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色陷阱》 楔子 办公室内笼罩着一片肃穆之气,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脸色槁木死灰,绝望地瞪视着一张张摊在桌面上的报表,产销存、净销存、成本明细表、费用明细表、现金流量表…… 纸上白纸黑字,一个个数据都写得清清楚楚,显示公司产品的单价并无问题,为什么别人同样的成品却可以以半价卖出,将他们所有市场的出路一举歼灭? 辜氏企业,他不记得公司曾经得罪过他们,更何况以他们的财大势大,实在没有必要来强抢李氏企业微不足道的一点市场,他真的想不透他们到底想干么?李皓英皱紧了眉头暗忖,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也许该是他直接找辜氏负责人请问一下的时候了。 第一章 一阵寒风冷得刺骨,街上行人缩颈竖领的急欲奔向目的地,觊觎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间让室内的温暖包裹住自己。 颜昕行色匆匆地走在人群中,望着前方不远“kohikan咖啡馆”特有的绿色招牌,她加快了脚步走向它。 伴随着一阵扑鼻的咖啡香,叮叮当当的铃声在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响了起来,颜昕顿时感觉到室内温暖的气息伴随着浓郁的咖啡香将自己紧紧围住,让她紧绷的身心犹如回到家般慢慢地松懈下来。 “欢迎光临!” 店员热诚的欢迎声让颜昕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放眼望去,她在十坪大小的店面内找到与她相约,正朝她这方挥着手的李皓美,脸色一敛,她急急地走过去。 “皓美……” “坐下来再说。”不待她将一古脑儿的问题往自己头上砸,李皓美已抢先道。 看了李皓美一眼后颜昕点点头,卸下肩上的皮包,脱掉在开有暖气的咖啡店中让她开始感觉到闷热的大衣后,她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蹙眉问:“你在电话中提到辜城北,李氏企业到底发生什么事?” “你先点杯饮料吧。”李皓美望了一眼来到桌边的店员。 颜昕怔了一下,看也没看店员递上的menu即顺手将它推回去。 “cappino,谢谢。”然后一等店员走离,她立即迫不及待的追问,“皓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家会和辜城北扯上关系?伯父、伯母现在怎么样,他们没事吧?” 李皓美没回答她的问题,以一脸忧郁的表情瞅着她看。 “皓美……” “颜昕,你怎么从来都不曾告诉过我们,你认识像辜城北这样的有钱人呢?”她轻声的开口问。 颜昕不安的避开她的眼神。“我……我不认识他。” “那他又为什么一开口就指名要你出面才能解决一切?” “我……”颜昕无言以对的低下了头。 她以为这一生当中,她再也不必听到或看到有关姓辜的任何一件事,毕竟当初他说得是那么的冷漠绝情,可是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要重新生活的时候,他竟又找上她,为什么? “其实我爸妈、我哥他们都不知道我来找你。” 李皓美的话让颜昕再度抬起头看她。“辜……辜城北他要什么?” 李皓美摇摇头。“他说,一切等到你去见他之后就知道了。” 颜昕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颜昕……”李皓美欲言又止的望着她,想问她和辜城北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又怎么会和他那样的有钱人牵扯上关系,因为自己一直以为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怎么…… “伯父、伯母,还有你哥哥皓英,他们最近都还好吧?”颜昕忽然开口再问。 李皓美愣了一下后,朝她点了点头。“除了这件事之外,他们都还好。”顿了一下,又说:“我哥他依然在等着你。” 颜昕有一瞬间感到无言以对,对于李皓英的执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只好强颜欢笑的盯着咖啡杯说:“你应该要帮我劝劝他,即使不为其他,也该为伯父、伯母着想,他们两老一直在等着抱孙。” “颜昕,我知道我哥花心,但是自从遇见你之后……” “皓美,我结过婚了。”颜昕摇头打断她的话。 “但是也已经离婚了不是吗?”李皓美急切的看着她,好像自己便是追求者似的。“更何况我哥并不介意,我爸妈也都很喜欢你,这一切你应该都知道才对。” “皓美,不要说这个了好吗?”颜昕的眼神有丝痛苦闪过,她和皓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始终无法忘记一直盘踞在她心中的那个人。 “颜昕……” 颜昕摇摇头,甩开因话题而即将勾起的回忆,她开口打断李皓美问:“告诉我,辜城北要我到哪儿去见他?” 她希望辜城北不是要求她到公司里去找他,因为她着实害怕会在那里碰到“他”。 “他家,他还说你知道路。” 颜昕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对李皓美满脸怀疑的表情点了点头。 