干不下去了。一气之下,就辞了。” 望湖县医院的程主任,刘冬阳知道,是红党的地下组织成员,身份暴露后,被吉田少佐抓捕,后被营救脱险,去了哪里,刘冬阳就不清楚了。 说起来,刘冬阳在望湖县几次受伤,都是这个程主任给他处治的。 齐连凤接着说道:“我前几天到了海城,准备在这里看看,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大海城,机会肯定比望湖县多。你说是吧,冬阳哥?” 刘冬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海城机会是多,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来这里,要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也非易事。你是还打算找医院的工作吗?” “能进医院当然好。我给我在燕京医学院的老师写了信,看他在海城这边的医院里有没有关系,有人引荐,应该好一点。” 齐连凤说着,又看了刘冬阳一眼,犹豫了一阵,才又说道:“冬阳哥,你来海城多久了?怎么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望湖县了?” 齐连凤终于开口问了,刘冬阳想了想,道:“来了大半年了。当时也是奉命调来海城,走得仓促,跟任何人都没打招呼,身不由己嘛,你懂的。” “那,”齐连凤嗫嚅半天,一咬牙,望着刘冬阳,“冬阳哥,你在海城有没有朋友,能帮我牵牵线,介绍一份工作?” 刘冬阳挠了挠头,在心里搜肠刮肚想了一阵。 “要说在海城的医疗行业,我想不出认识谁。这样吧,我给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连凤,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怎么跟你联系?” 齐连凤道:“我暂时借住在一个同学家里,这段时间,我时间比较多,还是我来找你吧。你把你的电话留一个给我,我若路过这一带,就给你打电话。” “行。” 刘冬阳找店伙计要了纸和笔,写了一个号码。 交给齐连凤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电话里,你就说是我老家的表妹。” 齐连凤瞟了刘冬阳一眼。 刘冬阳尴尬地笑笑。这个连凤,她一定知道自己在什么性质的部门做事,却不戳穿。 “好,我知道。”连凤把纸条收好,回答道。 刘冬阳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你住你同学家里?对了,你那同学也是学医的吧?他在哪家医院上班?看看他那里招不招人呀。” “他!”齐连凤本来是随口编的,哪里来的同学。 不过现在又不好马上改口,继续编着谎言:“她不是燕京医学院的同学,是我在望湖县国立中学时期的同学。她家是做米行生意的。” 江南鱼米之乡,有来自很多江南各县的老板,在海城开米行做大米生意。 刘冬阳不疑。 齐连凤看冬阳哥可能误会了,连忙又强调一遍:“是个女同学。” “哦哦哦!”刘冬阳支吾着。 见齐连凤吃得差不多了,刘冬阳招手叫来伙计算账。 伙计看了看桌上的盘子,口中默算一阵。 齐连凤还没反应过来,刘冬阳已经把钞票递给了伙计。 两人走出小餐馆,刘冬阳看了看街上的街灯,回头对连凤道: “连凤,你那同学家住得远吗?天色晚了,我送你过去吧。” 齐连凤摆摆手,连连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冬阳哥,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办点事,路上我会当心的,不会有事。” 说完,她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上车后,对刘冬阳挥挥手: “你回去吧,咱们都在海城,以后见面机会还多。” 然后给黄包车夫说了个地址,刘冬阳目送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转身朝自己宿舍走去。 第27章 我想跟您要个人 老实说,李文忠和齐连凤,先后都来到海城,刘冬阳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而且,自己前一段时间,还被人莫名地盯了梢,会不会也跟李文忠或者齐连凤有关联? 他甚至怀疑,齐连凤说住在女同学家,又求他帮忙找工作,都只是托词。 她不是说找了自己的老师,介绍医院方面的熟人吗? 干嘛又四下托人? 而且,刘冬阳做了鬼子的翻译官,早在望湖县的那段时间,齐连凤平常都是不怎么理他的,更别说主动提出,帮她联系工作的事了。 所以,刘冬阳虽然口头上答应帮她留意着,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想帮她。 这事还是拖一拖,看一看,再说吧。 话说佐藤机关长自从日本外务省专使受伤住进了陆军医院,他每天都会过去看望一番。 但因为松本雄一的身份,每次去,他只带了秘书井上四郎,而没有叫上翻译刘冬阳。 这一天,他到松本雄一的病房,待了一阵,被侄子佐藤骏介叫到门外。 佐藤进看了看病房外守卫的几个军士,对佐藤骏介努努嘴,头一甩,示意佐藤骏介跟着他。 两人来到佐藤机关长的车上,佐藤进这才开口问道: “说吧,什么事?” 佐藤骏介想了想,迟迟疑疑地说道:“专使先生的意思,他的伤势要痊愈,还得一段时间。他不能耽误了正事,所以,想明天就离开海城,前往宁城。 而且,他说,他对海城的治安状况很不满意,市长主持的酒会,都能出现这么严重的事件,他……” 不等佐藤骏介说完,佐藤进点着头打断道:“确实是我们的失职。不过,通过这几天的追查,我们ji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事情有了眉目。我相信,很快,就能抓获袭击的凶手的。” “叔父,”佐藤骏介道,“专使先生,坚持要带伤出院,急着赶去宁城。我想请叔父派人,一路护送,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了。” 佐藤进思考片刻,同意了。 “好吧,不过,具体出发时间,和路线,一定要保密。你跟我去机关办公室,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吧。” 司机发动汽车,从陆军医院回到机关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佐藤骏介碰到刘冬阳,想起酒会上他说过的事。 进到办公室,佐藤骏介自己在旁边沙发上一坐,井上秘书赶紧奉上茶水。 佐藤骏介一边接过茶杯,一边笑着对佐藤进道: “叔父,过段时间,我可能会调来海城。” “哦,好好的司令部不待,来海城做什么?” 佐藤进看来还不知道此事,佐藤骏介接着道:“奉命在海城开办一家贸易商行。” “海城的情报机关已经不少了,有我们特务机关,有参谋本部在海城设立的华国课,有驻海城日军各部的特高科,还有海军情报系统,都在海城建立情报网。你们也想卷入?” 佐藤进一听,要开办贸易商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还没有提,另一个由几个投靠过来的原渝都方面特工组建的特工总部。虽然此时,特工总部刚刚组建,还没有搬到极司菲尔路76号,所以还不能被称为“76号”。在所有海城的情报机关中,属于最不起眼的角色。 佐藤骏介看着叔父诘问的姿态,缓和了一下语气,这种事,各自服务于不同的部门,他不能说得太详细。 “叔父,我要说的,不是跟您讨论这个话题,我想跟您要一个人。” “哈哈哈!” 佐藤进乐了,小胡子一撅一撅的,半天才止住笑,调侃道:“你要组建你的机构,问我要人?你不会想挖你叔父的墙脚吧?” “我要的这个人,不是您手下的情报人员,而是……” 佐藤进盯着他,目不转睛:“接着说啊,你想要什么人?电报员?司机?” 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秘书井上四郎,继续说道:“还是秘书?” 佐藤骏介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又说道:“我要你的翻译官,刘冬阳。”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他?你的华语水平,说得跟华国人一样了,你还需要翻译官?” 佐藤骏介放下茶杯,摆着手道: “不,我要他过去,不是继续做翻译官。叔父你知道,我开办的是贸易商行,我需要一个人,协助我打理商行的生意。我要他做我的总经理助理。 再说了,刘冬阳只是你的一个翻译官,他又不是骨干情报人员。你需要翻译官,重新再招一个不久行了?叔父,你就答应了吧。” 佐藤进沉默片刻,没有表态,却追问道: “你这么看重他,说说看,你怎么就断定,他一定能够胜任你说的总经理助理之职?” “这个老狐狸!”佐藤骏介心里暗道,我要说出刘冬阳的那些优势和才干,他必定不会放人。我要说他其实也没什么能力,那又为啥非要他呢。 怎么说,都不妥。 佐藤骏介只好说:“我跟他在望湖县打过交道,比较了解,前几天在酒会上,我也已经跟他提到过了。” “这么说,刘桑已经答应了?”佐藤进追问道。 佐藤骏介摇摇头:“他说,听您的安排。” 要是在几天之前,并且佐藤骏介不提办贸易商行的事,也许佐藤进可以考虑放人。 毕竟真如佐藤骏介所说,一个翻译官而已,给了自己的侄子,自己再重新招一个,华国那时候去日本留学的年轻人,很多。 但新购置的移动无线电测向车,前几天坏了,连电讯组专门经过培训的操作人员,都束手无策,就是这个翻译官刘冬阳,给修好的。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谁能保证那两件宝贝以后不会再出问题?到时候,还得依仗这个翻译官。 更重要的是,佐藤骏介提到开办贸易商行,这使得佐藤进又想到了刘冬阳的家世。如果要从华国人中,找一个经营方面的助手,刘冬阳还真是特别合适的人选。 佐藤进不得不考虑,自己将来会不会更加需要像刘冬阳这样的人才呢? 既然是人才,岂能轻易放走?还是给将来可能成为自己竞争对手的佐藤骏介? 他慢慢走回办公周后面,在老板椅上坐下。 佐藤骏介等来的,却是叔父的婉拒: “我看,你还是另外想法,找你的总经理助理吧。刘冬阳,对我还有用。” 第28章 我愿意去当家庭老师 佐藤骏介碰了个软钉子,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谁叫他是侄子,人家是叔呢? 他后悔当初给叔父推荐了刘冬阳。如果现在刘冬阳还在望湖县吉田大队,他去要一个人,易如反掌。 但当时,他哪里会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到海城,会需要一个像刘冬阳这样的华国商人后代相助呢。 那时候,吉田大队,隶属于叔父所在的第九师团,给吉田大队的上级长官推荐人才,他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 罢了!此事看来得先放下,以后再说吧。 叔侄俩,加上秘书井上四郎,这才进入正题,开始讨论护送外务省专使松本雄一去宁城的计划。 刘冬阳亲眼见到佐藤骏介跟着佐藤进和秘书进了办公室,关起门来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 他估计跟日本专使松本雄一有关。他没去陆军医院,并不清楚这几天,松本雄一恢复得怎样了。 但刚送去医院的时候,刘冬阳是在场的,他知道,松本雄一的伤势并不算很重。 军统刺杀之后,所有人员都撤离了,他们知不知道,这次刺杀行动,其实算不成功的? 只是延迟了日本专使前往宁城的时间而已。 但刘冬阳跟军统方面,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佐藤骏介还可能提到那天酒会上所说之事,刘冬阳的去留,不是他自己收了算的,就看这叔侄俩,怎么交涉。 从本意上说,刘冬阳更愿意留在特务机关,留在佐藤进的身边。 他守在隔壁办公室,哪里都不去,就是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谁知这时,电话铃响了。 难道是佐藤机关长打电话,叫他过去? 他随手拿起听筒,说了一句:“莫西莫西!” 电话那头道:“刘翻译官,我是大门口的值班守卫,外面有个女子找你,你来一趟吧。” 门岗来电,刘冬阳立刻想到了齐连凤。 自己给她留过电话,她没有从外面直接打进来,却到门岗那里,让守卫传话。 “好的,我马上来。” 刘冬阳放下话筒,朝门口走去。 路上碰到正朝机关长办公室走的鸠山宏,看他急匆匆的样子,一定有啥急事。 “鸠山君,现在机关长在跟人密谈,恐怕不方便。” 刘冬阳拦住了他。 “可是,我这事也很急,竹下晋三他们还在等着我们派人增援呢。” 鸠山宏说到这里,感觉失言了,回头看了看大门口方向,转移了话题:“刘桑,大门口那位小姐,好像是那天在小餐馆门口碰到的那位,我给你说的那事,请她给我女儿当家庭老师,你跟她提了吗?” 刘冬阳推了推他的后背,催促道:“你既然很急,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耽误?快去吧你!” 等鸠山宏走远,刘冬阳才继续往大门口走。 “刘翻译官,这位小姐说是你的表妹。” 门口的守卫见到刘冬阳,连忙迎上前来。 “没错。她是我表妹。” 刘冬阳到了门外,齐连凤拉着他,退到大门旁边的空地上,才说道:“我路过这里,顺便看一看你。” 刘冬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那事,这几天忙,我还没……” “不急。真的,冬阳哥。我不是来催你的。这种事情,急不得。” “嗯,说得也是。” “我刚才看你和你同事急匆匆的,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吧,我们改天再说。” 齐连凤站在门口,把刚才的一幕,也看在眼里。 “没我什么事。我现在不忙。”刘冬阳解释道。 齐连凤看了看天,试着说道:“现在差不多快下班了吧?要是没事,咱们一起吃个饭?就在对面的小饭馆吧。” “好啊。” 小饭馆里,人还不算多。再等一会,正是晚饭时分,人才会逐渐多起来。 两人走进去,店伙计把他俩安排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机关的大门。 “这里不好,里面的人一出来,就能看到我们。” 齐连凤犹豫道。 “没事,看到就看到。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刘冬阳坚持着。 他因为要看佐藤骏介跟佐藤进谈话后,什么时候离开,在这个角度,正合适。 果然,菜还没上齐,小餐馆里就陆续又来了几桌人。 “连凤,”刘冬阳禁不住还是试探着问了起来,“要是有个工作,给日本人当家庭老师,你愿意干吗?” 他想,自己给连凤提了,如果她不同意,也好给鸠山宏回话。 齐连凤想了想,又问道:“给日本人当家庭老师?教什么?” 刘冬阳:“我一个同事的老婆孩子,来探亲,他六岁的女儿,想学华语。就是教他女儿说华语。” 齐连凤沉默一阵,又问道:“教多久?他女儿会一直留在海城吗?” “不会吧。”刘冬阳也不清楚,他分析道,“他老婆孩子是来探亲,估计住两三个月,或许一两个月,就会回日本的。” 连凤又道:“他家也住这大院里面?” “不,他在外面租了房子,老婆孩子都住外面,他下了班,也会过去。” 齐连凤思索着说道:“一两个月还行,长了,我就不考虑了。我在等我老师的推荐信,教华语,毕竟不是我的专长。而且……” 刘冬阳没想到齐连凤会同意,她凝视着她,半天不语。 “怎么?没想到我会接这种活?人出门在外,首先得吃饭,解决生存问题。” 齐连凤似乎看透了刘冬阳所想,主动说了出来。 “但是,我有个条件,不能住在他家。每天白天我去上课,上完课就走。冬阳哥,你放心,白天你们不是都在这大院里上班嘛,我不会有事的。” 刘冬阳没想到齐连凤考虑问题这么细,他不想给鸠山宏介绍,就是担心齐连凤住在他家,会不会不方便。 “好。你不知道,我那同事那天在这里见到你,就一再要我来问问你。这样的话,我就给他回话了喔?” 齐连凤还没开口,旁边一桌几个人的谈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都侧头看了过去。 “你们知道吗?前阵子国际饭店发生了一起刺杀案,好像是军统方面的人干的。” 说话声音很低,但刘冬阳和齐连凤都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个问:“报纸上怎么没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可不是小道消息,当时有记者亲眼看到的。那是咱们市长大人主办的一个酒会,市府打了招呼,报纸还敢报道吗?你们也不想想。” “刺杀对象是谁?”几个人都兴致勃勃地凑过脑袋去。 “是,”说话的人,抬头四下看了看,见刘冬阳和齐连凤都在看他,就不再说了,只道:“吃饭,吃饭!少谈国事。” 第29章 权当八卦一回 那边的几人闭了嘴,齐连凤和刘冬阳相视而笑。 点的菜也上齐了,两人一边吃,一边继续闲聊。 因为聊天,吃得很慢。那边那桌人,吃完结账走人了,他们还在吃。 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齐连凤瞪着好奇的眼神,压低声音问刘冬阳: “冬阳哥,他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你怎么也喜欢八卦?这种事,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说。尤其不要在这种地方,”刘冬阳指了指对面的大门,“在这种地方,日本人听到,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说来,肯定是真的了?”齐连凤并没有打消好奇的念头,继续追问。 “真的,而且,那个被刺杀的人,并没有死,被送到陆军医院治疗了。估计很快就要被护送去宁城。” 刘冬阳也是在试探齐连凤。 她如果跟李文忠是一伙的,这消息也许对他们有用。军统也算友军嘛。 如果不是一伙的,权当也八卦一回。 年轻人,谁不喜欢八卦呢?但刘冬阳外表是年轻人,实则是两世为人,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用意的。 齐连凤没有继续追问,她开始埋头吃菜。 “冬阳哥,你也吃啊。”一边吃,她还一边劝。 刘冬阳却直愣愣地看着窗外。 对面大门口,佐藤骏介出来了! 井上四郎送他出来的,佐藤进没有跟他一起。他们在大门口等着,不知道在等什么。 一会儿,佐藤进的轿车,从院内开来。 原来在等车。 井上四郎为佐藤骏介拉开车门,眼看佐藤骏介就要一脚跨进车里,突然一抬眼,看到了正在对面吃饭的刘冬阳,他又把前脚收了回来,对井上四郎嘀咕了一句,径直朝小饭馆走来。 刘冬阳也对着他挥手打招呼。 只见佐藤骏介迈步踏进小饭馆的门,边走边用华语叫:“刘先生!” 店伙计本来准备上前招呼,见人家碰到熟人,也就退到一边。 “佐藤君,来,一起吃吧?” 刘冬阳看看还剩得不多的几样菜,这话明显有点假。 “不了,我就是看到是你,过来招呼一声。外面机关长的车还在等着我呢。” 佐藤骏介也不坐下,站那里寒暄。 当他看到齐连凤的时候,愣了一下。 很快就认了出来。 “这位小姐,好像是望湖县医院的大夫?叫什么来着?”他拍着脑门使劲想。 “佐藤先生,我叫齐连凤。你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齐连凤大大方方地对佐藤骏介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 “对对对!齐大夫,我受伤住院期间,没少得到你的关照,多谢了!”佐藤骏介说着,对着齐连凤鞠了一躬。 “怎么?你们俩这是?”他又转向刘冬阳。 “哦,佐藤君还不知道吧,齐大夫是我的表妹。”刘冬阳接过话来。 因为有齐大夫在场,佐藤骏介一直讲着华语。 “佐藤君这是要去陆军医院,还是回国际饭店?”刘冬阳有意无意地问道。 “我,听机关长的安排,他专门派了车送我。” 佐藤骏介也不直接回答。 “那我就不留你一起吃饭了,佐藤君还有事要忙,你先忙去吧。” 刘冬阳站起身,跟佐藤骏介握了握手,算是道别。 佐藤骏介却把刘冬阳拉到小餐馆外,悄声道: “我前些天跟你说的那事,我跟我叔父提了,他没答应。实在抱歉,刘桑,以后有机会,我再试着争取争取吧。” 刘冬阳摆了摆手:“没关系。在哪里都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劳,为共荣事业做事,你不用过意不去。” “好,那我先走一步。” 佐藤骏介说完,回到轿车边,井上四郎再次拉开车门,目送轿车驶去。 …… 这边佐藤骏介刚走,大院里面就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紧接着,听到一声哨子吹响。 “有紧急行动。”刘冬阳脑海里立即想起刚才出门时鸠山宏的神态,以及他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竹下晋三还等着增援。 竹下晋三是干啥的?监测秘密电台信号的! 他要增援,说明已经锁定了某个电台的范围。 是军统的,还是咱们自己的电台暴露了?刘冬阳不得而知。 紧接着,山本太郎带着一队人马,全副武装,分别乘坐数辆军用三轮摩托,从大院里“突突突”驶了出来,出了大门,往西拐去。 “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秘密电台,要遭殃了。”刘冬阳自言自语道。 晚饭也吃好了,他对齐连凤道:“连凤,我们今天就这样吧,等我跟我同事说好,再领着你去他家。” 刘冬阳是想现在就带齐连凤去鸠山宏租住的家,看这情势,作为电讯组组长的鸠山宏,此刻一定在办公室等着竹下晋三的消息,脱不开身。现在家里只有他老婆和女儿,都是认识刘冬阳的,正好让齐连凤去见见她的新学生。 可转念一想,这即将被端的秘密电台,跟连凤有没有关联?如果有,现在她一定不会急着见学生,而是做另外的事。 所以,刘冬阳主动提出,改日再约她,去见雇主和学生。 “好的。那我是明天再给你打电话?还是明天晚一点直接过来找你?”齐连凤果然对此没有异议。 刘冬阳想了一想,道:“直接过来吧。就今天这个时间,我们先吃饭,然后再去。” 分手后,齐连凤叫了黄包车,匆匆走了。 刘冬阳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在朝宿舍走的时候,还愉快地哼起了小曲。 他高兴的,不是对齐连凤的试探,而是佐藤骏介,没有能把他从特务机关调走,他留下来了。 虽然凭直觉,他知道佐藤骏介来海城开办物资贸易商行,那纯属挂羊头卖狗肉,暗地里肯定有别的目的。也许就是借着贸易的幌子,干着搜集情报的勾当。 但他若过去,就是佐藤骏介挂在门框上的羊头,他只能尽力帮着佐藤骏介打理正常的买卖业务,而完全没有机会,参与他们背地里的活动。 跟在佐藤机关不一样,在这里,他虽然不是正式情报人员,但作为机关长的翻译官,还是有机会接触到不少有价值的东西的。而且,还能直接间接地从其他同事的言行中,探知一些内幕。 一旦跟红党军重新恢复联系,他留下的意义,远大于跟着佐藤骏介做生意。 当晚,夜幕降临后,大院门口响起汽车和摩托车的马达声,刘冬阳悄悄从宿舍出来,远远地看着。 大门口的路灯,照在进入的移动无线电测向车和后面紧随的摩托车上,他清楚地看到,除了跟着山本太郎出去的行动组成员,他们还带回了一个人,这人明显受了伤,被绑在三轮摩托车的车斗里。 他们抓住了秘密电台的人? 第30章 电报员招了 与此同时,军统海城站行动二处的处长钱永兴,和手下得力干将李文忠,正在军统的一个秘密藏身点,听着从敌人围剿中脱身的联络员“太保”汇报联络点被捣毁的经过。 此时的军统,处于地下活动状态,没有一个统一的集中地点。下属几个行动处,各自为政,自己布置自己的眼线和联络点。 跟上级和其他行动处之间,就靠各个联络点,进行信息和行动指示的传递。 联络点被捣毁,现在钱永兴和上级联系起来,就很麻烦。 正是这个钱永兴,还在担任江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四支队的支队长时,活动范围在包括望湖县在内的江南临湖各县,那时候他发展了李文忠,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推举他去湘省参加了戴老板在那里设立的特训班。 等李文忠从特训班结业,钱永兴已经奉调海城,担任军统海城站行动二处的处长了。 顺理成章地,李文忠也跟着来到了海城。现在已经是行动二处下属行动一队的队长了。 “究竟是怎么暴露的?我说的是你们联络点?”钱永兴问联络员“太保”。 “我们也没搞清楚,当时根据处座的要求,正在跟上峰发报。负责望风的兄弟发现有摩托车的声音,我们马上停止了发报,准备转移。外面已经把巷子口堵住了。 我们只有从后窗跳出,翻墙进入隔壁院落,再突围出来。 尽管如此,电报员潘明,还是落入了敌人手中,还牺牲了两个掩护他的兄弟。我也挂了彩。” “太保”说着,动了动受伤的胳膊。 这份电报,是钱永兴安排的,他们在海城国际饭店刺杀日本外务省专使,事后得知专使只是受了伤,在陆军医院治疗。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派人在陆军医院附近转悠,苦于无法潜入医院,再次动手。 钱永兴就想,等到专使伤愈出院,再伺机下手。 他有担心日本专使从陆军医院出来,必有重兵护送,靠他行动二处这点人,难以得手。 于是他拟了份电报,请求上级派员支援,最好能在离开海城的公路上设伏。 他是亲自去联络点,把电文交给联络员“太保”的,因为自己还要调派人手,监视陆军医院,所以,放下电文后,他就离开了。 否则的话,连他这个行动二处的处长,也很可能被一锅端了。 惊异之下,钱永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细细问道: “除了鬼子的摩托车,之前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那一带出没?” “太保”摇了摇头。 “我们很小心的,打开电台之前,都派人到附近巡视过一遍,确定安全,才开的机。” “不对。”钱永兴微微摇着头:“鬼子直接控制了巷子口,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你们所在的位置。” 他盯着“太保”,沉思着。 “处座,你不会是怀疑我们内部有奸细吧?怎么可能?”“太保”把联络点的所有人,在脑子里都过滤了一遍,现在除了他和被捕的电报员潘明还活着,其他兄弟都殉国了。真要有奸细,就在他和潘明两人当中。“太保”绝对不接受这样的指控。 钱永兴却用手指轻轻在空中点了两下:“我不是说你们当中有奸细。你再仔细想一想,当时街上,除了鬼子的摩托车,还有没有其他车?” “太保”还是摇着头:“至少,我没有看到别的车辆。” 钱永兴回头对李文忠道:“文忠,这件事交给你了。我怀疑海城的鬼子特务机关,可能有一种新装备的高科技设备。你带人去暗中打探打探。这东西我听说过,安装在汽车上,在街上转悠的时候,就可以监测到正在发报的无线电波,并能计算出发报所在的准确位置。” “啊?”联络员“太保”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说,“那我们以后还怎么发报?那不是打开发报机,就暴露了?” “哈哈哈!我说‘太保’,你也别那么夸张。这玩意能测出无线电波的发射位置,但也不是立马就能计算出来,它需要时间。测出位置后,要驱车接近发报所在地,也需要时间。所以,总会有办法的。” “太保”抓了抓头皮,似有所悟:“喔,我好像有点懂了。咱们可以缩短每次发报的时间,或者打一枪换个地方,不固定在一个位置发报,让他们扑空去。” 钱永兴问李文忠:“你知道去哪里打探吗?” 李文忠点头:“我知道。我跟踪他们的人,到过那地方。虽然外面没有牌子,门口却有便衣把守。” “另外,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打探到潘明的下落。” 李文忠待要退下,又想起一件事,回身问道:“处座,陆军医院那边,还盯吗?我们的行动……” 钱永兴摆了摆手:“盯还是派人盯着,但行动恐怕得做调整了。潘明被捕,他可是知道电文的内容的,现在很可能我们的行动计划,敌人已经知道了。包括我们使用的密电码,都必须作废。” “好吧,我先撤了。”李文忠说完,出了门。 …… 钱永兴的顾虑不是没道理的,但凡进了日本人的特务机关,有几个人能熬得住刑讯,而始终不开口的? 只要有人被捕,他所知道的人,都要立即转移。他所知道的事,也要被迫停下来。 不能把计划的成败,建立在某一个、两个被捕的兄弟能熬刑的基础上。 如果被捕的人,没有招供,又有机会营救,通常营救的同时,就还有一个备用方案,那就是营救失败,直接把被捕的兄弟干掉,以防泄密。 这是军统,甚至是所有从事地下秘密工作的机构的共识。 他们口中的这个潘明,在被押解回到佐藤机关的当天晚上,连夜突审。不到天明,他就顶不住了,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撂了出来。 不仅供出了伏击日本专使的计划,还供出了行动二处的钱永兴和联络员“太保”。 好在他并不知道钱永兴的其他藏身处,所以,无论山本太郎怎么折磨,他再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第31章 齐连凤迟到了 这件事,佐藤进没有参与审讯,全交给行动组长山本太郎。 所以刘冬阳除了晚上看到摩托车回来时,押了一个受伤之人回来,别的一无所知。 他更加担心的是齐连凤的安危。 在分别前,他已经暗示过,有哪家秘密电台要遭殃了。如果齐连凤跟李文忠是一伙的,她势必会尽快赶到事发现场,去想法报信。 当然,山本太郎的行动组已经前去增援,报信都来不及了。 但如果齐连凤真的赶过去,自己就很可能陷入其中。 虽然被抓回来的只有一个男人,谁知道现场有没有发生抵抗?有没有枪战?有没有死亡? 不过,这个疑问,刘冬阳很快就弄清楚了。 却说竹下晋三自从刘冬阳帮他修好了测向仪,他几年的津贴保住了,他对刘冬阳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以前他为人孤傲,尤其对作为华国人的刘冬阳,连正眼都不带看上一眼的。 现在,只要自己不出任务,晚上回到宿舍,总会凑到刘冬阳的房间,套套近乎。 刘冬阳呢,以前鸠山宏就住在隔壁,偶尔会来聊聊天,吹吹牛。现在鸠山宏搬出去陪老婆孩子了,又来个竹下晋三。 晚上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的,有人陪着说话,他也无所谓。 如此一来二去,他跟竹下晋三也渐渐熟络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刘冬阳起床去盥洗间洗漱,刚巧碰到竹下晋三也在。都不同刘冬阳问起,他就主动说道: “刘桑,那个移动测向仪,真是宝贝。测出来的位置,基本不差。昨晚就立了功,抓住一个军统电报员。” 刘冬阳边刷牙边含混不清地随意问道:“怎么就抓住一个人?昨晚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总共四个人,打死两个,跑了一个,抓住一个。连电台都带回来了。” “都是男的吗?” “都是男的。怎么?你还想抓个女的回来?”不苟言笑的竹下晋三,竟然也开起了玩笑。 “不是,电台收发报,不是很多都是女人嘛。你们怎么确定,抓回来那个男的,是电报员?” “没有女人,四个都是男的。当时就他提着箱子,里面是发报机,他不是电报员吗?”竹下晋三再次肯定地回答道。 刘冬阳放下牙缸牙刷,对竹下晋三竖起大拇指:“挺好!这回你在机关长面前,算是露脸了。” 上午到办公室的时候,刘冬阳才见到那位电报员的真容。 昨晚路灯下,没怎么看清楚。 此时由山本太郎带着,后面还有两个特工,一左一右挟持着,进了佐藤进的办公室。 看他浑身衣服上的血迹,昨晚没少挨揍。 但现在山本太郎领着他来见佐藤进,刘冬阳立刻想到,此人变节了! 佐藤进也不逼着刘冬阳,就在办公室,跟这个叫潘明的军统电报员,交谈了一阵。有时候还得刘冬阳居中翻译。 末了,又叫山本太郎把潘明送回牢房关押,临走,佐藤进堆着笑脸道: “贵国有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于潘先生的投诚,我们皇军是大大的欢迎。回去后再仔细想一想,还有没有遗漏的。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统统倒出来,以示对皇军的诚意。” “多谢太君的宽容,我一定好好回想,尽量提供有用的信息。” 潘明毕恭毕敬地对着佐藤进鞠了一躬,转身随山本太郎出去了。 …… 跟齐连凤约好的,跟昨晚同一个时间,在大门口碰面,一起吃了饭就去鸠山宏的新家。刘冬阳已经跟鸠山宏说好了,他和老婆会在家等候。 可这一次,齐连凤迟到了。 昨晚是下班前,她就在大门外等着了。可现在,已经下了班,去食堂吃饭的人,都吃好了,有的还在院内溜达。齐连凤还没出现。 莫非真出了什么事? 刘冬阳不禁又担心起来。 他不停地看着手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钟头了,他站到大门旁,掏出香烟,边抽烟,边焦急地等着。 而在街道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有几个摆小摊的,路过的行人,偶尔驻足,挑拣一番。当中一个卖水果的摊后,一个带着草帽的农夫,一边吆喝着卖水果,一边却时不时用眼角朝大门这边扫。 大门里出来的这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刘冬阳!” 李文忠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是奉钱永兴处长之命,化装在这里打探日本人的测向车的。守了整整一天,也不见所谓的高科技测向车的影子。 却意外的见到了老熟人刘冬阳。 原来这小子从望湖县消失后,来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人的特务机关,他不仅给鬼子当翻译官,还特么当起了特务! 若是从前莽撞的李文忠,此刻早就拔枪朝刘冬阳开火了。 但现在,他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统特工,他来此的任务,是打探鬼子测向车。不能再误了正事。 他强压怒火,继续吆喝着卖水果。 但心里却暗自决定,回去后一定跟钱处长报告,找个机会,由钱处长安排,把这个狗汉奸解决掉。 刘冬阳一支烟抽完,把烟头对到脚边,用鞋底踩熄。一抬头,远远地就看见齐连凤,正坐在一辆黄包车上,奔大门口而来。 “对不住,有点事耽搁了,迟到了。” 付过车钱后,齐连凤看了看表,连连致歉。 刘冬阳本能地想问什么事耽搁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齐连凤的事,他还是不要多问。 “走吧,先去吃饭。” 两人一起朝对面小饭馆走去。 街道远处,李文忠瞪着两眼,他不敢相信,在这里不仅碰到了刘冬阳,还有齐连凤。 李文忠家,租种着刘冬阳家的地,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哥俩感情挺好。不,是三个人一起长大,包括齐连凤。齐连凤的父亲齐明仁,是刘老爷家的管家。 齐连凤心里只有冬阳哥,而李文忠的心里,悄悄装着齐连凤。 在望湖县的时候,李文忠有一次差点跟齐连凤挑明了,但由于他被日军追捕,逃命要紧,话也就没说出口。 现在看到齐连凤和刘冬阳在一起,两人还有说有笑去饭馆吃饭,李文忠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不行,我要跟着他俩,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李文忠看着一堆水果,大声吆喝道:“买水果,便宜处理了,买水果咯!” 第32章 你什么时候学的日语 刘冬阳和齐连凤吃完饭,叫了辆黄包车,奔鸠山宏的新家而去。 他俩都不知道,身后有个身影,远远地,快步跟着,直到他俩走进那栋日本侨民聚居的楼房。 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鸠山宏已经把门打开,出来相迎。 “刘桑,这位就是……”他看着刘冬阳身后的齐连凤,礼貌地点了点头,又朝刘冬阳问道。 “齐小姐,齐连凤,这位就是我的同事鸠山宏先生。”刘冬阳给双方介绍起来。 在路上刘冬阳已经简单地给齐连凤讲过鸠山宏和他家里的基本情况,现在当面一介绍,齐连凤也礼节性地问了声好。 鸠山美惠子也在门口,用日语说着欢迎之类的。 刘冬阳这才想起来,鸠山宏会点蹩脚华语,可平时鸠山宏不在家,齐连凤自己过来辅导幸子说华语。 而鸠山太太美惠子,不会华语,她们该怎么沟通交流呢? 没想到齐连凤却对美惠子用日语问候起来。 寒暄过后,美惠子把齐连凤让进了客厅,刘冬阳和鸠山宏也跟着走了进去。 在客厅的沙发上,美惠子请齐连凤挨着她坐下,两位男士则在另一个沙发上,相对而坐。 “幸子,快过来,来见过你的新老师,她是来教你说华语的。” 美惠子招呼着自己的女儿幸子,一个小女孩,齐连凤面前,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礼,稚嫩的声音说道:“老师好!我叫鸠山幸子。” 齐连凤和鸠山宏的女儿幸子互动了一阵,齐连凤这是在摸底,看看这孩子属于零基础呢,还是已经会说一些简单词句。 今晚不算正式开始,只是相互见个面,把事情敲定。 刘冬阳听出来了,齐连凤的日语,勉强能达到简单交流的程度,当然不能跟他这个日本国回来的海龟相比。 不过,刘冬阳也因此放下心来。 当齐连凤拉着幸子耐心地询问的时候,鸠山宏和美惠子都停止了说话,脸上始终在微笑。 看得出来,鸠山美惠子对齐连凤非常满意,等齐连凤问完幸子,让幸子坐到旁边的时候,美惠子一再鞠躬,拜托之类的话,说了好几遍。 然后,她又看向刘冬阳,笑眯了眼。 “鸠山太太,你这么看着我,” 刘冬阳被看得有些手脚无措,鸠山宏还在场呢! 美惠子又收回目光,再看向齐连凤,然后问道: “刘先生,我听说,齐小姐是刘先生的表妹,是真的表妹吗?” “鸠山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是我表妹。”刘冬阳强辩道。 美惠子抿嘴一笑,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挺神奇。 “我看,她不像刘先生的表妹,倒像是您的女朋友呢。” 老婆的话,提醒了鸠山宏,使他不由得也重新端详起齐连凤和刘冬阳来。 “刘桑,真是你女朋友?” 不待刘冬阳回答,美惠子插嘴道:“你看看齐小姐脸都红了,还用问吗?” 还真是,齐连凤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鸠山宏连忙转过身,对刘冬阳歉意地说道: “刘桑,我确实不知道是这个情况,真是不好意思了。小女这点事,怎敢劳你女朋友的大驾。” 刘冬阳瞪了他一眼,心里说:“滚吧,那天在小饭馆,谁在劳资面前说,是我相好的来了?” 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屋里就这个几个人,说得再小声,对面的齐连凤也能听见。 齐连凤却接过话,大方地说道:“没什么的,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没事,正好可以教教幸子。” 对于齐连凤的不否认,刘冬阳也不坚持。随便他们怎么看吧。 表妹和女朋友,在很多时候,都是同义词。 尤其在前世的时候,真表妹都介绍说是我妹妹,不提表妹。假表妹才叫表妹。 与此类似的还有男人的干女儿,那完全就是相好的代名词。大家都懂。 不过现在的刘冬阳,没有心思想那些男女的事。在这种战火纷飞的岁月里,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的。 他觉得,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不说向革命先烈学习,至少也要多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那个原主刘冬阳,跟齐连凤两小无猜,但魂穿过来的刘冬阳,对齐连凤只是感到亲切,算是关系较近的人,之一。 在鸠山宏家坐了两个钟头,告辞出来。 鸠山宏夫妇送到门口,一再鞠躬,害得刘冬阳也不停地回礼。 两对人在门口你鞠一躬,我回一躬,你点个头,我回个头。一连几个来回,才挥手作别。 “日本人的礼可真多,也不嫌烦。” 走在楼梯口,齐连凤小声对刘冬阳感慨道。 “噗呲!” 刘冬阳一直忍到这时,才笑了起来。 他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前世的刘冬阳,还在大学时期,校园里就有这样的说法,说的是外文系的同学,学什么语种的,一接触就能猜出来。学西语的,面部表情丰富,龇牙咧嘴的。学法语的,正好相反,说话嘴巴都像闭着,咕噜咕噜,声音在喉咙边打转。学日语的,一个个都像小日子,每说一句,必点头鞠躬。 大概因为日语里敬语比较多,说话配合身体动作,就非得鞠躬才能表达。 快出楼道的时候,刘冬阳停住笑,悄悄问道。 “对了,还没问你,你什么时候学的日语?” “不告诉你。”齐连凤把脑袋一偏。 “好吧,那我不问了。” 刘冬阳扫兴地说道。 看着刘冬阳和齐连凤双双从楼道里出来,李文忠看在眼里,再次忍住了要冲上去的念头。 他已经打探过了,这里住的,都是日本人。 看来,刘冬阳这个狗汉奸,不仅自己当了日本人的走狗,还把齐连凤也拉着,去给日本人做事。 他要跟钱处长报告,除掉刘冬阳这个汉奸,至于齐连凤,他决定不提及。 为啥刘冬阳给日本人做事,他非除之而后快,但齐连凤给日本人做事,他却一点也不恨呢?他也说不清。 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齐连凤,最终能跟他走上同一条路。 除掉了刘冬阳,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第33章 专使失踪 送走了齐连凤,刘冬阳独自回到住地。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冬阳还在睡梦里,就被敲门声吵醒。 “刘翻译官!刘翻译官!” 是井上四郎的声音。 刘冬阳翻身下床,来不及披上衣服,就去开门。 “井上君,什么事?这么急?” 井上四郎急促地喘着气,对刘冬阳道:“机关长刚刚打电话来,叫你赶紧过去。” “机关长叫我?过哪里去?” “去机关长家,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井上四郎回答道。 “不是,井上君,究竟出了什么事?一大清早叫我过去?” 刘冬阳也紧张起来,自己这两天,一直待在办公室,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吧?再说,即使出了啥差错,也不至于没到上班时间,让秘书来把自己叫到机关长的家里。 “好像是专使先生出事了,机关长要去警察局,让你过去当翻译。” 专使出事了? 刘冬阳不敢再细问。一个翻译官,问多了,让人起疑心。 可是,去警察干啥呢?如果是军统暗杀,事情已经出了,警察局那帮混子,能起啥作用? 他想起那天维持会候任会长郑建仁被刺杀,警察局的人,也就是做个笔录,草草了事。 按照佐藤进的做事风格,不是该直接请求宪兵队去增援吗? 刘冬阳转身把外衣拿上,边走边穿,跟着井上秘书上了车。 在到达警察局之前,佐藤进没有说话,井上秘书没有说话,刘冬阳也不问。 应该是事先已经给警察局通过电话,所以此时,警察局长吴本俭,已经提前从家里赶到警察局,并且,给下面各分局和警署打过电话了,了解过事情的大致情况。 佐藤进怒气冲冲跑到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劈头盖脸把吴本俭一通训斥。 吴本俭也是官场老油子,任由你责骂,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都会招来更难听的训斥。 等佐藤进骂完了,骂够了,一屁股坐下,他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把他了解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通过佐藤进和吴局长的对话,刘冬阳才搞明白。 原来佐藤进和佐藤骏介密谋,今天天黑之后,把日本专使松本雄一悄悄从医院里化装接出来,由佐藤进派出的一支便衣特工,护送到郊外。趁夜出城,便于避开抵抗组织的眼线。 到了郊外,先找地方暂歇,第二天,专使扮成华国跑单帮的商人,佐藤骏介则扮成他的随从,跑前跑后的事,都由佐藤骏介去搞定。以佐藤骏介的华语水平,这样掩人耳目,谁也不会看出他俩的真实身份。 而那支便衣特工,则扮成路人,以各种不同的穿着,不同的身份,分散开来,远远地跟着。假如有情况,又可以尽快赶来支援。 佐藤骏介汲取之前在望湖县被袭击的教训,那一次,他带着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威风八面,结果遭到了当地土匪的伏击。 自己也受了伤,在望湖县医院住了好多天。 这次这么秘密的计划,眼看松本雄一已经被送到了海城的郊外,找好了落脚点。是当地小镇上的一家旅馆。护送的便衣队则按照计划,住进了相距不远的另外一家客栈。 他们是亲眼目送专使先生和佐藤中佐走进那家旅馆的,可就在他们在客栈伙计带领下,刚到客栈的房间内,准备宽衣解带休息了,就听到外面小街上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 “不好!全体抄家伙,准备战斗!” 便衣队领头的,飞快地拔出手枪,其他人也立马行动起来。 外面情况不明,他们不好直接冲出去。跑到客栈门口,把伙计往旁边一推,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劳资一枪毙了你!” “军爷!我,我什么也没看到。”伙计吓得浑身发抖。 街上却再也没有枪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旅馆看看,是不是专使和佐藤中佐出事了。” “不会吧。他们在旅馆里,枪声在街上。”有人小声说道。 领头的白了那人一眼,没有理会。他把手枪藏到怀里,装作无事一样的,大摇大摆从客栈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到了旅馆门前,突然一个转身,钻进旅馆。 旅馆的门内,只有一个看门人。 “刚才住进来的两个客人,在哪个房间?我是他们的朋友,特来拜会。” 他逮着看门人问道。 看门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 “你说刚才住店的两位客官啊?他们到房间,放下行李,就出去了。” “什么?他俩不在房间?” 领头的大惊,随即又问: “刚才外面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看门人道:“小的也不知道。外面打枪,小的胆小,可不敢看。” 领头的把看门人猛地一推,回身就跑到街上,对着客栈的同伴喊道: “出事了!都过来!” “你们几个,去旅馆,去房间看看。其余的,跟我一起,追!” “追?往哪追?” 一干人迷惑地看着领头的。 “也许他俩只是出去吃个宵夜,说不定现在在哪个小巷口呢。”也有人推测道。 “谁特么再废话,劳资一枪毙了他!”领头的冒火了。 小镇本就不大,除了街上两旁的店铺里有灯光,街上连路灯都没有。 他们折腾了大半宿,抱着最后的希望,再次去旅馆。依然不见专使和佐藤中佐。 他俩的行李,却留在房间里。 这说明什么? 吃夜宵能吃一个通宵? 还是他俩临时改变了计划,趁夜赶路?可为啥不带行李? 肯定出事了!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如今,人不见了,街上也没发现尸体。 小镇上连巡警都没有,在旅馆给警署打电话,老半天,才过来两个警察,看起来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问东问西,啥也帮不上。 领头的这才不得不给佐藤机关长打电话。 具体细节,吴本俭是听当时赶到现场的警察在电话里汇报的,那个便衣队领头的,给佐藤进打电话,都不敢说这么详细。 那个小镇,属于海城郊区,还归海城警察局管辖。 所以,佐藤进首先就拿吴本俭撒气。 “我勒令你,立即马上现在就动用你警察局的全部警力,给我搜!把专使先生和佐藤中佐,给我找出来!还有,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佐藤进对着吴本俭歇斯底里地吼道。 第34章 拜会张九爷 刘冬阳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插一句,机关长,这件事,会不会是军统干的?军统在国际饭店谋杀失手,就准备了下一步的行动?” “不可能!” 佐藤进断然否定。 “据军统被捕的电报员潘明交代,他们现在人手不够,正跟上级请示,,要求增派人手。还没有收到回复,他就被我们抓住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又是悄悄出发,他们哪里有时间安排这么精细的行动?” “那,有没有可能是当地的什么土匪、黑帮势力,误打误撞,抓走了专使和佐藤中佐?” 刘冬阳又提出一种可能。 吴本俭问道:“专使先生和佐藤中佐,是什么打扮?住旅馆的时候,报的什么身份?” “刚才机关长不是说了吗,专使是商人装束,佐藤中佐是他的随从。” 吴本俭不由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在一个平时没什么外人的小镇,突然来了两个外地商人,引来土匪、黑帮,也是很有可能的。” “可能个屁!你作为警察局长,治下匪患猖獗,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这不是你的失职吗?赶紧布置警力,给我追!” “是是是!我马上布置。” “还要把你警察局的暗探统统撒出去,明的暗的,同时展开。” 佐藤进补充道。 说完,把桌子一拍,叫声“我们走!” 井上四郎和刘冬阳赶紧跟上。 佐藤进回到机关办公室,他肯定不会全指望警察局的办事能力,随后,又安排了几批便衣特工,分头前往出事小镇。 然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连井上四郎也被叫了出来,一个人待了一整天。 …… 佐藤机关长一走,吴本俭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叫来自己的助理,吩咐道: “备车!” “局座,这么早,要去哪里?” 助理在外面都能听到刚才佐藤机关长发脾气,此刻进来,吴局长就要出门。他顺口问道。 “去海西,张久升府。” “是!”助理答应一声,出去准备去了。 张久升,海城青帮重要人物,神通广大,门徒众多。出事的那个小镇,就是他的地盘。 地界出了什么土匪、黑帮,问他,没有不知晓的。 但这位爷,脾气古怪,就是警察局的,要见他,也不那么容易。 但吴本俭年轻时候混青帮,摆在青帮老头子名下,多少有点面子。每次去见张久升,都还算客气。 车到海西区张府门前,已是上午八点过。 “要去敲门吗?” 看着紧闭的院门,助理询问道。 “不急!再等等。九点再去敲门。” 虽然每次张久升都给他面子,可也不好这么早就跑去叨扰。 弄得不好,别说想问出什么,就是见不见,都难说。 吴本俭坐在车里,闭目冥想。 助理在旁,不敢言语。 却见那院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两个短衣紧靠的壮年汉子,见门外停着一辆小车,凑过来问道: “你们什么人?” 吴本俭微微睁开眼,助理对那俩汉子拱拱手,答道:“今日香堂我来赶,安清不分远和近。烦请两位老大给通报一声,警察局的吴局长,求见张九爷。” “你等着。” 两人回到院内。不一会儿,又出来对着吴本俭拱了拱手:“张九爷请吴局长客堂叙话。” “有劳两位兄弟头前带路。”助理打开车门,等吴本俭下了车,对那俩说道。 张久升在客堂外,笑呵呵地迎接。口中说道: “哎呀,不知局长大人大驾光临,小的们怠慢了,让局长大人在门外久等了。” 进到客堂,分宾主坐下,张久升又拉开洪亮的嗓门,叫人上茶。 吴本俭几次要开口,都被张久升岔开了。 之后张久升一挥手,身边的人,都自觉地退出门外。 “喝茶!这是今年刚采的龙井,请局长大人品一品。” 张久升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目光如炬。看得出,是个练家子出身。 吴本俭只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好茶!张九爷的茶,绝对都是好茶。” 张久升这才正色说道:“吴局长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昨晚在小镇发生的枪案?” 他说出这番话,吴本俭并不惊奇。 他追问道:“这么说,张九爷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了?” 张久升没有正面回答,继续问道:“听说有两个日本人,在枪案发生之后,失踪了?” “是啊。这件事,还望张九爷能够出手,帮吴某查一查,那两个日本人的下落,还有,是什么人干的?” 张久升微眯了一下眼,盯着吴本俭;“吴局长会不会认为,是我的兄弟们干的?” “哈哈哈!”吴本俭放下茶杯,放声大笑,“张九爷说笑了。吴某再笨,也知道,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张九爷和您手下的兄弟干的。就是想请您出手,帮我查访查访。当然,张九爷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没想到张久升“啪”地一下,往身旁桌上一拍:“不用查了!那俩人现在已经不在我的地盘。” “那到底是什么人,把他们带走的?”吴本俭小心问道。 张久升摇了摇头:“当时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谁也弄不清他们的来路,应该是过江龙。” “那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烦请指点一二。”吴本俭故作镇定地耐着性子问道。 张久升把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起来,亮开嗓子对外面喊了一声:“送客!” 然后对着吴本俭说道:“实在抱歉,这件事,我不想卷入其中。” 吴本俭只得悻悻地起身告辞。 虽然张久升不肯提供更详实的信息,但吴本俭已经听出来了,专使和佐藤中佐还活着,并且已经离开了海城。 也不算一无所获。 上车后,他对助理道:“先会局里,等侦缉队回来,看有没有新的情况。” …… 当天下午,佐藤进把刘冬阳叫了进去。 “机关长,有何吩咐?” 刘冬阳立于办公桌前,佐藤进指了指桌上的电话机:“你给警察局打个电话,问一问他们搜查的情况。” 打完电话,刘冬阳把话筒放好,回道:“侦缉队还没回来,吴局长说,专使和佐藤中佐他们可能还活着。现在已经离开了海城辖区,正在落实具体去向。” 第35章 先放一放 一连几天,警察局侦缉队和佐藤机关的便衣特工,都在尽力搜寻专使和佐藤骏介的下落,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件事,瞒也瞒不住,佐藤进只好跟有关部门上报。 这让佐藤进受到了来自日本国内陆军部的严厉训诫,甚至有人提出,要把他解送回国,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好在佐藤进在军方也有很深厚的关系,暂时被压了下来,让他戴罪立功,照旧主持特务机关的工作。 佐藤进真是有火都不知往哪里发,郁闷了很长时间。 他郁闷的,不仅是因为在外务省专使这件事上,他负有失职之责,更因为佐藤骏介也一同失踪了。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失踪,意味着凶多吉少。否则,就算土匪绑票,过了这么多天,也该收到对方的交换条件了。 杳无音信,那就跟死了没啥区别。 而这件本来极其秘密的事,却被军统海城站,不知从什么途径获悉了。 钱永兴既高兴,又迷惑。 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发现日本专使已经不在陆军医院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连负责监视的人,都说不清楚。 现在专使失踪,是什么人干的,他跟吴本俭和佐藤进一样,一头雾水。 “处座,有没有可能是红党的地下组织干的?”李文忠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钱永兴也有这个直觉,但事前他是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如果真是这样,军统的行动,是不是都在红党地下组织的掌握之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作为螳螂,对身后的黄雀却毫无察觉。 这件事,使钱永兴暗地里多了一个心眼,他对自己的手下,在心里逐一过滤了一次。如果红党在他的手下,安插了眼线,那么,红党抢在自己前面出手,也就很好解释了。 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呢? 他看了眼旁边的李文忠,这是他最信任的手下,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 “文忠,你说咱们内部,会不会有红党的卧底?” 不等李文忠回答,他又轻轻摇了摇头。 李文忠只是行动一队的队长,对其他队,或者联络站的情况,他也知道不多,甚至很多人,他也不认识。特别是那些由钱永兴亲自掌握,隐藏在日伪机关的卧底人员,别说李文忠,整个行动二处,也没别人知道。让李文忠说,最多就说说行动一队的成员。 初期的军统,人员缺乏,二处除了钱永兴,连个副处长都没配置。这让钱永兴很多时候,想找人商量,都没有人。 不过他还是希望不要给他配副职。来个副职,就多一个有背景的竞争对手,不仅不能相互商量,很多时候,还会相互掣肘。 等李文忠历练得差不多了,他准备把李文忠提拔上来。自己的人,用起来放心。 现在联络站被毁,当务之急,是跟上级申请一套发报设备,启用一套新的密电码,重建联络站。 这事得由他亲自出面,跟海城站站长面商。 平时,行动二处跟海城站站长陆江南并不常见面。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现在。 钱永兴启动紧急通道,跟陆站长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也就是这次会面,钱永兴才知道,被捕的电报员潘明,已经变节。 “这个软骨头!” 钱永兴暗骂一句。 “而且,据说一晚上都没熬过,就全招了。”陆江南继续说道,“现在潘明已经被移交给海城特工总部,在李默群手下继续从事电台侦听工作。所以,你要把跟他有关的一切联系切断。” 陆江南显然比钱永兴掌握的内线更多,他的情报,更加准确可信。 “我真想安排一次行动,把这个潘明除掉。”钱永兴恨恨地说道。 对于背叛军统的人,按照军统的惯例,会不惜一切代价,必欲除之。 可是现在的时局,自从海城沦陷,主动或者被动离开军统,投靠日伪的特工,不在少数,加上潜伏在海城的军统人员有限,已经有心无力了。 “算了,他现在每日躲在特工总部,很少出门。暂时让他多活几日,你们还是要把精力用在主要任务上。”陆江南挥了挥手。 对于在刺杀日本专使的行动中的失误,陆江南并没有过多的指责,毕竟,现在日本专使的事,可以暂告一段落。 “还有件事。” 钱永兴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据我手下探知,日军特务机关,有个翻译官,叫刘冬阳,此人是江南望湖县人,曾留学东洋。归国后,直接进入日军望湖县的吉田大队,担任翻译官。现在是佐藤进的贴身翻译官。上次在国际饭店刺杀日本专使,他也在场。我们要不要对他展开行动?” “你的意思是,刺杀一个翻译官?” 陆江南盯着钱永兴,追问道。 钱永兴点了点头。 “他都做过哪些事?阻挠了咱们的行动?” 钱永兴继续摇着头:“那倒没有。我曾经也在望湖县活动过,据我分析,那时候的刘冬阳,多次参与了对当地老百姓的清剿,还死心塌地地给鬼子做了不少事。” “一个翻译官而已,目前还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你先放一放吧。” 陆江南一锤定音,否定了钱永兴的提议。 …… 刘冬阳在办公室一边翻阅当天的报纸,一边不停地打喷嚏。 “谁特么在念叨劳资。” 他嘟哝了一句。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要不是军统海城站的站长陆江南,他就成了李文忠监视和刺杀的对象。 这报纸是他刚从门口买回来的,他看了看几篇新闻报道,没什么引起他注意的,就随手丢到了桌子下面的废纸篓里。 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间,猛地想到了什么。 又把报纸从废纸篓里取出,展开在桌上,重新翻到最后一版的社会新闻栏。 那里一般都是刊登各种各样的广告、告示的,属于报社的创收栏目。 从上往下,细细看过。 一则寻人启事,映入他的眼帘: “小弟,四哥已经到了海城,现住表哥家。望见报后,明晚见面一叙。” 第36章 特工总部 这是组织上在召唤他! 刘冬阳又把那则启示,细细读了一遍,才把报纸揉碎,再次丢到废纸篓。 当初赵刚和他第一次联系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方式。 四哥,就是上级组织的代号,表哥家,是海城的一个公园。时间,明晚。 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组织联系他了。 刘冬阳不由得暗自兴奋起来。 他来海城的时候,上级给了他两套联络方式,一套用来跟“老刀”赵刚联系,另一套备用。 如果交通员“老刀”出了问题,就启用备用方式。 现在“老刀”赵刚已经牺牲,第一套联系方式仍然有效。所以上级依旧使用第一套联系方式。 选择在晚上接头,是因为晚上夜幕降临,能见度不高,更利于隐蔽。 而且,公园里,一到晚上,人更少。又有绿树成荫,曲径蜿蜒,更是一片幽静之所。 这一天,刘冬阳过得特别愉快。 尽管因此还把佐藤进交给他翻译的一份公文稿弄错了几个地方,并挨了佐藤进一通批,他还是觉得,这些都不足以影响他愉悦的心情。天空飘过四个字:那都不是事儿! “这是发给特工总部的通稿,你再仔细校对一遍,等会随我一道,去一下特工总部。”佐藤进吩咐道。 “哈依!” 刘冬阳接过稿件,立正敬礼后退出来。 自从捣毁了军统的一个联络站,佐藤进对移动无线电测向车的运用,非常满意。 他在策划一次对红党地下组织的打击行动,通过无线电测向车,已经监听到了他们的一个秘密电台的大致范围。 这次行动,他要求特工总部派出人员,予以配合。 特工总部那边,大多都是从军统和红党叛逃过去的原地下特工,对付红党地下组织,他们比佐藤机关更有一套。 两个机构要联合行动,除了发一份公函,佐藤进还要亲自过去,跟那边的负责人商议具体行动方案。 刘冬阳陪着佐藤进登上专车,一路疾驰,来到特工总部的楼前停下,刘冬阳先一步下车,绕到另一边,替佐藤进打开车门。 今天佐藤进没有带秘书井上四郎,当刘冬阳跟着佐藤进走进特工总部的大楼,佐藤进低声嘱咐道: “你在外面等着。” 然后自己走进了特工总部当家人李默群的办公室。 在外面等着? 刘冬阳看了看特工总部的大楼,这里虽然也刚组建不久,但也算初具规模。 进进出出的人,纷纷朝刘冬阳看来。 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路,但肯定不是特工总部的人。 刘冬阳很尴尬。他只是佐藤进的一个随从,在这里到处瞎转,也不合适。 “刘翻译官!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冬阳一愣,在这里也能碰到熟人? 他扭过头来,还真是一个熟人。 前不久被捕的军统电报员潘明,正朝他走过来。 “潘明?你到这里来了?”他问道。 潘明有些惭愧地笑笑:“佐藤机关长让我来的。到这里也好,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瞧不起谁。” 那倒不一定,叛徒也分先后,还分级别。 级别不够的,到哪里都被压着一头。 刘冬阳心里暗笑。 “走,到办公室坐坐?”潘明见刘冬阳一人独自站在走廊,热情相邀。 也好,总比站在走廊举止无措好。 刘冬阳跟着潘明,来到走廊出口最外面的一间大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你在这里还有办公室?具体从事什么工作?”刘冬阳随口问道。 “我哪有办公室,我在电讯科,还是干老本行。这是休息室,凡是没有办公室的外勤人员,回到总部,都在这里待着,算是个落脚点。” 刘冬阳刚坐下,潘明又掏出香烟,递上一支:“来,刘翻译官,您抽烟!” 点上以后,潘明才说道:“我刚才看到机关长进了主任办公室,你是跟他一起来的吧?” 刘冬阳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时,一颗还算漂亮的人头,从门外伸进来,对潘明打着招呼: “潘明,你来熟人了?” 接着,人头下面的身躯,才站直。刘冬阳一看,原来是个女人,身材还真不错。 “是啊,一个熟人。来这里办事的。”潘明敷衍道。 女人扭过头,啥也没说,走廊里响起“踢踢踏踏”高跟鞋的声音,远去了。 “潘明,你来这里才几天啊,你小子艳福不浅。我看这女人对你有点意思。” 刘冬阳打趣道。 “哎呀,刘翻译官可别乱说。我刚才都说了,在这里,大家都差不多,我是从军统来的,她,”潘明说到这里,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听说是从红党那边投靠过来的,还是红党从北边派到江南的什么干部呢。看来红党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各个都是硬骨头。刑讯室里那些东西,有几个能熬得住。” 潘明说着,还往门口去,朝走廊张望。 “哦,这也不奇怪。都是血肉之躯,,哪里有不怕疼的硬骨头。” 刘冬阳附和着,又有意无意地打听道:“她叫什么来着?现在在哪个部门?” “你说的是她?她叫章笑梅,在总务科,打杂的。” “她比你先来吧?” “也早不了多久,年初来的,早个大半年而已。”潘明答道。 这时,走廊里那高跟鞋的声音又传来了,章笑梅来到门口,对潘明道: “潘明,你有空,帮我去打壶开水嘛。” “是,我马上去。”潘明连忙点头答应着,对刘冬阳道了声,“刘翻译官,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就屁颠颠跟着章笑梅离开了。 刘冬阳趁机再次打量了一番那个女人,他在心里记下了。 这个章笑梅,北方派到江南的干部,却在特工总部出现。 她是如潘明所说,经不住刑讯而叛变了呢,还是和自己一样,奉命潜伏下来的? 如果是,那跟自己不是一条线的,按说,就该互不影响。 如果不是呢? 不过,她是年初来到特工总部的,如果属于叛变,上级早就应该知道了。 所以,还是先不管她。 潘明还没回来,佐藤进已经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了。 “刘桑,你到哪去了?我出来怎么没看见你。” “报告机关长,潘明,就是前几天咱们抓住的那个潘明,请我过去坐了坐。” 刘冬阳如实汇报道。 第37章 齐小姐今天不来了 今天就是跟上级派来的联系人接头的日子。 为了这次接头,刘冬阳昨晚想了很多。 上次准备交给赵刚带回江南红党军根据地的情报,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但现在刘冬阳手里,又有了一份新的情报,那就是佐藤进联合特工总部,即将对海晨地下组织展开的破坏行动。 这次他没有像上回那样,把情报写下来,藏到自来水笔的笔芯。 他在考虑,第一次接头,要不要把这个情报交出去。 他甚至想过,这会不会是佐藤进的阴谋? 他不知道赵刚跟佐藤进都提供了哪些内情。他对赵刚的判断,是否可靠。都反复斟酌了又斟酌。 他觉得,赵刚假意招供,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刘冬阳,然后把根据地有内奸的事,告诉刘冬阳,让他设法通知根据地首长。 如果判断失误,赵刚真的给佐藤进提供了比如联络方式之类的情报,这次的接头,就很可能是个陷阱。 刘冬阳又想起今天佐藤进特意要他跟着去特工总部,连秘书井上四郎都没带。 那个给特工总部的通报,让刘冬阳翻译,是不是也是在试探他? 可是平常这种类似的公文,也都是由刘冬阳这个翻译官来翻译的。今天也并没有显得很特别啊。 而且,到了特工总部,佐藤进也没有让他跟着去特工总部主任李默群的办公室,他们在那里密商的事,还是没打算让刘冬阳听到。 所以,思来想去,也看不出接头跟佐藤进有什么关联。 不过刘冬阳决定,还是小心为好。 今天一早起来,他就开始谋划。 晚上要出去,又不要太引人注意。 平常晚饭后,他也会出门,去外面转悠转悠。 但今晚,一定要特别留意,有没有被人盯上。 中午在食堂用餐的时候,碰到鸠山宏,正和竹下晋三、小泉一郎围坐在一起。 他打好饭,也凑了过去。 “刘翻译官,坐我这边。” 竹下晋三往旁边挪了挪,给刘冬阳腾出一个位置来。 “对了,鸠山君,齐小姐在府上给孩子上课,情况还好吧?”他问坐在对面的鸠山宏。 鸠山宏满意写在脸上,不住地点头:“挺好。我太太说,齐小姐教得非常耐心,幸子也很喜欢她。这件事,真要感谢刘桑了。” 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停下筷子,听他俩聊着,鸠山宏忙对他俩解释道: “我家小女,请了齐小姐去做家庭老师,教授华文。对了,齐小姐,你们俩都见过的,那天在对面小饭馆吃完饭,出门碰到的那位。” “喔喔!”竹下和小泉忙点头附和,两眼放光。 “喔什么喔!人家是刘翻译官的女朋友。你俩小子就别往歪了想了。”鸠山宏拿筷子点着两人训道。 刘冬阳一看手表,到下午上班还有段时间。几个人有说有笑,不急不慌地在食堂瞎聊。 突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晚上先找齐连凤出来一起吃饭,然后以送她回去之命,悄悄出去接头。 “鸠山君,府上安装电话了吗?”刘冬阳问道。 “刚安装好。”鸠山宏答,“虽然是暂住,为了联系方便,机关长特批,安装了一部电话。” 机关长特批的,刘冬阳不由得想起那天,佐藤进第一次去鸠山宏家做客回来,在路上对鸠山美惠子评价。 这电话,还不知道是给鸠山宏安的,还是给机关长自己安的呢。 作为电讯组的组长,鸠山宏隔天就要在电报室值夜班,并不是每晚都在家。 这种八卦的心理,刘冬阳也就一闪念之间,他接过鸠山宏的话说道: “我想给齐小姐打个电话,约她晚上出来吃饭。今天下午,她应该会去你府上给幸子上课。” “好说。”鸠山宏把号码告诉了刘冬阳。 “你们继续聊,我先回办公室了。” 刘冬阳起身,从食堂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看时间差不多了,拿起电话,给鸠山宏家打了过去。 “莫西莫西!” 电话那头传来美惠子的声音。 “鸠山太太您好!我是刘冬阳。请问一下,齐连凤小姐到了吗?”刘冬阳用日语问道。 “哦,是刘先生呀,你好!齐小姐有事,她今天暂停了一次课。不来了。刘先生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事。我以为她在您家,不在就算了。” 刘冬阳竟然有点失落。 不是因为没约上齐连凤而失落,是因为他计划让齐连凤陪他出来吃饭,可以当个幌子,结果,这个想法只能放弃。 而且,齐连凤没有去鸠山家,晚上鸠山宏回去,也一定知道他没约到的事。 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又是谁呀? 刘冬阳嘟哝着,再次拿起话筒。 “摩西摩西!”他以为是佐藤进给他来电。 “是刘先生吗?” 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是华语。 刘冬阳想不起来是谁,这声音有点陌生。 “请问,您是?” “刘先生,我是庄元元。你不会忘了吧?”那边也不矫情,主动自我介绍道。 “喔!庄大记者,你好啊。”突然又想起庄元元曾托他跟佐藤进约个时间做专访的事,忙解释道,“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你的事,我还没找到机会,跟佐藤机关长提。” 那边淡淡一笑,说道:“我想也是。日本专使的事,佐藤机关长应该很是头疼,现在采访,实在不是时候。” “那庄大记者给我打电话,是?” 刘冬阳试着问道。 “我给刘先生打电话,也不是催着那件事。不知刘先生今晚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个面,算是交个朋友吧,我请客!” 嘚! 刘冬阳约齐连凤不成,现在冒出个庄元元,主动上贴,还要请客。 “可是,我今晚时间也……” 刘冬阳正要推掉,转念一想,跟左元元出去吃个饭也行。到时候再说自己有点事,提前结束就是。 别人问起来,也确实是左元元有求于自己,要约机关长做专访。正大光明。 “行吧。不过,不用庄小姐请客了,我请你。”刘冬阳答应了。 第38章 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刘冬阳跟庄元元约定了晚上吃饭的地点和时间。 地方是庄元元挑的,她说不好占用刘先生太多的时间,就选在离刘冬阳住处比较近的德兴酒楼,这是一家老字号菜馆,海城最着名的本帮菜馆之一。 时间嘛,下午六点,庄元元到特务机关门外来等他。 看得出来,不愧是当记者的,特别的善解人意。 她既然主动要到这里来找他,刘冬阳就得让人知道,又有个美女,约他出去。 做到这一点不难,下午六点,大家都从办公楼里出来了。 庄元元很守时,刘冬阳先回了趟宿舍。他要为即将到公园赴约,做一些准备工作。 因为还不能确定,这次接头,到底是不是佐藤进布下的陷阱,为了慎重起见,他必须小心又小心。 赶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稍稍迟到了一会儿。 “刘翻译官,外面那位小姐,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听。”门口的守卫陪着笑,对刘冬阳道。 刘冬阳微微点头致谢,然后走出大门。 德兴酒楼距此两条街,两个人没有叫黄包车,步行过去。 这是庄元元提议的。 刘冬阳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庄元元,见她没有穿高跟鞋,而是一双平底圆头皮鞋,休闲的长裤,配上薄纱女式衬衣,身姿挺拔,再披一条流行纱巾,长发被风撩拨,轻轻在脑后飘拂。很有一股青春的风采。 和齐连凤那种小家碧玉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 这个念头,在刘冬阳脑海里,也就一闪之间。 “刘先生,你是海城本地人吗?” 路上,庄元元跟刘冬阳闲聊起来。 “不是,我是江南望湖县的。” “江南鱼米之乡,刘先生的家乡一定很美。”庄元元无话找话。 “湖光山色,确实挺美。” “我听说刘先生曾经在日本国留学,想必刘家在望湖县也算名门望族了吧?” 刘冬阳瞪了她一眼,这是要查户口吗?他心里道。 嘴上却很谦虚:“谈不上,做点小买卖,极其普通的小老百姓。” 到了德兴酒楼门口,伙计迎上来,还没开口,庄元元道:“预定了雅间,我姓庄。” 伙计赶紧笑着转身带路,一边喊道:“楼上雅间,庄小姐预定的。” 里面早有另一个伙计,站在楼梯边,躬身请客人上楼。 两人在雅间坐定,伙计递上菜谱,庄元元道: “这德兴酒楼的油爆虾、糖醋排骨和清蒸鱼,堪称海城一绝,每样来一份。刘先生,你看还需要点什么?” 刘冬阳随口道:“再来份时鲜蔬菜汤吧。咱们就两个人,差不多了。” “不来点酒水?”庄元元问道。 “不了。等会儿饭后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喝酒了。” “刘先生,说好的今晚我请你,你可别跟我客气哟。”庄元元再次征询道。 “哪有让女士掏钱请客的道理,庄大记者就别争了。”刘冬阳回头把菜谱还给伙计,叮嘱了一句,“就这些,菜要上快些。” “得嘞!” 伙计去后,庄元元才问道:“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吃饭吗?你怎么还安排了别的事?” “早就定好了的,不好更改。” 吃饭间,两人又东拉西扯地扯了不少话题,刘冬阳的感觉,这个庄元元,似乎对自己特别感兴趣。 提到什么话题,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是不是当记者的职业毛病? 相反,刘冬阳对庄元元却很少提出反问。这也算他长期在日军的特务机关养成的习惯吧。不关自己的事,少打听。 何况今晚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庄元元身上。 虽然当着人的面,看手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整个吃饭过程中,刘冬阳还是看了几次表。 庄元元也注意到了;“刘先生,咱们快点吃完,你就可以去办你的事了。咱们以后还可以再约。” 庄元元主动说道。 还要再约?你当咱俩是在约会吗?三天两头约着吃饭? 不过记者的嘴,骗人的鬼。刘冬阳也不在意。 就当这是客套吧。 看着庄元元伸手拦了辆黄包车,坐上去后,车夫拉着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刘冬阳才转身离去。 他没有直接去约定的公园,而是来到一座石桥边。 桥洞下,是不少叫花子的窝。 他们白天四处行乞,夜晚,就回到桥洞下面。那里横七竖八铺着一些破布草垫之类的,那就是他们睡觉的床。 刘冬阳一身西装革履的,出现在这样的场景,立即引起了老老少少一帮叫花子的好奇,都从草垫上坐起身子,警惕地看着他。要不是看到了刘冬阳身上的枪,没准他们还会蜂拥而上,把刘冬阳身上的衣服、皮鞋,包括钱包,一抢而光。 但现在他们不敢。 刘冬阳扫视了一圈,众人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他把目光落在一个个头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四十出头的叫花子身上,对他轻声说道: “你,跟我过来一下。” 那叫花子带着乞求的口气,连连告饶:“大爷,你找什么?我可是啥也没干。你就饶了我吧。”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冬阳没好气地吼道。 说着,还摸了摸腰间的盒子炮。 “大爷,我,好,我跟你走。”叫花子惹不起拿枪的人,只有乖乖听话,跟着刘冬阳,从桥洞出来。 其他人,连探头看看的胆,都没有。 只求麻烦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刘冬阳见此处再无他人,低声说道: “把你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都脱下来。” “什么?我真的没偷东西啊,大爷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叫花子带着哭腔,都要给刘冬阳跪下了。 黑暗中刘冬阳摸出几张票子,丢给那叫花子,然后缓和了一下语气,催促道: “这些钱,够你换两套衣服了。快脱,把你的衣服都脱下来给我!” 叫花子这才大概搞懂了,这个大爷,只是要他的破履烂衫,不会要他的命。 他利索地把上衣和裤子都脱了,又颤颤巍巍地问道:“内裤也要脱吗?” 刘冬阳指了指他脚上的破布鞋,那布鞋前面已经张开了口,脚指头都在外面纳凉呢。 叫花子不敢违抗,分别把两只脚丫一踢,破布鞋掉落在地。 刘冬阳捡起刚脱下的衣裤鞋子,好像还少一样东西。他看了看叫花子光着的脑袋,问道: “你有遮太阳的帽子吗?” 他想要一顶破旧的布帽子,就像黄包车夫平常戴的那种。 叫花子道:“你说的草帽吗?有!有!我回去给你拿来?” 刘冬阳又掏出一张票子,嘱咐道:“你快去拿,不要给其他人说,拿了就过来,这钱还是你的。” “我懂!” 叫花子光着身子,就穿了个遮羞布,很快就打了个来回。 看到他手上的破草帽,这个配他这身衣服,才是标配! 刘冬阳接过草帽,把票子甩给他,转身快速消失了。 那叫花子打着赤条,天气还热,倒也无妨。他捧着那几张钞票,嘴都笑裂了。 第39章 怎么是你 刘冬阳转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把自己身上的西装领带脱下来,换上刚从叫花子身上扒下来的烂布衣衫。又把皮鞋脱掉,穿上那双连拖鞋都不如的凉快破鞋。 再把自己的头发,三下两下揉乱,把破草帽扣在头上。又在脸上抹了些土,让白净的脸,看起来沧桑一些。 本来他想粘个大胡子的,回宿舍的时候,把工具都带上了。现在想想,叫花子,有胡子的,也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那种胡子反而不好粘。 算了,光脸就光脸,抹上土灰,想必远看别人也认不出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脱下的西装和皮鞋,这些该怎么解决呢? 肯定不能丢,等下回宿舍,还要换回来呢。 他抬眼四下望望,想找个绳子之类,把衣服鞋子捆起来,拎在手上。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这僻静的角旮旯,大概是谁家的豆腐坊。卖豆腐的,每天凌晨就要起来,现磨豆腐,然后出去售卖。所以睡得比较早。 此时主人家已经睡了,但屋后晾着的滤豆腐的包袱布,还有好几张,搭在一根绳子上,没有收。 太好了! 刘冬阳顾不得想别的,顺手牵羊,取下一个包袱布,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一裹,四角拉过来打上一个结。 然后斜挎在肩头,自己都觉得像那么回事了。 他把枪藏在包袱里,伸手可以摸到的位置,迈开步子,朝约定的公园走去。 他这身打扮,路过的人,并没有多看他两眼。这年头,从乡下来城里要饭的,多了去了。讲究点的人,甚至看到都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嫌他们身上脏,破衣服还臭。 刘冬阳没有从公园的大门口进去,如果有人在暗中监视,大门口进出的人,是最容易引起监视的人的注意的。 他沿着公园的外围,绕了大半圈,找到一处断墙残垣,把着垮掉的砖头,脚下一蹬,跳到了公园里面。 这个公园他很熟悉,进去就钻进一片树林。 他并不急着去接头的地点,而是借着树林的掩护,把公园几个方位的情形,先摸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公园里除了几片树林,中间还有一个不大的湖。几条曲径小道,在树林之间蜿蜒穿梭,绕湖一圈,又回到公园的大门。小道上间隔很远,才有一个瓦数很小的路灯。 他之前和“老刀”赵刚碰面,就是选在湖畔,那里有个长条石搭的石凳,正好在一个路灯下面。 如果按照以前的约定,今晚的见面地点,也应该在那石凳上。 不过今天刘冬阳藏在石凳后面的树林,并没有出去。 虽然公园里没有可疑之处,他还是要先观望观望,等接头人出现,再看情形。一旦有诈,还可以不声不响,原路退回。 夜晚的公园,月光照在树梢上,把树影投在碎石小径,光线昏暗。湖畔还有微风,吹起一阵凉意。 偶尔有饭后闲逛的人,三三两两,沿着小径,一边散步,一边闲聊,走过石凳,却没有人停下来。 刘冬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同时还要留意周围有没有其他动静。 半个钟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在那石凳边停留。 难道接头之人,已经来过了,没有见到人,就又离开了? 刘冬阳有点后悔不该先去吃饭。如果直接过来…… 不,他们约定的是天黑之后,六点钟直接来,天并未黑定,只要有人出现,很远就能看到。 而且,今晚并没有过去,没有接上头,就该一直在这里等!除非到零时,仍未接上头,才表示接头失败。 他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了看时间。 要有耐心,他对自己说道。 公园里转悠的人,越来越少了。夜,更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路过那个石凳附近。 刘冬阳坐在一棵树下,背靠在树干上,半闭着眼养神。 突然一睁眼,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远处慢慢走来。 来人个子不高,还有点瘦弱。说是男人,因为树影下待久了的刘冬阳,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人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破衣烂衫。 原来是个叫花子! 那叫花子边走边停,似乎在看湖畔的夜景。 他倒很有闲心。 路过石凳,刘冬阳准备继续闭目养神。却见那叫花子,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路灯的灯光,从破布帽子的头顶,照下去。刘冬阳看不清那人的脸。 难道他就是来接头的人? 刘冬阳悄悄坐直了身子,继续观察着。 那叫花子坐了一会,竟把脚抬起,身子一横,躺在长石凳上了。 刘冬阳叹了一口气,这个叫花子,真会找地方睡觉。公园的晚上,人烟稀少,睡在这里,既凉快,又没人打扰。 可是自己还要在那里跟人接头呢。 要不要想个法子,把那叫花子赶走? 要是他没有换下西装,可以直接上去。叫花子逛公园,只要有人驱赶,他们只能灰溜溜跑开。 但刘冬阳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打扮,不也是叫花子吗? 如果此时过去,叫花子之间抢地盘,他走不走,就难说了。 刘冬阳迟疑了,他重新坐下,等会接头的人来了,等他去驱赶叫花子吧。 却见那叫花子翻了一个身,一只胳膊支撑起上半身,从衣服里掏出一份报纸来,随意地翻看着。 不对! 这是联络暗号! 哪有真正的叫花子,在路灯下看报纸? 他认识字吗? 他们的接头方式,正是对方拿着报纸,假意翻看,然后坐在旁边的刘冬阳,以报纸为话题,开始搭讪。然后对切口。 此人既是接头人,刘冬阳待不住了。 他先在树林里悄悄往外观望,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就准备现身。 本来是两个普通的路人,同时坐在石凳上。 现在变成两个叫花子,那就叫花子吧。 他绕到小径的远处,再顺着公园小径走回来。 “咦!这里还有石凳,坐下歇口气吧。”他自言自语,准备把斜躺着的叫花子轰起来。 那叫花子抬起头来,对着刘冬阳,一直笑。 刘冬阳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第40章 我是你的女朋友 “连凤,怎么会是你?你这身打扮,跑这里来干嘛?” 齐连凤还是不停地笑。但却压抑着声音,捂着嘴偷笑。在这空旷的公园,如果放开大笑,很远都能听到。 “冬阳哥,你还说我,你怎么也这身打扮?” 笑完,齐连凤才坐起来,盯着刘冬阳问道。 “我,我……”刘冬阳一时语塞。 “算了,你不用说了。”齐连凤整了整破布帽子,换了副严肃的面容,对刘冬阳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刘冬阳半信半疑,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在找人?我找谁你知道吗?” 齐连凤一把把刘冬阳拉到石凳上坐下,压低声音说道: “‘鸿雁’同志,我奉江南红党军敌工部李德万部长之命,特来跟你接头。说吧!” 刘冬阳正认真地听着,没想到齐连凤突然停了下来。 “说什么?”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说接头暗语啊。”齐连凤提醒道。 虽然两个都是很熟悉的人,但只有齐连凤知道刘冬阳的真实身份,刘冬阳并不知道齐连凤。按规定,还得走流程,对暗语。以让刘冬阳确信,齐连凤,就是他今晚要接头之人。 为什么不在齐连凤和刘冬阳一起吃饭的时候,接头呢? 接头地点不对,即使暗号对上,刘冬阳也不会相信。他可能反而会以为接头暗语泄露了。 要让刘冬阳相信,只有按照以前的规定,丝毫不差地来到公园接头。 两个人对完暗语,相互郑重其事地拉了拉手。 “‘鸿雁’同志。”尽管齐连凤很早就知道刘冬阳的身份,此刻还是非常激动,她正要给刘冬阳介绍自己的身份,却被刘冬阳打断了。 “你既然奉命来海城跟我接头,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 从齐连凤第一次在刘冬阳面前出现,就是那晚在小饭馆偶遇,已经大半个月了。期间刘冬阳甚至还怀疑过,齐连凤会不会是军统的人,和李文忠是一伙的。 “‘鸿雁’同志,你别急嘛。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齐连凤不紧不慢地说道。 然后站起身,对刘冬阳道: “你刚才是不是藏在后面的树林里?我们现在也去树林,在这路灯下,待久了,让人起疑。” “好!” 两个叫花子,在这里一直聊,确实不妥。 虽然现在的公园里,几乎没有别人。 刘冬阳带着齐连凤,从石凳后面的暗影处,钻进树林,又往树林深处潜行了一段。 即使现在公园小道上有人路过,也发现不了林中的他们了。 齐连凤这才继续说道; “我先把我的情况说一下,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在海城的联络员,代号‘金钱草’。根据上级首长的指示,明面上,我是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 刘冬阳终于回味过来了。难怪在鸠山宏家里,美惠子说她是自己女朋友,齐连凤不仅不否认,还有点得意。 原来她早就在给自己的出场铺路了。 “是啊。首长知道我和你以前的关系,专门把我从望湖县调来,就是因为你。” “你是直接受江南红党军敌工部李部长领导吗?”刘冬阳进一步确认道。 “是啊。自从前任交通员‘老刀’同志牺牲后,首长调整了部署,现在我的身后,有一个小组,还带来了一部电台,专门为你服务。” “说起电台,你们可得小心。佐藤进弄来的那两部无线电测向车,可不是闹着玩的。前阵子还破获了一个军统的秘密联络站。就是因为发报时暴露了目标。” 刘冬阳提醒道。 “这一点,我们已经做好了防范。我们的电台,在郊外。”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冬阳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金钱草’同志,现在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 “好。” 齐连凤才把自“老刀”赵刚出事以后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刘冬阳讲了讲。 原来,得知赵刚牺牲的消息后,敌工部李德万部长,就让自己最信任的助手陶俊龙,连夜赶赴望湖县,急调在望湖县医院工作的红党地下成员齐连凤赶往海城。 刘冬阳从望湖县大队转到敌工部时,李部长就详细调查过他在望湖县的社会关系。 之所以选择齐连凤担任新的联络员,因为齐连凤虽然是地下组织成员,但她是从燕京回来后,直接到望湖县的,没有在根据地露个面。根据地的内奸,不认识她。 更重要的是,齐连凤跟刘冬阳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层关系,如果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出现,更加地自然,而不引人怀疑。 齐连凤到海城的第一个任务,并不是立即担任“鸿雁”的新联络员。她负有另一个使命,就是先接近刘冬阳,看看他是否已经叛变,“老刀”赵刚的牺牲,是不是刘冬阳出卖的。 她和她的小组成员,一连跟踪了刘冬阳很多天,就是那段时间,刘冬阳总感觉身后有影子,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后来,齐连凤决定,直接跟刘冬阳面对面,她特意制造了一次“偶遇”,在刘冬阳看来,是偶遇,却是她精心设计的。 有了第一次偶遇,就会有接下来的再次见面,也是齐连凤主动提出的。包括在小饭馆议论日本专使被刺案的那一桌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就是那一次,刘冬阳有意无意地,给齐连凤透露了日本专使并没有死,就在这两天,会离开海城前往宁城的消息。并且,他还提到,特务机关的无线电测向车,侦测到了什么人的秘密电台。 他的原话是“不知道什么人的秘密电台,又要遭殃了。” 看似无心,却是有意。 结合之前对他的跟踪,齐连凤由此得出结论,“鸿雁”并没有叛变,他现在急需跟组织取得联系! 她很想马上对刘冬阳表明身份,但她不能。 她要把情况,如实向上级汇报后,等待上级首长的下一步指示。 确认了刘冬阳竟然是自己的同志,齐连凤别提有多高兴了。 早在望湖县的时候,她听说自己心目中的冬阳哥给日本人当了翻译官,她就一直想找机会,当面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 后来李文忠多次刺杀刘冬阳未果,齐连凤暗地里也觉得李文忠做得对,做得好,当了汉奸,就该杀! 后来刘冬阳突然从望湖县消失了,她也就把这个人,暂时撇下了。 没想到现在,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还成了志同道合的同志。 “冬阳哥,我怎么感觉,我做你的女朋友,你不是很高兴呢?” 讲完这些,齐连凤突然问道。 第41章 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你不愿意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那有!我很高兴。我服从组织安排。”刘冬阳言不由衷地说道。若要选择一个女朋友,齐连凤当然是刘冬阳不用想都合适的人选。但他现在的处境,多一个女朋友就多一分责任。他还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说完这句话,接着又冒出一句孙总理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齐连凤听了,也不跟他较劲。 虽然从内心来说,多年前,齐连凤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冬阳哥的位置。但自从在望湖县得知他做了汉奸,她觉得两人已经成了不同道上的不同的人。 现在得知他依然是同一战壕的战友,马上做男女朋友,她也需要适应。 刘冬阳又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在他心里时不时冒出来,没有答案。 “‘金钱草’,能问你一个事吗?” “还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齐连凤爽快答应道。 “那个日本专使,在西郊被人劫持,是不是咱们的人干的?”刘冬阳终于问了出来。 “应该是。你不是当着我的面,提到了日本专使要去宁城嘛,这个情报,我还能听不出来?”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 刘冬阳不解地追问道。 齐连凤想了想,给出了解释; “我们这个小组,只负责传递你发出的情报,不负责行动。我把这个情况跟上级报告了,想必他们会转给海城的地下组织,具体执行。所以,后面的事,我并不清楚。怎么?你说日本专使是被人劫持了,难道他没有死?” 刘冬阳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很可能日本专使只是被掳走了,并没有死。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好,我会把这个新情况,及时向上面报告。” “说到海城当地的地下组织,近期佐藤机关可能会对他们展开一次行动,还联络了伪特工总部的人,联合行动。我估计,应该是移动无线电测向车,发现了他们的电台。” 这件事,刘冬阳原本没打算在接头的时候就说出来,因为他对来接头之人,也要考察。 现在接头之人,是齐连凤,情况就不一样了。 齐连凤的身份,刘冬阳之前并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她在望湖县医院,应该跟当时的外科主任程德明一样,都是潜伏在那里的地下组织成员。 当时望湖县医院的外科主任程德明,地下工作者的身份暴露时,他还暗中给程德明传过纸条,提醒他。 万万没想到,同在县医院外科的齐连凤,也是红党成员。 齐连凤听了,从地上站起来,急道: “这件事很紧急,我会马上跟上级报告。‘鸿雁’同志,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也是我受首长之命,必须要弄清楚的。” 刘冬阳知道她想知道什么,这也是“老刀”同志临终之前,交给他的使命。 不等他开口,齐连凤急切地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老刀’是怎么被捕的?他暴露了,为啥你没有暴露?当时你在场吗?还有,‘老刀’是怎么牺牲的?有人说他被捕后,把你供了出来,可有此事?你又是怎么摆脱嫌疑的?” 面对齐连凤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的语气,刘冬阳意识到,这个问题,三言两语,真的很难说得清。 他自己当初也相信了“老刀”已经招供的说法。 但“老刀”却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他的清白。 刘冬阳知道,这件事,弄得不好,“老刀”和自己的正直生命,可能面临严峻的挑战。 根据地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展开对“老刀”和自己的审查,可见他们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按照齐连凤质疑的思路,如果“老刀”叛变,供出了自己。而自己现在却毫发无损,在佐藤机关继续担任翻译官。 怎么可能?只有一种情况,自己的身份暴露,然后叛变了! “‘金钱草’同志,你的这些问题,是你的意思,还是上级首长的意思?” 齐连凤道:“当然是首长想知道,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是相信你的。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刘冬阳整理了一下头绪,言辞肯定地说道: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老刀’没有叛变。他也没有供出我的名字来。他那些言辞,只是想跟佐藤进周旋,然后找机会单独接近我。 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暴露了,可就在他临终前,他终于找到机会,悄悄告诉了我。我们根据地里,有奸细!这个奸细,把‘老刀’的行踪,透露给了佐藤进。佐藤进不仅知道‘老刀’的代号和真实姓名,还知道跟‘老刀’接头的人,代号‘鸿雁’!” “当时我去跟‘老刀’接头,还没赶到,他就提前开枪,吸引盯梢的特务的注意,也给我发出了信号。我没有再过去了。 对了,‘老刀’说,这个内奸,是个女人!” 说完,刘冬阳看了看齐连凤。 “是个女人?”齐连凤浑身一震,见刘冬阳朝自己身上看,忙道,“别这样看我,我从来没去过根据地。虽然我认识‘老刀’赵刚。那只是因为‘老刀’以前是望湖县和根据地之间的交通员,我和他见过几次面。但我并不知道他来了海城!” 刘冬阳收回目光,频频点着头: “说得也是。我也没去过根据地。从佐藤进的言语中,可以看出,那个奸细,认识‘老刀’,却并不认识我。所以佐藤进也只知道‘鸿雁’的代号,而不知道具体是谁。首长可以跟着这些线索,从内部展开调查。” 齐连凤思索片刻,又问道: “‘老刀’怎么那么肯定,内奸是个女人?” 刘冬阳摇摇头:“当时非常仓促,‘老刀’只给我说了这么一句,没时间详细叙说。我猜想,要么是他来海城的事,那个内奸是知道的。要么‘老刀’在海城被跟踪时,他碰到了那个内奸?现在这事,已经无从核实了。” “好吧,我得走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几件事都很紧急,尤其是‘老刀’的事,我想,恐怕得派个人,秘密潜回根据地,跟李部长当面汇报。” 刘冬阳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把破草帽往头上一戴: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你住哪里?” 之前刘冬阳问过齐连凤住哪里,她说住一个女同学家里。现在看来,那都是敷衍之辞。 “不用了,公园外有人接我。”黑暗中齐连凤说道。 “喔。”刘冬阳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齐连凤深夜来公园,有人护送。不过也很好理解,她既然有一个小组,深夜前来接头,自然会考虑到安全的问题。 临别,齐连凤补充了一句:“以后我是你女朋友,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看着齐连凤从树林里出去,朝公园大门外走去,刘冬阳笑了。 这就是他俩以后的联系模式! 第42章 你想说什么 就在刘冬阳和齐连凤在公园里密谈的同时,军统海城站站长陆江南,在法租界的一间酒吧里,和《远东时报》记者庄元元对面而坐。 两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高脚红酒杯。 此时的庄元元,一袭黑色露背连衣裙,脚下高跟鞋,脖子上戴着金项链,唇红齿白,指若莲花。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香烟。 “庄小姐,你不是说今晚去陪那个翻译官刘冬阳共进晚餐吗?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把我叫到这里来喝酒?” 陆江南抽着烟斗,边说边扫了一眼身边酒吧里的其他人。 “站长!”庄元元朱唇轻启,吐出一串烟圈,才继续说道,“你叫我想法接近刘冬阳,跟他走到什么程度,这个度,可不好拿捏哟!” 说着,庄元元瞟了一眼陆江南。 “那是你和他的事,我相信,军统之花,会把握好分寸的。” 陆江南端起红酒杯,伸到庄元元的面前。 庄元元也端起自己的那一杯,跟庐江那的酒杯轻轻一碰,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他是佐藤进身边的人,你可要当心,别把自己迷失了!”陆江南还是叮嘱了一句。 庄元元笑道;“站长,咱们今晚喝的红酒,好像没有喝醋。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醋味?” 陆江南放下酒杯,拿起烟斗,对庄元元挤了挤眼: “你个小妮子,叫你陪我你不干,我吃哪门子醋!我要的是你的安全,同时还要你打探来的情报!情报,才是我们的目的。” 庄元元用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往下一划拉:“小声点。站长,就算是在法租界,也得小心为上。” 陆江南一把捏住庄元元的手指,嗔怪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岂敢岂敢!来,小女子敬你一杯!”庄元元说着,把手从陆江南的掌中抽了出来。 “庄小姐,你大晚上的,把我叫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陆江南没有去拿酒杯,却直直地盯着庄元元。 庄元元讪笑道:“看来,站长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 两个人凑近,轻声说了同样两个字:情报! “哈哈哈!” 两个人的头,又分开。 笑完,庄元元才又神秘地凑过来,说道: “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跟站长反应。” “什么事?你快说啊。别吞吞吐吐,欲言还休的。”陆江南催促道。 “还是在符市长给日本专使搞的那个欢迎酒会上,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 “我发现。我还是先说说李文忠吧,你知道,他跟我都是湘省特训班出来的。我知道他是江南望湖县的人。” 陆江南点着头:“然后呢?” 庄元元继续说道:“可巧,我跟刘冬阳聊过,他也是望湖县的人。” 陆江南:“这点我早知道,不用加注释,赶紧说,你发现什么了?” 庄元元坐直了身子,把大腿上的连衣裙拢了拢,才切入主题: “我发现,刘冬阳和李文忠可能认识,而且,很可能是老相识。但是,在那天的酒会上,李文忠当时执行任务,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刘冬阳肯定看见李文忠了,但我问他是不是看到了熟人,他却否认。” 陆江南认真地听完,反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庄元元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按说,刘冬阳应该不知道李文忠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了,他会不会当场揭发?那样的话,别说李文忠没法按计划撤离,就是爆炸能不能实施,都说不一定。但他否认两人曾经认识,站长,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 陆江南接过话来,继续说道:“所以,我要你设法接近他。一方面,他是佐藤进身边的人,也许能从他的嘴里,探听道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探一探,他……” 说到这里,陆江南突然打住了。 因为他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庄元元这个下属说。 策反?策反一个从日本回来的汉奸翻译官,这件事到底可不可行? 他的脑子里,也只是一个粗略的念头而已。还没有具体考虑过。 “行了。先不说刘冬阳了。咱们还是喝酒。” 他不想继续讨论,有美女作陪,葡萄美酒夜光杯,难得今宵一醉。 …… 齐连凤回到自己的秘密住处,立即找到小组的组长“老金”,把跟“鸿雁”接头的情况,尤其是“鸿雁”提供的重要情况,做了汇报。 齐连凤有一点没有告诉刘冬阳,那就是“金钱草”,不是齐连凤一个人的代号,是这个小组,叫“金钱草小组”。 包括组长“老金”,报务员“铜钱”,和“野草”齐连凤,还有两个年轻助手,都是从战斗部队挑选来的,精明强干、富有战斗经验的突击队员。 “老金”就是李部长手下的陶俊龙,原来化名“陶金”,现在叫“老金”。陪同齐连凤去公园的,就是“铜钱”,本名钱东方,和其中一个年轻助手。 老金对根据地非常熟悉,他听完齐连凤的讲述,当即决定,由他亲自回一趟根据地,连夜出发,把情况如实向李部长当面汇报,请求下一步行动指示。 “老金,既然根据地有内奸,你这次回去,千万要小心,秘密回去,秘密出来,不要让无关的人,察觉你回去过。” 齐连凤不放心地提醒道。 老金点点头:“我知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和‘鸿雁’,不要有过多的接触。正常的交往,是可以的。一切等首长的指示吧。” 临行前,老金又叮嘱道:“你去那个日本人鸠山宏家当家庭老师的时候,安心当好家庭老师,不要有别的念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们小组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鸿雁’的安全,和情报的传递。我不会擅自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的,你就放心吧。” 齐连凤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就是联络员,不是情报员。哪怕有机会深入日本人的家中,也不可擅自做主,做什么窃取、偷听这类的举动。 老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自己不做跟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也才能保证“鸿雁”不会因此而陷入危险当中。 老金离开的时候,连“铜钱”和另外那两名组员,都没告诉,悄悄地离开,悄悄地回…… 第43章 都被蒙骗了 不说老金潜入根据地跟上级首长汇报情况,刘冬阳在公园又待了一阵,还是从断墙处原路退出来,来到苏州河边,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换上,把脸上的灰土也抹了一把,再把那套叫花子行头,随手丢进了河里,随河水漂走了。 回到宿舍,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了。 苏州河水的气味,还隐隐可以闻到。 他拿上洗脸盆和毛巾,去盥洗室重新又洗了把脸,还抹了不少香皂。 但身上脏衣服留下的汗味,还是浑身不爽。索性脱光全身,站在淋浴头下,闭上眼,让清凉的冷水从头到脚,再冲洗一遍。 “怎么?跟美女幽会,出了不少汗吧?” 冷不防有人在旁边冒出一句,刘冬阳急忙睁开双眼,原来是一个同事,笑嘻嘻地跟他开着玩笑。 “你说什么呢,什么美女,什么幽会?别乱说!” 刘冬阳矢口否认,那同事道:“还不承认,好多人都看到了,下班的时候,有个美女,在大门口等你,然后就见你跟着一起出去了。” “真不是。那是一个记者,跟我谈事情的,是公事,不是私事。我有女朋友,以后不准乱说!” 刘冬阳正色回答道。 那同事笑着离开,边走边说:“理解!理解!都是男人嘛。我又不认识你女朋友,你放心,至少我不会在你女朋友面前乱说。” “你……” 刘冬阳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在盥洗室回荡。 秋天的气温还是那么的热,但经这么一冲刷,刘冬阳还是打了个喷嚏。 “nnd,这又是谁在念叨我?” …… 此后的几天,刘冬阳没有见到齐连凤。齐连凤照例每天下午去鸠山宏家,辅导幸子学华文。 这天上午,刘冬阳刚走进办公大楼,还在走廊上,就听到机关长办公室里,佐藤进的声音,在咆哮。 他不敢直接进去,就回到旁边自己的办公室。 一会儿,那边没有动静了。听到有人开门出来,紧接着秘书井上四郎从刘冬阳的门前经过。 “井上君!”刘冬阳把井上四郎叫住。 井上四郎走进来,刘冬阳才压低声音问道:“机关长刚才?” 他想问机关长刚才因为什么事发火,但又觉得这么打听不妥,如果需要自己的时候,佐藤进自会叫他过去。 井上四郎也没回答,只说了句:“刘桑,你没看今天早上的《东方新报》?” 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东方新报》,跟《远东时报》一样,都是日伪的喉舌,由日资控股,为日本人侵华服务的。 这类报纸,刘冬阳办公室就有,但他更感兴趣的,是外面街头报童手中的小报。那些小报,有可能披露一些日伪大报不敢刊登的事实。 所以,他确实没注意今天的《东方新报》上有什么内容。 经井上四郎这么一提醒,他随手从报架上取下《东方新报》,翻看了起来。 不看不打紧,一看,他不由心头一紧。马上把报纸放到桌上,又去把办公室的门合上,才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看今天的头版头条。 这是一篇时事报道,日本国外务省专使松本雄一,安全抵达宁城,日前已与宁城维新政府首脑,秘密会晤,磋商有关成立联合政府之事宜。 松本雄一不是和佐藤骏介一起,被不明身份的人,劫持了吗? 佐藤进和市警察局的吴局长,派出了各路密探,四下追踪,都没有结果。为此佐藤进还挨了日本国内的训诫。 事情过去这么些天,怎么松本雄一突然在宁城现身了? 难道佐藤进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这是佐藤骏介一手策划的一个计谋?把他叔父佐藤进也算计进去了? 难怪刚才佐藤进大发雷霆。 这个佐藤骏介,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 刘冬阳突然想明白了。 佐藤骏介跟他叔父佐藤进密谋转移松本雄一,表面上是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计划,由佐藤机关派出便衣队秘密护送。但佐藤骏介觉得这样还不稳妥,毕竟从海城到宁城,几百公里的路程,又要经过红党军游击队出没的地区,几个便衣队跟着,总让人不放心。 于是他自编自导了一出戏,让自己和松本雄一都被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劫持。然后他叔父佐藤进必定会在海城大肆搜捕。 造成这样的假象,无论是军统,还是红党地下组织,都以为日本专使出事了,虽然是谁干的,最终也没查出来,但却没人再关注此事。 佐藤骏介和松本雄一,方才能够金蝉脱壳,扮作普通百姓,秘密步行前往宁城。 那天刘冬阳跟齐连凤接头时,他就说到过,不知道日本专使被什么人掳走。没有当场刺杀,却要留着活口,不知道为什么。 不管是军统还是红党地下组织,要阻止日本专使去宁城,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狙杀。 留着活口,稍不留神,被其逃脱,岂不前功尽弃? 现在想来,一切都合乎逻辑了。 佐藤骏介抢在前面行动,并留下已经被劫持的假象,军统和红党地下组织的人,都被假象迷惑,而停止了追杀。 这件事,后来佐藤骏介在一次跟刘冬阳喝酒的时候,亲口叙述了一遍。 这是他准备赴海城组建新的情报机构之前,最为得意的一笔。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佐藤骏介和佐藤进叔侄之间,产生了很难抹去的隔阂。 虽然冷静下来的佐藤进,也觉得佐藤骏介这一招,出其不意,实为一步妙棋。但佐藤进被蒙在鼓里,还被着实利用了一把,心中总有不爽。 刘冬阳暗暗觉得,等这个佐藤骏介来到海城,他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强劲对手。 这天下午,刘冬阳接到了齐连凤打来的电话。 她是用鸠山宏家里的电话,打过来的。 “喂!是冬阳哥吗?” 刘冬阳听出了是齐连凤的声音,忙道:“是我!连凤,有事吗?” 齐连凤在电话里说道:“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看戏吧?姚水娟的《花木兰》,正在大剧院上演。” 第44章 首长有什么指示 “看越剧?”刘冬阳没有这个爱好。 但转念一想,现在齐连凤身在鸠山宏家,她一定有什么话要说,才约自己一起去看戏的。 她也可能已经看到《东方新报》上的那则报道了。 “好。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戏。”刘冬阳答应了。 “我就不去你那边等你了,你到鸠山家来接我吧。我等你。”齐连凤说完,挂了电话。 孤岛时期的海城,虽然时时笼罩在战争的阴云里,但终归没有受到战火的直接侵袭,民众或自我麻痹、纸醉金迷,或忧心家国,内心压抑,他们正需要寻找一些精神上的慰藉和情感上的宣泄途径。 越剧这样一种柔美秀逸、以情动人的表演形式,正好迎合了当时孤岛民众的心理需求。 观众在看戏的过程中,可以找到希望、寄托悲凉,得到共鸣。 这部由樊篙编剧,越剧名旦姚水娟挑梁主演的越剧新编历史剧《花木兰》,一经上演,就在海城掀起了观看的热潮。 花木兰的故事,在华国几乎人人知晓。改编的越剧,能在海城孤岛时期上演,也使得越剧在这种夹缝中求生存,困境中求进步,打开了发展壮大的新局面。 尽管如此,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回去的刘冬阳,还是提不起对戏曲的兴趣。 不过,入乡随俗,他觉得可以慢慢试着去培养培养。 刘冬阳打算下班后,和鸠山宏一道去他家,接上齐连凤就直奔大剧院。 可鸠山宏今晚要值夜班,他不回家。 无奈,刘冬阳只好自己一个人出门,叫了黄包车,去鸠山宏的家。 到了门外,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是鸠山美惠子,她笑着把刘冬阳让进客厅。 “刘先生,齐小姐等了你一阵了,你怎么才来?”美惠子穿着和服,对刘冬阳鞠了一躬。 “连凤,我们走吧?” 刘冬阳也不坐下,直接对早已准备好的齐连凤道。 “鸠山太太,那我们先去了。” 两人跟鸠山太太告了别,下得楼来。 到了街上,刘冬阳一看时间,才六点半。 “几点开演?”他问齐连凤。 “晚上八点。”齐连凤答。 “还早,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总不至于饿着肚子看戏。” 刘冬阳提议道。 齐连凤却小声对刘冬阳说:“今天鸠山太太好像晚上有事,我在她家等你,见她总是魂不守舍,很着急的样子。我说了要等你,只有等到你来。” “难怪我还没敲门,她就开门出来了。”刘冬阳幡然醒悟。 “那是她听到了楼道里你的脚步声。” 刘冬阳道;“这样,我们先坐黄包车,到大剧院附近去吃东西,这样到时候不耽误时间。” 伸手一招,跑过来一个黄包车夫。 两人刚上车,车夫拉着车跑出去半条街,刘冬阳无意中一回头,竟然看到了佐藤进的身影。 佐藤进没有坐他的专车,而是一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刘冬阳见佐藤进钻进了鸠山家的楼道,轻轻一笑,摇了一下头。 今天早上,佐藤进得知松本雄一抵达宁城,还发了一通火。晚上趁鸠山宏值夜班,就来找鸠山太太泻火了。 幸好自己和齐连凤已经离开,如果在楼道碰上,那不是很尴尬? …… 黄包车在大剧院附近的一家小食店停下,刘冬阳给了车钱,和齐连凤并排走进店内。 “伙计,给我们来个包间。”刘冬阳对迎接的伙计吩咐道。 “好嘞!两位客官,里面请。” 这个小食店,只有楼下一层。在海城最热闹的地段,又是晚饭的高峰期,座无虚席。 包间在大堂上方,搭建的一溜小阁楼。刚巧有客人吃好离去,腾出一个包间来。 “伙计,有什么上得快的菜,先给我们来几样。我们赶时间,一会儿还要去大剧院。” 齐连凤没有看伙计递来的菜单,直接说道。 “好。两位请稍等。” 来这里吃饭的,哪个不赶时间,伙计已经习惯了。 不一会儿,两菜一汤,端上了桌。 见包间里再无外人,齐连凤才低声说道: “我们的人,刚从根据地回来。” “首长有什么指示吗?” 刘冬阳也不急于问关于松本雄一和佐藤骏介的事,先关心起组织上的最新指示。 齐连凤道:“你提供的,关于隐藏在根据地的内奸是个女人的情况,首长非常重视。现在已经在悄悄着手,对相关人员展开秘密调查。” 刘冬阳纠正道:“这不是我提供的,是‘老刀’同志,以牺牲生命为代价,托我转告给组织的。” 齐连凤沉默了一阵,最后才歉意地说道: “冬阳哥,请你不要多心,其实,组织上一直都觉得‘老刀’是个值得信赖的同志。至于之前对你和‘老刀’被捕这件事的疑问,也只是首长需要搞清真相。并没有因为这个,就对你和‘老刀’同志不信任。” 刘冬阳一愣,他没想到齐连凤会这么说。 对于这样的情况,前世而来的刘冬阳心里明镜似的。 尤其对从事地下工作的人,一丁点的疑点,一旦说不清楚,又无人能作证,那真是百口莫辩。 但通常情况下,自己的直接上级,是清楚其中的内情的。最信任自己的人,也是自己的直接上级。 在从望湖县转到海城之前,刘冬阳跟敌工部的李部长见过一次,两人进行了很长、很坦诚的交流。即使刘冬阳现在都还不是正式的红党成员,但以他对红党理论的认知,还有对当前形势的分析和判断,(这一切来自于前世上学期间,从中学到大学都开设的那门被很多人认为无用又枯燥的基础课。)深得李部长的认同。 李部长甚至问过,他的这些观点,是怎么形成的?那些关于红党的知识,是从什么渠道获知的? 刘冬阳只有一句话:“我曾经也是个热血的爱国青年。” 李德万部长笑道:“爱国青年,好好干。等时机成熟,我要亲自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刘冬阳想到这里,继续追问道:“你还没说,首长有什么指示呢?” 第45章 佐藤理惠的目的 齐连凤放下筷子,身子往前倾,凑到刘冬阳面前,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查出内奸。 可是,仅仅知道内奸是个女人,这点线索,要查起来,没那么容易。 在我们的根据地,有很多女同志。卫生队的、话务班的、还有宣传队的,其中有不少还是一些首长的夫人。在根据地及其周边地区的民兵游击队,女同志就更多了。 ‘老刀’同志长期来往于根据地和各地之间,认识‘老刀’同志的,也不在少数 。” 尽快查出内奸,肯定是当务之急,这一点刘冬阳也能想到。 “可以从有机会接触到敌工部情报的人员身上入手。”刘冬阳想了一阵,说道。 齐连凤摇了摇头:“李部长分析,这个内奸,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机密情报。她很可能是通过一些途径,打听到一点消息,然后给敌人通风报信的。 如果她能直接接触到核心机密,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她只提供了你‘鸿雁’的代号,却并不清楚你在哪个部门,叫什么。这至少说明,你发回去的情报,她并没有亲眼见到,很可能只是道听途说。” “有道理!”刘冬阳赞许道,“不过,也不能排除不止一个内奸,其中一个是女人,而另外的,什么情况,尚不知晓。” 齐连凤接口道:“嗯,现在还不知道,‘老刀’发现的这个女人,跟向佐藤进提供情报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刘冬阳一下就明白了,他眼珠一转,脱口而出:“我知道了,上级是不是希望我,能在佐藤进身上找到什么线索,最好能确定跟他联系的人,是通过什么途径提供情报,此人是我们红党军的叛徒,还是潜入根据地的日本特工。” 齐连凤差点一巴掌,拍到餐桌上。忍了忍,又把抬起的手,轻轻放下: “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李部长对你的第一个指示。” 刘冬阳道:“第一个指示?这么说,还有第二个?” “是啊。你提供的,佐藤机关近期可能会联合伪特工总部,开展对海城我地下组织的行动。李部长要求,‘鸿雁’要特别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跟海城地下组织牵扯在一起。这是李部长的原话。” 刘冬阳抬起头来,看着齐连凤;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该把这个情况跟首长反映?” “不!你误会了。首长的意思,情报收到,已转告海城地下组织相关负责人。你的情报,只能通过我,和我的小组,直接向上级反映。不能节外生枝,试图寻找别的途径。并且之后的事,跟你无关。即使,哪怕,有海城的地下工作同志面临危险,甚至被捕,你都不能掺和进去。” “要我袖手旁观?我尽量吧。”刘冬阳耸了耸肩。 齐连凤听刘冬阳这么说,态度坚决地又强调了一遍:“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不是尽量,是一定不能插手!” 刘冬阳看齐连凤一本正经的神情,笑了笑,拿起筷子给齐连凤夹菜: “好好!我知道了。赶紧吃菜,等会别耽误了看戏。” 齐连凤一边吃,一边继续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上次我说把日本专使的事跟上级汇报了,后面的情况我不清楚。实际情况是,海城地下组织还没开始行动,就发现日本专使突然从陆军医院消失了,不知去向。所以,他们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东方新报》已经登出来,日本专使现在已经抵达宁城。这是日本特务耍的一个花招,蒙骗了所有人。” 想了想,刘冬阳又道:“有件事,上次碰面没说。策划这个计划的,是佐藤进的侄子佐藤骏介,此人本是宁城日军司令部的一个情报参谋。不久之后,会来到海城,组建一个新的情报机构。对外是一家物资贸易商行。” 齐连凤两眼一亮:“就是上次我们吃饭的时候,主动过来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年轻人?在望湖县被袭击受伤的佐藤骏介?” “是啊。”刘冬阳继续说道,“他曾经邀请过我,去他新成立的贸易商行,帮他打理生意,佐藤进没同意,我当时也不是很想去。” 齐连凤笑道:“看来,你跟这个佐藤骏介,关系不错嘛。” “佐藤骏介的父亲,佐藤前卫,是我在日本留学时的老师。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刘冬阳说着,突然想起一个人,连忙问道: “连凤,你还记得在望湖县的时候,佐藤骏介有个妹妹,叫佐藤理惠,她也去过医院。你有印象没有?” 齐连凤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佐藤大尉?你见到过她?” 刘冬阳摇了摇头: “自从她从望湖县消失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但这人行踪很神秘,时不时会给望湖县吉田大队的吉田少佐传递个消息什么的。你们外科的主任程德明的暴露,就跟她有关系。” 齐连凤停下动作,盯着刘冬阳看,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这么看着我?” 刘冬阳不解地问道。 “冬阳哥,你给我说实话,当时程主任收到过纸条,提醒他身份已经暴露,那纸条,是不是你偷偷塞到他的衣服里的?” 刘冬阳点了点头。 齐连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么说,程主任真的早就暴露了?连你都看出他的地下党身份,日本人肯定也能看出。” 刘冬阳摆了摆手,连说:“不不不!你把顺序说反了。是因为佐藤理惠首先怀疑上了程主任,我才知道的。我想给他发出警示,要他尽快撤离,谁知他就是不走。我又不好当面明说,以我当时的身份,就算当着他的面说了,他也一定不会相信我的。” 齐连凤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当时刘冬阳就是个实打实的汉奸,他要真的当着程主任直接说,没准会被程主任设计把他除掉灭口。 吃完饭,两个人正准备起身去大剧院,刘冬阳这才发现,他要说的正题,还没说完。 “我提佐藤理惠,被我俩你一句我一句,把话题扯远了。我是在想,根据地的内奸,会不会是佐藤理惠安插过去的?” 第46章 程德明不会是内奸 刘冬阳怀疑内奸有没有可能是佐藤理惠通过什么方式安插进去的,齐连凤忙问: “有根据吗?” “没有。但我有种预感,佐藤理惠早就识破了程主任的身份,也知道那批药品是给根据地筹办的。却多次故意放水。她若要一查到底,那批药品,根本就走不出望湖县城。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曾经想过,她是不是要利用你们的交通线,达到另外的目的。” 联想到根据地现在的内奸,这个内奸,是早就潜伏在根据地的,也就是随江南红党军先遣纵队一起到的,还是后来才去的。 如果是后去的,有没有可能,正是佐藤理惠一手安插的? “你提供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如果程德明早就暴露了,佐藤理惠却不立即抓捕,还让我们把药品送了出去,她究竟想干啥呢?” 齐连凤也陷入了沉思。 嘴里还念念有词。 “程德明,程主任。”她突然问刘冬阳,“你说,程德明被捕期间,有没有可能已经叛变?后来游击队把程德明从日本人手里抢了回来,这会不会正是敌人的目的?让叛变的程德明,撤回根据地,做他们的眼线?” 那一次,程德明被捕,吉田少佐并没有立即枪决,反而调用车辆,把程德明绑在车上游街,用以警示那些抵抗组织的人。结果在游街过程中,被游击队制造混乱后,趁机劫走了。 齐连凤提出这种假设,立即被刘冬阳否定了。 “据我所知,吉田少佐提审程德明的时候,程德明表现非常坚强,并没有变节一说。那时候佐藤理惠已经不在望湖县,至少没有公开出现过。程德明叛变的可能性很小。” 刘冬阳是吉田少佐的翻译官,每次提审,他都会参与的。这一点,刘冬阳非常肯定。 “好吧,你可以从佐藤进方面,注意一下有没有佐藤理惠的消息。” “嗯。”刘冬阳点头道,“还可以等佐藤骏介回到海城后,设法从他那里打听打听。我想,即使佐藤进不知道佐藤理惠的去向,她亲哥,佐藤骏介,应该清楚。 当时我就感觉佐藤理惠有什么事,她哥是知情的。这兄妹俩,都是搞情报的。只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佐藤理惠属于哪个情报机构。她去望湖县的时候,佐藤机关还没有成立呢。 我甚至敢肯定,她去望湖县,绝不会是去游山玩水的。” 齐连凤笑道:“要是当时你和我们联系上就好了,我们可以设法摸清佐藤理惠的计划,然后加以阻止。” 刘冬阳脸一红,承认道:“不瞒你说,那时候,我还不是……跟你还不是同志。” 齐连凤不再追问,她曾经也接受过上级的指示,要她找机会接近吉田少佐的翻译官刘冬阳,说明那时候刘冬阳确实不是跟她一条道上的人。可是没过多久,刘冬阳却毫无征兆地从望湖县消失了。奉命接近刘冬阳的事,也就无法继续了。 …… 当晚的越剧《花木兰》,刘冬阳第一次认认真真把一整部戏曲看完了。 这可是他两世加一起,唯一的一次。 他总结了一点,传统戏曲,也还是可以看看。只不过需要静下心来。像前世刷短视频的心态,看几秒钟就想划走,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听戏的。 “咿咿呀呀”,几句话的事,半天唱不完。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街上除了从大剧院出来的人,几乎没有行人。 “我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刘冬阳提议道。 这一次,齐连凤没有拒绝。 两人同坐一辆黄包车,一路向西,黄包车夫在街上奔跑,粗布衣衫被风吹得飘起来。齐连凤轻轻靠在刘冬阳的肩头上,刘冬阳目不斜视,任由齐连凤就这么靠着。 “到了!” 齐连凤抬起头,对黄包车夫喊了一声。 黄包车夫停下车,回过头来,看着两人下了车。 “你就不用下去了,就坐这辆车回去吧。”齐连凤道。 刘冬阳看了看四周,这不还在大街上嘛。 他知道齐连凤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住处,估计从这里过去,应该不远了。边说道: “好,你赶快去吧。” 刘冬阳坐回黄包车,目送齐连凤钻进了一条弄堂。 “先生,又去哪里?” “去宝山路35号。”刘冬阳说了地址。 宝山路,黄包车夫一听就知道。如果说佐藤机关,还没几个人听说过。大院外面也没有挂这样的牌子。 在大院门口,刘冬阳刚从黄包车上下来,从大门进去,门口执勤的守卫就从岗亭出来,叫他: “刘翻译官,今天下班后有个年轻女士来找你。” “哦,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刘冬阳问道。 “只说了姓什么来着?好像姓庄?我告诉她你出去了,她就说会给你打电话,然后就走了。” 庄元元,她找自己,应该不会有啥大事。 刘冬阳说了句:“谢了!” 随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宿舍。 …… 却说齐连凤回到住地,老金一直在等着她。 “今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把首长的指示,转达给‘鸿雁’了吗?” 老金问道。 “嗯。”齐连凤把跟“鸿雁”见面的情形,一点一滴,向老金做了汇报。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刘冬阳对佐藤理惠的分析。 “‘鸿雁’说的没错,程德明不会是那个内奸。” 老金没有继续深入地说下去,他接替赵刚担任过望湖县的交通员,营救程德明,就是他和当地游击大队策划和实施的。 最主要的,程德明被营救出来后,并没有去根据地,而是被派往了其他地方。 所以,程德明不可能是内奸。 但这件事,尤其是程德明的去向,没必要跟齐连凤说。 “不过,‘鸿雁’提到的那个佐藤理惠,此人我没有见过,但我知道她。程德明被捕,跟她有直接关系。要是能打听到她现在何处,也许我们可能从这方面着手,查一查她跟咱们根据地有没有关联。” 齐连凤点头认同道:“‘鸿雁’也是这个意思。但一时半会,还很难查出她的下落来。” “嗯,这事我们也无从下手。但还是得向上级首长汇报。” 第47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金看了看手表,又问道:“刚才是‘鸿雁’送你回来的?他知道咱们住这里了?” “是他送我回来的。不过是在外面的大街上,我就让他回去了。”齐连凤停了片刻,又追问道,“为什么我们的住址,要对‘鸿雁’也保密?” 老金沉声道:“你也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组织上对‘鸿雁’和‘老刀’的审查,不是已经有了结论吗?他是值得信任的。” 老金摇着头,耐心地解释道: “这不是我们对‘鸿雁’不信任,是为了‘鸿雁’的安全。你跟他见面,提到过我妈?提到过‘铜钱’吗?” 齐连凤摇了摇头。 “对我们小组,‘鸿雁’知道得越少,对他越安全。‘野草’同志,一定要牢记组织纪律!” “我记住了!” 老金叹了口气:“你两个都是新人,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凭我的感觉,‘鸿雁’在处理事情方面,比你要成熟得多。以后要学会在工作中,多动脑子,在实践中成长。” “知道了!知道了!” 齐连凤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悄悄吐了吐舌头…… …… 江南红党军先遣纵队根据地,敌工部的李德万部长收到“金钱草小组”的密电。 对于“金钱草小组”,李部长安排了专人负责密电的收发工作,只对他一个人负责,不经过其他人之手。就是电讯科科长,也不过问。 这是自“老刀”赵刚出事之后,重新做出的调整。 虽然内奸暂时没有查明,但李部长有种直觉,消息的泄露,很可能跟电讯科有关。但电讯科里都是长期跟随红党军的,并没有增加新人。 所以,李部长也只是一种感觉,也许他的感觉是错的吧。 如果电讯科有内奸,就不止泄露那么点情报出去。江南红党军的每次行动,都毫无秘密可言。 尽管如此,他还是把有关“金钱草小组”的事,安排专人负责收发报,以避免出现泄露。 今天的这份密电,李部长仔仔细细研读过了,其中关于佐藤理惠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 根据地对内奸的秘查工作,正在悄悄的进行,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头绪。 “老刀”是在根据地被人盯上的,还是去了海城,碰到内奸的,现在“老刀”不在了,无从核实。 他让人把近期去过海城的人员,逐一调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去海城的人,通常都是跟海城地下组织联系,在那里办完事,就回来了。 他们跟“鸿雁”压根不是一条线,也不知道有个“鸿雁”的存在。 最主要的,根据地派去海城的人员,大多都是男同志,只有一、两个女性。都是几个人一起出发,一起返回的。 齐连凤是女性,可是她不是从根据地去的,不在被调查之列。 李部长把这份电报,揣在身上,来到江南红党军先遣纵队司令部。 司令员苏大江一看李部长到来,知道有秘事汇报,他支走了房间里的其他人,只剩下他跟政委两人。 “老李,有什么情况?”李部长坐下后,苏司令员问道。 李部长把“金钱草小组”的电报呈上,司令员和政委轮番看过后,老李才开口说道:“上次我跟两位首长提到的,根据地秘查内奸的事,到现在也没有结果。根据‘鸿雁’提供的信息,我看这个内奸很可能跟一个叫佐藤理惠的日本特工有关。” 苏司令员从电报稿上抬起头来,提出了疑问:“可是,这个佐藤理惠,到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其下落啊。” 政委掏出一包烟,丢到桌上。 苏司令员笑道: “政委可算把这包烟拿出来分享了。这还是前段时间,从伪军那里缴获的,政委自己都没舍得抽。” 说着,打开烟盒,给桌前每人散发了一支。 李部长点上烟,吞吐了两口,才继续说道:“根据‘鸿雁’和‘野草’同志的说法,他们在望湖县见到过这个佐藤理惠。当时的交通员赵刚,也就是‘老刀’,也跟我提到过此人。而接替赵刚担任望湖县交通员的陶俊龙,却没有见过她。” 政委插话道:“这说明,她在望湖县停留的时间不长,也没干什么有影响的事。” 几个人一番讨论,最后政委提议道:“老李,我看,可以把从去年开始,由望湖县来到根据地的人,进行一次摸排。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李部长一拍脑门,恍然若有所悟:“对呀,她到望湖县没待多久,如果内奸真的是跟她有关,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内派出来的。首长一句话点醒了我,我这就回去布置。” 说完,起身就要告辞。 老李此时的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人,但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跟司令员和政委提及。 “你别急着走嘛。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政委猛抽了几口烟,把烟头往脚下一丢,用鞋踩熄。 “政委,有何指示?”老李忙问道。 “你这样一个一个去查,很难看出问题来。既然先把范围缩小到从望湖县或者那附近几个县来到根据地的人身上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动动脑子,用什么把这个内奸给引出来? 当然,如果最终查明,这个范围内的人没问题,咱们再扩大调查范围。说不定到时候,那个佐藤理惠自己也冒头了呢,我们不是要求‘鸿雁’从他那边也想点法子吗。” “政委,你是说,我们可以先用一个假情报,吸引内奸上钩?” 老李也想到过这个办法,但假戏要做真,需要很多人配合。既然首长提出来的,他就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在苏城不是筹集了一批紧俏物资吗,我想调咱们的侦察连,再去执行一次任务。同时,”说到这里,李德万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请首长以司令部的名义,让宣传队派两个同志,跟侦察连一道去。” 苏司令员道:“老李,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侦察连去接物资,要宣传队的人去干啥?敲锣打鼓大肆宣扬一番?” 第48章 有事请你帮忙 政委却对司令员摆了摆手,转头看向李德万:“老李,我知道你想怎么做了。咱们宣传队里不是有几个队员,以前是唱评弹的,好像基本上都是苏城附近各县来的。我可以叫袁队长派她们跟着侦察连的一起去苏城,就说采购演出道具吧。有侦察连护送,她们也安全。” 李德万一听就乐了:“这个主意好!不过,我是想让袁队长亲自带队,不,还是算了,就让她派两个队员就行。” 李德万想到的人,就是宣传队的队长袁馨。 袁馨是年初从北方派来充实江南红党军的宣传力量的,她正是经由望湖县,由赵刚护送,来到根据地的。当时为了安全,她用了代号“远新”。 而且在离开望湖县的时候,还遇到日寇追捕。到根据地后,李部长也对袁馨进行了全面的审查,还跟北方局取得了联系,核实过袁馨的材料,但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老李之前想让袁馨和侦察连一同行动,再派人监视其行踪。 转念一想,有侦察连同行,如果她真有问题,也会有所顾忌。还不如让她留在根据地,叫她派两个队员去,实际上也相当于告诉了她,侦察连会去苏城办差。 看这一次,消息会不会走漏吧。 派宣传队的人,跟着侦察连去采购演出道具,还要让他们知道,侦察连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怎么才能很自然地透露这样的信息呢? 要知道平常侦察连的行动,不会对其他任何单位的同志们提到。 故意透露,势必引起别人的疑心。 从司令部出来,李德万叫人去把侦察连的连长郝卫国叫到自己的住处。 那次从望湖县截获一批军用被服,就是郝连长带人去拉回来的。 郝卫国赶到李部长住处,两人密谋了一阵,郝卫国不住地点头。 时间定在明日一早,天不亮就出发。 不过,这一次去接紧俏物资只是个幌子,红党军根据地物资紧缺,可不能拿真正的物资,去做诱饵。万一失手,损失不小。 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又必须弄点什么回来,戏才做得真。 要不就说,接货的时候出了意外?改天再重新去拉? 为了这事,李部长专门给苏城地下组织发了份电报,让那边协助,如此这般地办理。 一切都准备妥当,下一步就看郝连长的了。 宣传队驻地,队员们正在队长袁馨的带领下,加紧排练节目。 那时候的宣传队,不像后世各军区的文工团,偶尔下连队演出一些文艺节目,让战士们乐一乐,丰富部队的业余生活。 他们不仅给根据地的战士们表演,也会深入到各村庄,给老百姓表演。宣传红党军的政策,激励民众的抗日热情。同时还肩负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通过宣传,鼓动更多的人参军,补充红党军的队伍。 所以,首长们对宣传队,都非常的重视。 他们也通过各种文艺形式,比如传统的评弹、评书,还有相声、快板书、舞蹈等,还有新式的文明戏,也就是后世称为的话剧,把要宣传的内容,融入节目之中,寓教于乐。 虽然表演并不专业,甚至带有明确的宣传目的,但老百姓和战士们都爱看。 “袁队长,政委叫你去一趟。” 一个战士跑到宣传队驻地,冲袁馨喊道。 “好。我马上过去。” 袁馨答应一声,让队员们继续排练,她起身来到司令部。 “政委,您找我?”见到政委,袁馨敬了一个军礼。 看着她英姿飒爽的精神劲儿,政委笑呵呵地说道:“小袁,你们宣传队不是还缺些道具吗?明天一早,侦察连正好要去苏城,你派两个队员,跟着他们去,采购好了,顺便让他们给搬回来。都是大小伙子,不能光看戏,不出力呀。” “太好了!可是,为什么不去海城,而要去苏城呢?我感觉,海城的东西,应该更全一些。” 袁馨一口北方口音,司令员和政委都是南方人,都挺喜欢听她说话的。 而且,袁馨是城里姑娘,长得就是比根据地的村里姑娘水灵、好看。 “小袁,苏城不是近不少嘛。刚好侦察连要去,同时就办了。”政委解释道。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苏城呢。上次就从苏城下面的望湖县路过了一趟。” 袁馨有点遗憾地说道。 “有机会的。这次你先派两个家在苏城一带的队员跟着去,她们熟悉情况,又会说当地话,不容易引人怀疑。” “好的,我马上回去安排。” 看着袁馨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远了,司令员从屋里出来,跟政委嘀咕道:“老李怀疑这个袁馨有问题?” 政委回答:“在这件事上,没有结论之前,我们不做任何事前的假定。看看老李最后能发现什么吧。” “她可是北方局专门挑选派给我们的得力干将,来这里多久了?大半年了吧?我还想把她介绍给一支队的政委呢,咱们现在各个支队的领导,单身的可不少。” 政委笑道:“司令员,你这拿枪的手,也做起穿针引线的活,当起红娘来了?我看呀,还是暂时缓一缓,观察观察再说吧。” …… 庄元元到佐藤机关没有碰到刘冬阳,第二天,果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莫西莫西!”刘冬阳接起了电话。 “是我,庄元元。昨晚我去找过你,守卫说你出去了。”庄元元的声音。 “你找我有事吗?”刘冬阳淡淡地问道。 话筒里传来庄元元“咯咯”的笑声:“刘先生,是不是怕我老去麻烦你呀?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佐藤机关长最近都很忙,没有时间……” 刘冬阳刚要说下去,庄元元忙道:“不是约见佐藤机关长,是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我们《远东时报》的背后是日本人吗?现在上面要求我们专门划出一个版面,介绍日本国的历史和文化。我手头上有一些日本发行的刊物,可是我又不懂日文。” “既然你不懂日文,你们总编怎么会把这个任务落到你头上?”刘冬阳想都不想,接口说道。 “是我主动争取的!”左元元直言不讳,“还不是想多做点事,在总编那里,才会受到重视。我,我也是想到有你这个朋友嘛。怎么样?刘先生,帮个忙呗?” 第49章 相机被抢 见刘冬阳半天没有吱声,庄元元接着说道;“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跟总编说了,我负责找人翻译,但要有报酬,总编批准了的。” “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你们报社就没有一个懂日语的人?” 刘冬阳不可置信地问道。 “有是有,但都是半吊子水平,要是水平够,总编也不会把这任务交给我了。不像你,可是参加过日本军方主办的高级翻译官培训的,绝对的专业又地道,我相信你。” 先给刘冬阳把高帽子戴上,然后等着刘冬阳的态度。 刘冬阳心想,你不仅给自己找事,也把我牵扯进去,话说这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边庄元元开始撒娇: “刘先生,你就帮我这个忙呗。我知道没有事先征询你的意见,让你感到有点突然。以后我一定先问了你再说。” 还有以后? 刘冬阳哭笑不得,这次他都不想干。 “庄大记者,你看,我这里每天也很多事……” 庄元元见刘冬阳有点松口的意思,赶紧说道:“不耽误你干正事,可以晚上,抽空帮我。你如果再拒绝,我让我们总编,给佐藤机关长借人,你信不信?” 《远东时报》,是日系报纸,总编跟佐藤进借调个把人,还真不是问题。 “那好吧。你大哥我就帮你这一回,下不为例哟。” 刘冬阳被缠不过,只得答应。 庄元元笑道:“别!以为你多大了?说不定你只是小弟。” “什么时候你把材料拿过来,我挤时间给你翻译吧。”刘冬阳继续说正题。 庄元元道:“刊物都在报社的资料室,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吧,我也可以帮着誊誊稿子。明天我去接你。” “好吧!” 看来,自己当个翻译官,还可以赚点外快。钱多不扎手。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庄元元,但没过多久,佐藤进把他叫去,直接通知他: “刘桑,《远东时报》总编打了电话来,要借调你几天,去协助他们翻译一批材料。你从明天起,就去报社帮忙吧。” 借调几天?得有多少东西需要翻译啊?庄元元不是说晚上抽空就能搞定吗? 刘冬阳感觉被那个女人忽悠了。 但这样,也就把刘冬阳跟庄元元私下约好的事,变成了公事,属于正式借调了。 让刘冬阳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庄元元来到了佐藤机关,并且不是像以前那样,站在大门口等,而是在门口登记后,直接找到了刘冬阳的办公室。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利用晚上的时间去翻译材料吗?” 刘冬阳看了看时间,故意挤兑她。 “就不能提前一点?反正我跟你们机关长借了你好几天呢。”庄元元得意地说着。 “庄大记者,喝水不?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刘冬阳见庄元元不请自坐,在刘冬阳对面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才勉强问了一句。 “白开水就免了吧。等会咱们出去,先找个地方喝咖啡,怎么样?” 庄元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刘翻译官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是一个书架和一个报架,连文件柜都没有。平常需要刘冬阳翻译的东西,都是当天完成,然后马上交给佐藤机关长。不需要自己留存。 庄元元起身,走到书架前,扫视一番,转过身来问道: “刘先生,你这里怎么有没有日语词典?” “庄大记者,你觉得我还需要日语词典吗?”刘冬阳反问。 “那是,以你多年留学东洋的经历,日语早就烂熟于胸,跟母语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我还以为你翻译的时候,要不停地查词典呢。” 刘冬阳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任何一个翻译人员,都需要词典,不仅需要很全的大辞典,甚至还要准备一些专门的词典。比如工程方面的,医学方面的,机械设备方面的等等。谁都不可能啥都会,啥都懂。 但因为他并不把眼下这个翻译官当回事,给佐藤进做事,一般日常的翻译,完全不用查词典。 “咦!你这里居然有张恨水的小说《金粉世家》?能借我看看吗?” 庄元元说着,从书架上把厚厚的一本小说抽了出来,翻了翻。 “这本书还是好几年之前看过,不过现在再看,还是很有意思的。”她补充道。 刘冬阳道:“我也看完了,你要喜欢就拿去,送给你吧。” “别。我看完,再还你。” 刘冬阳盯着庄元元,他突然想起钱钟书《围城》里的一段话。 赵辛楣对方鸿渐说的: “女人不肯花钱买书,大家都知道的。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 现在钱先生的这本书,没有写出来,庄元元不会是因为看了那书,才用借书这个借口。 但一借一还,确实能制造出两次见面的机会。 “随你吧。这种书对于我来说,翻过了就随手一丢,再也不会看了。” 刘冬阳也是平时无聊,才随便买两本小说打发时间。 “刘先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庄元元把书放进随身带来的一个挎包里,刘冬阳扫了一眼,那里面装的,并不是女人的用品,而是一个采访本,还有一部照相机,记者的必备。 当然不是特工专用微型照相机,是记者手上的那种,取景框从上方往下看,前面有两个镜头,手动对焦。 一般记者采访,都是两人一组,一个向前问话,一个在后面拍照。 庄元元见刘冬阳盯着照相机看,顺嘴问道:“刘先生,会用照相机吗?” “照相机这种玩意,我从小就会摆弄。”刘冬阳答。 两个人出了大门,刘冬阳准备招呼黄包车。 “不用了,”庄元元道,“我们走到前面的电车站,坐电车过去。” 那时候的电车,是有轨电车,沿着固定的轨道行驶,轨道的上方,架设着电线。 车行驶得很慢,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有些人,甚至在电车行驶时,就随意上下车。 电车上人不多,刘冬阳和庄元元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座位。 这趟电车并不能直达报社,中途还要转一次车。 就在他俩正在下一趟电车站等车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夺过庄元元挎在手腕上的挎包,飞奔而去…… 第50章 你的身手不错 手中的挎包被小叫花子抢走,庄元元条件反射地想要去追,略一迟疑,改成一声尖叫: “我的包!快抓小偷!” 刘冬阳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交给我了!” 便朝着小偷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一边追,一边在想,像这样的街头抢劫,绝不止一个半大小孩,多半有一个团伙。 真要是把那小叫花子追上,他手里很可能啥也没有,东西早被传递到不知谁的手里了。 刘冬阳多了一个心眼,他停下奔跑的脚步,混在人流中,眼睛却一直不离开那小叫花子手里的包。 小叫花子跑了一阵,回头见没人追来,也放慢了速度。 他几乎是不经意地把手往旁边一摆,又假装继续往前跑。 刘冬阳看得仔细,那个挎包,已经从小叫花子手里,转移到人群中另一个小叫花子手上。 这个小叫花子把挎包藏在破旧衣服里面,捂着肚子朝旁边的小巷快速闪去。 抓小偷不是刘冬阳的义务,拿回挎包才是目的。挎包在谁的手里,他就盯着谁。 拿包的小叫花子没想到自己被人跟上了,还在小巷里慢慢走着。 斜刺里跳出来一个大汉,四十多岁,穿得不那么破烂。 “哈哈,原来几个小孩都是这家伙的喽啰!” 刘冬阳暗叫一声,也不声张,见那大汉拿过小叫花子贡献出来的挎包,拍了拍小叫花子的肩,小叫花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大汉却继续走到小巷的另一头。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正要把挎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清点清点,冷不防脑袋上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 刘冬阳拿枪指着那大汉,冷声说道: “把挎包给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敢违抗,劳资一枪崩了你!” 大汉吓得两手一撒,挎包掉落在地。 “给劳资捡起来!” 刘冬阳继续用枪抵着大汉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凶狠,同时把手枪的机头打开,作势要扣动扳机。 “别,别,别呀!大爷,挎包给你,大爷饶命!” 大汉半蹲下从地上捡起挎包,乖乖送到刘冬阳的手上。 电车站庄元元不慌不忙,她在观察着刘冬阳。 一个文质彬彬的翻译官,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她能看出,刘冬阳的身手,不在她之下。 庄元元不由得更加对刘冬阳感起了兴趣。 等刘冬阳拿着她的挎包回来,一脸轻松地笑着,庄元元忍不住问道; “刘先生,你的身手不错!” “是吗?”刘冬阳随口反问,然后又道,“我跟我的一个小伙伴李文忠,从小跟着我们那里一个武师习武,略通一点拳脚功夫。”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了。 他怎么会提到李文忠呢?虽然他说得很粗略,实际上他俩都拜过江南飞镖侠为师,一手燕尾镖,玩得炉火纯青。但他很少使用。 大概因为李文忠现在也在海城,刘冬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 为了掩饰,他又表功似的说道:“那帮小毛贼,几个人一伙,稍不留意,东西就被转移,不知去向了。幸亏我没有一直追抢包的那个,他把挎包递给谁,我就盯着谁。看他能往哪里藏!” 庄元元不动声色,把挎包里的照相机检查了一遍,完好无损。 她却从刘冬阳的话里,捕捉到一个信息,她之前怀疑过刘冬阳和李文忠是否认识,现在得到了证实。他俩不仅认识,还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且同时拜了一个师傅学武。 “这下把挎包捂紧点,别让人再抢了去。”刘冬阳提醒道。 “知道了。谢谢你,刘先生!” 庄元元道着谢,下一趟电车,已经停在了站台边。 在报社附近的车站下车后,庄元元没有忘记说过的话,拉着刘冬阳要去咖啡馆喝咖啡。 “时间还早,我们晚上开始干活,反正还有好几天。现在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我请你喝咖啡。”庄元元不容辩驳地说道。 一下子预约了好几天,刘冬阳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是一家外国人在海城开的咖啡馆,里面喝咖啡的,各色人等都有。 刘冬阳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想,都说海城有很多情报贩子,他们大都出没于这种咖啡馆,或者夜总会的舞厅、酒吧。用自己手中的情报,换取金钱。或者用金钱,买来自己感兴趣的情报。 他们都是怎样的一群人? 平时跟着佐藤机关长,他很少接触到这样的场景。 好奇心让刘冬阳把咖啡馆里进出的人,都暗暗分析了一遍。也细心观察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对于他这样一个情报黑市的门外汉来说,啥也没看出来。 他自我解嘲道:“如果像我这种菜鸟都能看出来,那也不叫情报黑市了。而且,这样的情报地下交易,差不多会选在法租界的咖啡馆里进行,那里日本人管不到。” “刘先生,能给我讲讲,你在日本的见闻吗?我还没有机会去过,很好奇。” 庄元元的话,打断了刘冬阳的思绪。 “也没什么特别的,跟海城比,还不如海城繁华。我主要活动区域,也只是在帝国大学和附近一带。对其他地方,不太了解。” 刘冬阳真真假假地敷衍着。 “原来你是在帝国大学留学?那可是很有名的大学啊。我认识海江大学医学系的一个教授,叫藤野浩二,以前就是帝国大学的教授。真是太巧了!你学什么专业的?” 庄元元惊呼道。 刘冬阳平静地看着她:“有这么夸张吗?你说的那个什么教授,他在医学部,我在法学部,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交集,更不可能认识他。” “哦哦,帝国大学一定很大。不像咱们这边的海江大学,学生不多,教授更少,不论哪个系的教授,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认识。” 刘冬阳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华国,还是有亚洲排名第一的大学,宁城的中大,规模也不小,不在帝国大学之下。不过,我没机会亲眼得见。” 他说的是实话,这时候的中大,已经内迁到渝都,刘冬阳这个穿越过来不到一年的人,哪有机会见到。 “庄大记者,别光说我。说说你吧,你是哪里人?听你口音,不像是海城的,甚至不是江南一带的。” “我呀,你还真猜错了。我是浙省人,从小在津门长大。” 轻松的话题,两个人在咖啡馆又坐了一阵。 “庄小姐,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开始吧?早点把正事办完,你也好跟你们总编交差。” 庄元元笑道:“你倒会替我考虑。好吧,咱们这就走。” 第51章 你想干什么 翻译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世为人的刘冬阳,对日本的历史和文化本来就很了解,他把庄元元准备的那些日文刊物翻开,粗略看了看,心里有了底。 第一个晚上,就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而且时间还不算很晚。 报馆里,还有连夜赶稿子的记者、编辑们,在各自忙碌着。 “今天就到这里。庄小姐,要我送你回去吗?” 刘冬阳客气地说道。 他以为庄元元还有那么多同事都在,虽然不知道她住哪里,但平常她也会和那些同事一样,深夜加班赶稿子,自己回去没多大问题。 谁知庄元元一口答应了:“好啊!好啊!那就有劳刘先生了。” 刘冬阳真后悔多说了这句话。 不过既然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再改口。何况,当一回护花使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出了报馆,庄元元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这次你不坐电车了?”刘冬阳随口问道。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电车早就收车了。” 见刘冬阳还在犹豫,庄元元催促道:“快上车吧。” 刘冬阳一步跨上黄包车,庄元元也跟了上来。两个人并排而坐。 庄元元给黄包车夫说了地址,就在黄包车离开报馆大门的那一刻,刘冬阳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他竟然看到一个人影,就藏在报馆外的暗影中。 刘冬阳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庄元元,他不确定,那个人影,是不是在监视他,或者在监视庄元元? 敏感的刘冬阳,虽然没看清那个人影的长相,但可以确定,此人在那里出现,一定是在监视什么。 一路上,刘冬阳小心翼翼,总是不经意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好像那个人影并没有跟来。 “庄小姐,平常你一个人回家,不怕路上不安全?”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不安全的?你说下午那种小偷?我通常都是坐黄包车,很少步行回家的。”庄元元解释道。 她心里并没有把那些小偷小摸的叫花子放在眼里,至于巡逻的军警,她是日系报纸的记者,只要出示了证件,一般也不会被为难。 更主要的,她也是受过训练的人,一高人大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这些都不会给刘翻译官直说。 “前阵子有个郑建仁,被人当街枪杀,庄小姐知道这事吧?”刘冬阳没有直说有人监视的事,绕着弯子说道。 “你太看不起我们做记者的了吧?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那不是军统杀手干的吗?” 庄元元大大咧咧地说着。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压低了声音,问刘冬阳: “你是说,我也被军统的人盯上了?不会吧?这消息可靠吗?你是从你们特务机关内部得到的消息?” 接着又使劲摇着头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记者,他们干嘛盯上我?” 刘冬阳黑暗中轻轻一笑,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也就随口一说,真要是佐藤机关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得了吧。你在佐藤机关,也就只是个翻译官,他们能把这种消息让你知道?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领了,多谢你的提醒。” 庄元元租住在一个筒子楼里,她并没有邀请刘冬阳进去坐坐,下车后,对刘冬阳挥一挥手,转身钻进了楼道。 现在就剩刘冬阳一个人了,既然出来了,就不急着回去,他想在外面随便转转。 这段时间的天气,白天虽然还很热,一到夜晚,也有一丝凉意。 走过开阔地时,还有阵阵微风,吹拂着人脸。 刘冬阳一边在街头漫步,一边在想着,自从前晚跟齐连凤碰面之后,齐连凤一定会把他关于佐藤理惠的想法,跟上级首长报告。 但现在还没有回音。 他又习惯性地回过头去,看看自己的身后有没有尾巴。 他怀疑,在报馆门外看到的那个人影,也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庄元元说得没错,她一个报社记者,会有谁,把她作为目标? 但自己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翻译官,又有谁,劳神费力地盯着自己呢? 李文忠?难道李文忠也知道他现在在海城? 那晚刘冬阳跟着佐藤进出现在符市长的酒会上,会不会就在那时,被李文忠发现了? 他能认出穿着服务生衣服的李文忠,冒充服务生的李文忠,难道就不能也认出他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警觉起来。 不能再这么慢悠悠地瞎逛了! 他也不敢马上叫辆黄包车,在这片行人稀少的街道,黄包车在路上跑,自己反而成了显眼的目标。 刘冬阳偷偷观察了一番前后,迅速闪身,从大街上,朝右侧一条小街拐过去。 海城的这种小街,七弯八拐,总有一个出口,通向另一条大街。 他本想到了另一条大街,再叫辆黄包车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并且紧跟着刘冬阳,拐到了小街上。 见小街上没有别人,那黑衣人几乎就在一瞬间,扑到了刘冬阳的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刘冬阳。 刘冬阳的反应也不慢,在他察觉背后有人跟来的同时,手枪已经握在手。 两支枪互相指着对方,还是黑衣人先开了口; “刘冬阳,我不是来杀你的。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虽然小街上灯光昏暗,刘冬阳从声音中已经听出来了,是李文忠! 刘冬阳看了看李文忠的身后,没有别人,李文忠是一个人跟来的。他紧盯着李文忠手上的枪,镇定地说道: “我谅你也不敢在这时候开枪。文忠,你从报馆就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 一边说,脑子里在一边想着对策。 他说李文忠不敢开枪,也只是在赌一把。他和李文忠多年没有在一起,现在的李文忠,又是军统的杀手,其行事风格,刘冬阳完全没有把握。 但他也不能挑明李文忠军统的身份,权当啥也不知道吧。否则,出于他自身的安全,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刘冬阳杀了灭口。 就听李文忠冷冷地哼了一声,刘冬阳的话,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外:“这么说,你早就注意到我了?那为啥还要躲向这么一个偏僻之处?你是打算给我一个机会?” 第52章 后面有人打劫 刘冬阳是早就看见有个人影了。可他确实没想到,送完庄元元,再到这条大街,李文忠还在跟着。虽然他怀疑过,但经过观察,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刘冬阳叹了口气,心道:没有受过特别训练,还是敌不过经受过特别训练的人,自己失策了。 但李文忠没有在第一时间朝自己开枪,说明他一定有话要说,先稳住他,再找机会吧。 “文忠,我从报馆出来,就发现有人监视,但没想到是你。我好像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什么事吧?” 李文忠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跟你谈这些的。你投靠日本人,自会受到应有的报应。” 他心里很想直接把汉奸刘冬阳杀了,但他的上司钱永兴,没有同意。现在的李文忠,不会再像在望湖县那么莽撞。 “那你找我做什么?文忠,我们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聊聊了,要不,我们去找个酒吧,喝上几杯?我请客。”刘冬阳施展起缓兵之计。 “谁想跟你喝酒!”李文忠压低嗓子吼道,同时把枪口又朝刘冬阳逼近了一些。 刘冬阳把枪收起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们还是都别用枪指着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李文忠却没有那么放松,他依旧拿枪对着刘冬阳,继续问道: “刘冬阳我问你,你跟那个女记者是什么关系?” 刘冬阳恍然若有所悟,难道李文忠也认识庄元元?不,会不会是李文忠喜欢庄元元?今晚见他俩在一起,还同坐一辆黄包车,从而产生了误会?连忙解释道: “你说的是庄元元?我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看来你还不老实,我都亲眼得见,你们两个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地上了一辆黄包车,你还说没有关系?”李文忠不等刘冬阳辩解,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当不当狗汉奸,也不管你跟那个汉奸报纸的女记者怎么勾勾搭搭,我只有一句话,放过齐连凤!” 什么? 这一点,刘冬阳确实怎么也没想到,李文忠一路跟踪自己,竟然是要自己和齐连凤分开? 从小到大,刘冬阳一点也没察觉,自己的小伙伴李文忠,竟然那么在意连凤? “我跟连凤……” 刘冬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跟齐连凤,算真的情侣,还是假扮情侣? 如果说假扮情侣,这层关系也不应告诉李文忠。 可如果自己说跟齐连凤一直都很要好,不可能因为李文忠一句话就分开,会不会激怒李文忠? “你特么就别支支吾吾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一边跟连凤保持着关系,一边又和女记者黏黏糊糊的。脚踏两只船,你就别祸害连凤了。” 李文忠说到后面,竟然带着乞求的语气。 刘冬阳顿时明白了,李文忠一定早就盯着自己了,还知道自己和齐连凤见面的事。 他不想再分辩什么,见路口有两个巡警路过,突然对李文忠大声说道:“文忠,你走吧,巡警过来了!” “你!” 李文忠还没反应过来,刘冬阳已经像脱缰的野马,朝大街飞奔而去。 路口的两个巡警,见小街上跑来一人,直接站路口将刘冬阳拦住: “站住!你跑什么跑?证件出示一下。”一个巡警大声嚷道。 “后面有人打劫!”刘冬阳一边说,一边往身上掏证件。 两个巡警顾不得看他的证件,拿起胸前的警哨,就“呜呜”一阵乱吹。 刘冬阳笑嘻嘻地看着黑暗中的小街,李文忠的身影,正拼命向小街的另一头窜去…… …… 江南红党军根据地,侦察连的郝连长,带着几个人,化装成农民。宣传队派的两位女同志,也都是村姑装扮。一大早就出发,坐着马车,往苏城赶去。 昨晚郝卫国找到宣传队的袁队长,袁队长已经安排好了人选。郝连长见到两个准备同去的女队员,跟她们约定了早上动身的时间,还特别叮嘱,侦察连此次前往苏城,有特别重要的任务。本来不想带上她们的。既然首长安排,就要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不得擅自离队,等等注意事项都啰里啰嗦吩咐了一阵。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车上装着一些麻袋,麻袋里是什么,只有郝连长他们几个知道。 一路上都很顺利,并没有意外发生。 就看返程途中,会不会像李部长所说,会出现预料的情况吧。 快到苏城,郝连长让其他战士和马车都留在城外待命,他自己带着一名战士,陪着两位女队员进城去逛了一天。 在苏城采购了必需的演出道具后,郝连长他们让店家把货送到城外,说他们的大车在那里装货。 然后郝连长吩咐那个战士,把两位女同胞带出城,跟大伙儿会合。 “郝……,郝大哥,你要去哪里?”两个女同胞问道。 同行的战士拦住她俩,低声道:“郝大哥要去办点事,我们先走吧。” 他们回到马车边不久,店家送来的道具等物品,也拉过来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东西装上马车,又把原来拉过来的麻袋解开,里面全是稻草,把稻草腾出来,空麻袋叠好放大车上。 还不见郝卫国的影子。 眼看天快黑了,两个女人有点慌了。 一连催问身旁的战士:“郝连长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被那战士瞪了两眼,忙改口道:“郝大哥,不会出啥事吧?” 出发前,郝卫国一再叮嘱,出来后,绝对不能叫郝连长,都以兄弟姐妹相称呼。两个宣传队的,总是会忘。 带两个生瓜蛋子出来,真是很冒险的一步棋。郝卫国偷偷跟自己的手下抱怨过:“以后再也不带女人出来执行任务了!他们宣传队需要什么,可以列个清单,咱们派人来采购回去就是。” 可是郝卫国天黑也没赶回去,几个侦察连的战士,也坐不住了。 他们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见自己连长一个人迟迟未归,不免跟那俩女人一样,开始担心起来。 “要不咱们派人进城去找找?”一个战士征询似的说道。 送女人出城的那战士,却摇着头,道: “都别动。说好在这里等,咱们就必须在这里等。再说,偌大的苏城,去哪里找?” 众人这才又不说话了。 又过去了个把钟头,郝卫国气喘吁吁地从城里的方向跑来,跑到跟前,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东西都装好车了吧?” 他看了眼大车上的麻袋,又道:“怎么把麻袋都腾空了?赶紧把稻草重新装进去!” “麻袋不是用来装货运回去吗?”有人疑惑道。 “叫你装,就赶紧装,哪来那么多废话!”郝卫国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跟大伙儿一起,又把稻草塞进了麻袋,垒在大车上。 “赶紧离开!过了前面镇子,我们再找客栈投宿。” 郝卫国急迫的语气,不由人不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53章 晚上有什么事 郝卫国回到根据地,叫其他人帮着把道具给宣传队送过去,他自己悄悄来找李部长。 “先进来,慢慢说。” 李部长一见郝卫国,连忙拉到屋内。 给他倒了一碗水,郝卫国猛喝了两口,摸了摸嘴,才说道: “李部长,一切都按照你的布置做的,但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李部长吧嗒了两口土烟,思索片刻,又问道: “你见到苏城地下组织的同志了?” “见到了,他们那里也没有什么情况。”郝卫国答道。 ‘好,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出了这个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郝卫国离开后,李部长皱了皱眉头。难道这次的方向弄错了? 还是内奸太狡猾,不是重大情报,一般不出手? 可如果拿红党军的重要军事行动做诱饵,一旦失误,代价就太大了。 这不是李部长能担得起的责任! 他甚至都不清楚,内奸是通过派人秘密传递的消息,还是用电台发出去了。红党军先遣纵队,电讯力量还很欠缺,完全不足以执行监听的任务。 这让老李想起都头疼。 难道全指望“鸿雁”那边,有什么新的线索? 内奸一日不除,对红党军始终是个隐患。 这可如何是好? …… 再说刘冬阳利用巡警,巧妙地从李文忠枪口下逃过,他不敢停留,趁着巡警吹哨聚人,准备展开搜捕的机会,赶紧开溜。 回到住地,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了些。 如此看来,自己这段时间,都可能被李文忠盯梢,他不能再在晚上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他给庄元元打电话,把晚上的活,提前到白天。 白天视野开阔,便于发现是否被人跟踪。 而且,这也算出其不意,让李文忠摸不出规律来。 “好吧,那我在报社等你。”庄元元在电话里同意了,“那我就不去你那里了,你自己过来就行。” 虽然刘冬阳现在属于借调,去报社帮忙。但他离开之前,还是去跟佐藤机关长打声招呼。 “刘桑,我正要找你说这事,想叫你今天晚上留下来,有别的安排。你现在就去也行,早点搞完,早点回来。回来以后,到我这里来一下。” “哈依!” 昨晚已经把大半的活都干了,剩下一些,今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工。 去的路上,刘冬阳特地多了个心眼。他一直挑人来人往的大街走,这样如果有人盯梢,会有不少难度,当然,他要发现有没有人跟着,也不容易。 但这样至少自己安全很多。 中午之前,他就完成了全部的翻译工作。把日文刊物和翻译稿交给庄元元,准备告辞。 “这么着急?留下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庄元元挽留道。 “不了。我来之前,佐藤机关长专门叮嘱过,干完就回。还有别的事。” 见刘冬阳坚持要走,庄元元说了句:“你等一下。”然后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笑盈盈地回来,手上多了个纸袋。 “这是什么?该不会又拿来什么东西要我翻译吧?”刘冬阳不解地看着她手里的纸袋问道。 庄元元把纸袋往刘冬阳手里一塞:“你忘了?我说过,请你来帮忙,是有酬劳的。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刘冬阳捏了捏纸袋,感觉还不少,忙道::“那我就笑纳了。” 然后对庄元元一挥手: “告辞!” 出了报社,刘冬阳下意识地朝昨晚李文忠藏身的地方扫了一眼,一切如常。 不过他还是觉得,李文忠看到过他和齐连凤在一起,没准他还派了人盯着齐连凤。 连凤被军统的人盯上,即使是李文忠出于私人的目的,总归也不是事。得给连凤提个醒。 包括自己以后和齐连凤见面,都得小心。 赶回佐藤机关,他并没有马上去佐藤进的办公室。 正是中午,他先去食堂吃饭。已经过了吃饭时间,食堂里没什么人了。 正在收拾的一个厨师一看刘翻译官还没吃饭,重新给他做了两个菜,端上桌: “刘翻译官,还需要什么,你尽管吩咐。” 这厨师是个华国人,姓田。大家都叫他田师傅。 “挺好,不需要了。田师傅你忙你的吧。”刘冬阳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田师傅,等会刘翻译官吃完,你给收拾一下。”其他厨师对田师傅说完,从食堂离开了。 那几个是日本人,佐藤进从海城的日式料理店招来的。虽是日本人,长期在华国的日料店做事,多少会些华语。 也就是说,机关食堂,不仅可以提供日式料理,也能做中餐。 但显然,在所有厨师中,田师傅是最不受待见的。其他厨师,都可以支使田师傅做这做那。 田师傅人比较憨厚,不跟人计较。也很少主动和来吃饭的搭话。 在特务机关,话多不是好事,不该打听的,听都不该听。 所以刘冬阳也不跟他废话,几下吃完,抬屁股就走人。 回到自己办公室,点上一支烟,慢慢抽着。 俗话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吞云吐雾时,可以啥也不想,悠哉悠哉。也可以好好理一理头绪,让自己更加地清醒。 佐藤进说,晚上有事。会是什么事呢? 陪他去会什么人? 翻译官和秘书不一样。长官出门,秘书知道其要做什么,并且会提前做好相应的安排,比如用车、订餐等。 而翻译官,长官可以告诉你,也可以不告诉。到时候你跟着去,负责居中翻译就行。 刘冬阳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敲了敲隔壁机关长办公室的门,喊了声“报告”。 “请进!” 里面是佐藤进的声音。 推开门,秘书井上四郎不在。他径直走到佐藤进桌前,立正敬礼。 “机关长,我回来了!” 佐藤进慢悠悠抬起头来,说道:“刚才《远东时报》总编打来电话,说你的工作干得很好。他很满意。” 这种客套话,刘冬阳听着,不用回答。 他想知道,机关长接下来会说什么。 “机关长,您说晚上有什么事?” 第54章 看你如何收场 佐藤进用手往办公室边上的沙发一指: “刘桑,你先坐。等一下。” 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刘冬阳转身坐下,就听佐藤进对着电话说道: “鸠山组长,你让竹下晋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马上!” 叫竹下晋三来? 刘冬阳心中猜测着,莫不是那移动无线电测向车又坏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门外又有敲门和喊报告的声音。 进来的正是竹下晋三。 刘冬阳赶忙从沙发上站起,和竹下晋三都站到佐藤进面前。 佐藤进这才吩咐道: “刘桑,今晚你随竹下晋三一起行动。你不是也参加过德国专家的培训嘛。今晚的行动,移动测向车至关重要,我把你安排去协助竹下君,希望你能不负我所望。” 佐藤进顿了顿,又说道: “这可是刘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从现在起,你就跟竹下晋三一道,不要再离开大院了。” 这让刘冬阳有点懵。 他以为晚上机关长要会什么人,需要他这个翻译官。 原来是把他分配到无线电监测小组,配合竹下晋三行动。 具体什么行动,佐藤进却只字不提。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海城红党地下组织的秘密电台? 他想起了佐藤进跟伪特工总部的联合行动计划。 这个计划进展如何,平时佐藤进从来没在刘冬阳在场的时候,提起过。 现在不仅突然宣布,要他参加,还被禁止离开特务机关大院。 这倒不是针对他,但凡马上要执行任务的人,都会被暂时隔离,以防消息泄露。 他和竹下晋三从佐藤进办公室出来,就跟着去了竹下晋三那里。 这是电讯组电台收发报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此时鸠山宏和电讯组的人,都在电台室。这间办公室里,只有刘冬阳和竹下晋三。 耳朵灵敏的刘冬阳,都能听到隔壁收发报的“嘟嘟嘟”的敲击声。 竹下晋三见刘冬阳有点局促不安,看起来很紧张,便安慰道: “刘翻译官,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们监测小组,只负责查出秘密电台的位置,至于抓捕,那是松本太郎他们行动组的事。” “哦。我这可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重要的任务。”刘冬阳答道。 “可以理解。习惯了就好了。”竹下晋三又问道,“你还不知道今晚我们要抓什么人吧?” 刘冬阳摇了摇头: “不知道。机关长只说让我协助你。你也听到了,他没说别的。” 竹下晋三凑过来,悄悄说道: “我们发现了一个红党的地下电台。虽然他们做得很小心,每次发报时间都很短,又时常换地方。 但是,这几天,他们的发报时间,却比往日更久,而且基本上都是在晚上零时左右才开机。” 刘冬阳盯着竹下晋三,机关长都一个字不说,他为啥告诉自己? 竹下晋三见刘冬阳脸上写满疑惑,知道他在想什么。补充道: “不是让刘翻译官协助嘛,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先了解了解情况。” 刘冬阳把手一摆,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没事。到时候你该咋做就咋做。你是专业的,这回我听你的。” “那好,等会我们一起去吃饭。这有今天的报纸,你随便。我去检查一下测向车。” 竹下晋三说完,准备离开。 刘冬阳忙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被竹下晋三阻止了。他说:“这点准备工作,我一个人能行。就不麻烦刘翻译官了。” 竹下晋三走后,刘冬阳百无聊赖,只得拿起报架上的报纸,随意翻看着。 果然如他预料的,今晚要对海城红党组织动手。 怎么办? 虽然他早就跟齐连凤说过,佐藤进的这个联合行动计划。海城的地下组织,怎么还是被盯上了? 而且按竹下晋三所说,这几天那秘密电台收发报频繁,且时间又长。 有什么重要的事,竟然冒着暴露的危险,让电台长期开机? 现在即使通知齐连凤,她和海城地下组织也没有直接联系,中间得通过根据地敌工部的电台转。哪里来得及! 何况,现在齐连凤应该在鸠山宏家,他总不能直接给鸠山宏家打电话,找齐连凤说这事 刘冬阳无意间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电话机倒是有一部,可他能打电话吗? 连人都被限制不准出门了,怎么会允许随便往外打电话? 刘冬阳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到窗前。 楼下一切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办公大楼外,偶尔有人在走动。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紧张气氛。 可刘冬阳突然有种感觉,好像那阵子自己被关押起来的感觉。 这会不会是佐藤进设的一个局,来查验自己? 他总觉得,自从赵刚牺牲后,佐藤进并没有再提此事,也没有继续追查“鸿雁”。之前刘冬阳没看出他在追查。 佐藤进没那么容易就放弃。他绝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像刘冬阳这样曾经被他怀疑过的人。 那么,他设计这么一个局,好像发现了红党地下电台,如果“鸿雁”得知这一情况,会不会悄悄采取行动,往外传递消息? 佐藤进自己亲口说,会让刘冬阳起疑心,因为之前这类事,都跟刘冬阳这个翻译官无关。 突然要他参与抓捕行动,谁也会在心里犯嘀咕。 而让竹下晋三无意中透露出来,情况就不同了。 机关里谁都知道,刘翻译官修好那个测向车以后,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有空常去刘冬阳的宿舍坐坐。他们的私人关系,佐藤进应该也有所耳闻。 