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开二度》 第一章 空气里传来微酸的味道,敖玫君微跛着脚走至窗边看着窗下七彩的夜,再抬头看向万里无云只镶了一面玉盘的天空。 明天真会是个下雨天吗? 街景是如此热闹,夜色是如此美丽,但—— 是的,明天会下雨。不必看气象报告,不必听气象台,只需询问她比任何气象仪器都还精准的膝盖就够了,明天铁定会下雨。 轻叹一声,拉上窗户关好,敖玫君以较刚才还要跛的姿态走出房间,另外三个室友也不知是约定好了还是怎样,竟同时都在今晚外宿不回来了。 她缓慢地将四人分租的三十余坪公寓巡视了一遍,确定该关的窗户关了,该锁的门也都已经锁上后,这才再跛着脚走回房,在弹簧床上坐下,开始缓慢地按摩起她左膝盖的关节,那个在三年前车祸中留下来的后遗症。 时间过得可更快,转眼竟已过了三年,原本还以为失去记忆是多么天大的事,没想到事实证明柴米油盐比任何事都重要,因为如果她更想寻回那遗忘了一年的记忆,那么她首先必须先留下命来。 一年的时间能做什么?一年的时间能发生什么事?一年的时间又能改变什么? 以一般人来说,例如像她这样的平凡人,一年的时间能做的事绝对是有限的,因为经济因素的考量,她并没有太多享受的权力,顶多在休闲假日时逛逛街、看看电影,偶尔走进一间咖啡店享受沁心的香味,便能算是无上的享受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人生总是一成不变的,生老病死再加上嫁娶、生子,大体上人生的变化跳脱不了这几个既定的模式。 而对她来说,她也觉得自己就是那大多数人中的一个,如果她没有那一段这失的记忆的话。 一年的时间能做什么?一年的时间能发生什么事?一年的时间又能改变什么? 在她遗失记忆的一年时间里,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方式偿还了父母留下的债务,还安葬了父母、大哥,以致让微胖的自己瘦得跟皮包骨一样。 以前的她也许说不上胖,但也有近五十公斤的体重,没想到一场车祸醒来后,她的体重竟不足四十。 十公斤的落差绝对不可能是一场车祸造就出来的,那么惟一的答案就只能在她遗失的那一年中找寻了,可惜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医生对于她的部份失忆症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可能是她的心理因素,因为没有理由全部的记忆都还在,独独少了那一年? 对于医生那样的说法其实她并不太能接受,因为她自认自己的承受力比任何人都高,如果哥哥的弱智、母亲的肝癌,甚至于后来因弱智哥哥的玩火而烧死一家三口,以至于让她肩上压了上百万的债务都不能击倒她的话,那么还有什么事能打击到使她宁愿选择遗忘? 没有道理,但偏偏医生找不出她失忆的原由,而她也始终想不起遗忘的那一年。 那一年中,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禁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何都已经决定顺其自然了,这会竟又突然感伤了起来,都是这只脚……不不不,应该说都是老天惹的祸才对,没事干么要下雨呢?如果不下雨的话,她的脚也不会酸痛,她的脚不痛又怎会想起这些事呢? 懊恼地瞪了窗外一眼,她忍不住想着明天该如何去上班?脚痛再加上没顺风车可搭,唉,也许她真该听室友兰铃的建议买辆二手车代步,至少在下雨天,她也不必忍着脚痛去挤公车。 唉,筑暄呀筑暄,你为什么哪天不外宿,偏偏要选今晚呢? 我的顺风车,你快回来吧。 祈祷了半天依然听不到客厅大门开锁的声音,敖玫君死心的起身,一跛一跛的走向开饮机,以热水将毛巾浸湿后再一跛一跛的走回床边,将热毛巾敷在膝盖上,准备在最后一次的热敷后睡觉。 其实只要天气不变,不跑步,她走起路来就跟正常人一样,几乎看不出左脚曾经因车祸而差点残废。而因为小腿以上至大腿留着丑陋的疤痕,所以她从不穿裙子,除非必要,她才会以长裙应付所有大小场合。 公司内相处了一年以上的同事大多知道她的脚受过伤,但新来的可就难讲了。 想到明天到公司可能又会引来新一批人员的侧目,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就让那些莫名其妙拿她当眼中钉的小女生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一个跛了脚的女人对她们而言绝对是构不上任何威胁的,无论她的气质多迷人,工作能力多强都一样。 从来不曾为自己的跛脚自悲过,因为它能证实自己还活着,但是每每面对那些同情与嘲弄的眼光她就…… 唉!算了,与其责怪别人不如反求诸己,她要及早习惯呀。 收拾起早已冷却的毛巾,窝进被窝中,她诚心诚意的期盼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即使她明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 一来为了下雨天,二来为了脚痛,敖玫君要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出门,所以相对的也比平常早到办公室。 远东会计事务所位于敦化南路上,是间规模颇大的公司,光是职员就有三十余个,更别提寒暑假或夜间部的工读生了。 敖玫君因为是会计科毕业,所以在离开医院后自然往这方面来找工作,并且幸运地被同是a大毕业的学姐相中,进入远东会计事务所,至今已堂堂步入第三年,虽然算不上是元老级,但也称得上是中青代。 会计多女人,这是一般人的观念,事实上也是如此。 然而说也奇怪,会计多为女人,但出了名的会计师却都以男人居多,这种现象也不知道该说是女人不够努力,或者是受社会男尊女卑的影响。 远东会计事务所内女人众多,但位上层者一半以上为男人,而且个个穿金戴银,身价不凡。 据敖玫君在此待了两年多研究得来,这绝对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结果。 不过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里,没有人会管你手上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有钱就好,所以事务所内的未婚男人便成了大多数女人争相抢夺的目标。 其中前三名分别是欧昱峰、沈祥霖和江鸿文。 而令敖玫君觉得倒霉的是欧昱峰刚好是她上司,她又刚好是他的爱将,所以她会成为众矢之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她才听到身后欧昱峰办公室的开门声,那些恨不得将眼光化做利剑的视线又不约而同的朝她射了过来。 “玫君,这是‘原力’的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量表,你看一下。”欧昱峰将两叠满是数字的报表放在她桌上。 “这是他们在台中公司的,台北的呢?”敖玫君迅速地翻看了一下,皱眉问。 “台北的没在里面吗?”听见她的疑问,欧昱峰一愣之后立刻倾身翻阅了一下。奇怪了,怎么会没有呢? “怎么了?”看见他蹙眉的表情,敖玫君关心的问。 “我记得他们有给我台北部份的。” “真的吗?”敖玫君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这种东西可不能乱掉。 “帮我找一下。”欧昱峰没有回答她,停止了翻阅动作,然后从旁边拉了张椅子挨着她坐下来。 敖玫君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已成为全办公室女子的众矢之的,但以公事为重的她已没心思多想其他,低下头认真的在那堆报表中寻找着资料。 也许对方将它们混杂了;也许它们列表时没注意,把抬头打错了。她心里想着。 “没有。” 对,没有。身旁欧昱峰的声音让敖玫君放弃了再翻一遍的动作,她微微地抬起头看向身旁不住皱眉的上司。 “怎么会这样呢?我记得……” “会不会掉在车上了?”她问。 “你帮我到地下停车场的车上看看,我再到办公室找找。”他当机立断的说。 “好。”她迅速地点头应声。 不一会儿,转身进入办公室的欧昱峰已拿了车钥匙交给她。 接过钥匙,敖玫君推了下桌沿站起身,然后跛着脚一步步地朝大门外的电梯走去。 一心只想赶快下楼找资料的她并没有在意到,当她跛着脚走过办公室时,那些新进员工和工读生们的眼睛是一双张得比一双大。 电梯降至地下室一楼,敖玫君很快地就找到欧昱峰的bmw爱车。 透明车窗内是一览无遗的洁净,很明显的并没有任何东西遗忘在车内,但敖玫君还是开了车门,很仔细地在里面搜寻了一遍,就连后车箱都没放过,而结果仍是令人失望的。 这边没有,那就要看欧昱峰那边了,希望他有找到。 坐电梯回到办公室,敖玫君本意是想直接走向欧昱峰的办公室,然而办公室内尴尬中隐含幸灾乐祸的气氛,却在她推开公司大门的刹那间将她笼罩,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别提举步往前。 看着她的推门动作而匆忙回到座位,和特意避开她的眼神以及那些得意而微扬唇角的同事,  一阵抵制不住的哀愁再度在心中蔓延,她微微地低下头,一跛一跛的走向欧昱峰的办公室。 “玫君,你来的正好,找到了。”欧昱峰一见她进门,立刻道。 “在哪里?”撇开心中的哀愁,敖玫君提起精神问道。 “在‘原力’,我漏拿了,刚与他们的会计部经理通过电话,东西在他那里。” “太好了,幸好不是弄丢了。”她一顿,“你要过去拿,还是对方会送过来?”因为“原力”的股票正准备要上市,而这几天便是送审回,所以拖不得。 “你帮我跑一趟好不好?”欧昱峰皱眉说。 “啊?”她讶然的看着他。 “刚刚陈经理在电话中说他们总经理有些财务问题想请教我们,但我待会儿要开会根本就走不开,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请你跑一趟了,毕竟这个案子除了我之外,就你最熟了。”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还能拒绝吗?而且换个方向想,这不正好是让她可以避开外头尴尬气氛的机会吗? “好,我待会儿出去将桌上的东西收一收后,立刻去一趟‘原力’。”她点头道。 “你动作最好快一些,因为对方已经派人过来接你了。” 敖玫君猛然皱了下眉头。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欧昱峰看了一下手表。 “五分钟后。” “该死的!” 忍不住低咒一声,敖玫君迅速地转身回到座位,手忙脚乱的将先前做到一半的工作做好记号收起来,等她从“原力”回来之后再继续吧。 当她大致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时,来接她的人也已经到了大门外,敖玫君根本没时间去注意同事们对她跛足的侧目,急忙交代邻座的同事一些事之后,即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公司。 “原力”是间创立了六十余年的中小型企业,三代传承后,传到了留美归国的第三代许瑞邻手上,并在他胆大心细有计划的扩展后,成为今日股票未上市先轰动的抢手公司。 敖玫君随着来接她的人走进“原力”在台北的公司,尚未来得及歇口气,会计部陈经理已朝她迎面而来。 “敖小姐,要麻烦你了。”他笑容可掬的说。 “哪的话。”敖玫君回以客气的一笑,“不知道你要我帮忙什么?” “这边走好吗?我们总经理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点点头,敖玫君走向来过许多次的小会议室。而身旁的陈经理却讶然的瞠大了双眼,无法抑制的脱口而出。 “敖小姐,你的脚……” 闻言,敖玫君的身形倏然一僵,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经理。 “啊!对不起。”陈经理方正的脸上立时染上一抹红,他先是道歉,接着却又忍不住关心的问:“你的脚怎么了?”“三年前一场车祸的后遗症。”她轻扯了下唇角道。 “啊?!”陈经理看起来讶异极了。车祸后遗症?那先前她都…… “只有在下雨的时候,膝盖才会隐隐作痛,走起路也才会跛。”似乎看出他心里的疑问,她接着淡声道。 “喔,那……”陈经理有些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正好一名职员从他身旁走过,他朝她拦身道:“倩如,麻烦你送四杯咖啡进小会议室好吗?” “好。”倩如说。 “那……”陈经理转向她。 “我们快走吧,你刚刚不是说你们总经理正在等我吗?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去接我,又让你们等。”她说。 “不,是我们该谢谢你,谢谢你特地为我们走这一趟。”陈经理忙道,之后两人不再多话,立刻朝小会议室走去。 “总经理,敖小姐到了。”推开小会议室大门,陈经理立刻朝里头的人报告。 坐在小会议室内正与背对门口而坐的男子讲话的许瑞邻抬起头,并朝已有数面之缘的敖玫君咧嘴一笑,“又要麻烦你了,敖小姐。”他起身道。 “许总经理,您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敖玫君才回答,就见坐在他前方的男子倏然由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双背对着她的宽阔肩膀僵硬的像是随时会崩坍一样。 她微微地拧起眉头,不确定心中那抹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验,我来替你介绍一下。”许瑞邻对着他身前的男子说。 她看了一脸笑容可掬的许瑞邻一眼,再转向正以缓慢速度慢慢地转而面向她的男子,天!这名男子……看着眼前这张充满个性的脸,忽然之间,敖玫君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惊颤之中一道强劲的电流倏然流过她的身体,在她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又倏然抽离,然后她便像断了线的傀儡娃娃般直线落地,迅速地坠入黑暗里。 四年前  这是一场恶梦,当她醒来之后,一切便将会像船过水无痕般的让她遗忘。 如果……这真是一场恶梦的话。 敖玫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被烧得面目全非,还夺走她在世上仅存的三名亲人的房舍,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 她不是无情,只是深刻的知道泪水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先是大哥的弱智,然后是妈妈的癌症,最后,也是现在,爸妈、大哥三人遗骸的安葬问题,家里负债百万的问题,以及眼前这间付之一炬,除了焦黑之外什么也没有的家的问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泪水解决不了的问题。 现在她该怎么办?为什么老天不连她也一起带走,独留她一个人苟活在世有何意义,偿债吗? “小玫、小玫。” 连续两声的呼唤让茫茫然的敖玫君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平日对她家颇为照顾的林妈妈正站在距她约有两步之遥的地方,以一脸不太自在的神情望着她。 她是想来安慰自己的吧? “你要节哀。” 嘴角牵动了一下,敖玫君想对她说声谢谢,但紧闭已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嘴巴却是怎样也打不开。 “人死不能复生,我想你爸妈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难过。” 她低下头微微地点了一下,感觉泪水逐渐由眼底涌出。比起那些因这场火灾而害怕爸爸倒会的邻居们,林妈妈这番温柔的安慰无非像记强心针般,让她对这世上还留有依恋。也许,她可以在林妈妈家借住几宿,直到她找到新住所之后? “小玫……咳,有件事……嗯,林妈妈想跟你说。” 耳边欲言又止的语句让她缓缓地抬起头,只见原本望着她的林妈妈以不自在的动作迅速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心不由自主的悸动了一下。 “你知道林妈妈有个儿子在美国读书,叫晃诚,你还记得他吗?” 她记得,但是林妈妈为什么突然对她提起这件事? “月初的时候他打电话回家,告诉我他与室友处的不好,想搬出去一个人住。”说到这儿,林妈妈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为了这件事,上个星期我已经跟你爸说我要标这次的会,可是……” 用不着再听下去,敖玫君已经知道林妈妈想说什么了。她真是愚蠢,竟然以为她会与众不同,哈哈哈!  “小玫,林妈妈并不是在跟你讨钱,只是这个互助会……” “我会替我爸扛起来的。” “不!”她忙道,“我的意思是……呃,事实上是大家的意思,改由我来当会首收钱,而你只要继续支付你爸那份死会的钱就行了。” 担心她会卷款潜逃吗? “我知道了。”她悲哀的轻声道。她早该知道在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之又少,而她绝对没有那个福份能碰到后者。 “小玫——” “林妈妈还有什么事吗?”她冷淡的问。 “你这几天都住哪?” 住哪? 警察局、殡仪馆,除此之外,难道会有栋别墅让她住? “朋友家。”她说。 “那……你可不可以将你朋友的电话给林妈妈?” 担心她会跑掉吗? “对不起,林妈妈,我朋友租的房子里没有电话,等我找到住所之后,我再把我的电话告诉  你可以吗?”她说道。 “呃,那……” “你就是敖省文的女儿?” 一个突如其来的粗哑嗓音打断了林妈妈的话,只见林妈妈一抬头,脸上霍然出现了害怕的神色,脚步更是踉跄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敖玫君缓慢地转身,一个身材魁梧,满口槟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事实上应该说是黑道人士的男子,正站在距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以半眯着眼紧盯着她。 “你就是敖省文的女儿?”他又再问了一次。 或许心寒了无数次之后心已死,面对这无疑是黑社会份子的男人,敖玫君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 点了点头,她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对方问:“有事吗?” 男人一句话也没说,笔直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将手伸进外套内掏了张摺了数摺的纸张,摊开在她眼前。 那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借款单,金额高达两百万,而借款人下方赫然填上了“敖省文”三个字。 “这上头签名的笔迹你可认得?” “认得。”那是爸爸的字。敖玫君将视线由纸张上移到男人的脸上。 “父债子还,这句话你听过吧?”男人侧头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汁后,不怀好意的对她挑着眉头说。 “我身上没有钱。”敖玫君对他叙述事实,但下一秒钟她的下巴便像是要被扯离般的让人紧紧的攫住抬起。 “干,没钱就不必还了吗?你当老子是什么?散财童子呀!” 敖玫君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他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她竟然完全不怕他?他挑了挑眉头,冷冷地撤了下唇角。 “哼,你胆子倒是不小嘛。” 敖玫君很想笑,其实她的胆子一点也不大,只是麻木了,所以才感受不到害怕。 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一会儿,他突然将脸靠近她,认真的盯视了她的脸半晌后,又将距离拉远,改而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品头论足了一番。 “你长得不赖嘛。”他啧声道,“既然没钱,那就用你的身体来还吧。” 身后的林妈妈闻言,不禁倒抽了口气,好像被逼卖身的人是她而不是敖玫君。 “可以呀。” 敖玫君听到自己如此说,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她身后变得更加尖锐的抽气声再度响了起来,至于眼前照理来说应该眉开眼笑的男人却瞠大双眼,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敖玫君终于让嘴角扯出一抹笑,这个男人真有趣,既然是在逼良为娼,却又在她点头之际像要叫她改变主意一样。不过他的好意她心领了。 “我也不是。”她说。 一个月三万元的死会,再加上她个人的生活所需,以及爸、妈和哥哥三人急待处理的后事,和现在这个从天而降的两百万借款——即使没有期限的压力,光是利息就能压死她。 算了!反正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一个她在乎,或者是在乎她的人,管她是去做酒女或妓女也没人会在乎,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清债务,不是吗? “好,有胆量,我喜欢。”瞪了她半晌,男人倏然放开她下巴,大声笑道。 她直视着他。 “走吧。”那男人冷冷说道。 她毫无异议的举步,跟着他走。 “小玫。” 身后的呼唤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她缓慢地回头,望向一脸说不出是担心还是关心的林妈妈。那张慈爱的脸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她却忘不了林妈妈刚刚所说的那些令她心寒的话。 “林妈妈,我会将每个月的会钱寄给你,不会赖债的。”她淡道。 “我不是……” “谢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家的帮助,再见。”她打断林妈妈的话,绝然的说完之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她知道,这里再也没有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第二章 那男人叫做文森,是地下钱庄的打手之一,也是钱庄老板的拜把兄弟,所以权力不小。 而当敖玫君在跟着他走的那一刻起,她便对希望绝了缘,并认命的准备接受未来卖身又卖笑  的生活,然而出乎意料的,因为欣赏她的无惧,文森竟给了她拥有拒绝卖身的权力,进而让  她成为酒店里惟一的“清官”,亦是最受欢迎的舞小姐。 为了得到她委身的青睐,男人和钞票犹如雪片般飞来,让她在半年内便已偿还积欠钱庄五分  之一的债款一百万。 而以她水涨船高的身价,最迟两年,她相信自己就能将身上所有的负债都还清。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学会如何在认命中求生存,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怨天尤人,不仅认命的在  酒店里做个舞小姐,也同时认真的想在最短时间内还清债务,还自己自由。 一切几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直到她在酒店上班的第六个月,他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 那一天,酒店内依然如往常般生意兴隆,而她也是生张熟魏的一会儿由a座换到b座,一会儿  又由b座换到c座,忙得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在酒店内,一桌桌红男绿女、酒酣耳热之中,他就这么突兀而且孤独的坐在人群中,让连喘  口气都差点没时间的她不得不去注意到他。 每次在她换台间,她都可以看到他拒退前去与他搭讪的女人,然后独饮。 他的长相不能说是帅,但却是绝对的性格。他有一双浓眉与利眼,挺直的鼻梁,薄而感性的  唇和方正的下巴。 在他身上没有她最常见到的商人铜臭味,也没有一般前来寻花问柳的男人的流气,相反的,  她却在他身上看到酒店上班的人们所最害怕的气息,那种执法人员才有的严峻与刚毅。 话虽如此,他不凡的外表依然深深地吸引着每一位舞小姐的目光,以至于在他未掏出刑警证  之前,人人都不想放弃与他搭讪的机会,毕竟与其陪一个其貌不扬的臭老头,谁不希望身旁  坐的是位年轻的酷哥呢? 敖玫君当然也不例外。 “一个人喝酒不会太无聊?”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道。 “走开。”男人开口。 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呀,她可是“水中花”里最抢手的舞小姐耶!敖玫君挑了挑眉头,坐  进他身旁的座位。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借酒浇愁愁更愁?”