幸好他没要她到公司去,可是如果他要她晚上到他家去,那么她还不是一样躲不过? “他有说白天或晚上吗?”颜昕微微的蹙着眉头担心的问。 “他说随时都可以……” 颜昕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定要在这个星期之内。” 这个星期之内?才松口气的颜昕差一点被李皓美接下来的话震得几乎忘了呼吸。今天已经是星期五,除了明天早上的时间之外,她根本就没有其余的选择。 明天早上……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办得到吗? “颜昕,你真的要去见他?”李皓美一脸矛盾的望着她。心中既希望她能出面替家里解决公司退货的问题,但又不希望她为他们涉险。 “放心,不会有事的。”颜昕强颜欢笑的说,心里则嘲弄地想,辜城北再讨厌她总不会把她给杀了,或吃了吧?! “你什么时候要去?” “明天早上吧。”无论如何,她必须要避开他。 “我陪你去。” “不。”颜昕急忙摇头拒绝道,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辜家曾经有过的关系。 “但是……” “他不是也说过只要我一个人去吗?” 看着她,李皓美懊悔地说:“也许我真该听爸妈的话,不要来找你,告诉你这件事。” “别这样。”颜昕的手越过桌面握住她的,“如果你今天没将这事告诉我的话,事后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没能替你们做些什么,毕竟当初若不是你们一家人,我可能早已不在这世上。” “颜昕……” “放心,不会有事的。”颜昕微笑的拍了拍李皓美的手,却一点也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容有多牵强,牵强到连原本只是担心的李皓美的脸色都白了起来。 再次踏入睽违五年的大门,颜昕完全无法克制内心的苦涩与激动。 辜园,在大台北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能将住家称为园的人家能有几户?而同样有个园字,却跟她从小到大住的孤儿院丽心园相差何止千里,她当初怎会傻得以为自己真能一辈子住在这里?一辈子当他的老婆? 辜停丰,台湾十大企业家辜城北的独生子,颜昕的前夫,而辜城北是她的前任公公。 再次踏进这个地方,颜昕努力了五年才淡忘,或者该说才将之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切,瞬间有如高温温泉般急涌出来,狠狠地灼烫着她。 同样的铜色大门,同样修剪得漂亮有型的庭园树,以及迤逦着通往神秘幽谷的石板小径,她还记得他第一次带她踏进这里时,正是他们俩私订终身在法院公证之后的那个下午,面对园里犹如图画中的美丽景观,她瞠目结舌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你家?” “不,这是‘我们’的家。” 辜停丰温柔的以食指轻轻地压住她的唇瓣,纠正了她的说法。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是有钱人。”颜昕不安地看着华丽的四周说。 “我也从来没有告诉你我是一级贫户。”他将她的脸转正,面对面的对她绽放一抹微笑。 “可是你从来没讲过。” “你也没问过呀!”辜停丰嘻皮笑脸的说,并轻佻的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 颜昕将他推开,并板起脸、嘟起嘴,她正在生气他对她的隐瞒,而他却对她嘻皮笑脸的,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在生气吗?”看着她噘高到足以吊十斤猪肉的嘴巴,他小心翼翼地问。 颜昕侧过身不理他,怎知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径自的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她按捺不住地朝他瞪眼道。 “我在笑如果换做别人,知道自己嫁的老公是个有钱人,不乐死了才怪,就你,噘张嘴活似别人欠你多少钱似的。”他说着突然将她整个人转向面对他,以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温柔地轻声道:“来来来,告诉你亲爱的老公,到底是谁欠我亲爱的老婆钱,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没有人欠我钱。”她瞪着近在咫尺的他说。 “喔,那是有人得罪你了?”他挑着眉问。 “对。” “是谁,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把他修理得跪地求饶。” 颜昕不假思索出言道:“你。” “我?”辜停丰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没错,就是你。”她肯定的说。 “亲爱的老婆,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心知肚明。” “嘿,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呀。” “哼!”