现在自己在竹下晋三的办公室里,竹下晋三又借故离开了。而且桌上还有电话! 不不不! 佐藤进真的会认为,红党卧底特工“鸿雁”,会那么笨?这种小把戏,就能让其冒险对外传递消息?还用特务机关的电话? 如果佐藤进眼里,刘冬阳真的是“鸿雁”,他这一招,实在低劣。 刘冬阳微眯了一下眼睛,想起了伟人的一句诗: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管你玩什么把戏,我就权当啥也不知,啥也没听到。继续看报! 看你如何收场! 第55章 考验耐心的任务 刘冬阳打定主意,继续看报。 到了晚饭时间,竹下晋三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两个人,是竹下晋三的助手。 无线电测向仪,需要几个人配合。有人调节天线,有人在罗盘上测角度,还要有人在地图上落实位置。 这两人刘冬阳也认识,相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把无线电测向车都准备好了?”刘冬阳问竹下晋三。 “都很正常,这几天每天都用着,只是检查检查,怕出故障嘛。”竹下晋三回答道。 他在说话的时候,还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 接着又道: “刘翻译官,走,咱们去食堂吃饭。” 几个人一起去食堂吃完饭,刘冬阳特意问竹下晋三: “现在就出发吗?” “不用这么早,先回办公室待命。” 又对那两个助手吩咐: “你俩,去车上。叫上司机,随时待命!” “哈依!”两个助手鞠躬后离去。 电讯组在三楼,佐藤机关长和刘冬阳的办公室都在二楼。 在上楼梯的时候,刘冬阳看了看机关长办公室,里面亮着灯,说明佐藤进还在里面。 他忽然想起,今天怎么没看见松本太郎? 竹下晋三不是说,抓捕由松本太郎的行动组负责吗? 按说,现在行动组的成员,也应该被限制外出啊。 “竹下君,松本太郎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出发吗?” 他试探着问竹下晋三。 竹下晋三摇了摇头。 “不一起行动?”刘冬阳没明白摇头是啥意思,再问。 “不,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无线电测向车,其他的,都是机关长在布置。”竹下晋三老实说道。 好嘛,还保密。 刘冬阳越发觉得,这只是个局,今晚有没有行动,都另说呢。 为了打发时间,竹下晋三从一个抽屉里,摸出一副扑克牌,对刘冬阳笑笑: “玩牌不?” “两个人玩,有什么意思?我还是看报纸吧。”刘冬阳抬手婉拒。 “那好,我自己玩,” 竹下晋三一个人把牌洗好,开始自顾自玩起了接龙游戏。 这时候,刘冬阳开始觉得,可能自己想错了。 如果仅仅为了试探自己而设个局,竹下晋三一直陪着他,又算怎么回事? 下午躲开,是想给刘冬阳制造机会,看他会不会往外传递消息。 现在两人守在一起,刘冬阳除了假装看报,啥也瞒不过竹下晋三。 就这么耗着,其间鸠山宏还从电台室过来,和他们闲聊几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扯闲篇。 “鸠山君,你今晚值夜班?”刘冬阳随意问道。 鸠山宏道: “你们出去执行任务,我也得守在收发报室,跟你们随时保持联系啊。” 这话让刘冬阳更加确定,晚上真的有行动! 那么,晚上碰上红党地下组织的同志,自己该如何处置? 刘冬阳不得不思考起这个棘手的问题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落入敌手,他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他现在明白佐藤进的用意了。 还真是给他设的局,而且是连环局。 如果他利用别人不注意的机会,试图把消息泄露出去,他的身份就立刻暴露了。 而如果他对这个环节无动于衷,按兵不动,接下来就是跟着竹下晋三,到现场去,和红党地下人员面对面。看你有何动作。 他相信,今晚的行动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暗中盯着。 他之前分析的没错,这件事如果由佐藤进亲自说出来,目的性太过明显。 让竹下晋三,包括鸠山宏来给他透露消息,显得自然又合乎逻辑。 只是行动组的组长松本太郎一直没露面,他去了哪里? 刘冬阳突然“腾”地站起来,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竹下晋三被他的这个举动一惊,停止了摆牌,抬眼看向他。 为了掩饰,刘冬阳掏出香烟,甩给竹下晋三一支,自己也点上,踱步到窗前,看着逐渐降临的夜幕。 是的,他想到了和特工总部的联合行动。 自己和竹下晋三被限制在电讯组办公室,特工总部参与行动的人,也应该被限制行动了。 他猜想,松本太郎一定在特工总部,防止消息泄露。 看起来佐藤进对特工总部的人,并不是那么放心, 毕竟那个机构刚刚成立不久,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日本人对他们是既要利用,又要防范, 刘冬阳的烟刚抽完,转身准备丢烟头,就听楼下吹起了哨子。 紧急集合! 刘冬阳住在大院宿舍里,对这个集合哨太熟悉了。 他扭头从窗口看下去,行动组的副组长,小山勇夫,带着一帮便衣特工,在楼下整队集合。 “刘翻译官,我们也该出发了。” 竹下晋三把扑克牌收进抽屉,起身朝外便走。 下完楼梯,刘冬阳准备去集合的队伍,被竹下晋三拉住: “我们不用集合,跟我去车库!” 司机已经把一辆无线电测向车从车库开了出来。 见到竹下晋三,司机踩住刹车,冲他俩一招手:“快上车!” 刘冬阳和竹下晋三从车尾拉开门,先后钻进了测向车的车厢。里面还有竹下晋三的那两个助手。 当他们绕到前面空地时,小山勇夫已经带着便衣行动组,登上几辆军用摩托车,呼啸着驶出了大院。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动,就不怕惊动了目标?而且,就这么点人?”刘冬阳自言自语道。 他并没有问谁,竹下晋三却主动说道: “距离有点远,快到郊区了。可能他们先乘摩托过去,再下车悄悄摸过去吧。具体位置,他们还得等我们呢。” 刘冬阳无语。 他不是因为竹下晋三的话而无语,是为自己的问题无语。 当然他也有一层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他想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还有哪些人配合。 看来,竹下晋三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无线电侧向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放慢了速度,又往前开了两条街,在街角隐蔽的位置,停了下来。 “打开仪器!”竹下晋三命令道。 两个助手熟练地操作起来。 刘冬阳看了看手表,晚上十点还不到。 竹下晋三首先和留守电讯组的鸠山宏取得了联系,那边说,到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信号, “把车熄火!”竹下晋三隔着车厢和驾驶室之间的小窗对司机说道。 这就像猫捉老鼠,先要隐藏身形,屏住呼吸,等老鼠现身。 这是一项非常无聊,特别考验耐心的任务。 时间已经很晚,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有人过来了!”刘冬阳从车窗望去,只见一条黑影,对着测向车走来。 第56章 信号没了 见有条黑影朝测向车靠近,刘冬阳悄悄摸出了枪。 “刘翻译官,不用那么紧张,那是咱们的人。” 竹下晋三一脸轻松地笑道。 接着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人一定是松本组长。” 果不其然,刘冬阳已经听到松本太郎的声音了。 “竹下君,”松本太郎凑到车边,轻声说道,“一旦有情况,叫人去那边通知我。” 松本太郎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破旧房子,准确地说,是窝棚。 在经历过战争的海城,尤其是靠近郊区的地方,这样的窝棚很多。 说完,松本太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原来副组长小山勇夫只是带了一部分留在机关大院的队员过来补充,松本太郎早就赶到这一带,把人员隐藏了起来。 跟他一起的,肯定还有伪特工总部派出的人。 刘冬阳心里,不断祈祷着。他希望海城的地下组织,今晚不要打开电台。 哪怕之前每天深夜都必须发报,今晚千万别发! 即使要发报,也换个地方! 他观察了这一带的街道,城乡结合部。很可能他们也是临时选在这里来发报的。 如果不被无线电测向车发现,这里算是比较安全的。地形开阔,又便于出现紧急情况随时可以撤离。 但今晚不一样了。佐藤进动用了这么多人,而此刻的街面,又没有其他行人。只要你在街上出现,立刻会被围住,无处可逃。 漫长的等待,十分难熬。 刘冬阳跳下车,准备到街角抽支烟。 “不要走远了,一旦发现目标信号,我们还要把车动起来。”竹下晋三叮嘱道。 这点刘冬阳当然知道,测向仪的工作原理,就是从不同位置,监测同一个信号源,根据夹角大小,用尺子画出延长线,交点处,即为信号源的位置。 但长时间待在车里,狭小的空间挤着四个人,确实很闷。 在车旁阴影下,刘冬阳一边吸烟,一边注视着刚才松本太郎所指的位置。 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想起了齐连凤转达他的,上级首长的指示。 不要跟海城地下组织有牵扯。即使他们面临危险,甚至有人被捕,也不要插手。 他当时听的时候,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现在就实实在在地面临这个局面。并且很明显,这还是佐藤进有意让自己参与进来,给自己来一次考验! 他看向测向车,还有隐藏在远处的松本太郎,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像在监视着自己。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后面的车厢。副驾驶没人,可以靠在椅子后背上,眯上一会儿。 隔着小窗,他对竹下晋三道:“竹下君,有情况叫我!” “好!”竹下晋三轻轻答道。 想明白了的刘冬阳,放下心思,没有了包袱,竟然真的睡着了。 …… 一阵敲击窗子的声音,把他惊醒。 刘冬阳睁开眼,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零点过了。 车外一个人,在问竹下晋三: “松本组长派我来问问,还没有信号吗?” 竹下晋三回答:“没有!耐心点,有事我会叫人去通知你们。” 时间似乎凝固了,秒针走一圈,都好像十分的漫长。 如此又熬了一个钟头,依然没有捕获到电台的信号。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他们今晚停止了发报?”竹下晋三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谁规定地下电台,一定会在同一个时间段,在同一个地点或同一片区域,固定发报? 行动组劳神费力,结果扑了空,无功而返,也是常有的事。 最后连竹下晋三都准备放弃了。他通过步话机,跟鸠山宏请示。 被鸠山宏否决了:“佐藤机关长就在我身旁,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撤离!再坚持坚持。” 竹下晋三这回也憋不住了,他钻出车厢,跟刘冬阳学,蹲在外面烧了一支烟,驱散长时间固守带来的倦意。 “竹下小组长,鸠山组长找你!”助手在车上叫他。 竹下晋三急忙回到车上,接过步话机。 “什么?换了频率?现在的频率是……” 他马上命令助手,按照鸠山宏监听到的频率,操作起来。 刘冬阳在副驾驶位置,听得清楚,海城地下电台,还真的开机了? 竹下晋三按照前几日监测到的频率,一直没发现可疑信号,原来对方临时换了频道! 看来电讯组那边,也有人一直在监听着。 就听竹下晋三小声在说: “不对!根据方位判断,这次的信号不在这片区域了。司机,朝三号区域靠过去!” 又对刘冬阳吩咐道: “刘翻译官,麻烦你去通知松本组长,目标信号在三号区域出现,让他们往那边转移。” “三号区域是哪里?”刘冬阳问道, “你就跟松本组长这么说,他知道的。”竹下晋三也不多解释,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 刘冬阳推门下车,朝藏着人的那窝棚奔去。 走到近前,也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松本组长!”他小声叫道。 没有听到回应。 “松本组长!”他又叫了一遍。 冷不防被人一拽,他被拽到墙后。 这时他才看清,面前之人,正是行动组长松本太郎。 “竹下晋三让我来告诉你,目标信号在三号区域出现。” “知道了!”松本太郎只说了三个字,就把刘冬阳推了出来。 刘冬阳快步回到测向车上,这一次,他没去副驾驶,而是钻到了后面车厢里。 无线电测向车加速,绕来绕去,跑了不知多久。 “放慢车速!”竹下晋三对司机喊道。 他和两个助手,一刻不停,摆弄着测向仪。 “信号没了!”一个助手道。 “等一等!”竹下晋三在地图上不停画着,由于车在快速行驶,角度测量很不准确。 但他还是拿笔,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画了一个圈。 车后传来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紧跟着,一辆摩托车,出现在无线电测向车旁边。松本太郎在摩托车上,对竹下晋三问道:“查出位置了吗?” 竹下晋三:“信号断了。看来今晚又要白忙活了。” 第57章 你怎么知道我 听到竹下晋三说信号断了,松本太郎也是一脸苦逼。 今晚他们都是做好了充分准备,要一举拿下这个神秘的地下电台。从天刚擦黑,松本太郎就和特工总部的人一起,分散埋伏在预定的区域。 现在目标信号停了,今晚也不可能再次出现,叫人如何不沮丧! “就不能弄清,信号源的大致范围?我们就是挨家挨户搜,也要把它搜出来!”松本太郎不甘心,跳下摩托车,来到无线电侧向车的车尾,拉开车门,也进到车厢里面。 竹下晋三摇着头,把地图朝松本太郎晃了晃:“能确定的范围太宽,你看……” 他把自己的推算,详细跟松本太郎叙述了一遍。 “把步话机给我,我要跟佐藤机关长请示!” 松本太郎接过步话机,让鸠山宏叫佐藤机关长。 目标信号突然消失了,鸠山宏那边,肯定知道。佐藤进也知道。 “能确定的范围,到底有多大?”佐藤进在步话机里追问。 松本太郎望向竹下晋三,竹下晋三答:“方圆一公里左右。” 刘冬阳一听,在城市的方圆一公里,那可不是个小范围。松本太郎的行动组,加上特工总部派来的人,也很难做到滴水不漏的搜查。 “松本,你带人,把那一带的所有路口守住,暂时不要动,我去请宪兵队支援,到时候再开始挨家挨户地搜。”佐藤机关长下达了命令。 “哈依!” 松本太郎正要放下步话机,佐藤进继续说道:“我怕你的人手不够,现在测向车用不上了,车上所有人员,加入行动,听你的调遣。” “哈依!”松本太郎对着话筒再次点头鞠躬。 “大家都听到了?现在每个人都下车,车上除了司机看车,其余四个人,跟我走!” 没人提出异议,除了刘冬阳。 刘冬阳也跟着下了车,但下车后,他对松本太郎道:“松本组长,我觉得让司机一个人看车,不妥。” “刘翻译官,你的意思是?”松本太郎微微一顿,反问道。 “你不知道这辆无线电测向车多么珍贵吗?那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现在留一个司机看车,要是被人袭击,损失恐怕你我都承担不起。” 其他人不是没有异议,而是不敢说。在这里松本太郎级别最高,他就是行动总指挥。 现在听刘翻译官这么说,竹下晋三和他的两个助手也跟着点了点头。 刘冬阳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丢下测向车不顾,还是请松本组长再派几个人,和我们一起,负责一个路口。你也知道,他们都是技术人员,而非战斗人员,顶多凑凑人数,碰到攻击,还得靠你们行动组的兄弟们照应。” 这话不假。平常无线电测向车出外执勤,遇到可疑情况,都是呼叫行动组过去支援。他们本身没有多大的行动能力。 松本太郎想了一想,刘翻译官说的很有道理,真要是测向车被毁,他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这样,我叫特工总部派几个人,跟你们一起行动。”他拿过地图来,进行着分派。 “这几个主要路口,我的行动组来负责,你们就给我看住这个地方,不要放走一个人。” “哈依!”竹下晋三立正答道。 松本太郎跟着摩托车离去不久,过来三个黑衣人,两男一女。一番自我介绍,都是特工总部的人。 刘冬阳又当起了翻译,其他人都不太会华语。 “上车!”刘冬阳一挥手,三个人都挤上了车。 到达指定位置,把车藏好,所有人都分散埋伏起来。 刘冬阳藏在街边一蓬灌木丛后面,只要街上有人出现,逃不出他的视野。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在松本太郎分派路口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松本太郎把一些重要路口,留给了他的行动组,无线电监测小组,守的这个地方,既偏僻,又冷清,关键前面通向一条小河边,没有出路了。 “刘翻译官,你不认识我了?” 冷不防,身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刘冬阳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 先前特工总部来的三个黑衣人,刘冬阳没有特别注意,现在借着微弱的夜光,加之就在身边,距离如此的近,他看清了。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 女人声音很低,但很清晰:“潘明跟我说的啊。他说,你是佐藤机关长的翻译官。你还不知道我叫啥吧?我叫章笑梅。” 章笑梅,刘冬阳当然知道。也是潘明告诉他的。 “你不是总务科的吗?怎么也派出来执行任务?”刘冬阳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章笑梅。 “嗨!现在特工总部人手不多,总务科,就是替补队,哪里需要人,就往哪里派。” “那你可得当心了,抓捕行动,可不是闹着玩的。子弹不长眼。” 刘冬阳警告道。 “多谢刘翻译官提醒,放心吧,我的枪法还行。”章笑梅得意地说着。 现在谁也不知道,宪兵队什么时候到,搜查什么时候开始。 刘冬阳想,即使已经挨家挨户搜查了,他们躲在这里,也一无所知。 这种夜半三更的搜查,要想不引起惊动,就不能弄出大的动静来。 这么一折腾,东方都开始露出朦胧的曙光来了。 刘冬阳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多了。再过一阵,天就要亮了。 身旁的章笑梅,依旧紧握着手枪,死死地盯着街面。 他正庆幸,这一夜总算快要结束了时,就听不知哪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刘冬阳的脑子里,想到了符市长酒会上的那枚炸弹,他本能地朝无线电测向车藏匿的地方望了望。 这爆炸声很远,不是这辆测向车。 只有爆炸声,却没听到枪声。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过来了!”章笑梅轻叫了一声,趴在灌木丛后,屏住呼吸,用胳膊碰了一下刘冬阳。 刘冬阳也注意到了。是几个身穿短衣灰褂,一身夜行装扮的人。但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枪。 他很吃惊。 怎么会这样?宪兵队漫无目的地搜查,只要把电台藏好,就算是躺在床上蒙头大睡,谁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们为什么要趁天亮,往这么僻静的地方摸过来? 第58章 松本组长快后退 那几个人也分成左右两边,借助房屋或者树下阴影的掩护,一步一步往这边靠过来。 刘冬阳很着急,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不插手。也就是他没有要放走对方,甚至帮对方脱险的打算。 但真的狭路相逢,身边还有几个日本特工和伪特工总部的人,一旦双方交上火,他是开枪还是赶紧躲开? 他知道肯定有监视自己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呢。 竹下晋三等人,这时也发现了情况,但他们没有得到命令,遇到这种情况,是就地歼灭,还是抓活的。对方大概是四个人,自己这边有七八人。堵住他们的路,问题不大,但要全部抓活的,可就有点难了。 那边的几个人,也异常的小心。为首之人,走在最后,前面一个往前探,中间两个护卫。 刘冬阳一看,这阵型,只要最前面的发现情况不对,后面的三个人,立马就会缩回去。 “砰!” 刘冬阳惊愕之下,章笑梅已经朝最前面的那人开了第一枪。 “你不要命了?快走!去墙角下!” 刘冬阳顾不得多想,推着章笑梅,从灌木丛后迅速往最近的一处墙角奔去。 章笑梅的这一枪,过早暴露了刘冬阳和她的藏身处,那点灌木丛,躲在后面监视街面,位置不错,可一旦开火,哪里挡得住子弹? 对方几把枪,一齐朝刘冬阳和章笑梅的身影射来。与此同时,那四个人,迅速退缩到几棵大树的后面。 刘冬阳拔出手枪,一边还击,一边继续继续退。 特工总部的另外两人,见自己同伴成了目标,马上火力掩护。竹下晋三他们,也被迫投入了战斗。 双方这一交上火,竹下晋三才知道刚才的算盘,很幼稚。 对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个个身手矫健,不仅善于隐藏自己,手头的火力也不弱。 他们几个技术特工,全都是菜鸟,幸得有特工总部的人顶着,不然,对方早就突破他们这个关卡了。 现在的局势是,双方的人,都不敢轻易冒头,冒头必成为靶子。 刘冬阳感觉到自己的左胳膊有点异样,刚才只顾推着章笑梅躲闪,还没注意。 现在用手一摸,他可以断定,自己受伤了。 他的这个动作,被身后的章笑梅看到了。 “刘翻译官,你受伤了?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刘冬阳没有搭理她,右手持枪,时不时从墙体伸出来,放几枪。 这样的相持局面,对急于突围的那四个人,是极为不利的。 因为枪声,会引来更多的日本特工和宪兵。他们也清楚这一点。 果然,他们改变了战术。 刘冬阳听力好,他清晰地听到那个为首之人,对手下喊道: “兄弟们,不能再在这里拖延下去了。敢不敢跟着我一起冲过去?” “三哥,你发话,兄弟们拼死也要护着三哥冲出去。咱斧头帮弟兄,没有一个孬种!” “好,手雷都准备好了?”为首叫三哥的问道。 “都准备好了。” 原来他们是“斧头帮”的人?刘冬阳疑惑了。 “斧头帮”的帮主,大名鼎鼎的暗杀大王,早已不在了。但他手下的残余,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很多势力。 这几个人,不是海城的红党地下组织成员? 那先前的爆炸,也是他们制造的? 那边几个人,先开了一阵枪,然后朝前面左右两边扔了两颗手雷,趁对手仓皇四散,躲开的空隙,他们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冲了过来。 走了十来米,又是第二波手雷开道。 这是拿命在赌!死则死矣,不死就冲出去了。反正困在原地不动,那绝对也是死。 然而,他们的决定还是做晚了。 刚开火的时候,就用这一招,现在已经冲到那条小河边了。对于“斧头帮”的人,到了小河边,无路也能趟出路来。 耽误了这一阵,已经有人追了过来。 不是佐藤进调来的宪兵队,而是松本太郎和几个行动组的成员。 他们的装备,人手一把冲锋枪,乘摩托车疾驰而来。 就在那四个人快要突破防线的时候,被行动组的人,从后面追上,一阵扫射,四个人,倒下三个,还有一个中了弹,硬撑着没有倒下。 松本太郎对手下挥挥手:“停止射击!抓活的!” 他带头从摩托车上跳下,持枪朝那个屹立不倒的人围了过去。 特工总部的人,和竹下晋三他们,也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参与到合围之中。 只有刘冬阳拉着章笑梅,没有现身。 他不仅没让章笑梅跑出去,还对着松本太郎喊道: “松本组长,快后退!” 他这一声喊,惊醒了松本太郎。他急忙挥手让人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倒下的那个人,大喊了一声:“小鬼子,下辈子,劳资又是一条专杀鬼子的好汉!”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手雷,爆炸了! 松本太郎本能地往后一扑,趴在地上半天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灰土。 再看看他带来的行动组成员,重伤了好几个,有两个已经当场毙命。 而竹下晋三此时被吓得瘫坐在地,他刚从掩体后出来,还没走近,否则倒下的人中,一定也有他。 刘冬阳这一喊,救了在场好多人的命。 松本太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他想报复,可是对方所有人,没有一个活的。 这次行动,不仅没有抓获红党地下成员,先前宪兵队在搜索一栋房屋时,碰到了一个事先安好的引爆机关,几个军士丧命。 现在追捕这几个人,虽然全歼了,但又伤亡了几个行动组成员。 此时的天,也逐渐亮了。 “红党的人,真是大大的狡猾!”松本太郎骂道。 刘冬阳和章笑梅也走到了松本太郎身旁。章笑梅突然说了一句: “松本太君,这几个人,不是红党的人!” 这话刘冬阳就想说,但他忍住了。被杀死的是谁,关他什么事? 松本太郎扭过头,看向章笑梅:“你说什么?他们不是红党的人?你能确定?” 章笑梅点了点头:“我可以肯定。他们不是红党,是‘斧头帮’的人。” “斧头帮?斧头帮又冒出来了?” 第59章 怎么你知道她 松本太郎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斧头帮”,但他可是早有耳闻的。 曾经以暗杀着名的“斧头帮”,不仅令那时的国民政府头大,也让海城的日本人闻风丧胆。 沉寂多时的“斧头帮”,现在又在这里冒了出来,怎不令松本太郎惊诧万分? 可是他们今晚明明是围捕红党地下组织,怎么跳出来的却是“斧头帮”? 这件事不仅松本太郎不解,刘冬阳也暗自疑惑。 他想起一句儿歌: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打不着, 打到小松鼠。 但他没想到,章笑梅也听到了那几个人说的话。这事由她说出来,效果更好。 “刘翻译官受伤了,你们赶紧用车送他去医院吧?” 众人朝刘冬阳看来,他的左边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那赶紧,上摩托车!”松本太郎吩咐道。 还有其他几个伤员,分别被扶上几辆摩托车,往陆军医院疾驰而去。 …… 刘冬阳的伤势并不严重,子弹擦着左臂而过,经过医生处理,包扎之后,就出来了。 这件事让几个人,都觉得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更主要的,整个过程,佐藤进事后都进行过了解。 特别是听说刘冬阳在处理事情的时候的理智和冷静,佐藤进心中非常满意。 他特意批准了几天假,让刘冬阳在宿舍好好歇息,养养伤。 “机关长,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可以的。” 刘冬阳正要抓住机会挣表现,休假也无事可做,不如每天到办公室来。就是翻译一些文件,也不累。不影响养伤。 “刘桑,你对工作真是兢兢业业,我很欣赏。既然如此,我叫食堂给你单独弄几样营养餐,早些恢复。” 佐藤进赞许地说道。 “多谢机关长了!” 当天晚上,刘冬阳回到宿舍不久,鸠山宏来了。 “鸠山君,你今晚住宿舍?” 自从鸠山太太和女儿来到海城,鸠山宏的宿舍就一直空着。他也没在宿舍楼出现过。 “刘桑,听说你受伤了,这不是来看看你嘛。” 鸠山宏关切地说道。 刘冬阳抬了抬受伤的左胳膊,虽然缠着纱布,但还能活动。他轻松地笑道:“一点小伤,没什么的。” 随后,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也一起过来,围着刘冬阳表示问候。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方才散去。 关上门后,刘冬阳躺到床上,把昨晚发生的事,再回想了一遍。 松本太郎回来怎么跟机关长汇报的,他不知道。但搜捕红党,却意外消灭了几个“斧头帮”的人,这事,一定让佐藤进也想不到。 对刘冬阳来说,他至少知道,海城红党地下人员,当时应该就隐藏在被搜查那片区域。 他们已经关了电台,只要把设备藏好,敌人不能准确确定位置,任凭怎么搜查,他们都不用躲。这些海城的地下成员,都有合法的身份证明。 当几个“斧头帮”设的爆炸机关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后,尤其又冒出四个可疑人员,红党的成员,就彻底安全了。 刘冬阳很想把这件事,跟齐连凤讲讲。虽然组织上要求他不插手海城地下组织的事,但他已经知道的情况,还是有必要做个汇报。 不过这事不急,下次见到齐连凤,再说不迟。 第二天,刘冬阳跟往常一样,一早就去了办公室。 闲得无事,翻了翻当天的报纸。 井上四郎带着一个身穿西服、头顶礼帽、戴着墨镜的男子,从门前经过,朝机关长办公室去了。 刘冬阳突然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好像有点熟。 他赶到门口准备再看看,却只看到井上四郎的背影,那个西服男子,已经先一步迈进了佐藤进的办公室。 井上四郎却没有进去,而是把门合上,在门外停了几秒,又离开了。 刘冬阳不好多打听,又退回来,继续看报。 …… 这名西服男子,正是刘冬阳在望湖县就认识的,佐藤进的侄女佐藤理惠。 这个佐藤理惠,不仅能说一口递到的北方口音的华语,而且,还经常身穿华国人的服饰,比如旗袍、绸缎等,有时又穿男式衣服,女扮男装到处转悠。 这一点,刘冬阳以前就见识过。 他正在设法打探佐藤理惠的下落,没想到会在佐藤机关出现。 佐藤理惠走进机关长办公室,和佐藤进在一起待了大半天,都没有出来。 连午饭,都是井上四郎通知食堂,派人送到办公室去的。 他们秘密谈了些什么,连秘书井上四郎都无权知道。 这其中,就谈到了刘冬阳。 因为佐藤理惠知道刘冬阳在佐藤进手下做翻译官,两人又认识,顺便问起。 佐藤进把之前对刘冬阳隔离审查以来,到昨晚随行动组去搜捕红党的种种表现,都对佐藤理惠叙说了一遍。 “理惠,你能确定,‘鸿雁’到底是不是隐藏在我这个特务机关?还是在别的部门?”佐藤进问道。 佐藤理惠想了想,道:“按说,应该是在皇军部队里。因为之前的多次情报泄露,都是跟皇军的军事行动有关。但是……” 佐藤理惠停了下来。 “你接着说。”佐藤进催促道。 “但是,‘老刀’为啥会在海城出现呢?他是来找谁?难道不是‘鸿雁’?”佐藤理惠分析起来。 佐藤进接口道:“问题就在这里。遗憾的是,本来我们的人,准备守株待兔,在那个‘老刀’跟人接头的时候,当场拿获。谁知被他察觉了,他提前开枪示警,就再也没人去接头了。所以,跟他接头的是什么人,正是我想知道的。照你这样分析,也可能不是‘鸿雁’?” “也有可能,‘鸿雁’现在就在海城。即使不是‘鸿雁’,也是一个红党潜伏人员。这个人,同样危险。”佐藤理惠坚定地说道。 “对了,刚才提到刘冬阳,你在望湖县待过,可知道他有个女朋友,是老家的?” “女朋友?叔父,我在望湖县跟他接触过几次,没留意过这事。如果他女朋友是老家的,按照华国人的习俗,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女朋友,多半会留在家里,我也没机会见到。您是想染给我去调查一下?” 佐藤进不置可否,他补充道:“他这个女朋友,叫齐连凤,现在已经到海城来了。在电讯组鸠山宏家里,做家庭老师。” “您说什么?他女朋友叫齐连凤?” 佐藤理惠一听,连忙追问道。 “是啊。怎么?你知道她?” 第60章 你来做便衣队队长 佐藤理惠听到齐连凤的名字,立刻想到了望湖县医院外科的大夫。她哥佐藤骏介遇袭受伤后,在县医院住院治伤,其中有个医生,就叫齐连凤。 “齐连凤不是望湖县医院的一个外科大夫吗?怎么会去做家庭教师?”她提出来疑问。 “什么?齐连凤是个医生?”佐藤进也很意外。 “怎么?刘冬阳没说过?” 佐藤进摇了摇头:“我也没问他。我是从鸠山宏那里得知的。” 他没有说实话,对自己的侄女,他不能说,是他趁鸠山宏不在家的时候,去鸠山宏家,听鸠山太太在枕头边说的。 想了一下,佐藤进继续说道; “我原本打算,经过昨晚的事后,就让刘冬阳来担任便衣队的队长,现在看来,还要考察考察。如果经过调查,他女朋友没有问题,再考虑吧。” “别!”佐藤理惠却说道,“叔父,你还是按照原定的步骤,该叫他干啥,就干啥。不要让他有所察觉。至于对齐连凤的调查,我会暗中进行。” 说完,陷入了沉思。 嘴里还在嘀咕着:“老刀到海城,跟谁接头呢?老刀死了,红党一定会再派人来接头,可是红党根据地却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他们放弃了?” 佐藤理惠突然抬头问道:“这个齐连凤,是什么时候到海城的?” “大概就是这个月吧,她去鸠山宏家,也没多长时间。”佐藤进答道。 “也就是说,老刀死后,过了一段时间,齐连凤才来到海城的?” 佐藤理惠琢磨一阵,对佐藤进道: “我先想法跟刘冬阳接触接触,试探他一下。” “那我现在就把刘冬阳叫过来?” “您跟他怎么说?”佐藤理惠问道。 “你的意思呢?” “你就像平常一样,不要太刻意就行。” …… 那边在讨论刘冬阳的事,刘冬阳却接到了齐连凤的电话。 她是从鸠山宏家里打过来的,电话一通,很着急地问道: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 “谁告诉你的?” 刘冬阳没有把自己受伤的事,第一时间告诉齐连凤,怕她担心。现在齐连凤却已经知道了。 刘冬阳问完,自己也猜出来了。一定是昨晚鸠山宏回家,把事情讲给了他老婆听,今天齐连凤去他家,鸠山太太又转告了她。 “你都不告诉我,还要我从别人口中才听到。到底伤得怎样了?” “我没事。就是一点擦伤。不打紧。” 刘冬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样吧,我等下给幸子上完课,就过来找你。”齐连凤果断地说道。 “好。那咱们一起吃晚饭吧。我真的没事。” 挂了电话,刘冬阳刚松了口气,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这回是佐藤机关长找他。 “刘桑,到我这边来一下。”佐藤进直截了当,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冬阳赶紧起身,来到机关长办公室门前,敲门喊报告。 “进来!” 推门进去,里面除了佐藤进,还有上午来的那个西服男子。 不过,这回刘冬阳看到了男子的正面,面露惊异之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佐藤、佐藤大尉?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位公子少爷呢。”他跟佐藤理惠打了招呼。 佐藤理惠也笑着起身相迎,同时问候道: “刘先生,你在这里还好吧?佐藤机关长是我叔父,我这次来海城,特地来看看他。” 佐藤进从中插言道:“看来,你俩真是老朋友重逢,有机会好好叙一叙。刘桑,我叫你来……” “刘先生,你先坐吧。”佐藤理惠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沙发。 刘冬阳挨着佐藤理惠坐下,看着对面的佐藤进,问道: “机关长,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佐藤进轻咳一声,才说道: “刘桑,想必你上次也听我提到过,我们特务机关,要成立一个便衣队,从海城的华国人当中招募队员。” “这个,机关长好像跟那个红党的赵刚说过,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时佐藤进是给赵刚许下的承诺,只要他愿意,把隐藏在日军中的卧底“鸿雁”供出来,就让赵刚出任这个便衣队的队长。 刘冬阳觉得,可能只是佐藤进画的一个大饼,诱使赵刚叛变。 时隔这么久,佐藤进也没有再提起过此事,更加说明,这个便衣队,是虚构的,只是一个画的大饼而已。 现在佐藤进再次提起,还特地跟刘冬阳说,他想干嘛? 佐藤进往前凑了凑,没有直接回答刘冬阳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你谈一谈,组建这样一个便衣队,对目前特务机关的工作,有什么样的利弊?” “机关长,你问我?” 刘冬阳看看身旁的佐藤理惠,又盯着佐藤进的眼睛,以判断他是否真的想听自己的想法。 佐藤进点了点头,佐藤理惠也极有兴致的样子。 “我还没考虑过。这事好像跟我的工作,也没多少联系吧?” 佐藤进咧嘴一笑,他也在观察刘冬阳。 “跟你交个底,我打算让你兼任这个便衣队的队长。人员招募,也由你负责。” 刘冬阳“腾”地站起来,做诚惶诚恐状,连忙推辞道: “机关长,我只是一个翻译官,让我当什么便衣队的队长,实在有点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了。还是请机关长另觅合适的人选吧。” “刘桑,你就不要谦虚了。你在望湖县,协助吉田少佐的时候,不是也成立过一个便衣侦查队吗?我都调查过,虽然那时候的队长不是你,但你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佐藤进停了停,又道,“我听骏介提起过,在他的车队遇到袭击的现场,你能根据当时的地形和被袭车队的状况,准确还原遇袭的情景,还推断出,袭击之人,是当地一股土匪所为。说明你有很强的逻辑分析能力。你完全可以胜任便衣队队长之职。” 佐藤理惠在一旁附和道:“这点我也可以证明。当时我也在场,刘先生勘验现场,就像一个职业探长,又细致又严谨,分析的也很全面。刘先生,你当便衣队队长,都是大材小用了。” 第61章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听着佐藤家叔侄俩一唱一和,刘冬阳相信,佐藤进一定早就对他的过去,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可是,我只是凭着一点直觉,胡乱分析的。别说我没接受过侦查方面的训练,就是用枪,我都属于半吊子水平。再说,我如果去做这个队长,就不能常伴在机关长左右了。” 刘冬阳再次推辞。 不过,他这次不是真心推辞,他觉得当个队长,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但不能表现得太积极主动。 “刘桑,”佐藤进继续先前的问题,“你先说说,假如让你做队长,你觉得便衣队由海城的华国人组成,有那些利和弊?” “机关长,能不能告诉我,便衣队的主要任务,包括哪些方面?” 这下刘冬阳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当然是秘密打探海城抵抗组织的情况,协助我们,肃清这些势力。特别是目前活跃在海城的红党地下组织。” 看来,对红党电台的围捕失败,让佐藤进下定决心,把成立便衣队的事,提上了议事日程。 表面看起来,通过围捕中刘冬阳的表现,佐藤进应该比较信任他了,但却让他担任这个便衣队队长,其实才是对他更大的考验。 你如果没有问题,就得放开手脚,好好地把便衣队带好。 “嗯,我想想哈。” 刘东元沉默一阵,佐藤理惠也没有再说话。 这件事,可不是听完命题就立马有答案的,毕竟对刘冬阳来说,确实有些突然。 “如果要充当特务机关的有力辅助,打探海城的情况,招募本地人员,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刘冬阳边想边说,“他们熟悉海城的方方面面,在本地又有亲朋好友。消息肯定比我们这些外来者更灵通,行动也跟便利。 但是,如果招募的时候,把关不好,很可能给人以可乘之机,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比如派人打入我们的便衣队。这样,我们的消息,可靠姓就很值得怀疑了。” 一席话,说得佐藤进频频点头。 “哟西,说得很好。请继续!”他伸手示意刘冬阳。 刘冬阳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招募来的这些人,往往鱼龙混杂,不受管束,自由散漫。机关长你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来咱们的便衣队?图什么?” 说到这里,刘冬阳停了下来,看着佐藤进。 佐藤进却没有接下去,只是用鼓励的眼神,要刘冬阳说。 “难道真的为了大东亚共融?为了效忠天皇?” 这样当着佐藤进的面反问,旁边还坐着佐藤理惠,也只有刘冬阳才敢。 他表现得非常的自然,接着侃侃而谈: “我们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热爱大日本帝国,愿意为天皇尽自己的一份力。普通人,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自己的前途,前途荣华富贵说到底也是为了钱。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钱给够,他们就来。 所以,第一,便衣队的待遇要上去,待遇低了没人干。第二,冲着待遇而来的人,又不是那么靠得住的。怎么解决这个矛盾?” “说得好!” 佐藤进一拍案几,他不仅对刘冬阳刚才的言论一点不生气,反而对刘冬阳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骏介一心想拉你过去帮他。刘桑确实有头脑,善思考。” 见佐藤理惠眼神中有疑问,佐藤进又把骏介找他要刘冬阳的事,重说了一遍。 才又对刘冬阳道: “有一点我刚才没说,我要成立的便衣队,跟下面各个县那些便衣侦查队,形式上会不一样。 他们的便衣侦查队里面,大多都是当地的地痞混混。拿钱不办事,混日子,我们不允许。 我们要有一个公开的组织形式,就是大家都在一个公司名下,每个人都是公司的职员。通过表面上的业务活动,秘密刺探有用的情报。 这一点还是骏介提醒了我,你有打理公司业务的背景和能力,我怎么能让你为他所用呢? 公司业务做好了,便衣队的经费也就有了。你说是不是?” 刘冬阳也很兴奋,他跟着信心满满地说道: “公司不仅可以解决便衣队的经费,还能赚得更多。”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佐藤进立马表示认同。 “你是想成立个什么公司?让我去做经理吗?”刘冬阳话锋一转。 佐藤进道:“什么公司的业务,可以让员工各处跑?” “那就多了。人力车租车行?汽车出租公司?”刘冬阳想了几个。 佐藤进摇摇头:“这些都被海城那些帮会把持着,暂时不考虑。还有呢?” “要不就是批发商行,日用百货业?” “嗯。正合我意!骏介搞了个物资贸易商行,咱们也来个日用品批发公司。你去做襄理。” 刘冬阳还以为是去做经理,结果却是一个副职。 “刘桑,经理是名义上应付外界的,我另有人选。你,公司的一切业务活动,都由你来打理。你看如何?”佐藤进看出了刘冬阳的心思,立即解释道。 “既然机关长都考虑得这么周全,我也只有服从安排了。” 正事谈完,刘冬阳又跟佐藤理惠寒暄起来: “佐藤大尉,你来海城,是长期待在这边,还是……” “我,来海城办事,顺便看望叔父。也许会待几天吧。” 在佐藤骏介和佐藤进有了隔阂之后,佐藤理惠又出现在佐藤进的办公室,这让刘冬阳立刻想到,佐藤进手中的秘密情报,很有可能就来自这个女特工。 只是有一点刘冬阳想不明白,他们亲兄妹俩,难道分属不同的机构?各为其主? 佐藤理惠还在继续说: “刘先生,以后就不要叫我佐藤大尉了,以后叫我理惠,或者叫佐藤都行。” 说完,冲刘冬阳甜甜一笑。 “我还是叫你理惠小姐吧。”刘冬阳恭敬地说道。 “随你吧。对了,晚上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可否请刘先生一同吃个饭?咱们也是难得一见呢。” “这个?” 刘冬阳犹豫起来。 第62章 佐藤理惠跟我们一起吃饭 刘冬阳刚接到齐连凤的电话,约了晚上吃饭。现在佐藤理惠也要吃饭,这不撞车了吗。 “怎么?刘先生晚上有事?”佐藤理惠看出了刘冬阳的为难。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约了……” “哈!是不是约了你女朋友吃饭?正好,我跟齐大夫也很久没见了,那就一起吧。她什么时候到?还是你去接她?” “你都知道了?”刘冬阳颇感意外。 除了鸠山宏,其他人好像并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叫齐连凤。难道是鸠山宏给佐藤进汇报的? 佐藤进插话道:“这你都能瞒得住?你女朋友在鸠山君家里给他女儿做家庭老师,我都碰到过几回了。” 说到这里,佐藤进又觉得话说多了,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还不知道,你女朋友竟然是个医生。挺好的。怎么不继续当医生,要去做家庭老师,教小孩子学华语?” 刘冬阳忙解释道:“她不是刚来海城嘛,找个医生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正好鸠山君家里要找家庭老师,她就先干一段时间,再慢慢找吧。” 佐藤进想了一想,主动说道:“我倒认识一个医学教授,是个日本人,叫藤野浩二,他说不定能帮上忙,帮你女朋友在海江大学附属医院,谋个职位。” “藤野浩二?” 刘冬阳冲口而出。 他听庄元元提到过此人,是帝国大学医学部的教授,现在在海江大学医学系。 “怎么?你认识?”佐藤进追问道。 “不不不!我不认识。我只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佐藤理惠插言道:“这不奇怪,藤野教授是帝国大学医学部的教授,跟我父亲很熟,你不是在帝国大学上过学嘛,一定是在那里听到过。” “喔喔,可能吧。我是觉得名字熟,就是想不起这人来。也可能没有见过。” 刘冬阳赶忙掩饰。 “这件事,我找机会给你问一问。”佐藤进也不给他打包票,但刘冬阳觉得,既然佐藤进都说出口了,这事多半能成。他要跟齐连凤商量商量。 “刘先生,你还没说,你跟齐大夫约的,什么时间?她来这里吗?要不你先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我也在,让她提前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 “嗨!你怎么这么木讷!她要不知道我去,到时候说不定给你整一出亲热戏,多不好的。” “哈哈哈!”佐藤进也被逗得大笑起来。 “好,我等下提前给她说一声。她应该还记得理惠小姐。” 刘冬阳离开后,佐藤理惠和佐藤进对视一眼。 “理惠,你觉得,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齐连凤是来跟刘冬阳接头的,她进入鸠山宏家,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鸠山宏可是电讯组的组长。” “叔父,不,机关长,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难说。不过,我分析,她如果试图从鸠山太太那里打听什么,实在不是很高明。” “理由呢?” 佐藤理惠道:“你不是说,刘冬阳跟鸠山宏关系不错嘛?他直接从鸠山宏身上窃取机密,可比另外派人从鸠山太太身上打听消息,直接得多,省事得多。派两个人,做同样的事,作为红党情报部门的领导,不会干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说得佐藤进不住点头;“那对齐连凤的调查,就看你的了。” …… 刘冬阳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即给鸠山宏家打电话。 就是佐藤理惠不提,他也会提前给齐连凤通报一声。 不是想让齐连凤有个心理准备,齐连凤知道佐藤理惠的身份,不用特别提醒,她也知道该怎么说话。 而是他们一直在查找的佐藤理惠的下落,现在其人就在跟前,而且晚上还要和齐连凤碰面。通知齐连凤,是让她做好安排。 她不是说背后有一个小组吗,得盯着佐藤理惠,别让她再消失了。 电话通了,是鸠山美惠子的声音。 “鸠山太太,我是刘冬阳,帮我叫一下齐连凤听电话好吗?”刘冬阳礼貌地说道。 “哦,是刘先生呀,请稍等!” “冬阳哥,你找我?”齐连凤接起了电话。 “连凤,你猜猜我今天在机关长这里,碰到谁了?还记得佐藤理惠吗?” 他故意把遇到佐藤理惠的地方,说得很清楚,意思就是,他们公开碰过面。 然后不等齐连凤答话,又道:“晚上我们吃饭,她也要一起去。” “好啊!那我到时候就过去。现在还要上课,先挂了哈。” 齐连凤知道,电话里不宜多说。那是佐藤进给鸠山宏家安装的电话线,说不定有人监听呢。 刘冬阳静下心来,又把晚上吃饭,需要注意的地方,捋了一遍。 齐连凤可能叫人去跟着佐藤理惠,而佐藤理惠也可能会派人盯着齐连凤。 这是他在听到佐藤进问他齐连凤是医生,为啥不继续当医生的那时,就意识到的。 对于一个职业特工,得知一个医生跑到海城来,干家庭教师,而且还是在电讯组组长家里,肯定会心存疑问。 甚至会怀疑其另有目的。 由此可能会展开对齐连凤的一系列秘密调查。刘冬阳希望组织上在派齐连凤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她的履历,做好了必要的准备,经得住调查。 有些事,刘冬阳可以不知道那么详细,他俩毕竟不是夫妻,只是女朋友。但她自己对自己身份的经历,一定要说得清楚。 得找机会给齐连凤提个醒! 并且不能拖到下次见面,就在今晚吃饭期间。 要不就在送她回去的时候? …… 刘冬阳和佐藤理惠在大门外等了几分钟,齐连凤就坐着一辆黄包车,来到了跟前。 但齐连凤显然没有认出佐藤理惠来。 因为站在刘冬阳身边的,是一个西服墨镜男子。 “连凤,这就是理惠小姐!” 刘冬阳主动介绍,他看了眼女扮男装的佐藤理惠,叫小姐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佐藤理惠把墨镜取下,笑着对齐连凤道: “齐大夫,没想到在海城能碰到你。更没想到,你竟然是,是刘先生的女朋友!当初完全没有想到。” 齐连凤脸一红,忙掩饰着,说道:“理惠小姐还能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啊。” 第63章 她注意到你了 三个人还是去附近的德兴酒楼,比较近。 在楼上包间里坐下后,刘冬阳就想找机会跟齐连凤悄悄提个醒。 佐藤理惠却一步也不离开包间,还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到望湖县的那段日子。 “冬阳哥,你伤在哪里了?让我看看。” 齐连凤当着佐藤理惠的面,关切地问道。 “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嘛,一点轻伤,就是这里,你看吧,没事的。”刘冬阳亮了亮胳膊。 齐连凤撅着小嘴,娇嗔道:“你又不告诉我,人家担心嘛。” 饭菜上来,几人开始边吃边聊。 “我听说齐小姐和刘先生打小就在一起?怎么在望湖县的时候,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你们俩都没怎么联系过?” 齐连凤道:“那时我也刚从外地回到家乡,工作才刚开始,一直住在医院宿舍。你也知道的,医院事情多,没多少空闲时间。再说,我俩也是有空就见个面,平常大家各忙各的。” “是啊。”刘冬阳跟着说道,“我们还是时常在一起的。理惠小姐待的时间不多,望湖县便衣侦查队的兄弟们,都知道我俩的关系。” 刘冬阳把便衣侦查队拉进来,给佐藤理惠提供一个信息,就是,有人能证明这件事。 他说的是实话,他在望湖县的时候,跟便衣侦查队的那些人走得近,刘冬阳有意让那帮家伙知道,齐连凤是刘翻译官的人,他们才不敢在齐连凤面前造次。 佐藤理惠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又神秘兮兮地问道: “我听说在华国,好多人都是从娘胎没出世就由父母包办,订了娃娃亲。你俩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刘冬阳连忙摆手,纠正道:“理惠小姐真不愧是华国通,连这些都知道。不过这回你说错了。 娘胎里订亲,那叫指腹为婚。两家夫人都怀了喜,由于不知道生男生女,所以两家人通常约定,若皆为弄璋,则结为兄弟,若皆为弄瓦,则结为姐妹,若一璋一瓦,则结为伉俪。 而娃娃亲,是两个未成年的男女,由父母做主,订了婚约,成年后再完婚。” 佐藤理惠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没整明白。 “刘先生,什么弄璋、弄瓦,什么伉俪?你说得好高深。” 齐连凤笑道:“很简单,就是在不知生男生女的情况下,两家人不可能一开始就给孩子订一门亲事。所以约定,如果都生男孩,俩小孩结拜为兄弟,若都生女孩,则结拜成姊妹。只有生下一男一女,才订下亲,将来就是夫妻。这叫指腹为婚。” “那么,你俩是吗?”佐藤理惠追问道。 “不是。”刘冬阳摇着头,“我俩既不是指腹为婚,也不是娃娃亲。我们是新社会新青年,咱可是自由恋爱,最多算青梅竹马。” 说着,瞟了一眼齐连凤。 齐连凤会意,他是在提醒自己,众人皆知的,可以说,别人不知道的,不用说。 佐藤理惠却抓住了齐连凤刚才话里的一个信息,继续问道: “齐小姐,你刚才说,你回到家乡不久,之前在什么地方?” 这明显带有盘问的意思,齐连凤说出的每句话,之后佐藤理惠都可能去核实。 但齐连凤成竹在胸,淡淡地说道;“我在燕京上学啊,燕京医学院,还没毕业,打仗了,我就回到家乡了。顺便就在家乡的医院实习了。” “那为啥不在望湖县医院继续当医生?” “这不,冬阳哥在海城,我就来找他啊。”齐连凤干脆主动说了起来,“开始准备在海城找个医生的工作,一时半会还没找到合适的,暂时就打打零工,挣点生活费。” 刘冬阳见佐藤理惠扭着齐连凤发问,赶紧插进来,调侃道:“怎么?理惠小姐吃饭也不忘工作,在对连凤进行审查吗?” 佐藤理惠尴尬地一笑:“哪里,哪里,随便聊聊。” 明知道这是佐藤理惠在审查连凤,刘冬阳只是这么一说,却不能展开反击,盘问佐藤理惠,她来海城之前,在什么地方。 一个日本特工,对自己和跟自己有关联的人,进行审查,是没有理由回绝的。但作为佐藤机关的人,刘冬阳如果反过来追问佐藤理惠的过往,就犯了大忌。 除非她自己愿意说。 佐藤理惠哪里是要跟齐大夫见面叙旧,她是受了机关长的指使,来调查齐连凤的。 刘冬阳和齐连凤都心照不宣。 吃饭间的每一个话题,都是一场交锋,一场较量。 饭后,刘冬阳要送齐连凤回去,对佐藤理惠道别后,两人上了一辆黄包车。 直到这时,他俩才有机会,单独说话。 黄包车夫在前面跑,两个人在车上,沉默了一阵。 刘冬阳悄悄指了指黄包车夫,然后对齐连凤使眼色。 齐连凤点头,现在虽然齐连凤不在旁边,但谁知道这个车夫,是不是她特意安排的? 所以在车上,两人又聊了些闲话,刘冬阳把昨晚发生的事,简短地讲述了一遍,重点是说他是怎么被对方打伤的,让齐连凤不要担心。 其实就是告诉齐连凤,昨晚抓捕红党的行动,失败了。 黄包车跑了很久,刚上车的时候,刘冬阳就注意到了,齐连凤给黄包车夫说的地址,跟他上回看完戏送齐连凤回去,不是同一个地方。 当着黄包车夫的面,他没有问。 他们在一个弄堂口停了下来,现在刘冬阳更加确定,这不是上回他来过的地方。 “冬阳哥,到我家里坐坐吧,我不想让你那么早就回去。” 齐连凤也不像上回那样,还没到住地,就打发刘冬阳赶紧走。 当时刘冬阳心里想,她跟她的小组住在一起,所以不方便让他去。 现在佐藤理惠或者佐藤进一定派了人跟踪他们,路上他还担心,连凤的住址,这次要暴露了。 齐连凤却邀请他直接进去,难道她没跟她的小组在一起? 给付了车钱,看着黄包车夫远去,他俩才走进弄堂。 这是从当地居民手上租的一个单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家具还算齐全。 齐连凤一个人住,还凑合。 “你平时自己不做饭吗?” 见没有厨房,刘冬阳问道。 “做啊。外面有个棚子,住这里的人,都在那里做饭。这里住的,都是外来人士,将就,房租不贵。” 这倒跟她现在的身份相符。 齐连凤搬过来有几天了。这是老金安排的。 老金和小组其他同志,也从原来那个住地,搬到了郊外。至于具体在哪里,齐连凤也不是很清楚。她和小组的联系,现在也是通过约定方式,先传递信号,再约时间碰面。 这一步走在了佐藤理惠出现的前面,所以,齐连凤才那么镇定自若。 “连凤,你要小心这个佐藤理惠。我们在调查她,她也开始注意到你了。”这时刘冬阳才对齐连凤说出了他的担心。 第64章 谁在叫我 齐连凤给刘冬阳倒了一杯水递过来,说道: “我知道。你一说她要和我们一起吃饭,我就知道了。我跟她并没有多熟,甚至可以说互相没有正式认识,只是见过。远远没到要跟我相见叙旧的程度。 一同吃饭的时候,她不是一直在盘问我吗,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坐下后,又道:“为什么之前在鸠山宏家,佐藤进也见过我,没有这么问来问去,这个女人一到海城,就要对我进行调查?” 刘冬阳想了想道:“可能之前佐藤进并不知道你是医生,佐藤理惠一来,你原来是医生,现在却在日本人家里当家庭教师,而且还是佐藤机关的电讯组长家里,换做是我,我也会怀疑,是不是怀有什么别的目的。” 说到这里,刘冬阳突然想起,佐藤进要给齐连凤找工作的事。 “连凤,佐藤机关长认识一个在海城大学医学系的日本教授,他答应去问问,帮你找个医院的工作,继续当医生。” 齐连凤听了,并没有刘冬阳想象的那么高兴,只说:“这事我要请示一下。” 她来海城,做什么工作,都要听组织上的安排。 刘冬阳却道:“不用请示了,如果佐藤进真的给你安排了,你没理由拒绝的,只能接受。但你可以跟上级提前汇报一下。” 从表面上看,佐藤机关长是关心手下翻译官的个人问题,暗地里,谁知道是不是把齐连凤纳入监视之中? 他给齐连凤安排的医院,那里没准就有佐藤机关的特工潜伏在里面。齐连凤的言行举止,都在他的掌控中。 当然,没有监视更好,但现在刘冬阳和齐连凤不得不谨慎加小心。 “那鸠山太太家……” 齐连凤想说她教幸子华语这事,刘冬阳将手一挥:“这个,到时候直接给鸠山宏说,大不了再给他物色一个新老师。你本来就说过,在新工作落实之前,暂时去他家上上课。” “嗯。” “还有,连凤,你们是不是派了人去盯着佐藤理惠?” 刘冬阳问道。 齐连凤轻轻点了一下头。 下午接到刘冬阳的电话,她就给老金发出了消息。但具体派了谁,她现在并不清楚。 “你要给他们提个醒。这个日本女特务,行踪一贯神神秘秘的,她一定也非常小心。而且,她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咱们的人,千万不要被她察觉。尤其是咱们刚跟她见过面,她就被人跟踪,她会把事情直接跟我和你联系起来。” “好,”齐连凤答应道,“我们暂时不会动她,就是想知道,她和根据地的内奸,有没有联系,是怎么联系的。我会尽快想法提醒的。”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组织上汇报。佐藤进让我担任便衣队的队长,这个便衣队,还没有成立,准备招募海城的本地人,组成一支秘密的队伍,专门刺探海城地下抵抗组织的情报。” “就是所谓的包打听嘛。”齐连凤接口道。 “差不多。说是让我全权负责招募,我估计,到时候佐藤机关长一定要审查,而且,我还有种预感,说是全招海城的本地人,他很可能还是要塞进来一些他的人,至于是冒充华国人的日本人,还是他认为可靠的汉奸,就不得而知了。” 齐连凤听完,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派人,报名进入便衣队?” “我可没这意思。咱们的人,进入佐藤进的视野越多,暴露的几率就越高。我和你,已经算是直接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了。我可不想万一出了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抓一串。我只是把我的最新情况,向组织做个汇报。” 刘冬阳想,当初只有“老刀”私下跟他保持联系,“老刀”如果不暴露,他们的这种联系方式,可以做得很隐秘。 现在齐连凤来,还公开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已经是很冒险了。 可千万别再派人来。 “记住,跟上级首长千万把我的话,原话转达。” 他一再叮嘱着。 “好吧,我会如实上报的。” 刘冬阳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准备告辞。 “冬阳哥,”身后的齐连凤又小声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去,连凤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刘冬阳一挥手,迅速离开。 在弄堂口,四下观望了一会,才叫了黄包车,赶回住地。 …… 一连几天,刘冬阳再也没有见到佐藤理惠。 佐藤进说的便衣队的事,还有托人帮齐连凤联系进医院工作的事,也没有下文。 刘冬阳估计,佐藤理惠很可能去了望湖县。在对齐连凤的调查没有结论之前,佐藤进不会着急落实他所说的事情。 但这几天刘冬阳算是养伤期间,佐藤进也没有给他安排更多的活。刘冬阳也乐得清闲,每天还是往办公室一坐,翻翻报纸,找人聊聊天。 刘冬阳不是第一次受伤了,甚至带伤工作,都很多回了。 在望湖县的时候,他还被吉田少佐叫人用担架抬着,跟着日本兵去围剿当地游击队。 所以这点小伤,他根本没当回事。 几天过去,他的伤也渐渐好了,去医院拆了纱布。 看着已经愈合的胳膊,用力往上举了举。 还挺有肌肉的。原主的这副身躯,到底是从小跟着江南飞镖侠练过的,结实,又健壮。 刘冬阳很满意。 就是穿越过来,没有任何金手指,没有异能,也没有带系统,他有点无奈。 除了两世结合起来,识人的能力比一般人强,思维更加严谨一些,听力更加灵敏一点,面对困境,他也只能靠自己,没有别的可以依赖。 从医院回到机关大院,正要迈步往里走,大门旁一个声音在叫他。 “刘先生!” 他扭头看去,那里停着一辆黄包车。车夫戴着顶草帽,压得很低。而车夫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绸衣、戴着黑色毡帽的中年男子。 刘冬阳迟疑了一下,这谁呀,找我的? 条件反射地手往身上的枪匣子边摸去。 如果是军统派的刺客,不会胆大到跑特务机关大门口来行刺吧?门口还有守卫呢。 而且,刺客也不会先叫人,喊醒了才动手。 他又把手拿开,直到对方又叫了一声:“刘先生,真的是你呀?” 这次刘冬阳看清楚了,是那绸衣男子在叫他,并且立刻把毡帽取下,拿在手里,笑着朝刘冬阳走来…… 第65章 出手够阔绰的 绸衣男子到了刘冬阳面前,恭敬地点了一下头,说道: “刘先生还记得我吧?鄙人陆文恭,是专门来拜会刘先生的。刚才门口守卫说你不在,我刚要坐车离去,就见你回来了。开始还不太敢确认,所以叫了一声试试,没想到真的是刘先生。” 刘冬阳在他叫第二遍的时候,就认出他了。陆文恭,望湖县江南织造厂的厂长,商会会长田承畴手下的能人。 但刘冬阳跟他并无多少交情,怎会专门前来拜会? “陆厂长,你来海城,就是为了来见我?是田会长叫你来的?”他问陆文恭。 “唉!” 陆文恭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说来话长,我现在常驻海城了,负责江南织造厂在这里的一个分号的业务。” “陆厂长不是总管全厂吗?到海城管理一个分号,这是什么操作?田老板打算把公司迁到海城来?” “不不!不是的。厂子里一连出了几起大的过失,我作为总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怎么说呢,算是被贬到海城来的。” 刘冬阳心中明白了,但嘴上还是说:“陆厂长说笑了,你可是田老板的得力帮手,他会舍得把你派出来?” “刘先生,要是有空,我们找个地方喝喝茶,容我慢慢跟你道来如何?我还有事要托刘先生呢。” 这才是他来佐藤机关外找自己的目的,刘冬阳即将担任一个新公司的负责人,他也正想多了解了解。便答应了。 在附近找了家茶楼,陆文恭特地要了一个包间。 坐下以后,他掏出烟盒,给刘冬阳递过来:“刘先生,请抽烟!” 刘冬阳想起当时和吉田少佐去江南织造厂的时候,陆厂长也是这么毕恭毕敬。 为刘冬阳点上烟后,陆文恭自己也点了一支。 “说吧,找我有啥事?” 刘冬阳开门见山,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问道。 陆文恭却道:“我还是先说说我的情况吧。我托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刘先生现在也在海城,而且,还是给皇军做翻译官。听说刘先生跟的还是个大太君,比吉田太君的官大得多。” “所以呢?跟你找我有什么联系吗?” 陆文恭连忙道:“我被派到海城来,这里不是工厂,主要负责销售。所以我想,如果在海城干得好,把这里的分号做大了,也许田老板还会重新重用我。我在想,既然是干销售业务,就不能局限在江南织造厂自己那点产品上,可以拓展拓展,只要能赚钱的,都可以做。但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刘冬阳正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催促道:“陆厂长,怎么不说了?” 陆文恭似有难言之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被刘冬阳这么一催,咬咬牙,继续说道: “刘先生,你也知道,海城商界的水很深,各种势力都有。我一个外地来的,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想在这里做点事,真的很难!” 刘冬阳没有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陆文恭又摸出香烟,两个人都点上,才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要是能跟日本人搭上线,有皇军撑腰,就没人敢怎么样了。正巧听说刘先生在海城,而且在皇军那里还能说得上话,能不能请刘先生……” 要是按照以前刘冬阳的想法,别说找他牵线搭桥,找日本人拉关系,就是跟陆文恭坐在这里喝茶,都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刘冬阳不一样了。他不是也要做生意嘛,这个陆文恭,别的不说,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 作为田老板手下的厂长,田家的大多数业务,都要经他的手。 跟田家有业务往来的那些商家,也都跟陆文恭关系不错。 这是一个商业人才。 如果能够帮他,也许将来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不,刘冬阳突然有了个主意,他要试探陆文恭。 “陆厂长!” 陆文恭轻轻摆了摆手:“以后不要叫我厂长,我已经不是了。” “陆经理,”刘冬阳继续道,“你说你想拓展业务,是打算涉足那些方面?能否说来听听?如果对皇军有利,也许会更有说服力。” 说起生意来,陆文恭滔滔不绝,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了出来。 他想,刘翻译官也不是商界之人,虽然这都是自己还没实施的计划,算得上是商业机密。 为了争取得到刘翻译官的支持,他得表现得坦率真诚一点。 这个计划,无疑正是刘冬阳想听的。 让一个商界老手,给自己交出了一份详实的可行性计划,比自己费心费力去重新搞,省事多了。 刘冬阳一边听着,还一边跟陆文恭探讨了一番。 最后才说:“陆经理,你真不愧是商界能人,这要是给皇军干,说不定能受到特别器重呢。” 陆文恭眼睛一亮,抓住了刘冬阳话里的话,赶紧起身表态: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陆文恭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冬阳把手一扬:“坐下坐下!我也就这么一说,皇军又不是我家的,我说了不算。” 陆文恭两手朝刘冬阳一拱,嘴里说道:“明白明白!我懂。” 随后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推到刘冬阳面前。 刘冬阳一看,两根大黄鱼!出手够阔绰的! “刘先生,只要能帮愚兄跟皇军搭上线,我忘不了你的好处。从今后,咱们就是亲兄弟,既是同乡,也是兄弟。我发了财,也有你的一份!怎么样?” 刘冬阳故作推辞,把东西推回到陆文恭眼前,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可以去说说,成不成的,还要看太君的意思。你回去等消息吧。” 陆文恭又把东西推到刘冬阳面前:“不管成与不成,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这是见面礼,请冬阳兄弟笑纳!” 然后又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名帖,递给刘冬阳; “这上面有我的电话,还有分号的地址,有什么消息,给我打电话,或者请冬阳兄弟光临小号,我随时恭候!” 第66章 办理什么业务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冬阳不再推辞,把两条黄鱼揣进衣兜,又看了看名帖。 “江南织造厂海城业务部,”他嘴里念着,又问道,“你的那些想法,田老板会支持吗?我说的是资金方面的支持?” 陆文恭有些得意地说道:“前期投入并不多,以愚兄在商界的人脉,业务打开后,见了成效,我想田老板会支持的。” 刘冬阳凝视了一阵名帖,突然问道:“如果要你脱离江南织造厂,离开田老板,你可愿意?” 陆文恭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刘冬阳会有此一问。 刘冬阳什么人?前世的商界精英,虽然陆文恭口口声声说,想做出成绩,获得田承畴的重新器重。 一个被贬的总管,那么容易得到老板的重新赏识,重新信任? 他想把业务拓展开来,不就是为自己另立门户,做准备吗? 手头上有了本钱,才能另起山头,甚至还想跟前东家分庭抗礼,这才是有能耐的人的真实想法。 前世那些商界大佬,很多都是从前老板那里跳出来,自己开新公司,跟前老板争夺市场,并且,因为从敌营中来,更了解敌人内部核心的东西,做起事来,更有针对性,往往打得前老板措手不及。 陆文恭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稍稍镇静了些,才说道: “冬阳兄弟怎么会这么问?愚兄还没想过这些呢。” “那你现在就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不妨跟小弟交个底,怎么样?” 说完,刘冬阳站起身,把名帖也收起来。 “茶就不喝了,回去等我的信吧。” “好,这事就拜托冬阳兄弟了。”陆文恭也起身,把刘冬阳送下楼。 …… 刘冬阳回到宿舍,意外地发现,隔壁鸠山宏的房间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 鸠山宏自从夫人孩子来海城后,这间房一直紧闭,他再没有在这里住过。难道总务科把房子收了回去,分给了其他人? 作为将来的邻居,刘冬阳随手把房门推了一下,准备给新邻居打个招呼。 却见鸠山宏斜靠在床头,半闭着眼,床前的地上,尽是烟头。 床旁小桌上,还有一个空酒瓶。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鸠山君,你,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刘冬阳好心地问道。 “你怎么进来了!”鸠山宏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门开着呢,我以为这间房换了人了。”刘冬阳连忙解释。 鸠山宏一看是刘冬阳,坐直了身子,把一脸的颓废掩饰了一下,才说道:“哦,我忘了关门了。没什么事,一个人无聊,喝了点。” “鸠山君今晚值夜班吗?喝酒值班,可是犯了纪律。” “我今晚不值班。好了,没啥事了。刘桑,我得回去了。” 鸠山宏说着,就往外走。 见他不肯说,刘冬阳也从房间退了出来。 看着鸠山宏醉醺醺地从宿舍大楼出去,刘冬阳感觉到,他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也许跟机关长有关? 这种事情,鸠山宏不说,别人不好多问。家丑不外扬嘛。 回到自己房间,刘冬阳找出纸和笔,把陆文恭叙述的计划,详详细细记录了下来。 当然,这里面还加上了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作为计划的补充,使这份商业计划书,更加的完善和可执行。 他把这份计划书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舒了一口气。 掏烟盒的时候,手触碰到了一样东西,那是陆文恭送给他的两条黄鱼。 不行,这东西不能放到宿舍。万一被人看到,说都说不清。 以后如果陆文恭还要给他送钱送黄金,得想个办法,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随身带回来。 刘冬阳想了想,现在这个时代,银行开户不需要实名制,连证件都不需要。可以随便编个假名字开户。 好,就这么办,明天就去办这件事。 找家可靠的银行,用假名开个户头。 钱多不扎手,以后办事,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第二天,刘冬阳抽空溜了出去,在外面转悠一圈,他特地去了法租界,寻到一家银行。 在法租界,日本人管不到,街上也没有日本兵。 但他还是把自己伪装了一番,戴上墨镜,走近银行的柜台。 “先生,要办理什么业务?” 柜员头也不抬,一边看着账本,一边问道。 “我想开个户头,需要什么手续?” 那柜员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刘冬阳。 “您要现在存钱,还是只开户不存钱?” “可以存这个吗?”刘冬阳把黄鱼拿出来,在柜员面前晃了晃。 柜员道:“可以的。咱们本来以前就是钱庄,可以存现钱,也可以存金条、银条。不过,存金条、银条,没有利息,我们还要收取一定的保管费。” 见刘冬阳没有说话,又解释道:“当然,您也可以先把金条换成现钱,存在户头上,每月还能有点利息收益。这取决于您了,先生。” 刘冬阳道:“还是别换了。存什么取什么,对吧?” “是的,先生。” “我再问一下,取的时候,一定要我本人来吗?” 柜员道:“这也要取决于您了。您如果选择只能本人来取,就请出示您的证件,以后取的时候,我们也要核对证件的。” “如果我不要求呢?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取吗?” 刘冬阳要弄清楚,这些规定。他对这个时代的银行规矩,确实不甚了解。 “可以的,只要拿着我们银行的存条,就可以提取。认票不认人。”柜员耐心解释着。 “那么,我再问一下,贵行有没有保险箱业务?”刘冬阳继续咨询道。 “有的,先生。如果先生想把金条放到您自己租用的保险箱里,也是可以的。我们绝对为客户保密,您自己拿着保险箱的钥匙,谁也不能擅自开启属于您的保险箱。” 刘冬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先开个户头,存钱用。然后再租个保险箱。” “先生,请稍等,我马上给你办理。” 柜员很有礼貌地说完,在案头填写了一份存钱的开户单子,然后又填了保险箱租用协议,递给刘冬阳签字。 刘冬阳取了个假名字,按照要求填写好,交回柜员手里。 拿着凭条到地下室的一个办理点,换了一把钥匙,把开户条和两根黄鱼一起放进了保险箱。 第67章 擦皮鞋 再说老金那天接到齐连凤消息,立即带着小丁,赶到鸠山宏家附近。 为了不让齐连凤分心,没有跟她碰头,而是暗暗跟着齐连凤,来到佐藤机关。 在刘冬阳、齐连凤和佐藤理惠去德兴酒楼吃饭时,他们也是一路尾随而去。 直到只剩下佐藤理惠,他俩又悄悄跟上了她。 小丁是“金银草小组”的成员之一,年轻,机灵,和另一个成员小王一样,都是红党军侦察员出身。 老金和小丁一直都很小心谨慎,他们很清楚,一旦被佐藤理惠发觉,不仅不能查出她的行踪,反而有可能给“鸿雁”带来麻烦。 第二天一早,他俩就见佐藤理惠把男士西服换成了华国乡村女人的装扮,然后上了海城开往望湖县的长途客车。 “她去望湖县干什么?” 小丁问老金。他们没有听到包间里,刘冬阳、齐连凤和佐藤理惠的对话,对佐藤理惠此行的目的,并不清楚。 老金推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急着去望湖县,很可能跟‘野草’同志有关。她要去核实‘野草’同志的身份。” “那咱们还跟吗?”小丁问道。 “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跟上去。”老金做出了决定。 “老金,你一个人,行吗?”小丁担忧地说道。 “放心。望湖县那边,我很熟。当地游击大队,我也知道。有什么事,我会想办法跟他们取得联系。何况,我们这次并不是要跟她正面较量。没有那么危险。回去吧。” 小丁目送老金也上了佐藤理惠同一辆大客车,才转身返回。 过了几天,老金回到了“金银草小组”的住地。 “怎么样?”众人围拢过去,关切地询问道。 老金道:“我把继续跟踪的任务,交给望湖县当地的地下组织了。不过,这几天我发现,跟我最初的推测一样,佐藤理惠到了望湖县,就四处活动,去了县医院,还去了乡下齐连凤家所在的村子。她果然是在调查齐连凤!” “不会查出什么问题吧?”众人担心道。 老金哈哈一笑:“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大家该忙什么,都去忙吧。” 等众人都散了,老金才问留下来的“铜钱”:“‘野草’有什么消息吗?” “铜钱”汇报道:“你离开的时候,‘野草’传话来,希望跟你见面。” “她没说什么时间?”老金问道。 “铜钱”摇了摇头。 “好,你让小丁通知她,明天上午,老地方见。” …… 第二天一早起来,齐连凤收拾一番,穿上一身连衣裙,脚下是一双黑色圆头小皮鞋,戴着白色女士遮阳帽,拎着挎包,出了门。 下午要去鸠山宏家,上午去逛逛石城路上的商场。 石城路是海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东西走向的长长大街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很多的商场、酒楼饭铺。这里几乎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来来往往。 各种汽车和拉客的黄包车,也穿梭其中。 她逛了几家大商场,进进出出,却时刻在留意着身前身后,确定自己没有被人盯上,才走向街道边。 那里零零散散坐着一些给人擦鞋的人,每个人都坐在一个小木凳上,面前是擦鞋的行头,一个木箱,一个脚踏子,对面是一把带背靠的简易竹椅,给客人擦鞋时坐的。 擦鞋匠有男有女,有年纪大的老人,也有十来岁的孩童。 他们要么正埋头给客人擦鞋,要么两眼扫视着来往跟前的路人的鞋,这已经是他们这样的人的一种职业习惯了。 只有见到一双朝自己走来的皮鞋,才抬起眼来,招呼一声:“老板,擦鞋吗?请坐吧。” 齐连凤远远地就看到,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男擦鞋匠,戴着遮阳草帽,刚给一个胖子擦完皮鞋,低头收拾工具。 她径直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把穿着皮鞋的一只脚,抬起放在脚踏子上。 “给我仔细擦,擦干净点。” 齐连凤吩咐道。 擦鞋匠用眼从草帽下瞅了瞅,把正要收起来的工具,又取出来。 先用布把皮鞋上的灰土抹去,再用点水,把表面润一润。然后上油,鞋刷翻飞,动作熟练。 手上不停,嘴里却在低声问道: “你找我,有什么情况?” 齐连凤眼睛盯着自己的皮鞋,也悄悄说道:“‘鸿雁’要我提醒你,跟踪目标的时候,注意方式,千万别让她有所察觉。这个女特务,受过特殊训练。” 老金埋头干活,答道:“现在不用担心了。即使她发现被人盯上,也是望湖县的事,跟你们扯不上关系了。” “她真的去了望湖县?” 刘冬阳说过,佐藤理惠已经注意到她了,但得知佐藤理惠第二天就去了望湖县,齐连凤还是有点吃惊,这已经很明确了,佐藤理惠在调查她。 老金默默点了点头。 “‘鸿雁’还有件事,要跟组织报告。佐藤进可能会让他兼任一个新成立的便衣队的队长,成员在海城本地人当中招募。主要职责,是秘查海城各抵抗组织的消息,尤其是咱们地下组织的情况。” “嗯。”老金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示意齐连凤继续说下去。 齐连凤停住了,她以为老金会问点什么,却没有。于是接着说道: “‘鸿雁’说,咱们不用考虑再派人打入便衣队了,咱们的人,进入佐藤进的视野越多,暴露的几率就越高。他不想万一出了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抓一串。这是他的原话。” “他说得对。”老金轻轻点了下头。 齐连凤道:“幸好我们提前分开了,我单独租房住。不然那天,很可能被特务跟踪到了咱们的住地。” “嗯。还有呢?” “‘鸿雁’受了伤,不过伤得不严重,是在围捕海城地下电台的时候,受伤的。特务机关围捕失败,没有抓到人。” “嗯。我早就转达过首长指示,这种行动,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汇报。” “然后就是我。”齐连凤小声说道,“佐藤进知道了我曾经是医生,要给我介绍到一家医院工作。” 老金埋头干活的手,停了下来,道:“这只鞋好了,女士,请换另一只!” 第68章 今晚的主题 齐连凤把另一只脚,踩到脚踏子上,趁老金继续擦鞋的机会,补充道: “好像是通过海城大学医学系的一个日本教授介绍,去医院工作。我能接受吗?” 老金一边干活,一边道:“接受啊,怎么不接受?即使因此而处在被监控之下,你也得去。你和‘鸿雁’,是公开的恋人关系嘛。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只是‘鸿雁’的联络人,其他任何不符合你身份的事,都不要擅自行动。” “好的。我明白了。” 老金把另一只鞋也擦好了,欣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抬高了声音,说道:“好了,女士,您还满意吧?” “挺好,给你钱!”齐连凤丢下两个铜板,起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 与此同时,佐藤进得到佐藤理惠的密报,她在望湖县对齐连凤的调查,证实了齐连凤所说属实,齐和刘冬阳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 从不同渠道也验证了刘冬阳和齐连凤,确实是一对恋人。 从望湖县医院离开,也是因为和新来的外科主任有关,本来并不是齐连凤要主动辞职,而是外科主任威胁说要取消她的实习医生资格,以此来要挟齐连凤就范,她才愤而离开的。 佐藤进的办公桌上,还摆着一份成立新公司的商业计划书,是刘冬阳刚刚递交给他的。 虽然佐藤进不是商人,但作为特工的严谨的逻辑思维能力,他能看得出,这份商业计划书,具有很强的可执行性。若没有多年商界的摸爬滚打,写不出这样优质的计划书来。 “到底是江南商人之子,家族传承,这么年轻,就有经商的头脑。也难怪骏介那小子想挖他过去。” 佐藤进感叹不已。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我找一下田中信直先生。” 那边等了一会,有人接起了电话:“莫西莫西!哪位?” “田中老兄,我是佐藤进,我们有段时间没聚了吧?怎么样?晚上可以一起品尝品尝咱们军队特供的清酒吗?”佐藤进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是佐藤将军啊?难得佐藤将军公务之余,还有闲暇想起我这个老朋友啊。在哪里,你定,我一定到!”田中信直爽快地接受了。 田中信直,四十多岁,日本国住和财团驻华东商务代表处总代办,住和财团几大家族之一的田中家族最得力的成员之一。 长期在华国从事商业活动,拥有丰富的在华经历。 他和佐藤进是多年的老相识,佐藤进曾经试图劝说其加入他的情报系统,被田中信直委婉拒绝了。 “我是个商人,以利而趋之。我不会让财团的利益,受到牵连。” “大东亚蓝图一旦实现,你的财团不是更有前景吗?”佐藤进劝道。 “不!生意一旦跟军队挂上钩,就将财团置于风险之中。如果在日本国内,可以考虑,军商联手,会获得更大利益。但现在我是在华国,我的周围,都是华国商界,一旦跟他们之间划上一道沟,受影响最大的是我。”这是田中信直的信条。他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华国通。 但他却并没有和日本军队切断联系,他表面上和华国商界相处融洽,却依然跟佐藤进这类军界人物,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佐藤进见田中信直这么爽快,也哈哈一笑,道: “那就在日商协会的会所吧,那里清净,我们好好叙叙。” 挂了电话,佐藤进把刘冬阳的商业计划书,收到他的包里,然后让井上秘书去准备了一箱特供日本清酒,放到车上。 他到达日商协会,井上四郎把清酒搬下车,送到预订好的包间里。然后退了出去。 稍等一会,田中信直就到了。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对面席地而坐。佐藤进把商业计划书,递到田中信直面前: “田中老兄,你先看看这个。” 田中信直扫了一眼标题,用手指着佐藤进笑道:“我就说,你佐藤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起我来,这才是你今天找我的真正原因吧?” “不,主要还是很久没聚了,想跟田中老兄喝上几杯。这个嘛,只是顺便,请田中老兄,以一个商界大佬的眼光,帮我把把关。” “这么说,将军也有涉足商界的打算?这是你撰写的?” 田中信直也不客气,边说,边拿起计划书,认真看了起来。 为了不打乱田中信直的思路,佐藤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耐着性子,凝视着田中信直。 田中信直足足看了有二十分钟,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然后又仰望天花板,似在思考。 期间有服务生轻轻推门进来,被佐藤进用手势阻止在了门外。 等田中信直放下计划书,佐藤进才松了一口气。 “佐藤将军,看不出,你还很有商业头脑,这是准备一入行,就做海城日用百货的批发巨头?”田中信直连连称赞,“借用华国的一句成语,将军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佐藤进被狠狠吹捧了一顿,他却没有笑,而是反问道:“你看这份计划书还行吗?” “行!简直是太行了!如果佐藤将军需要融资,就冲着这份商业计划书,我住和财团,愿意助将军一臂之力。” 佐藤进连忙摆手解释道:“这不是我撰写的,是我手下一个翻译官,此人是华国人,曾在我们大日本帝国大学留学。” “将军手下都这么能干,何愁大事不成?我的提议,也请将军阁下能够考虑。” 田中信直以商人的敏锐眼光,一下就被这份商业计划书吸引了,三句话不离本行,开始给自己拉起生意来。 佐藤进却道:“田总老兄不是不愿意跟军方有牵扯嘛,我这公司,就是隶属于我机关名下。” 用他的话,堵他的嘴。 佐藤进不想让别人插手他的计划。 他取出一瓶清酒,又叫门外的服务生进来上菜。 “我们今晚的主题,喝酒叙旧!田中君,咱们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如何?” 第69章 让我先见一见他 佐藤进拒绝田中信直的住和财团介入他拟成立的新公司业务,除了不想被田中信直控制之外,还有一层考虑。 他要成立一个表面上看是纯粹的华国贸易商行,这样,雇佣华国员工,更能迷惑人。 如果住和财团投了资,就成为了日资企业,性质又不一样了。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佐藤骏介不日就将重回海城,他要抢在佐藤骏介之前,把事情搞定。 得到田中信直的认可,他的信心更足了。 第二天,就把刘冬阳叫到办公室。 刘冬阳进来时,见自己交的作业,就在机关长的大班桌上,料想佐藤进找他,肯定也是为了这份计划书。 “刘桑,你写的这份计划书,我仔细看过了,写得很好。” 刘冬阳站立对面,连忙谦虚道:“机关长过奖,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还请机关长指正。” “来,你先坐下,我们再讨论一下,具体实施起来的步骤。” 佐藤进让刘冬阳在旁边椅子上落座,展开那份计划书,和刘冬阳一点一点地讨论起来。 其实主要是佐藤进提问,刘冬阳答辩。 对刘冬阳的答辩,佐藤进非常满意。 “刘桑,我在想,便衣队的成立,和新公司的成立,可以同时进行。这样招募的时候,可以对话宣称为公司招募员工。” 佐藤进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不过,除了便衣队,公司还得招一些真正做业务的人,这样,才能既赚钱,又不耽误便衣队的任务。” “那是肯定的。在业务人员方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其实在刘冬阳拟的计划书中,已经提到过。 见时机成熟,刘冬阳才把陆文恭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我觉得,这个陆文恭,我们可以让他过来,担任业务经理。此人商场宿将,很有才干。不瞒机关长,我这份计划书,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实事求是地说,以刘冬阳前世贸易公司老总的经验,远胜那个时代的陆文恭,但刘冬阳以后的主要精力,还在便衣队,所以,他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这是他在听取了陆文恭的抱负以后,突然想到的。 他要把陆文恭拉到自己身边,替自己做事。他不是想找日本人做靠山吗?我就成全他。 他也表示过,以后有了好处,忘不了冬阳兄弟的一份。 刘冬阳有信心,掌控陆文恭。 所以,此刻,他郑重向佐藤进推荐了此人。 “这个陆文恭,你很了解吗?他对皇军忠诚吗?”佐藤进一连串催问道。 “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而且,望湖县的吉田信一少佐,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有机会你可以跟吉田少佐打听打听。” 佐藤进想了想,确认道:“你是说,让他来主持公司的业务工作?不是让他加入便衣队?” 刘冬阳道:“机关长,俗话说,物尽其用。他在经营方面有能力,就要让他发挥这方面的特长。要是让他也加入便衣队,那谁来打理公司业务?” “有道理,这样,你跟他联系一下,先安排我见他一见。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我同意你的提议。” “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冬阳找出陆文恭的名帖,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陆经理,有时间你来我这里一趟。” 陆文恭喜极,忙追问:“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你先来嘛,到了这里,我们面谈。” “好的。我马上赶到。回头见。” 撂了电话,陆文恭马不停蹄,起身往外就跑,风风火火的,出门招了辆黄包车,朝佐藤机关赶。 刘冬阳到大门外接住,并没有立即带他去见佐藤进,而是在附近找了个茶楼。 “冬阳兄弟,什么情况?” 刘冬阳拎着茶壶,往茶碗里倒茶,一人一碗。 “先喝茶,看把你急的,气喘吁吁。”刘冬阳笑道。 陆文恭端起茶碗,猛喝了两口,抹了抹嘴,道:“能不急吗?这可是关系到我的前途的大事!” 刘冬阳平静地看着他,接口道:“确实是关系到你未来的大事,你得好好想清楚。” 陆文恭一听,差点站了起来。 “这么说,有戏?”他追问道。 “陆经理,我先问你,如果让你离开江南织造厂,专心给皇军办事,你愿不愿意?” 这显然超出了陆文恭的预期,他略有迟疑。 刘冬阳补充道:“佐藤太君想开办一家贸易商行,准备广揽人才,我向他推荐了你。但是,你必须和原来的东家分开。所以,我也不能替你做主,还得你自己斟酌。” 接着,又根据计划书的内容,把大致情况,跟陆文恭叙说了一番。 陆文恭一边听,一边偷偷擦汗。 这不就是他前几天跟刘翻译官所说的计划吗?现在竟然成了佐藤太君新公司的事了。 他瞬间明白了,上回见面,刘翻译官就是在摸他的底细。 刘冬阳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等他回答,自己先分析了起来。 “陆经理,我知道你想先把业务开展顺了,然后自立门户。利用田老板的支持,打自己的天下。但是你想一想,如果你不加入我们,我们的公司,照样能开起来。而且……”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陆文恭怔怔地看着刘冬阳,他想问,你知道需要多少资金吗?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说家族是做生意的,可你自己却是个新手,并没涉足过商界。拿着那份计划书,能玩得转吗? 刘冬阳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又接着道: “而且,我的目标,比你原来的,可要大得多。我们可以找多家银行融资,一亮相,就要做海城批发业的龙头。你觉得以日本人的背景,佐藤机关做担保,那些银行会不会给我最大的支持呢?” 一席话,令陆文恭不敢再想。 换句话,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日本人干,要么,自己硬撑着单干,必将面临一个新的强劲对手的打压。 他的梦想,就真的只能是个梦! 审时度势,是商人最拿手的本能。他当即表示,愿意跟着冬阳兄弟,给日本人干。 “好!你跟我走。” 刘冬阳一拍茶桌,“腾”地站起身。 “去哪?” “佐藤机关长要见你!” 第70章 还得招俩保镖 在海城商贸业集中的四川北路,一家新的商贸公司,正式挂牌。 隆盛祥贸易商行。 多具有华国特色的一家商号! 除了位于四川北路的公司业务部,在码头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货场。 公司的执照上,那个法定代表人,刘冬阳都不知道是谁。刘冬阳就是主持日常工作的襄理,相当于后世的执行董事、总经理。 业务经理陆文恭,忙前忙后地招呼前来道贺的客人。 至于公司员工的招募 ,全交给了陆文恭。 而便衣队的队员,并没有像一开始刘冬阳设想的,和公司员工的招募同时进行。 事实上,这一块一直由佐藤进亲自操持。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批人,等公司开业庆典结束后,井上四郎叫刘冬阳跟着他,来到一个院落。 那里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个男子,操着海城本地话。 “刘桑,这是机关长交给你的便衣队。” 井上四郎对刘冬阳说道。 “井上秘书,不是说,便衣队队员,由我负责招募吗?”刘冬阳悄声问道。 “是啊,这是第一批,先把队伍成立起来,后面还要扩编,人员由你负责招募。” 井上四郎说着,又提高声音,对大伙儿道: “这是你们的队长,刘冬阳。大家可以先互相介绍一下,熟悉熟悉。” 好嘛。刘冬阳之前想到过,佐藤进会往便衣队里塞他的人,没想到毫无征兆地来了这么一手。 这些人,他是一点底细都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海城人,都要打个问号。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 井上四郎补充道:“这些人的名字,已经在公司招募的人员名单之中了,他们名义上都是公司的安保人员。你到时候跟陆经理说一声即可。对了,这个五号大院,以后就是你们便衣队集合的据点了。为了工作方便,机关长批准你,可以自己在外面找个住处。不用一直住宿舍了。” 说完,井上四郎告辞离开了。 看着井上四郎的背影,刘冬阳无奈地笑了笑。 拉什么队伍,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悄悄摸一摸这些人的底! 他把这些人带到商行,跟新招募的员工一起,集合起来,训了话。 忙碌的一天,也就结束了。 他正要准备离开,陆文恭把他拉住,来到经理室。 “刘老板,”这是他们约定的,以后就这么叫,对客户也这么介绍,“你刚才带来的那些人,都是公司的员工?” “是啊。不过,他们都对我负责,你不用管他们。有些事,对你来说,不知道更好。” “我明白,我明白。” 嘴里又嘀咕:“看来,跟着日本人混,也不好混呀。” “都说了,你不要多问。安心做好业务,就是你的职责。他们不会过问公司方面的事的。”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我要带领他们外出训练,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了。” 陆文恭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尽心尽力。” 刘冬阳走出公司,迎面就碰到了庄元元。 “刘老板,公司开业,忙了一整天吧?”庄元元笑嘻嘻地说道。 “你呀,给你发了请柬,白天怎么不见你?” 庄元元两手一摊,道:“我们总编不是派了记者来捧场的嘛,不一定非要我来呀。这不,我刚下班,就过来看你了。走吧。” “走哪去?”刘冬阳问。 “刘翻译官,摇身一变,成了刘老板,咱们不得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刘冬阳:“你都说我忙了一整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庆贺什么哟。” “那不一样。白天忙的是商行的正事,晚上,可以放松放松。走吧,你就别推脱了。” 庄元元这一说,刘冬阳还真想放松放松。 今天的事,他感觉特别的压抑。角色的转换,也需要调整心态。 只要不跟齐连凤在一起,他不用担心太多。都是公司的老板了,谁还没有点应酬社交? 就算被人监视着,他也没什么顾忌。 “好,你挑地方,我结账,走吧。” 刘冬阳拉开副驾的车门,让庄元元先上车。 “咦!不愧是当了老板的人,连小车都坐上了。怎么没司机?”庄元元上车后,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惊奇地问道。 “我让司机回去了。晚上用车,我自己开。” “刘老板,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这个,还需要学吗?”刘冬阳歪着脑袋,看向身旁的庄元元。 …… 一连几天,刘冬阳都在五号大院,召集便衣队成员,训话,整顿。特别强调了一些纪律。 他不像别的那些县城的便衣队,都是社会上的混混地痞,自由散漫。 他要带,就带出一支像样的队伍来。 这样,佐藤进才会觉得,让他兼任这个便衣队队长,是正确的决定。 他任命了两个小队长,一个叫徐志,一个叫严明富。两人都干过包打听的活。 可是,除了纪律严明,还得做点正事,拿出点成绩来。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不能每天都叫便衣队的在五号大院训练吧? 到了这时,他才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差事。 佐藤进要的是打探抵抗组织的下落,可现在,连刘冬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打探。 手下那几个原本就是海城的包打听的,比自己还内行。 这打探消息,就好比球场上的无球跑动,看似没有目标,却是为了在跑动中,寻找机会,创造有利的进攻方向和空间。 他把队员都撒出去,让他们不必每天都来报到,但只要有什么情况,则必须第一时间,来跟他汇报。 五号大院他不在,就直接去隆盛祥商行。 虽然便衣队处于地下状态,但这也只是对一般公众。 刘冬阳相信,要不了多久,海城所有的抵抗组织,都会知道,他这个汉奸翻译官,成了便衣队队长。 到时有多少人,都想要了他的命。 别自己没找到抵抗组织,反被抵抗组织干掉了。得不偿失! 好早因为公司经营需要,他有了自己的座车。 嗯,还得再招两个保镖。刘冬阳暗自做了决定。 这个五号大院,距离隆盛祥商行并不远。步行也要不了多久。但刘冬阳还是坐上自己的车,让司机开到商行门口,他才下车,进入商行。 陆文恭一见他来了,从隔壁办公室过来,跟他汇报: “刘老板,刚才你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很久,我来接起,刚说了一句话,对方就挂断了。” “哦,男的女的?”刘冬阳淡然问道。 “对方没有说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陆文恭答。 “好吧,这事我知道了。” 陆文恭退出去后,刘冬阳望了望那部电话机,会是谁给自己打电话?这个年代,可没那么多买保险、推股票、搞贷款的骚扰电话。对方听到陆文恭说话就挂断,他是想跟自己说点什么吗? 第71章 便衣队的第一次任务 这个没找到刘冬阳就挂了的电话,应该不是佐藤进打过来的。如果是佐藤进,他知道陆文恭,完全可以让陆文恭给自己带话。 刘冬阳等了很久,再也没有电话打来。 他掏出香烟,一边抽着,一边在想,从什么地方去找保镖呢?这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这个打电话的人,看来今天是不会再来电话了。 刘冬阳起身,正准备离开,桌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叮铃铃!” 到底还是打来了! 他飞快接起电话,直接自报家门:“喂,我是刘冬阳,你是谁?” “刘桑,是我。”佐藤进的声音。 “是机关长?”刘冬阳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佐藤进直截了当。 “请问,机关长,您刚才给我来过电话吗?”刘冬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这不才给你打电话嘛。你赶快,坐着车过来。” “哈依!”刘冬阳一个立正,挂掉电话,就往外走。 拉开车门,迅速上车后,对司机老郑说了句:“去佐藤机关。” 车开出去老远,刘冬阳还回过头,看了看商行外面的街面,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到了佐藤机关,车停在办公大楼的楼前。 上楼到到机关长办公室,在楼梯边碰到鸠山宏,跟他打招呼: “刘桑,你回来了?” “嗯,机关长找我。”刘冬阳回道。 “哦,那你快去,我刚从他那里出来,他正在等你呢。”鸠山宏说完,往三楼电讯科走,又回头来道,“刘桑,等会儿你到楼上来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ok!” 敲门进入佐藤进办公室,里面就佐藤进一个人。 “刘桑,便衣队现在怎么样了?” 佐藤进问道。 “报告机关长,经过几天的整顿、训练,现在基本上可以投入工作了。” “这样,正好有一次机会。我得到可靠情报,有一个从红党军根据地来海城的地下交通员,明天下午乘长途客车,抵达海城汽车站。你带着便衣队的人,跟松本组长一起,去汽车站蹲守。这个人的特征是,男性,三十多岁。掩护身份是从江南来海城的绸缎商人。” “从江南什么地方过来?”刘冬阳询问道。 佐藤进道:“他从根据地出来,具体搭乘的哪里来海城的客车,目前还不清楚。根据行程推算,应该在明天下午到达。” “他的身份是绸缎商人,那他用的什么名字?或者化名?什么打扮?” 佐藤进摇了摇头。 刘冬阳思索了片刻,这个人,乘坐哪趟客车,不清楚,叫什么,不清楚,什么时候到,不清楚。 只有一个办法,也是个笨办法,那就是在汽车站一直守着,盘查所有可疑的人。 可这个办法也不好使。一个地下交通员,不会因为下车被盘查,就自乱阵脚,露出破绽来。 “机关长,这个消息可靠吗?” 刘冬阳再次追问了一句。 “消息绝对可靠。只是你也知道,从红党军根据地来海城,中间要转几次车,所以具体他转上了哪趟车,目前无从得知。但他来海城走得很急,路上应该不会耽误,明天下午就该到了。本来这件事,让松本组长带着行动组去就行,我再请宪兵队的协助。不过,便衣队不是刚组建吗,正好是一次绝好的练兵机会,所以考虑让你也带人一起去。” “哈依!我马上去布置。”刘冬阳起身,就要告辞。 “嗯。”佐藤进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行动组进车站里面,你们便衣队,就在车站外,一来,防止他们漏掉了什么人,二来,也看看外面有没有来接应之人。一旦发现,立即拘捕!” “哈依!”刘冬阳再次立正。 “对了,你刚才在电话里问我,先前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是怎么回事?”佐藤进继续问道。 “是这样,在机关长给我打电话之前,有一个电话,我不在办公室,没有接到。既然机关长没有打过,那可能是哪个客户吧,我回去再问问。” 佐藤进想了一想:“刘桑,你现在经常在外面,可要注意安全。你是代表我,在为皇军办事。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个人,贴身保护你?” 刘冬阳笑道:“机关长,你说笑了。我是便衣队队长,我的安全,如果还需要机关长操心,我这个队长也就白当了。” 他心想,现在商行里,佐藤进安插的人,已经很多了。连贴身保镖都要插手,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自由? 这个绝对不可以有! “那好。你下去吧。” 这次佐藤进没有把人强推给他,刘冬阳退出办公室,把门轻轻带上后,长长舒了口气。 他在想,红党军派来海城的交通员,怎么又被佐藤进探知到了?根据地的内奸,到底隐藏在哪个部门? 现在有齐连凤给他做联络人,这个交通员,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那就是找海城地下组织的其他人? 要不要跟齐连凤说,让她通知上级,交通员行程暴露? 转念一想,交通员人既然已经在路上,现在通知上级首长,也无济于事啊。 难道真的要带着便衣队,去把那个交通员查出来? 但这可是便衣队自组建以来,第一次出任务,如果消极对待,佐藤进得知,会怎么想? 何况,还有行动组的松本太郎带队,共同执行这个任务。敷衍的话,很难瞒得过这个对自己一贯不甚友好的行动组长。 看来,这一关,刘冬阳躲也躲不过去了。 想着想着,刘冬阳已经从二楼走下了楼梯。这才想起,鸠山宏叫他谈完事,去三楼找他。 立即转头又往三楼跑。 电讯组的大办公室,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在那里闲聊。 “鸠山组长呢?”刘冬阳站在门口问道。 “组长在隔壁电台室。”竹下晋三回答。 刘冬阳朝隔壁看了一眼,门上写着:机要重地,非请勿入! 他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走进大办公室,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刘翻译官,你找组长有事吗?要不我去给你叫?”小泉一郎自告奋勇说道。 第72章 明天我送你去 小泉一郎边说边起身,就要帮刘冬阳去叫鸠山宏。 被刘冬阳拦住,道:“算了,他既然在忙,我在这里等等无妨。” 竹下晋三这时,给刘冬阳递上一支烟。 几个人正聊着,鸠山宏过来了。 “刘桑,你来了,也不来叫我一声。”嘴里说着,打着手势,让刘冬阳出去。 “你那机密重地,我还是避避嫌,不要给你惹麻烦为好。” 刘冬阳特意强调,好像自己对他的那些机密,没什么兴趣。 “来,到这边来。” 鸠山宏把刘冬阳拉到对面的一间小办公室。那是他的组长办公室,里面有一排文件柜,存放电报稿之类的。每个文件柜,都上了锁。只有一个柜开着。 “鸠山君,你找我,有啥事?” “你稍等,我把刚才的给机关长的电报底稿收一下。” 鸠山宏说着,把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袋,拿在手上,转身从那个开着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个硬纸盒。 刘冬阳瞟了一眼,那个文件袋上,写着绝密两字。 只见鸠山宏把文件袋,放进硬纸盒,又放回文件柜,再上了锁。收好钥匙,才回转身来。 “机关长说明天有个红党的交通员到海城,这消息是鸠山君得到的?”刘冬阳突然问道。 鸠山宏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又摇着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机关长告诉我的嘛?他要我明天带着便衣队,去车站蹲守,实施抓捕。我问过机关长,这消息可靠不,因为没有更详细的信息,抓捕工作,确实有难度。” 鸠山宏道:“我收到的,都交给机关长了。我这里也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棘手啊!” 刘冬阳感叹一声,又问道:“对了,鸠山君,你找我是……” 鸠山宏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是我的私事。” “哦,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刘冬阳跟着他把话题转移开。 鸠山宏纠结了一会,才说道:“刘桑,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太和女儿,过几天就要回日本了。所以,齐小姐就不用再去教幸子华语了。就是这事,我跟你说一声。” “啊?这才来多久,就要回去?难得来一趟,怎么不多待些日子?”刘冬阳故作惊讶地说道。 鸠山宏呐呐半晌,说道:“回去也好。就是对不住齐小姐,没干多久,就……”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她本来就是想找家医院当医生,做华语家庭教师,只是抽空临时干干,没关系的。” 刘冬阳说着,又透露:“机关长答应,帮我联系一家医院,看能不能给找个差事。” “机关长,你……”鸠山宏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出口。 “齐小姐现在应该还在府上吧?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正好晚上没事,约她过来一趟。” “可以的。” 刘冬阳就在鸠山宏面前,拨通了电话。 如果佐藤进给齐连凤联系的医院搞定了,刘冬阳还想重新替鸠山宏寻一个家庭老师呢,现在不用了,省心! 不过,过了这么久,佐藤进再没提起过帮连凤联系医院的事,不知道有没有戏。 …… 刘冬阳并没有叫齐连凤来佐藤机关,电话里,他临时决定,自己去鸠山宏家接她。 从办公大楼出来,刘冬阳让老郑把车开回商行,他自己坐黄包车,赶去鸠山宏家。 美惠子一再邀请齐连凤留下,一起晚餐。说这是她在华国跟齐小姐的最后一次相见了。回日本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华国。说起来,黯然神伤。 齐连凤道:“刘先生会来接我,我就不在这里吃饭了。多谢鸠山太太。” 刘冬阳在楼下,望着鸠山宏家的窗户。等了一阵,齐连凤的头,露了出来。 他朝齐连凤招招手,示意她下楼。 等齐连凤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番周围,并无什么异常。 见到刘冬阳的第一句话,齐连凤道:“鸠山太太和幸子,要回日本了。我以后也不用来了。” “我知道。鸠山宏都告诉我了。走,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说。” 他不知道在这楼下,等下会不会碰到谁,是鸠山宏,还是佐藤进。 远离这里!不管是鸠山宏,还是佐藤进,他现在都不想碰到。 两个人坐上黄包车,走了好几条大街。 见街边有家小吃店,刘冬阳叫住了黄包车夫:“就这里吧。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 临时选了这么家小店,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他们一人叫了一碗阳春面,坐在小吃店的最里面靠墙的桌上,慢慢吃着。 之所以选靠里的位置,就是不想被街上过路的人,老远就能看到。但他们却可以透过门和窗,看到街上的动静。 阳春面很快就端了上来,齐连凤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刘冬阳。 “冬阳哥,快趁热吃。”她自己也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虽然这是一家小食店,这阳春面,做的确实不错。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对了,有件事,”齐连凤刨了两口面,才开口说道,“你这些天忙,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已经联系好了,到一家教会医院,圣心医院,还是干外科。” 刘冬阳问道:“是家里安排的吗?” 齐连凤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在佐藤进给你安排之前,把工作落实,也就不需要他插手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组织上给齐连凤做了安排,那一定也是经得起查的。 而且,齐连凤都已经有了新工作,佐藤进那里,应该无话可说。他这么多天,也没再提帮找工作的事嘛。 “那你什么时候去?我是说去圣心医院?” 齐连凤道:“随时都可以。要不,明天吧。明天你能送我去吗?” 刘冬阳爽快地答应道:“好!明天上午,我让司机老郑开车,我送你去医院。” 下午便衣队有事,他只有上午的时间。他明白,齐连凤要他送,就是到新的工作场所去宣示主权。 这样,可以给齐连凤以后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开着商行的车去送,高调地出现在圣心医院,他现在很庆幸,可以装下逼了。 第73章 我还没起床呢 “吃好了?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街上,随便走走吧。”刘冬阳提议道。 “好啊。” 他们是提前出来的,先前街上人还不多,吃个饭的功夫,马路上已经人来人往了。 有下班匆匆回家的,有呼朋唤友出来闲逛的,连做小买卖的地边摊,也多了起来。 “这附近好像有条河,咱们去河边坐坐吧。” 刘冬阳拉着齐连凤,从大街拐进旁边一个巷子,继续往里走。 出了小巷子,果然是一条河。 河面不宽,两岸都是杂草。有几步石梯,通向水边。 “在海城这样的大都市,居然还有这么幽静的地方。就像咱们望湖县那样的小县城。” 齐连凤感叹一声,和刘冬阳就在水边的石梯上,坐了下来。 此时的海城,虽然已经是东方巴黎,远东第一大都会。但还不像后世那样,寸土寸金。这时候的海城,还有不少老旧棚户区,建筑物也很零散,某些地方,连小县城也不如。 就比如这条小河,时不时还有人在河边洗衣服。这石梯,通向水边,就是这个用途。 到了后世,人口越来越多,水质越来越差,即使经过治理,也不再允许随便在河里洗衣、倾倒废物了。 此时的河水,不仅清澈,而且河面上,还有三两只水鸟,在上空盘桓。 “冬阳哥,你今天来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 坐定以后,齐连凤首先开了口。 刘冬阳抬眼看了看四周,虽然并无他人,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根据地最近有没有派人来海城?” 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但还是问了。 果不其然,齐连凤摇着头道:“根据地派人来?没听说啊。不过,我们是单独一条线,他们派没派人,我们并不知道。” “那我知道了。” 刘冬阳原本不打算继续跟齐连凤说下去,既然她不知道,自己也就权当不知道吧。 省得到时候,自己不知所措。 上级首长不是说了吗?其他的地下组织,跟他无关。不要他牵扯进去。遵循这个原则,他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可齐连凤却追问起来:“冬阳哥,你咋想起问这个?根据地派人来海城,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齐连凤一直追问,刘冬阳才说道: “佐藤进得到消息,有个根据地派出的交通员,预计明天下午抵达海城。我带便衣队,还有特务机关的松本太郎带行动组,要去汽车站。这个交通员的行踪,已经暴露。” 齐连凤听完,着急地说道: “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个情况。那一定不是我们这条线的。这么说,那位交通员已经身陷危险之中了。不行,我得马上走。” 齐连凤边说,就边站了起来。 “坐下!”刘冬阳一把把齐连凤拉住,问道,“你们能跟海城地下组织取得联系?不,现在就算海城地下组织知道这情况,也来不及了。交通员还没到达海城,即使上报根据地首长,恐怕也联系不上他。” “那怎么办?”齐连凤不知所措了。 “到时候看情况吧。” 说着,他把齐连凤肩头一揽,凑近连凤耳边,轻声道:“有个情况,也许对查出隐藏在根据地的奸细有用。这个内奸,是通过电台,跟佐藤机关联系的。” “电台?” 齐连凤抬起头来,仰望着刘冬阳,追问了一句。 “是,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 “内奸能用电台,难道她是电讯科的人?”齐连凤推测道。 “有这种可能,但也不排除,他们自己另外配备了秘密电台,根据地的情况,你和我都没去过,不太了解,还是跟上级汇报,让他们去做出判断和分析吧。” “嗯。”齐连凤又站了起来,“我还是得走,我要马上把这情况,传递出去。” 刘冬阳看了看手表,才下午六点过,确实不算太晚。 “连凤,你要注意安全。明天早上,我去你住地接你。”他叮咛道。 “你下午不是要执行任务吗?我明天不去圣心医院,改天吧。” 刘冬阳摆了摆手,冷静地说道:“不,明天就去。这件事,越早落实,越好。万一佐藤进问起,我好应付。” 齐连凤默默点了点头,对刘冬阳挥了挥手,先一步离开了。 齐连凤走了,她以什么方式、什么途径,把这消息传递出去,刘冬阳不知道,他也不用知道。 …… 第二天,刘冬阳先从住地来到隆盛祥商行,叫上司机老郑,开着车,到了齐连凤的住处。 “老郑,你在车上等我一下。” 说完,刘冬阳来到齐连凤租住的小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难道她昨晚没有回来? 刘冬阳嘀咕了一句,又加重敲了几下。 听到里面有人走动,门开了。 “对不起,我,昨晚睡得晚,还没起床呢。”齐连凤睡眼惺忪,揉着眼要让刘冬阳进去。 刘冬阳一看,她还穿着睡觉的衣服,这么一间屋子,自己现在进去,多有不便。忙道: “我在楼下等你,你穿好衣服,赶快下来吧。” 刘冬阳退到楼下。都说等女人出门,需要很大的耐心。她们起床的一整套流程,磨磨蹭蹭,没有个把小时,收拾不好。 可没等几分钟,齐连凤就衣冠整齐地出现在了刘冬阳面前。一身女式职业小西服,配的是一条宽松长裤。戴一顶遮阳帽,拎着个小挎包。 “走吧!” 见刘冬阳呆呆地看着她,齐连凤催促道。 “做医生的,动作还挺麻溜的嘛。”刘冬阳赞道。 “那是,外科大夫,行为就是要果断,不拖泥带水。” 说着,已经到了小车旁。 老郑见刘老板去时一个人,回来成一双。 不用问,这位漂亮的美女,定是老板的那什么人。 他跳下车来,对刘冬阳和齐连凤笑了笑,主动拉开车门,恭敬地把手一伸:“请上车!” 刘冬阳和齐连凤都钻进了车的后排。 “这是我的司机老郑。”刘冬阳给齐连凤介绍道。 “老板,去哪里?”老郑坐到驾驶位,边发动车子,边问道。 刘冬阳:“先去圣心医院。” 第74章 快抓住他 圣心医院,是基督教圣公会在海城开设的一家综合医院。里面的医务人员,既有圣公会从国外派来的,也有华国人士。 在海城医疗界,颇有声誉。 医院坐落在公共租界,一栋门诊大楼,背后是几栋住院楼。来这里看病的人不少,门诊大楼前,也停了一些小车。 刘冬阳和齐连凤在大楼前下了车,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热地说着话, “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进去了。” 刘冬阳轻搂着齐连凤的肩,跟她道别。 “嗯,我知道。我自己进去就行。冬阳哥,拜拜!”齐连凤对刘冬阳挥了挥手,迈步朝门诊大楼走去。 大楼前的病人、病人家属,还有穿梭的医务人员,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其中两个外科的小护士,还在窃窃议论: “这谁呀,还有车送,那个男人,又年轻又帅气,好羡慕喔!” 另一个道:“羡慕有啥用,谁叫人家命好,人又长得漂亮。走吧,主任说,今天咱们科室,有新同事来,大家一起去欢迎欢迎。” 听力敏锐的刘冬阳,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回到车上,才对老郑道: “去五号大院!” …… 刘冬阳召回了所有在外的便衣队队员,集中在五号大院。 “今天是我们便衣队自成立以来,第一次正式亮相。这次的任务,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给我把汽车站盯死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他站在队伍前面,训着话。 “谁要是放跑了红党分子,佐藤机关长那里,我不好交代,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便衣队员,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谁让你们说话的?”刘冬阳表情严肃地质问道。 大家马上住了嘴,目视着刘队长。 “徐志!” 徐志往前一步,答:“到!” “严明富!” 严明富也上前答道:“到!” 刘冬阳看了二人一眼,高声说道:“今天也是你们两位小队长挣表现的时刻,能不能胜任小队长的职务,就看你们的表现了。不行,就换人!” 接着,他取出一张手绘的简易汽车站示意图,分别把两个小队,在汽车站蹲守的区域,进行了划分。 “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不给咱便衣队丢人!”徐志、严明富纷纷嚷道。 “好,大家提前去吃饭,然后立即赶赴汽车站。” 刘冬阳分派完毕,自己也和徐志、严明富等,走出了五号大院。 便衣队人员平时比较分散,没有食堂。 吃饭的事,都是他们在街上自己解决。 根据约定,松本太郎的行动组,不用和便衣队会合。 到了汽车站,各司其职,各就各位。 刘冬阳因为事先已经做好了分派,在汽车站不用再把人员集中起来。 徐志和严明富,带着各自小队的人员,分布在汽车站的东西两侧。他们扮作普通市民,三两个一起,混在人群之中。 为了不惊动那个红党交通员,佐藤进并没有请求宪兵队支援。 刘冬阳等便衣队到位后,独自走向车站。 候车厅里是等着上车离开海城的旅客。 那时候没有专门的进口和出口,外地开来的客车,在车站一侧,车辆进出的一个大门边,就停下来,下客。 所以,松本太郎行动组的重点,都在这个大门一带。 刘冬阳见到了几个行动组的人,却没有看见松本太郎。 行动组的人,清一色兆衣黑裤,头顶黑色毡帽,腰间别着手枪。 他们拦住所有从车上下来的人,一一检查证件,盘问之后,才放行。 外地来的旅客,在车上就被告知要检查,纷纷掏出良民证,拿上自己的行李包裹,一个一个从车上下来,等着检查。 没有问题的,把证件收好,提着行李,在行动组的监视下,走到车站外的马路上,拦了黄包车离去,也有亲友来接站的,帮着把行李接过来,一起走了。还有的,是家里开着车,接上人后,驾车离开。 刘冬阳看了一阵,像这样的盘查,能有什么结果? 他四下扫了一圈,发现松本太郎一个人,在十多米外,抽着烟,眼睛没有离开刚停下来的每一辆客车。 刘冬阳走过去,自己也掏出香烟点上。 “松本君,咱们都不知道那人坐哪趟客车,这么一辆一辆地检查,他们主要查什么?” 松本太郎没有转头,他的目光依旧在那些刚停下来的车上。 “刘桑,注意车上!下车来的人,自然很难查出什么,但如果此人就在车上,他说不定会在下车前,表现得特别一些。重点就在这里。” 不得不说,松本太郎这一招,还是很绝的。 如果自己心里没事,车刚停下,就会收拾行李,急着下车。 而那个交通员,如果沉不住气,听闻下车要接受检查,定会有些迟疑,然后确认自己和所带行李,可以接受检查,不会出问题,才起身准备下车。 这就会让死盯着车厢的松本太郎,看出端倪来。 一旦发现这种可疑之人,他还在车上,可谓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松本组长真是经验老道,你这可真是一步高招,高,实在是高!刘某佩服!”刘冬阳对着松本太郎,竖起了大拇指。 转而又问:“那我们便衣队,在车站外围,能做些什么呢?” 松本太郎这时才瞟了刘冬阳一眼,略带不屑地道:“一般来说,没你们什么事。以防万一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我们发现了目标,而我的行动组又让他跑掉了,就该你们便衣队显身手了。” “我懂了。希望松本组长旗开得胜,最好没有我们什么事。佐藤机关长那里,我宁愿不要这份功劳。” 刘冬阳的话还没说完,松本太郎突然说了一句:“别打岔!” 然后冲着前面刚停下的一辆客车,大声喊道: “车上那个穿灰布衣服的,快抓住他!” 行动组的队员,听到自己组长喊话,立即朝客车上望去,每个人都把枪,对准了车上。 刘冬阳也顺着松本太郎的视线,他看到一个穿灰布衣衫的男子,三十出头,个子瘦小,正趁其他人下车之际,悄悄往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不准离开!”松本太郎又喊道,“车上那个穿灰衣服的,下来!说的就是你,快下来!你跑不掉的!” 第75章 难道是个扒手 客车外,一队持枪的黑衣人,在挨个检查。灰衣小个子男人,本来就有点慌乱,现在被松本太郎指着他,要他下车。他吓得又往椅子上坐了下去,不敢下车。 “快下来!”所有的行动组成员,都朝他吼道。 他面露难色,不得不又站起身,跟着下车的人,慢慢向车门移去。 这一车的旅客,一个都没放行,都在车旁站着,不知所措。 等到那小个子灰衣男下得车来,马上被两个黑衣特工,用枪顶着,另一个特工,从上到下,把他全身搜了个遍。 “报告!什么都没有!” 搜身的特工转身对松本太郎报告。 “他的行李呢?”松本太郎问道。 “我没有行李!”灰衣男答。 松本太郎又问:“你一个人?” 灰衣男回答:“是啊,我一个人。怎么了?” 此刻,他渐渐恢复了神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人来海城,一点行李都没有?你觉得这很正常吗?”松本太郎盯着他,绕着他转了一圈,不可置信。 看他穿着简朴,灰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 难道是来海城要饭的?叫花子怎么可能有钱买车票,坐长途客车?为了掩盖身份?这也太不合逻辑了。 “我看你像红党分子。把他给我抓起来,带回去严加审问!”松本太郎对手下命令道。 那灰衣男子一听,吓得浑身发抖,立马跪在地上告饶:“长官,饶了我吧,我不是什么红党,我就是……” “什么不是,就是的。回去给我上刑,看你招不招!” 松本太郎一脸横肉,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狠劲。那灰衣男憋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行动组成员,一边一个,架着他就往外走。 灰衣男用力蹭着地,拼命叫道: “我就是海城的人,我带什么行李啊!” “海城的人?怎么在这辆长途客车上?”松本太郎进一步追问道。 “我在西郊办事,办完事,在路边拦了这辆客车,搭个顺风车回城。没想到会有检查。不信,你问他们!” 这时,站在客车旁的其他乘客,有几个人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在车快进城的时候,上的车。” 松本太郎扫了一眼客车,驾驶员还端坐在驾驶位,没有下车。 “喂!你,下来!”他对驾驶员吼道。 驾驶员本来等乘客下完后,要把客车开到后面停车场去的,他自然不会下车。现在别叫,只要从车上跳下来。 “你来说,他真的是在进城的时候上的车?”松本太郎问道。 “是,是的。”驾驶员犹犹豫豫地答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吞吞吐吐的,几个意思?” “是是!”驾驶员连忙点头。 刘冬阳在一旁暗笑,看来你信心满满的,还是抓错人了。 松本太郎还不死心,继续追问:“你既然心里没鬼,在车上鬼鬼祟祟做什么?” 没人注意到驾驶员的表情,没有问他,他松了口气。 但这话却提醒了同车的其他旅客。 就听有人尖叫一声;“哎呀,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 “什么?你确定你的钱包丢了?在哪里丢的?”旁边的人纷纷问道。 又有个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我的首饰盒,我的首饰盒啊,我怕在车上戴着金手镯招眼,特地收到首饰盒里,现在不见了!” “哎呀,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那灰衣男一听,挣扎着想从两个特工身边逃走,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个人难道是个扒手?” 有人回味过来。 “可是他身上不是刚搜过,什么也没有吗?” 有精明之人,立即想到一点,他提醒那几个丢了东西的旅客:“你们去车上看看,说不定他见有检查,把东西随手丢车上了呢。” 几个人争先恐后往车上奔,那灰衣男挣扎得更加厉害。 驾驶员却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上车,嘴里还在嘀咕:“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作为旁观者的刘冬阳,总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扒手,经常在这条线上作案,他们很可能是一个团伙。长期跑这条线路的客车驾驶员,一般都不敢得罪他们。只要他们在路边招手,都会停车让他们上去。他们得手后,也不为难驾驶员。 可要是驾驶员敢点水,坏了他们的事,就算招惹上了,会有什么后果,驾驶员心知肚明。 所以,他们不会主动站出来指认。 现在被旅客当场揪住,情况就不同了。 那些上车的人,果真在刚才灰衣男所坐的椅子下,找到了丢失的物品。 一时间群情激奋,也不管那些黑衣特工了,围住灰衣男,七手八脚,拳打脚踢,把灰衣男打得连叫饶命。 “乱了!乱了!” 松本太郎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两枪,大吼道:“都别动!退回去站好,继续检查!” 立即有怕事的人,出来相劝: “既然东西都找回来了,还是等检查之后,各走各的路吧。别耽误了大家。” 枪声惊动了附近的巡警,两个巡警飞跑着过来。 “怎么回事?谁在开枪?”巡警问道。 “大胆!皇军在此执行公务,你嚷什么嚷!”有个行动组成员冲着巡警训斥道。 巡警看了眼这些黑衣人,连证件都不敢要。 正要离去,刘冬阳过来,对他俩道: “不过,这里有个扒手,被当场抓获。你们可以把他带走。” 他用手指了指灰衣男子。巡警掏出手铐,把灰衣男铐走了。 车站外,又恢复的正常。 行动组继续等着下一趟进站的客车,松本太郎依旧退到外面,冷冷地观察着。 “松本组长,不要气馁。我刚才去查了,今天还有几班客车,要进站。最后一班,估计要晚上才到。我们都耐心一点,沉住气。” 刘冬阳看似在给松本太郎鼓气,实则颇有袖手观望之意。 可一直等到天黑,根据车站的班车时刻表,最后一班车也已到站,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后面没有车了。”刘冬阳提醒松本太郎,“是不是该收队了?” 松本太郎刚要说什么,突然一拍脑袋,懊恼地叫道: “糟糕!失策了!” 第76章 你随意我干了 “失策了!”松本太郎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松本君,怎么啦?咱们守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刘冬阳一脸不解地看着松本太郎。 “刚才那个扒手,是不是说过,他在路边一招手,客车就停下来了?”松本太郎问道。 “他是这么说的,可是,松本组长,你想到了什么?” 松本太郎道:“他一招手,客车就会停下。我们等的这位,是不是也会提前叫司机停车,他先下了呢?” 刘冬阳笑道:“松本君,刚开始我就问过你,你的人在这里检查什么。我总觉得,咱们这么漫无目的地挨个检查,不会有什么收获。” “刘桑,你你这是,事后……,事后什么来着?” 松本太郎一时语塞。 “事后诸葛亮。可是我是在事前跟你说的。”刘冬阳辩解道。 松本太郎狠咬着牙,对远处的手下喊了一声:“全体收队!” 刘冬阳走到路边,对着东西两方,扬了扬手。 徐志和严明富很快跑到他面前:“头儿,有什么吩咐?” “把人都带回吧,今天就到这里。”刘冬阳道。 “是!” 两人得令,高兴地凑过来:“头儿,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快活快活?” 刘冬阳也想放松放松,可是不行啊。 “你们先去吧,我还要跟松本组长一道,回去给机关长做个汇报呢。要不你们到哪里,说个地址,我完事就去找你们?” 两人本来想说去翠花楼,对视一眼后,徐志道:“就到咱们五号大院隔一条街的好又来饭庄吧。兄弟们在那里等你哟,头儿您知道那里吗?” 严明富反应快,也跟着道:“对对!就在好又来饭庄,经济又实惠。” “好,我记住了。” 跟松本太郎一起,回到佐藤机关。 佐藤进还在办公室,他在等着好消息。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无所获。 听完松本太郎和刘冬阳的汇报,他沉默了。 他觉得,电报不会有误,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松本太郎把自己的推断,当着刘冬阳的面,又说了一遍。 “机关长,有没有可能,目标在客车到达汽车站以前,就先下车了?” “完全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到海城的,所以,没法在客车进城的时候,提前拦下来搜查,所以,只能在汽车站蹲守。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佐藤进冷静地说道。 松本太郎又拍了拍脑袋: “哎呀!” 旁边的刘冬阳赶紧追问:“松本君,你又怎么啦?” “失策呀,失策。刚才该去找那个客车驾驶员问一问,他在进城后的途中,有没有停过车,下过人。真是失策!” 弄得刘冬阳都差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松本君,”刘冬阳平复了一下语气,宽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懊恼。首先,咱们并不能确定,目标是不是乘坐的那辆客车,你总不会把今天下午到站的所有客车的驾驶员都去问一遍。其次,据我所知,长途客车进城后,通常只要有乘客要求在中途下车,驾驶员都会给予方便,一脚刹车的事。他就是给你说,中途有人下车,能说明什么呢?” “刘桑分析得对!”佐藤进欣赏地看着刘冬阳。 刘冬阳继续说道:“我觉得,还是像机关长所说的,我们别无选择,除了在汽车站守株待兔,万一他真在汽车站下车,就是我们的机会。” “还是刘桑懂我的意思。” 佐藤进思虑片刻,他内心还是有点不甘心。 “刘桑,你说说,今天没有等到,他会不会明天才到?” “完全有这种可能!”刘冬阳学着佐藤进刚才的语气,“他从红党根据地来,中途转几次车,我们不清楚,所以,到达时间,也只是推测。今天没有,明天也许会有。” “那好!” 佐藤进做了决定:“便衣队,行动组,明天从早到晚,继续去汽车站!你俩下去通知吧。” 他一扬手,示意两人退下。 等两个人都走后,佐藤进把秘书井上四郎叫去了办公室。 …… 刘冬阳赶到好又来饭庄的时候,便衣队的一帮兄弟,早已喝得热火朝天。 刘冬阳答应跟大家一起,一来想拉近关系,毕竟不管怎样,将来,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手下。 二来,也想进一步对每个队员,增加了解。只有在放松,没有戒备的场合,人才有可能表现出来一些平时需要掩饰的东西。 “头儿来了!大家都来敬头儿一杯吧!” 徐志和严明富,几乎同时对满堂的兄弟们招呼起来。 刘冬阳把手一摆,在大家安静以后,才抬高声音,对着大伙儿说道: “等一等,我先宣布一件事情。” “什么事?又有新任务?”徐志离刘冬阳最近,他替大伙儿问道。 “你说对了。明天一早,大家伙继续到汽车站,跟今天一样,两个小队,各自负责站东和站西的区域。” 有队员轻声说道:“要守到什么时候啊,一早去,难道守一整天?” 刘冬阳听得清楚,接口道:“也许是一整天,也许,如果抓到了人,就撤。今天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呢。” “啥也别说,咱便衣队去!第一个任务,一定要让皇军看看,便衣队不是吃白饭的。” 严明富的话一出,其他队员不再吱声了。 “好,严小队长说得好!来,我敬大伙儿一杯。”刘冬阳举起酒杯,对着大家比划一圈,一口吞下。 众喽啰接下来挨个来到刘冬阳面前,争着敬酒。 “队长您随意,我干了!” “队长您喝一口,我喝这一杯!” …… 酒足饭饱,跟两位小队长嘱咐了一番,明天去汽车站的时间和注意事项,刘冬阳一个人,趁着夜色,慢慢往自己的新住处,走去。 走出一条街,突然想起,这样一个人在深夜的街头行走,是不是有点太大意了? 可是他并没有安排司机老郑到好又来饭庄接他。 不一个人回家,还能待在好又来不走了? 他把身上的枪,上了膛。警惕地看了看前后,没发现有人跟踪。 加快脚步,往前走。 转过一个街角,前面一阵吵闹。 刘冬阳连忙藏到路边灌木丛后,静静地观望着。 只见几个男子,正在围殴一个人。 说是围殴,其实这些人并没有占到便宜。 那几个汉子嘴里喊道:“你小子,老板对你不薄,你竟然胆大包天,敢动手打老板!今天不把你打死,回去都不好跟老板交代!” 刘冬阳看得清楚,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左右腾挪,出拳踢腿,转眼就把那四五个汉子打趴在地。他没有迟疑,拔腿继续朝刘冬阳藏身这头狂跑。 “砰!砰!砰!” 几声枪响,是被打趴的那几个汉子,朝这个人开了枪。 第77章 夜归惊梦 刘冬阳一见,反身一跃,从灌木丛退至街道左侧的矮墙之下。 他可不想成为那几个人的靶子。 这人左右躲闪,几枪没有打中,已经快到刘冬阳的近前。 那边的四五个汉子爬起来,持枪朝这边追来。 刘冬阳看这人的身手,对方如果没有枪,四五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便起了恻隐之心。他决定帮上一把。 黑暗中,他轻声对那人道:“快往右边巷子里跑!” 那人没有犹豫,在树荫掩护下,飞快朝对面巷子跑去。 那几个人正追着,不见了人,四下扫视间,猛听得墙后有人高喊: “前面是什么人在开枪?” 几人立刻顿住身形,朝刘冬阳这边望来。一片黑暗,他们也看不清,到底有几人。听声音,不是他们要追之人,便满不在乎地吼道:“你是什么人?你又算哪根葱?敢管闲事,连你一块儿收拾!” 吼完,侧耳细听,想弄清楚对面有多少人。 刘冬阳早就听出来,这几个人,一定是哪户人家的家奴、打手之类的。 而且,刚才那几声枪响,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巡警。刘冬阳能听到巡警朝这边赶来的脚步声。 他并没有直接站出去,拦住几人的路。而是依然藏身在墙后暗影之下,他能看清对方,而对方却看不见他。 “我是葱啊蒜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街开枪行凶,你们怕是有麻烦了!” 刘冬阳停顿片刻,冷不丁又抛出一句。 “哈哈哈哈!”那几个人,才被揍了一顿,胳膊、屁股还疼着呢,笑也笑得龇牙咧嘴。 他们听出来了,这边就只有一个人,而且不敢现身,只躲在暗处拿话来唬人。 为首之人把手一挥,其他人也停住笑声。 “识相的,乖乖闭嘴,躲一边去!不然别怪兄弟们枪口不长眼!” 一边喊着,一边抬枪,就要朝刘冬阳的方向开火。 刘冬阳早就料到这一手,不等那家伙话说完,身形一矮,顺着墙角,移动了位置,同时拔枪在手,时刻准备还击。 对方的枪却没有响,却传来为首之人的一声惊叫: “啊!” 只见那为首之人的枪已掉落在地,痛苦地用另一只手,捂着先前拿枪的右手手腕。 他朝街道左右望了望,弄不清袭击从哪个方向来的,惊慌地喊了声:“什么人?” 其余四个汉子,一见头儿这神情,敢情前面并不只有一个人,紧张地往一块儿凑了凑,胡乱开了几枪。 又有一人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感觉到了,是从街道右侧打来的。 “都他妈是谁啊!有胆偷袭,没胆现身,看爷们怎么收拾你!” 几个人色厉内荏,喊了几声。 巡警已经跑了过来:“什么人开枪!” 紧接着,吹起了警哨,呼叫增援。 刘冬阳朝对面黑暗的巷口看去,隐隐约约见到有个人影,他眨了眨眼,想看清楚点,却不见了。 与此同时,那为首之人顾不得疼痛,捡起地上的枪,叫了声“快跑!”带着几人逃之夭夭。 巡警到了,现场空无一人。 刘冬阳这才从墙后出来,走到巡警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我是隆盛祥贸易商行的,刚才有几个人,持枪打劫于我,多亏几位警察兄弟赶来,否则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巡警看了看证件,又退还给刘冬阳:“原来是刘老板,以后晚上可不要一个人独自乱转,这世道,很不安全的。” “是是,以后一定注意!”刘冬阳一边陪着笑,一边摸出几张票子,塞给巡警,“几位兄弟辛苦了,一点茶水钱,聊表谢意。” 巡警也不客气,拿了钱,道声:“快走快走,赶紧回家吧。” 在巡警目送下,刘冬阳快步离开。他特意多绕了些路,在外面转了一大圈,才回到了住地。 进得屋来,才仔细回想起刚才的情形。 那几个人,是被人用石子击中手腕和头部的,谁在暗中帮他呢? 一块小小的石子,能拿来当做武器,这人有没羽箭张清的本领。 会不会是他救下的那个被追杀之人? 巡警一到,那几个打手逃了,掷石子帮他的人,也不见了。这在刘冬阳心里,却成了一个谜团。 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去汽车站执行任务。 刘冬阳简单洗漱之后,上了床,借着一点酒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这是松本太郎的声音。 刘冬阳艰难地睁开眼,已经身处汽车站外。昨晚睡得太晚,总感觉到没睡醒,很困倦。 但松本太郎的叫声,让他几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行动组和便衣队,一齐围了上来,抓住了那个可能是红党交通员的人。 正押着那人,往佐藤机关去,却发现街道两边,似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上的枪,回头却不见了那个红党交通员。连便衣队和行动组的人,全都不见了。街上除了路人甲,就是路人乙、路人丙等。 他呆呆地四下扫视,却不防肩膀上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拍: “刘桑,好样的!干得漂亮!” 回头一看,竟然是佐藤进! 惊得刘冬阳赶紧把手枪匣子缩了回来,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很快眼前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佐藤进不见了,却有几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他掐了掐自己的面颊,有知觉。不过,却是在自己的床上。他醒了。 原来竟是一场梦! 虽然是梦,却不得不让他再次思考起来。 那个投掷石子帮自己的人,难道也是佐藤进派来的? 什么人知道他晚上在好又来饭庄跟兄弟们喝酒呢? 此人莫非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刘冬阳拧开台灯,看了看时间。虽然距离天明还有段时间,他已经没有了睡意。 看来,在汽车站蹲守,还得假戏真做,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不管要抓的人,是不是红党的交通员,他都得全力以赴,扮演好自己现在的角色。 第78章 你要买放疑犯 海城长途汽车站,跟昨天一样,松本太郎行动组负责对进站客车的检查,便衣队外围布控。 因为知道了目标可能会在进城后提前下车,守在车站只是以防万一,并没有确凿的把握。所以,松本太郎今天远没有昨天下午那么专注。 检查了几辆客车后,他甚至拉着刘冬阳,到车站旁的一家茶棚里坐了下来。 坐着总比一直在那站着要省力,何况今天很可能还要在这待上一整天。 “松本君,”刘冬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道,“喝了这碗茶,我们还是到前面去盯着吧,可不敢大意。要是放走了目标,你我都不好跟机关长交代。” 松本太郎往椅子后背一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提议道; “刘桑,要不,我俩轮流去盯着,你先去,等会我去换你?” “也罢。但愿今天能有收获。不然,你我明天恐怕还得再来。” 一直到正午时分,和昨天没啥两样。 最辛苦的,还是行动组的那些人,他们全都集中精力,不漏掉一辆进站的客车。 便衣队的分散在外围,反而自由自在,到处游荡。 刘冬阳看见徐志,对他招了招手。 徐志赶过来问道:“头儿,你叫我?” “你去弄点吃的来,行动组的兄弟,走不开,给他们没人分点。还有松本组长和我这里。” “好呢!” 徐志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他给行动组的没人带了一只烧饼,而给刘队长和松本组长的,除了烧饼,还有半只卤鸭子。 “头儿,将就着吃,因为执行任务,我就没给您带烧酒了。” “行了,别表功了。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刘冬阳打发走了徐志,和松本太郎就在茶铺的桌上,展开纸包,扯下一个卤鸭腿,递给松本太郎。 半只卤鸭,就一个腿。刘冬阳自己拿着鸭脑壳,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吃着,眼睛还在盯着进出的客车。 刚好一辆车顶上装满行李,用一个大网扎着的大客车,从外面缓缓开到了进口边,停了下来。 看行李这么多,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车上的乘客陆续按照要求下了车,一个一个等着接受行动组的检查。 也有旅客从车尾的铁梯爬上车顶,去取上面的行李。 有人在喊:“把各自的行李拿好,在车旁等着,没有经过检查,不准离开!” 大家都往车顶看,生怕别人把自己的行李错拿了。突然里面一个男子,趁人不备,挤开人群,往外狂奔。 行动组的人反应过来,连连高喊:“别跑!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留下几个人,继续围着客车,剩下的,掏出枪来,追赶那个逃跑者。 刘冬阳看在眼里,如果真是红党交通员,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人家都还没检查呢,就自己冒出来?能跑得掉吗? 该不会又是一个小偷之类的吧? 他把鸭头放下,飞快拔出手枪。 他举枪朝那人瞄了又瞄,那人跑得太快,周围还有其他人,搞不好会误伤无辜。 外面的便衣队员,听到里面人喊,也从不同方位,围了上去。 那人左转右拐,避开了好几个人的围堵,眼看上了车站外的大街,快要逃脱,刘冬阳眼疾手快,扣动了扳机。 “砰!” 本来瞄得很准的,却不料被身旁的松本太郎抓住了手腕,往上一抬,脱靶了! “松本君,你什么意思?你要买放疑犯?”刘冬阳大喝道。 松本太郎不慌不忙,指了指那人所在的位置: “刘桑,你这么瞄,会打到我们自己人的!机关长说了,要抓活的。” 刘冬阳一看,果见两个行动组成员,已经把那人扑倒。刚才如果自己那一枪打出去,没准真把行动组的打中了。 当然他心里明白,即使松本太郎不拦他,他也会朝上偏一偏,要的就是自己没有手软,积极主动开枪了。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这人是不是我们要等的人。”松本太郎也放下手中鸭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人走过去,那两个行动组的特工,已经把人双臂扭着,站了起来。 随后赶到的几个便衣队员,也站在一旁,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生怕有人接应,制造混乱,趁机让人逃脱。 刘冬阳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三十出头,穿着还算整洁,留着一撮短须,看起来很精明。 “说说吧,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干什么的?” 刘冬阳抢先问道。 那人刚才还很急躁,现在却变得冷静了。 他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叫陈阿福,从江南来的,到海城做点小买卖。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做什么买卖?老实回答!”松本太郎追问道。 “做,做绸缎生意。江南不是盛产丝绸嘛,我到海城来,联系买家。” 松本太郎跟刘冬阳对视一眼;这就对上了。机关长的情报上不是说,目标以绸缎商人的身份来海城吗? “你从哪里过来的?”松本太郎继续问道。 “太君,我是跑单帮的,江南各个县都跑,哪里有货,就去哪里。赚点差价。” “你没有行李吗?”刘冬阳问道。 “没有。我联系好了买家,再给我的搭档发电报,让他们发货。长期出门在外,哪有什么行李!” 陈阿福回答得滴水不漏。 刘冬阳悄悄对松本太郎道:“松本君,在这里也审不出什么来,我看不如把人带回去,慢慢审。我看他说话眼珠直转,他的话,肯定有很大的水分。” 见刘冬阳和松本太郎嘀咕着什么,那陈阿福反而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反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抓的就是你!”松本太郎对俩手下一挥手,“带回机关。” “这回可以收队了吗?”刘冬阳征询地看着松本太郎。 徐志和严明富也闻讯赶了过来,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松本太郎。 松本太郎却摇了摇头: “刘桑,此人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交通员,这样,我带几个人押他回去,其余的人,继续在车站蹲守,万一……” “好,我懂。万一他不是呢?对不对?”刘冬阳接过他的话来,用眼神示意徐志和严明富。 两人本来都松了口气,现在还得在这待下去,很不情愿地转身,招呼其他便衣队员,散开混进了人群之中。 第79章 救命之恩 看着松本太郎和几个行动组队员押着那个陈阿福,乘一辆军用摩托离去,刘冬阳暗暗冷笑了一声。 如果说昨天下午,刘冬阳率队来汽车站,他还真的担心红党军的什么交通员在那里现身。即使跟自己无关,怎么也是自己的同志,落入特务机关之手,不是什么好事。 但今天这一出戏,刘冬阳算是明白了,这是佐藤进借题发挥,出的一道加试题。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江南红党军的人,他自作聪明的表演,自己主动暴露,然后还说出自己的身份,听起来好像跟佐藤进所说的情报相符,实际上漏洞百出。 尤其是自己要朝他开枪时,松本太郎及时把他的枪抬起来,枪下救人,真的是为了抓活的? 可是,昨天佐藤进,不,还有鸠山宏的话,收到的电报,看起来又是真有其事,说明江南红党军确实派了人来海城,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接下来继续守在汽车站,实际上已经毫无意义。刘冬阳基本可以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通知他收队了。 果不出他所料,松本太郎离开还不到半个钟头,一辆军用摩托,风驰电掣般来到汽车站外,开车的特工对行动组留下来的人喊道:“嫌犯逃了!你们快上车,跟我走!” 刘冬阳认得那名队员,就是刚才随松本太郎一道押解陈阿福离去的人之一。 “出了什么事?”他跟过去问道。 那人答:“陈阿福跳车逃走了,松本组长他们已经去追了。” 其他行动组队员,分别上了几辆摩托车,都撤走了。 徐志和严明富听到动静,来到刘冬阳跟前:“头儿,咱们怎么搞?” “还能怎么搞?目标已经确认,就是逃走的那个陈阿福,还守在这里有屁用。撤吧!” “唉!又白忙活一天。” 徐志长叹一声。 严明富却很开心:“总算结束了。还好,是他们行动组把人弄丢的,要是从咱们手上逃走,便衣队丢人就丢到家了。” 刘冬阳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而是一个人,赶到佐藤机关。 任务结束,他这个队长,还是要回去做个汇报总结的。 走进办公大楼,直接上二楼去机关长办公室。 没想到在楼梯口碰到松本太郎,他刚从机关长办公室出来。 见到刘冬阳,也没打招呼,急匆匆离去了。 他不是去追逃犯了吗?这么快就在办公大楼出现? 刘冬阳顾不上多想,敲了敲机关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语气中透着一股火气。 刘冬阳推门就见佐藤进满脸怒容,好像刚生过气。 他想把今天的情况,汇报一下,却被佐藤进抬手打断了: “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松本组长要负全责,我刚才已经训斥过他了。” 刘冬阳立正,刚要退出,佐藤进又叫了他一声:“刘桑!”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上回我说托一个医学教授替你女朋友联系医院工作的事,他答应帮忙,你什么时候方便,可以直接去找他……” “机关长,我女朋友的工作,她已经落实了,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在圣心医院,昨天就去上班了。我还没来得及跟机关长说一声。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机关长的关心!” 刘冬阳诚恳地给佐藤进鞠了一躬。 “圣心医院?就是那家教会医院?也不错。找到就好。你也可以安心工作了。” 佐藤进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那个,机关长,没什么事,我就告退了。” “好,便衣队的事,要盯紧。尤其是海城的红党地下组织,自从上次电台事件,我们有点打草惊蛇了。” “嗯。”刘冬阳点头应承。 他暗自庆幸,组织上给齐连凤联系的工作真是及时,再晚两天,就被动了。 从佐藤机关出来,刘冬阳拦了辆黄包车,直奔隆盛祥商行。 在商行门口,下了车。 正要往里走,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刘冬阳条件反射地跳开,腰间的枪,已经握在了手中。 “谁!” 那人戴着一顶破草帽,帽沿压得很低。 看身手,极为迅猛。若不是刘冬阳反应快,恐怕已经被他撞上了。 这身形,不是李文忠! 那人把草帽取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三十来岁,一脸胡渣,很久没有刮了。 “刘老板,是我!”他叫出了刘冬阳的名字。 刘冬阳不由定睛一看,猛然想起,他不就是昨晚被几个打手追杀的那个人吗? “是你?你在这里干啥?你怎么知道我姓刘?” 刘冬阳疑惑地追问道。 “我来感谢刘老板的救命之恩。我听昨晚那个巡警叫你刘老板,所以知道恩人的尊姓。” 说着,就要给刘冬阳行跪拜之礼。 刘冬阳赶紧扶住,连声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怎么,昨晚你不是从旁边巷子跑了吗?难道你一直没走?” 那汉子道:“我自顾自逃命,让恩人一个人为我涉险,不是好汉所为。所以,我又折回来,一直等到巡警到来,恩人没有危险了,我才离去的。” 刘冬阳回忆了一下,继续问道: “这么说,用石子袭击那几个人,也是你干的了?” 那人点了点头,又摇头道:“第一个打那为首之人的,不是我。但他提醒了我,我也就地捡起石子,砸破了那狗腿子的脑袋瓜。若不是巡警赶到,我要把他们全都再打趴下。” “那第一个投掷石子的,是谁呢?”刘冬阳自言自语。 “我也不知道。天太黑,没看清楚。” 刘冬阳笑道:“我没问你。好了,我还有事,你多保重。” “恩人!”那汉子对着刘刘冬阳拱手一揖。 “区区小事,你不用这样。” “我,我都打听过了,刘老板是这家隆盛祥商行的老板,不知我能不能在这里找点事做?” 刘冬阳这才认真打量起来,这个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尤其是有胆有识,身手还不错。 “你想找什么事?对了,以前你是干什么的?” 直到此刻,刘冬阳对他的情况,还一无所知。 那人刚要回答,刘冬阳道:“你先跟我进去,给我好好说说你的情况吧。” “嗯呐!” 第80章 保镖 到了办公室,刚一坐定,隔壁陆文恭就过来,见刘老板有客人,又要退出去。 “陆经理,有什么事?” 刘冬阳叫住他问道。 “也没啥事。就是,今天上午,又有个电话找你的,我接起来,还是没有说话就挂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又对那汉子道:“你坐吧。对了,你叫什么?” 汉子起身答道:“在下姓蒋,单名一个魁字。” “蒋魁,”刘冬阳道,“你今天多大了?” “虚岁二十九。” “嗯,好。说说吧,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昨晚追杀你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啥要追杀你?” “唉!”蒋魁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接着说道,“说来话就长了。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原来,这蒋魁是海城西边一个水乡的人。曾经也是国军,行伍中人。淞沪抗战后,因为受了伤,跟部队走散,一个人流落在海城。 他脱去军装,换成老百姓衣服,躲在一片废墟中,待了几天。 饥饿难耐,不得不靠行乞为生。 后来靠着有一身拳脚功夫,进入一个大户人家,当护院拳师。 虽然寄人篱下,好歹有口饭吃。 这样过了大半年,偶然一个机会,碰到一个同乡,告知他,其老母在老家病重,孤苦无依。 蒋魁当即跟东家告假,准备回去看望老母,伺候床前。 东家不允,他又求东家给他结一点工钱,好歹带些钱回去,让老母找郎中看病。 来应聘之时说好,平时包吃包住,工钱年底统一结。现在不是有急用嘛,可东家还是不干。 无奈之下,他坚持要回去。跟东家打了招呼,说他会尽快返回,便独自踏上回乡之路。 也就是这次回去,跟他老母见上了最后一面。就在他到家的第三天,母亲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处理完老母后事,蒋魁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他又回到海城,原本想,还能继续在东家那里讨口饭吃。 却被东家赶了出来。 “让我走可以,你总得把这半年的工钱给我吧?” 他跟东家理论,东家却耍赖,不仅不给,还叫管家带着家奴,强行要把他赶走。 蒋魁火气上来,冲过去挥拳就把东家打得鼻青脸肿,几个家奴拉都拉不住。 人也打了,气也撒了。钱是要不回来了。 可东家哪能咽的下这口气,吩咐管家和家奴,要把他往死里打。 他拼死逃出,结果发生了昨晚的一幕。 听完蒋魁的叙述,刘冬阳轻轻一笑:“蒋魁,你的脾气够火爆的。不过,为人子,当尽孝道。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刘老板这么一说,蒋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还有个问题。你的拳脚功夫,是在国军部队里学的吗?” 蒋魁回答道:“不是,跟我师父学的。” “你师父?当兵之前?” 蒋魁点点头:“嗯,从小就拜了师父。” “你的枪法如何?”刘冬阳又问道。 他既然在部队待过,还参加过淞沪抗战,似乎有点多此一问。 说到枪法,蒋魁顿时两眼放光,他抬起头来,略带自豪地答道: “还行吧。手枪、步枪、冲锋枪,都用过。” “别吹牛,你当的什么兵?还能什么枪都给你摸?”刘冬阳有点不相信。 国军虽然比红党军装备要好,但也不是多到每人配几种枪吧。 蒋魁道:“还真不是吹牛,因为我会功夫,当兵不久,就被选做长官的警卫兵。枪啊,子弹啊,管够!好的射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刘老板听过这句话吧。” 刘冬阳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对这个蒋魁,越来越有兴趣了。 自己正愁不知从哪去招保镖呢,眼前就是一个现成的。 “不过,我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伤好后,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原部队?” 蒋魁道:“实不相瞒,我曾经想过去找原部队,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啊?海城沦陷后,我们长官都阵亡了,活着的人一溜烟,撒腿跑了。我去哪里找他们?” “那你知道我们隆盛祥商行,是做什么的吗?你想找个怎样的活干?” 刘冬阳在摸蒋魁的底,看他有啥想法。 “商行,肯定是做生意的。我做生意不行,但我有一身力气,只要刘老板吩咐,干啥我都愿意。” “好!”刘冬阳一拍桌子,叫了一声。 “刘老板,您同意收下我了?” “你就跟着我,给我当保镖,行不?同时担任商行安保队长。待遇嘛,我不会亏了你的。” “太好了!从今后,不管刘老板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蒋魁激动地站起来,要给刘冬阳来个立正敬礼,又觉得不合适,最后深深鞠了一躬。 刘冬阳掏出一叠钞票,甩给蒋魁,吩咐道: “你先去买两身衣服,再去理个发、剃个须,把自己整精神点。晚上跟我一起住。” 蒋魁拿了钱,告退。 刘冬阳安排他跟自己同住,是有考虑的。 凭直觉,他觉得蒋魁所说的,都是真实的。但作为贴身保镖,他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从早到晚,都在自己身边。他的言行举止,他的秉性脾气,才能没有掩饰地暴露无遗。 尤其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很敏感。 这个国军失散军士,知道他在佐藤机关后,会不会有抵触情绪。他是不问世事了,还是隐藏身份,伺机干一些不便公开的事? 这些,刘冬阳都得掌握。 但又不好当面直接询问。为了这份薪水,谁都有可能说假话。 他相信,以自己看人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对蒋魁做一个判断。 陆文恭见蒋魁走了,抱着一摞账本过来。 “刘老板,这是商行这几天的流水台账,你过过目。” “放这里吧,我慢慢看。” 刘冬阳随手翻了一页,桌上的电话响了。 陆文恭指了指电话机,打着哑语,意思是,这个电话,可能又是上午那个人打来的。 然后轻脚轻手,退了出去。 刘冬阳拿起话筒,刚说了句“喂”,那头就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刘冬阳吗?” “我是,你哪位?” 第81章 楼上请 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是经过变声处理的,刘冬阳听不出是谁。 但他坚信,此人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对方却没有自报姓名,只说了一句:“刘冬阳,你要当汉奸,没人拦着你。希望你不要害人!” 说完,不等刘冬阳开口,电话挂断了。 刘冬阳立刻想到了,这人是李文忠! 因为上次碰到李文忠,他就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嘶哑着嗓子说话,是不想被人听出来,他大概以为,这个隆盛祥商行的电话,很可能被监听。 说完就挂,也是不让刘冬阳在电话里报出李文忠的名字。 刘冬阳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发小,对齐连凤倒是一往情深。 但他怎么能答应呢?别说现在齐连凤由组织安排,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公开出现。就算没有这个安排,齐连凤就愿意跟李文忠好吗? 从小到大,齐连凤的心思,刘冬阳太了解了。 这不是让不让的事。 当然,李文忠是条汉子,刘冬阳打心眼里欣赏他。他这个电话,除了警告他不要害了齐连凤,同时也在警告他,别做对不起国人的事。手上别沾上华国人的鲜血! 李文忠哪里知道,刘冬阳的真实身份。虽然两人分属不同阵营,但都是为了抗日,现在算友军。 刘冬阳又想到昨晚投石给他打掩护的人,莫非也是李文忠? 现在不刺杀他,反而改帮他了? 这个答案刘冬阳无处查证,也许永远是个谜。 蒋魁回来,全身焕然一新,人也精神了不少。 刘冬阳把隔壁的陆文恭叫来,正式介绍道: “陆经理,这个蒋魁,是我新雇的保镖,兼任商行的安保队长。” 陆文恭没有明白过来,问道:“安保队长?那徐志和严明富呢?” “他们不插手商行的事。商行的安保,就交给蒋魁了。现在担任安保的那两人,你去给他们宣布吧。” 便衣队的人,平常都要分散到外面去,商行的安保,另有其人。有蒋魁领头,人不在多,两三个人足矣。 这样,蒋魁也能多拿一份薪水。 这算是对蒋魁的照顾。 蒋魁一听,连忙起身,拱手一礼。 “承蒙刘老板厚爱,蒋某一定尽心竭力。” 刘冬阳一看手表,到了商行下班打烊的时间了。他站起身,对蒋魁道: “走,陪我去趟圣心医院。” …… 却说根据地敌工部李部长,自上次把秘查范围圈定在苏城一带进入根据地的人员,尤其是从望湖县过来的人当中,还派出侦察连,使出诱敌手段,也没有结果。 过了一段时间,又秘密派遣一个同志,说是去海城跟“鸿雁”联系。 之所以声称去跟“鸿雁”接头,是为了减轻佐藤进对“鸿雁”和“金银草小组”的怀疑。既然去联系的人,现在才动身,说明之前并无派人去海城。以此混淆敌人的视线。 这一次,李部长把调查范围扩大到了电讯科及相关人员身上。 放出风声后,去海城的人,悄悄动了身。 当然,去海城只是个幌子,那人离开根据地后,转了几趟车,并没有再往前走。 在这期间,敌工部和政保部派出人员,对所有待考查人员,进行了监视。 尤其是有机会接触到电台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安排了人暗中盯着。 可是,两天过去了,并没有任何发现。 恰在这时,李部长收到了来自“金银草小组”的密电,告知根据地交通员赴海城之事泄露,佐藤进已经得到密报,正安排人在海城汽车站张网以待。 密电中还明确说明,内奸是通过电台,向佐藤机关电讯组报告的交通员行踪。 李部长当即叫人,暗查了这两天电讯科电台的收发记录,以及所有进出过电台室的人员。每部电台、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可以排除。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内奸自己有秘密电台!”李部长得出结论,“并且,这个发报之人,不在被监控人员之列。否则的话,她的行踪,就会留下疑点。” 可是,凡是知道交通员要离开的消息的人,都纳入了监视,又是谁,往外传递的?用什么方式传递的? 李部长百思不得其解。 …… 刘冬阳带着蒋魁,坐着老郑开的车,来到圣心医院,齐连凤刚好下班。 她从医院出来,就看到了刘冬阳的那辆车。 车上刘冬阳还朝她招手呢。 今天是齐连凤来圣心医院的第二天,已经有不少医护人员,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外科医生,叫齐连凤。 现在见她下班还有车接,无不投来羡慕的眼神。 老郑下车去,替齐连凤开车门,齐连凤坐到了刘冬阳右侧。 “先去找家饭馆吃饭吧。”刘冬阳吩咐道。 老郑开着车,沿路找饭馆。正是吃饭高峰,家家都有很多人。 “还是去商行附近吧,吃完回去也方便。” “好呢。” 商行附近的饭馆,老郑比较熟,一脚油门,汽车在路上飞跑起来。 到了一家饭馆,刘冬阳和齐连凤都下了车。 “老郑,蒋魁,你俩也一起吧。”刘冬阳随口说道。 “不了,我就在车上等你们。”司机老郑坐着驾驶位,不动。 蒋魁也道:“我也留在车上。老板和齐小姐去吃吧。” “怎么?你俩都喜欢饿肚子?”刘冬阳开玩笑道。 蒋魁连连摆手;“等会我们自己随便找点吃的就行,哪有保镖跟东家一起吃饭的道理。” 见他俩执意不下车,刘冬阳也不勉强。对老郑道: “干脆,老郑,你把蒋魁送到我的住处去,他以后就住那里了。完事后,你自己也回去吧。” “刘老板吃完饭,我还是再过来接您吧。”老郑道。 齐连凤跟老郑见过面,她附和着刘冬阳:“不用了,老郑,这里就几步路,我们自己走走就到了。” 老郑道:“好吧,那我先送蒋队长回去。” 看着小车离去,齐连凤转身挽着刘冬阳的胳膊,走进了饭馆。 这家饭馆的食客同样很多,大堂座无虚席。 伙计迎上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楼上雅间还有位置。” “好,就楼上吧。” 伙计前面带路,刘冬阳和齐连凤紧随其后,上了楼。 走在楼梯上,刘冬阳还特意左右看了看,大堂里没有认识的人。 “这边请!”伙计身子一侧,往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楼上有好几间雅座,伙计指引他俩,来到最里面的一间。 正要进门,隔壁雅间的门开了。 “嗨,这么巧,刘翻译官也来这里用餐?”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82章 潘明遇刺 刘冬阳暗叫一声:“真特么踩到狗屎了,挑来挑去,挑个离自己近的饭馆,还能碰到这个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被佐藤机关抓捕的军统海城站报务员,已经投靠日本人,现在特工总部就职的潘明! “刘翻译官,这位是尊夫人?”潘明看刘冬阳身旁还有位美女,点头致意后,小心地问道。 齐连凤看着刘冬阳,用眼神询问:这是谁呀? 刘冬阳道:“这是我未婚妻。” 又对齐连凤道:“特工总部的潘明潘先生。原来是军统方面的,电报方面的行家。” 见刘冬阳一边说,一边对她使眼色,齐连凤明白了,敢情他就是前段时间叛变的军统报务员潘明啊,她听刘冬阳提到过。 这时,隔壁雅间里,又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潘明,你在跟谁说话?” 潘明朝里面说道:“佐藤机关的刘翻译官。” 就听里面传来“笃笃笃”的高跟鞋声音,一个身穿中式旗袍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刘翻译官?你们两位,我们也两位,要不就一起了吧?”女人热情相邀。 “这不好吧?”齐连凤连忙说道。 “嗨,有什么不好的,刘翻译官也不是外人,他还救过我的命呢。正好,为了表示感谢,让我好好敬刘翻译官两杯酒。” 刘冬阳给齐连凤介绍道:“章笑梅,跟潘先生一起的,都是特工总部的人。” 不等齐连凤反应,章笑梅已经伸手,拉着齐连凤就往自己的雅间走。 “一起吧。”潘明也对刘冬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章笑梅对潘明道: “你还不知道吧,刘翻译官现在是刘老板了。他开了一家很大的贸易商行呢。” “是吗?”潘明咂了咂嘴,艳羡不已。 他羡慕的不仅仅刘翻译官摇身一变,成了老板,更羡慕身边有个漂亮的未婚妻。 章笑梅很会活跃气氛,不多会儿,她就跟齐连凤像老熟人一样,东一下西一下,闲聊上了。 其他三人都是江南人氏,只有章笑梅,一口北方口音,配上她爽朗的笑声,跟齐连凤的江南婉约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连凤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很快就陪着笑,遮掩了过去。 “刘翻译官,不,刘老板,这一杯酒,一定要敬你。那天要不是你反应快,我恐怕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章笑梅举起酒杯,凑到刘冬阳面前。 刘冬阳也端起酒杯,他瞟了一眼潘明,这两个人,怎么凑一块儿了? “潘明,你们怎么到这里来吃饭?这里离特工总部不近啊。”他忍不住问道。 潘明哈哈一笑:“路过,纯属路过,前面不是有个新世界舞厅嘛,去舞厅之前,临时决定在这里吃个饭。世上的事就这么巧,正好碰到刘翻译官。怎么,你俩也是打算去新世界舞厅?” “不,我们商行就在这附近,所以这一带,我常来。”刘冬阳解释道。 章笑梅接口道:“晚上没什么事的话,要不等会就跟我们一起,去新世界消遣消遣?” 说着,看向齐连凤。 齐连凤忙道:“不了,我还要赶回去,我明天还要上班,不敢熬夜。” “齐小姐是做哪一行的?”章笑梅问道。 “我在圣心医院。” “哦,原来齐小姐是医生?太了不起了,我从小就想当医生,可是……唉。” 章笑梅说着,叹了一口气。 又举起酒杯,要跟齐连凤干杯。 “齐小姐,以后说不得会有需要齐小姐帮忙的事,我们碰一个杯吧。” 齐连凤连连摆手道:“别的可以帮忙,医院,大家还是能不去就不去,我祝两位都好好的,千万别想着照顾我的业务。” 这一番话,说得在座几位,都捧腹大笑,章笑梅连“呸”一声,道:“是,我嘴臭,乌鸦嘴,呸呸呸!” 刘冬阳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放下筷子,摸出香烟盒。 “潘先生,来一支?” 他问对面的潘明。 潘明也掏出烟盒,递过来:“刘先生,请抽我的!” 刘冬阳已经叼了一支在嘴上,潘明缩回手,自己取了一支。 “两位女士,不介意吧?” 章笑梅伸手,从潘明面前的烟盒里,也抽出一支来,点着,含在嘴上,红唇香烟配上鲜红的指甲油,一副诱人的眼神。 “谁说只有男人才抽烟?”她借着酒兴,调侃道。 齐连凤轻轻用手扇了扇,往里挪了挪。 刘冬阳在点火的瞬间,随意往窗外瞟了一眼。 他感觉到了什么。 外面似乎有人在来回盘桓。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不是普通路人!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潘明来的? 军统对待叛徒,也是绝不手软的。 他不能确定。 猛抽了两口,刘冬阳把大半支香烟掐灭,朝里面移动了一点,窗外看不到的位置,举起面前酒杯,对着大伙儿道: “我们还有事,先把这杯干了,今晚就到这里吧!” “也好,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聚。” 潘明也丢了香烟,举起了酒杯。 结完账下楼,齐连凤道:“冬阳哥,你等我一下,我去个卫生间。” “好,我就在楼梯这里等你。” 齐连凤转到楼梯后面去找卫生间,潘明腿快,在前面径直出了门。章笑梅见齐连凤去了卫生间,道一声;“我也去。” 跟着齐连凤去了。 刘冬阳心知外面有情况,他等齐连凤回来,准备拉着她从饭馆后门溜走。 齐连凤还没回来,就听到大门外,一连数声枪响。 “砰!砰砰!” 外面有人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一些路人冲进饭馆来躲,把饭馆里正吃饭的食客也惊得停止了喧闹。 众人纷纷从窗户和大门往外张望。 刘冬阳警觉地摸了摸身上的枪,他不能在这时候,跑出去看热闹! 但他心里明白了,外面的那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 齐连凤和章笑梅听到枪声,慌慌张张从卫生间跑出来。 “冬阳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枪声?”齐连凤小声问道。 刘冬阳附在齐连凤耳边说道:“别慌!可能潘明出事了!” “潘明!潘明呢?”章笑梅不见潘明,紧张地追问道。 外面枪声没了,响起了警哨声,巡警控制了现场。 章笑梅也不敢出去,从大门往外看,确定是潘明,被人刺杀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军统的人干的。” 刘冬阳对章笑梅说道。 “好险!”章笑梅打了个寒战,这一次,是齐连凤救了她。 如果不是齐连凤上卫生间,如果她没有跟着齐连凤去,而是和潘明一同出门,此刻倒在血泊中的,还会多一个她! 第83章 谁是袁馨 饭馆被警察封锁了,刘冬阳想从后门撤离的想法,也不能实施了。 搞不懂警察,人在外面被刺杀,为什么要堵住饭馆。 直到看见警察局侦缉处的侦缉队长姚兴民,带人来到现场,刘冬阳才和齐连凤一起,从饭馆出来。 章笑梅此刻已经不知所措,她躲在饭馆,不敢冒头。 刺客杀的是潘明,而她和潘明是一起的。 她哪里还敢轻易出来! “刘先生,好像每次凶案现场,都少不了你呢!”姚兴民一眼瞧见刘冬阳,跟他开着玩笑。 “姚队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让别人听到,好像这起凶杀案,跟我有什么牵扯似的。” “别扯!还真跟你有关系,你至少也算个目击证人。”姚兴民继续笑道。 转头又吩咐手下人;“查一下,死者是什么身份。” 刘冬阳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潘明,道:“不用查了。他是特工总部的潘明。他还有个同伴,在饭馆里面。我们刚一起吃了饭出来。” 刘翻译官跟特工总部的人一起吃饭,姚兴民一点也不意外。他也不像上次那样,找刘冬阳录什么笔录了,直接对手下几个便衣说道: “这个潘明,恐怕又是被军统的人干掉的。” “一点没错!他是从军统叛过来的,军统这算是清理门户了。”刘冬阳轻描淡写地接过话说道。 “对了,你们要做笔录,可以直接找他那个同伴。也可以叫她去联系特工总部,让他们派人来处理。” 说着,指了指饭馆里面。 说完,拉着齐连凤,迅速离开了现场。姚兴民也没有拦阻。 “连凤,这里离我们商行不远,老郑肯定把车开回商行了。我们去那里,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安全一点。” 齐连凤没有说话,跟着刘冬阳往前走。 走到人少的地方,连凤突然说道: “冬阳哥,这个章笑梅,我好像以前见过,在燕京。” “什么?” 刘冬阳差点叫出了声。 齐连凤仔细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对,肯定是她!不过她不叫章笑梅,也不姓章。我想想。” 刘冬阳急得转过身,死死盯着她:“你想仔细了,到底有没有见过?还是在燕京?她也认识你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齐连凤在燕京时就见过章笑梅,她的身份,章笑梅是否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 但刚才吃饭的时候,章笑梅完全没有认出齐连凤的表现。如果在异地碰到从前的熟人,还在一桌吃饭,不可能掩饰得那么好,一点不露痕迹。 齐连凤抓挠着头皮,使劲回想着: “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她叫袁馨,到我们燕京医学院来演讲,宣传抗日救亡,一定是她。当时很多同学,她肯定不认识我。但我绝对没记错。” “这就对上了。我听潘明提到过,这个章笑梅,是从红党叛变过来的,好像是红党从北方派到江南的什么干部。没想到还是从燕京来的。幸好你吃饭的时候,没提到你也在燕京待过。” 齐连凤轻笑道:“我能提吗?我可不想刚被佐藤机关调查,接着又引起特工总部的注意。” “嗯,你做得很好。难怪当时我见你皱了一下眉头。” 刘冬阳后知后觉地说道。 齐连凤却道:“不行,这件事,我得跟上级汇报。你先送我去个地方。” 两人回到隆盛祥商行,老郑果然把车停在了商行后面的车库里。 刘冬阳掏出备用钥匙,打开车门。齐连凤上了副驾,刘冬阳把门一关,发动汽车,悄悄驶上了街头。 按照齐连凤的指点,刘冬阳送她去了一个教堂。 “你在车上等我。”齐连凤说完,独自下了车。 她在教堂外的暗影里,转了一阵,趁四下无人,把一张字条放在了某个地方。 刘冬阳车没熄火,等齐连凤一回到车上,调头朝她的住地而去。 “你把章笑梅,不,袁馨的情况,跟上面说了?” “……”齐连凤没有回答。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种预感。”刘冬阳继续道。 “什么预感?” “算了,还是等组织上来做判断吧。你约了人,明天当面汇报?”刘冬阳追问道。 齐连凤默默点了下头。 …… 老金接到“野草”传信,说有重要情况,要当面汇报。 第二天,他背起擦鞋工具箱,如约来到石城路,在一排擦鞋匠的尽头,摆好椅子和小凳子,打开工具箱,开始了擦鞋匠的一天。 他不知道“野草”什么时候过来,所以做好了等一天的准备。 当齐连凤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面无表情,开始给齐连凤擦鞋。 耳朵却在听着齐连凤的汇报。 当听到“袁馨”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老金?” “你确定那个女人叫袁馨?”老金追问了一遍。 “我确定。她站在台上发表演讲,我就在台下。当时很多同学都见过,我们还议论,她这么年轻,演讲得那么慷慨激昂。” 老金继续问道:“你说她现在在特工总部?” “是的!” “我要亲自去看看。我认识一个袁馨,也是从北方派来江南根据地的。按说,她现在应该在根据地的宣传队里。怎么会跑到海城来,还进了特工总部?” 说着,老金开始收拾工具箱。 如果袁馨偷偷跑到海城来,组织上难道就不知道? 临走,老金叮嘱齐连凤;“以后你再见到她,特别要注意,不要惊动她,以免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 特工总部,老金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都是干地下工作的,在海城有哪些特务机构,他脑子里门儿清。 袁馨是赵刚从望湖县接去根据地的,赵刚跟她很熟。老金也只见过几面,后来他常常在外面,没有回去,也就见得少了。 但印象还是有的。 老金决定先弄清楚情况,再跟李部长汇报。 他把擦鞋摊摆到了特工总部外面的一条街上,眼睛时不时朝特工总部那边扫视一圈。 如果在这里见到袁馨,他有把握,能认出来。 可是,等到天黑,特工总部的人都回家了,也没见到他所认识的袁馨,从里面出来。 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齐连凤认识的袁馨,和根据地的袁馨,不是同一个人? 老金在心里嘀咕,这样远远地盯着,不是办法。 明天吧!明天设法找人打探一下,看看到底谁是袁馨!不对,谁是章笑梅! 第84章 袁馨死了 两天后,根据地敌工部的李部长,收到“金钱草小组”从海城发来的密电。 一看内容,李部长坐不住了。 电报中说,在海城发现一个叫章笑梅的特工总部女特务,经过“鸿雁”和“野草”确认,其本名叫袁馨,曾经在燕京活动,后被派往江南。但在海城被捕叛变,更名章笑梅。 又经老金亲眼证实,此袁馨和根据地的宣传队长袁馨,不是同一个人。 李部长当即拿着电文,悄悄找到政委。 “政委,不瞒你说,我一直都对袁馨有点怀疑。当初赵刚从望湖县把她接来的时候,就专门进行过审查。因为她在望湖县的行踪,曾经暴露过,还被鬼子追踪。