她托着香腮好奇的盯着他的侧面道。 “我再说一次,走开。”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说。 “来这种地方喝酒,不就是希望能有个发泄的听众吗?” 男人默不作声,让敖玫君以为他已默认了她的存在,没想到在下一秒钟,他却突然伸手拦住  了途经他身边的侍者。 “对不起,麻烦请你们经理过来。”他说。 侍者讶异地看向敖玫君,只见她对自己摇摇头,又挥了挥手,意指别理他,我会处理。 “事业、爱情与家庭,我猜让你心烦的应该是其中之一吧?”侍者离去后,敖玫君再次开口  道。 男人依旧对她不理不采,视若无人。 “我猜应该不是事业。” 因为以他给她的感觉,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而如果让他心烦的是事业的话,与  其坐在这里喝闷酒,他绝对会选择坐在办公室里奋战不懈,哪怕机会只有那么一点点。 “而家庭嘛……”她看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手指,连戒痕都没有。“我猜也不是为这桩,那  么就只剩下爱情了,你在为爱情烦恼对不对?” 当心事被一个你不愿意告之的多事者说穿了,那心情绝对是恼怒的。 易验宬霍然转头瞪向这名不知进退的女子,却在瞬间被眼前这张极为相似的脸孔惊得说不出  话,一时之间只能目瞪口呆的盯着她。 “怎么了,被我的美貌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感受到他的异样,敖玫君笑问道。在酒店上班  第一件要学的功课便是脸皮要厚,在此待了半年多的她当然不会忘了修这门课。 只是长得像而已,她们的声音与气质相差太多,况且眼前的女人只是个生张熟魏的酒女,而  她却是书香世家里的一朵清莲,唉,真的差太多了。 易验宬收回目光,再度举杯将酒灌下肚,然后在他想为自己倒酒的同时,却发现桌面上剩下  的半瓶酒不翼而飞。他看向她,酒瓶在她手上。 “虽然你酒喝得愈多,对店里的生意是愈有利,不过基于良心问题,我还是得提醒你喝酒有  害身体。”她认真的说。 “你对每一个上门来喝酒的客人都会来这么一句?”一丝嘲讽从他嘴角泛开,他问她。 敖玫君摇了摇头,又看了四周一眼。“你应该知道,到此处来的客人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所以,好不容易让你们碰到一个醉翁之意在酒而不在你们身上的客人,你们就不甘寂寞的  频频想倒贴过来?”他嘲弄道。 “也许吧。”敖玫君耸肩,做个舞女,她早把什么自尊、面子这类没用的东西丢到太平洋里  去了,并不在意他的嘲讽。 她这番毫不否认,甚至可说是承认的回答,让易验宬有些意外的转向她。 怎么她不像一般厚颜无耻的女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会娇嗲的骂句讨厌或死相,然后加倍不  要脸的继续缠着他;或者,端着那令他怀疑她会有的自尊转身便走?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竟让你看得目不转睛。”她微笑道。 他将目光拉了回来,想举杯就口,却发现杯子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空的。 “把酒还我。”他对她说。 “你应该知道喝酒并不能解决事情。”她替他斟了半杯。 “不喝就解决的了?”他仰头,一口就将半杯酒解决掉。 “不一定,如果你把用来喝酒的时间将你的烦恼说出来的话,说不定我们能一起找出个解决  的办法。”她又替他倒了些酒,这次只及酒杯的三分之一。 “会有什么办法?她的学校都已经申请下来,机票也都订好了,才告诉我她要出国进修,你  说还有什么办法留住她?”他同样再次将酒仰尽。 不用问,这个她一定是他的女朋友。 “她要到哪儿读书?” “纽约。” “要去多久?” “两年。” “那么你之所以不想让她去,是因为你担心她会移情别恋?” 把弄着酒杯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易验宬面无表情的瞪着手中的空酒杯。 为什么不想让她去?担心她会移情别恋? 不,并不是这个原因。以他对她的了解,不管是两年或五年,她都绝对不可能会移情别恋。 不是因为他太有信心,而是因为他深信男人之于她,是永远抵不过书本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么他的问题在哪? 问题就在她爱念书的兴趣上。 交往了三年,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永远都及不上书本对她的重要,不过因为她原本就是个学  生,所以他可以忍耐。 然而交往了三年,他也等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大学毕业,他以为可以真正的拥有她之后  ,她却连说一声都没有,便径自决定要出国留学,这实在让他非常的生气。 她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 其实生气只是一时的、短暂的,在她我行我素后即将产生的问题,才是他真正烦恼的。 他爱她,想珍爱她,更想天天看得到她、抱得到她,以前她还是大学生的时候,不时横亘在  两人间的考试、报告、功课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够委屈了,现在她却要与他分隔两地,连面都  见不到,他怎么忍受的了? 距离,永远是爱情最大的敌人。 两年或许并不长,他勉为其难可以逼自己等她,然而以她念书成痴的性子,谁也不能保证两  年后她会不会继续攻读博士? 这样下去,她究竟要他等多久? “也许你们可以先订个婚,等两年后她学成归国……” “那并不是我要的,你根本不了解。”他打断她说。 他要的是她能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如果她真的那么爱读书的话,可以选在国内,他愿意屈居  第二位,然而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与他相距半个地球之远的国外呢?甚至于与他商量都没有  便私下决定。 对她而言,他到底算什么呢?这几天他不断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她爱他吗?曾想过要与他共  组家庭吗? 还是,对她而言,他依然只是当初她为了想尝试人生所谓的恋爱,才答应交往的一名异性而  已? 想来还真可笑,以他的条件,有多少名媛淑女对他趋之若鹜,然而他却偏偏只对她钟情,一  个小他七岁的小女孩。 这真是命中注定吗?注定他这一生中永远得为她守候? “我本来就不了解,所以才希望你能告诉我呀。你要什么?”敖玫君问。 在这半年多的日子里,就她双眼所见、双耳所听,男人想向女人要的东西不外乎是可以满足  他们性欲的身体,他也是吗?所以无法忍受女友离开他出国读书? 易验慢慢地转头望向她,三分醉意的双眼写着明显的茫然。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  什么,但是令他较怀疑的是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望着眼前与她有着八分相似的脸孔,他突然有一股冲动。 “这里有带出场的制度吧?”他问。 敖玫君瞬间愕然的瞠大双眼,他该不会是想要自暴自弃吧?但下一秒,她忽又皱起眉头,在  心里下口决了这个想法。虽然他们并不相识,同席而坐也不过是十分钟前的事,但是不知道  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有。”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回道,接着则纯粹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而问:“你问这个问题  ,不会是想带我出场吧?” “没错。” 敖玫君张口结舌的瞪着他。她看错人了吗? “不过今天的时间太晚了,明天吧。” 嗄?什么意思? “你通常几点开始上班?我明天来接你时需要跟谁交涉,或者只要你点头即可?另外,我并  不能确定明晚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所以我想包下你明天一整晚的时间,不知道……” “等……等……等一下!”敖玫君被他这一连串的话给吓傻了。 “怎么了?” 她皱紧眉头。“我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你出场,事实上,我从不陪任何客人出场,所以…… ” “玫瑰。”易验宬忽然念道。 敖玫君看着他。 “原来你就是玫瑰。”他恍然大悟的说。 敖玫君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猜想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的计划甚至于都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胎死腹中,这怎会是巧合  呢?哈哈。”他自嘲的低笑道,然后伸手拿起她桌前的酒,斟满杯后一仰而尽。 “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好不好?”再度将酒瓶握在手中,敖玫君说。 “说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他本想包她出场帮忙演出戏,怎知她竟是这酒国里出了名,不陪客人出场的“清官”,少了  女主角,他的戏还演个屁! “把酒还给我。” “你不说说看又怎么知道它不能改变什么。”她盯着他说,手依然紧握着酒瓶。 “把酒还我。” 看着他,敖玫君略微思考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答应陪你出场呢,你是不是愿意把计划告诉我?”她问。 易验慢慢地将视线由她手上的酒瓶移到她脸上。 “没有理由。”他皱眉。 “什么理由?” “为我打破你的执着。” “你又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执着?也许那只是我用来自抬身价的手段而已。” 他摇头,一双略带醉意的眼睛忽然间锐利了起来。“我们甚至从头到尾都还没谈到价码的问  题。”他紧盯着她。敖玫君耸了耸肩。“就当是缘份吧。”她说。 缘份?他怀疑地看着她。 “别再考虑了,要不然待会儿我反悔后,得不偿失的人可是你喔。”她催促道。 易验宬又思索了三秒。 “好,我告诉你。”他毅然决然的说。 计划很简单,就是想利用她来刺激他的女朋友,让她醒悟她对他的爱有多么的深,进而取消  离开他去留学的念头。 当然,他之所以坚持戏中女主角非她不可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和他女朋友太神似了,因此  他会变心去爱上她也绝非无道理可寻的。 换句话说,找上她完全是为了让这出戏的可信度提高罢了。 而为了提升可信度,计划实行的时间从隔天向后延了一个星期,而这一个星期间,为了培养  两人间的默契,他们俩几乎天天见面。 一个星期的时间匆匆流过,终于到了开演的那天晚上。依照计划,他在七点时分来到水中花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惊愕中将她带出场。接着,他买了套戏服让她换上,而她顺势卸下脸上  的浓妆,恢复她许久不曾示人的自我面貌。 或许她在化妆前与化妆后拥有两种面貌,以至于在她卸完妆之后,他竟瞠目结舌的瞪着她,  好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了,是不是我卸完妆之后变得不像了?那我去把它画回去好了。”她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他倏然将她拉住。 敖玫君转头看着他。 “没关系,这样就好了。”他松开她说。 “如果真的变得不像了,我可以去把它画回去的。” “不,这样比较适合。”他盯着她的脸道。 “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才把妆卸掉,总不能让你的女朋友浓妆艳抹吧。”她笑道。 而他却不发一言的始终盯着她的脸。 易验宬实在没想到不化妆的她会是那么的灵气逼人,她明明就是名卖笑的舞小姐不是吗?怎  会……也许堕落风尘的她是另有苦衷的。 “怎么了?”逐渐感到不对劲,她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 他又盯了她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我们走吧。”他说。 来到他坐落在高级住宅区的住处大门前,她盯着房外那双女用皮鞋,心情不由得开始紧张了  起来。 “小蓉已经来了。”他说。 不说她也知道。 “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包括我屋内的摆设?你必须做出非常熟悉,而且常来这儿的样子。 ”他提醒道。 她点头。 “准备好了吗?”他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点头。“走吧。” 钥匙以熟练的姿态插入锁孔中,卡的一声,铁门应声而开。在推开门的前一秒,他侧过头,  伸手握住她的手才推门而入。 夏郁蓉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全副精神都灌注在她手里抱着的那一本书上,丝毫没发现他们  的到来。 敖玫君看了看沙发上的她,又瞄了瞄身旁的他,铁青的脸、咬紧的牙关和那一双写满了生气  与浓浓失望的眼。 不发一语,他拉着敖玫君走到夏郁蓉面前。 “你来了。”他对她说。 听到他的声音,夏郁蓉讶然的抬起头来。 “你回来了。”她说道,随即看到他身旁的她,以及他们牵手的亲密姿态,她的眼里不禁浮  现出一丝怀疑。 “小玫,去泡三杯咖啡来好吗?”易验宬轻声地对敖玫君说,一双眼却紧盯在夏郁蓉脸上,  想找出一点嫉妒的色彩。 敖玫君点了点头,转过身像是来过这里千百遍一样,正确无误的走到置放咖啡,以及其他用  具的置纳柜前。 “验宬,你的咖啡快没了,下回出门时记得要买,或者我去帮你买?”她自然的说。 “待会儿我送你回家时,再提醒我。”他交代。 “好。”她微笑应声,默契十足,然后转身没入厨房内烧开水。 夏郁蓉慢慢地收回视线,看向他。 “你一定很好奇她是谁,以及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吧?”易验宬不动声色的望着她说。 “你想分手对不对?”在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后,她冷冷的开口。 “我并没有这样说。”易验宬强迫自己冷静的看着她。 “但是你心里却是这么想。” 他沉默的看着她,不太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景象,为什么眼前都已经摆明他的变心了,她  竟还能如此冷静,毫无伤心或生气状? 她在强持镇定吗?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你不生气吗?”他再也忍不住的问道。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而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你难道没有发现她其实跟你长得有几分神似?或许我之所以会选择和她交往,是移情作用  ,因为你选择了离开,而她却愿意永远地陪在我身边。” “真是这样吗?”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抬头看他。 “如果是,你会愿意为我取消出国留学的计划吗?” 她稍微考虑了几秒钟,然后诚实的摇头。 “不会。”她说,留学一直是她多年来的梦想,她不想为任何人改变它。 瞪着她坚决的脸庞,易验宬瞬间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他的掌心,他却毫无痛感。 “抱歉,让你久等了。” 敖玫君在此时端了三杯香浓的咖啡走进客厅,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先递了一杯给夏郁蓉,  然后拿起另外一杯端到易验面前。 “喏,不加奶精,两匙糖对不对?”她亲昵的朝他微笑说。 易验接过咖啡后并没有马上喝,即一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然后故做亲密的在她脸颊上  亲上一记。 “对,这是奖赏。”他宠声道,同时终于看到夏郁蓉端起咖啡的手颤抖了一下。 看来她并不如外表这般冷静。霎时他心中有抹得意。 “来,我替你介绍,这位是夏郁容,我女朋友敖玫君。”他圈着敖玫君说。 “很高兴认识你。”敖玫君依照计划亲切的道,“我听验宬说,你是他远房的亲戚,这次单  身北上找工作,不知道你想找哪类性质的工作,或许我帮得上忙。” 夏郁蓉讶异地看向他,似乎不相信他会撒这种谎。 其实这是他特地为她留的一个机会,如果她会气的当面拆穿这个谎言的话,那便表示她心里  有他,对他的背叛才会生恨。然而—— “不,谢谢你,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她客气的回答。 “是吗?若需要帮忙,请别客气。”感觉圈在腰间的手臂在一瞬间将她勒紧,敖玫君强忍着  皱眉的冲动,继续微笑道。 “小玫说的没错,既然我们是亲戚就别客气,至于小玫,反正她也快要嫁给我了,算起来也  是你的亲戚,所以别担心会麻烦她。”他倏然开口说。 “你……你们要结婚了?”夏郁蓉似乎被吓了好大一跳,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没错,就在下星期一。”他看着她说。 那天也是她出国的日子,如果她真的还有一丝丝爱他,她一定会放弃出国而跑去阻止他结婚  ,他要赌。 “是……是吗?那……恭喜了。” “你——”真是该死! 易验宬差一点朝她狂吼而出,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强忍了下来,如果现在就认输似乎太快  了。他瞪着她。 “如果你有空,非常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敖玫君适时的开口道。 夏郁蓉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对不起,我还有些事要做,所以想先告辞了。” 她低着头说。 “需不需要叫验宬开车送你?” “不用了。” “那……”她瞄了他一眼,“你自己小心点。” 夏郁蓉低着头又点了下头,然后毫不迟疑的走出大门离去,这其间,她没有再看向他,一眼  都没有。 而敖玫君却知道,其实他们俩是相爱的。 第三章 相爱的两人一定能有美满的结局吗?虽然不见得,但是敖玫君一直以为易验宬和夏郁蓉两人  会有好的结局,毕竟他们俩的爱意是如此的明显,而且外表又是如此的相配。 然而,她却忘了女主角对读书的执着,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夏郁蓉并未如她所预期的回  头找他,所以第二场戏在事隔一个星期后,不得不搬上台来演。 在法院的公证厅外,敖玫君拧着眉头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甚至可说是冷漠至极的易验宬。 “真的要这样做吗?”她问。 “你想打退堂鼓?别忘了酬劳要过了今天才拿得到。” 眉头在瞬间皱得紧密,敖玫君没由来的一阵怒气。 “从头到尾我有跟你谈过酬劳的事吗?也许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把你当做朋友的在帮忙,结  果却……”说着,她忽然住嘴,“算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对不起。” 就在她走了三步时,身后突然传来他后悔的道歉声,使敖玫君迟疑地停下脚步。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他顿了一下,“可不可以请你继续陪我演完这场戏?” “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她缓缓地转身面向他问。 他蹙紧眉头。“谁说的?” “你的坏心情说的。” 他在瞬间抿紧了嘴巴。 看着他,敖玫君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走回他身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上辈子欠他的吧,从第一眼见到他,她就无法忍受他失意的样子  ,总是不能自己的想帮助他,即使她已自身难保。 “算了,”她说,“你要我怎么做?” “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看了她半晌,易验宬不由自主的冲口问道。 敖玫君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缘份吧。”一会儿之后,她耸肩道。“不过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  的午餐,你又怎么知道事后我不会向你索求什么报答。” “如果我刚刚没叫住你,你早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啊,对了,他不说她倒差点忘了她原本是要走的,走之前还说了什么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谈过  酬劳的话。唉,真伤脑筋,如果事后他更拿酬劳来答谢她的话,她是收或不收呢? “不过如果你事后真向我索求什么的话,我也绝无怨言。”他接着说。 “这可是你说的。”虽然从未想过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报酬,不过听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  忍不住想戏弄他一下。“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许呢?”她瞅着他问。 “如果你说得出口,我就做得到。”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说。其实他也知道她在  开玩笑。 “呦,说得这么简单,难道你忘了你的小蓉了!”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敖玫君忍不住偷偷地觑了他一眼。 “对不起。”她小声的说。 他苦苦的一笑。“如果她待会儿没出现,我娶谁不都一样吗?” 她紧皱起眉头。“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我只单恋那枝花。” 刹那间,心无来由的悸动了一下,敖玫君第一次羡慕起夏郁蓉,如果有个男人像他这般深爱  她…… 唉,她在做什么白日梦?从酒店里出来的女人,即使身体仍是清白,也躲不过社会道德加诸  在她身上的束缚。对爱情,她早已没有任何憧憬或者说她早已没有任何憧憬的资格了。 “你要我怎么做?”她甩开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问他。 “陪我进公证厅。” “嗄?!”进去里头的不都是准备结婚的新人吗?他们俩算什么? “我想睹一赌。” 什么意思? “如果她真的在乎或者爱我的话,她一定会出面阻止。” “如果她没出现呢?”皱着眉头,敖玫君无法控制的冲口问道。 他眼一沉,表情一黯。“那么我娶谁也就没差了。” “你没差,我有差!”呆愕了一下,敖玫君倏然怒道。“你想放弃未来的幸福是你家的事,  凭什么要拖我下水,要我陪你一起放弃?” 事实上她之所以生气,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因为幸福对她而言早已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  ,但是他不一样,没有道理为一次的失恋而陪上自己终身的幸福。 “你不愿意嫁给我?” 她是没有资格,而不是不愿—— 老天!她在想什么?不是不愿意,那就是表示愿意喽? 敖玫君愕然瞠大双眼的看着他,难道说她在无意间喜欢上他了,所以她才会为他破例,并不  住的为他着想? 是了,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她便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着,不仅破天荒的抛下那些她赖以为生  的金主、老客户,还主动的想替他分忧解劳,更破例为他出场,任性的在他出现的那一刻,  抛下手边所有的事陪他,还有在他自暴自弃时鼓励他、帮助他、激励他。 老天!这会不会太讽刺了,她明明喜欢,他却又还拚命的想帮他赢回他的爱情。难道说她这  一生中,注定了只能为别人而活,永远只能当个沉默的付出者? 