她甩开头不看他,却在下一秒钟又被他以双手温柔地扳正,与他四目相接的面对面。 “你可别告诉我你要休夫喔,我先声明我是货物既出概不退还的。”他以玩笑的口吻说。 颜昕轻拍他一下,“你不正经!”哪有人把自己当货物的。 “嘿,我可是很正经的喔。”辜停丰才说完,双手立刻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拥在怀中,深情却霸道的凝视着她说:“这辈子你嫁给我,就休想再离开我。” “我不跟你说了啦!”颜昕微微的羞红脸挣开他。 “那好,我们进屋见我老爸吧。”他顺势牵起她的手,朝房子大门方向走。 忘却他不知道是有心或是无意的瞒骗,对于即将面对未曾谋面的公公,颜昕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丰,你说你爸爸会不会不喜欢我?”她抬头问他。 “你又不是要当他的老婆,管他喜不喜欢,只要我喜欢就好啦!”辜停丰颇不正经的回答,又趁她毫无防备时偷亲她一下。 “别闹了!”颜昕忍不住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我好紧张。” “别紧张,”辜停丰安慰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颜昕先是点点头认为他说的话有道理,下一秒却恍然大悟的朝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叫道:“你是在说我丑?” “丑死了。”他边朝她扮鬼脸边糗道,“不过还好我善心大发的把你给娶回家,要不然你可能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喔。” “你……可恶!”颜昕立刻抡起拳头要打他,怎知他却早有先见之明的往前跑去。 “我以为我是大善人呢,怎么会可恶?”他回头朝她咧嘴笑道。 真是太可恶了,竟然说娶她是为善。“你别跑!”她威吓的大叫。 “我当然得跑。”辜停丰笑嘻嘻的回道,气得颜昕差点没脱下脚下的鞋子朝他扔过去。 两人打闹着来到大门前,颜昕所有玩笑的心情顿时灰飞烟灭,她紧张得犹如木头人般地动也不动,直瞪着紧闭的大门,连辜停丰什么时候回到她身边,安抚地圈住她的肩膀都不知道。 “别紧张,你很美的。我爸一定会跟我一样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 他温柔而肯定的声音让她拾回了信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她朝他点点头无声的告诉他,她准备好了。 然而当她一进入辜家,望进公公辜城北那双森冷的眼眸时,她就知道要他和丰一样喜欢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 一切往事历历在目,颜昕瞪着眼前的大门突然有种寒毛直立之感,待会儿她是不是又要面对六年前所经历过的一切不屑呢?她真的不想再踏进这个大门一步,然而为了李家,她不能退缩。 颓然的走出辜园, 颜昕依然无法相信辜城北大费周章的以李氏企业威胁她,为的竟是要她来做他的私人护士,呵,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还记得他曾经如何抨击过她这卑贱的工作,并深深的以它为耻。 是呀,堂堂辜氏企业的少奶竟然是个容人呼来唤去,又要替人清屎清尿的小护士,他当然会以她为耻喽,不过他绝对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沦落到要她这个卑贱女孩来照顾他吧?真是风水轮流转。 然而一想到他那憔悴、骨瘦如柴的模样时,她心中所有的报复心态顿时烟消云散,只留下同情与哀戚。 肝癌,她真的没想到他所得到的是肝癌,这真的让她很不忍。 其实她已多年没碰护理工作,承蒙他当年的不屑,让她另外学得一技之长,现在的她可是在一间风评不错的贸易公司任职,而且颇受上级赏识,并在近期有可能升官,然而现在他却要她“重操旧业”来照顾他,她真的不知道是他病疯了,还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癌症,即使不懂护理的人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也知道它的严重性,而肝癌之所以会成为全球十大死因之一的原因,便是因为肝脏是人体器官中,少数没有痛觉神经的器官之一,所以当它发生病变时,人们通常不会发觉到,而一旦发觉到时,多半已是回天乏术,想到这儿,颜昕忍不住地猜想辜城北不会也是这种情形——肝癌末期吧? 不该同情他,不该心生不忍,不该为他的病情震惊,更不该接受他的威胁来照顾他,但是她真的狠不下心,不止是因为他曾经是她的公公,更因为李氏企业被她牵连所产生的财务危机,所以即使再挣扎、再不愿,她最后还是只能答应他。 自小身为孤儿的她从未拥有过一个正常的家,即使结了婚,她也未能过过一天真正父慈子孝的家庭生活,直到在医院死而复活,搬进李家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家是什么样子。 