不过,审查来审查去,倒是没有什么疑点。” 政委仔细看过电报,放在桌上。 “我记得你还跟燕京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确认过袁馨的身份嘛。” 李部长尴尬地一笑:“我们是核对过她的经历,跟她自己所说的,没有出入。” 政委道:“上次你指名要袁馨派两个人,跟着侦察连去苏城,我就知道你是针对袁馨的。” 李部长默默点了点头。 政委接着说道:“前两天情报泄露,你查出来,跟袁馨是否有关?” 李部长道:“她也在被怀疑人员之列。我正愁不知从何下手,开展下一步的秘密调查呢。可是有一点,据‘金银草小组’报告,内奸是通过电台跟佐藤机关传递情报的,袁馨并没有接触过电台。” “那么,你的看法呢?”政委追问道。 李部长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我觉得,除了袁馨,很可能还有其他人,是她的同伙。这人是谁,得先确定了袁馨的问题,也许能从她的口里,得到真相。” 政委又看了眼电报,问道:“这份电报,现在还有谁看过?” “除了报务员,就你和我了。”李部长答道。 政委又说道:“老李啊,我突然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不可以咱们派人去海城,把那个袁馨秘密抓捕,带到根据地来,让两个袁馨,当面对证?” “不可!”李部长连忙摆手。 “如果我们派人去海城特工总部抓人,且不说能不能顺利抓住她。就算抓住了,带回根据地,得几天时间吧?一个特工无缘无故不见了,特工总部不会察觉?到时候,再通过电台,通知这边的同伙,让袁馨有所准备,要么紧急撤离,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政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是燕京那边能提供袁馨的一张照片就好了。”政委无奈地摊开手。 李部长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找到了她以前的照片,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我们手上。” 见政委没有说话,李部长进一步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把袁馨关押起来?不能再让她在根据地自由活动了。” 他的这个提议,立刻被政委否决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不要惊动她。一来,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就是内奸。其次,你刚才不是还说,她可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同伙。一旦把袁馨控制起来,她的同伙定然会知道。这些同伙如果不能全挖出来,对我们还是存在威胁。 所以,你想个办法,再跟燕京那边联系联系,看有什么特别的方式,能分辨这个袁馨,是不是他们派出来的袁馨。另外,对袁馨密切监视,看她跟什么人接触过。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抓捕!” “政委的意思是,把她当做诱饵,引出其同伙来,一网打尽?这主意好!”李部长由衷地在赞叹道。 政委点着头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不管什么时候,一旦决定抓捕,都要找个别的理由。不要跟海城联系起来,这样对‘鸿雁’和‘金银草小组’也是一种保护。” “是!我明白。” 两天前,内奸才跟佐藤机关联系过,现在就以她是海城佐藤机关的间谍,对她实施抓捕,很明显,佐藤机关内部,有红党军的眼线! “我们就以她来到根据地的路上,有些问题需要再核实一下,先把她监禁起来,写材料。对外不说抓捕的事。” 政委笑道:“这方面,还是你有经验。你看着办吧。” 李部长出来后,立即着手布置。一方面秘密派人全天候监视袁馨,另一方面,马上跟燕京地下组织取得联系。 可是,给燕京方面发出的电报,如石沉大海,过了两天,还没有回音。 上次和燕京方面联系,是通过红党军上级机关,从中协调。 这次李部长让报务员直接使用上回的频道发送,对方也回复收到了。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怎么回事呢? 难道燕京地下组织换了人,没人知道袁馨其人了? 这是有可能的。如今不仅华东沦陷了,华北也是日占区。地下工作,情况复杂,人员变动,也是正常的。 但能不能提供线索,总得回个话吧? 又过了一天,焦急万分的李部长,总算等来了燕京方面的回电。 “来电收悉,你部要求协查之事,因人员变动,知道内情之人,已经调离燕京。经多方努力,现查知,袁馨有个同窗学友曾宪明,家住海城济世路15号。但该人政治态度不详,望慎查之。” “曾宪明,海城济世路15号。”李部长抓住了这句话。这可是最后的一线机会。 他决定,这件事,避开“鸿雁”和“金钱草小组”,让海城地下组织,想办法接近这个曾宪明,看能否请他出面,亲自去辨认,特工总部的那个袁馨,是否为燕京派来江南根据地的。 如果确认,宣传队的袁馨,就是个冒牌货! 李部长越想越兴奋,隐藏在根据地的内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这个袁馨,到底是被策反的内奸,还是潜伏到我军队伍的日谍,她还有哪些同伙,也必须同时查明。 接下来又是等待。 令人寝食难安的等待! 李部长对自己宽慰道:“要找到曾宪明,并且说服他去指认袁馨,需要时间。不要着急,要有耐心。” 当报务员拿着刚收到的海城地下组织发来的密电时,李部长迫不及待地一把抓在手上,飞快看了起来。 “没错!这个袁馨,果真是假冒的!” 他收起电报,立即往政委住地跑。 在政委那里,他碰到了一个宣传队的队员。政委对她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宣传队的离开,李部长还没开口,政委一拳砸在桌上: “妈的,袁馨死了!” 第85章 笑梅失踪了 李部长一听,袁馨死了,惊得圆瞪着双眼,大嘴半天没有合上。 “怎么死的?我刚刚接到海城密报,真正的袁馨,就是特工总部的那个。我们这里的,是假的。怎么这么巧,是谁给她透露了消息?” 政委这才从李部长手里接过电报稿,认真看了看。 “现在袁馨已经死了,她到底是什么来路,也没法查了。老李啊,问题更复杂了哟。至于袁馨的死因,据报告,是自杀。这件事情,还是得由你出面,去勘查一下现场吧。” “好的。” 老李当仁不让。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她是真自杀,还是他杀伪装自杀,这一切,都发生在袁馨的身份暴露的关键时刻,而且,还是在对袁馨严密监视的情况下。内奸一定得到了消息,袁馨的身份隐藏不住了! 他们清楚袁馨已经无法脱身,为了不牵扯出其他人,才切断了袁馨这条线索。 经过现场勘验,种种迹象都表明,袁馨确系自杀无疑。 “看来这个假袁馨,是个死硬分子啊。”李部长不由叹息一声。 他暗中把负责监视袁馨的人叫来,详细询问了这两天袁馨的行踪和表现。 除了一日三餐到炊事班吃饭,其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宣传队排练节目。 “对了,昨天她去了一趟三河场,在那里买了些水果回来,说是犒劳犒劳宣传队的,排练辛苦了。” 监视的人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她是和一个宣传队的队员一起去的。 三河场,是根据地附近的一个不大的场镇,两条交叉的小街道,有些卖东西的店铺,也有小饭馆。 周边的老百姓,隔三差五会去那里赶集。 根据地的同志,有时也会去凑凑热闹,采购一些临时用品等。 李部长问:“她以前去过吗?” 监视的人回答:“自从我们暗中监视她以后,她去过两次。之前,就不清楚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李部长心里说道。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赵刚出事之前,有几次电报内容泄露,袁馨怎么知道的?她跟电讯科有什么关联呢? 赵刚所说的,内奸是个女人,真的是指袁馨吗? 赵刚是认识袁馨的,袁馨到根据地,就是赵刚去望湖县接来的。如果他指的是袁馨,完全可以直接跟“鸿雁”说出袁馨的名字来。他却只说是个女人,说明他并不知道其姓名。只是在根据地见过。 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真是揭开了一个谜团,还有更多的谜团。 李部长的头都大了。 他又叫人去把那个随同袁馨去三河场的宣传队员找来,细细询问,那个队员也是一问三不知,她只知道跟着队长去采购水果,袁馨是否跟什么人接触过,她完全没有注意。 调查陷入了僵局。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也是一个被他否定了的办法,派人去海城,秘密抓捕真袁馨! 之前是怕真袁馨失踪,假袁馨会逃走,或者被同伙杀人灭口。现在假袁馨已经死了,真相只有抓到真袁馨,才有希望解开。 这项任务很艰巨,不仅要设法引出袁馨来,秘密抓捕,还要安全带出海城,带回根据地。 实在不行,就在海城秘密审问,然后就地解决。 这样,李部长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海城。 他跟政委做了汇报,获得了政委的批准。 “你去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政委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李部长心中已有主意,他把家里的事,做了一番安排。只带了两个精明强干的手下,夤夜出发,悄悄离开了根据地。 …… 刘冬阳自从招了蒋魁,大多数时候,到哪里都带上他。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有点像刘玄德,徐志和严明富,好比关张二将,蒋魁就是赵子龙。 这徐、严二人,是海城包打听出身,自从当了便衣队小队长,特别卖力。总说不能丢了便衣队的脸。 这一天,徐志直接跑到隆盛祥商行,找到正在办公室的刘冬阳。 “头儿,告诉你一个消息。特工总部那边,有人失踪了。” 刘冬阳斜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打听点有用的!特工总部有哪些人,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他们的人失踪也好,被暗杀也好,跟咱们便衣队有什么关系?” 转念一想,不对。 他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盯着徐志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有人失踪了?难道你跟特工总部的人,也有联系?” “这个嘛,”徐志竟卖起了关子,“至于消息来源,头儿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我敢保证,这消息绝对可靠。” 前阵子潘明被军统刺杀身亡,现在怎么又闹出人员失踪的事来? 刘冬阳突然想到了章笑梅,该不会是章笑梅也被军统干掉了吧? “那你说说,谁失踪了?该不会是他们的头头儿李默群不见了吧?” “不是!是个女的,好像叫章笑梅。” 真的是章笑梅! 不是当街被杀,而是失踪。这让刘冬阳想到了他之前的推测。 会不会是海城地下组织干的呢? 正在思索,徐志继续说道:“我要说的不是章笑梅失踪,而是,我手下弟兄,在一家赌场……” “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拐这么大个弯!在赌场怎么了?你快说!” “这么说吧,有可能我们要立功了。我手下在赌场碰到一个人,那人输了钱,被赌场赶了出去。他在门外叫嚷,说他很快就会有钱了。 他说,他亲眼看到有人拿枪对着一个女人,把女人带到了郊外。他偷偷跟着去看,发现了那伙人的窝点。他口口声声打包票说,那伙人是红党。头儿你说,这是不是给咱们送上门的立功机会?” 刘冬阳心中一惊,如果真是红党把章笑梅带走了,他们为何要在郊外停留?而不立马启程,离开海城? 徐志神神秘秘地跑来报告,肯定是想带人去抓捕。 “我说徐志,你这消息准确吗?赌徒的话也能信?” “信不信,咱们带人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徐志着急地说道。 刘冬阳想着对策,为了拖延时间,他对徐志道:“这样,你先带人去把那个赌徒给我带来,我亲自问话。我想他们既然在郊外驻扎,今天应该不会马上离去。” “好吧!我们也找不到那个地方,还是要他给我们带路。我马上去找。” 徐志走了。 楼下却传来一个店员的声音:“刘老板,有位齐小姐找您!” 刘冬阳赶紧起身走出办公室,见齐连凤急匆匆正沿着楼梯上来。 第86章 好像有人 “连凤,快进来。” 刘冬阳忙把齐连凤让进办公室。 这是齐连凤第一次到他的办公场所,但她今天这么急匆匆的,应该不是闲来无事,跑来找他闲聊的。 刘冬阳给她倒了杯水:“先喝口水,有什么事,慢慢说。” 齐连凤把办公室的门关好,回转身,来不及喝水,小声说道: “事情紧急,我长话短说。袁馨,不,章笑梅被我们的人带走了。” 这一点,刘冬阳猜对了。他刚刚还不是很确定,现在证实了。 “连凤,我刚得到消息,我们的人,在动手时,被人看见。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有危险,等会儿我要带人去抓捕。” 齐连凤用手堵住刘冬阳的嘴,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他们是有意让人看见的,而且,是有意把你手下的人引到赌场去,消息才能传到你耳里。通过你自己的便衣队带回消息,和我来告诉你,效果是不一样的。你放心带人去,这是组织上专门为你制造的一个机会。” “专门为我制造机会?” 刘冬阳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哎呀,还不明白?你担任便衣队队长,总得做出点事来,跟佐藤进有个交代啊。” “我,好,我懂了。”刘冬阳瞬间醒悟过来。 他之前还在想,能拖延就拖延,实在不行,到时候见机行事,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放走自己的同志呢。 现在看来,他还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我得走了。我是利用上街买东西的机会,偷偷来的。” 齐连凤说完,拉开房门,迅速下楼,消失在街上。 等徐志把人带到,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小队的便衣队员。 很显然,在路上,徐志就连吓带哄,把那个叫杜老三的赌徒,教训得服服帖帖了。 见到刘冬阳,杜老三连忙点头哈腰,一个劲表示: “长官,我愿意给你们带路,他们要不是红党,我连赏钱都不要了。” 刘冬阳看了看跟着徐志来的便衣队员:“你们就这么点人,还想去抓人?等一下,我通知佐藤机关长,让他派行动组的人,跟我们一起出发。” 徐志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还是说道: “叫他们来,功劳不是又成了他们的?要不,把严明富叫来,两个小队的人,加一起,总够了吧?” 刘冬阳笑骂道:“你想立功想疯了。便衣队的能打,还是行动组的能打?到时候兄弟们连命都没了,立功有什么用?” 当着徐志的面,刘冬阳拨通了佐藤机关长的电话。 情况汇报之后,佐藤进很紧张,当即派松本太郎带队出发,先跟便衣队会合,这一次,竟然要松本太郎听刘冬阳的调遣。 放下电话,刘冬阳瞪了一眼徐志:“怎么样?如果抓到红党分子,大家都有功劳,谁说全是行动组的了?” 松本太郎带着摩托车队,风驰电掣般来到隆盛祥商行外面。 刘冬阳和徐志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松本组长,你看,你的摩托车队,能否带上我的人一起?” 便衣队跑步,也赶不上摩托车呀。何况还要赶去郊外。 “上车吧,每辆摩托车,带一个你的人。”松本太郎二话不说,欣然应允。 都是三轮军用摩托,多带一个人,点问题没有。 刘冬阳和徐志,带着那个杜老三,上了他的小车。 “松本君,你跟着我的车,别跟掉了喔。” 刘冬阳招呼一声,小车在前面疾速朝郊外奔去。 根据杜老三的指点,没费大周折,就来到郊外一处农舍外。 这里周围都是农田,农舍在一个土丘旁,距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屋前屋后,杂草丛生,看起来很久都没住人了。 刘冬阳跳下车,徐志扭着杜老三,顺着一条长满草的小路,朝农舍摸去。松本太郎让摩托车停在路边,也带着人,跟了上来。 “杜老三,你确定他们在这里?怎么看着像没人的样子呢?” 徐志一边推搡着杜老三,一边小声催问。 “肯定是这里,你看天色都晚了,他们应该都在。”杜老三心里也没谱。都过去大半天了,他并不知道那些人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大不了赏金不要了吧,他看了看身后这些持枪的人,现在想脱身也不可能了啊。 刘冬阳对身后的松本太郎打着手势,意思是,都轻点,别被人发现,趁着夜色溜了,就前功尽弃了。 “刘桑,我看我们还是分开,我带人绕到西边去,你的人从东边靠近。咱们两面夹击,保准一个也跑不掉。” “我看行。就这么办吧。” 刘冬阳点头同意了。 距离农舍越来越近了,农舍里连灯光也没有,黑魆魆的。 松本太郎带着行动组,已经沿着山丘,绕到了农舍的另一边。 “趴下!不要弄出动静来。”刘冬阳提醒徐志和手下兄弟。 所有人,就地一趴,不敢再往前走。 “等一等,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咱们得先弄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徐志,你带一个兄弟,悄悄从屋后摸过去,侦察侦察。” 刘冬阳对徐志吩咐道。 “我去!”徐志犹豫了一下,“怎么是我去?” 他对趴在自己身旁的两个队员道:“你俩,从屋后摸过去看看。” 刘冬阳推了他一把:“你去,你不是想立头功嘛,我们在这里给你打掩护,你怕啥?” “好吧。” 徐志硬着头皮,带着一个兄弟,转到农舍的背后,一点一点靠近。 夜幕下,月光如银,洒在农舍前的草地上,透着一股幽幽的宁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徐志和那个兄弟,手上的枪,都上了膛。 只要农舍里有人出来,随时准备开火。 十米,五米,近了。 只见两人蹑脚蹑手,扑向屋檐下,藏身在暗影里。 农舍里依然没有一丝声响。 “奇了怪了。真的没有人?”杜老三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刘冬阳没有理会他,伸出半个身子,对着徐志打手势,要他从屋后,转到前面,继续打探。 徐志叫那个兄弟在前,他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往屋前移动。 那个兄弟麻着胆子来到屋前,侧耳听了一阵,轻声叫道: “好像有人!” “砰砰!” 枪响了! 第87章 刘先生救我 这两声枪响,不是来自农舍里面,而是从西边草丛里发出的。 徐志反应极快,他几乎在响枪的同时,一把把那个兄弟往后拽,拽到了侧面墙根。 “我草,小日本居然打黑枪!”那个兄弟惊魂未定,脱口骂了一句。 他在最前面,看得清楚,枪并不是农舍里面开的,而是西边,西边是谁?那不是松本太郎的行动组吗? 这一幕不远处的刘冬阳也看见了,他直起身子,对着徐志打手势,让他撤回来。 同时,又对着松本太郎的方向,大声喊道: “别开枪!伤到自己人了!” 齐连凤只是通知他,带人来抓捕,并没有详细说明,这里是什么情况。 他大声喊叫,也算是有意弄出动静来。 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 枪也开了,喊也喊了,农舍里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松本太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先以为那两个黑影,是从农舍里出来的,所以先下手为强,对着就是两枪。枪声一响,黑影缩回去了。 又听刘冬阳说伤了自己人,他连忙招呼手下,别急着开火。 徐志带着那个兄弟回到刘冬阳身边,气喘吁吁地汇报:“屋里肯定有人。我俩都听到有声音。要不我带弟兄们冲过去?” “又想立功了?” 刘冬阳揶揄道。 徐志干笑一声:“总不能让行动队的抢了先吧。” “你就不怕那门后安放了炸弹、手雷之类的?不怕死,你就带人去吧。” 刘冬阳说话的语气,既像批评,又像是爱护兄弟们,不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 说得徐志犹豫起来。 这边还在原地趴着,那边松本太郎静观一阵,耐不住了,带着人,朝农舍摸了过去。 见此情景,刘冬阳才对徐志一挥手: “现在可以去了。” 徐志带着人,从草丛跳起,一个个兴奋得就像去抢金元宝。 两边的人马,在农舍前会合。都伏在一片土坎下面,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农舍的那道木门。 “刚才你派人靠近,有没有什么发现?” 松本太郎悄悄对刘冬阳问道。 刘冬阳还没说话,一旁的徐志抢先说道:“报告太君,我们听到里面有声音,肯定有人!” “有多少人?”松本太郎追问道。 “这个,不好说。” 徐志心里说,要不是你叫人开枪,我们肯定能摸清。但人家是太君,他还能说什么? “那你带人再去看看。” 松本太郎对徐志命令道。 便衣队听刘队长的,松本太郎的话,听还是不听? 徐志看了看刘冬阳,刘冬阳没有说话。 他灵机一动,从地上摸到一块石子,嘴上说道:“要不,我们先试他一试?” 话未说完,石子投掷了出去,落在木门前,在寂静的空气里,发出“嗒、嗒、嗒”的一串响动。 “这叫投石问路!”徐志得意地在松本太郎面前卖弄起来。 可是,里面依然没有反应。 侧耳细听,确实能听到有人在轻声地喘气。 “你,给他们喊话!”松本太郎又对徐志道。 徐志先是把头往土坎下面缩了缩,才拉开喉咙,大声喊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跑是跑不掉的,放下武器,乖乖地出来,皇军……” 他看着松本太郎,松本太郎轻声道:“皇军可以饶他们一命,不投降,统统死啦死啦的。” 徐志继续喊道:“投降,皇军可以饶你们一命,不投降,统统死啦死啦的!” 静等半分钟,还是没动静。 松本太郎没耐心了,他对行动组的叫道: “给我开火!一个不留!” 刘冬阳想拦阻,没拦住。 只见行动组的人,对着农舍的木门,一顿乱射,转眼间就把木门都打成了筛子。 “停!”松本太郎这才把手一挥,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射击。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连刚才能听到的喘息声,也没有了。 “你,还有你,进去看看。” 松本太郎对两个手下吩咐道。 “我也去!”这回徐志自告奋勇,他跟在两个行动组特工的后面,推开已被打烂的木门,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屋子里漆黑,几个人打着手电,在里面查看。 “报告松本组长,里面只有一个女人!”进屋去的人从里面对外喊道。 刘冬阳一把把那个杜老三揪住,厉声问道: “你说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杜老三吓得浑身哆嗦,话也说不利索了:“我,我,我真的看到他们好,好几个人,那个,那个女的就是被抓来的!” 刘冬阳猛地把他往后一推,对其他队员道:“我们进去看看。” 两拨人马,留下几个在外担任警戒,其余人蜂拥进入屋内。 行动组的人,每个人都配备有手电,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空空的屋子里,正中央摆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绑着的人,凑近一看,正是特工总部失踪的章笑梅! 此时的章笑梅已经奄奄一息,都是被刚才行动组的人胡乱扫射,她身上连中好几枪。 听到刘冬阳的声音,章笑梅费力地抬起头,她认出来了。 “刘,刘先生,救我!” 她气息微弱地吐出这几个字,又昏死了过去。 “快!来个人,把她背到我的车上去!”刘冬阳命令道。 “不!这个女人,应该交给我们行动组,带回去机关长还要审问。” 松本太郎争辩道。 刘冬阳拉过徐志来,不容商量地吼道: “你,来背她!” 又对松本太郎道:“现在她需要的是赶紧,马上送医院抢救!再这么啰嗦,耽误了抢救,谁来负责?” 松本太郎这才退了一步,临行前机关长确实要他听从刘翻译官的调遣。 但他还不放心,又道: “我也要去,刘桑,我上你的车,一起送她去医院吧?” 刘冬阳不置可否,回到大路上,把章笑梅放到后排,刘冬阳坐副驾,徐志和松本太郎跟着上了后排。 关上门,正要启动,一个人对着小车跑来,边跑边叫: “长官,还有我呢!” 来的时候,杜老三在这车上,现在哪还有他什么事! 刘冬阳一声不吭,司机老郑一脚油门,小车像离弦之箭,在夜幕中朝海城城区奔去。 第88章 搜出秘密电台 小车行驶了一阵,也许是车子的颠簸震动,让章笑梅又苏醒了。 车内没有灯光,就听到她轻轻咳了一声。 “你醒了?快停车!快停车!” 松本太郎急切地叫喊着。 老郑松了一下油门,准备压向刹车。 “停什么车!快!等到了医院再说!”刘冬阳在一旁对老郑说道。 又回头过来,安抚章笑梅:“章小姐,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松本太郎却一直催问: “你说,挟持你的人,他们都去哪了?” 章笑梅咳了几下,没有开口。 松本太郎扭过身子,用力摇着章笑梅的肩:“你快说呀!他们都去哪儿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说,松本组长,这还用问吗?你没见章小姐浑身都被绑着,他们肯定早就撤了。她哪里会知道?” 刘冬阳说着,看了看窗外。 “这里距哪家医院最近?”他问司机老郑。 老郑还没开口,松本太郎接口道:“去陆军医院!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老郑侧头看看刘冬阳,刘冬阳道:“那就去陆军医院吧。” 松本太郎还不死心,继续追问:“他们都是什么人?都问了你什么?” 刘冬阳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章笑梅用很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红、红党敌工部的大、大人物,来海、海城了……” “你说什么?” 这回轮到刘冬阳震惊了! 他从前面扭过头来,大声问道:“你说谁来海城了?” 章笑梅重复道:“红党军的敌、敌工部长,来、来了!” 声音越来越弱。 李部长亲自来海城了?齐连凤只说章笑梅是咱们的人带走的,可没说具体情况。 通知自己带队来抓捕,他完全没有想到,是李部长亲自下的指示。 “他们离去多久了?”他开始盘问章笑梅。 半天没有听到章笑梅的声音,刘冬阳又回了一下头。 章笑梅头靠在徐志的肩头,没有动静。 徐志突然反应过来,推了章笑梅一下。 依然没有反应。 “她死了!” …… 章笑梅所说的红党敌工部长,不是李万德部长本人。真正的李部长,她并没有见到。 劫持她到这里的,其实是红党海城地下组织;派出的行动小组。 而在此等候,自称敌工部李部长的蒙面男子,其他人对他都是恭敬有加,却只是李部长带来的两个助手之一。 李部长本意是要亲自审问的,禁不住海城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一再劝阻,才想出了这一招。 在蒙面男子的主持下,对章笑梅进行了突审。 章笑梅起初还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章笑梅,大叫抓错人了。 “我们抓的就是章笑梅!你这个卖国求荣的汉奸!” 蒙面男子义正言辞地怒斥道。 其他人也附和道:“我们敌工部的首长亲自来海城,你不要心存侥幸,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交代你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蒙面男子很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不用跟她说那么多,交不交代,是她的态度问题。不行就还是按照我说的,把她带回根据地,公开审判后,公开处决!” 经过几轮心理攻势,章笑梅不再顽抗到底,她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并且一再保证,她所说的,句句属实。希望组织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要不就让她潜伏在特工总部,给红党做眼线也行。 总之一句话,只要留下她一条命,叫她做啥都行。 蒙面男子没有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开了农舍。 之所以留下她这个活口,也是要让她带个话,让人知道,红党敌工部的大人物,在海城出现了。而且,这份情报,还是刘冬阳的便衣队侦知的。 此刻的李部长,和他的两个助手,早已离开海城,踏上了回根据地的归途。 与此同时,海城地下组织,根据李部长行前的指示,先一步把章笑梅供述的情况,给根据地通过密电进行了汇报。 李部长不在,留守的敌工部干部,将密电直接呈交给了政委。 章笑梅的供述很简单,根据地的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那个以她的名义,被秘密送往根据地的女人,是个日本间谍。在派往根据地之前,多次参与对章笑梅(袁馨)的审讯,问的非常细致,包括她的兴趣爱好,她的家庭情况,在燕京的大小事。还有见到江南红党军交通员时的接头方式等等。 并且还供出整个计划的制定和实施者,是佐藤理惠。让她改名换姓到特工总部的,也是佐藤理惠。 得知这一情况后,政委当即想到了那个三河场的小场镇。 还在李部长离开根据地去海城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人,秘密侦察三河场的情况,尤其是有没有外地人在那里出现过。 现在看来,假袁馨没有机会接触电台,极有可能她是把情报交给另外的人,再通过秘密电台,发往佐藤机关。 敌人的秘密电台,很可能隐藏就在三河场的某一间民房里。 佐藤理惠前阵子在望湖县出现过,后来失去了踪迹,会不会她亲自坐镇三河场,传递由假袁馨搞来的情报? 政委看完密电,立即着手布置人员,赶赴三河场,展开搜寻。同时加强了李部长之前列为审查对象的那些人的监控。 一张大网,在根据地及三河场一带,悄然展开。 据当地群众反映,在三河场的一间民房里,住着几个外地口音的人,男的女的都有。 搜寻队马上包围了那处民房,里面的人发现情形不对,一边开枪拒捕,一边试图往外突围。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最终却只抓到两名操外地口音的男子,一名女子,虽然受了伤,却在俩男子的死命掩护下,逃出了三河场,遁入山林之中。 搜寻队跟踪追击,在山林里转了大半天,再也没有找到。 搜查他们的住所,找到一部电台,还有几套各色款式的当地农村妇女的衣物。应该是逃走的那个女人留下的。 等李部长等人回到根据地时,搜寻工作已经结束。 他径直去找政委,汇报去海城的情况。听完政委介绍的搜寻结果,李部长当即断定:“那个逃走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佐藤理惠本人!” 第89章 我是来采访的 日本人的审讯室,有十八般刑具,很少有人能熬得过去。 红党敌工部,也是有不少手段的。 两名受过特殊训练的日本特工,虽然一直拒不配合,甚至几次都想自我了断。 但他们现在是李部长手里的泥娃娃,想怎么揉就怎么揉,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死想活,可由不得他们。 你不交代没关系,我就陪你玩玩。 为了防止再发生假袁馨那样的事,对两名日谍看管得格外的紧。外松内紧。 秘密电台已经收缴了,不是还有内奸没有挖出来吗?他现在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如果还想寻找机会接近两个关押的人,等同于自投罗网。 撇下根据地继续追查内奸的事,再说那天佐藤进接到刘冬阳报告,发现劫持章笑梅的人的窝点,他就意识到,佐藤理惠有危险。 他一面派松本太郎率队协助刘冬阳出击,势必把章笑梅抢回来,最好能把劫持之人全歼,以阻止章笑梅招出佐藤理惠的计划来,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个计划,但她知道有人顶替她,去了红党军根据地! 一面紧急给隐藏在三河场的秘密电台发报,通知他们转移。 可是,对方电台没有开机,一直没有联系上。 急得佐藤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他既担心佐藤理惠辛辛苦苦铺设的情报线,遭到摧毁。又担心自己的这个侄女,也折进去。 想等到深夜再联系一次,可是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尤其是刘冬阳和松本太郎回来汇报,现场没有红党的人,只有章笑梅,被绑在农舍里。 佐藤进轻叹一声:看来,三河场的秘密联络点,保不住了。 “章笑梅呢?” 他这才注意到,除了刘冬阳和松本太郎,他们身旁并没有章笑梅。 “死了!”刘冬阳淡淡地回答。 “八嘎!怎么回事?不是去营救的吗?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营救的?”佐藤进气得想骂娘。 “问松本组长。”说着,刘冬阳指了指一旁的松本太郎。 “好,你说!”佐藤进瞪着松本太郎,喝问道。 “我们以为,农舍里有红党军的人,所以就,就先朝里面开了一阵枪。谁知道,就把那个女的打伤了,我们本打算先送去陆军医院抢救,谁知她死在回城的路上。”松本太郎如实说道。 “八嘎呀,八嘎,你们真是一群八嘎!” 佐藤进吹胡子瞪眼,不停骂着人。 只有刘冬阳,大着胆子给佐藤进建言:“机关长,事到如今,我们必须尽量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你说什么?” 佐藤进突然警惕地看向刘冬阳。 刘冬阳不慌不忙,斜了一眼松本太郎:“我听说,章笑梅曾经是红党那边的人,她说这次挟持她的,是红党的什么敌工部的一个重要人物。我们是不是封锁主要出城通道,抓住这个大人物,就能阻止章笑梅事件的影响,进一步扩大。” 佐藤进以为刘冬阳知道了佐藤理惠的秘密情报线,听了这番话,他都快气笑了。 “刘桑,如果你是那个大人物,他已经把章笑梅劫持了大半天,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还会一直留在海城,等着我们封锁然后束手就擒?” 刘冬阳没有笑,他认真地说道:“那么,他想知道的是什么,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补救?” “唉!没什么,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他对两人挥了挥手。 松本太郎和刘冬阳都“啪”地立正敬了个礼,准备退出。 “对了,刘桑,”佐藤进把刘冬阳叫住,“骏介已经到海城了。你如见到他,今天的事,不要对他提起。” “哈依!机关长,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咱们内部的事,怎么会对外人道呢?” “知道就好。去吧。” 佐藤进是担心,佐藤骏介一旦知道其妹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一定会责怪于他。但刘冬阳并不知道内情,他也只能这样含糊其辞地叮嘱一句。 …… 刘冬阳第二天去隆盛祥商行,刚一进门,店员就告诉他,楼上他的办公室里,有个美女在等他。 有个美女? 齐连凤昨天才来过,现在又来,有什么紧急情况? 刘冬阳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跑上楼,冲进自己的办公室。 “刘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庄元元笑盈盈地起身相迎。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庄元元反问道。 “庄大记者找我有什么事吗?”刘冬阳绕到办公桌后,坐下。 “你都叫我庄大记者了,我来找你,自然是想要采访你,这是公事。” 庄元元也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跟刘冬阳面对面。 “采访?我这里刚开张几天,有什么好采访的?” “不是关于这个商行啦。听说你们昨晚去营救被红党劫持的章小姐,结果章小姐却死在了一间农舍。有这回事吧?”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谁告诉你的?” “我从特工总部过来的,你说谁告诉我的?” 刘冬阳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报道。你们《远东时报》可是日系报纸,你敢写,他们也未必敢刊登。” 庄元元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稿子我可以不上交,但我想知道具体情况。你能给我说说吗?这也是一个记者的职业习惯,纯好奇。” “这个嘛,”刘冬阳一脸无奈地耸耸肩,“我们机关长打了招呼,不准外传。” 庄元元一听,更加来了兴致: “刘先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提你的名字。你给我说说好吗?要不,我请你吃饭,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刘冬阳笑道:“你们记者那一套,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据内部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透露,外人不懂,内行一看,就知道是谁。我看还是算了吧。” “哈哈哈哈!刘先生很会嘛。看来,刘先生要是当记者,一定也是很能干的记者。”庄元元恭维道。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你忘了我刚才说,我是从特工总部那边过来的?即使要发表,也会说消息来自特工总部。跟你没半点关系,你该放心了吧?” 刘冬阳还想接着打太极,就听外面有人敲门,随即门被推开一道缝。 陆文恭探进一个脑袋来。 第90章 这个有用吗 陆文恭陪着笑脸,对刘冬阳道: “老板有客人呀?” 庄元元停下说话,回头望向陆文恭。 “陆经理有事吗?”刘冬阳问道。 陆文恭把门再推开一点,走进屋,凑到刘冬阳跟前,小声说道:“码头旁的货场,出了点事,请您过去看看。” 一间屋子就那么大,他再小声,庄元元也能听到。 刘冬阳趁机起身,对庄元元道: “对不住了,庄大记者。敝号有点急事要处理,今天就失陪了。” 庄元元只得也跟着站起告辞。 “不要听信传言,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再打听了。”一边送庄元元下楼,刘冬阳还不忘叮嘱一句。 庄元元离开后,刘冬阳和陆文恭相视而笑。 “陆经理,你这可是给我解了围了。” 商行经营之事,都是陆文恭全权负责,货场出点啥事,他自己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根本没必要把刘老板搬去。 刘冬阳当时一听,就明白陆文恭的好意。 不过,这个陆文恭虽然能领会刘冬阳的心思,主动替他解围。齐连凤来商行,他是不是也在关注着? 刘冬阳暗自决定,以后要多带连凤来商行,让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连凤是这里的准老板娘。 只有经常过来,才不会让人瞎想, 正大光明的女朋友,还怕人看到不成? 而且,刘冬阳还想,齐连凤在外面租房住,两人见个面,也不方便,干脆,下次见面,跟她说,让她搬到自己的住处,反正有空房间,住在一起,既省了钱,又方便,还能免去别人的猜疑。 …… 令刘冬阳没想到的是,庄元元所在的《远东时报》,对章笑梅的死,只字没有报道,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却在次日的头版头条登了出来。 并且还指出,章笑梅为红党叛徒,此番由红党重要人物亲自坐镇指挥,诱捕章笑梅,从章笑梅口中得到需要的情况后,本欲放过她,却遭到特务机关和便衣队的处决。 具体细节,很有点演义的成分。 还说红党重要人物,赫然出现在海城,又全身而退,可谓是英雄虎胆。 文中没有提到消息来源,也没有署名。 刘冬阳推测会不会是庄元元的手笔呢,却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庄元元是日系报刊的记者,怎么可能写这种文章? 刘冬阳又细细读了一遍,会不会是红党地下组织搞的? 他又想到那次维持会会长郑建仁遇刺事件,是军统通过小报予以披露。 庄元元都能从特工总部一路找到自己,军统在海城,应该也有他们的眼线,打听到点什么,完全不是问题。 如果是军统的杰作,这就是典型的转移焦点,让大家的视线,更多地放在红党身上,对自己能减轻点压力。 要是佐藤进看到这份小报,他一定非常恼火。 “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一个字也没提。”刘冬阳在心里说道。 这事确实令佐藤进十分恼火。 本来这种无名小报,佐藤进是不看的。 可是佐藤骏介会看啊。 他一接到佐藤骏介的电话,啥都知道了。 电话中,佐藤骏介并不关心章笑梅怎么死的,也不关心红党重要人物怎么脱身的。他急不可待地追问佐藤进,理惠现在什么地方? 佐藤进直言不讳:“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也许过几天,理惠就来海城了。” “为什么不派人去接应?”佐藤骏介质问道。 “骏介,我理解你的心情。事发突然,我们就是派出一个小组去接应,到了那里,如果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也没办法。如果理惠已经脱险,离开了,我们派去的人,也找不到她呀。我们要相信理惠的能力,她一定会安全无事的。” 停顿片刻,佐藤进继续解释道: “再说,现在红党那边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派出日本特工小组过去,很容易暴露,得不偿失。” 从理性来说,佐藤骏介接受佐藤进的说法,但他对叔父的坐视,还是心有不满。 如果换了是他,他有把握只身前往红党军活动地域,因为只要他不说,谁也看不出他原来是日本人。 从这方面来说,佐藤骏介比佐藤进,更了解华国。 佐藤进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抓起话筒: “莫西莫西!是理惠吗?” 他很想这就是佐藤理惠打来的电话,电台一直没联系上,能接到她的电话,就说明她没事。 可是对方说道: “机关长,是我,刘冬阳。” 佐藤进正要问他关于小报的事,刘冬阳主动说道: “今天的小报消息,机关长看了吗?” 佐藤进压制着情绪,反问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小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们报道得很详细,是谁他们透露的情况?” “机关长,您不会怀疑是我吧?我可是谨遵机关长指示,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这一点我以人格保证。”刘冬阳拍着胸脯说道。 “这小报是什么人办的?一定要查出来!” “机关长且息雷霆之怒,依我看来,这文章的口吻,极像是军统所为。里面不乏添油加醋,凭空臆想的情节。我们大可不必当真。 他们就是要看我们的笑话,你若认真,你就输了。” “那你打电话是……” 刘冬阳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想说的是,既然报上已经这么公开登了出来,咱们不如自己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实情公之于众。” “这个,有用吗?” “机关长,看话怎么说。比如,我们可以说,章笑梅假意投靠,实则暗中跟红党相勾结,出卖情报。事情败露,被特务机关行动组查获,跟踪追击,混战中,将章笑梅当场击毙,红党分子伤亡惨重,狼狈逃窜。” 佐藤进听罢,愁眉舒展,对刘冬阳道: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安排。请哪些报纸媒体,你来拟定。” “不,这事恐怕还得机关长您亲自主持,媒体嘛,《远东时报》。《东亚星报》等等,主流报纸全都叫来……” 刘冬阳话未说完,立即被佐藤进打断了: “不好!咱们不能这样操作,要不就挑选其中一家媒体,搞一个单独采访,稿子也要先经过我们审查,才能见报。” “好呢!还是机关长想得周全。” 佐藤进接着说道:“地点也不要在我们特务机关,干脆就在隆盛祥商行,你的办公室。” 刘冬阳立马答应道:“没问题。我联系好了,派车去接您吧。” 第91章 真正的老板 刘冬阳主动提出建议时,就想到了庄元元。他答应过庄元元,适当的时候,会给她安排对佐藤进的专访。 现在机会来了。 “喂,我找庄元元,庄记者。”他立即拨通了《远东时报》采编部的电话。 “请问你哪里?”对方问道。 “我是隆盛祥商行,你跟她说,她知道的。” “好,请稍等。” 那边开始叫“庄元元”的名字。 就听脚步声传来,听筒里成了庄元元的声音。 “是刘老板吗?” “庄大记者,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我们机关长,同意接受你的专访,地点就在我们商行。你看,什么时候行,我来安排?” “真的吗?太好了!时间,就看佐藤机关长吧,我随时可以的。” 经过最后商定,时间就在当天下午。 这是商行自开业以来,机关长第一次莅临。虽然只是借这块地盘,接受一次采访,但刘冬阳还是很郑重地叫来陆文恭,布置了一番。 到时所有店员都要到时候在大门前,夹道欢迎。 “佐藤机关长怎么突然要来检查?”陆文恭小声问道。 “他是大boss,他想啥时来,就啥时来。你怕什么!” 庄元元提前到来,就她一个人,没有带摄影助手。 她把照相机塞给刘冬阳,说道:“等会你来照相。” “怎么?连助手都没带?”刘冬阳笑道。 “你不是说,你从小就玩照相机嘛,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庄元元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佐藤进的车,在门外停下。 店员排成两列,佐藤进刚从汽车里下来,一人带头,所有人都笑盈盈地鼓掌。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刘冬阳、庄元元和陆文恭,走上前迎接。 “请上楼!” 佐藤进走入店内,扫视了一圈,一切井井有条。他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刘冬阳的办公桌,已经收拾过了,现在佐藤进一来,坐在了他的位置。 陆文恭按照刘冬阳的意思,没有再跟着进来,屋内只有佐藤进、庄元元,刘冬阳担任翻译,又充当临时摄影。 访谈的内容,从章笑梅事件开始,庄元元把控场景的能力很强,气氛也很轻松。 快结束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这是商行的电话,佐藤进停下谈话,示意刘冬阳,接电话。 “刘翻译官,是我,井上四郎。”听到刘冬阳的声音,井上秘书自报身份后,问道,“机关长还在你那边吗?” 隔着话筒,佐藤进已经听到了,对庄元元说了声“抱歉”,就扑过来抢下话筒,急切地问道: “是不是有消息了?” 临来时,他让井上四郎留下,专门在办公室等电话。 他怕人不在办公室的这段时间,要是佐藤理惠来电话,没人接听。 井上四郎答道:“是。佐藤大尉现在正在中途转车,今晚抵达。” “你不用说了,我马上回来!” 有了佐藤理惠的消息,对佐藤进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他哪还有心思再坐着这里接受采访! “实在抱歉,有点急事,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对庄元元歉意说道。 又转向刘冬阳;“刘桑,你跟庄小姐对接一下,完稿后,送我那里去。” “哈依!”刘冬阳起身应着。 “庄小姐,你先坐一会,我去送送机关长,马上回来。” 在商行的门外,上车之前,佐藤进悄悄对刘冬阳道: “你刚才也听到了,理惠今晚回来。你明天去趟机关办公室吧。” “哈依!” “这事不能让那个女记者知道。你懂得怎么做。” 刘冬阳道:“我知道的。机关长放心吧。” 刘冬阳口中答应,心里在想,佐藤理惠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佐藤进在得知其回来后,这么急切地离去,连记者专访都顾不上了。这事一定跟章笑梅事件有关。 看来,他的推测没错,佐藤理惠在执行一个特殊的计划,随着章笑梅身份的确认,使这个计划受到了影响。 …… 再见到佐藤理惠,刘冬阳都差点没认出来。 不得不说,佐藤理惠的化装术,真是炉火纯青。 如果不细心打量,没人能看出,她身上还带着伤。 因为长途颠簸,虽然已经休息了一晚,她的脸上,还是有一丝疲惫。 在佐藤进的办公室里,除了佐藤进、秘书井上四郎,和佐藤理惠,刘冬阳还见到了佐藤骏介。 应该想到,佐藤理惠回来了,佐藤骏介也在海城,怎么也会过来看望看望。 “骏介,刘桑现在是隆盛祥商行的襄理,以后你们都在商界,可要互相关照喔。” 佐藤进给佐藤骏介介绍着,刘冬阳和佐藤骏介对视了一眼。 “这个,我早就知道。” 佐藤骏介,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信息渠道,一直很广。 尤其对于海城的同行,甚至有可能是对手的隆盛祥商行! “叔父,我不仅知道刘桑做了商行襄理,他还是你新成立的便衣队的队长。对吧?” 佐藤进不由得点了点头。 佐藤骏介转头又轻声对刘冬阳道:“小报上写的,想必刘桑亲身参与了。他们的消息来源,该不会是你给提供的吧?” “佐藤中佐,你太高看我了。我连那小报是谁家办的,都不知道,我给谁透露去?再说,一看就知道,里面瞎揣摩的成分更多,添油加醋的。” 佐藤骏介又问了理惠的伤势,佐藤理惠活动了一下身体,若无其事地道: “没什么大碍。哥你不用太担心。” “怎么?理惠小姐受伤了?在哪里、怎么受伤的?”刘冬阳也跟着关切地问道。 佐藤理惠故作轻松地笑道:“都说了一点小伤,不碍事。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一股土匪而已。” 不管她如何明显的在掩饰,刘冬阳都只能装作真的啥也不知道。 “要不,我送理惠小姐现在就去医院看看?我的车就在外面。” “谢谢!真的不用。” 佐藤理惠婉拒了。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 佐藤骏介为了证明他的情报能力,又把话题转到刘冬阳身上。 佐藤骏介看了眼他的妹妹,又看着刘冬阳,缓缓说道: “叔父,我不仅知道刘桑是便衣队的队长,商行的襄理,我还知道,隆盛祥商行的真正法定代表人,真正的经理,李云霄,其实就是……” 他故意停了几秒,见刘冬阳也是一脸懵逼,看样子,是不知道了,才继续说道:“就是理惠!这是她新的化名对吧?” “啊?!” 刘冬阳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第92章 新增业务 刘冬阳自商行开业,就没见过李云霄,他还真的以为如佐藤进所说,经理只是用来应付外界的,随便找个人挂个名而已。 就像后世的很多公司的法人代表,可能只是老板手下的一个马仔。或者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身份证,具体是谁,底下员工根本不关心。 刚才佐藤骏介故意卖关子,停顿之时,刘冬阳甚至想到,这个从不露面的李经理,会不会是机关长自己? 却原来是佐藤理惠! 难怪下午佐藤进坚持要他晚上去家里了。 这是隆盛祥商行的正副经理的首次碰头。 佐藤进这才承认道: “没错!李云霄就是理惠。” 闲聊一阵,佐藤理惠道: “哥,你要有事,先回去吧。” 佐藤骏介起身告辞,刘冬阳也站起来,目送他出门。 佐藤骏介经过刘冬阳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说道:“那我先走一步,咱们有时间再聚。” 重新坐下,佐藤进才说道: “刘桑可能还不知道,前段时间隆盛祥商行的很多货,都是理惠从各地联系好货源,发过来的。她实际上一直在为商行做事。” “惭愧!商行日常业务往来,都是业务部经理陆文恭在操持,我还真没留意。”刘冬阳不好意思地说道。 佐藤理惠轻轻一笑: “他也不会知道的。我并没用我的名义发货。” 刘冬阳这才恍然大悟,佐藤进成立便衣队,就便衣队吧,为什么非要搞一个贸易商行。 原来,便衣队虽然名义上也挂在商行的名册里,真正的情报系统,是佐藤理惠和她手上遍布各地的影子队伍! 这才是佐藤进用来跟佐藤骏介相竞争的情报网。 要不是佐藤理惠在根据地受伤撤了回来,到现在,刘冬阳依然被蒙在鼓里。 “刘先生,”佐藤理惠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下午安排一下,我要去看看商行在码头边的货场。” “理惠小姐不去看看商行的经营情况吗?”刘冬阳问道。 既然她是商行的后台老板,回到海城,应该过问,情理之中。 佐藤理惠却摇摇头: “商行我就不去了。商行该怎么做,由你全权负责。我不会过多介入的。” 她看向佐藤进:“我相信,叔父也是这样想的。” 佐藤进默默点了下头。 “我去货场,也不要通知其他人,我的身份,不要在商行公开。” 她去货场,又不公开身份,刘冬阳只有自己亲自陪同了。 “那好,下午我亲自开车来接理惠小姐。” “嗯。就这一件事,你回去准备吧。” …… 刘冬阳开着那辆小车,接了佐藤理惠,来到码头货场。 货场的人,认得刘老板,见他带着一个女人到来,还为她开车门,前前后后地伺候着,不知道这是什么重要人物。 老板没有介绍,大家也不好多问。都跟在刘冬阳的身后,听候吩咐。 “你们该忙啥,就去忙吧。”刘冬阳对着大伙儿挥挥手。 然后请佐藤理惠去货场的办公室。 “办公室等会再去,我们先看看货场吧。”佐藤理惠提议道。 货场的面积很大,堆放的货物,却不多。 “怎么,货物这么少?商行的货,都是从这里发走的吗?”佐藤理惠好奇地问道。 刘冬阳点点头:“是啊。为了减少资金占用,我们尽量在客户订货后,才从供应商那里去调货,并且很快就装船装车,发给客户。这个货场,主要起个转运的功能。以最少的库存,实现利润的最大化。” “理惠小姐,你看,他们正在搬运的,就是刚刚送来的货。今晚就要装船运走。” 佐藤理惠听得津津有味,还不住地点头。 “不错,这个货场不仅位置选得很好,水路运输都很方便,刘先生的管理也很到位,效率很高。” 佐藤理惠一边参观,一边赞道。 回到货场办公室,刘冬阳把货场主任支了出去。佐藤理惠才走到主任的位置坐下。 刘冬阳连忙给她端茶倒水。 “刘先生,你也坐吧。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理惠小姐,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什么,还用跟我商量?”刘冬阳坐下后,客气地答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这里搞得已经非常好了。看不出,刘先生刚接手商行的事务,就搞得这么有声有色。我要说的是,咱们的货场这么大,我想单独划出一片区域来,存放些物资。” 刘冬阳心想,单独留出位置存放物资,一定不是现在商行经营的东西。他看着佐藤理惠,等她继续往下说。 佐藤理惠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想再增加一项业务,这片区域,由我派人来守护。当然,你可以给人说,是临时租给一个客户了。” “能问一下,都是什么货吗?” “都是很赚钱的货,从日本进口的。销路我都已经铺垫好了。到时候还要刘先生你亲自安排转运。只是有一点,除了你和我,其他人不能私自开箱查货。” 刘冬阳似乎有点明白了,佐藤理惠多半是准备私售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 还很赚钱。 “如果路上遇到检查,怎么处理?”他追问道。 一般货物,装船装车后,会根据实际装载情况,开具货物清单。遇到检查,再按清单查验。如何要求即放行。 可如果夹带私货,尤其是涉及到禁运物资,可就麻烦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请我叔父给你开具免检通行证。”佐藤理惠胸有成竹地说道,“当然,这个比商行的正常买卖赚头大,你也会得到更多的奖励。” 刘冬阳忙道:“奖不奖励的,我都无所谓,只要能把事情办好,这是我的职责。” “说得好!刘先生对皇军真是大大的忠诚!” 佐藤厉害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又叮嘱道:“这事,不能走商行的账。陆文恭那里,不要透露半个字,能做到吗?” 佐藤进越是这样说,刘冬阳心中的疑团更大。 他这是怕在商行留下记录,万一有人检查,就露了馅。 刘冬阳站起身,拍着胸脯道:“保证做到!请理惠小姐放心!” “不是我。这是机关长的生意。赚的钱,也是用于佐藤机关的经费。”佐藤理惠纠正道。 “明白!我马上让人布置,再在仓库边上,搭建一个值班室。” “很好。” 第93章 想到一块去了 商议之后,刘冬阳让佐藤理惠自己在办公室喝茶,他走出门,叫来货场主任。 “老板,有什么指示?” 刘冬阳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他亲自督促,不到半天时间,就隔离了一块区域,还搭建了一个值班屋。 “老板,单独隔出这一块,准备做什么用?”有人好奇地问道。 货场主任瞪了那人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别乱打听!” “是!” 那人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退。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刘冬阳哈哈一笑,“咱们的货场比较大,空着也浪费,不如暂时租出去,也能赚点租金。” “是这么个理!”货场主任恭维道。 “但是有一条,既然这里将来要堆放别人的货,我就给大家立一条规矩,所有人都听着,咱们只负责咱们自己的货,这里进出的东西,你们不准碰,更不准私下打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众人齐声回答。 佐藤理惠在屋内,透过敞开的门,看着刘冬阳指挥工人们干活,不由频频点头。 眼见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她来到刘冬阳身旁,满意地说道: “效率挺高的嘛。” 刘冬阳指了指那间值班屋,征询地问道:“理惠小姐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很好了。刘老板,为了对你表示感谢,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吧。” 说得落落大方,刘冬阳没法拒绝。 “好,上车!” …… 佐藤理惠当着货场工人的面,口称刘老板,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到了饭馆,落座后,她才说道: “我叫你来,是有些事,还要交代一下。” “理惠小姐,有什么你吩咐就是。” 刘冬阳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也没特别回绝。 “刘先生,你知道,我大多数时候,并不在海城,所以,关于新业务的事,这边就由你来处理。派去看守的人,也归你统管。” 刘冬阳默默地听着,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但他只能接受。 “理惠小姐,不知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到?”他小心地试探道。 “快了。现在已经在海上,估计就这几天,会抵达海城码头。” 刘冬阳又问道:“能告诉我,都有些什么货吗?” 佐藤理惠随口说道:“主要是一些东洋产的洋布,咱们立足海城,辐射整个华东一带,这生意做好了,很赚钱的。” 主要是洋布,刘冬阳听出来了,也就是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她没有说。如果只是洋布,用不着这么神神秘秘,还不让别人知道。而且,更用不着要在佐藤进开具免检通行证。 见刘冬阳半信半疑,佐藤理惠又说道;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货,到时候刘先生就知道了。” 说着,她掏出一份名单,推到刘冬阳面前。 “这是收货人的名单,货到之后,就按照这个发运。每辆车都要派人押送。” 刘冬阳扫了一眼,都是江南各地的地址。他把名单拿起来,揣到衣兜里。 “没问题。” 吃完饭后,佐藤理惠坚决拒绝了刘冬阳要送她的提议,她说: “我自己回去就行,海城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那好吧。那就沙扬娜拉了。” 刘冬阳驾车朝隆盛祥商行开去,他无意中侧头从车窗外看去,却看到佐藤理惠先朝宝山路方向走了一段,折向东侧一条街道,快速消失了。 看来,她说自己走回去是假,还有别的事,又不想让刘冬阳知道,才是真。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刘冬阳几乎可以断定,佐藤理惠在江南,甚至在海城,还有一个情报网络。 给隆盛祥商行联系客户,只是她的幌子。 换言之,佐藤机关,除了刘冬阳见到的情报组,还有一支隐身的情报组织,由佐藤理惠直接掌控。齐连凤所说的根据地那个叫袁馨的内奸,只是这个情报组的成员之一。 这个情报网络上的人,刘冬阳现在只见到了佐藤理惠一人。连那个冒充袁馨的内奸,他都没有见过。 现在佐藤进和佐藤理惠把新增的商行业务,交给自己负责,这里面跟佐藤理惠的情报组,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把车停到商行的楼下,他走进商行大楼。 其他人都已下班,大楼的一楼没有灯光,二楼陆文恭的办公室,却亮着灯。 陆文恭确实是个非常敬业的职业经理人,他每天比其他人都到得早,却比其他任何人,都离开得晚。 见刘冬阳上了楼,陆文恭从办公室出来,跟他打招呼: “刘老板,这么晚,你还过来。” “刚在附近吃了饭,来这里坐坐。”刘冬阳随口敷衍道。 刘冬阳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陆文恭也跟了进来。 “陆经理,你还有事吗?”刘冬阳问道。 “刘老板,我想跟你谈谈我的一点初步想法。” “好,你坐吧。” 陆文恭在椅子上坐下,刘冬阳拎着开水壶,准备倒水。 “我来!” 陆文恭抢过开水壶,主动给刘冬阳和自己都倒上水,两人面对面而坐。 “刘老板,咱们在华东一带的业务,已经逐步走上了正规,我在想……” 刘冬阳打断了他,抢着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再把业务范围扩大,对吧?” 陆文恭笑着点头:“刘老板真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但是现在国内的形势,除了华东,就是华北了。其他地方,交通大多已经中断,很多地方还在打仗战,所以并不是做生意的理想之所。” “老陆啊,你这是稳健保守型的思路。”刘冬阳改了对陆文恭的称呼,让陆文恭感觉更加亲近了。 他不住点头,承认道;“你我都是拿别人的钱做事,不稳妥点,可不好交差。” 也对,要冒险,发战争财,交战双方两边周旋,不是刘冬阳和陆文恭这样的身份能够办到的。 搞不好把自己搭进去,可就亏大了。 “稳妥点好。在稳妥的前提下,咱们可以考虑,江南一带有什么特色产品?比如茶叶,丝绸,苏绣?我们可以找海城的外商,把销路扩展到海外嘛。” 刘冬阳话音刚落,陆文恭激动地站了起来: “刘老板,你和我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第94章 我也跟你说件事 陆文恭来找刘冬阳,准备谈的,就是这件事。现在刘老板先说了出来,陆文恭能不激动吗? 刘冬阳之所以这么想,其实是有私心的。 他想开拓海外市场不假,但主要目的,还是利用这种业务,为自己争取利益。 他需要一个代理人。而陆文恭正适合做这样的代理人。 “好,你详细说说,你准备从哪里入手?怎么操作?”他的这话,已经有暗示的意味了。 陆文恭顺杆往上爬,往前凑了凑身子,保证道: “我说过,只要我发了财,一定少不了你刘老板的那份。” 刘冬阳摆摆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具体怎么做,你一定考虑过了,不然你不会现在来找我。” 陆文恭盯着刘冬阳,猜测着他的心思,试探着说道: “我想先从苏绣和茶叶入手,第一步,去外商俱乐部,那里有欧美各国驻海城代办处的商人,只要有人感兴趣,咱们就有的谈。” 刘冬阳略一思索,道:“你可以先去试试,不过,那些常年在海城的外商代表,他们手头有很多现场的供货商,咱们去跟他们谈,优势在哪里?你想过吗?他们凭什么放弃原来的供货商,而换成咱们?” “我有我的渠道,别人能提供的价格,我也能提供,甚至更低。”陆文恭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一点,刘冬阳丝毫不怀疑。陆文恭在田氏江南织造厂多年,有不少商界的人脉。 “老陆,你会外语吗?”刘冬阳突然问道。 陆文恭摇了摇头。 刘冬阳一笑:“不过,这也没什么,那些常年混迹海城的外商代表,华语说得都很好。不过,华语说得越好的外商,越是华国通,咱们从他们身上,占不到多少便宜。” “说得也是。只是咱们又不会外语,找那些不会说华语的外商,沟通是个问题。” 陆文恭皱着眉头,面露难色。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刘冬阳眉开眼笑,给他提示。 陆文恭一拍脑门:“嗨!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你不就是翻译官嘛。会外语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刘冬阳嘿嘿笑道:“这事既然想到了,就马上开始干。不过,想想法子,给咱们自己多赚点。” “何须冬阳兄弟提醒,愚兄我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刘冬阳本想给他支个招,转念一想,陆文恭,商界宿将,他只要想到这一点,该怎么做,不用别人指点。 “好。那我先回去忙了。”话已说到这份上,陆文恭识趣地告退。 刘冬阳见他出门时,不忘随手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心中甚慰。 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纸和笔,把身上佐藤理惠交给她的那份名单,抄录了一份。 两份都装进衣兜,重新出了门。 这一次他没有开车,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奔齐连凤的住处而去。 …… 虽然跟齐连凤已经说好,有空就帮她搬家,搬到自己的住处。 这两天事情多,忙不得闲。一直没有空下来。 现在已是晚上,之所以没有开车过去,是不想引人注意。 来到齐连凤住处,她也刚从医院回来,前后脚跟着。 关上门,齐连凤才说道: “我明天晚班,白天没事,正好可以搬家。” “好,到时候我叫上两个人,过来帮忙。”刘冬阳看了看屋子,也没多少需要带走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决定,叫上蒋魁和老郑,开着车过来搬家。 光明正大的事,就是要有人知道,有人帮忙! “连凤,”刘冬阳从身上掏出他抄录的收货人名单,递给齐连凤,“这个名单,你转交给上级。” “这是什么名单?” 刘冬阳把名单的情况,简要跟齐连凤说了说,又提到佐藤理惠已回海城,并且让他负责新业务的事。 “我怀疑,她有可能要私运烟土,或者类似的物资,赚取暴利。” 这是刘冬阳今天一直在想的问题。 进口洋布,在华东一带销售,确实能赚钱,但如此神秘的业务,肯定不只是洋布这么简单。 要说走私武器,作为特务机关,用不着让他一个商行代为办理。 “你把这个情况跟组织上反映反映。另外,我有种隐隐的预感,佐藤理惠手上,可能有一个情报网。是否跟这些收货人有关,请组织上安排,秘密调查一下。” 齐连凤担心地说道; “冬阳哥,如果这名单真是她的情报网,你把它交给组织,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一旦这些人出了状况,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你。” 刘冬阳轻轻一笑,他看到齐连凤替他担心,也于心不忍。 “连凤,你放心吧。我想佐藤理惠绝不会这么没脑子,把自己情报组的名单,交给我这样一个华国人。” “你的意思,这份名单……” 刘冬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名单里有名堂,请组织安排人去暗中调查。这些人,最多只是她贩卖私货的分销点。咱们暂时都不用管他。” 停顿一下,他又说道:“我在给他们打理这种业务,应该跟组织汇报。” 作为有先知先觉能力的刘冬阳,他知道一个潜伏人员,如果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隐瞒不跟组织汇报,将来迟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很多地下工作者,后来都遭到不公平对待,正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经历。 “嗯。我知道了。” 齐连凤对刘冬阳缜密的思维,由衷地信服,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她起身去给刘冬阳泡了一壶茶,倒在茶碗里,递过来。 确实有点渴了,刘冬阳端起茶碗,喝了两口。 “冬阳哥,我也要跟你说一件事。”齐连凤道。 刘冬阳放下茶碗,追问道;“什么事?” “我今天碰到李文忠了。” “李文忠?”刘冬阳差点跳了起来,随即发觉自己的失态,镇定下来,又问道,“他去医院找的你,还是偶然碰到的?” 刘冬阳想起李文忠曾经对自己说的话,难道他一直在暗中盯着齐连凤? “看把你紧张的。他受了点伤,到医院来处理,碰巧我当班,算偶然遇到吧。” 齐连凤说得轻松,刘冬阳可不这么想。 他这是找了个借口去接近齐连凤而已。但他没有说出来。这怎么说?说出来多少有点酸。 “我感觉,文忠的身份有些神秘,他到医院都是化了装的,我差点没认出来。”齐连凤继续说道。 “哦。”刘冬阳支吾着。 他没有把李文忠是军统的情况,告诉齐连凤,既是为了保护李文忠,也是为了保护齐连凤。 “你刚才说,他受了伤?” 第95章 我送你过去 “你刚才说,李文忠受伤了?”刘冬阳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是啊。不然他为啥去医院?” 刘冬阳道:“他受伤还敢去医院?就不怕被人查出来?” “所以他才去找我呀。我没有留下他的记录,悄悄给他处理的。” 齐连凤又把具体情况,详细说了说。 “连凤,你这样做,实在很冒险。一旦被人盯上,你也会受到牵连的。你一旦被怀疑上,后果是什么,知道吗?”刘冬阳严肃地批评道。 齐连凤想了想,回答道:“我知道,会连累到你,连累到我们这条线。” “我不是说你不该给李文忠治伤,我是提醒你,一定一定要谨慎,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齐连凤见刘冬阳一脸的严肃,重新又回忆了一下跟李文忠见面的情景,才点头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后会注意的。” “行了,”刘冬阳站起身,又叮咛了一句,“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就搬过去。” 夜色中,刘冬阳没有叫黄包车,他在街上慢慢走着。 自己现在的角色,该怎么做,他得好好想想。 虽然名义上,他还是佐藤机关的翻译官,但已经作为佐藤进的代理人,以商行为掩护,担任了便衣队的队长。现在又介入了佐藤进和佐藤理惠的私贩特殊物资的秘密行动中。 他既想把自己获得的信息,传递给组织,又担心一着不慎,暴露了自己。 李文忠以前对自己的一路追杀,以及他对自己的敌视,本来可以很好地掩护他。至少让人认为,他和李文忠,从伙伴到对手,不会有人会怀疑他的立场。 但齐连凤和李文忠暗中接触,却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视线,从他俩身上,牵扯到自己这边来。 所以他才对齐连凤十分严肃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说到底,齐连凤,还是缺少经验。 …… 刘冬阳估计,齐连凤要去把他给的名单转交她的上线,所以,第二天,特地等到下午晚些时候,才叫上蒋魁,和司机老郑一道,赶到齐连凤的住地。 “收拾好了吗?” 见到齐连凤,刘冬阳问道。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这点行李。”齐连凤已经把要带走的东西,装在一只木箱里,正等着刘冬阳呢。 “跟房东打过招呼了?” 齐连凤点了点头。 不等刘冬阳吩咐,蒋魁已经扛起木箱,就往外走。 齐连凤和刘冬阳走在后面,她似乎有话想说,刘冬阳用手势制止了她。 然后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头,跟在蒋魁后面,回到车边。 蒋魁很自觉地坐到了前排,把后排留给了刘冬阳和齐连凤。 老郑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这就对了嘛。早该这样了,何必多花钱,见个面还跑来跑去的。” “是。这不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嘛。我也想早点把齐小姐接过来。”刘冬阳看了眼身旁的齐连凤,被齐连凤在胳膊上揪了一把。 蒋魁侧过头来,跟着说道,“依我看,刘老板还该再请个佣人,帮忙做做饭什么的。” “那倒不用,我们有几个时候在家吃饭?” 老郑跟蒋魁开着玩笑:“不是有你吗?你也住在那里,为什么不做饭?海城的男人,在家做做饭,就当是锻炼锻炼,将来娶了媳妇,才能把媳妇伺候好。” 蒋魁轻轻咳了一声,老郑连忙打住:“刘老板,我说的是蒋魁哈。” 到了住地,把新的房间简单整理之后,齐连凤道: “我要去街上再置办些用品,冬阳哥陪我一起去吧。” 蒋魁争着说道:“齐小姐需要什么,你说一声,我去替你买回来就是。” 刘冬阳瞪了他一眼:“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光棍大男人,知道该买什么?” 他知道,齐连凤是要制造两个人单独的机会,她一定有什么话,在搬家前就想说的。 两个人手挽手地出了住处,在街上还回头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 “冬阳哥,上级首长有指示。” 齐连凤轻轻说道。 “你说吧,我听着。” “那份名单,上级会派人去暗中调查,但首长说,现阶段,你还是要尽量不要主动做什么,组织上也不会对你提供的名单上的人,采取什么行动。至于你担心的,给日本人办了什么事,组织上相信你,这都是为了工作需要。” 说到这里,齐连凤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还有呢?”刘冬阳催问道。 齐连凤俏脸一红,呐呐半晌,才说道:“还有就是,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首长觉得你做得很正确。既然是未婚夫妻,就要像个未婚夫妻的样。” 刘冬阳逗她道:“那你脸红什么?夫妻哪有说两句就脸红的?” “冬阳哥,你真坏!不跟你说了。”齐连凤小嘴一撅,再不说话。 刘冬阳道:“我想,应该还有一条你没说。” “什么?” “关于佐藤理惠的。”刘冬阳提示道。 齐连凤恍然大悟,说道:“首长指示,你要利用你跟佐藤理惠和佐藤骏介的这层关系,尽量多跟他们接近,取得他们进一步的信任。其他的没有了。” 正说着,一辆汽车,从后面追赶而来。老郑在车上冲着刘冬阳大喊; “刘老板,刚才佐藤机关长来电话找你。” “在哪里?他把电话打到住地了?”刘冬阳惊问道。 “是的,”老郑答道,“是蒋魁接的电话,好像很急。我估计你朝这个方向来了,赶紧开车来找你。” 刘冬阳看着齐连凤:“要不你去买东西,我先回去。” 老郑道:“你也不用回去了,电话里佐藤机关长要你直接去他那里,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这么着急?”刘冬阳心里暗暗想到,会是什么紧急事情呢? 他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对齐连凤挥挥手,老郑已经驾驶着车,朝宝山路佐藤机关方向驶去。 到了大门口,刘冬阳让老郑在车上等他,自己快步走进大门,直奔办公大楼佐藤进的办公室…… 第96章 有机会给你引见 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请进!”佐藤进在里面。 刘冬阳推门进去,还没开口,佐藤进便道:“刘桑,你去一趟陆军医院。” “去陆军医院?” 刘冬阳疑惑地看着佐藤进。电话里要他到这里来,来了又要去陆军医院。 “谁在那里住院?”他继续问道。 “是这样的。”佐藤进解释道,“电话里你不在,所以不好直说。陆军医院新近引进了一批医疗设备,都是英文说明书。我可是在派遣军司令部长谷义达参谋长那里,推荐了你。你去看看,能不能帮着翻译翻译。” “长谷参谋长阁下,也知道我?”刘冬阳还是不敢相信。 “你上回不是修好了我们那个无线电测向仪嘛,这件事,长谷参谋长也是知道的。”佐藤进继续说道。 “可是,我能修无线电测向仪,全因为我也参加了德国专家的培训。医疗器材方面,我是一点也不懂,算是门外汉。我怕难以胜任如此重任啊,到时候弄不好,辜负了机关长的一番好意。” 刘冬阳假意谦让道。 “你尽力吧。实不相瞒,要说华日翻译,司令部有自己的翻译官。但能把英文翻译成日文,现在也只有你能胜任了。” “那我马上就去。机关长还有别的嘱咐吗?” 佐藤进对他挥挥手:“去吧。到陆军医院,找院长中岛次郎,长谷参谋长已经把你的名字跟他说了。” 刘冬阳飞身出门,一边上车,一边急着吩咐老郑:“去陆军医院!”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老郑平时都不爱多嘴,今天见刘冬阳急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也问了起来。 刘冬阳缓了口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现在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怕去晚了,找不到人。” 老郑加大了油门,好在陆军医院,也在海城市区,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 把车直接开进医院,停在停车场。 “刘老板,我在车上等你?”老郑问道。 “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办完事,自己回去。” 打发了老郑,刘冬阳才朝医院的行政楼走去。 去找医院的院长,肯定去行政楼。 几经打听,找到院长办公室,中岛院长却不在。 院长助理,一个日本年轻人,把刘冬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懒洋洋地问道; “你叫什么?找院长有什么事吗?” “我叫刘冬阳,中岛院长知道我的,请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能不能麻烦你去找一下?”刘冬阳好言好语地说着。 那助理瞟了他一眼;“刘冬阳?你是华国人?” “是,我是华国人。”刘冬阳答道。 助理一听,态度更加冷淡。半天才又问道: “你,找中岛院长有什么事吗?他不在,你等下再来吧。” 刘冬阳道:“听说你们医院进口了一批医疗器材,上面都是英文说明书,我还看看,能不能帮你们翻译翻译。” 助理这才抬起眼来,再一次打量起刘冬阳来。 “那上面可是英文!你行吗?要不是我们这里懂英文的医生调去了别的地方,那点英文资料,早就解决了。” 说p话,你们要是有懂英文的人,何须长谷参谋长四下找人。 “我不行,你行吗?”刘冬阳心里不痛快,出言怼道。 助理也反击道:“那是医疗器材,不是小孩玩具,搞错了,人命关天。你担得起这个责吗?还是哪里来,回哪去吧。别在这晃悠了。” 刘冬阳压抑着心中怒火,冲助理吼道:“耽误了中岛院长的正事,你特么担得起这个责吗?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你说什么?” 助理显然没听懂,刘冬阳也懒得跟他废话。 “中岛院长……” 他还想继续询问,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这位是不是刘冬阳先生?” 刘冬阳回身一看,一个中年男人,戴一副金丝圆框眼镜,一身西服领带,气度不凡,正从外面走来。 “我是刘冬阳,您是中岛院长?” 刘冬阳猜测这位一定是院长,不然不会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来。 “是的,我就是中岛次郎。刘先生,请先到办公室坐坐。”中岛次郎礼貌地邀请,又对助理道,“你给内山忠夫打个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回头又给刘冬阳介绍道:“内山忠夫是负责这批器材和药品分发的协作部部长,等会他带你去看看。” 刘冬阳跟着中岛次郎进了办公室,等待的间隙,两人随意聊了起来。 “我听说,刘君曾经在大日本留过学?” “是的。在帝国大学念书。”刘冬阳回答道。 “帝国大学?好学校啊。有一位帝国大学的藤野浩二教授,也在海城,不知刘桑可认识?” “听说过,未曾谋面。” 刘冬阳老老实实答道。 这个藤野浩二,他已经听好几个人提起了。先是左元元,跟他说过,藤野浩二,在海城大学医学系,做客座教授。 然后是佐藤进,还说要请藤野浩二帮忙,给齐连凤介绍医院的工作呢。 “中岛院长,莫非您也是帝国大学毕业的?” 刘冬阳是明知故问,对方都说了,帝国大学的藤野浩二,说明中岛次郎并不是那里出来的。 “不,不,”中岛次郎摇着头,“帝国大学是我的梦想,不过,我没有机会去那里,在一个很小的地方,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了几年,然后去了德国深造。” “仙台?”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呢。 刘冬阳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周文豪的母校吗? “对呀,仙台医专。”中岛次郎重复道。 “不知您知不知道,有个叫藤野严九郎的解剖学老师?” 刘冬阳不确定,中岛次郎和藤野先生,年龄相差有点大,也许不会认识。 中岛次郎却惊奇地追问道:“刘君怎么会认识藤野严九郎?他就是藤野浩二教授的伯父啊。” “真的吗?我不认识藤野先生,只是听人说起过。” 刘冬阳惊叹这个世界真小,转来转去,也就这点圈子。 “嗯,有机会,一定给你引见藤野教授。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中岛次郎说着,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两下。 门没关,刘冬阳见一个矮壮的男子,穿着白色工作服,对中岛次郎道: “院长,您叫我?” 第97章 谁来的电话 中岛院长朝矮壮男子招手:“内山君,快进来!我给你请来了英文专家,刘先生,他可是长谷参谋长推荐来的,咱们那批器材的说明书,请刘先生帮忙翻译一下。” “现在吗?”内山忠夫抬腕看了看时间,“都快到下班时间了。” 又转向刘冬阳:“刘先生,你愿意晚上加加班吗?” 刘冬阳两手一摊:“我没问题。不过,我要先看看实物,跟说明书做个对照。” 这一点很重要。毕竟刘冬阳不是学医的,对于医疗器材,他如果连见都没见过,光看书面说明,有些方面,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他有信心,只要见了器材的实物,了解了它的结构和工作原理,再看说明书,基本上就能比较准确地翻译出来。 “那内山君,你先带刘先生去库房看看实物吧。今晚刘先生就由你全程陪同了。” 中岛次郎做了分派,协作部的部长只有照办。 “先吃饭吧。饭后我们开始工作,如何?”内山忠夫提议道。 中岛次郎接口道:“你带刘先生去医院旁边的那家酒楼吧,刘先生是华国人,应该更喜欢吃中餐。” 刘冬阳忙道:“不用了。就在医院食堂解决一顿,吃饭是小事,抓紧干正事要紧。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干完呢。” 中岛次郎欣赏地看着他,对内山忠夫道:“看来刘先生对待工作,也是极认真的。就按刘先生的意思办吧。” “哈依!” 内伤忠夫立正敬礼。 这让刘冬阳突然意识到,陆军医院的部长,内山忠夫,是个军人。 中岛院长也应该是军人,但他穿着一身西服,刘冬阳才一时没往那方面想。 “刘先生,我就失陪了。等刘先生完成了工作,明天,明天吧,我亲自招待刘先生。” 刘冬阳也不矫情,他跟中岛院长说了声告辞,就跟着内山忠夫,往库房去了。 一堆英文说明书摆在了刘冬阳的面前,崭新的设备,也从包装箱里搬了出来。 刘冬阳绕着设备转来转去,又凑近自己观察。 以他对设备的领悟能力,很快就搞清楚了这些设备的功能和原理。 他想知道的是,这些英文版的设备,是怎么到了日军的陆军医院的。 可是,设备上没有标制造商,说明书也没有厂家信息。 难道这是给日军专门定制的? 他跟内山忠夫打听,内山忠夫也说不明白。反正只是从日本运来的,至于其他,他也不清楚。 了解了功能、原理,和设备的结构,刘冬阳再看那些说明书,心中有了底。 来之前他确实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他对佐藤进说的话,也不全是谦虚,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万一,经过这样的对照,也没法正确翻译,他只有推掉了。 现在看来,还算顺利。 一个晚上,刘冬阳就把所有设备的说明书,翻译完成。 内山忠夫还把相关科室的设备操作人员叫来,让刘冬阳给他们讲解说明书里的内容,让那些人当场操作,有疑问现场提出来。 “很好!太好了!刘先生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内山忠夫诚恳地表达着他的感激之情。 看看时间已是深夜,他又关切地问道:“不知刘先生住在哪里?我安排车送刘先生回去吧。” 刘冬阳说了地址,内山忠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道:“车已经备好了。刘先生,我送你。” 到了住地,临别,内山忠夫向刘冬阳道:“刘先生,真是非常感谢!” 刘冬阳摆摆手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 回到住地,齐连凤上夜班,没有回来。蒋魁还在等着刘冬阳。 “刘老板回来了?”刘冬阳一进门,蒋魁就从自己房间迎了出来。 “你怎么还不睡?” 蒋魁道:“老郑去找你,我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不,担心你嘛。你不回来,我也睡不着。” 刘冬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蒋魁给他倒了一杯水。 “蒋魁,既然你也睡不着,那咱们聊聊?” 刘冬阳掏出香烟盒,抽出一支。 他知道蒋魁不抽烟,也不给他发。 蒋魁从茶几上拿起火柴,划燃一支,给刘冬阳点上烟。 “聊什么?”他退回座位,问道。 “聊你呀。” “我?我有什么好聊的。”蒋魁抓挠着头皮,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是你的一身功夫,还有你的枪法,是怎么练的?我很好奇。” 蒋魁从自己小时候练武,讲到在国军部队,当了长官的警卫兵,说着说着,转到了一些逸闻趣事上。 都是刘冬阳有意引导的。 他让蒋魁讲自己的练武和练枪的经历,实则为了从他的话语和经历中,更多地了解蒋魁这个人。 “你说你师父是你们那里的一个很厉害的武师,还是青帮的一个什么……” “我们那儿青帮堂口的一个管事。”蒋魁抢着说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怎么没有跟着师父混青帮?” 蒋魁道:“不瞒你说,我当兵之前,就是青帮的人,开过香堂,拜了祖师爷的。不过他们做的那些事,我没怎么参与。当了兵以后,就渐渐跟他们没怎么来往了。” “那你师父呢?他没找你,你也没找他?” “咳咳!”蒋魁一阵干咳,才缓缓说道:“我师父,去年就过世了。” “哦,你师父年纪很大吗?” “不算大,五十还不到。咱们不说这个了吧。” 蒋魁主动打住了话题。 他虽然性子暴躁,心里还是有数。有些话,在刘老板面前,不能多说。 刘冬阳把烟头丢到烟灰缸里,起身说道: “那好,时候不早了,都去睡吧。” 第二天上午,刘冬阳从住地直接回佐藤机关,他在陆军医院的任务完成了,得跟机关长汇报销差。 到的时候,佐藤进正在讲电话。 只见他毕恭毕敬地,时不时还点头“哈依”一下,脸上却是一片喜色。 放下电话,对刘冬阳道: “刘桑,知道刚才是谁来的电话吗?” 第98章 李文忠被捕 “刘桑,我刚接到的是陆军医院的中岛院长的电话。他对你连夜加班,并且很好地完成了翻译工作,非常满意,要我转达对你的表示感谢。” 佐藤进高兴地说道。 “这不是我的工作嘛,也是机关长交给我的任务,幸好没有辜负机关长的期望。” 刘冬阳这次是真的谦虚,也有点小小得得意。 “中岛院长邀请我今晚聚一聚,还特别提到,要把你也带上。”佐藤进继续说道。 刘冬阳连忙推辞道:“机关长,我就不去了吧?” “那可不行,中岛院长说,他已经跟你说过,一定要你参加。” “他是提过,不过我……” 佐藤进打断了他的话,把手一挥:“别不过了,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吧,晚上我叫司机去接你。” 看得出来,佐藤进的兴致很高,刘冬阳再推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从机关长办公室出来,差点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刘冬阳抬眼一看,是行动组的松本太郎。松本太郎急匆匆往机关长办公室冲,撞到刘冬阳,也没停留,倒是刘冬阳把他叫住。 “松本组长,什么事这么急?” 松本太郎没有理会他,径直去了佐藤进办公室。 他进去得急,连门都没关,就对佐藤进报告道: “人没有抓到!”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受了伤,你们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吗?难道让他跑了?” 这是佐藤进的声音。 “没有。”松本太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有人捷足先登,抢在我们前面,把人带走了。” “什么?那还不是让他跑了?他不是一个人躲藏在那里吗?是他的同伙接走的?” “是,是,”松本太郎支吾着,像是不好说,最后一咬牙,说道,“是佐藤骏介中佐,他也在盯着此人,从圣心医院一直跟着。我本以为已经先下手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长长的沉默。 刘冬阳不敢在门外走廊停留太久,不得不离开。 但这几句对话,让他吃惊不小。 受了伤,从圣心医院就一直盯着,被佐藤骏介抢先带走了。 这人是李文忠? 齐连凤说在圣心医院碰到李文忠,还给他治了伤,而那时的李文忠,已经被松本太郎和佐藤骏介派人跟踪了。 这是刘冬阳最担心的事,那天他严厉提醒了齐连凤,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李文忠被捕,会不会供出齐连凤来? 按说,他并不知道齐连凤的真实身份,齐连凤是圣心医院的医生,给他治伤,也能说得过去。 除了李文忠是伤员,到医院看病,医生哪有往外推之理?还有齐连凤跟李文忠是相识,熟人来看病,当医生的帮着处理也在情理之中。 可齐连凤说,她没有留下治疗的记录,这就很麻烦了。 这就叫隐瞒,为什么要隐瞒? 刘冬阳飞身下楼,叫等候在外的老郑,直接开车回住处。 齐连凤昨晚上夜班,现在应该在家。 老郑把车停在门外,刘冬阳道:“你先把车开到商行去,我昨晚加了班,想先休息一会儿。” “好的,老板。” 客厅里没有人,齐连凤大概在她的房间补觉。 刘冬阳敲了敲卧室的门,里面传来齐连凤懒洋洋的声音。 “快开门!”他急切地叫道。 齐连凤开门出来,往客厅一坐,问道:“大白天的,你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吗?” 在路上,刘冬阳就想过了,为今之计,如果有人问起,只能实话实说,自己和齐连凤,还有李文忠,都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至于李文忠的身份,一概不知。 他对齐连凤道:“李文忠出事了。现在已经被佐藤骏介的人,抓走了。” “什么?你看见了?他也太不小心了!” 刘冬阳道:“麻烦的还不是他被抓走这件事,松本太郎和佐藤骏介的人,都注意到他去过圣心医院,从医院就一直跟踪,到了他的藏身处。” 齐连凤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他来找我的时候,已经被人盯上了?那我……” 齐连凤一阵心慌,不知说什么了。 “连凤,既然他们现在还没注意到你,你赶紧回医院去,把李文忠的治疗记录补上。” 齐连凤立马起身,去换衣服。 “记住,要悄悄地补上,不要让人察觉。另外,以后如果有人找你调查,你怎么说?” 齐连凤想了想,道:“我就说我跟他是熟人,他来看病,我给他治疗。” 刘冬阳频频点头:“对,就这么说。至于李文忠是怎么受伤的,他是干什么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 齐连凤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临走,又问道:“你说,文忠他会把我供出来吗?” 刘冬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不供出你来,别人也会追查到你们医院去的。但他应该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倒不用太担心。你对他的身份,一定要说不知道!” 两个人都没有指出李文忠的军统身份,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对方是清楚的。 看着齐连凤出门,叫了辆黄包车离去,刘冬阳又回到客厅,仔细把各种可能都思索了一遍。 如果佐藤骏介不知道李文忠的真实资料,一时半会还不会查到自己这里。 他曾在望湖县待过,如果知道了李文忠的真实情况,很可能就会查出李文忠的老家在哪,以及和自己的关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一点,隐瞒不如实说。 加上李文忠多次参与刺杀过自己,这一点,对刘冬阳还是十分有利的。至少能说明,他和李文忠不是一路人,甚至已经由伙伴,演变成了仇人! 李文忠能不能熬过佐藤骏介的刑讯,刘冬阳不抱幻想。 至于他的被捕,军统方面是否知道,也不在考虑之列。 但人现在在佐藤骏介手里,具体什么情况,刘冬阳也是一无所知。 佐藤骏介回海城后,已经出任亚和洋行株式会社的社长,但刘冬阳也是最近才知道,而且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去看看。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更不能主动往上贴,去打听李文忠。 一切只有等待。 第99章 派人盯着齐大夫 刘冬阳抽了支烟,就在客厅沙发上,闭目休息。 齐连凤不回来,他也放心不下。现在正好,补补觉。 可怎么都睡不着,他想起了小的时候,跟李文忠一起拜师习武,两个人曾经亲密无间。 后来由于自己东渡日本留学,渐渐疏远了。 虽然李文忠多次对他行刺,但刘冬阳一点也不记恨。李文忠也几次威胁他,警告他,但在关键时候,刘冬阳相信,李文忠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的。 那天晚上,刘冬阳面对几个持枪家奴,用石子偷袭对方的人,他都怀疑是暗中跟踪而至的李文忠。不过只是猜测,没办法跟李文忠当面确认。 如今李文忠身陷囹圄,自己却无能为力,别说他不能冒险搭救,就是能,他也没把握可以营救出来。 想到这些,刘冬阳不免心中难过。 直到门口有人用钥匙开锁的声音,他才坐直身子。进来的是齐连凤。 “办妥了。”齐连凤简短地说道。 “好。那你在家歇息,我出去了。”刘冬阳说着,就要出门。 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晚上我要陪佐藤进去吃饭,你不用等我。” “没事,我上夜班,去医院吃饭。” …… 刘冬阳步行来到五号大院,徐志和严明富都在,正跟一帮便衣队员玩牌。 见队长到来,几个人把牌收起来,正襟危坐。 “玩呀,怎么不玩了?”刘冬阳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玩了。刚才兄弟们也是没事,无聊,随便摸了几把。”徐志赶忙解释。 有人立即给刘冬阳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徐志和严明富等人,站在他面前。 “都坐下吧。”刘冬阳招呼道。 众人这才规规矩矩地围着刘冬阳坐下。 “你们知道佐藤骏介吗?”刘冬阳问道。 “知道,”严明富抢着答道,“佐藤机关长的侄子。不过,没有见过。” 徐志道:“我也没见过。听说他在海城开了个亚和洋行,跟咱们隆盛祥商行是竞争对手。” 刘冬阳瞥了他俩一眼:“那些都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他们的人,在打探消息方面,才是我们的真正竞争对手。” “啊?他们也有便衣队?”徐志好奇地追问道。 “什么叫他们也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来海城干什么来了?我听说他可是皇军的一个中佐,改行干起洋行,做买卖了?肯定是为了掩护身份,打探情报嘛。”严明富接过话题说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道:“老严说得对。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打探到了军统方面的一些情况,据说还抓到了军统的人。你们可要加把劲,咱们便衣队,不能成天无所事事,在家玩牌混日子啊。” 几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徐志和严明富立即保证道:“以后我们一定努力,坚决不玩牌了。” “对了,我已经跟佐藤机关长申请,打算给你们没人配备一辆脚踏自行车,这样大家出门也方便。” 刘冬阳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有了洋马儿,以后我们每天都去四处转转,绝对拉风!” “得了,是为了给你们到处去显摆的吗?要办正事,别成天净想着玩。” 又对严明富道:“老严,过两天,你带两个精明的兄弟,给我去押一批货。最好是对江南一带比较熟的兄弟。” “给商行押送货吗?”严明富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开镖局的,接别人的货?”刘冬阳怼道。 “没问题,江南一带,我就很熟。”严明富道。 徐志见严明富的二小队有了任务,自己不甘心,也道:“江南一带,我也熟啊。头儿,什么时候,也给我们派点任务呗。” “美得你。你们等下次吧。”严明富说着,在徐志的肩头拍了一巴掌。 刘冬阳见他俩打打闹闹,泼了一瓢冷水: “老严,你以为押送货物是美差?江南一带,可不太平,出了问题,可要拿你是问。” 严明富经这一提醒,立马严肃起来:“是啊,一路上不仅有红党的游击区,还有山匪、湖匪,带两个人会不会少了点?” 徐志笑道:“怎么?老严怕了?碰到游击队或者土匪,带再多的人,也没有用。要不你就让给我吧?” “谁说怕了?我不会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吗?非要大张旗鼓,招摇而过?”严明富说着,又看向刘冬阳,“头儿,你说什么时候动身?” “等两天吧。你先把人员确定下来。” …… 再说松本太郎跟佐藤进汇报,抓捕李文忠,被佐藤骏介抢了先。 佐藤进心中不爽,但表面装得很淡然。 “骏介把他抓捕了,也是一样的。这事就让给他去处理吧。再说这个消息,本来也是我们从他身边获取的。” 松本太郎走到门口,朝门外看了看,再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凑到佐藤进跟前,悄声道: “机关长,我们的人,在圣心医院,发现那个李文忠进去,你猜他找的谁给他处理伤口?” “圣心医院?我想起来了,刘翻译官的未婚妻,好像就是那家医院的外科大夫。” 佐藤进说着,松本太郎忙道:“机关长你说着了。他就是去找的那个齐大夫。” “你怀疑齐大夫跟李文忠是一伙的?”佐藤进瞳孔一缩,警觉地追问道。 松本太郎摇摇头:“目前还看不出来。” 佐藤进沉吟片刻,对松本太郎道:“你,派人去盯着齐大夫,找机会把李文忠被捕的消息,透露给她,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上回为了调查这个齐连凤,佐藤理惠专门去了趟望湖县。带回来的消息,齐连凤确实跟刘冬阳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和玩伴。而且,还有一个李文忠,也是他俩的好朋友。 同时也带回来另一个情况,就是李文忠在望湖县多次刺杀刘冬阳。望湖县的吉田少佐可以作证。 当时佐藤理惠并不知道李文忠已经来到海城,并且是军统的一员。 现在佐藤进联想起来,这三个人,还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见松本太郎还站在那里,佐藤进道:“你还不下去,抓紧去安排呀。” “哈依!” 第100章 日商会所 下午,刘冬阳在办公室听陆文恭汇报业务情况,楼下有人上来,传话道: “刘老板,外面有人找。” “谁呀,快请他进来啊。”陆文恭道。 “不用了,是佐藤机关长。老陆,今天先到这里吧,机关长找我有事。” 说完,下楼到了门外。 佐藤进的车,正停在那里。他坐在车的后排,没有下车。刚才也是让司机去跟店员传话的。 刘冬阳看了看表:“机关长,这么早?” “快上车吧,总不能让人家久等。”佐藤进推开车门,示意刘冬阳坐到后排。 “去哪里?”刘冬阳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 路上,佐藤进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刘桑,我听说,齐大夫搬到你那里去住了?” “嗯。”刘冬阳答道。 “你俩什么时候办喜事,可得请我们喝喜酒喔。” “还早。我们,”刘冬阳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只是为了节省房租,才搬过来的。” “哈哈!迟早的事。”佐藤进打着哈哈,看向刘冬阳,“刘桑还不好意思了。” 刘冬阳干咳两声,掩饰道:“那个,机关长应该知道,咱们华国是很传统的,婚姻大事,怎么也得双方父母来安排,还得三媒六聘,不是我们想啥时办,就能啥时办的。” “嗯嗯。”佐藤进微微颔首,“我大日本国,也是差不多的礼数。” “对呀,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还有幸参加过一位同窗的婚礼呢,对日本的礼节,多少了解一些。” 刘冬阳见他左右围绕自己找话题,颇有试探的意味。结合上午偷听到的松本太郎的报告,想必齐连凤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果然,佐藤进把话题扯到了齐连凤身上。 “齐大夫在圣心医院,有段日子了吧?感觉怎么样?” 刘冬阳答道:“应该还可以吧。新来的嘛,总要比别人多做点事。” “听说齐小姐在燕京上的学?”佐藤进又问道。 “是啊。那边打仗,她就回来了。” 刘冬阳如实回答。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佐藤进兴致很浓,继续追问。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在日本多年,回到望湖县,她已经在那里的县医院了。” 刘冬阳一边回答,一边想,还有完没完,要审查就放马过来。 佐藤进却没有继续问什么了。 车到一处幽静的木结构院落,司机跟门口的侍应生说了几句,侍应生就让开道,车直接驶入,在院子中间停下。 刘冬阳下车,环顾四周,庭院里,有草有树,还有养鱼池,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他确定没有来过。 “这是什么地方,环境还不错。”他赞叹道。 “这是日商会所,日商协会下属的俱乐部。”佐藤进解释道。 旁边还停了几辆小车,佐藤进往前一挥手:“走吧,中岛君已经到了。” 前面有服务生带路,两人跟着,走进正堂的入口。 里面没有其他酒楼饭店的大堂,全是一间一间装修豪华的包间。 服务生把他们领进一个叫五木厅的雅间,推拉门一开,里面就传来中岛次郎的声音: “哎呀,佐藤将军,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又对刘冬阳道:“刘君,快快请坐!” 大家脱了鞋,在一张低矮但很精致的木桌前,席地而坐。 刘冬阳一看,雅间里,除了中岛次郎,坐在他对面的,还有一位四十出头、没有留须的中年男子。之所以注意到他没有留须,是因为,在座的四个人,两人留着又粗又短的一字小胡子,两人光嘴唇,没有胡须。一个是刘冬阳,另一个,就是那个中年男人。 佐藤进跟那男人打着招呼:“藤野君,好久不见。” 藤野回答;“佐藤将军,我们前不久还通过电话,确实有段日子没聚了。今天要不是中岛君发起,我们恐怕还难聚在一起呢。” 原来这个人,就是藤野浩二? 刘冬阳心想,牛皮吹大了。中岛院长一定以为他跟藤野先生很熟,才把藤野先生的侄子邀请过来。他确实说过,有机会给他引见。 可自己和这位藤野教授,完全没有话题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看他们三个,应该是老熟人了,自己现在就是叨陪末座,跟着傻笑就行。 中岛次郎却指着刘冬阳,给藤野浩二介绍道: “这位就是刘君,我刚刚跟你提起过,他知道令伯父藤野严九郎先生。而且,他也是帝国大学的高材生。” 藤野教授面露微笑,礼貌地点了点头。 “不知刘先生,跟家伯是在哪里结识的?他没有到过帝国大学,我记得。” 这一开场,就把自己弄成了话题中心,刘冬阳有点措手不及。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周文豪的那篇回忆文章,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 “其实,我并不认识令伯父藤野先生,我们华国有个着名的作家,曾经受教于藤野先生,他多年前写过一篇回忆文章,题目就叫《藤野先生》。我是从那里得知的。” “噢,真的是家伯父吗?那个周文豪现在哪里?有机会不妨约来一会。”藤野浩二来了兴趣,跟着追问。 刘冬阳两手一摊:“已经故去两年了。” 藤野浩二也感叹一声;“实在是遗憾。家伯父现在年纪大了,有过去的老朋友的消息,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刘先生,你说的那篇回忆文章,哪里可以找到?” 刘冬阳抓了抓头皮,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时期,在哪里能找到周文豪的文集。 “藤野教授,您不是在海城大学任教吗?我想海城大学的图书馆里,一定收藏有周文豪的着作。” “太好了。我回头让我的助手去查一查,这真是刘先生带来的一个好消息!” 题外话:藤野浩二把《藤野先生》这篇回忆文章,带回日本,给藤野严九郎看,周文豪和藤野严九郎之间的故事,一时被传为佳话。但两人终究没有在生前,见上一面。 “藤野君,刘桑就是我上回跟你电话里说的,希望你帮忙介绍医院工作的那位齐小姐的未婚夫。” 藤野浩二再次看向刘冬阳;“刘先生原来就是佐藤前卫教授的学生?幸会幸会!” 刘冬阳忙不迭地说道:“不敢。晚辈得遇藤野教授,才是我的荣幸。” 第101章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我听说那位齐小姐现在已经找到一家医院的工作了?”藤野教授一面看着佐藤进,一面问道。 “嗯,在圣心医院。”刘冬阳答道。 “哦,也不错。那里也有几位我认识的朋友。” 中岛院长趁机说道:“藤野君,有机会也请到我们陆军医院,来进行技术指导啊。” “中岛君,你我是同行,就不要在这里说这种客套话了。倒是佐藤将军,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我们都敬将军阁下一杯吧。” “那是应该的。” 话题就从刘冬阳身上,转移开了。刘冬阳也看出来了,中岛次郎招待他,只是个幌子,主要还是他们几个找个由头聚一聚。 此刻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多余的,坐在这里,唯有陪着点头微笑。 他先后给三位敬过酒后,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失陪。” 就退出了雅间。 雅间外,站着一个和服女子,见刘冬阳出来,低声问道: “先生,是要上卫生间吗?” 刘冬阳本来想在门外,站一会儿,听听里面都聊些什么,再随便转转,此时不得不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和服女子柔声说道。 说完,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木屐在木地板上,踩出一串“踢踏”声。 刘冬阳跟在后面,心想,这地方,上个厕所,还要女人伺候吗?这么高级? 到了一个木门前,和服女子侧身,低着头,嘴里说道:“先生请进!” 刘冬阳从女子面前经过,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他蹲在里面,抽了一支烟,要是有手机,还可以刷刷短视频,可是没有。出来的时候,和服女子还在那里。 又在女子的一路带领下,回到雅间门外。 “我出去透透气。”刘冬阳没有进去,而是顺着走廊,走出了房子。 佐藤进的司机,还在车里闭目养神,车门被拉开的声音,惊醒了他。 睁眼一看,是刘翻译官。 “刘翻译官,你出来了,机关长呢?” 司机问道。 “他们几个老朋友,在里面聊天,还得等一阵。” 刘冬阳没有上车,跟司机闲聊一阵,说道:“等会机关长出来,你跟他说,我有事先回商行了。” 然后快步离开了日商会所。 此时天刚蒙蒙黑,街面上华灯初上,夜风习习,但时间还不算晚。 他迈开步子,准备步行一段,熟悉一下日商会所这一带的环境。 他才发现,这是在外滩,海关附近,紧邻黄浦江。有这么一个幽静的所在,他以前确实没注意过。 齐连凤今晚还是值夜班,他现在回住处,也没什么事。 想要就这么一直走着回去,又怕出现什么情况,毕竟现在他是汉奸翻译官,指不定有什么人,会要他的命呢。 他自己又没开车过来,于是,招手拦下一辆黄包车。 “先生,去哪里?”上车后,车夫问道。 “去四川北路。” “好呢,您坐好了。”黄包车夫拉着车,飞快地在街上奔跑起来。 从汉口路拐上四川中路,再往北。 经过南京东路十字路口时,路上的人和车越来越多,街面拥堵。 还是黄包车夫有经验,从旁边一条小巷穿过去,虽然绕了一段路,却比在那里挤来挤去,耽误了时间要好。 说是小巷子,其实人也不少,只是没有汽车往来,黄包车夫边跑边喊,“借过!借过!闪开!闪开!” 逛街的人,通常会往边上让一让。 快到苏州河桥边时,又被堵上了。 这里离隆盛祥商行已经不远了,刘冬阳对车夫说道:“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他下车,付了车钱, 经过一堆人群,见到不少警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停下来看热闹,而是继续往前,上了四川路桥。 桥上却被封了起来,不准行人通行。 很多人都被堵在这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不让我们过去?” 另一些人道:“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来水桥那边,也封了。” “乍浦路桥呢?” “都封了,外白渡桥也不准过。” 刘冬阳只得会转身,准备再逛上一会儿。对于男人来说,不买东西,瞎逛街,这时间确实不好打发。 还不如找家茶馆,泡上一壶茶,等可以通行了,再回去。 抬眼一望,眼面前就有一座茶楼,招牌上写着:“浦西春来茶楼” 他抬腿往里走,后面有人在叫他:“那不是刘先生吗?” 回过头一看,是警察局侦缉处的姚队长,姚兴民。 姚兴民一身西装,紧赶几步,来到跟前。 “远远地看着,像是刘先生,果然是你。”他和刘冬阳一同走进茶楼。 “姚队长,你在这里执行公务?对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刘冬阳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是路过这里,跟你一样,被堵在这里了。”姚兴民解释道。 “哦。” “难道有机会,跟刘先生喝茶。”姚兴民坐在刘冬阳对面,叫了一壶西湖龙井。 给刘冬阳和自己都倒上一碗热茶,姚兴民继续问道: “怎么,刘先生一个人?” “一个人很奇怪吗?你不也是一个人?”刘冬阳反问道。 不等姚兴民开口,又道:“我看姚队长不像是要跟我在这里慢慢喝茶的样子,定是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姚兴民尬笑道:“刘先生误会了。纯属碰巧。我也不知道能在这里碰到刘先生啊。碰巧遇到,反正没事,喝喝茶,打发时间。” 他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继续说道:“听说刘先生现在是刘老板了,我还没来得及上门恭贺呢。隆盛祥商行,海城商界的一匹黑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先生的背后,已经有日本人给你撑着。” 刘冬阳连忙摆手,制止道:“看破不说破哈。你我都是端着日本人的饭碗,有些事,该说不该说,姚队长比我清楚。” “明白!” 姚兴民掏出香烟盒,给刘冬阳递上一支。 “三炮台”,这时候很流行的一个牌子。 刘冬阳接过来,自己掏出火柴,点上。 姚兴民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几口,才低声问道: “刘先生,我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军统的人?叫什么李文忠?” 第102章 借他一天 一听姚兴民提到李文忠的名字,刘冬阳警觉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情。 “刘先生,有这回事吗?”姚兴民却若无其事,继续问道。 刘冬阳吐了一串烟圈,才懒懒地问道:“你打听这个干吗?” 姚兴民连忙解释道:“刘先生,经过我们的多方调查,这个李文忠,跟几起暗杀案件,有很大关系。如果真把他抓住了,有些情况,我们需要和他当面核实。” 原来如此。真是虚惊一场!刘冬阳还以为姚兴民…… 他不由暗笑,表面上却十分镇静。 “连我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那个谁?李文忠是吧?你怎么知道他被抓住了?” 姚兴民信心满满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们侦缉队一直在追踪他,这点信息,还能瞒得住我?” “哈哈哈哈!”刘冬阳大笑起来。 见茶楼里其他茶客纷纷朝自己看过来,又止住笑。 等众人又不再注意自己了,才压低声音,对姚兴民道:“这回你真猜错了。” “错了?不会吧?李文忠绝对被抓住了。你不是说你不清楚嘛,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我也不为难你,我会通过警察局,跟佐藤机关长申请,去提审李文忠的。” “不是。我不知道李文忠有没有被抓住,但我知道,至少他不在我们佐藤机关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姚兴民往椅背上靠了靠,失望的样子,又直起身子,以请求的目光,对刘冬阳道: “刘先生有没有途径,知道他现在在谁的手里?你知道,那些刺杀案,一直没有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刘冬阳连连摆手:“姚队长,你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搞情报的,我只是个翻译官。” 谁知姚兴民还不甘心,继续说道:“刘先生,你就别瞒我了。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你手上可有一支专门打探消息的便衣队呢。” 刘冬阳并不接他这个话,反而给他出了个主意: “姚队长,你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抓住了李文忠的,就通过那个渠道去试试,说不定能查出,李文忠现在何处。”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来,喝茶!” 刘冬阳端起茶碗,又对姚兴民道:“姚队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有个便衣队,以后有什么信息,咱们可要互相关照关照哟。你们吃肉,让我们也捞点汤喝吧。” “好说,好说!咱们以后可以互通信息,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嘛。哈哈哈!” “是是是。不过我可是个新手,还仰仗姚队长关照。姚队长可是海城警察局的资深侦缉行家了。” 两人开启互吹模式,相谈甚欢。 “姚队长,好像封锁解除了。那咱们也该走了。” 刘冬阳看着窗外的街道,聚集的人群已经慢慢在散去。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拱手作别。 …… 却说李文忠被捕的消息,军统海城站行动二处的钱永兴处长,很快就知道了。 他当即向自己的上峰,海城站站长陆江南汇报,同时打听李文忠的下落。 他还想到一点,李文忠的家里,还有父母。 钱永兴和李文忠是在望湖县结识的,他对李文忠家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李文忠是个孝子,他被捕的消息,肯定不希望家里人知道,怕家里人跟着担心。 可是望湖县离海城并不算远,要不要通知他的父母,暂时避一避呢? 钱永兴拿不定主意。 如果派人去通知,其父母必然疑心,李文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要是不通知,万一,万一日本人知道了他家地址…… 反复权衡后,钱永兴还是决定,他亲自去一趟望湖县,设法让李文忠的父母先出去躲一段时间。 望湖县他熟,他曾经随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在那一带活动。 还有李文忠的好兄弟肖迪铭,以前也加入了钱永兴的别动队,现在留在望湖县。 只要找到肖迪铭,就能找到李文忠的家,李文忠的家人认识肖迪铭,劝说起来,他们会更加相信。 钱永兴化装成小商人,第二天一早,乘坐班车,去了望湖县。 肖迪铭所在的别动队,现在已经改编为忠义救国军。 忠义救国军望湖县支队,设在县城的联络站,还是以前钱永兴建立起来的,他离开后的这段时间,没有变动。 钱永兴到达后,很快便打听到了肖迪铭的下落。 他顾不得停留,马上出城,跋山涉水,赶到肖迪铭的驻地。 “钱队长,你怎么来了?”肖迪铭第一眼就认出了钱永兴,高兴地跑了过来。 “迪铭,长话短说,你去请一天假,跟我走。” “有急事吗?那等我一下。” 肖迪铭离开不久,又返回来。跟他同来的,还有支队长。 “老钱,你大老远跑来,都不跟我打声招呼,还想悄悄地来,悄悄地溜走不成?”支队长爽朗地笑道。 钱永兴跟支队长握了握手,解释道:“确实事情紧急,我跟你借肖迪铭一天,办完事,有机会回头咱们再叙,好吧?” “行吧,你先办正事。迪铭,你跟钱队长去,要听从钱队长的调遣。” “是。”肖迪铭立正敬礼,换了身衣服,随钱永兴离开了驻地。 路上,钱永兴才把想让李文忠父母外出躲避的想法,跟肖迪铭说出。 “文忠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是去了湘省特训班吗?”肖迪铭立马想到了这一点。 钱永兴严肃地说道;“其他的事,你不用知道。知道了对你也不好。现在你要想个什么理由,能劝说李文忠父母答应外出。” 肖迪铭抓挠着脑袋,想了一阵,突然道:“干脆我们就直说,文忠哥在外面得罪了日本人,日本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他家的房子以前被日本人烧过,这么说,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行,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肖迪铭道:“钱队长不跟我一起去吗?” 钱永兴摇摇头:“这种时候,让我一个陌生人跟着去,他父母反而会疑心,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我在村子外面等你的消息。” 两人赶到刘家庄李文忠家的时候,天已黑了。 正好趁黑进村,不会被别人看到。 肖迪铭去后,钱永兴在村口一片树林里,耐心地等着。 他估计,肖迪铭去劝说,怎么也要花点功夫,费点口舌。 谁知一刻钟不到,树林外一条人影窜过来,轻声叫道: “钱队长,不好了!” 第103章 齐大夫被人带走了 “钱队长,文忠哥的父母都被人抓走了!” 黑影是肖迪铭,他急匆匆来到钱永兴面前。 “迪铭,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钱永兴心里也急,但表面镇定。 肖迪铭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村里的人说,今天下午,文忠哥的父母,就被几个穿便衣的人,拿着枪,抓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完了!”钱永兴心中暗叫,“还是迟了一步。” 不用问,日本人是在抓捕李文忠的同时,就对他父母采取了行动。 看来,他们对李文忠的底细,事先已经掌握了。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李文忠的家? 钱永兴又想到了一点,会不会是李文忠自己供出自己家的地址的?他才被捕一天多,就熬不住了? 可是又不像,如果李文忠已经叛变,他的父母怎么会被人抓走?而不是请去? 现在李文忠的父母,在敌人手上,这对李文忠非常不利。 钱永兴不得不想到最坏的一种情况。 他不能在望湖县停留,必须赶回海城! “迪铭,你自己回去,我要走了。”他对肖迪铭道。 “那个,钱队长,我,我能不能跟你去?和文忠哥一起打鬼子?” 肖迪铭吞吞吐吐说道。 钱永兴断然决绝了:“不行!迪铭你现在是军人了,军人就得服从指挥,回到你的驻地去吧。顺便跟支队长说一声,我下次有机会再去看他。” 肖迪铭这才依依不舍地对钱永兴挥挥手,消失在夜色里。 …… 钱永兴回到海城后,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去找海城站站长陆江南。 他得把这趟望湖县之行的情况,跟站长汇报。 同时再想想,有没有营救李文忠的可能。 见面后,陆江南第一句话就是:“李文忠的下落已经打听到了,他是被一个叫佐藤骏介的日本人,抓走了。” “佐藤骏介?这个名字好熟。” 钱永兴思索了一阵,没想起来。 陆江南提醒道:“你跟他早就打过交道了,那次日本专使来的时候,从宁城赶来迎接专使的,就是这位佐藤中佐。” 钱永兴还是一脸懵懂。 “有他吗?我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时针对的目标是日本专使松本雄一,谁都没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钱永兴也没去现场,如果去了,兴许还有印象。 “对了,这个佐藤骏介,本来是宁城日军司令部的一个参谋,中佐军衔,现在的身份是,亚和洋行株式会社的社长。他手下有一些秘密特工,不可小看呀。” “你说什么?佐藤中佐?” 钱永兴突然眼睛一亮,他终于想起来了。 “你说的这个佐藤中佐,我确实知道他。不过是在望湖县的时候,他和他的车队,还被当地土匪袭击过。这就难怪了!” 陆江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难怪了?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钱永兴才整理了一下思路,汇报道: “站长,我昨天去了一趟望湖县。你知道的,李文忠是那里的人,我担心日本人找到他家,挟持他的家人。” 陆江南静静地听着,钱永兴继续说道: “可是我还是晚去了一步,他的父母已经被人抓走了。” 陆江南微微点着头:“他们还真的找去了?” “是啊。我也纳闷,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李文忠的家了。现在才明白,这个佐藤中佐,在望湖县就听说过李文忠的情况。只有他,才可能吧海城的李文忠,和望湖县的李文忠联系起来。” 听完钱永兴的叙述,陆江南也明白了。 现在营救李文忠的机会没有找到,但李文忠极有可能承受不住日本人的压力,随时可能叛变! “老钱啊,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他冷静地对钱永兴道。 钱永兴叹息道:“我早就有这思想准备了。李文忠虽然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可他是个孝子。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他会作何选择,我们谁也不敢给他打包票。” 陆江南想了想,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不妨试一试。但这希望太小了。” “站长,你有什么妙计?” 钱永兴急切追问。 “能否打探到,日本人把李文忠父母关在什么地方,如果能先设法救出他的父母,也许李文忠还能撑下去。” 钱永兴苦笑着,这算什么妙计?要是能找到他父母,他早就派人去打听了。 现在的情况是,李文忠的父母被人带走,是关在望湖县,还是带回了海城,都一无所知,无处去查。 “那个,站长,我还是尽量去打听打听吧。我昨天就通知下去了,只要李文忠知道的那些人和联络点,都得转移,以防万一。我还要亲自去检查。告辞!” …… 刘冬阳在隆盛祥商行,接到一个电话。 “请问是刘先生吗?”那边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 这声音,刘冬阳以前没有听过,应该不是认识的人。 “是我,我是刘冬阳,你哪里?” “这里是圣心医院。”对方回答。 刘冬阳立即想到了齐连凤,心里有种不祥之感。自从李文忠被捕后,这两天风平浪静,无论佐藤进,还是佐藤骏介,都没有任何行动。至少没有针对刘冬阳或者齐连凤的行动。 但刘冬阳心里还是不安。他担心,会有一天,齐连凤要被牵连进去。 “喂!刘先生,你在听吗?”对方追问道。 “嗯,你说,有什么事?” “我就是给你说一声,齐大夫,在上班的时候,被一伙人带走了。” “什么人?凭什么把她带走?”刘冬阳惊问道。 他心知肚明,惊问是表现出来的。 “不知道。我就是通知你一声。我是齐大夫的同事,这个电话,还是她临走时,告诉我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言而喻,一定是佐藤骏介! 他没有事先跟自己通个气,直接从医院把人带走,就是想来个突审,让齐连凤措手不及。 幸好他早就给连凤通过气,希望她能经受得住审问吧。 第104章 追查 接下来,刘冬阳应该做的,就是派人追查! 虽然他心知肚明,这是佐藤骏介手下的人干的,但圣心医院的人并不清楚。 李文忠被佐藤骏介抓走的事,按正常情况,刘冬阳也应该不清楚。 所以把李文忠和齐连凤两人联系起来,就不合常理。 刘冬阳急急从楼上冲下去,一边叫司机老郑,一边叫蒋魁: “快!上车!” 那两人见老板火燎火烧的,来不及细问,纷纷跟着跑向楼外的车边。 “先去五号大院!” 刘冬阳坐上车后,对老郑吩咐道。 老郑麻利地发动汽车,驶离了商行。 这时候,蒋魁才有机会询问。 “老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冬阳道:“齐小姐出事了,她被不知道什么人,拿着枪,劫持走了。” “啊?”老郑和蒋魁同时惊叫一声。 “什么人,这么大胆?逮着了,我要将他碎尸万段!”蒋魁怒声喊道。 刘冬阳摇摇头:“不知道什么人,现在首要的,就是找出他们。” 到了五号大院,车刚停稳,刘冬阳就推开车门,冲向大院。 “徐志!严明富!” 里面徐志闻声迎了出来:“头儿,严明富不在,有什么吩咐,这回该轮到我们一小队了吧?” 刘冬阳冲进屋子,里面还有几个便衣队员。 他回头问徐志:“现在就这几个人?” “需要很多人吗?”徐志小心地问道。 “你,”刘冬阳指着徐志,急迫地说道,“能找多少人,找多少人,然后带着他们去圣心医院!” “是!” 徐志答应一声,带着在场的几个便衣队员,就要离去,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去圣心医院?嫂夫人不是也在圣心医院吗?有人找嫂夫人的麻烦?” 跟着进来的蒋魁,替刘冬阳回答道:“齐小姐被人抓走了,现在连什么人抓走的都不知道。” “什么?人已经被抓走了?抓哪去了?”徐志摸不着头脑了。 刘冬阳道:“看你急匆匆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带人先去圣心医院,问一问当时的情况,再打听打听,那些人是往哪个方向走了。总之,动动你的脑筋,注意一点方法,一定要给我打探出下落来!” “是!” 徐志得令,领着人去了。 刘冬阳对蒋魁道:“你跟着我,先去佐藤机关!” “是!” 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到便衣队队长的头上,刘冬阳就是要大张旗鼓地追查,做出一股要跟人火并的架势。 接下来就是去跟佐藤进报告,请求机关长的支持。 在大门外停了车,让蒋魁和老郑一起,留在车上,刘冬阳大步直奔机关长办公室。 在楼梯口,又碰到松本太郎,刚从佐藤进那里出来。 “刘翻译官!”这一次,松本太郎跟刘冬阳打了个招呼。 “松本组长!”刘冬阳边跑边回应。 松本太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摆了摆手道:“你是找机关长吗?他在里面。” “机关长,”站在佐藤进面前的刘冬阳,气喘吁吁,“齐、齐小姐,在、在医院被人劫持了!” 佐藤进的表情,很怪异。他既不吃惊,也不追问,反而叫刘冬阳不要急。 “刘桑,你先把气喘匀了,慢慢说。” 刘冬阳平息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 “齐小姐在医院上班的时候,被一伙持枪的人,带走了,如今去向不明,我怀疑,是军统的人!” “哦,你能确定吗?”佐藤进轻眨了一下眼,小胡子动了动。 “不能确定。不过,我知道军统的人,可能注意到我了,曾经有几次,我在路上,还被人跟踪过。他们肯定知道齐小姐和我的关系,现在……” 其实佐藤进已经知道了,刚才松本太郎过来,就是跟他汇报这事的。 松本太郎奉佐藤进之命,派人秘密盯着圣心医院的齐大夫,他的人,是亲眼看到齐大夫被人带走的。所以松本太郎赶紧来跟佐藤进汇报。 但佐藤进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如果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他秘密派人盯着齐连凤的事,也就不打自招了。 在刘冬阳面前,他不打算承认这一点。 “你知道齐小姐现在在哪里吗?有没有派人去追踪调查?”佐藤进关心的样子,询问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具体下落还没查到,不过,我已经调集便衣队,去医院查找线索。这次一旦查到军统的窝点,我一定把他给统统端掉!一个都不放过!”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说越高。 佐藤进在一旁分析道:“刘桑你先不要这么激动,仔细想一想,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齐小姐她有没有什么仇人?比如帮派中人?当然也包括军统。” 刘冬阳做沉思状,然后肯定地说:“我觉得军统的可能性最大,他们专门在海城制造各种暗杀事件。” “可是,正如你所说,军统基本上实施的都是暗杀手段,他们把人抓走,是想干嘛?” 刘冬阳道:“这个嘛,卑职也想不通。” 佐藤进安抚道:“我看,既然他们只是把人抓走,而没有当场暗杀,说明齐小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要不刘桑先回去,守在你的办公室,说不定会有人打电话找你,关于齐小姐的事。” 刘冬阳眼睛一亮:“机关长的意思,他们抓齐小姐,是想跟我谈什么条件?那我该怎么办?” 佐藤进笑道:“我想,以刘桑的智慧,应该知道怎么办。假如他们真的找你,你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吧。” 刘冬阳只得敬了个礼,回答道:“那我就按机关长的意思,先回去等着。” …… 再说齐连凤被人用枪顶着,离开圣心医院,临走,她给同科室的一个同事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便跟随那些人,上了一辆车。 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人,应该是佐藤骏介派来的。 刘冬阳跟他提到过,李文忠是被佐藤骏介抓的,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自己被牵连了。 车在车上穿行,过了几个路口,又拐了几道弯,竟然离开了城区。 佐藤骏介不是在一个叫什么亚和洋行的地方吗?到这郊外来,干什么? 难道这几个人,不是佐藤骏介派来的? 齐连凤心中疑惑起来。 第105章 智斗 有那么一瞬间,齐连凤甚至怀疑这几个把她带走的便衣,不是佐藤骏介的人。 可她来海城,没有任何其他仇人,她的身份,也没有别人知道啊。 抓一个医生,来郊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有伤员,需要救治?还是不能直接送医院的伤员?他们是地下抵抗组织的人? “几位大哥,你叫我出来,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她一路问过几遍,对方都不回答,现在她又问。 “如果要给人治伤,刚才该带上我的药箱啊。”齐连凤认真地说道。 “谁要你治伤啊,把嘴巴闭上,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她身旁的一个男子冷冷地说道。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呀?”齐连凤急道。 没人回答她。 齐连凤想说,我男朋友是刘冬阳,他是佐藤机关长的人。但她还是没说。万一这几个人真是抵抗组织的人,说这些,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她看向车窗外,想弄清这是什么地方,但她对海城,尤其是海城的郊外,并不熟悉。 车驶离大公路,开上了一条小道。 再往前行驶了一、二十分钟,进入一道铁门。 她注意到那铁门本来是关着的,司机鸣了几声喇叭,才打开,里面有人朝司机看了两眼,啥也没说,就放行了。 车又往里开了一段,停了下来。 齐连凤看出来了,这里像是一个厂区,但没有开工,路上没有人。 几排厂房里,也没有声响。 她正要问,从第一排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齐大夫,我们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佐藤骏介! 齐连凤心中的疑惑,立刻消失。她最初的判断,是对的。 佐藤骏介叫人把自己带过来,绝对跟李文忠有关! “佐藤中佐?不知你把我绑架到这里来,所为何事?”齐连凤一脸的不满。 “哈哈!齐大夫误会了,我哪里敢绑架你,是让他们去把你请过来,想跟你好好聊聊。请跟我来吧。” 佐藤骏介装模作样地说道。 然后转身,往厂房里走。这排厂房,不是生产车间,应该是以前工厂的办公区,有几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几个人,齐连凤看得出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工厂的,全是佐藤骏介的手下。这是座被废弃的厂房! 进入一个门口挂着厂长办公室的大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前面有把椅子,桌子的后面,也有几把椅子。 “齐大夫,请坐!” 佐藤骏介指了指桌子前面的那把椅子,对齐连凤道。 齐连凤四下一扫,左右两边,站着几个身穿便衣的男子,而佐藤骏介,走到了桌子的后面,在正中间坐了下来。 “佐藤中佐,你这是要审问?我犯了什么罪?你又是什么身份?” 齐连凤既慌乱,又义正词严。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能不慌乱吗?但佐藤中佐是日本军方的参谋,他以什么名义,来审问一个圣心医院的医生? 佐藤骏介却一脸歉意,他挥了挥手,左右两边的男子,退出了房间。 然后说道:“齐大夫,实在不好意思,叫你来,只是想跟你聊聊。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就这样。不见简陋。” “聊什么?” 佐藤骏介把桌子后面的椅子,拉到前面来,跟齐连凤面对面坐着。 “我们聊聊李文忠吧。” 他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你怎么想起要聊他?你也认识李文忠?” 佐藤骏介道:“我在问你,你不用反问我。你觉得李文忠这个人,怎么样?不要说你不了解他喔,我知道你们很熟。” 齐连凤镇静地答道:“我们是很熟啊,都是一个村子的。不仅我和他很熟,我们两家也住得不远。算是从小长大的小伙伴吧。佐藤中佐,你怎么会问起他?” 佐藤骏介收住笑脸,严肃地说道:“说了你不要反问我。你最近见过他吗?我是说李文忠。” 齐连凤警觉地看着佐藤骏介,问道:“你怎么对我和他这么感兴趣?”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齐大夫。” “见过。”齐连凤道。 “什么时候?在哪里?”佐藤骏介紧追不舍。 齐连凤想了一想,回答道:“前几天吧,就在我们圣心医院,他来看伤,是我给他处治的。” “什么伤?” 齐连凤道:“是枪伤。” “枪伤为什么不报告?”佐藤骏介越来越严厉。 “你干嘛这么凶?他是我朋友,找到我,我还能不给治啊?” 佐藤骏介阴阴地说道:“我怀疑你跟他是一伙的。” 齐连凤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一伙的?我跟刘冬阳才是一伙的。我到海城来投奔刘冬阳,谁知道李文忠也在海城,我也是前几天他来医院才知道的!” 佐藤骏介道:“我看你和李文忠都一样,都是军统的人!” “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我要是军统,我死八辈子祖宗!”齐连凤赌咒发誓,看起来很激动。 佐藤骏介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问道:“怎么一说到军统,你就这么激动?怎么就血口喷人了?” “你不知道。刘冬阳都跟我说过,现在军统的人,已经盯上他了,他为你们皇军卖命,随时都会被军统暗杀,你还说我是军统的人,我能不激动吗?” 停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瞪着佐藤骏介:“你刚才说李文忠是军统的人?” “是啊。”佐藤骏介点了点头。 “你能肯定吗?” “能!绝对错不了!” 齐连凤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就对了!”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实话跟你说吧,我和李文忠,虽然是从小一起的朋友,可是我们也是多年不见了。他如果是军统的人,来医院找我,绝对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目标,是我冬阳哥!” 佐藤骏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李文忠在望湖县就多次刺杀刘冬阳。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他是找你治伤的。” “佐藤中佐,你说在望湖县,李文忠就刺杀过刘冬阳?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知道,绝不会给他疗伤!” 佐藤骏介松了口气,对齐连凤道:“看来,你的冬阳哥,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你啊。” 齐连凤沉默片刻,自言自语道:“也许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他吧。” 第106章 真是气死人了 从齐连凤身上,佐藤骏介没有找到他希望找到的疑点,但他灵机一动,又想出了一招。 “齐大夫,看来你对李文忠也不是真正的了解。他确实是军统的人,但在望湖县的时候,他还没有加入军统。” 他把身子往前凑了凑,跟齐连凤保持一种更近的距离。 “实不相瞒,李文忠现在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但这两天,他是死活不开口。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把你请来。” “算了吧!你这也叫请?就冲你刚才一直追着问李文忠,我就知道,你一定找到了李文忠。他的事,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我可以走了吗?” 佐藤骏介连忙说道:“是请啊。不过,你暂时还不能走,还要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请你去跟李文忠做做工作,劝他认清局势,跟我们皇军合作。” 齐连凤道:“我说的话管用吗?他既然跟我冬阳哥是对头,他也是我齐连凤的对头,我们是敌人。我不去!” “齐大夫,现在恐怕由不得你了。你还是考虑考虑,怎么去跟你曾经的朋友李文忠做做工作,只要他愿意跟我们合作,不仅他能保住性命,你也立了一大功。” 齐连凤咬咬牙,她心想,看这情形,她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了。也不知道冬阳哥知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那个同事,有没有打电话通知他。 现在佐藤骏介要自己去劝李文忠投降,不去还不行了。 可是如果见到李文忠,她能说什么呢? 她现在的身份,是刘冬阳的未婚妻,而刘冬阳是佐藤机关的翻译官。 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了。 但这样的话,李文忠对她,一定跟对冬阳哥一样,十分的痛恨,如果他有一天出去了,甚至可能像刺杀冬阳哥一样,针对自己下手。 她把心一横,对佐藤骏介道:“好吧。我只能试试,管不管用,可不敢保证。” “这就对了嘛。” 佐藤骏介微笑着,起身。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精壮男子。 “带齐大夫去见李文忠!”佐藤骏介吩咐道。 ‘哈依!’ 齐连凤这才注意到,这几个男子,都是日本人。他们的华语说得真是真假难辨。 “我还有一个疑问。”她转向佐藤骏介。 “请说。” “你们既然已经确定,李文忠是军统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处决,还要费那个劲,劝降?他对你们就那么重要?” 佐藤骏介道:“这是我的事,你只管想法去规劝他即可。对了,如果他愿意归顺皇军,前程一定比在军统好。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劝说他。” 看着齐连凤离去的身影,佐藤骏介心里也没有底。 他调查过,李文忠确实多次刺杀过刘冬阳,刚才看齐连凤的表情,在刘冬阳和李文忠之间,她更维护刘冬阳。 那么,她说的话,李文忠真的可能听不进去。 熬了几天酷刑的李文忠,怎么会听了一个女人的话,就乖乖归顺呢? 叫齐连凤去规劝,不是找她来这里的原因。 他派人去把齐连凤带来,原本是从齐连凤这里,得到更多关于李文忠的情况。没想到,她了解的,还不如自己调查出来的多。 叫她去劝李文忠,纯粹是刚才临时冒出来的想法。 果不其然,半个钟头不到,齐连凤气鼓鼓地回来了。 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真是气死人了!他怎么能这样,油盐不进,居然还骂我!” 两个特工跟在她身后,也回来了。 “怎么了?齐大夫消消气,他怎么说?” 佐藤骏介好言好语地安抚道。 “怎么说?”齐连凤呼呼喘着粗气,“我说,他骂,我说,他骂!没想到,我们多年的朋友,我也是为了他好,耐着性子劝他,他却一个劲地骂!以前他可不敢这么骂我的。” “齐大夫,你先坐坐,消消气。” 他看向身后的两个特工,那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齐大夫,你已经尽力了。这事我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你和刘桑,本来跟李文忠,就不是一路人。今天请你来,都没跟刘桑打个招呼,实在有些冒昧。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去。” 齐连凤立马站起来,说道:“好,马上走。这是什么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正说着,门口有人冒了个脑袋。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进来说!”佐藤骏介对那人喊道。 “报告!中佐阁下,有您的电话!” “谁打来的?” 佐藤骏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是,您去接起来就知道了。”那人欲说还休,最终没有说。 “齐大夫,你稍等一会,我去接个电话,回头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电话在别的房间,刚才佐藤骏介和齐连凤一直在说话,没有注意到电话铃声。 话筒拿起来,里面传来佐藤进的声音。 “骏介,齐连凤是不是在你那里?” “叔父,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佐藤骏介吃惊地问道。 “你不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齐连凤是不是在你那里?” 佐藤骏介嗫嚅半天,道:“是。我请她过来,帮着核对一些情况。” “请她核对情况,你的人怎么从圣心医院把她带走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佐藤骏介一头雾水,脑子飞快运转,他明白了,叔父也在圣心医院安插了眼线! “叔父,你怎么关心起齐连凤来了?难道你也怀疑她……” 佐藤骏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已经对她进行过审查了。基本可以排除疑点。” “我不跟你说这个!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刘冬阳,已经知道齐连凤是被你的人带走的了!你想一想,该怎么跟他解释吧!” “那个,叔父您放心,我会亲自跟刘冬阳解释的。这一点,我早想好了。” 佐藤进道:“他现在已经带人,去了亚和洋行。”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佐藤骏介想了想,拿起话筒,拨通了亚和洋行。 第107章 转机 刘冬阳从佐藤机关出来,一路赶到圣心医院,他亲自督促,徐志和手下也很用心。 从蛛丝马迹中,一点点追查下去。 除了有人看见那些人带着一个女医生出门上了一辆车,车是朝西开走的之外,竟无半点有用的线索。 连车牌号,都没有人说得清。 当然,刘冬阳知道,即使记下来车牌号,也没啥用。做这种事,人家肯定不会用真实的号牌。 在医院附近扩大调查范围,走访路人,得到唯一有点价值的,是有人无意中听到,那几个带走女医生的人,讲了几句日语,由此可以推断,女医生是被日本人带走的。 “头儿,要是日本人,咱们还继续查吗?”徐志犹豫不决地问道。 “你说呢?”刘冬阳反问。 徐志把胸口一挺,坚决说道:“查!就算日本人,随便抓人,也要给个理由吧。一定查!” “查你个头!”刘冬阳擂了徐志一拳,下令道,“收队吧!” 刘冬阳心知是佐藤骏介干的,但他不能挑明。 搜查无非是做给佐藤进看的,表现得很着急的样子。 效果已经达到,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连凤能顺利过关。 徐志呆立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就,就这样,不管了?”他问道。 “现在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刘冬阳上车后,直接回隆盛祥商行。就像佐藤进所说,守在办公室,说不定有人会打电话来。 当然,这个电话,多半是佐藤骏介打来的。 一路上,刘冬阳都在想,假如佐藤骏介打来电话,自己该以什么口气、什么心情,来应付。 到了商行门口,却意外地看到,警察局的姚队长,带着一个手下,在那里徘徊,旁边还停着一辆警用汽车。 见到刘冬阳从车上下来,姚兴民迎上来,急急地说道:“哎呀,刘先生,你总算回来了!” “姚队长,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 刘冬阳十分惊讶,齐连凤被人带走,难道有人报了警? 既然报了警,为什么圣心医院那边,没有看到一个警察前去调查取证? 姚兴民道:“你未婚妻的事,我听说了。” “哦。”刘冬阳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声。 姚兴民连忙解释:“刚好我有事找你,到这里后,你不在,一问,才知道齐大夫出事了。” “先请到办公室坐坐吧。” 刘冬阳不想就这么在门口说话,被其他人听去。 邀请姚兴民跟他上楼。 来到办公室,刘冬阳率先发问:“姚队长,你说齐连凤有没有可能是被军统的人带走的?” 姚兴民看着刘冬阳,没有立即回答。 思索一阵,又道:“你先听我说说李文忠的事吧。那天你说的没错,李文忠确实不在佐藤机关。据我们的线报,他是被佐藤骏介的人抓获的。” “你的消息可靠吗?” 刘冬阳正需要一个消息来源的突破口,很感兴趣地问道。 “绝对可靠!” “你可知道佐藤骏介和佐藤进的关系?” 姚兴民笑道:“刘先生,你就不要怀疑了。你忘了,日本专使在海城那些天,我也是参与了安保工作的? 佐藤骏介当时从宁城赶来海城,负责护送日本专使。但他现在的身份,是亚和洋行的社长,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不是,姚队长,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跟李文忠有关吗?” 姚兴民道:“我那天不是说了吗?李文忠涉嫌跟几起暗杀事件有关,我们警察局,希望能提审李文忠,跟他核实相关情况。我知道,你和佐藤骏介比较熟,想请你帮我引见引见。我这样的小人物,直接去找他,有点唐突,人家肯定不待见咱。” “这事啊。可是佐藤骏介跟佐藤机关不是一条线的,我也不好找他们呀。” 姚兴民想了想,接过先前的话题:“再来说说齐大夫吧。他真有可能是被军统的人带走的。我都以为李文忠被捕是你们佐藤机关干的,军统也会这么认为。而你又是佐藤机关的人,抓了你的未婚妻,很可能是想要挟你……” “不可能!”刘冬阳打断了姚兴民的话,断然说道,“本来我还不是很肯定,经你这么一说,我确定了,绝不是军统的人干的,是佐藤骏介!” “哦?!你为啥这么肯定?” 姚兴民也大惑不解。 “你不知道,李文忠和我,和齐连凤,都是一个村的人。我们虽然同一个村,但走的却是不同的路。” 姚兴民恍然大悟,他也明白了。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刘冬阳没有继续给他分析下去,抓起桌上的电话,就给佐藤进打了过去。 “机关长,我知道齐连凤在哪里了。” 电话接通,刘冬阳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在佐藤中佐手上。” “你怎么知道?有证据吗?”那边传来佐藤进竭力掩饰的声音。 刘冬阳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他们抓了一个军统的杀手,叫李文忠。这个李文忠,是警察局追缉的要犯,跟好几起暗杀事件有牵连。警察局的姚队长现在就在我这里,他们已经查出,李文忠在佐藤中佐手中,准备去提审呢。” 佐藤进愣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这个跟齐大夫失踪,有什么联系吗?你怎么咬定她就在骏介那里?” 刘冬阳一听,断定佐藤进也知道这件事,既然你不说,我也不捅破。 “机关长,你有所不知,那个李文忠,和我和齐连凤,都很熟,是同一个村的。佐藤中佐一定想从齐连凤那里,了解李文忠的情况。这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不给我打个招呼 佐藤进沉默了片刻,刘冬阳情绪激动,接着说道:“机关长,我可以给你打包票,齐连凤根,悄无声息地把人带走?难道他怀疑齐连凤也是军统?”本就不知道李文忠的真实身份。我都是刚刚听姚队长说的。” 刘冬阳所说的情况,佐藤进早有掌握。言语中,没有一丝疑点。 “刘桑,你别着急,我给你打个电话去问问,如果齐大夫真在骏介那里,想必也不会对她怎样,正如你所说,可能只是请她去了解一下李文忠的事。” “那就请机关长赶紧帮我问问,我也马上赶去亚和洋行,我要亲自把齐连凤接回来!” 第108章 竟然带警察上门 佐藤骏介给亚和洋行打了电话,吩咐了一番,如果刘冬阳到了,先好言将其稳住。 然后他来到齐连凤面前,以极其诚恳的态度,微笑着说道 “齐大夫,先跟我去亚和洋行吧。” 接了个电话,原先答应送她回医院的,怎么又改成去亚和洋行? “佐藤中佐,又变卦了?”她质问道。 佐藤骏介忙道:“哪里话!是刘桑去亚和洋行接你去了。请吧!” 上了车,直奔亚和洋行。 路上,为了缓和气氛,佐藤骏介跟齐连凤随意聊起了天。 “齐大夫,你真是幸福啊。我还没来得及通知刘桑,他就到处找你,最终找到亚和洋行去了。” 齐连凤没有接话,她现在没有心情,跟佐藤骏介闲扯。 这次她特别用心,记住了小车经过的每一条街道和路口。 佐藤骏介见齐连凤爱理不理,脸色微微一变。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齐大夫,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理解。对付抵抗组织,是我的职责。你也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我相信,刘翻译官也能理解的。” 齐连凤淡淡地说道:“我理解。不过,要了解什么,也不用以这种方式,把我弄到这里来呀。” 佐藤骏介分辩道:“李文忠在这里,所以才把你请到这里。都是手下人态度不好,让齐大夫受委屈了。实在对不住!” 佐藤骏介的这番言辞,不是因为他不敢得罪刘冬阳,相反,在他心里,刘冬阳跟齐连凤没啥区别,都是华国人。但刘冬阳无论是对佐藤进,还是对他,还可以利用,好好地利用。 既然要利用人家,就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不受待见。至少表面上,要以礼相待。 以华制华,他认为这才是处理当前局势的上上之策。 这一点,他跟他的叔父佐藤进,观点一致。 到了亚和洋行,门前停了两辆车。佐藤骏介看了看那两辆车,一辆是刘冬阳的,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男子,没有下车。而另一辆,是一辆警用车,车上没人。 刚才打电话时,刘冬阳还没到,现在到了,却为何还有一辆警用车?有没有搞错?刘冬阳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还带着警察上门? 佐藤骏介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他还是礼貌地为齐连凤拉开车门,等齐连凤下了车,亲自在前面领路,走进了亚和洋行。 见到在接待室等候的刘冬阳,他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人。他认识其中一人,就是警察局侦缉处的姚队长。 在日本专使的招待酒会上,他碰到过。 “刘桑,实在抱歉,我请齐大夫过来,没跟你提前说一声。”佐藤骏介见面就主动致歉,看起来态度十分的诚恳。 又转向姚兴民:“这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警察局的……” “侦缉队长姚兴民。”姚兴民站起身,主动自我介绍。 “啊,对,姚队长,我们见过。” 佐藤骏介一边说,一边在观察。他发现,这个姚队长似乎并不是为了齐连凤的事而来,但他和刘冬阳结伴而至,又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你俩认识,我就不用介绍了。姚队长找你,是警察局的公干。还是等会他自己和你说吧。”刘冬阳看了看齐连凤,对佐藤骏介道,“先说说齐大夫,怎么回事?” 佐藤骏介道:“这事,得从我们抓获了一名军统特工说起,他叫李文忠,刘桑也认识。” 听到这里,姚兴民赶紧插话:“佐藤中佐,我也正是为了李文忠而来。” “你别急嘛。”他的话,被刘冬阳打断。 佐藤骏介却道:“既然刘桑来了,不如等会我做东,请你和齐大夫,一起吃个晚饭。咱们边吃边聊?” 不等刘冬阳答应,他又说道:“我这次回海城,还一直没机会跟刘桑聚一聚,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么定了。” 刘冬阳明白,他不想当着姚兴民的面,说太多。 “行吧。”刘冬阳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到晚饭时分了。 “那你就先给姚队长把公事处理完,我们去外面等。” 说着,拉起齐连凤,从接待室出来。 扫视了一圈亚和洋行的情形,也没地方好待。 “我们去车上吧。他们的事,还得一阵。” 刘冬阳对齐连凤说着,两人出门,朝自己的小车走去。 蒋魁一见齐小姐和刘冬阳同时出来,连忙跳下车,帮着开车门。 “老板,齐小姐没事吧?” 老郑在车上,回头关心地询问道。 齐连凤:“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嘛。” 齐连凤能够和佐藤骏介一同出现,刘冬阳就知道,她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心中的担心没有了,现在也不是说话之处,他握住连凤的手,捏了捏,齐连凤也回应着。 “刚才那个人,就是那个姚队长,怎么和你一起来?我看佐藤骏介刚下车的时候,看到那辆警用车,脸色有些很不自然。” “是吗?他莫非以为我叫了警察来,强行要救你出去?”刘冬阳玩味地说道。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动用警察?他也不动动脑子。” 然后压低声音,对齐连凤道:“不过,咱们还真得感谢这位姚队长。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呢。” 刘冬阳知道姚兴民身上带着警察局的公文,公事公办,想佐藤骏介也不会太为难。 果然没过多久,佐藤骏介和姚兴民同时从亚和洋行出来,佐藤骏介叫了一个手下,跟着上了警用车,随姚兴民离开了。 “好了。咱们去哪里吃饭?刘桑对海城比较熟,你推荐一个去处?” 佐藤骏介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齐连凤忙道:“我就不跟你们吃饭了。你们两个男士,抽烟喝酒随便,我在那里,也很无聊。我还是和蒋魁他们先回去吧?” 她望向刘冬阳。 “那不行,我特意招待两位,也算是对齐大夫赔罪,你怎么能缺席呢?”佐藤骏介坚持道。 “佐藤中佐,言重了。不存在赔罪不赔罪,正如你所说,配合调查,是我的义务。” 刘冬阳打着圆场,附和着齐连凤: “佐藤君,我看还是让她去,咱们俩今天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佐藤骏介只得同意,大声说道:“好!不醉不归,这可是你说的哈。” 看着齐连凤跟着蒋魁他们,驾车离去,佐藤骏介才又问道:“咱们去哪?你比我熟,你来定。” 刘冬阳望了眼身后的亚和洋行,爽朗地说道: “我定什么?这是你亚和洋行的地盘,你做东,我随便。” 第109章 还有什么招 齐连凤这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来看了几次刘冬阳的房间,都没有人。 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没回来。 刘冬阳跟佐藤骏介去吃饭,她不担心。她现在很想跟刘冬阳说说李文忠的事。 之前她就知道李文忠加入了一个抵抗组织,那时候叫什么别动队,就是后来的军统。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刘冬阳。 她还想告诉刘冬阳,李文忠现在的情况。 作为医生,她在见到李文忠的那一刻,就看出他经历过怎样的折磨,佐藤骏介用尽了各种酷刑,如果继续硬撑,即使佐藤骏介没有把他打死,身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也很快就会没命。 当时她没有对佐藤骏介说出来,是怕佐藤骏介知道后,会继续把她扣留着,不让她离开。 但这件事,她想和刘冬阳商量,怎么才能劝说佐藤骏介同意给李文忠治伤。 不管怎么说,先把命保住,再说。 这也是她作为一名医生,此刻想得最多的。 刘冬阳进门的时候,动作很轻,他以为里面的人都睡了,进到客厅,却发现齐连凤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门开了,齐连凤一把把他拉了进去,同时反手把房门又关上。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浑身都是酒气!” 齐连凤把刘冬阳按到床沿上坐着,然后说道:“我去给你泡杯浓茶,醒醒酒。” 待要离去,刘冬阳道:“不用了。你先坐下,给我说说,你今天的经过。” 刘冬阳虽然满身酒气,脸上也一片潮红,神情却异常冷静。 虽然饭桌上,跟佐藤骏介推杯换盏,好似多年的老朋友,谈得多么投机,佐藤骏介也借机跟刘冬阳道了歉,说请齐大夫过去,没有事先打招呼之类的。看起来,跟没发生什么事一样。但刘冬阳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齐连凤就在刘冬阳右侧坐下,把自己从圣心医院被带走,一直到下午在亚和洋行见到刘冬阳之前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冬阳。 幸好刘冬阳事先得知了李文忠被捕的事,也幸好他们事先统一了口径。 如果没有这些准备,突然把齐连凤带走,惊慌之余,难免出现两个人说法不一致之处,即使补救,也会让人起疑心。 “我估计,这件事,暂时算过去了。”刘冬阳分析道。 说着,伸出一只手,握住齐连凤的手掌,给她传递一种信心。 齐连凤顺势靠在刘冬阳的肩头,屋子里安静异常,刘冬阳几乎能听到齐连凤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 “没事了!一切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刘冬阳腾出右手,揽住齐连凤的肩。 “冬阳哥,”齐连凤坐直了身子,“我其实很早就知道,文忠加入了军统。还在望湖县的时候……” 刘冬阳又把她拉过来,继续靠着自己:“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虽然他是我们的友军,但毕竟分属不同的系统。他现在这样,我也无能为力。” 齐连凤道:“他现在伤口很可能感染了,必须尽快就医,否则,会很危险。” “连凤,不要把佐藤骏介想得那么简单。李文忠现在的情况,他比你我都清楚。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 齐连凤还想说什么,刘冬阳道:“现在你去帮我倒杯水吧,确实有点口渴了。” “好吧。” 齐连凤客厅泡好茶,端进来。 刘冬阳喝了两口,见齐连凤盯着自己,他才又说道:“你知道佐藤骏介想劝降李文忠,他就不会现在要了李文忠的命。刚才吃饭时,他还想让我去规劝呢。我说我跟李文忠有过节,他绝不会听我的,这才作罢。” 歇息一阵,刘冬阳又对齐连凤道:“这件事虽然算过关了,但以后还是得汲取教训。跟咱们无关的事,能不插手,尽量不插手。哪怕是熟人,朋友。你我现在就是替日本人卖命的汉奸,不是普通老百姓,你也不是普通医生。记住这一点!” 靠在刘冬阳肩头的齐连凤,轻轻地“嗯”了一下。 …… 却说佐藤骏介跟刘冬阳分开后,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一个人开着车,再次前往郊外的那座废弃厂房。 一个陆军医院的医生,刚给李文忠注射了一剂盘尼西林,还对他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身体检查。 都是佐藤骏介特意派人去请来的。 齐连凤也是医生,但她是被以近乎绑架的形式,带来的。随身既没有带药品,也没有注射器械。 对陆军医院的医生,佐藤骏介更信任。 军医检查完后,收拾好医药箱,跟佐藤骏介告辞,叮嘱道: “这个人,不能再熬刑了,以我一个医生的观察来看,再对他用刑,他很可能就死在刑具下了。” 佐藤骏介一摆手,手下上来,送军医离去。 军医的话,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决定换一种方式。 一个守卫过来,给他汇报了下午警察局的姚队长来提审的情况,佐藤骏介对这个似乎不太感兴趣。李文忠肯定和那几起暗杀事件有直接关联,还用审吗? 同意姚兴民来见李文忠,无非是走个流程。 但佐藤骏介还是要那个守卫,把提审的具体环节,给他详细叙述了一遍。 他一贯做事谨慎,哪怕是警察局来提审,问了什么问题,李文忠都说了些什么,他必须了解。 之后,他让守卫去把李文忠带到办公室来。 李文忠自从来到这座废弃工厂,就一直被关押在仓库改做的刑讯室里。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刑讯室,走进这间简陋的办公室。 “李先生,请坐!” 佐藤骏介一脸和气,就跟他白天在这里审齐连凤时一样。 李文忠扫视了一下这间屋子,除了带他来的两个守卫,只有佐藤骏介和他自己。 他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佐藤骏介在桌子后面,也坐下。 “李先生,下午警察局的姚队长来问过你了。我早就知道,那些暗杀事件,你一定都参与了。我很欣赏你的胆识和能力,如果李先生愿意……” “佐藤,废话就不用说了。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李文忠打断了他。 第110章 你会后悔的 “李先生,请你听我说完。”佐藤骏介并不气馁,态度更加诚恳。 “你想想,就算我不为难你,把你交给警察局,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可是你若跟我们合作,情形就不一样了。我除了会保你不被警察局追查,还能给你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 李文忠不屑地看着佐藤骏介,看他还要说些啥。 佐藤骏介接着道:“我想你一定知道你那个从小的伙伴和朋友刘冬阳吧?他现在不仅是佐藤机关的翻译官,还是便衣队的队长,更是奉命主持隆盛祥商行的老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不想像他一样,过着舒适自在的生活,却要白白丢了性命吗?” “我呸!”李文忠扭过头,朝空中呸了一声,“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就是个数典忘祖的汉奸,你给我的就是一个做汉奸的机会?” “李先生,话不能那么说,华国不是有句俗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哼!” 李文忠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佐藤骏介耐着性子,可谓是苦口婆心。 奈何李文忠油盐不进,依然一副绝不屈服的神情。 “我想你一定知道华国有部名着,叫《水浒》,宋公明是怎么让卢俊义死心塌地跟着他上山落草的?金枪手徐宁,又是怎么被骗上梁山的?” 李文忠好歹也念过几年书,但他不明白佐藤骏介为何要提这个。 佐藤骏介继续说道:“我想他们都不想落草为寇,落得一世骂名。但他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实话跟你说吧,李先生,我们在跟踪你的同时,也掌握了军统的几个联络点的情况,即使你一个字不说,我们也可以用你的名义,把那几个联络点摧毁了。到时候,你的军统同伙,会怎么看你?” 李文忠听了,依旧波澜不惊。 他甚至在心里暗笑。 你如果真掌握了军统联络点,还会等到现在?还好心来告诉我?如果在抓爷的同时,对联络点开展行动,还真有可能被你破坏掉。可现在,自己被捕后,按照军统的一贯做法,肯定通知那些联络点作废。 想诈我?当我没长脑子吗? 他站起来,对佐藤骏介道:“你想怎样,是你的事。现在送我回去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佐藤骏介再也控制不住,他对着面前的桌子,猛地拍了下去: “李文忠!别以为我这么好言相劝,是没办法对付你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李文忠怒目瞪着他,冷冷说道:“我倒是很后悔,后悔那天在国际饭店,没有把你和那个日本专使一起干掉!” “你!”佐藤骏介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天,他才对两个守卫道:“把他带下去!” …… 佐藤理惠所说的从日本进口的货物,到了码头。 她本人并没有露面,而是给刘冬阳打了个电话,通知到货的时间,提单在佐藤机关长那里。 刘冬阳赶到佐藤机关,见到佐藤进的时候,聊了些齐连凤的情况,秘书井上四郎就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纸袋,里面是船运公司的提单。 “刘桑,你先等一下。”刘冬阳拿了提单就准备告辞,被佐藤进叫住了。 “机关长,还有什么吩咐?” 佐藤进对井上四郎扬了一下头,井上四郎出去,不多一会儿,带进来两个人。 “这两位,是我挑选来守护仓库的。我把他们交给你,在码头货场,其他人,一律不许擅自进入我们的指定区域。” “明白,理惠小姐已经跟我说过了。”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回到车上,刘冬阳让那俩跟他坐后排,蒋魁上副驾。 “两位兄弟,你们叫什么?”刘冬阳都还不知道那两人的名字,现在没有外人,也就随便聊聊。 “唔唔!”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在刘冬阳面前比划着。 “呵呵,原来是两个哑巴!佐藤机关长真会挑人!”蒋魁扭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谁是哑巴了!”其中一人,冲着蒋魁吼道。 “原来会说话呀,我还以为真是哑巴呢。”蒋魁挖苦道。 另一人跟着说道:“我们叫什么重要吗?我俩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我俩,就叫我看守甲,叫他看守乙,怎么叫都成。” “那么,你俩是华国人,还是日本人?”蒋魁继续逗着他俩。 “无可奉告!” “嘚!还挺有个性!” 刘冬阳也忍不住笑道:“看守甲,我是先把你俩送到货场仓库呢,还是跟我一起去码头提货?” 看守甲:“报告长官,我们的任务,是看守仓库,其他的事,不归我们管。” “好吧。老郑,先去货场。”刘冬阳转而吩咐司机老郑。 把两个活宝丢到货场,那个新搭建的值班屋,就是为他俩准备的。 然后刘冬阳带着蒋魁,直奔十六铺码头。 “老板,那两个人,真是一对活宝!”现在车上连老郑,只有三个人,蒋魁这才感叹了一声。 “不要小瞧他俩。他俩可是佐藤机关长挑选的人,以后货场的一举一动,他俩就是佐藤进的眼睛。你我在他俩面前说话,也要小心点。”刘冬阳提醒道。 “明白!”蒋魁和老郑,都点了点头。 这第一批货,基本上就是从日本运来的洋布,还有一些当时的高档货,比如收音机之类的。以洋布为主。这一点跟佐藤理惠之前说的差不多。 虽然都打了包,在提货转运到货场之后,刘冬阳还是到仓库细细查验过了。 不让别人插手,但刘冬阳不可能不过问。 都是客户订购了的,刘冬阳拿出佐藤理惠给的名单,按照名单上的品种数量,把收货人的名字,用毛笔写到外包装上。 这批货一辆货车就足够了,他给货运公司打电话,要了一辆大卡。又叫严明富带两个兄弟,跟车押运。 都是洋布等货,也不需要免检通行证。 严明富他们上路后,看守甲和看守乙,锁好仓库,谁也不理,就回自己的值班屋去了。 第111章 拜访 这第一批货,运输途中一切顺利,分别送到收货人手上之后,严明富和两个便衣队员,跟着卡车额,回到了海城。 自此以后,每隔几天,都会有货抵达仓库,然后由刘冬阳安排汽车,按照佐藤理惠提供的收货人名单,发送出去。 刘冬阳注意到,每次发货的收货人,并不是一成不变,好像佐藤理惠手上,有很多的客户。这次这几家要货,下次另外几家跟着要货。 看来,如果不是佐藤理惠有很强的市场开拓能力,就是她的手下,有不少人,跟她一样,在做这件事。 尽管如此,刘冬阳还是把每批货的收货人等情况,详细做了记录。 如果有后世的客户管理系统,使用起来更方便。他现在只能用自制的表格,手写的方式进行记录。 收到的货多了,也不是全都需要马上发走,仓库里的存货,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天,松本太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木箱,木箱上没有标注货名和数量,只有木箱的编号,一共五只。 “刘桑,这批木箱,先存放在仓库里。”他对刘冬阳吩咐道。 “这些也是要发走的吗?”刘冬阳问道。 “是的,下一次发货的时候,随车一起运走。” 当着松本太郎的面,刘冬阳不好追问,里面装的是什么货。 松本太郎走后,看守甲和看守乙又盯得紧,刘冬阳想找机会,偷偷看看里面的货,一直没有机会。 自己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人,他们叫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刘冬阳轻轻摇摇头,心中自嘲着。 从货场出来,回到隆盛祥商行。陆文恭满脸沮丧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老陆,什么事,让你愁眉不展的?” 刘冬阳坐到办公桌后,示意陆文恭也坐下。 “老板,还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找外商谈出口的事。” 刘冬阳笑道:“进展得不顺利?说说看,有什么困难?” “这些天,我找了一些外商在海城的代表处,那些外商代表,傲慢得很。有几个还是华国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没有一句实话。” 陆文恭很少抱怨,看来他确实碰了很多壁。 刘冬阳早就想到了,一家新的供应商,要赢得外商的订单,是多么不容易。 “不要灰心嘛,万事开头难,只要打开了局面,后面就好办了。” 他看得出来,陆文恭不是轻易灰心的人。 他一定有办法。 果然,陆文恭往前凑了凑,对刘冬阳道: “经过我的打听,泛亚洋行的代办林约翰虽然是华国人,但他的东家兰斯先生,不久前也来到了海城。我想,能不能想法跟这个洋人接上关系?只要兰斯先生点了头,事情就成了。可是我不会外语,想请老板亲自出马,不知……” “没问题,你来安排吧。怎么约到这个兰斯先生,就交给你了。” 刘冬阳爽快地答应了。 “好呢。这好办,我托人引见,跟他的随从翻译联系上了,一旦确定了时间,我再通知刘老板。” 陆文恭转忧为喜,起身告退。 他刚一离开,刘冬阳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佐藤进。 “刘桑,你去准备一份礼物,下午随我去拜访一位朋友。”佐藤进开门见山,直接吩咐道。 “什么样的朋友?华国人还是日本人?” 按照惯例,佐藤进得说明礼物的用途,刘冬阳才好掂量着替他准备。 佐藤进道:“是华国商界的一位有影响的人,我要请他出山,出任维持会的会长。” “明白了。” 海城维持会,自从候任会长郑建仁遇刺身亡后,前任会长过世,一直没有新的会长人选。 这件事本来不归佐藤机关管辖,但佐藤进跟这位曾留学东洋的江南汪氏的家主,在日本有些交情,便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份差事。 他知道,刘冬阳的家族,跟汪家也有往来,所以特地带上刘冬阳,一同前往。 但他没有跟刘冬阳明说,等到了汪家,他自然就知道了。 刘冬阳当即叫来老郑,让他开着车,去石城路的“沈大成”总号,买两盒礼品装的点心。 富商家啥都不缺,带些点心,当做伴手礼,一点心意而已。 吃过午饭,刘冬阳就带着这些点心,赶到佐藤机关。 佐藤进已经准备动身,等刘冬阳一到,带上秘书井上四郎,一行人奔海城南郊的富人区而去。 一路上刘冬阳没有问去哪里,司机知道,直接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到了那里,刘冬阳一看,虽然是郊外,远远近近,坐落着一些高档别墅。 这地方刘冬阳来过,不过是在他出国去日本以前。 他是跟着苏城的周老板一起来的。 苏城的周家,正是刘冬阳那个娃娃亲的老丈人家。 “刘桑,就是前面那家。”佐藤进指了指正前方的一栋房子,对他说道。 “这家?”刘冬阳惊诧万分。 这栋房子虽然没有像很多有身份的人的家,在门口挂一个“某府”“某宅”的木牌子,但他此刻已经想起来了,这正是他叫做汪伯的汪治隆的宅子。 原来汪伯跟佐藤进是朋友? 刘冬阳半信半疑,上前按了门铃。 一个仆佣从里面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汪治隆汪老板在家吗?”佐藤进在身后回答道。 仆佣一见门外几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小心问道:“几位是?找我们老爷有事吗?” 还是佐藤进答话:“我的是你们老爷的老朋友的干活,特地前来拜访他,他的在家吗?” 仆佣听出了日式蹩脚华语,紧张地反问道:“你们是日本人?” 刘冬阳忙上前,对仆佣道:“我是望湖县刘家的刘冬阳,这位是汪伯的朋友,烦请通报一声。” “请稍等。” 仆佣说完,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又转回来,对着门外道:“我们老爷不在家,请几位回吧。” “怎么可能!你刚才怎么不说老爷不在家?再去通报,就说佐藤机关的佐藤进求见!” 佐藤进克制着,没有发火。 “好吧,我再去问问。”仆佣无奈。 “别问了,直接把门打开,我看汪治隆怎么对我!”佐藤进冲仆佣吼道。 “这……”仆佣不知所措之际,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福,让他进来吧!” 第112章 管家送客 得到主人的指令,仆佣把铁门打开,佐藤进和井上四郎、刘冬阳先后而入。 “汪先生,汪老板,你是在躲着我吗?” 佐藤进一边走,一边大声对屋内喊。 里面却没有回应。 几个人进得屋内,才见会客厅里,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病态怏怏地歪在一个沙发里。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五十来岁的男人。 先前那个叫阿福的仆佣,领着客人进了会客厅,就自觉地退出去了。 “汪伯,您好!” 刘冬阳上前一步,把“沈大成”点心递给管家,又对汪治隆鞠了一躬。 “你是?冬阳?好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跟他……”汪治隆望了一眼佐藤进,“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佐藤进没有等到看座的招呼,自己在会客厅的一个沙发上坐下,刘冬阳也站在他的身旁。 “刘冬阳,现在是我的翻译官。”他对汪治隆介绍道。 “翻译官?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日语的?”汪治隆问刘冬阳。 “我去日本留学了几年,回来就当了翻译官。”刘冬阳答。 “哦,你也去了日本。”汪治隆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干点啥不好?给你父亲打理工厂也行啊,好歹也是自己家的生意,为什么要给日本人当翻译官?” “治隆君,我们不谈刘冬阳,好吗?我此番前来,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是想请你的大驾,出任海城维持会的会长一职,不知意下如何?”佐藤进见他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把他这个主要客人放在眼里,连忙打断。 先前还不咳的汪治隆,此时却连咳数声,缓缓说道: “佐藤君,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疾病缠身,恐怕有负佐藤君的美意,实在不敢应允,怕误了佐藤君的大事。” “治隆君,我记得你以前的身体很棒啊,还经常打球跑步,怎么这就一病不起了?” “年岁不饶人呀。