不,她也想为自己而活,也想感受那份付出之后收获的喜悦,她—— 她要试试! 眼底蓦然画过一抹坚决的光芒,敖玫君深吸一口气后直视着易验宬的双眼。 “不是我不愿,而是你真的敢娶我吗?你可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债务,而且娶一个酒国名花  ,你不怕有人非议吗?”她说。 “你负债多少?” “酒店四百多万,还有半年到期每个月三万的死会。”她挑眉,忍不住以嘲讽的口吻回答。 其实这半年来有不少客人说过要替她赎身,却都在听到她的“身价”之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再提起。 “那我还付得起。” “嗄?!” “至于非议,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 敖玫君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债务没有问题,非议又不是问题,那么还会有什么问题呢?敖玫君呆呆地摇了摇头。 “那好,待会儿我们进公证厅,如果……”他的眼神倏然一沉的转向它处,脸上表情也变得  冷硬无情,“如果她没出现,我们就结婚吧。” 心措防不及的被他冷硬无情的表情与声音冻了一下,敖玫君明知道自己对他而言,跟路人甲  乙没什么差别,但是她还是想自私一下,更想赌一下,反正她的人生应该不会比现在更糟。 “好。”她毅然说道。 同一时间,公证厅的大门打了开来,会场服务人员扬声请新人们入场,公证仪式即将开始。 语毕,身边的准新人们一对对欢喜入场,只有他们动也不动,像脚生了根般的站在原地。她  静静地看着他,而他则面无表情的望向外头,等待那最后一线生机。 “对不起,请问两位也是来公证的吗?” 服务人员的询问声打断了他像是要永无止境等待的眺望,他转头看向服务人员,而她则始终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挣扎在希望与不希望他能改变主意的冲突中。 她真该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枉顾他的幸福吗? “我们正准备要进去。” 她听到他这样回答服务人员,接着便笔直的朝公证厅入口走去。 来不及反悔了,她若现在反悔也只有让他丢脸而已,更何况他一定不会允许她坏了他的计划  。 戏还没演完,夏郁蓉也许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她是爱他的不是吗?那么就不会眼睁睁的  看着他娶别人。 只是到时候,她情何以堪? 这是一场两人赌局,注定了会有输赢的结果,只是赢者是谁?输者又是谁?没到最后一刻谁  也不能确定。 深吸一口气,敖玫君默然不语的尾随其后走入了公证厅,亦走入了她不明的未来。 那场赌局到底谁输谁嬴?其实只要问夏郁蓉最后到底有没有出现?便可知道一切。 然而,夏郁蓉并没有出现,但是敖玫君也不算是赢家,因为这场赌局的结果是双输。 正确来说,易验宬输了,但她也没有赢。原因不是他反悔了没娶她,而是因为一场车祸,一  场老天为了惩罚她的自私而给的车祸,惩罚她觊觎一份不属于她的幸福。 他输了他的爱情,而她却输了她的一生。 敖玫君静静地坐在窗前,哀伤地望着窗外的景致。她的手无意识的轻抚着覆在双膝上的毛毯  ,而毛毯下是一双早已失去了所有知觉的腿。 那一天,随着公证仪式的进行,易验宬的脸色也愈发无情,因为他们都知道夏郁蓉肯定已经  放弃了她和他的爱情,不然她早已出现了。 而从公证仪式开始到结束,他始终不发一语,但敖玫君知道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静,所以在  走出公证厅之后,即使他早已忘了她的存在,她却始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生怕他会发生什  么意外。 也许是她的第六感灵验了,也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所注定的,一辆红灯右转的轿车就这么措  手不及的向他们撞来,而就在那生死一瞬间的时间里却只来得及让她用力将他推离车道,然  后在一个巨大的撞击之后,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躺在医院的她双脚已经瘫痪了。 敖玫君轻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由窗外收了回来,凝视着盖了毛毯的双腿。 这是她的惩罚,所以她一点也不想怨天尤人,然而这一切对易验而言是多么的不公平。 娶了一个不爱的她就算了,还得替她偿还数百万的债务,以及照顾变得残废的她,这一切对  他而言是多么的不公平,然而他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可是,即使她是为了救他而变成残废也不该无怨无悔呀! 不过,她仍是后悔了,在知道自己的双腿瘫痪之后,她后悔不该自私的觊觎那不属于自己的  幸福,以至于现在连想脚踏实地都不能。 这是她的报应。 她真的后悔了,每次看到他尽责的照顾她,回头却抱着夏郁蓉的照片发呆,她莫不承受着一  次又一次蚀心的痛苦,她更后悔当初在离开医院时,没坚持不必他照顾与负责,以致现在才  会如此痛不欲生。 这是她的惩罚,但却不该是他的。 她该离开他的,即使他不允许也一样,可是她偏偏舍不得,舍不得他那张充满个性的脸;舍  不得他照顾她时双手的温柔;更舍不得他凝视夏郁蓉照片时深情的姿态即使那也令她痛不欲  生又嫉妒不已。 她是多么希望他也能用那种深情的目光看她,即使仅有一眼也好。 敖玫君突然苦涩的一笑,他爱的人又不是她,他又怎会以那种深情的目光看她呢?她真是疯  了,竟然大白天的还在做梦。 思绪在刹那之间突然卡了一下,敖玫君眨了眨眼,看了看窗外又望向镶了面镜子的墙,镜中  气色羸弱,虽稍嫌瘦削却依然称得上美女的女人正回望着她。 做梦…… 如果她真的是在做梦的话,不也有一句话叫做美梦成真吗? 镜中女人对她眨了眨眼,脸上迷乱的表情似乎在拚命的找寻出路。 既然改变不了过去的事实,那么未来呢? 未来并不是不可改的吧?至少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试试看又怎会知道未来不可改呢  ? 对,与其听天由命,每天过着自艾自怜的日子,她为什么不尝试让他爱上她呢?虽然在心底  他是深爱着夏郁蓉的,但是他们俩都已经是夫妻了,人家说日久生情,她并非注定都得要当  输的一方,也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是吗? 镜中女人忽然闭上双眼,在她再次睁开眼后,坚定的光芒出现在直视着她的双眼中。 她决定了,她要让他爱上她,她要与他做一对正常的夫妻,名副其实而非只是挂名的义务夫  妻! 太阳西下,正是倦鸟归巢的时间。 敖玫君一边轻哼着小曲,一边在厨房忙碌着,阵阵饭菜香随着她手上的锅铲在锅内翻动的声  音传遍屋内每一个角落。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与他在空间改建上的帮助,除了双脚依然不能行走之外,现在的她几  乎就跟正常人一样食衣住行都能靠自己打理,不再需要麻烦到他。 对于她积极进取的改变,虽然他未曾给予过正面的肯定,但是只需要从他日益增多的笑容便  可知道,其实他是很高兴的。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亲手做了桌菜给他吃时,他脸上惊讶的神情。当他赞叹她的好手艺时,她  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要飞上天。而当他在得知她是如何靠着轮椅做菜,又将它们一一搬上桌之  后,他皱着眉要她以后别这么辛苦,以及不住重复的告诉她要小心些的关心,语词更让她犹  如在瞬间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样。 他是真的在关心她耶,不是责任,也不是义务,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关怀,她能感觉得到。 所以自那次以后,她总是习惯亲自为他准备晚餐,即使煮这一餐几乎要耗尽她一整天的精力  ,以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但是只要能看见他饭后满足的表情,她甘之如饴。 “心串串,心怦怦,脸儿红,都是为了你,把你的心和我连成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 边唱着歌,敖玫君将瓦斯火扭熄,一手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盘子,一手用锅铲将晚上最后一道  青菜由锅里捞了起来。 “卡客!”。 突然之间,从客厅传来一声异响,敖玫君直觉地转头望向声响处时,不小心的使手上滚烫的  菜汁洒到她为方便做事而没有覆盖任何东西的双腿上。 “哇!”一声遏制不住的尖叫破口而出。 “发生了什么事?” 易验宬从门外冲进来,一见洒在她大腿上的菜汁,二话不说便将她从轮椅中抱了起来,直接  冲到浴室。 “啊!”敖玫君在他以冷水猛冲她被烫伤的大腿时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没理她,继续以冷水冲刷着她的大腿,然后伸手准备脱去她的外裤。 “等……等一下。”她忍不住叫道,同时伸手阻止他,“我没事的,我……” 他毫不理会她的动作与抗议,硬是将她的手拿开,然后迅速地脱下她的裤子,一大片深粉红  色的肌肤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 “该死的,我必须送你到医院。”他蹙紧眉头咒声道。 “不,我没事。”她急忙拉住起身的他。 “不行!” “拜托,我真的没事。” 他蹙着眉,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真的。”她保证。 “我不放心,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好了。”他摇头说,同时伸手扒开她抓住他的手,但下一  秒钟她的手却又回到他身上,而且紧握不放。 “玫君?” “你爱我吗?” “什么?” 她倏然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会这么大胆的问出这句话。 “我是说我好冷,可不可以请你抱我进房里换衣服?”她抖声道,在冬里冲冷水可不是件人  人都受得了的事。 “该死!”像是气自己没早些发现她受冻这件事,他愤然的低咒一声,先将自己身上的外套  脱下覆在她身上,这才迅速地将她抱离已满了三分之一的浴缸。 “啊,地板!” “别理那该死的地板。”他还在生气,手中她的肌肤冷的就像纽约十二月的冰雪,他该死的  怎会忘记现在是冬天呢? 也许她没被烫伤,却被冻伤了。该死的! “对不起。”她忽然说。 “干么要道歉?”因为依然恼怒自己的粗心,所以他的口气显得有些不善。 “要不是我笨手笨脚的,现在也不会替你增加麻烦。”说着,她忍不住又对他说了声,“对  不起。” “你烫到是故意的吗?如果不是就不要说那三个字。”他气道,同时将她抱进房内的藤椅上  ,再走到她的衣橱前,拿了套保暖的衣服。 随后,他走到她面前,她伸出冷得发颤的手想接过他手中的衣服,他实在很怀疑行动不便又  冷的发抖的她会有力气换衣服。 “我帮你。”他毫不犹豫的说出口。 她瞬间瞠大了眼,“不……不用了,我……我自己……” “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哪有力气换衣服,还是我来吧。”他打断她道。 “可是……可是!” “别忘了我们是夫妻。”瞧她,嘴唇都发紫了,若再不换下身上的湿衣服,他保证明天早上她绝对会病得下不了床。 夫妻?但他们只是挂名的夫妻,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呀,而他现在却毫不避讳的想替她换衣服  …… 啊?!难道他终于肯认定她,终于决定要和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了,所以才会有如此自然的举动? 会是这样吗? 敖玫君愣愣地看着他,而易验宬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把握机会迅速地替她换好衣服,然后抱起她直赴医院。 第四章 自从烫伤事件后,易验宬便严禁敖玫君再进厨房烹饪。 然而这对敖玫君来说无异是个打击,因为替他做晚餐早已变成她现在生活的重心以及肯定自  己存在的价值,如果连这点都被禁止,她怀疑自己真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废人。 茫然了一个星期,也空洞了一个星期,她终于忍不住的向他提出请求,并再三的保证自己以  后一定会小心,但是—— “不行。”他依然是一口回绝。 看着他毫不妥协的表情,敖玫君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溢出眼眶。她低下头。 “那么不要每天,一星期只要一次或两次……” “还是不行。” “那一个月一、两次……” “你别闹了好吗?” 她在瞬间咬紧了下唇,担心一个松懈,自己便会忍不住的呜咽出声。 他为什么不懂,她只是想善尽一下妻子的本份,想为他做一些事,想证明自己虽残却不废,  她只是想……只是想爱他,以及为他所爱,为什么他不懂,反而说她是在闹呢? 难道说在他眼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胡闹? “我就是要闹。”一股被人误解的怒气让她口不择言的冲口说道。既然都被指为胡闹了,她  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你应该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 应该?多么不确定的词汇,她都已经成为他妻子两个多了,然而除了知道她姓敖名玫君之外  ,恐怕他依然对她一无所知吧。 她悲哀的一笑。 算了,反正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在他心里除了夏郁蓉之外,谁也装不下。至于她现在的所作  所为,就当做是不让自己后悔的证明吧。 “我就是这么一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她眨掉眼底的泪水,抬头任性道。 他瞬间紧蹙了下眉头。“玫君……” “我不管,外头的东西我吃不惯,我就是要煮,你别想阻止我。”她断然的说。 “如果你是吃不惯外头的东西,也许我可以请个佣人……” “不要!”她大叫,“只要不是我自己煮的,我都吃不惯!” 易验宬忽然间沉默了下来,他盯着她任性的脸好半晌后才沉声道:“反正你就是坚决要自己  下厨就对了。” “没错。” “换句话说,”他转开头去,“你就是一定要替我找麻烦就对了,因为不管我如何耐心的照  顾你,我害你残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你想报复我。” 心像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一样,痛得让她无法承受。 敖玫君握紧拳头,感觉泪水不断地滑进心里那个洞,却怎么也填不满它。所以,她的眼眶里  没有泪,有的只是太多、太多的痛。 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只因为不爱她吗?还是因为她是他追求幸福的绊脚石,然而她也曾  向他要求过要离开,是他不同意的,既然如此,他现在为何又要说出这种话来?报复他? 哈哈哈! 够了吧,敖玫君,在你倾尽所有,得来的却只是报复两字之后,你对未来还有什么奢望?放弃吧。 “求求你饶了我好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的目光回集到他脸上。易验宬正以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望着她。 “难道你就不愿意让我好过些吗?” 不愿意让他好过?真是天地良心,她所做的一切有哪一件事不是为他好的?婚前的事不说,  婚后她让他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热腾腾的晚餐可吃,还陪他聊天;在工作方面,她虽帮不上  忙,却尽可能的不打扰他,而最重要的一点,为了不让他尴尬或者难做人,她总是小心翼翼  地隐藏自己对他的爱意,耐心的等待他对她敞开怀抱的那一天,即使那一天将遥遥无期。 可是一句报复打碎了她的心,另一句“不让他好过”却让她沉入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她? 伤痛蒙蔽了温柔,怒气凌驾了理智,敖玫君现在整个思绪塞满的除了“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  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不愿意。”她抬起头盯着他冷道,“你害我残废,我为什么还要让你好过?你以为娶了我  、照顾我的三餐起居就没事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中充满了多少的后悔、不耐与希望  吗?对不起,我不会就此放过你的,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她一口气把话说完。 易验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完她这番充满愤怒的言语,然后在听  到她说不会就此放过他时,像是绝望般的闭上眼睛。 一会儿后,他睁开眼。 “对不起,上了一天的班,我很累,想早点休息。晚安。”他静静的道,然后从椅子上站了  起来,转身走向房间。 然而,怒火正炽的敖玫君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呢? 她推着轮椅尾随着他,在他进入房间反手想关上房门的时候,霍然伸手将它挡住。 他转身,无言的看着她。 “从今天开始,我要睡这里。”她宣布的说。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易验宬呆愣了一下,然后他便沉默的点了点头,将门完全打开后,转身  抱起卧铺上的棉被枕头。 “你想干么?”她冷眼问道。 “我去睡客房。” 睡客房?“你就这么无法容忍我吗?” 他怔然的看着她,一脸不解。 “就是因为我是残废,所以你才不要我。” 他皱起眉头。 “就是因为我是残废,所以我们结婚到现在你从不碰我,还和我分房睡?” “不,那是因为你的病……” “我没有病,我只是脚不能动了、废了,而这是你造成的!”她尖锐的叫道。 瞬间,他抿起了嘴巴,不再言语。 “我说错了吗?我的残废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她推动轮椅,逼近他道。 易验宬始终无言,而她却一心只想让他也尝尝受伤的滋味。 “抱我,我要你和我做爱。”她说。 瞬间,易验宬愕然的膛大了双眼,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但下一秒钟,她却毫不松  懈的又逼了上来。 “抱我,和我做爱。” “玫君……” 虽然未经人事,但在酒廊工作了半年的她,对各式性爱可都是耳熟能详。敖玫君一伸手便直  接攻击他的裤腰。要办事,最重要的便是要脱掉裤子。 “你在干什么?”易验宬犹如被火烫到般的迅速拨开她的手,人同时向后跃了三尺。 她毫不气馁的再度朝他前进,然而这次再出手却没上次好运,她的双手甚至还没触碰到他的  衣角,已被他重重地攫住。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你和我做爱。”她紧盯着他说。 “别闹了。” “我没有闹。” 他在一瞬间抿紧了嘴巴。 “我的腿并不会影响我的生育能力,为什么你不抱我?”她在沉默半晌后,哀伤的问。 他神色复杂的盯着她。 “为什么?” 他无言。 “我替你答好了,因为你还爱着夏郁蓉,因为你还在等她,因为你不想背叛她,因为等她回  来后你可以不必违背良心的离婚,因为你从来不曾碰过我,对不对?” 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的回答对,或者打死不承认的说不对,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 “这是我们俩的事,请你不要扯上她好吗?” “你心疼了?”他可以毫不在意的伤害她,却不容许任何人去污蔑夏郁蓉,这就是云与泥、  宝贝与残废的差别? 她的心好痛呀! “你今天晚上心情不稳,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早点睡。”他倏然松开她的手,并在她  措手不及前迅速地大步离去。 眼泪犹如突然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掉落,敖玫君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从来都不  让人看她笑话的,这次也不例外。 她用力的抹去不住掉落的泪水,同时命令自己别哭,因为哭了便表示认输,而她还没有认输  。 她不认输! 凌晨两点  夜黑风寒,四周宁静地犹如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般,敖玫君小心翼翼地推动着轮椅来到  他安睡的客房。 房内没有灯,但借由窗外的月光,隐约可看出床上躺了个人,而其平顺有规律的呼吸声则说  明了那人正沉睡着。 “验宬?”敖玫君轻唤的测试他的熟睡度。 很好,没有一点反应。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又叫了一次,并在确定他真的不知不觉后,悄悄地滑动轮椅来到  床边。 以双手的力量将自己撑坐在床上,她瞄了一眼依然沉睡的他后,开始动手脱去身上的衣服,  先是上衣,然后长裤,直到她脱到全身上下只剩贴身衣物,这才小心的掀开棉被,让自己睡  在他身旁。 她说过,她不会认输的。 让自己侧身面向他,她凝视着他熟睡的脸,想象着如果他现在突然醒来,看到她之后会有什  么反应。会怒、会气、会瞧不起她,或者是如过去同事们所说的,不管身边睡了谁,先抱了  再说?她诚心的希望是后者,那么她就不必诱惑他了。 好尴尬,叫她这个处女诱惑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沉睡中的男人,这叫她该怎么做呢? 视线突然焦着在他性感的薄唇上,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心想着如果从吻他开始,会不会  吵醒他呢? 不,还是直接从那个地方下手吧。据过去同事们所说,任何男人只要那个地方一被刺激就会  失去理智,而一个女人若要让一个男人失去自制力,也只有用这个方法最快速了。 至于这个方法…… 她将视线由他脸上的性感薄唇,缓缓地滑向他被棉被覆盖的腰部以下部位,因为视线被棉被  所阻,她不能确切的找到它的正确方位,只好由棉被中的手从大概的部位,开始慢慢地寻找  它的位置。 他的皮肤好烫,即使隔了件衣衫她依然能感受得到。只是它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手下的触感是灼热而坚硬的,这跟过去同事们所形容的它一样,但是它的范围不该有这么大  吧?尤其平坦……啊!她是不是找到了,这个突起之物? 摸摸它的形状,试试它的硬度,当她正打算告诉自己终于找到它时,身旁的他却突如其来的  呻吟了一声,吓得她急忙缩手,人还差一点掉下床去。 而她没掉下床去是因为她及时伸手拉住了棉被,然而棉被一被她剧烈的扯动后,便吵醒了他  。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倏然坐起身朝她吼道。 “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她还未来得及反应。 “该死的你!” 一声愤怒的咆哮,他犹如龙卷风般迅速地从她眼前扫过,然后接连几声“砰砰砰”的声响之  后,屋内又恢复到先前犹如世界上只有她一人时的宁静。 敖玫君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一切不都进行的挺顺利的吗?怎么一转眼…… 从最后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得知,他已经不在屋内了,他一定很生气吧,才会在这半夜两  点多时,毫不犹豫地离开家门。 她失败了,而这场输赢却可以定生死,她再也没救了,因为在他心中,现在的她不仅是个残  废而已,还是一个寡廉鲜耻的残废。 他再也不会要她了。 一直希望是自己多虑,但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敖玫君一个人呆坐在客厅,表情木然的等待着已有两天未回家的丈夫。 自从那晚半夜他夺门而出之后,他始终未回家,甚至连通电话也没有。 由此可见,他有多厌恶她,多对她避之而惟恐不及了。 