在她失落的那段期间,因为李家人的照顾,伯母的慈祥、伯父的和蔼、皓英的珍爱、皓美的包容,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才得到生平第一次的家庭温暖,他们之于她犹如再生父母,她是不可能眼睁睁地见他们有困难却不伸出援手。 只是再次搬回辜园住……他知道这件事吗?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么如果他知道了之后,他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不想再见到她吧,毕竟他是如此的不愿多见她一面,像是要离婚的时候,离婚协议书都是经由他父亲转交给她,他不愿再见到她,她又何尝不是呢? 五味杂陈的情绪让颜昕离开辜园后便毫无方向的走着,待她发现自己异样的行为时,她早已走到一个不知名的陌生地方,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回家的路,最后便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回家。 关于要搬进辜园可能会面对的种种问题,她想了半天只有一个结论,就让它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反正人若想与天搏,人永远是住定输的一方。 三天后,颜昕乖乖地提着简单的行李搬进辜园。 从三天前便一直紧绷的身体,在听完辜城北的主治医生讲解他的病情之后,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蹙紧的却是她的眉头,她完全没料到他的情况真的那么严重。 因为个性使然,即使颜昕是被威逼来的?她依然尽责地重拾起所有护理书籍,将她遗忘了六年的专业知识一点一滴的寻回,未曾有丝毫松懈。 而在这段期间,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碰见辜停丰,不过它却一次也没有发生,她想,也许是他也不想见到她,所以特意避开吧。 但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惆怅,他真的那么恨她,恨到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吗?她不停的反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现在不住在这里。” 似乎看出她积压在心中的疑问,半躺在床上的辜城北突如其来的说道,吓得正忙着替他倒开水的颜昕一个手不稳的便让开水倒出杯口,湿了桌面。 他不住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她住进辜园一个星期来始终不曾见到他的原因? “你很想见他?”辜城北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她否认得太快了,颜昕皱了皱眉头,一副若无其事地拭干桌面上的水渍,等待短暂的失常过后,以公事公办的冷漠转身面对他,“辜先生,您该吃药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她;辜城北也不点破她的伪装,只是一如往常地接过她手上的药和水吞下。 这些日子以来,颜昕已经慢慢适应他从不刁难她的态度,虽然她至今依然有些怀疑他到底是没力气为难她,或者他原本就特别喜欢吃药——虽然这么想很可笑,但是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解释他的合作。 “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吞下药后,他从杯缘向上望着她又问。 颜昕没有回答,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水杯,他却不愿意将它递还给她,她望进他棕灰色的坚定双眸,用比他更坚定的态势说:“您该休息了。” 然而,辜城北却执意要得到答案。他不死心的再问一次,“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您放心,我始终记着丽心园的处境。”望着他不肯放弃的双眼,颜昕撇唇道。 “这么说离婚后你们就没再见过面是吗?”他看着她继续说。 颜昕没有再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朝他伸出手。“请把杯子交给我。” 辜城北依然没有将杯子交给她,却意外的朝她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那你不知道我有个很可爱的孙女吧?” 什么?!颜昕的手僵硬的悬在半空中。 “她叫小蜜儿,今年……四岁。”应该是四岁吧?他忘了。 这一刻,颜昕觉得她的胸口似乎要被疼痛给扯裂,那种几乎要让人痛昏的感受让她刷白了脸。 她望着辜城北脸上刺目的微笑,感觉体内的血液正一滴滴地凝固,神经末端开始麻痹。 她不知道他已经再婚,而且还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她从未想过! “她真的很可爱,你既然已经住在这里,我想你一定会有机会看到她。”他看着她不停的说。 “辜先生,您真的应该休息了,如果您再不听话的话,我将会老实地告诉医生,让您住进医院里。请把杯子给我。” 