你我当年都是年轻气盛,现如今,老了喔!” 汪治隆感叹道。 佐藤进侧头看了刘冬阳一眼,刘冬阳知道,这是要他说几句话。 “汪伯,您可不算老,正是干大事的年纪。经验丰富,德高望重……” 刘冬阳的话还没说完,被汪治隆抢白道:“冬阳,你还年轻,你不懂。再者,我跟佐藤君说话,你插什么嘴?” 刘冬阳只好退后一步,不再吱声。 佐藤进哈哈一笑:“治隆君,刘桑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你现在虽然暂时养病,可以先挂个名,日后病体康复,再出来主持工作嘛。” 汪治隆连连摆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管家不失时机地低头在汪治隆耳边说道:“老爷,该吃药了。” 这话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汪治隆又咳了几声,道:“没看见我有客人在吗,药每天都吃,不在乎耽搁一会儿。” 佐藤进站起身,对汪治隆道:“我的提议,还望治隆君考虑考虑。如今海城的局势,想必你也清楚,早一天做出正确的决定,对我们大家,都是件好事。我就告辞了,过几天再来登门看望。” “管家,送客!” 汪治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出得门来,佐藤进钻进车内,嘴里喃喃道:“还给我装病,不给他来点手段,他不会老实就范的。” 刘冬阳跟在后面,追问道:“机关长,你说什么?” “没什么。过两天,你再单独来一趟,好好劝劝你这位汪伯。” “哈依!” “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他汪家在海城的生意,就别做了!” 刚才表演的是友情牌,佐藤进不好把话说得太绝,既然友情牌不好使,那就得用威压,看他不就范。 可这对刘冬阳来说,就是个难题了。 自己做了汉奸,还要劝别人也做汉奸,挨一顿训斥都是轻的,恐怕以后记恨他的人,更多。 他又联想到松本太郎送到货场仓库的那几个木箱,如果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机关长,”他大着胆子,向佐藤进询问道,“今天松本组长送来的那几箱货,是您安排的吗?” “什么货?”佐藤进一时没明白过来。 “就是那几个木箱。” “哦,这事,理惠不是跟你说过吗?其实对你也无需隐瞒,就是从日本运来的福寿膏。那几箱是给江南的几个客户的,你可以私下在海城找找销路。不过,不能透露货的来源!” 刘冬阳早就有预感,现在经过佐藤进亲口证实,果然跟他猜测的一致。 这时候虽然各地烟馆还不少,但毕竟这东西,很容易遭到人们的抵制。低调一些,隐秘一些,不容易落人口实。 佐藤进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实际上,就是指示。 一个情报机关的将军,私下贩卖烟土,他肯定不想被人知道。 恐怕松本太郎都不一定知道很多。 但刘冬阳却被拉上了这条贼船,下不来了。 他对司机道:“我就在前面路口下车。” 佐藤进要回机关大院,他没必要再跟着过去。 在这里下车,他准备搭乘黄包车,直接赶去码头货场。 既然佐藤机关长要他在海城打开销路,他大大方方去仓库,好好验一验货,看守甲和看守乙,还能给机关长打小报告? 下车后,四下看了看,这里是繁华的石城路。高楼林立,人来车往。 来来回回的黄包车,也没有空车的。 站在街边等了一会,刚好一辆黄包车上在他附近下了客。刘冬阳赶紧过去,就要往车上跨。 身后有人用英语高喊:“我的包!快抓住他!” 刘冬阳回头一看,一辆小车停在大楼前,车上下来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惊慌地朝着大街的西边,一边跑一边喊,由于她穿着高跟鞋,没跑几步,鞋从脚上掉下,她不得不停下来。 她的身后,小车司机追上了她,超过了她,她还在用英语对司机喊:“别让他跑了,包一定要拿回来!” 刘冬阳再往她前方扫去,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半大小孩,在人群中狂奔。 又是这一套! 刘冬阳略一犹豫,丢下黄包车,跟那司机一道,朝半大小孩追去…… 第113章 小事一桩 刘冬阳本不想管这闲事,只是看到那个半大小孩,他想起了那天跟庄元元在等车的时候,也被这小孩抢过包,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跟着去追。 这一次是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在追。 小叫花子故技重演,趁乱把包递给旁边接应的另一个小叫花子,自己继续朝前跑。 小车司机没有察觉,依旧在追前面那个小叫花子。 刘冬阳这次没有让那个接包的小叫花子跑脱,一把逮个正着。 一手抓人,一手夺包。同时斜眼看了看附近,以防有其他团伙成员,再次把包抢走。 两个小叫花子都被逮住了,刘冬阳把他俩交给闻讯赶来的巡警,又把女士挎包,递给那个小车司机,然后准备继续招呼黄包车离去。 这时,那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也赶了过来。 “先生,请留步!”她用英语喊道。 周围的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刘冬阳回头也用英语回应道: “女士,你的包,我给了你的司机,我还有事,得走了。” 那外国女子连声道谢:“太感谢您了,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女士!” 一辆黄包车刚好停在刘冬阳面前,他登上车,对女子挥了挥手,给黄包车夫说了码头货场的地址,远去了。 …… 到了货场,刘冬阳径直走到仓库门口。看守甲和看守乙在值班屋里,下着围棋。 仓库的大门上着锁。 “你俩倒是清闲,今天送来的货,一定要严加看管,出了问题,你们怎么给机关长交代!”刘冬阳训诫道。 两人丢下棋子,忙不迭迎出来,辩解道:“我们留心着呢,不会出事的。” 刘冬阳对看守甲道:“你把仓库打开,机关长吩咐,要我来查看查看。” 他直接对看守甲打出机关长的名号来,看守甲连忙摸出钥匙,打开门。 见他俩还想跟着进去,刘冬阳道:“你们就守在门口,别跟着了。” “哈依!” 刘冬阳来到那几口木箱前,木箱的盖子被钉死了的。他找来一根铁棍,一一把木箱撬开。 果然全是福寿膏。 每箱都装得满满的,他身后取出一些,再往里探。他在想,会不会福寿膏也只是掩护,里面还有别的? 但是没有。 他又把小包装拆开,用手指沾一点,闻了闻,没问题。 之前他除了预感到佐藤理惠可能会贩卖私货,还有种预感,她专门划出一片仓库,又要求派专人押车,建立这么一条特殊的运输线,难道只是为了赚钱? 如果佐藤进和佐藤理惠建立这条特殊运输线,只是想多赚些钱,搞点走私,卖点黑货,情况倒也简单。 刘冬阳现在就是充当他们赚钱的工具而已。 现在洋布也发出去好几批了,又加上了福寿膏。所以,他们不希望隆盛祥商行的其他人介入这些生意中,也合乎情理。 他又把木箱盖子放回去,重新钉好。把看守甲和看守乙都叫进去,再次叮嘱一番: “你们不能只盯着仓库门,也要注意仓库的周围,轮流在外面转一转。” “哈依!我们记住了,一定加强防范!” 在看守甲和看守乙的目送下,刘冬阳从仓库出来,又去跟隆盛祥的货场主任询问了几句,了解货物情况,才步行,往隆盛祥商行走。 一路上,他在思索,佐藤进要他在海城拓展烟土的销路,他就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来完成。 黑市交易,历来都是风险与暴利并存。 黑市的风险,不仅仅是钱货两空,有时候连命也要搭上。 思来想去,刘冬阳决定让蒋魁先去探探路。他不是以前混过青帮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但对蒋魁,他只能说是自己想做这种黑市的生意,再许给他一些好处。不能实话告诉他,是佐藤进的买卖。 刘冬阳已经想好了,他回隆盛祥商行,把蒋魁叫到自己办公室。 “蒋魁,我记得你说过,你当兵之前,就是青帮弟子,还开过香堂,拜过祖师爷的?” 蒋魁点了点头:“是。老板,今天怎么又问起这个?” 他有些不解,也就是那天晚上闲聊时,自己顺嘴一说,当兵以后,他便实际上脱离了青帮,刘老板怎么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这个? 刘冬阳让他先坐下,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无论是便衣队,还是咱们商行,都难免会跟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甚至起冲突。有些人,我们又得罪不起。尤其是一些帮会的势力。” 蒋魁欠了欠身子,急忙问道:“老板,是不是有什么人,找你的麻烦?” 刘冬阳摆摆手:“暂时没有。不过防患于未然嘛。我问你,现在如果让你去跟青帮恢复联系,你愿意吗?” “我?又去青帮?” 蒋魁挠了挠头皮,接着问道:“刘老板是想打发我走吗?” “蒋魁,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撵你走?我是想让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咱们得跟帮会方面搞好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蒋魁松了口气,又问道:“你要我回老家去找我师父吗?” 刘冬阳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让你回你老家去,是转到海城的青帮堂口,你可有办法?” 蒋魁想了想,才道:“可是可以。天下青帮是一家。我现在人在海城,拜了海城的码头,被接纳后,就成了这边的弟子。最好先找到我师父,让他老人家托托人,更简单,也更容易得到信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都讲人情。 蒋魁说的没错。 刘冬阳道:“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我只要结果。去见什么人,需要备些什么礼,我替你操办。” “刘老板,这是给我的任务吗?”蒋魁小心地问道。 “算是吧。等你进了青帮,我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蒋魁高兴地笑了:“好,我愿意!老板给我几天假,我先回一趟老家。” “没问题!” 刘冬阳掏出一扎票子,递给蒋魁:“这些你拿着,回去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别省着。” “这……” 蒋魁本能地想要推辞,但想想,刘老板说的也在理,自己现在也没多少钱,多带一些,也好。 “多谢刘老板!我明日一早动身。” 第114章 晓舒还好吗 佐藤进要刘冬阳过两天再去拜访汪治隆,可是才过了一天,《远东时报》就登出来了,说海城商界名流汪治隆,即将出任维持会会长。 虽然不是在头版头条显目位置刊登,却也成了整个海城商界的议论焦点。 消息还说,海城维持会将择日举行新任会长的就职典礼,届时汪会长将发表重要讲话。 刘冬阳特别注意到,报道的最后,署名是庄元元。 这是什么意思? 汪治隆还没点头答应,就先把声势造起来? 媒体这么一搞,他再去拜访汪治隆,还能说什么? 弄不好,连门都进不去,直接被轰走。 那天刘冬阳已经看出来了,汪治隆装病,无非就是不想接受这个职位。他觉得汪治隆,还算一个有气节的商人,大事面前不糊涂。 他不知道庄元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是谁的授意,未经汪治隆同意,就率先报道。 消息已经公开了,海城人人都知道,维持会会长,就是那个汪氏集团的汪治隆。 不仅普通市民看了报纸,那些隐藏在地下的抵抗组织,也能够看到。 这分明就是要用舆论,倒逼汪治隆就范。 刘冬阳带着报纸,去找佐藤进。 迈进佐藤进的办公室,当头就问: “机关长,今天的《远东时报》您看了吗?”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佐藤进的办公桌上,赫然摆放着的,跟刘冬阳手上的是同一份报纸。 “这是我让他们报道的。”佐藤进淡淡地说道。 “可是机关长,您不是要我过两天再去劝劝吗?汪老板现在还没点头,就给他施压,会不会适得其反?” “不不不!”佐藤进连连摇头,接着道,“我不是让你去劝他,是叫你去给他递个话,如果他拒绝跟皇军合作,他家族的生意,就别做了。这个报道,只是开头。让他掂量掂量,今早走出明智的选择。” 刘冬阳真是无言以对。 原来是让他去当那个恶人!昨天佐藤进去汪家,当面表现多客气,背后却如此操作,还要自己去传话。 佐藤进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把便衣队的人,派几个去汪家附近,盯着他,不能让他溜了。” “机关长,有这个必要吗?汪治隆在海城有那么大的产业,他怎么可能丢下产业,自己跑路?” 佐藤进奸笑一声:“刘桑,这叫心理战术,就是要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动,已经被监视了。他别无选择!” “好吧。” 刘冬阳不得不答应。 根据佐藤进的指示,第二天刘冬阳就再次来到汪治隆的家。 他想好了各种说辞,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毕竟汪治隆也算是他的长辈,他并不想充当这个恶人。 到了汪家,大门敞开,门外停着一些小车。 “怎么,汪家今天要办什么事吗?宾客盈门?”刘冬阳心里暗忖道。 院内没有人,他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汪伯在家吗?” 一个仆佣应声出来,还是前天开门传话的那个,一见是前日跟随佐藤进一同来过的年轻人,忙道:“你还是回去吧。今天老爷……” 刘冬阳不等他说完,径直朝会客厅走去。 到了会客厅门前,他人未进去,先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汪治隆在和几个人争论。 那几个人,大概就是外面停着的小车的主人。他们几乎都是劝汪治隆就任的。 同样是劝进,刘冬阳听出了他们的态度,明显分为两拨。 一拨是希望汪治隆担任会长后,一定要多多提携自己、关照自己的,这属于巴结奉承派。 另一拨,表示理解汪治隆的顾虑,但劝说他,如果他不出头,让别人坐了那个位置,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与其到时受别人的打压和欺凌,不如咱自己人来做。这属于情感支持派。 汪治隆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态,但也不像前天佐藤进来的时候,拒绝得那么坚决。 在座都是商界名流,他不忍当面拂了大家的意。 刘冬阳稍一犹豫,还是跨进了门。 “汪伯,您好!”他依旧彬彬有礼地对汪治隆鞠了一躬。 汪治隆扫了他一眼,对在座诸位道:“看看!步步紧逼,日本人的狗腿子又来了!” 那几位忙问:“不知这位是?” 汪治隆道:“他呀,日本特务机关的翻译官,说起来也是海城商界的一匹黑马,隆盛祥商行的掌柜,刘冬阳。” 刘冬阳一听,前日来的时候,汪治隆对他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今天就点破了他的几个身份。看来,背地里一定做过一番调查。以汪治隆在海城的根基,查出刘冬阳的这些事,并不难。 “哦哦!刘老板,久仰!久仰!” 几个人纷纷拱手致意。 刘冬阳也两手抱拳,对诸位还礼:“各位老板,幸会幸会!” “我听说隆盛祥商行来头不小,以后还要请刘老板多多关照!”有人说道。 “共同发财!晚辈还指望各位前辈多多提携呢。” 刘冬阳谦虚一番,那几个各找理由,告辞而去,会客厅里,只剩下刘冬阳和汪治隆。 汪治隆不待刘冬阳开口,抢先说道:“你啥也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佐藤进叫你来做什么。” “汪伯!” 刘冬阳既然来都来了,总得表明一下他自己的意思。现在那几个商界名流已经离去,这里没有外人。 他不会按照佐藤进的想法,来逼迫汪治隆,但设身处地,替汪治隆考虑,也想谈谈他的看法。 “汪伯,我觉得,刚才那几位前辈所说的,很有道理。您如果不做会长,会有其他人来做。其他人会不会跟您一样,维护海城商界的正常经营秩序?会不会为了巴结日本人,而不顾大家的利益?佐藤机关长说了,如果您不答应出山,他会针对您,到时候,不仅改变不了局面,反而会让汪伯您遭到迫害。晚辈怎么忍心看着这样的情形发生?” 面对刘冬阳的这番劝说,汪治隆沉默不语。 待他说完,汪治隆面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没有表态,反而转移了话题。 “冬阳,晓舒现在跟你有联系吗?她现在还好吗?” 第115章 这提议可行 周晓舒,就是刘冬阳在苏城的那个娃娃亲。 刘冬阳只知道她被家里送去了欧洲留学,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 他知道,这是汪伯不想跟他继续之前的话题,有意拿周晓舒来岔开。 他自己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也不想显得过于执着,便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去日本之后,就没她的消息了。她现在应该还在欧洲。” 汪治隆叹了口气:“你们两家,把你俩一个送到东洋,一个送到西洋,多好的一步棋,却被你打成了一副烂牌。” 见刘冬阳无言以对,他又说道:“你现在当个什么襄理,给别人打理生意,都不替自己家族做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刘冬阳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 以汪治隆在商界的渠道,要不了多久,他和齐连凤的事,也一定可以打听到。到时候,他更不好解释了。 刘冬阳此来的目的,就是完成佐藤进布置的任务,至于效果如何,不是他愿意掌控的。 他站起身,对汪治隆鞠了一躬:“话我也带到了,晚辈告退!” 汪治隆在身后说道:“你转告佐藤进,那个会长,我可以考虑接受,但不要搞什么就职典礼,更不要什么公开演讲。我不喜欢这一套。如若这一点做不到,我绝不会上任。你就这么给他回话吧。” 刘冬阳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看着汪治隆。不像是随口说说,看来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好的。汪伯,我走了。” 一个商界精英,民族工商业者,在这纷乱的时代,一方面要遭受外国资本的挤压,另一方面,尤其是在侵略者的铁蹄踏破国门之后,还要受到工商业之外的各种压力和欺侮。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里面的无奈,刘冬阳以前只在课本里读到过,现在算是深有体会。 …… 他是自己一个人开车过来的,并没有按照佐藤进的意思,安排便衣队来监视汪治隆。什么心理战术,见鬼去吧! 回到佐藤机关,把车停在办公大楼前,抬头看了看二楼机关长的办公室,窗户开着,里面有人。 他顺着楼梯上去,碰到几个相熟的同事,纷纷给他打招呼: “刘翻译官,你好啊!” “你也好!” “过来找机关长?” 刘冬阳答:“是啊。” 机关长办公室的门关着,听得出,里面还有别的人。 刘冬阳在隔壁等了一会,见有人出去了,才又来到门前,敲了两下。 “报告!” 门开了,秘书井上四郎站在门口:“刘翻译官,请进!” 佐藤进从桌子后面看过来,目光停留在刘冬阳的脸上: “刘桑,看你这轻松的神情,事情是不是办妥了?”佐藤进问道。 “机关长,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佐藤进笑道:“少废话!直接说结果。” “结果就是……”刘冬阳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佐藤进颇有信心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不接受的。汪治隆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拿自己整个家族的产业,来跟我赌气。” 刘冬阳接着说道:“同意是同意了,不过他有条件的。” “哦,什么条件?说说看?” 刘冬阳“啪”地并拢双腿,来了个立正: “报告机关长,汪老板说,他可以担任维持会的会长,但不搞就职典礼,不搞公开演讲。” “这!这怎么行?报纸都登出来了,如果不搞就职典礼,也不发表演讲,”佐藤进使劲摆着手,表达着不满意,“这不是儿戏,哪能朝令夕改!” 刘冬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发一言。等他自己发泄一通,又陷入思考,才上前一步,劝说道: “机关长,依我看,他既然答应就任会长,这事也不可操之过急。不搞就职典礼,不发表演讲,兴许是正确的做法。” “哦!说说你的理由。”佐藤进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等着刘冬阳。 “机关长应该还记得郑建仁吧?他在正式就任维持会会长之前,就被渝都方面的军统盯上了,以致被暗杀身亡。前车之鉴,汪老板有顾虑,是可以理解的。” 见佐藤进听得频频颔首,刘冬阳继续说道:“试想一下,按照报纸上的说法,如期举办就职典礼并发表演讲,假如在典礼上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情形,短短几个月时间,两任会长都出了事,以后谁还敢接任?机关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佐藤进终于开口道:“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不过,总得有个仪式,宣布这个决定吧?” “这个好办。” 刘冬阳心里早就想好了一个对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对佐藤进道:“不搞公开的就职典礼,可以举办一个小范围的见面恳谈会,事先不通知媒体,只邀请维持会主要成员,坐在一起,叙一叙,聊一聊。就算汪老板正式履新了。 当然,机关长如有兴趣,我可以陪同你参加。恳谈会结束,再给媒体一篇通稿就可以了。这样能避免现场出现意外。” 一旁的井上四郎也跟着附和道:“刘翻译官的这个提议,我觉得可行。” 佐藤进终于点了头。 “好,你可以把你刚才的提议,跟汪治隆再确认一下。” “哈依!” 既然事情圆满解决了,刘冬阳便要告辞。 “刘桑,你等一下。” 佐藤进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上面有几个地址。 “刘桑,仓库里的那批货,你安排一下,明天一早装车。” 刘冬阳接过纸条,一看,收货人的地址,跟之前的又有不同。 “好,我这就去联系货运公司。”刘冬阳回答道。 佐藤进朝井上四郎看了看,又道:“这次得带上免检通行证。回头让井上秘书陪你去司令部取一下,我跟他们沟通好了的。” 特别通行证,目前只有几个部门可以签发,日军驻海城司令部是其中的一个,还有宪兵队、海城警察局和几个相关部门。 而免检的特别通行证,只有日本军方的部门,才有资格发放,主要用于军方运送重要军用物资。 “那我去了。”刘冬阳告辞后,和井上四郎一道,坐上佐藤机关的车,前去司令部。 第116章 机会总给有准备的人 井上四郎熟门熟路,直接找到司令部内的军需部门。 有关军用物资的通行证,由司令部授权军需部门签发。所以这里已经有不少人,都在排队等候。 等候的人中大多数都是身穿军服的军人,井上四郎和刘冬阳,都穿着便服,夹在其中,比较鲜艳。 “这么多人,井上君,你认不认识那个签发证件的经办人?去找他走走后门?” 井上四郎摇了摇头:“没用。还是等吧。” 两人这么闲聊着,前面有个穿军服的闻声回过头来,一眼看见刘冬阳。 “刘先生?你也来这里办事?” 是陆军医院的协作部部长内山忠夫,刚好在他们的前面。 刘冬阳点点头,随口问道:“内山君,你怎么也来了?” 内山忠夫笑道:“刘先生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负责陆军医院的设备物资,经常会来军需部啊。” “哦哦哦!”刘冬阳问了一个比较傻的问题,尴尬地笑笑。 内山忠夫往旁边一站,对刘冬阳和井上四郎道:“我不着急,要不你们先来?” 他把自己让出来,也就提前一个人,无济于事。 井上四郎客气地鞠了一躬,忙道:“不用了,不过还是多谢!” 领免检通行证,并不需要刘冬阳出头,井上四郎去领出来,交给他即可。 但他还是和井上四郎一起,排在内山忠夫的后面。 轮到内山忠夫的时候,他领了一摞单子,都是一些提货单。凭这些单据,去军需部的库房领材料。 内山忠夫清点以后,又从经办人手里,接过一张证,抬头处赫然写着:免检通行证。 刘冬阳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货物名称一拦,注明是药品。 用免检通行证,运输药品,那一定是要运去外地了。 内山忠夫办完,就该井上四郎。刘冬阳退出来,准备在房间外面等候。 没想到内山忠夫没有急着去仓库领货,而是站在那里,等着刘冬阳。 “刘先生,我专门再次等你,上回连夜加班,都没时间请你吃个饭,什么时候方便,让我做回东,请刘先生喝两杯,如何?”内山忠夫说道。 什么时候方便,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通常只代表一种客套。 刘冬阳也是随意点点头:“好啊。等你不忙的时候吧。” “我是认真的。”内山忠夫强调道,“另外,上次的那些设备,在使用时还有些问题,可能他们没有完全领会使用方法,还请刘先生得空再给他们指点指点。” 兼职做了回翻译,还连带做起了售后。刘冬阳也很无奈。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刘冬阳还想借机看看,陆军医院要把药品运往什么地方。于是他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随时都可以。” 内山忠夫一高兴,忙道:“干脆就今天下午吧,如果刘先生有事,晚上也行。咱们先吃饭,再做事,或者先做事,再吃饭,都可以。” 刘冬阳用眼瞟了一眼内山忠夫手上的一叠单子,问道:“你这不是有事嘛,今天下午还有空闲时间?” 内山忠夫道:“这些不着急,明天把车联系好,直接到军需部提货装车,今天我没什么事。” “那好吧。我下午忙完就去陆军医院找你。”刘冬阳答应了。 内山忠夫刚离去,井上四郎就领好通行证走了出来。 刘冬阳接过那张免检通行证,放进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 到了车上,井上四郎才问道: “刘桑,刚才那个日本军人是谁呀?” “你说跟我说话的那个?陆军医院的,我去给他们帮忙的时候,就是他接待的,所以打个招呼。” 司机发动了车子,离开了司令部。 “送你去货场,还是商行?”井上四郎又问道。 “我的车还停在佐藤机关大楼下面,先去那里吧。” 今天是他自己开的车,没带司机,他得亲自去取车。 司机闻言,一脚油门,径直朝佐藤机关开去。 在机关办公大楼前,刘冬阳下车后,对井上四郎挥挥手:“井上君,公事在身,机关长那里,我就不上去打招呼了。” 说罢,钻进自己的汽车,缓缓驶离机关大院,直奔五号大院。 “头儿来了!” 五号大院里,几个便衣队员,见到刘冬阳,纷纷打着招呼。 刘冬阳直接把严明富叫到一旁,低声吩咐道: “明富,明天早上,叫上你的人,到货场去帮忙装车。然后你再带人跟车。早一点,五点左右吧。” “头儿,这次跟上回一样吗?”严明富问道。 “装好车后,我会把收货地址给你。还有免检通行证,如果路上遇到检查,给他们出示。不能让他们上车查货!记住了!”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严明富拍着胸脯保证道。 刘冬阳又叮嘱道:“还是那句话,为了货物的安全,也为了你们的安全,在你们回来之前,除了跟你一起去的兄弟,对别的任何人,都不用透露去向。” “我懂。” 正说着,徐志远远地冲刘冬阳喊道:“头儿,是不是又有任务给二小队了?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一小队了吧?” 他身边的一个队员,也跟着叫:“是啊,什么时候,咱们也去跑一趟外地,顺便……” 被徐志一把推开:“去去去!我跟头儿说正经的,你们别瞎嚷嚷。” 刘冬阳拍了拍严明富的肩,走到徐志面前:“徐志,想立功了?” “谁不想立功呢?”徐志答道。 “那下回吧,下回让你带人去押车。” “好呢。”徐志满意地笑了。心里一高兴,突然想起一事,又对刘冬阳道: “头儿,有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刘冬阳摇摇头:“你吖都没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消息?” “我手下的兄弟们,打听到一个消息,就是亚和洋行,不,应该是亚和洋行的日本老板,手底下也有个便衣行动队,专门打探红党和军统的秘密组织,他们是要跟我们抢饭碗吗?” 佐藤骏介? 刘冬阳心里猛地一震,但很快镇静下来。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活。” “嗯。”徐志似乎明白了。 “不过,”刘冬阳话锋一转,又嘱咐道,“如果兄弟们有知道他们的行动的,记得要先来告诉我一声。” 徐志眼睛一亮,这回是真的明白了。 “头儿,我懂你的意思,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对吧?” “切!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别过分了啊。” 第117章 我是你的人 回到隆盛祥商行,刘冬阳跟货运公司把卡车落实,又跟陆文恭了解他拓展外销渠道的进展情况。 “泛亚洋行兰斯先生的随身翻译,明天给我回话。估计约兰斯先生的事,大致差不多了。刘老板,你就等消息吧。” “老陆,如果约了兰斯先生,一定要同时把林约翰也约上。咱们不能背着人家,单独约见他的老板。” 陆文恭笑道:“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毕竟兰斯先生在海城只是短期停留,今后咱们还得跟他的代表林约翰打交道,不能得罪。” 刘冬阳十分欣慰,陆文恭办事,既有冲劲,又心思缜密,甚合他心。 陆文恭见没有外人,又凑到刘冬阳跟前,小声问道: “刘老板,我听说,在货场的那个仓库里,有这个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刘冬阳心里咯噔一下,刚说他值得信任,就打探起自己的秘密来了? “刘老板,你放心,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我就是在想,如果刘老板要做那种生意,我也可以帮忙啊。我认识一些江湖朋友,出手就是钱。刘老板没有把那种货,挂在商行的账上,我就知道,是不想让商行涉足。但我可以私下干。” 刘冬阳本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货场那么多搬运工,还有货场主任,仓库进进出出的货,虽然不让他们接手,时间长了,也不是什么秘密。自己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闻不问,反而更好。 陆文恭还在争取:“陆老板,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人。能替你做点事,再顺便赚点钱,我绝不会对不起你的。” 刘冬阳道:“其实也不是我的生意,咱们都在给皇军做事,包括那些货,都是机关长的生意。” 陆文恭一听,赶紧表态:“那就更好了。我替你做事,你不用给机关长汇报,卖了货,赚了钱,功劳算你的。即使被机关长知道了,我们都是给他办事,只要保守秘密,谅也没事。” “老陆,你容我想想。我还有事,回头再议吧。” 刘冬阳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下楼,还是自己开车,向陆军医院驶去。 …… 到了陆军医院,还没到下班的钟点。门诊大楼里,依然有很多病人。 刘冬阳知道内山忠夫的办公室,穿过门诊大楼,直奔医院协作部而去。 此刻内山忠夫正在自己办公桌前,翻阅一份表格。 刘冬阳敲了敲门,走进去。 “内山君,你在忙?我是不是来早了一点?”他歉意地说道。 内山忠夫把表格往桌上一放,起身相迎:“刘先生,快请坐!我也不忙。” 看了看时间,又道: “刘先生,要不你先跟我去办正事,正事办完,晚上才可以放心喝酒嘛。” 内山忠夫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桌上的表格。他把表格装进一个油皮纸袋,放到身后的文件柜里,又上了锁。 然后带着刘冬阳,往检查科走。 要解决的问题很简单,刘冬阳对照说明书,根据自己的理解,给设备操作人员又讲解了一遍,他们马上就会了。 这事对刘冬阳来说,举手之劳。 在场的每个人,都对刘冬阳投以赞许的眼光。内山忠夫道: “刘先生,你真是难得的人才,既懂英语,还对设备这么内行。” “内山君谬赞了。我这哪敢说是内行,一点皮毛而已。” 刘冬阳诚心谦虚道。 内山忠夫选的地点,就在陆军医院旁边。 这家饭馆,做的就是陆军医院的生意。正是晚饭时分,不仅有下了班的医护人员,前来用餐。也有不少在医院住院的伤兵,伤得不重的,快康复的,能走路的,三两个约着,来这里聚聚。 医院食堂虽然提供伙食,但在医院里面,不能喝酒,也没有什么菜品可供选择。 饭馆的大堂里,闹哄哄的,几乎都是住院伤兵。 “刘先生,咱们上楼,去楼上雅间。” 这个饭馆,不像其他饭馆,来了客人,有服务生、店伙计跑前跑后招呼着。这里要是这样,会闹不少冲突。当兵的,大大咧咧,不会因为你是给他服务的,就对你有好态度。 所以,进来要坐哪里,自便。要吃什么,自己扯着喉咙喊。 但楼上的雅间就不一样了。 刘冬阳和内山忠夫上楼后,就有年轻服务生,把他俩领到一间没人的包间。 “两位,稍作一会,我去取菜单来。” 刘冬阳和内山忠夫对面而坐,很快,服务生捧着菜单返回,走到内山忠夫身旁,递上菜单。 “刘先生先来。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也不清楚刘先生的口味。” 刘冬阳也不客气,随意挑了几样。 内山忠夫扭头问服务生:“店里有什么好点的酒水?” 刘冬阳连忙阻止道:“不要太破费,就来一壶烧酒,咱两人足够了。” 服务生看看刘冬阳,又看看内山忠夫。 内山忠夫道:“烧酒度数太高,我还真不习惯。” 服务生早就看出,那个一口流利华语的大高个,是自己的同胞,而这个华语说不利索的矮壮男子,是日本人。今天看样子是这日本人做东。 他便对内山忠夫推荐道:“我们店里,还有从日本进货的清酒,要不两位尝尝?” “有清酒?前些天不是断供了吗?”内山忠夫兴奋起来。 “刚到的货,先生来几瓶?” “先来两瓶吧,我听说刘先生曾在日本待过,咱们就喝来自日本的清酒,非常的应景呀。” 他接受跟内山忠夫吃饭的邀请,本来就带着目的。 那就是趁喝酒之际,探一探内山忠夫这两天在忙什么,特别是那批使用免检通行证的药品,发往何处去。 话又不能问得太直接,不能让内山忠夫当场或者事后想起,刘冬阳对这个很感兴趣。 这就需要有耐心,一边喝酒,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酒意一起,话匣子打开,聊的多了,谁也记不清,一晚上,都聊了些啥。 内山忠夫也是稳重老成之人,奈何刘冬阳两世为人,可以从微小的表情、看似不相关的话语里,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而他却只字未提通行证、药品之类的敏感词。 酒酣耳热之后,内山忠夫已经把刘冬阳看作很能聊得来的朋友了。 第118章 酒是好酒 内山忠夫把刘冬阳当成朋友,说话中,连称呼也改了。 “刘君,你在日本这么些年,竟然没去我的家乡。你不知道,我家乡的风景,那才叫一个美。靠着海边,夕阳西下的时候,海天一色,天上的晚霞,映照在海面上,衬托着晚归的渔船。岸上是迎接他们的家人,等船一靠岸,欢天喜地把满船的鱼往岸上搬。” “唉,还真有点想家了。” 内山忠夫说着说着,竟然感伤了起来。 刘冬阳附和道:“日本是个岛国,临海的渔村应该很多。” “对对对!刘君说得对极了。” 内山忠夫找到知音的感觉。 “就好比我的家乡,在江南水乡,那里有山有水,湖湾港汊,风光一样美。我们打鱼不出海,而是下湖。” “一样,一样!可惜我来华国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去过你说的江南水乡。本来明晚我要跟着去送货的,医院这边走不开。” 刘冬阳安慰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得对!来日方长!刘君,我们再干一杯!”说着,内山忠夫又端起了酒杯。 刘冬阳也跟着端起酒杯,一仰脖,全干了。 “内山君,我先去方便一下。” 说着,起身走出雅间。 在卫生间里,刘冬阳采用技术手段,把酒逼了出来。用水漱了漱口,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出卫生间,路过隔壁雅间。刚才这间的门关着,现在敞开了。 “是刘翻译官吗?”里面有人叫他。 在这里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刘冬阳顺着声音望去,里面几个军官围坐着,其中一个,是石原大尉。 “石原大尉,你?” “还真是刘翻译官呀?”石原庆生腾地站起,来到门口。 石原庆生,望湖县吉田大队石原中队的石原大尉。 “是呀,石原大尉,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冬阳惊奇地问道。 “嗨!我在陆军医院住院,有一个多月了。” 刘冬阳打量着石原庆生,看不出哪里伤了。 “刘翻译官,别看了。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准备明天出院,回吉田大队。这不,几个关系不错的病友,今晚在这里给我饯行。刘翻译官,进来喝两杯?” 刘冬阳忙道:“喝酒就免了。我那边还有朋友,你们继续。” 说完准备离开。 石原庆生却跟着他,来到这边的雅间;“难得在离开海城之前,能遇到刘翻译官,想当初,你还救过我的命呢。怎么也要敬你一杯。” 到了门口,朝里一看,连叫:“这不是内山君嘛,都是朋友。” “你俩也认识?”刘冬阳心里一急,愣在那里。 他本来是想回来再劝内山忠夫喝酒,好借机套话。现在石原大尉跟着过来,还套个p话呀。 “刘翻译官,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内山部长,谁不认识?” 石原大尉说着,一屁股坐下,不打算走了。 “来,这杯酒,我借花献佛,先敬刘翻译官,等会再敬你哈,内山部长。” 他倒不客气,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三个人,轮流互敬,刘冬阳率先装醉,另外两人也喝了不少。 “石原君,你不是明天就出院了吗?”内山忠夫问道。 “是啊。明晚有个运送物资的车队,我随车队一道回去。” 内山忠夫用手指贴在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刘冬阳:“刘君!刘君!” 刘冬阳沉沉地睡着了。 “话说你们两人喝了多少酒?”石原庆生问道。 “先叫了两瓶,后来又加了两瓶。”内山忠夫指了指地上的空酒瓶。 “那个内山君,我隔壁还有几个朋友,给我饯行的。我先失陪了。” 石原庆生起身跟内山忠夫告辞。 内山忠夫送到雅间门口,低声道:“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军需部,装好车,直接从那里出发。” 石原庆生点了点头。 内山忠夫会转身来,接着叫“刘君”。 刘冬阳竟然打起了呼噜,鼾声越来越大。 “刘君,要不我在医院给你找个地方,你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明天清醒了再走?” 刘冬阳没有回应。 楼下的吵闹声,却越来越大。又夹着砸东西的声响。 内山忠夫到雅间门口,往楼下望去,几伙喝高了的伤兵,正在干架。 也是伤兵手中没有枪,要是有枪,就不是干架,而是干仗了。 内山忠夫摇了摇头,这种事,在陆军医院见得多了。 战场上下来的人,火气都很大。一不如意,就开打。 “楼下怎么了?” 刘冬阳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 内山忠夫转过身:“刘君,你醒了?” “来,内山君,咱们接着喝!”刘冬阳醉眼迷离,在桌上摸酒杯。 “刘君,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醉了。” 刘冬阳四下找寻,看到地上的空酒瓶:“这都是我们喝的?四瓶,不算什么的。” “算了,改天吧。改天咱们再喝。今晚到此为止。” 刘冬阳打了两个酒嗝,定在那里想了想,道: “也对。我想起来了,明天一早,我还有事,不能再喝了。” “要不,刘先生跟我再到办公室坐坐,我给你泡壶茶,醒醒酒?咱俩喝着茶,再聊聊。你喝了酒开车,会不会很不安全?” 这个时代,喝了酒开车,没人管。加上能开车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警察也不敢管。 不过,内山忠夫的安全意识还挺强。 刘冬阳连连摇头:“没事,我习惯了。晚上街上也没人,不怕。” 现在已是夜晚,他再去陆军医院,太惹人注意,一定不能去。 刘冬阳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朝那些干架的伤兵瞄了几眼,自顾自朝饭馆外走去。 内山忠夫结完账出来,没看到刘冬阳,抬眼一看,他已经走出老远了。 夜晚的微风一吹,酒意散去不少。人更清醒了。 刘冬阳的车就停在医院大门外,等内山忠夫追上,他已经坐上了车。 隔着车窗,对内山忠夫道: “内山君,多谢你的酒!酒是好酒!我先走了!” 第119章 备用联系方式 内山忠夫的身形,在车窗外向后退,慢慢远了。 刘冬阳一改之前的醉态,踩着油门,加速行驶。 他现在已经大体知道了,内山忠夫正在着手安排,把一批急需药品,运往江南日军部队的战地医院。 这些药品,就是他在司令部军需部开出的那批提货单所列的物资。这么重要的物资,肯定会安排武装押运。但出于谨慎,刘冬阳当时没有接这个话题。 但石原大尉的加入,跟内山忠夫的那几句对话,使他更加确信。 他甚至还想过,这会不会是谁给他布置的一个陷阱?让他得到这个情报,然后自己卧底的身份就坐实了? 他把内山忠夫,还有石原庆生,都反复分析过了。 有可能怀疑自己的,是佐藤进,或者佐藤骏介。自己来会内山忠夫,他们并不知晓,不可能联合内山忠夫,设这么一个局。 尤其是在饭馆偶遇伤愈准备归队的石原大尉,只能是个意外。 再说,陆军医院给下面的战地医院送药品,跟佐藤机关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没有关联的事。 这些药品,对日军部队,是急需的,对红党军根据地,同样需要。 他决定,要把这件事,尽快向上级报告,或许能来得及。 …… 齐连凤一个人在房间看书,蒋魁告假回老家,屋子里没有外人。 “连凤,你过来一下。” 刘冬阳叫了齐连凤一声。 打开卧房的门,刘冬阳摊开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齐连凤坐在身旁,静静看着他。 他在整理从内山忠夫那里探知到的信息。刘冬阳是随佐藤进从日军第九师团调来海城的,对第九师团的驻防情况,相当熟悉。 江南日军正是第九师团的下属各个旅团各个大队。战地医院的分布情况,他也了解过。 海城的陆军医院发出的药品,通常会先转交给师团级医院,再由他们层层下拨。 他在脑海里打开了江南一带的生物地图,然后在纸上手绘出来。 又用笔把不同的点,勾连起来,形成了一条最合理的运输路线。 “嗯,肯定是走这条线!” 他放下笔,对齐连凤道:“我打听到,陆军医院近两天会往江南运送一批急用药品,如果我们能够把这批药品夺下来,对根据地一定大有用处。” “真的?”齐连凤瞪圆了眼睛。 她在望湖县医院的时候,就参与过为根据地筹办药品的事,辛辛苦苦,费尽心思,冒着风险,才能搞到很少的药品。战争期间,根据地对药品的需求非常大,如果有这好事,怎让人不兴奋? 刘冬阳道:“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运输路线,我刚才仔细推算过了,他们多半会走这条路。不过也只是推测,还有待证实。” 他用笔在纸上指了指,给齐连凤看。 “然后第二个问题,我无法确认,他们会派多少兵力护送这批药品。药品是从日军驻海城司令部的军需仓库直接装车,肯定会派一支部队武装押运。” 他起初以为石原大尉会负责押送,但听完他和内山忠夫的聊天,刘冬阳推翻了这个判断,石原庆生只是赶上了,搭乘一段顺风车而已。所以,具体会派哪支部队护送运输车,现在无从得知。 他们选择晚上发车,也是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还能很好地掩盖护送队伍的真实情况。等到次日天明,已经离开海城很远了。 刘冬阳很耐心地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讲述了一遍。 齐连凤用心听着,用心记着。 刘冬阳之所以跟她分析这么详细,这种复杂情况,不确定的因素很多,光靠写一个纸条,是说不明白的。齐连凤得亲自去跟她的上线报告此事。 刘冬阳等齐连凤都理解了,又说道:“其实还有第三个问题。” 齐连凤道:“什么问题?” “他们明天晚上就装车起运,你要怎样才能尽快将这消息传递出去?” 以前都是齐连凤先去指定地点留纸条,请求面谈。然后第二天,才到石城路擦鞋匠那里去接头。 现在再这样做,恐怕来不及了。 留纸条的话,最早也得明天才有人去取,然后再接头。还要给上级首长留出决策和布置的时间,最多只剩几个小时,太仓促。 齐连凤跟刘冬阳的想法一样,必须今晚就把情况,上报首长! “我有办法。启动备用联系方案。”齐连凤语气坚定地说道。 刘冬阳眼前一亮:“你还有备用方案?那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你开上车,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个公用电话亭。”齐连凤没有回答刘冬阳的问题,也无需回答。说走就走,她已经站起身。 刘冬阳立刻就明白了。平常不着急的时候,用非接触式的纸条传递信息,紧急情况,改用电话,直接约地方见面。 打这个电话,自然不能用跟自己有关联的电话,哪怕住处附近的也不行。 好在刘冬阳可以开车,也好在今晚住宅里没有外人。 他们穿上外套,立即动身。 “往城西走,尽量节约时间。”齐连凤在一旁小声说道。 刘冬阳明白她说的节约时间是什么意思,齐连凤背后有一个小组,电台就在他们那里。 这么看来,她要见的人,应该在城西,一旦电话联系上,双方距离缩短,能节省见面路上的时间。 夜晚的街上,行人稀少,汽车也少,一路通行无阻,再往前开,就出城到郊外了。 “街边有个电话亭,就在这里吧?”他侧过头,问齐连凤。 齐连凤点点头,下车后,又对刘冬阳道:“你把车再往前开,拐到那条巷子去。” “明白。” 齐连凤单独跟上级联系,他不好待在旁边。更主要的,他这辆车,万一被人记下,能查出是隆盛祥商行的,前面路口旁的巷子,没有路灯,便于隐藏。 这倒提醒了刘冬阳,有机会得预备一个套牌,紧急情况,可以用得上。但又不能留在车上,要是被别人看到,解释不清。 停好车,刘冬阳点上香烟,在黑暗中,观察着街面。 约莫过了十分钟不到,一支烟刚好抽完,齐连凤的身影,从大街朝这条小巷快速跑来。 第120章 快开车 等齐连凤上车,关好车门,刘冬阳问道: “接下来去哪里?” 他以为,电话联系上了,就要约个地点见面。 “回去!”齐连凤简短地说出两个字。 什么情况?刘冬阳心里嘀咕着,还是发动汽车,往城里开去。 齐连凤本来也想,通知联络员,马上去找老金,电话打通后,联络员直接把话筒给了老金。 原来今晚老金碰巧和联络员在一起,既然情况紧急,就别耽误时间再面谈了。 齐连凤把要汇报的,都说了。自然就该打道回府。 在路上,她才对刘冬阳说道:“情报已经转达,后面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这我知道。” 他看了眼齐连凤,还处在兴奋和激动之中。 有意夸她一下,称赞道:“连凤,看不出来,你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很果断,还很冷静,跟以前那个总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齐连凤嘴角一咧:“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刘冬阳回答后,才察觉,被小姑娘给套路了。 齐连凤开心得笑了,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冬阳哥,这段时候,我感觉,你也跟以前判若两人了,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刘冬阳。” “哦,我还是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齐连凤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吧。你比以前成熟多了,不贪玩,做事认真。还有……”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刘冬阳一边开着车,一边听她说,如果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他可得注意了。 熟悉他的人很多,包括他自己的家人,和他家比较熟悉的人,比如汪治隆,还有,李文忠,等等。 不过想想,影响也不大。自己离家这么些年,人长大了,成熟一些,也属正常。 齐连凤突然不说了,刘冬阳追问道: “还有什么?” 黑暗中刘冬阳没有察觉到,此时的齐连凤,俏脸微红,她有些说不出口,欲言又止。 “连凤,你怎么了?怎么不说了?”专心看着前方的刘冬阳还在催问。 齐连凤的声音细若蚊蝇:“没什么,我就是感觉,你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哪有!连凤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我还是喜欢你的哈。” 刘冬阳连忙分辩。 “我知道,如果不是组织上派我来做你女朋友,你就从来没主动找过我。算了,现在这种处境,我们都有很多事要做,一步走错,危险时时都在,我们不谈这个了。” 刘冬阳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抓着齐连凤的手,在手背上摩挲了一会,安抚道: “你说得对,家国不幸,山河破碎,我们又肩负着使命,说不准那一天,我们就成仁了……” 齐连凤连忙把刘冬阳的手猛地甩开,急切纠正道:“不许你胡说!于公于私,我们都得好好的。于公,我们都有任务。于私,我们还没……,反正,必须好好的。” 正说着,就听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与此同时,齐连凤的身子,不由自主朝前扑,她用力撑住前面的车框,才没有撞上挡风玻璃。 而车头前面,一个黑衣大汉,手握短枪,在小车急刹的一瞬间,迅速转到车的侧面。 为了透气,刘冬阳一路上都把车窗玻璃摇下,让夜风轻轻吹着。现在却被一柄枪口顶在了脑袋上。 黑衣大汉看清楚车上坐着两个人时,稍微迟疑了一下。 而另一个灰衣男子,已经拉开了后排的车门,钻了进去,同样用枪指着齐连凤。 “遇到打劫的了?”刘冬阳的第一反应。 那个拿枪对着他的黑衣大汉,也拉开后排车门,坐了上去。 “快开车!”他用枪尖顶了顶刘冬阳的后脑,厉声命令道。 刘冬阳已经感觉到后面坐了两个人,两个人都有枪。这时候要反抗,已经迟了。 “兄弟,有话好说。你们要去哪里?”他沉着地问道。 “别废话,先开车,快!” 外面传来了枪声,刘冬阳从后视镜里,看到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追来。 冲在最前面的,距离自己只有几十米了。 “停车!快停车!”几个人同时在喊,边喊边朝这边开枪。 刘冬阳竟然看到了李文忠! 来不及多想,油门一轰,小车如脱缰的野马,向前窜去。 跑出去一条街,后面的追兵已经被甩掉了,刘冬阳才松了口气。 李文忠不是在佐藤骏介那里关着吗?难道自己眼花了? 深更半夜,公然带人在街上开枪,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车上这两位,又是哪条道上的? 他们只是挟持自己开车,却没有杀人夺车,不像是打劫的匪徒。 “两位兄弟,后面追你们的,是什么人?”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少废话!开快点!”黑衣大汉吼道。 “不是,你总得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吧?” “我们不去哪里,再开几条街,我们就下车。”旁边的灰衣男子答道。 原来真不是打劫的,刘冬阳放下心来。 “两位一定是进城办事的江湖豪杰,在下一向佩服像你们这样的好汉,很想有机会结识结识。好汉可否留下名号,也算咱们相遇一场?” 刘冬阳先把高帽给对方戴上,然后提出要求。他知道对方不会留名,无非是找些话题,分散对方的注意。 “有缘自会相逢,无缘对面难认。我们不是一条道的,你就别多问了。”黑衣大汉并没上套,枪一直顶着刘冬阳,时刻警惕着。 又转过几条街,后面的人道:“停车!” 车未停稳,后面两人就推门而出,对刘冬阳一抱拳:“多谢!” 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刚才后面坐着两尊杀神,齐连凤怕自己开口,一个女人说话,刺激到对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一直闭着嘴。 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开口,问刘冬阳: “冬阳哥,你觉得他们真是江湖中人?” 刘冬阳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觉得呢?” “又像又不像,说话恶声恶气,却不像是恶人。”齐连凤答道。 “如果我说,后面追他们的人,是李文忠,你有何感想?” 第121章 准备行动 “冬阳哥,你的意思,这两人是被李文忠带人追杀?”齐连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按照以前李文忠的立场,他要追杀的,多半都是汉奸或者日寇。 可是,现在李文忠不是被捕了,在佐藤骏介那里关押着吗? “你确定你看见文忠了?”齐连凤不可置信地又问道。 刘冬阳也不确定,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只是从后视镜匆忙一瞥,稍微犹豫,就可能脱不了身。不被后面的追兵拦截,就是被车上的两个人挟持成为人质。 他摇了摇头:“我只看了一眼,街上的光线很暗,看得不是很真切,有点像,也许不是他。” 其实他跟齐连凤一样,对李文忠出现在那里,感到很吃惊,很意外。 但仔细一想,也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经刘冬阳这么一提,齐连凤突然想到,自从那天被佐藤骏介莫名其妙带去,还要她劝降李文忠,后来再没有李文忠的消息。 “你说,李文忠被捕这些天,一直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他会不会被军统方面营救出去了?” 刘冬阳想了想,摇着头道:“不知道。真要被营救出去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佐藤进一点不知道?佐藤骏介连这个也要瞒着?或许佐藤进已经知道,但没在我面前提起。” 可是有一点说不通,李文忠如果真被军统救出,他不赶紧躲起来,还带着一帮人,大半夜在街上追杀?街上有巡警,时不时还有巡逻队经过。 看他们追那两个男子的情形,不像是刺杀,倒更像是抓捕! 刘冬阳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佐藤骏介曾经要他帮着去劝降李文忠,而就在今天,他还听徐志说起,亚和洋行的佐藤骏介手下,多了一支便衣行动队。 这件事跟李文忠有没有联系? 难道李文忠已经叛变? “连凤,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语气沉重地对齐连凤说道。 “冬阳哥,你说,李文忠有没有可能叛变了?” 刘冬阳没有回答。 齐连凤接着伤感地道:“他以前那么坚决,受尽酷刑,也没屈服过。我去看他的时候,还对我破口大骂。真的想象不出,这样的人,最终也会叛变,投靠日寇。” 刘冬阳拍了拍齐连凤的肩头:“在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之前,这都是我们的推断。也许吧,每个人开始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能扛,精神的崩溃,总在最后扛不住的那一瞬间。谁知道呢!” 回到住地,已经很晚了。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 “金钱草小组”的密电, 紧急发往根据地。话务员收到电报,不敢耽误,虽然已是深夜,还是立即交到了敌工部李部长的手里。 李部长扫了两眼,日本人的运输车,要往江南运送一批急用药品,这简直堪称及时雨。红党军跟日军周旋,伤员不少,却因为药品稀缺,有些伤员得不到及时救治,伤情加重,甚至失去了生命。 可是,电报中所说的时间,只剩不到一天了。老李连忙穿好衣服,连夜跑去找司令员苏大江。 看完李部长带来的电文,苏司令员二话没说,贴着墙壁拍了几巴掌。 “嘭嘭嘭!” 隔壁住着政委,听到敲击,披衣下床,来到苏司令员的房间。 “司令员,半夜召唤,有何急事?”政委问道。 苏司令员把电报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个,这是‘金银草小组’发来的。” 政委看完,朝空中挥舞着拳头,叫道:“太好了!这回让鬼子给咱们当一回运输大队长。” 苏司令员脸上也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么多的药品,一定要争取搞到手。 他看了看手表,对政委和李部长道:“今晚我们恐怕都不能睡了。” 政委也附和道:“这还能睡得着?老李,你去把参谋长也叫来,咱们合计合计,连夜布置下去。” “好。” 参谋长也住得不远,很快被叫到了司令员房间。 “老李,你熟悉江南沿线的情况,你来说说,我们要从哪些方面做准备?” 李部长在来的时候,已经考虑过了,他也不推让,当着几位首长,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电报中,说这批药可能会从海城沿公路线运往第九师团战地医院。但这还只是一种推测,我们首先要把这消息核实。这件事,可以交给海城地下组织,由他们派人盯着日军军需仓库,摸清运输路线和押送的兵力情况。 让海城地下组织去办,也是为了不让敌人在事发后,把注意力放到‘金银草小组’身上,让老金他们,跟这件事彻底割裂。” 政委频频点着头,插嘴道:“嗯,老李考虑得很周到。然后呢?” 老李继续说道:“第二步,让离海城最近的县份的地下组织,密切注意过往的卡车,以及随行的押送队伍。一旦摸清具体情况,迅速通知下一站,也就是我们此次行动的人员。” 苏司令员听罢,补充说道:“敌工部把行动前必要的两步,都考虑到了。我看,行动人员,就从沿线的游击区,抽调精锐力量,分成几个梯队。事先选好伏击地点,一旦得手,还要赶在附近据点的日军前来增援之前,把药品转运到安全地带。” 这一夜,他们不仅制定了行动的总体方案,还通过电台,连夜把方案,下达给了相关部队和相关人员。 为了保证行动的保密性,所有参与对外联络的电讯科值班人员,均被暂时限制活动,待在电讯科。 等司令员布置完毕,李部长悄悄说道: “司令员,还有一点,你没提到。” “老李,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司令员立即反问。 李部长清了清嗓子,道;“你只要求电讯科的人,不能自由活动。还得派人,监督他们发报的过程。上次抓获了日谍潜伏人员,却没有挖出跟电讯科有关的透露情报的内奸。” “有道理!要防止他用咱们的电台,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情报发送出去。还是老李提醒得对啊。”司令员说完,又做了一番布置。 这一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人员召集,任务布置,信息沟通,行动协调,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第122章 你的人不用跟车了 就在红党军根据地连夜布置行动任务的时候,刘冬阳和衣在床上眯了一会,就起来了。 码头仓库要装车,他得赶过去,现场监督。 他把那份免检通行证从公文包里取出,又从房间的隔板里,取出微型照相机,把免检通行证拍摄了下来。 之前他住在佐藤机关的宿舍,不能在房间私藏任何可疑物品。 现在他搬出来,单独居住了,除了有事回佐藤机关,大多数时候,他的主要活动都在商行、五号大院和别的场所。相对来说,有更多的自由,不受监视。 他不知道拍下通行证,有没有用,但有这机会,留一个样本,以备不时之需吧。 当然,样本不会留在自己这里,他打算叫连凤转交给组织。 凌晨出门,已经有起得更早的人们,在街上活动。路边的早餐店,也有三两个人,坐在那里用餐。 赶到码头货场的时候,严明富带着他二小队的队员,已经等候了一阵了。 货运公司派来的卡车,刚刚驶进货场。 货场养来看门的两条大狗,轻轻吠叫了两声,从趴着的地面,起身,绕着众人转悠着。 严明富把值班屋的看守甲和看守乙,从床上叫了起来。 “怎么这么早?”两个看守打着哈欠,从值班屋出来,把仓库门打开。 “你们两个都睡觉,谁负责值班?”刘冬阳不满地训斥道。 看守甲辩解道:“这货场不是有两条狗嘛,有什么动静,我们就醒了。” 卡车车尾对着仓库门,倒了过来,严明富指挥着众人开始装车。 那时候的卡车,说是大车,其实也就只能装个几吨的货。驾驶室,除了驾驶员,最多再挤着坐两个人。 货都装上车后,刘冬阳把免检通行证,亲手交到严明富手上,再三叮嘱一番。 严明富和一个手下,先后跳上驾驶室。 驾驶员把篷布盖好,也上了车。 却听围墙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 是朝货场而来的。 围在车旁的一众人等,纷纷看向刘冬阳,用眼神在询问:“谁来了?” 刘冬阳也不知道。 这是第一批需要免检通行证的货,难道还没出发,就遇到了检查? 有日军司令部签发的免检通行证,又有佐藤机关的身份,刘冬阳倒是一点不慌乱。 他叫驾驶员先别急着发动汽车,等一等。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打破了凌晨空气中的沉寂。 货场大门口,值夜的工人,赶紧往大门旁让,几辆军用摩托,已经开到了跟前。 刘冬阳上前去,跟车上的为首之人招呼道: “松本君,这么早,风风火火赶来,有何指示?” 松本太郎从最前面的摩托车边斗里下来,一挥手,其余摩托车上的几个便衣也下了车。 其中有两个人,每人拎着一只皮箱,来到卡车旁。其中一个,是佐藤机关行动组的副组长小山勇夫。 松本太郎道:“刘桑,叫人把篷布打开,这两只箱子,要一起带走。” 刘冬阳从便衣拎皮箱的姿势,目测那两只皮箱,分量不轻。没有提前拿来,保存在仓库,说明不想让人知道,连刘冬阳也保密,他自然不会多问。 他对身边的便衣队员把手一扬:“你们几个,去帮下忙。” 几个人上去,又把扎紧的篷布掀开,踮着脚,把皮箱往车厢里推。 车厢里原本就装满了货,皮箱没有推上去,一个队员吊在车厢上,腾出一只手接力,总算把皮箱放到了最上层。 “来,将就你的手,把篷布拉下来。” 下面的人,对吊在车厢上的喊道。 篷布扯下后,那人从车厢侧面跳下,众人齐力拉着篷布上的绳子。 就在大伙儿喊着“一!二!拉!”的时候,刚放上去的一只皮箱,竟被硬生生拽了下来。 “八嘎!” 刚才拎皮箱的日本便衣,大骂一声,跨步上前,准备接住掉下的皮箱。 说时迟那时快,刘冬阳已经从松本太郎身旁,冲到那个日本便衣的旁边。 皮箱被日本便衣的手挡了一下,没有接住,继续往下掉。 刘冬阳眼疾手快,在皮箱快要落地的瞬间,双手抱住了。但因为动作太猛,皮箱盖子上的搭扣,被震开了,露出一条缝。他赶紧把盖子按住,递给身旁的日本便衣。 然后,飞身爬上车厢,掀开篷布,对那几个便衣队员道: “这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放到车尾,现在就算不掉,路上一颠簸,也很容易掉下来,你几个担得起这个责吗?” 他扒开篷布,弯腰钻到车厢中部,两个便衣队员,也跟着跳上车厢来帮忙。 “来,把那个皮箱递给我!”他对那两个队员道。 两个队员正要把还没掉下的那只皮箱推过去,刘冬阳又道:“别急,我先把这几包洋布挪一挪,皮箱放到洋布下面。” 他在篷布下,搬动来搬动去,最后把皮箱拖拽过去,往洋布包的缝隙中一放。 地面上的日本便衣,在确定皮箱完好,没有摔坏之后,把那只皮箱,也递上车。仍旧由两个便衣队员接力,转到刘冬阳手上,跟前面那只皮箱,放在一起。 凭手感,两只皮箱,一个很重,一个稍轻。轻的是刚才掉下去的那只,刘冬阳在箱子盖弹开的一瞬间,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那另一只很重的皮箱,装的什么呢? 他来不及细想,把推开的洋布包,又恢复原样,然后钻出篷布,跳下车来。 回头忘了眼卡车,对松本太郎道: “现在这样放,才保险。只要不翻开洋布,没人看得出来。” 松本太郎伸出一根大拇指:“还是刘桑有经验。而且,你的身手也不错,眨眼之间,竟能把箱子接住,不一般呐!” 刘冬阳笑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从小就看着工人装车、卸车,不像他们,毛手毛脚的。” 看着人们重新把篷布盖好,捆牢。 松本太郎把刚才上去接皮箱的日本便衣叫了过来,小山勇夫副组长也跟了过来。 “刘桑,机关长指示,你的人,就不用跟车了,这一趟,让他俩负责去押送。” 第123章 是我想多了 听到临时要换人押车,刘冬阳这才仔细端详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两个日本人。 小山勇夫他认识,但另外一位,他之前从没见过。也就是刚才接皮箱的那位,三十左右,脸上刮得很干净,但能看出来,此人是连鬓胡,刮过的面颊,皮肤微微泛青。身材瘦弱,却目光如炬。从他刚才飞身接皮箱的反应看,虽然没有接住,但动作灵敏,而且,不太会说华语。 “这位是?”他看向松本太郎。 那人抢先答道:“在下坂田。”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刘冬阳负责的运输,现在交由这两人押车,他有权知道他们的名字。 “叫坂田什么?”他追问道。 “坂田三十八。”那人一本正经地答道。 这名字好记!刘冬阳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小山君,坂田君,我们这一车货,就辛苦两位了。” 既然是佐藤机关长的安排,刘冬阳只能执行。 他把严明富和那个手下,从驾驶室叫下来,交代一番。严明富把免检通行证,退还给刘冬阳。 刘冬阳又把收货人的地址,连同免检通行证,一并递给松本太郎。再由松本太郎将其交给小山勇夫。 “这些你收好,”松本太郎用日语吩咐道,“车上的货,按照地址送达。” “哈依!” 小山勇夫立正敬礼后,带着坂田三十八,跳上驾驶室。松本太郎又跟过去,隔着车门,继续嘱托一番。 只见小山勇夫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刘冬阳隐约听到佐藤大尉几个字,难道那两只皮箱,是捎给佐藤理惠的? 有段时间没见佐藤理惠了,她又去了什么地方? 见松本太郎又退了回来,刘冬阳对他拱拱手: “松本君,这一车货,就全拜托给你了。” 松本太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刘桑,我的人,绝对比你那两个手下,办事要可靠!” “是是是!我们便衣队,怎敢和松本君的行动组相比?” 看着卡车驶出货场,松本太郎也带着人,坐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的撤了。 严明富呆立在那里,还有点茫然,他问刘冬阳:“头儿,没我们的事了?” “你还想有什么事?” 刘冬阳压低声音,又叮嘱道:“你回去,别对其他人说起。货物没有安全到达之前,你我都得担责。” 严明富一愣:“不是他们叫我下来,让他们自己去护送的嘛。” “你以为,真出了什么事,日本人会主动承担责任?” “啊?那菩萨保佑,路上千万别出事啊。”严明富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祈祷起来。 刘冬阳对着他踢了一脚:“得了!叫上弟兄们,我请大家吃早餐。” “好嘞!兄弟们……” 严明富转身大声招呼着,便衣队的连声欢呼起来。 直到大伙儿吃完早餐,逐渐散去,严明富才又凑到刘冬阳跟前,悄声问道: “头儿,你说这一车货,交给他们两个,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你怎么又来了?你希望出事吗?”刘冬阳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严明富还在念叨。 “说句实话,我这心里怎么那么慌呢?” “明富,你今天怎么了?有点反常呢。”刘冬阳关切地问道。 “不是,头儿,我想你也肯定看见了,那只皮箱里,装的是一把枪。而且……” 刘冬阳打断了他的话,训诫道:“不要乱说,就当啥也没看见。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 严明富赶紧表态:“我保证不乱说。只是在你面前,没有外人,才跟你说几句心里话。我观察过那个叫坂田三十八的,他的右手食指内侧,有很厚的老茧,是个玩枪的老手。那把枪,很可能是他的。” “这有什么奇怪吗?” 刘冬阳当时也看出来了,皮箱里装的是一把拆卸了的九七式狙击枪,他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运输时夹带一把狙击步枪,那另一个很沉的皮箱里,装的又是啥呢? 严明富还在接着说;“他带着一把狙击枪,本事没什么奇怪的。但这样的话,如果有人盯上了他,这一车货,就被牵连了。小山副组长一个人,能顶用吗?” “哈!”刘冬阳猛拍一把严明富,“你这就有点杞人忧天了。你以为能玩狙击枪的人,还不如小山副组长?他俩加一起,比你和你的兄弟两个人,强得多。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严明富尴尬地笑笑:“也许吧,是我想多了。” …… 严明富离开了,刘冬阳却开始思考起来。 这么看来,坂田三十八,很可能是个狙击手。老练的狙击手,都习惯使用自己经常用的枪,对枪的性能,才能更好的掌控。 他若带着狙击枪化装去坐长途大巴,路上有暴露的风险。跟着刘冬阳这一车货,还有免检通行证,他再以押车的名义,随车前行,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那么,他潜入江南地区的目的是什么?根据刘冬阳偷听到松本太郎和小山勇夫的对话,他们会去跟佐藤理惠联系,莫非佐藤理惠,有一个什么秘密行动计划?需要一名狙击手前去配合? 她为什么不从江南的日军中抽调狙击手,却要从海城,从佐藤机关要人? 不!也许这个坂田三十八,并不是佐藤机关的人,是佐藤进从哪支部队请来的高手。 此人的身份,松本太郎应该是清楚的,但刘冬阳不可能从松本太郎那里去打听。 要是能在半道上,把这辆卡车截住,直接除掉此人,就省事了。可是,刘冬阳一看时间,根本来不及。 车已经开出去两个小时了,虽然他有收货人的地址,坂田三十八,不一定会等到卡车到达目的地才下车。佐藤理惠也不一定要在目的地那里等他。 他们完全可以在途经的任何地方会合,然后离开卡车。 等卡车回到海城,刘冬阳打算去找一找那个卡车驾驶员。旁敲侧击地了解了解,这一趟路上有没有什么状况。 刘冬阳回到货场,开着自己的那辆车,朝隆盛祥商行驶去。 第124章 他是来找我的 刘冬阳一边喝着茶,一边抽着烟,手里拿一张当天的报纸,随意翻看着。 报上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的注意。 文章说,根据海牙“国际禁毒公约”,政府应当全面禁止鸦片等毒品的生产、制造和贩卖活动,更不得从国外进口此类毒品。华国和日本,都是该国际公约的缔约国,理当遵守该公约之条款。 文章的下面,是海城政府的一个通告,内容跟这篇文章大体一致。 刘冬阳把报纸往桌上一丢,脸上涌现出淡淡的笑意。 这种公文,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布一次,都是例行公事。却没有彻底解决。尤其是这两年,战事不断,民心动荡,更不会有人把这当回事来管。只要不在明面上,公开售卖,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鸦片的交易,让很多人从中获利,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他相信,佐藤进只是众多靠私贩鸦片捞钱的人之一,说不定日军高层中,还有比他胆子更大的角色呢。 不然,他怎么有能耐,从日军司令部为自己的私货,拿到免检通行证?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请进!”刘冬阳的声音刚落,门被推开,陆文恭笑逐颜开的走进来。 “老陆,有什么好事吗?” 陆文恭站到办公桌前,对刘冬阳道:“老板,你忘了昨天我说的,今天兰斯先生的随身翻译,刚给我打电话了。已经跟兰斯先生约好,今晚咱们在国际饭店见面。” “林约翰也去吗?”刘冬阳问道。 “去,都约好了。” “好,晚上我正好有空。你把资料和样本都准备好吧。”刘冬阳吩咐道。 陆文恭答应一声,又道:“我还得去准备两份礼物。你看,对一个外国老板,送什么比较好?” 他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心里没底,才征询懂外语的刘老板的意见。 刘冬阳笑道:“你这是骑驴找驴,你见兰斯先生,是要做什么?” “向他推荐咱们江南一带的特产,丝绸、苏绣,茶叶和,一些工艺品啊。” 话一出口,陆文恭顿时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刘老板,那我先去准备。把这些用一个精美的盒子包装一下,就是一份很好的礼物。” “对啊。别忘了,在包装盒上,留下咱们的联系方式,和咱们隆盛祥的名号。” 陆文恭听罢,连连赞道:“还是刘老板想得周全,不仅要让洋人知道咱们的货好,还要知道这些货,是咱们的。需要的话,按照联系方式,就能找到咱们。” 刘冬阳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还得做准备几份,要一模一样的。” “这又是为何?刘老板还有别的用途?” “嗨!国际饭店里,可不只有兰斯一个外国人。” 想了一想,刘冬阳又冒出一个想法,他对陆文恭道:“要不,你去跟国际饭店接洽一下,咱们临时租用他们一个展厅,把你准备的货品,都陈列出来,到时候可以邀请兰斯先生和感兴趣的外商,去展厅参观。如有感兴趣的,就送上一份礼物。” 见陆文恭呆立在原地,刘冬阳道:“怎么?有困难?” 陆文恭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个主意太好了!我早该想到的。” 刘冬阳又提醒道:“展厅只租三天。这一招,不能让别的同行效仿了去,到时候,都这么搞,竞争就激烈了。” “好。那我的赶紧去办。时间紧迫。” 说完,陆文恭告退。 这一招也没什么新鲜的。前世的刘冬阳,参加过各种各样的展销会,有的在大的展销中心,商贾云集,供销双方面谈。有的商家,便在一些知名的酒店布置展厅,锁定目标客户群,定向推广。 不过,这样的展销会,在早期效果都不错,比起用电话、电传和电报方式,慢慢和客户沟通,这样的当面交流,更有效率。 客户可以亲自体验,有什么疑问,当场解答。 但随着这种展销模式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商家都把其当做主要销售手段,当场竞价,互相拆台,客户利用这种bug,货比三家,不再轻易下单,展销会的效果,就越来越不好,致使很多客户,对这样的展销会,再也提不起兴致。 现在在海城,还没有人这么干过,刘冬阳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陆文恭出去了,时间还早,刘冬阳准备去五号大院看看。他走下楼梯,还没出门,外面冲进来几个身穿黑色对襟衫,戴着黑毡帽,腰间挎着盒子炮的男子。 “你们找谁?” 有店员迎上去,礼貌地询问道。 几个男子往旁边已让,从他们后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拿在手上,对店员道: “我找你们掌柜的!” 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朝里面张望。 “你找我们掌柜的有什么事吗?”店员继续问道。 刘冬阳快步上前,对店员道:“他是来找我的,你先退下吧。” 又对那年轻人把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文忠,有什么事,先到楼上,去我办公室说吧。” 来人正是刘冬阳的发小,前军统特工李文忠! 在刘冬阳认出他那一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昨晚在街上带着人追杀那两个男子的,就是李文忠,他没有看错。 李文忠对身旁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去外面等着。” 然后独自一人,跟在刘冬阳身后,上了楼。 此时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陆文恭外出办事,没有回来。 走进办公室,刘冬阳指了指靠墙的一排沙发,对李文忠道:“文忠,请坐!” 然后泡了一壶茶,倒入两只茶杯,端着来到李文忠面前。一杯递给李文忠。 李文忠接过茶杯,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 还是刘冬阳率先开口:“文忠,我早就知道你是军统的人。也知道你一直想杀了我。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在街上投石子救我的,是不是你?” 李文忠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刘冬阳: “你真的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事吗?” 第125章 以后还是好兄弟 “你真的不知道我今天为啥找你?” 听到李文忠这咄咄逼人的话,刘冬阳也一改和颜悦色的口气,一脸严肃地说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没工夫在这陪你猜谜语!” “很好!”李文忠腾地站起,接着问道,“停在外面的车,是你的吧?” 刘冬阳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却故作不知:“是啊,是我们商行的车,怎么了?” 商行的车,大家都知道啊。 李文忠点了点头,这事既然你承认了,他继续追问道:“那么,昨天晚上,这辆车去了什么地方?” 刘冬阳绕着李文忠转了两圈,突然问道:“李文忠,你有资格管我的事吗?我去哪里,难道要跟你报备?” “我嘛,我现在是佐藤骏介的人,隶属日军华中方面军情报处。根据我的调查,你,跟红党地下组织有关联,今天特来追查此事!我再问一遍,你的车,昨晚去了什么地方?换句话说,你昨晚去了什么地方?” 要是昨晚刘冬阳没看到李文忠带人在追杀那两个男子,听到李文忠的这番话,心里一定怀疑,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被李文忠察觉了。 甚至自己和齐连凤深夜出去跟上级联络的事,是不是也暴露了? 然后,现在的刘冬阳非常清楚,李文忠这是在诈他! 昨晚被俩男子劫持的时候,李文忠就在后面,他一定是看到了车牌号,顺着这条线索,才找上门来的! 之前刘冬阳没有揭穿他的身份,是想听他自己说出来。 “李文忠,你决定弃暗投明了?那咱们以后都是为皇军做事,可要互相多多照应着点哟。” 李文忠却并没有被转移注意力,依旧不依不饶: “我现在在调查你跟红党的事,不要试图岔开话题!” 刘冬阳却笑着在李文忠对面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道:“文忠,先喝茶,待我慢慢跟你解释嘛。” 他掏出香烟盒,丢给李文忠一支,自己也点着一支。 李文忠没有接,香烟掉在茶几上。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既然你已经投诚,想必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晚上才回家,是很正常的事。这没必要都跟你汇报吧?” 李文忠当然知道刘冬阳的几重身份,但这不是重点。 “我问你,我们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红党地下联络点,本来可以抓两个活口,是你,开着车,把他们接应走了?是不是?” 刘冬阳惊讶得差点香烟从嘴上掉落,他瞪着双眼,看向李文忠: “你说什么?昨晚劫持我的那两个男子,是红党分子?后面追他们的人,是你?” 李文忠冷眼看着刘冬阳,他在判断,刘冬阳这番话,还有他惊讶的表情,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就算你不知道后面追来的是我,我都开枪叫你停车,为何不停?” “哈哈哈!” 刘冬阳大笑起来。 李文忠说那两个人,是红党的人,刘冬阳心中,难免起了波澜。他在用大笑,来掩饰自己情绪的微妙变化。 笑完,才看着李文忠,极为认真地回答道: “首先,就算我看到了后面的追兵是你,我也不敢停车!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找机会杀我吗?停下车等你过来朝我开枪?而且,你们军统计划暗杀的人,都是有影响的人物,我作为佐藤机关的便衣队长,会把他俩交给你们军统吗?我还要不要命了? 其次,我当时并不知道后面是你,更不知道那两个持枪劫持我的人,是什么人。你叫停车,我要是停下来,他们会如何应对?我还是没命! 文忠,换了是你,在那样的情景下,会不顾自己的性命,违逆拿枪指着你脑袋的人,而选择停车?” 刘冬阳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他看到李文忠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才有继续说道: “你刚才说,那两个人,是红党分子?你能肯定吗?” 李文忠叹了口气:“我有必要骗你吗?这是我出任行动队队长以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这么被你搅黄了!你把他们送到哪去了?” 他还不死心,继续追问。 “他们?哪是我要送他们,是他们胁迫我!” 刘冬阳道;“也没去哪里,跑了几条街,他们叫我停车,然后下车逃窜了。” “那你事后有没有报警?” 刘冬阳笑道:“报什么警?对方没有要了我的命,都算我命大。可不想多惹麻烦,这事,就当没发生吧。没想到竟然被你给挑了出来。” 李文忠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他没有再问什么。 “文忠,你是怎么查到红党联络点的?你知道,我的便衣队,也在秘密探查,可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能不能说说,让我也受点启发?我刚才说了,从今往后,我们都替皇军办事,理当互相提携。” 刘冬阳又递上一支烟,有点讨好的语气,恭维着。 这一次,李文忠把烟点上,抽了两口。 “各凭本事吧,你我之间,没啥好交流的。”说完,站起身,准备告辞。 “别这样嘛,你我曾经是好兄弟,以后还是好兄弟。今晚我还有事,改天请你一起喝酒。” 刘冬阳亲自送他下楼,到门外。 远处一辆车,把车窗摇上,徐徐开走了。 看来,李文忠初降,佐藤骏介对他还是不放心,派了人来悄悄盯着他,也或许是怕他被军统锄奸,派人保护吧。 李文忠是怎么由坚决不屈,到最后叛变的,刘冬阳并不知道。 但军统海城站的站长陆江南,和行动二处的处长钱永兴,却知道其中的内情。 就在佐藤骏介多次规劝李文忠,被李文忠严词拒绝后,他把从望湖县带来的李文忠的父母,带到了刑讯室。 都知道李文忠是个孝子,当他的父母被分别绑到刑讯架上,把之前用着自己身上的各种刑具,对着他的父母使用的时候,他承受不住这种面对面的折磨,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钱永兴,是最难过的。 李文忠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包括送去特训班接受专门训练,也是他推荐的。 李文忠成了军统的叛徒,军统方面,迅速成立了锄奸小组,展开对李文忠的追杀。 第126章 赶紧撤了 李文忠也深知自己的处境,他是军统出身,军统对待叛徒,从不手软,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他自己都曾经多次执行对叛变者的追杀。 所以,在他决定投靠佐藤骏介之后,他对自己的安全,特别在意。进出绝不落单,身边都带着行动队的几个得力干将。 同时,他还给自己的父母,安排了一个安全的去处。 有时候想想,他也暗自好笑。曾经是他秘密跟踪别人,实施追杀行动。现在他自己成了别人追杀的目标。 不过正因为李文忠之前的经历,他对军统的做事风格,了如指掌,总能及时躲过对他的截杀。 他现在并不把军统作为针对对象,而是直接拿红党地下组织下手,以避免跟军统的旧同事,正面冲突。 从隆盛祥商行回去后,他被佐藤骏介叫了过去。 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佐藤骏介的掌握之中。 佐藤骏介不仅对他很关心,更关心刘冬阳。 他把自己通过车牌号,追查到隆盛祥商行,又对刘冬阳直接盘查之后的经过,对佐藤骏介毫无保留地做了汇报。 “既然你们是好兄弟,以后可以多跟他来往,他的便衣队,干着跟你一样的活。你懂我的意思吧?”佐藤骏介暗示道。 “属下明白!我会遵照中佐阁下的指示,也会加紧对海城红党分子的追踪。请中佐阁下放心吧。” 佐藤骏介微微点头:“李君,我对你是一万个放心,你就放手去干,一切由我给你支持。” …… 现在李文忠的身份弄明白了,他在近期所做的事,也搞清楚了。 李文忠不是日本人,他对海城的地下抵抗组织,比日本人更加熟悉。 短短几天时间,就查出了一个红党联络点,说明在他投降日本人之前,就对作为友军的红党地下组织,有一定的了解。 这个情况,必须尽快让上级首长知道,以便转达给海城地下组织,采取必要的对策。 被李文忠的到来,耽误了些时间。刘冬阳看了看手表,他还是得去一趟五号大院。 他把李文忠出任行动队队长的情况,跟他的队员们做了介绍。 以后这个行动队,就是佐藤机关便衣队的强有力竞争对手,每个人都得有这种意识。 “啊?他们刚成立就端掉了红党一个联络点,这功劳可抢在咱们前头了!”徐志一心想立功,这事对他的触动很大。 “所以呢?你们该怎么做?”刘冬阳趁势问道,“我上次听你说,你的人,打听到了行动队的事,他们怎么做的,你们可以好好向他们学学嘛。” “可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徐志担心地说道。 “怕啥?跟他们取经,学学他们的手段,出了问题,有我。” 这时,一个队员从口而出,说道:“我一个表哥在那个行动队,是我告诉徐队长,那个行动队的情况的。” 徐志瞪了他两眼,这一幕被刘冬阳看在眼里。 徐志立功心切,他的手下,也想挣表现,上行下效,挺好。 “原来是你呀,赵富贵?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刘冬阳顺嘴夸了两句。 赵富贵得意地憨笑着,得到头儿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赵富贵,以后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刘冬阳的话,徐志大为不满,又不好表现出来。 “当然,得先跟你们徐小队长报告。徐志,富贵兄弟表现很好,要好好培养。” 徐志的脸上,由阴转晴,露出了阳光。 …… 陆文恭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 半天时间,就跟国际饭店谈妥了,租用一楼大厅旁的一个小会议厅,作为临时展厅。并且从商行调派人手,一个下午,就布置好了。 为了做得更加完美,他还特地把刘冬阳叫过去,给新的展厅提提意见,有什么需要补充和修正之处,立马叫人去办。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刘老板对这个展厅有个大致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晚上和兰斯先生的碰面,虽然只是私人宴请,但各自有着不同的身份,所以,刘冬阳也做了一番准备工作。 他让陆文恭找来泛亚洋行的资料,认真研究了起来。包括老板兰斯先生和华人代表林约翰的一些情况,还有泛亚洋行的主要业务范围,和大的供应商情况,等等。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要对方接受你,就得了解对方真正的需要是什么。 甚至包括其跟原有供应商的合作情况,都要心中有数。 “刘老板,时间差不多了。”陆文恭从国际饭店给刘冬阳打来电话,催促他可以动身了。 兰斯先生并没有住在国际饭店,是他的随身翻译,提前给陆文恭去了电话。 “好,我马上赶到。”刘冬阳放下电话,吩咐司机老郑备车。 正式场合,虽然刘冬阳可以开车,但还得带上司机。这是一种身份,也是面子。让对方知道你对这次会面的重视和庄重态度。 刘冬阳还把自己的名帖上,职务一项,由襄理改成了总经理。 虽然事实上在隆盛祥商行,他是那个说话管用,能一锤定音的人,但一看只是个襄理,必定不会太当回事。 到达国际饭店后,陆文恭在饭店门口接住,小声说道: “订了饭店的茉莉厅,刘总先进去,兰斯先生马上就到,我在门口迎接即可。” 刘冬阳想了想,道:“咱们是供应商,有求于人家。我还是和你一道,在此等候吧。” 他抬眼一看,饭店大门,还有几个旗袍美女,分成两列,每人手中都捧着鲜花。 “老陆,这是你的主意?”他问陆文恭。 陆文恭点了点头:“为了表示隆重,安排了这个欢迎仪式。” 刘冬阳忙道:“赶紧撤了!” 陆文恭满头黑线,他从刘老板提出布置展厅,想到了这个点子,原以为会得到赞赏,却连问都不问,直接给否决了。 “老板,客人快到了!她们也排练好的。”他想解释。 刘冬阳把手一挥:“咱们这是私人聚会,要先给客人一个轻松的聚会环境。人家一来,就被这么锦团花簇地包围,他会不会立即就有被围攻的感觉?好像不答应你提出的条件,就脱不了身?” “说得也是。可是这些人,我们也是花了钱请来的。” 陆文恭有些不舍。 “那好办!让她们去展厅,充当礼仪接待员。” “好!”陆文恭叫来一个手下,把旗袍美女带走了。 正在这时,两辆黑色轿车,由远而近地驶来,停在了大门前。 第127章 兰斯太太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国际饭店的门前,饭店的门童忙上前去,很有礼貌地躬身迎接。 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林约翰和兰斯先生的随身翻译。 林约翰也从后排的另一侧,下了车。 门童拉开第二辆车的车门,小心伸出一只手,护着门框,让车里的一个西洋老头,弯腰钻出轿车。 这就是兰斯先生了!陆文恭轻声念道。他大步走到车旁,那个随身翻译,也从第一辆车边,来到陆文恭面前,跟陆文恭点头致意后,同时站立一旁。 紧接着,车门里伸出一条美腿,一个女人穿着丝袜的腿,脚下是殷红的高跟鞋。 然后整个人,从车里出来,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她捋了捋自己的波浪卷发,站在西洋老头身旁。 翻译连忙给陆文恭介绍: “这位是兰斯先生,这是兰斯太太!” “兰斯先生,您好!兰斯太太,您也好!”陆文恭微笑着鞠了一躬。 翻译又对兰斯先生介绍道:“这位就是隆盛祥商行的业务经理陆先生。” 兰斯先生伸出右手,跟陆文恭握了握。 兰斯太太,则是礼貌性地点头回礼。 林约翰是见过陆文恭的,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不需再做介绍。 此时刘冬阳站在门前台阶上,没有上前。 待陆文恭回头,他才走过来。 “兰斯先生,兰斯太太,林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隆盛祥商行的总经理刘冬阳先生。” 刘冬阳才伸出双手,跟兰斯先生握手问候:“兰斯先生,欢迎欢迎!” 转头要跟兰斯太太也来个欧式吻手礼,却见兰斯太太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 “刘先生?隆盛祥商行总经理?” 她嘴里嘟囔着,突然眼睛一亮:“原来是你!你是隆盛祥商行的总经理?” 这把刘冬阳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再次打量起这个西洋女郎。在海城,洋人很多,这种装扮的女人,也不少。 他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兰斯太太。 “兰斯太太,我是隆盛祥商行的总经理啊,您知道我?” 兰斯太太惊奇地看着刘冬阳,又对兰斯先生道:“那天帮我抢回挎包的先生,就是他!就是刘先生!” 刘冬阳这才想起,那天他在一座大楼前,确实从一个叫花子手上,夺回了一个女士挎包,当场就交给了那女士的司机。 虽然女士一再感谢,还问他的名字,他急着赶路,拦了辆黄包车就离开了。 那个被抢了挎包的西洋女人,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却原来是兰斯太太! 世上的事,真是太巧了! 兰斯先生经自己太太一说,再次对刘冬阳伸出双手:“原来替内人夺回挎包的,竟然是刘先生!这就是你们华国诉说的缘分吧。实在是太感谢了!” 刘冬阳忙道:“小事一桩,不必客气!兰斯先生、兰斯太太,还有林先生,欢迎光临。我已备好薄酒,几位里边请!” 这一场酒局,陆文恭成了多余的人。 因为兰斯夫妇不会华语,林约翰和刘冬阳,都使用英语。唯有陆文恭,只有坐在一旁陪着傻笑。 但他心里却乐开了花。要不是刘老板亲自下场,光凭他这个华国土生土长,一点没喝过洋墨水的商人,在这样的场合,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他可从来没跟不懂华语的外商打过交道。那些在外商俱乐部里出入的外国人,大多都会一口流利的华语,而且精通华国习俗,跟华国人没啥不一样,除了鼻子高点,眼窝深点,头发卷点黄点。 陆文恭是望湖县的人,他很早就知道,刘家把小儿子送去东洋留学,还听说跟刘家小儿子定了亲的苏城周家,也把周家大小姐送到了西洋。这些都比他更有眼光,立足华国,放眼世界,人家早就在布局了。 这件事之后,刘冬阳点拨过他,作为一个商界精英,并不一定要样样精通,可以利用人才,让别人为你所用。 也就是说,你不懂的,可以聘请懂的人,为你效劳。会外语的人,很多,可以让他们来给你做专职翻译嘛。 原先设计好的情节,由于兰斯太太和刘冬阳的那一段经历,事情变得简单了。 包括饭后邀请兰斯夫妇和林约翰,一起去展厅参观,一直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兰斯太太对展厅的布置和陈列的产品,更是兴趣浓厚,询问了很多有关产品产地和产量,以及价格方面的问题。 尤其对展厅的形式,赞不绝口。一再撺掇她的丈夫,回到欧洲,可以仿效这个形式,也布置一个展厅,展示从华国进口的产品。 另一个兰斯太太感兴趣的方面,是分站在展厅四周的几个旗袍美女,她不是对美女感兴趣,而是对美女身上的旗袍。 刘冬阳正好借机介绍起来:“兰斯太太,她们穿着的,是华国民族服饰,叫旗袍,是用我们江南的丝绸做成,配上苏绣,点缀图案。” 他带着客人,来到陈列丝绸、苏绣的地方,详细介绍了这些产品的历史和制作工艺等。 趁着兰斯太太仔细观看产品的空隙,刘冬阳偷偷问陆文恭:“你准备的礼品里,有没有旗袍?” 陆文恭摇摇头:“没有!有丝绸面料,苏绣的工艺品,就是没想到准备一件成品旗袍。”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叫最好的裁缝师傅来,现场给兰斯太太量身,定做一套旗袍。这才是给她最好的礼物。” 临到分别,兰斯太太甚至邀请刘总有机会访问欧洲,访问泛亚洋行的总部。 这是一个大公司,对重要客户才有的礼遇! 老板都首肯了,作为在华国总代表的林约翰,自然没话可说。 尤其是,他也得到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对陆文恭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他偷偷告诉陆文恭: “你们真是擒贼擒王,打蛇打七寸,找到了兰斯先生的七寸所在啊!” “林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可是诚心要跟贵号合作的。咱们是朋友,可不是对手!什么擒啊打的?”陆文恭赶紧辩白。 林约翰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兰斯先生在公司里,说话还没有兰斯太太管用。兰斯太太才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兰斯先生只是代表她,管理公司而已。” “啊?西方国家,女人也能当家做主?”陆文恭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第128章 怎么不见坂田君 有了零的突破,后面陆文恭的业务拓展工作,顺利多了。 在reference list(客户名单)中,不断有新的重量级客户出现,陆文恭还接受刘冬阳的建议,专门聘请了一个教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学生,作为他的翻译兼助理,跟着他出入各种外商聚集的场所。陆文恭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狂,之后的工作,刘冬阳不用再替他操心了。 他现在更关心,那批由松本太郎派人护送的货,情况怎样了。 准确地说,他更关心那个叫坂田三十八的日军狙击手,身负着怎样的任务。 他原打算等卡车司机回海城后,找个借口去接近,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转念一想,这样不妥。 自己跟货运公司,是业务上的往来,作为隆盛祥商行的老板,主动去跟对方的一个司机套近乎,目的性太强,且人家也不一定敢当着你一个老板的面,实话实说。 思来想去,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过了几天,刘冬阳接到行动组副组长小山勇夫从佐藤机关打来的电话。 小山勇夫跟车押运,回来后理应带回收货人的收条,交给刘冬阳,以便据实记录。 但他没有来商行,也没有去码头货场,而是从佐藤机关打电话,让刘冬阳过去取。 刘冬阳叫上老郑,开车赶去。 在行动组办公室,没有见到小山勇夫,松本太郎说,他去机关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去了。 刘冬阳回到机关长隔壁自己的办公室,敞开房门。只要小山勇夫从隔壁出来,他就能看得见。 小山勇夫半天没有出来,电讯组的鸠山宏却从门前经过,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显然也是来找佐藤进汇报情况的。见刘冬阳在,站在门口跟他打招呼。 “刘桑,今天怎么有空,回这边来了?”鸠山宏问道。 “我来找小山勇夫,他现在在机关长办公室呢。” 鸠山宏朝隔壁看了一眼,房门紧闭。 “那我也只有等一等了。” “鸠山君,进来坐坐,等小山勇夫出来,你再去也不迟。”刘冬阳热情邀请道。 待鸠山宏进门,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刘冬阳递过去一支香烟,两人随意闲聊起来。 “鸠山君,鸠山太太和幸子,回到日本了?” 鸠山宏点了点头:“回去了。我也把租的那房子退了,现在回机关宿舍住。” 刘冬阳惋惜地说道:“难得来一次华国,相聚时间太短。怎么不让嫂夫人和孩子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鸠山宏的神情。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没指望鸠山宏会道出实情。 “唉!还是回去安心。我也省得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她们,很累!” 鸠山宏的脸上,闪过一抹极不自然的表情,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没有逃过刘冬阳的眼睛。 “就是再也吃不上鸠山太太做的美味可口的京都料理了。” 经刘冬阳这么一说,鸠山宏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这时,小山勇夫从隔壁出来了。 刘冬阳连忙迎上去,见小山勇夫手上,什么也有,估计他来见机关长,把那些收条放办公室了。 “刘翻译官,机关长叫你。” 小山勇夫说完,就要离开。突然想起刘冬阳过来,应该是找自己的,又道:“等会到行动组来,我把东西交给你。” “好吧。” 刘冬阳对鸠山宏道了声“我先去,鸠山君失陪了。” 鸠山宏也跟着起身,道:“我也要找机关长。” 两人同时来到机关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说“请进!”两人先后进去,并排站在办公桌前。 鸠山宏抢在刘冬阳之前,把手里的文件夹递到佐藤进面前,报告道: “机关长,这是新电台发来的确认电报,坂田君……” 他还没说完,就被佐藤进挥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你先等一等,我跟刘桑说点事,回头再听你汇报。” “哈依!” 鸠山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退后一步,静静地呆在原地。 “刘桑,今天下午,维持会有个座谈会,就是汪治隆出任会长的第一次见面会。你跟我去一趟吧。” 佐藤进采纳了刘冬阳的建议,同意汪治隆的条件,不搞就职典礼,不搞公开演讲,只举办一个内部的见面会,给大家宣布一下即可。 不请媒体记者,但佐藤进要亲自到场,以示对汪治隆上任的重视和支持,也是对汪治隆的背书。 刘冬阳“啪”地一个立正敬礼,口中喊道:“哈依!” “到会的,除了海城工商界人士外,还有市府秘书处的处长,代表市长出席座谈会,由他宣布对汪治隆的任命。所以,你先去安排一下,叫便衣队负责周边的安保工作。” 刘冬阳微微鞠躬,再次答道:“哈依!还是机关长想得周到。虽然是小型内部座谈会,还是不得不防有人趁机搞破坏。” “嗯。好了,你去吧。” 刘冬阳退出房间时,佐藤进示意鸠山宏把房门关上。 至于鸠山宏跟佐藤进汇报的事,刘冬阳已经从他的半句话中,揣度出了个大概。 他现在可以确定,随车带走的那两只皮箱,一只皮箱装的坂田三十八的狙击步枪,另一只更重的皮箱里,一定是一部电台! 人和电台都到达指定位置,给佐藤机关发来确认电报。 这是一个经过周密布置的秘密计划,计划的内容是什么?坂田三十八现在什么位置?他是否跟佐藤理惠在一起? 一连串的疑问,看来还得从送货的卡车寻找线索。 他转到行动组办公室,此时房间里,只有小山勇夫。 “小山君!” 听到刘冬阳的招呼,小山勇夫忙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条,放到桌上。 “刘桑,所有的收条,都在这里,你清点一下。” 刘冬阳扫了一眼,直接放进自己随身的公文包中。然后问道: “小山君,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见坂田君?” 小山勇夫道:“我是昨天回来的。坂田君没回来。” 想了想,又看了看门外,小声说道:“刘桑,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 刘冬阳轻轻耸了耸肩,笑道:“看把你紧张的,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俩一起去的,我以为坂田君也跟你一起回来了。你们替我护送货物辛苦了,我还想找个时间,请你们吃个饭,犒劳犒劳呢。” 第129章 李文忠受伤 小山勇夫一听刘翻译官要招待他,笑着开起了玩笑:“刘翻译官当了老板,是不一样了。不过犒劳就不必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虽是奉命行事,咱们兄弟一场,总不好什么都不表示,不是吗?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安排,到时候请小山君一定捧场。” 刘冬阳拎着公文包,跟小山勇夫挥了挥手,走出了办公大楼。 现在距下午的座谈会,没有多少时间了。刘冬阳本可以留在佐藤机关,然后和佐藤进一同前往。 但他还要先去布置安保任务,便让老郑把车开到五号大院。 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严明富的第二小队。 严明富为人稳重,几次叫他带人去送货,也是出于这种考虑。现在要便衣队负责座谈会的外围安保,刘冬阳自己又要担任佐藤进的翻译官,交给严明富,比较放心。 严明富当即派人去把所有队员都召集回来,又跟刘冬阳探讨了一番安保的具体责任范围。 “头儿,我担心人手不够,真要是有什么情况,咱们这几个人,如何处置?” 严明富不无担忧地说道。 “这次估计座谈会内部,还是由警察局派人负责,咱们只管周边有没有可疑人员出没。”刘冬阳分析道,“如果发现异常情况,会有警察局的人,支援你们的。” 严明富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派松本太郎的行动组,跟我们一起行动?” 刘冬阳笑道:“如果是徐志,他一定不希望佐藤机关的行动组掺和进来。” 严明富尴尬地一笑,分辩道:“比起争抢功劳,还是以确保任务完成,更为重要。” 刘冬阳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想一下,汪治隆在日本人眼里,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用不着行动组出动。 再说了,维持会说到底也是华国人的组织,假如遭到华国特工的破坏,那也是咱华国人的事,派便衣队配合警察局维持治安,已经足够了。 那些被军统暗杀的海城名流,何曾见日本人有什么表示?死了一个,再换一个。反正华国人多。” 正说着,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死了谁?又要换谁?你们在讨论什么?” 说话的是徐志,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 “跟你没关系。”严明富冲他一扬头,“你又打探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徐志看了眼刘冬阳:“头儿也在?还真有一个消息,不过,跟咱们无关,谈不上高兴不高兴的。” 严明富不屑地说道:“想说就说,卖什么关子?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徐志从桌上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噜噜”喝下,才在椅子上一坐,说道: “就是那个叫李文忠的,让人给堵在巷子里,身上挨了一枪。” “情报处行动队的李文忠?他被人干掉了?”严明富追问道。 刘冬阳也瞪着双眼,看向徐志,等着他说下去。 徐志却不慌不忙地,找严明富要烟抽:“老严,来支烟呗。兄弟的烟刚刚抽完了。” “什么德性!”严明富说着,还是掏出香烟盒,甩过去一支,又给刘冬阳点上。 “话说这李文忠真有两把刷子。”吐了两口烟圈,徐志开启了吹牛模式,“他虽然身受重伤,却毫无畏惧,只见他右手这么一挥,两支飞镖甩出,两个追杀他的人,应声而倒。趁此机会,他忍着剧痛,翻上墙头,在屋顶上如履平地,东窜西跳,逃出了生天。” 严明富哈哈一笑:“徐志你把那李文忠描述的,就像是评书里讲的江洋大盗。要不要吹得那么神?你亲眼看见的?” 徐志辩解道:“我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有人目击,这事是真的。现在李文忠还在陆军医院抢救呢。” 说着,转向刘冬阳:“头儿,我估计,一定是军统方面的人,对李文忠下了杀手。你说我分析得对不?” 刘冬阳心中也这么想,但他口头上却道:“也不一定,没听说他前些天还在带人抓捕红党分子?说不定是红党地下组织对他的报复呢。” 徐志低头思考片刻,点点头道:“也有道理。总之,现在是军统和红党,都可能要他的命。我看,他伤愈出来,恐怕会格外小心,不敢轻易抛头露面了。” “你错了!”刘冬阳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李文忠不是怕死之人,他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缩首畏尾,不敢出头。相反,他很可能会更加拼命,报复那些针对他的人。” 严明富道:“真要是这样,我还挺佩服他的,不愧是一条汉子!” 刘冬阳的暗示,徐志也听明白了。等李文忠伤愈出院,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盯紧了他,他吃肉,让别人也能跟着喝点汤。 “明富,下午别忘了早点过去,我们在那里碰头。” 刘冬阳说罢,起身离开。 …… 李文忠被追杀受伤,刘冬阳在考虑,要不要亲自去陆军医院看望看望。怎么说,他俩也是多年的朋友,现在明面上,还在一条道上。 当然更重要的,是探探他的口风。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他,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他看了看手表,和老郑在外面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过午饭,才回到佐藤机关。 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办公大楼几乎没什么人。 刘冬阳朝宿舍楼走去。 自从他搬出机关大院后,把自己的那间宿舍退了。日本人也注重午睡,但作为军人,佐藤机关的人,中午都只在宿舍小憩一会,通常都不会午睡。 刘冬阳来到鸠山宏的宿舍,房门没关,鸠山宏独自坐在桌前发呆。 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是他和他太太、女儿的合影。 “鸠山君,中午好啊。” 刘冬阳笑呵呵地进门,跟他打着招呼。 “刘桑,快请坐!” 鸠山宏转过身来,对刘冬阳点头鞠了一躬。 “我看鸠山君心事重重,碰到什么难事了?” 鸠山宏犹豫一阵,才怅然叹了口气: “不瞒刘桑,我正在申请调动,可能会去第九师团担任电讯课课长。” “是吗?这是好事啊。师团电讯课,更能发挥鸠山君的才能。”刘冬阳宽慰道。 “我是不想在这里待了。必须走。你不知道,那是一线作战部队,是前线?随时都有危险!” 刘冬阳沉吟片刻,问道:“调令下来了吗?” 鸠山宏轻轻点了点头:“今天机关长通知我了,下午我就办交接。” “这么急吗?这样,鸠山君,等晚上,我们去平安三浦料理店,为你饯行。” 第130章 座谈会 刘冬阳清楚,鸠山宏负气调离,跟佐藤进和鸠山太太的事有关。 不知道鸠山太太是自愿的,还是被佐藤进仗势所逼,不管怎样,鸠山宏作为佐藤进的下属,面对这种情况,除了把自己的太太送回日本,还能怎么办? 太太和孩子离开了,他自己却不得不每天都在佐藤进的手下做事。心中那一份憋屈,没处去说。 调离也许是一种解脱,对他来说。 刘冬阳在佐藤机关,接触最多的人,就是鸠山宏。他俩曾经住隔壁,没事常在一起。 原本想通过鸠山宏,能刺探一些电讯组的机密,他这一走,失去了一条途径。 不过他去第九师团电讯课,以后说不准还能碰面。 佐藤机关隶属日军驻海城司令部,实际上主要人员,都是从第九师团调来的。 从级别上来说,比佐藤骏介的华中方面军情报处,略低一些,但佐藤骏介只是情报处下属的一个情报机构负责人,在佐藤进面前,还是差了一截。 可是备不住他背后的情报处势力大,他的前途,也是难以低估的。 从鸠山宏的房间出来,佐藤进的车,刚好停在办公大楼前。 刘冬阳在车上等了一会,佐藤进迈步从楼里出来。 …… 所谓“维持会”,是沦陷时期,日本侵略者在华国沦陷区内,利用汉奸建立的一种临时性傀儡机构,为日本侵略者实现“以华治华”、“分而治之”服务。它是一种过渡形式,协助伪维新政府对海城士农工商各界进行规范和管理,维持社会稳定。 维持会根据各级政府的层级,设有分会和基层维持会,小到一个乡、一个镇,都有维持会的机构。维持会的会长,通常都由当地的“社会贤达”担任。 海城城区有伪维新政府,和其下属的各个部门,有总商会和各个行业公会。所以,这个维持会更多的负责对周边乡村的基层维持会的指导和管理。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要做,但会长这一职位,还是很多人想争。不管怎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 更重要的,做了这个会长,有更多的机会,和日本人的高层接触。这是那些汉奸巨商梦寐以求的。 偏偏日本人看中了汪治隆,非得要他出山。形势所逼,汪治隆不得不屈就。 座谈会在维持会办公处的一个会议室举行。 佐藤进带着刘冬阳到达的时候,维持会的主要成员,还有市府秘书处的段处长已经等候了一阵。 会议室布置成内外两圈,中间一圈,围着一张大的会议桌,每把椅子前,摆放着果盘、花瓶等。外围只有靠墙一圈椅子。 主席位就座的,是佐藤进、段处长和汪治隆,刘冬阳作为佐藤进的翻译,挨着佐藤进落座。在中间就座的,都是海城各个商会的头面人物。 会议主持看看人都到齐了,招呼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对段处长投去征询的目光。 段处长小声说道;“可以开始了。” 会议主持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提高了音量:“今天我们在这里举办一次特别的座谈会,请允许我代表海城各界,对佐藤将军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光临指导,表示诚挚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 “哗啦啦啦!”此处有掌声。 待掌声停歇,会议主持接续说道:“现在进行座谈会的第一项,有请市府秘书处段处长,宣读市府委任状,大家继续鼓掌!” “哗啦啦啦!” 段处长从文件夹里取出委任状,照着上面念了起来: “……” “现在进行第二项,请新任会长汪治隆先生,给大家讲几句。” 汪治隆从座位上站起,抱拳环绕一周,然后又鞠了一躬,才开始说道: “小可不才,承蒙大家抬爱,尤其是佐藤君一再相邀,勉为其难,赶鸭子上架。今后还望各位同仁,多多支持,我既然答应上任,一定不会有负大家的期望。……” 讲话结束,会议主持又宣布第三项,大日本皇军佐藤将军,致贺词。 佐藤进的讲话稿,是用日语写的,他把讲话稿读了一遍,再由刘冬阳现场翻译。 这次的掌声,比前几次更加热烈。 都冲着佐藤进是日本人,他可是维持会、是汪治隆的后台和靠山,能不起劲拍掌吗? 虽然现场的人数不多,也就二十来个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不停下,我也不停。 佐藤进不断用两手示意,可以停了。掌声才停,枪声又响起。 枪声从维持会办公处外面传来,紧接着有人在喊叫:“快追!” “怎么回事?” 佐藤进看向刘冬阳,刘冬阳快步走出会议室,迎面碰到警察局的姚队长。 “外面什么情况?”刘冬阳劈头就问。 姚兴民正要进来报告,见刘冬阳出来,便摆摆手道:“几个小毛孩捣蛋,趁我们的人不注意,在墙上张贴了几张标语。不碍事,会议继续。” “那枪声是谁开的?” “我们的人,开枪把他们吓跑了。”姚兴民答道。 “什么标语,带我去看看。”刘冬阳说着,继续往外走,姚兴民也在后面跟着。 维持会的外墙边,几个警察局侦缉队的便衣,已经把墙上的标语撕了下来。 刘冬阳接过来一看,都是“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汉奸维持会!”“华国必胜!”之类的口号。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戒备森源的会场外,贴标语。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刘冬阳问姚兴民。 “几个小叫花子!” 严明富听到枪声,也领着几个人,跑了过来。 “明富啊,你们看到几个叫花子打扮的小子了吗?”刘冬阳扭头对严明富问道。 “叫花子打扮?头儿,你说刚才那几个小叫花子?他们怎么了?”严明富一脸茫然。 刘冬阳虎着脸,训斥道; “叫你们在周边负责警戒,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你们怎么搞的?让人跑到这里来贴标语,你们竟浑然不知,还来问我!” 严明富有口难辩,结结巴巴争辩道:“我,我没发现有可疑人员呀!这街上的叫花子多了。” 姚兴民赶紧出来打圆场:“算了,也就是贴贴标语,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刘冬阳把手一挥:“你们下去吧。把眼睛睁大点,别再出什么乱子!” 说完,转身返回会议室去了。 第131章 我有一个请求 没等座谈会结束,佐藤进和刘冬阳就退出了。 市府秘书处的段处长,也以公务在身为由,对汪治隆说了些场面话,握了握手,告辞了。 剩下的,都是海城工商界的人,汪治隆这才松了口气。 又闲聊了一阵,履新仪式就算完成了。 本来几个关系较近的朋友,约他一同去聚一聚,喝上几杯,都被汪治隆婉言谢绝。 回到汪宅,把外套脱下,递给仆佣,汪治隆一头钻进了书房。 仆佣去提了茶壶,准备给老爷送去。 一个年轻小伙子,从后院出来。对仆佣问道:“老爷回来了?把茶壶给我,我去送吧。” 仆佣连忙摇头:“怎么能让二少爷做这些活,忠叔你还是回屋去歇着吧。” 年轻人一把抢过茶壶,嘴里说道:“哪来那么多规矩,我正好要去找爹说点事。” 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走进去。 汪治隆正站在床前,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凝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说道:“阿忠,你把茶壶放下,先退下吧。” “爹,是我。”年轻人叫了声。 汪治隆这才回转身:“哦,是明远啊。” 汪明远拎着茶壶,倒了两杯茶,和父亲面对面而坐。 “今天的座谈会期间,外面是不是有人贴标语?”汪明远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 汪明远笑道:“因为是我们的人干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不仅做了维持会的会长,还被某些组织某些人给盯上了。这样,日本人才不会对你突然改变主意而起疑心。” 原来,起初汪治隆宁愿得罪佐藤进,也坚决不愿做这个会长。 佐藤进想通过舆论造势,逼迫汪治隆就范。 而恰恰是报纸上刊登的汪治隆即将出任维持会会长的消息,被红党地下组织获悉。 上级经过综合分析,觉得汪治隆在现阶段,有这个机会担任会长,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可以利用当会长的便利,为抗日做更多的工作。 但汪治隆不是红党的人,他只是不愿给日本人做事,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 要怎样才能接近他,说服他呢? 巧的是,汪治隆的次子汪明远,也是红党地下组织的成员。于是,汪明远接到了一个任务,跟他父亲亮明身份,劝说他接受佐藤进的安排,出任维持会会长。 当他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明远,竟然是红党的时候,汪治隆一点也不意外。 “我看你这些日子,总是神出鬼没的。你交往的那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他们不是汉奸,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汪治隆心中有数,现在儿子跟他挑明了,说话就不用遮遮掩掩。 他一贯做事低调,传言他要出任会长,有不少人跑来巴结,他都说自己不可能出山。 现在要改变态度,自然不能太过积极,得有一个过程。 所以刘冬阳第二次去见汪治隆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已经同意佐藤进的意见了。不过,还是提出了不能大肆张扬的要求。 “爹,最近公司有没有去江南乡下采购的任务,孩儿想去,给孩儿一个锻炼的机会嘛。” 汪治隆掏出烟斗,汪明远连忙摸出打火机,给父亲点上。 “无事献殷勤。你刚把你老子架到火上烤,你就要离开?” “爹您说什么呢?我怎么把你架到火上烤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汪明远熄掉打火机,坐回椅子上,期待地看着汪治隆。 “你想去江南采购,别是又憋着什么歪心思吧?”吧嗒了两口烟,又道,“我不管你到底想干嘛,我有一个要求。” 汪明远赶忙追问:“什么要求,您说。” 汪治隆想了想,道:“如果有机会,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你们的长官?我是说,在海城的红党负责人?” 一听这话,汪明远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爹您得理解,地下组织有地下组织的纪律,连我都没见过海城的负责人。” 汪治隆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唐突,换了副语气,又道:“那让我会一会你的直接上级,总可以吧?你先不要摇头,可以把我的要求,转告你的上级,看看他怎么说。” “这个嘛。”汪明远不忍再次回绝,只好说道,“那我试试。爹,我去江南的事?” 看他急切的神情,汪治隆笑道:“这事还不好办,公司下个礼拜,就要派人去江南跑一趟。你跟着他们去就是了。” 汪明远连忙起身,对着他父亲鞠了一躬:“多谢爹!” …… 不说汪明远准备去江南,当晚刘冬阳在平安三浦日式料理店,为鸠山宏饯行。 三浦料理的老板三浦清司,是鸠山宏的京都同乡,这么久不见,他还能认出鸠山宏来。 “三浦君,今晚我是最后一次来光顾你这宝店了,把你们的招牌菜品,都给安排上。”鸠山宏和刘冬阳在包间里坐下后,便对三浦清司打了招呼。 “好的。冒昧问一下,鸠山君是要调走了?”作为一个料理店老板,本不该打听特务机关的事,所以他自己也觉得冒昧。 “对!我要离开海城。”鸠山宏简短地答道。 “要清酒吗?”三浦清司又问道。 刘冬阳插嘴道:“当然要,我给鸠山君饯行,怎么能没有酒呢?先上两瓶清酒,不够我再找你要。” “好的。两位请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说吧,三浦清司退出了包间。 “鸠山君,今晚咱们敞开喝,喝个痛快!对了,要不要给你叫个舞伎来助助兴?” 鸠山宏连连点头:“这个可以有。我要那个叫前代子的,你要哪个,自己挑。”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进包间,把菜品一样一样,摆放到案上。 又一个女服务生,捧着两瓶清酒进来。 “你,去把前代子叫来,陪这位鸠山君喝酒。”刘冬阳对女服务生吩咐道。 女服务生答应一声,又问道:“先生,只叫前代子一个人吗?” 第132章 真不是个东西 女服务生见两位男士,便问了句,是否只叫前代子一个人前来。 刘冬阳想,要让鸠山宏喝得尽兴,前代子就足以做到。但自己一直在旁边坐着,显得两个人有些生分。 不是有句话吗,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酒,一起泡过妞,一起进过澡堂子,那才是真的铁。 他对女服务生道:“你就跟前代子小姐说,让她带一个姐妹同来就好。” “好的。” 女服务生恭敬地低头弯腰鞠了躬,退出了包间。 不一会,门外传来木屐踩踏木地板的“踢踏”声,由远而近,来到包间外,停了下来。接着就是轻柔的敲门声。 “请进!”刘冬阳用日语喊道。 两位日本舞伎,穿着艳丽的和服,头上盘着大发髻,一把梳子别在发髻上,再加一支簪子,尾部挂一串珍珠。面部浓妆细眉,口若含丹。 款款走来,头上的坠饰摇曳,婀娜多姿。 走在前面的,就是上回伺候过他们的前代子小姐。 “来来来!前代子小姐,到我这边坐。”鸠山宏见到前代子,两眼放光,主动招呼道。 自然而然,跟在前代子身后的另一名舞伎,就坐在了刘冬阳的身边。 本来束腰紧身的和服,在跪坐榻上时,把女子的腰勒得更紧,显得腰上颈下的部分,格外凸出,像要挣脱上衣的束缚,喷薄而出。 尤其是在女子低头含羞而笑的时候,一对半圆球的峰峦快要从衣襟的长领口蹦跶出来。 刘冬阳尽量不去看女子的领口,但身上扑鼻的幽香,却是避无可避。 “这位小姐,请问芳名?” 前代子见问,替她的姐妹答道:“她叫乃香子,是我的好姐妹。乃香子,这位刘先生,你可要好好伺候,刘先生不会亏待咱们的。对吧,刘先生?” 不得不说,前代子的记忆力真好,隔了这么久,她还能叫出两位金主的姓氏名号。 乃香子听罢,对着刘冬阳展颜一笑,身子也朝刘冬阳身边蹭了过来。 “刘先生,请多多关照!” “关照,关照。前代子,还不给鸠山君斟酒?” 乃香子忙从桌上拿过一瓶清酒,嘴里说道:“我来吧。” 倒满四个酒杯,乃香子端起一个酒杯,递到刘冬阳手上:“来,第一杯酒,我先敬刘先生,刘老板。” “等等,今天是我给鸠山君饯行,大家理应先敬鸠山君。” 两个美女齐齐看向鸠山宏;“什么?鸠山君要走了吗?我们还希望鸠山君能经常光顾呢。” 鸠山宏端起酒杯,没有回答两位美女的提问,而是一仰脖子,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先说好,今天只喝酒,不谈其他。”他放下酒杯,顺势揽住了前代子的腰。 在两位美女的加持下,两瓶酒不到个把小时,全都进了四个人的肚子。当然,鸠山宏最划算,喝得最多,前代子为了给鸠山宏劝酒,也喝了不少。 尽管乃香子也贴到刘冬阳面前,细语柔声地劝着,刘冬阳也喝,但暗暗控制着自己的量。 两位舞伎都是从京都来的,这让鸠山宏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太太,也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还在大声叫门外的服务生:“拿酒来!” 门被推开,服务生又送进来两瓶清酒。 在服务生退出的时候,刘冬阳吩咐道:“我们不叫你,你就不要进来了。” “哈依!”服务生恭敬地回了个礼,随手把门带上。 回头一看,前代子已经扑到了鸠山宏的怀里,鸠山宏打开一瓶酒,自顾自和前代子对饮起来。 “刘先生,别看了,我们也喝吧。” 有样学样,乃香子也朝刘冬阳靠了过来。 刘冬阳一把搂着她,却不跟她喝酒。 “今天的主角是鸠山君,我还要和鸠山君多喝几杯。” 他一手搂着乃香子,一手举杯,叫鸠山宏:“鸠山君,今日一别,祝你步步高升,前程远大!” “前程!前程!刘桑,你真以为,我能摆脱佐藤进的掌控?” 鸠山宏醉眼迷离,却充满了无奈和怨恨。 “鸠山君,你不是办理调动了吗?” 鸠山宏大手一挥:“去尼玛的调动!今天下午去办交接,没有办成!佐藤进不在。等他回来时,告诉我,明天再去办。还说,我虽然调去第九师团,但还是佐藤机关的人。他要我在第九师团,秘密调查那个红党的卧底,叫什么,叫‘鸿雁’的。他怀疑此人就在第九师团。” 刘冬阳忙道:“鸠山君,你喝多了。这样的机密,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说。” 鸠山宏又喝下去一杯,打了几个酒嗝,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在佐藤机关,谁不知道有个‘鸿雁’,至今没有查出来?还用保密吗?你刘桑不是还被当做‘鸿雁’,被隔离审查了一番?不瞒你说,在你被关押期间,他们几次找过我,打听你的情况。我要是栽赃说你是红党卧底,那我算什么?他们会不会认为,我跟你走得近,有泄露机密之嫌?” 刘冬阳一听,赶忙拱了拱手:“多谢!不管怎样,你没有落井下石,够朋友!来,咱俩再喝一杯!” 鸠山宏接着说道;“可是,他们并没有停止对你的怀疑,还设计,让你参与对红党电台的搜捕,派人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结果怎样?我就知道,徒劳而已。” 听到这里,刘冬阳心中紧张起来。 他设宴给鸠山宏饯行,实话实说,是想乘着酒兴,希望从鸠山宏的醉话里,听出点有用的信息。 可是鸠山宏一连串的话语,又让他感觉,鸠山宏也许没醉,这是装醉。他也在乘着酒兴,故意说出这些话,来观察自己的反应。 如果稍有不慎,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或者顺着他的话,说了不该说的话,那自己就大祸临头了。 他不是说,他虽然离开了佐藤机关,却依然还是佐藤机关的一员吗? 刘冬阳把怀里的乃香子轻轻一推,对两位美女道: “你们先回避一下,有需要的时候,再叫你们。” 谁知鸠山宏却道:“不必了。我们喝酒聊天,她们不用回避。今晚我还要跟前代子……” 他看向前代子,前代子在他的怀里,像小鸟一样,依偎着。还仰起脸,在鸠山宏的腮边,亲了一口,留下鲜红的两爿唇印。 刘冬阳注意到,鸠山宏的眼眶中,有东西在打转,他竭力忍着,半天,才骂了一句: “那个老龟孙子,真不是个东西!” 第133章 让他进来吧 刘冬阳知道,鸠山宏说的老龟孙子是谁,长期压抑着的情绪,一旦爆发,就可以不管不顾。 而自己现在还在佐藤进手下做事,他不能跟着附和。 一旦说过的什么话,传到佐藤进耳朵里,对鸠山宏没什么,他是日本人,而且马上就要离开海城了。可刘冬阳是华国人,说了对佐藤进不敬的话,不会有啥好果子吃。 所以,刘冬阳只当啥也没听到,跟乃香子喝起酒来。 这时候,他已经放弃了从鸠山宏口里刺探消息的念头。就算他拿话刺激,鸠山宏一时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等他清醒过来,也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刘冬阳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这跟刘冬阳事先的设想不一样。 他原想在闲聊时,鸠山宏的话中无意识透露一些情况,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样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可鸠山宏现在情绪大爆发,什么过头的话都张口就来,事后他一定会想起说过什么话,甚至会后悔不已。 刘冬阳不想继续话题了,鸠山宏却逮着刘冬阳,继续滔滔不绝。 “刘桑,你在佐藤进手下做事,也一定要小心,他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连我都不信任,何况你还是华国人。” 刘冬阳连忙摆手制止道:“鸠山君,话不用这么说,适可而止吧。” 这次他不顾鸠山宏阻拦,强行把前代子和乃香子赶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鸠山宏的话匣子,也渐渐关上了。不是他不想说,是酒劲上来,昏昏欲睡了。 刘冬阳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抽着,一边看着鸠山宏。 他这样迷迷糊糊睡着,难道自己还要在这里陪他坐一夜? 虽然喝了些酒,刘冬阳此刻头脑非常清醒。抽完烟,他叫来两个服务生,把鸠山宏搀扶着,送到自己的车上。 然后开着车,往佐藤机关驶去。 鸠山宏住在机关宿舍,得把他安全送到。 车在大街上行驶,夜晚的风,从车窗吹进,给人阵阵的凉意。 后排的鸠山宏,也被风吹醒了。 “刘桑,这是?要送我回去?”他在刘冬阳背后问道。 “是啊。今天这场酒,喝得尽兴!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去办交接,回去歇息吧。” 鸠山宏道:“不好意思,今晚喝高了。让刘桑看笑话了。” 沉吟一阵,又问道:“我今天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刘冬阳笑笑,你现在终于清醒了! “你不说话,难道我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鸠山宏不放心地追问道。 “没有!就是有些抱怨,仅此而已。谁还没有点情绪?都是老朋友了,我能理解。” 突然后面叫了声:“停车!快停车!” “怎么了?”刘冬阳慌忙踩住刹车,回头问道。 鸠山宏也不答话,推开车门,冲到路边,弯腰低头,开始呕吐。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回到车边,没有上后排,而是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现在感觉舒服多了!”鸠山宏抚摸着肚子,做了个深呼吸。 刘冬阳笑道:“三浦料理的清酒,还不错。就是今晚上的酒,白喝了。” 鸠山宏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唉!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品尝家乡的味道了。上次坂田君来,想着请他去三浦料理的,他这家伙不喝酒,怕喝了酒,手抖,影响准头。” “坂田君?”刘冬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啊,他不是搭乘你的发货车走的吗?你应该见过。” “我知道坂田三十八,没想到跟鸠山君也是相识。” 鸠山宏道:“我们起止是相识!在关东军的时候,我们同在一个部队。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少尉报务官。” 说话间,车已经驶进机关大院,停在了宿舍大楼前。 “刘桑,多谢你的招待!”鸠山宏下车后,跟刘冬阳握了握手,又道,“下次有机会,我来请你。” 刘冬阳摆了摆手:“咱们之间,还说那些。你快回吧。” 刘冬阳把车门关好,看着鸠山宏走进宿舍楼。 刚要启动汽车离开,又见鸠山宏从宿舍楼出来。 隔着车窗,刘冬阳问道:“怎么?落下什么东西了?” “机关长来找过我,我不在,他叫人留了话,回来就去办公室找他。” “哦,那我先走了!” 刘冬阳一踩油门,汽车掉头朝大门驶去。 跟鸠山宏吃饭,虽然没有大的收获,但有两点,引起了刘冬阳的兴趣。 第一点,佐藤进把追查“鸿雁”的方向,转向了第九师团。至少暂时,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第二点,狙击手坂田三十八,是从东北调来的。大老远调一个狙击手,一定有特别重要的任务。同时也说明,这个坂田三十八,不是一般的狙击手! …… 第二天,刘冬阳准备去陆军医院看看李文忠。 他叫上老郑,驱车来到陆军医院。 几经打听,找到了李文忠住院的病房。 门外除了两个便衣外,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这是在日军的陆军医院,一般人也不敢在这里肇事。李文忠自己安排了两个行动队员,把守门口。 刘冬阳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站住!你找谁?” 刘冬阳摊开两手,说道:“我来看看李文忠,李队长。” “你是什么人?你认识我们李队长吗?” “我认不认识他,你去问问李文忠不就知道了?” 刘冬阳想,那天到隆盛祥商行,李文忠带去的几个便衣队员,应该都认识他了。这两个,看来那天没有跟去,所以才用疑惑的眼光,反复打量着。 其中一个便衣道:“你站这里不动,待我去请示了再说。” 说罢,跟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推开病房的门。 “让他进来吧!”不等他进入病房,里面传来李文忠的声音。 那人顿住身形,回头对刘冬阳道:“我们李队长叫你进去。不过,对不住了,请先把武器交出来。” “警惕性还蛮高!好吧,你可要替我好好保管着。” 刘冬阳说着,取下枪套,递了过去。 “还要搜一下身。”那人又要求道。 刘冬阳举起双手,便衣说了声“得罪”,上下其手,搜过之后,才对刘冬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134章 你俩不是有过节吗 李文忠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斜靠在床头,看起来面色苍白,十分虚弱。 “听说你受伤了,顺道过来看看你。”刘冬阳开门见山,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病床边。 李文忠咧了咧嘴,把头一扭道:“你是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吧?放心,死不了!” “怎么吃了火药桶?你受伤不是我害的吧?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刘冬阳一阵数落,见他肩膀上斜绑着一圈纱布,又问道; “看这样子,伤得不轻,是谁干的,知道吗?” 李文忠回道:“怎么?你要插手我的案子?不需要!” 刘冬阳并不生气,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掏出香烟盒,正欲点燃,想起这是在医院,连忙又收起来。 仍然用一种关切的语气说道:“我看,八成是红党的报复行动,你可要当心了。你上回是不是把人家的联络点给端了?还打死了他们的人吧?就跑掉了两个?” 李文忠盯着刘冬阳,半天,才说道:“不可能!这回你错了,我知道是谁,你没必要打听这个。” “要不,就是军统的追杀行动。我知道,军统对于背叛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他们要是盯上了你,比红党更难对付。” 李文忠不再说话,他把斜靠着的上身,躺平,盯着输液架上的药瓶,发呆。 “那好,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好好养伤,我也该走了。” 刘冬阳见李文忠爱搭不理的,准备告退。 门外便衣的声音传来:“会长,您来了?” 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会长?刘冬阳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头看到来人时,才恍然大悟。 是佐藤骏介! 亚和洋行株式会社的会长,可不叫会长嘛。 “佐藤君!”刘冬阳恭敬地叫了一声。 “哦,是刘桑啊?你来看李文忠?你不是说,你们俩有过节吗?”佐藤骏介扫了眼病床上的李文忠,见他虎着脸,不理人的样子。 刘冬阳忙道:“那不是以前的事嘛。现在我们都在为皇军做事,也算殊途同归,走上了同一条道。而且,我们还担负着同样的任务,理当携起手来,相互关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拉到佐藤骏介身边,等佐藤骏介坐下,才又说道: “文忠受了伤,心情不好。有您这样的长官亲自来看望,我是打心眼里羡慕嫉妒啊。” 这话说得过于肉麻,不过,佐藤骏介挺受用。他甚至当着李文忠的面,对刘冬阳道: “要不是当初我叔父不放人,这个行动队队长之位,本是留给刘桑你的。” 刘冬阳一听,连忙后退两步,正色说道:“佐藤会长,您说笑了。当初您不是说让我去替你打理生意嘛,做生意,我很有兴趣。可是,要做行动队的队长,我不如李文忠!” “哈哈哈哈!” 佐藤骏介笑声响彻病房的屋顶,把刘冬阳都搞得有点懵。 “刘桑,你现在不是给我叔父在做那个便衣队的队长吗?我叔父对你还是非常信任的,连斩首行动这样重要的事,都让你参与了。” 我参与了斩首行动?佐藤骏介从哪里得知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刘冬阳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听到佐藤骏介最后一句话,只就前面的话进行辩解: “佐藤会长,便衣队和行动队可不一样。便衣队就是打探打探消息,跑跑腿,做些辅助性的安保工作。行动队可是要真刀实枪地实施抓捕行动,我自认没有那个能力。李文忠以前就是干这个的,他远比我行。” 李文忠躺在病床上,听刘冬阳一个劲替自己说话,面色和缓了些。 而佐藤骏介见自己提到斩首行动,刘冬阳都波澜不惊,也不接这话茬,他也不好多加追问。 他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所以想从刘冬阳这里,打探点情况,没想到刘冬阳守口如瓶,完全装作没听到。这倒符合他之前对刘冬阳的判断,此人做事可靠,也很机智。 “那个,佐藤君,我就是顺道来看看,还有事,我先告退了。” 又对床上的李文忠再次叮嘱道:“文忠,你安心养伤,争取早日痊愈,我想这也是佐藤君所期望的。” 然后退出了病房,从便衣手中接过自己的武器,离开了医院。 他来医院,本来想借探病之名,探探李文忠的情况,没想到意外碰到佐藤骏介,还得知了一个叫斩首行动的秘密计划。虽然佐藤骏介的语气,有试探自己的意思,但结合之前派出狙击手的情况,这个计划,一定是有的。无风不起浪,连佐藤骏介都知道了,不会有假。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这一层了。大老远从东北调来坂田三十八,肯定是要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狙击任务。 如果刘冬阳有机会了解这个坂田三十八以往的战绩,他会更加确信。 坂田三十八,因为成功狙杀了东北抗日武装的两个重要将领,被最高统帅部授予过特别荣誉勋章。正因为他的出色能力,在日军中广为知名,佐藤进才特地向陆军部请求调他前来。 这些情况,曾经在东北关东军待过的鸠山宏是清楚的,只不过他跟刘冬阳,不会谈到这方面的话题。 刘冬阳上车后,叫老郑别急着开车,先坐在车里,把车窗摇下,观察着陆军医院。 他要确定,佐藤骏介试探自己以后,会不会派人,跟踪他。 既然佐藤骏介提到他参与了这个斩首行动,说明在佐藤机关,有佐藤骏介的人。 而且,此人一定知道,坂田三十八,是通过自己的送货车,离开海城的。但此人并不了解斩首行动的具体内容,所以才误传成他参与了行动。 想到这里,刘冬阳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日本鬼子之间,勾心斗角起来,相互之间互派卧底,无所不用其极啊。 见四周并没有可疑之处,刘冬阳才对老郑道:“开车吧,回商行。” 第135章 这小子机灵能担此任 江南红党军先遣纵队司令部,苏司令员和政委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敌工部李德万部长也参加了。 会上,首先对敌工部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特别提到了在劫夺日军医疗物资的战斗中,各基层地下组织,准确地摸清了药品运输车的行驶路线,以及武装押运的具体兵力情况,保障了夺车行动的顺利进行。 “这一车药品,如果要我们自行去各地秘密采购,需要花费多少工夫,甚至可能付出多少同志的牺牲啊。老李,这一仗,你们干得太漂亮了!” 苏司令员讲完,政委也跟着对敌工部进行了表扬:“当然,首先是我们战斗在敌后第一线的同志们,没有他们提供线索,一切都是空谈。” 李部长心中也很高兴,在分派劫夺任务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还有内奸没有揪出来,如果消息泄露,不仅行动受阻,还可能牵连到“金银草小组”的安全。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但这并不能排除,此次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员,都没有问题。 是他跟首长提出,要限制参与此事的全体电讯科成员的行动,以防走漏消息的。 这样做,虽然保证了行动的顺利完成,却也让隐藏的内奸,不敢随意乱动,使甄别工作,陷入了困局。 对之前的情报工作进行总结之后,政委的话,转到了这次特别会议的主题上来。 “接到上级指示,江南红党军第二支队首长肃志坚同志,将于近期来到纵队视察根据地建设情况。老李,咱们要派一个小分队,前去迎接,给肃志坚同志带路。” “肃司令员要来咱们这儿?太好了!”李部长一听,掩饰不住的兴奋。 还在成立江南红党军之前,他们这一支先遣纵队的很多人,都曾跟随肃志坚同志,坚持了多年的游击战。他们对肃志坚那是由衷的尊敬和推崇。 现在肃志坚要来先遣纵队,是不是代表着这支孤军深入敌后的部队,很快就能跟大部队连成一片,能够统一行动,统一指挥了? 先遣纵队的使命,就是为大部队打头阵,先行深入江南沦陷地区。 其他几个参会的将领,也摩拳擦掌,就像被困的孤军,终于等来了援兵。 李德万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道:“政委,肃司令员此次前来,是带一支部队过来,还是……” 政委轻轻摆了摆手:“要你们敌工部派人接应,这次任务,一定是保密行动。肃司令员只带几个警卫人员,乔装前来。此事绝不可泄露!” “嗯。”李部长神色严肃地点着头,“这倒很符合肃司令员的一贯做法,在敌后沦陷区,只要敌人知道他的行踪,他就是带一个纵队一个团,也无济于事。” 李部长想了想,又提议道: “为了确保首长能安全顺利到达,我想要不咱们派出几支小分队,从不同的路线出发……” 政委一听,拍案叫道:“这是个好主意!故布疑兵,让人难以摸清首长跟随哪支小分队来的。好!” 有人提出疑问:“要是被人侦知,对每支小分队都实施跟踪,如何应对?”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咱们毕竟只是几个人的小分队,敌人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到时候会非常被动。” 李部长微微一笑,看着政委和司令员,继续说道:“这几支小分队,都不负责接应首长的任务。” “老李,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是想另派人手,负责接应?”政委似有所悟。 老李点头笑道:“政委你说对了!具体的,回头我跟你单独汇报吧。” “好。那接下来,再说说首长来了之后的安排……”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李部长被政委留了下来。 屋子里就剩三个人,苏司令员,政委和李德万。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具体想法了吧?”政委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司令员在一旁,抽着土烟,饶有兴致地听着。 “政委,司令员,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李部长在两位首长面前,也不再隐晦,直接说道,“就是让肃司令员途经的湖县地下组织,派人就近接应,再负责把首长护送到咱们根据地来。” “嗯,这样可是可以,就不知湖县那边,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现在的位置?又如何能把首长顺利带过来?”政委提出了他的问题。 李部长笑而不答,政委禁不住再次追问:“你别傻笑啊,难道这还要瞒着我跟司令员?” 李部长连忙摆手:“我可没打算瞒着你和司令员。你忘了你曾经的警卫员徐和尚?” 政委一拍脑门:“徐和尚?他现在在?” “没错,你不是叫他到我们敌工部来锻炼锻炼吗?上个月,我派徐和尚去了湖县,担任湖县地下交通员。有他在,还怕找不到咱们根据地?” 政委频频点头:“这小子机灵,能担此任!” 苏司令员也露出了笑容;“这就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李部长却话锋一转,往前凑了凑,对政委和司令员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两位首长汇报。 近期,根据我安排在根据地周边的眼线报告,似乎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出现。我怀疑,是敌人派来,试图跟隐藏在咱们内部的奸细重新取得联系的人。不过,还没有进一步核实,只是怀疑。” 政委立马严肃起来:“在这个关键时刻,会不会跟肃志坚同志的到来有关?按说,肃志坚同志的行程是绝密,不可能被敌人提前察觉呀。” “所以,我才不敢让从根据地出发的小分队,直接承担接应首长的任务。” 李部长补充道。 “另据负责跟各地地下组织联络的专职报务员提供的一个情况,他在无意中,曾经截获一个不明电台发出的信号,电文内容无法破译。” 根据地目前的电讯力量,还不足以对所有无线电信号实施监听。也没有电讯技术力量,能够破译敌人的密电码。 两件事结合起来,让老李感到,前段时间,端掉了日谍在三河场的一个秘密窝点,现在他们会不会又在什么地方,恢复了联络点? “老李啊,咱们得在支队首长到来之前,肃清周边的一切隐患啊。”政委开始担心起来,然后又道,“这事还要跟保卫部门联合行动,尽早查明。” 李部长回到自己的住处,立即着手安排起来。 第136章 鸠山宏调动之事延期 首先,李部长通过自己的专用电台,秘密通知湖县地下组织,要徐和尚带人,去指定地点,跟支队首长接上头,负责把他们安全带回。 这是当前的重中之重的任务。 然后又悄悄派出几支小分队,乔装打扮,等天黑之后,连夜出发。 布置好这些后,他找到根据地保卫部门的赵部长,两人秘密商量了很久,也没有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根据地实际上就是一片游击区,部队和当地老百姓都混在一起,没有一个确定的边界。 虽然部队和当地民兵会在跟日占区交会之处布置岗哨,检查过往之行人。但山野之间,不可能像城里,在主要通道设卡,几乎就能断绝里外的通道。 换言之,有心之人,要从荒野山林里,混进根据地,不是没有可能。 “为今之计,我觉得必须发动群众,让根据地的老百姓,都替咱们盯着点,一旦发现外来人员,立即跟我们报告。”赵部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根据地的老百姓,思想觉悟还是相当高的。只要部队有指示,他们都很积极主动。 这就是所谓的群众基础。 红党军在这方面,比国军要做得好得多,只要红党军在一个地方待的久点,都能得到当地老百姓的拥护和支持。 为了行动迅速,赵部长还提出,在每个自然村,派出专人,负责听取老百姓的汇报,以避免有了情况,才匆忙应对的被动。 …… 刘冬阳从陆军医院出来,让老郑开车回隆盛祥商行,行至半途,临时改变了主意。 “先去宝山路佐藤机关吧。”他对老郑吩咐道。 “好的。” 佐藤骏介故意试探他,现在他去别的任何地方,都不合适。最好是一直待在佐藤机关。显得自己对佐藤骏介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随意翻翻报纸,喝茶抽烟。 直到午饭时间,他去机关食堂用餐。竟意外的见到了鸠山宏。 他以为今天鸠山宏应该已经离开海城,前往第九师团报到去了。 “鸠山君,怎么还没走吗?”他端着餐盘,坐到鸠山宏的对面。 鸠山宏神色平静,淡淡地答道:“还要再等几天。手头上有些工作,暂时不好移交给别人。” “哦,那是应该。工作要紧,咱不能想走就走,撂挑子。还是鸠山君有责任心。” 一番恭维之后,鸠山宏无奈地摇摇头。 他何尝不想马上离开,佐藤进昨晚把他叫去,就是要他等几天,等等坂田三十八,他就在这几天,就会动手。负责这次行动联络的事,电讯组只有鸠山宏。别人都不知情。 行动没有结束,参与者怎么可以中途离去? 这不仅因为要保障行动计划的正常实施,更为了行动的保密性。 这一点,他不好跟刘冬阳说太多。 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也端着餐盘,凑了过来。 “刘翻译官,难得你还在机关食堂用餐,有阵子没见到你了。”竹下晋三坐下后,跟刘冬阳攀谈起来。 “是吗?我倒是经常在这里,只是很少见到你俩,你们最近都很忙吧?”刘冬阳反问道。 竹下晋三摇头道:“瞎忙。现在海城的地下电台很少活动,我们也没啥事。无非是例行出去巡游一番。” 刘冬阳转向鸠山宏:“鸠山君,你走后,电讯组是不是村上副组长升任组长,接替你的位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的工作是跟村上君办理的交接。” 竹下晋三和小泉一郎同时惊讶地看向鸠山宏:“鸠山组长要走?走哪去?” 刘冬阳低头吃饭,鸠山宏没好气地回了句:“多嘴!我走不走,你们的工作,还得继续。” “是是!我等不该多问。”竹下晋三连忙点头。 吃好饭,几个人从食堂出来。 竹下晋三问道:“刘翻译官,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你要是没事,跟我们一起玩牌吧?打发打发时间。” “我倒没啥事。行吧。去哪里玩?” “我们办公室,还有两副纸牌,就到办公室,鸠山组长也算一个。” 办公大楼三楼,紧挨着电讯科电台室,就是他们的办公室。 中午大部分的人,都回宿舍去休息,竹下晋三翻出纸牌来,几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发牌。 他们是日本玩法,刘冬阳也会。 几个人玩了几圈,鸠山宏总是心不在焉。刘冬阳跟他做对家,每回都是他俩输。 “还是别玩了吧。我看鸠山君今天不在状态。” 刘冬阳把纸牌往桌上一丢,站了起来。 鸠山宏道:“对不起,我今天确实打不起精神来。我回宿舍去歇歇,你们继续玩。” “我也不想玩了。”刘冬阳说着,跟鸠山宏一道出门,往楼下走。 从三楼走到二楼,后面有人追了上来:“鸠山组长,有一份急电。” 是电讯科的一个下属,手拿电文,跑到鸠山宏面前,亲手交给了他。 鸠山宏展开电报稿,扫了一眼。 刘冬阳在他身旁,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了一眼。 赶紧说道:“鸠山君,你有事,我先回办公室了。”边说边朝二楼自己的办公室走。 身后,鸠山宏也跟了过来。 不过,他不是跟着进刘冬阳的办公室,而是敲响了隔壁机关长的房门。 没过多久,鸠山宏又从佐藤进的办公室出来,脸上全是无奈。 刘冬阳心里明白,他离开的事,又要延期了。 虽然刘冬阳只扫了那电报稿几秒钟,他完全看懂了里面的内容。 这要归功于佐藤骏介对他的试探。不然,也不会马上明白。 电文说,近期有更大的目标会出现,行动推迟。 如果真像佐藤骏介所说的,是斩首行动,那么原来的目标是什么?更大的目标又是什么? 这件事刻不容缓了,必须尽快跟上级报告! 一旦延误,很可能就是难以挽救的损失。 刘冬阳假装翻看报纸,心里一直在琢磨,没有搞到具体的行动计划,该如何跟上级汇报这件事? 第137章 定计 江南红党军根据地,李部长估计,徐和尚陪同支队首长肃志坚应该就在这一两天,抵达根据地。 他跟司令员请示,以拓展地盘,发动群众为名,派出纵队下属一大队,向西运动。实则为了接应首长的到来。 当天夜里,李部长正要就寝,听到住处的墙角有响动,门外的哨兵却毫无知觉。 他掏出枪,闪身躲在屋檐下。见黑暗中走出一人,轻声叫道:“李部长,是我!” 李部长把枪收起来,转身进了屋子,那人也跟着进去,油灯下,取下破草帽,放到桌上,是陶俊龙,代号“老金”。 “俊龙,你突然赶回来,是不是有啥紧急情况?”李部长这才开口问道。 陶俊龙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碗水,“咕噜噜”猛喝了几口,才抹了抹嘴,说道: “事情紧急,我怕电报中说不清楚,所以紧赶慢赶,赶回来当面跟李部长汇报。” 李部长没有插话,等着陶俊龙继续说下去,陶俊龙却反问了一句: “李部长,咱们根据地近期是不是有大首长要来?比苏司令员级别更高的首长?” 他的话音刚落,李部长“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神色严肃地盯着陶俊龙: “你从海城来,怎么知道这件事?” 一见李部长的反应,陶俊龙明白了。 “这么说,还真有大首长要到根据地来?”他进一步追问。 李部长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陶俊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在接到“鸿雁”转达的消息时,“鸿雁”只是推断,他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赶回根据地。万一是真的呢?这可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李部长,日本人从东北的关东军调了一个狙击手,叫坂田三十八。据‘鸿雁’分析,此人目前已经潜入了我根据地。他们这次的行动,叫斩首行动,专门针对根据地首长的。” 李部长恍然大悟:“这就对上了。近期在根据地附近,确实出现了不明身份的人,现在我们正全力搜捕。” 陶俊龙又道:“这个坂田三十八,携带一支九七式狙击步枪,还有一部电台。据估计,他身边不止他一个人。之前从三河场逃走的佐藤理惠很可能和他在一起。坂田三十八对江南根据地并不熟悉,而佐藤理惠不一样,她不仅能说一口地道的华语,还曾经在根据地周边,长期活动。” “这个日本娘们,还敢再回来!”李部长轻声骂了一句。 陶俊龙道:“她很可能已经摸清了苏司令员的行动规律……” “等等,等等!” 李部长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想起之前陶俊龙说根据地有大首长到来的事,这么机密的消息,怎么就传到了海城? “俊龙,你说坂田三十八,嗨,这个名字听着就怪怪的,你说这个狙击手是冲着苏司令员来的,跟近期根据地要来上级首长,有什么关联?” “本来没什么关联。敌人的这个斩首行动,原计划就在这两天要对根据地首长动手,可是突然又改变了计划,推迟动手,说有更大的目标出现。这说明,他们针对苏司令员的斩首行动,已经接近实施阶段!” “不!这说明,咱们内部的奸细,又开始有所动作了!上级首长来根据地的事,竟然泄密了!” 李部长坐不住了,他对陶俊龙道:“你马上跟我去见司令员和政委,由你当面跟他们做汇报。” 陶俊龙摸了摸脑袋:“我进入根据地的时候,没有人看见,专门等天黑才来找你。这要是出去?” 李部长道:“你能摸进来,敌人也能摸进来!此事急矣,得尽快商量对策。别墨迹了,快跟我走!” 陶俊龙憨笑道:“敌人怎能跟我比!他们混进周边地区可以,要进部队驻地,没那么容易。我是对这里很熟悉,才避开哨兵的。” 夜晚的山村,就像被一张巨大的黑色大幕所笼罩,部队已经熄灯,他们所经过之处,不时有哨兵在暗处喝问口令,李部长一边回答口令,一边不停脚地往司令员驻地赶。 司令员和政委住隔壁,把司令员叫起来,政委也跟着过来了。 听完陶俊龙的汇报,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不是肃志坚同志要来,针对根据地首长的斩首行动,是不是已经实施了? 能把首长的行动规律摸清,一定有内奸的功劳。 这个内奸,到底是谁? 李部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内奸的最大嫌疑人,已经浮出水面,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但眼下需要两位首长定夺的,是要不要让支队首长继续来咱们这里,还有,我建议,两位首长是否应考虑,秘密转移驻地?这几天,不要离开军营,外出巡视?” 在军营里,还相对安全,一旦外出,就无法保证,不被敌人狙击手盯上。 他的这个提议,司令员和政委琢磨了好一阵。 李部长又进一步说道:“要不,一大队接到支队首长后,不用护送过来,就在原地待命,然后司令员和政委,你二位悄悄赶赴一支队,去那里跟支队首长碰面?” 政委当即表态:“老李这个建议好!我看就这么办吧。” 只有苏司令员有不同意见,他把桌子一拍,骂道:“怕个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政委可以先走一步,我留下来。” “司令员,何必冒这个险!”政委劝道。 苏司令员大手一挥,叫道:“不!我不仅要留下来,还要陪着支队首长视察部队防务,查看地形。” 李部长一下就明白苏司令员的用意了,他插嘴道: “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也不用司令员亲自冒险,咱们可以用替身,假扮司令员和上级首长,四下巡视,以吸引敌人狙击手,同时把狙击手和隐藏的内奸,一网打尽。” “老李,你这办法,可以吸引敌人狙击手,没问题,但内奸瞒不过去。他还能看不出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你们也别劝了,老李,尽量找人假扮上级首长,我嘛,就本色出演了。” 见众人还在迟疑,司令员笑道:“放心!这次敌人的目标不是我,是那个更大的目标!” 第138章 还有人打我的主意 当天晚上,陶俊龙在李部长住处歇了一宿,趁天未亮,又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派往周边村落暗查敌特的侦察员小武,后脚就来找李部长。 一看小武急匆匆地样子,李部长就知道,一定有收获了。 果不其然,小武进屋后,急不可待地报告道:“有群众来报,在距周庄外十里左右的一处湖汊上,发现一艘小渔船。渔船上有三个人,当地群众称,以前从没见过这些人。有打鱼的靠过去打招呼,那些人也不回答。鬼鬼祟祟的,等打鱼的离开后,又钻进了湖中的芦苇荡中不见了。”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李部长兴奋地叫道。 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小武,我马上请示司令员,派侦查连去围捕,你去把那报信的群众找到,请他给我们带个路。” “对了,差点忘了一点,报信群众说,那小渔船上没有捕鱼的渔网,却在船篷顶上,架着一个金属的十字叉,不知做啥用途。” “那是电台!确定无疑了。马上行动!” …… 日上三竿的时候,苏司令员在指挥所,跟参谋长和一干参谋人员,对照着墙上的军用地图,研究下一阶段的作战部署。 二大队的大队长,派了个通讯员骑马来报,支队首长已经到了二大队驻地,大队长陪同首长,很快就能赶到司令部。 “哦,这么快!二大队驻地离此不过十余里,诸位,随我一同前去大路上迎接支队首长吧!” 苏司令员对在场的人说道。 参谋长环顾一圈,不见政委,忙道:“要不要找人去通知政委?” 司令员道:“不用了。政委去连队了,等我们接到上级首长,他大概也该回来了。” 走出指挥所,参谋长又叫外面站岗的警卫班全体集合,跟司令员走。 苏司令员笑着对参谋长道:“你也太谨慎了。首长不是有二大队的人护送吗,还差这几个人?” 参谋长讪笑道:“还是带上警卫班,心里踏实些。” 司令员和参谋长翻身上马,其余人紧跟着也上了马。 那个前来报信的通信员,也骑着马,在前面带路。 出了营地,绕着湖边前行。从西边湖县过来,这条大路是必经之路。 前面转过一道弯,一边是湖面,一边是山丘,山丘上草木茂盛,郁郁葱葱。 “停!”参谋长突然把手一挥,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了?”司令员问道。 “警卫班,派两个人,爬到山丘上,看看上面有没有埋伏!”参谋长回头对警卫班的命令道。 上去的两个战士,站在山丘顶对下面打手势,一切正常,没有发现情况。 队伍继续前行。 “小鬼,”司令员对通信员说道,“你是从二大队驻地过来的?” 通信员点了点头。 “你出发的时候,首长已经动身了?他们是步行还是骑马?”司令员又问道。 “报告司令员,我走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路了,都骑着马。” “这二大队驻地,不过十来里路,怎么还不见人?”参谋长也起了疑心。 他对着后面叫了一声:“王参谋!” 没有人回答。 回过头去,没有见到王参谋。 正要问王参谋去哪了,从路边草丛后面跑过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人,边跑边提裤腰带。 “到!” “你跑哪去了?”参谋长问道。 “我,我内急,去那边方便一下。”王参谋解释道。 “王参谋,你看,从二大队过来,除了这条大道,他们有没有可能走了小路?” 王参谋答道:“有一条小路,不过有点绕,走这条大路最近。” 参谋长道:“我还不知道走大路最近?我是说,走大路,目标也显眼,他们有没有可能为了隐蔽,选择小路呢?” 王参谋推了推眼镜,想了一下,说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好,你带两个人,转到小路上去,如果接到了首长,再叫人回来通知我们。”参谋长分派道。 “是!”王参谋立正答道。 苏司令员却开口了:“我看我们都去小路,要是不放心,参谋长,你跟王参谋留下,也不用往前走,就守在这里,我们接到首长后,都在这里会合。杨参谋,你和警卫班都跟我走。” 杨参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立即骑马上前,答应道:“是!” 就从山丘旁的树林下,一条小路蜿蜒而上,绕过山丘,是一片农田。 穿过农田,又进入一片林间小路。 “首长,让我先上前去探路吧。”警卫班长一马抢先,奔到最前面。 就听小路的尽头,有人在喊:“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警卫班长答道:“司令员警卫班,你是哪个部分的?” “二大队的。” 对方答道。 他们果然走了小路! 警卫班长策马过去,消失在树林里。 司令员立马等候,不再往前。 不一会儿,就见树林里走出来五六个男子,皆是老乡打扮。跟在警卫班长身后,来到司令员跟前。 “报告司令员!二大队教导员吴刚,护送首长前来,向您报到!” 苏司令员连忙下马,走到吴刚旁边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前,敬了一个军礼。 “江南红党军先遣纵队司令员苏大江,在此迎接肃司令员!肃司令员一路辛苦了!” 肃志坚举手还了一个军礼,笑道;“老苏,咱们又见面了!” “通信员不是说你们是骑马来的,怎么都改步行了?”苏司令员询问道。 王教导员连忙解释:“这都是大队长的主意。先让人看到是骑马走大路,然后我们却轻装便服,转到小路上,这也是为了首长的安全考虑。” “肃司令员一路走来,路上还太平吧、”苏大江关切地问道。 “还算顺利。老苏,你不会就让我们在这里一直聊下去吧?”肃志坚笑着说道。 “小鬼,你去跟警卫班的挤一挤,把你的马,给首长骑。” 王教导员对通信员吩咐道。 肃志坚摆手制止道:“还是都别骑马了,牵着马走一走,挺好!” 苏大江也道:“正是。别一路都走过来了,现在骑马上路,成了敌人袭击的目标!” 肃志坚惊问道:“哦,还有人打我的主意吗?” 苏大江扭头问身边的杨参谋:“杨参谋,你说呢?” 第139章 蒋十二 杨参谋被突然一问,愣了一下:“我说什么?” “你说,会不会有狙击手,埋伏在这片树林中,专门冲着肃司令员和我来的?” “司令员,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杨参谋故作镇静地说道。 “我看你清楚得很!” 苏大江说着,打了个手势,警卫班长立即上前,下了杨参谋的枪。 “司令员,我……” 杨参谋还想辩解,苏司令员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等,等一个叫坂田三十八的狙击手,和佐藤理惠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和肃司令员在劫难逃? 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这一路,你跟在后面,留了一路的记号,你是怕你的同伙,不知道我们走哪条道吧?” 警卫班长腾出手来,在杨参谋衣兜里,抓出一把稻子。 他瞪着杨参谋,怒道:“知道我为什么明知你在路上撒稻子做记号,也任由你不管吗?” 杨参谋见事情暴露,眼露凶光,猖狂地大笑起来。 “你以为,我没有抹掉你留下的记号,坂田三十八,就能顺着记号找来?真是痴心妄想!” 警卫班长接着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坂田三十八,还有他的两个同伙,现在已经被侦查连全数擒获了!你还笑吗?接着笑啊!” 这句话,让杨参谋笑着的嘴,一下子没有闭上。 他突然抬起头,准备咬牙,却被两个眼疾手快的警卫班战士,锁住他的腮,让他咬不下去。 从杨参谋的嘴里,抠出一枚毒牙。 “还真是日本特务!” 杨参谋拼命挣脱,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撞去。被警卫战士一个扫堂腿,扑倒在地。战士们迅速上前,控制住了。 杨参谋口中渗着血丝,绝望地看着那个叫肃志坚的首长。 却见肃志坚对苏司令员敬了个礼,说道:“报告司令员,李部长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告辞了!” 说完,带着两个人快速消失在密林中。 这一幕,把护送他来的二大队教导员,都弄得一脸懵逼。 “司令员,这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苏司令员大笑起来,“这老李找的人,还真他么像那么回事!” 原来,经过这一段时间,多次设计试图找出内奸,这一次,李部长把前后被列入嫌疑对象的人,一一核实过后,找出了每一次都入围的那个交集,立即就锁定了这个杨参谋。 身为司令员作战参谋,他是有条件进入电讯科,也有条件从司令员的一些会上,探听到一些情报的。 但“鸿雁”的身份,李部长并没有在司令部提到,所以,至今,日本人也不知道“鸿雁”具体潜伏在哪个部门。 回到营地后,李部长跟苏司令员带来了一条不算好的好消息。 侦查连在湖汊围捕坂田三十八等人的时候,小渔船上的三个人,都跳湖逃生,被侦查连击毙两人,狡猾的佐藤理惠,再次逃脱。 小渔船上起获敌特电台一部,狙击步枪一支。翻遍了小船,也没有找到密码本。 …… 晚上,齐连凤给刘冬阳带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内奸已除,敌斩首行动被挫败,坂田被击毙,佐藤逃脱。 刘冬阳掏出打火机,把纸条销毁。 “这一次真是凶险,差点出大事。”他对齐连凤感叹道。 齐连凤道:“这个佐藤理惠,几次三番逃脱,不定又要憋什么招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过两天,她就打电话来了。” 刘冬阳看了看空着的蒋魁的房间,蒋魁告假已经有好多天了,也不知他那边的进展如何。 佐藤理惠的烟土生意,交给刘冬阳来打理。他也想从中捞些好处,给自己攒点经费。 这人呀,就经不起念叨。 第二天,刘冬阳去码头货场,转了一圈,回到隆盛祥商行,就见蒋魁,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 “蒋魁,事情办得怎样?” 蒋魁见刘冬阳到来,起身相迎。 一边说道:“多亏我师父引荐,我现在已经是海城青帮张久升张九爷门下弟子了。对了,张九爷想跟你亲自见上一见,老板你看……” 刘冬阳道:“你跟张九爷提了销货的事?” “销什么货?你没跟我说过啊。”蒋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我忘了。行,到时候我亲自摸一摸张九爷的底。你去跟他约个时间吧。” 当初叫蒋魁去混入帮会,说的是遇到麻烦,也好有个照应。确实没提销售烟土之事。 “那个,老板,张九爷的意思是,你抽个时间,去他府上。” 蒋魁小心地说道。 “架子还挺大!行,等下你去置办点礼物,下午我们就去拜访。” 刘冬阳掏出一叠钞票,递给蒋魁。 蒋魁忙推辞道:“不用。你上次给我的,还剩不少。” “让你拿着就拿着,一码归一码。”刘冬阳一把把钞票扔过去,坐回自己的椅子。 “那好。我马上不办。” 蒋魁接过钞票,起身出门。 “你叫老郑跟你一起去吧。”身后传来刘冬阳的声音。 张久升,在海城青帮中,辈分很高,所以架子也大。 不仅架子大,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 一路上,蒋魁给刘冬阳简单介绍了这位青帮大佬的情况,也算是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到了张府门前,看着敞开的朱漆大门,门口有两个短衣紧靠的壮年汉子把门。蒋魁主动下车。 “老板,你先稍等,我去叫人先通报一声。” 蒋魁来到那两个汉子面前,拱手一揖。 “蒋十二,你来了?”两个汉子一边还礼,一边招呼道。 蒋十二?刘冬阳听得清楚,蒋魁成了蒋十二,这是做了张久升的入门弟子了?还排行十二。 “两位兄弟,烦请通禀一声,隆盛祥商行的刘冬阳刘老板求见张九爷。” 蒋魁笑着说道。 两个汉子往旁边一站,对蒋魁道:“十二哥,你还用我们通报,你自己进去跟九爷说吧。” 蒋魁点了点头,径直往里走。 不一会儿,出来对刘冬阳道: “张九爷在客堂里,刘老板,请进!” 刘冬阳下车,由蒋魁提着采买的礼物,在前面引路,来到客堂。 抬眼一看,客堂的主位,坐着一位四十出头,梳着中分,留着八字须,镶着两颗大金牙的中年男子,见到刘冬阳,起身拱手相迎,嘴里说道: “哎呀,原来是刘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看座看茶!” 第140章 一拍即合 蒋魁把礼物奉上,刘冬阳道:“久仰张九爷威名,却一直没有机会拜见。区区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好说!好说!刘老板身兼数职,一向忙于公务,今日能够光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 张久升夸张地客套着。 刘冬阳心里明白,若仅仅是隆盛祥商行的名头,张久升不会放在眼里,他真正看重的,是刘冬阳在佐藤机关的身份! “刘老板,请用茶!这可是今年新出的西湖龙井!”张久升指着管家端上来的茶碗,对刘冬阳道。 刘冬阳也做了个请的姿势,端起茶碗,先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再啜上一小口,连道:“真是好茶!” “刘老板,不,应该叫刘先生,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等会走时,让管家给你送到车上,带回去细品。” 刘冬阳刚想推辞,张久升抢先说道;“请刘先生务必不要推辞,我也有心跟刘先生结交,这就算是见面礼吧。” 停顿了一下,又道:“自从佐藤将军来到海城,张某还没机会前去拜谒,不知刘先生可否给以引见引见?” “这个嘛,好说好说!”印证了刘冬阳的猜想,张久升如此客套,就是冲着佐藤进来的。 “不瞒九爷,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一件事,想……” 他看了看客堂里,几个张九爷的随从,欲言又止。 张久升何其精明,立马看出了刘冬阳的顾虑,对左右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客堂里只剩下张久升和他的管家,还有刘冬阳和蒋魁四人。 “管家是自己人,刘先生请讲!”张久升凑过上半身,认真的追问道。 刘冬阳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有门生意,我想跟九爷合作,希望得到九爷的大力帮助。” “刘先生且慢,让张某猜猜!” 张久升掏出衣服口袋里的自来水笔,在手掌上写了几个字,伸到刘冬阳面前,翻转手掌。 “可是这个?”他问道。 “哈哈哈!九爷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被你一语说中!高,实在是高!” 刘冬阳不由伸出了大拇指。 “不瞒刘先生说,我手下也小打小闹地做了一些,苦于货源不足。听闻刘先生手头上,货不少,正寻找机会跟刘先生搭上线,小十二就来告诉我,他竟然是刘先生的人,这就叫缘分!踏破铁鞋无觅处。” 张久升说着,看了蒋魁一眼。 “哦,不知张九爷从什么渠道得知我手上有货的?”刘冬阳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刘先生就不必细问了。我有我的路子,我还知道,刘先生已经往江南各县,发了好几批货了。只是还没听说,在海城有谁在替刘先生出货。如果可能,我想做你的独家代理,不知刘先生意下如何?” 刘冬阳忙道:“那不是我的货,我也是给人帮忙的。” “明白!” 蒋魁在一旁,看他们聊得投机,却始终没听出来,他们要销的是什么货。 但他看出来了一点,就是这种货,不能公开出手,需要张久升这样的帮会背景,地下交易。 刘冬阳也很开心,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试探张久升的态度,然后还要就如何交易,进行磋商。没想到,跟张久升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刘冬阳想起来了,他依稀记得,前世在一些介绍民国海城人物的文章中,看到过,青帮头目张久升在海城沦陷后,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汉奸。 这叫不叫郎有情来妾有意? 穿越过来,刘冬阳竟成了张久升投降媚日的牵线人。 告别张久升,回到车上,蒋魁终于忍不住,问道: “老板,你跟张九爷谈的是什么生意?” 刘冬阳想了想,道:“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中间还需要你来经手。不妨告诉你,就是黑市买卖,请张久升帮忙,销售福寿膏。” “啊?!” 不仅蒋魁,连司机老郑也吃了一惊。 “这不是贩毒吗?官方明令禁止的。”蒋魁脱口而出。 刘冬阳淡淡地说道:“你不卖,别人也要卖,咱们自己卖,还可以多赚钱。” 蒋魁还想说什么,老郑开导道:“蒋队长,你就不要再问了。老板有老板的考虑,我觉得没什么,如今这世道,能捞钱才是硬道理。” 蒋魁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刘冬阳道:“蒋魁,老郑,你俩也算是我的心腹之人了,这件事,我们现在说说可以,切不可让别人知道。包括隆盛祥商行的人。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佐藤机关长的意思,明白吗?” “明白!” 半晌,蒋魁才嘟哝了一句:“原来你要我混进青帮,就是为了这个!” 刘冬阳笑道:“蒋魁你咋还不明白?这只是你马上要做的第一件事,以后需要你做的事情还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回到五号大院,里面除了两个留守的便衣队员,其他人都不在。 “头儿,有事吗?”留守队员问道。 “没事。我要歇息一会,不要让人来打扰。”刘冬阳说完,钻进一个房间,关上门。 佐藤进的斩首行动失败,他这两天不想去佐藤机关。他只是个局外人,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忙。佐藤进也不会为这事找刘冬阳。 只是佐藤理惠逃脱后,应该很快就会跟他联系。他把海城的业务局面打开,也算有所交代。 刘冬阳自我反省,他在这件事上,是有失误的。当他得知坂田三十八是狙击手,前往江南地区一定是执行狙击任务,他没有及时跟上级汇报,差点酿成大祸。 要不是佐藤理惠探听到有更大的目标出现而推迟了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心情,他不好在齐连凤面前表现出来,但这却是一个教训。 刘冬阳摸出香烟,准备点上,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谁啊?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刘冬阳没好气地吼道。 “头儿,是我,徐志。我有事跟你汇报。” 刘冬阳把门打开,徐志鬼鬼祟祟地钻进来,又把房门关上。 “什么事?还要关门?” “头儿,我打听到,行动队的李文忠,今晚有行动!” 第141章 捡漏 “李文忠出院了?”刘冬阳的第一反应。 李文忠在陆军医院住院,这才多少天?刘冬阳掐着指头,估算了一下。能这么快就出院,说明伤得并不重。 “出院两天了。”徐志答道。 “你刚才说什么?他们今晚有行动?什么行动?” 徐志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手下的兄弟,打听到他今晚要带人去抓军统的人。据说是一个军统的秘密联络站。” “他晚上才行动,你的手下怎么打听到的?这种事,还能提前泄密?”刘冬阳有点不信。 “嗨!”徐志一拍大腿,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派人都盯了两天了,手下兄弟轮班盯。知道的人多了。” 刘冬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徐志说道;“哦,这么说,他一出院,就着手布置了,看来他这是要为他的受伤采取报复行动了!” 突然又问徐志:“你知道那个军统联络站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徐志摇了摇头,“头儿,你的意思是?” 刘冬阳反问道:“你不想去看看热闹吗?” “哦,我懂了。我这就去摸一摸情况,回头再说。” 徐志说完,立马转身,急匆匆去了。 话说李文忠从医院出来后,虽然伤口还没好利索,但不影响行动。 他立即招来行动队员,安派人手,给了他们几个地点,要手下轮流盯着。 “老大,这些地址,都是干什么的?”有人不解地询问道。 “抵抗组织的联络站。好好把眼睛瞪大点,要是发现有人去接头,立即报告!” “既然是联络站,咱们不如直接去端了,岂不省事?” 李文忠道:“你懂个屁!现在只是可疑,你们的任务,就是要落实,等确定之后,咱们再行动不迟。” 军统方面,自从李文忠被捕后,凡是跟他有关联的人和联络点,都转移了。这一点,李文忠心知肚明。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这些地址,万一瞎猫撞到死耗子呢。 所以,他要行动队员昼夜监视。 经过一两天的努力,还真发现了一些情况。 其中一个杂货铺,负责监视的队员注意到,有两个人进去后一直没有出来。为了弄清情况,他们又假扮顾客进门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伙计,先前进去的那两个人,并不在里面。 这一情况,反馈到李文忠那里,他当即判断出,那家杂货铺,确定无疑是一个秘密联络点,进去的两个人,通过后门溜了。 他们要是从前面进,还从前面出来,反倒不会引起怀疑。悄悄从后面溜走,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走,我要亲自去看看。” 李文忠跟那报信的队员一道,来到杂货铺附近,装作游逛的路人,从铺子外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情况跟手下汇报的差不多,里面一个掌柜的,一个伙计。偶尔有顾客上门。其余时间,伙计在柜台旁站着,整理货品,掌柜的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着打盹。 这样的杂货铺,通常店里的人,晚上就住在铺面后面,平时前后屋用一副布帘挡着。 “那个布帘后面,你们去查过吗?不会人就藏在里屋吧?”李文忠问身旁的队员。 队员摇了摇头:“后面没去看,我们怕打草惊蛇。再说,两个大男人,这么长时间,一直藏在里屋,不也很可疑吗?说不定里面还有地下室,他们在那里开小会呢。” 对这个猜想,李文忠不置可否。 他又绕着杂货铺周边转了转,看清了这一带的街道布局。 “老大,就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我们现在冲进去,就可以解决掉。”