想当然了,像她这么一个残废又不知廉耻的女人,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她?他能忍受四个多月  也算难能可贵了。 房内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因为从昨天下午开始,“她”便不间断的  一直在找他。 她就是夏郁蓉,那个终于发现他的重要、他的好,而从美国回头来找他,企图挽回他们之间  的感情,他惟一深爱的女人夏郁蓉。 第一通电话,夏郁蓉在她挣扎着该不该接听电话时留了言,告诉他她回来了,她想见他,以  及她爱他。敖玫君心想,他若听到这一切一定会很高兴吧,夏郁蓉终于亲口说爱他。 第二通电话,夏郁蓉在敖玫君害怕又是她时留了言,哀衷地问他是不是不原谅她、不要她了  ?最后在呜咽中收线,他若听到这段留言,一定又是心疼又是不舍吧。 第三通电话,夏郁蓉在敖玫君紧捂住耳朵时再度留言,但敖玫君却再也不敢去听她说了些什  么。然后第四通、第五通、第六通…… 心痛到麻木,对于房内响个不停的电话声,她已没有任何知觉。 铃声突然又中断,可想而知系统又将它转到了留言信箱,这是第几通留言呢?留的又是怎样  一段刻骨铭心的话呢?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求他,也不必担心他不肯原谅她,或者不愿意见她,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一  直深爱着她,还无时无刻的祈求上天能让她回到他身边,而现在可说是正如他所愿。 不确定自己这样呆坐在客厅有多久,她只知道室内从黑暗到光明,从光明又在不知不觉间转  成了黑暗。 而房内的电话声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再响起,夏郁蓉放弃了吗?还是终于想到除了手机之外,  还有其他办法可找到他? 对呀,他们俩交往了那么久,对彼此应该很熟悉,他有什么朋友、喜欢去哪些地方以及可以  在哪里找得到他,她一定都知道,不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至此,泪水溢满了眼眶,她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看着这个她住了几个月的地方。即使不  想承认,她也知道,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下雨了,出了大楼她才知道。看看地板与路边的行道树,这场雨至少已下了半天或一天了,  但待在家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路上没什么车,是跟下雨有关,还是跟时间有关? 应该是时间吧,那么现在到底是几点呢?刚刚临走前忘了看一下时钟。 不过,有看没看有什么差别呢?反正她又不赶时间。 雨落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试才知道,原来雨落在身上并没  有任何感觉,就连冷的感觉都没有。 今晚,好像一点也不冷,不像冬天的夜晚,倒像仲夏之夜,在下了一场雨后凉爽宜人。 “哈啾!”啊,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打起喷嚏来了?头还隐隐作痛…… “哈啾!哈啾!”噢,头好痛,是因为她连续好几天没睡好的关系吧。 “哈啾!”怎会这样打个不停? “哈啾!哈啾!哈——啾!” 不行,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去买个药吧,举目眺望,不远的前方有一间便利商店正闪着温  暖的灯光招引着她。 那儿应该会有她要的药吧? 敖玫君用力地推着轮椅往前走,却不知为何前行的速度依然如此的慢,她明明已经使出全力  了呀。 幸好夜晚的车子比较少,才可以让她我行我素的霸占马路,要不然以台湾无障碍空间还有待  改进的环境,天知道她是不是进一步却要退两步。 好热——又好像会冷,是不是她过度使力以至于流汗,风一吹又觉得冷呢?大概是吧,可是  头怎么愈来愈痛,又愈来愈重呢? 幸好便利商店已近在眼前,她只需过了这条马路便可到达。 左手刹车,右手轮动,几个月的轮椅生活让她练就了一身操控轮椅的好技巧。她改变前进方  向,开始横越马路。路灯在头顶上照着,号志灯在前方闪着,两者在积聚雨水马路的助益下  ,相互辉映的更显光亮。 然而,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却在瞬间抢走了周遭的光彩,刺目的光线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以手臂阻光。 接着的一切,发生是如此突然,她只听到近距离的一声巨响,然后一股痛彻心扉的剧痛连同  一个强大到足以让她飞离原位的力量,便将她的灵魂整个拔离她的身体。 下一秒钟,她已完全失去意识。 知觉慢慢地回流全身,敖玫君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医院进行急救,或者还在“原力”公  司中。她的记忆产生了错乱,将三年前与现在混成一团。 她终于记起了一切,记起那个特意被她遗忘了三年的过去,也记起了它所带来的痛苦。 真的好痛、好苦,这也难怪她会选择遗忘,难怪她会在再见到他时记起了一切,她深深地爱  着他不是吗? 时间真的过了三年吗?为什么一切事情对她来说,却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 痛还在,伤还在,连他的脸都与三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难不成这三年的一切事实只是  一场梦,只要她一睁开眼睛,接续的却是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之后? 不,不会的。在周遭的空气里,她并没有闻到医院独特的消毒水气味,而她身上更没有疑似  有着车祸后的剧痛,所以那三年的时间应该不只是一场梦而已。 这么说来,她在“原力”撞见他,并突然昏倒的事也是事实喽? 所以,她现在才会躺在这儿。 所以,她才会猛然想起遗失的记忆。 所以,她待会儿一睁开眼,可能就得面对——他? 脑袋在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敖玫君一点也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他。 对他而言,时间或许过了三年事实上也是,一切都已成了过去。但对于刚刚回复记忆的她来  说,一切就像刚刚才发生遇的事一样,她的心还在痛,她的爱也还遗落在他身上——要不回  来。 三年都过去了,想必他一定也与夏郁蓉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虽说他曾与她结过婚,但未经  注册登记,证人又是路人甲乙,再加上一张随时随地皆可撕毁的结婚证书,要撇清他们之间  的关系应该不是难事才对,当然也不可能会成为他追求幸福的阻碍。 啊,心好痛! 她实在不应该记起这一切的,不然现在她也不会觉得那么痛苦,更不会尴尬的不知该如何面  对他。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她还是那个曾经失去过一年记忆的她就好了。 如果?!  老天爷,她怎会没想到这一点?只要她继续把自己当成失去记忆的人就好了,反正她周遭的  朋友大多都知道她失去记忆的情况,那么她不认识他也就理所当然了,她怎么会这么笨没想  到这点呢? ok,就这么办吧。 只要她不认识他,过去的事便没有再提的必要。而自然,他们也没理由再相见,她心痛的次  数也能减少,进而能让她早日忘了他,一举数得。 嗯,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她缓缓地睁开眼…… 第五章 记忆中独一无二的甜美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让易验宬整个人倏然由椅子上站了起来,全身  肌肉紧绷到最高点。 老天!求求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告诉我是她,真的是她。 紧张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害怕倒还比较实在,因为他真的受够了那种希望落空的感受  ,那种心脏在恢复跳动后却又突然停止的失落。所以他放慢速度,认真而仔细的感受心跳的  感觉,因为他一点也不能确定,下一次感受心跳会在多久之后。 熟悉的倩影由他眼角跃入他眼中,使他的心跳在瞬间加快了一倍,来不及等待身体的转正,  他的颈子已迫不及待地转动,深深地将她纳入眼中。 是她!真的是她!那个让他踏破数双铁鞋却依然遍寻不着的妻子! 天啊!他不是在做梦吧? “玫……”他才开口,眼前的她却整个人从他眼前瘫昏了过去。“玫君!”他大叫的冲向她  ,在她的头撞到地之前,千钧一发的将她接进怀里。 而这一幕却看得一旁的许瑞邻和陈经理皆傻了眼。 “验宬,你认识敖小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拥进怀里,又怜又爱的凝视她早已昏厥的  脸,许瑞邻忍不住开口问。 易验宬没有回答,只是将敖玫君整个人抱了起来。 “对不起,许总经理,可以借你的休息室一用吗?” 尽管心中的疑问快将他整个人撑破,许瑞邻还是闭紧嘴巴点了点头。 “谢谢。” 易验宬在他的带领下,将敖玫君抱进总经理室附属的小套房内,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 “需要我替你叫医生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他的视线没一刻离开过她的脸上,像是这一移就会再度失去她一样。 “当然不麻烦。”许瑞邻又看了他一眼后才离去。 身后门一关,易验宬再也抑制不住的伸手轻抚这张让他思念了三年多的脸庞,她的颊,她的  眼,她的鼻,她的唇……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三年前,除了助她行动的必要接触外,他从未像这样碰过她,而她甚至还是他的妻子。 她的离开是有迹可寻的,因为三年前的他实在太差劲,结婚将近半年,除了道义上的帮助,  他丝毫没有尽到为人夫的义务与责任,还在她主动的亲密举止下落荒而逃,甚至一逃就是一  个星期,把她一个行动不便的女人丢在家里。 如今,她的脚好了,是遇见了什么名医,或者是全靠她个人的努力呢? 亲眼目睹过她的决心与毅力,他不以为这点不可能,只是在这期间,她一个人又吃了多少苦  ? 瘦削的脸庞,苍白的气色,在他记忆中,除了他们初识的那一段期间,她的气色是不错的,  其余时间她似乎都是瘦削多过丰腴,苍白多过红润。 这,又是他为人夫的另一条罪状。 三年前,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进阔别了一个星期的家门时,他完全没料到等待在他眼  前的只剩空屋一栋。 他承认没见到她时,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接着手机内的留言则让他完完全全的忘了她,  并抑制不住兴奋的立刻回电给夏郁蓉,表示他愿意见她,并暗示愿意与她重修旧好。 他是多么的深爱夏郁蓉,他一直这样以为,然而事实上呢? 他之所以会接受敖玫君,是因为她长的像夏郁蓉,然而除了第一次再会的见面之后,他开始  不能自己的在她脸上寻找玫君的气韵,以及喜、怒、哀、乐,还有玫君为他烧饭时的专注,  为等待他赞美时的紧张,为他卸去她衣裤时染上颊的薄红。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玫君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心中一块位置,至于那位置有多大,  他当时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当她由槁木死灰变得积极进取时,他那早已随着夏郁蓉而走的笑  容再度回到他脸上;当她开始为他烹煮晚餐时,他每天上班后总是迫不及待的等待下班;而  当她不小心被烫到时,他直觉的紧张与害怕也不是作假的,也正因此,他才会霸道的不许她  再进厨房。 这些,或许他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的,然而在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当她要求他与她做爱  ,以及在半夜贸然爬上他的床时,老天,当时的他怎还能欺骗自己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之所以落荒而逃,逃避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因为他竟然想要她! 终于良心发现,在她离家后不知过了第几天,开始寻找她的踪迹。 他一直以为一个行动不便的女人应该很好找,因为她没有家人,能去投靠的也只剩下寥寥无  几的朋友,没想到这一打听,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生平第一次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无法想象行动不便的她,一个人在外头要如何生活,尤其  在他又如此深深地伤害她之后? 他一个人待在屋内想象她现在在做什么,人在哪里,而与她共组家庭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  却不断地侵扰着他。 思绪间,他像是看到她在厨房为他打理晚餐;像是看到她推着轮椅迎向他微笑地说着“你回  来了”;像是看到她关心的凝望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企图解放他为公事而积压了一整天的  心情…… 还有像是看到她以伤心欲绝的眼神紧瞅着他,最后却强颜欢笑的以一句“没什么”带过。 嫁给他的这几个月来,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生活在这个屋内? 她曾说过,为了报复他害她残废,她绝不会让他好过。现在想想,她对待他的一切,没有一  丁点是为了让他不好过,相反的,她所做的一切,出发点似乎都是为了他,而他呢?却从未  让她好过一天。 过多的想念变成了思念,思念却不甘成为怀念,他不断地在寻找她,连夏郁蓉是何时从他生  命中消失的都不知道,然而,她却犹如气泡般的消失在这个地球,甚至于整个宇宙里。 三年了,往事不断历历在目,尤其在最后一夜他拒绝了她的求爱,她脸上出现的那种伤心欲  绝的神情,让他连续一年里皆是夜夜恶梦。 他真的好害怕她会一时想不开而走上绝路,还好这一切只是他在杞人忧天,她现在不正完好  无缺的躺在他眼前吗? 身后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让他迅速地收回留恋在她脸上的手,易验宬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过  于激动的心情后转头。 “医生来了,这位是我的家庭医生,dr.张。”许瑞邻侧身让跟在他身后的医生进入房内。 “谢谢你,许总经理。麻烦你了,医生。”易验宬从床边起身道。 dr.张点了点头,立刻走进床边替敖玫君诊视。 “她怎么了?dr.张。”许瑞邻问。 “没大碍,也许她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会突然昏倒,身体方面倒是正常。”dr.张说  。 许瑞邻若有所思的瞄了易验一眼,又转向dr.张。“这样吗?谢谢你,dr.张,还麻烦你亲  自走这趟。” “哪儿的话。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dr.张起身道。 “谢谢你,医生。”易验宬说。 点点头,dr.张转身离去,而连同送他出去的许瑞邻也没有再回到这个房间来,易验宬再度  坐回床边,目不转睛的凝望昏睡的她。 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她是因为突然看到他才会昏倒的吧?那么他是否可以因此而揣测在  她心中,她依然是在乎他,依然……爱他? 是的,她爱他,如果思念了三年,他依然感受不到她当时的心意的话,那他就真真正正的该死了。 至于他自己,他当然是爱她的,不然,这三年来,他不会连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曾,而满  心满眼想念的都是她了。 爱情,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东西,莫名其妙的让人陷入,又莫名其妙的让人失落。 可是这一次,他发誓要用他的双手将它紧紧捉住,再也不放它飞离自己。 她的睫毛轻轻煽动,这不禁使他的呼吸因而梗住。 一瞬间,她要醒了吗?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灿如星子的双眸在他眼前眨了一下,但焦距不在他身上,她一脸疑惑的望着陌生的周遭,继  而发出让他阔别已久,有些沙哑却甜美依旧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原力’许总经理的特别休息室。你昏倒了。”他答道,同时如预期般成功的将她的注意  力拉回到他身上。 她终于正眼看他了,而他则屏气凝神的等待她在与他阔别了三年后“真真正正”的第一句话  。 “我昏倒了?”她茫然重复道。 “对。”看着她脸上陌生的神情,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受。 “怎么会?” “你忘了吗?” 她单纯而茫然的双眼对上他的,让易验宬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不断地往下沉,她不会是想假  装不认识他吧? 她摇了摇头。“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请问?为何她要用如此充满距离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们俩之间从来都用不着这两个字的。 易验宬目不转睛的瞪着她,希望能借此引发她的不安,但是她却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般无动  于衷,依然以那茫然不知的无辜表情望着他。 “你真的忘了发生什么事?” 她点头。 “那么你记得你为什么到这里——‘原力’来吗?” “我是来这里工作的,我记得陈经理说许总经理在小会议室等我,然后……然后……”她像  是真的想不起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般的猛蹙眉头。 “你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还是故意只是为了装作不认识我?他没将后半段话说出口。 “嗯,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三年前车祸的后遗症吧。” “车祸的后遗症?”除了她不良于行的脚之外,他不记得三年前的车祸替她留下什么后遗症  ,更何况她的脚不是好了吗? “对呀,丧失记忆。” “丧失记忆?”他瞪着她。 “其实也不能算是丧失记忆,因为我丧失的记忆只有一小部份,就是从我车祸往前算大概一  年的时间……呀!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无聊事,对不起,还没请教你贵姓,你怎么会陪我在  这儿?” 听到这里,易验宬根本就说不出话。丧失记忆?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为了躲避与他相认  的借口?不想理他、气他、恨他,她大可明说,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他,还编出这么一个可  笑的理由,丧失记忆?!  “你是医生吗?”等不到他的回答,她自作聪明的猜测道,却引发他更强烈的怒火。 他锐利而且几近愤怒的视线瞬间灼烧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害怕的向后紧缩了下身体。 这是自然反应,不管她是否真的遗忘了他,但,这对易验却是个巨大的打击,她竟然怕他  ?!  “玫……” “玫君!” 一声较易验宬更为激烈的叫喊声突然从他身后,在以巨力推开门前响起,而易验宬瞬间自己  握紧前一秒还想攫住她摇晃的双手,面无表情的侧头凝视着进入房内的陌生男人,而后者则  笔直的冲到床前。 “听说你突然昏倒了,你没事吧?”男人紧张道。 “昱峰?”敖玫君讶然的看着站在床前的人,他下午不是要开会吗? “你感冒了吗?”欧昱峰紧蹙了下眉头,直接伸手在她额头上测量她的体温。 真是伤脑筋,她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大将,如果在这会计年度最繁忙的时候病倒了,他  可就要疯了。 “我没事。” “都昏倒了还说没事!” 同事两年多,敖玫君当然知道他在紧张些什么,于是她起身下床。 “你想干么?” “我没事了,可以继续工作。” 欧昱峰瞬间紧皱了下眉头,将她轻压回床面上。 “不行,你给我好好躺着,要不然就提早回家休息。”免得害他为了贪她这半天工,而错失  明、后数天的助力,得不偿失。 “昱峰,我真的没事,你别……” “没事会昏倒?”他倏然打断她,并霸道的替她作了决定。“我看你还是马上给我回家休息  好了。” “可是……” “不得上诉。” “好吧。”看着他脸上毫不妥协的坚持,敖玫君只好点头。 “很好,我请许总经理派个人送你回家。”欧昱峰满意的微笑道。 “不要麻烦人家,我可以自己走。”她摇头。 “你确定可以?” “我保证。” “那好吧,不过你可要答应我,明天一定要让我看到一个很有精神的你喔。” “是,老大,那这边的事就麻烦你了。” “那还用你说,快回家休息吧。” 敖玫君点了点头,下床穿好鞋子、背起皮包后,礼貌性的向在场的许瑞邻,以及始终以灼然  的双眼来回紧盯在她与欧昱峰身上的易验轻点了下头并道声再见,才跛着脚姗姗离去。 她能感觉到背后的他一路目送她离去,所以即使是背对着他,她亦不敢有丝毫松懈,直挺着  背脊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在阖上的那一刹那间被一只手阻挡,欧昱峰并不意外看到今天下午才认识的新朋友易  验宬走入电梯内,当然也就不意外他在电梯门关上后蹦出来的这句话了。 “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好呀。”他阿萨力的点头道,知道对方有问题想问他。 因为一整个下午,就见易验宬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还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害得向来信奉“  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的他,也忍不住的想知道对方到底想对他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俩今天  才第一次见面,而他只是个小小的会计师,对方却是个享誉国际的财团顾问公司总裁。 他会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呢? 不会是想挖角他吧? 两人就近找了间pub在吧台边坐下,然后各点了一杯johnniewalker和doublewhisky。 “听许总经理说,欧兄是远东会计事务所的股东之一。”易验宬开口。 “小小成就让易总裁见笑了。”虽说远东在大台北地区是数一数二的会计事务所,但是比起  一手创立名响国际的顾问公司的易验宬,他还是望尘莫及。 “欧兄……” “叫我昱峰吧。” “那你也叫我验宬吧。” “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欧昱峰微笑道,“验宬兄,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 易验宬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的确有事想请教。” “什么事?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易验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可以请教你跟敖玫君的关系吗?” “玫君?” 欧昱峰一点也没料到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瞠大双眼。 “验宬兄认识玫君?” 易验宬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如果真如玫君所说的,她丧失了部份的记忆根本就认不得  他,那么他现在的行为不是已经打扰到她平静的生活?