有些熟悉却遥远的声音传进颜昕的耳朵,她不知道谁在说话,却看到自己伸手接过辜城北递过来的杯子,并在将杯子放在桌面上后,开始替他调枕头、扶他躺下。 “您好好休息。” 遥远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视线却已划过半个房间,落向另一头的房门。房门愈来愈近,她扭开把手推开房门,眼前的视线却突然朦胧了起来。 他有个四岁大的女儿,天啊!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一如她无声的回到她在二楼的房间,无声的关上房门,无声的上锁,再无声地闷进被窝里哭。 四岁的女儿,他真的一点也不留情不是吗?和她离婚五年却已经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四岁……如果她的孩子还活着的话,也应该六岁了吧,而且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孩子、孩子,曾经他们计划过要生三个,然而——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夺走她的孩子?如果注定要失去,为什么又要让她曾经拥有? 还有他也是,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遇上他、爱上他,却又要从她身边夺走他?如果注定他们两个根本不会有结局,当初又为什么要安排他们相遇? 如果没有那一场车祸,如果她小心点的话,也许、也许一切都将会变得不同吧?她心碎的想。 一辆汽车为闪避突然由巷道冲出来的机车,整辆车子笔直的撞上路旁的路灯,“砰”的一声巨响,只见那辆汽车车头整个凹陷下去,而在它后面那辆肇事的机车则连车带人的斜躺在巷口处。 颜昕被吓傻了,她从地上爬坐起来,隆隆作响的脑袋瓜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看着平躺在眼前的机车,再转头望向不远处车头撞得歪七扭八的车子,“车祸”两个字慢慢地从她脑袋瓜里浮了出来。 我的天,她要完了! 瞪着男人怒气冲冲的由车内下来,朝自己大步走来,颜昕瞪大双眼,骇然的想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然而天不从人愿,她一条腿被压在机车下动弹不得,而另一条称得上自由的腿却早已吓得发软,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那异常愤怒的帅哥,夹带着排山倒海的怒气将她大卸八块。 “你在搞什么鬼!”辜停丰愤然的朝她狂吼。 她完了、她死了,即使他不当场掐死她,她也会被他车子的修理费压死。虽然那只是辆喜美,可是一穷二白的她要拿什么来赔人家?天啊,他不会要将她移送法办吧? 一想到警察,颜昕整颗心都凉了,因为她是无照驾驶! 你……” 眼见他就要朝她伸出魔手,颜昕吓得犹如突然喝了一百瓶的“蛮牛”,使出一股神力,将压着她的车子推开,然后起身拔腿就跑。她绝对不能被送到警察局去,绝对不能! “等一下!”他轻而易举地从后方捉住了她。 一被他捉住,颜昕整个人都绝望了。 “不要,不要叫警察,修车的钱我会给你的,我发誓,真的。”她畏惧地缩着脖子朝他哀求道,感觉头顶上的安全帽好像变得有千斤重,压得她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而且她的脚好痛。 辜停丰蹙眉望着眼前站起来之后才显示出性别,而且身材异常娇小的女孩,一双超越他外表年龄的成熟眼眸渐渐的由先前的暴怒变成冷静自持。“你受伤了?” 不同于之前的狂怒,他的声音明显变得温柔许多,但又惊又怕的颜昕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只是不断地摇头。 她不能让警察捉去,不能让园长和学校知道她无照驾驶,还有医院,他们都是因为她的乖巧才特别通容她的一切,如果今天的事传了出去的话,那么她……不,她绝对不能到警察局。 “拜托,我真的会还你钱,只要、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赚钱还你的,拜托……”她不断的哀求,然而因为畏缩加上她头戴全罩式安全帽,她讲出来的话听在辜停丰耳里只剩下咕噜咕噜的音调,根本什么也听不懂。 辜停丰皱起眉头,再也受不了跟一顶安全帽讲话,他倏然伸手将她头顶上的安全帽拿下来,顿时一张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而且漂亮的脸庞露了出来。他的心中充满惊讶,但下一秒钟又蹙紧眉头严肃的问:“你有驾照吗?”她看起来好小,而且满脸畏惧。 “拜托,不要叫警察!”泪水在颜昕的眼眶中打转。 她的回答无疑给了辜停丰所要的答案,他的眉头蹙得更紧,表情变得更令人害怕。 “拜……拜托,我会赔你钱的。”颜昕颤抖的说,绝望的脸庞上充满哀求之色。 “你……你要多少,我……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但是……但是我发誓一定会赔你,只要……只要你告诉我要多少钱。”她努力的挤出话来,屏息的等待他狮子大开口,毕竟错的人是她,是她没看清楚左右有没有来车就一头冲出巷子口的。 “你……” “拜托,求求你不要叫警察。”