那队员急不可待地提出了建议。 李文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那队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队员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大是不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等着有人上门来自投罗网?” 李文忠恼了,训斥道:“你的话真多!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那两个进去的人,有可能藏在里屋吗?怎么又只有两个人了?看着进去的是两个人,谁知道里面原来还有没有其他人?说话动动脑子!” “老大批评得对!是属下唐突了。”那队员赶紧点头哈腰地认错。 回到离杂货铺一街之隔的小巷口,另一个监视的队员,悄悄凑了过来。 李文忠吩咐他道:“你,再去杂货铺的屋后,注意看看后面有没有门,然后你就守在那里。” “是!” 他们现在的位置,稍微往街道中间挪一挪,就能从杂货铺的大门,看到里面的人。这时正好有顾客,伙计在招呼,顾客站在屋子中央,挡住了柜台。 他们不敢久看,怕引起注意。 李文忠看了看手表,对身边的队员道:“你在这里继续盯着,我去那边打个电话叫人,等行动队过来,马上动手!” 他独自朝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走去, …… 而此时,街道对面的一排房屋的后面,刘冬阳带着徐志和几个便衣队员,却在观察着李文忠。 徐志离开五号大院后,派人盯着李文忠,就在李文忠赶到杂货铺不久,刘冬阳也得到了信息,立马带人赶了过来。 为了不引起李文忠的注意,他们没有从前面的大街走,而是绕小巷子,来到这排房屋的后面。 这个角度,李文忠和他手下的一举一动,全都一览无遗。 “注意别让他们察觉了!”刘冬阳提醒道。 见李文忠去打电话,而现场只有一个行动队的人,徐志立功心切,沉不住气了: “头儿,咱们躲在这里,还不如直接上去,趁他们的人还没赶到,抢在他们前面把杂货铺端了。” 其余几个队员也齐刷刷看向刘冬阳,他们觉得徐志说的不无道理,就等头儿发话了。 刘冬阳靠着墙根,点燃了一支烟,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急什么?这里是人家李文忠发现的,咱们怎好跟他抢?都给我藏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来!” “那咱们派来,图个什么?”徐志不解地问道。 “捡漏!” 第142章 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捡漏?”徐志摸了摸脑袋,“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这旮旯里,怎么捡漏?” 刘冬阳斜踹了他一脚,训道:“你小子给我蹲下,别乱动!咱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来看热闹吗?我啥时说了要抢功的?能有漏网之鱼被咱们捞着,算咱们有运气。” 徐志赶紧蹲下身子,靠近刘冬阳。 过不多久,他又想出了一招,对刘冬阳提议道:“要不咱们在远处开一枪?” 刘冬阳厉声喝道:“你是要给军统的人报信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李文忠的人,把杂货铺都盯死了。他现在没有动手,是在等他的行动队,等人到齐,就动手。到时候还有什么漏可以捡?不如开枪,打草惊蛇,让里面的人突围出来,咱们才有机会捡漏呀。” 说完,得意地看着刘冬阳,就等着夸他呢。 刘冬阳听了,更加生气,骂道:“你特么真是聪明过头了。你要是开枪,咱们没有逮住,让杂货铺的人最后跑了,给军统通风报信的罪责,你来担?” 这回,徐志被训得不敢言语了。 “快看,他们行动队都来了。”一个队员小声提醒道。 刘冬阳和徐志朝对面街口看去,果然见十多个身穿各色衣服的人,陆陆续续向李文忠隐藏的方向靠拢。 “哥几个,不要管他们。你们把那杂货铺给我看好,只要里面的人逃出来,不要贪多,咱们所有人,只跟着其中一个人就行。咱们人少,不能再分散了。” 刘冬阳简单布置道。 “是!” 又对身旁的徐志道: “徐志,你跟我出去转转。” “去哪转?”徐志犹犹豫豫地站起来,问道。 “去看看杂货铺后面,有没有后门啊!要是人家从后面逃走,咱们守在这里,那不是白忙活?” 李文忠见自己的人马全都到了,正要下令行动,却见杂货铺门口,走来两个男子,一高一矮,都身穿粗布短褂,脚蹬布鞋,头上各戴一顶破草帽,帽沿压得很低。 “等等!” 他又打着手势,拦下了众人。 “老大,这两个人?” “嘘!”李文忠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手势。 只见那两人,从杂货铺门前慢慢悠悠地经过,偷偷朝里面望了两眼,又继续往前。 走出一二十米外,突然加快脚步,朝杂货铺屋后迅速闪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明明在看杂货铺里面,为什么不进去,而要绕到后面? 李文忠早有预见,在后面安排了一个兄弟盯着。 但这两人的举动,会不会有点奇怪? 他们是来接头的?还是发现了什么,临时改变主意,放弃接头了? 李文忠朝杂货铺望去,把铺子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难道里面的人发现自己被监视了,用什么暗号,对外面发出了警示?所以那两人才没有进门? 要么摆放花盆,要么关窗开窗,要么晾一件什么衣服,李文忠能想到的,都想过了,他不知道里面的掌柜用了什么方式发信号。 沉住气!再等等! 他在心里反复叮咛着自己。 不一会儿,那两个人又从屋内绕到了前面。 就在这一刻,那个高个子男子,正面朝向李文忠藏身的方向,他看清楚了! 这人竟然是刘冬阳!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了看,没错,真的是刘冬阳! 可是不对呀! 刘冬阳怎么会是军统的人? 李文忠心里嘀咕道。 他打着手势,要手下再等一等。 看刘冬阳和另一个矮个子男子走到大街,装作闲逛,再次来到了杂货铺门前。 这一次,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门前,四下张望,然后径直走进了杂货铺。 “真的是来接头的!”身旁的手下已经兴奋无比了。 没想到放长线钓大鱼,还真钓到了两条! 可李文忠却犹豫了起来。 刘冬阳真是来联络站接头的? 如果刘冬阳真是军统的人,到底抓还是不抓?这个情况,远远超出了李文忠事前的预期, 他迟迟没有动手,无非是担心自己人手不够,等行动队到齐了,才好形成包围之势。哪里想到,还真是钓出了一个意外之喜。 他跟刘冬阳打过这么久的交道,从来没想过,刘冬阳会是军统的人。难道他是军统潜伏在佐藤机关的卧底? 如果他是军统卧底,钱永兴怎么也不知道?难道他的保密级别,连钱永兴这样的军统站行动二处的处长,也没有权限? 这真的是一条大鱼! 换作是以前,他会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高兴。刘冬阳竟然跟自己是同一条道上的! 可现在,自己投靠了佐藤骏介,又发现刘冬阳这个秘密,他该如何是好? “老大,现在要不要动手?现在动手,可以把里面的人一网打尽!”手下负责监视的兄弟,凑近李文忠,悄声问道。 李文忠现在是骑虎难下。 下令抓捕吧,自己的发小,刘冬阳在里面。以前他把刘冬阳当作汉奸,多次行刺也从不手软。现在,他自己做了汉奸,却发现刘冬阳是军统人员,他反而下不了手,心虚了。 下令收队吧,当着这么多队员的面,如何解释?尤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两个人,就是来联络站接头的军统人员。这样回去,如何跟佐藤骏介交代?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杂货铺方向,刘冬阳和那个矮个子男子冲出杂货铺,朝对面街道屋后的方向招了招手。 “老大,这是什么情况?那边有他们的人?他们竟然还留有后手?” 没等李文忠反应过来,从对面房屋后面,跑出来好几个便衣,直奔刘冬阳而去,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 “糟了!咱们只有十多个人,他们一下子来了好几个,而且是有备而来。老大,怎么办?” 手下人开始担心起来。 要硬拼,自己这边多几个人,看起来占优势,可免不了一场血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不怕? 有人提议:“老大,还是给佐藤会长打电话,请求支援吧!” “支援个球啊。”李文忠终于明白过来,“玛德!他是来砸场子的!全体都有,跟我上!” 第143章 人跑了 直到这时,李文忠才恍然大悟,什么刘冬阳是军统的,他明摆着是来抢功的! “都给我上!” 随着李文忠的一声高喊,十几个行动队员,全都亮出了家伙事,跟在李文忠后面,朝杂货铺奔去。 “姓刘的,你在这里干啥!”冲到刘冬阳面前,李文忠毫不客气地吼道。 刘冬阳斜眼瞟了李文忠一下,吃惊地反问道:“李文忠?你怎么在这里?我在这里执行任务,我倒要问问你,你带这么多人,躲在这里干啥?是不是想跟我抢功?” “真是胡闹!快把杂货铺包围起来!”李文忠懒得跟他争论,命令手下,准备行动。 “李文忠,这个杂货铺,我在好多天之前,就派人盯上了,这是军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站。今天上午,又发现有人前来接头,我们……” 不等刘冬阳说完,李文忠把手一挥:“先不跟你理论,兄弟们,冲进去抓人!” 行动队员各个奋勇,就要往铺子里冲。 “我劝你还是听我说完。我的人发现你派了人过来,跑去跟我报告,我还不信,原来竟然是真的!你们这么瞎折腾,早把里面的人惊动了,现在谁也别想抓到人。不信你自己去看!” 李文忠头也不回,带着人闯进杂货铺。 这时他才发现,屋子里的两个人,被人用绳子捆在椅子上,嘴里塞了布条。根本不是之前他看到过的掌柜的和伙计,却穿着掌柜的和伙计的衣服! 手下人把布条取掉,两个人才大喘了几口气,叫道:“冤枉!冤枉!” “冤什么枉!我来问你,这间铺子的掌柜的和伙计哪去了?” 李文忠厉声责问道。 “我们,我们哪里知道啊!我们都是来买东西的顾客,无缘无故被人打晕,醒来就被绑在这里了。” “给我搜!仔细搜!”李文忠对手下大喊道。 一顿破坏式的搜查,杂货铺被彻底翻了个遍,搜出一部微型电台,还有一个瓷盆里有烧过的灰烬,说明这些人,逃得很仓促。预料中的地下室,没有出现。 之前进去一直没出来的两个人,也同时消失了。 李文忠灰溜溜地从铺子里出来,迎面就见刘冬阳一脸怀疑地盯着他。 “李文忠,我突然想起,你不就是军统的人吗?这里面的人,被我们盯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消失了?是不是你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李文忠一听,大怒:“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却倒打一耙。我的人早就盯着这里了,地址还是我给他们的,你抢在我们前面跑来,是不是给人通风报信了?” 双方的队员,都拿枪指着对方,形成对峙。只要刘冬阳或者李文忠一声令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李文忠,我和你,谁最有可能给军统的人报信?”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员。 徐志在他身后抢着说道:“李队长不就是军统的人吗?这谁不知道?” “你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李文忠把枪口转向徐志。 刘冬阳对徐志挥了挥手,朝着李文忠冷冷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台,我们要带回佐藤机关,进行技术鉴定,看看是不是最近出现的秘密电台。” 徐志冲过去,就要争夺电台。 李文忠拔枪朝地面连开两枪,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看谁敢!这是我们的战利品,理应由我们带走!” 与此同时,刘冬阳的枪也响了,不过,他是朝天放的枪,随即喊道:“李文忠,要来硬的是不是?我今天奉陪!” 双方争执的过程中,谁也没有注意,街道上,一辆黑色小车,从旁边驶过,停在了不远处。 枪响之后,小车上下来一人,边走边大声说道: “统统把枪给我收起来!成什么体统!都是自家人,怎么就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众人转头一看,来人正是佐藤骏介。 刚才一番争执,他坐在车里,全都听到了。 “佐藤会长!你怎么来了?”李文忠叫了声,把枪放回了枪套。 “你打电话叫人的时候,我就跟着过来了。”佐藤骏介淡淡说道。 刘冬阳也把枪收了起来,对佐藤骏介鞠了一躬:“佐藤君,你来评评理。” 佐藤骏介换了个语气,说道:“情况我都听到了,也许你们两方都各自发现了这个联络站,由于都想保密,被对方误会。刘桑,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提个建议,电台作为此次行动的缴获品,暂时由李队长带回去,至于刘桑,我会跟佐藤机关长通报,今天的行动,刘桑也是有功劳的。你看如何?” 刘冬阳不满地说道:“这算什么功劳?人都被他们惊动跑了。行动失败!” “也不能这么说,有了这部电台,也许就是一条线索。我们也需要对这电台做技术处理。刘桑放心吧,在我叔父那里,我会替你转圜的。” “那好吧!”刘冬阳极不情愿地敬了一个礼,带着人,撤了。 …… 路上,徐志还在纠结,这算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的看热闹吗?怎么到了刘队长嘴里,成了我们先盯着,反被李文忠搅了局? 看刘队长说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把通风报信的责任,推到对方头上,这一招够狠! “头儿,你说,咱们今天真的算立功了吗?”他忍不住问道。 “立你个大头功!一个人都没逮着,立什么功?”刘冬阳没好气地回道。 “对哟,杂货铺里的人,什么时候发觉被监视的?又是什么时候移花接木,偷偷溜走的?”徐志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刘冬阳也陷入了思考。李文忠说,这个地址是他给手下队员的,监视也是秘密进行的。杂货铺的人,早不撤晚不撤,在他们准备动手之前,突然仓促撤走,连电台都没来得及处理。 说是仓促撤离,又找了两个替身,打晕捆绑,费时费力的,看起来是为了迷惑外面监视之人,却走得从容不迫,谁都没有注意到。 刘冬阳口口声声说来看热闹,顺便捡个漏。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心思,如果有可能,也许能搭上一把,协助一下友军。当然,得不露痕迹。 现在看来,根本没那个必要! 当然,另一个小心思,就是万一真的捡了漏,在佐藤进那里,也真的算立了一功。 立这样的功,总比自己带着人,去抓红党,要简单可行。 第144章 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汽车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司机老郑无意中看了眼后视镜,等到下一个路口,他忍不住对刘冬阳道: “老板,后面那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刘冬阳转过头去,往后一看,果然有一辆车。 “你确定它是跟着我们的?” “我已经注意好一阵了,我们转弯,它也转弯,不会这么巧,次次都同路吧。”老郑回答道。 徐志悄悄从衣服里,把枪摸了出来,紧张地说道:“会不会是刚才逃走的军统人员,盯上我们了?” 老郑道:“我们刚才车并没有开到杂货铺去,他们如何得知,这辆车是我们的?” “这还不简单,他们暗中跟着我们,还能不知道我们上了车?”徐志分析道。 刘冬阳笑了起来:“徐志,你神经太敏感了。老郑,你注意看路边有没有夜宵店,咱们忙活这么久,有没有觉得饿了?” “还真有点。”老郑回道。 车上就三个人,其他便衣队员,任务结束后,就地散了。 老郑在一家烤鱼店门口停了车,现在时间不算很晚,店里的顾客还不少。 刘冬阳走下车,朝后面看了看,果然,那辆一直跟着的车,也在烤鱼店门外停了下来。 “他们……”徐志警惕地提醒刘冬阳。 刘冬阳却对着那辆车走了过去。 “庄大记者,一路跟来,辛苦了,要不一起吃夜宵?我请客!” 刘冬阳走到车边,对着车内说道。 车门开了,一身职业装的庄元元,从后排走了下来。关好车门,对前面的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重新启动汽车,开走了。 “怎么?不叫师傅等你?回头你怎么回去?”刘冬阳半笑不笑地说道。 “有你在,还怕没人送我回去吗?” 庄元元回过神来,嫣然一笑道。 “庄大记者是从杂货铺就一直跟着我们的吗?” “算你说对了。你们跑得真快!本来想在那里现场采访你们的,一眨眼,人都不见了!” 刘冬阳笑道:“庄大记者,这件事,你应该去采访李文忠,或者佐藤骏介。我就是个摸鱼的,有什么可采访的。” 一边说着,一边和庄元元一道,来到烤鱼店,老郑和徐志已经在里面选好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落座后,庄元元看了眼老郑和徐志,对刘冬阳道:“这两位都是你的手下,我也就不回避了。在杂货铺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在好多天之前,就发现那里是军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站,派人盯上了嘛,所以,这次能够端掉那个秘密联络点,我不采访你采访谁去?” 徐志一听,原来是记者采访,看刘队长跟这美女记者挺熟的样子,难怪他不慌不忙,下车后还直奔后面那车而去,他肯定早就认出那辆车了。 而且,这女记者把刘冬阳现场吹牛的话,当了真,还要来采访。这是露脸的机会,徐志抢着说道: “我们的兄弟,在几天前,就发现那家杂货铺很可疑……” 话未说完,被刘冬阳打断了:“徐志!” 徐志赶紧闭了嘴。 刘冬阳又转向庄元元:“庄记者,你又是从什么渠道,得知今晚我们在杂货铺有行动的?而且到得还真及时。我们在现场都没有看见你,我感觉你挺神秘的。” 点的烤鱼还没上来,庄元元摸出香烟,点上,又问道:“刘先生,你来一支?” 刘冬阳瞟了一眼烟盒,摆了摆手: “仙女牌,女士烟,我抽不习惯,还是抽我自己的吧。” 庄元元接着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们今晚有行动。” 刘冬阳急忙追问道:“那你出现在现场,这么巧?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庄元元一听,立即变了脸,神情严肃地盯着刘冬阳,然后又扫视了桌上另外两位男士,反问道: “刘先生,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怀疑我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你怀疑我是军统?笑话!” 她的话一出,同桌的三个男人,都重新审视了她一番。尤其是徐志,悄悄摸了摸身上的枪。 刘冬阳双臂环抱,凝视着她,再次说道:“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我们去围捕军统联络站,联络站的人,却无声无息地在我们眼皮底下溜了。换做是你,会不会想到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庄元元沉默了一阵,猛抽了几口烟,把烟蒂丢到地面,才说道:“我在报馆,有人打电话,要我们去杂货铺。我也不知道杂货铺发生了什么,情况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不信明天可以去报馆核实,是我们新闻采编部主任接的电话。 你也不动动脑子,如果我是军统,给他们报信让他们撤走,我不赶紧躲起来,还一路追来找你干嘛?”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今天确实很蹊跷。我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你也不要多问了,没什么可以采访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庄元元也失去了继续采访的兴致。好在烤鱼端上来了。 “来一壶烧酒。”刘冬阳对伙计吩咐道。 “好呢。”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不准酒驾的说法,但作为专职司机的老郑,还是自觉地坚持着开车不喝酒的基本原则。剩下三个人,两男一女,一壶烧酒。 不谈工作,只谈酒肉。 庄记者又是烟又是酒的,有了她的加入,比桌上几个大男人自己来喝酒吃肉,气氛活跃了不少。 她一会儿劝刘冬阳,一会儿又劝徐志,甚至在徐志的撺掇下,还举着酒杯,跟刘冬阳喝了交杯酒。 一顿夜宵,吃了一个多时辰。 “徐志,你去结账。”刘冬阳悄悄对徐志道。 徐志起身时,又补充一句:“明天到商行去,找陆经理报销。” 他和庄元元,并排走出烤鱼店,老郑赶紧从后面超到前面去,替他们拉开车门。 等徐志的时候,庄元元有意无意地,把头靠在了刘冬阳的肩头。 刘冬阳本能地想伸手去扶她一把,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 她今晚确实喝了不少的酒。 徐志回来后,刘冬阳对老郑道:“先送庄小姐回家。” 第145章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 庄元元的家,刘冬阳是去过的。在他的指引下,老郑开着车,在夜色的街道上穿行。 走着走着,刘冬阳感觉到身边,竟然传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庄小姐,你到家了。” 刘冬阳轻轻拍了拍庄元元,庄元元迷迷糊糊睁开眼,推开车门就要下。 刘冬阳见她并不是很清醒,走路都有点偏偏倒倒,忙下车跑到她身旁,搀扶着她。 回头对老郑道:“你等我一下。” 徐志隔着车窗,挤了个鬼脸,道:“头儿,要不我们不等了,我们啥也没看见。” “去你的!”刘冬阳骂了一句,扶着庄元元进了楼道。 到了庄元元的门前,她在挎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出钥匙,打开了门。 “刘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家了,太晚,就不留你进去坐坐了。”她对刘冬阳说道。 “好,晚安!” 刘冬阳等她进了屋,才转身离开。 …… 刘冬阳前脚一走,庄元元跟着又换了身衣服,悄悄出了门。 她在街上拦了辆黄包车,径直找到军统海城站站长陆江南的临时住处。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零点。陆江南有熬夜的习惯,这时应该还没有睡下。 她用暗号敲了敲门,陆江南亲自来开的门。 “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想我了?”他跟庄元元开着玩笑。 “别自作多情了。有个情况,要跟你汇报。”庄元元跨进门,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是关于李文忠还是?” “关于刘冬阳的。”庄元元答道。 “刘冬阳又怎么了?” 庄元元想了想,理了理头绪,说道:“说来奇怪,杂货铺那个联络站,明明是李文忠派人在那里盯梢,我却在那里看到了刘冬阳!他也带人去守候在外面,伺机行动。” 陆江南抽着烟斗,听着庄元元讲述,没有插话。 庄元元继续说道;“我可以肯定,刘冬阳是后来去的,他却口口声声说他的人,早就发现那个联络站了。还倒打一耙,说李文忠跟他抢功。” “哦,有点意思!杂货铺的人,都安全撤离了吗?”陆江南追问道。 “撤得很及时。站长,我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意外?” 陆江南却平静地说道:“两条走狗抢食争功,这有什么意外的?” 庄元元沉默片刻,又道:“我后来追上去,想采访刘冬阳,试探一下他的想法,被他拒绝了。我跟他一起吃的夜宵,他无意中透露,说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哈哈!这个刘冬阳,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江南把烟斗放下,示意道:“你继续说,你有什么想法?” 庄元元一撇嘴:“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是奉命行事。” 陆江南笑道:“你有什么想法,都是允许的。据可靠消息,刘冬阳可能参与了佐藤机关谋划的一起斩首行动,针对的是江南红党军的高级将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可以继续接近他,看看他在这里面,究竟发挥了多少作用。” 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还有,他可能暗中操纵着在海城的烟土地下交易。利用跟日本人的关系,从日本走私福寿膏,在海城寻找下家出手,谋取暴利。” 庄元元一听,立马跳了起来:“这么说,此人不可留!咱们为何不直接……” 说着,她用手掌一挥,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陆江南摆了摆手:“你咋那么性急!在如今的海城,偷偷做黑市生意,捞取钱财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伪政府的那些官老爷们,好多人都插手这种买卖。钱这东西,谁不喜欢?我们也可以考虑,从他手上,或者找到他的下家,拿到货,给咱们海城站,赚点经费。” “站长,这事要是被上面得知,可不好解释。”庄元元提醒道。 陆江南信心满满地说道:“你怕什么,出了事有我。上峰给我们的经费,本来就捉襟见肘,现在海城站人手远远不够,都不敢增加人手。再说,这事也不需要你出面,我会另做安排。” “好吧。”庄元元极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还有一个情况,刘冬阳有个未婚妻,跟他住在一起。我也不好总找他。” 陆江南摇摇头:“那是你们女人之间的事,还需要我教吗?” “好,我明白了。告辞!” 庄元元站起身,自己开门,回头看了陆江南一眼,“噔噔噔”出了门。 …… 杂货铺的事,第二天佐藤进就知道了。 即使没有佐藤骏介打电话,《远东时报》也报道了,位于杂货铺的军统联络站,被摧毁,现场起获电台一部。虽然联络站人员在逃,对军统等抵抗组织,也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云云。 刘冬阳一到佐藤机关,刚打开早上才送到的报纸,就被秘书井上四郎叫了过去;“刘翻译官,机关长找你。” 他心知一定是杂货铺的事。佐藤骏介的动作真快!庄元元的动作也够快的! 昨晚不是还在一起喝酒,然后送她回住处的吗?她什么时候赶出来的稿子? 刘冬阳走进机关长办公室,见佐藤进脸上堆着笑容。 “刘桑,你看了今天的报纸?” “扫了一眼,没细看。”刘冬阳答道。 “骏介刚给我打电话,也说的这件事。”佐藤进说得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刘冬阳静静地站在面前,他不知道机关长想说什么。 “你们积极主动地寻找线索,果断决定对军统联络员的抓捕,这样的态度,很好!”佐藤进表扬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尽量不要跟骏介他们的行动队正面发生冲突,我听说还拔了枪,这点不好,以后注意点。” 刘冬阳辩解道;“我们已经很克制了,是他们先掏的枪。咱们可不能认怂。” “我都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佐藤进心里也不需要自己的便衣队,如果骏介的行动队。表面上,还是要说两句。 “这件事就过去了。我找你来,还有一件事,下午,跟我去一个地方。” 第146章 重回旧地 佐藤进要他下午一起去一个地方,虽然具体什么地方,去做什么,没有说,刘冬阳知道,这是要他去当翻译。很可能要去见一些什么人。 既然如此,他就留在佐藤机关,等着吧。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 他去给老郑说了声,让他自己把车开回商行。然后又去大门外,在街对面的小卖部,买了包香烟,回到办公室。 这时他才得知,电讯组的鸠山宏,已经离开海城,现在的电讯组,由原来的副组长村上英智继任组长。 至于斩首行动以及佐藤理惠的下落,没有任何人提及。 中午去食堂吃饭,听竹下晋三说,鸠山宏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不见了。 “你说,他会不会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小泉一郎还好奇地问道。 “这是你应该问的吗?”刘冬阳严肃地说道。 不管他是去干啥,不该问的,一定不能乱问,更不该胡乱猜测。 “吃饭,吃饭!”竹下晋三打着圆场。 刘冬阳抬头,正好看见新任电讯组组长村上英智,端着餐盘,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小泉一郎吐了吐舌头,不再多嘴。 刘冬阳对他挥了挥手,道了句:“村上君,恭喜啊!” “恭喜什么?” “恭喜你晋升啊。” 村上英智笑笑,没说什么。 刘冬阳了解这个人,他不像鸠山宏,为人热情,直率。村上英智,比较阴鸷,待人冷漠,不苟言笑。同样地,做事也比较古板。他笑一笑,已经算是最好的回应了。 饭后不久,井上四郎就来通知刘冬阳,机关长要出发了。 刘冬阳左肩斜挎着公文包,右肩斜挎着盒子炮,身穿西服,头戴鬼子军帽,脚蹬马靴,紧跟在井上四郎身后下了楼。 这时他才看到,佐藤进的车旁,行动组松本太郎已经召集行动队,全都身着便衣,坐在三轮军用摩托车上,整装待发。 “他们……”刘冬阳望着井上四郎。 后者知道他要问什么,平静地说道:“松本君带人,跟我们一同出发。” “哦。去哪?” 井上四郎道:“刘桑,你上机关长的车,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上车不久,佐藤进也从楼上下来,他今天特地穿了军服,显得正式又隆重。 一辆轿车、数辆摩托车组成的车队,从机关大院出发,向城西挺进。 出了城区,继续向西。都快出海城的地界了,车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两个小时后,车队开到了一座军营前。 这里刘冬阳熟悉,是第九师团的师团部。他和佐藤进都曾在这里待过。 松本太郎跳下摩托车,跟门口的岗哨交涉了几句,拦在门前的拒马,被几个军士移开,车队进入了军营里。 刘冬阳的心里不免惴惴,鸠山宏调离佐藤机关后,就来到了第九师团,而他说,佐藤进交给他的任务,是在第九师团秘查一个代号叫“鸿雁”的红党卧底特工。 现在佐藤进突然带着自己前来,是否跟此事有关? 佐藤进不说,他也不好主动问起。 车在一排平房前停下后,松本太郎跟行动组的,留在停车场。 从平房里走出一个少佐军官来,跟佐藤进敬了礼:“佐藤将军,请跟我来!” 转身带着佐藤进、井上四郎,还有刘冬阳,迈步走进一排平房的其中一间。 这间平房,是一间会见室。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刘冬阳一眼就看到了第九师团参谋长中川光大佐,还有两个参谋部的参谋,也赫然在座。 佐藤进坐在中川光身旁,刘冬阳和井上四郎,在他的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人还没到?”佐藤进问道。 中川光看了看手表:“约定的是下午三点,快到了。” 又对刘冬阳道:“刘翻译官,你坐到佐藤将军旁边吧,等会还要你来负责翻译。” “哈依!”刘冬阳在佐藤进下首落座。 直到此时,刘冬阳依然不知道要干嘛,看这情景,他们都在等人,这人还是华国人,不然不需要他来翻译了。 “浅田君,你去军营大门看看,他们如果到了,直接领到这里来。”中川光对刚才带他们进来的少佐军官说道。 “哈依!”浅田少佐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佐藤进和中川光又聊了一会闲话,浅田少佐从外面带进来两个身穿华国老百姓服饰的男人。 其中一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清瘦。另一人,较为年轻,三十不到,个子矮壮。 几乎在他们刚进门时,刘冬阳就认出来了。 高木佑四郎!曾经在望湖县吉田大队担任翻译官,华国东北长大的日本人,流利的华语中有着浓浓的东北口音。 “高木君!”他轻声跟高木佑四郎打了招呼。 “哈,刘翻译官,这么巧,你也在啊?”高木佑四郎回答道。 然后转向中川光用日语说道:“报告参谋长,高木陪同邵先生来迟,让大家久等了!” 中川光朝旁边摆了摆手,示意高木佑四郎退后,然后起身走到那个叫邵先生的面前,伸出手来: “邵先生,久仰久仰!今日幸得一见,快快请坐!” 高木佑四郎又想上前翻译,被中川光制止了:“今天的会谈,由佐藤将军的翻译官刘桑代劳,你先退下吧。” 高木佑四郎只得退到后面,站起一旁。 待邵先生坐定后,中川光才对佐藤进介绍道:“这位就是红党军江北游击大队一中队的中队长邵先生,他此番前来,是代表游击大队大队长石敢当,跟我们谈合作事宜的。” “石敢当?”刘冬阳重复了这个名字。他怎么没听说过。 邵先生忙解释道:“就是石敬原,江湖人称石敢当。” 刘冬阳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个人草莽出身,还是红党军游击大队的大队长。他要叛变投敌? 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邵先生对着在座诸位,拱了拱手,才又说道: “邵某不才,今天代表我们大当家的,哦不,代表石大队长,特来拜见中川太君。” 中川光指了指佐藤进:“还有这位佐藤将军。” 邵先生立即转向佐藤进:“跟佐藤太君,” 说吧,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第147章 军中败类 邵先生把信封双手呈给中川光,又退回座位上,诚惶诚恐地等候着。 中川光扫了一眼,又递给佐藤进,佐藤进也看了看,转交给刘冬阳。 这是石敬原写给中川光的信,整封信用华语写成,字迹潦草,刘冬阳都仔细看了好一会,才看完。 不仅写得潦草,还有不少错别字,难怪中川光和佐藤进都只能把信交给刘冬阳,由他把信的内容,翻译成日语,给大家念了一遍。 信中的大意是,久慕皇军威名,本想早日投靠,效忠天皇陛下,却没有机会。不得已从了红党军。现手下有数百上千人,占据一方。前些日子,捉了贵军翻译官高木太君,托他牵线,石某人等,愿意接受皇军招安。具体事宜,由结义兄弟邵猴子亲自登门面议。 真特么草寇本性,写封信,满纸的匪气!不知是从哪篇评书里听来的词儿。刘冬阳心里骂道。 经过他的翻译,中川光和佐藤进听得频频点头。 “哟西!哟西!大日本帝国,无往不胜!万岁万岁!”屋子里的日本人,精神亢奋。 刘冬阳斜眼看了下邵猴子,精瘦精瘦,江湖人送绰号“邵猴子”。 “邵先生,信中说,具体事宜,由你来面议?”他冲着邵猴子道。 邵先生不住点头:“是的,我完全可以代表我们大当家的。” 中川光道:“那好,说说你们游击大队现在的情况?包括具体多少人,驻扎哪里?跟上级怎么联系?下一步,有什么任务?” 邵猴子一听,慌忙从座椅上站起,对中川光道:“中川太君,这些,目前还是我们的机密。我要是说了,皇军翻脸,直接把我们灭了,我们可不敢……” 他求救似的望着刘冬阳,希望他从中调和。 刘冬阳还没翻译完,中川光脸色变得很难看。 “八嘎!你的,诚意的大大的没有!”他怒吼道。 邵猴子回头望了望高木佑四郎,又看着刘冬阳,轻声说道:“这位刘先生,你能不能跟太君说说,他们能给我们什么好处,只要合适,我会如实回答他们的问题的。” 刘冬阳只得又把他的意思,翻译了一遍。 “中川参谋长,邵先生的意思,想问问,他们如果投诚,皇军会怎么处置他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说着,又看着佐藤进,进一步说道:“他们这些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他们不会老老实实归顺的。” 中川光道:“他首先得把他们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告知,我们才好根据情况,决定给个什么番号,几百千把人,到底是多少人?一个团?还是一个营?请拿出他们的诚意来!” 佐藤进在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开口说道: “中川君,我倒有个提议。” “佐藤将军,请明示!”中川光客气地说道。 佐藤进清了清嗓子,他刚才一直在思考,心中有了计较。 “他们无论几百人,还是上千人,对我大日本皇军来说,都微不足道。” 中川光微微颔首,他当然希望对方一个军、一个师成建制地投过来。但这个游击大队,人数虽少,却不得不重视。 他说道:“佐藤将军,华国有句成语,叫千金买骨。说古代有个国王,想用千金买一匹千里马,可是手下人却花了千金,买来一副千里马的骨头。国王很不高兴,那人解释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国王是真心想出高价买千里马的。果然,后来就有人送来了几匹千里马。 对这个石敢当,我们都能优待,让他尝到好处,不愁以后没有军长、师长效仿,都来归顺。” 佐藤进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中川军,你是第九师团参谋长,这样想、这样做也可以理解。但我作为负责情报的人,以我所见,这个石敢当,还有另外的用处。” 他们这样争论,完全不把邵猴子当回事,全都说日语,也不用刘翻译官翻译。 “佐藤将军,你是想,把他们留在红党军中?还能给我们提供红党军的动向,和一些军事情报?” 佐藤进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在江北,离红党军江南司令部较远,对总部的行动,他们也知之甚少啊。”中川光提出了疑问。 “这点你就不懂了。整个江南地区的红党军,原先都是像石敢当一样的游击队,分散,而且装备很差。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把江北当成下一步的重点发展区域?” 中川光不由投来赞赏的目光:“还是佐藤将军考虑深远。我现在才明白,师团长打电话,把您叫来,是什么用意了。” 接下来,就由佐藤进跟邵猴子谈,还是刘冬阳翻译。 “什么?皇军不要我们?我们还是留在红党军?” 邵猴子一听,完全出乎他和石敢当的计划之外嘛。 “刘先生,你告诉他,我们现在条件很艰苦,要我们留在红党军,充当内应,也不是不可以,但皇军得给我们拨钱拨武器装备。” “这是不可能的!”佐藤进道,“要是给你们支援钱粮和武器,就不怕你们红党军的上级查出来,发现内情?” 邵猴子一副为难的表情:“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了啊,我们图个啥?” 佐藤进想了想:“好处当然会有。我们可以给你先颁发委任状,任命石敢当为皇协军上校团长,你邵先生,就是中校营长。不过,这委任状,暂时不能公开。你的明白?” 邵猴子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样好!这样好!大当家的能当团长了,团长就相当于纵队司令员吧?” 刘冬阳没有把这些话翻译过去,大家对他的表现,都只当看耍猴戏。 佐藤进又道:“另外,邵先生回去的时候,我们要派人跟你一道,就说是从老乡中招的新兵,跟着去参加红党军的。” “这……” 邵先生明白过来,这个太君,是想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随时监视着他们。 第148章 计中藏计 事到如今,邵猴子也不好拒绝。但这事确实很突然,如果已经亮明了旗号,他们被收编,派多少人,都没问题。可现在,他们还处在秘密接触阶段,就这么带一个日本人去,弄不好,会坏事。 他小心翼翼地对刘冬阳说道: “要不这样,我回去给我们大队长商量商量,想个万全之策,这样,你们的人,也不至一去就引起怀疑?” 刘冬阳点点头,也用日语帮着解释:“我觉得邵先生想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急不得。而且,现在就派人过去,万一他们反悔,派去的人就危险了。这些土匪出身的,通常都摇摆不定。请机关长还是慎重考虑。” 他料定这番话,邵猴子完全听不懂。 佐藤进想了想,道:“好吧,人,可以后面再安排。” 说完,就准备起身。 邵先生急道:“那我们以后怎么联系?还是通过高木太君传话吗?” “回去等着,我会派人去找你的。” 佐藤进说完,对中川光道:“中川君,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走出会见室,去了旁边的房间。刘冬阳和井上四郎,由浅田少佐陪着,继续留在会见室。 …… 佐藤进和中川光,对面而坐。 中川光率先开口,问道:“佐藤将军,刚才刘翻译官所言,我也觉得有道理。咱们现在派人去石敢当的游击大队,是否操之过急?而且,我觉得,在游击大队正式归顺皇军之前,都不宜派人去。” “中川君,这都是以后的事。我也是现在才想到一条计谋。还是刘桑提醒了我。” “哦,将军有什么妙计?”中川光眼睛一亮,凑到佐藤进跟前。 佐藤进往后微微一缩,反问道:“中川君,石敢当投降之事,现在在师团部,还有哪些人知道?” “除了师团长,就是刚才在屋子里的几个参谋人员。怎么了?佐藤将军怎么问这个?” 佐藤进八字胡一翘,似笑非笑得说道:“你不妨在师团部放出风声去,就说江北石敢当大队,很快就要投诚了。注意一下策略,一,不要让人觉得刻意。二,仅限于师团部人员。” 中川光眼珠一转,思考片刻,恍然若有所悟:“我懂了。将军是怀疑,在师团部人员中,有红党军的卧底?那这不就相当于拿石敢当和他的游击大队当诱饵,引蛇出洞吗?” 佐藤进冷冷地说道:“牺牲区区一个游击大队,能挖出红党军的高级卧底,也值了。” “嗯。这一招,可以试试。要是师团部没有他们的卧底呢?或者这个卧底,没有为之所动,继续潜伏,接下来怎么做?” ‘这是第一步!’ 佐藤进继续说道:“第二步,如果第一步没有出现预期的情况,咱们再派人,打入游击大队内部。不过,跟刚才我给那个邵先生说的,有点调整。咱们不能让他知道,谁是我们派去的人。” “高!”中川光点头鞠躬赞道,“我就是担心,像刘翻译官说的,万一他们反悔,我们的人就危险了。如果按照将军所说,派人扮作华国人,去参加他们的游击大队,却不让他们知道底细,咱们的人,就不会有危险了。” “正是!我手下现在就有一支人马,他们每个人都是在华国长期生活过的,华语说得很好,冒充华国人,一点问题也没有。” 中川光不停地点头:“对。就像高木佑四郎,他如果换个华国名字,谁也看不出来。” 佐藤进连忙摇头:“他不行!他在皇军中担任过翻译官,很多人都见过。一旦被人认出,前功尽弃。” “倒也是,我忽略了这一点。” “然后还有第三步。”佐藤进接着说道。 “啊?还有第三步?这真是计中藏计,连环计啊。第三步又是怎样的妙计呢?” “第三步,在第二步实施后,等有朝一日,石敢当率部投诚,我们打入进去的人,要设法阻止,实在不行,伙同一些态度坚决,不愿投降,要继续抗日的人,脱离石敢当大队,去投奔别的游击队。” “妙!妙!果然是妙计!” 中川光对佐藤进佩服得就差五体投地了。 “中川君,这个计划能否实施,就看第一步了。下去按照我的意思做吧。” “哈依!” …… 陪同佐藤进回到海城,刘冬阳的任务就算结束。 但他没有马上离开佐藤机关。 这么重要的会见,佐藤进带着他。他若回来后就不见了人,一旦被佐藤进怀疑,怎么都解释不清。虽然他恨不得马上把这个重要情况,通知上级。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留在佐藤机关,自己的办公室里,思考着对策。 思来想去,这事还真不能急。不仅他不能急,消息转告上级后,上级也不能急。 现在石敢当要率部投降,这件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只要近期内石敢当出了事,那一定是今天在场的人泄了密! 今天佐藤进提出,石敢当大队,暂时不动,留在红党军里,这也给了上级延缓处理这件事的时间。 如果按照中川参谋长的意思,石敢当大队马上就要哗变投敌,那就不容迟疑了,立即汇报,果断采取措施。 既然短期内,他们装作没事一样,也就造不成多大的损失和影响。 他得把这个情况,连同自己的分析和建议,一同转交上级首长。 主意打定,刘冬阳坐在椅子上,哼起了小曲。 井上四郎从门前经过,站在门口问道:“刘桑,什么事,这么高兴?” “哈哈!就是因为没事,才高兴啊。有事,就忙事请了。井上君,要不进来坐坐?抽支烟?” 井上四郎忙摆摆手:“刘桑,我不抽烟的,你知道的呀。” “不碍事。今天忙了一天,我看你也没事,进来聊聊嘛。” “不了。机关长要我去叫村上组长过来。回头有空再聊。” 井上四郎正欲转身离开,刘冬阳桌上的电话响了。 “这人呀,真不能嘚瑟。才说没事,电话一来,保准事情就有了!”刘冬阳开着玩笑道。 “哈哈哈哈!那你先忙。”井上四郎说罢,笑着走了。 第149章 你是不是军统的人 电话是陆文恭打来的。 “刘老板,你能来商行一趟吗?”他的语气中,透着兴奋和急切。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能!”陆文恭果断地说道,“还是等你过来,我找你单独说。” “那好吧。回头见!” 说完,刘冬阳挂断了电话,起身出门。 走到楼梯口,正遇到井上四郎和村上英智从三楼电讯组下来。 “还真有事?”井上四郎想起先前刘冬阳的话,随口问道。 “嗯。商行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刘冬阳拦了黄包车,急匆匆赶到隆盛祥商行,径直上楼,到陆文恭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陆文恭开门让了进去,又反手把门关上,神神秘秘的。 刘冬阳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陆文恭,等着他说,究竟什么事。 “刘老板,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 “什么事?”刘冬阳脱口问道,立即又想起来了,“你说你要帮我走货?有下家了?” 陆文恭点了点头,又小心地问道:“如果是渝都方面的人要货,咱们给还是不给?” “什么?” 刘冬阳“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虎着脸问道:“渝都方面的人?军统还是?” “应该是军统。” 陆文恭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冬阳呆愣半天,又重新坐下,端详着陆文恭。 陆文恭不敢坐,就站在刘冬阳面前。 “老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军统的人?” 这句话,把陆文恭吓得不轻,连连摆手,还嘟呶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最后带着哭腔道:“刘老板,我,我,我怎么会,怎么会是军统呢?你可别冤枉,冤枉我啊。这是要我命的!” 刘冬阳继续冷冷地说道;“你一定要给我说实话。如果你真是军统的人,我也不为难你,好歹咱们共事一场,你自己找个借口,辞职即可。” 陆文恭连忙辩解道:“我真的不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连军统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果刘老板不愿给货,我去回绝了就是。” 刘冬阳把手一指,换了种缓和的语气,对陆文恭道:“老陆,你先坐下,跟我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会儿说是军统的,一会儿又说应该是。到底是不是?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陆文恭拖了把椅子,在刘冬阳面前坐下,说道; “跟我要货的人,绝对不是军统的人。他只是个掮客,是我用言语试探他,从他的话中,猜测出,应该是渝都方面的人。不过,我也没有揭穿他。” 有人找上门来要货,说明自己在海城的名声是打出去了。做黑市买卖,规矩就是不问人家的来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各走各道。 “你能保证,对方不是军统的人?”刘冬阳再次追问道。 “绝对保证。我跟他打过多年的交道,他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不过此人认钱不认人,江湖传说,他不仅跟军统有瓜葛,还跟红党也有牵扯。甚至和黑道上的人,也称兄道弟。” 刘冬阳想了想,道:“货可以给,但一定要机密。一旦让佐藤机关长察觉我们跟军统有交往,此事非同小可。” 陆文恭这才放轻松了些,压低声音说道 :“都是为了赚钱。佐藤机关长不喜欢钱?刘老板放心,我陆文恭,从此就钻到钱眼里了。别的事,一概不问!” “哈哈哈!看把你说的,你连我都不认了?” 刘冬阳随即开起了玩笑。 “哪能呢!” 陆文恭说着,到他的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存单,递给刘冬阳: “刘老板,我用一个假名字,给你在银行开了个户头,这是存单。你收着。” “这是?”刘冬阳接过存单,见上面已经有不少钱了。 “咱们跟洋人做的生意,已经敲定了,这是你该得的。”陆文恭解释道。 刘冬阳把存单收起来,顺嘴问道:“账目上怎么处理?” “刘老板放心,这些都是给客户的打点费。”陆文恭镇定地说道。 “嗯。先这么着吧。老陆,我有个想法,到一定规模后,咱们也可以用一个无关之人的身份,去成立一家掮客公司。” 陆文恭一拍大腿:“嘚!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思路还不成熟,所以没跟你讲。” 掮客公司,后世叫做中间商,中介公司。在买家和卖家之间牵线搭桥,收取佣金。操作得好,两头吃佣金,无本生意。 而刘冬阳曾经就是做进出口贸易,很多业务员,以个人名义,在港岛,或者海外注册一家空壳离岸公司,夹在客户和自己公司之间。一来便于客户资源保密,二来,用于收取货款,再以该离岸公司的名义,跟自己所在公司采购,中间的价差,真正的买方和真正的卖方双方都不知道。 现时的陆文恭,只是刘冬阳这么轻轻一点拨,他就全懂了。 “好好干吧。刚才说的那货,你跟人谈妥后,让蒋魁陪你去交货。”刘冬阳起身,准备回自己办公室。 “蒋魁?他能行吗?” “他不是咱们商行的安保队长吗?他跟着你去,可保万无一失。” …… 晚上回到住处,等了一会,齐连凤才从圣心医院下班回来。 刚进门,刘冬阳就拉着她,往外面走。 “蒋魁在家。咱们去外面说话。”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 出了门,把车门打开,叫道:“上车吧。” “去哪?” “先上车,在车上我再告诉你。”刘冬阳不由分说,把齐连凤塞到副驾驶位置,他自己转到驾驶座。 把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刘冬阳才把今天跟着佐藤进去第九师团的经过,简单说了说。 又把自己觉得暂时不能动石敢当的想法,也提了出来。 “这件事,你要转告上级,让他们有所防范。我总觉得,佐藤进要把石敢当留在红党军中,没那么简单。石敢当是红党军收编的土匪队伍,驻扎在江北,离江南司令部比较远。靠他去获取红党的情报,意义并不大。” 刘冬阳一边开车,一边思考。 “冬阳哥,佐藤进秘密会见石敢当的代表,为啥要带你去?”齐连凤突然问道。 第150章 就按老李说的办 经齐连凤这么一说,刘冬阳陷入了沉思。 是啊,第九师团也有翻译官,佐藤进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呢?这种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齐连凤又道:“你能确定,那个外号邵猴子的,就是石敢当手下的人?” 刘冬阳笑道:“这个应该没问题。整个会见过程,我都观察过,他们并没有打配合的迹象。再说,让组织上去查一查,江北石敢当游击大队,有没有一个叫邵猴子的人,尖嘴猴腮,长得精瘦,跟石敢当是结义兄弟,这个不难做到。 而且,佐藤进和第九师团参谋长中川光,明显事先没有统一思想,两人在处理石敢当大队的事上,存在分歧。”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黄浦江边。 “走,我们下车,去江边走走吧。” 天色已晚,江边零零星星有些人,在转悠。 远处码头上,灯火明亮,码头工人,在忙碌着。 江风袭来,有一股凉意。已经是初冬时节了。 齐连凤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刘冬阳一把揽住她的腰,有人看到,也只是情侣晚上出来约会。 “冬阳哥,我心里总觉得慌得厉害,这会不会是佐藤进专门给你下的套?” 齐连凤看着江面来往的船只,担心地说道。 刘冬阳轻轻点了一下头:“经你的提醒,我也越想越不对头。也许不一定是给我下套。” “什么意思?带着你去,给别人下套?”齐连凤侧过头来,不解地问道。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鸠山宏,前不久去了第九师团,佐藤进交给他一个秘密使命,就是暗查隐藏在第九师团的红党卧底。他怀疑‘鸿雁’在那里。” “‘鸿雁’?他是这么想的?”齐连凤惊问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最后佐藤进把参谋长中川光叫到外面去,密谈了好一阵。他们有可能利用这个石敢当,把隐藏在第九师团的什么人,引出来。至少有这种可能。” 齐连凤轻笑道:“你在那里还有个替身!不管是第九师团的‘鸿雁’,还是佐藤机关的‘鸿雁’,只要近期内石敢当事情泄露了,问题就出在知道今天会见的几个人当中。冬阳哥,这么做,你太危险了!” 刘冬阳断然说道:“可是,石敢当叛变,这事是确定的,咱们又不能不上报。你可以把我们的判断,都跟上级说明白。相信他们会考虑周全的。” “好吧,我听你的。” …… 江南红党军根据地,李部长接到“金银草小组”的长电报,只看了开头,石敢当叛变投敌,当场愤怒地用拳头砸桌子。 接着往下看,“鸿雁”随佐藤进在第九师团会见石敢当的代表邵猴子,并没有同意石敢当马上率部投降,他又觉得,不合常理。 “这是个圈套!”李部长当即做出判断。 “电报里也是这么分析的。”报务员指着电文,提示道。 等李部长把全文看完,也陷入了思考。 他带上电报稿,找到政委和苏司令员。 “老李,说说你的想法。”政委看完电报,没有表态,而是反问李部长。 李部长在路上就思考过了,他说道:“石敢当和邵猴子这几个人,我知道。当初还是我派人去说服他们加入红党军的。看来,他们投敌之事,应该属实。” “嗯,接着说下去。”政委投来鼓励的眼神。 李部长凑近一步,继续说道:“这件事,明显是敌人的一个圈套。如果我们马上解决掉石敢当,咱们的潜伏同志,势必会暴露。所以,我想……” 政委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了。你想秘密派人去石敢当大队,见见咱们派去的政委,郝钢同志,提醒他注意石敢当的一举一动,对吧?” 李部长不由得点了点头。 政委担心地说道:“郝钢去的时间不长,在那里根基未稳,即使他发现石敢当叛变,也扭转不了局势。” “总比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要好。而且,还要他密切注意,近期新加入游击大队的人。很可能是敌人派去,渗透进游击大队内部的卧底。”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政委一拍大腿,叫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司令员,此时插话道,“他们不是要石敢当留下来,收集情报吗?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江北的第二游击大队,不是打算袭击鬼子的几个据点吗?让石敢当率队前去支援!” 政委和李部长齐声问道:“他们要攻打鬼子据点?什么时候的事?” “哈哈哈哈!没有的事。就是让石敢当把队伍,带去和第二游击大队会合,既然去了,就让他们就地驻扎,不要再回去了。” “妙啊妙!”李部长回味过来,看着政委,替司令员解释道,“如果让第二游击大队向石敢当部靠拢,势必会让他起疑心,怀疑自己叛变之事,是不是败露了。现在叫他去支援第二大队,并命令他们就地驻扎,实际上也就和第二大队紧挨着了。他必不会起疑。” 政委会意,又补充道:“我们还是要给郝钢通个信,就按老李刚才所说的办。” 李部长谦虚道:“我没说,是政委你说的。” …… 却说刘冬阳在海城的烟土销路,渐渐打开了。张久升的路子广,他要货,直接派人,来找刘冬阳。 都不需要像黑市交货那么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生怕黑吃黑,钱货两亏,弄不好还要玩命。青帮有自己的规矩,刘冬阳也不过问。只管收钱,出货。就这么简单。 眼看着钱越积越多,加上隆盛祥商行的盈利,佐藤进笑得合不拢嘴。 趁着他高兴,刘冬阳跟他提出,要几张日军驻海城司令部开具的通行证。 “你这些货不是在海城销售的吗?要通行证干啥?”佐藤进警觉地问道。 “嗨!我是在海城出货,但实不相瞒,有些客户,要把货运往别的地方,他们要求,我们帮他们搞通行证,不然,他们运不走,以后也不会要这么多货了。” 佐藤进沉默着,他在犹豫。 “还有,维持会的汪治隆汪会长,也找过我,希望您能帮他弄两张通行证。” “他要通行证,怎么不直接找我?” “他不是以前拒绝了你的邀请嘛,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再说,找我,就相当于找您了。谁不知道,我是您的人!” 第151章 你该叫我叔叔 佐藤进想了想,道:“汪会长的货,咱们可以给予方便。但每批货,都要先提供货物清单,经过审核后,再发放通行证。具体核查,你跟井上秘书协调一下。也就是说,逐批报审。你把我这意思转告他,我想他应该不会反对吧?” “好,我转告他。那您看,咱们自己的货?”刘冬阳再次试探道。 佐藤进摆了摆手,略一沉吟,说道:“通行证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给别人。脱离了掌控,会出事的。谁知道他们拿到通行证后,会用在什么地方?” 刘冬阳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用于运送他们自己的违禁物品,一旦被查出来,还会牵连到我们。” “你明白就好。” “所以,”刘冬阳凑到跟前,进一步说道,“我还有个想法,咱们自己在城外过了检查站,找一处地方,设一个秘密存放点,派两个人乔装打扮后,暗中守护。需要的时候,可以从那里直接出货。” 佐藤进道:“这个嘛,你可以跟理惠商量,在给她发货的时候,捎带着运点货,由你负责处理即可。” “理惠小姐这段时间,不是一直没跟我联系嘛。” “快了。她过两天会回一趟海城。你先派人去把地方落实好,一定要隐蔽!” 刘冬阳两腿一并,朗声答道:“哈依!那我先忙去了。” …… 淮海路汪氏集团总部大楼,董事长办公室里,刘冬阳走在沙发上,汪治隆在他的对面。 同时在场的还有汪治隆之子汪明远。 刘冬阳把佐藤进的意思,转达给了汪治隆。 也就是每批货都要事先报批,再发放通行证。 “肯定是这样,我这边没有问题。”汪治隆倒是很痛快,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爹,您看,咱们要不要到警察局再想想法子?多条路子,稳妥一些?”一旁的汪明远,提出了建议。 被汪治隆训斥了一番:“怕什么?既然已经跟佐藤进提出来了,再去找警察局,好像我们很怕审查似的,有意躲着他。咱们正大光明做买卖,不就是提前报审嘛,耽误不了的。” 又对刘冬阳道:“贤侄,这事就拜托你了。回头我让明远把货物清单给你送过去,请尽快督促佐藤机关长帮我们办理。” “能问一下,咱们准备运送什么货吗?运往什么地方?”刘冬阳询问道。 汪治隆笑道:“怎么?现在就要审查了?不瞒你说,就是一些床单被套,送到乡下我们汪家的各个分号去。这不已经是冬天了嘛,都是这些货的销售旺季。要是错过了,可就卖不起价了。” 刘冬阳连忙道:“汪伯看您说的,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就是要审查,也是机关长派人来进行,我没有那个权利。” 汪治隆朝汪明远使了个眼色,汪明远去办公桌上,拿来一张银行支票,交给其父。 汪治隆把支票递到刘冬阳面前,刘冬阳一看,连连摆手: “汪伯,您这是做什么?小侄替您跑跑腿,理所应该……” “这不是给你的。你拿去交给佐藤进,啥都不说,他知道的。” 汪治隆都这么说了,刘冬阳只得把支票收好,起身告辞。 刘冬阳走后,汪明远问道: “爹,这样行吗?” 汪治隆道:“按说,床单被套,现在也在被管制的商品之列。不然,咱们也不用去求佐藤进了。只要他收了咱们的钱,这事就成了一半。日军司令部发的通行证,在海城的所有通行证中,是最管用的。” “那那些盐?”汪明远担心地说道。 “盐和这些床上用品不同。大量转运食盐,就是佐藤进,也不敢松这个口。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到时候咱们想办法,在检查之后,偷偷装上车。” 这就是汪明远前段时间离开海城,再回来时,托付汪治隆办的一车货。是要运往江南红党军的。 到现在看来,还算比较顺利。 第二天,汪明远把货物清单,送到了隆盛祥商行,交给刘冬阳。 他也是第一次到隆盛祥商行来,见到这家刚成立两三个月的商行,能有这等规模,对刘冬阳恭维了一番。 “明远,不如你和我一道去见佐藤机关长,你当面把这份清单交给他?” 刘冬阳提议道。 “我?可以吗?”汪明远有点不自信地说道。 刘冬阳看出了他的顾虑,劝解道:“你尽管跟着我去,昨天令尊大人给的支票,我已经交给机关长了,也把你们要运送的货物情况,如实告诉了他。他并没有过多问什么。应该问题不大。” 其实佐藤进仔仔细细问过刘冬阳,是刘冬阳在一旁替汪治隆说了很多话,他既然已经如佐藤进所愿,出任了维持会的会长,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求到佐藤进头上,怎么也得答应人家。再说,现在确实是入冬床上用品销售的旺季。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佐藤进力所能及的范围,帮他一把,以后在他面前,也能有面儿。 面前这个年轻人,如果把这些情况告诉他,他更加心怯,还不如善意地瞒着。 之所以要汪明远亲自跟着去,刘冬阳想把自己撇清。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了事,自己只是跑腿的,佐藤进和汪家自己当面办理的,他能有多大牵连? 他拉着汪明远,坐上车,让老郑开去佐藤机关。 下车后,对汪明远道:“你跟我来,咱们直接上二楼,去找佐藤机关长。” 在机关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井上四郎出现在门口。 “刘翻译官,你找机关长?” 刘冬阳朝后面甩了一下头,说道:“汪氏集团的汪公子,给机关长送货物清单。” “哦,进来吧。” 井上四郎把两人迎了进去,佐藤进正在办公桌后,翻看文件。见二人进屋,把文件合上,抬起头来。 “机关长,这位是汪会长的公子,汪明远。” 刘冬阳给佐藤进介绍道。 “是吗?来来来,坐!”佐藤进满脸堆笑,从办公桌后起身,走了出来。 “汪公子,我跟令尊可是老朋友了。上回去府上,怎么没有见到你?”他问汪明远。 “佐藤将军,当时我碰巧有事外出……”汪明远解释道。 “怎么还这么见外,你该叫我叔叔的。”佐藤进佯装不高兴。 “在将军面前,我可不敢高攀。”汪明远答道。 见佐藤进只管寒暄,刘冬阳提醒道: “汪公子是专门来送材料,请您审查的。” 汪明远也不失时机地把货物清单递上。 佐藤进却看也没看,放到一边,说道:“这个通行证,我不能给。” 第152章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佐藤进这句话,大大出乎刘冬阳的意外。 他都在汪明远面前说了,问题不大。现在佐藤进不给通行证,怎么突然变卦了? 汪明远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愣在那里。 “哈哈哈哈!”佐藤进见状,大笑起来。 更加让刘冬阳和汪明远摸不着头脑。 “贤侄,是这样,你们运的是床单被套,把通行证交给你们,如果遇到强行检查,你们也会摊上事。不如这样,”他看了看刘冬阳,继续说道,“刘桑过两天要往江南发货,到时候,在通行证上注明,多加一辆车。由刘桑负责帮你们把车送出城,贤侄你看这样可好?” 汪明远忙转向刘冬阳:“这样麻烦刘先生,多不好意思。” 刘冬阳立时明白过来,敢情佐藤进还是不放心,把通行证给其他人。 既然这样安排,他无话可说。 “我听机关长的,机关长叫我这么做,我照做就是,不存在麻不麻烦的。” “但是,”佐藤进进一步说道,“装车的时候,刘桑你要好好检查检查,别夹带了其他不该有的东西。” “啊?机关长,我看还是辛苦井上秘书一下,让他跟我一道去检查吧,这样您也放心。” 对刘冬阳这种认真的劲,佐藤进很满意。他转向井上四郎:“就照刘桑的意思,你去一趟。” “哈依!”井上四郎应声答道。 从机关长办公室出来,刘冬阳要老郑送汪公子回去,汪明远道: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黄包车走。这件事,还要有劳刘先生费心。什么时候能发货,提前跟我们通知一声,我们好做准备。” 汪明远回到汪氏集团,把经过跟汪治隆一说,汪治隆只吐出了几个字:“这个老狐狸!” 汪明远担心道:“他叫刘冬阳和一个叫井上的秘书来现场检查,到时候如果他们盯得紧,咱们的盐,还不好偷偷装上车呢。” 汪治隆思考片刻,道:“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你去通知你的人,把盐用装床单的纸箱封好,随时等通知。” …… 不提汪家父子分头忙碌,再说刘冬阳。第二天,他派出去布置秘密存放点的严明富,从郊外回来了。 他挑选了两个得力的手下跟着去,回来却是一个人。 在五号大院,给刘冬阳打了电话。 刘冬阳当即赶了过来,进门就问:“怎么样?地点选好了?” 严明富兴奋地点着头道:“选好了,简直是绝佳好地方!我让两个兄弟守在那里,要不,头儿,你跟我一同去看看?” “我肯定要去看。现在就走吧!” 这回没有让老郑开车,刘冬阳自己驾车,搭上严明富,一路向郊外驶去。 出了城,大路上一道检查卡,刘冬阳递上证件,又让哨卡上的人,查看了车内车外,才被放行。 又驶出二十来里地,严明富指了指一条岔路,说道:“从这里进去,再走几里路。” “这不是进村的路啊。村子不是在那边吗?”刘冬阳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在村子里。是小河边的一个独门独户的人家。”严明富解释道。 车在一座茅草房前,停了下来。 刘冬阳下了车,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除了这个茅草房,刚才就没碰到别的人家。 而房前屋后,长满杂草,显然这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 两个便衣队员,见头儿来了,从茅草房里,迎了出来。 “这家的主人呢?”刘冬阳问道。 “没有主人!” “怎么可能没有房主?” 严明富答道:“以前的主人,是在这条小河里打渔为生的,去年打仗,也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了,反正,一年都没住人了。我在村子里打听到的。” 刘冬阳知道,战事一过,很多民房都被废弃了。主人家要么被炸死,要么逃难去了外地。现在海城沦陷,他们也不敢回来。 “渔船呢?”他又问道。 严明富朝小河边努努嘴:“喏!在那里。” 刘冬阳走到小河边,这条渔船,长期不用,靠在河岸边,船里都长了草,木质底板上,还有积水。 “怎么才能到河对面去?” 严明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刘冬阳:“要过河,不是有船吗?” 刘冬阳反应过来,纠正道:“我是说,车怎样才能开到河对岸去?” 他想的是,这个茅草房,偏僻是偏僻,隐蔽也足够隐蔽。可是进来就一条小路,小车勉强可以过来。如果被人发现,堵死出路,要想抽身,只有过河。 所以日常出货,不能走这条路,要在小河对岸,用车来接。而把刚才进来的路,作为紧急情况的退路。 严明富凑近一步,讨好似的说道:“这个,我也打听了,在村子的那一头,有座石桥,可以过车,绕到小河对面。” “带我去看看!”刘冬阳命令道。 严明富诡谲地一笑:“不急。头儿,此处还有一个妙处。” “有什么话,赶紧说,有什么屁,赶紧放!”刘冬阳退后一步,跟严明富保持一段距离,笑骂道。 严明富道:“这个茅草房,并不适合存放东西。虽然现在没有人住,一旦我们派人在这里驻守,势必引起周边人的注意。这年头,偷鸡摸狗的人,可不少!” “谁说要派人在这里驻守了?”刘冬阳斜了严明富一眼。 严明富拍着脑袋瓜,不明白刘冬阳什么意思。把这里建成秘密存放点,难道不派人看着? 见严明富没有明白,刘冬阳道:“留守这里的人,可以扮作逃荒来此的难民,有个屋子住下,再有条打渔船,可以谋生。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嗨!我也是这个意思。但这样也少不了会遇到盗贼呀。头儿,你跟我来!” 说完,严明富在前面走,刘冬阳在后面跟。两人从茅草房后面,踏着杂草,走了一段。 屋后有个土山丘,上面长了一些杂草和树木,绕过一道弯,前面全是藤蔓。人在其中穿行,还有些艰难。 “你要带我去哪里?”刘冬阳忍不住问道。 严明富用手把藤蔓扯开,费了不少劲,终于可以看到,土坎下,竟然有一个洞穴! 第153章 像不像地下人员接头 严明富得意地回过头来:“头儿,怎么样?这里用来藏东西,比那个茅草房隐蔽得多吧?而且,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刘冬阳笑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的?” 他不由得好奇起来。 “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包打听!我看你不是包打听,你是盗墓贼出身,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你不去盗墓,真是埋没人才!” 刘冬阳回头看了看,从这样,完全看不见刚才的茅草房。 “很好!明富,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他对严明富夸赞道。 严明富得意地笑了。 “现在我带你过河。”他把洞穴恢复原样,领着刘冬阳,回到茅草房前。 刘冬阳对那两个便衣道:“你们俩,也上车吧。” 既然要派人假扮逃荒之人,这里留人守着,逃荒之人,怎么会还来这里? 从村子另一头经过一座石桥,又绕到茅草房对岸,在那里观察了一阵。刘冬阳才开着车,返回城里。 …… 就在这一天,刘冬阳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嘶哑的声音,约他到新桥咖啡屋见面。 “你是谁呀?”刘冬阳警觉起来。 “刘先生,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这回,换成了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刘冬阳总算听出来了,是佐藤理惠! “理惠小姐,不带这么捉弄人的。”刘冬阳笑道。 “逗你玩呢,记住,晚上七点,新桥咖啡屋。” 佐藤理惠说完,挂断了。 佐藤进说过两天,佐藤理惠就会回海城,果然她就回来了。 不得不说,佐藤理惠的命真大。几次被发现,几次被围捕,却几次都逃脱了。 这一次,不仅损失了坂田三十八这样的神枪手,还把隐藏在红党军的内线暴露了。她一直在反思,问题出在哪里。 她本来盯着的是红党军江南先遣纵队的司令员,因为突然得知有更大的官,要出现,临时改变了计划。却前功尽弃。 做人不能太贪,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层。 难道内线早就暴露,那个所谓更大的官,无非是个诱饵? 这么说,即使不改变计划,斩首行动也未必能够成功。人家早就防着了。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就是其他什么环节上,泄露了秘密。 佐藤理惠坐在新桥咖啡屋的楼上靠窗位置,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观察着外面街道上的行人。 时间快到晚上七点了,这是跟刘冬阳约定的碰面时间。 她没有直接去码头货场,或者隆盛祥商行找刘冬阳,而是把他约到这里来,有她的考量。 一辆小车从远处驶来,在新桥咖啡屋前停下。这是刘冬阳的车! 佐藤理惠从窗户伸出头去,看到刘冬阳从车里下来,钻进了咖啡屋。 咖啡屋里人不多,可以清楚地听到,楼下服务生招呼的声音和刘冬阳跟服务生的对话,接着,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在佐藤理惠的注目中,刘冬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刘冬阳一边在她的对面坐下,一边问道: “理惠小姐,我没有迟到吧?” “你真是踩点而来,一分钟也不差。” 佐藤理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冲刘冬阳说道。 “不好意思,商行里有点事耽误了,过来的路上,正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的,还堵了车。让理惠小姐久等了。” “我没有说你迟到啊。再说,我也刚到不久。”佐藤理惠笑眯眯地说道。 刘冬阳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杯拿铁。 等咖啡的时候,他往窗外扫了一眼:“理惠小姐选的这个位置,视野开阔,不仅能看到街上的情景,还能从街对面楼房的屋顶,看到落日晚霞。” 佐藤理惠道:“这不是我选的位置好,是这个新桥咖啡屋老板的眼光好。你看,他这咖啡屋,每一个窗口,都朝这个方向。无论坐那里,看到的景色,都一样,都这么美。” 刘冬阳再看一眼咖啡屋内的其他窗口,点了点头:“确实是。” 这时他才发现,佐藤理惠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绣花长裙,头上戴一顶窄边礼帽,礼帽的一侧,扎了一朵绢花。风衣搭在身后的椅背上。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这让刘冬阳想起了俄国画家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柯依的那幅着名的油画《无名女郎》,如果不是因为面前是一个侵略者的特工,一个狡猾心狠的女特工,他真得称赞一番这样一种美景。 “先生,您的咖啡。请慢用!” 服务生端来了他点的拿铁,放在桌上,退了下去。 刘冬阳刚才欣赏着佐藤理惠的坐姿,现在佐藤理惠上身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也端详着刘冬阳。 “你看什么?”刘冬阳被看得很不自在,不由得问道。 佐藤理惠笑道:“刘先生,你看咱俩在这里,像不像一对情侣在约会?” “哈哈哈!”刘冬阳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这笑声很突然,佐藤理惠连忙改口:“这么好笑吗?跟你开个玩笑。” 刘冬阳也收住笑容,辩解道:“我不是笑这个。” “那你笑什么?” 刘冬阳身子往前一凑,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怎么感觉,我们俩,像是红党地下人员在接头呢?” 这句话把佐藤理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禁不住也笑了起来:“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想到,要在这里见我?”刘冬阳追问。 “嗨!在码头货场,说话不方便。” 佐藤理惠淡淡地笑着,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说说吧,听说你在海城开拓的销货渠道,进展不错,还要在城外设一个秘密存货点?” 刘冬阳用手势示意她,凑近点,小声点。 等佐藤理惠也凑了过来,才轻声答道: “是啊。想必机关长已经跟理惠小姐说过。现在地点已经选好了,就等着送货过去。” “哦,效率挺高嘛。要不,等会儿你先带我去看看?”佐藤理惠提议道。 “今晚?是不是有点晚了?” 虽然现在还有晚霞,但很快,太阳下去后,天就黑了。 佐藤理惠接口道:“天黑不是更好吗?我们前去,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刘冬阳笑道:“理惠小姐比我还性急。那好吧,我无所谓,晚上也没……快趴下!” 刘冬阳的话没说完,用手把佐藤理惠往桌下一按,他自己也顺势蹲了下去。 “砰!”子弹带着啸叫声,从窗口飞入,搭在里面墙上。 第154章 枪毙了你也不冤 两个人都蹲到桌子下面,枪声惊动了咖啡屋的服务生,但他们都不敢过来查看。 刘冬阳试着从桌下冒出头来,看了看窗外,气定神闲地对佐藤理惠道:“人肯定跑了,起来吧。” “刘先生,这是什么情况?谁开的枪?是要杀你还是杀我?”佐藤理惠惊魂未定地问道。 刘冬阳摇了摇头,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他也不知道。 “你反应好快,怎么知道有人朝这里开枪?” 佐藤理惠坐到椅子上,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好奇地问道。 “别问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着,拉起佐藤理惠,给服务生丢了几张票子,快速下了楼,钻进了他的车。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起来,冲上了街道。 后面传来一阵巡警的警笛声。 车,一直往城西开,过了好几条街道。佐藤理惠还在追问: “你怎么就知道有人开枪?肯定是冲你来的!” “你别瞎猜了!我看到对面楼上,晚霞中有一个人头冒出来。那么明显,影子都投到我们桌上了,还能不知道!他究竟冲谁来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刘冬阳说话的语气有点重,他也感觉到了。又换了种缓和的语气,问道:“理惠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想着想着,刘冬阳又大笑了起来。 “你今天特别爱笑,又笑什么?”佐藤理惠问道。 “我笑那个枪手,也太蠢了!自己站的位置,都能把自个儿的影子投射到目标的桌上,蠢到家了!” 佐藤理惠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挺蠢的。 “你既然说枪手已经跑了,为啥还拉着我,急急忙忙地逃?” 刘冬阳扭头看了眼她,反问道:“你不想去看我那个秘密存货点了?” “那也不用这么匆匆忙忙的呀。” 佐藤理惠对这个答复,显然并不满意。 “你没听到我们离开的时候,街上的警笛声?再跑慢点,警察一来,盘问来盘问去,什么时候才能动身离开呀。” 不!刘冬阳突然停住了。 他专心开着车,没有再说话。 心里却把刚才发生的事,细细回忆了一遍。 佐藤理惠,作为日本情报机关的高级特工,怎么感觉,就像小孩子一样,对什么都刨根问底。刘冬阳回答她的问题,也像给小孩子解释什么。 难道她真的没发现桌上的那个人头影子?难道她真的看不出,枪响之后,再留在现场,会有无尽的麻烦? 太反常了! 她把这次碰面,看成是男女约会。莫非约会这个念头,让她放松了警惕,也放松了敏锐的洞察力? 刘冬阳不动声色,看了看后视镜,平静地说道:“应该不会被人跟踪吧。” 佐藤理惠也回头朝后面看了看,宽慰道:“你刚才跑那么快,谁还能跟得上。” 车还没开出城,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出城后,公路上连路灯也没有。刘冬阳开启了车灯,小心地往前行驶。 过检查关卡的时候,稍稍耽误了一下,查看了两人的证件,才被放行。 “从这里过去,还有多远?”佐藤理惠忍不住问道。 “还有二十多里地。半个小时就到了。” 又走了一段,佐藤理惠道:“刘先生,停一下车,我可能水喝多了,要下去方便一下。” 刘冬阳前后看了看,路上没什么车,便在路边停了下来。 女人要方便,他也不好多问。自己留在车上,让佐藤理惠自己下车去,找个僻静之处。 为了避嫌,刘冬阳还把车大灯关了,整个道路两侧,更加的漆黑。 “你怎么把灯关了,我看都看不清!”佐藤理惠的声音,从公路一侧传来。 “好吧,我给你开着灯,保证不往你那边看!”刘冬阳回答道。 等了五分钟,她没有回来。又等了几分钟,后面有车过来,车灯把道路照得雪亮。 刘冬阳不由喊了一声:“好了没有!” 佐藤理惠的声音,在车门边响起:“好了,来了。” 拉开车门,跨上车。 刘冬阳正要启动汽车,刚才过去的车,在他的前方停下,从车上下来五六个汉子,全是当地老百姓装束。 刘冬阳情知不对,迅速轻压离合,松开刹车,然后准备加油冲过去。 但为时已晚。 不仅前面的五六个汉子,端着枪,齐刷刷看过来。他还发现,自己车门外,也有一支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 凭着眼角的余光,他感觉到,佐藤理惠也跟自己一样,被人用枪指着。 “下车!不要耍花招!” 刘冬阳再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快下车!哪来那么多废话!”对方根本不回答,继续命令道。 “几位大哥,别开枪!我们下车便是。”刘冬阳心想,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但他还是搞不懂,这些人,拦住他俩,不直接开枪,却要他们下车,跟先前在咖啡屋开枪的,是一伙人吗? 狙击手会要人的命,而这几个人,不知为了什么。 下车后,他和佐藤理惠身上的枪,也被搜走了。 刘冬阳回过头,才发现,除了前面停下的一辆车,他们的车后,还有一辆小车。自己被前后夹在了中间。 他判断了一下现在的大致位置,离前面的村子,还有几里路。 那伙人,把刘冬阳和佐藤理惠的双手绑上,分别推上了先后两辆车。 刘冬阳坐在前面车上,左右都有人,挟持着他。 两辆车相跟着,往前面开了一阵,在路边停下。 这伙人又把他们拽下车,用枪顶着后背,走上了一条小路。 这并不是严明富他们找到的通往茅草房的那条小路,刘冬阳可以肯定。 “你们要带我去哪?”刘冬阳再次大声问道。 “你特么老实点。我们要的是那个女人,你只要乖乖的,我们不会为难你。”终于有人说话了。 “你们不能伤害她!”刘冬阳没有犹豫,立即喊道,“你们要是伤害了她,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呀?” “还想回去?她可是个日本特务,手上沾满了咱们华国人的鲜血,她今天就算是活到头了!你要是再叫,连你一块儿收拾!我们可早打听清楚了,你是日本人的走狗,日本人的翻译官。枪毙了你,也不冤。” 第155章 捉放游戏 这下刘冬阳不敢吱声了。 自己和佐藤理惠的身份,对方早就摸清了。他甚至联想到先前在咖啡屋遭到狙击的事,保不住,跟面前这些人,是一伙的。 他们究竟是哪条道上的? 海城的地下抵抗组织,有好多家。军统是一家,红党又是一家。还有各路江湖豪杰,甚至土匪帮会,都有可能。 “兄弟我多在山沟,少在书房。只知江湖贵重,不知江湖礼仪。一切不周不到之处,还望各位大哥,高抬龙袖,亮个膀子。日月旗,龙凤旗,花花旗,给兄弟打个好字旗!” 刘冬阳记得前世看到过,江湖好汉,初次见面,会说一种切口,意思是初次见面,多多关照。便脱口而出。 “什么特么的一套一套的!你以为我们是土匪黑帮?告诉你,我们可是红党军游击队!” 身边的这位,禁不住对刘冬阳训斥道。这人是这伙人的领头的。 红党军游击队?! 刘冬阳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伙人。 “你们是红党军游击队?”他追问了一句。 “怎么?不相信?你不知道,前面那个女人可清楚得很。她是不是刚从江南逃回来?” 为首的指着前面的佐藤理惠说道。 “我是在海城做买卖的生意人,你们找错人了!”佐藤理惠闻言,大声申辩道。 一边说,还一边挣扎。 “哈!做买卖的生意人,那就更好了。这下可以多捞一笔赎金了!”有人欣喜地说道。 “你们真是一帮土匪!”佐藤理惠气得直骂,也无济于事,还是被推搡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山坡顶上走去。 “队长,前面有个破庙,要不咱们就在那里,审一审这个娘们?” 走在最前面的回头对领头的喊道。 “好,你们把她带过去,这两个人,得分开审。”领头的吩咐道。 分了一半的人,继续往前,剩下一半的人,停下了,把刘冬阳推倒在地。 刘冬阳硬撑着坐了起来,因为双手被捆着,使不上力,干脆就坐在地上不动了。 “你们几个,好好看着他,我先去审那个日本女特务。” 领头的队长,说完,朝那个破庙走去。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寥寥几颗星星。 刘冬阳看了眼破庙,本来黑暗一片,现在破庙里已经点起了火把。从门口看进去,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心,在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这伙人一会儿像红党军游击队,一会儿又像土匪。他们什么来头?要么真是红党军游击队,要么就是冒充红党军的真正的土匪。 他想起那个叫石敢当的,也是土匪习性,却被红党军收编。 从他们的言语中,能够听出,他们对佐藤理惠的行踪,是有一定了解的。还知道她刚从江南逃回来。 那就不是一般的土匪。 正想着,破庙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吼声,然后是佐藤理惠的尖叫。 开始还能听出,她在喊着什么。后来声音变得模糊,大概被塞住了嘴。 刘冬阳对身边的一个男子说道:“大哥,我想抽支烟。” “你还想不想吃山珍海味嘛!在这荒郊野外,你还要抽烟?忍着吧!”那人没好气地训道。 “不是,大哥,我的衣服兜里,有包烟,你帮我拿出来,给我一支,其余的,给兄弟们分了。” 刘冬阳耐心地说着。 这话管用。那人立即上前来,从刘冬阳的衣服兜里,翻出一包老刀牌香烟。 “不错,老刀牌的。哥几个,来,每人先点上一支。” 说着,开始散发起来。 最后,没忘记给刘冬阳。他先自己含在嘴里,用火柴点燃,再塞到刘冬阳的嘴边: “算你还懂得起规矩。你抽吧!” 刘冬阳想通过一些事情,来观察这伙人的习性,进一步判断他们的身份。但还是看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全都不是江南一带的人。他们说话,明显有北方口音。 就这一点,让刘冬阳不得不警惕起来。 尤其是,他们可是开着两辆车来的。无论红党军游击队,还是土匪,会开车的少之又少,更不用说,他们从哪里搞到的两辆车? 如果他们真是红党军,那绝不是游击队,而是主力部队的侦察连。 记得去年在望湖县的时候,劫夺几车日军的被服,就是出动的根据地侦察连。他们大多不是本地人,并且受过专门的训练,会开车,属于基本技能。 刘冬阳还想到前世的一部老电影,叫《渡江侦察记》,里面的侦察连侦察员周长喜,就是开着大卡车,引开敌人最后牺牲的。 破庙的审讯,还在继续,只是渐渐没有了声音。 “这位大哥,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刘冬阳又试图打听点什么。 “你是想问,我们怎么知道你今晚要出城的吧?别做梦了,我们自有我们的渠道,但不会告诉你。” “检查站有你们的人?”刘冬阳继续猜测道。 身边的五个人,没有一个理他。 又过来一阵,感觉破庙那边,有人朝这边走来。 来到跟前,刘冬阳才看清,是先前那个队长。 “队长,怎么样?她都招了些什么?”有人迎上去,小声问道。 队长轻轻摇了摇头。 对刘冬阳道:“请吧!现在轮到你了。” 立即就有人过来,把刘冬阳提起来,往破庙推。 刘冬阳把心一横,在没有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之前,自己什么也不会招。 “不要去破庙了,就在这里。你们几个退下,负责警戒,小张,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审讯。” 那个被叫小张的,就是给刘冬阳点烟的男子。 他把香烟盒掏出来,递给队长,奉承道:“队长,给。这是这小子身上的香烟。” 队长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小张划燃火柴,凑上去给他点上。 “你也来一支吧。”队长给小张也掏了一支。 两个人当着刘冬阳的面,慢悠悠地抽着,却并不急着审讯。 这是要玩疲劳战吗? 刘冬阳心里说道。 “小张,”队长又把烟盒还给小张,说道,“你也回避一下,去给兄弟们发烟吧。” “是,队长!” 小张离开后,队长把烟头往地上一丢,凑到刘冬阳跟前,轻声说道:“刘冬阳同志,我是奉苏司令员之密令,前来抓捕佐藤理惠的。刚才你的表现,毫无破绽。等下我们就放你回去。” 第156章 反杀 “苏司令员?” 刘冬阳的脑袋突然“轰”的一下,也就一眨眼之间,他迅速按压住内心的波动,镇定自若地追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一个小小的翻译官,你们苏司令员,又怎么知道我的?” 队长也是一脸迷惑,他望着刘冬阳:“苏司令员是这样跟我说的呀,佐藤理惠我们会带回去,你还需要继续潜伏下去。” 刘冬阳连连摇头:“等等等等!你都说些什么?你要我潜伏下去,为你们做事?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我要替你们潜伏下去?” 队长急了,他一边帮刘冬阳解开绑着双手的绳子,一边说道: “刘冬阳同志,看来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接到的命令,是只带那个女特务一个人回去。司令员说,那女特务身边,很可能有我们的同志,叫刘冬阳,是个翻译官。他要我别误伤了你,要保证你的安全,同时也要制造机会,让你能够全身而退。” 解完绳索,又把刘冬阳的枪,还给了他。继续神秘地说道:“这里的人,只有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其他那些队员,并不知道。司令员也只是让我不要抓你,并没有安排我跟你接头,所以也没特意确定联络暗号。是我冒失,请你理解!” 刘冬阳顺手查了查弹夹,把枪拿在手上,问道:“你要放我走吗?” 队长点了点头。 “那把佐藤理惠也放了!”刘冬阳指了指破庙那边,对队长道。 “这恐怕不行,我们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抓捕那个日本女特务,放了她,我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你们的任务!你都没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呢!一会儿红党军游击队,一会儿又像是土匪山贼。我能相信你吗?” 刘冬阳不满地说道。 “我们,实不相瞒,刚才我们说是游击队,也算游击队。不过,我们是红党军根据地派出来的侦察分队,对外都说是游击队。看起来像土匪,那也是为了迷惑敌人。” “哦,你们是侦察分队。难怪了。” 刘冬阳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又道:“可是,我带着佐藤理惠出来,现在你放我一个人走,我回去怎么跟人交代?” 队长想了想,说道:“还有谁知道你跟佐藤理惠出来的?要不,我们把他也干掉?” 刘冬阳哈哈一笑:“你的口气很大嘛。没谁知道我跟她出城来了,可是,很多人都知道,她今天来找我,包括佐藤机关的机关长,佐藤进。你有把握把他们都干掉吗?” “那就说你们在城外遭到伏击,你只身一人,逃回去的吧。你赶紧走,再不走,那几个队员发现,就走不了了!” 队长不再废话,急着催促道。 刘冬阳收住笑容,凛然说道:“你叫我走,我就走,等我走出几步,你们再从背后开枪,你以为这种把戏,能骗得过我?” “嗨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呀。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快走啊!” 队长急得想跳脚。 刘冬阳灵机一动,对队长道:“要不,辛苦队长了,你送我到公路上,我的车,被丢在先前那个地方了。你得开车把我送到我的车边去。” 队长一听,为难起来。 “你找个借口,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你,你是队长,他们还能不听你的?” 这更让队长为难了。 刘冬阳的身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明目张胆地把人带走放了,怎么解释? 另一方面,他一个人送刘冬阳走,万一刘冬阳耍滑头,反过来偷袭自己,就得不偿失了。再带两个兄弟跟着吧,那不是让他们看着自己放人吗? “你怎么那么墨迹呀,我要撒尿,你陪我到土丘那边去。” 刘冬阳用队长的话,还给队长。说完,转身朝土丘后面望了一眼。 “好吧。” 队长松了口,跟刘冬阳一道,弯下身子,悄悄朝土丘后面走去。 刘冬阳还找到一根树棍,一边往前探着路,一边小心往前走。 “队长,你们什么时候从根据地出发的?” 路上,刘冬阳小声问道。 “出发好几天了。” “你们侦察连,就这几个人?”刘冬阳又问道。 “不,这次来的,只是一个侦察分队。” “你们还派了别的分队,进城去执行刺杀行动吗?” “我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抓捕这个日本女特务。” “你们怎么知道我和佐藤理惠今晚要从这条公路上经过的?” “……” 没有声音了! 因为刘冬阳已经出手,他用聊天的方式,让队长放松警惕。看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远处那几个警戒的人,看不到这边了,突然挥动手里的树棍,砸在队长的后脑勺。队长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草丛中。 刘冬阳在队长身上,搜出一把匕首,就用他的匕首,扎向他的心脏。 不能留活口!留了活口,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又把队长的枪,也揣到自己身上,站起身来。 如果说之前刘冬阳还在猜测他们到底是游击队还是土匪,在队长悄悄叫他同志,还说苏司令员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他就百分之百确定,这一伙人,都是冒牌货! 就算他们真是奉命前来追捕佐藤理惠的,苏司令员也绝对不可能,把一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人,告诉这个侦察分队的队长。 更何况,苏司令员根本就不知道刘冬阳的名字!他却直接叫了出来。 他的身份,是敌工部李部长亲自安排的,在根据地,连司令员、政委,都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卧底。任何人,要跟他取得联系,都必须经过李部长。而李部长也只会叫他的代号,不可能说出他的真名。 这个队长,连自己的代号也没提,就直呼其名,说明他并没有通过李部长。 对啊,他为什么不提自己的代号? 反而不打自招地解释说,不是来接头的,所以不需要联络暗号。 刘冬阳略一思考,顿时明白了。 这些人只是怀疑自己是卧底,不能确定是不是“鸿雁”。他如果直接说出“鸿雁”的代号,万一弄错了,就直接暴露了他假冒的事。 为稳妥起见,只得含糊其辞。 那么,这伙人处心积虑演这么一出戏,谁指使他们的呢? 第157章 我带人来救你了 结合下午在新桥咖啡屋遇刺,佐藤理惠反常的表演。还有,今晚来郊外,是他和佐藤理惠见面后才决定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幕后指使者,不是佐藤理惠,又能是谁! 刘冬阳冷笑一声:佐藤理惠!你竟然一直都在怀疑我!你也真是费尽心机,还设计一场苦肉计,让枪手朝自己开枪。 刘冬阳还嘲笑过那个比猪还蠢的枪手,把自己的影子投到目标的面前,有这么傻的狙击手吗。 原来这都是佐藤理惠在试探自己。 一来考验刘冬阳的反应,二来,考验关键时刻,刘冬阳会不会保护自己。 紧跟着,就派出了这支小分队,扮作红党军,诈刘冬阳上当。 好!既然你喜欢表演,我就配合你。把这场戏,演到底! 刘冬阳绕过山岗,躲开那几个警戒的人,快速回到公路上。 他跳上公路边的小车,发动起来,掉头朝检查关卡疾驰而去。 十几里路,多路狂奔,十分钟,就赶到了检查卡。 对卡上的哨兵喊道:“快!我是佐藤机关的,刚才从你们这里出去。我们遇到了红党军游击队,佐藤大尉被抓了!” 哨卡上的日本兵,对刚才出去的两个人还有印象,他们还检查过他俩的证件。一听出事了,立即吹起了哨子。 从旁边冲出一个小队的鬼子兵,迅速集合完毕。 “在哪里?距此多远?” 鬼子小队长对刘冬阳喊道? “前面十多里。要快!慢了,佐藤大尉就没命了!”刘冬阳急促地催道。 鬼子上了几辆三轮摩托车,每辆车的偏斗里,还架着一挺轻机枪。 刘冬阳在前面带路,摩托车在后面紧随。 浩浩荡荡,朝城外扑过去。 鬼子小队长性急,他的摩托车,甚至超过了刘冬阳的小车,在前面回头对刘冬阳道: “就这条道一直走吗?有没有岔路口?” “没有。前面的路边停着一辆车,是我刚才开的那辆,过了那辆车,再往前几里路,还有一辆车,也停在路边。我们就是在那里,被人偷袭的。” 小队长喊道:“明白了。第二辆车,就是游击队出现的地方。” 摩托车比小车还飚得快,一个车队,都超过了刘冬阳。 刘冬阳也猛踩油门,等他赶到时,鬼子小队,全都下车,围着那辆路边的小车。 刘冬阳对小队长说道:“右侧有条小路,他们在里面的山岗边,佐藤大尉被关在一座破庙里。” “他们有多少人?”鬼子小队长问道。 “十来个!不多。每个人都是短枪,没有长枪。” “八嘎!居然敢动皇军的人,全体都有,成战斗队形散开,包围小山岗!”鬼子小队长一声命令,手下迅速散开,几个端着轻机枪的军士,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向小山岗摸去。 刘冬阳跟在小队长身后,悄悄提醒道:“佐藤大尉在破庙里,外面的人,全是土匪。” “知道了。”小队长转头对手下命令道,“外面的人,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命令被一个传一个,悄悄传遍了所有鬼子兵。 “就在前面。”刘冬阳又提醒了一句。 鬼子兵全都匍匐在草丛中,一点一点往前爬。 几挺轻机枪,则架在了几个地势稍高一点的土堆上。 因为地势高,机枪手首先发现了目标。 “哒哒哒!” 机枪声在夜空中响起。 就听有人在叫:“我们被包围了!” “你们什么人?”也有人大着胆子喊话。没有人回答他。 “队长!队长呢?”还有人惊慌地找队长。 几个人被机枪压制,不敢乱跑,只有趴在草丛里。 见机枪扫射个不停,有两个同伴已经中弹倒地,有人也掏出手枪,开始还击。 这下更激起了机枪手的斗志,“哒哒哒哒!”一挺机枪刚停,另一挺机枪接力。 其他军士都还没派上用场,十来个“游击队员”,就都跑阎王那儿报到去了。 “进破庙,救佐藤大尉!” 小队长站起身,把手中的枪往前一挥,所有军士,均站起来,迅速围住破庙。 几支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再对着破庙门口,仔细观察。 “照什么照!人都解决了,还怕有埋伏?” 刘冬阳抢上一步,带头冲进破庙。 一边冲,一边高喊:“理惠小姐!理惠小姐!我带人来救你了!”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刘冬阳看见佐藤理惠,坐在破庙里面的地上,上半身靠着土墙,胳膊上还绑着绳索,更可笑的是,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片。 演戏要讲戏德。必须做到一丝不苟! 如果不是口被塞住,她早就在破庙里对外面喊话了。 “理惠小姐,你受惊了!” 刘冬阳一边给她解开绳索,一边安抚道。 最后,才把塞口里的破布扯下。 “这是怎么回事?”佐藤理惠惊问道。 “理惠小姐,刚才劫持我们的,是红党军的侦察分队。还想拉拢我,为他们做事。我呸!我不同意,他们就要把我们都带回他们的所谓根据地去。我跟他们斗智斗勇巧周旋,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说要去小便,趁机逃出去,搬来了救兵。” 停顿了一下,刘冬阳又表功似的说道;“刚才真玄!差点就被那个队长发现,他枪都掏出来了,我一闷棍打去,才得以脱身。” 身后的鬼子小队长,也一个立正,敬了军礼,向佐藤理惠道:“报告大尉阁下,劫持你的红党军游击队,已经悉数被我歼灭!大尉阁下,您安全了!” “八嘎!”佐藤理惠骂了句粗口。 鬼子小队长立即答道:“哈依!是我们来晚了,让佐藤大尉受了委屈。请佐藤大尉移步,回城吧。” 佐藤理惠的火气,竟然没处发泄。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来营救她的,她能对谁发火? 尤其是刘冬阳,冒死逃出去,不仅没有自顾自跑回城里,还搬来救兵,积极营救,这样的表现,可圈可点,她无话可说。 她从地上站起身,浑身无力,差点又跌坐回去。 刘冬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第158章 救你就是救我 发生了这样的事,去看刘冬阳找好的那个存货点,也没心情了。 坐在回城的车上,佐藤理惠一句话也没说,一直沉默。 刘冬阳还关切地询问着:“理惠小姐,你什么时候,被红党军盯上了?我怀疑,下午在咖啡屋朝你打黑枪的,跟这些人,是一伙的。以后你出门,可得当心点。” “别说了!让我静一静!” 佐藤理惠嘶吼道。 “好好!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行,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送到我叔父家吧。”佐藤理惠有气无力地说道。 “哈依!” 过了一阵,刘冬阳又道:“刚才路边那两辆车,我明天派人来开回来。咱们便衣队,该鸟枪换炮了。” 以前刘冬阳给大家许诺,要每人配发一辆脚踏自行车,现在有了两辆小汽车,不知道那帮家伙,会高兴成啥样。 不过,自行车还是要配。便衣队日常出行,总开着汽车,还暗查个啥! 只有在有大的行动的时候,小车才能派上用场。 想着想着,刘冬阳不由自主地边开车,边吹起了口哨。 “看来,你很开心是吧?”佐藤理惠没好气地说道。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这就叫,因祸得福,白捡两辆小车。” “看把你能的。说不定那两辆车,是偷来的。到时候失主找来,还得还给人家。” “那不能够。我去找警察局,把号牌一换,谁知道呢。”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进城后,刘冬阳反而放慢了车速,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身旁的佐藤理惠,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一声不吭。 此刻的佐藤理惠,哪里会睡着。她一路都在想,今天的事,就是专门设计好,试探刘冬阳的。他是经受住了考验呢,还是被他看破了,故意把事态搞成现在这样的? 这件事,等会见到叔父,又该作何解释? 车到佐藤进家门前,刘冬阳踩住刹车,轻轻叫道: “理惠小姐,到家了!” “哦。好。刘先生,谢谢你!” 佐藤理惠临下车,对刘冬阳道了谢。 “不用。救你就是救我,我俩在一条藤上。” 佐藤理惠忍俊不禁,笑道:“你是说,我们俩,都是蚂蚱?”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救出你来,机关长能饶得了我吗?” …… 休整了两天,佐藤理惠到码头货场,给了刘冬阳一个清单,要他安排车,把清单上的货物,发送给指定的收货人。 “你不去看看我那个存货点了?”刘冬阳问道。 这次随佐藤理惠的货一起发出的,有他准备存放到城外的福寿膏,还有汪治隆的一车货。 汪治隆的货,佐藤进似乎没有告诉佐藤理惠,她并不知情,刘冬阳也没在她面前多提一个字。 “不看了。那是你的事,你负责即可。我今天就要离开海城,也没时间去看。这份清单,你费心了。” 刘冬阳笑道:“理惠小姐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为你办事,是我的职责。” 佐藤理惠不置可否,笑了笑,对刘冬阳摆摆手:“走了!” 转身出了货场。 刘冬阳按照清单,把仓库中的货清点好,叮嘱了一番看守甲和看守乙,开车回到商行。 拿起电话,一面给货运公司调车,一面又给汪治隆汪会长打电话,通知他,明天一早,准备装车,到时候,他和井上秘书,会去汪会长的货场。 这一切都联系好后,他驱车赶往佐藤机关。 其时,根据佐藤进的要求,井上四郎已经从日军司令部,把免检通行证,取了回来。 等刘冬阳见过佐藤进之后,井上四郎把那张免检通行证,直接交给了刘冬阳。 刘冬阳仔细看了看,汪治隆那一车货,由床单被套,改成了成衣。 只要不开箱验货,从每箱重量上来说,成衣跟床单被套差不多。 他微微点了点头,对井上四郎道:“多谢井上君!我还以为,我们下午得现去司令部申办通行证,所以急急忙忙赶过来。” 他把免检通行证,收进公文包,又和井上四郎约定了明早出发的时间,离开了佐藤机关。 就在这一天,那个茅草房外,走来两个人。一个哑巴后生,二十多岁,肩上斜挎着一个包袱布兜。另一个是位白发老人,颤颤巍巍的,一手拄着一根木棍,一手由哑巴后生搀扶着,来到茅草房前。一看就是外乡逃难来的。 哑巴后生把杂乱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地上铺上稻草,当做两人睡觉的床铺。 这一对老少,不是刘冬阳派去的。佐藤进对便衣队员并不放心,只派两个人守护,要是这两人起了歹心,见财起意,私吞货物,换成钱财,逃之夭夭,去哪里追讨? 所以,他给刘冬阳派了两个日本人,来担负这个重任。 其实两个都是年轻人,白发老者,只是化了装而已。他们都是佐藤理惠手下训练有素的特工,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华语。就算秘密被人无意中发现,他们也能采取断然措施,杀人灭口。 前天佐藤理惠吃了哑巴亏,损失了几个特工。那晚她把整个过程,给佐藤进做了汇报。两人经过反复分析,证明刘冬阳还是靠得住的。刘冬阳如果要她的命,只需对出动的日军小队说句谎话,她极可能和那几个被剿杀的手下一样的下场。 两辆车归了刘冬阳的便衣队,这不算损失。只相当于办了移交,从佐藤理惠的特工组,移交给了刘冬阳的便衣队。便衣队还不是佐藤机关属下的人马。 实际上刘冬阳存放到城外的货物,变相地置于了佐藤理惠的掌控之下,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次日一早,刘冬阳直接从住处,驱车赶往汪治隆的汪氏集团货场。 早上的街上,没有行人,也没什么车。白天随处可见的黄包车,也还没有出来。 一路畅通无阻,赶到汪氏集团的货场,刘冬阳专门看了手表,离跟井上四郎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他却在货场出口处,见到了佐藤进的专车。 第159章 验货装车 见到佐藤进的专车,刘冬阳一瞬间想到,会不会是佐藤进亲自来了? 车上只有佐藤进的司机,靠在驾驶室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刘冬阳没有叫醒他,抬眼朝货场里面望去,一辆卡车,停在一堆纸箱旁边,井上四郎,正在指挥几个装运工,一件一件地开箱,细细检查。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单子,一定是汪明远递交的货物清单。 他却没有见到佐藤进的影子。 看来,是井上四郎,坐着佐藤进的专车来的。并且还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更早。 这肯定是佐藤进指使的!这个佐藤进!一会儿看起来,对自己多么信任,一会儿又看起来很不信任。 刘冬阳暗自摇摇头。 既然你愿意检查,就慢慢检查吧。 刘冬阳干脆退到货场外面,把车停到大门旁。坐在车里,点上香烟,吞云吐雾起来。 货场里面严禁烟火,他在外面,不算违反规定。 汪治隆和汪明远,本来都在看着井上四郎查货。看到刘冬阳的车头进了货场,又退出去。 他俩对望一眼,那意思是,这两个人,还打配合,一个进货场查验,一个守在外面。他们筹办的那几箱盐,准备等查验完后,再从外面拉过来,现在看来,有点麻烦了。 汪治隆给汪明远使了个眼色,汪明远会意,对着刘冬阳停车的地方走去。 “刘先生,来了怎么不进去?井上秘书正在查验货物呢。” 刘冬阳正在享受,猛听得车窗外有人叫他,侧头一看,是汪明远。 “哦,他查就行。我正好偷个闲,在此抽上一支。明远,你也来一支吧。” 刘冬阳说着,把香烟盒从车窗递了出来。 “谢谢!我不抽烟。” 汪明远说着,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 一边跟刘冬阳闲聊,一边用眼四下张望。他要感觉感觉,刘冬阳坐在车上的视野,能看到什么范围。 “这批货能够装运,真得感谢刘先生的帮助。” “客气!我跟令尊是什么关系?他可是我的长辈,这点忙,理当效劳。” “刘先生,货装好以后,要先拉到贵行的货场去吗?”汪治隆试探着问道。 “要的。我们共用一张通行证,需要相跟在一起出城。” “那我去叮嘱他们,动作麻利点,早点装好车,早点出城,免得耽误了贵行的时间。” 汪明远说着,推开车门,进货场里面去了。 井上四郎查验完毕,装运工装车都很顺利。都是打好包的纸箱,几个人在车下往上递,几个人在车上接,不到半个钟头,就整整齐齐码到卡车上了。 再拉上篷布,系好绳子,一切就绪。 刘冬阳也从车上过来,看着大伙儿上篷布。 在这当口,一道人影,悄悄离开了货场。是汪明远派去,通知外面的人的。 “刘桑,我就不跟着去码头货场了。你盯着点。”井上四郎跟刘冬阳打了招呼,就准备上车回佐藤机关。 “井上君,现在也没到上班时间啊。不如我们一同前往码头货场,那里还有一批特殊货物,我希望也能经过你查验后,再装车出发。这样机关长才比较放心。” 井上四郎摇摇头:“那些货,你经手的,还有啥不放心的。不过,现在确实还早,我就陪刘桑一道去吧。” 他上车后,让司机跟上刘冬阳的车。两辆小车,在前面行驶,汪氏集团的卡车,在后面跟。 刘冬阳惦记着自己那批货,把车开得飞快,井上四郎的司机,也跟得很紧。 到了码头货场,却不见了后面的卡车。 “他们没有跟上?”他紧张地问已经下车的刘冬阳。 “不会吧?卡车满载,肯定跟不上我们小车。等等看吧,不着急。” 刘冬阳说完,自己先进了货场专用仓库,留下井上四郎,还在货场门外,焦急地张望。 他在考虑,要不要调转回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犹豫间,卡车在街道上,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 不等他发问,跟着押车的汪明远,冲井上四郎喊道:“你们开得好快,转眼之间,连你们车的尾灯都看不到了。” 这边刘冬阳安排的便衣队员,已经把要装车的货,从仓库里搬到了外面。 预定的卡车,也倒在了仓库外的空地上。 刘冬阳回头,看到汪氏集团的卡车已经到达,就停在货场出口处。 他招手叫井上四郎:“井上君,请过来一下!” 井上四郎跑步过去,刘冬阳道:“你跟我一道,对照清单上的货物和数量,清点一下。” “刘先生,你点了就行。” “还是两个人一起清点吧。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出了差错,漏装了什么,可就误事了。” 在刘冬阳的一再坚持下,井上四郎勉为其难地跟着数了起来。 “点完了?”刘冬阳问道。 “点完了!”井上四郎回答。 “好!明富,叫大伙儿麻利点,抓紧装车!” 刘冬阳一声令下,又是一顿忙碌。 这次的装车跟以往不一样,有一部分货,要在出城后就卸下来,转往那个秘密存货点。 所以,那部分货,得最后装,装到车厢的尾部。 也由于严明富要负责转运提前卸下来的货,这次另外叫了两个弟兄,跟车押送。 刘冬阳把免检通行证交给严明富,嘱咐道:“出了城,通过了检查哨卡,再把这个给那两个兄弟带上。” “好!头儿,你不去吗?”严明富又问道。 “我要先走,在那个路口等你们。” 他说的,是通往茅草房的那个小路口。他在那里接上货,要用小车转运到茅草房。 他本可以让便衣队,开着捡来的两辆车去做这件事,但秘密存放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自己亲自去吧,加上严明富,够了。 这时,汪明远从卡车上下来,来到刘冬阳跟前,问道:“都装好了,可是出发了吗?” “可以,你们的车,跟在我们的车后面,不要再跟丢了哟。” 刘冬阳笑着打趣道。 “跟小车,能跟丢,跟这辆大车,没问题。”汪明远也笑了。 他跑步回到他们家的卡车上,等着货场里的这辆车先走。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悄悄对刘冬阳道: “刘先生……” 话音未落,货场门口,涌进来十多个便衣,个个拿着武器。 “都停下!我们要检查!” 第160章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明远,不要慌。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 刘冬阳一边宽慰着汪明远,一边打量着冲进来的这伙人。 这伙人虽然穿着便衣,敢这么不问青红皂白,闯进他们隆盛祥商行的货场来,一定是仗着什么人的势。 而且,现在还是清晨,他们赶早装货,就是为了趁天亮以前出城。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也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早就从汪氏集团货场,跟踪上了。 一旁的井上四郎,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跨前一步,怒气冲冲地对那伙人道: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皇军装运物资,用得着你们管吗?” “皇军的物资?这不是隆盛祥商行的货场吗?” 井上四郎的话,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如何处置。 刘冬阳看着几人的神色,以及他们冲口而出的这句话,马上明白了。这几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心中有了底,他从严明富手中,抓过那张免检通行证,在空中扬了扬,指着井上四郎,对那伙人道: “他说的没错!这批货,正是我们为皇军筹集的物资,我这里有皇军司令员开具的免检通行证。不过,你们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冲进货场,耀武扬威,你们有什么资格,检查皇军免检的物资?” 刘冬阳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便衣队员,包括严明富,都纷纷亮出了家伙。 虽然对方有十来个人,自己也有十多个人,双方势均力敌。但这是在自己的货场,是自己的地盘,又是在城里,还有井上四郎在场亲眼看着,刘冬阳一点也不担心。 那伙人中,有人说道:“我们是……” 话说一半,货场外传来一阵掌声,紧接着,一个人一边拍着手,一边走了进来。 李文忠! “佩服!佩服!” 他走到那伙人中间,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刘冬阳现在在海城黑市上,靠着贩卖违禁毒品,大赚特赚,想着抓你个现行,给兄弟们也分一杯羹。没想到你神通广大,竟然搞到了日军司令员的免检通行证。实在是佩服!” “果然是你!” 刘冬阳先前就想到,这些人是针对自己而来的,谁最有可能呢?现在得到印证。 “你躲在背后,搞什么鬼!” “哈哈哈!”李文忠笑道,“我想等他们搜出你的违禁物资,再出来,和你好好聊聊。没想到,对了,这位先生是?” 他转向井上四郎。 “他是佐藤机关长的秘书,井上君。”刘冬阳介绍道。 李文忠随即对井上四郎鞠了一躬:“井上秘书,得罪了!虽然你们有免检通行证,可是,我怀疑刘冬阳夹带私货!” 他回头指了指货场门口停着的汪氏集团的卡车,对井上四郎道: “既然隆盛祥商行的货场,在为皇军运送物资,外面那辆卡车,如何解释?井上秘书,你可不要被他蒙蔽了。” 直到此时,刘冬阳终于可以确定,李文忠和他的手下,在货场外蹲守,他们并没有看出,那辆卡车从什么地方开来的。 如果他们从汪氏集团就跟上了,不会不知道,那辆卡车上的货,都是经过井上四郎亲自查验过的,还会在井上四郎面前,告刘冬阳的黑状吗? “李文忠,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知道冒犯了佐藤机关长,连佐藤骏介也保不了你吗?” “别废话,我要的是实证!只要查出你夹带私货,我看,佐藤机关长也保不了你!” 李文忠说完,对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去查查那辆车!” 刘冬阳怒道:“我看谁敢动!” 严明富和十多个便衣队员,持枪往前一步,只要刘冬阳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就要开火。 李文忠的手下,停下脚步,看向李文忠。 井上四郎内心,是很希望李文忠能够带人,去查一查那辆车的。 那车从汪氏集团过来,有段时间,脱离了井上四郎的视线,正好借着李文忠的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 但他又很清楚,车上装的床单被套,也属于限制物品,被对方抓住把柄,终归不好交差。 再有,明明有免检通行证,李文忠还要强行检查,简直就是藐视皇军。他若同意李文忠的要求,相当于在李文忠面前服软。 他可是皇军情报机关的秘书,能这么轻易服软吗? 见双方僵持起来,井上四郎连忙笑着打起了圆场: “两位,何必搞得这么紧张。李队长,实不相瞒,这一卡车,和外面的那辆卡车上的货,都是皇军征集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不信你可以看看免检通行证,上面明确注明,是两车货。” 就在这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时候,汪明远偷偷跑到货场办公室,给他父亲,汪治隆汇报了情况。 汪治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佐藤进去个电话。 不管怎么说,修改货物品名,瞒着申办免检通行证,这事被捅出去,佐藤进面上也不好过。 外面李文忠还不甘心,他坚持说:“刘冬阳欺瞒了你,井上秘书,如果他这车货,是为别的什么人,偷运的紧俏物资,你回去,可不好跟佐藤机关长交代了。” 井上秘书也来了气:“我已经给你说了,两车货都是我们的。你,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要查,我们打个赌,如果你查出了什么违禁物资,我立马拘捕刘冬阳!” “好!既然井上秘书说了,兄弟们,动手吧!”李文忠对手下喊道。 “慢着!我还没说完,你动什么动!如果没查出什么来,你跟我回佐藤机关,亲自跟佐藤机关长解释去!”井上四郎厉声说道。 刘冬阳算是听出来了,敢情这井上秘书,也同意李文忠检查。话说得怒气冲冲,就是这么个意思。 汪氏集团装的什么货,他吖不清楚吗?还让李文忠的人去查? 他回头四下找寻汪明远,却没有见到人。 “明富,汪公子人呢?” “好像去了货场办公室。”严明富答道。 “去把他叫来,他的货,他得亲自看着点。”刘冬阳吩咐着。 李文忠把手一挥,手下几个人,立即跑到门口的卡车边,七手八脚解开篷布。 第161章 你找佐藤社长跟我有什么关系 汪明远从货场办公室出来,跟刘冬阳一道,站在旁边监督。 井上四郎紧跟着李文忠,盯着他手下的人,把篷布扯开一角,露出车厢尾部的纸箱来。 “小心点,别把纸箱搞坏了!”井上四郎招呼道。 李文忠的行动队员,本来要直接拿刀,捅破纸箱查验的,被井上四郎一喊,只得收手。小心地从车上,卸下一个纸箱来,挑开封口。 “是什么?”李文忠问道。 “报告队长,是衣服!” “继续!”李文忠又命令道。 几个人又卸下一个纸箱,打开后一看。 “报告队长,还是衣服!” 井上四郎心道:“我一大早赶过去,特地叮嘱汪家的人,在车厢后面,装上一些成衣,以防意外备查。看来,这些纸箱,并没有被调换。” 他又绕着车厢,查看了篷布和绳索,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从车厢里查出成衣来,却很出乎刘冬阳的意外。 汪明远提供的货物清单,他是看过的。明明都是床单被套。他还想过,佐藤进把货名改成成衣,就是想打擦边球。 竟然真的是成衣?汪治隆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行动队员又问李文忠:“队长,还查吗?” 李文忠叫道:“查!你们不要只查车厢尾部的,把篷布拉开,中间和前部,随机拖几箱下来检查!” 李文忠的话,令汪明远浑身一震。继续查下去,事情必然露馅。 可他现在也无计可施,在场的,不仅有李文忠和他的行动队员,还有刘冬阳,还有佐藤机关的井上秘书! 今天一大早,井上秘书赶来,吩咐要在车厢尾部,装上一些成衣,汪治隆和明远都觉得,这个佐藤进的秘书,是为他们考虑。还有些心存感激之情。 如果被查后,车上还夹带了几箱食盐,问题就大了。 刘冬阳对汪治隆运被套床单也好,运成衣也罢,都无所谓。他只是起个中间人,帮忙过检查关。 汪明远偷偷跑去货场办公室,他就意识到,货里可能有问题。 而现在汪明远紧张的神色,更是没有逃过刘冬阳的眼睛。 不管这批货是运往何处,现在已经跟他刘冬阳绑在一起了。 无论如何,他也要帮汪家,度过这一关。 就在汪明远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冬阳站了出来。 “我说李文忠,你查也查了,没有问题,就该让他们把货装回车上。时间不早了,你真要把全车货都倒下来,慢慢检查吗?” 他说着,又看向井上秘书:“井上君,这车货,是你亲自检查后,再一箱一箱装的车,你觉得,还有必要继续折腾吗?李文忠这是连你都怀疑了?” 井上四郎也怕,继续翻下去,翻出里面的被套床单来,连佐藤机关长都解释不清,连忙附和道: “是我一箱一箱看着装车的。李队长,我可以保证,前面跟车尾的货,都是经过我亲自检查的,没有问题。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行!既然抽查,前中后,都要随机抽。”李文忠断然说道。 刘冬阳冷冷地说道:“我看,李文忠,你这不是要抽查货物,这就是要挑刺!你敢跟佐藤机关作对?是谁给你的这个胆?佐藤骏介吗? 就是佐藤骏介亲自来,他也得给他叔父留个面子。哪有你这样的,认死理,纠缠不清! 上回我们抓捕军统联络站,被你搅合,坏了事。你还想继续坏事吗?” 李文忠就是因为上回抓捕军统分子,被刘冬阳掺和进去,现在抓住这个机会,正好挟私报复回来,他哪里肯轻易罢手。 他想了想,转向井上四郎:“井上秘书,我们再从车厢中间随便抽查两箱,没问题,最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刘冬阳沉着脸,并不看他,而是问井上四郎: “井上君,这里就你说话管用,你说句话,查,还是不查!这辆车,是你监督装车的,你做决定吧。” 末了也不忘提醒井上四郎,出了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井上四郎被逼到了墙角,他只能说:“不用查了。” “那好。哥几个,把篷布拉下来,扎好,准备出发!”刘冬阳不容分说,对严明富等人一挥手,直接拔出枪来。 “刘冬阳!”李文忠急了,指着刘冬阳道,“就冲你这猴急猴急的样子,我严重怀疑,这辆车里一定有鬼!兄弟们,给我检查!” “无事生非!李文忠,今天可没有佐藤骏介给你撑腰。” 李文忠就带了十多个人,想要来硬的,也不现实。 手下队员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命令呢。 而另一边,严明富已经带着人,把卸下来的两箱货,装回车厢,又拉下篷布,准备捆扎。 李文忠大叫一声:“慢着!” 转向井上四郎:“井上秘书,请稍等。我要请示佐藤社长。” 他要把自己的怀疑,跟佐藤骏介汇报,看佐藤骏介怎么说。 “你找佐藤社长,跟我有什么关系?”井上秘书不屑地说道。 这种时候了,你难道还要拿佐藤骏介来压人?井上四郎又不归佐藤骏介管。 李文忠急急忙忙朝货场办公室冲去,他知道,那里有电话,可以直接打给佐藤骏介。 “井上君,他要找就让他去找嘛。我真想看看,佐藤骏介,会不会像他一样,不把佐藤机关长放在眼里!” 说罢,刘冬阳和井上四郎一道,跟在李文忠后面,走进了自家的货场办公室。 外面,严明富和手下,也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等着头头儿们争论的结果。 李文忠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先要了亚和洋行,没有找到人。又转佐藤骏介住所。 这次,电话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佐藤骏介慵懒的声音: “莫西莫西!是哪位?” “社长,是我,李文忠。我想跟你汇报一件事……” 李文忠来码头货场,其实并没有跟佐藤骏介报备。他想等拿到了证据,再去汇报。 现在局面闹成这样,他要把事情,好好给佐藤骏介解释一番。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本来听着慵懒的佐藤骏介,一听李文忠的声音,立刻大声训斥起来…… 第162章 你来得正好 “李文忠,你给我打电话做啥?大清早的,有什么事,不能等白天再说吗?” “可是,这件事,现在……” 李文忠把码头货场的情况一说,佐藤骏介更火了,对着话筒吼道: “佐藤机关的货,你也敢擅自去查?带着你的人,马上,立即,给我滚回来!” 声音很大,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怎么样?李文忠?” 刘冬阳丢下一句,跟井上四郎同时退出了办公室。 现在不需要看李文忠的难堪了,那是他和佐藤骏介的事。 两辆卡车,很快准备好,一前一后,驶出了货场。 原来,汪治隆给佐藤进打过电话后,佐藤进当即拨通了佐藤骏介住所的电话,对着他一通数落,要他把李文忠和他的人,立即召回去。 可佐藤骏介嘴上答应,放下电话,就蒙头大睡。 他想通过拖延,来给李文忠争取时间。只要拿到了他们夹带私货的实证,佐藤进就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李文忠竟然直接给他打电话询问处理意见,他听出话筒那边,还有佐藤进的人,拖延也没有理由了。 这才假意把李文忠训斥一顿,草草收场。 等李文忠带人离开后,井上四郎也走了。 刘冬阳重新回到货场办公室。 刚才的事,汪明远肯定偷偷到办公室,给他父亲报了信。事情已经结束,刘冬阳得给汪治隆报个平安。 “汪伯,我是刘冬阳。” 电话中,刘冬阳自报家门。 “哦,车都出发了吗?”汪治隆若无其事地问道。 “都出发了。一切顺利!汪伯您就放心吧。” 汪治隆没有细问,最后怎么处理的。刘冬阳,也没有给他说太多。 两个人心照不宣,这件事上,汪家欠了刘冬阳一份情。 挂断电话,刘冬阳才驾着车,一路加速,朝城西追去。 …… 等刘冬阳在城外,把货物转到秘密存放点,带着严明富回到城里,已是当天的下午了。 把严明富放到五号大院,他径直去了佐藤机关。 早上经历了那场风波,井上四郎回去,一定会跟佐藤进报告。 刘冬阳有必要把卡车已顺利出城的消息,向机关长汇报,等机关长打电话来询问,就显得不积极主动了。 进入佐藤机关后,他忽然感觉气氛有点不一样。 门口的守卫,似乎比往日增加了。 机关大院里,没有偷闲在外溜达的。 刘冬阳停好车,才发现,佐藤进的专车,并没有停在办公大楼的楼下。 难道佐藤进外出了?不在办公室? 刘冬阳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机关长的办公室,门紧闭着。 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再敲一次,依然没有动静。 果然机关长不在! 他去找井上四郎,也没找到。 算了,既然人不在,刘冬阳准备回商行,找个时间再给机关长打电话汇报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从二楼下来。 正巧行动组的副组长小山勇夫,从楼梯旁边的卫生间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刘翻译官,刚看到你进来,现在就要走?” 小山勇夫迎上来,寒暄道。 “我找机关长,机关长好像不在办公室。” “刘翻译官不知道吗?机关长被送去陆军医院了。”小山勇夫说着,看了看走廊,见没有人,才又说道,“今天上午,机关长的专车,被人安放了炸弹。” “什么?” 刘冬阳急忙追问道;“谁放的炸弹?机关长伤得重吗?我说刚才在大院里怎么不见机关长的车。” 小山勇夫凑近一步,几乎贴着刘冬阳的耳边,说道:“幸好机关长晚出来一步,还没上车。车报废了,人受了点伤,估计不算严重。松本组长和井上秘书,送他去的医院。” 刘冬阳想,要是没有迟那一步,佐藤进今天恐怕就逃不过这一劫了。 会是谁干的呢? 暗杀日本特务机关长,有点像军统的手笔。 以前李文忠就干这种事。 刘冬阳突然想到,今天早上,李文忠在码头货场出现,机关长的专车,也在货场。是送井上四郎的。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李文忠在货场,死活都要求开箱验货,他是不是借故拖延时间,掩护别的什么人,在井上四郎的车上,动手脚? 刘冬阳不由心中一紧,自己能够想到这一层,佐藤进也能想到。 最主要的,李文忠也能想到,出事后,肯定会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 他会这么冒险吗? 难道他投靠佐藤骏介是假的? 不!顺藤摸瓜,李文忠有嫌疑,但同时有嫌疑的,还有今天早上井上四郎见到过的所有人!包括刘冬阳自己,也包括汪治隆和两家货场出现过的人! “小山君,这事发生在上午什么时间?你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小山勇夫道:“具体情况,我也没有亲眼看到。大概上午九点过吧,一声巨响,我从办公室窗户往外看了看,爆炸已经发生了。” “机关长的司机呢?他在车上吗?”刘冬阳急问道。 “司机?司机死了!” “啊?” 本来刘冬阳还想,今天早上,井上四郎到汪氏集团也好,到自己的码头货场也好,司机一直没离开过车,井上四郎在查货,司机都在车上养神。有没有人对车动手脚,司机是最有发言权的。 现在一枚炸弹,没有要了佐藤进的命,却把他的司机,送上了天。 “小山君,不跟你多说了,我得赶去医院。” 跟小山勇夫告别后,刘冬阳驾车直奔陆军医院。 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佐藤进的住院病房。 见到佐藤进的时候,只见他头上缠着白纱布,手腕上也吊着绷带。刘冬阳推测,应该是爆炸时,用手护着头部,结果,手和头,都被炸弹爆炸产生的碎片划伤了。 又见松本太郎和井上四郎,一边站一个,守在病床边。 “机关长!” 刘冬阳叫了一声,走进屋去。 “刘桑,你来得正好!”佐藤进两眼发红,像是刚刚发过火。 “机关长的伤?”刘冬阳关心地问道。 “我死不了!”佐藤进喊道,又指了指井上四郎,“刘桑,你和井上秘书,今天一早就在一起,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俩,给我好好查!三天之内,查出凶手来!” “哈依!” 刘冬阳和井上四郎,并排立正,朗声应道。 第163章 你带人去打探一下 刘冬阳当着佐藤进的面,问井上四郎: “井上君,今天早上,你从货场回来后,机关长的车,有没有再出去过?” “……” 不等井上四郎回答,佐藤进抬了抬吊着绷带的手,喊道:“你们出去讨论,我只要结果!”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朝佐藤进鞠了一躬,退出了病房。 “井上君,我们下去,在我车上去聊聊。” 回到车上,刘冬阳再次问道:“早上,机关长的车,有没有再出去?我的意思,在汽车爆炸之前,是不是只有早上你坐着出了一趟门?” 井上四郎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 “刘翻译官,你这是要审问我吗?” 刘冬阳连忙换了种语气,说道:“井上君,你想哪儿去了。机关长要我俩负责追查此案,我总得先把情况了解了解吧?” “你到之前,我都跟机关长详细汇报了今早的经历。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井上四郎负气说道。 看来,他在佐藤进那里受了气,现在正没处发泄。 刘冬阳劝解道:“作为机关长,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想弄清楚。井上君,你觉得,最可能被放置炸弹的可能,是在什么时机?” “我哪知道!要么在汪氏集团的货场?或者在你隆盛祥的码头货场?对了,最大可能,就是在码头货场。那帮家伙无故生事,非要查来查去,我看那个李文忠嫌疑最大!” “可是,司机不是一直在车上,没有离开过吗?” 刘冬阳提出了疑问。 “而且,”他继续提醒道,“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样的推断,最好不要先告诉机关长。” 见井上四郎盯着他,满眼的问号。 刘冬阳又解释道:“你想想,李文忠现在可是佐藤骏介的人,他也是奉了佐藤骏介的命令,带人来查验货物。如果让机关长得知,他会不会认为,我们在挑拨他们叔侄间的关系?” 井上四郎点了点头:“嗯,刘翻译官,你考虑得也有道理。不过,李文忠曾经就是军统的人,他投诚时间不久,会不会脚踩两只船,都很难说。” 刘冬阳轻轻摇了摇头:“井上秘书,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杀手,想找机会在佐藤机关长的车上安放炸弹,你会悄悄进行,不让任何人看到你,还是找个理由,出现在车旁,安放好后,再堂而皇之地离开?” “那他也可能只起掩护作用,安放炸弹,另有其人。” “证据呢?” 刘冬阳追问道。 井上四郎无言以对。 “井上君,我会叫便衣队的,秘密调查此事,但今天机关长车经过的路线,我要你告诉我。越详细越好。尤其是早上去汪氏集团的货场之前,以及两辆卡车出发后,你回机关的路上,有没有什么状况?” 中间的那一段时间,刘冬阳都在场,他没看到司机离开过车,车也一直在他的视线之内。 井上四郎挠了挠头:“我想想。去的时候,直奔汪氏集团的货场,没有停过车。回来的时候嘛,对了,想起来了,我们一起去吃了早餐。” “吃早餐?你们没有回机关食堂用餐?在哪里停的车?” “在,快到机关大院了,还有一条街,看到有个早餐摊,想着时间还早,机关食堂也还没有开,我们就在那个早餐摊吃了点东西。” “你和司机两人都下车了?” “嗯,是的。” “走,我们去看看。你给我指一指,是哪家早餐摊。” 刘冬阳发动汽车,从陆军医院出来,往佐藤机关方向开去。 “就是这里,在路边。”井上四郎指着大街旁的一个小巷口,对刘冬阳道。 刘冬阳踩住刹车,前后看了看,并没有任何摊点。 “白天应该收摊了,他们可能只有早上出来,卖些早点。”井上四郎猜测道。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现在先送你回机关大院吧。” 刘冬阳现在十分怀疑,对手就是在井上四郎和司机去吃早点的时候,偷偷摸到他们的车边,动了手脚。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但有两点,基本上能够确定。一,他们知道那是佐藤进的车。目标就是要炸死佐藤进。二、他们是一路跟踪而至。他们并不知道,井上四郎他们会在那里停车吃早餐。机缘巧合,正好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即便这样,李文忠的嫌疑,依然不能排除。 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他一直在暗处监视码头货场,有人跟踪井上四郎的车,他完全有可能发现了,却没有声张。 不是跟他一伙的,也算他有意放任之。 刘冬阳送了井上四郎,当即返回五号大院。严明富还没有离开。 他把严明富叫到一旁,用手指在桌上边讲边比划:“明富,这是xx街的那个路口,那里早上有人摆早餐摊。你明天一大早,带几个人,去那里打听一下,今天早上,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在那一带出现过。” “出了什么情况?”严明富神色严肃地问道。 “机关长的车,就是早上井上秘书乘坐的那辆车,被人安放了炸弹,我怀疑就是在那个早餐摊附近,被人做的手脚。” 严明富惊问:“机关长被炸了?” “受了点伤。他要求我们三天之内查出凶手,要兄弟们抓紧点。注意方式方法。” “遵命!” 严明富是包打听出身,他的路子比较野,刘冬阳相信,他除了去早餐摊暗查,肯定还会通过别的途径打探的。 从内心来说,敢动佐藤进的,不管是不是军统,都是好样的。 刘冬阳并不想真的把人挖出来。但佐藤进下了死命令,他必须认真对待。 便衣队的一些骨干,都是佐藤进亲自挑选的,让他们去追查,间接地向佐藤进表明了他认真追查的态度。 第二天早上,刘冬阳独自开着车,来到井上四郎所指,他们吃早点的那个小巷口。 天还未亮,路灯下,小巷口空空如也。除了几个起早的路人,哪里有什么早餐摊! 第164章 难道是坏消息 刘冬阳看了看手表,自己来得确实有点早。 他驾车穿过巷口,往前走了一段,找个路边停下车。 坐在车上,远远地观察着这个小巷口。 直到路灯熄灭,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有匆匆而过的,也有慢慢在路边散步的。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还是不见有人出摊。 这时,他看到一个带着帽子,提着头的人,从小巷子里出来,左右望了望,径直朝着刘冬阳的车走来。 快到车边的时候,刘冬阳认出来了,是严明富! 见到刘冬阳,严明富小声汇报道:“我已经在这一带转悠半天了,也找人打听过。这里之前一直没有早餐摊点,也就这几天,才有人在此摆摊卖早点。” “你是说,那个早餐摊,才摆几天?今天怎么还没出摊?”刘冬阳问道。 严明富摇摇头:“有个住在附近的老头,每天大清早喜欢出来散步,据他说,前几天那早餐摊都是天不亮就出摊了,今天太阳升这么高了,还没来,不知道什么原因。” “嗯,估计不会来了!” 刘冬阳迅速做出判断,那个早餐摊,绝对有问题! 他回头朝佐藤机关方向望去,虽然隔了一条街,还是可以观察到机关大门。这是为了监视佐藤机关的动向,才在此摆摊。 现在佐藤进的车都被炸了,他们还在这里,等着被查吗? “明富,好好查一查这个早餐摊,顺着这条线索,一定可以挖出安放炸弹的凶手。” “是!” 刘冬阳回到佐藤机关,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办公大楼的楼下。 昨天没见到警察,今天怎么警察来了? 他心中疑惑,上楼后,见机关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井上四郎正跟警察局侦缉队的姚兴民队长在里面交谈着什么。 “刘桑!”井上四郎把刘冬阳叫住,“你来一下。” 刘冬阳跟姚兴民打过招呼,在椅子上落座。 “姚队长来办案的?” 井上四郎介绍道:“姚队长来汇报车的调查情况。” 原来,姚兴民昨天爆炸后,就来过佐藤机关,炸毁的车,被拖去修车厂,他也跟着去了。修车厂技师经过对车身反复检查,找出了炸弹安放的位置,以及炸弹的一些残留痕迹。 炸弹竟然被安放在驾驶座的座椅下! “这么说,对手一定是在司机离开车的情况下,才可能操作。” 这更加印证了,是在井上四郎和司机下车去吃早点的时候,动的手脚。 其他时候,司机一直在车上,没有机会。 姚兴民道:“我刚才跟井上秘书核实了,应该就在他们离车那一段时间。那个早餐摊,或者当时出现在早餐摊的人,都很值得怀疑。” “我刚从早餐摊那个路口过来,”刘冬阳摇了摇头,“没出摊,人撤了。” 井上四郎闻言,吓得话都说不顺畅了:“什、什么?早餐摊不见了?” 姚兴民略一思考,点头道:“可以这么推断,他们认为已经得手,再在那里摆摊,没有必要,反而容易暴露。” “能查出他们是什么人吗?”井上四郎看着姚兴民和刘冬阳,急切地问道。 “难!” 不等刘冬阳开口,姚兴民抢先说道。 刘冬阳也表示赞同。 “除非,咱们放出风去,就说佐藤机关长只是受了轻伤,现在在医院治疗。看他们还会不会进行下一步刺杀。” 井上四郎担忧道:“这样不是把机关长再次置于危险之中了?” 姚兴民却频频点头,说道:“机关长不是在陆军医院吗,咱们为什么要透露实情?就不能说他在别的医院,比如圣心医院?再找个替身,扮作佐藤机关长的模样。” 井上四郎听罢,不由得激动地说道:“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不过,这恐怕得先禀报机关长,看他怎么说。” 刘冬阳笑道:“这个嘛,就交给你了,井上秘书,你去跟机关长汇报。如果能行,还要找一个外形跟机关长差不多的替身来,大概也要从佐藤机关的人员中挑选。我们,说了都不算。” “是啊,我们只是出出主意,到时候,恐怕还得劳烦佐藤机关的行动组,提前布控。这一点,也得佐藤机关长下命令。”姚兴民附和道。 经过商量,井上四郎去跟佐藤进汇报,并把诱捕的想法,请示佐藤进。 等获得批准后,再由刘冬阳负责联系媒体,披露佐藤进受伤住院的消息。 姚兴民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没他什么事了。 “姚队长,主意是你提出来的,你总得做点什么吧?”刘冬阳瞪着姚兴民,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我们不是勘验了当事车辆吗?如果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比如抓到人后,可以送到警察局,我来负责审讯。” “老滑头!你看佐藤机关长会不会让你们躲在一边旁观!” 姚兴民分辩道:“职责有分工嘛。我们是侦缉队,说不定,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前,我们就打探出,凶手的身份来了呢?” …… 当天下午,刘冬阳就接到井上四郎的通知,佐藤进原则上同意了他们商量好的计划,不过,他觉得,对方不一定会上当。 爆炸的当时,轰动很大,有不少人事后都涌到机关大院大门外围观。 甚至佐藤进被送去陆军医院的消息,也可能早就泄露了。 但他同意可以试试。这只是一种方案,秘密追查的事,不可放松。 刘冬阳当即给《远东时报》打电话,对方派了庄元元,前来佐藤机关,跟刘冬阳碰面。 庄元元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这项任务,马上动身,赶到佐藤机关。 见面的第一句话,就问: “刘先生,有什么好消息,我们主任一再嘱咐,今天就必须出稿,明早见报?” 刘冬阳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道:“你们记者,只对好消息感兴趣吗?叫你来,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难道是坏消息?”庄元元接过递来的水杯,问道。 “佐藤机关长被汽车炸弹所伤,现在已经住院抢救了。” 刘冬阳平静地说道。 庄元元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突然问道: “这种消息,佐藤机关长会让我们刊登出来吗?” 第165章 好戏还没开始 按照常理,这样的坏消息,巴不得捂住,不泄露半个字。 所以庄元元才有此一问。 刘冬阳看出了她的顾虑,连忙说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佐藤机关长做的决定。” “既然这样,需要我们怎么报道?刘先生可以给我一个蓝本,我们就按照指示照办即可。” 庄媛媛立刻严肃起来,也不掏采访本,直接向刘冬阳伸出了手。 可巧刘冬阳正好拟了一个新闻稿的初稿,前世的他,有经验。一个公司,如果想向媒体披露点什么,通常都会先写一份稿子,直接交给媒体记者,省得多费口舌,被问来问去。 尤其面前这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庄大记者,他早有准备。 庄元元看了刘冬阳给她的初稿,不由轻轻皱了下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刘冬阳见状,连忙追问道。 “哦,没有。写得还很专业。我可以直接把你的这篇稿子拿回去交差了。” 庄元元笑着,把稿子收了起来。 刘冬阳把头一甩,有些得意地说道:“当然可以。我不介意署上你的大名。嗯,这是必须的!” “我懂。” 庄元元说着,站起身:“我还得赶回报馆,他们都等着这篇稿子呢。” 临走,又道:“刘先生,你给我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一篇稿子,改天我请你一起吃饭。可不许拒绝!” 不等刘冬阳回答,她已经出门,下楼去了。 刘冬阳也跟着开车离开,直奔圣心医院。 他要在圣心医院,等着齐连凤下班,接上她,让她去跟上线联系,问一问,海城的红党方面,有没有针对佐藤进采取什么行动。 他担心这个钓鱼计划,最终钓出来的,是自己人。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红党要刺杀佐藤进,一定会经过周密部署,不会这么漏洞百出。在没有确定佐藤进什么时候会用车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安放炸弹。 这样可以制造恐慌,引起轰动。但却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反而会让敌人,更加防备,还会引来报复性的打击行动,得不偿失。 齐连凤下班后,一走出门诊大楼,就看到了刘冬阳的车,车内的刘冬阳,隔着车窗朝她招手。 “快上车!” 刘冬阳说着,顺手推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先不要说话,我送你去教堂。” 齐连凤一听要去教堂,知道有情况,要跟上线联系。她默默地坐在车上,直到车驶出医院,过了两条街。 刘冬阳才把昨天佐藤机关发生的爆炸案,以及下一步用替身诱捕的事,告诉了齐连凤。 齐连凤听完,反问道:“事情发生在昨天,昨晚怎么没听你说起?” “昨天我也是下午才得知,还没弄清情况,不是怕你担心嘛。”刘冬阳解释道。 “你觉得会是我们的人干的吗?”齐连凤又问道。 刘冬阳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所以还是设法转告一下吧,万一呢,如果是,通知他们,不要继续了。下一步就是陷阱。” “冬阳哥,蒋魁现在是青帮的人,你有没有让他通过帮会,去查一查?也许……” 一句话,点醒了刘冬阳。 海城沦陷后,有很多抵抗组织,有些甚至是几个人自发组成的小团体,为什么自己开始只想到红党和军统呢? 制造这样的轰动事件,计划又如此粗劣,完全有可能是其他什么小组织所为。而在海城,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帮众遍布海城各行各业的帮会了。 但这件事,不宜由蒋魁出面。他只是青帮一个堂口的弟子,主动去打听这种事,于身份不符。 刘冬阳决定亲自出马,去拜会张久升。 张久升可是他的大客户,从他这里拿的货,也让他狠狠赚了一笔。 如果自己出面去请他帮忙,他断不至于会拒绝。 等齐连凤在教堂,把纸条留下后,刘冬阳带着她,找了个地方,吃了点东西,再把她送回了住处。 又把蒋魁叫上,驱车赶往张府。 “蒋魁,现在应该过来吃饭的点了,你去问一问,张九爷在不在府上。” 蒋魁下车,走进张府的大门。 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 上车后,才对刘冬阳道:“张九爷不在家,听说去了大剧院,今晚有九爷喜欢的春喜班当家花旦小龄红的戏。” “那咱们去大剧院。” 刘冬阳不假思索地说着,启动了汽车。 上次去大剧院,还是跟齐连凤去看的越剧新编历史剧《花木兰》,姚水娟主演的。 春喜班好像是京剧,刘冬阳有点印象。至于小龄红,他完全没听说过。 到了大剧院,门口的水牌上,赫然写着小龄红几个大字,下面几行小字,则是今晚要演出的折子戏戏目。 “走,进去看戏!” 刘冬阳让蒋魁买了两张楼厢的票,进门直接上楼。 那时候大剧院的楼上,不像后世的电影院,楼上都是距离远、角度不好的低价位票。 当时的楼座,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小包间,都是给达官贵人安排的封闭区域,不受外界打扰。 坐在小包间里,一边吃着点心,品着茶,一边看戏。旁边还有跟班小厮伺候着。 上了楼,就有剧院的听差,把他俩引到一个小包间。 坐下后,点了几样点心零嘴,刘冬阳问听差的:“张久升,张九爷在哪个包间?” 听差的迟疑了一下,刘冬阳掏出一张名帖,递过去道:“你把我的名帖递给张九爷,就说我有事找他。去吧、” 听差的不能随便把别的客人的情况,透露给不相干的人。惹得客人不高兴了,他们的饭碗就没了。 见刘冬阳并不继续追问,只是拿出名帖,要他转呈。这个话,他可以传递。 便接了名帖,鞠了一躬,退出小包间。 “刘老板,咱们在这里,张九爷会见吗?你不知道,张九爷对这位小龄红,那是迷得五迷三道的,看戏的时候,谁也不会见的。” 蒋魁见小包间只剩他们俩,好心地提醒刘冬阳道。 “你没看,好戏还没开始吗。” 刘冬阳朝舞台上指了指,又把手一举,示意蒋魁不要出声。 就听包间后面的过道上,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小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第166章 两天之内给你消息 张久升一边拱手,一边大声说道:“刘老板,你来了,怎么也不去我那里,一起喝杯茶?” 刘冬阳连忙双手抱拳,还了一礼:“打扰九爷看戏,已属不该,更不敢闯了九爷的雅兴,说不定,九爷身边,还有贵客。所以便请听差的递个话。” “说哪里话,今晚看戏,我就没约别人。走走!去我那里,我们一起欣赏这小龄红的拿手好戏。” 说着,对身后跟来的听差小厮,吩咐道:“把刘老板的这些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 不容刘冬阳分说,拽着胳膊,就往外走。 蒋魁瞪着双眼,愣了愣,也跟在后面。 在张久升的包间重新落座,张久升道:“没想到刘老板也有这爱好,正好,我一个人看戏,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好生无趣。” 刘冬阳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张久升,还真是个戏迷,看他这么高的兴致,仿佛找到了同好知音。现在跟他打听爆炸案的事,显然扫人雅兴。 只好先看戏,舍命陪君子,陪他把戏看过瘾了,等戏演完,再提不迟。 对刘冬阳来说,身边坐着齐连凤,他还可以好好欣赏欣赏台上的表演。可现在身边坐着张久升,这位可是资深戏迷,他不敢随便发表看法,深怕说得不对,闹出笑话。 有句成语,说得特别贴切,叫附庸风雅。说的就是刘冬阳现在此刻的状态。 舞台上锣鼓声响起,大幕马上要拉开。 “这个小龄红……”张久升兴致勃勃地给刘冬阳介绍起了小龄红,就好比后世的脑残粉,对自己偶像生活中的各种事,如数家珍。 “九爷,你这么喜欢小龄红,有没有想过,收了她?”刘冬阳也开起了玩笑。 那时候,像张久升这样的帮会大佬,要是看上了某个女子,谁能逃得掉? 张久升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别的人可以,这个小龄红,咱们只能看看,喜欢她的大人物,多了去了。为一个女子,得罪各路神仙,不值当!” 刘冬阳懂了。 帮会人物,别看他成天呼风唤雨,一手能遮半边天。他们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也都是相当有手腕和智慧的人物。 对他们来说,有的人,他可以仗势欺压,有的人,他们需要联手,而有的人,他们必须供着,敬着。 他们并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不怕。他们只是活在上层和底层之间的夹缝中,左右逢源。 像刘冬阳这样有日本背景的人,属于他们要联手合作的一类。 他能从刘冬阳手上,获得赚取钱财的机会,还能获得日本人的信息,比他自己在日本人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省事多了。 这就是他对刘冬阳,客客气气的原因。 看一场戏,张久升几次叫听差的给台上的小龄红打赏,刘冬阳也不得不跟随,陪着赏了不少票子。 “刘老板,看来你也喜欢小龄红的表演吧?” 张久升见刘冬阳也几次打赏,满脸高兴地问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心里却暗骂道:喜欢,喜欢个大头鬼!咿咿呀呀,一句话半天唱不完。 张久升继续道:“你看她那唱腔,那身段,我敢说,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的。” 嗨呀,越说越来劲了,敢情我不喜欢,就不是男人了? 这话刘冬阳没敢说出来。 好不容易等台上的戏演完了,张久升取出一张名帖,叫跟班去后台给小龄红献花,把名帖附在花簇上。 这个时候,刘冬阳才逮着机会,对张久升道:“张九爷,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把佐藤机关发生的事情,简单给张久升说了说,请他帮着打听打听,可能是什么人干下的。 “这个嘛,”张久升犹豫了几秒钟,又问道,“你查出来,准备怎么处理?” 刘冬阳忙道:“我只是奉命办事,至于怎么处理,我得听佐藤机关长的。” “哦。你要的只是结果,那好办。” 刘冬阳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没成想他却停了下来。 见张久升准备离开包厢,刘冬阳紧跟其后,正要再问,张久升回过头来,说道: “你不是有三天时间吗?过去一天了,两天之内,我给你消息。” 说罢,对刘冬阳拱拱手,跟班也从后台回来,张久升出了大剧院,上车扬长而去。 …… 此时军统海城站陆江南的住处,庄元元坐在陆江南的对面。 “站长,这件事,不会是咱们的人干的吧?”庄元元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觉得会吗?” “站长,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问我?我哪有权限,知道站里的所有事!”庄元元撅着嘴回答道。 陆江南收住笑容,正色道:“那你就有权限,问我这个?” “不是,我想说的是,”庄元元急忙辩解,“我看刘冬阳的那篇新闻稿,说佐藤进在圣心医院住院疗伤,这其中一定有玄机。你想,特务机关的机关长受伤住院,不去陆军医院,反而去了一个教会医院,这不奇怪吗?还要在报上公布,有点……” 陆江南打断了她的话,接口道:“你是说,有点画蛇添足,摆明了就是个陷阱?” 庄元元嘿嘿一笑:“站长你也看出来了?我当时一看,就觉得有问题。不过,当着刘冬阳的面,我没有说出来。” 陆江南叼着烟斗,吧嗒了几口,看着庄元元,似在思考。 庄元元也只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陆江南放下烟斗,幽幽说道:“元元,我可以告诉你,佐藤进压根不在圣心医院,而是在陆军医院住院部。这件事,不是咱们干的。所以,是不是陷阱,跟咱们没关系” 庄元元展颜一笑:“那就好!” “好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那篇新闻稿,连你我都看出来,明明白白在告诉人,佐藤进在圣心医院,这事很反常,做下那个爆炸案的人,能看不出来?” 庄元元一愣,她确实没想这么深远,如果都看出来了,这出钓鱼的把戏,还有什么结果! 刘冬阳还说,是佐藤进的主意,佐藤进这个老牌特工,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陆江南见庄元元不说话,自己接着说道:“还有,这个疏漏,是刘冬阳稿子里无意中出现的,还是他刻意这么做的?” 这下,庄元元眼睛一亮:“站长,你说刘冬阳有意在新闻稿中,留下这个破绽?” “哈哈哈!”陆江南大笑起来,“这个刘冬阳!” 第167章 复仇杀手团 陆江南这一笑,把庄元元也搞懵了。按照站长的思路,刘冬阳故意透露佐藤进的去向,是要引出爆炸案的始作俑者,可他这么做,又让人不免怀疑,其中一定有诈。相当于在提醒那些人,别轻易露面。 难道佐藤进这个老家伙,看不出来? 她把自己的疑问,跟陆站长一说,陆站长道:“不是说了吗?这件事跟咱们没有关系,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庄元元离开后,陆江南陷入了沉思。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利用佐藤进受伤住院的这件事,在陆军医院外,派人盯着他。如有可能,等他出院的时候,在他回机关大院的必经之路上展开刺杀行动。 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就是,刘冬阳这个钓鱼计划,很可能不会有任何结果,但佐藤进却同意他这么做,那么,他对自己真实的所在,不会没有防备。 贸然前去行刺,风险太大。 还是袖手旁观,权当看一场精彩的表演吧。 经过两天的明察和暗访,严明富得到一条新的线索。 连续几天在小巷口摆摊卖早点的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帮手。有在早餐摊吃过早餐的人反映,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路有点瘸,但不明显。脖子下方有一长刀疤,穿着衣服,不容易看出来,低头收拾东西的时候,透过领口,才能看见。 更重要的一点,不止一个人指出,那个卖早点的小贩,口音绝对不是海城本地人,极像是浙省的。 这让他立刻想到一个人。 严明富急忙赶回来,跟刘冬阳汇报。 “你怀疑是夺命飞刀朱奇?能确定吗?这个朱奇是什么来头?” 听完严明富的讲述,刘冬阳心头一震。从这绰号上看,此人定是江湖中人,他却不曾听说过。 “说起来,这夺命飞刀朱奇,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严明富把他知道的关于朱奇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刘冬阳。 “这么说,这个朱奇,曾经是江湖草莽,日本人来了后,灭了他的水寨,他身上的刀疤和那条瘸腿,也是跟日本人拼命的时候留下的?” 严明富点了点头:“是啊。去年开始,他就跟手下幸存的几个兄弟,来到海城,结成复仇杀手团,专杀日本人。” “复仇杀手团。”刘冬阳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想起那次围捕红党电台意外出现的几个“斧头帮”的人,这些都是民间自发的反日抵抗小团体,凭着一腔热血,干着杀鬼子的大事。 “明富,你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严明富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算很了解,他们以前的事迹,我有所耳闻,但近来的情况,我却知道得很少。” “了解就是了解,我又没把你当他们的同伙,你不用这么紧张。” “头儿,我可跟他们没有任何瓜葛,你千万别……” 刘冬阳连忙摆摆手:“你知道他们,就是那个复仇杀手团,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吗?我是说,住在海城,还是从外地来的?之前,他们惯常在哪一带活动?” “这个,我还需要时间去查。既然已经知道是他们干的,查起来,要容易得多。” …… 次日一早,刘冬阳被佐藤进叫了过去。 走进佐藤进的病房,佐藤进手中正拿着当天的《远东时报》。刘冬阳拿眼一扫,是关于爆炸案的报道。 “刘桑,现在报上已经登了出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佐藤进放下报纸,往床头一靠。 身旁的井上四郎跟着说道:“机关长的替身,现在已经入住圣心医院。” 刘冬阳上前一步,回答道:“按照我跟井上秘书商量的,由我的便衣队,还有松本太郎的行动组,联合行动,在圣心医院附近布控,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拘捕。” 井上四郎又道:“松本君已经带人,守在病房外,还有医院里,也有行动组的,混在病人和病人家属中。” “嗯,有松本君亲自出面,看起来就更加真实了。那我马上回去,通知便衣队。” 刘冬阳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佐藤进叫住了他,“你把警察局的侦缉队也叫过来,我听说,这个计划,还是侦缉队的姚队长提出来的。抓住了凶犯,还要交给他来审问呢。” “这……”刘冬阳看了看井上四郎,这家伙把他们讨论的细节,原原本本都跟佐藤进报告了? 他一个立正敬礼,道了声“我走了”,退出了病房。 陷阱挖好了,蹲守却需要耐心。你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看到报纸,他们会不会行动,什么时候行动。 从现在起,白天晚上,只要对手不出现,便衣队就得在圣心医院附近守着。 刘冬阳把徐志和严明富都集中起来,两个小队,轮流换班。 人员都到位后,他还去所谓的佐藤进的病房,查看了一番。 松本太郎安排了两个便衣,守在门口,他们认识刘冬阳,见到刘冬阳,对着门内叫道:“松本组长,刘翻译官来了。” 刘冬阳推门而入,松本太郎正跟那个“佐藤进”在病房的阳台上,一边看着住院部楼下,一边无事闲聊着,两个人很熟的样子。 “佐藤进”转过身来,刘冬阳仔细端详了一番。 此人跟佐藤进年龄相仿,身形差不多,穿着佐藤进平常穿着的衣服,戴一副墨镜。 “能把墨镜摘下我看看吗?”刘冬阳请求道。 “佐藤进”去下墨镜,刘冬阳可以确定,他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论面相,根本不像。这种替身,远看还行,不能凑近。 不过,也可以理解,就这一天的时间,哪来那么合适的替身人选! 至于这个人,从哪里挑来的,刘冬阳不便多问。 跟松本太郎汇报了便衣队的位置,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协作事宜,刘冬阳告辞下楼。 白天是徐志带人蹲守,刘冬阳叮嘱一番:“都打起精神来,把眼睛瞪大点。” 他自己不用时刻盯着,便回到了隆盛祥商行。 这天下午,接到了张久升的电话: “刘老板,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第168章 你问他他也不会说 刘冬阳赶到张府,张久升吩咐手下一个叫马五的兄弟,在门口等着。 把刘冬阳引到客堂,张久升忙起身相迎,互相拱手致礼后,各自落座。 “张九爷做事,真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刘冬阳首先开口问道。 张久升指了指马五:“这都是我这老五兄弟的功劳,还是由他跟刘老板说吧。” 马五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制造爆炸案的,是一个叫‘复仇杀手团’的,他们一共五个人,为首者叫朱奇,身材不高,左腿有残疾,项下有一明显刀疤。因擅使一手好刀法,江湖人称‘夺命飞刀’。这伙人,是年前从浙省流窜来的,起初还跟我们手底下兄弟起过冲突,所以认识。” “那么,”刘冬阳听完,跟严明富所说基本相符,但还有疑问,便继续问道,“马五哥,你怎么确定,是他们制造的爆炸案?” 马五看了看张久升,有些迟疑。 张久升插话道:“有什么,你就跟刘老板直说,不用遮遮掩掩的。” 马五这才说道:“不是说凶手前几天在xx巷口摆早餐摊吗?偏巧我手下有个兄弟,前两天在那里碰到过朱奇,就是在那里出摊。这个兄弟当时还跟他打了招呼。” “你手下跟他们很熟吗?”刘冬阳追问道。 “实不相瞒,江湖上讲究不打不相识,我觉得朱奇够义气,算条好汉。而且,他之前也杀过日本人,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刘冬阳看了他两眼,朱武似乎意识到,这个刘老板的眼神,在说,你如今举报朱奇,就不那么够义气了。 他转向张久升:“九爷,你不是说,刘老板只要结果吗?人我已经查出来了,没我的事,我可以走了吧?” 张久升朝门口摆了摆后,朱奇抱拳一礼,退了出去。 “刘老板,人在江湖,义字当先。请原谅我这位老五兄弟。” 刘冬阳忙道:“我并没有说他什么呀!我正要问他,这复仇杀手团,现在什么地方呢。” 张久升呵呵一笑,道:“我说的原谅,就是指的这个,你问他,他也不会说的。别说你,连我,他都不会说。而且,我敢肯定,他在给我汇报之前,一定通知了那几个人,叫他们挪挪窝。你查不到的。” 刘冬阳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消息?连人都没见到,就提供了一个名字。 “不过,还是得感谢张九爷,这个案子,算查清了。虽然案犯在逃,好歹我可以回去交差了。” 本来刘冬阳只身前来,如果有机会见到那几个人,他想偷偷给他们发出警示,叫他们不要有进一步的举动。现在,刘冬阳摇了摇头,只能顺其自然了。 但愿他们能看出,报上新闻的隐含意思。 …… 陆军医院的对面,有几排筒子楼,都是海城的老房子,里面住着普通的海城居民。 楼下出一道门,是一条巷子,巷子口通到医院外的大街上。 在一栋筒子楼的临街的三楼,陆江南带着两个手下,躲在窗帘后面,用望远镜轮流观察着医院和外面大街上的动静。 他是来看热闹的。 因为没有要出手的计划,所以,陆江南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 他一边抽着烟斗,一边跟同伴闲聊着。 这间屋子,是他的手下,用化名临时租下来的。就是看中这里是监视医院的最好位置。 抽完烟,他又回到屋子中间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 “站长,我发现佐藤进住的哪间病房了。” 举着望远镜的手下,回头对陆江南道。 “你看仔细了,佐藤进受伤住院,现在肯定在病床上躺着,你能看到?”陆江南不信地摇摇头。 “不是,真的看见了,他从病房出来,就在走廊上站着。” 手下坚持说道。 “我来看。” 陆江南冲到窗户边,接过手下的望远镜,朝对面医院住院大楼看去。 住院大楼坐北朝南,一排病房的门,都朝南开着,外面是通道,由西向东,东边尽头是楼梯。 在二楼的一间病房外,果真见到一个人,靠在通道的栏杆上,手上缠着绷带,在晒太阳。 陆江南把望远镜的调焦旋钮转到最大,对着那人,看了半天,才放下望远镜,一脸的失望: “那不是佐藤进,只是身形有点像。我就说嘛,不说佐藤进现在还躺在床上,就是能下床了,他的病房外,也一定有守卫的。你看,那间病房外,除了那个人,再无他人。” 手下接过望远镜,又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没看仔细。 他又提出:“要不,我混进医院去,悄悄查一下,佐藤进住在哪一间病房?” 陆江南摆摆手:“不可。咱们只是来看戏的。再说,你就算知道他住哪间,又能怎样?还想冲进去,在陆军医院里面杀人?” 陆江南不仅是来看戏,他是来观察医院的动静,看看刘冬阳的这个计,重点是不是在陆军医院。 佐藤进明知道报上公开他住在圣心医院,用意太直白,动点脑子都不会上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抢过望远镜,朝对面通道上的那人看去。 “这人虽然不是佐藤进,穿着却跟佐藤进如出一辙,他不进病房,却在通道上停留,难道是?” 一个念头,在陆江南脑子里闪现,他不敢确定,还得继续观察。 “给他多多注意通道上的那个人!”他对手下命令道。 太阳西下,天色渐进黄昏,医院里的灯,全都亮了。大街上的路灯,随后也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手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烧鸡,摊开摆到桌上,扯下一条鸡腿,递给陆江南。 “别只顾吃,看着点外面。” 陆江南提醒道。 “是!”两个手下拿着烧鸡块,重新回到窗前。 屋子里很黑,他们没敢开灯。借着窗户外路灯的微弱余光,一边吃着鸡腿,一边往外看。 “对面那人的旁边,又多了一个人,也拿望远镜在朝医院外看。”一个手下轻声叫道。 陆江南此时已经明白,他们在等人! 果然如他所料,陆军医院才是真正的陷阱! “站长,那两个人都不见了!” 第169章 枪声就是信号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陆江南抢过望远镜,朝医院外大街上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 那两个人,一定是等到了他们想等的人,才同时消失的。 既然让人冒充佐藤进,多半就是诱饵,故意在通道站着,吸引什么人的注意。 此刻陆江南他们,身在黑暗之中,可以大大方方居高临下,观察着外面路灯下的一切。 医院的院墙内,住院伤兵,拄着拐杖在散步。也有医生护士匆匆而过。 院墙之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黄包车夫,拉着客人,奔跑穿梭。 附近的一家饭馆前,也停着几辆黄包车,车夫坐在黄包车前面的横杆上,相互在聊着什么话题。 一见有客人吃完饭出来,就拥上去,招揽生意。 “你看,医院大门出来的那几个人中,有没有先前在住院部楼上的那两位?”手下指着大门口,对陆江南问道。 陆江南放眼看去,都不用望远镜,他都能看出,那个冒充佐藤进的人,正在其中。 很显眼,因为其他几人,都是灰色西服,带着礼帽,这么整齐的装束,绝对是一支执行任务的便衣。而只有一个人,身穿深色西装,戴着墨镜,留着典型的日本小胡子。 至于先前在楼上用望远镜观察外面的人,混在这一伙统一穿着的人中,分不出谁是谁来。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江南心中嘀咕着,趴在窗台上,静静观望。 他们出了大门,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停在那里,等了一阵。 这是要引蛇出洞吗?陆江南自言自语道。 想到此刻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很可能就是刘冬阳计划中准备钓的鱼,没有在圣心医院出现,却跑到这里来了,陆江南不由暗骂了一句:“真特么笨蛋!还能在戒备森严的陆军医院下手?” 不对,正因为陆军医院里面戒备森严,所以假佐藤进才带着护卫,走了出来。 那伙人在大门口待了一会,簇拥着往附近那家饭馆走去。 假佐藤进和两个护卫走进饭馆,却留了几个护卫,仍旧守在饭馆的门前。 陆江南收回目光,对手下道:“你看着点,我先抽支烟。” 他回到屋内的桌前椅子上,点上烟斗,享受了一番。 烟没抽完,举着望远镜的手下,叫了一句: “站长,那边有情况!” “什么情况?” 陆江南奔到床前,顺着手下所指,朝大街东侧看去。 “有一辆军用卡车,停在树荫下。”手下边指边说道。 陆江南接过望远镜,仔细一看,几百米之外,过了两个路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辆卡车。如果来行刺之人,从那两个路口过来,是发现不了那辆车的。不由感叹道:“佐藤进竟然动用了宪兵!这下,可以说是严阵以待,要叫敢来之人有来无回了。” 再往大街西侧观察了一阵,树荫笼盖,看不了多远,也不知道西侧是不是也暗藏着宪兵队。 一个多钟头过去了,去饭馆吃饭的假佐藤进,还没有从饭馆出来。 陆江南相信,即使有人冲着假佐藤进去,也不会选择在饭馆动手,一来他们并不知道他要去那里用餐,二来,外面几个特务把守着,动了手也无法脱身。 陆江南觉得有人可能会在他从饭馆出来的时候下手,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他全神贯注盯着饭馆门口,却见那个假佐藤进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慢悠悠地又回到陆军医院的大门口。 一群护卫紧随他的身边,又进入医院里面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 陆江南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难道我想错了?这个人,只是带着护卫去吃了一顿饭,他不见得是要冒充佐藤进? 在陆军医院住院的,除了战场上下来的受伤的日军官兵,还有一些社会显要,他们不穿军装,却有贴身警卫。 这个人,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物。 而且,新闻今天才见报,如果真有刺客,他们也需要时间,踩点观察,摸清情况,再决定是否动手。 哪有这么快,就看到好戏的! “耐心点!” 陆江南对手下说道,也算是说服着自己。 堂堂一个军统海城站的站长,躲在这里,没白没黑的,除了看戏,他还有一个心思,并没有对手下人说明。 海城沦陷后,军统站遭到不小打击,经过一年的努力,才稍稍有点恢复。但经费不足,人手更是急缺,最缺的是行动队员。 他从不同的途径了解过,制造这起爆炸案的,是一个叫“复仇杀手团”的五人小组。若果这几个人可用,他会想法,把他们收编到军统的名下。 同时,还有另一个更深层的想法,他要观察刘冬阳。 虽然已经派出庄元元尽量接近,那都只是从旁接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庄元元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这个钓鱼计划,正是考察刘冬阳的绝好时机。 所以,陆江南才亲自出马,不辞劳苦,蹲守在这里。 就在陆江南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从医院院墙内传来。 陆江南重新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 很快,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出现在大门口,车上除了开摩托的一个便衣,边斗里坐着的,竟是那个冒充佐藤进的家伙。 先前护卫森严,现在只身外出,这是演的哪一出! 陆江南很快明白了,就好比钓鱼,要先用饵料下窝子,把鱼儿引过来,再下钓钩。 他们先大摇大摆去饭馆吃饭,就是下窝子。 估计现在鱼儿到了,这一次,才是真正开始钓鱼。 只见摩托车在大门口停留了一会,假佐藤进跟驾驶摩托的便衣,低声交谈了几句。 突然,两声枪响,假佐藤进头一低,趴在摩托车边斗里,也不知打中没打中。 陆江南看到街边一个黑暗中,有个中等个头、身穿黑色对襟布衫的身影窜出,就是他开的枪! 开完枪,那身影灵活地从树荫下,飞快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枪声就是信号,远处暗藏的卡车,载着一队日本宪兵,朝这边扑了过来。 而小巷子里,突然冒出一队便衣,堵住了黑布衫的退路。 第170章 来不及了 不是五个人吗?怎么只看到一个人? 陆江南自言自语道。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那伙便衣用华语对黑布衫喊道。 黑布衫也不答话,抬手又是几枪,射向那群便衣。 然后又从小巷口退回到大街边,借助大树,和便衣们对射起来。 宪兵队的卡车也快赶到了,眼看这人只有束手就擒,却不料,三轮摩托车旁边,两个看似逛街的路人,突然出手,两枪把摩托车手和假佐藤进全都干掉,夺了摩托车,调转车头,经过小巷口时,冲那黑布衫喊道: “快!快上来!” 黑布衫从大树后面飞奔过来,跳上摩托车的边斗。摩托车朝着宪兵卡车过来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跑了一条街,才发现,前面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回头看看,宪兵的卡车,从后面逼了过来。 进退两难,摩托车上的人,没有犹豫,叫了一声:“穿巷子!” 果断驾驶着摩托车,就近钻进了一条宽度不到两米的小巷。 两队宪兵会合,卡车却进不了小巷。车上的人,不得不跳下来,两队宪兵,徒步冲进巷子,一路紧追。 “够热闹的!” 楼上观战的陆江南,感叹了一句。对两个手下道:“该你们出手了!” “什么?不是看热闹吗?我们要趁乱出手?可现在佐藤进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啊。”手下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谁说要杀佐藤进了?我是叫你们,赶紧下去开车,从旁边这条小巷子,绕到南边去,接应那几个兔崽子!” “接应他们?站长,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如果碰到他们,帮他们一把。要是他们已经脱离了险境,就悄悄跟上,找到他们的住地,回头通知我!” “遵命!” 待两个手下离开后,陆江南又回到窗前,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医院的动静。 之前在小巷子隐藏的便衣们,正围着三轮摩托车上丢下的两具尸体,领头之人在吩咐着什么。 随后,大街上急速驶来一辆小车。 小车在便衣们身后停下,车上的人下车看了看那两具尸体,又向领头的问了几句,把那领头的叫上了车,驾着车,追那宪兵队的卡车去了。 “是刘冬阳!”陆江南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时候,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转眼间,刘冬阳驾车,追到巷口,左转进入了小巷,消失在陆江南的视线之外。 …… 话说刘冬阳赶到陆军医院门口,见行动组副组长小山勇夫带着人,围着两具尸体。他走近一看,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佐藤进同时准备了两个替身,一个在圣心医院,另一个,死在了这里。 这不明摆着,佐藤进设了两处陷阱,让刘冬阳去圣心医院,他自己却在这里坐镇。替身既然已死,说明“复仇杀手团”动手了。 刘冬阳二话不说,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拉着小山勇夫,去追行刺之人。 到了前一个巷口,竟然见宪兵队弃车步行去追,这样怎能追得上! 他立马转进巷子,跟宪兵队的问出对方逃走的方向,加油冲了上去。 海城的巷子,又窄又长,中间还有无数的岔路口。 刘冬阳追了一段,失去了目标。 他扭头问小山勇夫:“咱们走哪条道?” 把小山勇夫也问住了,他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摇着头道:“直走吧!” “好,直走!” 刘冬阳心里想道:“现在直走,即使追不到目标,也没有错。如果擅自转向,朝左或者朝右,倘若最后还是没追上,有故意放走凶手之嫌。” 追了一阵,还是不见摩托车的踪迹。刘冬阳问道:“小山君,对方来了几个人?” “三个人,都在摩托车上。”小山勇夫答道。 “不对,应该是五个人,还有两个人你没看到?” 小山勇夫摇摇头。 刘冬阳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不追了?” “另外两个人,说不准就在什么地方,我们得当心埋伏。”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五个人?”小山勇夫疑惑地看着刘冬阳。 “来不及跟你解释,走,回去先报告机关长。” 刘冬阳在一个小十字路口,把车调了个方向,朝陆军医院退了回来。 楼上的陆江南,正要收拾准备撤离,却见刘冬阳的车,又回来了,径直开进了陆军医院。 “那三个人,应该脱险了。”他喃喃自语道。 …… 刘冬阳和小山勇夫走进佐藤进的病房,佐藤进靠在床头,优哉游哉地看着早上那份报纸。 见到刘冬阳,他颇感意外,放下报纸,坐直上身,问道:“刘桑,你怎么来了?圣心医院没有情况?” 刘冬阳迈上一步,答道:“机关长,还是您想得深远,他们根本不会去圣心医院,幸好您提前做了布置。” 小山勇夫赶紧接着说道:“机关长,刺客没有抓到,让他们逃掉了。” 佐藤进还没说话,刘冬阳又道:“只要机关长没事,刺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请机关长下令,小山君带上人,跟我去他们的窝点抓人。” “哦,你知道他们的窝点?”佐藤进吃惊地问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我专门赶过来,就是给机关长汇报此事的。” 原来,在张久升那里,他得知,马五已经给复仇杀手团通风报信,他们搬了家。 他又请张久升把马五找回来,对马五道: “既然你跟‘复仇杀手团’的朱奇很熟,我也明日不说暗话,你最好转告他们,这几天,不要擅自行动,日本人已经有了准备,行动必定危险。”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马五半信半疑,盯着刘冬阳。 张久升连忙打岔:“老五,刘老板够朋友,你就不要多问,快去通知他们吧。” 谁知马五却迟疑不动。 “怎么了?老五,你没听到吗?”张久升紧紧追问。 “九爷,我听他们说过,今晚他们就要再次动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现在通知,肯定来不及了。” 第171章 然后呢 刘冬阳一看时间,如果他们要提前去踩点,恐怕早就出发了。现在去通知,确实已经来不及。 “马五,你能告诉我,他们原来的住址吗?” “知道那地址也没用,他们早就搬走了。”马五无奈地说道。 张久升又训斥道:“既然他们都搬走了,你把地址告诉刘老板,又有何妨?就冲刘老板仗义,他回去总得有个交代吧。” 刘冬阳连忙附和道:“嗯,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马五这才把朱奇的住址,跟刘冬阳说了一遍。 刘冬阳顾不得去那个住址,实地察看察看,先赶回圣心医院,在那里守候着。 等到天黑,也不见几人出现,他立刻想到,佐藤进所说的,对方不一定会按照报上的消息行动,当时爆炸发生时,闹得很大,不少人都看到了。 那么,所谓的晚上再次出手,不到圣心医院,难道去了陆军医院? 他跟松本太郎打了声招呼,又给姚兴民说了声,自己开车,急匆匆往陆军医院赶,结果还是迟了一步。刺杀已经发生。 既然事已至此,谅那几个人也不会再回老住址了。刘冬阳灵机一动,为了挣表现,干脆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佐藤进叙述起来。 当然,隐去了张久升和马五的环节。 听完刘冬阳的叙述,佐藤进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说,他们一共五个人,是从浙省流窜来的?确定没有军统或者红党的背景?” “应该没有,等抓住了他们,一审便知。” 刘冬阳急切地答道。 “那你和小山君赶紧去吧。我也给松本太郎去个电话,让他们把圣心医院的行动组,统统带上,随后就到。” 佐藤进说完,刘冬阳和小山勇夫立正敬礼:“哈依!” …… 回头再说陆江南的两个手下,驾车绕到小巷子的南边大街,等了一阵,并没有见到一辆三轮摩托车,从小巷子里出来。 