尤其他在见过欧昱峰对她的疼惜与照  顾之后,如果他们俩已是感情深厚的男女朋友,那么他的出现…… “虽然名义上我和玫君是老板与雇员的关系,不过我倒认为我们俩比较像是一对良师益友。 ”他说。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易验宬瞬间愕然的冲口道。 这回愕然的人换成了欧昱峰,他眨了眨眼。 “是什么因素让验宬兄认为玫君是我女朋友?”他问。 “下午在许总经理的休息室里……” “喔,你是指我坚持要她回家休息的事对不对?” 易验宬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是因为我担心她小病不医,变成大病再请假时,倒霉的人是我,所以才会强迫她回家休  息。啊!让验宬兄见笑了,其实玫君就像我的左右手,在工作上若少了她,我可是万万不行  的。”他低笑了一声,像是在嘲弄自己的无用般。只是工作的伙伴,谢天谢地。易验宬忍不  住在心中感谢道。 “玫君她在远东工作很久了?”他问。 “如果我记的没错,她好像上个月才刚满三年。” 上个月满?那表示她在离开他之后的第三个月才找到这个工作,那么在这之前的两个月呢? 她是推着轮椅四处碰壁,或者是拚了命的让自己站起来?但是医生说那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那她一个人是如何办到的? “听说她曾丧失记忆过,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而且还是现在进行式,不是过去式,因为她依然没记起那丧失一年的记忆。” “一年?” “也就是她发生车祸的前一年。”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车祸的?”沉默半晌,他忍不住问。 “就在进公司前两个多月,听说那次车祸让她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 闻言,举至半空中的酒杯瞬间从掌心滑落,砰的一声摔到吧台上,易验宬缓慢地将头转向他  ,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你刚刚说她车祸是在进公司前两个月的事,而她还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他低语的重复  。 “对。”欧昱峰怀疑地看着他,“怎么了,验宬兄?” “她的脚?” “听说是车祸所留下来的后遗症,每到下雨天总会忍不住酸痛。” “哈哈哈……”易验宬再也忍不住的狂笑起来,天啊!我是该感谢你没让她意外丧生,或者  该感谢你救了她原本就已宣告不治的脚,还是感谢你让她彻底的遗忘了我——那个无情的我  ? 一年的记忆,忘的可真是恰如其份呀! “验宬兄,你还好吧?” “我没事。”他瞬间收起狂笑声,同时又向酒保要了杯doublewhisky。 “验宬兄,恕我冒昧,你和玫君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欧昱峰终于忍不  住的开口问。 “你想问的是我和玫君的关系吧?” 欧昱峰承认的点头,他直觉易验宬似乎跟玫君丧失的记忆有关,而他们俩的关系也实在令他  匪夷所思,情人、朋友、敌人? 可是回想起下午在许总经理休息室里平心静气的他,一点也不符合以上三个假设的身份,那  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夫妻。” “什么?!” 第六章 辗转反侧了一晚,敖玫君抚着隐隐作痛的头起身准备上班。 她昨晚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一夜没睡!这下可好了,顶着一对熊猫眼和一颗疼痛不已的头去  上班,欧昱峰不猛对她皱眉头那才有鬼。 不过,最让她头痛的不是欧昱峰对她的不满,相反的,他对她愈凶她愈好过,怕只怕他在对  她猛皱完眉头后,接连着嘘寒问暖的举动。 噢,天啊!光是想到到时办公室那些女同事们的嫉妒眼光,她就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到公司去  请假一天,可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呀,她根本无法保证这种情形明天不会发生,尤其现在  又是公司最忙的时候,她实在放不下她的责任心。 算了,只有认命了,反正这种情形又不是第一次。 轻叹一口气,她走向餐桌动手烤土司,而眼前却突然递来一杯热咖啡。 “早安。”拉开椅子,衣筑暄落坐道。 “早。要不要来片土司?”敖玫君微笑问。 “一片,焦……” “焦一点,对不对?”敖玫君接口道,早已摸清她的习性。 衣筑暄笑了笑,啜了口咖啡后,突然发现她脸上有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她问。 敖玫君点了点头,先将一片土司翘起来,放入另外一片与她所要焦一点的那一片一起烤,然  后才坐入座位中,开始在土司上涂抹奶油。 “兰和鞠呢?” “好像还在睡。” “真好。” “我倒认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她们俩反倒羡慕我们朝九晚五的生活哩。”衣筑暄说  。 “大概吧。”敖玫君一边说,一边将已烤好的焦土司递给她,然后拿起自己的另一片抹起花  生酱。 一片抹奶油,一片抹花生酱,两片合在一起吃,乃人间美味也。 “待会儿搭我的车?”咬了口抹了巧克力的土司,衣筑暄问。 敖玫君点头。 “那动作得快些,我怕下雨天,塞车会更严重。” “没问题,我进房拿个皮包和外套就可以走了。”敖玫君边说边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吐司,  打算起身回房,但有人却快了她一步。 “你继续吃吧,东西我帮你去拿,反正我也要回房间一趟。”衣筑暄不等她有所反应已大步  走开。 笑了笑,敖玫君没将感谢说出口,其实对于这三位同居人,她有太多太多的感谢了。想当初  若不是遇见她们,也许现在的她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她将早餐吃完,大致收拾了一下桌面后搭了衣筑暄的顺风车去上班。 诚如她所预料的,欧昱峰在第一眼看到她之后,便不断地对她猛皱眉头,接着便将她拉进办  公室,要她先小睡片刻,而他则转移阵地到她的座位办公。 老天!他是嫌她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特别的嘘寒问暖就已经让她吃不消了,他竟然还给了  她这个殊荣进他专属办公室里睡觉?!  拜托,即使他不怕被办公室的流言淹死,她还怕被四周嫉妒的眼光射死哩!  “别小题大作,我真的没事。”她叹了口气,再次坚决的拒绝欧昱峰的好意。即使她累得快  瘫了,或病得快昏了,也绝对不能在他的办公室里休息。她告诉自己。 “不行,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休息。”欧昱峰不由分说的再度将她按  回椅内道。 僧面?佛面?“你在说什么?”敖玫君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 欧昱峰神秘兮兮的一笑。“玫君,老实说我平常对你好不好?”他突如其来的问。 “你要我帮忙做什么?”敖玫君怀疑的盯着他。 “喂,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 敖玫君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不过你可别忘了我手边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到时若耽误到可不能怪  我。”她认命道。谁叫他平常真的对她还不错呢。 “别讲的那么严重,我要说的事不会耽误到工作的。” “别告诉我,你要我帮忙的是件私事。你应该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吧?”她挑眉道。 “你讲到哪儿去了。” “好吧,那我不讲,由你来讲。” 欧昱峰先是沉思了一下,像是思考着要从何讲起的样子,然后,他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快  。 “玫君,我好像从没听你说过你已经结婚了。”他说。 敖玫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吓了一大跳,她瞪着他,狂跳的心忍不住怀疑起昨天易验是  不是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结过婚?你在说什么?”她皱起眉头,佯装不明白的样子。 “果真被我料到了。”他没头没尾的说。 “什么?”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遗失了一年的记忆对不对?”他没理她,径自的问道。 敖玫君愈来愈不安,几乎肯定了昨天易验宬一定对他说了些有关她与他的事,只是结婚?他  有必要将它拿出来四处宣传吗?毕竟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而他也另外成家了不是吗? 或者,情形并不如她所想的,他并没有和夏…… 不,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三年前血淋淋的教训犹历历在目,不属于她的终究不是她的,她  不能再有所觊觎了。 “欧先生昱峰,现在是什么时期你竟然还有时间找我聊天,如果你没事做的话,小妹我可不  可以请求你、拜托你帮我忙呢?我桌上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我去做呢。”她瞄了他一眼,佯  装叹气道。 “那些事待会儿我可以帮你做,你先满足我的好奇心,回答我的问题。”他不为所动的紧盯  着她说。 看他的样子,像是决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敖玫君在心底深叹了一口气。 “说过的话你可以记得喔。”她摆出一脸何乐而不为的表情说道,接着一顿才又开口,“对  ,我是失去了一年的记忆没错。” “那一年是不是八十六年?” “没错。” “那就对了。”欧昱峰喃喃自语道,接着又兴奋的问:“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一年的事  ?” “想不起来。”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有一个人知道你遗失的那一年里所有的事,你会怎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敖玫君强逼自己做出怀疑的表情,紧盯着他道。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你已经结婚了,你信不信?” “拜托,想破坏我的行情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况且我又不是同性恋会跟你抢漂亮妹妹,昱峰  ,你有必要拿这种事来吓我吗?”她勉强的笑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 “没有证据要我怎么相信?况且,就算有证据也难保不是伪证,所以——no。” 她摇着头说,并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既然都已经决定丧失那一年  的记忆一辈子了,那么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只要装做不信就好了。 “如果人家拿出结婚证书呢?你还是不信?” 拿出结婚证书?敖玫君差点没嘲讽的大笑出声,那张结婚证书恐怕早就被人毁尸灭迹了,哪  里还拿得出来?她好想这么说。 “等他拿出来再说吧。”她耸肩道。 “看你的样子,你似乎一点想恢复那一年遗失的记忆的欲望都没有。”看着她,欧昱峰忍不  住皱起眉头说。 敖玫君微微地紧张了一下。 “怎么会没有?只是你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的,要不然这三年来我早就设法把那遗失的记  忆找回来了。”她说。“那么现在机会来了。” 敖玫君无言的瞪着他,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机会。 “记得昨天在‘原力’许总经理的私人休息室里的那个男人吗?” “忘了!”她几乎是以尖叫声回答,惹得欧昱峰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她随即慢慢将视线转移。 “忘了也没关系,因为验宬兄一会儿会过来,待会儿你就能再看到他本人了。” 压抑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声和想转身逃离公司的冲动,敖玫君偷偷地将瞬间握紧的拳头  藏到身后。 “验宬兄?那男人的名字吗?他要来这儿做什么?”她问。 “易验宬,他的名字。你有没有一点印象?” 敖玫君迅速地摇头。 “他是来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老天,她的声音是不是很紧张?有没有泄露出不该泄露的讯息? “当然有,因为你是他寻找了三年多的妻子。” “拜托,你别再开玩笑了好不好?” “我没有开玩笑。” 对,她也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所以她才会那么紧张。 怎么办?面对欧昱峰的时候她都快要藏不住心事了,那么面对他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他一  定轻而易举的就能看穿她的伪装的。不行,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还不能面对他,她必  须要走,不能留下来。 “我要走了。” “玫君,你要去哪?”见她突然转身往外走,欧昱峰忙不迭的叫道。 “我突然想到有件非常重要的case,需要出去一趟。” “什么重要的case?” “就是!”敖玫君脑袋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因为那张让她避之惟恐不及的脸已出现在她眼前  。 “啊,验宬兄,你来了。”欧昱峰也看到了。 “欧兄。”易验宬朝他轻点了个头,但双眼视线从看到敖玫君之后便没再离开过她身上。 是的,他不是在做梦,他真找到她了。 “来来来,里面坐。”欧昱峰热情的想把专属办公室让给他们,但…… “欧兄,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玫君请一天假吗?” 欧昱峰一愕,瞄了一眼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事。算了,放玫君长假理清一切,为了将来无可  限量的发展空间,这段日子自己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他告诉自己。 “不用请一天,我放玫君一个长假。” “谢谢!玫君……”易验宬高兴的转头,才一开口就被猛皱眉头的敖玫君给打断。 “为什么要我请假?我的工作都已经做不完了,更何况——”敖玫君看了始终紧盯着她的易  验宬一眼,“我并不认识他。” 欧昱峰有些尴尬的瞄着易验。“玫君,你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吗?他就是那个惟一能  帮助你恢复那年记忆的人。” “老实说,你干么突然那么关心我能不能恢复记忆?”不想面对易验宬,敖玫君紧盯着欧昱  峰问。 “这……” 欧昱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告诉她说,只要她想起她是易验宬的老婆,以  易验宬这个各大财团都极欲招揽的顾问名人,身为易验宬老婆上司的他多少也能从其中捞些  “是我拜托他的。”再也受不了自己被当做隐形人,易验宬开口道。 欧昱峰如临特赦的给了他感激的一眼。 逃不了了,一听到他开口插话,她就知道今天自己是绝对逃不了了。 敖玫君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转身面对他。 “我听欧兄说你丧失过一年的记忆。”他凝视着她道。 敖玫君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 她面无表情的摇头。 “为什么你所有的记忆都在,却惟独忘了有我的那一年,我……真的伤你那么深,让你下意  识的要忘了我?”看了她半晌,他喃喃自语般地问她。 敖玫君别开眼,乍看之下,她是转头望向办公室内不断偷窥他们的同事,事实上,却是无法  面对他明显写露着痛苦与山自责的脸庞。 他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那根本就不关她的事。 “对不起,我要上班了。”她说。 “玫君,人家验宬兄是特地来找你的,你怎么……”欧昱峰开口道。 易验宬对欧昱峰摇了摇头,转而对她说:“没关系,我等你下班再来找你好了。” 敖玫君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 “你几点下班?” “我们五点半下班。”欧昱峰在一旁说。 “五点四十我在楼下大厅等你。” 敖玫君强迫自己点头。她必须记住自己是一个想找回记忆的人,所以尽管她现在最想做的是  逃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都不再与他相见,她也要硬着头皮与他会面——至少一次。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欧兄,打扰了。” “哪儿的话,下日有空再一起去喝几杯吧。” “一言为定。”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眼前,敖玫君全身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整个人倏忽的瘫坐进办公椅内  ,拚了命的大口呼吸着。 “玫君,刚刚那人是谁呀?”坐在她对面的美惠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力气说话,敖玫君仅是摇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认识?” “不认识。”她喘了口气说。 “但是知道对不对?他是谁呀?欧大哥的朋友,还是新客户?”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 “但是你知道他是谁不是吗?至少知道名字吧,玫君?” “易验宬。” “嗄?” “易验宬,他的名字。” “哇,不只型美,连名字都很特别。”美惠惊叹道,“不过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易验  宬、易验宬、易……啊!我想起来了,上个月tvbs周刊独家披露台湾各行各业的十大模范菁  英,易验宬便是在企业界独占赘头的人。” “美惠姐,你说的不会就是那个杂志上惟一没附照片的第一名吧?”一旁的小林也忍不住的  凑了过来。 “也就是那个被我们说成丑八怪,登出照片怕吓到人或影响杂志销量,以至于照片才会被编  辑扣留起来的人?”坐小林对面的秀凤喃喃地补充道。 天啊!真是错得离谱,他不仅长得一点都不丑,还有型得足以让全天下还有梦想的女人留口  水。 哇,好想嫁给他,好想…… “啊!”秀凤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整间办公室的人顿时朝她行注目礼。 “秀凤,你干么呀?”小林拍着胸口瞪眼问。 “他死会了。”秀凤哭丧着脸说。 “谁死会了?” “易验宬,刚刚那个酷哥,他结婚了!”哇,她怎么这么不幸,看上的都是别人的老公? “你怎么知道?”美惠和小林一样睁大了眼。 “杂志上写的,他亲口说的。” 瞪了她一会儿,美惠和小林同时垂头丧气的陷入幻想破灭的悲惨中。 “也许那只是一种阻挡麻烦的借口。”过了一会儿,与她们隔一个走道的华吟突然出声,原  来她一直在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 “什么意思?”美惠、小林和秀凤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面向她。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既然不丑为什么不登照片?” “为什么?”不想浪费时间去想,秀凤直接问。 “我在想……”华吟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下。 “什么?”秀凤迫不及待的看着她。 “也许他是为了杜绝狂蜂浪蝶的骚扰。” “什么意思?” “他长得这么性格,这么酷,尤其身价又那么高,你们不觉得这样的他对女人而言,根本是  种致命的吸引力吗?” “啊!”轻呼一声,秀凤恍然大悟。 “所以你认为他结婚的事根本是个幌子,目的只是为了阻止那些追求者?”美惠举一反三的  说。 “没错。”华吟用力的点头道,此时另外一个坚持否定的声音却突然的响了起来。 “不,他确实结婚了。”敖玫君首度开口,不禁让众人的目光顿时全转向了她。 “玫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美惠怀疑地问,要不然她怎能说得如此肯定? “不——”众人怀疑的眼光让敖玫君不得不连忙住口,她轻叹了一口气,“是欧昱峰告诉我  的,易验宬已经有老婆了,我想,易验宬应该不会无聊到连男人都需要欺骗吧?” 闻言,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 “算了,也许除了外在条件,他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情人或丈夫。”小林耸耸肩,酸酸地说道  。 不,他是,如果他爱你的话。敖玫君在心中苦涩的说道。 “没错,也许他只是长的好看,事实上却是个粗鲁不知道温柔为何物的臭男人。” 不,他很温柔,就是太温柔了,才会伤她那么深,如果当初他能残忍些,也许她也就不会爱  上他了。敖玫君苦苦地低下头。 “也许他是个标准的守财奴,眼中除了赚钱和工作什么也没有,所以他老婆只能整日独守空  闺、望穿秋水的做个活寡妇。” 活寡妇?那只在她是他太太的时候才会有的情形,如果换成了夏郁蓉的话,他又怎会舍得如  此待她呢? 独守空闺、望穿秋水,她那时候的苦根本不是这八个字可以形容的。 他不爱钱,他爱的是夏郁蓉,而她却宁愿他爱钱。 “哈哈,说到这一点,看他的体格,不知道他床上功夫是不是也和体格相称喔?” “喔哦,思春了喔。” “难得碰见一位这么性格,只有在杂志上才看得到的酷哥,难道你们不会想吗?即使是一夜  情我也愿意。” “我也有同感。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真是这样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还会选择走上这条  曾经拥有的路吗? 不,她不愿意,因为这条路实在太苦了,苦到连回忆都是如此的不堪。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她只觉得说这句话的人一定爱的不够深,要不然便是还  未尝过真正失去的痛苦滋味,如果尝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如果不能天长地久,那又何必要曾经拥有? 第七章 五点三十分,下班铃声一响,欧昱峰办公室的开门声也随之响起。 “玫君,快点收拾一下,别忘了楼下的约会。” 忘?她是很想忘,但是可能吗? “又要出公差啦?”美惠从数字堆中抬起头来,望着她挑眉道。 她摇了摇头,瞄了一眼似乎非要等她收拾好东西,踏出办公室大门而伫足观望的欧昱峰,才  认命的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真希望易验宬临时被什么事绊住了,或者是在路上塞车,那么只要五点四十分一过,她就能  立刻逃离。 “好好享受。”终于等到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欧昱峰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 敖玫君有种想尖叫的冲动,好好享受?他竟然叫她好好享受这种有如凌迟般的折磨,他到底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 “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她对四周同事道。 “拜拜。”同事们微笑回道。 敖玫君连一丁点的笑容都挤不出来,挥挥手后,她走出公司大门,跨入人满为患的电梯内。 下班时间,大厅内人来人往,高矮胖瘦、有男有女,个个衣冠楚楚、皮革覆履的,虽然神情  上有些疲惫,却仍难掩其身为高知识族群的傲骨气质。 然而即使如此,敖玫君却依然很轻易的便看到他,而他几乎也在同一瞬间发现她,并昂首阔  步的朝她走来。 此时的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来,像是害怕又像是紧张。 “准备好了吗?”站定在她面前,易验宬半低着头凝视着她开口道。 不。敖玫君很想这样说,但她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点点头,因为除非放弃现在这个工作,  否则她是绝对逃不了的。 “那么我们走吧。”他自然而然的伸手环住她的腰。 但这却让敖玫君顿感浑身僵硬。“易先生……” “叫我验宬,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他打断她道,继而不理会她的僵硬,即径自带着她  走向出口。 “易先生,不管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所以可以请你放  手吗?”敖玫君在一阵愕然后,冷冷地开口。 “欧昱峰已经告诉过你,我们俩的关系了?”依然揽着她的腰,他挑眉道。 敖玫君皱着眉,企图挣开他的手,但却徒劳无功。 “易先生……” “验宬。”他坚决道。 敖玫君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验宬,可不可以请你先放开我?” “我的车子停在那边。”他置若罔闻的说。 “可不可以请你先放开我?”敖玫君忍着逐渐被挑起的怒气再说了一遍。 “你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记得以前不管我买什么你都吃,后来等你自己开伙后……”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倏然打断他道,同时不再勉强自己跟着他的脚步,立定站  在原地不动。 见状,易验宬也停了下来,却仍坚持的环着她的腰。他侧头看她,嘴角突然微微地扬起一抹  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即使生气还是那么的美。”他说。 脑袋在瞬间变成空白,似乎无法消化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赞美般,敖玫君只能瞪视着他,却又  感觉自己的脸已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第一次看到你脸红的样子,很美。”他伸手轻触她染红的脸,柔声道。 若不是腰被他揽着,敖玫君肯定自己会被他吓退好几步。 老天,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种好像是情侣或夫妻间才会有的甜言蜜语? “告诉我,这三年多来你都住哪儿?” “台北。”不知不觉间又被他带着走,敖玫君瞄了他一眼不做正面回答。 “台北哪里?” “我们待会儿要去哪儿?”她刻意改变话题。 “吃饭,然后再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他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车内,再绕到驾驶座那方上  车。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我一点都记不住你。” “你可以问任何问题,由我来回答。” “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并不知道要问什么问题。”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关于我们俩的过去吧。” 敖玫君顿时沉静下来,她实在不懂,为什么他非要将过往的一切告诉“失忆”的她不可,她  的“失忆”对他而言不是有益而无害吗?他何苦硬要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在想什么?” “我们的关系,我真是你的妻子吗?”她看了他一眼。 “你是。” 那么夏郁蓉呢?她又算什么?敖玫君好想这样问,但她却只是道:“但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  来。”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他信誓旦旦的说。 想起来然后呢?有任何意义吗?她的记忆并不能改变他爱夏郁蓉而不爱她的事实。 “如果我始终想不起来呢?”她真的想知道。 “那不会改变任何事实。”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还是我的妻子。” 敖玫君瞬间皱紧了眉头,她想不透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不是一心只想娶夏郁蓉为妻吗? 还是他的妻子?不,她受够了那种爱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她不愿再重蹈覆辙了。 “对不起,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想法?”她说。 “请说。” “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只有数面之缘而毫无任何特殊情感的陌生人,我没办法将自己  当成你的妻子。” “这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子之后你就会习惯有我这个老公了。”他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他可以说得这么有自信?” 敖玫君不知道自己已将这句话问出了口,直到他趁着停红灯时,转过头深情地凝望着她说:  “因为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她惊愕的瞠大了双眼,身体还不自觉的直往车门靠去。 “怎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她的反应让他轻笑出声。 敖玫君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他到底想怎样?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种压根儿就不可能会说  出的话?至少对象不应该是她,而是夏郁蓉才对。 不会再放开她?他从未拥有过她,又怎么会有再放开她的说法呢?实在可笑。 “怎么了?”注意到她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他挑眉问。 “如果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呢?” “我会让你爱上我,而且会继续我们的夫妻关系。” 又是如此信誓旦旦的口吻! “如果我就是无法爱上你呢?或许在我心中早已有了心仪的人……” “谁,那个人是谁?!”易验宬一听,霍然以双手攫住她肩膀,激动的朝她叫道,连车子也不  管了。 敖玫君猛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然而更吓人的是,此时他们前方座车的煞车灯却倏然亮  了起来,而他们的车速仍在不断地加快,眼看着就要撞上。 “煞车!煞车!”敖玫君顿时尖声大叫。 易验宬一惊,立刻急踩煞车,顿时,车子在距前方座车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惊险的躲过这一劫  ,而他们两人皆惊喘不已。 “你——不要开玩笑好吗?我还不想死。”敖玫君心有余悸的喘息道。 易验宬狠瞪她一眼,冷声命令,“从现在开始,到餐厅前都不要跟我说话。” 敖玫君闻言,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他在气什么呀? 由于他的命令,敖玫君乐得可以松口气。 天啊,她刚刚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自从早上他说了下午会来等她下班,她便恨不得时间能就此停住,那么她也就不必面对他了  ,可惜这一切都是白日梦。 她真的好怕自己会在他面前曝露出她早已恢复记忆的事实,因为她不要他的怜悯,更害怕见  到他轻视的眼神,她永远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她是那么的不知廉耻对他投怀送抱,  然而他不只不屑一顾,还厌恶的好像她身上带有不治传染病一样的避之惟恐不及。 她记得在她离开的时候,他大概有三天没回家了。 三天,那只是她知道的,事实上呢? 一个星期? 一个月? 他到底躲了她多久,才鼓起勇气再次踏进那个属于他们俩的家呢?回家后没见到她,他应该  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吧?而随着日子的遇去,始终不见她回家,他也一定庆幸着终于甩了她  吧。 夏郁蓉的留言他应该有听到,不用讲,他一定是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她,然后郎有情,妹有意  ,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何又来找她,还执意他们俩的夫妻关系将继续! 等一下,他刚刚说的是继续,还说不会改变任何事实,那么她还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 难道他真的没娶夏郁蓉? 可是怎么会?是不是因为她当初离开时没签离婚协议书给他? 但是他们除了公证之外,既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入借或登记,只要她不反对,他要再娶是  轻而易举之事。而且,如果真怕犯重婚罪,以她失踪三年,夫妻分居三年的事实,要法官宣  布他们的婚姻无效亦不是难事,那么为何他没娶夏郁蓉呢? 他没娶夏郁蓉吧?应该是,要不然她是他妻子的事又怎么会是事实。 可是怎么会这样!他应该很爱她才对,而她,据当初她留言的内容和语气,她也是非君不嫁  的,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这三年来,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到了。” “什么?”忽然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敖玫君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你在想他吗?”他沉默了一会儿道。 “他?” “让你心仪的人。” “心……”敖玫君霍然住嘴,难道他把她刚刚的话当真了? 心仪的对象,如果她真有一个心仪的对象就好了,偏偏这三年多来,她从未对任何一个男人  动心过。 这一点对昨天以前的她而言,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想,她之所以  不心动,是不是因为那第一次动心的伤心后果导致她下意识的排拒爱情? 可能,因为这三年多来追求她的人,不乏条件优秀得足以让女人列为白马王子的人选,偏偏  她总是无动于衷。 想起来还真是令人扼腕,为什么她要无动于衷呢?如果她现在真有一个心仪的对象,那么她  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告诉他比起寻找过去,她比较想要的是把握现在,如果她有恋情  的话。 噢,她怎么会那么笨呀!竟然没想到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心仪的人,如果她坚持说有,  他又能拿她怎样? 她看向他,阴暗的车内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必他也看不清她的吧。 “对,我是在想他。”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承认道。 而在阴暗中,她似乎看到他双眼间过一抹利光,似乎。 车内突然变得好安静,敖玫君不安的动了动僵硬的肩膀。 “是欧昱峰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深沉冷峻。“你心仪的对象就是他吗?” 欧昱峰? 敖玫君讶然地微瞠双眼,怎么会扯到他那里去?而易验又为何会认为她心仪的对象是她的  上司? 日久生情吗? 嗯,故事虽然老套却屡见不鲜,也许她可以将错就错。 “嗯。”她点头应声,反正心仪也有可能只是暗恋,对于欧昱峰而言,她这个谎言应该是不  会影响到他才对。 车内再度陷入另一场静默中,敖玫君战战兢兢的坐着,完全猜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为什么  又不发一言了? “下车。”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四周沉滞的气氛闷死前,他突然开口。 “什么?”难道他决定翻脸不认人的将她从这里丢下车? “吃饭,我肚子饿了,你不饿吗?” 敖玫君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样?那他刚刚沉默个什么劲儿?她还以为他的反应会  更激烈些,就像之前他弃车不顾那样。 “来吧,下车了。” 她看着绕到她这方开车门的他,想从他平静的脸上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什么都没有,他根  本不在意她的心在谁身上,就跟三年前他娶她时一模一样。 真是的!她为什么总是学不乖,竟然老是想觊觎一些不可能的事。实在有够愚蠢! 嗤笑一声,她下车随他走进餐厅内。 高级的餐厅,配上优雅的音乐与盛装的宾客,跛足的她就像是走错了时间之门的灰姑娘,突  兀而不搭的出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想吃什么?” “我没意见,你决定吧。” 生平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她根本毫无概念,但他就不一样了,连菜单都没看就直接点了数  道她连听都没听过的菜名。 他常来这里吃饭吧?他们压根儿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有交集的。 “告诉我这三年多来你都在做什么?”喝了口白开水,他在上菜前开口道。 “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她耸肩。 “记得自己是怎么发生车祸的吗?” “不记得。” “醒来后就发现你掉了一年的记忆?” 她点头。 “除了那一年的事,你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家在哪我指的是你的老家……” “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的家,如果那还能称为家的话。”她苦涩的说。 “你丧失的记忆中并不包括那场火灾?”他问。 “不包括,我的记忆从火灾后数天到从医院里醒来,这约有一年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我都想  不起来。”她直述道。 “但是你一定曾试过去寻回那些遗忘的记忆吧?” “试过,可惜结果始终一无所获。”她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唇角。 她遗失的记忆中并不包括那些见风转舵的势力邻居,但为了寻回记忆,她还是厚着脸皮去请  他们告诉她任何那一年他们所知道的她,怎知没半点斩获就算了,却还惹来一身腥。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说她什么吗?不知羞耻;年纪轻轻不学好竟跑去当妓女;我们  又没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卖了还钱,她这样难道不是要让我们良心不安…… 他们一定不知道那些窃窃私语几乎将她害死。 三、四十万的死会,加上她始终想不起来是如何处理父母、大哥后事的花费,还有林妈妈提  的两百万借条,短短的一年内,她怎会有那种能力来偿还这些负债? 然而事实偏偏摆在眼前,除了最后那两百万借条的事她想不起来外,她竟在一年内完成了前  两者的不可能任务。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的,她真的将自己卖了跑去当妓女? 这愈想愈不无可能的可怕想法,和接二连三的现实悲剧差一点将她逼死,若不是身为医生的  兰铃发誓她绝对是个处女,打破了她曾是妓女的可能,或许这世间早已没她这个人了。 她不是没试过想恢复记忆,但谈何容易。 餐点上桌后,两人沉默的用餐,之后侍者送上红酒,他笑说这是为了庆祝他们的相逢而特别  点的,但她却相当不以为然,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一辈子都不要与他见面。 几近四年没沾一口酒,她并不想喝,但他却执意的替她倒了一杯,并不断游说她喝了一口又  一口。 她希望自己宝刀未老,至少能保有百杯不醉的功力,可是以现在微醺的情况看来,可能是痴  人说梦。 “来,再喝一杯。” “不,我已经不能再喝了。”她拒绝道。 “你醉了吗?”以她的酒量,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醉了。” “别骗了,你的酒量甚至比我好。”他轻笑道,好整以暇的将背靠向了椅背。 终于要进入主题了吗?敖玫君不由自主的紧张了一下,而为了放松自己,她学他将背靠向椅  背。 “何以如此说?”她问。 “因为你不只一次舍命陪过我,每当我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你却清醒得像是个滴酒未沾  的人。”他微笑道,“事实上我曾经不只一次怀疑,你是不是以茶代酒骗了我。” 他这样说,是想引她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呢?“为什么我要陪你喝酒,还有,你是为了什么原  因喝酒,竟需要用‘舍命’这两个字?”如果她没恢复记忆,应该会好奇这两个疑点吧。 “没什么,我心情不好,所以你陪我喝。”他轻描淡写的带过,绝口不提夏郁蓉这三个字。 “为什么我会陪你?”他会把夏郁蓉的事说出来吗? “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她忍不住咀嚼这两个字,难怪她会为他两肋插刀,痛不欲生了。 “那时候是朋友,但后来你便成了我的妻子。”他紧盯着她接着说,像是怕她会就此认定他  们只是朋友的关系似的。 敖玫君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像在思考般不自觉的举起酒杯喝了数口红酒。 “我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当然。” “我们俩真的曾经结过婚吗?”既然她都已经失去记忆了,他为什么不就此罢手?她真的想  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有我们的结婚证书,你要看吗?” 她摇头。“我们结婚多久?” “三年十个月又十三天。”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说。 易验宬的凝视让她紧张的又灌了一大口红酒,而他则大方地替她在满了一杯。 讨厌,他到底想干什么?三年十个月又十三天?!他还真数得出他们结婚至今的日子,他到底  想表示什么? 不管了,反正她必须尽早摆脱他就是了。 “我的意思是,从我们结婚到我后来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多久?” “五个月又零七天。” “将近半年?”她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大口红酒后才从杯缘上看着他问:“可是我却依然  是个处女,这是为什么?” “你……”他似乎吓了一大跳,“你恢复记忆了?” “不。” “不?” “我有个医生朋友,是她告诉我的。” “但是……怎么会……” “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跟我说这个?” 易验宬点了下头。 她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的再度举杯就口,殷红的液体随着她喉间滑动的次数逐渐消失杯中后  ,她终于放下酒杯开口。 “遗忘一年记忆的我回到故乡后,那些邻居总质疑我那一年到底做了什么,怎拿得出那一大  笔钱来偿债,”她说着轻耸了下肩头,而右手则不由自主的轻抚上左手腕上淡淡的两条疤痕  ,“我必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理由。”“你自杀过?!”易验宬难以置信的抓起她的  手,瞪着上头那颜色早已变淡的伤痕,霎时感觉心口像是突然被人插了一刀般的痛苦,她竟  然自杀过?!  一次的火灾,两次的车祸,再加上她的自戕,他到底有几次差一点就失去她?老天! “听好!”他霍然攫紧她的手,“再也不准你做出这样的傻事听到没有?”他紧盯着她,像  是命令又像是警告的说。敖玫君呆愕了一下后,用力的抽回手。 “放心,我现在不会再那么傻了,因为在这世上还有我很在意的人。” 他的眼睛迅速地眯了一下。“欧昱峰?” 其实她指的是那三个情如姐妹的同居人,并不是欧昱峰,不过为了那个谎言她当然点头,而  且还刻意摆出腼腆尴尬又含羞带怯的表情。 顿时,两人陷入沉默。 易验宬的脸上毫无表情,但眼神中却泄露了他难忍的愤怒与决心,她是他的,在他好不容易  找到她之后,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从他身边夺走她! 看着剩下的半瓶红酒,他在心中如此对天发誓。 第八章 “小心点!” 反手锁门,易验宬不理她的挣扎与抗议,依然将醉醺醺的她圈在怀中。 “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你陪着我。”他拥着她走向客厅的沙发。 “这里好热。”她拉扯着身上的衣服道。 他脱掉她和自己身上的大衣,将它们挂在衣架上,转身却见她摇摇晃晃的走向客房。 “我想睡觉。”她在被他拉住时醉眼抬头道。 “房间在这里。”他将她转身欲带往主卧房,怎知她却忽然伫足不前。 “那是你的房间,不是我的,我的是那一间。”她转身指着客房道。 易验宬一听,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惊异,她想起什么了吗? 为了让她回来可以找到他,这三年多来,即使他有能力购置独栋的洋房,他依然坚持守在这  里,连屋内的装潢与布置也丝毫没动过。只是他没料到这一等竟是三年,幸好老天有眼,如  今她终于又回到这个属于他们俩的世界了。 “我们是夫妻,理所当然要睡在同一间,为什么你会认为那间才是你的房间?”他试探性的  问。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也许她根本早就想起他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想想昨天在“原力”时  ,她不是一见到他就吓昏了吗? 该死!他怎会没想到这一点?而她之所以不愿承认他,端想以前他是如何冷淡的对待她就知道  原因了。 “没有为什么,这是事实。你又不爱我,跟我结婚也是为了赌气,最重要的是我当时还是个  残废,任谁也不会想爱我的,所以分房睡很正常。”她笑着说,但语气中却仍掩不住落寞与  伤心。 “我爱你。” “不,你爱的是夏郁蓉,我只是她的替身,一个残缺不全的替身。”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  的醉意早被哀伤完全覆盖。 她果真全部都想起来了! 此刻的易验宬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的是她还记得他,故意隐瞒事实无非也是  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尚未释怀;而难过的是她清楚的记得他的无情、冷落,以及他曾深爱夏郁  蓉的事实。 人总要等失去了,才会知道什么是珍贵的。 他是爱她的,要不然夏郁蓉也不会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已经深深地爱上她了,只是他没发  觉而已;是的,他是爱她的,要不然这三年多来,他的感情生活也不会像个古井般连一点涟  漪都波动不了。 “为什么突然离开?”他盯着她问。 “她回来了,这里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她喃喃道,同时感觉头似乎愈来愈重,重得连双  脚都快支撑不住自己。见状,他将她揽进怀中,承受她所有的重量。 “谁告诉你她回来了?” “电话响个没停,我以为是公事还是急事,结果都是她。”