难道他们已经穿过这条大街,跑远了? 正迟疑间,一辆黑色轿车,从他们车旁超过去,却在前面百米之外,靠边停了下来。 两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车,如果是日本人驾车追来,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出手。 他俩可是亲眼看到有辆黑色轿车,带着便衣领头的,去追那三个人。 如果突然袭击,有没有把握,干掉车上的人,还能全身而退? 两人观察着地形,还没做出决定。 就见前面停车的巷口,窜出三个人来,鱼贯钻进车里。黑色轿车,一溜烟,继续朝前跑了。 “是他们!居然有人接应!” 两个军统马上认出了那三人,发动车子,加油,尾随而去…… 这边小山勇夫坐在刘冬阳的车上,他带的行动组成员,分乘几辆摩托车,跟在后面,一路浩浩荡荡,朝复仇杀手团的老窝子奔去。 “刘翻译官,要快!得赶在他们回去之前,守在他们老窝子。”小山勇夫着急地催促着。 刘冬阳虽然踩着油门,嘴里却道:“快不起来。那地方,我也没去过,等下还要找人问问路。要是我手下的小队长严明富在,他知道地方。” 小山勇夫一拍脑门:“刚才该请机关长给松本组长打电话时,顺便带上严明富。唉!” “我忘了。”刘冬阳淡淡地说道。 严明富哪里知道地址,刘冬阳信口胡诌而已。 几经周折,找到了复仇杀手团以前的住址,还没进屋,松本太郎带人,也赶到了。 “就是这里!进去搜!”刘冬阳喊道。 两组人马,合并一处,那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一些旧衣物,别的一无所获。 “会不会搞错?他们住在这里?”松本太郎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冬阳。 小山勇夫也凑过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怎么感觉,这里的人,应该是搬走了。不然,他们既然是杀手,他们的枪支弹药从何而来?全都带在身上?” 又是汽车,又是摩托车的,弄出这么大动静,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 甚至原先开着门的,也赶紧关门上闩,唯恐躲之不及。 “这样,派人去左右问问,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刘冬阳提议道。 松本太郎和小山勇夫,各带一组人,一组向左,一组向右,叫开邻居的门。 从这些邻居口中,得到了验证。确实有五个男子,在这里落脚。为首之人,腿有点瘸。跟复仇杀人团的特征相符。 但邻居们也都一致反映,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们了。 “这些狡猾的华国人!他们在行动之前就搬家,这在你们华国,有句俗话叫什么?”松本太郎望着刘冬阳。 刘冬阳接口道:“华国有句俗话,叫打一枪,换个地方。” “哦,对对对!就是这句俗话。”松本太郎连连点头。 “那还要留一组人,在这里蹲守吗?”刘冬阳询问松本太郎。 “人都搬走了,留人有什么用!收队!”松本太郎垂头丧气地下达了命令。 这样的结果,早在刘冬阳的预料之中。 佐藤进限他三天之内查出凶手,现在凶手已经查实,不过在逃而已。 松本太郎和小山勇夫都能为他作证,可信度比他自己单独汇报还要高。 …… 陆江南回到住处,一直等到半夜,派去的两个手下,才回来。 进屋后,其中一个手下汇报道: “他们一共是五个人,三个人行动,两个人开着一辆黑色轿车接应。” 陆江南点头道:“我知道是五个人,你们跟踪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吗?” 手下接着说道:“我们一路跟踪,他们在火车站附近,弃了车。估计那辆黑色轿车,是他们抢来的。” “他们去了火车站?要离开海城吗?” 另一个手下接着报告:“我们原先也以为他们要去坐火车离开。谁知,他们下了轿车,并没有往火车站走,而是朝火车站的反方向,快速离开了。” “嗯,还有点头脑,把车丢弃在火车站,给人一个假象,他们离开了海城。然后呢?” “然后,”两个手下互望一眼,都笑了起来。 第172章 老家来人 “你俩怎么了?我不是让你们跟着他们,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吗?” 两人收住笑,赶紧答道:“报告站长,他们的落脚点,我们已经找到了!在……” “在哪里?” “在怡红楼!”两人几乎同时说了出来。 “怡红楼?青楼?这几个人真会藏,干了票大事,居然还有心思逛窑子。” 陆江南也差点忍不住笑,他知道,怡红楼距离火车站不远,抛下汽车,步行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不,站长,不是去逛窑子,他们就躲在怡红楼里。我俩打听过了,他们五个人中,有两个都是怡红楼的护院打手。” 陆江南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怡红楼背后,好像有青帮做靠山。难道他们是青帮弟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身份有些特殊,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他对两个手下吩咐道:“你们俩,这几天就给我查,把他们和青帮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去的怡红楼,还有,他们除了怡红楼,还跟什么人接触,都要给我查清楚,查明白!” “是!” 两个手下爽快答应。随即又支吾半天,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站长,兄弟们这几天手头有点紧,能不能给点,给点活动经费?” 陆江南从衣服里掏出几张票子,甩给他俩:“拿去,省着点用。” “就这么点?”两人还不满足,被陆江南一瞪眼,赶紧闭了嘴,转身离去。 看着他俩消失在门外,陆江南起身把门关上,骂道:“玛德,你几个逛窑子,还要我给你付账,去哪里说理去!” …… 第二天上午,刘冬阳刚到隆盛祥商行,就被庄元元堵在了门口。 “刘先生,能去你办公室讨杯水喝吗?” 她笑盈盈地主动跟刘冬阳打着招呼。 “庄大记者,这么早,你是路过?还是专程来找我的?”刘冬阳半开玩笑地说道。 庄元元道:“怪不得人都说,你刘先生聪颖过人呢。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打眼一看,就能把我看穿。先上楼吧。” 到刘冬阳楼上的办公室坐下,庄元元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刘先生,昨天报上刊登的你那篇稿子,有后续了吗?” “什么后续,又不是小说连载,还想听下回分解?” 庄元元笑道:“又被你说中了,我就是来听你的下回分解的。昨天圣心医院有没有什么收获?第一手材料可得给我哟。” “圣心医院?你说佐藤机关长吗?他很好。这个不用报道了吧?”刘冬阳故意装糊涂,转移话题。 “装!你接着装!你别忘了,我可是记者。从来没有像佐藤进这么重要人物受伤住院,报纸上明确报道他在哪家医院的。他根本就不在圣心医院,对吧?公开圣心医院,是想引出爆炸案的凶犯,一网打尽。” 庄元元凑到刘冬阳跟前,一脸的好奇:“我配合了你,你得把这么重要的新闻,给我们独家报道哟,是我们主任叫我来的。” 刘冬阳往后退了退,连连摆手道:“没什么可报道的。庄大记者,有句话,叫聪明的人活不长。尤其是聪明的女人。” “不是我聪明,是我们主任聪明,他一眼就识破了你的用意。”庄元元辩解道。 “你就别总拿你们主任来做挡箭牌了。” “刘先生,实不相瞒,昨天我去圣心医院了。”庄元元说道。 “你就不怕误伤到你?” 庄元元耸耸肩:“为了能够采访到独家新闻,冒点险也是值得的。我见你去了圣心医院,又开车离开了,所以,这不,一大早赶来,想采访采访你。” “这件事,无可奉告。你也别动什么心思了,不能见报!” 刘冬阳说完,就要下逐客令。 庄元元却道:“那好,咱们不说这个话题,聊点别的吧。” 恰在这时,陆文恭敲门进来,走到刘冬阳身旁,低头悄声说道: “刘老板,你家里来人了!你这里有客人,他们现在我那里。” 刘冬阳把头一抬,家里来人?家里还有谁知道自己在这里? 见刘老板询问的眼光,陆文恭只得补充道:“是你堂兄,元盛织造厂的刘冬林刘老板,还有他手下的齐连成来了。” 刘冬阳腾地站起身,嘴里说道:“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见庄元元还坐在那里,又道:“对不住庄记者,我有点事,你请先回去吧。” 庄元元已经听到了陆文恭的话,更加来了兴致:“是刘先生的堂兄来了?从望湖县来的?刘先生不是说要邀请我有机会去望湖县玩吗?正好,先见见你这位堂兄。” 刘冬阳心中暗道:“我什么时候邀请你去玩了?张口就来。” 不过,他也没有坚决拒绝,堂兄来海城,多半是来谈业务的,听说了自己的情况,顺便来看看。 他对陆文恭道:“你去把他们请过来吧。” 刘冬阳上次回老家,还是这具身子的原主,被刘父痛打了一顿,骂他投靠日本人,辱没了祖宗,要跟他断绝关系。闹得整个刘家庄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堂兄刘冬林,一直替他们打理家族产业,为了不让老爷子生气,刘冬阳在望湖县担任翻译官期间,也没什么往来。 陆文恭曾经作为望湖县的另一家织造厂的厂长,自然跟刘冬林相当熟识。 刘冬阳都怀疑,是不是陆文恭什么时候,偷偷跟望湖县的老家人透露的消息,说他在隆盛祥商行。 不一会儿,陆文恭领着刘冬林,还有齐连成,走进刘冬阳的办公室。 “冬林哥,连成哥,快快请坐!”刘冬阳热情地招呼着。 等大家落了座,陆文恭也陪着坐了下来,刘冬阳又问道: “冬林哥,你们什么时候到海城的?” 刘冬林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带着欣赏的眼光,满意地点着头。 “到了两天了,先办完了正事,想着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明天就回去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刘冬阳脱口问道。 刘冬林一愣,立即反问道:“怎么?不欢迎?是不是不想见我?” 第173章 下一个 “如果不想见,我们马上走!”刘冬林说着,假装就要起身。 刘冬阳赶忙把他按住,说道:“哪里的话,我是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商行的?” 刘冬林还没说话,身旁的齐连成,替他答道:“我们从报上看到的啊,隆盛祥商行开业的时候,报上还登了你的照片呢。” “原来是这样啊。”刘冬阳看了眼陆文恭,之前错怪他了。 “你这家商行搞得不错,我听我们的客户也提到你们,生意做得不小啊。” 刘冬林夸赞之后,又说道:“这才是我们刘家人该干的事,老老实实做买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就是不要当汉奸,给小鬼子卖命。 又看到办公室里有位漂亮的女子,刘冬阳没有给他介绍,便主动问道:“这位小姐,是?” 他以为要么是堂弟的对象,要么是堂弟的女秘书。 刘冬阳却认真介绍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远东时报》的庄元元,庄大记者。” 刘冬林点头致意,庄元元也欠身一礼。 “冬林哥难道来一趟海城,怎么不多住几天?”庄元元无话找话地寒暄着,刘冬阳斜了她一眼,我叫冬林哥,你也跟着叫。咱们什么关系? 刘冬林搓了搓手,答道:“事情办完了,回去厂子里还有事。再说海城也不远,经常会来的。这下我回去,伯父那里,也好交代了。” 刘冬阳听出了话里的话,连忙问道:“冬林哥,你跟我爹交代什么?” 刘冬林看了看满屋子的人,迟疑了一下,道:“回头我和你单独谈。” 陆文恭见状,起身告退:“两位刘老板,我还有事忙,失陪了。” 又对庄元元使眼色,庄元元这才跟着陆文恭,走出了办公室。 屋子里只剩下刘冬阳、刘冬林兄弟来和齐连成。 刘冬林悄悄问刘冬阳:“你给我说句实话,这位庄记者,是不是你处的对象?” 这句话,他说得一本正经,刘冬阳听罢,却哈哈大笑。 “冬林哥,我什么时候说了,她是我的对象?她是报社的记者,我不是跟你介绍过吗?” “报社记者,当对象,也挺好的啊。我看你俩蛮般配,她看你的眼神,那种亲呢,我能看不出来?”刘冬林一根筋地继续说道。 “我的哥唉,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刘冬阳本来准备说,我已经有对象了,就是连凤。可齐连凤的亲哥齐连成,还在这里坐着呢,他俩这个男女朋友的关系,是组织上安排的,能让她亲哥知道吗? 还有,齐连凤来海城,她家里人,包括她哥,到底知不知道,刘冬阳也不清楚,不敢造次。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 “我的对象不是周晓舒嘛,家里人都知道的呀。” 刘冬林这才放下这个话题,又说道:“你在海城开商行做买卖的事,伯父也知道。这次我来海城,他也暗示我,顺道来看看。现在见到了,我也可以交代了。” 刘冬阳沉默不语。 哦,原来你说的交代是这个意思。 可是你们不知道,这个隆盛祥商行,依旧是日本人的商行。他还是佐藤机关的翻译官。没有改变。 你要回去跟家里人怎么说,随便吧。刘冬阳不想辩解。 谁知齐连成又提起齐连凤:“二少爷,听说连凤也在海城,你有没有见到过她?” 这话让刘冬阳心里有了底,连凤家里的人,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便摇了摇头,反问道:“她也在海城?什么时候来的?” “有几个月了。”齐连成答道。 “我如果碰到她,到时候给冬林哥打电话。对了,冬林哥,这是我的名帖,上面有我这办公室的电话,以后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说着,刘冬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帖,递给刘冬林。 陆文恭再次敲响了门,伸进脑袋来,对刘冬阳道:“刘老板,我已经在鸿泰酒楼,给你们订了一个包间。中午你们哥儿几个,可以边吃边聊。” “老陆,你进来嘛。”刘冬林笑着把陆文恭喊了进来。 刚才要跟冬阳说家里的事,不方便外人在场,现在事情说完了,陆文恭又是老熟人,何必这么生分。 有那么一瞬间,刘冬阳甚至想跟陆文恭打招呼,让他在跟外商的买卖中,照顾一下自己这个堂兄,也就是他们刘家的生意。 但转念一想,业务上,还是少打交道为好,交道多了,难免露馅。堂兄是不愿意跟日本人做买卖的,要是知道隆盛祥商行的背后是日本人,他又要左右为难。 …… 齐连凤在圣心医院外科诊室,给一个病人检查伤口。 看了看检查科送来的x光片,宽慰着病人:“幸好没有骨折,让护士给你敷上药,我再开点口服药,一个礼拜再来复查。” “谢谢齐大夫!” 病人一边道谢,一边挪到旁边的处置室,另一个护士给他上药。 “下一个!” 齐连凤一边写着病历,一边头也不抬地对着诊室门外喊道。 进来一个带着毡帽、帽沿压得很低、穿风衣的男子,进门后随后把诊室门合上了。 他坐到齐连凤的对面,才抬起头来。看着齐连凤,没有吱声。 齐连凤感觉到病人坐在面前,依然没有抬头,拿着笔,给前面那位写处方。 “你先坐一下,我把这写完。”她在处方笺上飞龙走凤,用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医生专用字体,写了几样药物的名称。 对面的人,轻咳一声,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晚上八点,外白渡北桥头见。” 齐连凤猛一抬头,竟然是老金! 老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大声说道:“大夫,我这胳膊上,不知长了什么,奇痒难受,你给我开点止痒的药就行。” 一边说着,还一边在胳膊上挠挠,龇牙咧嘴的。 “只开药吗?下回可以去便民门诊,省得在这里排这么久的队。”齐连凤忍住笑,随手写了个条子,又对门外喊道: “下一个!” 第174章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外白渡桥,位于苏州河汇入黄浦江的交汇口,在这里可以看到黄浦江上往来的船只。 晚上到这里漫步的人也不少。 正因为人多,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晚上八点,齐连凤准时来到北桥头,远远地就看到了老金,穿着白天的那身风衣,戴着同样的帽子。 见面后,老金道:“来,挽着我的胳膊,不要四下张望。我们就在这一带慢慢散步。” 齐连凤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扮作情侣,晚上出来压马路。 她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这一身职业西服,跟老金的西服风衣,倒也挺搭。 “是这样,”一边走,老金一边说道,“今天接到上级指示,苏城地下组织负责人老冯,被日本特务秘密抓捕了。据可靠消息,目前已由苏城,转移到海城的特务机关。上级要求我们,尽快打听到其下落,以便组织营救。” 齐连凤道:“海城的特务机关有好几家,具体是哪家特务机关?” “这个,上级也不确定。这是我们的工作,但我们的任务,只是打探消息,后面怎样营救,会有其他人负责。” “明白。” 两个人走到黄浦江边,又折回来。 老金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情况,军统海城站的陆站长,近期对‘鸿雁’特别关注,据分析,他有可能会对‘鸿雁’进行策反工作。上级指示,如果情况属实,‘鸿雁’可以接受。” 齐连凤松开挽着老金的手,正面看着老金:“这是什么情况?从来没听‘鸿雁’提起过。” 老金把胳膊又伸过来,示意齐连凤继续挽着,才又说道:“我只能说,这个消息是可靠的。别的,你就不用多问了。回去转告‘鸿雁’,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意思是,让‘鸿雁’趁机打入军统内部?” 老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忧心地说道: “陆站长如果对‘鸿雁’进行策反,他可能就直属陆站长领导,军统的其他人员,跟他不在一条线上。这样,‘鸿雁’的危险性也就相应增加了,红党和军统,任何一方出了什么问题,都可能累及到他。” “那我呢?”齐连凤追问道。 “你?在军统眼里,你就是个家属。以后注意你的身份。” “我明白了。” “好,我现在送你离开。” 老金伸手叫了辆黄包车,两个人都上了车。 “去四川北路!” …… 这天下午,刘冬林和齐连成吃了午饭,就跟刘冬阳告别。刘冬阳一再挽留,要给他们在附近预订酒店,还说晚上一起吃饭。被刘冬林婉拒了。 “我有地方住,你不操心。”他对刘冬阳说道。 陆文恭插嘴道:“我看可以,把你那边退了,住得近些,你们兄弟之间,也可多聊聊。” “老陆,真不用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赶回望湖县,下次来海城再聚,就此别过吧。” “既然这样,那我开车送你们。” 刘冬阳这个提议,刘冬林没有再拒绝。 几个人回到隆盛祥商行,刘冬阳把车开出来,搭上刘冬林和齐连成,按照他们的指点,送到了一家酒店。 刘冬林让齐连成先回房,他和刘冬阳在酒店门口站着,见再无外人,刘冬林突然说道: “冬阳,我知道,你这家隆盛祥商行,是日本人开的,你只是给他们负责打理,而且,你还在佐藤机关做事。不过,你放心,回去在伯父那里,这些情况,我一字不提。但你也要好好想想,为自己留个退路。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这是我作为兄长,对你说的真心话。好了,回吧。” 刘冬阳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自己还担心堂兄知道了内情,不好解释,看来,人家什么都知道。只是在自己父亲面前,替自己打掩护。 他好想冲上前去,告诉堂兄,自己是给日本人做事,但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死心塌地,一条道走到黑。 可是他不能。 做地下工作,被别人误解,尤其是被亲人误解,也只能忍着。 谁叫咱是卧底呢?是见不得光的。 听着堂兄对自己说的话,寄托着他对自己的浓浓关切,刘冬阳不禁眼眶湿润了。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的温暖。 今天也是他从日本回来,跟堂兄聊得最多的一回。 他看了看这条街,距离宝山路佐藤机关不远,便顺道去了佐藤机关。 没什么特别的事,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边看报纸,一边抽着烟。 隔壁就是机关长办公室,但机关长还在陆军医院,井上四郎也在医院陪着,现在办公室应该没人。 然而,他却听到隔壁有动静。 是谁在机关长办公室里? 他走到门口,朝隔壁看了一眼,门关着。他想找个人问一问,佐藤机关长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又没有什么事要汇报,他回来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转身往回走,却听“砰”的一声,又是隔壁发出来的声音。 刘冬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耳再听,屋子里传来嘤嘤嗡嗡的说话声,听不大清。 刘冬阳灵机一动,拔出枪来,蹑脚蹑手凑到佐藤进的办公室门前,竖着耳朵细听。 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先关着,机关长受伤在医院……过两天审讯了,再转走……” 说的是日语,声音像佐藤理惠。 接着又是:“你们给我打起精神来……我晚上来……出了事,拿你们是问……” 刘冬阳还想继续听,楼梯边传来脚步声,有人从三楼下来了。 刘冬阳退后几步,见电讯组的组长村上英智出现在楼梯口,他连忙朝村上英智招了招手。 村上英智走过来,刘冬阳轻声问道:“村上君,机关长回来了吗?” “不会吧。我没看到他回来。” “可是,我明明听到机关长办公室里有动静。” “是吗?” 村上英智也凑到门前,听了听,果然有人说话。 他也拔出手枪,贴在门框一侧。 然后轻轻敲了敲房门。 里面有人走动,随后,房门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佐藤理惠。 “是,理惠小姐?”刘冬阳佯装意外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刚走几天吗?” 第175章 很可能是同一件事 佐藤理惠强装镇静,清了清嗓子,答道:“今天刚回来,听说叔父受了伤,赶回来看看。” “机关长他,现在在陆军医院。”村上英智连忙殷勤地躬身说道。 “我知道啊,我上午刚去陆军医院看过了。你俩找他有事吗?” 刘冬阳连连摆手:“没,没事。我们就是听到隔壁有动静,心想机关长是不是回来了,来问候问候。” “行了,你们下去吧。” 佐藤理惠说完,又把房门关上了。 人家跟机关长关系亲,在办公室干什么,村上英智无权过问,刘冬阳就更没理由多嘴了。 两人悻悻地退下。刘冬阳则直接离开了办公大楼,驾车回到商行。 可是越想越不对劲。佐藤理惠在办公室打电话,从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似乎她抓到了什么人,现在关在某个地方。只是佐藤进在医院,没法亲自审讯。 抓人不是松本太郎行动组的工作吗?刚才怎么不见松本太郎? 刘冬阳突然想起,佐藤理惠在电话里还说,晚上她要去。 自己去佐藤机关的时候,佐藤理惠并不知道,她在电话里说的话,不可能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对,跟上她,说不定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刘冬阳重新又从商行出来,驾车回到住处,换了一身衣服,又化了装,把自己捯饬成一个留着连鬓胡的中年男人。还把车牌换了,换成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套牌。 然后朝佐藤机关开去。 …… 到了宝山路,刘冬阳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把车停到一个角落,然后下车,钻进一个茶楼,选了个靠窗,且正好可以观察到佐藤机关的位置,叫上一壶茶,一边品茗,一边盯着佐藤机关。 机关长的办公室,窗户开着,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但亮着灯,说明佐藤理惠还没离开。 盯梢是一件很考验耐心的事,刘冬阳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五点。距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 他叫茶楼伙计,送了几样点心上楼,先填填肚子,也可以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刘冬阳恨不得多几个帮手,大家轮流监视,可是,没有。他只有靠自己。连齐连凤也来不及通知。 这样的时间,过得真慢! 下班了,办公大楼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佐藤理惠还在。 又过了一个钟头,终于看到机关长办公室的灯熄了。佐藤理惠从办公大楼出来,身后跟着松本太郎。 松本太郎推过来一辆三轮摩托车,佐藤理惠上了车的边斗。 刘冬阳迅速下楼,回到自己的车上。 摩托车的声音,在机关大院内响起,然后开出了大门。 刘冬阳赶紧发动汽车,远远地跟着。 跟着跟着,他才发现,他们是朝佐藤进的住处去的。 到了佐藤进家的门口,佐藤理惠下车,打开门锁,走了进去。松本太郎又驾着摩托车离开了。 现在跟谁呢?是跟着松本太郎,还是留下来,盯着佐藤理惠? 刘冬阳迅速做出了抉择,盯紧佐藤理惠! 这是佐藤进的家,也是佐藤理惠的住所。她这一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个家,刘冬阳是进去过的,里面一个庭院,房子里有很多房间。有些看起来像仆佣,实际上是特工的人员,也住在这里。但具体住了多少人,刘冬阳并不清楚。 一个念头在刘冬阳脑海里闪过,佐藤理惠,会不会让松本太郎晚上替她去,而她却回到家里,准备休息了? 毕竟松本太郎是行动组长,抓人就是他的活。 刘冬阳有点后悔先前的选择,要是跟着松本太郎,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这也就是一闪念的事,他现在没有后悔药,只能坚持,固守在这里。 他在车上,静静地坐着。困了,就点上一支烟,提提神。 一直到半夜,手表的指针,指到了十二的位置,街上没有一个人走动,周围住家的灯,全都熄灭了,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佐藤进住处的灯,除了一间房还亮着,别的也全都熄灭了。 那间房,是不是佐藤理惠住的? 说到底刘冬阳以前只到过客厅,对别的房间布局,完全搞不清楚。 他只有继续等。 等到最后一一间房的灯也熄灭。 再盯着大铁门,佐藤理惠会不会这时候出门? 不知不觉,夜里两点了。离最后一盏灯熄灭,也有一个小时了。门口却依然静悄悄的。 看来,今晚她是不会出门了! 刘冬阳只好放弃,慢慢驾着车,回自己的住处。 …… 祁连鞥回家后,等刘冬阳,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 她要把上级的指示,转达给刘冬阳,刘冬阳不回来,她明天一早又要去医院上班,齐连凤也只有一直等,不敢去睡。 等得都靠在椅子上,差点睡着了。终于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 她把房门打开,跑到客厅门口,去给刘冬阳开门。 正巧刘冬阳站在门外。 “你还没睡?”刘冬阳惊奇地问道。 “等你呀。” 齐连凤拉着刘冬阳的手,回到自己的小卧房,关好门。 刘冬阳在椅子上坐下,齐连凤才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凑到刘冬阳身边,用鼻子嗅了嗅:“没有喝酒啊。” “喝什么酒,我又不是出去应酬了。连凤,你先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我也要跟你说件事,不,两件事。”齐连凤道。 刘冬阳笑了笑:“呵呵,那还是你先说吧。我的事,不急,还没打探清楚。” 齐连凤便把老金转达的,上级的指示,说了出来。 “第一件事,有个叫老冯的,是红党苏城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被捕后,可能转移到了海城的某个特务机关。” 刘冬阳一听,瞪大了眼睛。 “等等,等等。你说的跟我说的,很可能是同一件事。还是我先说吧。” 刘冬阳把自己下午偷听到佐藤理惠的电话,到晚上自己跟踪佐藤理惠,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遗憾的是,她晚上并没有出门,所以,我也没法查清,那个人,到底关押在什么地方。” 齐连凤把他的话,细细思考了一番,眼前一亮,对刘冬阳道: “你说,佐藤理惠说的晚上来,是不是就是来佐藤进的家?” 第176章 不是不想告诉家里人 刘冬阳在齐连凤肩上一拍:“你说得对,太有可能了!” 他现在把下午自己跟踪佐藤理惠的情况,重新回忆了一遍。抓来的人,要等佐藤进出院后亲自审讯,然后再转移走。这是佐藤理惠在电话里说的。 也就是说,现在只是临时关押。偏偏佐藤进这几天不在家住,把人关在佐藤进的家里,再正常不过。 难怪她回到家后,再也没有出门! “现在必须对佐藤进的住处,实行全天候的监视。”刘冬阳说道。 没想到齐连凤却摇着头道:“不!我要连夜把这消息传递出去。监视的工作,由其他同志来进行。这是上级明确指示的。” “可是,如果那里关的人,不是你说的那个老冯呢?还有,如果我们刚才的判断有误呢?我还没有证实,会不会误导上级?” 刘冬阳无不担忧地说道。 齐连凤想了想,又道:“要不,我们分两步走。先把佐藤进住处的情况,跟上面汇报。即使老冯不在那里,由别的同志跟踪佐藤理惠,比你一个人,方便。另一方面,与其你去盯着佐藤理惠,不如直接盯着医院的佐藤进。这个工作,我觉得,也交给别的同志来完成比较好。” “当然,”齐连凤顿了顿,继续说道,“别的同志都只能从外部对他们实施监控。如这段时间,你听到什么内部的消息,我们再及时告知上面,也不耽误。” “那好。我送你去吧。” 两人说走就走,齐连凤拿着外套,跟着刘冬阳出门。 到了车上,刘冬阳一边开车,齐连凤又把第二件事,转告了他。 就是军统准备策反他的事。 “你说军统的陆站长准备策反我?可我没有看到一点迹象啊。” 刘冬阳半信半疑,海城军统的人,他只认识李文忠,可李文忠现在已经背叛了军统。 “陆站长的事,咱们的人是如何得知的?”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但随后,他就明白了。不等齐连凤说话,他又想到了今天堂兄和齐连成来的事。 “连凤,今天冬林哥和你哥,都来过隆盛祥商行。” “我哥?” “对呀,齐连成啊。他俩到海城办事,顺道来看看我。”刘冬阳如实说道。 齐连凤连忙追问道:“你告诉他们,我的情况了吗?” “没有。看把你紧张的。我估计你家里的人,并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你的许可,我怎么会告诉他们呢。” “这就对了嘛。我离开望湖县的时候,没有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再说,我也不想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刘冬阳的脑海里,想起在酒店临别时,刘冬林说的一番话,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又想起军统准备策反的事,他扭头看了眼齐连凤,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刘冬林,会不会是军统的人? 他的那番话,很有深意。什么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要给自己留退路。难道在暗示什么? 但仔细一想,堂兄是个纯粹的商人,对政治毫无兴趣。他会是军统的人吗? 那么,就是庄元元? 自从跟庄元元认识,她时不时会找各种借口,试图接近自己。她比堂兄更像军统! 对了,章笑梅死的那件事,就是庄元元来找过自己,然后小报就报道出来了。那些小报,谁能保证不是军统方面的人,秘密印刷的? 还有,这次在圣心医院用替身吸引杀手的计划,庄元元的兴趣,也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的日系报纸记者的范围,她还亲自跑去圣心医院,说是抢独家新闻。可这样的新闻,日系报纸《远东时报》根本不可能刊登! 如果军统方面派庄元元这样的人,来策反自己,刘冬阳绝对不会轻易同意。 庄元元算半个交际花,她接触的人杂,出事的可能性也大。弄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 齐连凤把情报,放到了约定的地点,又坐车和刘冬阳回到住处。 临分别,齐连凤轻轻对刘冬阳道:“冬阳哥,我不是不想告诉家里人,我和你的事。但现在实在不能说。请你……” 刘冬阳摆了摆手:“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时间不早了,赶快抓紧时间,眯一会,明天我走的时候,就不叫醒你了。” …… 老金接到齐连凤传出的消息,虽然只有几句话,但他立刻明白了其中隐含的信息。 昨天晚上才给齐连凤布置了任务,今天就收到回音。不由心中暗喜。 他当即通过电台,向敌工部李部长做了汇报,连报务员“铜钱”,都被支走了。 李部长指示,由老金,代表根据地敌工部,通过特殊渠道,秘密约见海城地下组织负责人“老狼”,把进一步监视佐藤进和佐藤理惠的任务,还有组织营救的工作,交给海城地下组织去执行。并要老金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协助。 老金明白李部长的意思,这项任务,是根据地首长指示的,跟“鸿雁”切断了联系。他也是受李部长指派,前去跟“老狼”联络,而不是以“金银草小组”的名义。 这也是当初,让齐连凤做“鸿雁”的联络人,却又派出老金来领导这个小组的用意。 老金,也就是陶俊龙,曾经化名“陶金”,是李部长身边的人,他代表李部长,名正言顺。 “金银草小组”的人,都不知道老金的这重身份。 所以,老金只有自己亲自出手,不能通过小组的其他人。 收好电台,对“铜钱”说了声“我出去一趟”,就离开了藏身处。 这段时间,“金银草小组”进行了一些调整,除了老金和报务员“铜钱”,仍然住在郊外,侦察员出身的小丁和小王,在城里拉黄包车,也跟那些黄包车夫一样,租了间棚户区的平房,混迹其中。所以,他们去秘密联络点,取齐连凤留的纸条,比较方便。 老金离开藏身处几条街后,才在街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见四周没有情况,钻进去,果断地投入一枚硬币,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第177章 用你的车送机关长吧 “老狼”是海城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但整个海城地下组织,除了他的交通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老金也不知道。 老金如约来到一个名叫“碧春轩”的茶楼,一栋古色古香的木结构两层楼,二楼的外面,斜挑着一面旗幡,上写“碧春轩”几个颜体大字。 茶楼的一楼,都是些散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海阔天空的闲扯。 这样的茶楼,成了南来北往的商人,晤谈生意的场所。也有一些文人,比如作家、记者之类的,来到这里,听听书。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一坐就是大半天。他们寻找素材,了解社会,结交各色各样的人。 二楼是雅座,分隔成不同的区域,围成一个半圆形,半圆形的中央,摆了一个台子,一个身穿长衫、手拿响木的中年人,正在唾沫横飞地说着评书。 一楼人太杂,老金和“老狼”约的是二楼,丁字号包间。 老金现在的打扮,戴一副圆框眼镜,留着胡须,梳着中分的发型,西服革履,俨然海上学者的派头。 上楼直接跟伙计说;“带我去丁字号包间,我约的朋友在那里。” “请跟我来!”伙计说着,把他带到了一个包间前。 所谓包间,无非就是跟左右之间,有个一米多高的隔离。好比酒吧里的卡座。 前面并没有门,可以直接看到说书人的表演。 包间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见老金来到,起身问道:“你就是金先生?” 老金答道;“我姓金,是做水产生意的,请问您是?” “我是李老板介绍来的,我姓陆。” “陆老板,您好!” 暗号对上,两个人握了握手。 “快进来坐,一起听评书,这段讲得太精彩了!”陆老板热情地把老金让了进去。 老金这才细细打量着这个陆老板。 他竟然跟自己一样,一身西装领带,带个圆框眼镜,就像是约好了的。 不过西装的颜色不一样。 老金见这样的环境,大家都在专心听书,还怎么交流情报? 不免有些疑惑。 陆老板看出了他的神色,低声说道:“先听书,错过了就可惜了。” 这是在暗示,现在不谈正事。 伙计上了几样瓜果,又给老金也奉上茶杯。 他一边喝茶,一边在看着陆老板。这个陆老板,该不会像自己一样,化过装的吧? 听他说话,就是海城本地口音,对海派评书如此痴迷,工作爱好两不耽误。 老金是外地人,听海派评书,不能全听懂。 总算等到说书人把精彩的一段讲完,响木一拍,休息二十分钟,且听下场分解。 “走吧。后面的不听了。” 陆老板这才起身,和老金同时下楼。 他指了指停在茶楼外面的一辆小车,对老金道:“咱们上车,车上说话。” 还亲自为老金拉车门,待老金坐好后,他自己爬上驾驶座。 “老狼同志,李部长派我来,跟你联系,是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们。” 车启动后,老金憋了这半天的话,才说出来。 陆老板却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老狼’同志,我是他的交通员老陆。是‘老狼’同志派我来跟你接头的。上级有什么指示?” “你……哈哈哈!”老金不由得大笑起来,“我还以为……” “你是不是看我这身派头,颇有领导的范儿?以为我就是‘老狼’?” 老金连连点头:“可不是嘛。领导要听评书,我都不敢打扰。” “嗨,这身行头,还有这车,包括听书,都是工作需要嘛。”老陆解释道。 “是是是。”老金扯了扯自己西服的下摆,调侃道,“我这一身,也是为了工作。” “是不是很想念咱们的那身灰布军装?”老陆笑着问道。 老金意会:“这么说,老陆同志也是从部队上调过来的?” “是啊。老金同志,李部长有什么指示,请尽管说。”老陆把话题引入了正题。 老金于是把营救老冯的任务,还有老冯很可能关押在佐藤进的住处这些情况,简略地说了说。 “这个消息可靠吗?”老陆听后问道。 “七成把握吧。现在还不清楚,那里关押的,是不是老冯。需要海城的同志,进一步去核实。” “好。我回去跟‘老狼’转达,如果是,最好。就算不是,只要他是我们的人,我们也想法把他给救出来。然后再通过一些途径,看能不能打探到老冯的下落。” “那就太好了!” 老陆又问道:“那个老冯,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上级没有说。但老金曾经作为望湖县的交通员,见过老冯几次。他想了一下,说道: “个子跟我差不多高,但比较清瘦。看起来,像店里的账房先生。” “戴不戴眼镜?”老陆又问道。 “不戴。他的视力很好,也是从部队调去的。” “明白了。老金同志,我们就此别过,回头有什么事,还是老办法联系。” 老陆踩了脚刹车,把老金放了下去。 …… 过了两天,刘冬阳去陆军医院看望佐藤进。 “今天就能出院了。”秘书井上四郎见到刘冬阳,特地告知,“正好你来了,等一下,用你的车,送机关长回去吧。” 佐藤进的专车被炸毁,现在新的车,还没有到。 “机关长是回机关大院,还是?” “回住地。”佐藤进随口说道。 正说话间,佐藤理惠也来了。 “叔父,听说今天您可以出院了?”她高兴地问候道。 “是啊。一点小伤,再住这里,也很无聊。” 几个人收拾停当,办了手续,佐藤理惠和刘冬阳,一边一个,搀扶着佐藤进。 被佐藤进一下甩开了,说道:“我还没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阔步,走出了病房。 刘冬阳抢到前面,对几人道:“我先去把车开到住院大楼下面。” 上车后,刘冬阳又建议道:“机关长,我们便衣队上回捡了两台车,要不,先调一台过来,借给您临时当个代步工具?” 佐藤理惠听到耳里,心里那不叫个滋味! 什么捡了两台车!明明是从我手里打劫的好不好?还借,有借就有还。真是无赖!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佐藤进也知道底细,平静地说道:“不用了!堂堂情报机关,不差一、两台车。” 到了佐藤进住处,刘冬阳等几个人下车后,很自然地朝院墙内望了望,正要驾车离开,被佐藤理惠叫住了。 第178章 关押的人不是老冯 佐藤理惠道:“刘先生,你跟我们一起进去,我还有事要跟你交代。” “哈依!” 刘冬阳答应一声,把车熄了火,关好车门,跟在后面,迈步走了进去。 院墙里面,有正在种花种草的园丁,放下手中的活,过来给佐藤进打招呼:“先生回来了?” 佐藤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一行人径直来到客厅,刘冬阳以为佐藤进会在客厅待上一会儿,佐藤理惠却道:“叔父刚出院,还是回房歇息吧。我跟刘桑谈点事。” 井上四郎陪着佐藤进,上了楼。 客厅里,就剩下佐藤理惠和刘冬阳。 佐藤理惠突然想起什么,对刘冬阳道: “刘先生,你先坐,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也跟着上楼去了。 刘冬阳静静地坐着,他想悄悄留意一下,这栋宅子的结构,可是,如果被佐藤理惠察觉,反而不妙。只好规规矩矩,不敢乱动。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佐藤理惠下来了。 “刘先生,这段时间,你每天早晚过来,接送一下机关长。”她一边说,一边在刘冬阳旁边坐下。 “这个没问题。举手之劳,冬阳乐意效劳。” “嗯。听说你查到了袭击者的藏身处,却没有抓到人。这件事,也要盯紧,对一切抵抗分子,决不能手软。” “那是自然,我已交代便衣队,加紧查访,一旦有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跟机关长汇报的。” 刘冬阳站起来,对佐藤理惠道:“理惠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佐藤理惠叫住了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现在隆盛祥是不是在江南一带收购物资,跟欧洲商人供货?” “是啊,这事机关长是知道的。我们从中能赚到很多钱呢。”刘冬阳激动地回答道。 佐藤理惠淡淡一笑:“刘先生,你别激动嘛。我没说这有什么不好。赚钱的生意,当然要做,还要多做。我是说,现在司令部给了我们一个任务,要我们征集粮食和布匹。你也知道,现在前线拉锯战打了这么久,皇军刚刚攻下华中重镇汉城,急需这些物资补给。所以,机关长的意思,让你和陆文恭,利用隆盛祥商行的名义,大量收购这些急需物资,汇集到海城,再通过长江货运,送往汉城一线部队。” “具体需要多少?”刘冬阳问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机关长能够拿到免检通行证,并不是机关长背着司令部赚钱中饱私囊。他也是为情报机关筹集经费。所以,这个任务,机关长必须接下,还要办好。” “我懂了。可是,采购物资的资金,是咱们自己垫上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物资一到海城,司令部军需部门,立刻给以结算。还有什么问题吗?” “隆盛祥商行,理惠小姐是法人代表,你都接下了这项任务,我还有什么问题?执行呗!” 刘冬阳正要转身离去,外面一个便衣叫了声“报告”。 “那个,理惠小姐,你有事忙,我先撤了!”刘冬阳大声告辞,慢慢往外走。 跟进来的便衣擦身而过。 走到门外,稍一停留,侧耳细听,那便衣走近佐藤理惠身边,用手凑到嘴边,悄悄说道; “高木佑四郎,听说机关长回来了,嚷着要见机关长。” 佐藤理惠低声道:“着什么急!机关长刚回来,还在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提审他。” 刘冬阳提起胸部,快步回到车上。 他在车上静坐了一会,并没有马上离开。 一支烟后,才启动汽车,朝佐藤机关驶去。 虽然他很想开车直接去圣心医院,找到齐连凤,但他必须先去佐藤机关,还要在那里待上一阵。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否被人盯上,为防万一,他得像没事一样,在佐藤机关自己的办公室里,泡杯茶,看会报。再找人聊聊天。 刚才出门偷听到的情况,太紧急! 那个被抓来的人,竟然是高木佑四郎,而不是什么苏城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老冯! 如果海城地下组织的人,对高木佑四郎采取了营救行动,就非常危险了。 这个高木佑四郎,是日本人,而且是完全华国化的日本人。他原来是日军的翻译官,上次在第九师团,刘冬阳见到他,他已经是日军和红党军游击队叛徒之间的牵线人。 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拘押在佐藤进的住处。 可是,问题来了,这个关押的人,不是老冯,那老冯,又在什么地方呢? 从佐藤进和佐藤理惠不慌不忙的状态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抓获红党的重要人物。否则,佐藤进出院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马上审讯吗? 佐藤机关没有,会不会在佐藤骏介手里? 上次佐藤骏介抓了李文忠,据齐连凤说,是关在郊外一个废弃工厂里。对了,得去那里探他一探。 刘冬阳想着,从办公室出来,却被松本太郎拉着,去他的行动组办公室。 “什么事?我还有事要忙呢。” 刘冬阳急急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这事重要。”松本太郎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人在火车站附近,发现一辆被丢弃的小车,经过几天的追查,车主已经找到。” “小车?车主?跟咱们情报机关有关联吗?”刘冬阳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说,爆炸案的主谋,是一个叫朱奇的土匪头子吗?这个朱奇,你说他走路有点瘸,脖子下面还有块刀疤?” 刘冬阳忙道:“是啊,可是,我们去搜查了他们的藏身处,他们不是早就逃走了吗? 而且,那天在陆军医院外面,他们抢了咱们一辆摩托车,后来那辆摩托车,不是在巷子里找到了吗?小车又是怎么回事?” 松本太郎严肃地说道:“问题就在这里!据车主交代,他的车,正是在那天陆军医院发生枪击案之前不久,被人拿枪逼着抢走的。最关键的一点,车主说,抢车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走路有点瘸,他也看到其脖子下放,有刀疤!” “什么?那车现在在哪里?”刘冬阳惊奇地叫了起来。 第179章 恐怕力不从心 “车被车主领回去了。虽然车是在火车站附近找到的,看起来好像那几个人,乘火车逃离了海城。”松本太郎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恐怕没这么简单。我去查过火车的车次,他们逃到那里,应该是晚上八点之后,那时候火车站没有一趟火车离开。” “你是说,他们很可能还在海城?”刘冬阳问道。 “是啊。而且,我怀疑他们就藏在火车站附近的某个地方。不然,为啥朝火车站逃?” 松本太郎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很得意,进一步说道:“我想请刘桑,带着便衣队,跟我们一起,重点在火车站附近秘密查访,看有没有人,看到谁把那辆小车丢弃在那里的。” “好吧。”刘冬阳只得答应,“我这就给便衣队打个电话,让他们都去火车站外会合。” “刘桑,你不去吗?”松本太郎盯着刘冬阳问道。 “我?实不相瞒,我觉得,他们还在火车站附近的可能性非常小。如果没有离开海城,我想去找找别的途径,说不定能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别的途径?是什么途径?” 刘冬阳笑笑,说道:“这个嘛,松本君,你要知道,‘复仇杀手团’的情况,就是我通过别的途径,打听到的。只要他们还在海城,总有人会看见的。” 他并没有把自己通过什么途径,告诉松本太郎,松本太郎也就不再多问。 就在行动组的办公室,当着松本太郎的面,刘冬阳给五号大院打了电话,让严明富带人去火车站,查查那辆车,是什么人丢弃的。 “严明富你应该见过,你到火车站,直接找他即可。”放下电话,刘冬阳又对松本太郎道。 这才得以脱身,开着车,绕了几个圈子,赶去圣心医院。 今天的事太多,都凑到一块儿了。 又是征集粮食、布匹,又发现关押的人,不是老冯,还要继续查找老冯的下落,又是发现“复仇杀手团”抛下的小车,被松本太郎盯着要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刘冬阳发现自己真的分身无术。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紧急的,是通知组织上的同志,先前送出的情报有误。希望他们还没有对佐藤进住处关押的人,展开营救行动吧。 到了圣心医院,停好车,刘冬阳径直去了外科诊室。 走在走廊上,不时遇到几个医护人员,从刘冬阳身旁经过,朝他看了一眼,然后悄悄议论着: “这个帅哥,不是外科那个齐大夫的对象吗?每次来都开着小车,肯定是个老板!” “你看他那身笔挺的西服,人又年轻,长得又精神,说不定是哪个老板家的公子少爷,富二代呢。” “哼!富二代,纨绔子弟,有什么好的!”有人不屑地喷道。 “哟哟,这就叫吃不到葡萄,都说葡萄是酸的。” 刘冬阳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找到齐连凤的诊室,朝她招了招手。 齐连凤正给一个病人验伤,见刘冬阳出现在门口,把手上的活,交给同一个诊室的另一名大夫,说道:“我有点事出去一会儿,王大夫,这个病人,你来处理一下。” 便走出诊室。 刘冬阳拉着她,到了门诊大楼外,钻进车里。 “什么事,这么急?”齐连凤问道。 “事情紧急,你恐怕得启用紧急联系方式了。我们边走边说。” 刘冬阳发动汽车,驶离圣心医院。 过了一条街,才说道:“我们再开几条街,找个公用电话亭。” “找公用电话亭?” “连凤,你恐怕得启用紧急联系方式了。我今天发现了,关在佐藤进住所的人,不是老冯,而且,他是个日本人。如果我们的人,把他救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啊?!”齐连凤这一惊,非同小可。 刘冬阳接着说道:“这个人,也许你认识。在望湖县的时候,他跟我一样,都是日军翻译官,他还和我们一起,在饭馆聚过几次餐。” 齐连凤想了一想:“是黄君平,还是高木佑四郎?对了,你刚才说他是日本人,那一定就是高木佑四郎了。” 这两个人,都是日军吉田少佐的翻译官,齐连凤还有印象。 “对,就是高木佑四郎,不知犯了什么事,现在被关押在佐藤进的住处。”刘冬阳点点头说道。 上回事情紧急的时候,齐连凤就通过电话,传递的信息。刘冬阳知道她有这样的紧急联系方式。 等齐连凤找到公用电话,把情况跟老金讲明后,挂掉电话,又由刘冬阳开车,送她回圣心医院。 “上面怎么说?” 路上,焦急的刘冬阳忍不住问道。 “没说什么。他要我们不用管了。”齐连凤答道。 “连凤,上回佐藤骏介把你带到郊外的什么工厂,李文忠关押在那里。你还记得具体位置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你怀疑老冯也被关在那里?”齐连凤警觉地扭过头来。 “很有可能!我想,晚上悄悄去探查一番。你跟我一起去吧,帮我指指路。” “好。” 说话间,已经回到圣心医院。 看着齐连凤进了门诊大楼,刘冬阳松了口气,现在他要去隆盛祥商行。 他相信,松本太郎和严明富他们,在火车站那一带,忙活半天,肯定是无功而返。 谁会傻到把抢来的车,丢弃在自己藏身处的附近? 即使找到弃车时候的目击证人,得到的情况,无非是几个人的长相,还有把车停在那里的大概时间,一点用处也没有。 但这件事情,刘冬阳必须有个结果,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不急。 回到隆盛祥商行,把陆文恭叫到自己办公室,转述了佐藤理惠交代的事。 陆文恭心中估算了一下,说道: “突然增加这么大一项业务,有两方面,我们恐怕力不从心。” “哪两方面?” “首先,资金。物资送到海城,军需部门才结算,这笔垫资就不少,虽然可以采购一批,结算一批,而不是全部采购完再给我们结算,但也要占用不少资金,势必会影响到咱们其他业务。” “嗯,这个我考虑过,先把福寿膏赚得的收入,扣下来,不上交给佐藤机关长,他要问起,咱们可是用在这项重要任务上了,料他也无话可说。第二方面呢?”刘冬阳问道。 “那当然是人手啊。大量采购,不需要人去执行啊?”陆文恭笑道。 第180章 把水搅浑 听完陆文恭的话,刘冬阳看出了陆文恭的心思。 “老陆,你是业务部经理,我不相信,你会没有办法?你不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多招几个得力的人嘛。这个我同意,但是,现招来的人,可不能独当一面。能力是一个方面,值不值得委以重任,还需要考察呀。” 陆文恭一听,高兴了,连说:“多谢刘老板!现阶段也不需要他们能独当一面,只要他们跑跑腿就行。至于下去收购的事,我们可以在每一个县,找一家有实力的商家,做我们的采购代理,由他们去负责收购,我们给他们一定的点数作为佣金。咱们的人,只要不定期去巡查、暗访,防止他们从中做手脚。” 刘冬阳用手指着陆文恭:“我就知道,没有你想不出来的办法。这样,垫付的资金还会节约一些,可以先支付部分定金,余款待交货之后再结清。不过有一点,在代理合同中要明确,代理商得负责把收上来的物资,送到海城,咱们指定的地点,才算完成交货。这之前东西出了事,是他们的责任。” 陆文恭恭维道:“还是刘老板算得精,这样可以把咱们的风险降到最低,还能提高资金利用率。” “哈哈哈!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商业互吹了,这事全权交给你去办吧。” …… 陆江南的两个手下,给他带来一条消息,火车站一带,有不少的便衣,在追查被抛弃的那辆小车和那几个人。 怡红楼就在火车站不远的地方,现在暂时还没有查到那里。 “嗨呀!到底还是没瞒过那些日本人!” 陆江南一拍脑门,“他们怎么就选在那个地方藏身呢?下车的时候,保不齐就有人看见了他几个。要是有了这些线索,再绘出画像来,悬赏捉拿,他们……” 手下道:“要是悬赏捉拿,也还好,算是给他们通风报信了。就怕他们挨门挨户搜查,那几爷子还陶醉在女人的温柔乡中,毫无防备。” 陆江南又问道:“有没有弄清便衣是哪个部门的?” “报告站长,里面有日本人,也有华国人。华国人是刘冬阳手下的严明富带队。” “又是刘冬阳!刘冬阳!” 上次在陆军医院,陆江南亲眼看到刘冬阳驾车去追,没有追上。他竟还不死心,还在继续追查。 “那五个人,跟青帮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们打听到了吗?”陆江南追问道。 手下汇报道:“他们这几天一直待在怡红楼,没有跟别的人接触。我也跟怡红楼的女人打听过,都说不清楚。” “笨蛋,跟那些女人打听,能问出什么来?你得问老鸨,只有老鸨知道,谁把他们介绍去的!” 另一个手下道:“老鸨我们也旁敲侧击问过,只说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别的,啥也不说。站长,我们要不要想个法子,通知他们几个,让他们早点撤离,以免最终被搜查出来?” “可以。” 陆江南点头同意。 两个人刚要离开,一个念头突然从陆江南心中冒了出来。 “等等!”他把两个手下叫了回来。 两个手下愣愣地看着他,他却在思考,打着手势,让手下不要插话。 他准备拿朱奇等五人的性命,作为试金石,试一试刘冬阳。 如果能试出刘冬阳的成色,牺牲五个莽汉,也值得。 如果时机把握得好,那五个人,也不一定就没救了。到时候,再让手下施以援手,不怕他们不就范,投靠到军统门下。 这个时机该如何设定呢? 首先,要看看刘冬阳对藏身怡红楼的五个人,是什么态度。然后,要在五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插上一杠子,再次把他们救下。 主意已定,陆江南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密切监视怡红楼。如果便衣没有搜查到那里,就不要有任何行动。一旦便衣队注意到了怡红楼,想办法帮他们逃走。注意,不要提前示警,要让他们被便衣看到,这是关键!得叫他们欠咱们一份人情。” “可是,如果不提前示警,万一他们被便衣抓了,如何是好?” “抓了就抓了吧!这点能耐都没有,我也不收那种废物!”陆江南狠狠地说道。 “是!” 两个手下,转身退去。 这第一步,布置下去了。接下来,怎样才能让刘冬阳知道,五个人藏在怡红楼呢? 这相当于向刘冬阳告密,不是随便找个人去,跟他说,他就会相信的。 比如,让庄元元去偶遇刘冬阳,然后告诉他,“复仇杀手团”,藏在哪里哪里。她一个记者,怎么知道的?说不过去。 陆江南灵机一动,打匿名电话! 对,给刘冬阳打匿名电话,举报怡红楼有抵抗分子藏匿。 干脆把水搅浑,同时再给佐藤进和佐藤骏介都打电话,举报同样的情况! 要让佐藤进给刘冬阳施加压力,也让佐藤骏介介入,看谁强在前面。 这事,只有陆江南自己来做。 想到几方相争的场景,陆江南就不由地笑了起来。 …… 却说老金接到齐连凤的电话,他要跟海城地下组织的“老狼”取得联系,至少也要到晚上。时间不等人,万一他们已经准备行动,救出关押在佐藤进住处的人,可就铸成大错了。 不行,得做两手准备! 他把小丁和小王找来,给他们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二人领命而去。 这两人都是部队侦察连出身,身手和枪法都不差。这是老金留的后手。 晚上,接到“老狼”回话,还是在碧春轩茶楼,跟交通员老陆碰面。 老金赶到的时候,远远看见茶楼外停着一辆车。老金走近一看,认出那是交通员老陆的车。老陆并没有进茶楼,而是在门外停车等候。 见到老金,老陆摇下车窗,冲老金努努嘴:“上车说话!” 待老金上车后,老陆把车开上了大街。 “情况有些变化,关押在佐藤进住处的人,不是咱们要找的苏城负责人老冯,而是一个犯了事的日本人。” 第181章 矮胖子死了 “佐藤进住处关押的,是日本人。” 老金简要地说完,老陆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失声叫道:“糟了!老狼同志已经把营救的任务,交给别动队了!闹不好,他们现在就在佐藤进住处附近。” “哎呀,还是晚了一步!”老金也大惊失色,好在他留了后手,希望小丁和小王,能阻止他们的营救行动吧。 他把这个情况跟老陆一说,老陆更加着急了: “他们不认识海城别动队的同志,海城别动队的也不认识他们,如何阻止得了?” 老金道:“他们不会正面接触的。我只要求他们,在有人从佐藤进住处救人的时候,直接开枪,把被救之人击毙。” 老陆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件事,现在回去跟老狼同志汇报,也无济于事。我看,不如咱俩亲自走一趟?”老陆提议道。 “咱俩?你认识你们别动队的人吗?” 老陆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老狼有别的交通员,负责跟他们联络。” “那咱俩去了,能解决什么问题?”老金疑惑地问道。 “你只需要负责把你的那两个人,叫走,剩下的,交给我了!”老陆果断地说道。 “哈哈!说了半天,你是不相信我的人,就你行?”老金真是无语了。 “我,绝对比你的那俩同志有把握。而且,他们还要保护你的安全。不跟你啰嗦了,就照我说的办。希望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老金看了看时间,不再跟老陆争执。 “这么晚了,咱们过去,怎么找人?”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小丁和小王,肯定得找地方隐藏。他们就这么跑去,到哪来找他俩? 除非他俩现身,那也只有在里面关押的人,出现之后。 老金暗暗决定,还是先和老陆一道,埋伏在附近,伺机行动吧。 当他俩赶到佐藤进住处的时候,四周一片宁静,里面倒是灯火通明,街上偶尔还有行人路过。而街边的小店,全都关门闭户。 “现在还没到打烊的时间啊,怎么这些店铺,都放假了?”老金喃喃自语道。 “有古怪!”老陆也附和道。 老陆开着车,在那一带转悠了一圈,只有佐藤进正前面的这条街的店铺,关着门。 “我去问问。”老陆说着,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拉着一个过路之人,询问道: “劳驾问一下,我们想在这里找家小店,吃宵夜,怎么都没开门呢?” 那路人上下打量了几眼,摇摇头,不说话,快步走开了。 路人本就不多,问了三个人,都没有得到答案。 “老陆,那边那条街,有店铺开着,咱们去那边问问吧。”老金提醒道。 那条街,距离佐藤进住处,稍远一些。老陆把车开过去,停在一家店门口,下去买了包香烟,顺便跟店老板打听道: “老板,那边一整条街的店铺,都关了门,是停电了吗?” 店老板左右望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天刚黑的时候,那边发生了枪战。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要把一个从那个小院出来的人抢走。可是,又有人跳出来阻拦。小院里的人,也提着枪冲出来。都不知道是几方,互相打来打去。” 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佐藤进的住处。 “知道那小院里住的什么人吗?”老陆问道。 “不知道,”店老板摇着头道,“看他们每天都是小车进进出出,应该是个有钱人,要不就是当官的。说不定是土匪拉肥猪,提前踩了点的,不然,动作那么快,里面的人提着枪,追出来,都没追上。” 老陆笑道:“老板你说笑了,在海城,那么多警察,还有日本兵,土匪敢到城里来抢人?” 店老板憨笑一声:“嘿嘿,反正人最后被打死了,是不是土匪,我也说不好。都是我瞎说的。” 回到车上,老陆把这一情况跟老金一说,两人都感觉来晚了一步。 “不是来晚了一步,来得太晚了!”老金补充道,“好在人已经被打死,没有留下后患。” 跟老陆分别后,老金回到住处。 小丁和小王,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俩,老金当即问道:“你俩的任务,都完成了?” 他要确证,人是不是真的被小丁他们打死了。 “任务?”小丁和小王,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 随后小王让小丁来说。小丁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佐藤进住处外面,然后从里面被押着一个矮胖子出来。想必就是我们要解决的人。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开来一辆车,车上下来好几个持枪的人,对着前面那辆车就开了火。 把车上的司机当场打死。又把押出来的那个矮胖子劫持着,往车上拖。我们准备就在这时出手,谁知枪声惊动了院内的人,他们人多,我们只好再等机会。” 小丁停顿了一下,小王插嘴道:“要是能有一支狙击枪,哪怕一支普通步枪,咱们也能远距离射杀他。唉!” 说着,叹了口气。 老金一听,着急道:“那个矮胖子,到底打死没打死?别啰里啰嗦半天,我要的是结果!” “死了啊。不过,不是我们打死的。”小丁接着说道,“就在我们躲在远处,继续观察的时候,从外面开过来一辆小车和一辆三轮摩托车,是他们下车后,掏枪把那矮胖子打死的。” “那其他人呢?我说的是那些准备抢走矮胖子的人?”老金追问道。 “跑了啊。他们开着车来的,又开着车逃了。”小丁说完,又多问了一句,“他们是什么人?那矮胖子又是什么人?” 老金白了他一眼;“不该知道的,别乱打听。” “是!” 危机已经过去,老金心中还有疑惑。那辆小车,和那辆摩托车上下来的,又是什么人? 他们如果是“老狼”派去的人,可是老陆还没有把真相转告“老狼”啊。 矮胖子明明是日本人,难道是日本人自己把他干掉了? 齐连凤说,那个日本人,是个翻译官,华语说得谁都听不出他是日本人。那么,日本人为什么不将计就计,让他被人抢走,正好可以潜伏到红党内部呢? 第182章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件事,只有刘冬阳能解释清楚。 因为就是他和松本太郎及时赶到,他和松本太郎几乎同时拔枪,把矮胖子高木佑四郎击毙的。 话还得从下午说起。 下午,刘冬阳正在商行跟陆文恭商量招募人手的事,松本太郎带着严明富,从火车站赶回来。 不用说,他们的暗访,没有抓到那几个“复仇杀手团”的人。 “怎么样?松本君?我说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我说准了吧?”刘冬阳跟松本太郎开着玩笑。 “虽然暂时没有找到人,但我们还在继续查找。”松本太郎嘴硬,还有不甘心,并且还反问道: “你呢?刘翻译官,你说你有别的渠道,打听他们的下落。有结果了吗?” 刘冬阳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快!总需要给人家一点时间。你俩怎么都回来了?不是还在继续查找吗?” 松本太郎叹了口气,才说道:“我们的人手太少,这样搜查下去,还不等我们发现什么,人家早就闻风而逃了。” “那松本君的意思是?找我要人?我最多再派一个小队,也就十多个人,能顶什么用?” 严明富插嘴道:“松本太君的意思是,叫上你,一起去找佐藤机关长,看能不能让他去跟警察局打声招呼,让警察出动,效果会更好些。” “这个,松本君可以直接找机关长啊。” 刘冬阳说着,想起一件事。佐藤进家里关押的高木佑四郎!不知道咱们的人,有没有收到齐连凤发出的信号。他正好借此机会,去佐藤进家看看。 便又改口道:“也罢,我就跟松本君走上一遭。” 松本太郎和严明富立即起身,随着刘冬阳从商行出来。 “明富,你上我的车吧。” 刘冬阳把严明富叫了过来,松本太郎还是开他的三轮摩托车。 还没到佐藤进家,远远地就听到阵阵枪声。 刘冬阳隔着车窗,对摩托车上的松本太郎喊道:“松本君,听这枪声,好像是从机关长家传来的,咱们快点,去看看怎么回事!” 松本太郎也听到了,他一边加大油门,一边回答道:“会不会是那几个‘复仇杀手团’的,找上门来了?” 机关长今天刚出院,他们在火车站一带追寻大半天,一无所获,竟然敢送上门来,松本太郎能不急吗? 等赶到佐藤进家外面的大街,才发现,情形有点不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伙人们,互相开火。 还是刘冬阳提醒了他:“松本君,他们是在抢人!不!说不定是在救人。你们这几天是不是抓了什么抵抗分子,关在机关长家里?” “没有啊!”松本太郎有点懵。 但他也看出来了,那几个人,确实是在抢人,而机关长家里出来的便衣,正在阻止。千钧一发之际,松本太郎没有犹豫,跳下摩托车,随手拔出手枪,瞄准了那个矮胖子。 刘冬阳此刻也停了车,跳下来,跟松本太郎一道,悄悄朝前靠拢。 眼看着小院里冲出来的人,阻挡不了,矮胖子就要被拖上车,“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了枪。 矮胖子高木佑四郎,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谁把他打死了?” 小院里冲出的人,大声叫道。仔细一看,是松本组长和刘翻译官,也不好再说什么。 “快追呀!”刘冬阳对着那些人喊道,“别放他们跑了!” 可是,人家早有准备,一愣神的功夫,小车早就窜出去一条街了。 刘冬阳走近倒在地上的矮胖子,仔细一看,故作惊讶地问道: “这人,怎么像是高木佑四郎?” “高木佑四郎是谁?”松本太郎问道。 “看着像。怎么会有人来抢他?走,去问问机关长。” 两人同时走进佐藤进住处,佐藤进和佐藤理惠都在客厅,听见外面枪声没了,松本太郎和刘冬阳出现在面前,不等他们追问,松本太郎“啪”的一个立正,报告道: “报告机关长,他们要营救的人,被我们击毙了。” 刘冬阳却一脸疑惑地,等松本太郎说完,看着佐藤进说道:“机关长,外面的那人,是不是高木佑四郎?” “是!”佐藤进没好气地吐了一个字。 “可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有人专门来找他?还是像松本君所说的,要营救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佐藤进也想知道。你叫他如何回答? “那些抢他的,是什么人?”他反问道。 “不知道啊。看起来像是早有预谋的,他们一定早就盯上高木君了,一直跟到了这里。” 佐藤进看了看身旁的佐藤理惠,这人是佐藤理惠带来海城的,他想从佐藤理惠那里得到答案。 佐藤理惠摇了摇头:“不应该啊!难道真的有人,一路跟踪我们?” 刘冬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佐藤理惠看见,问道:“刘先生,你想说什么?高木佑四郎,你应该认识吧?怎么把他打死了?” 刘冬阳连忙解释道:“我们不知道他就是高木君呀。外面光线不好,那伙人就是冲着他来的,我们都以为,那个矮胖子,肯定是他们的同伙,才冒死前来相救。人都打死了,我才认出,他是高木君。不信,你可以问松本君。” 顿了顿,又道:“再说,高木君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皇军跟石敢当之间的联络人吗?” “谁说他是联络人?石敢当的事,早就跟他没关系了。”佐藤进闷声说道。 “那这……” 佐藤理惠道:“他被红党军游击队俘虏了,又跑了回来。他自己说是趁人不备,逃出来的。我们正在对他进行审查,被抓住,就那么容易逃出来?” “他怎么解释的?”刘冬阳问道。 “他说,游击队把他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早晚有人看守。他撬开后墙的窗户,跳出来的。” “不可能!”刘冬阳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有人看守,又是小屋子,怎么会留下一个窗户,不派人封死?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佐藤理惠和佐藤进同时说道。 “很有可能,他已经投降了红党军,又被派回来,做他们的卧底!” 第183章 匿名电话 “高木佑四郎是红党的卧底?”听了刘冬阳的话,佐藤叔侄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刘冬阳轻松地一笑:“嗨!我只是说有这么可能性。我跟他也很久没接触过了,对高木君的了解,还是一年前。我记得他是长期生活在华国东北,可以说基本上华国化了。有没有这种可能,红党军正是看中了他的这种经历,才设计俘虏了他,然后策反的?” 佐藤理惠仔细一想,微微点头:“嗯,很有可能。不对,如果高木已经投降了他们,还答应做他们的卧底,为啥又要派人把他抢夺回去?” 一旁一直在思索的佐藤进,突然说道:“这还不简单吗?他们的卧底,被我们关押起来审查,还带到海城来了。卧底的作用也就失去了。还不赶紧想法,救他出去?” “还是机关长看得透彻!”久不开口的松本太郎,也听出点名堂来了,连忙恭维道。 佐藤进斜了他一眼,改口问道:“你们俩,怎么同时来了?” 松本太郎于是把他们在火车站秘查的情况,跟机关长做了汇报。 “现在我们人手不够,我想,正好趁晚上,所有人都入睡的时机,请机关长联系一下警察局,对那一带展开地毯式搜查,也许就能抓住爆炸案的疑犯了。” 佐藤进抬腕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你觉得警察局还能调集多少人手?还是给宪兵队打电话,请他们协助吧。” “这就更好了!”刘冬阳和松本太郎对着佐藤进,鞠了一躬。 回到车上,严明富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佐藤机关长同意了?” “同意了,派宪兵队帮忙。走吧,我们现在去火车站。”刘冬阳淡淡地说道。 他跟齐连凤约的,今晚去佐藤骏介在郊外关押人的那个废弃工厂,看来只得推迟了。 他们赶到火车站不久,日军宪兵队的几辆卡车,也开到了。 折腾了大半宿,挨家挨户砸门搜查,闹得人心惶惶,结果依然没有结果。 “松本君,我这叫舍命陪君子,按照你的推断,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可以收队了吧?” 刘冬阳对松本太郎道。 心里却在骂:“真是聪明过头了!整这么大动静,谁会趴着不动,等着你来抓?” 又没有把这片区域封起来,实行宵禁。你这么吵吵嚷嚷地叫门,就算刚好人家在这一地区,听到动静,还不早就开溜了? 松本太郎尴尬地笑笑:“看来今天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回去跟机关长通报一声吧。” “要去你去就行了。我们只是协助行动组,你是总指挥。” 刘冬阳说着,打了个哈欠:“太晚了,我得回去睡觉咯。眼皮都睁不开了。” 回到住地,刘冬阳一看时间,已经深夜两点,估计齐连凤应该睡下了。 一推开门,却见齐连凤从卧房出来,冲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拉着他,就钻进了她的小卧房: “今晚不是说要去郊外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刘冬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两手一摊:“唉,别提了。今天的事情,是真的多。” 他把佐藤进家门前干掉高木佑四郎的前后经过,跟连凤说了说,又把火车站的搜查,简单叙述了一遍。 “现在能够回来,还是因为没有抓到那几个‘复仇杀手团’的人,若是抓着了,恐怕今晚都别想回来了。” 齐连凤松了口气,道:“那就改在明天晚上。” “嗯。只好这样。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咱们即使摸到那个地方,也探查不出什么来。” 第二天一早,刘冬阳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开车先去佐藤进家,把佐藤进送到情报机关,再回到隆盛祥商行。 刚在办公桌旁坐下,电话就响了。 “谁呀?这么早!” 刘冬阳嘴里嘟哝一声,随手拿起了话筒。 他以为是松本太郎,打电话还是为了搜查的事。或者是佐藤进?刚刚不是才跟他见过面吗?还有啥事,需要打电话来说? “莫西莫西!”对着话筒,打了声招呼。 “喂!是刘冬阳吗?” 一个沙哑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 刘冬阳一个激灵,这不是松本太郎,也不是佐藤进的声音,准确地说,这就不是人的声音! 是谁通过变声器发出来的簧片音。 刘冬阳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口,坐直身子,小心地问道:“我是刘冬阳,你是哪位?” “你不管我是谁,你们不是在找‘复仇杀手团’的五个人吗?”对方问道。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话筒里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他们在哪里?”刘冬阳紧追不舍。 “其实,你们昨晚的搜查,都快要搜到了,可是,你们没有继续往前。他们在怡红楼,五个人都在。” “你怎么知道的?”刘冬阳还要继续问,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喂!喂!” 刘冬阳对着话筒喊了几声,把电话放下。 这是个举报电话,对方显然不想让刘冬阳听出他是谁。 是敌是友,他不知道。 但对方言辞凿凿地说出了五个人的藏身地址,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他是马上带人去抓人呢,还是先想办法通知张久升,或者马五? 不行,打电话举报之人,身份不明,现在就去找张久升也好,找马五也罢,都可能都在人监视之中。 要是日本人在怀疑自己,监视自己,故意提供这条消息,他只要有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引起怀疑。 抓不抓得着人,是松本太郎行动组的任务,对方不给佐藤机关打电话,却把电话打到隆盛祥商行,这是要看他怎么处理? 步步陷阱,不得不提防。 他准备置之不理,至少先拖一拖再说。 反正昨晚都搞了那么大一次行动,没必要连轴转,今天早上又带人去折腾。 从窗外看去,太阳光,映照在对面的屋顶,有几只麻雀,飞过来,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刘冬阳点燃一支香烟,把当天的报纸找来,随手翻看着。 一则新闻,映入眼帘。还配了照片。 “红党苏城地下组织负责人老冯,向皇军投诚。”这是标题。 第184章 机会让我赶上了 刘冬阳瞪大眼睛,把这则新闻,一字一句地看完,又盯着照片出神。 照片上,老冯走在一张桌前,桌上是饭菜和酒杯。老冯没有戴手铐,衣服还算干净,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跟他对面而坐的,是个日本军官,只留一个背影。 这照片,就能说明老冯投诚了? 这个日本军官,虽然只有背影,怎么那么像佐藤骏介?他故意以背影对着镜头,是不想别人把他认出来。 再看文末署名,竟然是左元元! 左元元是《远东时报》的记者,她写的这篇新闻稿,一点也不奇怪。但既然是左元元去采访和拍照的,她一定知道更多的细节。 刘冬阳在想,能不能去找左元元核实?老冯是不是真的叛变了? 不行,这么直接去找,是不是目的性太明显了?引起左元元的怀疑,得不偿失。 这份报纸,相信整个海城的人,都看到了。包括准备营救的自己的同志,甚至根据地的首长,也会得到消息。刘冬阳决定一面等上级的最新指示,一面找机会核实老冯投诚的真假。 他把报纸收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恰巧这时,楼下有人在叫:“刘老板,庄小姐来了!” 就听得木楼梯上,想起高跟鞋的“咄咄”声,庄元元已经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这个庄元元,自己刚想过要去找她,她就主动出现在面前。 刘冬阳对她,有点捉摸不透了。 “庄大记者,你……” 刘冬阳的话还没说完,庄元元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抢先说道:“我听说昨天晚上,你们有行动?还动用了宪兵队?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 “哈哈!你的消息真够灵通的,又想抢一个独家新闻?我刚刚看到报上,你写的稿子了。”刘冬阳有意把话题往报上的那则新闻上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佐藤骏介要求你们发的吧?”再一次试探。 “你都看出来了?”庄元元也不隐瞒,直接点头,算是承认。 “不过,那张照片是个败笔,首先,日本军官,和老冯对面而坐,这不能说明什么。再有,都不给老冯换身像样点的衣服。” 庄元元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那张照片,已经是效果最好的一张了,还是佐藤骏介亲自挑选的。现在的人,只看标题,谁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不谈那个了,说说你们昨晚的情况吧!” 刘冬阳两手在空中一摆:“没什么可说的。一无所获。” “怎么?闹那么大的动静,没抓到人?”庄元元不信地摇了摇头。 “我没必要瞒着你。这些人,太狡猾,动静越大,越不容易查到他们。” “我懂了,你们这叫打草惊蛇了!”庄元元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说起话来又一本正经。 “叮铃铃铃!”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刘冬阳说着,把电话接了起来。 屋子里就两个人,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庄元元听得一清二楚,是佐藤进的声音: “刘桑,刚才我接到一个神秘的举报电话,说有人在怡红楼看到过‘复仇杀手团’的人。我已经叫松本组长带人去商行,你通知便衣队,跟行动组一同行动吧。” “哈依!” 刘冬阳的话音刚落,庄元元欣喜地问道:“是不是又有行动?这次我要跟你们一起,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个机会,让我给赶上了!” “什么机会!子弹可不长眼睛,你还是别去了。”刘冬阳竭力拒绝道。 可他的拒绝一点不起作用,庄元元难得逮着这样的机会,岂肯轻易放弃。 “我不怕,我就坐你的车,有你在,我放心。” 庄元元这是要缠着刘冬阳,不答应都不行。 这个电话,他之前也接到过一次,本想着施展拖延战术,拖到晚上,再想法给马五报个信。现在看来,难以抽身了。 如果真把朱奇他们抓了,马五那里不好说,张久升那里,也不好解释。 人在江湖,义字当先。张久升和马五挂在嘴边的话。 找蒋魁!对,这件事,只有交给蒋魁去办了。 他对庄元元道:“庄记者,你在这里稍坐,我去处理点事。” 说完,离开办公室,在一楼找到蒋魁。 “蒋魁,你立马去一趟张府,就对张九爷说一句话,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什么话?”蒋魁问道。 “我和松本组长,马上带人去怡红楼。就是这句话,能记住吗?” “怡红楼?不是青帮的地盘吗?”蒋魁不假思索地说道,转念一想,刘老板不正是要自己去通风报信嘛,便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我去了!” 转身刚要上楼,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刘冬阳迈步走到门口,果然,松本太郎,带着行动组,好几辆三轮摩托车,已经开到商行的门外。 不用刘冬阳上楼去叫,庄元元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现在就出发吗?” 刘冬阳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走吧,先去五号大院。” 这一次,刘冬阳调集了两个小队,徐志和严明富,每个小队,都有一辆小车,上回捡的,其余人,人手一辆脚踏自行车。 刘冬阳先给大伙儿说了说情况,短话长说,反复叮咛,就是想拖延,给蒋魁争取些时间。 动员大会开完,又请松本太郎讲了注意事项,然后出发,浩浩荡荡,直奔怡红楼而去。 松本太郎的摩托车队,夹杂在其中,摩托车的声势,比小车大多了。沿路都有路人,让到街边,侧目看着他们。 “又有谁要倒霉了!”有人小声嘀咕。 “可不是嘛,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整夜,估计没抓到人,现在又出动了。” “小声点,当心被他们听到!”又有人善意提醒道。 “走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各位赶紧散了吧!” 距离怡红楼,还有一条长长的街,前面路口,突然冒出来一支队伍,没人都骑着脚踏自行车,腰间挎着盒子炮。为首之人,叫李文忠。 第185章 人呢 李文忠停下自行车,拦住路中央。刘冬阳不得不踩刹车,车队暂时停了下来。 “李文忠,你要干嘛?”他大声对李文忠喊道。 “不干嘛,就是问问,你们这是要去哪?不会又是跟我们抢功吧?”李文忠答道。 “八嘎!我们要去怡红楼,捉拿爆炸案的嫌疑犯,你们让开道!”松本太郎厉声喝道。 “怡红楼?”李文忠似笑非笑地,“怎么这么巧?我们接到举报,说怡红楼藏有红党分子,佐藤会长命我带人前去抓捕。我说刘冬阳,你是不是每次都要跟我抢功?” “那好,你抓你的红党分子,我们抓我们的爆炸案嫌疑犯,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刘冬阳说着,就要踩下油门,往前冲。 “慢着!”李文忠依然站在路中间,丝毫不退让: “要这样,我们也必须一同前去,你们冲前面,惊动了红党分子,让他们逃脱,这个责任算谁的?” “好!这个主意好!” 走在刘冬阳车里的庄元元,把头伸出车窗外,大声喊道。 她要跟着刘冬阳去现场抓取第一手新闻素材,现在又多了李文忠要抓红党,两件事,可都极具新闻价值,她能不乐吗? 刘冬阳转头瞪了她一眼:“别捣乱!你要再多嘴,我把你丢下车去!” “这怎么能叫捣乱呢?”庄元元噘着嘴,一脸的不满。 “你也不想一想,我们接到举报,他们也接到举报,这个举报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他们抓红党只是个借口,说抓爆炸案嫌犯,那可是我们佐藤机关的事,他算横插一杠。不找个借口能行吗?” “哦,这么说,他才是来捣乱的!他才是来抢功劳的。”庄元元恍然大悟。 两方僵持不下,怡红楼那边,早有人跑去通风报信了:“有两队便衣,正朝怡红楼来。” 而怡红楼管事的,也刚刚接到马五的电话,说便衣队马上要来,叫朱奇他们,赶紧撤离。 朱奇等人,手忙脚乱,把手枪揣在身上,别的啥也不带,就从怡红楼出来,往旁边小巷窜去。 这边松本太郎眼尖,隔着一条街呢,就看见五个人逃了,急忙吼道:“八嘎,人都跑了,再堵在路上,格杀勿论!” 李文忠回头一看,也看见五个人的背影。大家都不再争吵,开车的开车,骑摩托的骑摩托,踩单车的踩单车,全都朝朱奇他们逃走的巷子追去…… 还是摩托车钻巷子跑得快,松本太郎的行动组,把刘冬阳和李文忠的两队人马,很快甩到了后面。 “我知道一条路,抄近道。”庄元元说着,指了指怡红楼侧面的一条小巷。 不等刘冬阳反应,李文忠带着他们的自行车队,已经鱼贯进入了巷子。 “看他猴急猴急的,挡在咱们前面。”刘冬阳不屑的说道。 他猛扳方向盘,把小车掉了个头,选了一条大路,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你要去哪?”庄元元惊道。 “从大路绕过去,我不信他们两条腿,能跑得过我这四个轮子!” 见自己的头儿另辟蹊径,徐志和严明富,也分别开着车,追随而来。 很快就转到了朱奇他们逃走的小巷的另一头出口。刘冬阳停下车,掏出武器,严阵以待。 徐志和严明富,以及他们车上的便衣队员,纷纷下车,把住巷口。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有人从巷口出来。 最终等来的,是松本太郎率领的摩托车队。 “人呢?”刘冬阳问道。 “人呢?我问你呢?没看到他们冲出来吗?”松本太郎也一脸疑惑。 “松本君,我们这么多人,守在这个巷口,他们要是出来,还能抓不住吗?”刘冬阳指着自己的手下队员说道。 “该不会被李文忠捡了落地桃子了吧?”严明富小声在刘冬阳耳边说道。 “李文忠和他的人呢?”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李文忠带着人,骑着自行车,从松本太郎的身后追了上来,一见大家都在,也问道:“人呢?” “走!回去搜查怡红楼!”松本太郎顿感不妙,到手的肥肉被狗叼了,气急败坏地吼道。 老鸨一见这伙人,又回来了,咧着大嘴,迎上前来: “哎哟,今儿是什么好运到了,一下子来这么多大爷。姑娘们,快快下楼,招呼客人!” 她说着,对着身后的楼梯,叫了一嗓子。 从后院,从楼上,涌出十多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嘻嘻哈哈,来到老鸨身旁。 “老实点,我来问你,刚才从怡红楼跑出去的几个人,可是你们这儿的?”刘冬阳抢先问道。 “这位大爷,你们来找大爷,不是来找姑娘的?”老鸨喜笑颜开,硬往刘冬阳身上蹭。 刘冬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问你话呢,快回答!” 老鸨把手帕往空中一扬:“哎哟哟,大家都是来找姑娘的,你问的是刚刚才走的几位?他们是我们这儿的呀。” “什么?他们跑哪去了?”松本太郎急忙追问。 “这我哪知道啊。他们从昨晚就在这里留宿,每个人都叫了姑娘陪着。今天人家要走,我还能问他去哪里?” 老鸨说着,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我看出来了,他们可不是善茬,每个人身上都揣着家伙。我们开店做生意,可不敢得罪这些人。” “那你就可以得罪我们?”刘冬阳厉声训斥道。 “我哪敢得罪呀,我是谁也得罪不起,大爷们,要姑娘,我这里的人,随你们挑,我也就舍财免灾,给你们免收小费了。” 刘冬阳看向松本太郎,松本太郎满脸沮丧,拔出手枪,对着空中,胡乱开了一阵枪,吼道:“八嘎!八嘎!” 又把枪口对准李文忠:“说,你是不是故意阻拦我们,好让他们逃走?” “嘿嘿嘿!松本太君,你不能倒打一耙吧?你们又是汽车又是摩托的,多威风啊!你们把他们惊走了,连我们要抓的红党分子,都一块儿不见了,我还要问你呢,你是不是故意的?看着耀武扬威来抓人,实际上就是喊明了,要他们赶紧跑!” 这时,怡红楼外,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 “哎呀,糟了,快追!”松本太郎立马醒悟,大意了,这么多人,都涌进怡红楼,停在外面的摩托车,被人劫夺了! 第186章 有人来了 大家也顾不上继续争执了,各回各队,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统统用上,最终把被劫的摩托车追上了,可是只有遗弃在路边的几辆摩托车,没有人! “这场面太惊奇了,太刺激了!”庄元元在刘冬阳的车上,不停地感叹着,“简直比看电影还刺激!” 刘冬阳白了她一眼:“我说你到底哪一边的?我们的任务失败,你还在这里欢呼?” 庄元元收住笑容,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好吧,为了照顾刘大队长的情绪,我静默一分钟。” 刘冬阳也不管松本太郎怎么狂躁了,他对徐志和严明富道:“带着兄弟们,收队吧!” 又转向庄元元:“还有你!可以走了!” “你让我自己走回去?要不你捎带我一程,反正要从报馆旁边经过,多谢了!” 刘冬阳无奈地摇摇头。 路上,庄元元宽慰道:“刘先生,不用这么气馁,为几个土匪,不值得。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栽在你手里。” “托你吉言吧。” …… 却说朱奇等五人,从怡红楼出来,拐进旁边小巷。 小巷曲曲折折,却没有岔路,一直向前。跑了一段,听到后面有摩托车追来,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都是两条腿,如何跑得过摩托车。 “大不了,在这里跟他们拼了!” 几个人都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不想旁边院墙一道小门,悄悄开了,里面的人,对着他们喊道:“快进来!” 现在他们别无选择,也不管喊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几个人迅速钻进小门,又把门轻轻关上。 贴着耳朵,听到摩托车队从墙外疾驰而过,朝前方追去。 “这位兄弟,多谢仗义相救!”朱奇对小院里的人,拱了拱手。 “不用。你我都是华国人,都是对付小鬼子的。敢问这位大哥,就是‘复仇杀手团’的夺命飞刀朱奇朱大哥吧?” “正是在下。兄弟怎么知道的?”朱奇好奇地问道。 “不瞒诸位,我是军统海城站的,我们站长早就听说过几位的事迹,敬慕几位的胆气,想要跟几位结识。” “哦,你是军统的?军统也干过一些大事,兄弟们都很敬仰。如蒙不弃,还请兄弟给哥几个引见引见。我也想跟你们那的站长好好叙一叙。” “那就太好了!” 那人听了听墙外,没有动静。 “诸位,请跟我走吧!” 刚要打开小门,忽听摩托车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们又回来了?” 又过了一阵,他们才从小门出来,轻脚轻手往怡红楼方向摸去,准备从前面大街上分散撤离。 不想却见怡红楼外,小车、摩托车、自行车停了一片。 “会开摩托车吗?”那人问朱奇。 “会!” “咱们去抢几辆摩托车,往北开几条街后,再弃车,往西撤退。记住了!” “明白!就跟我们丢弃小车再从火车站撤退出来一样嘛,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到摩托车上。”朱奇拍着脑袋说道。 在约定的秘密碰头地点,朱奇等五位“复仇杀手团”的兄弟们,如愿见到了军统海城站的站长陆江南。 双方相谈甚欢,陆站长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好酒好菜,杯盘交错中,气氛更加的融洽。 从此,军统多了一支神秘的别动队,这支别动队,由站长陆江南亲自掌握,并在陆江南的安排下,暂时销声匿迹,从海城人们的视线中,隐去了。 …… 晚上刘冬阳回到住处,齐连凤已经到家。 “连凤,你到我屋里来一下。”他对齐连凤道。 进入房间,关好门,刘冬阳从公文包中,把当天的那份报纸取出,放到齐连凤面前。 “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齐连凤摇摇头:“我从早到晚,都在给病人做治疗,没机会看报。” “你先看看这个。”刘冬阳指了指有关老冯的那则新闻。 “什么?老冯已经叛变?” 齐连凤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刘冬阳。 “那还需要我们的人,去营救吗?” 刘冬阳道:“我觉得其中一定有鬼!” 他把自己的分析,还有从庄元元那里得到的信息,综合起来,跟齐连凤讲述了起来。 齐连凤把报纸拿起,又仔细读了一遍,盯着那张照片出神。 “冬阳哥,这张照片,上面的这个屋子,有点眼熟。”她说道。 “你再仔细看看,能认出是在什么地方吗?” “没错,就是郊外的那个废弃厂房!这间屋子,当时佐藤骏介把我拉去,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就是这张桌子,他坐在这里,我在对面,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还看到他身后靠墙的位置,就是这几个文件柜。这里原来是厂长办公室。我可以肯定!” “这么说,他们把老冯,关在了原来关押李文忠的那个废弃厂房?就是我们准备晚上去夜探的地方?今晚我们就去吧!” 齐连凤道:“老冯的事,现在都见报了。我们还用去吗?” “不管上级最后怎么决定,我们先把实际情况弄清楚。至于老冯有没有真的叛变,我们也把刚才我的分析,跟上级汇报。如果仍然要营救,总得知道他现在何处吧?” “那好。现在就动身。” 夜探的事,随时都有危险。刘冬阳本不想带着齐连凤,一个人前去,更加灵活。但只有她知道地方,需要她跟着去带路。 上了车,刘冬阳道:“连凤,等下到了地方,你留在车上,我下去看看。咱们这次的目的,是确定里面是否关着人。” 齐连凤摇摇头道:“我跟你去,我知道当时李文忠关押在哪间房里。佐藤骏介当时还要我去劝降李文忠呢。” 她当时在被几个便衣特务带去的路上,特意记了记路线,所以,现在没费多大功夫,便顺利地来到了这家废弃工厂的位置。 刘冬阳把车开到一个小岔路上,夜幕下,从正道看去,完全看不到岔路上的车。 他们回到正道,来到工厂的大门口。 大铁门关着,里面的厂房,有些亮着灯,有些没有。大门内的通道上,隐隐有人走动。 他们在大铁门旁,观察了一阵,身后的大道上,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 “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闪身,钻进旁边的灌木丛中。 第187章 营救成功 一辆小车,从远处驶来,在大门口按了几声喇叭,大铁门从里面打开了。 “佐藤会长,您来了?”有人在跟小车上的人打招呼。 “是佐藤骏介!”齐连凤轻声对刘冬阳道。 刘冬阳用手指贴着她的嘴唇:“我知道。” 小车径直开了进去,大铁门重新关上。 “走,绕到侧面去。” 刘冬阳拉着齐连凤,顺着大门旁的围墙,绕到厂区的侧面。 一边走,齐连凤一边根据记忆中的位置,给刘冬阳指点着:“这第一排房子的中间一个大房间,就是厂长办公室,也就是照片上老冯身处的房间。 这一排厂房的最顶头,是原来的库房。李文忠当时就关押在这里……” “等等。” 刘冬阳四下看了看,这个厂房的四周,全都是平地。连个高一点的土包都没有。围墙足有两米多高,怎么才能看到厂区里面的情况呢? “连凤,你踩在我的肩头,我送你上去。” 刘冬阳对齐连凤道。 “我?”齐连凤有点犹豫,但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总不能让刘冬阳站在她的肩头上去看。 刘冬阳已经蹲下身子,催促道:“快上来!” 齐连凤两手扶着围墙,一只脚踩到刘冬阳的右肩,小心试了试,才把另一只脚,也提起来,踩到左肩上。 刘冬阳两手抓住齐连凤的两只脚踝,用力站起身来。 估摸着齐连凤可以从墙头伸出半个头的高度,定住。 刚要问她,有没有看到什么,就听围墙里,一阵脚步声,有人巡逻过来了。 刘冬阳赶紧下蹲,把齐连凤带了下来。 “不行,这样太冒险!” 刘冬阳不敢再让齐连凤上去了。 “对了,连凤,你身上有没有带镜子?”他看着齐连凤,她下车的时候,还不忘把自己的挎包带在身上。 “镜子?你要镜子做什么?”齐连凤不解地问道。 “你看看,有没有。”刘冬阳催促道。 “有啊,我包里一直都放着一个小镜子。” 齐连凤说着,伸手在挎包里摸,果然摸出一个小镜子,椭圆形的。女人出门在外,常常带着小镜子,整理整理自己的妆容。 刘冬阳接过镜子,欣喜万分:“你这镜子,还有个手柄,太好了!” 齐连凤不知他要作何用,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刘冬阳朝远处走去,不一会儿,拿着一根树枝回来。 把小镜子绑在树枝的一头,比了比长度。 然后跟围墙保持一段距离后,握着树枝的另一头,把小镜子向空中举起,再往前倾斜。 齐连凤贴在刘冬阳的后背上,跟他同时看向镜子。 “看到了!看到了!”她惊喜地用手抓紧刘冬阳的肩,嘴贴在刘冬阳的耳根,一股热气,冲得刘冬阳耳朵痒痒。 “那间房,就是关押李文忠的地方。”她对刘冬阳道。 “不说话!别乱动!”刘冬阳不断微调着镜子的角度,把围墙内左右都看了看。 墙内有灯光,看得很清楚。 墙内人说话,他们也听得清楚。 佐藤骏介从前面一排房的侧面,走到后排。他身旁有两个便衣跟着。 “今天他吃东西没有?”是佐藤骏介的声音。 “没有。” “你们不会给他灌下去?” “我们,唉,这个老冯,他就是抱着死的决心,绝食到底。”手下报告道。 “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我不相信,饿了两天了,他还能禁得住美食的诱惑。”佐藤骏介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那间关押人的库房。 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喊叫:“别做梦了!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唯死而已!” 刘冬阳把镜子放下,专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才发觉,齐连凤几乎贴到了他的身上。 “连凤,已经很清楚了。这里关着的,就是老冯,而且,他现在正在绝食,说他已经投诚的,是敌人的诡计。我们得把这个情况,尽快跟组织上反映。” 收好小镜子,两个人再原路退回,来到大门旁。 透过大铁门的缝隙,可以看到,佐藤骏介的小车,还在房前停着。 几个人,连拖带拽,把一个高个子精瘦的中年男子,从后排厂房,推到前面来了。佐藤骏介走在最前面,还在回头说话:“冯先生,今晚我特地带了美酒佳肴,要和冯先生再聊一聊,请吧!” 刘冬阳打着手势,对齐连凤道:“我们再等等。这人就是照片上的老冯。” 直到他们亲眼看到,一阵喧闹之后,那个精瘦男子,又被押了回去,才悄悄回到岔路的小车上。 …… 老金也看到了《远东时报》上的那则新闻。 照片上的人,确系老冯本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内心来说,他对这种新闻,是存疑的。好酒好菜,对面而坐,只能说明,有这个情景。却不能看出老冯的态度。 双方既没有举杯言欢,也没有握手讲和。那个日本军官,连正脸都不肯露。 除了标题说老冯已经投诚,没有任何佐证。照片不算。 老金决定让“鸿雁”再想法把真相搞清,就在他准备给齐连凤发出信息的时候,接到了齐连凤请求面见的消息。 见面后,听完齐连凤的汇报,老金对他们这种主动寻找机会,查清真相的工作态度,给予了肯定。 而且,最主要的,不仅弄清了老冯叛变的真相,还查实了老冯现在关押的地点和正在绝食的境况。 事实证明,老冯被捕,跟佐藤机关没有关系,那“鸿雁”也不存在暴露的风险。 “太好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会把这些情况,马上报告上级。今天就这样吧。” 齐连凤走后,老金再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秘密关押,有利又有弊。 好处是,别人都不知道,人在哪里,想要营救,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利点就是,秘密关押点,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安保和防守能力,必然相对较弱。 一旦秘密泄露,从他们手中,抢出一个老冯,都不需要动用多少武装力量,一支别动队,就完成了。 而且还在郊外,救出老冯后,迅速将他转移,佐藤骏介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 第188章 我可以给你当帮手 老冯被救出,回到根据地后,李部长亲自跟他谈了话。 “老冯,你也是红党的老同志,老地工了,这次怎么会暴露的呢?”李部长有很多疑问。 老冯想了想,还是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不过,带人来抓我的,是一个叫李文忠的人,他是佐藤骏介的行动队队长。” “李文忠?他识破了你的身份?”李部长不解地追问道。 “我以前从来不认识此人。他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李部长反问道:“你可知李文忠以前是干啥的?” 老冯摇了摇头;“我说过,以前从来不认识他,也没跟他打过交道。” 李部长认真地说道:“这个李文忠,以前是军统海城站的一名行动队员。在此之前,他还在苏城下面的望湖县,被当时活动在那一带的江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四支队招募,成为一名别动队员,后被推荐进入湘省特训班受训。” 老冯想了想,突然说道:“这么说,苏城地下组织里,有军统人员渗透进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老冯,你再仔细想想,在平常的工作中,有没有跟军统方面有过某种接触?” 目前的军统和红党,还属于友军,有时候在执行任务时,难免会有任务重叠,或者相互协作的时候。 换句话说,红党地下组织被军统特工摸了底。 “李部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一旦军统方面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作为曾经的军统成员,李文忠自然也有可能知道。还是我们大意了!” 李部长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这种情况,算是最好的了。只要我们及时切断必要的联系,李文忠他们也就摸不到头脑了。要是像你刚才所说,有军统成员混入苏城地下组织,这才是最为严重的情况,必须尽早清查出来!” 老冯一听,连忙说道:“李部长,我请求,立即返回苏城,对所有地下成员展开秘密调查。” 李部长摆了摆手:“看把你急的。你刚从敌人的魔窟中逃出,现在不适合去苏城。我已经另外做了布置,对苏城地下组织成员的调查甄别工作,已经启动。” 老冯坚持道:“李部长,由于地下工作的特殊性,对苏城地下成员来说,我是了解最全面的。我不怕危险,只要足够小心,我会化装潜入苏城,协助调查工作。请李部长批准!” 见老冯如此执着,李部长反复斟酌后,说道:“好吧,我原则上同意你去苏城,但我们会派两个同志,跟你同行。一来保护你的安全,二来,也能替你跑跑腿。” 这个要求,老冯无法反驳。 实际上,还有第三点,组织上对他这种刚被敌人抓捕又逃回的同志,在没有完全通过审查之前,得进行必要的监视。 “没问题!如果可以,我想尽快动身。”老冯说道。 老冯刚走,报务员就给李部长送来一份“金银草小组”的加密电报。 电报的内容,是日军委托隆盛祥商行,在江南一带,征集粮食和布匹,同时附上隆盛祥商行在各县的收购代理的名单。 不用想,李部长也知道,这一定是隆盛祥商行的陆文恭拟定的,交给“鸿雁”刘冬阳,再经刘冬阳,转交给“金银草小组”的。 “鸿雁”转交这份名单,用意明确,就是让首长们看看,如有必要,可以盯着那些代理商,破坏日军的物资征集计划。 李部长想了想,拿着电报,去找苏司令员和政委商议。 司令员和政委轮流看过电报,相互对望一眼,都看向李部长; “老李,日军如此大规模地征集紧急物资,一定是为了支援前方的一线部队。现在华中地区,双方依然处于胶着状态,要是能从粮草的转送情况入手,摸清敌人的兵力部署和调动情况,那就更好了。” 李部长犹豫了一会,提出质疑:“隆盛祥商行,作为统筹整个计划的具体负责单位,他们可以掌握征集到的物资总量。但转运恐怕还得由驻海城的日军司令部负责,他们也无能为力吧?” “那咱们就推他一把,助他一臂之力。”苏司令员大手一挥,转头又问道,“老李,在海城的日军司令部,有我们的同志吗?” 李部长摇摇头:“我手上掌握的情况,暂时还没有。不知红都那边,有没有他们直接领导的潜伏人员。不过,我想法跟上级联系联系,试一试吧。” 司令员道:“算了。就算红都有情报人员,隐藏在日军内部,那也属于最高机密,咱们不要给上级首长出难题了。咱们自己也要想个法子,安插我们自己的情报人员。” 李部长哈哈笑道:“司令员说得轻巧,我们要具体做起来,难度不小啊。” 李部长上回以自己做诱饵,让“鸿雁”带人去抓,原计划通过袁馨(章笑梅)之口,带去一些有关红党的情报,让“鸿雁”立上一功。结果袁馨被松本太郎性急地灭了口,效果大打折扣。 现在可以想个什么办法,再给“鸿雁”制造个立功的机会呢? 李部长突然心生一计,他跟司令员和政委一说,两人立马表示赞同。 “很好,就照此去办吧。需要人手,我给你调。”苏司令员发了话。 政委还提出:“我看呐,干脆调石敬原大队过江,到江南来,参与执行这个任务。” “这样好!正好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石敢当,给解决了!”司令员赞同道。 …… 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江南各地,运往海城。 陆文恭虽然增添了人手,还是每天忙得够呛。 佐藤进要求,物资直接送到驻海城日军的军需仓库,陆文恭每天都在军需仓库,协助军需官,收货,验货,结算款项,支付给代理商。 他只要见到刘冬阳,都会抱怨几句:“这样下去,咱们商行自己的买卖,都只能被迫暂时放下了。” 刘冬阳笑道:“要是需要帮手,你可以把我也算在内,我听从你的调遣,如何?” 第189章 查到物资的下落了 玩笑归玩笑。刘冬阳还真去日军的军需仓库帮忙。 有时候,他还把佐藤进的秘书井上四郎也叫去。这项任务是佐藤进从司令部揽下的,秘书不去帮忙,难道让机关长自己去凑个数? 井上四郎跟军需部门的人比较熟,他也乐得有空过去,跟熟人套套近乎。 送到的物资,达到一定的数量,就安排转运到码头装船发走。 这样忙碌了大半个月,进展看起来还挺顺利。 佐藤进在司令部得到了表扬,相应地,他对刘冬阳和陆文恭的办事效率,也大加赞赏。 然后,事情往往就是,经不起表扬。 刚过一天,江南吴山县的代理商,就给陆文恭打来电话,说货物在发往海城的途中,被红党军的一支游击队给截了! “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我们可是有言在先,货物运到海城,送到日军军需仓库,才算完成交货。在此之前,出了任何事,都是你们的事。赶紧重新去市面上收购吧,完不成任务,日本人是要处罚的!” 陆文恭依照合同,跟对方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一旁的刘冬阳听了,问陆文恭:“让他们重新去收购,来得及吗?江上的轮船,就等着这批货一到,就要开船呢。” “那怎么办?别的地方的货,该送来的都送来了,没送到的,催也没用啊。” 陆文恭着急起来。 “你问问他,货究竟在什么地方被劫走的?对方有多少人?叫他们自己带人去抢回来呀!” 刘冬阳出主意道。 那些经商的大户,大多养着一批护店家丁。他们还常常跟江湖上的黑道人物有牵扯,无非就是叫他们出点血,请人帮忙,夺回物资。 刘冬阳的话,被电话那头的代理商听到,连连诉苦: “他们可不是一般劫道的匪帮,人家可是红党军,咱们那点人,哪敢跟人家硬钢?再说,运货的卡车,都快进入海城境内了,才出事,我们这也鞭长莫及啊!” 刘冬阳一把夺过话筒,对着里面喊道:“你说什么?在海城境内被抢了?东西现在何处?你们派人去盯上了吗?” “老板呢,人家连车带货都抢走了,我们哪里跟得上?不过,按时间推算,他们应该暂时把物资藏在海城郊外的某个地方,这是我的估计哈。没有人看到卡车往外开。” “简直一帮废物!”刘冬阳骂完,把话筒一丢,坐到一边。 陆文恭眼巴巴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冬阳叹了口气,转身出门,直奔五号大院。 他召集所有在场的便衣队员,一个任务:“去郊外,吴山县通往海城的大道附近,细细打探去!一定要找到丢失的物资和卡车!” 此时刘冬阳已经知道物资和卡车在什么地方,齐连凤已经把上级首长的指示,转告他了。他需要的,是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等负责打探的便衣队员回来。 他们肯定是什么也打探不到的。 徐志和严明富两支小队,都派了出去,他们把两辆小车,也开走了。 刘冬阳又把蒋魁叫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蒋魁当即离开,去找张久升了。 他这才拿起电话,给佐藤进打了过去: “机关长,一个不好的消息。从吴山县运来海城的一批物资,在快到海城的交界处,被红党军游击队劫走了!” “什么?在海城郊外,明目张胆抢劫皇军物资?”佐藤进大怒。 “机关长息怒,我已经把便衣队全都撒了出去,还联系了海城的帮派,请他们帮忙查找,一旦找到物资下落,我想请机关长给我派点援兵。我怕便衣队应付不了,据说对方可是红党军游击队呢!” 佐藤进吼道:“你赶紧给我查,查出来,我叫宪兵队出动,一定要把这帮胆大包天的红党军,就地消灭!” “哈依!” 刘冬阳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半天过去了,便衣队依然一去渺无音讯。 直到天黑,徐志带着人,从郊外回来,果然什么也没查到。 “严明富呢?你没看到他?”刘冬阳问徐志。 “没看到,我们分头去查访的,天黑了,也不好再查下去了。也许马上也要回来。”徐志推断道。 正说着,严明富也带着手下人,返回了五号大院。 “查到没有?”徐志和刘冬阳几乎同时问道。 严明富摇了摇头:“不好查。问了好多人,没人看到。一点线索也没有。” “你们不是包打听吗?有了线索,还要你包打听干嘛?” 这时,佐藤进从办公室打来电话,催问结果。 “机关长,我派人出去查,还没结果。等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刘冬阳保证道。 徐志和严明富两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带人,再去查?”两人试探着问道。 “算了,回都回来了,跑来跑去,有意思吗?”刘冬阳严肃地说道。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已派人,请青帮的帮忙。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事的!” 徐志掏出香烟,扔给严明富一支,把烟盒递到刘冬阳面前: “头儿,别着急,先抽支烟,淡定!淡定!”给刘冬阳点上香烟的同时,徐志还不忘宽慰道。 刘冬阳抽了两口,对徐志和严明富道:“通知下去,便衣队的,检查装备,随时待命!” “是!头儿。” 烟抽完,刘冬阳把烟蒂往地上一丢,踏上一脚,把烟锅巴踩熄。 他起身就往外走,跟正往里冲的蒋魁,差点撞个满怀。 “蒋魁,怎么样?” 认出是蒋魁,刘冬阳急忙问道。 “有消息了。”蒋魁激动地说道,“东西和卡车,都在……。” 刘冬阳马上抓起话筒,给佐藤进打过去: “报告机关长,我们已经查明了那批货和运货卡车,现在在……。我带便衣队马上过去,宪兵队直接到目标位置,我们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夜袭敌营。” 佐藤进道:“刘桑,不用调宪兵队了,那里离第九师团驻地不远,我给他们打电话,请求派一个中队去支援你。另外,再叫松本组长也去。你们千万要给我抓两个活口回来!” “哈依!” 第190章 前面路上是不是你们的人 “都听到了?”刘冬阳挂了电话,对徐志和严明富问道。 “听到了!” “除了留两个活口,其余的,格杀勿论!”刘冬阳下达了命令。 便衣队的三辆小车全部出动,还有部分队员,踩着脚踏自行车,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来到郊外一个山丘旁,刘冬阳停下了车,跟着的两辆车,也都依次停了下来。 “把车放在这里,全体都有,徒步摸索前进!” 严明富上前说道:“头儿,再歇歇吧。你看,咱们几个坐车的还好,那些蹬车的,各个累得气喘如牛,让他们稍事休息,顺便等等援兵。我听说对方可是红党军游击队,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咱们这点人,不够人家塞牙缝。” 徐志抢着说道;“老严,你就是太过谨慎。等援兵到了,还有咱们什么事?功劳可全成别人的了。” “明富说得对。咱们不能以卵击石。等第九师团派来的一个中队,加上松本组长的人,再统一行动,这样方可万无一失。要是咱们先去,不仅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还打草惊蛇,让他们溜了。” 刘冬阳一发话,徐志再无言语。 却说石敬原大队,从江北过江,赶到指定地点,已经晚了。 两车物资,已经被吴山县大队劫夺过来,大队长刘洪见到石敬原,迎上前去,握手敬礼之后,说道: “你们来得正好。物资已经被我夺下,现在连车带物资,都交给你石大队长了。你们负责把这些物资,运回根据地。” “怎么?你们不去?”石敬原问道。 “我们回吴山县。这是上级的命令,特地把你们调过来,就是担任此护送任务的。”刘大队长连声说道。 石敬原心想,调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说要劫夺粮草?大队出发得急,都来不及派人跟日本人取得联系。 现在日本人筹集的粮草,被刘洪大队给夺了,如果自己趁机把粮草送回去,是不是在日本人那里,也算立了一功? 可是转念一想,江南红党军的根据地,自己还没去过。要是借着护送粮草物资的名义,去根据地看看,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有价值的情报,到时候,再去跟佐藤太君讨赏,弄不好还能官升一级。 这里已经是海城西郊,要去根据地,白天不便行动。 邵猴子建议,先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把车和物资藏起来,等到后半夜,路上检查的都困了,再设法突破关卡。 “你这主意不错。咱们的人,跑了这么远的路,也人困马乏了。” 于是,他们找了个靠山的小路,把车藏到小路上,除了留下放哨的,其余人全都钻进树林,躺在草地上,和衣而睡。 直至过了半夜,方才集合队伍,让卡车司机把车从小路上开出来,向西前行。 大队政委郝钢,对石敬原道:“大队长,我看咱们这么多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不如我带几个人,先到前面去探路,大队长留下几个押车,其余人,分散转移?” 石敬原想了想,道:“政委所虑极是,我同意分散转移。” 他对跟上来的邵猴子吩咐道:“你挑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负责押车。这可是十分重要的物资,我也跟你们一道。其他人,以小队为单位,分散开,各自想法突破封锁线,到前面咱们再会合。” 郝钢特别留意了一下,被邵猴子留下的,都是跟石敬原、邵猴子走得很近的几个。其中还有新近加入的。郝钢得到过李部长的秘密指示,这段时间,也摸了摸队伍的底细。石敬原要投敌,这几个可都是他的死党。他甚至怀疑,那两个新近加入游击大队的,很可能是日本人派来协助和监视石敬原的。 郝钢不动声色,带了几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石敬原和邵猴子,在前面的卡车上。其他几个队员,上了后面的车。两车前后相跟,司机开得很慢,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性,石敬原要求司机关掉车灯,借着朦胧的月光,在公路上行驶。 “大哥,前面的关卡,就是海城辖区的最后一道关卡了,过了那里,就可以加油,快速前进。”邵猴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石敬原大咧咧地问道。 “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我来过第九师团的驻地?从这里经过了的。”邵猴子得意地说道,同时转向开车的司机,“不信你问问司机大哥。” “这位爷说得对,前面的关卡一过,就离开海城地界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他们都是货运公司派的司机,卡车被劫,代理商派来押车的逃了,俩司机却成了俘虏,不得不替游击队开车。 “咱们两辆车,怎么过关卡?”石敬原又担心地说道。 司机接口道:“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小心,这条路我们经常跑,关卡上的兄弟,也认识两个。只要不是违禁品,你们抢来之后,如果日本人还没得到消息,我们是可以从容地从大道上通过的。” 石敬原一听,急道:“你这话为何不早说?当时抢了车,就直接开出海城地界,多好!现在才说,有个屁用!一整天过去了,日本人能不知晓吗?” 司机赶忙解释:“那时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来头啊,还以为遇到土匪了呢。现在才知道,你们是红党军游击队,你们为何不早说呢?” 石敬原转向邵猴子:“都是你,出什么馊主意,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躲到后半夜,躲个锤子躲,贻误良机!” 邵猴子被骂,心里不服气,反驳道:“大哥,你以为大白天的,就那么容易过去?关卡好过,大不了弟兄们火力掩护,强行冲关。可是,这是两大两卡车的货呢,目标这么大,这里又是第九师团辖区,司机师傅也就这么一说,你还真信了?” 司机连忙改口:“对,这位爷说的在理。我刚才只是说平常我们过关比较好办,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你特么倒是机灵,见风使舵!”石敬原又冲司机骂道。 正行驶间,司机突然踩了急刹车。轻声说了句:“前面路上,是不是你们的人?” 第191章 被包围了 石敬原抬眼一看,欣喜地叫道:“是郝政委!” “难道他们把关卡上的人解决掉了?”邵猴子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郝钢派了个战士,跑步过来,隔着车窗对石敬原道:“报告大队长,前面关卡上,突然增加了很多日本兵,郝政委说,今晚要过关,是不可能了。他让大队长带着车,退回之前的地方,先藏起来。” “藏起来,就能过去了?”石敬原没好气地说道。 “郝政委说,先把物资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放弃卡车,咱们用人力车一点一点地搬,也要搬回去。”那战士说完,又跑步回郝钢那边去了。 “大哥,怎么办?”邵猴子问道。 “还能怎么办?执行!退回去!”石敬原小声吼道。 “逼急了,劳资们带着两车货,直接投皇军去!”邵猴子刚说出口,被石敬原猛推胳膊,两人看了看开车的司机,司机正打着方向盘,听见也装没听见,却长了个心眼。 石敬原凑到邵猴子耳边,小声说道:“你懂个屁,这两车货,本来就是皇军的,你送回去,能得到什么好?咱们借此机会,进入红党军根据地,那才是皇军最想看到的!” 邵猴子抓挠着后脑勺,似有所悟,但又说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在关卡上增加兵力,阻挠我们?” “说你聪明吧,你还真是糊涂!咱们从江北过江,是悄悄赶来的,他们哪里知道物资现在我们手里?”石敬原鬼精鬼精地分析道。 邵猴子灵机一动,又献一计:“要不,派个兄弟,去跟日本人报个信?让他们放我们一马?” “恐怕人还没到关卡,还没见到日本人,就被郝钢的人,给逮着了。” 石敬原指了指前面郝钢出现的位置,虽然现在大道上,没有一个人,但他相信,郝钢一定藏在那附近。 他接着说道:“撤吧!按郝政委说的办!” “那其他分散行动的人怎么办?”邵猴子担心地说道。 “交给郝政委吧。他一定想法通知下去了。” 两辆卡车,又回到白天藏身的小路上,几个人下车后,还找了不少树枝,连车带货,遮挡起来。 石敬原往外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看,基本上啥也看不见,放心了。 刚要招呼几个人,钻进附近树林里,潜伏起来。就听公路上,传来汽车的声音,而且,还是从两头同时传来的。 “快隐蔽!”石敬原一声令下,几个人,没命似的朝小路旁的树林奔去。 他们以为只是公路上过路的车辆,谁知打东边来的是几辆小车,打西边来的,是几辆军用卡车,卡车上,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两支车队在路口会合,石敬原趴在树林里,月光竟然明亮起来,他看到小车上下来一个穿西服、带日本军帽的家伙,走到卡车旁,跟卡车驾驶室的一个日本军官,说了几句。 隔得远,石敬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就是能听见,他也听不懂!刘冬阳和日本中队长中野尻尾大尉,用日语交谈了几句。 卡车上的日本兵,加上小车和摩托车上的便衣,迅速成战斗队形散开,朝石敬原和邵猴子们藏身之处,摸索过去。 邵猴子急了,他跟石敬原紧急商议,怎么办?现在自己只有几个人,硬抗是不可能的。 “大哥,那个穿西装戴军帽的,我好像见过,他是佐藤太君的翻译官,姓刘。要不,我们直接给他亮明身份?” 石敬原把牙一咬,把心一横,对邵猴子道:“事到如今,别无选择。你喊话吧!” 邵猴子得令,用手做成喇叭状,扯开破锣嗓子,对着刘冬阳喊道: “刘先生!刘翻译官!我是邵猴子,我身边的这位,是石敢当,我们是皇军的人,刘翻译官千万别误会啊!” “哦,”刘冬阳正愁没有办法确认,前面的人,是不是石敢当,他们自己跳出来,自报家门了。 “刘桑,他们喊的什么?”中队长中野尻尾问道。 原来他不懂华语,刘冬阳道:“他们说,他们是红党军游击队,说我们中了埋伏,周围全是他们的人。” “八嘎!这是我们第九师团的地盘,他们竟如此放肆,不把我大日本皇军放在眼里!统统死了死了的!” 中野尻尾拔出指挥刀,刚要对手下士兵发出开枪的命令,就听到有人在高喊: “石敢当!你果然做了汉奸!” 这声音从石敢当和邵猴子藏身的后面传来,与此同时,枪声大作。 石敬原大惊,这声音,分明是他的政委郝钢,他怎么跑到自己后面去了? 他和邵猴子等人,趴在树林里,举枪朝身后还击,这边刘冬阳和中野尻尾,带着便衣队和日军中队,各种火力交叉,压制得石敢当不敢冒头。 他躲在大树后面,冲刘冬阳和中野尻尾这边,大叫:“误会!误会!我是佐藤太君的人呀!” 郝钢带着手下,全力扫射。 石敢当和邵猴子几个,被夹在中间,成了两边的火力焦点。 “把红党军游击队全都消灭,不准他们跑了!”中野尻尾大吼道。 “别呀,中野大尉,佐藤将军交代过,要留两个活口的。”刘冬阳连忙阻止道。 他的话没说完,石敬原、邵猴子,还有那几个跟在身边的死党,全都被就地消灭了。 “还有树林里的红党军,一个都不留!”中野尻尾杀红了眼,不顾刘冬阳的劝阻,火力全开。 郝钢见石敢当已死,一声令下:“撤!” 手下队员,迅速往树林深处撤走。 “追!”中野尻尾命令道。 “中野大尉,华国有句俗话,叫穷寇莫追,小心中了埋伏!”刘冬阳急道。 双方正在激战,松本太郎带着行动组,乘摩托车赶了过来。 “松本君,中野大尉不听劝阻,把人全都干掉了!”刘冬阳退下来,对松本太郎汇报道。 “物资呢?”松本太郎关心地问道。 “全都在小路那头藏着。” “先把物资运走,这里交给他们中队去收拾吧。”松本太郎提议道。 找到那两辆卡车,司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渡边一郎,龟田俊,你们俩,去把卡车开回去!”松本太郎对两个行动组特工命令道。 “哈依!” 卡车刚刚离开,刘冬阳和徐志、严明富等,各自回到自己的小车边,还没上车,就听中野尻尾中队的左右两侧,突然涌出很多人来。 第192章 太像了 中野尻尾中队,陷入三面包围之中。 前方,是刚刚撤走的郝钢带领的石敬原大队剩余人马,他们都亲耳听到,大队长石敬原和邵猴子等人,投靠了日本人。并且已被击毙。 现在,在郝政委带领下,正是杀敌立功的时候,个个奋勇。 左右两侧,是吴山县大队刘洪大队长带领的人马,早就在此设伏,等的就是日军进入伏击圈。 两个大队,围歼日军一个中队,这就是红党奉行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战术应用。 刘冬阳对徐志和严明富一挥手:“赶紧撤!还在这里等死吗?” 小车队,跟着卡车离开的方向,朝城里撤走。那些蹬脚踏车来的队员,刘冬阳根本没有带他们过来,留在公路上,等松本太郎,给他指路呢。 这一仗,刘冬阳夺回了物资,保障了佐藤进为前线筹备物资的任务。投敌的石敢当和邵猴子,被就地击毙。并且还不会牵连到“鸿雁”,甚至佐藤进都不知道,在海城西郊出现的红党军游击队,就是石敢当的队伍。 完成两项上级交代的任务的同时,顺带着,还重创了日军中野中队,丢下几十具尸体,最后退回军用卡车上,仓皇逃走。 要不是因为地处日占区,担心敌人再派援兵,刘洪和郝钢,真想全歼敌人,一个不留。 消息传回根据地,李部长和司令员、政委等,会心地笑道: “刘洪和郝钢,都是好样的!超额完成任务啊。就让郝钢把大队长和政委一身兼了吧。” …… 刘冬阳夺回了被劫的物资,连中野中队都损兵折将,他的便衣队却毫发无损。至于没有留下活口,这个不用他解释,松本太郎可以作证,当时的情况,能夺回物资,已经算很幸运了。 留没留活口,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这件事,还传到了日军驻海城司令部参谋长长谷义达的耳里,加上之前刘冬阳帮助陆军医院,解决了引进设备的技术翻译问题,给长谷义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翻译官,勇夺物资,保障了一线作战部队的后勤供应,可谓是有勇有谋。 为此,他特地要求佐藤进,带着刘冬阳,去司令部。他要亲眼看看,这个久闻其名的刘冬阳,是一个怎样的人才! 佐藤进在路上,一再叮嘱刘冬阳:“刘桑,见到长谷参谋长,不要提及销售洋布和福寿膏的事。” “机关长,我明白的,您就放一百个心,我是您的人,能赚钱的买卖,怎么能广而告之?” 然而,佐藤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次带着刘冬阳去见长谷参谋长,却是把刘冬阳,推给了长谷义达。 在驻海城日军派遣军司令部,刘冬阳随佐藤进一同走进长谷参谋长的办公室,长谷义达一见刘冬阳,震惊之余,立马从座椅上站起身,大步走到刘冬阳面前。 他把刘冬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绕着转了一圈,才问道:“你,就是刘冬阳?” 长谷参谋长的这个举动,不仅刘冬阳不解,连佐藤进也一脸茫然。 难道长谷参谋长以前见到过刘冬阳? 还是刘冬阳长得很帅,让老长谷都一眼相中了? “报告长谷参谋长,在下就是刘冬阳。”还是刘冬阳先反应过来,赶紧立正敬礼打报告。 “坐!坐!坐!” 长谷义达把刘冬阳拉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刘冬阳该不该受宠若惊? 佐藤进觉得绝对该。 长谷参谋长,堂堂皇军中将,对一个没有军籍的翻译官,如此的看重,刘冬阳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在此之前,也就是佐藤进推荐刘冬阳去给陆军医院翻译资料,长谷参谋长第一次听到刘冬阳的名字。 可是,他并没有见过呀。 “刘桑,听说你曾经在日本国留学?在哪所学校?”长谷义达和蔼地问道。 “报告长谷参谋长,”刘冬阳起身立正回答道,“我于昭和八年,进入帝国大学法学部,昭和十二年,回到海城。” “太巧了!犬子长谷川也是昭和八年,进入帝国大学的。这么说,你俩连年龄也差不多。”长谷参谋长接口道。 什么叫连年龄~也~差不多? 长谷义达又问道:“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 刘冬阳又要腾地站起来,被长谷义达按在了椅子上:“你坐着回话,不用老是站起来。” “哈依!报告参谋长,我家在江南望湖县刘家庄,家里有父母,还有一个大哥。但是……” 刘冬阳停顿了一下,他在想,需要这么实实在在地把什么都告诉这个老鬼子吗? “但是什么?”长谷义达追问道。 佐藤进这才逮着机会,主动说道:“刘桑因为给大日本皇军做翻译官,被他父亲撵出了家门,断绝了关系。” 长谷义达一听,连连夸赞:“这么说,刘桑对大日本帝国,那是大大的忠诚!哟西!太好了!像刘桑这样有忠心,有能力的青年,我们要好好培养,前途大大的。” “那是!那是!”佐藤进连忙附和道。 刘冬阳立马顺杆爬,朗声说道:“能为天皇陛下效忠,是我刘冬阳的荣幸!” 长谷义达又道:“这次为皇军筹措粮草,刘桑功不可没,我都听说了,有人打起了粮草的主意,抢了我们两车,还是刘桑不顾个人安危,带着人,冒死把粮草夺了回来,了不起啊!” 说完,长谷义达拿起电话,打了出去:“莫西莫西,我是长谷义达,请转藤原友哉。” 佐藤进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藤原友哉,是司令部军需部部长,长谷义达的同乡。现在给他打电话,不知参谋长又有什么新的任务。 电话接通了,长谷参谋长对着话筒说道:“藤原君,不忙的话,请您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军需部长藤原友哉,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当他见到刘冬阳的时候,表情竟然跟长谷参谋长一模一样,惊讶的同时,盯着刘冬阳看了老半天。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怎么样?”长谷义达打破了沉默,对藤原友哉问道。 “像!太像了!活脱脱一个长谷川的翻版!” 第193章 认义父 直到此时,无论是佐藤进,还是刘冬阳,瞬间全都明白了。 敢情刘冬阳跟长谷参谋长的犬子长谷川,长得极为相似,所以,长谷义达,包括藤原友哉才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举动。 藤原友哉朝长谷义达看了看,询问道:“这位是?” “你不认识?他可是给你们送来了许多的粮食、布匹等急需物资。隆盛祥商行的经理,也是佐藤君的翻译官,刘冬阳。”长谷义达给藤原友哉介绍道。 不等藤原友哉回答,他又开着玩笑道:“你这个军需部长,官僚作风严重啊,你是不是很少去军需仓库啊?” 藤原友哉连忙赔笑道:“军务繁忙,军务繁忙,军需仓库,我们有专门的军需官,负责接受和派发物资。” 藤原友哉找了把椅子坐下,跟长谷义达感叹道:“长谷川要是还活着,长谷君,你该把他调到司令部来,也不至于年前就为天皇陛下玉碎了!” 长谷义达摆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能为天皇陛下献身,也是我长谷家的荣幸。” 藤原友哉突然又道:“长谷君,我倒有个提议,不知可行否?” “藤原君,你我之间,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如此客套。” “既然这位刘冬阳,也算是青年才俊,长谷君不如将其收作义子,如何?” 长谷义达大笑道:“哈哈!我也正有此意。适才听说,刘桑跟他家里闹了矛盾,断绝了关系,正好,就是不知刘桑意下如何?” “这……” 这也太出乎刘冬阳的意外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藤原友哉进一步提议道:“干脆,刘冬阳君,就改姓,叫做长谷冬阳。能成为长谷家的一员,那是何等的荣幸啊。” 长谷义达连忙摆手:“别!别!还是尊重刘桑的意愿,如果刘桑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也没关系。我们不用拘泥于形式。” 看来,刘冬阳今天不答应,是脱不了身了。 佐藤进也看出了端倪,他长谷义达之子,长谷川阵亡,他思子心切,要认刘冬阳为义子,条件也放宽了,不用改姓长谷。 虽然佐藤进想让刘冬阳为他一个人效力,路上还叮嘱刘冬阳,不要把赚钱的私活,透露给长谷参谋长。 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话说回来,如果刘冬阳跟长谷义达攀上了关系,对自己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以为刘冬阳是因为有他在场,不好当场表态,连忙劝道: “刘桑,你还犹豫什么呢?这等好事,还不赶快起来叫一声义父?” 一边说,还一边给刘冬阳递眼色。 特么的,这叫怎么回事!还叫我认贼作父! 刘冬阳心中骂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许更有利于今后情报工作的开展。有了这层身份,出入司令部,是不是更方便? 现在要跟组织汇报,请求上级的批示,是不可能的。这有点先斩后奏的意味。 刘冬阳暗自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站起身来,正面朝着长谷义达,深深一个鞠躬: “义父在上,请受冬阳一拜!” 长谷义达笑得合不拢嘴,摸着嘴唇上的一撮胡须,志满意得地笑道:“嗯,好!好!哟西!冬阳,为父今天就认下你这个义子了!” 藤原友哉和佐藤进连忙恭贺:“我等,给参谋长道喜了!” “好,今天高兴,请佐藤君,藤原君,晚上一起摆宴喝酒庆祝。冬阳,我们还要拍一张合影,寄回日本国,给你义母看看,她又有一个孩子了。” …… 刘冬阳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他都记不清了。 不是他喝醉了,而是脑袋一直嗡嗡的,有点不够用。 时间太晚,齐连凤等他,还没有睡。 刘冬阳却对她挥了挥手:“你赶紧睡吧,我想静静。” 今天的事,他不知道怎么跟齐连凤说,更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他需要静静,好好地理一下头绪。 关上房门,点上烟,仔细回味着晚上酒宴上的一切。长谷义达,并不像佐藤进那样,对他好,是想利用他,为其做事,为其赚钱。 长谷义达,是真的想把他,当做义子来看待的。酒宴上,还提出,要刘冬阳搬到长谷参谋长的官邸去,和他同住。被刘冬阳婉拒了。 要打理隆盛祥商行,还要带便衣队,追查抵抗分子行踪,住在日军参谋长家里,实为不便。 酒宴就是在家里举办的,长谷家的主母不在华国,只有几个仆佣,还有参谋长的卫兵。 刘冬阳也没把话说死,长谷义达也说,要想住过去,随时都可以。 想了一个晚上,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把这个情况,跟上级首长汇报了再说。 早上齐连凤起床,不放心刘冬阳,特地敲门进来看看。 见他卧房里的台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心疼地问道: “冬阳哥,昨天出了什么事吗?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刘冬阳便把长谷参谋长收他做义子的事,前前后后跟齐连凤详细叙说了一遍。 “长谷义达?日军参谋长?哈哈!你叫长谷冬阳,我要是跟了你,是不是也该叫长谷连凤?” “说正事,没跟你开玩笑。”刘冬阳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件事,你还是替我跟组织汇报一下吧。如果组织上有顾虑,不同意,我恐怕在海城也没法待了,这件事,别说我,佐藤进都没有选择,他还帮着长谷义达劝我呢。” 齐连凤继续笑着说道:“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我觉得这是好事啊。好吧,咱们都听组织的,看看首长怎么考虑的吧。” 老金跟齐连凤碰面后,听她详细说起刘冬阳认长谷参谋长义父的事,立马感觉事情重大。 如果“鸿雁”到了日军参谋长的身边,他的保密级别,一定会再加一层。 老金叮嘱齐连凤,她和“鸿雁”,暂时静默,不要有任何行动。 回到住处,也没有把这件事,告知“金银草小组”的另外几个成员,甚至没有用电台跟敌工部李部长发报,他亲自潜回根据地,找到李部长,当面汇报。 第194章 新的代号 老金回到根据地,悄悄去见了李部长。 当他把“鸿雁”的情况,跟李部长详细说了后,李部长沉默许久,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很意外。 前阵子,司令员还跟他提到,要想法在日军司令部,安插我们的同志。 在军方安插潜伏人员,除了一些文职岗位,会启用少量的华国人,他想不出,还有那些方面,可以考虑。 现在,“鸿雁”以这样的身份,得到了接近日军派遣军参谋长的机会,虽然还不能自由进出日军司令部,但也算最接近司令部的人了。 尤其是,促成这件事的,还是军需部的部长,和佐藤进。至少说明,佐藤进对“鸿雁”是足够信任的,军需部部长,也是个重要角色。 这就好比下围棋时,长长的飞出去一颗棋子,要怎么利用起来呢? “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先说说你的想法吧。”李部长对老金道。 老金,陶俊龙,李部长对他十分器重,正要借此考验考验他,看看他对这件事的评判。 “李部长,说实在的,‘鸿雁’以佐藤进翻译官的身份,转向便衣队,甚至打理隆盛祥商行,对于情报工作方面,意义并不大。海城地下组织的同志,也可以派人安插进去。但他做的这些,却能取得佐藤进的信任。没有佐藤进的信任,他能接触到走私贩毒为佐藤进捞钱的位置吗? 所以,有机会更进一步,绝对是件好事。我觉得,为了让他的身份更加稳固,可以先让他暂时保持静默,没有重大任务,最好不要牵扯到他。近段时间,就安心做好日本人交给他的事就行了。” “好!好!”李部长欣慰地点着头,“你说到点子上了。这件事,你离开海城的时候,还跟其他人提到过吗?” “没有。‘野草’同志转告我以后,小组的其他同志,并不知情。我回根据地的事,他们也不知道。”老金回答道。 “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我去跟司令员和政委商量以后,再做定夺。” “是!” 入夜,老金哪里还睡得着,李部长去了半天了,也不见回来。不知首长们怎么决定的。 他在李部长住地,一直等到后半夜,李部长才从司令员那里回来。 听到脚步声,陶俊龙迎上前去,问道: “李部长,回来了?” “俊龙,你还没睡?正好,先坐下。”李部长把陶俊龙按到椅子上,他自己也拖把椅子坐下。 “首长有什么指示?” 陶俊龙给李部长倒了碗水,急切地追问道。 李部长端起碗,喝了两口,才说道:“情况有些调整。‘金银草小组’,除了你和‘野草’,其余人,撤回根据地,另有安排。” “我的任务不变吗?” 李部长拍了拍陶俊龙的肩头,说道:“你的新代号是,‘春风’,公开身份是,海城国民三小新聘的国文教员张海生。”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这是张海生的个人履历,你看看,牢记在心。” 陶俊龙接过纸片,飞快看了一遍,又默记一遍,然后,把纸片放到油灯上,点燃了。 李部长接着说道: “‘铜钱’的电台,给你留下。同时,跟‘野草’同志保持单线联系。另外,取消‘鸿雁’的代号,改用‘雪莲花’的新代号。” 陶俊龙忍不住“噗呲”一声,差点笑出声:“雪莲花?干脆叫美女蛇吧!” 李部长没有笑,认真地说道:“起初我就是想让他叫美女蛇的,想想这也太诱人了,政委的意见,就叫雪莲花。雪莲花这个代号,在海城,只有你、‘野草’和他本人知道,这是最高机密。” 陶俊龙腾地站起身,敬了个军礼:“是!我以党性保证,一定严守机密!” “好了。先去睡一会儿,天明之前动身。”李部长揉了揉眼睛,“我也困了。你走的时候,不要叫我。” …… 两天后的傍晚,海城外白渡桥头,齐连凤如约来到江边,在饭后江边散步的人中,找到了老金。 两人手挽手,继续沿着黄浦江边,慢慢走着。 老金一边走,一边传达着上级首长的最新指示。 “请转告‘鸿雁’同志,他的新的代号叫‘雪莲花’。” “雪莲花?”齐连凤有着跟陶俊龙初次听到这个代号时相同的表情,“这是首长取的吗?” “是的,我的代号也有变动,叫‘春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是野草。 “从现在起,你和‘雪莲花’,转为静默状态,不要有任何不符合你俩公开身份的行动。切记!” “那我们怎么联系?”齐连凤问道。 “有事你到海城国民三小,找国文教员张海生,就说是我表妹。” “我说是老金的表妹,还是陶俊龙的表妹?”齐连凤开玩笑地说道。 “是张海生的表妹。张海生就是我。”陶俊龙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我记住了。” “我刚才讲的这些,你一定要一字不落地跟‘雪莲花’讲清楚。”陶俊龙再次叮嘱道。 “‘春风’同志,不瞒你说,接到你的消息之前,‘雪莲花’同志已经跟我分析过了,他说的,跟你刚才讲的,完全吻合。他早就猜到组织上会这么安排的。” “是吗?这就是俗话所说的,英雄所见略同?” 齐连凤“咯咯”笑道:“只有一点,他没有猜到,就是他的这个代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叫雪莲花。” …… 此时,刘冬阳在住处,焦急地等着齐连凤。 下午,他接到长谷义达的电话,说从佐藤进口中,得知他有个女朋友,还是圣心医院的医生。希望刘冬阳明天晚上,能带上女朋友,一同去家里,还约了照相馆的摄影师,照个合影,准备寄回日本,给长谷太太看看。 刘冬阳当即驱车赶往圣心医院,准备把这件事告诉齐连凤,谁知齐连凤提前离开了医院,不知去了哪里。 对他来说,照个合影,没什么影响,因为他的原主,本身在日本留学时,就投靠了日本人,回国也一直是日军的翻译官,除了自己这条线上的同志,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底细。 可齐连凤不一样。她在燕京和回到望湖县,都接触过不少自己的同志。刘冬阳不知道,齐连凤,能不能出现在照片中,他得提前问一问,不行的话,找个借口,不去照合影。 回到住处后,等到天黑,也不见齐连凤回来。 会不会是上级有指示,她去跟上线接头了? 第195章 蒋魁不辞而别 刘冬阳先在客厅等了一阵,翻了一会报纸。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 齐连凤没有回来,连蒋魁也没回来。 他这才想起,今天自己一直在外忙,没有带上蒋魁,在隆盛祥商行,也没见到他。 他是隆盛祥商行的安保队长,商行打烊后,不需要他留在那里值夜啊。 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早就回到住处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刘冬阳知道,蒋魁没有别的不良嗜好,不赌不嫖,除了一个人的时候,练练拳脚,这么晚,会去哪里呢? 他去蒋魁的卧房看了看,被子叠得规规矩矩的,床单也铺得十分平整,一看就是当个兵的。平时放私人物品的那口木箱子,还在床底下躺着。 刘冬阳再次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他又回到客厅,四下查看了一番。 在茶几上,找到了一把钥匙,用烟灰缸压着。之前都没注意。 刘冬阳把钥匙跟自己身上的一对照,确定就是这套房子的。 蒋魁走了? 竟然不辞而别? 莫非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刘冬阳明明记得,蒋魁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他家,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啊。 他给陆文恭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陆文恭。 “老陆,你今天看到蒋魁了吗?”刘冬阳问道。 陆文恭想了想,道:“早上到商行去过,后面我也没留意。怎么?他还没回去?” “是啊,现在还不见人。而且,他把家里的钥匙留下了,看起来像是不打算回来了。” “什么?” 陆文恭惊讶地叫了起来:“得赶紧找到他,他可知道咱们的很多秘密,关于福寿膏的。” “还用你提醒!我这不是在问你嘛。这样,你去问问安保部的那几个人,看他们知不知道他们队长去哪了。” “好,我立马去问。” 挂了电话,刘冬阳又想到了一个去处,张久升那里。 蒋魁拜了张久升为大哥,他的动向,张久升说不定能打听到。 刘冬阳找出张久升留给他的电话,打了过去,响铃很久,却没有人接。 玛德,张久升留的这个,不是他家里的电话?刘冬阳暗骂道。 看来,只有马上动身,亲自去张府跑一趟了。 他揣上钥匙,走到客厅的门口,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谁呀?” 齐连凤有钥匙,她可以自己开锁。蒋魁的钥匙留在这里了,难道是蒋魁回来了? 外面没有回应。 刘冬阳顺手把枪摸出来,贴近门边,再次问了一遍:“外面是谁?” “我找刘冬阳!”一个憋着嗓子的声音,对着门缝说道。 “连凤,你装什么鬼!”刘冬阳一把把门拉开,齐连凤一个站立不稳,整个身子,扑进了刘冬阳的怀里。 “咯咯咯!”齐连凤开心地笑着。 “站好!蒋魁不见了。”刘冬阳正着急呢,没有心情开玩笑。 “蒋魁?不见了?冬阳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齐连凤也收住笑容,正色说道。 “走,上车,在路上说。”刘冬阳拉着齐连凤出了门。 “去哪里?”齐连凤小跑跟上,同时问道。 “我去找张久升,到时候你留在车上,不用进去。”刘冬阳急促地说道。 还没走到车边,铁门外,有汽车喇叭声。 “滴滴!滴滴!” “冬阳哥,那车好像是找你的。”齐连凤指着铁门说道。 就见门外小车里,下来两个人,虽然灯光昏暗,刘冬阳还是看清楚了,是张久升,还有一个,正是蒋魁! “刘老板!你这是要出门?” 张久升隔着铁门招呼道。 刘冬阳赶紧过去,把门打开,两手抱拳: “张九爷,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张久升推了蒋魁一把,和蒋魁一起,随刘冬阳回到客厅。齐连凤在后面,指引着张久升的司机,把车开进了院内。 “刘老板,这个蒋魁糊涂蛋,尽做糊涂事。我今特地把他给你送回来,请刘老板发落。” “张九爷先请看座,连凤,给张九爷上茶!” 蒋魁在张久升身旁,站立着。 刘冬阳自己坐下,对蒋魁问道:“蒋魁,你把钥匙留下,是打算不辞而别吗?” “我……” 蒋魁不知如何回答,刘冬阳又问道:“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老板对我,没得说!”蒋魁答道。 刘冬阳道:“我看你平常也是个讲义气之人,今天这般不辞而别,可不够意思。说说吧,为什么?” 蒋魁嗫嚅着,半天才说道;“老板,我不想在这里干了。你就放我走吧!” 话没说完,张久升抬起手上的文明棍,对着蒋魁就是一棍子。 “你又来了!我今天都费了大半天的口舌,你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九爷,”刘冬阳劝阻道,“你让他自己说,为什么不想在这里干了?” 蒋魁沉默片刻,鼓起勇气,看着刘冬阳,问道:“老板,你是不是要跟日本鬼子当干儿子?” 刘冬阳一听,头脑“嗡嗡”作响,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呢! 张久升又是几棍子,打在蒋魁身上:“有你这么跟刘老板说话的吗?现如今,能找到日本人做靠山,这是多好的事啊?” 又转向刘冬阳:“刘老板,他说的这事,可是真的?” 刘冬阳却对着蒋魁,问道:“你听谁说的?” 蒋魁憋着嘴:“这个,我不能说。” 张久升插话道:“不管谁说的,刘老板,能有这样的好运,老哥我给你道喜了!” 说着,还冲刘冬阳拱了拱手。 “同喜同喜!”刘冬阳连忙还礼,又说道,“以后咱们还得联起手来,多多发财呀。” “发财!发财!”张久升回道。 他扫视了一下这套房子,继续说道:“今天来,认了个门,以后,咱们兄弟之间,要常来往。蒋魁我给你留下了,告辞!” 说完,起身欲走。 “九爷且留步!”刘冬阳叫道。 张久升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刘冬阳。 “蒋魁,我会跟他好好聊聊。不管他做什么决定,九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为难他。” 张久升略一思索,点头答应道:“好!还是刘老板仁慈,蒋魁任由你发落,我不再过问。好吧?” 刘冬阳拱拱手,送走了张久升。 第196章 为什么非要见我 蒋魁见刘冬阳在张久升面前,替他求情,心中颇为感动。 要知道,入了青帮,发过誓,永世不得背叛,不得做对不起青帮的事。他若离开刘冬阳,还只能待在张久升手下,要走,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张久升的黑市交易,蒋魁都一清二楚,就这一点,他要离开,保不住张久升就会跟他三刀六洞,以绝后患。 今天在张府,张久升没有跟他翻脸,完全是看在刘冬阳的面子上。张久升还想跟刘冬阳拉近关系,特别是蒋魁说了,刘冬阳拜日本人为义父之后,张久升更是觉得抱住了一条大腿。所以,亲自把蒋魁送了回来。 刘冬阳敬重蒋魁是条汉子,可有些话,又不能说得太明。 他叫齐连凤先回房,他和蒋魁,在客厅,面对面坐下。 刘冬阳掏出香烟,点上。蒋魁不抽烟,老老实实坐在对面,等着。 一支烟抽完,刘冬阳才慢条斯理地问道: “蒋魁,你有什么打算,能说说吗?” 蒋魁沉默着,没有说话。 刘冬阳继续说道:“你我之间,撇开老板和雇员的关系,我们就是朋友,是兄弟。你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无论你说出什么来,我都不怪你。” 蒋魁搓着手,抬眼看了刘冬阳几眼,终于咬牙说道:“我想找队伍,打鬼子去!我是华国军人,这样下去,真的很憋屈!” “那你找到了吗?”刘冬阳冷冷地反问道。 蒋魁摇了摇头:“没有。” “还是啊。你都不知道打鬼子的队伍在哪里,去哪找?找不到队伍,你一个人,能干什么?” 蒋魁又被问得哑口无言。 刘冬阳继续道:“蒋魁,你如果想走,我不拦你,我还会给你一笔路费。你刚才也听到了,张九爷也不会为难你。你若暂时没有去处,就留下来帮我。我答应你,任何时候,只要你有了更好的去处,跟我说一声,我放你走!不可再不辞而别!” 蒋魁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刘冬阳又补充道:“不过,只要在我这里待一天,就不能带着仇恨,我说的是,对日本人的仇恨。那样会给我惹麻烦的,你明白?” “我,那我留下。”蒋魁小声回答道。 “你先回去歇息,好好考虑考虑,明天再给我答复吧。” 强扭的瓜不甜,强留下一个想走的人,他也不会尽心尽力。刘冬阳不勉强。 他心里很想把蒋魁介绍到红党军去,可是,他不能。这样做,相当于在蒋魁面前,暴露了自己。 刘冬阳回到自己的卧房,齐连凤也悄悄尾随而来。 她关好门,才问道: “怎么样?思想工作,做好了?” “做什么思想工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真要走,留是留不住的。我把决定权交给他,就看他吧。” 转头又问齐连凤:“刚才你回来,那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组织上有新指示!”齐连凤道。 “快说说,什么新知识?” 齐连凤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冲着刘冬阳叫道:“‘雪莲花’同志,组织上要求,你现在保持静默,不得擅自做出不符合公开身份的行动来。”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不对,你刚才叫什么?雪莲花?” “这就是你的新代号。希望雪莲花同志,在严寒和空气稀薄的缺氧环境中,傲霜斗雪,顽强生长,给世界带来希望!”齐连凤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话是组织说的?” “哈哈,是我说的。就那么个意思吧。”齐连凤笑道。 接着,又详细转述了“春风”带来的具体要求,也就是说,刘冬阳认长谷义达为义父的事,组织上是决定赞成的,也为此做了相应的部署。 这些部署,多数刘冬阳都曾经推断过,但有一点,刘冬阳没跟齐连凤说,组织上也没做那样的决定。 刘冬阳心中,希望组织上把齐连凤调走。 既然是单线联系,齐连凤留在身边,就没有意义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 可是,在佐藤进和长谷义达的眼中,齐连凤已经作为刘冬阳的对象而存在了,再叫她离开,也确实不妥。 “连凤,我也要跟你说一件事。” 齐连凤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刘冬阳:“什么事?” “长谷义达要我明晚带着你一起去他家。到时候还要照合影。他想寄回日本去,给长谷太太看看。” 齐连凤想了一下,问道:“你是担心,我如果出现在日本人的合影中,会不会有问题,对吧?” 刘冬阳轻轻点了点头:“我无所谓,到现在,我也不是红党党员,没有谁知道我。你呢?” “你不是说,这合影照,是长谷义达寄回日本去吗?” 刘冬阳道:“虽然如此,不排除他会留下一张,甚至也不排除摄影师会私自多洗印几张,跟人炫耀。” “那我就不去了吧。”齐连凤道。 她也不能确定,知道自己红党身份的人,有燕京的,也有望湖县的,这些人中,只要有人叛变,万一看到这张合影,认出她来,就会有无尽的麻烦。 毕竟这是跟日军高级将领在家中的合影。 如果平时在圣心医院,或者在大街上,被熟人遇到,随便可以找借口遮掩。 都跟日军参谋长合影了,要是被揭有红党背景,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冬阳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佐藤进已经跟长谷义达特别提到了你,你不去,说不过去。刚才你不还说,组织上要求我们,做符合我们公开身份的事吗?” 齐连凤苦着脸,急道:“那怎么办?去了不参加照相,可以吗?” 刘冬阳笑道:“人都到了,大家都照,你不照,什么理由?”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不去也不行,去了不照相也不行。要不我说医院有手术,走不开?” 刘冬阳还是摇头:“人家可是日军参谋长,一个电话打到圣心医院,任什么手术,也得转给别的大夫去做。我今天下午去医院找你,就是跟你商量这事。” “可长谷义达为什么非要见我呢?”齐连凤抓挠着头发,愁眉不展。 “你让我想想……” 刘冬阳看着齐连凤,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197章 晚上见 蒋魁这天晚上,想了很多。他从淞沪抗战受伤以来,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虽然都是为了活下来,但也协助刘老板,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以前就知道,刘老板在为日本人做事,但好歹没有直接参与鬼子杀害华国人的事。现在,他要认贼作父,跟日本鬼子当干儿子,蒋魁无论如何,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他不愿意为日本人的干儿子做事,所以,哪怕不辞而别,很不符合江湖道义,他也这么干了。 晚上刘老板跟他说的那些,他听进去了。不管他作何选择,刘老板都不会为难他。这一点,他很感激。 他设想自己还是跟从前一样,跟在刘老板身边,难免就会经常出入日本人的场所。 他作为曾经的华国军人,每天见到鬼子点头哈腰的,实在不是他能承受的。 先前只想脱离刘老板,去跟张九爷混。但他看出来了,张九爷也不敢违逆刘老板,他还有点巴结的意思。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 如果昨天他直接走人,连张九爷也不去打招呼,他能走得掉吗?在海城,甚至在苏沪一带,哪里没有青帮的势力? 而且,如果张九爷动了怒,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师父。他到张九爷这里,可是师父卖力推荐的。 既然刘老板说,他就是要走,张九爷也不会再为难了,任何时候,想走都可以。要是我去找……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听说江南有红党军,专门抗日打鬼子的,可是,怎么才能找到呢? 而且,自己以前是国军,去找红党军,他们会收留吗? 思来想去,蒋魁也拿不定主意。 从江湖道义来说,刘老板对他不错,不仅救过他,还给钱,让他回去给母亲尽孝。 就冲着这一点,跟着刘老板,都无可非议。 第二天一早,听到刘冬阳房间有动静,他出门了。蒋魁赶紧跟出来。 “蒋魁,你,这么早?”刘冬阳本想问他是不是想好了,但自己给他说的,今天一天之内,都可以给他答复。大清早就催问,是不是太急了? “刘老板,我,我留下!不过,我,我有个条件。”蒋魁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说。” “以后,只要是去日本人的地方,我不去!就这一条!”蒋魁态度坚决。 “哈哈!这个,我答应你。我昨天还答应你,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走,跟我说一声,我绝不阻拦。” 刘冬阳说着,握住了蒋魁的手:“你去商行吧,今天你不用跟着我。对了,见到陆经理,还有安保队的兄弟们,不要提及你离开的事。这事就算翻篇了。” 蒋魁走后,齐连凤也起来了。 “连凤,今天下午,你跟医院请半天假。” 齐连凤:“不是说晚上才去吗?” “咱们要提前做些准备。” “好吧。” 两个人,同时出门,在街边吃了油条豆浆,齐连凤坐黄包车去圣心医院,刘冬阳驱车去佐藤机关。 佐藤进有一摞文件需要他去翻译,文件不能带出机关大院,他只有在那里待上半天,翻译完了才能离开。 文件是关于年底加强海城治安管理的一些要求,还有市府筹办新年华日联谊活动的一些意见。 刘冬阳翻译之后,交给佐藤进,就准备告辞离开。 “刘桑,你把这些我签了字的文件,送到市府去。再提醒他们,联谊活动的参加人员,一定要严格把关,不能在节日期间,闹出什么事来。” “哈依!” “交给他们后,你再回来,下午我们一道去长谷参谋长家。” “那个,机关长,我能不能下午直接从商行过去?您就从这里去,咱们在长谷参谋长家碰头?” 刘冬阳连忙请示道。 “你怎么还长谷参谋长的叫?得叫义父。”佐藤进纠正道。 “机关长训示得对。不过,我觉得工作期间,还是称呼职务比较合适。” “那随你吧。记得一定要带齐大夫一起。这是长谷参谋长特意交代了的。” “哈依!” 赶到海城市府,已近中午,机关衙门,都要午休,办不了事。 刘冬阳不得不在外面找个餐馆,先解决肚子问题。 慢悠悠吃着,看看时间还早,他又买了份报纸,边吃边翻看着。 报纸的角落里,有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汪兆明已经由渝都经昆明逃亡越南。并越南发表演讲。 唉!穿越过来的刘冬阳,正在见证曾经的历史,一步步演变。 他叹了口气。 又翻过一页,上面刊登的是所谓“近卫三原则”,也就是善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提携。 都是些蛊惑人心的东西。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把报纸一丢,几口把饭刨完,结了账,朝市府走去。 还没走到市府门口,就见一辆车,停在门边,车上下来的,是庄元元。 庄元元也看见了他,站在那里等着。 “刘先生,你也来市府办事?”庄元元打着招呼。 “一样。你不也是?” “我是过来拿一份宣传稿,市府宣传部通知我们来取的,大概是关于迎接元旦的材料吧。” 两个人同时往里走,庄元元在刘冬阳身边,轻声问道: “好久不见,我怎么听说,你现在有了个日本干爹?” “你都是听谁说的?”刘冬阳惊问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先有蒋魁听说后,要不辞而别,现在连庄记者都知道了。 这事幸好跟组织上请示了,要不然,被什么反日分子清算了,自己还得背个日本人干儿子的骂名。 “这事你不管,我有我的消息渠道。”庄元元卖起了关子。 办好事,出来。庄元元也刚好出来。 临别,庄元元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晚上见!” “晚上?” 刘冬阳迟疑了一下,难道她也要去长谷义达家? 他看了看时间,得赶紧去接齐连凤,于是发动汽车,直奔圣心医院。 …… 到达长谷义达家的时候,佐藤进已经先一步到达。 长谷义达坐在客厅主位上,除了佐藤进,还有军需部长藤原友哉。三脚架上的照相机,用黑布遮盖着,摄影师头钻进黑布里,正在往里面装胶片。 齐连凤手挽着刘冬阳的胳膊,出现在长谷义达家,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讶地注视着她。 第198章 越来越有意思了 “哟西!齐大夫今晚还美了!”佐藤进首先惊呼。 接着是藤原友哉,目不转睛地跟着齐连凤的身影,从门口一直追随到客厅。 摄影师从黑布里退出来,转头看向这两位刚到的客人,也禁不住赞叹: “这还是齐连凤吗?这不是一个标致的日本和服美女吗?” 齐连凤身穿一身素雅的和服,头发上挽,盘成发髻,插了根银簪子,脸上和脖子上,都是先用白色粉底膏覆盖,再在脸颊上涂上粉色腮红,使脸蛋白里透红。眉毛用红色眉笔,勾勒出轮廓,小巧精致,用黑色眼线笔,把眼线拉长到眼尾,使眼睛更加有神。还刷了睫毛膏。涂白把本来的唇形覆盖,再用唇笔画出樱桃小嘴来。嘴唇成花瓣状,唇峰突出。 两只脚,踩在木屐上,走着小碎步,婀娜多姿。 刘冬阳这时,看见那摄影师,竟然真的是庄元元! 他先跟长谷义达问候道:“义父,我和齐连凤,来迟了一步,让大家久等了。” 长谷义达笑呵呵地说道:“很好!很好!是不是带连凤小姐去化妆,才耽误了时间?” “正是。第一次来见义父,总得正式一点,还得体现大日本的传统风格,所以我给她挑选了这套日本和服。”刘冬阳答道。 又转向齐连凤:“连凤,这就是我的义父,长谷义达将军。” “将军好!”齐连凤款款施礼。 “好好好!快请坐!” 佐藤进提议道:“既然摄影师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先拍合照,再叙谈如何?” “我同意。”长谷义达微微颔首。 “庄小姐,可以了吗?”佐藤进转问庄元元。 刘冬阳这才有机会,跟庄元元打招呼:“庄记者,没想到,摄影师竟然是你!” “本来不是我。照相馆的师傅偶感风寒,怕传染给了在座的诸位,所以,临时让我来替他。”庄元元大大方方地解释道。 佐藤进补充道:“准确地说,是我请《远东时报》的主编,给我派一个摄影记者来的。” 等大家把座位都排好,长谷义达坐正中,左手边依次是藤原友哉,佐藤进。右手边,刘冬阳和齐连凤。 “咔嚓!咔嚓!……” 庄元元连着拍了好几张,以防万一哪张没拍好,可以挑选。 照相结束,庄元元收好照相机,先行告退:“我回去把照片洗出来,再送给将军挑选,把最满意的放大,可以装镜框。” “好的,好的,有劳庄小姐了。” 接下来,宾主共进晚餐。因为大家都讲日语,齐连凤的日语水平,很有限,时不时还要刘冬阳给她翻译。 “哈哈!我的翻译官,现在成了齐大夫的专职翻译官了。”佐藤进取笑道。 长谷义达语气和蔼地用慢速跟齐连凤说道:“没关系,慢慢说,经常说,你的日语一定会有所进步的。” 齐连凤忙点头道:“多谢将军鼓励!” …… 这一晚,军统海城站站长陆江南手上,拿到了一张长谷义达等人和刘冬阳、齐连凤的合照,是庄元元连夜冲洗出来,给他送去的。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陆江南端详着照片,自言自语地说道。 “站长,你说什么有意思?”庄元元问道。 “哦,没跟你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陆江南放下照片,看向庄元元。 庄元元想了想,道:“刘冬阳现在认了长谷义达为义父,我们是不是可以将他列入名单当中?” “这个,不是你考虑的事。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庄元元走后,陆江南立即叫来一个手下,低声吩咐道: “你,去望湖县,查一查这个齐连凤。” “是!” 齐连凤在拍合照的时候,为什么要穿这么突出的和服出场?陆江南心里有疑虑。她是不想以真面照相呢,还是仅仅为了讨好日本人长谷义达? 如果她不敢用真面目出现,又是什么原因? 看刘冬阳在照相时,倒是谈谈然然,笑容可掬的。 如果要策反刘冬阳,必须搞清楚他身边人的底细。 几天后,手下回来,告诉陆江南,齐连凤跟刘冬阳从小一起长大,后去燕京上学,学的是医学,去年回到家乡医院实习,后来投奔刘冬阳,在基督教圣心医院做外科医生。 “站长,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手下凑近说道。 “什么消息?” “关于刘冬阳的。他有个大哥,现在渝都国民政府,当了一个科长。” “嗯,干得不错。”陆江南摸出几张票子,甩过去,“奖赏你的。拿去喝酒吧。” 大哥在渝都政府,弟弟认了日本人为干爹,好。陆江南心里越来越有信心了。 …… 齐连凤像逃命似的,从长谷义达家里逃出来,催促着刘冬阳: “快!快!开快点,回去就把这套戏装换下来。简直太难受了!” “怎么?不习惯?日本人天天穿,也不嫌麻烦。”刘冬阳逗她道。 齐连凤嘟着嘴,回道:“你别骗我了,我又不是没见过日本女人。鸠山宏太太,她也没有穿成这样啊。这明明就是日本舞伎的妆容,你让我在老鬼子面前扮舞伎,难受死了!” 刘冬阳耸耸肩:“这不是迫不得已嘛。你又不是日本人,不懂日本的穿衣文化,穿错了,他们也不会见怪的。反倒以为你很喜欢日本服饰,他们肯定还高兴着呢。 要不等庄记者把照片冲洗出来,我找她要一张,我们自己也留一个纪念?” “拉倒吧!穿得跟个女鬼一样,还纪念。赶紧回去换下来,我们再找个地方吃宵夜去。” “怎么?没吃饱?”刘冬阳继续逗道。 齐连凤指了指自己血红的樱桃小嘴:“你看,你看,我在嘴都涂成这样,怎么吃?怎么吃饱?” “行,这一关度过了。你想吃什么?今晚给你好好补回来!” 齐连凤抬起手腕,借着车窗外的路灯,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点了,我们去吃烧烤吧!” “要不,咱们不回去,你就穿这样,我们去烧烤摊?” 齐连凤挥起粉拳,擂在刘冬阳胳膊上:“你真坏!这还不把路人都吓跑了?” 第199章 衣服拿来了 回到家,蒋魁刚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见到齐连凤,真的吓了一跳。 还好旁边跟着刘冬阳,他才稍稍镇定一点,定睛一看,认出是齐连凤,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神情。转身又回到他的房间去了。 “冬阳哥,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换了衣服,冲个澡。咱们再出去吃宵夜,好吗?”齐连凤回头对刘冬阳道。 “行,你去吧。我给你把热水烧上,好好泡个热水澡。” 刘冬阳在厨房鼓捣半天,给浴室的水箱接上热水,才又回房间找了本日文版的小说,返回客厅,在灯下随意看了起来。 齐连凤去浴室,把和服换下,又把浓妆卸了。看着镜子里恢复了原样的自己,心情舒畅,还哼起了小曲。 这身装扮,是刘冬阳带着她,专门找到渝都路的平安三浦料理店,请老板三浦清司,找来他们这里专门给店内表演的舞伎化妆的化妆师,给齐连凤量身设计的。 本来还想顺便跟三浦清司借一套前代子那样的和服,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请化妆师化妆,就说自己化得不好,可是连和服都要借,那么,到底想干什么?容易让人起疑。 刘冬阳记得,佐藤进也知道这家三浦料理,将来万一三浦清司说漏了嘴,就麻烦了。 最后,齐连凤的这身和服,是他从一家照相馆借来的道具服装。折腾了一个下午,结果还是迟到了。 刘冬阳在客厅,哪里还有心思看小说。 今天的这一关,虽说对付过去了。但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庄元元怎么出现在长谷义达家?还是佐藤进找《远东时报》主编安排的? 那么,自己认长谷义达作义父这件事,会被当做新闻被报道吗? 庄元元提前走了,也没来得及细问。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海城百姓八卦的焦点人物,同时,也会招来意想不到的针对自己的行动,比如刺杀。 他现在奉命保持静默,保证自身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如果报上真公开了这件事,他恐怕也好暂时换个地方住了,不排除直接住到长谷义达家里,这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不过,刘冬阳还是期盼着,庄元元只是替代摄影师,去拍合照,而没有带着报道独家新闻的使命。 “冬阳哥,你能帮我去房间,找一套衣服,递给我吗?” 浴室的门,开了一道细缝,齐连凤从里面对刘冬阳喊道。 “嗨!你去浴室,都没先把要换的衣服找好?好吧,在哪里,要哪套衣服?”刘冬阳无奈地笑道。 “随便了,你看适合现在穿的就行。” “你下午换下来的衣服,还在车上,要不我去拿来给你?” “不要那套,你放到我房间,重新找一套吧。”齐连凤喊道。 自从齐连凤搬到这里住,刘冬阳还从来没注意过,齐连凤房间里的情况,他连齐连凤的衣服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好进去找找。 还好,房间里,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两口木箱,重叠着,摆放在屋子的角落。上面的箱子,没有上锁。 他打开箱盖,里面都是冬天的内衣外套,叠得整整齐齐。 他翻出一套,展开看了看,可以,就它了! 刚要准备把箱盖又合上,发现箱子里,有个相框,本来压在衣服下面的,衣服取出来,相框就露了出来。 刘冬阳随手拿起相框,打眼一看,竟是刘家的全家福!还是他去日本留学之前,父亲领着去照相馆照的。 那一次,他的大哥,也回家度假,一家人到得最齐的时候。 在这张全家福里,除了刘冬阳的爹妈,刘冬阳兄弟俩,还有他家的管家齐明仁,旁边站着的是齐连凤和齐连成兄妹俩。 刘家从来没有把齐家人当外人,连全家福都聚到一起照。 可这张照片,齐连凤怎么一直带在身边? 他把相框放回箱子,合上箱盖,拿着衣服,到浴室门口。 “衣服,我给你拿来了。”隔着门,刘冬阳说道。 门开了,只有一道缝,一条莲藕般的手臂,从里面伸出:“给我!” 接住了衣服,又道:“你先退回去。” 刘冬阳赶紧转身,回到客厅灯下,点上一支烟,压制一下亢奋的情绪。 烟还没抽完,一双玉手,从后面搭在了他的肩上,与此同时,一股幽香,在身后飘散。 他回过头,连凤已经换好衣服,神情迷茫地看着他。 刘冬阳“嚯”地站起身,对连凤道:“洗好了,咱们就出门吧,不然太晚了,怕是夜宵都收摊了。” “嗯。”齐连凤乖巧地点了下头,两人手挽着手,又出了门。 “不用开车吧,刚才回来时,我就注意到了,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巷口,就有烧烤摊。”齐连凤提议道。 “就依你。” 刘冬阳一边走,一边问道:“连凤,你箱子里的那个相框,一直都在身边吗?” “是啊。因为……” 齐连凤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说道:“因为那上面有你,也有我!” 走了一阵,她又问道:“怎么?你觉得留着那张照片,有什么不妥吗?” “那倒没有。都是自己家的全家福,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来。对了,你在燕京,一定见过我哥,他后来怎么样了?还在燕京吗?” 跟齐连凤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问起过她在燕京的情况,刘冬阳不问,是为了保护她。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也就不会胡乱编,而出现跟齐连凤的说法相冲突的情况。 现在他问起,也只是看到照片里的刘冬青,有点想念他这个大哥而已。 “我们时常都会见面,冬青哥对我很照顾。你可能不知道,我去燕京医学院念书,还是冬青哥做通了我爹的工作,我爹才同意我去的。”齐连凤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我离开燕京之前,他去了渝都。他说,抗日的中心,在渝都,他不想留在沦陷的燕京。” “哦,好。” 刘冬阳漠然地说道。 “冬阳哥,你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两兄弟,一个去了渝都,一个跟了红党,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刀枪相见。” 第200章 烧烤 “咱们现在不是联合抗战吗?怎么会刀兵相见?”齐连凤扭头问道。 “你不懂。” 作为穿越人的刘冬阳,非常清楚,抗战胜利后,国红两党,会再次战场上见。但他对此刻的齐连凤,能说什么呢? “就好比咱们和军统,我甚至怀疑,上回被佐藤骏介抓捕的那个老冯,问题就出在军统。” 齐连凤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有证据吗?” “没有。但老冯是李文忠去抓的,李文忠人在海城,他是怎么知道远在苏城的老冯,藏身哪里?他又怎么知道,老冯的真实身份?佐藤骏介在苏城就找不到别人,来执行抓捕?” 齐连凤想了想,道:“这也怪不到军统。李文忠在军统干过,之前还在望湖县别动队待过,那时候他可能就有机会,打听到老冯的情况。后来他叛变,为了表功,主动要求行动,也未可知。” 有些事,他还需要进一步证实,不好在齐连凤面前说太多。 他当初在望湖县的时候,有一回跟佐藤理惠一起,去沙家浜抄红党游击队的一个联络点,而那个消息,是一个叫沙波的人提供的。刘冬阳现在怀疑,那个沙波,跟当时活跃在望湖县的别动队第四支队有关联,第四支队的负责人,就是现在军统海城站行动二处的处长钱永兴。这一点,被捕的潘明,在叛变后,交代过。 如果推断成立,钱永兴给日本人透露红党联络点,就算有案底在先了。 而且,也是这个钱永兴,把李文忠招进了别动队。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刘冬阳突然转移了话题,他们已经来到了烧烤摊边。 “那我就点了。” 齐连凤也放下了刚才的话题,一副高兴的样子,跑到摊边,点了一大堆。 “我就喜欢吃烤鱼。”她点了好几样烤鱼,咽了下口水,说道。 “知道。想起小时候,在小河里逮了鱼,就在河边捡树枝,搭起石头灶,现烤现吃,连盐都没有,吃得津津有味。”刘冬阳心中也充满了回忆。 “嗯,那时候还有文忠哥……”齐连凤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刘冬阳连忙打岔道:“现在这个烤鱼,才是烤鱼该有的样子,香辣可口。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不是,冬阳哥。”齐连凤压低声音,跟刘冬阳眨眼睛。 刘冬阳顺着齐连凤的眼光,扭过头去。 正好跟戴着一顶破布帽子的李文忠,四目相对。 李文忠穿得像个下力的车夫,正跟两个差不多装扮的男子,在埋头吃烧烤。听到齐连凤和刘冬阳刚才的话,回头看了眼,被齐连凤无意中发现了。 发现了就发现了呗! 刘冬阳大大方方跟李文忠打了个招呼:“文忠,你也在这里吃宵夜?” “哈哈!是你们俩呀。” 李文忠夸张地回应道。 “我早该想到,你们就住这附近,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你说巧不巧?要不,咱们凑一块儿?” 李文忠说着,丢下那两个同伴,端着酒杯起身来到刘冬阳这一桌。 “你们怎么也不来两杯?光吃不喝,没劲。” 他对着摊主喊道:“老板,来一壶老酒,我跟我这两位老朋友,好好喝上一回。” “我不喝酒。”齐连凤说道,语气很坚决。 李文忠道:“以前还是小姑娘,不喝就不喝。现在都出来工作了,怎么也得喝点吧?” “不喝!你俩喝吧!”齐连凤再次强调。 “人家不喝,文忠你干什么呢?我陪你,怎么喝,你说。”刘冬阳替齐连凤解围。 齐连凤投来感激的目光。 “咱们以前是朋友,后来是对手,成了对手,后来又成朋友了。这就叫,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这酒嘛,喝得高兴,随便喝,如何?”李文忠豪爽地说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文忠,你喝多少,我喝多少。来!” 刘冬阳把两只酒碗往面前一摆,毫不含糊。 “冬阳哥,你少喝点,之前已经喝过不少了。”齐连凤提醒刘冬阳,在长谷义达家里,他就喝了不少的日本清酒,现在再喝,怎么能拼得过以逸待劳的李文忠? “心疼了?”李文忠盯着齐连凤,“连凤,你要是心疼他,你就帮他喝。” 刘冬阳正要摆手表示不用,李文忠接着又道:“你要是心疼你文忠哥,你就帮我喝!怎么样?你选择!” 齐连凤两颊微红,生气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喊道:“我谁也不心疼!你们爱怎么喝,就怎么喝!” 李文忠立马软了下来,陪着笑脸,对齐连凤道:“那个,连凤,跟你说着玩的,别生气。好,我们都随意,刘冬阳,我闻到你身上的酒气了,也不欺负你,大家都随意。” 齐连凤捡起筷子,埋头吃着,再也不搭话。 刘冬阳却道: “文忠,你深夜还在外面猫着,是不是有了新的情况?” “这个嘛,咱们现在只喝酒,不谈公事,如何?”李文忠支支吾吾,遮掩了过去。 “好,不谈公事。不过,我可得到消息了,在元旦到来的时候,有人要针对市府的庆典活动下手。你我都得把这根弦绷紧点。”刘冬阳说着,指了指脑袋。 李文忠斜了他一眼,凑到他面前,低声道:“你不会又想跟我抢功吧?” “那你先把情况给我透露一点点,省得到时候撞了车,又说我存心和你抢功。”刘冬阳挑衅似的说道。 李文忠把酒碗的酒,一仰脖干了,才说道:“我的情报是,军统方面,准备有所行动。所以,有关军统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那不行,安保方面出了问题,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要不咱们联手,共享信息?” “来,我都干了,你这碗也得喝了。” 李文忠不接这个话茬,说明他肯定不会同意。 但刘冬阳已经听出来了,李文忠一定知道军统方面的行动内容。 他说的话,纯属胡编的,,而李文忠说的,应该是实情! 第201章 孝敬的礼物 刘冬阳现在是静默状态,不管你是军统也好,红党也罢,有任何行动,他都只是隔岸观望,事不关己。 他要观望的,是李文忠,在这中间,是什么态度,是积极应对,还是敷衍塞责。 齐连凤吃好后,抹了抹嘴,看面前两个男人,只管喝酒,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便道: “冬阳哥,你们不吃东西,也少喝点。我们回去吧!” “那好。文忠,我们先撤了。你跟兄弟们,慢慢喝!”刘冬阳借坡下驴,和齐连凤起身,离开了烧烤摊。 “冬阳哥,你试探文忠,是不是军统真的要行动?” 齐连凤忍不住问道。 “看来是的。不过,咱们不用插手。” 元旦庆典,肯定有政界要人,要露面,发表煽动演讲之类的。军统一贯喜欢搞暗杀,而红党喜欢组织游行,各有擅长。 刘冬阳虽然抱着袖手旁观的姿态,他还得防着,军统在暗杀行动之外,顺手把他这个汉奸给解决了。 所以,这段时间,刘冬阳开始隐藏行踪,常常化了装,才出门。 他甚至把他那辆小车,开到五号大院,跟徐志的车交换着开。 第二天的《远东时报》,并没有把刘冬阳在长谷义达家的事,报道出去,这让刘冬阳多少放心了些。 看来庄元元确实只是临时充当摄影师的角色,而没有带着采写新闻的任务。 当然也不排除长谷义达作为军方将领,不希望媒体过于关注,而把新闻压了下去。 刘冬阳来到隆盛祥商行,把蒋魁叫来,凑到他耳边,悄悄吩咐道: “蒋魁,你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你想办法,去黑市帮我买支冲锋枪,在买把盒子炮,或者弄个勃朗宁也行。子弹也多买些。” 蒋魁瞪着眼看着刘冬阳:“刘老板,你不是已经有了……” 刘冬阳拍了拍身上的南部十四,道:“兵不厌诈嘛,多一把手枪在身,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交出一把,还有一把。” 说着,对蒋魁眨了眨眼。 “哦,我明白了。” 刘冬阳丢给他一叠票子:“你看看,有你喜欢的,也添点装备。” 蒋魁领命而去。 走进办公室,陆文恭跟了进来。 “刘老板,到年底了,咱们商行是不是也搞个什么庆祝活动,给大家发点利是,沾点喜气?” “这个,我看可以。现在时兴过公历元旦,紧跟潮流嘛。你写个详细的报告,我去跟佐藤机关长说,应该没问题。” 陆文恭又悄悄说道;“还有就是,刘老板你的那份,我亲自去给你存到你的户头上了。你方便的时候,可以去查一下。” “存了就行,我相信你。” 嘴上这样说,刘冬阳心里道,还得找个时间,去把钱取出来,转存到法租界,自己开的那个户头上去。 陆文恭退出去,很快又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 “这是什么?” 刘冬阳问道。 “这是我孝敬你的新年礼物。” 陆文恭一边说着,一边把木盒子打开,是一台留声机,下面是收音机,上面可以放唱片,有个硕大的喇叭,手摇发电的。 “等会让蒋魁给你送到家里去。这里还有一些时下流行的唱片,有周旋的,白光的,还有李香兰唱的,不知道刘老板喜不喜欢。” “老陆你费心了。要是能搞到日本歌姬的唱片,就更好了。”刘冬阳也想不出现在都有哪些出名的日本歌姬,他想到一个渡边浜子,可是渡边浜子的几首翻唱歌曲,也许还要等一两年才发行。随便搞几张唱片吧,壮壮门面,还是必要的。 “好,得空我去给你淘。”陆文恭笑道。 正说着,电话响了。 刘冬阳顺手接了起来。 “头儿,你马上来五号大院一趟,有紧急情况。”是徐志的声音。 “什么情况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刘冬阳反问道。 “电话里不好说,你快过来吧。” 先前跟徐志换车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着急,究竟什么意思。 “老陆,我有点事,先走了,你把那个庆祝活动的报告写好,下午交给我吧。” 说着,匆匆下楼,驱车赶到五号大院。 到了五号大院,屋子里除了徐志,还有几个队员。徐志连忙拉着刘冬阳,汇报道: “头儿,刚才这个老五回来跟我说,”他指了指旁边一个队员,叫老五的,继续说道,“他在海江大学的一个线人,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你快说,究竟什么消息?”刘冬阳催问道。 “还是让老五跟你讲吧。老五,过来,给头儿说说。”徐志冲那个老五喊道。 老五正在抽着纸烟,把烟头往地上一丢,再用鞋底踩熄,来到刘冬阳面前: “头儿,是这样的,我那个线人跟我说,海江大学今天下午,有学生集会,最后可能还会上街游行。” “你那线人是什么人?”刘冬阳问道。 “他也是海江大学的学生,说起来,跟我还站点亲。也不算真正的线人吧,我是在我亲戚家里,偶尔听到他说的。” “为了什么游行知道吗?” 老五想了想,又摇摇头:“具体不是很清楚,肯定是红党在背后鼓动的啊,所以我赶紧回来报告。” “对了,他还说,下午可能会有重要人物到场,跟学生们一起去游行。头儿,你说,这个重要人物,会不会是红党地下党?”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那亲戚怎么会在家里说?会不会他也是红党分子?” 刘冬阳紧盯着老五,老五赶紧否认:“不可能,他就是看热闹的一员。他也是听同学说的。而且,他在家里也不是当着我面说的,是悄悄跟他父母说,被我偷听到了。” “那他的父母没有劝阻?” 刘冬阳一边问,一边扫了屋子一遍。 “劝了。” “怎么没看到严明富?”刘冬阳问徐志。 “刚才还在这里,这会儿不知去哪里了。”徐志摸了摸脑门,“头儿,要不要我带人,去海江大学瞧瞧?如果真有红党分子出现,抓他个现行!” 第202章 我想试试 这时,严明富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支香烟。 “老严,你去哪了?刚才还在这里,转眼就不见了。”徐志转过头,跟严明富招呼道。 “我去门外买了包烟。”严明富顿了顿,说道,“不就是学生娃娃要游行嘛,到时候街上有警察,让他们去应付。我觉得没必要搞那么紧张。” “可是,如果有红党分子掺和,性质就不一样了。抓到红党分子,咱们也算立了一功。”徐志辩解道。 刘冬阳还是没有吱声,现在才说道:“明富,我们可以派几个兄弟去海江大学盯着,发现有学生以外的人参与,也不要惊动他,悄悄跟着,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再看情况,是否需要抓捕。这件事,就交给徐志,你们一小队去吧。” 徐志一脸的得意,带着老五,就要出发。 “记住,不要擅自行动。发现情况,叫个兄弟回来报告,我再多带点人,去支援你。” “是!” 看着徐志离开后,严明富才说道:“头儿,我倒是打听到,近期军统方面会有所行动。而且,李文忠他们,好像也在秘查,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肯定是大事。元旦庆典的日程安排,头儿知道吗?” 严明富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冬阳递了一支烟,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我不知道。现在具体安排,还处于保密状态,你我这些人,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刘冬阳其实已经大体知道了,佐藤进让他翻译的文件,就有关于庆典的。就像他说的,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可不能从他的口中,泄露出去。 便衣队里有佐藤进的眼线,这事他一直都知道。 却说徐志开着刘冬阳的车,从五号大院出发,朝海江大学校园驶去。他没有注意到,后面远远地,有辆车悄悄跟了上去。 车上是两个军统杀手。 也就是跟着陆江南在陆军医院对面,秘密监视的那两个手下。 “这车上,明明不是刘冬阳,站长为什么还要我们跟着?”其中一个手下不解地问道。 另一个答道:“不仅要跟上,还要找机会出手,杀了这个车上的人。” “他就是个小人物,为啥要费尽心机对付他?” 另一个道:“这是站长的一步棋,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我们只管执行就是。” 过了一阵,那个又说道:“我知道了。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会认为车上的人,就是刘冬阳,所以我们出手袭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刘冬阳的。站长这是要吓唬吓唬那个姓刘的。” 另一个人,轻轻冷笑一声,没有吱声。 徐志走后不久,刘冬阳也离开了五号大院,返回隆盛祥商行。 一路上,他特地留意了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到了商行,才看到。庄元元已经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 “你怎么来了?”刘冬阳一见她就问道。 庄元元把一个相框递到刘冬阳面前:“给你送合影照啊。你看看,还满意吗?” 刘冬阳接过,看了一眼,提醒道: “像这样的有军方人物的照片,你最好全都交给长谷参谋长,擅自留下,有泄露军事机密之嫌。至于他会不会给我一份,那得由他来判断。” “看来刘先生的警惕性还是蛮高。不过,”庄元元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放心,我这是征得了长谷参谋长同意的,由我亲手把这个交给你。” “是吗?那我就收下了。” 刘冬阳再次拿起相框,端详起来。 重点在看齐连凤,越看越想笑。 “其实,齐小姐人长得漂亮,穿着和服,不用化这么浓的妆的。”庄元元说着,朝刘冬阳看了看。 “我也觉得。当时我们可是找了好几家照相馆,他们的化妆师都没有化过和服妆,最后还是在一家日式料理店,请一个日本化妆师,给她化的。” 庄元元一听,也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不是平安三浦料理?他们的化妆师,是专门给日本舞伎化妆的,难怪会化这么浓。” 刘冬阳抬眼瞟了她一眼;“这个庄记者也知道?你的路子还挺广嘛。” “我陪我们新闻采编部主任去过几次,当时还观看了舞伎的表演呢。” “你们主任也喜欢日本舞伎文化?” 庄元元连忙摇头:“不啊,他也是陪一个日本朋友去的。招待朋友嘛,就点了日本舞伎来表演。” 刘冬阳把相框收起来,被庄元元看见,问道:“这么漂亮的照片,刘先生咋不摆放到办公桌上?” “我想带回家,摆在卧室的床头。不可以吗?” 刘冬阳随口说道。 “当然,没问题。” “庄小姐要是穿上和服,再化个妆,也一定很美。要不要试试?”刘冬阳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逗一逗这个庄美女。 庄元元惊讶地看着刘冬阳,以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真的吗?如果刘先生想看,我愿意尝试尝试。”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超出了刘冬阳的预想。 “算了,我说着玩的。”他连忙投降。 “我不是说着玩的。我真想试试。刘先生,要不,我们去三浦料理?” 刘冬阳那叫一个后悔呀。都怪自己嘴碎,多说了一句话。现在把庄元元的兴致提起来了。 “算了,我还有事,改天吧。” 庄元元不依不饶:“别改天啊,就今天,我正好带了照相机,我化好妆,你给我拍几张和服照,给我留下作纪念。” 说着,就要过来,挽刘冬阳的胳膊。 刘冬阳只得祭出杀手锏:“等等!庄小姐,我们这样不合适,我是个有对象的人。你知道的呀,齐连凤就是我对象。” 谁知庄元元根本不退缩:“这有什么关系?我是叫你帮我拍照,又不是和你拍合影。快走吧!拍完照,就在那里吃日式料理,算我请客。” 两个人正在拉扯,陆文恭过来敲门。 “老板,楼下有人找!” 刘冬阳两手一摊:“看吧,我说有事,今天真不空,改天吧。” 第203章 去死吧 刘冬阳急忙下楼,来到商行门外。 原来是严明富! 严明富的车,就停在商行门外,他倚在车门上,眼睛焦急地往商行里看。 “明富,我才过来这一会儿,你又有什么急事?” 先前徐志打电话说有急事,现在严明富又亲自跑到商行来,刘冬阳真是无语了。 “头儿,不是我,是徐志,出事了!”严明富把刘冬阳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徐志不是带人去了海江大学吗?” “就是刚刚,他打电话过来,说被人袭击,受了伤,老五死了!” “什么?” 刘冬阳当即跳了起来。 “在海江大学被袭击的?究竟什么情况?跟学生游行发生冲突了?我一再叮嘱他,不可擅自行动,不可擅自行动!发现可疑人员,先给我盯着,派人回来报信。他这是怎么搞的!” 严明富摩挲着脑袋:“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他打电话找你,你不在,我才过来的。” “那你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我这不是一脚油门的事嘛,来当面跟你报告,如果需要,我还带了几个人,咱们一起去看看?徐志说,好像还没到海江大学,在学校前面的街道上。” “好!走!”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身后传来庄元元的声音。 “你去干嘛?” 刘冬阳走到自己的车旁,现在是徐志的车旁,拉开车门,没想到庄元元动作麻利,自己跑到对门,钻上了车。 “明富,你跟上我!” 隔着车窗,刘冬阳对严明富喊了一声,发动汽车,狂飙而去。 严明富的车上,还装着好几个人呢,他哪里跟得上刘冬阳,不一会儿,就被甩了一条街。 突然,刘冬阳意识到,有点不对。 他减慢了车速,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 为了自己的安全,他才跟徐志交换了车,自己还变换着装束,就是不想让人看出他的行踪来。 现在徐志被袭,是冲着那辆车去的,也就是说,袭击者,原本的目标是他刘冬阳,徐志无意中成了他的替身。 现在自己这么匆匆赶去,会不会中了人家的圈套? 而且,徐志打电话,点名道姓找他,会不会就是故意把他引过去? 他把车停到街边,等严明富追上来。 “头儿,怎么停下了?”严明富在他旁边刹住了车,问道。 “明富,徐志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说他现在什么地方?” 严明富一头雾水,头儿怎么又问一遍? “我的意思,你能感觉到,他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如何?有没有被人挟持?”刘冬阳提醒道。 严明富两眼一亮,顿时明白了: “头儿,我懂你的意思了。徐志今天开的你的车,说不定人家等的就是你。这样,头儿,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跑前面去察看,碰到徐志,再回来找你。” 不待刘冬阳回答,严明富已经驾车朝前驶去了。 身旁的庄元元,听了他们的对话,迷惑地问道:“刘先生,什么人,会对你下手?不会是军统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刘冬阳没好气地说道,“我跟长谷参谋长的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诶!你不会是怀疑我吧?在我去给你们拍照之前,这件事就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而且,我也没有把它当做一个新闻事件披露吧?” 刘冬阳瞥了她一眼:“我没有说你。在那之前,连我的保镖都听说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刘先生,你说反了,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庄元元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的意思,被人追杀,还是好事?” 庄元元不说话了,半晌,才又说道:“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没准这也是好事。比如,你被人追杀,说明他们恨你。这恰恰说明,你跟皇军是一条道上的。长谷参谋长,说不定更加喜欢呢。” “嗯。好像也有道理。” 刘冬阳又道:“不过,首先得确认,他们是不是针对的我,还有,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海城的抵抗分子。” 再说严明富驾车一路往前,还没到事发地点,放慢了速度。 车上的队员,都把武器亮了出来。 严明富笑道:“看把你们紧张的,大白天的,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行凶杀人后,还守在那里,等着警察去抓?” 手下又把武器收了起来,问道:“那你为啥减速了?” “笨蛋,我是在找徐志,看他是不是躲在左右两边的什么犄角旮旯里。你们也把眼睛给我瞪大点!” 过了一会儿,手下叫道:“不用找了,你们看!” 他用手指了指前方。 前方就是出事地点,已经被警察围了起来,中间有个人,正被警察盘问,那不是徐志,又会是谁! 严明富立马把车掉头,朝来时的路,开了回去。 “怎么不上去?”手下问道。 “笨蛋!我们是来增援的,现在这里都被警察控制了,还需要增援吗?赶紧回去给头儿报告!” 回到刘冬阳停车之处,把情况一说,刘冬阳道: “你带人先撤回去,我过去看看。” 他启动汽车,来到事发地。 “刘老板,你来了?”迎上来的是警察局侦缉处的姚队长。 “我的手下在这里出了事,我来了解下情况。”刘冬阳解释道。 姚队长道:“我们已经查勘过了,那辆车是你的吧?事情很简单,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时,徐志也肩膀,来到面前。 “你伤得怎样?”刘冬阳关切地问道。 “还好,我跳车跑得快,只挨了一枪。头儿,我这可是替你挡了一回子弹。” “你把经过给我详细说说,袭击你的人,你看清了吗?”刘冬阳耐着性子问道。 “我刚才已经给姚队长说过了,他们先是跟着我的车,后来超到前面,把我逼停,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每人一把冲锋枪,一边对着我们扫射,一边喊着……” “喊什么?” 徐志支支吾吾,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说,他们喊什么?什么丑话我没听过,我不怪你,说吧!”刘冬阳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徐志。 姚兴民在一旁,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 徐志吞吞吐吐,头一昂,学着当时的情景,喊道: “刘冬阳!你这个狗汉奸!鬼子的干儿子!去死吧!” 第204章 防范 刘冬阳一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姚兴民把脸朝向一边,故意没有看他。 庄元元抢着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徐志摇了摇头。 姚兴民这才转过身来,道:“我验过现场的弹壳,是军统别动队装备的美式冲锋枪射出的。看来,是军统的可能性非常大。” 刘冬阳抬眼朝自己的车看了看,几个人,正从副驾方向,抬出一具尸体来。 “那是老五。”徐志说道。 “车报废了?” 姚兴民道:“还好,对方从正前方开枪,车的挡风玻璃洗白了,车拉回去,修修,应该还能用。” “徐志,我先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回头再来叫人把车拖去修车厂。” 庄元元连忙说道:“刘先生,那我就不坐你的车了,我从这里叫辆黄包车,直接去报社。” “随你吧。” 路上,刘冬阳还是有疑问,他问道: “你带了几个人?” “四个。” “那怎么就只有老五死了,你受了伤?其他人呢,刚才怎么不见?” 徐志回答道:“另外三个队员,我让他们提前下车,在附近街上候着,等游行队伍出来,再悄悄跟上。可能就是因为停了下车,让后面的车,追了上来。” 刘冬阳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是人家看到你车上只剩两个人了。他们也只有两个人,如果你们五个在一起,他们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到了圣心医院,刘冬阳直接带着徐志,去找齐连凤,让她给徐志治伤。 顺便也说了事情的经过。 “连凤,这段时间,你也要注意安全,上下班,还是我来接送吧。” 齐连凤道:“不用。人家的目标是你,我就一个普通医生,不会有人惦记的。” “嫂子,还是小心点好。头儿也不用自己来,回去叫老严开车来接就行。”徐志出了个主意。 “你叫谁嫂子呢?”齐连凤红着脸道。 “迟早的事,未过门,那也是嫂子,对不?”徐志一脸坏笑。 军统海城站站长陆江南,得到手下回来报告,已经按照站长吩咐,对刘冬阳的座车发动了攻击,并特地留下了一个活口,让他回去给刘冬阳带话。 “嗯,看来,无论是警察,还是刘冬阳,都能想到是我们干的。” 陆江南心中想到,“这就相当于,我们把刘冬阳往日本人那边,又推了一把。” 又对手下吩咐道:“密切注意刘冬阳这段时间的动向,及时向我报告!” “是!” 次日的《远东时报》,刊登了一块豆腐干新闻,标题是: 隆盛祥商行老板坐车在xx路被袭击。 昨日下午,本市隆盛祥商行老板坐车,行驶至xx路时,被从后面超车的一辆黑色轿车逼停,该黑色轿车上两名歹徒,持冲锋枪朝老板坐车扫射,致车上一人身亡,一人重伤,该商行老板因故未在车上,幸免于难。据分析,袭击着为抵抗组织军统成员,日前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署名:本报记者,庄元元。 …… 刘冬阳刚刚把这则新闻看完,佐藤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刘桑,昨天发生的事,你没事吧?” “多谢机关长关心,我没事。我当时不在车上,便衣队损失了一名队员。”刘冬阳汇报道。 佐藤进道:“你和长谷参谋长的事,我特意叮嘱过,不让媒体报道,看来,还是有人把目标对准了你,你可得小心呀。” “我会注意的。”刘冬阳接着说道,“我会和警方保持密切联系,一旦发现线索,追查到底。” “军统分子在这几天动手,不是个好兆头,看来,元旦庆典上,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找个时间过来一下,我们再把庆典的安保方面,再琢磨琢磨。”佐藤进担忧地说道。 “哈依!” 在佐藤机关,刘冬阳又接到长谷义达打来的电话,问的也是昨天发生的事。 “冬阳,要不,你和齐小姐,都搬到我这里来住,这样安全一些?” “不用了,义父,我还有工作要做,不能因为怕了,就龟缩起来,啥也不敢做,连面都不敢露。”刘冬阳婉拒了。 “嗯,也是。要不我给你派一支卫兵过去,保护你?”长谷义达又提出一个建议。 刘冬阳还是没有同意,他委婉地说道: “真的不用。卫兵挡不住偷袭,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我自有办法,避免成为攻击目标。义父不用替我操心。” “那你当心点,我可不想,川儿阵亡了,你又出事。”长谷义达幽幽地说道。 “我不会有事的。现在正跟佐藤机关长讨论元旦安保的事,就不跟义父多说了。” 说完,刘冬阳挂断了电话。 笑话,身为便衣队队长,连这点事,都被吓破了胆,要刚刚认的义父出面,自己又不是未成年人,需要别人的保护。 刘冬阳的这个态度,佐藤进非常满意。 不过,他对便衣队被袭击,还损失了人,有点不满意。 “越是到了重大活动期间,军统分子,比红党更让人痛恨!我听说昨天徐志带人去海江大学,那里最后并没有举行什么游行嘛。是不是情报有误?”佐藤进问道。 “我的判断是,因为军统对我座车的袭击,相当于给游行的组织者发出了警示,他们临时取消了游行活动。” “那个叫老五的死了,你们要继续在海江大学的学生中,发展线人。” 刘冬阳点着头,心里一惊:看来,便衣队的这些事,佐藤进是了如指掌。谁告诉他的呢? 徐志?还是严明富?还是他们的哪个手下? “刘桑,明天上午,你跟我一起,去市府开会。早上你先到我家,坐我的车去。” “哈依!那我先告退了。” 从佐藤机关出来,刘冬阳从后视镜中,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转过一道路口,再看,后面没有车。 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回隆盛祥商行,而是绕了一大圈后,回了住处。 蒋魁已经给他在黑市上买回了一把冲锋枪,一把盒子炮,现在就藏在他的卧室里。 之前因为是徐志的车,刘冬阳并没有把这些武器,放到车上。 现在,家里没有,他悄悄取出,放到了车的座椅下面。 第205章 冬阳是我 刚才跟在后面的黑色轿车,虽然被他甩掉了,但刘冬阳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之前上级给他转达过一个信息,军统海城站的站长陆江南,有可能会策反自己,因此,当时他觉得军统不会针对他,展开袭击。 可是昨天的情形,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认了长谷义达为义父,让陆江南放弃了策反的打算? 佐藤进说,明天去市府开会,坐他的专车去,而不是要刘冬阳自己开车前去,大概也是担心,自己的车,再次成为袭击的目标吧。 当天下午,齐连凤在圣心医院当班,处理完一个病人后,没有急着叫下一个。 她要去卫生间,跟同事说了一声,从诊室出来,朝卫生间走去。 在走廊里,听到有人叫她:“齐大夫!”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长衫,戴副圆框眼镜,梳着中分头的男子,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找我?” 男子走到跟前,取下眼镜,小声说道:“是我。住院大楼下面的花园里等你。” 原来是“春风”张海生,也就是从前的老金,他换了一身装束,不戴眼镜的他,竟然戴上了眼镜,让齐连凤差点没认出来。 齐连凤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朝卫生间走。 张海生穿过走廊,绕过诊室外排队候诊的人,出了门诊大楼,走向后面的住院楼。 这里有个小花园,一些住院的病人,还有探病的家属,三三两两在花园里或坐或立,晒着太阳。 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张海生靠在花坛的围栏上,掏出一份报纸,一边晒太阳,一边翻报纸。 不一会儿,齐连凤径直朝他走来,在离他大约一米左右的栏杆边,靠着栏杆,也晒起太阳来。 张海生头也不抬,继续翻着报纸,低声问道: “雪莲花的车被军统袭击了?” “是的。”齐连凤也不转头,眼睛看着那些转悠的住院病人。 “雪莲花怎么样?没事吗?”张海生又问道。 “没事。那车不是他在开,情况报纸上都说得很清楚了。” 张海生道:“好,我放心了。有什么事,记得到国民三小通知我。” “嗯,我知道。” “你回去吧,久了惹人生疑。” 把齐连凤支走后,张海峰也从医院大门离开了。 原来他只是从报上看到“雪莲花”座车被袭,特地过来问问情况。 第二天一早,刘冬阳起来,隔着窗户往外看去,天上下起了雨雪,落地即化。 齐连凤随后也起来了。 两个人迅速洗漱了,都穿上大衣,走出门来,一股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跟昨日的暖阳,形成鲜明对比。 真正的冬天到了。 刘冬阳不由得把大衣裹紧,大衣的领子竖立起来,又帮齐连凤围了条羊毛围巾。 “连凤,现在时间还早,我送你去医院。” 突然的天气变化,街上的黄包车很少,齐连凤点了点头。两个人朝停在院内的车走去。 “冬阳哥,这段时间,你要特别注意安全。”上车后,齐连凤关切地叮嘱道。 “我不会有事的。”刘冬阳拍了拍齐连凤的肩头,继续说道,“今天要陪佐藤进去市府,我去给他当翻译,所以,你就放心吧。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公然在市府里面行凶。而且,等会我把这辆车,停到佐藤进家里,换乘他的专车前去,更加不会有问题了。” 正如刘冬阳所言,他陪佐藤进前去市府,就是给佐藤进当翻译的。 会议是关于元旦庆典的流程,和安保工作的任务分配。 这次庆典,驻海城日军派遣军司令官将会到场讲话,他还会带来一个中队的皇军,负责司令官的安全。同时,海城各界的名流,也被邀请参加。包括政界各个部门的官员。可谓是大汉奸大聚集。 所以安保工作,成了重中之重。 出于保密的需要,会议中被要求不准记笔记,不准把市府的文件擅自公开带走。 在这次会议上,刘冬阳还遇到了长谷义达,代表司令官前来出席会议。 长谷义达和佐藤进,一左一右,在刘冬阳的两旁,他同时给两人充当翻译。 会议结束后,刘冬阳跟长谷义达告辞,然后随佐藤进一起,返回佐藤机关大院。 佐藤进当即召来行动组的松本太郎和小山勇夫,和刘冬阳一起,把会上分派给佐藤机关的相关任务,进行了具体分工。 行动组和便衣队,都要调动起来。 “还有两天时间,你们要先去熟悉地形,再拟一个预案出来,交给我。”佐藤进道。 “还有,刘桑的车还没修好,你先到机关车队去,他们那里给你调剂一辆,先临时开着。” 刘冬阳忙道:“机关长,我不是有一辆开着吗?” “那是人家徐志的,你把他的车占着,接下来的任务,他怎么执行?” “好吧。我听机关长的。” “都下去吧,按照我刚才的布置,该干嘛干嘛去。” 佐藤进对众人摆了摆手,刘冬阳和松本太郎等人,鞠躬告退。 开着新分到手的车,刘冬阳径直回到五号大院。 如此这般,根据佐藤进的安排,进行了布置。 然后带着徐志,到佐藤进家,让他自己把自己的车开走。 “忘了问你,我那辆车,在修车厂什么时候能修好?”刘冬阳问徐志。 “他们说最少得半个月,他们要给车换挡风玻璃,还要检查检查,有没有别的零件受损。” 放下徐志,刘冬阳准备到隆盛祥商行,把蒋魁叫上。 蒋魁却不在商行,问安保队员,他们也说不清楚,队长去哪儿了。 上楼问陆文恭,陆文恭悄悄说道; “蒋魁去张久升那里了,好像元旦期间,张久升要的货比较多,我安排蒋魁护送去的。” 说罢,咧嘴一笑:“看来,现在成了销货旺季了!” 刘冬阳本来想叫蒋魁跟着自己,他既然忙着这件事,刘冬阳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老板,是你的电话吧?”陆文恭提醒道。 刘冬阳赶紧过去接起。 “冬阳,是我,刘冬林。” “冬林哥,你到海城了?” 第206章 防不胜防 刘冬林上次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说下回来海城再聚。 现在打来电话,多半已经来到了海城。 “是的,下午刚到,冬阳,晚上过来,咱们兄弟俩一起吃个饭吧!”刘冬林说完,又补充一句,“就咱们俩吃饭说说话,别把那个陆文恭带来。” 上回吃饭,陆文恭在场,齐连成也在场,很多话,都不方便说。刘冬阳理解他的这个要求。 “好。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哈。” 刘冬林想了一会,说道:“晚上七点,在万国花园旁边有个正新菜馆,我在那里吃过,味道不错。” “没问题,我记住了。” 刘冬阳挂了电话,一看时间,还有两个钟头。 他掏出香烟,抽上一口。陆文恭手上拿着两张唱片进来,笑着道: “老板,今天我淘到了两张日本歌姬的唱片,这上面的字我认不全,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哈哈!老陆你动作真快,说干就干。” 刘冬阳接过唱片,扫了一眼:“很好,这里面的歌,我在日本的时候就听过,真是难为你了。” “刘老板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的这条路,都是刘老板给指的,这眼看就是新的一年了,有些想法,我想找个时间,跟刘老板探讨探讨。” “我等会要出去,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先跟我说说。” 陆文恭在刘冬阳对面坐下,说道:“咱们商行虽然入行时间不长,但也算得上是业内有规模有实力的了。我在想,刘老板有没有进入商会的打算?” “你是说,让我去商会?” “是啊,但凡海城有影响的商界人物,都想方设法要在商会占据一席之地。以刘老板现在的实力,别说会长,当个副会长,那是绰绰有余。” 陆文恭说着,看了看刘冬阳,又继续道:“当然,刘老板现在背后是日本人,但那层关系,属于隐秘,并不好公开。在跟方方面面打交道的时候,还是只能以隆盛祥商行老板的身份出现。如果做了商会的副会长,甚至会长,档次层面又不一样了。尤其我们在开展业务的时候,资源渠道,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刘冬阳嘿嘿干笑两声,摊了摊手:“老陆,你不知道,我这个老板,是个副的?” “我知道啊,但对外谁知道你是正是副?真正的老板,又不愿公开露面!” “嗯,你这个想法,我考虑考虑,这事还得征求佐藤机关长的意见。” 刘冬阳沉吟片刻,又道:“如今的商会会长,可不好当。会被当做大汉奸,成为某些抵抗组织的追杀目标的!” 陆文恭忙道:“那就当个副的,躲在大树下,不显山不露水。” “哈哈哈!” 刘冬阳用手点着陆文恭:“这就是滑头的想法!” “对了,你来海城这么久了,怎么不把家属接来,跟你一起生活?” 刘冬阳突然想起这件事,关心地问道。 “不用。还是让他们在老家好。我这里不还有……”陆文恭说到这里,打住了。 “你是不是把你招的女助理兼翻译给收房了?”刘冬阳一猜便中。 “嗨,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嘛。”陆文恭憨笑道。 刘冬阳提醒道:“你这属于办公室恋情,当心被人拿捏住把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不至于,她都成了我的人了,还能怎么害我?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刘冬阳也不再跟他闲扯这些,看了看时间,对陆文恭道: “我出去一趟,你也该下班回去陪娇娘了。” 说着,起身下楼。 现在正是街道上人流车流最多、最拥堵的时候,从这里去万国花园,预计地个把小时才能到。 出发时,他还特意留意了四周,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一切如常。 他还是多绕了一些道,让人看不出,他到底要去哪里。 路上,又冒出一个念头。 刘冬林只是叫他不要带上陆文恭,可没说不带其他人。要不要绕道去圣心医院,把齐连凤叫上? 上回没有在刘冬林面前提到齐连凤,是因为有齐连成在场,估计连凤并不希望她家的人,知道她的情况。 可是,刘冬林实际上早就知道他仍然在给日本人做事,在刘冬林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就让自己各个堂哥,见见连凤,只要叮嘱他,回去不要乱传就是。 刘冬阳把车调了个头,朝圣心医院开了两条街,又觉得还是不妥。 刘冬林成天跟齐连成在一起,要他保守秘密,有点为难他。再说,自己和连凤之间,将来如何,还未可知。 他又把车转过来,继续向万国花园驶去。 前面遇到堵车,刘冬阳被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刘冬阳心中着急,又有一种不安的心绪。 他现在是独自驾车外出,如果遇到什么情况,该如何应对? 把他公文包往自己身旁靠了靠,伸手去摸了摸,那把盒子炮还在里面。 刘冬阳让蒋魁给他去黑市买枪,一来,想准备一把火力更大的冲锋枪,二来,也多备一把手枪。 除了他跟蒋魁所说的,两把枪,交出一把,还有一把之外,另一个原因,有时候,他不想用佐藤进给自己配的那把南部十四。 看这情形,赶到万国花园,一定会迟到了。 不过,跟自己家人吃个饭,迟到就迟到吧。 刘冬阳担心的不是迟到,而是被堵在这里,要是遭遇袭击,该怎么脱身? 他观察了这一片街道,警觉地注视着靠近自己车身的每一个人。 好在直到顺利通过,也没有发生什么。 万国花园,在晋级桥南,刘冬阳到了花园门前,只见左边一片绿色灌木,中间有条通道,前方一栋小楼,楼前招牌上,赫然写着:“正新菜馆” 小楼前停了好几辆车,菜馆里,有不少人。 他把车开过去,靠着先前停着的几辆车,停下。 把身旁的公文包拿上,从车上下来,准备朝饭馆的正门走去。 “是刘先生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冬阳本能地把公文包往身前一搂,一只手已经伸到了包的搭扣上。 “别乱动!跟我们走!”后面的人低声吼道。 第207章 鄙人陆江南 几个人挟持着刘冬阳,上了旁边一辆车,然后,迅速驶离了正新菜馆。 他的公文包,也被挟持者,夺了过去,但却没有搜查他的包。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刘冬林在什么地方?” 车上,刘冬阳没有反抗,而是冷静地坐在两个人的中间,直到发现车开向城郊,他才问身旁的人。 身旁的人道:“你最好不要有想逃走的过激念头,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堂兄刘冬林了。” 刘冬阳于是不再开口,眼睛却注视着车窗外。 他在回忆接到刘冬林电话时,刘冬林说话的语气。感觉不到是被挟持的。 难道这伙人跟刘冬林联手设的局?目的就是要把他带到郊外一个什么地方? 他知道军统的陆江南,有策反自己的意图,可刘冬林会是军统吗? 他对自己这个堂兄,还是了解的。掌管着刘家的产业元盛织造厂,最不愿意和日本人发生业务往来,但他对政治并不感兴趣,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要说他是军统,刘冬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从面前这几个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算友好,也不算太差。 不管他们是不是军统,刘冬阳都不敢多问。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问人家是不是军统的,要是对方顺水推舟,说自己是军统,那该如何应对? 干脆不闻不问,等你自报家门。 刘冬阳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刘冬林回到望湖县后,把自己的情况,告知了刘老爷,也就是刘冬阳的爹,然后,为了不让刘冬阳一条道走到黑,他们找来这些人,欲强行把刘冬阳带回去。 要是这样,可就坏事了! 无故脱离自己的岗位,无论从佐藤进,还是从红党方面来说,都是很严重的事。 车在郊外一直朝前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冬阳忍不住了,天色已黑,这一路下去,离海城越来越远,就算自己最终能够逃脱,又怎么回去呢? 他当然可以说自己被人劫持了。 可现在正是元旦庆典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展开的时候,佐藤进一旦得知他被人劫持,只要庆典期间,出了任何问题,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了。 他要是逃回去,必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几位大哥,你们这是要送我去什么地方?我等会怎么回去?”他不得不对身旁的人问道。 得到的答复是:“这个,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把你带到。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还要回去工作!” 刘冬阳开始进行试探。 “你是干什么的,跟我们无关。老实点,别耍花招!”那人不耐烦地低声吼道。 “你们,会不会找错人了?你都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找我干嘛。”刘冬阳再次试探道。 对方许是感觉到了他在试探,只说了句:“错不了!” 不再做任何回答。 但就是这句话,让刘冬阳一下明白了,他们是军统!并且,堂兄刘冬林,跟军统联手了。 自己和刘冬林约定在正新菜馆碰面,这事只有他俩知道。而因为绕了路,还堵了车,他到达的时候,已经迟到,自己还没走进菜馆,就被挟持了。 如果堂兄跟人说晚上七点开车来的就是,那么,迟到了的他,如何被人一下辨认出来的? 如果说是从他开来的车看出来的,他今天并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临时开了佐藤进调拨给他的车,没有人知道这事啊。 他想起来昨天跟踪他的那辆黑色轿车。 敢情这两天,自己一直处在被人跟踪当中。 不,准确地说,在徐志开着自己的车出事之前,他就被人盯上了。 这伙人,跟袭击徐志的人,是一伙的。 他们不是军统,还会是谁! 刘冬阳不再追问什么,他心思坦荡地,坐在后排座位上,依然留意着车驶过的道路两边。 “到了!下车吧!” 车停下了。刘冬阳被车上的人,一边一个,挟持着下了车。 他抬头一看,这是一个小镇,面前是当地的一家小旅社。 “不要出声,直接往里走!”身边的人,悄悄提醒道。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枪在顶着。 旅社门口,柜台后面的伙计,见了他们,也不询问,好像没看见。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全是平房。旅社里好像也没住什么人。 几个人推着刘冬阳来到进门靠西边的一个门前,敲了几下门,对里面说道: “先生,人带来了!” 里面的人道:“你们先退下,让他自己进来吧。” 几个人答应一声,之前搜走的南部十四,还有那个公文包都还给了刘冬阳,然后退出了小旅社。 刘冬阳听不出里面人的声音,但他敢肯定,不是他的堂兄刘冬林。 这伙人,把武器都还给了自己,说明对自己完全没有敌意。 也罢,都到了这里,不妨进去会会。为防万一,他还是把公文包里的盒子炮抓在了手上。 推门而入,首先见到的,竟然是堂兄刘冬林! 刘冬林的旁边,是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左右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屋子里就两个人,刚才的声音,一定就是这位男子发出来的。 “冬林哥!”他叫了一声。 “来,冬阳,你先坐。”刘冬林把刘冬阳拉到椅子上,然后又道,“我给你介绍一下……” 刘冬阳手里的枪,一直没有从那个男子身上移开,他对刘冬林道: “冬林哥,你设这个圈套,就是要把我诳到这里来?” 刘冬林还没回答,身边的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刘冬林的肩头,示意他不用说话。 “刘先生,刘冬阳!” 男子把两只手摊开,意思是,我没带武器,你不用这样。 然后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陆江南,军统海城站站长,想必刘先生早就听说过。” 刘冬阳用枪指着他,问道:“你把我哥抓着,又把我骗来,有何用意?” 陆江南指了指刘冬阳身后的椅子,平静地说道: “刘先生,还是先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第208章 左手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刘冬阳还是站着,用枪指着陆江南。 陆江南把手一摆,笑呵呵地说道:“我观察了你很长时间了,你不会朝自己的同胞开枪的。还是把枪放下,咱们心平气和地聊聊吧。” 说完,又对刘冬林道:“刘先生,你把那个给他看吧。” 刘冬林在衣服里掏,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刘冬阳:“冬阳,这是冬青哥写给你的信。” 大哥的信?齐连凤不是说,大哥去了渝都吗? 刘冬阳迫不及待地,一手握着枪,一手把信封放到桌上,信封已经被开启过,他从信封里掏出两张黄色信笺,展开,快速看了起来。 冬阳吾弟,见字如唔。 自上次一别,不觉五年又六月矣。彼时吾弟,性虽顽劣,然学业尚可。承父辈厚望,赴东瀛求学,实指望学成归来,继承父志,振兴家业。 兄辗转京渝,追随党国,以图报效。吾兄弟一为尽孝,一为尽忠,当不辱刘氏家风,光耀门庭。 然兄在渝都,惊闻吾弟归国,却已投倭敌,甘为犬马。实我辈之不取也。 自此兄日日不安,夜夜难眠,想家中老父,得此讯息,必定悲痛难以,弟何忍乎! 现今虽敌势汹汹,兄坚信,泱泱华国,终将必胜。望弟三思,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切不可一错再错,悔之晚矣。 巾短意长,未尽之言,弟自度之。 此信托冬林弟转呈,顺致商祺! 戊寅冬月初八夜,冬青手书。 刘冬阳把信看完,放下手中南部十四,将信笺重新叠好,放回信封。 他转向陆江南: “是你们把我的情况,告诉我大哥的?” 又对刘冬林道:“大哥这封信,是寄给你的,还是这个人带给你的?” 他扫了眼信封,收信地址,虽然是望湖县元盛织造厂,信封上却没有邮戳。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装在另一个信封里寄出,收信人收到后,从里面取出,再转交刘冬林的。 他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这有什么分别吗?”陆江南说道。 刘冬阳把信封揣进衣兜,说道:“当然有区别。信里面,我哥并没有提到要我怎么做。可如果是通过陆站长之手……” 陆江南连忙道:“我希望刘先生能跟我们合作。” 刘冬阳再次把枪举起,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大哥明知这封信,要经由你军统之手送达,他却在心中只字不提,说明,他并不希望我跟军统有瓜葛!他只是希望我回到家族产业上,协助冬林哥,打理家业。在家尽孝。” “别激动!别激动,刘先生。我们把这封信转给你,是向你表达一份善意。” 陆江南起身,对刘冬林道:“你先回避一下,接下来的事,由我跟刘冬阳细说。” 刘冬林点了点头,从屋子走了出去。 陆江南把房门关好,回转身来,坐回原位,语气平和地说道:“刘先生,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我并不觉得,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回家做一个孝子,是好的选择。” “你想让我给你们在日本人那里做卧底?” 刘冬阳咄咄逼人地问道。 “是这个意思。”陆江南承认。 “给你们当炮灰?” “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外面那些人,他们都知道,我现在跟你会面,你觉得我这个卧底,很好玩吗?” “哈哈哈哈!” 陆江南大笑起来。笑完,他才压低声音,问道: “这么说,刘先生还是可以考虑我的提议的,只要我能给你消除安全隐患,对吧?” “考虑个鬼蛋!我又不是日本人的什么机要人员,只是个翻译官,顺带给日本人做点买卖,赚点钱,我做卧底,能给你带来什么?” 陆江南连连摆手,道:“刘先生太过谦了!你这个翻译官,可不简单。而且还是日军参谋长的义子,你这身份,不做卧底,还有谁适合做卧底?就拿这次元旦的庆典来说,我想,刘先生就全程参与了他们的计划制定过程,我说得对不?” “知道又怎样?我知道你们军统,准备在庆典上动手,可有这事?” 刘冬阳不卑不亢地说道。 “确有其事。”陆江南点了点头,“目前,我们的工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是什么?” 刘冬阳假装糊涂,一脸迷惑地问道。 陆江南指了指刘冬阳的脑袋:“就是你脑子里的庆典安保计划!” “闹了半天,你们把我劫持到这里,就为了那个计划?”刘冬阳似笑非笑地说道。 陆江南把手在桌上一拍:“当然不是!没有那份计划,我们照样行动。这不刚才你话赶话,说到这方面了嘛。刘先生,你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说我对你的初步想法吧。” “好。你说。” “首先,你跟我们合作以后,暂时不会有什么任务,你需要保持静默,巩固在日本人那里的信任和地位。前几天我们对你的座车发动的袭击,就是第一步。我当然知道,那车上坐的,并不是你,但这件事,起到的效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冬阳默默点了一下头。 这倒跟红党给自己的指示,差不多。 陆江南接着说道:“你以后直接由我负责联系,中间不设联络员。你的代号,我也想好了,就叫‘左手’。” “左手?”怎么都取一些怪诞的代号?刘冬阳笑了。 “我是右手,你就是我的左手。你我密切配合。有意思吧?”陆江南得意地解释道。 他的解释,纯属临时瞎编。因为他不是那个右手,右手另有其人。只是不便跟刘冬阳说。 刘冬阳嘿嘿一笑:“好吧,好在我不是左撇子,否则,这个代号指向太明显。” 陆江南也打着哈哈:“你想得更周全。好!另外,你在便衣队的工作,我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调整调整,我们会利用我们的资源,促成你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 “陆站长,你很自信。你确定你有那个能力吗?” 陆江南笑笑,掏出烟斗来,装上烟丝,点上。抽了几口。 才又说道:“具体的情况,你不用知道太多。知道多了,对你也没好处。你只需知道一点,在日军内部,不止你一个人,在为我们工作,就这一点就行了。” 刘冬阳虽然知道陆江南准备策反自己,根据上级的指示,他应该同意。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演了这么一幕。 现在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指了指门外,问道: “你准备怎么把我来这里的事,妥当地做个善后?” “这好办。刘冬林来这里,没人知道,相信他回去也不会说。他也不知道我们具体谈了什么。 至于那几个带你来的人嘛……” 陆江南一脸轻松,又吧嗒了两口,凑到刘冬阳跟前,说道: “咱们来演一出戏。” 第209章 人各有志 “演戏?怎样演?陆站长是不是早就拟好了剧本?”刘冬阳一脸轻松地跟陆江南开起了玩笑。 陆江南把烟斗放下,指了指房间后面墙上的窗户:“你我从这个窗户跳出去,绕到旅馆前面,我的车在那里停着。” “你要跟我一起逃走?” “不,是你要逃走,我是被你挟持的,你得用枪顶着我的头。”陆江南摇头说道。 “哈哈!我懂了。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谈话,谈崩了。我趁机劫持了你,逼着你开车把我送回城里?”刘冬阳想了想,又道,“那既然要让外面的人,看出这一点,为何不从前面出去?” 陆江南胸有成竹地说道:“从前面出去,万一那几个家伙不听我的,莽撞开枪,你是打算打死他们,还是真打死我?从后窗跳出去,上车之前,他们一定会看到的,我们动作迅速一点,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上车,便可以避免那样的僵局出现。” “哼哼!”刘冬阳手指陆江南,“老谋深算!” 陆江南收起烟斗,起身把后窗打开,对刘冬阳道:“走!” 他率先从窗户跳了出去,刘冬阳紧跟着。 这个小旅馆的四合院外面,只有一条长满杂草的窄窄的泥巴路,后面是条小河沟,前面就到旅馆正门了。 刘冬阳把盒子炮顶到陆江南的腰间,陆江南在前,刘冬阳在后,悄悄摸到旅馆前面。 “那辆车,是刚才接你来的,钥匙在他们手上。这辆车,是我的。” “别啰嗦!”刘冬阳小声催促道,“你得给我开车,我不管你要上哪辆!” 两颗脑袋,从旅馆外墙边,一高一低地伸出去,往旅馆的门口看了看。 小镇上没有路灯,旅馆门前挂着的纸糊灯笼,朦朦胧胧地照着街面。 “那几个家伙,一定在门内柜台边,跟旅馆值夜的伙计闲聊。”陆江南轻声说道。 “走!”刘冬阳推了陆江南一把,陆江南直起身来,快步走到他的车旁,刘冬阳亦步亦趋地跟着。 陆江南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刘冬阳猛地拉开后排车门,低声,却又很凶地吼道: “快开车!否则我打死你!” 这声音在夜晚的小街,清晰可闻。 小旅馆的门口,冲出来几个人,正是带刘冬阳来的人。 刘冬阳把车门一拉,咆哮着对陆江南吼道:“快!开车!” 那几个人,掏出枪,向着车边扑来。 “你们都给我站住!不然我打死他!”刘冬阳用枪指着陆江南的脑袋,对着车窗外喊道。 陆江南也冲那几人吼道:“你们特么想害死劳资啊?把枪放下!” 几个人退后几步,举着枪的手,垂了下去。 有人猛然醒悟,提醒道:“快,上车,跟着!” 他们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那辆劫持刘冬阳的车。 与此同时,陆江南早已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海城城区疾驰而去。 陆江南的驾驶技术十分娴熟,加上车上只有两个人,而后面的车上,至少有四个。出了小镇,前后车的距离,越拉越远。 “陆导,接下来怎么演?”刘冬阳问道。 “咱们不能把他们甩得太远,得让他们跟着。”陆江南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又何必!” “大有必要。不然,你怎么会放了我?” 陆江南控制着油门,从后视镜看去,后面的车,渐渐又跟了上来。 陆江南回过头,对刘冬阳道:“这出戏演完,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会把那几个人,用别的理由,调离海城。所以,左手,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好吧。我也告诉你,这次元旦庆典,将会于元旦当天的上午十点,在虹镇的日本体育会运动场举行。驻海城日军司令官将会到场讲话,但你们对他没有机会,他会带来一个中队的护卫。 与会的海城名流,我还没有得到确切的名单。至于安全方面,表面上以市警察局为主,一些情报机构的便衣队协助。但运动场的周边,都会秘密调动日军宪兵队,作为应急队伍。” “太好了!左手,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已经很重要了。” 刘冬阳心想,我也只能说这么多,说多了,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进城后,又开了半个钟头,快到万国花园了。夜晚的街上,空无一人。 “你准备好了吗?”陆江南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准备什么?” “你把车门打开,准备跳车!”陆江南发出了指令。 刘冬阳轻轻把车门打开一道缝,陆江南突然猛踩油门,车头急向左转,然后又迅速向右,小车跑了一个s型,刘冬阳先被巨大的摆动力,向右甩在后排座椅上,紧接着,一个更大的反方向的力,把他从左边开启的车门,甩出了车外,扑倒在地上。 刘冬阳顾不得许多,爬起来,迅速藏到路边的树荫下,然后朝万国花园奔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的车,已经跟了上来,只是因为陆江南的车,继续往前跑了,他们不敢停留,追着陆江南而去。 刘冬阳找到自己开来的车,小心翼翼地避开刚才的主道,向着四川北路开去。 另一头,手下人驾车追上陆江南,见陆江南安然无事。 “好险!要不是我车技好,把他甩下了车,我这条命,今天就算交代了。”陆江南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手下也是后怕,不断说着;“就不该让站长一个人跟他在一间屋子,更不该把他的武器还给他。” 陆江南垂头丧脑地摆了摆手:“算了,人各有志。” …… “冬阳哥,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齐连凤还没休息,听到刘冬阳进门,迎了出来。 刘冬阳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揽着齐连凤:“走,去我房间。” 进屋后,关上房门。 刘冬阳把他哥写的那封信,递给齐连凤: “你看这个。” “这是冬青哥的信?”齐连凤看完,又交给刘冬阳,刘冬阳掏出打火机,把信笺连同信封,烧毁掉。 这才把今晚的经历,详详细细转告了齐连凤。 按说,刘冬阳接受了陆江南的策反,成为了军统的卧底,这事不应该告诉任何人,包括齐连凤。 但组织上知道此事,还是由齐连凤带来的指示,他需要齐连凤把这个消息,再传递给上级。 自己和齐连凤,已经被捆绑到一起了,是一个整体,两人中任何一个人出事,另一个也躲不掉。 第210章 发现了袭击的人 又下了一夜的雨,到天亮,雨停了。 这雨要是下到元旦,元旦庆典就得在雨中举行。 刘冬阳开着车到五号大院,叫上徐志和严明富两人,来到日本体育会运动场。 从临平路进去,西边是福闰路,北边是天德路,东边是虹镇路。天德路的北边,是日本海军的一个军用机场。 “昨天你俩都来看过了,这一带房屋建筑低矮,基本没有楼房。那些地方容易藏人,心里有没有考虑过?”他问徐志和严明富。 “日本海军机场,有重兵把守,那一带,可以派出。”严明富说道,“临平路对面,有个书院,那里……” 刘冬阳打断了他:“麦伦书院也可以排除。” 他知道,到时候书院会有宪兵把守,不过,没有告诉徐志和严明富。 顿了顿,他又提示道:“也可能人家不会事先藏身在此,而是混在参加活动的人群中,伺机出手。那么,他们会从哪些方向撤退呢?” 刘冬阳开着车,在运动场附近,转了几圈。 “我们便衣队的任务,是扮作街上的路人,在临平路和岳州路的路口一带。我觉得,假如有人到现场搞破坏,最有可能的撤退路线,正是我们的范围。” “所以,回头咱们做个分工,你们再把责任区细化,落实到人头。” “是。” “今天你们把在外的所有队员都通知到,明天早点赶到这里,我会在这里跟你们碰头。” “是。” 这时,刘冬阳看到了一个人,是李文忠。他带着几个队员,在临平路上转悠。 刘冬阳把车开到李文忠面前停下,跟他招呼道:“文忠,你也来看看现场?” “随便转转。”李文忠答道。 在市府的会议上,李文忠没有去,只有佐藤骏介去了。 当然,如果刘冬阳不给佐藤进当翻译,他也没有资格出席那样的会议。 佐藤骏介不需要翻译,所以,他是一个人去的。 看来,佐藤骏介已经把任务,布置给李文忠了。 “那你慢慢转,我们撤了!” 刘冬阳说完,准备驾车离开。 徐志在后排说道:“头儿,要不你先回去,我俩再在这里转一转?” “也好。” 等两人下车后,刘冬阳才一脚油门,开着车返回。 回到隆盛祥商行,陆文恭跟过来,对他说道:“刘老板,本商行今天下午,提前搞元旦庆祝活动,明天歇业一天。你下午来主持一下?” “要发的利是都准备好了吗?”刘冬阳问道。 “准备好了。都用红包封着,到时候由刘老板亲手给员工们发放。” 刘冬阳笑道:“用得着这样的形式吗?” “太用得着了!老板亲手发的,对大家可是一种激励。这能抵他们差不多一个月的工钱了。” “那些业务能力强的骨干,也跟其他人一样?” 陆文恭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发的时候,都一样。要让大家知道,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过后,我会再给他们补发一个红包,当然是私下发。” “哈哈!”刘冬阳大笑两声,然后道,“老陆,你很会笼络人心嘛。” 陆文恭把手一摆:“不,我会说,这是刘老板个人给他们的,以表彰他们的努力。” “行了,行了。田承畴当初把你贬谪,绝对是他的一大损失!” 陆文恭坦然地说道:“不瞒刘老板,我后来和田老板碰到过几次。他现在是我们在望湖县的采购代理。怎么说呢,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哦,名单上,我怎么没见他的名字啊?”刘冬阳好奇地问道。 “他的名字不在名单上,那上面写的是他新聘用的经理。也就是我的继任者。” “你故意的。”刘冬阳道。 “不是我,是田老板故意的。你知道,跟日本人打交道,由他的经理出面,就足够了。” 午饭后,商行实际上就开始歇业了。 按照陆文恭的指示,一些人开始布置现场,大门外,扎起了彩门,贴上了新的对联,还准备了烟花爆竹。搞得就像过农历新年一样。 由于是贸易商行,而不是零售卖场,节日歇业,也是正常的。 大家在布置的时候,刘冬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喝茶。 电话响了。他随手拿过话筒。 是刘冬林从元盛织造厂打来的。 “冬阳,我已经回到厂里了。” “哦,那就好。我当时走得仓促,没机会给你打声招呼。”刘冬阳含糊地说道。 “明天就是元旦了,我们厂里也要放假一天。大家都回家去团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伯父吗?” 刘冬阳想了一想,道:“还是算了吧。你见到我爹,也不要提到我的情况。” “那行。你多保重,挂了!” 这边电话刚挂,楼下大门口,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响起来。 陆文恭急匆匆跑过来,对刘冬阳道:“老板,你去给大伙儿讲几句吧?” 楼下,除了商行日常当班的员工,还有一部分从外地赶回来的外跑,码头货场除了值班人员,大多数,也到场了。 这是隆盛祥商行人员聚得最齐的一次。 刘冬阳当仁不让,必须得说两句。 他好好酝酿了一番,满怀激情地开始发表元旦致辞。 讲话毕,又在陆文恭的配合下,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了红包利是。没到的,由陆文恭下去再找人转交。 每个拿到红包的人,都欢天喜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陆文恭又大声宣布:“大伙儿自由活动,晚上在对面的餐馆,全体聚餐!” “好!”又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那个,老陆,聚餐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刘冬阳对陆文恭道。 陆文恭正要力劝,大门外,严明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明富,你不是在……”刘冬阳感觉情况不对,当着这许多人,不便细问。 拉着严明富,到门外,走到人少之处,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头儿,”严明富喘着粗气,急着说道:“头儿,徐志在那里,发现了那天袭击他的人!” 第211章 不好的预感 刘冬阳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已经知道,袭击徐志的人,是陆江南派出的军统,怎么又让徐志给发现了呢? 他强作镇定,追问道: “在哪里?运动场一带吗?怎么发现的?徐志现在在哪?” 严明富摇了摇头:“不是运动场,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工部局医院,看到他们从医院出来。徐志就去跟踪了,我回来给头儿报信。” 刘冬阳想了想,现在徐志跟踪那两人去了哪里,严明富也不清楚。那两人为什么去工部局医院,从那里出来又会去哪里,刘冬阳不关心这个。 但他要不要抓人呢? 明知是军统的人,还带人去抓捕,自己刚刚答应了陆江南,做军统的卧底,回头就抓他的人,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但又怎么提醒一下他们,让他们赶紧躲起来了? 刘冬阳这才想起,昨晚跟陆江南什么都谈到了,唯独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和联络渠道。 他现在也找不到陆江南! “这个老狐狸!”他在心里又骂了一遍。 陆江南故意不留下联络方式,还是对他有所保留。一旦留了联络方式,万一刘冬阳是假投诚,回去就带人,按照联络方式,必定能够找到他,或者他派去的人! 既然如此,我就假装啥也不知吧。 他对严明富吩咐道:“你赶紧回五号大院,集合所有兄弟,一旦徐志跟踪到了那两个人的藏身之处,你立即带人,前去抓捕!死活都要,绝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是!” 严明富转身,快步朝北边奔去。 刘冬阳这次,他决定不亲自带队。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得悄悄跟着严明富和徐志,去看看那两个军统的人。 跟陆文恭简单交代几句后,他就开着车,离开了隆盛祥商行。 先回了趟住处,把自己捯饬了一番,换了身衣服,戴上墨镜,回到车上。 在距离五号大院两百米开外,找了一家茶楼,把车停到茶楼后面,去茶楼的二楼临窗位置,一边喝着茶,一边注视着五号大院的动向。 直到天色渐晚,才看到五号大院外,来了一辆黄包车,徐志从黄包车上下来,一头钻进了五号大院。 不大一会儿,从五号大院开出来两辆小车,徐志和严明富都出动了。他们每辆车上,应该都带了几个人,看样子,徐志已经发现了那两个军统的落脚点,这是要去实施抓捕了。 刘冬阳赶紧结账下楼,回到自己的车上,发动汽车,悄悄跟了上去。 跟着跟着,他又发现了不对,后面出现了几辆三轮摩托车。 这不是松本太郎的行动组的车吗? 徐志和严明富,这两个人当中的某一个人,把情况给佐藤进报告了。 刘冬阳迅速做出判断。松本太郎不是追着自己而来,他们是去跟徐志严明富会合,联合行动的! 刘冬阳在一个小的十字路口,把车拐到横向的街上,让过松本太郎的摩托车队。 果然,他这一番操作,并没有引起松本太郎的注意,几辆摩托车,继续朝前,往徐志严明富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刘冬阳松了口气,把车掉头,跟在松本太郎摩托车队的后面。 到了一个老巷子口,前面的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摩托车队也赶上前去,停在小车后面。 小车上,包括徐志和严明富,总共下来八九个人。跟松本太郎的行动组会合后,几个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一阵,然后,各自带的人,朝老巷子涌了进去。 这样的弄堂似的巷子,在海城很多,把巷口一堵,里面的人,很难跑出来。 看来,今天那两个军统,在劫难逃了。 刘冬阳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把车停下,看着巷口。 此时的街上,还有些光线,但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那群人冲进巷子,并没有听到枪声。不知道是没抓着人,还是不费一枪一弹,就将人擒获了。 刘冬阳从公文包中,取出盒子炮,顶上弹夹,放在驾驶座的侧面。 这就是他要多备一把枪的原因。 在非执行公务的时候,他如果用配发的南部十四,一旦追查起来,很容易查到自己头上。 现在用这盒子炮,就能将注意的焦点,转移开。 巷子里有了动静,刘冬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巷子里,最先撤出来的,是徐志和严明富,以及他们带来的几个人。 又等了一会,才看到松本太郎和他的人,押着两个身穿黑灰色中式衣衫的人,隔得较远,巷子里光线又暗,刘冬阳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等到行动组推推搡搡,把两个人推到巷口外,被巷口的路灯一照,刘冬阳大惊。 这两个人,竟然就是昨天从万国花园把自己带到郊外的其中两个! 他们可是知道自己昨晚跟陆江南会面的! 即使演了那出戏,让他们感觉事情并没有谈成,而是谈崩了,刘冬阳还劫持了军统站的陆站长和他的车。 可是,只要他们交代出,自己确实跟陆江南会过面,这就够了! 刘冬阳会面临无穷无尽的审查,考验。 这么长时间在日本人面前建立起来的信任,将毁于一旦。 现在这两人落到了松本太郎的手里,怎么办? 刘冬阳急速思索着对策。 营救是不现实的,无论徐志、严明富,还是松本太郎,只要认出了他的车,甚至他的背影,都可能暴露了自己。 那么,就让他们把那两个军统带回去吗?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干掉他俩! 虽然刘冬阳不想这么干,军统也是抗日组织,是自己的友军。 但现在的情势,保护自己,更为重要! 他掏出盒子炮,悄悄伸出车窗外,对着那两个人,瞄了瞄。 距离太远,并没有把握能一枪毙命。而且,是两个人,打中了一个,另一个惊慌之中,必定会躲。 第一枪响后,自己就成了松本太郎和徐志他们的目标,没有时间再开第二枪。 就在刘冬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第212章 失手 松本太郎行动组押着两人,分别上了两辆摩托车,徐志和严明富,带人钻进小车,眼睁睁看着日本人的行动组把人带走。 前面一辆摩托车打头,押解人的两辆被夹在中间。之后是松本太郎乘坐的,最后还有一辆殿后。 一共五辆军用三轮摩托,轰隆隆隆地从巷口驶出,马达声让很少的路人,都赶紧飞快往路边躲闪。 摩托车跑出半条街,突然,最前面的摩托车手,脑袋一歪,摩托车直接扭头朝街边的树桩撞去。同车的人,也被甩下车,半天没爬起来。 “有情况!”松本太郎本能地抓着手枪,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的两边。 第二辆,第三辆摩托车,被放了过去。就在第三辆摩托车驶过的路面,突然出现一颗手雷,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扔来的。刚好松本太郎乘坐的第四辆摩托车车手看见,赶紧刹车,刚刚好,就在手雷落地的地方,摩托车停了下来。 “八嘎!” 松本太郎慌忙翻身下车,往路边窜。 “轰”的一声巨响,这辆摩托车,被炸成了废铁。 徐志和严明富的车,刚刚起步,见状,连忙刹车,停在巷口不敢往前。 松本太郎蹲着身子,借着路边树干的掩护,朝前面张望。 就在这时,从街道的另一边,跳出来五条好汉,清一色的美式冲锋枪,放过那两辆押着军统人员的摩托车,对着其余的车,一阵猛扫。 两个军统身边的行动组员,早已顾不得许多,各自躲到一边去了。 为首之人,对其余好汉一声令下:“带上两个大哥,快撤!” 几人分别跳上两辆摩托车,把捆着双手的两人,拉到车斗里,一路狂飙而去。 松本太郎如梦方醒,这帮人是在抢人的。 “快!快追!他们是‘复仇杀手团’!一个都不要放过!” 然后,除了最后的那辆摩托车,还能开,他没有可以使用的车了。 松本太郎疯狂地跑向徐志和严明富的车,大声喊道:“你们,眼睛瞎了?还不快追!” “追什么?汽车能追上摩托车?” 严明富冷冷地说道。 他们都看清楚了,袭击者,就是他们曾经追捕过的“复仇杀手团”,夺命飞刀朱奇亲自带领。毫无疑问,这几个人,现在已经被军统收编了。 整个过程,刘冬阳全都看在眼里。 险中取胜,“复仇杀手团”的出现,帮了他一个大忙。但跟徐志、严明富一样,他瞬间就明白了,陆江南把这五个人,收编了。 有一点他不明白,这次突袭行动组抢人,是这五人自发行动,还是陆江南安排的? 若是自发行动,就太冒失了。没有安排人接应,万一松本太郎要徐志和严明富穷追不舍,在这城区的街道上,他们很难脱身。要不又玩一次弃车而逃? 既然人已被抢走,他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刘冬阳调转车头,迅速撤离了。 他回到五号大院,装作哪里也没去,等着徐志和严明富回来跟他报告。 却说徐志和严明富,被松本太郎拿枪逼着开车去追,追了几条街,还真给追上了。 不过,追上了两辆三轮摩托车,摩托车上,一个人也没有。 松本太郎从小车里下去,跑到三轮车旁,用靴子照着三轮车的车胎踢了两下,愤愤地吼道: “华国人,狡猾狡猾的!” “松本太君,你的摩托车找回来了。我们就撤了哈!”严明富隔着车窗跟另一车上的徐志挥了挥手,两车丢下松本太郎,一前一后,开了回来。 “到底是谁,通知的日本人?今天本来十拿九稳的,被日本人这一搅合,哦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车后,徐志不满地跟严明富边走边说道。 “你跟我说,难道你怀疑是我跟日本通风报信?”严明富也是一脸愤慨,“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一直跟你在一起,寸步没有分开过哈。” 转念一想,又道: “那会不会是头儿,怕我们力量太弱吃了亏?才请求松本太郎去支援的?” 徐志道:“不可能,头儿又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说起来,我到现在也没见到头儿,他……” 进门第一眼,徐志就见刘冬阳,正坐那儿呢,赶忙收住口。 “你们回来了?收获怎样?他们藏身在什么地方?”刘冬阳看了看二人的身后,除了几个跟着去的兄弟,并无其他人。 “失手了!”徐志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没找到他们藏身之处,还是找到了没有人?”刘冬阳继续追问。 严明富解释道:“找到了,人都在。我们把人也抓了,结果,被人抢走了。” “被什么人抢走的?” “复仇杀手团!”徐志这时转过身来,面对刘冬阳,说道。 “复仇杀手团?兄弟们有没有受伤的?”刘冬阳关切地问道。 “那倒没有,受伤的,全是松本太君手下的人。”严明富想了想,说道:“头儿,松本太君是你通知他的吗?” “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出松本来了?”刘冬阳假装糊涂地问道。 严明富这才把自己刚到,松本太郎就带着人和摩托车,急匆匆地赶到的情况,跟刘冬阳详细叙说。 说的过程中,他突然灵机一动,对徐志喊道:“徐志,我知道了,那几个复仇杀手团的,一定是跟着松本太郎到的。他们之前在情报机关大院,准备对机关长下手。现在一定还盯着机关大院,松本太君带人出来,他们便悄悄尾随而至。” 徐志把手一摆:“别说那些没用的。失手就是失手了!这下,要找到他们,更难了。” 刘冬阳这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说,这件事咱先暂时不提了,咱们自己发现的嫌疑人,自己找到他们的窝点,最后被日本人插上一脚,搞砸了。这不算啥。当前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庆典。你们俩,都通知下去了吗?” “还,还没呢。” 徐志连忙站起身,陪着笑脸道:“这不,今天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好,我们马上去通知。” 严明富帮腔道:“其实,大部分队员都已经知道了,只有几个在外没回来的,我们现在就去,不会耽误明天的事。” 刘冬阳朝门外挥挥手:“去吧!去吧!” 第213章 元旦庆典 庆典活动上午十点举行,九点过,就有人陆续进入日本体育会运动场,进场的都是由市府分派到各下属机构和各社会团体、各行业商会组织的群众。 为了体现华日共治下的社会稳定和新年的节日气氛,有的人举着标语,有的人手里拿着小彩旗,有的人举着华日两国的国旗,还有的人啥也没拿。 按照要求,进场的人,都要面带微笑,兴高采烈。 重要的与会嘉宾,坐着小车来的,小车统一停放在运动场对面麦伦书院里,由警察局派专人看管。 坐着黄包车来的,在临平路下车后,步行进入会场。 今天的庆典,不仅市长符耀祖会向全市发表新年祝辞,海城警察局局长吴本俭和各厅局负责人、各社会团体负责人等均会到场,日军驻海城司令官也要亲自上台讲话。 并且,广播电台还要进行现场直播。 刘冬阳把便衣队分散到岳州路和临平路的路口附近,他自己把车停在街边树荫下。坐在车里观察着街道上来往如梭的人群。 他们不用进入会场,会场由警察局负责。穿着警服的执勤人员和穿着便衣的执勤人员,都由警察局调派。 松本太郎昨天被袭击,回去挨了佐藤进一通训斥。今天,也带着行动组成员,在会场外,出现。 十点整,庆典活动如期举行。 运动场四周架着的高音喇叭,传来主席台上,符市长热情洋溢的新年祝辞。隔着数百米远的刘冬阳,都能隐约听到。 徐志和严明富,慢慢悠悠朝刘冬阳的车边靠过来。 “每个人都到位了吗?” 刘冬阳在车上问道。 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给我盯紧点。遇到一般捣乱的,驱赶走就行了,危险分子,才抓捕。” “明白,头儿!” 两人各自离去。 刘冬阳点上一支烟,他在想,陆江南针对这次庆典活动,会有什么举动?这事在跟他秘密见面之前,就已经在策划,他当时也不便多问。问了,相信陆江南也不会告诉他。 运动场里的讲话在继续,刘冬阳发现,临平路上,一辆黑色小车,后面跟着几辆军用卡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停在了运动场入口。 驻海城日军司令官,姗姗来迟。 他从最前面的小车上走下,在卫兵的护送下,进入会场。 之后的情景,刘冬阳看不到。 但高音喇叭里,传来经久不息的掌声,说明了一切。 紧接着是日语演讲,嗯,这是司令官在发言。 看起来,活动进行得很顺利,并没有如事先假象的那样,有人跳出来搞破坏。 徐志把帽沿压得很低,在街边的店铺前,边走边逛。 一个便衣队员靠过来,把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在前面墙上发现的。” 徐志一看,全是抵抗打倒之类的言论,轻声问那队员:“看到什么人贴的了吗?” 那队员摇了摇头:“人没看到,我是看到有人围在墙边,过去一看,才发现了这个。” “走,看看去!” 两个人刚走几步,前面几十米外,又有人聚在墙边,一边看,还一边在议论。 徐志快步赶过去,跟手上的差不多,也是一张传单。 “你去把兄弟们都叫来,给我往前面追,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传单张贴出来。” “是!” 那队员刚要走,又被徐志叫住:“等等!” 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负责这一片,把所有兄弟召集起来,会不会中了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算了,别叫其他人了,就我们俩,沿着这条街,再往前找找。” 走了一段路,又发现几处传单,徐志放眼一看,看到前方,有两个人,正往一个电线杆上贴着。 “快!冲过去,抓住那两个人!” 徐志对手下喊道。 可当他们跑出几步后,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玛德!人呢?”徐志骂道。 这时,天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两架军用直升机,从北边飞来,到了运动场的上空,撒下不少的气球和标语。 这是庆典的高潮环节,动用了日军海军的直升机。 街上的人,纷纷仰起头,观看着从未见过的景象。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一阵后,绕了一个大弯,掉头向北飞去。 “轰!” 突然一声巨响,夹杂着人群的喧闹,在徐志的身后传来。 “出事了!快撤回去!” 徐志不敢再往前去追,叫上手下队员,沿着来时的路,冲了回去。 “什么地方爆炸了?” “好像是临平路那边。” “快!看热闹去!” “看什么热闹!还不快跑,躲都来不及,你不怕死,你回去,我不回去。” 徐志身边的路人,各种议论声起。 有人往东奔跑,有人往西逃窜,街上乱作一团。 临平路路口附近的刘冬阳,坐在车上,他顺着奔走的路人的反方向看去,也在判断着,爆炸发生在什么路段。 但可以肯定,不是在运动场里。 警察在聚集,疏散人流。 他还看到,跟随司令官来的那几辆军用卡车上的日本兵,依然留在卡车上,并没有慌乱。 而负责接应的日军宪兵队,却从麦伦书院冲了出来。 随后,第二声爆炸,又在临平路的西北方向响起。 这下,街上的人群更乱了。 “封锁道路!封锁道路!” 刘冬阳听到有人在喊。 军警同时出动,按照事先制定的预案,迅速占领了几条街朝外的路口,架设了路障,只准进,不准出。 有一个例外。 司令官从运动场出来,上了他自己的小车,带着几卡车的日军,从岳州路口,转向驻军司令部方向,撤走了。 各处关卡都控制住了局面,才开始检查证件和搜查身上之后,一个一个地放行。 而这时的运动场内,活动还没结束。因为有记者,还有广播电台的直播,必须把活动流程走完,不能因为场外的骚动,而草草收场。 只不过外面的骚动,已经严重影响到场内人员的情绪,看看符市长镇定自若地站立那里,其他人,也不敢擅自离开。 “轰!轰!轰!” 几声更剧烈的爆炸,再次在空中响起,紧接着,运动场北面的天空中,升腾起熊熊大火…… 第214章 连环攻击 运动场北面的火势迅猛,而此时正吹着北风,这下,所有人都沉不住气了。 “是什么地方起火了?” 符市长拉着警察局的局长吴本俭问道。 “市长,看这情形,像是日本人的机场方向。我马上派人去查。”吴本俭慌忙说道。 “查什么查!快调人去灭火啊!”符市长冲吴本俭吼道。 “可是,”吴本俭面露难色,“军用机场是日本人的地盘,我们不好带人进去。” “那,马上组织人员疏散。” 符耀祖把手一挥,无奈地说道。 “是!” 正在各个关卡,跟警察一道检查放行的日军宪兵队,也看到了北边的火势。 他们立即放下手头的事,迅速集合,奔赴北边。 他们的心里更清楚,这不是一般的纵火,之前的几声爆炸,是从机场的油库方向传来的。 这场大火,是油库爆炸后,引燃汽油而起的。 前面的两起小型爆炸,现在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之计。 所有的安保重点,都放在了庆典活动的现场及周边,军用机场属于日本海军势力范围,平常都有重兵把守,谁能料到,会遭到破坏! 此刻的刘冬阳,总算明白了陆江南的计划。 他放出风来,要针对庆典活动展开行动,让人们一直把注意的焦点,放在会场一带。并且,大家都以为,他们会针对某一个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展开刺杀行动。 谁也没想到,刺杀行动并没有出现。 他先派人在会场外秘密安放了炸弹,引起人群骚乱,负责安保的军警和便衣人员,必定被这两次爆炸所吸引。 他却派出另一拨人马,摸进日军机场。这才是他计划的重点! 那前面两次爆炸的炸弹,又是什么时候安放的呢? 刘冬阳细细一想,那天晚上,自己告诉陆江南庆典活动的举办地点时,陆江南说的,这个信息,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们一定是赶在今早街面戒严之前,就把炸弹布置好了。 昨天他带着徐志和严明富在这一带转悠时,在临平路碰到李文忠。爆炸发生在临平路,李文忠是从军统出来的,他都没察觉出,有人会制造爆炸? 还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军统要在场内行刺,而忽略了运动场外的别的行动? 现在看来,机场油库的爆炸,已经把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那里了,前面的无关痛痒的爆炸事件,又没有抓到现行,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头儿,这是军统干的?” 跑回来的徐志,气喘吁吁地来到车旁,问道。 “看起来是。你跑哪去了,怎么这模样?” “这次活动,军统出动了,红党也没消停,你看看这个。”徐志说着,把几张传单从车窗递了进去。 刘冬阳只是瞟了一眼:“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我不是说了嘛,驱离得了!” 此时运动场内,活动已经结束,与会的群众,陆续涌出,坐在最前面的嘉宾们,却不敢抢先退场。 外面的情况,他们并不清楚,大家都把眼光,投向市长符耀祖。 符耀祖又让吴本俭先去查看情况,回来报告。 直到所有群众都离开了,吴本俭也报告说,警察已经控制了局面。 大伙儿才从运动场出来,到对面麦伦书院,去找自家的车。 符市长没有跟着出去,他的保镖队长,已经命人,把车开到了运动场门口。 “市长,请上车!” 保镖队长拉开车门,等符耀祖上车后,又把门关好。这才跑步到后面的车上。 后面的几辆都是市长的保镖车,保镖队长让司机把车开到符市长座车的前面,作为头车。 一个小型车队,出发了。 路过一处关卡,符市长坐在车上,摇下车窗,对外面的警察询问了几句,又把车窗摇上去,车队出了关卡。 但路上的车和行人都多,车队被夹在中间,缓慢地行驶着。 保镖队长从头车上下来,跑到符市长车旁,请示道:“市长,这条道太堵。咱们在前面路口,先拐到旁边街上,绕过去吧?” “行。你在前面,我们后面跟上就行。”符市长同意了。 符市长身旁的秘书,看了看车窗两边的情形,担心地说道:“市长,我看这里很危险,要不,让后面的保镖下车,护在我们的车两边?” 符市长点了点头。 秘书从后挡风玻璃处,对着后面的车招手,立刻就有保镖跑步上前: “罗秘书,有何吩咐?” “你叫大家都下车,跟在市长两边走。” 保镖领命,冲后面一招手,十多个保镖,手握短枪,分成两列,把市长座车,夹在中间。 这车的速度,比人走还慢得多,人群中的汽车,就像一个个的乌龟壳,一点一点往前挪。 就听“砰”的一声,伴随着子弹的啸叫声,破空而至。紧接着,是秘书大叫一声:“哎哟!” “罗秘书,你?” 符市长惊慌地看了眼身旁的罗秘书,又对车窗外喊道:“有刺客!” 车外的保镖,顺着子弹啸叫声传来的方向,想冲过去。枪响之后,街上的行人纷纷四散奔逃,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别,别跑!”罗秘书忍着剧痛,对保镖道,“保护市长要紧!” 头车的保镖队长,闻讯也跑了过来,他看了看罗秘书中枪的位置,又朝街边看了一眼:“刺客一定是从那栋房子的窗户里开枪的。” 他对身边的保镖道:“我带几个人去搜查,其余人,留下来保护市长。” 罗秘书连连摆手道:“都不许去!你以为他还在那里等着你去搜?我命令你,强行开路,尽快离开这个鬼街道!” 保镖队长看着符市长,符耀祖点了点头: “照罗秘书的话做。” 枪声过后,路上也不那么堵了。保镖队长坐上头车,汽车喇叭一直按着,终于走出了拥挤的街道。 符市长松了一口气:“罗秘书,你是为我挡了子弹。我不会亏待你的。” “能为符市长挡子弹,也是我的荣幸!”罗秘书咬着牙,忍痛说道。 第215章 万处长有请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个多月,除了按照上面的要求,追查运动场爆炸案和机场油库爆炸案之外,还对海城的抵抗组织,展开了大规模的报复和清洗行动。 这其中最为卖力的,就是之前很不起眼的特工总部。 据说特工总部的监狱里,已经人满为患,关不下的,还送到警察局下属的监狱,警察局监狱也关满了,又挑出了一些人,不知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看快到农历的春节,这才是华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 刘冬阳在码头货场,督促下面的人,对货场的账目进行盘点。 “刘老板,外面有人找!” 货场主任慌里慌张地跑来报告。 “什么人?” 刘冬阳的话音刚落,冲进来几个身穿便衣的汉子,手上握着枪。 “就是,就是他们。”货场主任低声说道。 从几个汉子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穿皮衣、脚蹬皮靴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她把枪收进枪套,堆着笑脸问道:“你就是刘冬阳?刘老板?” “我是,你们是?” “哈!自我介绍一下,特工总部一处行动队队长杨玉佩,我们万处长想请刘老板去喝喝茶,聊聊天。” 杨玉佩说完,往旁边一让,伸出手来:“有请!” “万处长?”刘冬阳想了想,“是万涛?” “对啊,既然刘老板知道,就请吧。”杨玉佩继续说道。 “请等一下!” 刘冬阳把手在胸前一挥,“杨队长,可否说说,万涛找我,所为何事?” 杨玉佩收住笑容,回答道:“我们特工总部,奉土机关之命,全权负责追查运动场及机场油库爆炸案,凡是有关人员,均有权传唤讯问,这个,刘老板不会不知道吧?” “哈哈哈!这么说,我也是有关人员了咯?” “刘老板,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在这里跟我也说不着。”杨玉佩再次往旁边让。 刘冬阳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货场主任吩咐道:“你去跟陆文恭打个电话,就说我去特工总部了。” “是!” 到了特工总部,一处处长办公室。 万涛一见刘冬阳到了,连忙从办公桌后出来,老远就伸出手来,跟刘冬阳握手。 “哎呀,刘翻译官,哦不!刘老板,大驾光临,快快请坐!” 又对杨玉佩道:“还不给刘老板看茶?” 杨玉佩扭动着腰肢,去靠墙的台子上,沏了两杯茶,端到万处长和刘冬阳面前。 “你先退下吧。” 杨玉佩出去后,万涛才在刘冬阳面前坐下: “那次咱们一起搜捕红党电台,刘老板还只是佐藤进手下的一名翻译官,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仅从翻译官成为便衣队队长,还是海城叫得上号的隆盛祥商行的老板,万某佩服!” 刘冬阳两拳一抱:“万兄谬夸了!万兄也高升了嘛,那时候还是一个行动组长,现在都是处座了。” “刘老板,你我虽然见面不多,你的事,我可听说了不少。” 刘冬阳尬笑道:“嗯啊哈,彼此彼此。不知处座今日传唤,想知道什么?” 万涛眼皮一跳,旋即笑道:“想必杨队长已经跟你透露了,还不是上峰之命,万某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刘老板体谅。” 刘冬阳把身子往后一靠,道:“哈哈哈!你我都是端这碗饭的,万处长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好!”万涛把手拍向自己的大腿,说道,“我听说就在元旦的前一天,你的手下,发现了两个军统分子?最终竟然让他们逃脱了?可有这事?” “不是,万处长,这事跟爆炸案有关吗?” 刘冬阳立即反问道。 “有没有关,我自会判断,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 “有!当时我不在场,听手下回来报告,是碰到一个什么‘复仇杀手团’,把那两军统分子抢走了。” 万涛道:“怎么逃走的,我不关心,我想知道,你的手下,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的?怎么就一眼认出他们是军统了?” “这个,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座车,曾经被军统袭击,造成一死一伤的事吧?这事还见了报的。” “难道,他们发现的这两个人,就是参与袭击你的车的人?” 刘冬阳点了点头:“不仅这两人就是袭击我座车之人,而且,发现他们的,正是当时受伤的,我手下一名小队长。他叫徐志。” “哦,世上竟有这等巧事?” 万涛走到办公桌边,按下一个按钮,不一会儿,杨玉佩再次来到办公室: “处座,您叫我?” “你去把刘老板的手下,一个叫徐志的,带过来,我要问话。” 刘冬阳连忙起身:“不用了,我给他打个电话,把他叫来就是。” 万涛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刘老板了。” “那我?”杨玉佩看向万涛。 “下去吧,没你的事了。” 万涛把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往刘冬阳身前一推:“就在这里打?” 刘冬阳抓起话筒,拨通了五号大院的电话。 “喂!我是刘冬阳。徐志在吗?” 对方的声音:“是头儿啊,我们小队长不在。” “严明富在不在?”刘冬阳又问道。 “严小队长也不在。” “他们去哪儿了?你快去找找,我有事找他们。” 刘冬阳看了眼万涛,却听对方说道:“他们,刚才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好像是去什么特工总部了。” “谁叫他们来特工总部的?”刘冬阳当即对着话筒吼道,转念一想,不对,“好吧,我就是叫他们赶紧到特工总部来一趟。” 说完,挂断电话。 万涛就在身旁,所有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刘老板,你的手下,很担心你在我这里的安全呢。咱们是不是应该握个手,都是为日本人效力的,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 刘冬阳嘿嘿一笑,伸出手去,跟万涛握了一下。 “刚才杨队长把我从货场带走的时候,可能他们误会了吧。”他耸了耸肩,“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万处长问案会问到我头上。” 万涛拉着刘冬阳重新坐下,又说道:“刚才还没说完,你知不知道,元旦那天,符市长差点被刺杀?” 第216章 自投罗网 “什么?有这事?在什么地方?” 刘冬阳腾地站起来,惊讶地连声问道。 “这事,当时除了符市长的保镖队,没有其他军警在场。符市长要求不要公开。但要我们秘密追查。” “对了,我看见活动结束后,很多车从麦伦书院开出来,朝不同的方向去了。符市长从哪条街走的?”刘冬阳不是装的,他确实没有看到。 “从临平路经过岳州路,往公平路走的,过了周家嘴,遇到拥堵,就在那个时候,从街边的什么地方,朝着符市长座车射击的。幸好他的秘书在旁边,秘书受了伤。符市长幸而无恙。我怀疑这起刺杀,跟‘复仇杀手团’有关。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叫来了?”刘冬阳接过了他的话。 “了解情况嘛,也是职责所在,刘老板勿怪,勿怪!”万涛连忙说道。 刘冬阳起身,走到窗前,往外一望。 如果徐志和严明富闻讯就赶过来,差不多也该到了。 大街上没看到,刘冬阳朝特工总部对面的小街看去,果然隐隐看到有车头从树叶下冒出。过了一会儿,徐志和严明富的身影,在街口出现。还好,他们没有冒冒失失闯进来。 “万处长,你给门岗说一声,放他俩进来吧。” 刘冬阳回头对万涛说道。 万涛顺着他看的方向,也看到了两个人。便拿起桌上电话,给门岗打了过去。 徐志和严明富一走进万涛的处长办公室,见刘冬阳含笑看着他们,放下心来。 “徐志,万处长有事要问你,你得如实回答。” 刘冬阳指了指万涛,对徐志说道。 徐志笑嘻嘻地道:“什么事啊?我俩是不是自投罗网了?” 刘冬阳收住笑容,板着脸道:“别嬉皮笑脸的,这是很严肃的事,认真一点。” “是,头儿吩咐的,我们不敢不认真。” 万涛开始询问,跟问刘冬阳同样的问题。 徐志的回答,也跟刘冬阳说的一模一样。 严明富也从旁作证: “是这样的。那天我也在场。还有佐藤机关的松本组长,我们抓住了人,松本组长要他们带走,没过多久,他的摩托车队遇到袭击,人,就被抢走了。” “我听说,那两个人,就是曾经袭击刘老板座车的军统杀手,你们从什么地方开始注意到他俩的?” 徐志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是在一家医院,对,就是工部局医院门口,他俩从里面出来。” “他们是去看病,还是……”万涛继续追问道。 徐志摩挲着脑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这个,很重要吗?” 万涛提示道:“他们有没有可能,去工部局医院跟什么人接头的?” 经过这么一提醒,徐志睁圆了双眼: “还真有可能!” 严明富也同时说道:“这么一想,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什么讲得通了,你把话说清楚。” 严明富看了看徐志,两人眼神一对,才说道: “那天我们就一直很疑惑,这么隐秘的行动,怎么就突然跳出来几个程咬金?当时我还说,朱奇他们怎么得到消息的,是不是跟踪松本组长去的。现在想来,徐志从工部局医院跟踪那两人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了。发现的人,一定就是躲在医院里,跟他俩接头之人。所以才有了后来抢人的事。” “嗨!还是我大意了。”徐志悔恨不已。 “这也不能怪你。”万涛道,“你认出了他们,跟踪而去,这很正常。当时你就是想到里面可能有人是军统接头的,也无从追查,是不是?” “是啊,是啊。连那两个人叫什么名,我们都不清楚,去医院查,也没法查呀。”徐志跟着说道。 “那么,说说你们所了解的朱奇他们几个人的情况吧。他们的枪法如何?” 万涛东拉西扯的问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判断,刺杀符市长的,是复仇杀手团,可跟头天发生的抢人事件,有什么联系吗? 刘冬阳轻轻摇了摇头,特工总部,也是无头苍蝇,四处撒网。 徐志和严明富能够提供的情况,还不如他知道的多。 他也懒得插嘴,坐在一边,点上香烟,抽了起来。 等万涛问话结束,刘冬阳领着徐志和严明富,大摇大摆从特工总部大门出去。 刘冬阳先前是跟着杨玉佩来的,现在正好,徐志开了车来。 上车后,徐志转过头来问道: “头儿,我今天没说错话吧?我怎么感觉这个万处长,有点阴阴的,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是拿了尚方宝剑,要侦破元旦那天的案子。咱们只能配合他们调查。” 严明富也道:“复仇杀手团,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跟军统混在一起了?看起来,他们应该还有两下子。” “虚惊一场。陆经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头儿被特工总部的人带走了,我们还以为……” 刘冬阳打断徐志的话:“你以为,我被他们抓走的?” “可不嘛,我都打算带着人,冲到特工总部去要人了。不过,老严说,应该没那么严重,说我俩悄悄去看看。没想到自投罗网了。” “是我给万处长点水,说你俩在外面的,我不说,你也不会落网。”刘冬阳跟着开起了玩笑。 转而又换了语气,正色道:“还是明富想得周全,徐志以后可不能莽撞行事。特工总部你也敢带人去闯?到时候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是!头儿教训得对。”徐志打着方向盘,赶紧认错,然后又说道:“这快到春节了,咱们三个,找个地方,聚聚?” “我看行。”严明富立即附和。 “好!好兄弟!今天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你们的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徐志,你找个地方吧,今晚我请客,兄弟们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得嘞!前面那条街上,就有一家海城很有名的德兴酒楼。” 说话间,徐志已经把车,停在了德兴酒楼的门外。 “你还真会选地方!”刘冬阳一边下车,一边冲徐志说道。 第217章 又见陆江南 德兴酒楼,主打海城本帮菜。 刘冬阳说了他请客,两个手下也不客气,专点本酒楼招牌名菜,什么红烧回鱼,松鼠鲈鱼,酱爆扇贝,油爆河虾等等, 胡吃海喝,好不痛快! 最后,徐志连车都开不了,被严明富扶着出来,上了车。 刘冬阳道:“还是我来开吧。” 他喝酒,历来都有节制,喝得再高兴,都不能乱了方寸。 既然是他开车,把两人送到后,顺便也就开着这辆车,回家了。 还没到住处门口,就见自己家的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本来要减速刹车,准备停下来的刘冬阳,油门不松,保持速度,从家门过而不入。 跟那辆车交会的时候,特地从车窗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陆江南! 依然不减速,继续前行。 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江南的车,跟了上来。 绕了一个弯,最后来到黄浦江边。 刘冬阳把车停在堤边,打开车门,下来倚在门旁。 他朝后看了看,陆江南的车,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向他靠了过来。 “你的车呢?”刘冬阳问道。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把车停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了。”陆江南走到跟前,跟刘冬阳握了握手。 “你一直在我家等着吗?” 陆江南没有回答。 他掏出烟斗,点上火。刘冬阳也自己摸出香烟,抽了起来。 “今天去特工总部了?” 陆江南吞云吐雾了一阵,才轻声问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陆江南依然没有回答。 “对了,上次忘了告诉你联系方式。”停顿片刻,他说道。 是忘了吗?你是故意不告诉的好吧。刘冬阳心里嘀咕着,嘴里却道: “你不是要我保持静默嘛。那我也没什么需要和你联系的。” “呵呵!”陆江南轻轻笑了两声,接着说道,“道理上是这样的。但万一什么需要,我知道你在哪里,能找到你。你却联系不上我。” 他想了想,告诉了刘冬阳一个电话号码,并且叮嘱道:“这个电话,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使用,而且,只能使用一次。一旦用了这个电话,这号码就作废了!” 刘冬阳重复了一遍号码,没有记错。 “元旦那天,你们派人袭击了符市长的座车?”刘冬阳想起万涛说的话,转头问道。 陆江南吐口一口烟,反问道:“特工总部找你去,就是问这件事吗?是的,是我的人干的。这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对我倒没什么影响,已经出了警戒区域了。不过,那两个见过我的人,你得赶紧让他们转移。那次差点被抓,他们被抓,我就有嫌疑了。” “他俩已经离开海城了。” 陆江南平静地说道,“那次他们就是去联系离开海城的通道,没想到被认了出来。” “还有,朱奇他们几个,近期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特工总部的人,已经注意上过了他们。” 陆江南默默点了一下头。 他把烟斗收起来,说了句:“走了!” 快步朝马路对面走去。 刘冬阳也上车,等了一会,观察了四周没有异样,才发动汽车,径直回家。 …… 日本人在本土,是不过农历春节的,明治维新后,他们把公历元月一到三号,改成传统的春节。 但到了华国,因为这边的农历春节是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所以,海城的日本人,也学着华国的习俗,在春节期间,亲朋好友要聚一聚。 隆盛祥商行,准备了很多的礼物,赶在年前,给有合作的商号和关系户送去,顺便拜个年。 当然少不了佐藤进和佐藤理惠的。 还有一些外国客户和代办,比如泛亚洋行的林约翰等,也收到了颇具地方特色的节日礼物。 刘冬阳接到 长谷义达的电话,要他在年三十,除夕的时候,带着齐连凤,去他家里团圆。 这一天,隆盛祥商行也歇了业,圣心医院除了值班医护人员,齐连凤也没去上班。 “连凤,下午我们先去佐藤机关,把隆盛祥商行准备的礼物,给佐藤进送过去。” 刘冬阳特地把佐藤进和佐藤理惠的两份礼物,让陆文恭单独挑了出来,还包括商行上个月的盈利。 他已经放到车上,这两份礼物,由陆文恭去送,不合适。 刘冬阳还私下给佐藤机关的几个部门负责人,也各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作为佐藤机关唯一的华国人,(当然后厨还有几个服务人员),他要每个人都考虑到。 齐连凤的身份,在佐藤机关,是公开了的。带上她,显得正式。 “冬阳哥,佐藤进晚上不去长谷家吗?”齐连凤问道。 “估计不会去。这种日子,他们并不看重。只是跟咱们华国人,客套客套。而且,我从电话里听出,晚上可能只有长谷义达,还有他身边的人。不会有外人的。” “那也只好提前先去佐藤机关了。” “嗯,你去准备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刘冬阳见齐连凤穿着一身职业装,提醒她道。 “那我穿什么衣服呢?还要我穿和服?”齐连凤很不情愿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叫你穿和服了?春节,当然穿咱们自己的服饰,穿旗袍吧。” “大冬天的,你叫我穿旗袍?” 齐连凤连连摇头:“我只有夏季的旗袍。算了,就这一身,外面套件大衣得了。” 刘冬阳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也罢。我俩都穿大衣,里面套西服。这叫情侣装。” “又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词儿,哪里学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她去自己的卧室翻腾一阵,找了件跟刘冬阳的大衣色调相近的大衣,搭在手腕上,走了出来。 “你这弄的,这不叫情侣装,叫兄弟装了!” “我不管了。走吧!” 齐连凤拉着刘冬阳的胳膊,往外走。 钻进车里,发动起来,刚驶出大门,外面站着一个人。 “文忠,大过节的,你不会有啥事吧?” 第218章 试探 刘冬阳开着车,刚出大门,就见门旁站着李文忠。 李文忠神色紧张,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李文忠的身后,并没有带其他人来。 “李文忠,大过节的,你站这里,有什么事?找我的?”刘冬阳踩住刹车,隔着车窗问道。 “刘冬阳,让连凤下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李文忠嗫嚅半天,才说道。 刘冬阳朝齐连凤看了一眼:“你去吧,我等你。” 齐连凤下车,来到李文忠面前。 “文忠哥,你找我什么事?”齐连凤问道。 李文忠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凑近跟前,悄悄问道:“连凤,我问你,你要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红党?” 齐连凤摇了摇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你是怀疑我吗?” “小声点,别被刘冬阳听到!我也不问你了,你赶紧找个借口,离开海城!” “什么意思?你发神经了吧?好端端的,又是过年,你叫我离开海城,去哪里?”齐连凤故作镇静地反问道。 李文忠却急促地催道:“你得赶紧走!你知道吗,佐藤骏介已经怀疑上你了。我都是偷偷跑来,给你报信的。” “你说什么呢?佐藤骏介怀疑我?怀疑我是红党?有没有搞错!” 李文忠愣在那里,好半天。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齐连凤的话,但现在情况很紧急,不能犹豫。 “连凤,不管你是不是红党,只要被佐藤骏介抓走,就不会轻易放了你。实话告诉你吧,佐藤骏介在郊外有个秘密地点,我在那地方被关过,你也去过。前段时间,那里出了点事。佐藤骏介一直在追查。 可那里除了我,只有你去过。他怀疑是你把地点泄露出去的。还不明白?” “你说的是那次我去见你的地方?我都不知道那地方的确切地址,我又能泄露给谁?” 齐连凤还是摇摇头。 “泄露给谁?泄露给红党呗!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李文忠着急起来。 “我又没做什么,怕啥!” 齐连凤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 李文忠说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佐藤骏介真的怀疑自己,他跑来通风报信,又是真还是假? 自己一直矢口否认是红党,可如果自己马上紧张得要跑,不是更加坐实了红党的身份? 不行,绝对不能承认! 而且,也不能当着李文忠的面,去找刘冬阳商量。 这样便说明,她和刘冬阳是一伙的,怀疑的方向,会从她自己身上,延伸到对刘冬阳也怀疑起来。 “文忠哥,我不会走的。我和冬阳哥马上要去给佐藤机关长拜年,晚上还要去长谷参谋长家。你回去吧。” 齐连凤说得很坦然,脸上还带着微笑。 说完,转身朝刘冬阳的车边走去。 她的这番话,让李文忠捉摸不透。 如果她不是红党,她跟着刘冬阳,而刘冬阳现在是佐藤进面前的红人,她自然无所畏惧。 可要是她真是红党,被派到刘冬阳身边卧底,随着刘冬阳出入日军高级将领身边,那她,是怎样的一种级别的卧底? 这样的卧底,一旦事情败露,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 李文忠急得直跺脚,他又不好当着刘冬阳的面质问齐连凤,她要真是卧底,当着刘冬阳的面,揭开她的面纱,她还能待得下去吗? 自己的一番好心,齐连凤还不领情。李文忠悻悻地在街上徘徊。他不忍看到齐连凤被捕,可他又劝不了她。 齐连凤上车后,刘冬阳一踩油门,直奔佐藤机关而去。 齐连凤回过头去,看到李文忠的身影。 “连凤,有事吗?” 刘冬阳一边开车,一边问。 他本不打算问的,他知道李文忠心里喜欢齐连凤,人家找她,说了什么,不好打听。 但看连凤上车后,就坐立不安,忍不住还是问了。 齐连凤也是在确认车已经消失在李文忠视线之外,才说道: “他来给我报信,说佐藤骏介怀疑我是红党,劝我赶紧跑路。” “哈哈哈!佐藤骏介怎么怀疑你,不怀疑我?” 刘冬阳还在跟她开玩笑。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不像开玩笑。但他为什么跑来告诉我呢?” 刘冬阳侧头看着她:“你连这都想不明白?李文忠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偷偷跑来告诉你,说明他不希望你落到佐藤骏介手里。” “冬阳哥,我喜欢的是你,以后不准乱说。”齐连凤立即纠正道。 “我是说他喜欢你,又没说你喜欢他,看把你急的。” 齐连凤还在回味刚才的经过,刘冬阳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 “还有一种可能,他在试探我。是佐藤骏介派他来试探的吗?”她自言自语道。 “连凤,你把他说的话,都跟我学一遍,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齐连凤点了点头:“好。他说,佐藤骏介郊外的那个秘密关押点,就是曾经关押过他的那里,除了他,就只有我去过。前段时间那里出了点事,就是咱们的人,把老冯营救出去了这事。所以,他们怀疑是我泄露了地点。” “那为什么佐藤骏介到现在也没动你?你每天都去医院上班,要找到你,又不是多费劲的事!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李文忠才来报信?” “不是,李文忠说,他们一直在暗中追查。” 刘冬阳立马说道:“试探!绝对是试探!他们把那个不能确定,你是不是那个透露地点的人。所以才以这种方式,对你进行试探!” “你能肯定吗?” 齐连凤还是不太放心。 “冬阳哥,如果有一天,我失踪了,一定是佐藤骏介抓走了。” “连凤,不必担心。你想,他们说,除了李文忠在那里关押过,就只有你去过那里。这件简单的事,需要追查这么多天吗?真要是这样,第一时间,就会把你请去问话了。 而你并没有被他们请去,反过来,也就说明,绝对不止你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关押点。他们甚至首先就把你排除了。所以才没有找你。” “嗯。是这个道理。” 齐连凤想了想,又道:“可是,他们为什么现在又来对我试探呢?” 第219章 别听外面胡说 刘冬阳轻轻笑道: “他们应该是刚刚才得知,我跟长谷义达的关系。像我这样的,先跟佐藤进走得很近,又不惜认长谷参谋长做义父,在外人看来,一定是有所图。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吗?尤其是像佐藤骏介这样的阴险又喜欢使用计谋的,怀疑所有人,都不奇怪。” “怀疑你为什么要试探我?” 齐连凤还是没想通。 “他是故意的。” 刘冬阳一边掌着方向盘,一边又说道:“他故意背着我找你悄悄透露这个情况,观察你的反应。如果你没沉住气,露出慌乱神色,他就基本确定,蒙对了。 至于我,他知道你一定会把情况告诉我的。如果你真是红党,面临暴露的危险,而我又对你的身份很清楚,势必会安排你离开,这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情形。这样,他们就能断定,我也是红党!或者已经被红党策反。 所以,试探你,实际上就是试探我。这是不知道这次的试探,长谷义达是否参与其中。” 齐连凤不由得轻轻点了下头。 “如果是你分析的这样,他们拿郊外那件事,作为幌子,来对我进行试探。为了把戏演下去,也会找我问话的。我还是那句话,哪天我突然失踪了,一定是佐藤骏介!” 刘冬阳心里一想,也对。李文忠说自己偷偷跑来报信,言辞凿凿地说佐藤骏介准备抓捕齐连凤,如果没有下文,那李文忠的话,就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 到了佐藤机关,碰到的熟人,见到刘冬阳,纷纷给他道贺:“刘翻译官,春节快乐!” “同乐!同乐!” 据说日本人的祖上是过农历春节的,虽然现在改公历元旦为春节,但他们过春节的很多习俗,跟华国也很相近。 相互道贺,相互拜年。 但佐藤机关并没有放假。大家都在。 上到二楼,机关长办公室的门关着。秘书井上四郎从旁边过来,也跟刘冬阳说着祝福的话。 “井上君,”刘冬阳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上去,“祝新年快乐!” “机关长在吗?”他又问道。 “机关长上午来过,中午就走了。估计现在在家里。”井上四郎答道。 把佐藤机关里的其他相关同事礼物送到,刘冬阳和齐连凤又马不停蹄,赶去佐藤进的家。 时间还有点紧,去佐藤进家,不仅是给他送礼物,还有和他说说隆盛祥商行的经营情况。佐藤进,才是隆盛祥商行的幕后大老板。 刘冬阳还把上个月商行赚的钱,给佐藤进带去了呢。 到了佐藤进家,见院内除了佐藤进的车,还有一辆。 “他大白天的在家,原来是家里有客人!” 仔细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亚和洋行佐藤骏介的座车吗? 刘冬阳心里有了谱。 齐连凤担心佐藤骏介为了把戏演下去,迟早会找她的麻烦。 今天就要当着佐藤进的面,把事情说开,看他还怎么往下演! 刘冬阳从后备箱把礼物捧出来,又叫齐连凤帮他拿着公文包,一起迈进佐藤进的家。 “机关长,新年好!” 还没进房门,刘冬阳就大声对里面喊道。 佐藤进往门口一看,堆着笑脸站起身来,嘴里说道:“新年好!新年好!刘桑除夕夜不去义父家拜年?怎么跑我这来了?” “要去的。给机关长拜完年,我们就去义父那里。”刘冬阳连忙解释道。 他用眼一扫,佐藤骏介果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时在场的,还有佐藤理惠。 他跟佐藤理惠打了招呼:“理惠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海城的?” “今天刚到。学华国风俗,我们也来给叔父拜个年。”佐藤理惠呵呵笑道。 刘冬阳把礼物放下,搓了搓手。 “刘桑,齐小姐,请随便坐!”佐藤进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对两位说道。 刘冬阳坐下,齐连凤挨着他,也在沙发上坐下。 最后刘冬阳才看着佐藤骏介,笑着点了点头: “佐藤会长,贵行今天也放假了?” 佐藤骏介答道:“嗯,大家都放假,开门也没业务。放了!” “佐藤会长,你在郊外的那个据点,也放假了?” 佐藤骏介尴尬地笑笑:“那里不可能放假。” 想想又觉不对,立即反问道:“刘桑,你怎么知道那里?” 刘冬阳转向佐藤进,见佐藤进正专心在听,才耸了耸肩,拍着旁边齐连凤的肩头,说道: “自然是连凤告诉我的。你不是把她抓到那里关过嘛,据说现在整个海城,只有连凤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地点,这不会是你说的吧?” 刘冬阳目光直视佐藤骏介,观察着他的表情。 佐藤骏介连忙摆了摆手,还未开口,刘冬阳又道:“现在只有两个人知道,另外一个是我。你是不是要把我和连凤都抓起来,审讯审讯?” 佐藤骏介赶紧辩解道:“刘先生,误会!误会!这都是下面的人乱传。我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齐大夫,更不会怀疑刘先生你了。再说,上回请齐大夫去,也是一场误会。我不是早就跟刘先生解释过 了嘛。” 刘冬阳看着佐藤进,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听说佐藤会长要派人去抓连凤,我们还担心,怕耽误了给义父拜年呢。今天正好碰到佐藤会长,原来都是误会。这下我们放心了。” 突然又转头问佐藤骏介:“佐藤会长,话说,你怀疑有人泄露了那个地方,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我派便衣队的,协助你好好查一查?” “没出问题。”佐藤骏介矢口否认,“你别听外面胡说。” “外面的人,都能胡说,可见知道那个秘密地点的人,也不少吧。机关长知道那里吗?” 他把球,踢给了佐藤进。 “好了,”佐藤进轻轻把手往身前一招,“好了,既然是误会,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了。刘桑,你还要去长谷参谋长家,快去吧。” 刘冬阳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存单,当着佐藤骏介的面,一张给佐藤进,一张给佐藤理惠。 “机关长,理惠小姐,这是隆盛祥商行的孝敬,望笑纳!” 等了半分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佐藤骏介,鞠了一躬,说道: “佐藤会长,这是敝行的一点心意,请多多关照!祝你新年发大财!” 第220章 是规矩就得遵守 “你们太有心了。还给我也准备了礼物?” 佐藤骏介接过礼物,连声感谢。 “佐藤会长,咱们是朋友,亚和洋行和隆盛祥商行一样,都是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的,逢此佳节,理应同乐!” 转身又对佐藤进道:“商行的经营情况,本来想今天给您做个汇报。一来我要赶着去义父那里,二来,机关长家里也有客人。改天我再跟你详细汇报吧。” “也好,也好,那个不急。你们赶紧去吧。” 佐藤进连连摆手。 “等等!” 一直坐在一旁的佐藤理惠叫道。 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旁边的小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 刘冬阳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我替叔父准备的,给长谷参谋长的新年礼物。原想等叔父下次见到长谷参谋长,再亲手呈交。刚才我想了一下,既然刘先生要去给长谷参谋长拜年,不如请刘先生代为转呈,” 说着,她看向佐藤进,继续说道:“我觉得,这样比叔父去更合适。” “什么礼物?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刘冬阳问道。 “当然可以。这是你们华国江南的名产,紫砂壶茶具。我想长谷参谋长一定会喜欢的。” 佐藤进也说道:“还是刘桑带过去,比较好。” 刘冬阳暗忖道:“哈哈,要给上官送礼,又怕影响不好,又怕上官不收。让上官的义子收下,再带过去,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他打开盒子,细细看了看。 也就一套茶具,虽然有名,却也不算太贵重。 “好吧。我就替机关长捎给义父了。” 他把盒子捧着,转身对着屋里一人。 “那好,几位佐藤太君,冬阳就告退了。” 刘冬阳玩笑似的说完,拉起齐连凤,退了出来。 回到车上,齐连凤才忍不住笑道:“你是怎么想的?当着佐藤进的面,把事情给抖落出来?这下佐藤骏介怎么也不会再装傻演戏了。” 刘冬阳发动汽车,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你别看佐藤骏介在佐藤进这里,像是一家人一样。他们叔侄之间,是有嫌隙的。我就是要利用他们的这种嫌隙,当着佐藤进,把事情说出来。表面上,侄儿不会跟叔叔撕破脸。” “现在直接去长谷义达的家吗?” 齐连凤问道。 “不,先回住处。” 刘冬阳已经想过了,陆文恭孝敬给他的那台留声机,他留着也没啥用。 当时他就想着,把它送给长谷义达,做个顺水人情,还让陆文恭去市面上淘了几张日本唱片。 回到住处后,刘冬阳就把留声机连同唱片,都搬到车上。 这才准备,慢慢往长谷义达的住所赶去。 这是齐连凤第二次去长谷家。上一回,因为要拍全家福照片,她特地化了浓妆,穿了和服。 今天是华国的春节,她不再需要穿和服。而且,不拍照,也就随便化了些淡妆。穿着厚厚的大衣,跟着刘冬阳就去了。 长谷参谋长的住地,在司令部后面的大院里。 在门口出示了证件,哨兵又朝里面打电话核实后,又仔细检查了车辆,做了登记,才放了行。 刚走出不远,前面站着一个日军少尉,伸手拦着车, “停车!停车!” “又怎么了?我已经登记了,也接受了检查呀?”刘冬阳踩住刹车,不解地伸出头去问道。 日军少尉上前来,敬了一个军礼,才说道: “刚刚接到通知,为了防止抵抗分子,利用华国除夕过节的时机,搞破坏,外来的车辆,一律不准进入!” “我上次来不就是开进去了的吗?” 刘冬阳辩解道。 “都跟你说了,刚刚接到的通知。以前登记后是可以进,现在不行!请退出去!” 少尉态度强横,刘冬阳一看,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只好赔着笑脸道: “好好!我马上退出去。” 刘冬阳把车,退出大门,停在旁边的街边。 他抱着留声机,齐连凤提着其他礼物,再次回到门口,却被那个少尉又拦了下来。 “怎么?人也不能进吗?我要去长谷参谋长的家,刚才哨兵已经打过电话了。”刘冬阳用下巴朝先前那哨兵扬了扬。 少尉摆摆手:“不行,你最好叫参谋长派个人来门口接你,不然,我们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那就有劳,你帮我们再打个电话吧。” 少尉对那个哨兵一挥手:“你来打。” 刘冬阳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 哨兵打完电话,回来说道:“你等一等,参谋长派了他的司机清水曹长来接你们。” 日本军官没有贴身副官,高级军官们的司机,就是他们的随行亲信。 清水曹长是认识刘冬阳的,几次去长谷家,他都在场。 不一会儿,就见清水曹长急匆匆地从后面赶过来。 日军少尉显然是认识清水曹长的,虽然他是少尉,清水只是曹长,相当于国军的上士,对清水曹长,还是很恭敬的。 “刘先生,快请进!参谋长已经在家里等你们了。” 清水曹长接过刘冬阳手里的留声机,刘冬阳腾出手来,帮齐连凤拿着礼物,跟在清水后面,朝后面大院走去。 一边走,清水曹长还不停解释: “这是今天下午才传达的新规定,外来人员,必须要找的人派人去接,否则,门岗不会让进的。实在请刘先生理解理解。” “没什么的,既然是规定,我们自然都得遵守。” 到了长谷义达的家,清水曹长走前面,推开门,走进客厅。 里面并没有长谷义达。 清水曹长侧耳听了听,浴室里传来“哗哗哗”放水的声音。 “哦,看来参谋长正在洗浴,请两位在客厅稍坐,我去给两位泡茶。” 他把留声机放到客厅,然后对刘冬阳和齐连凤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走下。 清水曹长自己去找来茶叶,拎着开水,泡上茶,端了上来。 “请用茶!我就下去了。” 说完,清水曹长躬身退到门口,转身出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刘冬阳和齐连凤。 刘冬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又放下,朝浴室看了看。 这才注意到,客厅靠墙的一张台子上,放着一个公文包。 就跟刘冬阳平时带在身边的公文包差不多,是那种没有加锁的牛皮公文包。 他对齐连凤努了努嘴,齐连凤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 她起身打算过去看看,被刘冬阳一把拉住…… 第221章 你有没有考虑过 刘冬阳把齐连凤拉住后,对她使了使眼色,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齐连凤重新坐下,端着茶杯,摩挲着。 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冲动。如果被突然从浴室出来的长谷义达看到,将是有口难辩,说不清楚的。 关键,长谷义达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明知家里会来客人,还把公文包随意放在台上,并且,没有加锁。作为一个日军参谋长,不会这么大意。 她跟刘冬阳对视一眼,这一下,两人心照不宣。 长谷义达这是有意把公文包放到如此显眼的地方,他是在试探! 幸亏刘冬阳拉了她一把。 两人傻坐了一会,刘冬阳打破沉默,对齐连凤道: “连凤,来,帮我一把,我们把留声机取出来。” 他把留声机的外箱打开,从里面取出留声机。齐连凤把喇叭也搬了出来。 把留声机放到茶几上,喇叭装好,连接好。然后又取出几张唱片,挑选了一张日本歌姬的最新专辑,放到留声机的转盘上,搭上拾音器针头。 客厅里立刻传来日本歌姬“咿咿呀呀”的歌声,温婉哀怨,如泣如诉。 “这张不好,换一张吧。”齐连凤听了一会,摇了摇头。 刘冬阳又挑了一张尺八演奏的曲子,无歌词。 虽然齐连凤还是摇头,但他不打算再换了,因为这首曲子,是长谷义达家乡的曲子。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曲子。 连长谷义达从浴室出来,走到了他俩的身后,也没有察觉。 “这曲子真好听,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 长谷义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人才回头看去。 “义父,这唱片,连同这台留声机,都是我特意给您挑选的,是给您的新年礼物。”刘冬阳站起身,说道。 “是吗?太好了!你等一下,我先把公文包收起来。” 他走到台子边,取下公文包的时候,不易察觉地用眼看了看他在公文包的上面,留下的一小颗沙粒。才拎着公文包,走进了卧室。 过了十来分钟,他才从卧室出来,在椅子上坐着,安静地欣赏留声机的放出的乐声。 刘冬阳也给他沏了一杯茶,送到他的面前。 “冬阳,我已经跟庆云酒楼订了餐,他们一会儿就把菜肴送到家里,今晚咱爷俩好好喝几杯。” 长谷义达说完,又对齐连凤道: “齐小姐,我还叫了一个人,过来作陪,她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清水曹长在门外喊报告: “长谷参谋长,山口小姐到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男式西装,打着领结,戴着格子呢鸭舌帽的小个子。 旁边,是两个酒楼伙计装束的男子,每人手里提着一个木制食盒。 “将军阁下,我是不是来迟了?” 来人打量着客厅里的另外两个人,迟疑着问道。 “山口小姐,快快请进!你来得很准时,”长谷义达连忙说道。 小个子西装走进屋,两个伙计把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大大小小的餐盘,摆放到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山口芳子小姐,庆云酒楼女老板。说起来,她算得上半个华国人。” 山口芳子补充道: “我是在华国出生和长大,我的华国名字叫李兰芳。” 长谷义达又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义子刘冬阳,这是他未婚妻齐小姐。” 几个人互相点头鞠躬: “请多多关照!” “我早听说长谷参谋长收了一个义子,今日得见,果然跟长谷川君很有几分相像,将军阁下,可喜可贺啊。” 这个山口芳子,刘冬阳虽然没有见过,却是久闻其名的。 名义上是庆云酒楼的老板,其实是隶属于日本情报机构特高课的间谍。 长谷义达别的人都没让来,却把她叫来给齐连凤作陪,也是要通过这个女人,接近齐连凤。 看来长谷义达是步步谨慎,处处小心。 长谷义达拿出一瓶清酒,桌上每个人面前一只酒杯,都斟满。 举起酒杯: “来,让我们一起,为了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干了这杯酒!” “干杯!” “干杯!” 山口芳子放下酒杯,对齐连凤道: “齐小姐,我听说你是圣心医院的大夫?” 齐连凤点了点头。 “齐小姐有空欢迎光顾我们庆云酒楼,还有刘先生,我一定给你们贵宾的待遇。” “好说!好说!” 刘冬阳微笑着答道。 又喝了几巡,长谷义达让刘冬阳再把刚才的唱片放起来,在家乡的音乐氛围中,喝着家乡的清酒。 “要是再吃上日本的料理,就更好了。冬阳,下次咱们去找一家日式料理店。”长谷义达怅然说道。 “好啊。我知道一家三浦料理店,老板三浦清司,是京都人,味道挺正宗的。” 刘冬阳的话音刚落,山口芳子便惊讶地看向他:“刘先生,你认识三浦清司?” “认识啊。山口小姐也认识?” “三浦清司是我姐夫。”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这么说,山口小姐也是京都人?” 山口芳子赧然一笑:“我是京都人,家在京都涩谷区。不过三浦姐夫却不是京都人,他是山梨县盐山的,在京都开料理店的时候,认识了我姐山口惠子,婚后住在了京都。所以他便总说自己是京都人。” “如此也说得过去。这样可以突出他的料理店的京都特色嘛。” 刘冬阳是生意人,很理解生意人的思维。 “这样说来,冬阳,下次去那日式料理店,把山口小姐也约上。”长谷义达再次提议道。 山口芳子立刻从身上取出一张名帖:“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刘先生,我可等着你哟!” 酒足饭饱后,女人留在客厅,继续谈论艺术、服饰和美食,而男人们,则离开客厅,去到书房,高谈阔论政治、军事、经济和天下大势。 这不知是哪部名着里说的,反正现在山口芳子和齐连凤在客厅闲聊,长谷义达把刘冬阳叫到了书房。 坐定以后,长谷义达突然问道: “冬阳,你有没有考虑过,从事情报工作?当然,也是为皇军服务。” 第222章 别打开 长谷义达的话一说出,刘冬阳吃了一惊。 “义父,您是什么意思?要我做情报工作?我现在不是在情报机关吗?” 长谷义达笑了笑:“你说佐藤机关吗?你在佐藤进那里,只是个翻译官。当然,你还兼着隆盛祥商行的襄理,那也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至于便衣队,随便找一个人,都可以胜任。打打杀杀,跟在行动组屁股后面,瞎忙活。” “那义父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佐藤机关?” 刘冬阳试探着问道。 长谷义达点了点头:“我想把你调到特高课去,不知你愿不愿意?” “可我是个华国人。” “华国人怎么了?特高课里面,又不是没有华国人。” 刘冬阳心思电转,长谷义达这是真想调他去搞情报工作呢,还是又在试探? 刚才还用一个公文包来试探,转眼,又要调他去情报部门,还要从事情报工作。 如果自己爽快答应,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图的就是这个? “那个,义父,我觉得,我挺适合做个买卖人。您知道,我家也是世代经商,我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在皇军需要我的时候,我顺便帮个忙,翻个译,也显示了我对皇军的忠诚。搞情报,不是我的强项。” 刘冬阳委婉地推脱着。 “哟西!哟西!”长谷义达不停地点着头,“做生意当然好,赚钱嘛,谁不喜欢?” 话锋一转:“不过,正因为你是做买卖的,我才更觉得你适合做情报工作。生意人的身份不正是很好的伪装吗?而且,你是江南人,这一点,佐藤进并没有很好的利用起来。” 刘冬阳一听,突然想起佐藤进的礼物,他起身对长谷义达道: “佐藤机关长托我给您带了一样东西。” 说着,出了书房,来到客厅,把那个装着紫砂茶具的盒子,捧了进去。 “这是佐藤机关长献给义父的春节贺礼。您看看,怎么样?” 他打开盒子,推到长谷义达面前。 长谷义达眼前一亮,他反复端详着那一套紫砂陶茶具,又拿在手中,把玩着,爱不释手。 “哟西!哟西!这个佐藤进,他倒如此多礼!这样一来,我还不好从他手上挖墙脚了。” 刘冬阳趁机说道:“其实,佐藤机关长对我也不薄,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掌管隆盛祥商行,义父您说是吧?” 长谷义达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得给佐藤进说一说,不能老把你抓在手上给他赚钱,你可以利用做生意的机会,多去江南一带活动活动。你比他手上那些会讲华国话的日本特工,更有优势。 你想法跟替红党偷偷运送物资的人接触接触,适当的时候,咱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一马,输送一些物资,以获取他们的信任。这点代价,是值得的。” 刘冬阳瞪着双眼,看向长谷义达:“义父,你这不还是要我搞情报嘛。” “冬阳,”长谷义达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佐藤进每次跟我要特别通行证,我都会满足他?我岂能不知道他偷偷在干些啥?但他也是利用这种方式,把他的人,渗透到了江南各地。总体上,对皇军是有利的!” 原来如此! 刘冬阳以前还认为,是佐藤进跟司令部后勤部门的人,私交不错,才搞到免检通行证的。竟然是长谷义达睁只眼闭只眼,有意放任。 “可是,佐藤机关长手下,有佐藤理惠,还有她的情报组人员,我要是再介入,似乎不太好吧?” “哈哈哈哈!” 长谷义达放松地大笑一阵,才又说道: “我叫你去特高课,你又不乐意。我可没叫你跟佐藤理惠对着干,我会叫他们把你编入佐藤理惠的情报组的。” 见刘冬阳还有顾虑,又道:“当然,你在佐藤理惠的情报组,也只是磨练磨练,今后有机会,我会把你放到更有前途的位置上去的。” 这话说得很含糊,但至少说明一点,长谷义达算是解除了对刘冬阳的戒备,开始规划,怎么把他利用起来了。 “我听义父的安排。”刘冬阳立即表态道。 “你去江南,除了打探红党的消息,还要注意有个忠义救国军,这支队伍,也不可小觑。看看有没有可能,分化瓦解,或者逐步把他们招安了。这是下一步,先要了解他们的驻防情况和兵力部署。” “嗯,我记下了。” 书房里男人们的谈话结束,客厅里,女人们还聊得正在兴头上。 李兰芳跟齐连凤用华语兴致勃勃地聊着。 从开餐馆,聊到了打牌,看戏。 “齐小姐,有空我们一起玩牌?对了,齐小姐家里或者医院有电话吗?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约几个太太小姐,大家聚聚?” 这时候,正好看到刘冬阳从书房出来,齐连凤道: “就给刘先生打电话吧,他会转告我的。” 刘冬阳把自己商行的名帖,递给李兰芳: “这是我的名帖,上面有电话。” 之前李兰芳给名帖的时候,他并没有回赠,当时他觉得,自己可以联系上她,一起去吃日式料理,而这个饭店女老板,没事不会找他。 现在被齐连凤一说,显然齐连凤拿不定该给面前的女人留哪个电话。 就让她打到隆盛祥商行好了。 “连凤,时间不早了。我义父他也要早点休息,咱们走吧?” 他对齐连凤道。 齐连凤起身,李兰芳也跟着起身:“嗯,我也该走了。” 几个人跟随后出来的长谷义达告辞,一起往外走。 “刘先生,你的车是不是停在大门旁的那辆?我可以搭个便车吗?” “你不是跟你的两个厨子一起来的吗?他们走了?” 刘冬阳问道。 “他们走了,酒楼那边,他们还要回去忙。” “那好,庆云酒楼,正好顺道。” 来到司令部大门外,刘冬阳开车,齐连凤坐在副驾,而李兰芳,则主动坐到了后排。 司令部到庆云酒楼,也就隔着几条街。很快就到。 等刘冬阳和齐连凤回到自己的住处,停好车,刘冬阳一回头,忽然看到,后排的座椅上,有一个女式小包。 “是李兰芳的,她落在车上了!”齐连凤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过来。 “别打开!连凤,你先回去,我得马上给她送回去。” 第223章 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山口芳子,不,李兰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看你这么紧张的。” 齐连凤不由得问道。 “她是特高课的。”刘冬阳简短地说道,“你跟她聊了那么久,都聊些什么?” 齐连凤想了想:“也没聊什么特别的,就感觉她很会跟人套近乎。” “不说了,你快进去,我给她送过去就回来。” 他不知道李兰芳住哪里,但现在估计还在庆云酒楼,因为刚才她就是在那里下的车。 作为一个特高课的资深特工,她不应该大意到把自己的包,随便遗落在别人的车上。 这难道又是试探? 她是长谷义达找去的,这是长谷义达的意思吗? 刘冬阳顾不得想太多,如果李兰芳离开了庆云酒楼,只要酒楼里还有人,他打算直接把包交给酒楼的人。总之,这个包,自己不能打开,也不能留在自己手上过夜。 哪怕因为随意交给酒楼里的无关人员出了差错,那也是情有可原的。长谷义达并没有给刘冬阳介绍李兰芳的真实身份嘛。 酒楼女老板的东西,交还回酒楼,再正常不过。 当他赶到庆云酒楼时,看到李兰芳,正站在酒楼一楼的门前,焦急地等待着。 “刘先生,我不小心把包落在你的车上了,我想你肯定会帮我送回来的,还真送回来了。太感谢你了!” 刘冬阳刚把车停下,她就迎了上来。 接过刘冬阳递来的包,她又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刘先生,就进去坐坐吧。” 说着,还替刘冬阳把车门拉开,笑容可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冬阳之前还觉得她是有意把包留在车上的,对他或者齐连凤进行试探。 现在又感觉她真是一时大意,忘了拿包。 或者,不一定是试探,而是有意要让自己重新回来,她意欲何为? 刘冬阳倒真想看看。 他跳下车,跟着李兰芳,从酒楼大门进去,穿过后门,来到后院,后院有一个天井,周围是木结构的楼房,只有前面的三层楼,是酒楼,后面是杂物间和伙计住宿。 上到二楼,来到一个大一点的套房里。 “这是我的住地。”李兰芳介绍道。 她依偎在刘冬阳身旁,把他推进里面的客厅中。 身上的柔软,几乎贴着刘冬阳的胳膊了。 “刘先生,你先坐一下,我去酒楼看看,很快就回来。” 等刘冬阳在椅子上坐定,李兰芳给他泡了一杯茶,又出去了。 刘冬阳不禁打量起这间客厅来。 陈设古色古香,桌子和椅子,都是实木材质的老式木雕家具,墙上还挂着一幅书法作品。 旁边一道小门,门虚掩着,应该是李兰芳的卧房。 刘冬阳喝着茶,什么也没碰,也没有什么可碰的。 一会儿,李兰芳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一盘春卷,两碗汤团,一笼生煎馒头。 “刘先生,今天是除夕,按照海城的习俗,我让后厨准备了一些小吃,刘先生尝尝?” 李兰芳说着,把一碗汤团摆到刘冬阳面前,她自己面前,也有一碗。 待伙计退下后,李兰芳从刘冬阳的对面,挪到他的右侧,转过脸来,看刘冬阳没有动,便道: “刘先生,你先尝尝吧,很好吃的。” “李老板,你要是有事,尽管吩咐。没事我就告辞了。” 刘冬阳正欲起身,又被李兰芳纤纤细手按回椅子上。 “别急着走,吃了我有话跟你说。” 刘冬阳才拿起勺子,吃了几口。 “刘先生,不知道长谷参谋长有没有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 李兰芳边吃边说道。 “你不是这庆云酒楼的女老板吗?” 刘冬阳故意装糊涂,反问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特高课的。” 李兰芳说着,仔细观察着刘冬阳的反应。 “李老板,这个你似乎不应该告诉我的。” 刘冬阳波澜不惊地说道。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意外?”李兰芳追问道。 “这有什么意外的?能成为我义父家中的座上宾,如果李老板仅仅只是个酒楼老板,这才让人感到十分的意外。” “长谷参谋长想让你跟着我干,你接受了吗?” 李兰芳进一步紧逼。 刘冬阳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忙,再说,我也不擅长搞情报。所以,义父也没勉强我,我还是该干嘛干嘛。李老板,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李兰芳没有接他的话,用筷子夹起一个生煎馒头,送到刘冬阳的嘴边。 “刘先生,吃生煎馒头。” 看着她要喂给刘冬阳吃,刘冬阳赶紧用筷子接过来,自己咬了一口。 “知道这生煎馒头怎么做的吗?是先把馒头蒸熟再煎,还是直接生馒头上锅去煎?” 李兰芳瞪着一双媚眼,看着刘冬阳。 “看来李老板想跟我探讨人生?” “哈哈哈!”李兰芳把筷子放下,继续瞅着刘冬阳,“刘先生真是聪明人。馒头虽然是生的,但经过小火加油一煎,就熟了,而且特别的香。就好比刘先生,虽然对情报工作完全是新手,但你的底子好,经过调教,一定会成为情场老手的。” “看你说的,谁来调教?你?可是我对此不感兴趣。” 李兰芳自己吃了一个春卷,感叹道: “这春卷又酥又脆,刘先生也尝尝?” “不了,我真得走了。李老板,祝你除夕快乐!” “等等!等等!我还有正事没说呢。” 李兰芳又把刘冬阳拉住,继续说道: “我们得到一条消息,在你的便衣队里,有红党分子。” “什么?红党分子?你的消息可靠吗?” 不得不说,刘冬阳初听这句话,心里很震惊。他不知道李兰芳说的,是不是自己。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 如果她指的是自己,不会等到现在才说。 她第一个要告诉的,一定是长谷义达! “消息绝对可靠。就是你的两个小队长之一。你好好想想,他们当中,谁最像红党分子?” 刘冬阳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指的自己,那就跟她好好周旋周旋。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我要能想到,还能等到你来告诉我?我早把他给揪出来了!你就直接告诉我,是谁吧!” 第224章 必须秘密进行 李兰芳摇了摇头:“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两个小队长并不了解。” “那你的消息来源是?” 刘冬阳试探着问道。 李兰芳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其实,既然知道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是红党,我相信刘先生会有办法,甄别出来,对不对?” “你这消息,佐藤机关长知道吗?” 刘冬阳反问道。 “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怎么?你希望我告诉他吗?告诉了他,他也会让你去查。” 刘冬阳忙道:“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我的两个小队长,都是佐藤机关长安排的,包括便衣队的一些骨干,都是机关长亲自挑选,派给我的。要是弄错了,我怎么给机关长交代?” “啊?”李兰芳惊讶地看着刘冬阳,“这么说,你就是个傀儡?那你还不愿意到我这边来?” 刘冬阳轻轻一笑:“李老板,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好歹我也是他们的头儿,我倒觉得佐藤机关长对我不错,亲自帮我挑选人员,这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的关照。” 他特地又看了看手表: “李老板,在下真得告辞了。至于你刚才说的情况,我回去就着手调查,如有结果,一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你留步!” 说完,转身从客厅出来,下楼后迅速穿过酒楼大堂,回到自己的车上。 除夕的夜,街上空无一人。 刘冬阳开着车,边走边在思索。 李兰芳所说的,如果是真的,自己该怎样做? 很明显,她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就是要看自己怎么做。 这里面也包括长谷义达。 这是一场试探,也是一场考验。 通过了,能获得他们的信任。没通过,将前功尽弃,还会给自己惹上不小的麻烦。 而且,听她的意思,此时并没有告诉其他的人。只要消息走漏,必是从自己口中传出的。 到了自家的门外,他把车停下,没有马上开门进去。 坐在车里,接连抽了好几支烟。 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诚如李兰芳所说,既然已经知道二人中必有一人是红党,就不难想个办法,把他查出来。 但查出来后呢? 直接抓捕? 自己人抓自己人,一旦事情泄露出去,他该如何对组织上解释? 要不,先跟组织做个汇报?争取组织上的同意? 不行! 李兰芳能够十分肯定地说,便衣队的小队长是红党分子,说明她有确凿证据,这证据是谁提供的? 自己如果跟组织汇报,会不会被那人察觉?反而不妙。 而且,这种事,推给组织上来做出抉择,如果组织上提前通知,让其撤离了呢?走漏消息的责任,就是他刘冬阳了。 舍卒保车! 刘冬阳丢掉最后一颗烟头,长舒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舍卒保车。” 先查明是谁,抓捕后,再想办法,通知组织。 这件事,不能告诉齐连凤。万一她心一软,背着刘冬阳,跟上线通风报信了,结果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平息了一下情绪,刘冬阳打开铁门,把车开了进去。 …… 大年初一,刘冬阳一早就去了五号大院。 徐志和严明富,还有一些便衣队员,陆续到来,给刘冬阳道了声拜年了,之后,闲扯一通。 反正没事,几个人凑到一起,当着刘冬阳的面,玩起了纸牌。 刘冬阳也看了一会热闹,徐志要他坐下来,玩一盘,被刘冬阳推掉了。 “你们玩,我待一阵,还要去佐藤机关。” 昨晚他就想过了,得把这件事,先给佐藤进知会一声。 最好再叫松本太郎协助,这样,不至于让海城的红党地下组织,把矛头直接指向自己。 佐藤进跟往常一样,起床之后,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佐藤理惠也跟着去了。 当刘冬阳敲门进来的时候,佐藤理惠正站在墙上的地图前,给佐藤进讲述着什么。 见到刘冬阳,两人都退回到座位上。 “刘桑,你们华国人,大年初一不是都要在家休息吗?你怎么来了?” 佐藤进寒暄道。 刘冬阳道:“商行放了假,我还是要过来,看看机关长有什么吩咐没有。” 佐藤进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对了,昨晚在长谷参谋长家,一定度过了一个有意义的除夕吧?我的那份礼物?” “送到了。义父很喜欢。”刘冬阳答道。 紧接着,他便把自己怀疑便衣队里有红党卧底的事,跟佐藤进汇报了。 “刘先生,你有证据吗?” 首先发问的是佐藤理惠。 “暂时还没有,我不也只是怀疑嘛。”刘冬阳解释道。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李兰芳来。只能说是自己猜测,自己怀疑。 “你怀疑谁是红党分子?”佐藤理惠进一步追问。 刘冬阳做犹豫状,想了一想,才说道:“就在两个小队长当中。” “你是说徐志和严明富?”佐藤理惠紧追不舍。 “两人中的一个吧,具体是谁,还需要甄别。” 佐藤理惠看着佐藤进,说道:“这件事,必须要秘密进行。一定不要搞错了。” 刘冬阳看出来了,安插到便衣队的人,不是佐藤进挑选的,而是佐藤理惠。 现在他终于明白,佐藤进连华语都说得结结巴巴,他怎么了解那些华国人的情况? 而佐藤理惠就不一样了。她是佐藤机关的情报组组长,又精通华语,认识不少华国人。 也就是说,佐藤进想要在便衣队里安插人手,这任务交给了佐藤理惠去办。 佐藤理惠转过头,问刘冬阳: “刘先生,你有办法,查出他俩谁是卧底吗?” 刘冬阳摇摇头: “我没有把握,只能试一试。而且,我希望机关长同意,让松本组长协助我。” 佐藤理惠把手一挥: “不用那么麻烦,刘先生,你需要什么,跟我说。我来配合你。” 刘冬阳把佐藤理惠打量一番,眼前一亮: “对呀,有理惠小姐相助,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凑过去,把自己的初步想法,详细跟佐藤进和佐藤理惠说了说。 “这样行吗?” 佐藤理惠疑惑道,“要是他们两个都在,怎么确定是谁干的?” “所以,我还需要另外派人,盯着他俩。”刘冬阳认真地说道。 第225章 一招险棋 正说着,佐藤进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刘冬阳和佐藤理惠都停止了说话,佐藤进接起电话: “莫西莫西!” 电话那头也是讲日语的。刘冬阳留意到,那是机关长的内线电话,听语气,有点像长谷参谋长。 佐藤进没说两句,挥手示意刘冬阳先退下。佐藤理惠也要随着起身,被佐藤进制止了。 刘冬阳回到隔壁自己的办公室,长谷义达打来的电话,让自己退下,而佐藤理惠却留在了那里,说明是很要紧的工作电话,很可能跟佐藤理惠有关。 他以为电话打完后,佐藤理惠会来找他,详细谈论查卧底的细节,刚才只是简单说了个大概,并没有仔细探讨。 没过多久,机关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佐藤进机关长和佐藤理惠同时从里面出来,却并没有要找他的意思。 “理惠小姐!” 两人匆匆从刘冬阳办公室门前经过的时候,刘冬阳迎了出去,主动招呼佐藤理惠。 “刘先生,刚才所说的事,回头我再找你详细谈。现在我们有急事。” 佐藤理惠边说,边随着佐藤进往楼下走。 “你们这是要出去?”刘冬阳随口问道。 佐藤理惠轻轻点了点头。 接到长谷参谋长的电话,就急匆匆出门,多半是去驻军司令部。刘冬阳不便多问,退回房间。 站在窗前,目送佐藤进他们上车出了机关大院。 他刚才给佐藤理惠说的办法,是一招险棋。 他当着佐藤进的面,对佐藤理惠说,要把自己当作一直没有查出来的红党卧底“鸿雁”,并且让佐藤机关长派松本组长去五号大院,当着众人把他控制起来。 既然佐藤理惠主动请缨,愿意参与进来,那就由佐藤理惠的情报组派几个华语流利的特工,假扮成红党地下组织成员,想法去营救。 借此来观察,便衣队的徐志和严明富有何反应。 为了给营救留下一线机会,关押地点,就定在五号大院。 由松本太郎派行动组队员和便衣队联合看管。 “鸿雁”的代号,除了他自己这条线的同志,还有根据地的赵部长,没有其他人知道。连海城地下组织也没听说过。 所以即使“鸿雁”被抓,红党方面暂时是不会派人来救他的。 如果徐志和严明富对他被抓都无动于衷,那他也算尽力了。再查不出来,正好去找李兰芳,要她说出更多的信息来,说不定还能确定她的消息来源,搞清楚谁是叛徒。 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必须确定,佐藤进完全不怀疑“鸿雁”就是刘冬阳。否则,就有点自掘坟墓了。 从刚才现场的情形来看,佐藤进和佐藤理惠都没有特别反对这样的计划,自己说出“鸿雁”的代号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太在意。 刘冬阳反复把这个计划的细节梳理了一遍,他觉得还是要给齐连凤透露一点。 那就是他被抓,是演戏,没有危险。 她照常去医院上班,不要受影响。 想到这里,他下楼去,驱车直奔自己的住处。 齐连凤正好没有值班,在家里待着。 “冬阳哥,你回来得正好。我弄了些菜,还准备了酒。昨天除夕,咱们都没好好在一起庆祝一下,现在蒋魁也不在,就我们俩,中午好好吃个饭,喝点酒。” “好啊。难得!” 刘冬阳一边说,一边去厨房,灶上还炖着汤。 “真香!连凤,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们平常在家都不开伙,一日三餐全在外面吃,今天是齐连凤第一次下厨。 “这还用学吗?我从小就会好不好。” 齐连凤得意地说道。 饭菜上桌,酒杯倒满。 齐连凤把其中一杯,递到刘冬阳面前,两人举着杯,轻轻碰了一下。 “连凤,我看,以后咱们可以在家自己弄饭菜了。你这手艺,我以前可没机会尝到。” “恭维我,就是要我多做家务吧?” 齐连凤心情愉悦,也跟刘冬阳开起了玩笑。 刘冬阳心里还有些惭愧,昨晚他给李兰芳送包包,被那个女特务强行留下,还吃了汤团和生煎馒头。却没有机会单独和齐连凤搞个什么仪式,迎接新年。 “家务我也会做。我也会做菜。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全职主妇的。” 听到全职主妇这几个字,齐连凤俏脸微红。 “连凤,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说。” 齐连凤还沉浸在刚才的话中,抬起脸来,看着刘冬阳道:“什么事?” “佐藤进要派人抓我。”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齐连凤急道:“什么?你暴露了?” 刘冬阳摆了摆手:“我还没说完,他派人抓我,说我是红党卧底‘鸿雁’。这件事,是我跟佐藤进商量好的,演的一出戏。到时候你不要惊慌,就当啥也没发生。要不了几天,我就会回来。” 齐连凤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演给谁看?” 刘冬阳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示意她:“吃菜,不要那么紧张。我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更好。” 齐连凤不放心,还在追问:“你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会。我就是怕你担心,才提前告诉你。你也不要去找我,也不要找佐藤进。他们应该知道,这方案是我提出来的,你跟我在一起,我透露给你,理所应当。” 齐连凤这才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都计划好了。我就不过问了。” “另外,昨晚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长谷义达想让我加入佐藤理惠的情报组,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佐藤理惠的情报网。我想这是一个机会。我刚才说的这个计划,如果顺利的话,会让她的一部分在海城的情报人员,出现在我的面前。” 齐连凤有点不理解。 “你去情报组,不是跟他们在一起?迟早都会认识他们啊。” 刘冬阳轻轻一笑:“没那么简单。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即使有长谷义达的指示,佐藤理惠很可能会让我自己单独一条线,和其他情报人员不发生交集。” “哦,我明白了。我们可以单线联系,他们也会保持单线联系。最终汇总在佐藤理惠手中,对吧?” 第226章 秘密任务 刘冬阳点点头:“就这么个意思吧。等下我还要回佐藤机关,就不能在家陪你的。” 上午跟佐藤理惠简单说了他的计划,很多细节还没有商量好。 他估计,佐藤理惠应该从驻军司令部回来了。 齐连凤点了点头: “好。我今晚也要去医院值班。” “大年初一还值班?” “医院嘛,什么时候,都得有人。” 也确实是,商行因为大家都停业过年,开门也没有业务。 医院只要有人生病,有人受伤,随时都有事。 两人刚吃完,齐连凤还在收拾碗筷,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知道家里电话的人不多,刘冬阳立即过去接了起来。齐连凤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莫西莫西!我刘冬阳。”刘冬阳自报家门。 “刘先生,我是理惠。你马上过来一趟。” 话筒里传来佐藤理惠的声音。 看来刘冬阳猜的没错,她和佐藤进已经从驻军司令部回来了。 “到哪里?佐藤机关吗?我正好准备过去呢。” 刘冬阳回答道。 佐藤理惠停顿了一下,说道:“算了,还是在你家门口等我,我马上来。” 刘冬阳放下电话,齐连凤看着他,问道: “是谁打电话?” “是佐藤理惠。她马上就过来,应该是找我有事。” 刘冬阳不便说得太具体,齐连凤只是“哦”了一声,继续收拾。 “连凤,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乱了阵脚,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刘冬阳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佐藤理惠这次找他,很可能是落实他提出的那个计划。 什么时候实施,持续多长时间,他只能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不过应该不是现在。因为说好的,要当着便衣队的人的面。 没过多久,听到门外有汽车喇叭声,刘冬阳跟齐连凤道别后,穿上外套,手上挎着大衣,开门出去。见佐藤理惠一个人开着车,正好停在门前。 “上车!” 佐藤理惠隔着车窗对刘冬阳道。 刘冬阳拉开副驾的车门,一脚跨了上去,又把门关好。 “咱们要去哪里?” 佐藤理惠道:“根据长谷参谋长的安排,你今后就是我们情报组的人了。” “义父都跟你说了?能加入情报组,是我的荣幸。” 刘冬阳一副兴奋的样子。 “其实,我倒觉得你在隆盛祥商行挺好的。”佐藤理惠看了眼刘冬阳,“这是你的意思吗?还是长谷参谋长主动的安排?” “我没有这意思,在哪里都是为皇军效劳。昨晚在义父家,他主动提到的。” 刘冬阳赶紧解释道。 “你也别紧张。以你的身份背景,做我们的情报人员,确实有优势。咱们以后就是一条线的了。现在就有个任务,咱们边走边说。” “有任务?那查便衣队里红党卧底的事?” 刘冬阳以为她来就是为了这事,竟然还有别的任务。 “那件事,等你回来再说。”佐藤理惠淡淡地说道。 “回来?从哪里回来?” 刘冬阳听着她话里有话,连忙问道。 “你去苏城一趟,我们的情报人员,搞到了一份红党在江南的兵力分布图,你去把它取回来。本来应该我亲自去的,司令部那边,这几天抓了我的差,我一时脱不开身。” 佐藤理惠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我什么时候动身?就我一个人去吗?” “现在就动身。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在那里还有一个人,跟你同行。你这次是秘密出行,所以,我没有把你叫到机关办公室,这次的行程,除了你和同行之人,没有人知道。” 刘冬阳想了想,他们能搞到红党军的兵力分布图,难道在红党军内部,有他们的人? “理惠小姐,你确定那兵力分布图,是真实的吗?” 他提出了疑问。 “不论真假,拿回来,我们有其他办法来核实。” 听到这话,看来她也不是很确定。 佐藤理惠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刘冬阳。 “你先看看这个,这是你到了苏城之后的接头地点和接头暗号,看完给我。” 刘冬阳飞快地扫了一眼,记在心上,然后把纸条还给佐藤理惠。 有那么一刻,刘冬阳甚至怀疑这又是佐藤理惠在试探他。这会不会是加入情报组之前的考核? 突然派他外出,都来不及跟任何人通知一声,包括齐连凤。 又派了一个人,跟他一道,应该是监督他的行踪。 如果只是去苏城取一张图纸,倒很简单。 这种考核,他没放在心里。 别又弄个什么假游击队、假侦察连来设个圈套,老来这一套,一点新意也没有。 不过看着又不像。要是出行的时间和路线,只有佐藤理惠知道,哪里来的假游击队伏击他? 从佐藤理惠对待这件事的保密程度来看,应该真有那么一张图纸,等他去取。 那么就是等他见到图纸,会不会有其他反应了。 刘冬阳暗自决定,不管图纸是真是假,他都得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法跟组织上取得联系了。 到了火车站外,佐藤理惠把车停好,坐在车上等着。 刘冬阳也静静坐在座椅上,没有急着下车。他知道,在等那个同行之人。 冬天的阳光,撒在站外广场上,进进出出的人们,却无心享受这难得的暖阳,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灰布长衫,头戴黑色礼帽,戴圆框眼镜的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 他来到佐藤理惠的车旁,跟佐藤理惠打着招呼:“佐藤组长,您来了?” “上车来,我先给你们说几句。” 佐藤理惠让那男子也上了车。 待男子在车的后排坐下,佐藤理惠介绍道: “这位是刘冬阳,隆盛祥商行的掌柜,此次行动,由他负责。这位是坂田次郎。” 她又掏出一个证件,递给坂田次郎: “坂田君,这是你的证件。你就叫田永财,是刘老板的账房先生。这次你们去苏城,催收账款。” “哈依!” 坂田次郎点头应道。 “别哈依哈依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华国人!”佐藤理惠提醒道。 “明白!” “该交代的,我都告诉刘先生了。你们去吧。” 刘冬阳和田永财,下车直奔火车站售票厅。 佐藤理惠在站外一直看着,等他俩买好了车票,从进站口进去,她才发动汽车,朝五号大院驶去。 第227章 刘队长什么时候回来 自打便衣队成立至今,佐藤理惠从来没有到过五号大院。 但她对这里并不陌生。 因为便衣队最初的成员,几乎都是她一手挑选的。虽然这些人并不是情报机关的特工,但她对他们还是进行过审查的。 刘冬阳说,他怀疑便衣队的两个小队长中,有一个是红党卧底,却又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但做事一贯谨慎的佐藤理惠,还是宁愿相信是真的。 早上刘冬阳简单跟她提到一个方案,他自己假扮红党卧底“鸿雁”,当着便衣队员的面,由佐藤机关派人对他实施抓捕,来检测那个红党卧底,会不会把这消息传递出去。 这是第一步。 如果这一步卧底保持不动,再进行第二步,由佐藤理惠派特工,冒充红党地下组织行动队,前来营救“鸿雁”,但却落入松本太郎的行动组和便衣队的合围之中。借以试探,会不会有人暗中协助假“红党行动队”脱险。 这个计划的细节一定要好好计划一番,得确保最关键时刻,便衣队的两个小队长正好单独遭遇假“红党行动队”。不然,卧底绝不敢贸然出手相助。 因为长谷参谋长的电话,打断了刘冬阳和佐藤理惠继续商议细节,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个大致框架。 长谷义达把佐藤进和佐藤理惠叫到驻军司令部,是为了日军近期即将展开的一次大规模清乡。 作为海城驻军司令部下属情报机关,佐藤进负有提供敌方兵力分布情况的责任。 事实上这项工作,佐藤理惠的情报组早已着手进行。 他们几天前就搞到了一份红党军兵力分布图。但因为佐藤理惠接到指令,要在驻军司令部长谷参谋长那里,协助制定新的行动方案,脱不开身,才叫刘冬阳替她前往苏城。 这份行动方案,不仅包括即将开始的清乡扫荡,还包括随着日军的推进,而同步跟进的情报特工的渗透。 对佐藤理惠来说,现在两件事碰到了一起。 一件是查出隐藏在便衣队的红党卧底,另一件,就是新的特工渗透计划。 就在决定派刘冬阳前往苏城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可以把这件事,和查红党卧底的事,结合起来。不一定等到刘冬阳回来。她自己可以先做起来。 但她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刘冬阳。 来到五号大院,徐志和严明富等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玩起了麻将牌。 上午他们还只是玩玩纸牌,觉得不过瘾,反正现在是放假期间,大家到五号大院也不是来工作的,就是觉得这里宽敞,还隐蔽,不受打扰,刘冬阳已经来过,大概不会再来了,可以放心大胆地玩,还加上了筹码。 没想到佐藤理惠突然走了进来,一时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大家都放下手中的牌,站起身,局促不安地看着佐藤理惠。 “佐藤组长,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几个人,是认识佐藤理惠的,连忙招呼道。 同时挪过一把椅子来,请佐藤理惠坐。 佐藤理惠没有就座,而是走到麻将桌前,故作轻松地看了看桌上的牌,问道: “你们难得放假,大家在一起乐一乐,挺好。谁赢了?谁输了?” 徐志忙道:“有输有赢,输赢都不大,我们纯属娱乐,纯属娱乐。” “好啊。我也没事,我来陪你们玩几圈?徐志,严明富,你们别站着了,快坐上桌来呀。” “佐藤组长还会打我们海城的麻将?” 有人好奇地轻声说道。 被佐藤理惠听到,她笑道:“我会一点,有什么规矩,你们先跟我说,打着玩嘛,输赢都无所谓了。” 说是这样说,上桌的几人,可不敢真的赢了佐藤理惠的钱。 其他人,挂着膀子看热闹,胆怯的,只看徐志或者严明富等几个便衣队的牌。有胆大的,站到佐藤理惠的背后,远远地默默地看佐藤理惠手中的牌。 佐藤理惠手上在摸牌,口中却东一下西一下,聊着便衣队的事。 她在便衣队有眼线,但她却当不存在,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 “你们刘队长这次过年,给你们发了不少红包吧?可别都输在牌桌上了。”她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转到刘冬阳身上。 “那不会。我们就是小打小闹,不来点刺激,玩着没劲。” 徐志们赶紧说道。 “说起来,你们便衣队成立,大半年了吧?你觉得你们的刘队长怎么样?” “很好。挺仗义,对兄弟们也好。” 几个人抢着说道。 她看着下首的徐志,推出一张牌:“九条,要不要?” “我要,碰九条。佐藤组长,你没看出我等的就是这张吗?”徐志一时得意,忘了要让着佐藤组长。 众人都看着他,他才醒悟过来,有点尴尬。 佐藤理惠却像没有看见,继续聊着天。 “我听说有一回徐志替刘队长挨了枪?你开着刘队长的车,被抵抗分子袭击了,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刘队长,有这回事吗?” “嗨,是我运气不好,侥幸,别提了!” 徐志随口答道。 “对了,刘队长平时跟你们玩牌吗?” 佐藤理惠一边摸牌,一边又问道。 “他,好像没跟我们打过牌。他喜欢喝酒,不喜欢玩牌。”徐志回答道。 “是吗?” 严明富半天没吱声,眼睛全在自己面前的牌上,这时才说道: “我觉得主要是他太忙了。今天早上,他来这里,我们都想留他一起玩一把,他待了没一会儿,又忙去了。” “他确实事情比较多。” 佐藤理惠点点头,表示认可。 几圈下来,佐藤理惠竟然赢了好几盘。她看出桌上几人,都在让着她,也不好再打下去,便把牌一推,道: “我不玩了。徐志,明富,我来是跟你们说一件事。”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吧。刘队长被我派去苏城,帮我取一件东西。所以,他不在的这几天,便衣队暂时由你们俩负责,把弟兄们分派下去。严防抵抗分子在春节期间,搞破坏。” 徐志、严明富立马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答道:“是!请佐藤组长放心,刘队长在不在,我们都会尽心竭力的。” “我对你们还是放心的。那我就先走了。” 佐藤理惠吩咐完,准备离开。 “那个,佐藤组长,刘队长去苏城,什么时候回来?”徐志紧跟着,送佐藤理惠出门,顺口问道。 第228章 到苏城 佐藤理惠停下脚步,看着徐志。 徐志忙道:“哦,我知道,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 “知道就好。这次就算了,以后注意点。刘队长去苏城,顺利的话,两三天就回,慢则四五天。” 说完,她迈开步伐,离开了五号大院。 她相信,刚才跟徐志的对话,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听到了。 她就是特意到五号大院来,不经意间,把刘冬阳的去向,透露出去。并且还提到,去苏城,是帮她取一件东西。 她在决定派刘冬阳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要自己出面,清查隐藏在便衣队的红党卧底。 现在连她放在便衣队的眼线都不用,既然便衣队被红党渗透了,她的眼线,会不会也有问题? 她怀疑所有华国便衣队员。 离开五号大院后,她招来几个情报组成员,轮番蹲守在五号大院外,开始实施对徐志和严明富的监视。 …… 再说刘冬阳和坂田次郎上了火车,一路顺畅,到达苏城火车站,已是傍晚。 刘冬阳对苏城相当的熟悉,他的娃娃亲未婚妻周晓舒的家,就在苏城。 刘家跟周家是世交,他从前常来苏城。 下了火车,坂田次郎拎着提箱,紧跟着。 “老田,你以前来过苏城吗?”刘冬阳问道。 坂田次郎摇了摇头:“没有。” 刘冬阳看了看夜幕降临的街道,对他道:“今天时间太晚,我们先找个旅店住下,明天再去接头。” “好的。一切听刘先生的。我这次就是专门来协助你的。” 坂田次郎咧着嘴,又说道:“要不就在这火车站附近,找个旅店?” “不好。我们是来催账的,哪有一个掌柜一个账房,来到苏城,还住在火车站旁的?”刘冬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招了两辆黄包车。 刘冬阳在前,坂田次郎在后。刘冬阳给黄包车夫报了个地名,又对后面的车夫道:“你跟着他,我俩一起的。”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跑了大约半个多钟头,来到城中的平江路,这里的建筑古色古香,颇有江南民居的风格。街面上人流熙来攘往,商铺林立,是苏城较为繁华之处。 黄包车在南亭酒店门前停下,付了车资后,刘冬阳径直朝南亭酒店的服务台走去。 这南亭酒店,是苏城几家主要的高档酒店之一,来这里入住的,非富即贵。 刘冬阳开了一个双人间,然后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和坂田次郎来到了三楼。 “先生,晚餐是你们去餐厅,还是送到客房?” 服务生礼貌地问道。 刘冬阳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初来乍到,等会还是自己去外面吃吧,顺便逛逛苏城的水巷。” “那好,两位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服务台打电话。” 服务生说完,退了出去。 坂田次郎提箱里,装的其实就是几件衣服,既有给他自己准备的,也有给刘冬阳预备的。 佐藤理惠临时通知刘冬阳,他都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但坂田次郎却得到了佐藤理惠的通知,准备了不同款式的衣物。 他听刘冬阳说,要出去逛苏城的水巷,把提箱往壁柜里一塞,问刘冬阳道: “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哪去?”刘冬阳反问道。 “不是说去逛水巷吗?”坂田次郎迷惑道。 “你还真以为我们要去逛水巷?你在这里待着,我要去会会隆盛祥商行在苏城的供应商。” “那我,不跟你去了?”坂田次郎失望地说道。 “我是隆盛祥商行的掌柜,你这个账房先生是假的,跟着我去,不怕穿帮啊?” 刘冬阳当着坂田次郎的面,用酒店房间的电话,拨了外线。 联系好了后,他拍了拍坂田次郎的肩头,道:“晚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走了!” 他知道,坂田次郎不仅是他此行的搭档,更是负有监视他的使命。 他可不习惯自始至终都处在被监视之中,有意撇下坂田次郎,给自己多一点灵活自由的空间。 再说,他这也是兼顾隆盛祥商行的业务,怎么都说得过去。 出了南亭酒店,没走几步,他感觉身后有人跟来,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坂田次郎。 刘冬阳叫了黄包车,坂田次郎也叫了黄包车。 “喜欢跟着,你就跟着吧。”刘冬阳暗道。 坂田次郎这样的举动,更加印证了他是受佐藤理惠的指派,一路来监视的。 刘冬阳跟人约好了,在松鹤楼碰面。黄包车到了松鹤楼,他下车后,特意看了看后面,坂田次郎果真跟了上来。 他微微一笑,走进松鹤楼。 松鹤楼是苏城一家颇具盛名的饭店,仿古式的建筑,以经营正宗苏帮菜而出名。 刘冬阳报了一个名字,被服务生领到二楼一个雅间。 “刘老板,快快请上座!” 里面坐了好几个人,都是商人装束,为首之人,便是隆盛祥商行在苏城的代理商,周大江。 说起来这个周大江,跟周晓舒还有点亲戚关系,不过隔得比较远。 他是不会把周晓舒家牵扯进隆盛祥的,虽然他并不满意这门娃娃亲。 “周老板,幸会幸会!”刘冬阳拱手寒暄道。 “哎呀,刘老板此次来苏城,也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仓促之间,略备薄酒,权当给刘老板接风洗尘了。” 周大江又把座上的其他几位,给刘冬阳一一作了介绍,有的是周大江的手下,有的是周大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双方在友好祥和的氛围中,就彼此关心的生意上的事,深入交换了意见。 酒没少喝,话没少说。宾主尽欢。 末了,周大江提议,转移地方,大家伙去河边的画舫上,继续把酒听曲。 从松鹤楼出来,刘冬阳朝附近看了看,没有看到坂田次郎,估计他等不及,先自己找地方吃饭去了。 等刘冬阳回到南亭酒店,坂田次郎还没回来。 这小子,该不会去苏城的勾栏寻欢去了吧? 直到深夜,坂田次郎才醉醺醺回到酒店的房间,据他说,苏城的夜晚,太诱人了,他被灌了好多酒。 “被谁灌酒?”刘冬阳戏谑地问道。 “就、就是一个叫花、花街巷的地方,好多花、花姑娘。”坂田次郎语无伦次地说道。 “快睡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干。” 第229章 拿到图纸 原来,坂田次郎一路跟着刘冬阳,到了松鹤楼,他还尾随着上了二楼,见雅间里几个老板模样的人,跟刘冬阳热情打着招呼,他又退到楼外。 “你倒是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我也得找个地方消遣去。” 坂田次郎嘀咕一句,顺着松鹤楼外的街道,一路逛去,不知不觉,到了一个所在,那里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过路的男人,就迎上来,软磨硬拽,往旁边的小楼里拉。 坂田次郎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苏杭美女天下闻名。如今他到了苏城,晚上又没有别的安排,正好,找几个花姑娘,陪着喝喝花酒,找个乐子。 而刘冬阳却并非单纯去见周大江,他向周大江询问了近期跟海城隆盛祥商行之间货物往来的情况,周大江都如实做了汇报。 他跟周大江们分别后,自己先去明天要接头的地方,踩了踩点,熟悉熟悉环境。 他不知道这次苏城之行,是不是一次试探,也不知道将要取回的兵力分布图,是真是假。但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提前去踩点,必不可少。 看到坂田次郎一脸醉意,刘冬阳对这个搭档,多少有点失望。 不过,这人如此贪玩,也未尝就是坏事。 至少,对他的监视,就不会那么严格。 假如明天拿到的兵力分布图是真的,他该如何处置?肯定得带回去,给佐藤理惠。 而且不能在分布图上动手脚。 他出来得又那么仓促,照相机也没有带。即使带了照相机,也不方便把分布图拍下来。 他只能凭着自己超强的记忆,把图上的信息强记下来。 打定主意后,刘冬阳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是被坂田次郎叫醒的。 “刘先生,餐厅把早餐送来了,起来吃吧!” 他翻身下床,洗了一把脸,跟坂田次郎一起用了餐。 “今天上午,我去接头,你跟我分开走,在附近观察,有什么异常情况,通知我。如果一切顺利,我拿到东西,先行离开,你再自己回酒店来。” 刘冬阳吩咐道。 “我们不一起回来吗?” “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明显,还是分开去,分开回吧。”刘冬阳道。 苏城现在在日军占领之中,佐藤理惠本可以把情报组在苏城的地址告诉他,让他直接去取。 可她却给了他一个别的地址,还有接头暗号。搞得跟地下党一样。 其目的,就是不想让刘冬阳直接去佐藤机关在苏城的联络点,对他还需要保密。 两个人都换了一身衣服,从酒店出来后,就分开了。 接头的地点,在山塘街,那里房屋,前面是街,屋后是河。河道蜿蜒,河上有很多石拱桥,小船在桥下穿行,那才是有名的水巷风光。 刘冬阳沿着山塘街边走边看,顺便买了一份当天的报纸,来到一个小木楼前,抬眼一望,门前挑着一面旗幡,上写春来茶馆。 就是这里了。 昨晚他就来过,他迈步走了进去。 直接上楼,找了一个后窗临河的位置,招呼小二上了茶, 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手中的报纸。 茶客三三两两,都是操着本地方言的当地人。 他在那里等了近一个钟头,也没有人上来主动跟他接头。 这时,上来两个年轻男子,在刘冬阳隔壁桌子旁坐下。 刘冬阳侧耳细听,确定他们是外地人。 来接头的情报人员,会不会是外地人? 他特别留意了那两个男子,从聊天内容判断,他们是来苏城采购丝绸的,生意谈妥,顺便来水巷体验体验。 楼上的茶座都坐满了,正当刘冬阳看看手表,以为今天的接头失败了的时候,一个女人走到他旁边,问道: “请问,这里有人吗?” 刘冬阳抬头一看,见女人穿着一身旗袍,齐耳短发,素颜没有化妆,看起来像是在公司做事的女职员。 “您随便。”刘冬阳想也没想,把手一伸,示意道。 “先生好像在等人?” 女子坐下后,把挎包放到身旁,叫了茶水。见刘冬阳不停地看表,便攀谈起来。 刘冬阳点了点头,朝楼梯口看了看,要等的人,怎么还没来? “这家春来茶馆的生意,一向很好,都没有位置了。”女子抱歉地说道。 “你……” 刘冬阳惊异地看向女子,她在跟自己对暗号! 原来跟自己接头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还说着一口软哝吴语。 “我是第一次来苏城,朋友给我推荐了这家茶馆,他却没有来。” 刘冬阳说道。 女子把身边的挎包,放到腿上,从里面取出一份报纸,对刘冬阳道: “先生的报纸可看完了?我们交换着看吧。” 她把报纸递到刘冬阳面前,刘冬阳也把自己的报纸,递了过去。 在他接过报纸的时候,感觉到报纸下面,还有一张东西。他心知肚明,把报纸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站起来道: “我那朋友看来不会来了。我先告辞,小姐慢慢看吧。” 女子对他莞尔一笑,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再会!” 刘冬阳飞身下楼,他没有从先前进来的前门出去,而是从一楼的后门,来到河边,这里早有一只小船,停靠在门前。 “先生,我没迟到吧?” 船上的船夫见到刘冬阳,上前拉着小船的缆绳,等刘冬阳一步跨上船,他才回到船上,用竹竿把小船撑到河中央,然后摇着桨,缓缓离去。 这是刘冬阳昨晚专门找来的船夫,说自己在茶馆喝完茶,要顺便游览水巷。约定了时间,让他这个时间在这里等着。 “先生,侬是第一次来苏城?” “不是。不过,上一次来,是好几年之前了。” 闲聊一阵,船夫扯开嗓子,唱起了江南民谣: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老伯,你就别唱了。”听着船夫的破锣嗓子,刘冬阳实在听不下去了。 “好,这歌得小娘子来唱,阿拉唱得不好。” 船夫尴尬地一笑,住了嘴。 第230章 分开上车 坂田次郎在街上,混在来往的人群中,眼睛盯着春来茶馆。 刘先生进去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出来。 他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又不好贸然进去,打乱了计划。 最后,干脆自己找了个茶铺,在门口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注视着春来茶馆那边。 又过了个把钟头,刘先生依然没有出来。 他感觉到不对劲。 就算没有接上头,也早该出来了。 他顾不得许多,匆忙跟茶铺老板结了茶钱,赶到春来茶馆。 店伙计见有人进来,热情招呼着,跟在他身后。 “老板,喝茶?” 他不做声,楼下看了没有,就往楼上去。 “老板,楼上请!”店伙计急忙往楼上让。 楼上也没有。 又返回一楼,这才发现,一个角落里,有一道小门,通到小木楼的后面。 赶过去一看,竟然是水边。 看来,刘先生从前门入,而又从后门出去了。 坂田次郎嘴角一咧:“好啊,接上了头,竟然悄无声息地撤了!” 如果没有接上头,刘先生一定会从前面出去通知他,看来,定然是已经接上头,拿到了东西。 按照事先约定,坂田次郎此时应该自己回酒店去。回到酒店后,再跟刘先生会合。 但他并没有回酒店,而是单独去了一个地方。 转了一大圈,才叫辆黄包车,返回南亭酒店。 按说刘冬阳先撤,早就该回到酒店了,可是酒店里并没有刘冬阳。 却说刘冬阳,船夫划着乌篷小船,在河上慢慢悠悠,摇啊摇的。 刘冬阳坐在船舱里,低矮的船篷,他看不到船夫的面部,船夫也看不到他。 他取出报纸,把藏在报纸后面的兵力分布图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作为江南一带的人,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刘冬阳对江南一带的地理分布,都是非常熟悉的,可以说在他的心中,有一张无形的地图。 他看着兵力分布图,跟自己脑海中的地图比对着,很快就看懂了。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轻轻的笑容,把分布图收好,吩咐船夫靠岸。 等刘冬阳赶回南亭酒店,坂田次郎早已等得有些急躁了。 见到刘冬阳,立马问道: “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刘冬阳指了指自己的包,神秘地答道。 “那咱们马上动身回海城?” 坂田次郎试探着问道。 “行!”刘冬阳点头同意,“我们先去火车站,买好了车票,要是还有时间,就在站外找个地方吃饭,填饱肚子。” 两人退了房,走出酒店,分别叫了两辆黄包车,往火车站而去。 就在黄包车上,刘冬阳隐隐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他在回到南亭酒店之前,可以很肯定地说,没有这种感觉。 而且,自己前去接头的时间和地点,除了坂田次郎,没人知道。 就算在接头时被人盯上,从他离开春来茶馆,到回了酒店,这期间都没有人跟踪,怎么从酒店出来去火车站,反而被人跟踪了? 莫非跟自己接头的女人出了问题? 跟踪的人,是冲着她来的,然后顺藤摸瓜,尾随上了他? 那这都是哪方面的人呢? 红党?还是军统的人? 刘冬阳暗自笑道:也可能是佐藤理惠特地安排的? 行踪被人盯上,总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刘冬阳的黄包车在前,坂田次郎在后,他又不方便提醒坂田次郎。 只好一直等到了火车站,再见机行事。 到了火车站,两人从黄包车上下来。 坂田次郎凑到刘冬阳身边,小声道:“刘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被人盯上了?” 刘冬阳微微点了一下头,对坂田次郎道:“老田,你去买车票。” 坂田次郎会意,拎着提箱,独自朝售票处走去。 刘冬阳退到一处人多的角落,掏出香烟,点上一支。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坂田次郎和他的周围。 中午的售票处,排队的人很多,坂田次郎排了一刻钟,才买了两张去海城的车票。 “什么时间的火车?”刘冬阳悄悄靠过去,轻声问道。 “还有差不多一个钟头。” 坂田次郎看了看手表。 “够吃一顿饭了。走吧。” 两人就在火车站对面的街上,找了家小餐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样菜。 这个位置,视线开阔,可以看到火车站广场上的情景。 菜上得很快,两人边吃边注视着窗外。 “老田,你这两天有没有招惹上什么人?” 刘冬阳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跟踪咱们的人,是冲我来的?”坂田次郎惊异道。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坂田次郎想了想,道: “我怎么觉得不安全呢?要是他们跟着上了火车,咱们更加危险。” “你想到了什么?”刘冬阳紧紧追问道。 “哦,没什么。也许是我们都多疑了。咱们这次来苏城,没几个人知道。吃饭,吃了上车,几个小时就到海城,咱们此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坂田次郎故作轻松地说道。 刘冬阳可不敢轻松。盯上自己的人,无论是哪个方面的,对他俩来说,都是一个麻烦。 “这样,等会从这饭馆出去,我俩分开走,在车上,都要装作互不认识。”他提议道。 “好。可是咱们车票上的座位是挨着的。” “笨!到时候你去坐车票上的位置,我自有办法。”刘冬阳从坂田次郎手中,拿过一张车票,揣进衣兜。 吃完饭,坂田次郎先离开,径直去了车站候车厅。 刘冬阳慢慢悠悠,在站外广场逗留着,等开始检票进站了,才匆匆忙忙往检票口跑去。 在这期间,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也没有发现有人盯着他。 跟着进站的人,挤到列车旁,他跟坂田次郎上了同一节车厢,却没有去座位上,而是站在车厢连接处。 火车启动了。“哐当哐当”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不绝于耳。 车厢内,有座位的人,都对号入座。 刘冬阳在车厢连接处,抽了一支烟。他观察着车厢里的每个人,包括坂田次郎。 列车长从另一节车厢过来,查看了一番车厢的情况,继续朝下一节车厢去了。 开出车站二十分钟左右,列车长又返回来,随机抽查乘客的车票。 到了坂田次郎旁边,要他把提箱打开检查。 刘冬阳仔细打量着那列车长,突然发现,跟先前那个列车长,不是同一个人! 第231章 跳车被擒 按说这种短线列车,几个钟头的行程,怎么会配置两个列车长?可是这个列车长,跟刚才过去的那个列车长,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刚才的列车长,带着几个列车员一道,现在这个,就他独自一人。 刘冬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坂田次郎。 他的提箱里就只有几件衣物,并不怕检查。 可眼见得坂田次郎却非常的紧张,他支支吾吾,想要搪塞过去,就是不打开提箱。 “那个,车长,来,抽烟!” 坂田次郎掏出烟,要递给列车长。 被列车长一把推开:“把提箱打开,接受检查!” 语气不容通融。 刘冬阳悄悄把手伸进大衣里面,摸着手枪的枪柄,却差点被一个壮汉撞了个趔趄。 这个壮汉从刘冬阳身旁挤过去,朝列车长靠拢。刘冬阳注意到,车厢的另一头,也有两个壮汉,看起来像是起身活动活动的乘客,却也在往列车长方向移动。 刘冬阳突然意识到,那列车长是假冒的!这几个壮汉,跟他是一伙的!他们的目标,就是坂田次郎! 他现在可以抢先鸣枪,给坂田次郎示警。可是他又想看看,坂田次郎到底为什么这么紧张,护着他的提箱。 还有,现在几个壮汉并没有留意到车厢接头处的刘冬阳,一旦他主动开枪,必然把自己暴露在对方眼前,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自己跟坂田次郎是一起的。 坂田次郎也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已经被围堵在车厢里了。 