她靠着他的肩膀无力地说。 “你可以等我回来再说,为什么不告而别?” 此时,她忽然抬起头来,以朦胧的眼神看着他。 “我等了三天,可是你都没有回来,连通电话都没有。我知道我们完了,再等下去也只是更  显出我的寡廉鲜耻。我离开,是想留给自己一份尊严,也想还给你应该得到的幸福,以及谢  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做了什么?”除了冷落、伤害她之外,他还做了什么值得让她道谢的事? 敖玫君朝他微微一笑。“替我还债,还照顾我。” 闻言,易验宬冲动的握紧拳,用力的捶了一记墙壁。 他该死的就只会替她做过这两件事,然而可笑的这并不是为了她,而是基于诚信道义,为了  约定与推卸不了的责任而做的,因为那是他们婚前的协定,而她的双脚之所以会伤残也全是  为了救他。 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除了珍惜疼爱她一辈子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偿还了。 “我想睡觉。”她将头再度倚向他的胸膛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生车祸的?怎么发生的?”他背靠向墙壁拥着她,还不想放开她的接着问  。 “那天晚上我离开这里,外头下着雨,我觉得头好痛,想过马路到对面的便利商店买药,后  来就被撞到了。”她据实以告。 “你不是想自杀才去给车撞的?”他惊悸的问。 “我不是……但,大概吧,被车撞后除了短暂的剧痛外,原本的头痛心痛、寒冷、四肢无力  的不适感全都随之消失,那感觉很轻松,我比较喜欢。”她说。 “不!”易验宬在一瞬间将她拥紧,低声地呐喊着。 “你别抱得这么紧,我的胃不舒服。”她挣扎道。 易验宬闻言立刻慢慢地放松了力道,继而深吸一口气,重新稳住自己。 “你在医院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失去了过去一年的记忆?” “嗯,医生也查不出原因。” “那你的脚呢?又是怎么好的?” “不知道,车祸开完刀后它就可以动了,除了下雨的时候会痛,走路有些跛之外并没有其他  的问题。”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我想睡觉。” “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带你去睡好吗?”他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听到这个问题,她突然沉默不语。 “玫君?”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她像是陷入回忆般,忽然低声的说。 “为什么?” “那记忆好痛、好苦,我不想再回到从前,不想。”她瞬间紧抓住他,连指甲都陷入了他的  皮肉中。 他不忍心的又将她拥紧。“不会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不能让他知道我在看到他之后就想起了一切,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是只对他心动、心痛,更  不能让他知道我这三年多来的感情生活根本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心仪欧昱峰,从来没有  。”她喃喃自语的对他说道。 听到这里,易验宬思绪被震惊得一片混乱,原来她骗了他那么多。天啊,根本就没有第三者  ,她的心始终在他身上。 这不禁让他欢愉得浑身颤抖,于是他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亲吻她,这是他们的初吻,却  契合得天衣无缝。 他结束那热吻,但他的嘴却舍不得离开她的唇。 已被酒精催化的敖玫君不禁茫茫然地凝视着他,心想自己大概在做梦吧,才会梦到他在吻她  。随后,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放松全身的力量。 而易验宬则迅速地拥住她,然后打横的将她抱进主卧房里,他的不,应该说是他们的床上。 从今以后,这张床就是他们共享的,只有他们两人。 为了让她可以睡得安稳些,他轻柔地脱去她身上的外衣,并替她盖上棉被后才转身走进浴室  。 十五分钟后,他仅着一条内裤钻进有她的被窝内,像拥有全世界的幸福般紧拥着她入睡。 ?     ?     ? 第二天早晨,敖玫君头痛欲裂的从易验宬的怀中醒来。她并没有发现他,因为久违的头痛占  据了她全副的注意力,她记得这种感觉只有在她刚下海时的第一个月才有,后来不管她陪客  人喝再多酒,也都没再有过这种折磨,怎么现在…… 易验宬!她记得昨天跟他去吃饭,然后好像喝了不少红酒,之后……之后…… 她痛苦的瞪着顶上的天花板,再将视线往下移到墙边那令她感到似曾相识的家具上,最后,  她的视线落到身旁紧拥着她,仍熟睡的易验宬脸上。 “老天!”犹如被火烫到般,她迅速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也吵醒了原本熟睡的他。 “怎么了?”他睡眼惺忪的问。 敖玫君不发一言的立刻翻开被单下床。 “等一下。”易验宬瞬间清醒过来,马上迅雷不及掩耳的将她拉住。 “放手。”挣不开他的手,她转身面对他命令道。 易验宬朝她摇摇头。 “我不会放开你的。”他坐起身,而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棉被顿时向下滑落,露出健壮、充满  男性魅力的胸膛。 见状,她迅速地转移视线,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地脸红。 “你想做什么?”她冷声问。 “坐回床上好吗?” “不。”她怎能忍受坐在几近全裸的他身边?他的胸膛和他都不属于她。 “我们是夫妻记得吗?” “你忘了我丧失记忆吗?”她回道。 他突然不语,却以若有所思的眼神凝望着她,看得她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放手,我要回家了。”她又挣扎了一下道。 “这里就是你的家。”他说。 “这里不是。”从来都不是。 “这里是,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你……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不是吗?” “我根本就记不得你,对我来说,你跟陌生人差不多,我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住!”她不  自觉的抬高下巴,想挑战他霸道的决定。 “我不是个陌生人,我是你丈夫。” “有名无实的丈夫?”她忍不住嘲弄的挑眉道,“光以我至今还是个处女,我们就可以解除  这桩不实的婚姻,更别提……啊!” 易验宬不待她说完,瞬间一个使力,便将她拉倒在床,然后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我可以现  在要你。”他沉声说,目光如炬的紧盯着她。 “别开玩笑了。”敖玫君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液,喘息道。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任何有感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但是—— “先让我起来好吗?你这样子让我有些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看了她一会儿,他直起身松开她道。 而她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坐了起来,拉整身上的衣服。 易验宬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待会儿我载你去收拾东西,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他说。 “不,我……” “你不是想恢复那一年的记忆吗?”他打断她道。 “但是那也用不着……” “这是最好也是最快的办法,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恢复记忆。”他再次打断她说,“你不想恢  复记忆吗?还是——”他眼一眯,“你根本就已经恢复了?” 敖玫君倏然一惊,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他双眼的探试。 “怎……怎么可能?如果恢复,我就不会说你像个陌生人了。” “那么就住下来,我会帮你恢复记忆。” “可是孤男寡女……”她被他的轻笑声打断。 “你忘了我们是夫妻吗?” “但是……” “如果你是怕我会对你乱来的话,我保证,除非是你主动,否则我绝不会动你一根寒毛好吗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要你主动可能比登天还难。”他话中有话的说。 “你是什么意思?” 装得可真像,她明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想知道吗?如果你肯住进来我就告诉你。”他诱  着她说。 她当然想知道,但不是想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而是想知道他对于她当年的主动有何感想,  也想知道在他心里她到底值几分?如果等于零,或者根本是负数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彻底死  心,从此不再对他有非分之想。 “好吧,我住进来就是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定道。反正迟早都要跟他一刀两断,  那不如早点解决这件事。 “就这么说定,我一会儿就载你去拿东西。”他露出一脸笑容的点头说道。 “我待会儿还要上班,搬东西的事晚上再说吧。”她皱眉说。 “不行。”他才不给她有时间反悔,“你的东西需要整理吧?如果等到下班之后,不弄到三  更半夜是不会好的。” “可是……” “就现在吧。”他翻身下床,迅速地套上衣服,然后在壁橱内找了条毛巾和一支牙刷。“走  ,去刷个牙、洗个脸,我带你去吃早餐,吃完我们就去搬东西。” 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敖玫君被他推着进浴室,然后只见他挤好牙膏,将牙刷塞进她嘴巴,  最后又把一条温热的毛巾放在她手上才出去,这一连串的动作逼得她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她就被他搂着出门了。 早餐,他们在楼下的美而美早餐店内解决,食量小的她仅吃了半个三明治和喝了半杯奶茶后  ,便没再继续吃了,而他在确定她再也吃不下后,即照单全收的将她吃剩的东西一扫而空。 看到他这举动,她着实讶异不已,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亲密的举动只有夫妻才会有?!  之后,他像是老夫老妻般的搂着她的腰或牵着她的手走路,不管她如何抗议或挣扎,他总是  霸道的我行我素,说什么这就是他们以前相处的模式,如果要恢复她的记忆就要从习惯寻起  。 真是可笑,他们以前何时曾这样过?他根本就是在欺骗她嘛!偏偏失忆的她发不了绸,真是  气死人了! 回到与兰铃她们三人合租的公寓后,敖玫君只从衣橱里拿出几套换洗与上班外出服,和梳妆  台上的瓶瓶罐罐后,即转身告诉他可以走了。 反正照她的计划,最多也不会在他那边待上一个星期,所以为避免麻烦,她只带些随身用品  ,免得搬上搬下。 至于他如果怀疑地问起,她就说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大家一起买的,所以不好处置即可。看  ,她连理由都想好了。 偏偏他只是看了她手边的小提袋一眼,然后便挑眉道:“好了?来,把东西给我。如果回家  后发现缺少了什么再去买,我们走吧。”说完,他又再度要搂起她的腰。 “等一下。”敖玫君迅速地避开他的手,退后一大步。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我……”该死的他?为什么反应都不如她所预期的?“我决定了,我还是不要搬过去。” 她冲口说。 “为什么?”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因为……”敖玫君才一开口,客厅的大门便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来,只见兰铃瞪着一双核  桃大眼站在大门前。 “玫君!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害我们担心得要命!”兰铃皱着  眉头进屋道,没在意到刚好被门挡住身影的易验。 “抱歉,我……”敖玫君正想解释,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我们要搬家了。” “什么?!”敖玫君愕然的瞪着她。 “这间屋子被查封了,我们必须在这星期内全部搬离这里。” “怎么会?!发生了什么事?”敖玫君瞠目结舌的叫道,昨天以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  就…… “受经济不景气影响,鞠爸的公司这几个月来都在做亏本生意,他本想咬牙撑过这个非常时  期,没想到合伙人却不念旧情抽身而退。鞠爸不想放弃这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便将名下所  有财产拿去抵押填补破洞,没想到……”兰铃欷吁的摇了摇头,“鞠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  的,她还不断地哭着跟我们说抱歉。” “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敖玫君哑声说。 兰铃摇了摇头,一脸戚然。 这间公寓是鞠爸买给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庆祝她终于长大成人。活泼的鞠因为嫌一个人住  太苦闷了,所以便刊出分租的广告,先后收了筑暄和兰铃当房客,然后才加上与兰铃在医院  结缘的她。 她们四人同住,平日虽各忙各的,但却情如姐妹,感情好得让人受不了。甚至她们还曾经约  定,如果没结婚,就要在这里一起终老,没想到今天却发生了这种事。 “玫君,我和筑暄已决定要继续住在一起,这样也比较好找房子,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住  ?” “我……” “不,她跟我住。”易验宬突然从门后走出来道。 兰铃愕然的瞪着突然冒出来的他,再转过头望着敖玫君。 敖玫君不知所措的瞪着他,她怎会突然忘了他的存在呢?可恶! “你好,我是玫君的先生,这些年谢谢你替我照顾她。”易验宬走上前,微笑地朝她伸手道  。 “先生?!” 兰铃完全被吓呆了,玫君什么时候跑出一个先生来了,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玫君?”没有伸手与他交握,兰铃迅速地又转头望着敖玫君,怀疑的问。 敖玫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道:“他跟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可是……先生?”兰铃不确定的看向易验,敖玫君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会  有先生呢?他不会是个骗子吧? “我有玫君和我亲笔签名的结婚证书,你要看吗?”看出她眼中的怀疑,易验宬平静地说。 兰铃瞪了他半晌,心想这么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可能会是个骗子,而且玫君身上也没什么  可以让他骗,他实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跑去伪造结婚证书,难道…… “你想起什么了吗?”她马上转向敖玫君关心的问。 虽然不想欺骗兰铃,但碍于他在场,敖玫君还是摇摇头。 “没有。”她说。 “但你已经打算要搬过去和他住?”兰铃瞄了一眼地板上鼓鼓的手提袋说。 “我……” “为了尽快帮她恢复记忆,这是最好的方法,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住在一起并没有什么  不对。”易验宬插口道。 “玫君?”不理他的话,兰铃只想听她的说词。 敖玫君沉默了一会儿。“兰,租房子可不可以算我一份?” 易验宬闻言,瞬间皱起眉头。“你必须跟我住。”他霸道的说。 “不,”她改变主意的摇头,“恢复记忆并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我想还是慢慢来,反正我都  已经过了三年多没有那段记忆的日子了,早已习惯。” “你习惯,我不习惯。”他沉声道,阴郁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堪回想的痛苦回忆,“你可知道  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 敖玫君怔然的看着他,少了她这个情感包袱,他应该是过得轻松惬意的,为什么他还要这样  问她,还露出一脸很受伤的样子? “好,如果你不愿意搬去跟我住,那就由我搬来跟你住好了。”深吸一口气,他突然宣布道  。 敖玫君赫然瞠大了眼,而兰铃却始终都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研判着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敖玫君叫道。 “夫妻俩本该住在一起,你不愿意搬来跟我住,当然就由我来迁就你喽。” “但是……” “算了,玫君,我看你还是跟他走吧,我可不希望同居人里多了个男人。”兰铃忽然开口。 敖玫君一听,难以置信的转头面向兰铃,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她们情比姐妹深不是吗? 易验宬得意的咧嘴而笑。“既然如此,还是照原定计划由你搬到我那儿住吧。” 第九章 敖玫君实在不敢相信,兰铃就这么任由易验宬半推半抱的将她带离公寓,然后正满脸笑容的  对她挥手说再见。 噢,兰铃怎么可以这样视而不见她眼中的求救讯号? 这下可好,再过不久她恐怕就将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怎么了,进来呀,这里对你而言应该不陌生才对。”见她站在门口举步不前,易验宬挑眉  道。 “你忘了我是个失忆的人吗?”她还在生气,所以声音是冷的。 “当然记得,不过昨晚你才在这里住过不是吗?”他边说边拥着她进屋。 “昨晚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她挣开他问。 “你醉得不省人事,我又不知道你住哪,要怎么送?”他将她的东西随手放在地板上,转身  面对她道。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应该睡同一张床。” “我舍不得让你睡沙发,自己更不想睡。”他耸肩。 “但是有个客房不是吗?”她薄怒的说。 他眉头立刻向上一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客房?” 她一惊,立刻解释。“我猜的,一般公寓式住家至少都会有两到三个房间不是吗?难道你家  就只有一个房间而已?”她说完便转头四处张望,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没错一样。 “我是有个客房,不过日前已经被我改成了书房,不能睡人了。” 不能睡人?她马上转头面向他。“那你要我搬来睡哪?” “我房间。” “你房间?”她忍不住尖声道。 “我说过,夫妻本来就应该睡在一起的。”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她。 敖玫君忍着尖叫的冲动。 “易先生……” “验宬,你怎么老是忘了呢?”他无奈的摇头说道。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即使我们真的是夫妻,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你就好比一个陌生人,  你要我如何跟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她以自制的嗓音咬牙说着。 “但是,”他缓慢地说,“你昨天晚上不就睡在我怀里?” 敖玫君努力咽下一声尖叫,感觉自己就快冷静不下来了。 “昨天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拿昨天的事来比喻。” “那么今天早上呢?”他以炽热的双眼凝视着她,“你不觉得躺在床上的我们身体特别契合  ,就像天生一对?” 敖玫君闻言,在心中忍不住的尖叫,继而握紧双拳,指甲几乎刺进手心里。 “请你不要乱讲话。”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他紧盯着她,“我们身体的曲线是那么的密合,呼吸是那么的协调  ,就连心跳都是那么的一致,如果你忘了,我们现在可以躺到床上回想。” 愈说愈过份! 敖玫君怒不可遏的瞪他一眼后,霍然抓起地上的手提袋,迅速地转身就走。她必须马上离开  这令她觉得呼吸困难的地方。 可是她的脚步才刚踏出,人却被他的手臂一圈,整个往后落入他的怀中,使背部重重地撞击  在他的胸膛上。 “房间在这个方向,别走错了。”他随即在她的耳边低语。 “我要离开,不住这里了。”她浑身僵硬的迸声道。 “为什么?只因为要跟我同床共枕?” 易验宬的气息在她耳际轻呼,让她全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敖玫君不禁迅速地挣开他,然后  一个转身与他面对面。 “对。”她重重的说,“我以为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恢复记忆,而不是来与你重做夫妻的  。”她必须趁现在跟他把话说清楚,免得他误会了她暂时答应与他同居的意思。 而他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看着不语的他,敖玫君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没忘记,我曾告诉过你,我心仪的人是欧昱峰,所以不管我的记忆是否能恢复,我  们都不可能再做夫妻。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她冷静地说。 易验宬沉默的看了她半晌,随即好奇的问:“如果我坚持不与你离婚,坚持要与你做夫妻的  话,你该怎么办?”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哀伤,虽在转眼就不见,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除了痛苦、折磨与相互的伤害,你不会得到什么的。”她面无  表情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亲身经验?” “不,朋友的。”她避开他探试的眼。 他不想拆穿她的谎言,只道:“那么她一定没能告诉你,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感觉  ,那是人间的天堂,世间的极乐。” “莫非你曾经感受过?”当然,和夏郁蓉在一起的时候。 “不曾,”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在那里。” 我们?他指的应该是他和夏郁蓉吧!  “我要走了。”她转身道,但在同时间,腰部再度被他由身后揽住并拉向他。 “你哪里也不去,这里就是你的家。” 背对着他,敖玫君可以尽情释放自己哀伤的情绪。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她喃喃自语的说。 “以前不是,以后绝对会是。或许,你觉得我们应该搬家,一个只有我们两人身影与记忆的  新家?”他早有这个计划。 我们俩?他的意思是指他和她,而不是指他和夏郁蓉吗? 可能吗? 不,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觊觎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是会有报应的,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算了,别再胡思乱想了,现在最该做的便是快刀斩乱麻,一刀斩断他们之间不该有的牵连,  免得害人又害己。 “请你放手好吗?” 