令刘冬阳没有想到的是,坂田次郎站起身,对列车长赔着笑脸,突然,把提箱往车窗外扔去,然后自己紧跟着,飞身跃出了窗外。 这一幕出现得太突然了,坂田次郎之前完全没跟刘冬阳通个气。他一改之前文质彬彬的模样,身手矫健,行动果敢,绝对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的本色。 他如此舍身跳车,难道他身上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那几个人,要他的命?他早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亦或者是想用自己的冒险,来转移对方的视线,以此保护刘冬阳带着兵力分布图,安全返回海城? 就在他一愣神的当口,那个“列车长”,还有三个壮汉,也紧跟着,从车窗纵身跳了出去。 火车依旧在“哐当哐当”地朝前奔驰,其余乘客惊异之余,纷纷朝车窗外看去,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不对! 一定是坂田次郎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莫非坂田次郎此次随他来苏城,还接受了别的任务? 难怪他在火车站就开始紧张起来,在车厢里被列车长盘问,又选择这种极端方式逃走。 刘冬阳来不及细想,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管坂田次郎,自己带着兵力分布图,返回海城,向佐藤理惠交差。要么,他也跳车,找到坂田次郎,两人再设法返回海城。 他选择了后者。他已经看出,兵力分布图有问题,但这是他加入佐藤理惠情报组的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如果只是为了试探他,而弄一份假的兵力分布图来,大费周章地要他到苏城取回去,也太匪夷所思了。 看坂田次郎舍命护着那只提箱,难道,真的兵力分布图,在坂田次郎那里??? 也就是说,佐藤理惠耍了个心眼,明面上让他负责来取东西,而暗地里坂田次郎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执行者? 而那几个跟踪而至的不明身份的人,正是跟着真正的兵力分布图,盯上坂田次郎的? 如果是这样,最感到庆幸的,是刘冬阳。 他从最近的车窗,翻了出去。看了看铁道旁,就地一个翻滚,稳稳落在地面。 落地之后,他迅速就近藏到铁路边的土坎后,观察着铁路边的几个人。 他们的目标真的是坂田次郎,因为他们根本没留意刘冬阳也跳了车,还在沿路搜索坂田次郎。 跳车之前,刘冬阳想的是,找到坂田次郎,再想法一同返回海城。但此刻,他更希望坂田次郎不要活着回到海城,不管他身上的秘密是什么,带回去都不是好事。 看着那几个壮汉,朝坂田次郎跳车的位置围了过去,刘冬阳很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想找什么,正准备悄悄跟过去,不料身后一声轻喝: “不许动!动就打死你!” 他感觉到几支枪口对着自己,无奈地又蹲了下来。 紧接着,他身上的武器,被搜了出来。 不过,那张兵力分布图,他折叠成小块,藏在鞋垫下面,暂时没被发现。 “你们是什么人?”刘冬阳转过头,问道。 “起来,跟我们走!”身后的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拿枪顶着,命令道。 他和坂田次郎被蒙上双眼,带到一辆车上,再行驶了一段路,又被推下车,押进一个屋子里。 …… 蒙眼的黑布被揭了下来,刘冬阳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面前的一圈人。 为首之人,果然是那个假冒的列车长。除了车厢里的三个壮汉,又多了好几个持枪的汉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刘冬阳喊道。 “哈哈哈哈!”“列车长”大笑几声,接着说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跟他不是一伙的!” 他说着,指了指坂田次郎。 旁边一个汉子接口道:“我从南亭酒店,就看到这两人一起出来,又一起到了火车站,他俩绝对是同伙!” “列车长”笑完,忽然冷声说道:“你们,是自己主动交出来,还是我们动手?” “你要我们交什么?”坂田次郎反而冷静下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刘冬阳看到,他的提箱,已经被打开了,就摆在面前。显然里面没有搜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来。 坂田次郎的态度,跟在车厢里完全变了一个样,不再紧张。 “对呀,提箱你们已经检查过了,你们想找什么?我们就是海城来苏城收账的客商,账没收到,准备回去跟老板交差。要是收到了账,还可以给兄弟几个分一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冬阳不慌不忙地说道。 “少废话!给我搜!” “列车长”一声令下,几个壮汉扑上来,把刘冬阳和坂田次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队长,没有!”几个人搜过之后,跟为首的“列车长”报告。 “列车长”绕着他俩转了两圈,突然说道:“鞋底!把鞋脱了!” 第232章 明天接着审 刘冬阳一听,顿时慌张起来。 但他被两个壮汉架着,无力反抗。 两人的鞋都被强行脱了下来。 “队长,鞋底下有张地图!”负责搜查的人,把从刘冬阳鞋底抠出来的地图,交给被称作队长的“列车长”。 “列车长”展开地图,只扫了一眼,就把地图往地上一丢,吼道: “你竟敢戏耍于我?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尤其是那个穿西装的,兄弟们好好伺候伺候!” 众人往地上一看,那是一张苏城城区图,很普通的那种,苏城火车站外面,到处都有卖的。 刘冬阳不由暗自庆幸,虽然他确定那张兵力分布图有诈,他还是通过别的途径,已经送往海城了。 如果此时从他的身上,搜出那张兵力分布图,不管分布图的真假,他和坂田次郎的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伙人目标是那张图纸,得到了图纸,还有留下这两个日谍性命的必要吗? 让他不解的是,明明感觉坂田次郎身上也藏着一个秘密,可怎么就没有搜出来呢? 要是从坂田次郎身上把他们想要的图纸搜了出来,他俩的命也休矣! 刘冬阳猜测,这伙人应该是红党的地下特工,他们发现了苏城的日谍,获取了兵力分布图,一路追踪而来。 现在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和坂田次郎一样,都是日谍,他们对待日谍可绝不手软。 他们被拖到里面一间屋子,分别绑在两根柱子上,接下来他承受了穿越以来,最难熬的刑讯。 他和坂田次郎都都坚称自己是从海城来苏城催账的,坂田次郎用的是田有财的名字。其他的,多一个字都不说。 “不老实,继续给我打!” “列车长”头也不抬地把手一挥,手下更加卖力的抽打着鞭子。 刘冬阳看出来了,他们有多恨日本人,骗子抽得就有多狠。 这里没有更多的刑讯设施,否则,都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有那么一瞬间,他实在熬不住,差点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不过,想到旁边还有坂田次郎,他也在咬牙硬抗。 自己现在的表现,会不会传到佐藤机关去? 他突然又有了另外一种猜测。这一切,会不会是佐藤理惠一手策划的?拿一份假的兵力分布图,并且被假冒的红党地下特工擒获,看看他面对敌人的酷刑,会有怎样的表现? 一点新鲜感也没有!佐藤理惠以前用这种手段来试探他,结果不仅让假冒人员全军覆没,还损失了两辆车。 她不会故伎重演吧? 刘冬阳打定主意,无论对方是不是真的红党地下特工,他都必须咬牙挺住,就当是佐藤理惠对他的考验吧。 刑讯从白天持续到晚上,刘冬阳和坂田次郎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好的了,可他俩还是坚持不改口。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俩都是日本人,从苏城的日本特工手上拿到了一样东西,早点痛快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手持皮鞭的人,开导道。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要找的东西,我,我实在不知道在,在哪里!”刘冬阳还是想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忍着痛,反问道。 “能把一张地图藏到鞋底的人,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们会信吗?” 这一点,刘冬阳确实没法说清,正常人谁会把一张普通地图藏到鞋底?他只好闭嘴,啥也不说了。 “队长,这两个小鬼子,嘴硬得很,干脆一枪毙了得了。” 几个手下恨声说道。 只见那个“列车长”摇了摇头,对手下吩咐道:“不急,先把他俩关起来,明天接着审。” 就这样,他们把刘冬阳和坂田次郎双手捆绑起来,丢到屋内的墙角。 外间屋子里,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 这几个人,果真是红党军派出的特别小分队,为的是追回那张兵力分布图。 事实上,得知兵力分布情报泄露,红党军方面已经做了兵力调整,但追回分布图的任务,还是必须完成。这是上面下达的死命令。 他们在苏城已经潜伏了不少时间,摸清了日寇在苏城的情报人员藏身之处。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发现他们跟人接上了头,很可能兵力分布图已经转移到接头之人手中了。 就在刘冬阳和坂田次郎登上火车的时候,另一组人员,已经冲进日谍藏身的地方,进行了秘密搜查。 现在他们这一组,三个人跟着上了火车,其余人,乘坐一辆汽车,追着火车跑,担负接应的任务,最终擒获了两人,却没有找到分布图。 连续的审讯都没有结果,队长灵机一动,让把两人先行关押,明日再审,他心里却另有打算。 夜,已经很深了。 一开始,刘冬阳和坂田次郎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听着屋子外面的动静。 “刘先生,你还好吗?” 坂田次郎挣扎着坐直身子,低声问道。 刘冬阳只是轻咳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现在除了浑身的疼痛,就是饥饿难耐。 中午在火车站吃了东西,到现在粒米未进,又经过这番折腾,能不饿吗? 他的肚子早就在造反,“咕咕”乱叫。 坂田次郎又往刘冬阳身边挪了挪,好奇地问道:“刘先生,你去接头,拿到的东西,怎么是苏城城区图?那张兵力分布图在哪里?那可是我俩此行的主要任务啊,可别出什么问题。” 刘冬阳朝门外努了努嘴,轻轻一嘘:“这里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怎么搞的,生怕他们听不到?” “我这不是担心嘛。” “你担心?我还担心你呢!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他们为什么老盯着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刘冬阳没好气地回怼道。 坂田次郎没有回答,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在说话。 “这鬼天气,好冷!” “再坚持坚持,等下他们来换班,我们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另一个人说道。 屋子里的刘冬阳,脑子飞转。 这是什么地方?周围一片寂静,感觉有点荒凉。这帮人除了两个留在外屋,其余人去了哪里? 既然现在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必须想办法逃走。 不仅他自己逃走,还得带着坂田次郎一同逃走。 不然,他回到海城,没法跟佐藤理惠解释清楚,解释也难以让人相信。坂田次郎就是他的人证。 第233章 逃回海城 里面房间一片黑暗,外边值守的房间,点着油灯。 借着一点昏暗的余光,刘冬阳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 他发现,这间屋,连个窗户都没有。要逃走,还只能从外间屋子冲出去。 他对着外面喊道:“嗨!外面的兄弟,我要拉屎!” “憋着!” 外面的人吼道。 “兄弟,我也要拉屎!”坂田次郎见刘冬阳喊,也跟着喊了起来。 刘冬阳继续道:“憋不住了!拉屎怎么憋得住,劳烦兄弟行个方便,让我们出去解完再回来吧。” 坂田次郎也喊道:“快拉裤裆里了,几位兄弟,行行好吧!” 外面的两个人嘀咕了一阵,打开里间的门。 刘冬阳对着门口央求道:“多谢了兄弟,我们是真的憋不住了。” 值守的两个人,一人站门口,拿着枪,对着里面。一人过来,解开绑在一起的绳子,口中说道: “只能一个一个的去。” “我先去!”刘冬阳抢着说道。 “我先去!”坂田次郎也争着。 两人争先恐后,往门口挤去。 拿枪的值守吼道:“不许乱来,都退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刘冬阳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抓着他拿枪的手,往屋子一带,把那人拽进屋子,他和坂田次郎迅速冲出门,把房门拉上,又用一根小棍把锁扣插上。 两个值守的人,都被关在了里面。 “快!赶紧离开!”刘冬阳果断对坂田次郎道。 坂田次郎边跑,边说:“咱俩分开跑,要是他们追上来,能逃走一个算一个。” 刘冬阳口头上答应着,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分开跑了没几步,他又返身回去,他要看看,坂田次郎甩开自己,要去哪里。 从昨天中午开始,坂田次郎就一直很神秘,先是被人盯上,被抓住后,又没搜出什么来。 问他,他也不答。 如果真的兵力分布图在他手里,刘冬阳不排除趁机把他解决了。 反正可以推到那几个人身上,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分开跑还是坂田次郎提出来的,死活跟自己没有牵扯。 回头再看刚才的小屋,坐落在一处山坳里,只有屋前一条小路。 他们不敢走小路,怕遇到前来换岗的值守人员。 好不容易到了一条大路上,往那头走,坂田次郎看了看左右,正不知作何决断,远处传来一声汽笛声,是火车。 他不再犹豫,迎着汽笛声,朝铁道方向奔去。 刘冬阳拉开一些距离,悄悄地跟着。 跑了半个多钟头,到了铁道边,坂田次郎努力回忆着昨天跳车的情景,旁边有一个山包。 他看了看地形,径直朝一个山包跑去。 “果然,他跳车之后,一定把什么东西,顺手藏在附近了。” 刘冬阳不动声色,继续跟着。 跑了一阵,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们这次逃跑,是不是太容易了? 值守的人,为什么要把两人的绳索都解开? 他们离开小屋后,就算把那两个值守人员都关进了里屋,他们手里有枪,完全可以鸣枪招来同伴。跑了这一阵,却没有听到枪声,身后也没人追来。是不是有点奇怪? 想到这里,刘冬阳闪身没入旁边的草丛中,弓着身子,凝神屏气,朝后面查看。 不一会儿,就见五六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追了过来,从刘冬阳面前不足几米之处,超了过去。 原来他们玩了一招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怜坂田次郎还蒙在鼓里,跑到他跳车的地方,四下看看,然后蹲下身来,在一处草堆边刨来刨去。 刘冬阳摸了摸身上,想拔枪朝坂田次郎示警,却才意识到,自己的枪,在昨天就被搜走了。 坂田次郎东西还没到手,就听身后有人追来,只得放弃,赶紧起身,继续往前奔逃。 追来的人,却不去追坂田次郎,在他之前蹲着的地方,反复搜寻,很快,就找到了一样东西。 黑夜中,刘冬阳看不清那是什么,但可以看到,他们把东西展开来,又拿手电照了照。 手电的亮光一闪,刘冬阳看清楚了,是一张纸。 听为首之人轻声说了句:“就是它了!” 几个人拿着那东西,撤走了。 …… 既然分开逃走,刘冬阳自然不去跟坂田次郎会合。并且,他还要赶在坂田次郎的前面,回到海城,把那份兵力分布图,交给佐藤理惠。 至于坂田次郎背着他接受的什么任务,他就当不知道。 等到天明,他才找到一户人家,问清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几经周折,回到海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刘冬阳顾不得回家,也没有去佐藤机关。 他径直去了隆盛祥商行的码头货场。 昨天他接上头,取到兵力分布图,从小船上岸后,就去了周大江的商行。根据周大江所说,当天就有发往海城隆盛祥码头货场的卡车。他亲自到装车现场,偷偷把那份图纸折叠好,塞进了一个编号102的纸箱。 做好这一切,他又在街上买了一张苏城城区图,藏到鞋垫下面。这才返回南亭酒店和坂田次郎会合。 码头货场一派忙碌景象,停着几辆卡车,货场经理在指挥着一些搬运工,装卸货物。 见刘冬阳到来,货场经理迎了过来:“刘老板,您来了?” “昨天从武城发过来的货,堆放在什么地方?”刘冬阳直接问道。 “苏城发了两车货过来,刘老板要去看看吗?” 货场经理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带路。 “周大江,周老板的货,是哪一堆?”刘冬阳问道。 货场经理往里面走了几十米,停在一堆码好的货物前。 “刘老板,您说周老板的货,就是这一堆。” 刘冬阳上前,假意查看了一番,找到一个编号为102的纸箱,让货场经理拿来刀片,划开纸箱,趁人不备,从里面摸出一样东西,藏到身上,然后拿出里面的一件物品,翻来覆去检查起来。 “刘老板,周大江的货有什么问题吗?” 货场经理不解地问道。 刘冬阳把货品放下,轻轻摆了摆手:“没问题,这个周大江办事,还是靠得住的。” 又跟货场经理寒暄几句,才从货场出来。 他招了一辆黄包车,去了佐藤进的家…… 第234章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正如刘冬阳所预料的,他赶到佐藤进的家后,坂田次郎还没有到。 坂田次郎弄丢了要紧的东西,他不会那么快就回来的。但他那东西,是背着刘冬阳取到的,刘冬阳并不知情,只当他在路上耽误了。 佐藤理惠正好也在佐藤进家,两个人见到刘冬阳,却不见坂田次郎,有些诧异。 刘冬阳首先把那份兵力分布图,交给佐藤理惠,佐藤理惠接过去,却并没有展开细看,往身旁一放,问道: “坂田君怎么没跟你一道?” 刘冬阳把从昨天中午被人跟踪,到列车上冒险跳车,又被不明身份的人围住,从他把兵力分布图秘密通过货运发往隆盛祥货场,再用普通地图藏在身上,结果被搜出,两人被逮住,被审讯,再到用计逃脱,两人分开返回的前前后后,跟佐藤进和佐藤理惠叙说了一遍。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虽然我问过几次他们是什么人,都没有回答我。不过,我判断,应该是红党军的人,他们就是冲着这张兵力分布图来的。”刘冬阳十分肯定地说道。 停顿片刻,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继续说道:“幸好我早有了对策,没有把图纸带在身上,否则,这次任务,恐怕就很难完成了。” 佐藤理惠瞪大了眼睛,似在思考着什么,然后问道:“你确定他们是红党军的人?你去苏城的消息,他们怎么知道的?” 刘冬阳摇了摇头:“我也很纳闷,按说我是临时决定出差的,除了理惠小姐,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行踪吧?” 佐藤理惠却沉默了,她在刘冬阳离开海城上了火车后,去过五号大院,把刘冬阳的事,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出去。 之后她派人秘密监视了徐志和严明富的一举一动,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她都以为自己这次在便衣队撒下的诱饵,没有起到作用。 结果还是被红党军盯上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呢? 现在更令她焦虑的,是坂田次郎还没有回来。 刘冬阳带来的这份图纸,就是个疑兵,用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真的兵力分布图,她特别交代给坂田次郎,要他背着刘冬阳,直接到情报组在苏城的秘密地点去取。 听刘冬阳的话里意思,坂田次郎应该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刘冬阳,而且,红党军抓住了他俩,也没有搜出来。 坂田次郎会不会在被抓之前,把图纸藏在别的地方,脱险后再去拿,所以耽误了回程? 也许再等等,等坂田次郎回来,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然而,刘冬阳接下来的话,让她心里顿时没了底。 刘冬阳见佐藤理惠半天没有说话,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他们先是跟踪了坂田君,在火车上也是先冲着坂田君去的,之前他们并没有留意到我。我怀疑坂田君在我去接头之后,他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被人盯上了。我们从被关押的地方逃走的时候,坂田君提议分开逃,我这一路上,也再没有人追来,他们是不是都朝坂田君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佐藤理惠板着脸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回去打探清楚呢?” 刘冬阳无奈地耸耸肩:“我想,坂田君应该是为了掩护我,他知道兵力分布图在我这里,他说过,这才是我们此行的任务,一定要保证我手上的这张图纸安全送回海城。我要是再倒回去,万一再次被盯上,就得不偿失了。” 正说着,佐藤进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听,把话筒递给佐藤理惠:“找你的。” 佐藤理惠对着话筒:“嗯嗯……啊啊……有一个回来了,另外一个还没消息……” 突然抬高了嗓门:“你说什么?你们被红党军盯上了?你怀疑……你不用怀疑,他们被那帮人抓住,又逃出来了!你们怎么搞的!现在才打电话来!” 刘冬阳肃立一旁,不敢插话。等她打完电话,才小心地问道:“说的是我和坂田君?” 他猜出来了,电话一定是情报组的人从苏城打来的。打听他和坂田次郎是否已经回来。 这个电话,确实昨天就该打过来,拖了一天,什么原因? 佐藤理惠点了点头,对刘冬阳道:“刘先生今天刚回来,先回去休息吧。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刘冬阳目的达到,不再逗留,赶紧起身告退。 …… 刘冬阳回到家,齐连凤刚好下班回来,见到刘冬阳,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她按照刘冬阳再三的叮嘱,在他失踪这两天半的时间里,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每天照常上班,下班。也没跟别人打听过他的下落。 两天半的时间,竟像熬过了半年之久。 她站直身子,把刘冬阳反复端详着,关切地询问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 刘冬阳拉着齐连凤来到客厅中坐下,看看家里没有别人,蒋魁还没有回来,便道: “我一路赶回来,还没吃饭呢。你先给我倒杯水,一会儿咱们出去吃。” 齐连凤赶紧找来水杯,给刘冬阳倒了一杯热水,端了过来。 “我这几天出了趟差,之前跟你说的那事,还没开始。” 刘冬阳淡淡地说道,并没有把苏城之行的细节,跟齐连凤说起。 事情虽然几经波折,但总算过去了。兵力分布图,也没有落到日本人手里。此事告一段落,不必要跟齐连凤再提起,徒增担忧。 两个人分开才这么几天,就有久别重逢的感觉,齐连凤挽着刘冬阳的胳膊,双双出门,在附近找家餐馆,还要了几两烧酒,两个人面对面,边喝边聊。 这天是大年初三。 第二天,初四,隆盛祥商行开门营业。 蒋魁也回来了,直接到了商行。刘冬阳开车送齐连凤去了医院回来,正好看到他。 这时刘冬阳突然想起,他跟佐藤理惠提出的那个方案,别人没事,红党海城地下组织的人,在没有弄清他的真实身份和得到上级指示的情况下,不会贸然采取什么行动。 可是蒋魁不一样,他还真是个问题。 第235章 支走蒋魁 蒋魁内心对跟着日本人干,本就闹过情绪。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被佐藤机关以红党卧底的名义逮捕,他很可能会信以为真。 以他的德性,如果自己一直跟着的刘老板,原来是红党卧底,给日本人做事,只是为了掩藏身份,那他还不大喜过望? 要是自己被日本人抓了,保不准他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劫狱、抢车都是有可能的。 通过这半年的接触,刘冬阳自认为对蒋魁已经很了解了,别到时候没有引出便衣队真正的卧底,却把蒋魁引了出来,可就坏事了。 但对蒋魁,又不能像齐连凤一样,把实情告诉他。 什么实情能让他知道?自己是红党卧底?那是绝对不可透露的。 说自己跟日本人设计,要引出红党卧底来,实施抓捕?会让蒋魁认为自己是铁杆汉奸,恨上加恨。 以前他只是说帮日本人做做生意,自己也能从中赚钱。 这还勉强说得过去。这年头,跟日本人做买卖的,或者找日本人当靠山的,大有人在。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坏。 就连这一点,蒋魁都曾经负气离去。后来只是无路可走,才又回来的。 现在这样设计陷害抵抗组织的人,更要另当别论了。那相当于手上沾了同胞的鲜血。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蒋魁先打发走。” 蒋魁跟他打了招呼,就自己去跟几个安保人员说事去了。 刘冬阳上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陆文恭跟了过来。 “刘老板,过年好!”他跟刘冬阳招呼道。 “老陆,过年好!” 刘冬阳在办公桌后面椅子上落座,陆文恭站在前面,似乎有话要说。 “老陆,你先坐。” 刘冬阳摸出香烟,甩给陆文恭一支,自己也点上。 陆文恭却没有点,他坐直身子,趋前说道: “刘老板,我来跟你说一声。” 刘冬阳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这不开年了,生意不是很忙,我准备亲自去江南一带转转,跟一些主要客户联络联络感情,当然,主要是拜年。” 陆文恭接着说道。 刘冬阳点了点头:“嗯,应该的。这种事,你不用跟我汇报,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我这不是先跟你说一声,准备等会就走。” “好。” 刘冬阳心中一喜,刚在想,该给蒋魁安排个什么差事,能让他避开一段时间,这不就是个机会嘛。让蒋魁跟着陆文恭出去,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正好可以避开。 “好,老陆,我给你派个保镖一道吧,现在世道太乱,让蒋魁跟你去,我也放心。” 说完,松了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 陆文恭推却道:“蒋魁?他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我带两个业务员过去,跟着我熟悉熟悉路线,今后就能放手让他们去跑腿了。” “业务员自然也要带,多一个蒋魁,更稳当。我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蒋魁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蒋魁还会开车,你带着车下去,行动也方便些。” 刘冬阳坚持要给,陆文恭笑道:“那就多谢刘老板关照了。” “去把蒋魁叫来,我亲自跟他说。”刘冬阳把手一挥,陆文恭立马起身,下楼去叫蒋魁。 蒋魁就在楼下,很快就被叫了上来。 “蒋魁,我给你派了个差事,今天就跟着陆经理去出差,你可要负责陆经理的安全哟。” 他给蒋魁交代了任务,蒋魁欣然应道:“没问题。今天就走?去哪里?” “去江南各地转转,等会就动身。”陆文恭插嘴道。 蒋魁一拍胸脯,转向刘冬阳:“好啊。刘老板,有我这个安保队长在,敢保陆经理此行平安无事。” “你也不可大意。把武器带上,遇事得听陆经理的,不可莽撞。”刘冬阳叮嘱道。 “那是自然。” 等陆文恭一行驱车离去,刘冬阳跟着离开了隆盛祥商行,去往五号大院。 便衣队休息了几天,也该集中了。 徐志和严明富见到刘冬阳,纷纷上前问候:“队长,听说你去了苏城,有没有被那里的烟花美女勾引走?” 刘冬阳心中一愣:“说什么呢?谁告诉你们,我去了苏城?” 两人自知说漏了嘴,连忙遮掩道:“听说,纯属听说。队长,你是不是真的去苏城了?” 刘冬阳只得承认:“去办了点事,” 这事不用问,只能是佐藤理惠。自己被佐藤理惠派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是直接从家里到火车站的,跟便衣队的任何人都没有接触过。连陆文恭刚才见面,也没有多问半句,显然他也并不知晓。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两天,佐藤理惠来过五号大院。 她为啥要给徐志和严明富透露自己的行踪呢? 刘冬阳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她这是提前启动了诱敌计划。 如果自己在苏城遭到红党的追踪,大概率就是便衣队的谁谁谁,泄露了消息。 可是他在苏城并没有被人盯上,反倒是坂田次郎被跟踪了。便衣队的人,可不知道坂田次郎其人。 而且,看到徐志和严明富现在好好的待在这里,昨晚他已经跟佐藤理惠汇报了这次的遭遇,如果这两人中有可疑之处,不用等到现在,早被抓起来了。 也就是说,佐藤理惠提前开展的诱导工作,并没有见效果。 徐志给刘冬阳递了杯水,闲聊一阵,刘冬阳问道: “你们几个年过得好吧?是不是聚在这里大战了几天?谁赢了?谁输了?” 徐志知道队长问的是麻将,忙道:“小输小赢,打着玩呢。” 严明富也附和道:“对对!都是打着玩,输赢不大。” 刘冬阳轻轻一笑:“我就随便问问,看把你们给紧张的。” 然后对两人道:“你们把所有兄弟都召集起来,新的一年了,咱们开个小会。” “是!” 两人答应一声,出去叫人。 在五号大院内的空地上,两个小队列队完毕,清点了人数,等着刘冬阳训话。 刘冬阳从屋内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走向队伍的前面。 他还没开口,大门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把这个大院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刘冬阳听到松本太郎用日语喊道。 列好队的便衣队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纷纷侧头朝外看去…… 第236章 计划 不是这样的 听到松本太郎的声音,刘冬阳意识到,计划开始了! 他从队列前面,朝着大门走去,刚好松本太郎领着人,从外面冲进来,行动组的人,个个全副武装,把大门堵住了。 松本太郎挥舞着手里的枪,几个持枪手下,迅速围住了刘冬阳。 松本太郎,对刘冬阳道: “刘桑,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又对手下命令道: “把他的枪下了!” 几个行动组队员,不待刘冬阳有所反应,麻利地从刘冬阳腰间的枪套中,把枪夺了过去。 “怎么回事?”身后的便衣队员,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的队长,刚才还站在队列前面,准备给他们做训示,转眼之间,竟然被日本人缴了枪,还要带走。 严明富向左右看看,没有谁敢跟松本太郎提出质疑,他作为刘冬阳手下一名小队长,义不容辞地上前来,躬身问道: “请问松本太君,我们队长犯了什么事?” 松本太郎傲慢地昂着头,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你们队长,他现在不是你们队长了!刘冬阳,机关长怀疑他是红党卧底。代号‘鸿雁’。我们追查了这么久,原来‘鸿雁’竟然就藏在我们身边。” “冤枉!我不是卧底!”刘冬阳高声申辩道。 松本太郎用枪指着刘冬阳的脑袋,厉声吼道:“你还敢强辩!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你以为没人怀疑过你?我早就怀疑你了!这次佐藤组长派你去苏城取情报,你竟然瞒天过海,把真情报给了红党,却拿着一份假的情报,回来邀功请赏!” 刘冬阳一听,急忙解释道:“天大的冤枉!我接上头,拿到手的就是那份图纸,绝没有把真情报给红党,又伪造假情报带回来之事。我要求见佐藤机关长,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还喊冤?等你见到坂田次郎,让他跟你对质。佐藤组长要你们俩一起执行任务,你几次三番把他甩开,自己去接头,接头之后,又消失了好几个小时。后来你们就被红党军的人盯上了。他可是亲眼看到你跟红党的人嘀嘀咕咕,然后把情报交给了他们。” 不对呀! 刘冬阳设计的情节不是这样的呀! 刘冬阳大感意外,坂田次郎自己把情报弄丢了,回来交不了差,就编出这种瞎话来,栽赃到他刘冬阳头上。 “坂田次郎他胡说八道!” 刘冬阳骂道。 “急眼了不是?”松本太郎对手下一挥手,“带走!” 刘冬阳就这样,被两个特工架着,带出了五号大院。 留下便衣队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刚才的一幕,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队长真的是红党卧底?”有人小声问旁边的人。 “谁知道呢?他不是刚去苏城执行任务嘛,松本太君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取回来假情报,还能瞒得过日本人?真是看不出,咱们身边就隐藏着红党的卧底。”旁边的人,摇晃着脑袋说道。 “嘘!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妄加议论为好,说不定真是一场误会。” “对,祸从口出,少说为妙。保不准咱们这里,还有日本人的眼线呢。”有人善意提醒着。 “……” 徐志和严明富,两人小声商议了一阵,现在便衣队群龙无首,作为小队长,他们也只能暂时先稳住局面,静待佐藤机关的指示,毕竟这支便衣队隶属于佐藤机关。 “我看,还是先把人都解散了吧,大家回去都待在家里,随时等候通知。”严明富道。 徐志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任务,说不定等两天查清楚了,队长也就回来了。” 再说刘冬阳被押着出了大门,他才看到,跟着松本太郎来的,除了行动组的队员,还有一辆小车,是佐藤理惠亲自开车过来的,就停在摩托车队的后面。佐藤理惠坐在车上,并没有下来。 松本太郎让人把刘冬阳押上了佐藤理惠的车,两个行动组队员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边。松本太郎则上了副驾位置。 “理货小姐,坂田次郎绝对是血口喷人,我没有把情报交给红党!我也不认识什么红党!” 刘冬阳抓住机会,在佐藤理惠面前辩解道。 佐藤理惠白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一脚油门,驾驶着汽车,朝佐藤机关驶去。 刘冬阳更加感觉不对劲。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被关押在五号大院,这样才能给人留下可以营救的机会。现在被带回了佐藤机关,佐藤机关的监牢,哪里还有半点机会? 他把这次苏城之行的前后细节,都梳理了一遍,坂田次郎身负的秘密任务,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给他,都是刘冬阳通过观察和私下跟踪发现的。 这样的秘密任务,既然刘冬阳毫不知情,他怎么可能把情报透露给红党? 这件事虽然除了坂田次郎,并无别的见证人,但要理清真相,也不是那么难。 想到这一点,刘冬阳平静下来,他在想,是不是佐藤理惠为了把戏做足,故意给松本太郎那么交代的? 但改变了他原先的计划,接下来该怎么继续? 刚才在五号大院,当着所有便衣队的面,松本太郎点明了他是红党卧底“鸿雁”,这第一步是迈出去了。那个潜伏的卧底,会上当吗? 不过,现在追查红党卧底的事,佐藤理惠主动全权接手了,能不能查出来,已经不在刘冬阳的掌控之中。 这倒让刘冬阳有理由在李兰芳那里搪塞过去,甚至他都希望那个自己的同志,千万别冒险,暴露自己。 查不出来,也不是他的过失,责任转移到佐藤理惠身上了。 他当初设计的这个计划,也有这一层意思,不过没想到佐藤理惠很配合,主动操办起来。 现在松本太郎就在前排坐着,身旁还有两个行动组队员,刘冬阳不好跟佐藤理惠再多沟通,默默地坐着。 车驶进了佐藤机关的大门,佐藤理惠一声吩咐: “松本组长,你把他先关押到牢房去,什么时候审讯,我去跟机关长汇报后再说。” 第237章 刑讯逼供 佐藤机关的牢房,刘冬阳不是第一次被关进来了。 当初交通员赵刚被捕,他作为被怀疑对象,也被松本太郎关进了这里。 那一次被关押,佐藤进事后的解释,只是隔离起来,接受审查。 而现在,他又被关了进来。 刘冬阳完全搞不懂佐藤理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如果要用他来引诱红党卧底出手,就应该把他关押到佐藤机关以外,不说直接扣押在五号大院,至少也应该让人有想法的地方。 而且,刚才佐藤理惠不仅让松本太郎把他关了起来,还说要进行审讯! 假戏真做是吧?做给谁看呢? 刘冬阳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突然进行的审讯,给打碎了。 当天晚上,他没有等到佐藤理惠,却等来了松本太郎。 松本太郎一脸杀气,带着两个手下,把他提到刑讯室,开始刑讯逼供。 依然是他白天在五号大院当着便衣队所说的那事,松本太郎一口咬定,刘冬阳把真情报私下交给了红党地下人员,用假情报来蒙混过关。 无论刘冬阳如何解释,松本太郎根本不信。 松本太郎还说:“你这个红党的卧底,隐藏得也太深了,现在事情都败露了,还想怎么为自己开脱。看来不上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说完,吩咐几个手下,轮番对刘冬阳进行拷打。 刘冬阳知道了,这压根就不是他和佐藤理惠事先约定的计划,这特么真的把自己当做红党卧底“鸿雁”在审讯了! 情况已经变得令他吃不透了。 假戏真做,他也不能把没有的事,招供出来,安到自己身上。 他死活都不松口,无论松本太郎把刑具换了一种又一种,折磨得他几次昏厥过去。被冷水浇醒之后,还是一口咬定,他绝对没有做那些事!他也不是什么“鸿雁”! “松本组长,”他吐出一口鲜血,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对松本太郎道,“松本组长,你能不能去把佐藤机关长叫来,或者佐藤理惠叫来也行。” 松本太郎鼻子一哼:“你还是交代你的问题吧。现在到了这里,你叫谁来都没用。实话告诉你,就是佐藤机关长和佐藤组长让我来审讯你的。”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放着真正的‘鸿雁’不去追查,非要我承认是红党卧底‘鸿雁’,这样会误了大事的!” 刘冬阳把心一横,索性不再开口,任由松本太郎怎么动刑,他就是一言不发,怒目瞪着松本太郎。 松本太郎无计可施,该用的刑都用了,他只好让手下把刘冬阳拖到牢房去,自己则去跟佐藤进汇报。 虽然已是深夜,佐藤进还守在办公室里,佐藤理惠也在。 听完松本太郎的报告,佐藤进只是挥了挥手:“今晚的审讯就到这里,松本君,你先去歇着吧。” 打发走了松本太郎,佐藤理惠才开口道:“看来,刘冬阳经受住了这次的考验。叔父,你觉得呢?” 佐藤进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他从前只是个翻译官,带带便衣队,工作轻松,都不需要面对多么复杂的情况。现在他要作为我情报机关的正式一员,必须对他的意志力、心理承受力进行考查。虽然他在苏城被红党军抓获的时候,也经历过刑讯,坂田次郎说他临危不惧,有做特工的潜质。但那远远不够。你的情报组成员,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而他,在这一块是欠缺的。” “我会安排他接受一些基本的训练的,叔父放心。” 佐藤理惠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佐藤进又抬手打断了她,道:“接下来,就按照你的提议,去实施吧。具体行动,由你全权负责。” “哈依!”佐藤理惠点头应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佐藤理惠来到刘冬阳的牢房里。 刘冬阳一副生气的表情,把脸侧向一边,没有理会她。 “刘先生,让你受委屈了。” 佐藤理惠淡淡地说道。 “理惠小姐,你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把我关押在五号大院,你把我弄到这里来,还严刑逼供,现在就一句受委屈了,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佐藤理惠站在屋子中央,严肃地说道:“每一个进入我情报组的人,都必须过这一关。不然,要是被敌人抓获,大刑一上,把我们的机密情报招供出去,我们的损失就惨了。幸运的是,刘先生经受住了考验,我和机关长对你昨晚的表现,都很满意。” “可是,我并不是真正的‘鸿雁’,你们怎么能……” 刘冬阳的话说了一半,佐藤理惠抢着道:“我们不是要考验你是不是红党卧底,是考察你经受刑讯时的承受能力。所以,对松本太郎,我并没有告诉他实情,他真的以为你就是‘鸿雁’,下手是狠了点。” 佐藤理惠蹲下身,察看着刘冬阳身上的伤。 “那,你们还需要怎样的考验,一齐上吧。我熬得住!”刘冬阳赌气说道。 佐藤理惠点点头:“确实你还有一种考验,就是你把自己当做‘鸿雁’,等会松本君再来提审的时候,你就招了吧。” 刘冬阳沉默一阵,他在思考,佐藤理惠这样做,目的何在?非得要我承认自己是红党卧底“鸿雁”,是诱供? 他瞥了瞥佐藤理惠,故作不解地问道:“这算什么考验?你要我背负着红党卧底的身份,再招供,扮作红党的叛徒?” 佐藤理惠站起身,笑道:“刘先生真是聪明,一点即通。我把你说的计划做了一些调整,让你扮作红党叛徒‘鸿雁’,不过这个消息,只在便衣队内部散布。红党军不是对叛徒一贯不会手软吗,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对你展开清除行动。”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当然,主要还是看看,这个消息,是谁传递出去的,此人必是红党卧底!” 刘冬阳印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但他摇着头道:“你这办法,不可为不毒。但把我当做诱饵,放在随时会被铲除的位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加入你的情报组?才想出这一招? 而且,我本来跟红党没有任何联系,理惠小姐这一出戏即使唱完,我的身上是不是就永远背着一个红党叛徒的名声?在佐藤机关,他们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我真的就是那个‘鸿雁’,大家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 第238章 今天送你上路 刘冬阳心里清楚,佐藤理惠想的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 一来,可以利用刘冬阳假冒红党叛徒的事,把真正隐藏在便衣队的红党卧底引出来。 二来,长谷参谋长既然要刘冬阳加入情报组,而刘冬阳本是华国人,还是江南人氏,保不准他或者他的什么亲朋好友,就跟红党有牵扯,让刘冬阳背上一个红党叛徒的名声,相当于断了他的一条退路。 虽然根据之前的调查,刘冬阳排除了“鸿雁”的嫌疑,但不能保证今后他被红党策反的可能。既然已经是红党叛徒,随后肯定会引起红党的猜忌。他也必会有所顾虑,不会轻易被策反。 说到底,就是要他死心塌地地跟着皇军,为皇军卖命。 对佐藤理惠的这个计策,绝对不能轻易答应。 以前的计划是让刘冬阳假扮红党卧底“鸿雁”,被关押起来,然后由佐藤理惠派人假扮红党前来营救,又把前来营救的人,包围起来,并让徐志或者严明富跟这些人遭遇,看他们会不会暗中放跑。 这样的安排,他假扮“鸿雁”的事,可以控制在很小的范围。 而现在的计划,要他先招供,成了红党的叛徒,自然就不会再关押,而且还得官复原职,继续去五号大院,担任便衣队长。 等着消息泄露,红党派出锄奸队,来铲除刘冬阳这个“叛徒”。在这个过程中,让便衣队的卧底露出马脚来。 与此同时,刘冬阳是红党叛徒之消息,也会公之于众。 要是上级首长得知这样的消息,自己该如何解释? 佐藤理惠见他很有情绪,连忙解释道:“这不都是为了钓出那个红党卧底嘛。这个计划最初还是你提出来的呢,我只是稍作调整而已。” “理惠小姐,你想一想,我都快成情报组的一员了,还被同僚这样怀疑,将来怎么开展工作?是不是只要有一丁点的失误,又会给我翻旧账?到时我就算浑身是嘴,也难以解释清楚。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按照你的这个计划,我是红党叛徒这事,如果让红党得知,不管是真是假,我还能自由自在地出入于江南一带吗?不被他们锄奸队给除掉,就是万幸了,还怎么执行情报组的任务?理惠小姐是不是真不希望我加入情报组? 与其这样,我宁愿不去情报组,还是在隆盛祥商行,帮佐藤机关长赚钱,领着便衣队打探打探消息。这不正合你的心意?我又何必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到头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这是以退为进,料定佐藤理惠绝不会同意。因为调他去情报组,可是长谷义达指示的。 还有,他不去佐藤机关的情报组,长谷义达势必把他调到李兰芳的特高课去,佐藤进肯定不希望这样。 果然,佐藤理惠听完他这番说辞,开始犹豫起来。 她的计划是不错,只要便衣队里真有红党卧底,红党出了叛徒,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可也确实忽略了刘冬阳今后还要以江南商人的身份,为皇军搜集情报。 在他头上安上红党叛徒的嫌疑,对他今后的工作,确实非常不利。 哪怕误把他当做红党卧底抓捕,事后查无实证而放了,都没有做叛徒的不利影响大。 “你让我想想。”佐藤理惠说着,退出了牢房。 把刘冬阳一个人又丢在佐藤机关的牢房里,原本说的松本太郎要来接着提审,也没见他来。 就这样一晾就是两天。 刘冬阳不知佐藤理惠又在打什么算盘,既不提审,也不释放,也不来看他。 直到第三天凌晨,天还没怎么亮,就听到牢房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松本太郎带着几个人,面无表情地走进牢房。 那几个人上前就要用一个黑色头套给刘冬阳的头罩住,刘冬阳不明就里,大声问道: “松本组长,这是什么意思?” “刘先生,对不住了。根据佐藤机关长的命令,今天送你上路。” 松本太郎冷冷地说道。 “什么?有没有搞错?佐藤机关长呢?我要见他!”刘冬阳挣扎着喊道。 太出乎意外了,刘冬阳不得不挣扎着,想要挣脱两个特工的手,却是徒劳。 “等会到了刑场,你就可以见到了。现在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不要妄想逃跑。也不要指望有人来救你。” 松本太郎手一挥,两个特工先用一块布堵上了刘冬阳的嘴,然后把头套罩上,押着出了牢房。 外面有车在等着,不止一辆。 刘冬阳听到有人用日语在窃窃交谈,也有人用华语在相互议论。 是便衣队的人! 其中就有徐志和严明富。 刘冬阳被押着上了一辆小车,左右两边都是松本太郎的手下。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这些人中,没有佐藤理惠和佐藤进,只有松本太郎,坐到了小车的副驾位置。 这松本太郎把自己当做红党卧底,难道真的是佐藤进下令,要对他执行枪决? 汽车发动起来,驶出了机关大院。 后面跟着几辆车,还有一个摩托车队。 佐藤机关要枪毙一个人,还需要弄这么大的动静吗?还需要从牢房拉出去,拉到什么地方去执行? 刘冬阳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他希望这还是在演戏,可是演戏为何把他嘴堵上?还戴着头套,演给谁看? 但佐藤理惠不到场,他只能用鼻子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在场的人,谁会在意一个即将被枪毙之人的反应? 他只好一直沉默着,如果这真是去处决他,他也无计可施了。 车队从佐藤机关出来,一路经过多少条街道,他都默默数着,拐了多少弯,也盘算着。 这是朝城外去的。刘冬阳能听到,两旁的道路上,人的声音越来越少,汽车马达的回声,也越来越小,也就是,道路越来越空旷。 窗外还吹来阵阵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拼命把舌头往回缩,试图把口中的布往外顶,试了几次,没有成功。 又把身子往前倾,猛一甩头,在前排的座椅背靠上一擦,想借这一股力量,把布顶出来,却招来一顿暴打。 不过,嘴里的布,似乎有了些松动。 不料左右之人,又朝他嘴边堵了堵,把松动的布,再次塞紧。 “你就不要徒劳了,马上就到你该去的地方了。”前排的松本太郎扭头说道。 车队停了下来。 刘冬阳被押着下了车,然后下了一个土坎,往前走了大约一百来米,这是他的估计。 除了几个人跟过来,其他人,在他的身后分散开。 “佐藤理惠呢?不是说到了这里就能见到她了吗?”刘冬阳心里念道。 “枪手就位!——举枪!——” 一个女人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是佐藤理惠! 第239章 理惠成了师父 “枪手就位!——举枪!——” 佐藤理惠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什么意思!你给我来真的?”刘冬阳大惊,这个日本娘们儿,翻脸不认人啦。他嘴里的布条,让他连喊几句大义凛然的口号都做不到,这死得是不是太憋屈了? “瞄准!——预备!——”佐藤理惠继续喊道,“一、二——” 刘冬阳把眼一闭,默念了一句:二十年后,劳资又是一条好汉! 就听“砰砰砰”的枪声,从左右传来。 有人在高喊:“消灭这帮鬼子,赶快救人!” 佐藤理惠的“三”没有喊出口,慌乱中改成了“快!把人给我带回去!” 刘冬阳被两个人拉扯着,往回奔逃。 松本太郎和行动组的队员,已经跟对方交上了火。 这时,刘冬阳彻底明白了。都是佐藤理惠安排的。 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自己身陷囹圄,根本不会有人来救,而且,偏偏她快要喊出“三,开枪”的命令时,营救的人就及时冒了出来。 今天这出戏,就是为徐志和严明富而演的。 刚在佐藤机关上车的时候,他还听到了这两人的声音,现在除了佐藤理惠在下着命令,其他人都没开口,他无法判断这两人现在的位置。 自己的眼睛被罩着,这出戏,他完全成了道具,全程的掌控权,都在佐藤理惠。 他被架着回到车上,四周的枪声渐渐向远处退去,“营救的人”,和追击的人,都朝左右两边跑远了。 佐藤理惠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在指挥着人,发动汽车和摩托车,向外围包抄。 听到汽车和摩托车驶离,她才来到刘冬阳所在的车边,让人把刘冬阳的头套取下,堵嘴布拿下来,又打开手铐,歉意地说道: “刘先生,你受惊了!” 刘冬阳甩了甩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揉了揉被手铐勒过的手腕,耸了耸肩,没有吱声。 他跳下车,四下打望着。 抓捕红党卧底的事,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有没有效果,都没有关系。 良久,才幽幽说道:“理惠小姐,你这是让我又死过一回了。” “哈哈哈哈!” 佐藤理惠大笑道:“看来,刘先生还是有胆量的。我都数到二了,你还岿然不动,没有像有些人那样,面对枪口,就吓瘫了。这也算是一种考验。” 刘冬阳却没有笑,他瞟了佐藤理惠一眼,平静地说道: “理惠小姐,等今天的事结束,得给我恢复名誉。不仅在佐藤机关内部,还要在便衣队,宣布这次对我的红党指控,是搞错了。否则,你让我今后怎么服众?兄弟们会怎么看我?” “没问题!”佐藤理惠一口答应了,接着又道,“不过你可能不用再兼便衣队的队长了。虽然便衣队不是公开的队伍,但你兼着便衣队的队长,这样的身份,对我们情报组来说,确实有点不利。那天你所说的,也有道理,以后你只有隆盛祥商行的老板这一个公开身份。” 这一点,刘冬阳倒没想过。他疑惑地问道:“这是机关长的意思吗?” “是的。今天的行动,也是经过机关长批准的。这次只要揪出了便衣队的卧底,我要对便衣队进行一次整顿,新的队长人选,也会随之选拔出来。” “那,好吧。我想我应该赶快离开这里,理惠小姐,这里就交给你了。” 佐藤理惠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你现在还是红党卧底,没枪毙成,又遇到红党前来营救,理应先押解回去。” 她对身边的两个人吩咐道:“你们先送刘先生回去吧。” “哈依!” 刘冬阳之所以提出先撤,倒不是因为要继续演戏,而是他留在这里,万一徐志和严明富当中,真有海城地下组织的卧底,他不想被看到,让海城地下组织把自己惦记上。 至于最终能不能找出那个卧底,等佐藤理惠回去,自然会知道。 回到佐藤机关,刘冬阳直接去了佐藤进的办公室。 “报告!” 他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开门的是秘书井上四郎:“刘桑,机关长正在等你,佐藤组长没回来?” “我先撤回来了,她还在现场。” 刘冬阳淡淡说着,迈进了办公室。 “刘桑,你的伤还好吧?”佐藤进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刘冬阳摇了摇头:“恐怕得休整一段时间了。” “来,先坐下,我们聊聊。”佐藤进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跟刘冬阳面对面而坐。 井上四郎递上一杯水,刘冬阳接过,道了声谢。 “刘桑,你以前只是个翻译官,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虽然经受住了这几天对你的考验,但作为情报组一员,还远远不够。 我会安排对你进行一些必要的培训的。你看是马上开始,还是等你伤好了再开始?” 刘冬阳抬起头来,问道:“机关长所说的培训,指的是?” “主要是作为一名特工,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佐藤进简短地解释道。 “如果是体能、格斗方面的,我现在恐怕难以承受。”刘冬阳直言不讳地说道,“其他方面,我想问题不大,能早点开始,自然好。” 刘冬阳从望湖县到第九十师团,再到佐藤机关,上级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对他进行培训。 他所做的一切,全凭他自己的机智和缜密的头脑。 有机会接受日本人情报机关的培训,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至于体能和格斗一类,他自小可是拜过师父的,短期的培训对他作用不大。 佐藤进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定了。等理惠回来,我让她亲自对你进行培训。” “啊?让理惠小姐给我培训?”刘冬阳脱口而出。 “怎么?你不乐意?理惠可是咱们情报机关业务能力最强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理惠小姐不是一贯很忙嘛,她亲自培训我,多不好意思。” 刘冬阳嘴上这么说,内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他正要找机会接近佐藤理惠呢,就被安排上了。 正聊着,门外响起了汽车和摩托车的声音,佐藤理惠回来了。 第240章 严明富求情 佐藤理惠回来,刘冬阳以为佐藤进会立刻起身,下楼去。 佐藤进却只是侧耳听了听,示意井上秘书去窗前看了看。 井上四郎随后就去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不一会儿,楼道上响起一连串的皮靴声,出现在门口的,不仅有佐藤理惠,还有松本太郎,以及——严明富。 佐藤理惠和松本太郎回来给佐藤进汇报,说得过去,严明富跟在后面,就很特别了。 要知道,在之前,便衣队的人,无论是徐志,还是严明富,都从没在佐藤机关出现过,除了今早蒙着眼的刘冬阳,感觉到他俩在随行人员当中之外。 现在严明富跟着上楼来了,徐志却没见踪影。刘冬阳还注意到,严明富的胳膊上,有鲜血渗出,应该是受了伤。 如此看来 ,佐藤理惠的这次行动,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 佐藤进从沙发上站起,回到他的办公桌后。刘冬阳连忙准备告退。 “刘桑,你留下,不妨一起听听。” 佐藤进把他留了下来。 佐藤理惠这才把情况,详细跟佐藤进做了汇报。她特地使用的日语,在场之人,只有严明富一人,不懂日语,傻傻地站在后面,等候发落。 难道严明富就是那个红党卧底?可是看刚才他跟着佐藤理惠和松本太郎进门时的神态,分明又不像。 通过佐藤理惠的叙述,刘冬阳才得知详情。 原来,佐藤理惠通知徐志和严明富,一大早各自带了几个兄弟,驾车来到佐藤机关。跟行动组一道,协助押解红党卧底刘冬阳去郊外执行枪决。理由是他们都是本地人,对现场地形比较熟,到时候负责外围警戒。 假冒红党的人,在行刑现场跟松本太郎的行动组交上火后,他们边打边退,眼看就要逃脱。 佐藤理惠急忙吩咐行动队和便衣队,分别乘坐下车和摩托车,从大路上包抄。 这个过程中,按照事先的布置,有意让便衣队的跟行动组的,分散开来。 这些都是刘冬阳之前设计的计划内容。 佐藤理惠则驾着车,悄悄跟在了便衣队的两辆车后。 绕到“红党”人员前面后,大家纷纷跳下车,各自寻找掩体,进行阻击。 便衣队毕竟没有什么战斗力,渐渐地,队员们就被打散了。 “红党”人员突破了便衣队的防线,继续朝外突围。 佐藤理惠忙冲着徐志和严明富喊话,要他俩赶紧驾车去前面拦截。 两人跳上车,顾不上等其他队员,驱车直追。 佐藤理惠看得清楚,先是严明富一车当先,后来徐志又超过了他。 见他俩如此奋勇,佐藤理惠都怀疑,这两人当中,真的有红党的卧底吗? 佐藤理惠把车停在路边,远远地观望着。 两人行驶了一段,也停下车,飞身钻进路边的丛林中,消失在佐藤理惠的视线之外。 接下来,由一直在“红党”身后紧追不舍的松本太郎继续讲述。 他清了清嗓子,咬牙说道:“我敢肯定,那个徐志,就是红党卧底!” “为什么?”佐藤进追问道。 “我们和便衣队的人,两面包抄,他们那边顶不住,放跑了红党的人。我们就在后面紧追。在那片丛林中,我亲眼看到两个人,一个拼命往前去拦截,而一个人却停下来,朝我们开枪。机关长,你说,他如果不是红党,为啥放过那些红党,反而阻止我们去追?” “你看清了朝你们开枪的人,是徐志吗?”佐藤进问道。 “是啊。”松本太郎肯定地答道,“我们围过去,他还想逃走,被我们逮住了。现在就关在机关的牢房里。” “那严明富呢?” 佐藤理惠插话道:“根据我安排冒充红党的人跟我报告,严明富冲到前面,不顾一切开枪阻击,他自己也负了伤。” 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严明富。 佐藤进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严明富,用华语问道: “严桑,你为什么要跟徐志分开?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力量更大吗?” 严明富不知道前面他们都说了什么,见机关长问起,上前一步,答道: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想那么多。而且……”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徐志体力赶不上我,加上他胆子有点小。别看他平时总是一副急于立功的样子,真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他还是有所畏惧的。我想,他伤了松本太君的人,可能是一场误会。还请几位太君明察。”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严明富竟然会替徐志求情。 刘冬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他听佐藤理惠和松本太郎所说,也觉得徐志嫌疑很大,不说铁证如山,至少有嫌疑是肯定的。 松本太郎说得很肯定,因为他知道此次的任务是揪出红党卧底,先入为主了。 刘冬阳觉得并不算铁证如山,因为他觉得真正的红党卧底,在那种情况下,可能出手,也可能不会出手。原因很简单,没有得到他上级的指示! 如果形势没有那么紧迫,举手之劳,可能会出手帮助逃脱。既然那么紧急了,又有行动组和佐藤理惠盯着,大概率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贸然出手。 刘冬阳当初提出这个计谋,并不确定能引出卧底来,更主要的意图,还是能向李兰芳交差。同时看看佐藤理惠派出的特工,有多大的实力。 现在严明富替徐志求情,刘冬阳不由得来了兴致。 他提醒道:“明富,你得注意你所说的话,包庇红党,什么后果?” 严明富却转向刘冬阳,问道:“头儿,徐志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时候就是有点急功近利,但真的没有胆量偷袭太君的人。我也不包庇他,只是请太君调查清楚。如果他真是红党卧底 ,我愿意亲手毙了他!” 佐藤理惠接口道:“也许他胆小是装出来的呢?这事等我们审讯之后,自然清楚。不过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 严明富到现在也不知道,今天的行动,就是一个圈套。要是知道,他和徐志之间,必有一人是红党卧底,他还会替徐志求情吗? 以刘冬阳对严明富的了解,他为人处世比较稳重,考虑比较多。趋利避害,他绝对不会冒险替徐志求情的。 佐藤理惠把他带来,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只听佐藤进道:“严桑,你的伤要不要紧?” “不打紧,擦伤点皮毛。回头我去上点药就行。”严明富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好,我要宣布一件事。”佐藤进提高声音,说道。 所有人都一字排开,昂首立正。 “刘桑因为商行的事务比较繁重,要卸去便衣队队长之职。严明富,从今天起,由你担任便衣队代理队长。” 第241章 我有事要问你 佐藤进宣布了对严明富的任命,虽然有代理二字,那也是全面接手。 严明富激动得“啪”的双腿一并,来了一个立正,有样学样地喊道:“哈依!多谢机关长栽培,我一定殚精竭虑,不负机关长重托!” 佐藤理惠松了一口气,对严明富道道: “严先生,这是靠你自己努力争来的。好好干吧!” 严明富和徐志,都是她亲手挑选,进入刘冬阳的便衣队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当中,竟然有红党的卧底。 当刘冬阳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恨不得立马把那个卧底查出来。所以,虽然刘冬阳提出了方案,她还是提前开始了行动,后来又撇开刘冬阳,一手策划了刑场遭遇战这出戏。 佐藤进补充道: “严先生,现在两个小队的小队长空缺,你下去可以考虑考虑,有合适的人选,报给我。” “哈依!”严明富再次立正。 佐藤进又转向刘冬阳:“当然,刘桑对便衣队比较熟悉,也可以给我提一个候选名单,让我参考参考。” “分内之事,理当效力。”刘冬阳大声答道。 “你们下去吧,理惠,你跟刘桑留一下。”佐藤进打着手势说道。 松本太郎和严明富都退了出去,连秘书井上四郎也跟着出了门,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佐藤进没有再提便衣队的话题,而是对刘冬阳进入情报组的事,做了安排,算是正式的宣布。 既然加入了情报组,就不需要时常在佐藤机关出现了。 他的翻译官的职位,也得放下。 老是在佐藤进身边出现,还怎么掩人耳目,暗中搜集情报? 佐藤进特别强调道:“情报组的工作,是秘密工作。刘桑名义上保留隆盛祥商行的职务,情报组的身份,除了屋子里的人,其他人,包括齐大夫,都不能透露。” 刘冬阳不停地点头,认真说道:“我知道。请机关长放心,跟随在您身边这么长时间,保密的意识我还是有的。” “还有,”佐藤进转向佐藤理惠,“刘桑的培训工作,理惠你抓紧安排,为期两个礼拜吧,具体时间,你跟刘桑去商量一下。” “哈依!” “另外,那个徐志的事,抓紧审讯。” “哈依!” …… 下了楼,刘冬阳径直朝机关大门走去,佐藤理惠突然叫住他,问道:“你被关起来的事,齐大夫知道吗?” 刘冬阳停下脚步,坦然承认道:“我跟她说过,让她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出去。别的没多说。” “我猜也是。你现在是不是急于想回去见她?迫不及待了吧?”佐藤理惠调侃道。 “理惠小姐说笑了。还有什么事吗?” 佐藤理惠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你最好现在不要回去,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我建议你就在机关大院的宿舍暂时住半个月,培训工作马上开始,不能耽误。” “哈依!我服从理惠组长的安排!” 正说着,松本太郎带着人,乘坐两辆摩托车,从身旁经过。 “松本组长,你们这是去哪?” 佐藤理惠问道。 “回来的路上你不是说要去搜查徐志的家吗?”松本太郎话刚说完,摩托车已经驶出了大门。 刘冬阳望着佐藤理惠:“理惠组长,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去忙了。” “你忙什么忙?”佐藤理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又松开了,接着说道,“我还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佐藤理惠想了想,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便衣队的两个小队长里,有红党卧底的?” 事到如今,刘冬阳也不再隐瞒。 “我是听别人说的,但她也不敢确定,所以需要我们自己查。” “这个别人是谁?” 佐藤理惠紧追不舍,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你那天说便衣队有卧底,正好是大年初一,你去长谷参谋长家过除夕之后的那天上午。是不是参谋长给你说的?可是,长谷参谋长在司令部,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刘冬阳笑笑:“你就别瞎猜了。我有我的消息来源,别忘了,在今天之前,我还是便衣队的队长。” “不,刘先生,我不是好奇,而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途径,得到徐志是卧底的证据。” 刘冬阳把手一摊:“这个,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要是有证据,我们还会如此折腾,才把他揪出来吗?” “说得也是。但我心里还是有点疑惑。徐志和严明富,包括便衣队的好些人,都是经过我审查挑选出来的。如果你的猜测没有根据,我们能否仅凭他朝松本太郎的行动组队员开枪,就断定他是红党卧底?他难道不可能是军统的卧底?或者出于私愤,趁机报复?据我所知,徐志平时一直都想抢功,松本君好几次坏了他的事。” 刘冬阳一时无语。 李兰芳言之凿凿地指出便衣队里有红党卧底,自己不把这个情况说出来,佐藤理惠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但他绝对不能把李兰芳扯进来。那样不仅让佐藤叔侄产生猜忌,怀疑他脚踩两只船,而且,也很可能坐实徐志的红党身份。 刘冬阳可不会这么积极主动。 他还想找机会,让齐连凤通知上级,寻找合适的机会,救出徐志呢。如果徐志真是红党海城地下组织的卧底的话。 现在徐志还关在情报机关的牢房里,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他摇摇头:“你说的那些情况,都有可能。还是等审讯结果出来,再做判断吧。” 他搪塞道。 “你就不想去看看你曾经的属下?看看他怎样替自己辩解?”佐藤理惠斜睨着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刘冬阳。 “我?可以吗?没有机关长的许可,我还是算了吧,要避嫌!”刘冬阳连连摆手道。 “没事,我陪你一道去。又不是让你跟他单独见面。” 佐藤理惠说着,已经朝牢房方向迈步了。 刘冬阳只得紧跟其后。 牢房的大铁门打开,刘冬阳立即感觉到一股森冷之气。早上他才从这里出来,现在又来了。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牢房的通道里,传来徐志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第242章 提审徐志 听到徐志的叫喊声,刘冬阳和佐藤理惠对视一眼。佐藤理惠在回来的路上,徐志就一直在喊,她一点不惊奇,而刘冬阳却不一样,他跟着佐藤理惠前来,是要暗中观察观察,徐志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同时还有一个用意,假如徐志真是海城地下组织派来的,他必须让徐志知道,自己的这个红党卧底“鸿雁”的身份,是假的! 虽然他现在的真正代号是“雪莲花”,“鸿雁”的代号已经废除了。但还是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两人来到徐志的牢房门口,徐志一见刘冬阳,跟佐藤理惠一同前来,他大为惊奇。 刘冬阳不是红党卧底“鸿雁”吗?早上还被拉出去枪毙,现在怎么像没事一样? “佐藤组长,你的这一招真是高,用我这个冒牌红党,就把一个真正的红党卧底给挖了出来。”刘冬阳两手环抱,对佐藤理惠恭维道。 这句话让徐志愣了一下,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原来你们是合起伙来,演了这么一出戏!是想把红党引出来,让他们来救你,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没错!这是我跟刘先生定下的计谋,徐志,你上当了!”佐藤理惠得意地说道。 徐志转向佐藤理惠,竭力辩解道:“佐藤组长,我是冤枉的!我一直在拦截那些红党,绝没有朝松本太君的人开枪。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朝皇军开枪啊!可惜让那些红党跑了,唉,早知这样,我就该多带点兄弟,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他扑到铁栏边,冲刘冬阳急切地喊道: “头儿,我真是冤枉的。抓红党,我从来没有退缩过,这一点,头儿你是知道的呀。” 刘冬阳没有答话,本来他作为便衣队的负责人,手下被抓,他是可以过问一下的。 但他不想让佐藤理惠从他跟徐志的对话里,挑出什么疑问来,干脆不再吱声。 徐志见他一言不发,更加着急,使劲拍打着铁栏。 “别闹了!”佐藤理惠站在旁边,冷冷说道,“你只有好好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别人是帮不了你的。” 说完,佐藤理惠心情复杂地看了徐志一眼,招呼着刘冬阳,走出了牢房。 带刘冬阳来见徐志,她也是临时起意。 审讯的事,佐藤理惠准备自己亲自主持,她没打算让刘冬阳介入。 这倒不是因为她不信任刘冬阳,她希望通过审讯,能够获知更多关于海城地下组织的情况,而这些情况,暂时还不需要让刘冬阳知道。 所以当着刘冬阳的面,她没有详细追问徐志,只是给他丢下一句震慑的话。 “冬阳君,情报机关的地下靶场,从今天起,你可以随时去使用。” 她对刘冬阳吩咐道,作为她情报组的一员,连称呼也改了。 佐藤机关有个地下靶场,就在行政楼后面。刘冬阳是知道的,他曾经陪佐藤机关长去过。 但当时他只是一个翻译官,不需要练习射击技术。 现在对他来说,射击是一门必修课,佐藤理惠的话,代表着佐藤机关长已经批准,他可以放心去练枪了。 “好,那我现在就去。”刘冬阳一脸兴奋地说道。 佐藤理惠想了一想,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作为一名特工,不仅要会使用手枪,其他各类枪支,也得熟练掌握。这个靶场,就是专门给佐藤机关的特工提供练习的场所,当前可能出现的所有枪械,这里都有。 别看刘冬阳挎着南部十四这么长时间,他的枪法确实有待提高。 毕竟,这对于他这个穿越者来说,是一件新东西。 佐藤理惠首先讲解了各式枪支的特性,又示范了枪支的拆装技能,让刘冬阳学着试了试。 他笨拙的动作,令佐藤理惠很是不满意。 “要多练,华国有句俗话,叫熟能生巧。”佐藤理惠耐心地鼓励道。 “好的。我再试试。” 刘冬阳当着佐藤理惠的面,又试了一遍,还是不理想。 “算了,等你有时间,再练吧。现在我给你讲讲射击要领,先从手枪开始吧……” 第一天的训练,就这样开始了。 佐藤理惠看着刘冬阳打了一阵靶,让他继续练 ,自己先走了。 人们常说,好的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刘冬阳现在可以不考虑子弹的问题,只要他愿意,子弹管够。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这一天,除了吃饭,刘冬阳都在靶场。 与此同时,松本太郎带着人,找到徐志的家,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徐志家,只有他老婆一个人,结婚后,他俩还没有孩子。松本太郎只好把徐志的老婆带了回来,同时留下两个便衣,在徐志家的附近悄悄盯着。 当晚,对徐志进行了第一次提审。 佐藤理惠坐在刑讯室,旁边是松本太郎,还有两个打手。 跟白天一样,徐志始终坚称自己是冤枉的。 用刑的时候,他还带着哭腔,乞求佐藤理惠和松本太郎:“我真的不是红党啊,你们要我交代什么啊!” “每一个被抓来的人,都会这么说。装得还挺像!” 松本太郎大手一挥,两个打手又换了一种刑具,继续折磨着徐志。 佐藤理惠冷眼看着,她跟松本太郎都是组长,按说是无权给松本太郎下指令的。 这次她亲眼见识了松本太郎审讯时的手段,想起刘冬阳曾经也被这么折磨过,都挺了过来,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徐志昏迷了好几次,都被松本太郎叫人用冷水泼醒。这可是正月,天寒地冻的。冷水浇在身上,徐志不醒都不行,浑身哆嗦,说话时牙齿都直打颤。 但审讯还是没有结果,徐志除了喊冤,别的什么也不说。 佐藤理惠起身,悄悄离开了刑讯室。 她来到徐志老婆关押的牢房,叫看守打开铁门。 徐志老婆见一个女人进来,并不知道其身份,战战兢兢地盯着她。 “你,就是徐志的老婆?” 佐藤理惠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 “是。你是……”徐志老婆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下头。 “徐志现在在刑讯室受刑,你如果……” 佐藤理惠的话还没说完,徐志老婆连忙叫道:“阿志他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他可是一心想为皇军做事的呀!” 第243章 一股火药味 “你不知道你家徐志,是红党的人?” 佐藤理惠直视着徐志的老婆,希望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徐志老婆却连连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不是红党,还是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他、他怎么会是红党的人?”徐志老婆急得都快哭了。 佐藤理惠见她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个女人,是个很情绪化的人,她的内心都写在脸上了,应该没有撒谎,徐志的事,她确实不知情。 “我告诉你吧,现在徐志正在接受审讯,他要是老老实实交代,我保证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连他一起放了。可要是……” 说到这里,佐藤理惠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要是拒不交代,顽固不化,你俩就黄泉路上做个伴去吧。” 说完,转身回到审讯室。 她凑到松本太郎跟前,耳语了几句,松本太郎连连点头。 等佐藤理惠说完,松本太郎对两个打手道: “今天就审到这里吧,把他带下去!” 两个打手把徐志放下来,拖着出门,松本太郎补充道:“把他跟他老婆关到一起。” “哈依!” …… 却说齐连凤在圣心医院,接到刘冬阳从佐藤机关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她,自己有事,要在机关宿舍住段时间。 又说,有事可以去佐藤机关找他,暗示他现在是自由的,不用担心他。 可齐连凤越想越觉得,刘冬阳话里有话。 他住在机关宿舍,也可以抽空回家呀。他是希望自己去找他,莫非有什么情况? 当即在电话中,她就跟刘冬阳约好,晚上过去,跟他一起吃晚饭。 在医院交接班后,齐连凤马不停蹄,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宝山路35号佐藤机关。 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大门外等着。 刘冬阳看时间差不多了,从地下靶场出来,来到大门口。齐连凤笑盈盈地迎上去,要不是在大街上,她都想扑到刘冬阳怀里了。 昨天刘冬阳被佐藤机关特务带走的事,她并不知道。但整晚没回家,尽管刘冬阳事先跟她交过底,让她不用担心,她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白天打过电话,但那是情报机关的电话,又不好问太细。 现在见到刘冬阳,又注意到他脸上、脖子上,多处带伤,心里一急,就要撩起他的衣服,查看别的部位还有没有伤。 刘冬阳伸手把衣服一拉,阻止着她。却露出了手臂上的伤。 “你怎么了?身上这么多伤?”齐连凤心疼地问道。 刘冬阳牵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一点小伤。我们还是先去对面的小饭馆吧。” 这家小饭馆,刘冬阳和齐连凤来过多次。他在海城第一次碰到齐连凤,也是在这里。 正是晚餐时分,饭馆里有不少人。 两个人找好座位,点了菜。等着伙计上菜的空隙,齐连凤关切地问道: “你说实话,身上的伤要不要紧?明天我给你带点药过来吧?” 今天来的时候,她没想到是这种情形,要不她肯定会带些治伤的药来。 “没事。机关医务科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你不是说是演的一出戏吗?怎么还来真的?你这明明就是受到刑讯造成的。” 齐连凤又凑近闻了闻,突然说道:“不对,我怎么闻到一股火药味?” “什么火药味,是紫药水的气味吧?” “有紫药水味,还有火药味。你刚才从哪里过来的?”齐连凤压低声音,用只有刘冬阳才能听清的音量,追问道。 刘冬阳把她一把推开,笑道:“你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我今天一直在地下靶场练枪法。” 说着,他也撩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还真有一股火药味。 齐连凤看了看四周,伙计正端着托盘过来,给他们上菜。 “好吧,菜来了,我们先吃饭。” 刘冬阳叫齐连凤来,除了吃饭 ,还有更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但这种人多的场合,不适宜深入地问下去。 直到吃完后,从小饭馆出来,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夜色下,刘冬阳提议道: “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吧。” 齐连凤点了点头,挽着刘冬阳的胳膊,俨然一对情侣,饭后在街边散步。 转过一个街角,回头看看,离机关大门远了,路上不时有散步的,遛狗的,赶路的。 刘冬阳这才转向齐连凤,认真地说道: “叫你来,是有两件事,需要跟上级汇报。” 他本来想写成纸条,交给齐连凤,又怕纸上说不清楚。 “其实,大年三十那天回来,我就想跟你说的,没来得及。我不当便衣队的队长了,现在正式调到佐藤理惠的情报组。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得住在机关宿舍,接受佐藤理惠的培训,包括射击。所以你才闻到我身上的弹药味。” 齐连凤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点头。 “这件事,一定要跟组织上汇报。还有一件事……” 刘冬阳接着又把今天徐志被抓,怀疑是红党卧底的事,跟齐连凤简单说了说。 “海城地下组织卧底这事,是特高课的李兰芳告诉我的,我分析,她手里一定有一个红党的叛徒,这个叛徒并不认识这个卧底,但却知道,让组织上转告海城地下组织。我知道的,就这些,更多的线索也没有,我无能为力。” 走了几步,齐连凤问道:“那个徐志,现在就关押在机关里面?” “是的。本来我现在是静默期,不应该插手这种事。但徐志的被捕,跟我有直接关系,李兰芳逼着我动手清查,我才把这事告诉佐藤进的。如果徐志真是咱们的人,他就是因我而被捕的。这事必须跟组织说清楚,要不要设法营救,听上级的指示。” “好,我记住了。”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刘冬阳伸手拦了辆黄包车,看着齐连凤上车远去,他才慢悠悠转到机关大门口,又去小卖部买了包香烟,才回到地下靶场,接着练枪。 第244章 最后利用一次 通常,一名特工人员的训练,分为体能训练、技能训练、跟踪与反跟踪训练、心理素质训练、情报收集等诸多方面。 体能训练,包括极限跑、助跑跳跃和助跑翻墙等项目。 技能训练内容更加复杂,需要掌握包括驾驶各种车辆、徒手格斗、匕首和各类武器的使用,还有爆炸物的运用等。甚至还包括密电编译和收发报技能。 跟踪与反跟踪也是特工的基本技能。心理素质方面,要求在各种环境下,都能保持冷静和足够精准的判断力。 至于如何收集情报,怎样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身份的人打交道,如何从纷繁的信息中,找出有用的信息,都是需要不断训练和总结的。 刘冬阳作为情报组的成员,主要责任是利用他华国商人的身份,收集情报,而不是像松本太郎那样的行动人员,加上他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更重要的,经过对刘冬阳的观察和考核,他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技能和心理素质。因此,对他的训练,佐藤理惠做了很大的简化。 主要集中在枪械的使用,驾驶技能和特种技术比如情报秘写、爆破、如何脱困逃生等。 以刘冬阳的悟性,训练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对徐志的审讯,刘冬阳不用参加,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勤加练习。 除了在佐藤机关的地下靶场练枪法,佐藤理惠还带着他,去海城日军宪兵队的训练场,那里有更多的训练设施。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虽然每天都很累,刘冬阳还是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这天,他正在地下靶场练枪,如今他的枪法,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各种能接触到的枪械,也可以蒙上双眼,拆卸、组装,动作麻利娴熟。 “冬阳君真是有做特工的天赋,这么短的时间,都已经这么熟练了。”佐藤理惠由衷地夸赞道。 笑话!机械方面的东西,刘冬阳上一世就算得上是行家了,虽然没有摸过枪支,原理都差不多。 刘冬阳把组装好的步枪,装上子弹,抬枪稍做瞄准,对着靶子扣动扳机。一连数发子弹,全中靶心。 佐藤理惠在一旁拍手叫好,冲着刘冬阳道: “冬阳君,你现在只是在固定靶上练习,有机会让你练练活靶子如何?” “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去郊外打野兔,这倒是个好主意。” 刘冬阳兴冲冲地答道。 “不不不!”佐藤理惠轻轻摇着头,“我说的不是打野兔那样的小动物,而是……” 她看着刘冬阳,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而是活人!这样才既能练习枪法,还能练胆。我想冬阳君到现在也没真正杀过人吧?” 杀人,也是特工训练的一个必修科目。 刘冬阳这才意识到,佐藤理惠要他去杀的人,多半是那些被抓来的抵抗人士,甚至有可能是红党。 这种事,无论是上一世从历史教科书上,还是这一世跟着佐藤进,他都见识过不少。 他想到了徐志。 对佐藤理惠道:“对了,对徐志的审讯,进行得怎样了?他招供了吗?” 说得轻描淡写,好似随口一问。 “我说的,就是徐志。我们把各种刑罚都用上了,还让他老婆去劝,他装疯卖傻,死不承认。看来,留着也没用了,你准备一下,到时由你来亲手处决他。” “能确定他就是那个红党卧底吗?”刘冬阳继续追问道。 “不管是不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华国人而已,死不足惜。” 佐藤理惠眼中闪过一丝阴森。 她竟然当着刘冬阳这个华国人的面,如此说。 并且还要他这个华国人,亲手处决另一个华国人。 让刘冬阳的手上,沾上自己同胞的鲜血! 刘冬阳心中一寒,但面不改色,恭敬地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明天。我还要最后利用一次他。希望能引来真正的红党。” 上一回刘冬阳假冒红党卧底,佐藤理惠派了自己的手下冒充红党前来营救,这一次,她要利用徐志,引出真正的红党来,如果徐志真是红党卧底的话。 佐藤理惠的这个算盘,还是受刘冬阳那个计划的启发。 这几天,她也留意到,佐藤机关的外面,总有可疑分子出现,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任由他们来了又走。 有一次,还特地让人把徐志从监牢里带出来,送到行政楼,就是让人看到,徐志被关押在此。 她做的这些,没有告诉刘冬阳。刘冬阳全然不知。 她说明天处决徐志,也没告知详细方案,什么时间,在哪里行刑,对刘冬阳来说,一无所知。 佐藤理惠说完,就离开了地下靶场。 刘冬阳的心里,非常纠结。 他来处决徐志,这是佐藤理惠的命令,不容商议。 可他要是真的朝徐志开枪,能下得了手吗? 齐连凤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也不知道海城的地下组织,是否得到情报了。他们会不会前来营救? 这时候,刘冬阳既盼着有人来救,这样他可以不用动手了。又盼着别来救,因为很显然,佐藤理惠早有准备,正张网以待。来了就是自投罗网。 从佐藤理惠告诉他明天行刑起,他不能再离开机关大院一步。 不管有没有人前来营救,他都必须避嫌,不能让人误以为是他泄露了情报。 刘冬阳把枪放下,坐在旁边掏出香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一串烟雾。 看来,做卧底,总会遇到这样的困局。自己亲手枪杀自己的同志,避无可避。 他甚至觉得,把便衣队有卧底的事,告诉佐藤进和佐藤理惠,是不是做错了。 他应该悄悄追查,然后设法让其逃走。 可这样他就成了最有嫌疑的那个人了,盯着他的,不仅有佐藤进和佐藤理惠,还有特高课的李兰芳,甚至包括长谷义达参谋长。 齐连凤转达的上级首长的话,此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只需要保持静默,其他的事跟你无关。就算有海城的地下工作同志面临危险,甚至被捕,你都不能掺和进去。……不要有任何不符合你俩公开身份的行动。” 他现在的身份,是佐藤机关情报组成员,他怎样做,做什么,都得符合这个身份。 好吧!他娘的,也不知今后在那个特殊时期,自己所做的,会不会成为一桩说不清的罪证…… 第245章 引诱 第二天,刘冬阳起床洗漱后,在大院里跑步。 就见牢房外面,停了一辆囚车。还有松本太郎的摩托车队。 不一会儿,又从大门外,开来两辆小车,是便衣队的那两辆车。严明富带着人赶了过来。 车停好后,严明富从车上下来。见到刘冬阳,主动过来招呼道: “头儿,早上好!佐藤组长叫我们过来的。” 刘冬阳笑笑:“我现在不是你们的头儿了,你才是头儿!” 严明富立正答道:“那就叫刘老板吧。咱们都是替皇军做事的,以后还请刘老板多多指教。空了过来坐坐,跟兄弟们喝几杯。” 那天佯装处决刘冬阳的时候,是坐的小车去郊外。今天动用了囚车,不知道佐藤理惠又在搞什么鬼。 刘冬阳正要问严明富,就见佐藤理惠从牢房里面出来,身后几个特工,押着一个头上罩着头套的人,打开囚车的后门,推上了车。 刘冬阳迎上去问道:“理惠组长,现在就要动身吗?” 昨天佐藤理惠说的,要刘冬阳亲自处决徐志,可他到现在并没有被通知做好行刑准备。 佐藤理惠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先把他转到宪兵队去。冬阳君,你就不用跟着了。” “哈依!” 刘冬阳朗声回答,然后闪到一边。 囚车锁好门后,率先朝大门外开去,紧接着是严明富带来的便衣队,驱车紧随其后。 而佐藤理惠则开着她的车,遥遥地在后面跟着。 不是说好,让他执行枪决吗?怎么?临时改变了主意? 见松本太郎和他的行动组,并没有跟着去。刘冬阳明白了。她说过,要最后利用一次徐志,用他把红党引出来。 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情报机关押解去宪兵队,就是给人提供机会。 宪兵队在城北,从这里过去,几乎穿过大半个海城。 佐藤理惠如此精心准备的,除了刚才松本太郎的行动组和严明富的便衣队,一定还调动了其他兵力,就等着海城地下组织的人,往里面钻。 他转身去机关食堂,准备用餐。 还没到食堂门口,碰到机关食堂的田师傅,正提着食盒,往牢房方向走。 “田师傅早!这是给谁送餐?”刘冬阳随口招呼道。 “刘先生啊,你不知道牢房里关着一个红党的卧底?听说还是你的手下呢。机关长吩咐,这是他的最后一餐,给他送点好吃的。” 田师傅说着,把手上的食盒晃了晃。 “那是应该的。田师傅,你去忙吧。” 刘冬阳挥了挥手,径直去了食堂。 看来,刚才佐藤理惠装进囚车的,并不是徐志。那么,去宪兵队,也是假的。 这就更加确定,他们只是在演一出戏了。 同时也意味着,刘冬阳昨天想的,假如海城地下组织派人前来营救,可以避免他亲自动手枪杀自己人的局面发生,看来,免除不了了。 …… 却说车队从机关大院出来,一路缓缓前行。 街上的人见了,纷纷朝两边闪让。到了街边,又聚在一起目送囚车过去,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 “囚车里装的什么人?”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地下组织的什么人被抓了。” “看后面还有两辆小车跟着,那些人都穿着便衣,不像是警察局的。” “那也不一定,警察局侦缉队也是穿便衣的。” 有人好心提醒道:“快走吧,如今这世道,哪天不抓几个人。没啥好看的。” 佐藤理惠隔得比较远,又有其他车辆夹在中间,她不着急。行走的路线,都是预先布置好的,她只需要等着看结果。 只有在前面的囚车遇到路口,转了弯,她在紧踩油门,提了点速,跟上去。 然而,她期待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这几天她觉察到机关大院外有人暗中盯着,今天又当众把人从牢房拉出来,押上囚车。 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问题,红党的人,应该探知到了他们的行踪。 可囚车一路畅通无阻,眼看已经穿过城市中心,再往北,就快到宪兵队驻地了。 到了宪兵队驻地,如果红党的人还没有出现,她这个计划,就算失败了。 总不能把人押解到宪兵队,又押回来。这不明显在钓鱼吗? 谁还会上当? 难道是她多疑了,机关大院外,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打探? 她有些灰心了。 本来顺着徐志的这条线索,如果还能多抓几个红党,这份功劳,比枪毙一个徐志,要大得多。 刘冬阳昨天曾经问过她:“你确定徐志是红党卧底吗?” 她虽然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现在她也开始怀疑,徐志是不是红党卧底了。 如果他根本不是,这些天她主持的审讯和今天设的陷阱,岂不是有点唐吉坷德? 可如果徐志不是那个红党卧底,难道是严明富? 便衣队就两个小队长,不是徐志,就是严明富。 她还让严明富带人来参与行动,一种隐隐的不安,从她的脑海中冒出来。 昨晚通知严明富,今早带人来机关大院执行任务,并没有告诉他具体什么任务。 如果严明富才是那个红党卧底,此次行动,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佐藤理惠加快了车速,她要赶上去,看看严明富和便衣队,是不是还在囚车后面跟着。 挡在中间的几辆其他车辆,却不紧不慢地,一边躲避着街上乱穿的行人,一边鸣着喇叭,小心前行。 佐藤理惠也猛按喇叭,从前面车的旁边,超了过去。 “催什么催!催命啊!”她听到被超的车内,传来一阵骂声。也顾不得许多,目不转睛盯着严明富他们的车,渐渐把后面的车,甩开了一段距离。 正是早上上班的高峰,又一辆转弯过来的公交电车,挡在了她的前面,她不得不踩了踩刹车。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紧跟着,街上的人们,纷纷四散逃走。 公交电车也停了下来。 “出事了!他们到底还是出现了!” 佐藤理惠兴奋地轻叫一声。 爆炸声之后,又是一阵枪声,听起来打得很激烈。 佐藤理惠急打方向盘,车头一甩,从公交电车旁边超了过去…… 第246章 囚车被袭击 佐藤理惠超过公交电车,就见前方严明富已经带着便衣队员,从车上跳下来,飞快闪到街边,侧着身子一步步往前靠过去。每个人的手中,枪弹上膛,神色慌张。 便衣队到底还是难当大任。 佐藤理惠暗道一声,也把车停下,钻出车来,向严明富冲过去。 “佐藤组长,您怎么也来了?” “前面什么情况?”佐藤理惠对严明富喊道。 “咱们的囚车被袭击了!”严明富答道,“刚才听到有炸弹在囚车前爆炸,紧接着……” 严明富还没说完,猛地一个转身,把佐藤理惠抱在怀里,两人同时向旁边倒去。 一粒子弹,射进了佐藤理惠刚才所站位置背后的墙上。 佐藤理惠被严明富压在身下,正要发作,严明富已经起身,提着手枪,跟便衣队员一起,与人展开了枪战。 佐藤理惠自己爬起来,惊魂未定。 刚才严明富可是舍身救了她,若不是他抱着她,把她扑倒,此刻她已经被流弹射中,成了枪下之鬼。 “宪兵队怎么还不出手?”她在心里嘀咕。 前面几个袭击囚车的人,一边跟严明富他们对射,一边靠近囚车,砸开车门,从里面拖出一个带头套之人,拉着就往街边闪躲。 还真是冲着徐志来的! 佐藤理惠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因为街道的两头,宪兵队的卡车,满载荷枪实弹的宪兵,正向这边驶来…… 两头都堵死了,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劫车的人,见这形势,一把扯下“徐志”的头套,大声喊道:“徐志,快跟我们撤!” 这声音,隔着几十米之外的佐藤理惠,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在脸上。 劫车的人,发现去掉头套的人,并不是徐志,心知上当,二话不说,抬手一枪,就结束了那个假徐志的性命。 与此同时,几个劫车的人,迅速钻进了身旁一家店铺。 “快追!” 严明富一声命令,便衣队员从街边跳出,对着那家店铺冲了过去。 两辆宪兵队的卡车,也赶了过来,宪兵队首先封锁了现场,然后和便衣队一道,涌进那家店铺。 宪兵小队长来到佐藤理惠身边,敬了一个军礼。 “佐藤大尉!” 佐藤理惠一边还礼,一边喊道:“别让他们跑了,一个都别放跑!” “哈依!”宪兵小队长立正喊道。 然而,一阵折腾之后,店铺里什么都没找到。整个店铺都空无一人,连老板跟伙计都没有。刚才跑进去的那几个人,更是不知所踪。 宪兵小队长和严明富都回到佐藤理惠身边,等候她下一步的指示。 佐藤理惠亲自去店铺里,四下查看。 连铺子的后院,也仔细看过,确实没有人。 后院有个小门,半掩着。 推开小门,外面是另一条巷子。 “给我追!”她把手一挥,宪兵小队长带着人,分别朝巷子的两头追去。 严明富看了看佐藤理惠,用眼神询问:“我们也去追吗?” 佐藤理惠没有回应他,自己从小门退回店铺后院,眼睛四下搜寻。 “这个店铺,是红党的一个地下联络点!” 她喃喃自语道。 “佐藤组长,您说什么?这是他们的联络点?”严明富跟着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他们早就潜伏在这里,等囚车一到,就从店铺里冲出去,展开袭击,救出人后,再从这里撤退。如果不是联络点,大上午的,正是开门营业的时间,店铺的人,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可是,”严明富跟上一步,不解地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这个时候,会押解着囚车,经过前面的街道?连我都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只是跟着囚车。他们如何得知的?难道是……” 佐藤理惠道:“很简单,我们一出机关大门,就被他们的人盯上了。” “啊?!” 严明富更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不敢再追问,佐藤理惠既然发现有人跟踪,还如此镇定自若若,可见其心思多么的缜密。 现在袭击之人都不见踪迹,你看她还不急不慌的,严明富刚才也看清了,从囚车里抢走的那个戴头套的人,不是徐志,已经被打死在外面。 这是佐藤理惠用人假冒徐志,在设一个局。自己如果再多嘴,反而自讨没趣。 佐藤理惠又挨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在后厨的一个角落里,蹲下身子,突然叫道: “来人!把这个盖子移开!” 严明富和一个便衣队员应声赶过去,这里是后厨洗菜的位置,地面有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网格盖板,下面应该是下水道。 两个人把盖板揭开,下面竟是一个通道,垂直向下。 “哎呀,他们是不是从这里逃走的哟?”那个便衣队员惊呼道。 “你俩,下去看看!”佐藤理惠命令道。 “好,我先下!”严明富没有迟疑,脱下外套,把袖子一挽,两手撑着洞口的边沿,身子往下一缩,跳了下去。另一个便衣队员也紧随其后。 “太黑了!”佐藤理惠凑到洞口,听到下面严明富的声音。 严明富掏出随身的打火机,“啪”的一声,下水道里出现了一丝亮光,还有淌水的声音。 “不行,我得上去了,受不了了!” 两个人又先后从洞口爬了出来。 “里面什么情况?”佐藤理惠急切地问道。 严明富摇了摇头:“里面气味太难闻了。我仔细看过了,水都漫过了小腿,看不出任何可疑的痕迹来。” “是啊,是啊。这么狭窄又难闻的地方,谁会躲到这里面。”便衣队员附和道。 此时,宪兵队也回来了,两个方向追了好远,都不见人影,无功而返。 “行了!收队吧!” 没有如愿抓到红党,佐藤理惠有些气馁。但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能说明,他们是来营救徐志的,他若不是红党,那几个红党,为啥冒着危险出手相救?而且还在佐藤机关外盯了那么多天? 她让严明富带人自己回去,她驾着车,朝佐藤机关驶去。 一路上还在想,既然坐实了徐志的红党卧底身份,是否需要再审一审?不急着处决? 刚进机关大门,松本太郎急匆匆从牢房那边跑来,对她喊道:“佐藤组长,徐志死了!” 第247章 你去接近他更为便利 松本太郎说徐志死在牢房了,佐藤理惠急忙跳下车,跟着松本太郎往牢房那边走。 “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死的?”她一边走,一边问松本太郎。 “看起来像自杀,撞墙而亡。佐藤组长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松本太郎回答道。 刚刚确定徐志就是红党卧底,正打算回来好好审一审,这个节骨眼上,人没了。 说是自杀,佐藤理惠怎么就不相信呢? 她大步跨下牢房门口的台阶,推开铁门,朝关押徐志的那间牢房奔去。 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那是徐志的老婆。 早有行动组的几个人,在那里守候。见佐藤理惠到来,让到两旁,请她进去。 佐藤理惠走进牢房,徐志的老婆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坐在地上。 只见徐志身子扭曲,歪倒在地。双眼圆瞪,头顶大片血污,地面也是一滩血渍。 佐藤理惠扫视了一圈房内,除了有个食盒,还有几盘菜,一小壶酒。其他并无异样。 “这食盒是谁送来的?”她问道。 这时,食堂的田师傅从众人背后站出来,战战兢兢地答道: “报告,是我拿来的。机关长吩咐,早餐给他送点好酒好菜,算是最后一顿,送他上路。可是……” 说到这里,田师傅抖抖嗦嗦地停了停。 “可是什么?” 田师傅看了看佐藤理惠,又看了看松本太郎,才接着说道:“我把食盒放到这里,就出去了。过了一个多钟头,估计他应该吃好了,我又过来取食盒,谁知就,就这样了。酒菜他是一点没动。然后,我就报告了松本太君。” “是这样吗?” 佐藤理惠抬起头来,问道。 松本太郎点了点头,几个守卫也证实,田师傅说的,是实情。 “她,怎么在这里?” 佐藤理惠指了指徐志老婆。 那天把徐志跟他老婆关在一起,希望他老婆能劝一劝徐志。再次提审的时候,徐志依然不招。佐藤理惠曾下令,把他老婆单独关押。 可现在他老婆也在这间牢房。 松本太郎道:“徐志死后,她听到了动静,哭闹着要过来见上一面,我叫人把她带过来的。” “这么说,第一个发现的人,是田师傅?你们这几个守在这里,都没觉察到?” 几个守卫恭恭敬敬地答道:“我们一直守在门口……” “还有别的人,今天来过牢房吗?” 守卫忙不迭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佐藤理惠又朝向田师傅:“你送餐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吗?他问你什么了吗?” 田师傅慌忙低着头道:“我没说什么呀。” 想了一想,又道:“我想起来了,我刚来的时候,他看了看食盒,问了一句话,今天的伙食怎么这么好,还有酒。我回答,是机关长专门吩咐的,你就好好享用吧。别的没了。” 松本太郎听罢,恍然大悟道:“看了,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餐,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所以才自寻短见。” 佐藤理惠闷不做声,转身离开牢房,径直去了机关长办公室。 她把囚车遇袭,假冒徐志的人被识破,袭击者逃脱的前前后后,跟佐藤进讲述了一遍。得出结论,徐志就是那个隐藏在便衣队的红党卧底。 否则,无法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可是徐志已死,这也是她的失误,应该派专人看着徐志,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 她还提到了严明富的表现,尤其是救了她一命,这让她非常满意。 既然便衣队两个小队长有一个是卧底,如今这个卧底已死,严明富基本可以排除了。 “对了,你对刘冬阳的训练,进行得怎样了?”佐藤进问道。 “还不错。他人聪明,学得快。基本可以结束了。我去看看他。” 佐藤理惠说完,走出办公室,去地下靶场找刘冬阳。 “理惠组长回来了?” 刘冬阳虽然知道囚车押走的,不是徐志,但他得装着不知。 “冬阳君,徐志死了。” 佐藤理惠淡淡的说道。 “什么?他死了?什么情况?”刘冬阳大吃一惊。 囚车押走的,不是假徐志吗?真徐志还在牢房里,怎么会死?莫非押上车的是真徐志?这又是为什么? 佐藤理惠依然很平淡地说道:“他确实死了。而且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红党卧底。我来就是告诉你,本来还想让你来执行枪决,唉!用不着了。” 好吧。她不想说,刘冬阳也不打听了。 徐志是红党卧底,却牺牲在敌人的牢房里。刘冬阳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他很快用话题岔开了。 “冬阳君,你的培训科目,基本告一段落。接下来,我要你设法接触海城的维持会,重点是盯着那个汪治隆。” 佐藤理惠下达了任务。 “怎么?理惠组长怀疑汪治隆有问题?不会吧?他可是机关长的老朋友呢。” 佐藤理惠笑笑:“我们不轻易怀疑一个人,也不轻易相信一个人。即使汪治隆没问题,但不能保证他周围的人,都没问题。听说你跟汪治隆还是旧识,让你去接近他,更为便利。” “可是,他知道我是机关长的人呀。”刘冬阳疑惑道。 “这个不妨。你得告诫他,不要把你的身份到处传即可。” 刘冬阳直起身子,敬了一个礼,答道:“哈依!我明白了。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佐藤理惠点了点头。 …… 袭击囚车的红党别动队,逃出包围之后,赶去给海城地下组织负责人“老狼”的交通员老陆汇报情况。 他们这次的行动,就是“老狼”通过老陆传达的,务必要把被捕的同志营救出来。 在佐藤机关外面侦察,到囚车出来,在途中通过袭击,展开营救,都是经过严密部署,几种营救方案当中的一种。 “老狼”的要求是,救出徐志,但不要暴露身份。也就是说,如果成功救出了徐志,不能说出别动队的称号。 别动队员心想,地下组织成员间,不发生横向联系,他们只需按指示执行就是。 他们都知道这个徐志,是便衣队的人,不让他知道内情,也许更有利于保护他??? 可是,动手之后才发现,囚车里面,并不是徐志。 “老陆,这次营救失败,可能打草惊蛇了。再想营救,没那么容易了。” 别动队的人,有点沮丧。 老陆安抚道:“你们也不要自责了。不管怎样,这次行动,你们能全身而退,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我想‘老狼’同志能够理解。” 打发走了别动队的,老陆立马去找“老狼”。 第248章 我还办了一件事 老陆驾驶着他的车,来到石城路西段的一家叫做鸿瑞布庄的商店门口。 停好车,看了眼旁边停着的一辆小车,迟疑了一下,走进布庄。 店内有几个顾客在挑选布料,两个伙计正把几匹布,摊在台面上,给客人介绍。 其中一个年轻伙计见老陆进门,抬头跟他打着招呼:“老板,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老陆扫视了一眼店里,接着问道,“怎么没看见孟师傅?” “刚才有个客人要做旗袍,孟师傅在后屋给客人量尺寸呢。”伙计答道。 老陆揭开柜台后面的布帘,来到后屋。 一个年约四十出头,身穿蓝马褂的男子,正拿着软尺,在一个锦衣绸缎女子的身上比划着。 女子身旁,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 瞥见有人进来,那女子侧过头来。 老陆笑盈盈地上前招呼道:“是吴太太,吴太太光临小店,欢迎欢迎呀。” 此人正是海城警察局局长吴本俭的老婆,算是鸿瑞布庄的老主顾。 吴太太笑道:“陆老板,我又来照顾你的生意了。孟师傅的手艺真不错,上回给我家老吴做的西服,比那些洋服店的还要好。” “这回吴太太是要做旗袍吗?由孟师傅亲自出手,保准让吴太太您满意。” 寒暄一阵,老陆上楼去了经理室。 孟师傅量完尺寸,陪着吴太太挑选好了布料,亲自把她送出门,看着她和丫鬟上车离去,这才返身上楼,来到老陆的经理室。 “老陆,有什么进展吗?” “今天第一别动队动手了。不过……” 老陆把别动队跟踪囚车后发生的事,跟孟师傅详详细细说了说,孟师傅听罢,思索片刻,道: “也就是说,徐志并没有在囚车上,他们用了一个假徐志,引咱们的人上钩?” 老陆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徐志的身份,就坐实了。看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徐志。”孟师傅分析道。 “大概应该是这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老陆询问道。 孟师傅把手一挥:“通知几个别动队,暂时停止一切行动。再派人想法打探一下徐志现在的处境。” “好的。” 孟师傅又道:“老陆,你上次说,徐志的事,是佐藤机关的人设了个局,把他抓捕的。 前几天我们接到上级转来的电报,这次我们的人暴露,是因为内部出了叛徒。这个叛徒,在特高课的掌握之中,他虽然知道在佐藤机关便衣队里有我们的人,却并不清楚具体是谁。针对这些线索,你觉得,叛徒会是什么人?” “上级是这么说的吗?他们怎么知道这情况?”老陆吃惊地反问道。 “咳咳!” 孟师傅轻咳两声,老陆连忙拍了拍脑袋:“好,不该问的不问。根据这些线索,他既然不知道具体是谁,就可能只是听说的。这个调查范围,就得放宽一些……” 不说老陆跟“老狼”商议如何清查叛徒,刘冬阳从佐藤机关离开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隆盛祥商行。 这么多天过去了,陆文恭和蒋魁,已经从江南回来。 蒋魁一回来就听说刘冬阳被佐藤机关抓走了,当即就急得直跳,又得知是场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一天不见到刘冬阳本人,心里还是有点悬吊吊的。 现在刘冬阳回来了,他自然高兴。 跟着刘冬阳上楼,进了办公室,又忙前忙后帮着端茶倒水。 “刘老板,回来就好。再不回来,我就要去佐藤机关找你了!”他迫不及待地说道。 “可别!蒋魁,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刘冬阳招呼道。 蒋魁把茶杯递到刘冬阳面前,在椅子上坐下。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便衣队的队长了。所以,以后,你不要再去五号大院。咱们商行跟他们切割,这两天你负责重新招募几个安保队员,把原来便衣队的人清除出去。” “这么说,咱们以后,只管做生意,不搞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了?”蒋魁激动地问道。 “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干过偷偷摸摸的鸡鸣狗盗之事?不过便衣队以后跟我们没关联,这倒是真的。你去着手办吧。” “好的。老板!” 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老板,那司机老郑呢?” “老郑不是便衣队的人,他留下。”刘冬阳道。 蒋魁走后,刘冬阳把陆文恭叫到自己办公室,跟他了解这次去江南转了一大圈,有什么收获。 陆文恭汇报完后,凑近刘冬阳,悄声说道: “刘老板,这次除了拜访一些隆盛祥的老客户,我还办了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我们跟外商的买卖,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我在老家找了些可靠的人,准备到海城开办一、两家新的洋行。” 陆文恭这么一说,刘冬阳立刻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道:“你是想通过新的洋行转手,做咱们跟外商之间的中间商?你找的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而且,也不是让他们来操作,他们只是挂个虚名。具体事务,还是我亲自办理。洋行的股份,我们两个占大头。”陆文恭顿了顿,又道,“当然,还要给泛亚洋行的林约翰一些股份。” “这么说,你已经跟林约翰协调过了?他的意见呢?” 陆文恭一拍大腿:“他当然没意见。别看他做了洋人的买办,泛亚洋行给他的股份很少。能够有其他途径捞一点,他又何乐而不为呢?对泛亚洋行又没有任何损失,刘老板你说是吧?” 不得不说,陆文恭办事还是很稳妥的。他曾经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他就把这当成了一件事来做。 本来刘冬阳准备自己找人,但又怕万一出事,牵连到自己人。 如今陆文恭已经开始行动,他自然乐见其成。 “好。还有件事,咱们隆盛祥商行,要加入海城维持会,这个,你先给维持会的汪会长通通气,哪天我再亲自去登门拜访。” “那,要不要把咱那两家新洋行也弄进维持会?”陆文恭征询道。 “你说呢?”刘冬阳反问。 陆文恭想了想;“还是算了。新洋行不宜太招摇,低调点好!低调点好!” “哈哈哈!”刘冬阳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下方,再指了指陆文恭和自己。 “遵旨!” 第249章 你怎么不请个秘书 陆文恭离开后,刘冬阳陷入了沉思。 佐藤理惠让他接近维持会里面的人,尤其是会长汪治隆身边的那些人。难道她听到了什么风声?汪治隆身边,有人利用维持会的名义,干着违禁的事? 当初刘冬阳跟着佐藤进去劝说汪治隆出任维持会会长的时候,先是被严词拒绝,后来刘冬阳又单独去拜会,在汪身边的一些人的规劝下,他答应上任。 并且态度转变得很快,肯定不是因为刘冬阳的劝说,一定另有原因。 如果他身边有某些抵挡组织的人,自己现在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要查出这些人来。 这是他加入情报组接受的第一份任务,还是给他一个人下达的任务,要是毫无收获,就不好交差了。 可真的要全力以赴去暗查吗? 刘冬阳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的情形,让他处在了两难的境地,他得好好想一个对策来。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顺手拿起话筒。 话筒那边没有声音。 “喂!我是刘冬阳。你找哪位?”刘冬阳自报名号。 “刘先生!你回来了?” 是李兰芳的声音。 “哈哈!是李老板?有什么指示?”刘冬阳笑着问道。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不在。商行的人,没告诉你吗?” 刘冬阳想了想道:“我出了趟差。今天刚回来。” 刚才陆文恭也没有提到电话的事,估计李兰芳来电话的时候,他也还在江南转悠。 “刘先生,今晚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李兰芳主动邀约,并补充道,“你答应过我,一起去那家日本料理店的呢。” “李老板,我刚回来,现在连家都还没回呢。要不改天?” 李兰芳约他,一定跟便衣队的卧底有关,他并不想立马把情况向她如实汇报,有意要拖上一拖。 可李兰芳却不给他留余地,继续说道:“这好办,把齐大夫也叫上。上次我跟她聊得还挺投缘的,你们不嫌我这个电灯泡就行。” “那,好吧。”刘冬阳不得不应了下来。 他看了看时间,对李兰芳道:“下午六点半,我们在渝都路的平安三浦料理店门口碰面。” “好呢,下午六点半,说好了。一会儿见!” 挂了李兰芳的电话,刘冬阳又给家里拨了过去,没人接。家里没人,齐连凤应该在医院。 又往圣心医院外科去电话,接电话的人说,齐大夫今天轮休,没有到医院去。 也许她有事出去了。看来,等会得先回一趟家,等齐连凤回来,接上她,再一同前往三浦料理店。 他走出办公室,站在楼梯边,看着楼下的店员们在忙碌着,有人在接待客户,有人在讲电话,有人在忙着整理手头的材料。 有陆文恭在这里打理,他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 “老板,请用茶!”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刘冬阳回过头去,见是陆文恭的秘书,沈雪,手上托着一个茶杯。 他接过茶杯,啜了两口,端在手上。 “老板,您怎么也不请个秘书?”沈雪笑盈盈地问道。 “这个……” 刘冬阳还没说完,沈雪又道:“要是老板找秘书,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给老板推荐推荐。” 刘冬阳不由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自己也只是个秘书,还关心起老板的事来了。 但他知道,沈雪是陆文恭的人。虽然她跟陆文恭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好歹对陆文恭在工作方面,还是有用处的,他也不好太拂了陆文恭的面子。 把茶杯递给沈雪,淡淡说道:“我现在暂时还不需要秘书。” “沈小姐,你去忙你的吧。别在刘老板面前瞎操心。”不知什么时候,陆文恭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把沈雪支走了。 “老陆,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刘冬阳咧着嘴,故意问道。 陆文恭笑道:“我刚才在办公室就听到了。这事她跟我提过,我可没指使她直接找你刘老板哈。我跟她说,陆老板需要什么人,他自己有数。” “那你知道她准备给我推荐的,是什么人吗?”刘冬阳进一步追问道。 “说是她的一个同学,英文跟她一样的好。不过我觉得刘老板的英文已经非常棒了,不需要什么翻译。而且,陆老板有对象,就在身边,也不需要女秘书。对吧?” 陆文恭提溜着眼珠,观察刘冬阳的表情。 刘冬阳摆了摆手:“老陆,咱们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也没有怪你,不用解释。” “那是!那是!哪天刘老板有需要了,跟我知会一声,我来负责安排。” “再说吧。我要回家一趟,老陆,你去忙吧。” 刘冬阳说着,走下楼梯,朝商行门口走去。 刚出大门,一辆轿车飞驰而至,停在大门外。 透过轿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刘冬阳一看就认出,是严明富。 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也看到了正要出门的刘冬阳。 下车后,严明富几步赶到刘冬阳面前,热情招呼道:“刘老板,得亏我来得及时。” “什么事?哦,是不是我让在商行担任安保的便衣队员回去了?” 严明富把手一摆,连忙道:“这是应该的。刘老板不再担任便衣队的职务,把便衣队撤出来,理当如此。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是这样,便衣队的兄弟们,今晚准备聚一聚。一来……” “我知道,庆贺你荣升队长。” 严明富尴尬地笑笑:“有那层意思。二来呢,欢送刘队长。你在便衣队的时候,对兄弟们不错,大伙儿要我亲自来,把你请回去喝几杯。陆老板,今晚有空吗?” “真不巧!我刚刚约了人,今晚还真没时间。明富,我还没给你道贺呢。现在你是队长了,以后便衣队交给你,我放心,佐藤机关长也放心,好好干吧,” 刘冬阳拍了拍严明富的肩头,鼓励道。 严明富神色一暗,他左右看了看,把刘冬阳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唉,当队长看似升了职,我现在才知责任重大。想当初我和徐志,都只是想,跟着头儿,头儿叫干啥,就干啥,没那么大的压力。” 说着说着,严明富叹了口气:“真的没想到,徐志居然是……也不知道佐藤机关长会怎么处置他。头儿,咱们好歹也是兄弟一场,连去看看他,都难做到。” 第250章 配合 刘冬阳揣摩着严明富的意思,他是想去看徐志? 还是仅仅因为曾经都是一起共过事的兄弟,有点唇亡齿寒之感? 想起严明富曾经替徐志说过话,两个都是便衣队的小队长,徐志被抓了,他又升了队长。 刘冬阳之前只觉得相对而言,严明富比徐志更加稳重、谨慎。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出于兄弟之情,严明富还真是够滑头的。 由此可见,他话里话外,把徐志拉扯进来,无非就是想打探一下,徐志现在什么情况。 “明富,徐志是红党卧底,他已经死了。在牢中自杀。” 刘冬阳有意这么说,眼睛却盯着严明富。 严明富愣了一下,随后神情自若地说道:“人死为大。这样也好,少受些折磨。” “嗯。不过,前车之鉴,便衣队交给你,你可得把好关,别再让什么人钻了空子,混进来。” 严明富默默点了一下头,又道:“刘老板既然约了人,那改天找个时间,咱哥儿俩好好喝几杯。” “再说吧。我得走了。” 刘冬阳说着,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对严明富挥了挥手,发动汽车,朝住所驶去。 家里空无一人,齐连凤还没回来。 刘冬阳只得在家等着。时间到了下午的五点过,听到外面有掏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齐连凤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叫:“冬阳哥,你回来了?” 她在院内看到刘冬阳的车,感觉很久没有开到家里来了。车来了,刘冬阳肯定也回来了。 “连凤,你今天没上班,去了哪里?” 刘冬阳起身迎上去问道。 他有种预感,连凤会给他带来什么消息。 果然,齐连凤查看了家里,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拉着刘冬阳,坐到椅子上,很严肃地说道: “上级来了指示。关于你的情况……” 刘冬阳这才想起,上次他约齐连凤到佐藤机关门外见面,提到了两件事。 “我现在又有了新的变动,不再担任便衣队队长。佐藤理惠要我找机会接近海城的维持会,想挖出里面隐藏的抵抗分子。所以,我对外的唯一公开身份,是隆盛祥商行的老板。” 齐连凤听罢,微微一笑:“我都还没说上级的指示,你说了这一大通,我想你是不是为这事在犯愁?不好好去查,佐藤理惠那里不好交代,认真去查吧,又不想害了自己人?” 刘冬阳承认道:“是有点这种顾虑。你先说,上级有什么指示?” “首先,第一条,你进入情报组的事,上级首长前阵子要你保持静默,正是希望你能够借助长谷义达的关系,更深一步打入日军内部。现在佐藤进的情报机关,同意你加入情报组,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你在情报组,必须要尽心尽力,争取得到更多的提拔机会。有什么需要组织上配合的,及时提出来。” “组织上配合我?”刘冬阳自言自语道。 “是啊。换句话说,你在情报组,不能一事无成吧?那怎么能显示你是个称职的情报特工?不仅称职,还要做到优秀,这样才会被佐藤进、甚至长谷义达赏识。我想上级首长的意思,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包括情报。让你在情报组做出成绩来。” 后面的这些话,是齐连凤的上线“春风”,着重给她提起的。齐连凤知道,去年李部长亲赴海城抓捕红党叛徒袁馨,就通过她,有意给刘冬阳提供了线索,让刘冬阳带着便衣队去救袁馨,同时又留下红党大人物来海城的线索,并通过小报公布出来,还曾引起不小的震动。 真真假假的情报,让敌人难以分辨,却给刘冬阳挣得不少表现的机会。 刘冬阳沉吟一阵,对齐连凤道:“你把我现在面临的任务,跟上级反映反映,我的第一个接近的目标,是维持会的会长汪治隆。在没有新的指示前,我会按照我的思路,进行下去。” “好吧。”齐连凤接着又说道,“这第二条,就是关于便衣队的徐志。让你不要插手。” “就这?” 刘冬阳本不想插手,可是特高课的李兰芳把球踢到了他脚下,他虽然又把皮球踢给了佐藤理惠,但终归还是他揭发的。他不插手怎么行?以后可就是他说不清的问题了! 尤其是,现在徐志已经死在牢里,没法再营救了。 “你有没有告诉上级,徐志被捕,是因为什么?” “我当然说了。首长说,你也是情非得已,这是为了不暴露你,而必须接受的事实。不要插手,上级的态度非常明确!” “好吧。今天海城地下组织已经实施了营救,不过没有成功。徐志也在牢中自尽身亡。我也不再担任便衣队队长,没必要过问这事了。” 齐连凤拎着桌上的茶壶,倒在碗里,喝了几口。抹抹嘴,继续问道:“冬阳哥,你的训练结束了?” “结束了。对了,今天李兰芳打电话,约我们去平安三浦料理店。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刘冬阳催促道。 “我们?” “是。她特地提到,要你也去。我想她约我是想知道便衣队清查红党卧底的进展情况,到时候你回避一下。” “既然我要回避,那我就不去了呗。你找个理由,就说我抽不开身,你自己去吧。” 刘冬阳摇了摇头:“我也想过,电话里就想找个借口,替你回绝掉。后来一想,她要你去,并不是无心之言。现在无论是佐藤进还是李兰芳,在他们的眼里,我做什么,你基本上是不知情的。她主动要你去,大概是想试探试探,我有没有把这事,对你说过。如果你表现出知情的样子,那就会有很大麻烦。” 也就是说,齐连凤不仅非去不可,而且,当着李兰芳的面,刘冬阳要找个理由支开齐连凤,再跟她谈有关卧底的事。齐连凤纯粹就是局外人。 当然,不排除李兰芳会突然当着齐连凤的面,说出什么来,观察齐连凤的反应。 所以,刘冬阳必须提前给齐连凤打个预防针,让她有思想准备。 齐连凤明白了这一层关系,思索片刻,站起身,道:“好,我们走吧!” 第251章 大家都是生意人 刘冬阳驾车载着齐连凤,抵达渝都路的平安三浦料理店时,李兰芳,不这时应该叫山口芳子,一身日式和服,跟三浦料理店的老板三浦清司从门内迎了出来。三浦清司没有像之前那样身着西服,穿了一套绣着花纹的和服,脚踩木屐。 “李老板久等了!三浦君,又来叨扰了!” 刘冬阳刚叫了一声,李兰芳就接口道:“今天请刘先生和齐小姐,体验体验我们京都风情,就不要叫我的华国名字了。姐夫,您说呢?” 她看向三浦清司,后者连忙说道:“是啊,就按芳子说的,我已经在雅间给诸位准备了上等的日式佳肴。刘先生、齐小姐里边请!” “三浦君如此盛情,刘某实不敢当。”刘冬阳谦让着,跟在三浦清司后面,走进店内,山口芳子则在后面,跟齐连凤有说有笑地寒暄着。 在雅间的一张长条桌旁,几人席地而坐。 三浦清司跟山口芳子一边,刘冬阳和齐连凤对面而坐。三浦清司道: “刘先生,您到敝店多次,今天我第一次知道,您和芳子竟然是朋友。这次我做东,欢迎刘先生,还有齐小姐。” “这不好吧?理应我请芳子小姐,怎好让三浦君僭越?” 山口芳子盈盈一笑,道:“刘先生,你就不要客气了。今天是我打电话约你的,理应算在我的账上。姐夫,你也别争,虽然我跟三浦太太是亲姐妹,华国有句俗话,亲姐妹明算账。对吧?刘先生?” 刘冬阳尴尬地点了点头,山口芳子又对三浦清司道: “姐夫,把你珍藏的正宗京都清酒,拿出来让刘先生和齐小姐尝尝吧。” 三浦清司对着门外叫了一声,进来一个和服女招待。 “去,通知后厨上菜。另外,把我准备的清酒,一并送过来。” “哈依!”和服女招待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服务生推着小车,把各式菜肴端上来。 刚才的那个女招待,手捧两瓶清酒,跟在后面。 等服务生离开后,女招待挨个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都斟满酒,然后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候在那里。 三浦清司首先端起酒杯,对众人道:“第一杯酒,我们共饮!” 大家都举起杯,轻轻碰了碰:“干杯!” “今天的这些菜,都是我们的大厨亲手烹制,都可以算敝店的拿手招牌菜品了。刘先生,齐小姐,请!” 山口芳子道:“我今天是沾了刘先生和齐小姐的光了。” “芳子小姐,这家店都是你姐夫的,你要吃,姐夫还不让你吃?”刘冬阳开玩笑道。 山口芳子微微摇着头:“实话说吧,今天是我第二次到姐夫的店里来。上一回,还是姐夫刚到海城不久,有些日子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浦清司用餐巾抹了抹嘴,对众人道: “我还要去照应一下其他客人,几位慢用。我先去了。” 三浦清司离开后,山口芳子又对身后的女招待道:“我们随便聊聊天,你就不用老站这里了。把酒拿过来,下去吧。” 女招待上前两步,把清酒放到山口芳子面前,对着几位鞠了一躬,退着出去,又把门轻轻合上了。 山口芳子给自己的酒杯倒上酒,又要给齐连凤倒。 “我自己来吧。” 齐连凤接过酒瓶,把她和刘冬阳面前的酒杯都斟满。 山口芳子举起酒杯,扫了齐连凤一眼,对刘冬阳问道: “对了,刘先生,今天你在电话里说,你刚回来。是去了外地,还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刘冬阳对她眨了眨眼,回答道: “怎么说呢?瞎忙呗。商行有点事,去了趟外地。便衣队那边,开年后也有一堆杂事需要处理。” 齐连凤见两人聊起刘冬阳的工作,她把已经端起的酒杯又重新放下,对山口芳子点点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趟卫生间。” 山口芳子闻言,也跟着起身:“齐小姐,我带你去,正好我也要去方便。刘先生,失陪一会儿。” 嘚!原本想让齐连凤借故回避,现在成她俩一起,刘冬阳回避了。 因为事先跟齐连凤通过气,刘冬阳心里并不担心。 他跪得有点累了,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 等了一阵,他掏出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刚好被推门而入的山口芳子看见,笑道: “刘先生,要是想抽烟,请随意。” 她坐到刘冬阳对面,接着道:“我也来一支。” 刘冬阳只好又把香烟盒掏出来,递到山口芳子面前。 山口芳子把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刘冬阳点燃打火机,凑过去给她点上。 “怎么你回来了,齐小姐还没回来?”他问道。 “她在外面遇到一个熟人,被拉过去说话了。” “熟人?”刘冬阳给自己也点上烟,这熟人出现得也真巧。 “说说吧。内奸的事,查得如何了?”山口芳子立马切入正题。 刘冬阳早就想好怎么说了,他直起身子,开口道: “这事吧,查出来了。不过,不是我查出来的。” “哦,说说看。” “我本来想了个办法,有可能甄别出谁是那个卧底。但那办法,需要佐藤机关的人配合我。我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机关长和情报组长佐藤理惠。 后来,佐藤组长派我去外地出了趟差,她自己先行动了起来。等我回来,计划已经改变,我反而成了给他们打配合的人了。 好在最终还是查出了那个红党卧底。” “谁是卧底?”山口芳子凑近来,急切地追问道。 “便衣队的小队长徐志。他已经死了。” “死了?能确认他就是卧底?”山口芳子疑惑地问道。 “佐藤组长说,绝对不会搞错。抓捕和审问的时候,她都没让我参与,我想,佐藤组长的话,应该可信。” 刘冬阳顿了顿,又道:“对了,我也不再担任便衣队的队长了。估计正因为这个,佐藤组长才没有让我参与其中。咱们华国有句俗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你不当队长了?那正好,你可以跟我干。” 山口芳子趁机劝道。 “别别别!别害我。就这个便衣队,都整得我焦头烂额,还混进一个红党的卧底来。我真不适合做你们那种情报工作。我看,我还是老老实实打理隆盛祥商行,做个生意人,只管赚钱,不问其他。” 山口芳子一愣,随即笑道:“刘先生,大家都是生意人,我懂!” 第252章 你放心,有我呢 山口芳子的一句“都是生意人”,刘冬阳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芳子小姐,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家本就是做买卖的,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事。” 两人正说着,三浦清司敲了敲门,走进来。 “来来来!刚才没有尽兴,咱们接着喝酒!”他坐到山口芳子旁边,又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刘冬阳这才朝山口芳子问道:“芳子小姐,你刚才说齐小姐碰到了熟人,是谁呀?这半天还没回来?” 山口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冬阳一眼:“那个人,说起来刘先生应该也认识,就是佐藤俊二手下的李文忠。” “文忠?他也在这里?他跟我和齐小姐都是同乡,我们起止是认识,那简直是太熟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刘冬阳坦然承认道。这层关系,看来山口芳子应该做过调查,不用遮遮掩掩的。 三浦清司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原来刘先生跟佐藤会长也很熟?他就在斜对面的包间,我想李文忠应该是跟他一同前来的那个华国年轻人?要不……” 刘冬阳连连摆手道:“算了,我已经喝得差不多,就不去打扰佐藤君了。” 又转向山口芳子:“等会齐小姐回来,我们也该走了。芳子小姐,感谢你的款待!” 山口芳子故意说道:“姐夫这里还有舞伎表演,刘先生不多坐坐,让我姐夫给你安排安排?” “不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捧场。” “哈哈!你们男人呀,有对象在场,胆子跟老鼠一样。下次背着齐小姐再来消遣,对吧?” “你们背着我做什么?”齐连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刘冬阳连忙岔开话题,道:“没什么,听说你碰到李文忠了?” “嗯,他跟他老板在那边用餐,刚好在走廊上碰到,过去坐了坐。” 齐连凤淡淡地解释道。 她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有意躲开,让山口芳子回到包间,跟刘冬阳单独谈话的。 接着她又道:“你们都喝好吃好了吧?那我们……” 刘冬阳立即起身,附和道:“就等你呢。你回来,我们也该告辞了。” 山口芳子和三浦清司,把他俩送到门外,看着上了车。 …… 一路上,刘冬阳专心开着车,齐连凤看着窗外的街景,几次欲言又止。 “连凤,有话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李文忠跟你说什么了?” “是。”齐连凤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你不做便衣队的队长了。” 刘冬阳呵呵一笑:“这不奇怪。我的便衣队里,有人跟他的行动队有牵扯,我曾利用这层关系,打探他的动向,自然,他也可以利用这层关系,了解我的情况。” “他还说,近期他要回望湖县一趟,问我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 齐连凤继续说道。 “你是怎么回答的?” 齐连凤道:“我肯定说不用了呀。我说,去年你回老家去,被老爷子痛骂,还挨了一门杠,这些李文忠也是知道的。何必还带什么话,给老爷子添堵。” 顿了顿,她又说道:“而且,大家都知道你跟周家小姐订了娃娃亲,我和你在一起这事,既不能让刘老爷知道,也不能让我爹知道。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刘冬阳沉默片刻,幽幽说道:“连凤,你觉得文忠会按照你说的做吗?” “应该会吧。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齐连凤到现在也没让家里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上回她哥齐连成到海城,提到连凤,也只是知道她在海城,具体干什么,在哪里,也是一无所知的。 但这一次,刘冬阳估计,恐怕瞒不住了。 李文忠喜欢齐连凤,他巴不得把连凤跟刘冬阳在一起的事,告知刘家和齐家,让两人的家里出面干预。 也正因为他知道刘冬阳跟周家小姐订过亲,所以料定两家一定会阻挠。 尤其是齐连凤的爹,在刘家当管家,一个下人,怎么好不经主人家同意,就让自家闺女跟主人家的少爷勾搭上? 刘冬阳不好跟齐连凤把这层意思捅破,但他必须想一个对策。万一他家,或者齐连凤家,找上门来,该如何应对。 他爹虽然生他的气,要断绝和他的父子关系,但也不会因此跟周家取消婚约,那是得罪周家的事,刘老爷绝不会这么干。 周家的生意,比刘家做得大得多。通过两家联姻,刘老爷还指望着得到周家的照顾呢。 见刘冬阳半天不语,齐连凤也有些担心起来:“冬阳哥,你说文忠真会把咱俩的事,告诉家里吗?” 刘冬阳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齐连凤的手背,安抚道: “别担心!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你放心,有我呢。” 齐连凤听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第二天,刘冬阳早早出门,他要赶去汪氏集团,拜会汪治隆。 这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就是纯属晚辈去看望长辈。 隆盛世商行加入维持会的事,他让陆文恭出面去办理了。以公对公,不需要他私下找汪治隆勾兑。 早上的街上,人流、车流都很大,他被堵在一个十字路口。 一个报童从路边跑过来,高声叫道:“买报!买报!当街喋血,红党卧底被枪杀!……” “给我来一份!” 刘冬阳摇下车窗,丢给报童两个铜板,接过一份报纸。 他瞟了一眼,是《远东时报》,醒目的标题,庄元元写的报道。 说的是徐志被抓捕后,在转监的路上,遇到红党前去营救,被日本机关的人当场击毙。 徐志明明在监狱自杀,街上死的那个人,压根不是什么红党卧底。 不得不说,这样一改动,比徐志在监狱自杀身亡,更有震慑力。 这一定是佐藤进释放的消息! 前面的车,在缓缓移动,刘冬阳把报纸塞进公文包,松开刹车,轻压油门,费了不少劲,总算通过了最拥堵的一段街道。 因为之前已经跟汪治隆预约过,刘冬阳停好车,径直朝汪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第253章 这人你一定不希望见到 汪治隆一身西装,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叼着雪茄烟斗,看着楼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 淞沪战事结束后,海城沦陷。如今的海城各行各业,逐渐恢复了繁华。 汪治隆继出任维持会会长以后,又在接下来的海城商会的换届选举中,因为有日本人的保驾护航,顺理成章地被推举为商会的会长。 维持会算是一个过渡机构,由海城各界代表人士组成,旨在维护整个城市的正常稳定的工作和生活秩序,使城市从战争的状态,逐步恢复生机。 而商会则是海城工商界巨头的联合会。汪氏集团无论从实力上,还是背景上,都是商会的主要支柱之一。 汪治隆既然答应出任维持会会长,在商会选举中胜出,他没理由再推脱。 现在的他,在大多数国人的眼里,已经属于妥妥的投靠日寇的大汉奸了。 这让汪治隆的内心,莫名地有一种焦躁感。 跟那些主动投靠日本人的大商人不同,因为留下来做的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 但既然世事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好在还有一些商界好友,常常聚在一起,彼此安慰。 尤其是儿子汪明远介绍他跟红党的一位负责人面谈之后,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的。 想到这些,他稍稍感觉到宽心。 刚才,他又接到一位来自苏城的老友的电话,说是在海城办事,要来家中拜访。 如果不是已经跟刘冬阳约好了在公司碰面,他现在就准备出门了。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三下。 “请进!”汪治隆从窗前转身,回到大办公桌后面坐下。 进来的正是刘冬阳。 “汪伯,您好!”刘冬阳把门合上,来到办公桌前,礼貌地鞠了一躬。 “冬阳贤侄,你来得正好!”汪治隆把烟斗放下,对刘冬阳说道。 刘冬阳一愣,不是约好了的吗?有什么正好不正好的? “汪伯,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尽管说,但凡我能……” 刘冬阳的话,还没说完,被汪治隆打断了: “没有没有。是这样的,今天有个老朋友过来,既然贤侄来了,等下和我一道去见见吧。” “汪伯的老朋友,也是商界人士吧?我很乐意作陪。” 刘冬阳立马表态。 他现在也是商界的人了,能结识跟汪治隆交好的人物,他何乐而不为呢?何况,佐藤理惠还交给他一个任务,就是要多接触汪会长身边的人。 汪治隆却扫了他一眼,半笑不笑地补充道:“呵呵!这个人,恐怕贤侄现在并不希望见到。” “谁呀?汪伯,既然您都知道我不希望见到,那我就此告辞吧。” 刘冬阳站起身,做离开状。 “你给我站住!刚来就要走,你还把我这个汪伯放在眼里吗?” 汪治隆笑着叫住了他。 刘冬阳回转身,再次追问道:“那究竟是谁?你总得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嘛。” “见了面你自然就知道了。” 汪治隆继续卖着关子。 “罢罢罢!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对了,去哪里见面?” 刘冬阳耸了耸肩,重新坐下。 “在我家里。我提醒你,在我的朋友面前,你少摆你那副日本人的走狗样子,说话也注意一点,勿谈国事。” 刘冬阳点了点头:“我现在是以私人身份,来看望汪前辈的,这一点无需提醒。” “拉倒吧!以私人身份,为啥不上家里去?要跑到我这办公室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刘冬阳连忙解释道:“汪伯,您真的误会了。我并无别的事,就是今天上午有空,想到这个时间,你肯定不会在家里,才约了来这里看望汪伯的。” 汪治隆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好吧,那咱们现在就走。” 到了汪府,佣人阿福听到汽车声,跑出来打开铁门,汪治隆和刘冬阳的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院内。 汪治隆下车后,领着刘冬阳进入客厅。 “夫人,等会元甫要来,你叫厨下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要在家里招待他。” 汪治隆吩咐汪太太的话,让刘冬阳心中一震。 周元甫可是他名义上的岳父大人,苏城的周家的掌门人! 原来汪治隆要接待的,竟然是他! 此刻的刘冬阳,确实很不希望见到这个“岳父大人”,昨晚他还跟齐连凤说,就算李文忠回望湖县,把他跟连凤的情况告知了家里,他也会想办法应付过去。 现在就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岳父”了,虽然周元甫还不知道他的近况,但见了面,能说什么呢? 他想起刚才汪治隆提醒他,不要摆出一副日本人走狗的样子,也不要谈论国事。 这还用说吗? 周元甫知道了,他爹很快也会知道。 刘冬阳紧张的神色,被汪治隆察觉,他笑笑宽慰道: “贤侄,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是不会在元甫面前,揭你的老底的。” 汪太太正要离去,听得此话,插嘴道:“你们爷儿俩,说什么呢?有什么事瞒着元甫吗?” “夫人,你快去安排后厨吧,这儿没你什么事。” 转头又对刘冬阳道:“贤侄,趁现在有空,你陪我下一盘如何?” “下棋吗?我恐怕不是汪伯的对手。”刘冬阳谦虚道。 “不妨。我记得你去日本之前,还跟我下过几回,有这回事吧?” 汪治隆说着,把一副围棋找出来,摆开阵势。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刘冬阳道:“有件事,忘了告诉汪伯了。我已经不是佐藤进的翻译官了。现在全力打理隆盛祥商行。” 汪治隆抬起头来,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是吗?佐藤进那个老儿,会放了你?” 想了想,又道:“也对,隆盛祥商行,也是佐藤进在背后操纵。说到底,你还是在他的荫蔽下讨生活。” “我的意思是,汪伯以后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走狗的,尊老爱幼,您老得给小辈一个面子。您不也是在日本人手上把控着嘛。” “唉!” 汪治隆叹了一口气。“如今的世道,由不得我呀。” 正说着,大门“哐当”一声,接着是阿福的声音: “老爷,来客人了!” 汪治隆立马丢掉手中的棋子,迎了出去。 第254章 不靠谱的人 见汪治隆起身,刘冬阳也赶紧把棋盘和棋子一拢,跟在汪治隆的后面,诚惶诚恐地走出客厅。 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铁门。在阿福的指引下,停到了刘冬阳的车旁边。 刘冬阳赶紧上前,拉开车门。 一个身材微胖,一身西装、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抬眼看到刘冬阳,表情一愣:“冬阳,你怎么也在这里?” 汪治隆忙上前解释道: “元甫兄,令婿刚好到敝公司来办点事,我就把他带来了。想必你们翁婿俩,也有些年头没见着了吧?” 周元甫瞥了刘冬阳一眼,对汪治隆两手一拱:“治隆兄,咱哥俩也有一年多没碰面了,今日造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 “元甫兄说哪里话!我接到你的电话,专门在家恭候呢。快快有请,客厅叙话!” 汪治隆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一让,和周元甫并肩朝客厅走去。刘冬阳快走几步,拉起门帘,等两位长辈进了门,最后才跟着进去。 都落座后,周元甫才转头问刘冬阳: “冬阳,你在海城,做些什么营生?” “回周伯的话,晚辈在这里,替人打理生意。”刘冬阳恭敬地说道,“跟汪伯还有些合作。” “哦?我怎么听说,你从日本回来,就把你爹气得不行,到现在还不认你这个儿子?你真的跟日本人干了?” 刘冬阳本想打个马虎眼,敷衍过去,看来,周元甫早就知道他回望湖县发生的事了。 正不知如何回答,汪治隆接口道:“现在在海城,哪里避得开日本人的影响!我们只要做到不愧于心,对得起祖宗,就算万幸了。” 周元甫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汪治隆的话:“治隆兄,我知道你现在是海城商会的会长,还是什么维持会的会长。你一定也有你的打算。我没有责怪冬阳之意。就是,总这么跟家里僵持着,也不是个事。” 刘冬阳这副身体的原主,那是巴心巴肝要当汉奸的,甚至为了讨好日本人,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但现在的刘冬阳,虽然没机会跟家里人讲和,他内心是很赞赏他那个便宜爹的。有骨气! 之所以这一年多都没有再回去,也没有任何要跟家里妥协的表示。实际上他是在保护那个家。 一来,他现在做了“汉奸”,他爹闹着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也就是跟汉奸撇清了关系,将来对他爹和他家里的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二来,他又是红党的地下工作者,万一暴露,被日本人抓了,也不至于累及他在望湖县的那个家。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爹和周元甫合起伙来,逼他迎娶周晓舒。 既然现在周元甫提起了这个话题,他脸微微一红,分辩道:“周伯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想这样。只只是现在我也没机会回去,等将来合适的时候,我会主动回去,给我爹磕头认错,不让周伯操心。” “这才对嘛。” 周元甫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做后辈的,有错就得主动承认。都是爹妈所生,哪个为人父母的,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有时候气头上说的话,过了也就过了。” 汪治隆插话道;“元甫兄,晓舒去欧洲也有好几年了吧?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刘冬阳不由瞪了汪治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冬阳不想在这种时候,提到周晓舒,周元甫都没说,他操什么心! 听好友提到自己的闺女,周元甫面露一丝得意: “她前不久来个一份电报,说本想留在法国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但近来欧洲局势也变幻莫测,很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拿到博士学位的那一天。” 汪治隆听罢,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令嫒真是当今才女,女博士,可以称得上学问家了。了不起呀,元甫兄,可喜可贺!” 周元甫连忙摆手道:“那只是她的计划,硕士还没拿到手呢。让治隆兄见笑了。我的意思,干脆早点回国,一个女孩子,拿那些个学位,有什么用?何况战事一开,想走可能都走不了了。” “那是!那是!元甫兄顾虑的是。”汪治隆频频点头。 刘冬阳听到这里,稍稍放下了心。至少,短期内,周晓舒不会出现,他有的是时间,跟家里周旋。 谁知周元甫沉吟片刻,又说道:“我给晓舒回了电报,要她硕士一结业,就赶紧回来。估计下半年吧。” 说着,看了看刘冬阳:“等晓舒回来,我也好跟刘家商议商议这俩孩子的婚事。” 刘冬阳一听急了,今天周元甫来拜会汪治隆,怎么说的全跟自己有关的事! “那个,周伯,我觉得还是让晓舒自己决定吧,真拿到了博士学位,回来都可以去大学做教授了。这不是很光宗耀祖的事吗。” 汪治隆也打趣道:“婚姻之事,不是得由男方先提出,下聘,哪有女方上赶着去催的?” 周元甫哈哈一笑:“治隆兄,你不知道,他那个爹,好几次托人来催问,小女什么时候回来,他们早就准备好聘礼,要商议这件事了。我猜想,他爹也许想通过婚姻,来管住冬阳这个逆子,让他回心转意吧。”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对刘冬阳道: “冬阳,我车上给治隆兄带了一些特产,你去找我的司机,让他带你去拿一下。” 周元甫的司机,刚才停好车后,被阿福安排到了旁边的休息厅。 刘冬阳点了点头,站起来走了出去。 周元甫望着刘冬阳的背影,小声对汪治隆道: “咱们之间谈正事,你把他带来,算怎么回事嘛。” 汪治隆挠了挠头:“不是,元甫兄,你刚才对冬阳的态度,不是蛮好的吗?怎么?你还防着他?” 周元甫咧嘴一笑:“说是那么说。这刘冬阳去日本几年,回来就跟他爹闹那么一出,而且,还跟日本人形影不离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得考察考察。对了,治隆兄,现在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多,你也替我留意一下,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可不想让小女嫁给一个不靠谱的人!” 第255章 您不同意也没用 汪治隆忙道:“元甫兄,听你们刚才的话,你应该知道冬阳现在的情况了,还要怎么了解?” 周元甫嘿嘿笑道:“生意人嘛,圆滑一点也不是坏事。你不也给日本人在做事嘛。我要知道他的能力,有没有本事撑起一个门户。” “哦哦,你说这方面呀,那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打包票,冬阳确实有些才干。隆盛祥商行就是他一手策划和做起来的,你在苏城,应该也听说过。” 汪治隆身为商会会长,他对隆盛祥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在周元甫面前,他没有提隆盛祥商行的背景,单是它的业务规模,在海城,在江南一带,还是颇有影响的。 周元甫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溜短须,微微颔首道:“原来隆盛祥商行是冬阳搞的?我一个本家的侄子,周大庆,就是隆盛祥在苏城的代理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对了,元甫兄,你刚才说,你来找我,有什么正事要谈?” 汪治隆转移了话题。 周元甫想了想,道:“不瞒治隆兄说,我准备筹办一家机械厂,想从德国进口几台设备,汪氏集团跟外商打交道多年,这方面一定有路子,能否……” 这时,刘冬阳和周元甫的司机,捧着几个礼盒走了进来,周元甫立马住了嘴。 没成想汪治隆却接着说道:“你要找外商谈进口的事,冬阳跟外商协会的关系挺不错的,他就可以帮到你。” “周伯,什么事要找外商商量?”刘冬阳放下礼盒,随口问道。 汪治隆道:“你丈人要开办机械厂,想买几台德国产的设备,冬阳你不是跟几家洋行的经理都熟吗,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刘冬阳不想让周元甫跟隆盛祥扯上关系,不然在苏城,也不会找别人做代理。 现在送上门的这笔买卖,他自然也不会接手,便对汪治隆拱手道:“周伯既然找到汪伯,我一个晚辈后生,怎好跟汪伯争买卖,还是汪伯来办,最为妥当。” 周元甫也附和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冬阳毕竟年轻,我更愿意治隆兄亲自替我把关。” 家宴已经准备好,酒桌上,无非就是家长里短的闲聊一阵,之后,周元甫拉着汪治隆要去书房,刘冬阳识趣地告辞,先离开了汪府。 原来,周元甫并非真的要建机械厂,他是受人之托,采买一些机加工设备,同时,还有一些原材料,也要找汪治隆帮忙筹办。 在书房里,他拿出一份原材料清单,汪治隆一看,心头一惊。 “元甫兄,你建机械厂,怎么需要这些材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是制造弹药的基本材料啊!” 周元甫轻咳两声,回头看了看书房的门,道:“不瞒治隆兄,如今就这买卖,才真的赚钱。还请治隆兄鼎力相助。” 汪治隆“哈哈”一笑,用手指着周元甫道:“我说你怎么当着冬阳的面,遮遮掩掩。我说让他帮你,你不同意。这事确实不宜让他插手。” 周元甫两手一抱拳:“治隆兄,拜托了!” 汪治隆把清单收起来,思索片刻,又问道: “元甫兄,你怎么就断定我会接受这种买卖?这些设备和材料,不说怎么采购,就是到了海城,要转运到苏城,也会大费周章,还有很大的风险。” “哈哈哈!治隆兄,你我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而且,这次这笔业务,是有人让我来找的你。具体的,我就不便多说了。我相信,办法总还是有的,不行咱们就化整为零。” 本来汪治隆都相信了,周元甫是想私下生产弹药,通过黑市出售,发点战争财。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猜到了七八分。 能够指名来海城找他,很可能跟红党有关系。这事他必须接下,还要尽力去办好。 周元甫当天就要返回苏城,事情谈妥,就告辞了。 汪治隆正盘算着,该找哪家洋行,协商进口之事。汪明远回来了。 “明远,你怎么回来了?” 汪明远凑到他爹身边,犹豫一阵,才说道:“爹,我要离开海城。” “你?去哪里?去多久?” “去哪里您就不用打听了,去多久,我也不清楚。对了,我们家机械厂有几个技师,会跟我一道走。我先跟您说一声。” “什么?你挖墙脚挖到自己家来了?这你必须告诉我,你要把他们带去哪里?不说,我不会同意的。” 说着,作势挥手要打他。 汪明远闪身一躲,嘴里说道:“您不同意也没用。我们都说好了,过两天就走。” 汪治隆联想到周元甫找他采购的东西,现在明远又要带走几个机械技师,这两件事,会不会就是同一件事? “明远,是不是你们组织上需要那些技师去给他们做事?”他问道。 汪明远稳住身形,骄傲地说道:“还有我呢,您别忘了,我也是学机械的。爹,我走后,您要多保重!” 儿大不由爹呀。 汪治隆感叹一声,心想,明远走了也好,他留在海城,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去红党根据地,相对来说,他还放心一些 。 儿子是技术人员,不会被派到战场第一线。汪治隆就是这样想的。 “那你走之后,我跟谁联系?” “这个,爹您不用担心,组织上会另外派人来的。” 接着,汪明远把接头的方式和联络暗语,告诉了自己的爹。 汪治隆虽然不是地下组织成员,此刻仿佛接受了一份神圣的任务,重复了一遍接头暗语,郑重地点了点头。 …… 却说刘冬阳离开汪府后,驱车回到隆盛祥商行。 停好车,正要推门下去,一眼瞥见斜对面的街上,停着一辆车,闪了两下灯。 驾驶室坐着的,是陆江南。 他又把车门关好,发动汽车,一路向西,缓缓驶去。 陆江南一见,也把车启动起来,掉头朝西跟了上去。 刘冬阳跑了几条街,来到一个茶楼门前,停车后头也不回,钻进了茶楼。 在一个邻窗位置坐下,猛一抬头,陆江南已经在他对面落了座…… 第256章 为啥要告诉我 陆江南朝退台前的伙计招了招手,伙计快步上来,弯着腰询问道: “两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加一碟瓜子!”陆江南说罢,看向刘冬阳。 刘冬阳点点头,伙计转身吆喝道:“五号桌两位,一壶碧螺春,一碟瓜子!” 在等待的期间,陆江南掏出烟斗,点上,看着窗外。 刘冬阳也用眼扫视着周围。 茶和瓜子送上来后,看着伙计离开,陆江南才低声问道: “这么多天,你都不在商行,也没去五号大院,家也没回,出了什么事吗?” “确实出了些变故。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我已经不是便衣队的队长了,五号大院那边,以后跟我没有关系了。” 陆江南一听,从身上取出一份报纸,放到桌上,翻了翻。 “是因为你们便衣队里出了红党卧底吗?牵连到你了?” 刘冬阳扫了一眼那份报纸,正是刊登徐志被击毙的《远东时报》。他微微摇头,道: “不是。我在这之前,就已经调到佐藤机关的情报组了。继续担任便衣队的工作,多有不便。这是佐藤进的安排。至于红党的事,牵扯不到我。这一点,陆站长请放宽心。” 陆江南沉吟一阵,端起茶杯,啜了两口,才又问道:“冬阳,你不知道你的手下,有红党的人吗?” 刘冬阳还没开口,他又继续问道:“换句话说,你有没有跟红党方面的人接触过?” 刘冬阳终于听出来了,陆站长不是关心红党的卧底,而是想弄清楚,他刘冬阳是不是涉红,这是要对自己进行一番审查。 “陆站长,我以人格保证,对便衣队里的红党卧底,我是一无所知,那都是佐藤机关的佐藤理惠一手策划的,那时候我还在江南苏城出差呢。而且,我一个留学日本的人,回国就做了日军的翻译官,我到哪里去跟红党方面的人接触?” 刘冬阳说得理直气壮,他很清楚,就他这身体的原主那点经历,任凭陆江南怎么明查暗查,也查不出什么疑点来。 陆江南尴尬地笑笑:“嗯,我想也是。虽然现在是两党合作时期,我还是希望,我的手下,能够对组织绝对忠诚。” 刘冬阳咧嘴一笑,道:“不是,陆站长,我还不算你们组织的人吧?你可没给我一分钱的经费。你不会一直让我给你打义工吧?” “那哪能呢!你现在不是静默期嘛,你的主要任务,是尽可能提升你在日本人当中的身份,有需要的话,经费都不是问题。” 刘冬阳盯着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陆站长,你的意思,只有我拿到了有用的情报,才能给你换点票子花花?你这是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这么抠门的吧?” 本来刘冬阳还没想到跟他要好处,现在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就必须让陆江南出点血。 陆江南无奈,只得说道:“这样吧,我回头给你准备一笔钱,找机会送你家里去。以后每个月,按照军统站的标准,我给你先存起来,不定期地交给你,如何?你呀,我们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了,你还怕我亏了你?再则说了,你如今掌控着隆盛祥商行,手头还会缺钱花?” 刘冬阳摆摆手:“各是各,不能混为一谈。谁会嫌钱多扎手?” “对了,你调到情报组,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比如,给你制造一些机会,让你做出点成绩,也好得到重用?” 刘冬阳眼睛一亮,凑近陆江南轻声追问道:“真的吗?你打算怎么协助我?” 陆江南却道:“我也是临时想起,就这么一说。具体怎么操作,容我回去再想想。” “嗨!”刘冬阳一拍桌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别着急嘛。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还有件事……” 陆江南转移了话题。 “啥事?”刘冬阳心中一紧,脱口而出。 “你帮我安一个人到隆盛祥商行去,一个女人。”陆江南缓缓说道。 “隆盛祥商行?你安插人进去,干什么?不是有我在那里吗?” 刘冬阳不解地看着陆江南。 陆江南连忙解释道:“冬阳,你别误会。你看,你这失踪这么多天,我都不知道你出了什么状况。你身边多加一个人,我也好……” “你好监视我?是这意思吗?”刘冬阳接口道。 陆江南猛地摇头:“这叫配合你好吧?有一点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你知道她的来头即可。” 嗫嚅半天,他才继续说道:“我想,你迟早会离开隆盛祥商行,我这也是提前布局。你知道她,她不知道你,这对你不会构成不利的威胁。” 刘冬阳突然想起,陆文恭的助理沈雪,昨天跟他提起要介绍一个人来给他做秘书,不会这么巧吧? 以前陆文恭还提到过,军统方面,也在托人跟他联系,要进福寿膏去赚钱。当时刘冬阳问过陆文恭,他怎么跟军统扯上关系的,陆文恭只说是军统托人联系,并不认识军统的人。 “陆站长,”刘冬阳突然问道,“你跟陆文恭是什么关系?陆文恭是你的人吗?” 陆江南脸色一变,严肃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陆文恭不是你们隆盛祥商行的业务经理吗?他要是我的人,我还来找你安插别的人,不是多此一举?” 刘冬阳沉默了,陆江南说的也有道理。如果陆文恭是军统的人,即使要再要安插一个人进来,只要不安到刘冬阳身边当秘书,完全不用告知,陆文恭有权做这个决定。 “陆站长,你是哪里人?” “怎么?你还是怀疑我跟陆文恭有瓜葛?他是望湖县的人,我是浙省人,我说话的口音,你听不出来?” 顿了顿,陆江南又开口说道:“好吧,我再把话说明白点,陆文恭身边有个沈雪,我找你安排的人,跟她有同学之谊,只要沈雪跟你推荐此人,你答应就是。这人是沈雪介绍的,跟你没有关系。即使出事,也连累不到你。” 刘冬阳刚要开口,又被陆江南伸手制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沈雪跟我们毫无关系,她不是我们的人!” “呵呵。陆站长,一切你都算计好了。我依然有一点不懂。你找沈雪介绍人进隆盛祥,为啥要告诉我?” 第257章 表妹来了 “哈哈哈哈!”陆江南大笑起来,看了看四周,又压着嗓子道,“老弟,沈雪昨天跟你提起,不是被你回绝了嘛。” 顿了顿,陆江南眼神一挑,接着又道: “你小子,给你介绍美女,你还推。美女,美金,加美酒,你就偷着乐吧。” 刘冬阳却对他一努嘴:“你不知道我是有对象的人?给我整这一出,你让我怎么处?” “这个,我可不管。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陆老板,你确定要她来给我做秘书?”刘冬阳进一步问道。 陆江南点了点头:“其他职位,我不会来找你。” 刘冬阳沉思片刻,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陆江南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收拾起身旁的公文包,起身叫伙计来付账。 刘冬阳只得跟着起身,两人走出茶楼,各自上车,分头离去。 在车上,刘冬阳又把陆江南今天来找他的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 除了关心他失踪这些天的情况,主要目的,一是查问他是否跟红党有牵扯,二就是给他送了个女秘书。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他要叫个女特务,来贴身监视? 可是他说得清清楚楚,是为了今后布局。这让刘冬阳没法拒绝。 不过这事沈雪和陆文恭昨天才提起,当时他就没有答应。才过一天,总不至于突然又想通了,主动去找沈雪吧。 还是先放一放,等个合适的机会,自然而然地再提出来吧。 …… 海城国民三小的校门外,一个身穿蓝色大衣,裹着围巾,头戴绒帽的年轻女子,走向门卫室。 学校刚放学,三五成群的孩子们,背着书包,从里面涌出来。 门卫大爷站在门卫室外,笑呵呵地看着离去的学生们。 “师傅,我想找一下张海生张老师。”女子对门卫大爷道。 门卫大爷把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反问道:“你是说教国文的张老师吗?你是他什么人?” 女子正要回答,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嗨!表妹你怎么来了?” 齐连凤抬眼望去,只见张海生迎着她走了过来。到了门卫大爷身旁,对门卫大爷道:“吴大爷,这是我表妹,让她进来吧。” “哦,原来是张老师的表妹,我还以为是你对象呢。”吴大爷微笑着跟张海生开着玩笑。 齐连凤跟在张海生身后,朝学校的教工宿舍走去。 教工宿舍是教学楼旁边的一排平房,校园本就不大,站在宿舍前,能看到校门。齐连凤一转身,才注意到,不少学生和教工,都在用好奇的眼光注视着她和张海生。 张海生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快进来吧!” 张海生对齐连凤做了个手势,两人进屋后,用拉线开关把白炽灯打开,顺手把房门带上。教工宿舍都是一间一间的小单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把木椅和一张书桌。书桌上一盏台灯,对着的是房间唯一的一扇窗户,窗户上贴着废报纸。 张海生一边拿暖水瓶要给齐连凤倒水,一边说道:“只有一把椅子,你随便坐。” 齐连凤看了看房间的上方,左右的隔墙,竟然只有三米左右高,并没有完全隔开,到屋顶还有一段距离,是人字架的房梁,跟左右相通。 “表哥,你这屋子,都可以和左右邻居躺在床上聊天了。这左右两边,住的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呀?”齐连凤打趣道。 张海生呵呵一笑:“不瞒你说,住在这排平房里的,只有我一个男老师,另外还有门卫吴大爷,他既要负责看门,还负责打扫校园的清洁卫生,每天给教师办公室送报纸和信件。全校就他一个校工,活儿也不多。” “什么?全校就你一个男老师?众星捧月呀,你也太惹眼了。” “错了。住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男老师,其他那些家在海城的老师,不住这里。”张海生立即纠正道。 正说话间,左边隔壁传来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张老师,来客人了?” 吓得齐连凤吐了吐舌,捂着嘴看向张海生。 “是呢,我表妹来看我。”张海生答道。 齐连凤连忙打着手势,凑到张海生耳边,轻声道:“我们还是出去吧。” 张海生点了点头,拉着齐连凤走出房间,把房门继续锁好。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也走出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手里拿着碗筷,就是刚才隔墙打招呼的。 “张老师,你表妹长得蛮好看的嘛。以前怎么没见过?第一次来?” “嗯,她第一次来。杨老师,去伙房打饭?”张海生寒暄道。 两人又从门卫吴大爷身旁经过,朝校门外走去。 走了好远,齐连凤回头看了看校门,才松了口气:“看来,你这里我还是尽量少来,太没隐私了。” 现在学生全都离校了,校外的这条街道,来往的人并不多,相对比较安静。 张海生知道,他跟齐连凤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又来找他,一定有事,便提议道:“我们走走吧。等会再找个地方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齐连凤把刘冬阳现在的情况,和他接受佐藤理惠交代的任务,跟张海生详细做了汇报。 张海生静静地听着, 等齐连凤说完,又思考一阵,才说道: “看来,正如我昨天所说,‘雪莲花’同志要在情报组站稳脚跟,必须得有所作为。这事我会跟上级报告,具体怎么做,你回去等我的通知。” “是!‘春风’同志。” 又走了一段路,看着齐连凤欲言又止的神色,张海生问道:“‘野草’同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我想说,便衣队的徐志,死了。”齐连凤嗫嚅着道。 “我已经知道了,今天的报纸都刊登了。” 齐连凤摇着头道:“不,报上说的并不准确,他是在佐藤机关的监牢里自尽而死的。” 张海生瞪大了眼睛,追问道:“那在街上被击毙的,又是谁?” “是佐藤进找来冒充徐志的。具体是什么人,不清楚。” “好,这个情况,我会向上级反映。既然‘雪莲花’同志不再担任队长,便衣队的事,就不管它了。” 送走了齐连凤,张海生又招了一辆黄包车,给车夫说了个地址,车夫应了一声,拉着车,朝国民三小的北边,飞奔而去…… 第258章 当心着了凉 一周以后,陆文恭拿着一个红纸信封,敲响了刘冬阳办公室的门。 柳清音看了刘冬阳一眼,主动去把门打开,见是陆文恭,笑着道: “陆经理,请进!” 陆文恭来到办公桌前,把红纸信封递到刘冬阳面前。 “这是什么?”刘冬阳随口问道。 “外商协会的请柬。今天晚上,外商协会在万国饭店举行今年的第一次迎春酒会。” 陆文恭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是林约翰特地给我们搞来的两份请柬,到时候我们都去看看。据说,除了在海城的外国商人,他们主要邀请了长期跟他们合作的华商代表出席。” 刘冬阳从红纸信封里抽出请柬,扫了一眼。 这些老外竟也入乡随俗,请柬的封面为烫金字体,从上到下,隶书“请柬”两个中文,下方横书“invitation”为英文花体。 内页同样中英文双语,毛笔手书。 陆文恭轻声询问道: “刘老板,到时候我跟沈雪在万国饭店门口等你,还是……” “你不跟我同行吗?”刘冬阳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陆文恭。 “我等会要先去泛亚洋行,跟林约翰谈点事,然后跟他一道,直接赶去万国饭店。” 刘冬阳微微点头:“嗯,也好。你也不用站在门口等我,我们在万国饭店二楼会议厅碰面吧。” 陆文恭又看了看站立一旁的新任秘书柳清音,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他直起身子,说道:“好,那我先去忙了。” 他的这种欲言又止的神色,全都落在了刘冬阳的眼里。 今晚那样的场合,几乎每一个受到邀请的人,都会带上伴侣,或者助理前去。一个人孤零零的前往,似乎有那么一点特别。 刘冬阳不想太引人注意,不想成为整个酒会中最特别的人,他也得带一个伴当。 带谁呢? 齐连凤的身份,也不宜公开出现在那种场合。 包括佐藤理惠,她更不会出席这样的酒会。 刘冬阳不由得对陆江南有一丝谢意。之前,刘冬阳习惯了独来独往。是他,给他身边塞进来一个女秘书柳清音,才来两天,就派上用场了! “柳小姐,你去准备一下,晚上随我去酒会。” 他对柳清音吩咐道。 “刘总,您让我去参加酒会?”柳清音不可置信地追问道,眼里充满兴奋。 “是啊,怎么?你不想去?那我再找别人。”刘冬阳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别别!刘老板,我可没说不想去啊。我很高兴,有机会陪刘老板去那种高档酒会。” 高档酒会。刘冬阳把柳清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淡淡的说道: “你有没有好点的晚礼服?” 不等柳清音回答,他紧接着又道:“算了,你去柜上支点钱,马上去找家礼服店买一套晚礼服。这是公事,怎好让你一个刚入职的人自己掏钱准备!” 柳清音激动不已,连声说着感谢的话,轻盈地退了出去。 柳清音来了两天了,实话实说,刘冬阳对她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年龄也才二十五岁,跟陆文恭的助理沈雪一样大,但做事更稳重,她对商行的业务运营,有种自来熟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跟他一样,出身商贾之家,还是在军统受到过这方面的培训。 刘冬阳没有问,也不好问。明明知道她是军统的人,是带着任务来的,问了,能问出实情吗? 既然陆江南已经把柳清音的身份告诉了他,只要是商行正常的事务,刘冬阳也没必要让她回避。 相反,还要给她提供更多的机会。 从办公室出来的柳清音,到柜台领了钱,想找自己的小姐妹沈雪陪她去挑礼服,沈雪已经跟陆文恭离开了。 她只好找刘冬阳的司机老郑: “郑师傅,你陪我去找家礼服店吧。晚上陪老板有应酬,急等。” 老郑问道:“是老板要,还是你要礼服?” “是我。麻烦郑师傅了!”秦依依穿着职业装,手上抱着长长的毛领大衣,对着老郑微微一鞠躬。 她作为老板的秘书,对司机如此客气,让老郑心头一暖。 “女式礼服,我知道有一家。我先跟老板说一声,就带你去。” 老郑是本地人,又专门给人开车。海城的很多方面,他不熟还有谁熟? 下午,当刘冬阳再次见到柳清音的时候,她身上套着原来的毛领大衣,里面把刚买来的晚礼服,已经穿在了身上。 她走进办公室,随手把门轻轻关上,然后踩着猫步,对着刘冬阳走来。 刘冬阳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那一份自信,洋溢在脸上。 靠近办公桌的时候,干脆把外面套着的大衣脱下,放到椅子上,无袖露背的上身,展露无遗。胸前挺拔的双峰,更是半隐半现。她两手把礼服的下摆稍稍往上提了提,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问道: “刘总,可以吗?” 刘冬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柳清音不失时机地站到刘冬阳身旁,侧目看了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 “这是你自己挑选的?款式、颜色都挺好的。”刘冬阳夸赞道。 柳清音抿着嘴,点了点头。 当然是她自己挑的,她知道刘老板爱穿深色洋装,她特地挑了这款宝蓝色礼服,没有花哨的装饰,显得淡雅素净,不张扬。 跟刘老板站在一起,竟好似一对情侣,那是相当的般配。 刘冬阳顺手把椅子上的大衣拿起,递给柳清音: “赶紧把大衣穿上,我这办公室,没有烤火炉,当心着了凉。” 很平常的话,柳清音听来,却格外的温馨、体贴。 她听话地把大衣套在外面,又扣上了衣扣。 依旧是老郑开车,把刘冬阳和柳清音送到万国饭店门外。 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小轿车开来,车上的人下来后,又开走了。 刘冬阳看了看手表,估计陆文恭此刻已经在二楼会议厅了。 他从车里下来,柳清音也从另一侧下车,来到刘冬阳身旁,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正要往万国饭店大门里走,里面一个年轻女子,笑盈盈地从门内迎出来,冲刘冬阳喊道: “刘老板,好久不见!” 第259章 我会让你失望的 “哈哈!庄大记者,我就说嘛,这种热闹的场合,怎么少得了庄大记者!” 刘冬阳故作惊讶地寒暄道。 庄元元的目光,却从刘冬阳转到柳清音身上,“啧啧”赞道: “好漂亮的晚礼服!刘老板,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身旁这位美女是?” 刘冬阳道:“她是我的秘书,柳清音小姐。清音,这是《远东时报》的庄元元,庄大记者。” 庄元元嘴角上翘,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柳小姐好!隆盛祥商行我也常去,怎么没见过这位美丽的柳小姐呢?”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好久不见了嘛。柳小姐是我新招的秘书,你自然不曾见过。” “是吗?早知道刘老板需要女秘书,我就该毛遂自荐,去你那里。” 庄元元故作认真地说道。 “庄大记者说笑了。我们这种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好了,我们先上去,楼上还有人等着呢。” 刘冬阳说着,拉了拉柳清音,两人对庄元元歉意一笑,转身欲走。 庄元元在身后说道:“刘老板,改天找你喝茶,我还有些事,要请教你。” “再说吧。”刘冬阳把手一挥,径直朝楼梯走去。 到了二楼会议厅,刘冬阳四下找寻,没看到陆文恭,却见沈雪端着红酒杯,在跟人闲聊。 “沈雪!” 柳清音朝她招了招手,沈雪迎了过来。 “陆经理被林约翰带着,去小会议室商量什么了。他说,刘老板来了,让你也过去。”沈雪主动向刘冬阳说道,同时指了指大会议厅侧门外的通道。 待刘冬阳离去,她又看了看柳清音的晚礼服,眼睛一亮:“清音,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礼服的?不对,不是礼服漂亮,是你人漂亮。” 柳清音俏脸一红,小粉拳对着沈雪擂了擂,道:“别打趣我了。” 又把沈雪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沈雪,你到公司时间长,知不知道有个姓庄的记者,常来商行?” “你说庄元元?《远东时报》的记者,我知道。”沈雪脱口说道。 “那,那她跟刘老板,关系很好吗?我是说,她看刘老板的眼神,这个女人,绝对喜欢我们刘老板!” 沈雪眼神怪怪的看了眼柳清音,突然问道:“清音,你不会是喜欢上刘老板了吧?庄元元喜不喜欢刘老板,我不知道,但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的全是喜欢!你吃庄元元的醋了?” “瞎说!你再瞎说我不理你了。” 柳清音脸红到了耳根,转身丢下沈雪,朝刘冬阳离开的方向走去。 “清音,站住!老板们谈事,你我就不要去碍事了。” 沈雪把柳清音叫住,两人去吧台要了红酒,就在高凳上坐着,眼睛扫视全场。 刘冬阳来到小会议室,轻敲了两下,推开一道缝。 见里面有三个人,陆文恭,林约翰,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西装男子,小平头,一字须。 刘冬阳迈步进去,陆文恭和林约翰都起身跟他打招呼: “刘老板来了!” “刘总,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约翰指着西装男子,继续说道,“这位是大日本住和财团驻华东商务代办处总代办,田中信直先生。这位就是陆经理刚才提到的隆盛祥商行刘总。” “哈集美玛喜达!田中先生,幸会!” 刘冬阳礼貌地招呼一声,田中信直却盯着刘冬阳看。 林约翰热情邀请刘冬阳入座,刘冬阳施施然坐下,他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一个日本商人。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陆文恭,陆文恭道:“我们刚才在讨论住和财团投资的事,这还是林约翰先生牵的线。” “投资?向谁投资?”刘冬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向隆盛祥商行啊。”陆文恭得意地回答道。 他明白刘老板想的什么,他们那个空壳公司,不能这么高调,自然也不会寻求一个日本财团投资。 但隆盛祥商行,如果有住和财团助力,业务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不是,陆经理,我什么时候说过,商行要拉投资的?” 刘冬阳更加懵逼了。 他转向田中信直,诚恳地说道:“实在抱歉,田中先生,这件事,我们内部没有统一意见,暂时不用谈了,请您见谅。” 田中信直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突然试探着问道: “刘先生,能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做过佐藤进的翻译官?” 刘冬阳一愣,旋即点头答道:“是啊,田中先生认识佐藤进机关长?” 田中信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曾经写过一份项目计划书?也就是开办隆盛祥商行之前,是你跟佐藤进提议,要办商行的?” “嗯。怎么了?” 田中信直口中喃喃道:“对上了,全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在场的人,全都看向田中信直。 田中信直解释道:“当初佐藤进拿了一份计划书,让我给提提看法。我一看,写那份计划书的,绝对是商界天才。我就想让佐藤进答应我,让我可以入股。谁知那老家伙没同意。 没想到竟然是隆盛祥商行,而且,现在我同样想以资金入股,结果又被刘先生拒绝了! 刘先生,咱们撇开投资合作之事不谈,今天有幸在这里跟刘先生认识,也是一种缘分。” 说着,朝刘冬阳伸出手来。 刘冬阳礼节性地跟他握了握。 “田中先生早就认识佐藤机关长了?”他接着追问道。 “我们是老朋友了!说实话,当时他拿着计划书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刘先生的计划书,其实心里没底,需要我这个混迹商界多年的朋友,替他把把关。也怪我当时太直率,如果我说那计划书行不通,他也许就不会搞一个商行了。然后我再想法把刘先生挖到我们住和财团来,我们就成同事了。哈哈哈哈!” 刘冬阳静静地坐着,等田中信直说完,他才冷冷冒出一句: “即便那样,我恐怕也会让田中先生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