见他毫无反应,她只得再度用力的挣脱开,然后转身面对他。 “我再强调一次,我现在已有喜欢的人,不管我的记忆是否能恢复,我都不可能与你再续前  缘,所以请你不要再随便碰我。”她绝然的说着。 可易验宬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般,立刻伸手轻轻地刷过她的发梢。“我们的缘份这辈子是注定断不了的,你属于我,你爱我。” 听到这话,一阵颤栗感倏然窜过她的全身,敖玫君几乎耗尽全身的力量,才隐藏住差点做出  早已恢复记忆的举动。 她爱他? 老天,她这从未说出口的爱意,他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 将视线移向大门口,她想夺门而出,但如此一来只是证明她作贼心虚。所以她抬高下巴,将  视线定在他的脸上。“我并不知道以前的我爱不爱你,但是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  并不爱你。所以,请你下次别再说这种话。”她严厉的说道。 “你在说谎。” 敖玫君的脸色在倏然间刷白,她瞪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说谎?” “因为你的声音在发抖。” 敖玫君瞬间闭上双眼,感觉冷汗沿着她的背脊缓缓流下。 老天!不要,不要让他发现她在说谎,拜托。 “你别无聊了,我的声音哪里发抖了。”她佯装镇定的开口,嘴角甚至还挤出一抹笑。 而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但那难以捉摸的黑褐色眸光像是能看穿她的伪装,看进她内心真正  的感受般,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要走了。”她再也受不了的转身道,可手臂却在瞬间被他攫住。 “我爱你。”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敖玫君的脑袋倏然一片空白,她转头盯着他看,忘了自己刚刚才说了不  爱他的话,心跳急促地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只见易验摸摸她的颊,再伸手捧起她的脸。“我说,我爱你。” 敖玫君瞬间瞠大双眼,企图从他脸上找出这句话的真伪,而他的眼神清澈,神态认真,盯住  她的双眼中有着说不尽的情意。 他是认真的? 他爱她? “不!”像是突然清醒了般,她踉跄的后退了一大步。他爱的是夏郁蓉,不可能会是她,从  来都不是。 “不?” “你要我说几次?不管我的记忆是否能恢复,我和你都不可能再在一起,因为我现在喜欢的  是别人,你别再纠缠我了行不行?!”她无法自制的冲口叫道,喘了一口气后,她坚定的看着  他,“我不想恢复那一年的记忆了,请你把那张结婚证书拿出来撕了,反正我们也无实质上  的夫妻关系,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谁也别管谁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但他的声音却立刻在她身后响起。 “玫君,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敖玫君被他这句话吓得戛然止步,她缓缓地转过身。 “你还要假装多久,说你记不起我们之间的事?” 他发现了!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硬声道。 易验宬静静地凝视着她忐忑不安的双眼,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了四周无形的压力后,这才缓不  济急的开口—— “从在‘原力’见到我之后,你就想起了一切对不对?” 敖玫君闻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他果真知道了! 霎时,屋内安静的像是无人在场一样,他们两人各自站在客厅一方,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只是,敖玫君面无血色,她感觉自己就像挨了一记重拳,正独自承受着震惊与冲击,脑袋更  是一片空白。 果真还是被他看穿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记起一切了?”回过神,她清了清喉咙,以紧绷的声音问。 “你告诉我的。”易验宬犹是冷静的看着她说。 “什么?”这个答案太超乎预料了! “记得吗?你昨晚喝醉了。” 眨了眨眼,敖玫君像是恍然大悟般的倏然睁大双眼。 “你是故意的!”她无法遏制体内激增的怒气,不敢相信他竟然会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不,我也没料到喝醉的你会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他缓慢地摇头道。 事实上,他的计划是想让她在昨晚正式成为他的人,没想到她酒后吐真言,说出她爱他,以  及并无心仪之人的事实,以至于让他放心的改以柔和方式追回她,只是…… “我到底说了什么?”她紧张的追问。 “在‘原力’看到我之后,你就想起了一切。”他看了她一眼说。 “还有?” “欧昱峰并不是你暗恋的对象,事实上,这三年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任何男人,因为…… ” “不要说了!”她霍然大叫的想打断他,但还是太迟了。 “你爱我。” 她踉跄的退后一步。“我不爱你。” 易验宬深深地凝望着她,并没有反驳,但脸上那谅解与深情的表情却说明了他知道什么才是  事实。 她见状,立即侧头避开他的凝视。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我恢复记忆了,那么什么话也不用再多说,我要和你离婚。”她冷绝的  说道。 “不。”他缓慢地摇头。 她倏然地看向他。 “为什么不?” “因为你爱我。”他目光如炬的凝视着她。 “我不爱你!”她霍然激动的大叫,“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爱的人是夏郁蓉了,我没有那么傻  会去爱上一个早已交了心的男人。不要再说我爱你了,我根本就没爱过你!” “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我。” 她想尖叫。天啊,他到底想怎样?!  “我要离婚。”她坚持道。 易验宬仍是轻轻摇头。 “我要离婚!”她忍不住的提高嗓音。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他平静的看着她说。 “为什么?”她怒视他。“你根本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维持夫妻的关系,这对你有什么好  处?” “我爱你。”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听他对她说这三个字,但敖玫君的心依然猛跳了一下。她凝视着他,暗忖  着它的可信度,但是很遗憾的,它的可信度几乎等于零,因为她完全找不到他会爱上她的理  由,所以她摇了摇头。 “不,你不爱我,你爱的是夏郁蓉。”她说。 “我爱你。”他坚定的看着她再次道。 她倏然沉默不语。 “这三年多来,我一直在找你。”他告诉她。 “夏小姐现在好吗?”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突然问道。 “她在上个月已经嫁人了。”他看了她一眼说。 “已经嫁人了?”她明显地呆愕了一下,眼中随即出现一抹了然神色。“所以现在不管谁是  你的妻子,对你而言都已经没有差别。”因为惟一想要的已经失去了,剩余的是谁,也已经  不再重要了。 “你在说什么?”他皱眉道。 “我坚持要离婚,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会请律师来跟你说的。”她心寒的摇了摇头,言归正  传。 易验宬瞬间抿紧嘴巴,怒气已涨到极限。 “你一定要逼我吗?”他向前一步,沉声道。 敖玫君骇然的退后一步,危机意识在体内迅速地升了起来。 “我并不是在逼你,只是想纠正三年前的一个错误而已。”她说。 “什么错误?”他一脸狐疑。 “陪你演那场戏却假戏真做的嫁给你,是不应该犯的错误。” “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补偿你的。” “如果想要补偿,就和我离婚。” “除此之外。” “我只要这个。” “不可能。” “很遗憾,那我就只有寻求法律途径了。” 易验宬在瞬间咬紧牙关,而她则看到青筋浮上他脖子。 “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他以自制的声音说着,然后以坚定的步伐走向她。 “你想干什么?”她忍不住冲口问道,而脚步正不断地往后退。 “还记得三年前我们相处的最后一晚吗?你要我和你做爱。”他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然而,他的话却让她的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跳动。 “你别乱来。” “乱来?”易验宬的唇角突然邪气的一扬,“你知道吗?其实夫妻之间的乱来是一种调情的  方式,尤其当这个乱来是发生在床上的时候,它甚至会让人上瘾。” 床上?他真的想对她…… 她震惊的瞠大眼,迅速地转身想冲向大门,但却被他挡住去路。 “想去哪?”他低头问着一头撞进他胸膛的她。 而此刻的敖玫君只能拚命的往后退,没注意到自己正好掉入他的陷阱,被他一步步的逼向了卧室。 第十章 敖玫君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退进他房里,因为恐惧和紧张已占据了她整个脑海,让她连最基  本的警觉性都失去了。 老天,他不是认真的,他绝对不是认真的,她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而身体却仍不由自主的  后退,直到脚跟突然抵住了某件东西,她才惊觉的回头,一见是床,她想逃离,人却已被他  压进棉被里。 她惊惧的瞪着在她上方的他,顿感无法呼吸。 “还记得那晚你偷偷地潜进这房间吗?”他的气息徐徐地喷在她脸上。 然而,惊慌使她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还记得当时你做了什么吗?” 易验宬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继而带着她游走在自己结实的身上,从臂膀、胸膛、向下  滑到两人亲密交叠的地方,再挤进她曾经抚摸过的那个神秘部位。 “不……”敖玫君顿时发出像是抗议般的细微喘息声,而想收回的手却动弹不了。 “感觉到了吗?”他以炽热的双眼紧盯着她,轻声细语的问道。 “不……” “感觉到我有多想爱你吗?”他重新又问了一次。 敖玫君完全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但她脸上迷乱的表情却诱惑他更进一步去解放他们的热情与  渴望。 不理她的抗拒与闪躲,他低下头吻她,先是温柔的尝试,然后便以猛烈的热情对她诉说他压  抑了三年多的渴望。 挣扎渐止,敖玫君被诱惑的开始以生涩的动作回吻他,易验宬见状,即放开她的手,开始一  件件的脱掉她身上的衣物。 而当他以手掌贴住她温热而浑圆的胸部时,他听到她发出浅促的娇喘,继而身体也不由自主  的弓向他。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吸吮她紧绷的蓓蕾,同时,半眯着眼在视她在自己身下的扭  动。 “验宬。”她终于发出难忍的轻喊,声音有如天籁。 “知道吗?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猜想你的滋味。”他沙哑的说。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全副的注意力已被他勾引了去。她不由自主的再度轻喊出声。 “喜欢吗?”他不断的撩拨着,嘴巴亦没停下来……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感受紧贴着她胸口的剧烈心跳,和压在她身上他的沉重身躯,敖玫君  缓缓地睁开眼睛,望入他充满满足与得意的双眼中。 “再也没有人可以说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突地,炽热的体温急遽的往下降,敖玫君霍然伸手推开他,想翻身下床。 易验宬愕然的由后方将她抱住,然后扳过她的身子。“怎么了?”他皱眉问。 “放我走吧。”她略带悲伤的道。 他不解,手劲一下子变大。 “既然都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她绝望的抬起头问道。 她怎么会和他发生关系,怎么可以?她不是想完全的脱离他和那场痛苦的恶梦,才坚持要与  他离婚的吗?怎么现在却……她到底在干什么? “我要的?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他以自制的声音问。 然而,敖玫君只是万念俱灰的摇头,她虽然一点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却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不要她。而他不要她,却可以为了强迫她留下,不惜逼自己与她上床有了夫妻之实,这让  她觉得心好冷。 “求求你放了我,既然任何人都可以陪你上床,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心甘情愿的人?求你放  了我吧。”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他瞪着她说。 “为什么?”她绝望的问,“就因为我和她长得有几分神似,你就要我代替她一直待在你身  边?”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了解?”他沉默的凝视她半晌后,缓声道。 “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她用力的摇头。 “我爱你。”他突然捧住她的脸,以无比的深情对她说,“这就是为什么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的理由,因为我爱你,玫君,我爱你。”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刷白。“不。” “我爱你。” “不要……” “我爱你。” “不,不要骗我,我不会重蹈覆辙。”她碎声道。 “我爱你。” “不,拜托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再也受不了的以双手抢住耳朵,背  对着他拚命的摇头叫道。易验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将她抱到大腿上,收紧双臂的将她圈  在怀中…… 事后,她全身虚脱的枕着他的肩膀喘息,而他的手却依然贪恋的抚摸着她的胴体,像是一刻  不碰她就会渴望而死一样。 “你还想欺骗自己说你不爱我吗?”他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她的头顶上轻响起来。 她的身躯一僵,想推离他,但他的手却迅速地援住她的腰,将她紧靠在他身上。 “别想,这辈子我是不会再放开你了。” 再也受不了内心的挣扎与无助,敖玫君啜泣出声的抡起拳头捶打着他。“你到底想怎样,为  什么不放我走,为什么?” 易验叹息一声将她压在胸膛上,感觉她的泪水缓缓滴落下来。 “为什么坚持要跟我离婚,你是爱我的不是吗?”他问。 “不——”她绝望的否认。 “告诉我实话,否则我没办法帮你——帮我们。”他将她抱得更紧。 她无言的啜泣着。 “那天回到家中没见到你,老实说我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装做若无其  事的面对你,尤其,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我根本无法把握自己还能把持得住。”见她始终  沉默不语,他缓缓地开口说出当年的事,“其实我那时候就想要你。” 此时,她的呼吸仿佛暂停了下,接着又慢慢的陕复正常。 “当时我真的被自己吓住了,”他回忆的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着她,结果却遏制不住  的想要你,那种感觉就像是背叛了自己一直坚守的某种信念,如令世界一下子瓦解,生命无  所适从。而当我庆幸不用再面对你,还意外的收到她的留言后,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回到从前  ,一切将不再有问题。” “可是当我真正面对她时,我脑中浮现的却全是你。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比较你们之间  的差异,然后,我发现我完全想不起过去与她在一起的事,却不断地想起与你在一起时的点  点滴滴,甚至是你木然的样子,哭的样子,伤心的样子,绝望的样子。突然之间,我发现我  带给你的除了伤心难过之外,竟没有一丝喜悦与欢笑。” 易验嘲讽的轻笑一声,才再次开口。 “第一次了解到恨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竟为了没能带给你幸福而恨自己,事到如今,我  想不承认自己早已爱上你都不行。原来,我的身体只是真实反应出我的心而已。” 他稍微停了一下,而她早已不再啜泣。 “后来当我开始打听你的消息后,我便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撞。可悲的我那时才发现,  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好不容易才从酒店打听出你家的地址,但在那里等待我的,却是那间  早已坍塌的焦屋与四周一问三不知的邻人,我不禁开始往坏的方面去想。” 他忍不住紧拥了她一下,像是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一般。 “连续作了一年你因心灰意冷而选择自杀的恶梦,我开始将睡眠时间也投在到工作上,除非  累到不行,我绝不沾床。这情况一直维持到半年前,我开始看心理医生才有所改善。” 心理医生?敖玫君迅速地抬起头来看他。 易验宬朝她苦笑了一下,伸手轻抚她泪湿的脸庞。 “讶异吗?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想走进令人侧目的精神科。” “发生了什么事?”她无法阻止自己出声问。 “没什么,只是几次体力透支昏倒和食用过量安眠药一觉不醒,把几个朋友吓坏了,他们才  会架着我上医院接受辅导。”他刻意说的轻描淡写,不想让她知道当时的紧张气氛。 敖玫君完全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原来他所受到的折磨与痛苦并不比她少,严格说来,还有  过之而无不及。 “别离开我好吗?” 她看着他,做梦都没料到他会有爱她的一天。她不是在做梦吧?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她的沉默让他顿时硬声道,“我是个自私的人,当年无礼的要求  你帮忙我时你就该知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即使你会因而恨我,或一辈子不理我也一样。 我再也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再也不靠安眠药入睡,更不想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来遏止自己的  胡思乱想。我要抱着你入睡,醒来之后就能看到你。我要你待在我身边,一辈子当我的妻子  。你可以恨我,但是绝对不能阻止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我的脚,一到下雨天就会跛。”她突然说道。 “什么?”他眨了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不介意有个跛脚的妻子吗?”她终于双眼含泪的望着他问。 易验宬在一瞬间睁大双眼,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话来。天啊,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答  应不与他离婚,要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了? “你——”他哑声开口,但粗哑的嗓音让自己听了都皱眉,他马上用力的轻咳了一下。“你  不坚持要离婚了?” “你要离吗?” “不!” 她为他激动的反应而微笑。“那就不。”她柔声的说。 “告诉我,玫君,你爱我吗?”他依然不太相信眼前突如其来的改变,想听她内心深处最深  情的声音。 “我爱你。” 噢,老天!如果这是个梦,他宁愿永睡不醒。 “我爱你。”他情不自禁的俯头深深地亲吻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在他抬头后,喘息了一下道。“你不介意有个跛脚的妻子吗? ” “呆子,你忘了让我爱上的是三年前不良于行的你吗?”他紧搂着她说,“跛脚?不,我一  点也不介意,事实上它只会让我更加珍爱你。” “谢谢你的珍爱。”她感动的低语。 “不,这句话请留到五十年后再对我说。”他凝视着她摇头道。 “提醒我。” “我会的。” “你都想起来了?”兰铃看着被易验宬圈在身旁,一副小鸟依人姿态的敖玫君,挑眉问道。 “嗯。”敖玫君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不许,只好瞪了他一眼继续面对  着兰铃。“找到房子了吗?” “找到了。三房两厅,多出来的那间就当作客房,你回娘家时也可以睡。” 听闻此话,敖玫君顿感鼻头一酸,急忙改变话题。“鞠呢,她现在怎样了?”虽无血缘关系  ,四人却情同姐妹,称她们共同的家为她娘家其实并不为过。 “她昨天来过电话,说现在正住在一个亲戚家。”提起不如意的鞠,兰铃不由得皱起眉头。 “为什么要住亲戚家,她不回来跟我们……呃,跟你和筑暄住吗?” “听说她那个亲戚很有钱,可以帮助鞠爸,所以她才会请他们帮忙,不过对方好像开了条件  要她留下来帮忙家务。” “帮忙家务?” “说难听点就是当佣人。”兰铃撇唇道。 “什么?他们不是亲戚吗?这样未免欺人太甚了?” “有求于人有什么办法?” 敖玫君蹙紧眉头。 “玫君,你的朋友需要多少钱?也许我能帮忙。”易验宬突然开口道。 “对了,我怎会忘了你呢。”她霍然兴奋的大叫,迅速地亲了他一下后转头面向兰铃。“兰  铃,你知道鞠需要多少钱吗?” 兰铃怀疑地看着易验宬。“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说。 “说说看。”如果以他存在美国银行户头里那千万美金还不够支付的话,相信以他的声誉也  可以借到所需要的钱。 “玫君,你老公是不是爱惨你了?”兰铃不作回答,反而将视线转向敖玫君。 “呀?”这……怎会突然扯到这里? “若不是爱惨你了,为什么会肯借钱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而且在知道那不是一笔小数目的  情况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调侃道。 敖玫君一听,顿时羞得不知所措,而易验宬却大方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对,我的确是爱惨了她,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即使是要我倾家荡产,我都会为她得到。 ” “哇!我的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兰铃!”敖玫君顿时酡红了脸。 而易验宬却一脸痴迷的看着她。 “好了,好了,你们俩可以滚了,别再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了。”兰铃怎会没注意到易验宬  灼热的视线,她挥了挥手道。“关于鞠的事,我会问清楚再告诉你们的。”说完,她便将他  们一起推向门口。 “你记得要问鞠喔。”临走前,敖玫君不忘再次交代。 “放心。” “那,我们走喽。” “拜拜。”兰铃挥手道,然后看着他们俩相偕离去的背影,突然,一股冲动让她双手圈住嘴  巴扬声叫道:“玫君。” 待敖玫君回头,她才开口,“你幸福吗?” 敖玫君闻言,唇边缓缓地漾起幸福的笑意,先是深情的凝望了身旁的易验宬一眼,然后才学  她以双手圈住嘴巴回道:“很美满!”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