他伸手要碰她的动作让她有如惊弓之鸟般的拼命往后缩,绝望地再次求他,“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是我没注意来车,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我没看到……我……”她害怕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看到她的泪水,被吓到的人反成了辜停丰。 该死的!他无声的诅咒,一边手忙脚乱的伸手轻拍她的肩膀,一边温柔的安抚她。“嘿,你别哭、别哭,我并没有说我要叫警察呀。”他一双轻拍着她的手没有停过。“嘘,你不要哭,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叫警察,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安抚稍稍得到了回应,颜昕抬起头,猛吸着鼻子对他道歉。“我……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了。”辜停丰保证的对她摇摇头,关心的将她从头看到脚,“你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是因为他声音的温柔,或者他不予以追究的赦免让她一下子松了防备,忘了他是个陌生人,而将擦破皮的双手摊给他看,又弯身拉起直筒裤,露出腿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势——她的小腿至膝盖处一大片渗血或淤血的伤处。 “你还可以走吗?”辜停丰见状又蹙紧眉头。 她试着走一步,却差点没因腿部传来痛彻心肺的疼痛而整个人摔跌到地上,他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对不起。”她可怜兮兮地朝他道歉道,好像她无法正常行走是她的错一样。 “我送你到医院。”看了她一眼他果决的说,也不等她有所反应即下着命令,“你站好,我先去把你的车子牵到路边。” 说着,他先将她倒在路中间的机车移到路边,然后再回到他被撞烂的车子内拿出他的公事包和行动电话,待他们招到计程车时,他已打电话请了拖吊公司来将他的车拖到修车场去。 因为正值晚上十一点,即使颜昕的伤势称不上重,依然只能挂急诊就医。 第二章 除了脚踝的扭伤之外,她的伤势多属外伤,没什么大碍。而在推辞不了辜停丰坐计程车顺路送她回家的好意下,他知道了她是一个人住外面,而且还是没有电梯的六楼小套房。 从此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眼前,帮助受伤的她上下楼,还带来一堆速食食品填满她五坪不到的小套房。 他二十五岁、单身,有个不错的工作,还拥有让男人嫉妒、女人爱慕的英俊外表,却没有半个女朋友,反而来纠缠她这个十七岁还在读护专的孤儿,多么不可思议。 对他的感情在他扶着她爬楼梯一阶一阶的扶摇直上,爱意在他以各种食品塞满她的小冰箱、小房间时同时塞满她的心。 在她满十八岁考取驾照前,他风雨无阻地载她上学、下班,即使每天都弄到三更半夜,睡眠不足。 假日的时候,他会带她到她所没去过的地方,不管是观光胜地、美味小吃摊,或者是默默无名的海边,而她则带他到她从小到大住的孤儿院丽心园,看着他像个大顽童般和园里的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自己内心感动异常。 他二十七岁的生日时,她送了一个令他毕生难忘的生日礼物给他——自己,而老天却送给他们一个共同的大礼物——孩子,当她不知所措的告诉他这个意外的消息时,他毫不迟疑的求婚让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会爱你、疼你一辈子的。”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然而誓约犹言在耳,一切却早已成为云烟,现在的他是别的女人的,他的孩子是别的女人生的,他的爱、他的心、他的人都早已不是她的,而她却依然痴心的深爱着他。 很可悲,原来离开不一定能忘记,忘记不一定不会伤心,而伤心,她这辈子还有可能会痊愈吗? 颜昕哭到心碎,哭到睡着,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昏暗的日光掩盖不住她哭红的眼眶。她在仔细清洗过自己布满泪痕的脸庞,再用冷水轻敷红肿的双眼好一会儿,直到它的浮肿不再如此明显之后,这才提起勇气再度步出她的房间,接续她在夕阳西下后的工作。 旭日东升,落日西沉,如此日复一日。 颜昕在辜园一待转眼已过一个月,可是令她百思不解的是,辜停丰竟然连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辜园。 虽然自己并不想碰见他,可是他父亲都是肝癌末期了,他这个独子怎么连一点关心的表示都没有,竟然没有回来探望他父亲,还有他的妻子呢?难道说她不该到此来照顾公公吗?即使不住在一起,或者平常事忙,也应该在假日的时候回家来探望探望吧。 另外还有一点让她百思不解的是,现在的辜氏企业到底是谁在掌舵? 记得在她离开之前,隐瞒身份从基层干起的辜停丰,已经成功的坐上协理的位子,并决定公开他真正继承人的身份,全权接手公司业务,让辜城北成为不管事的董事长,怎么现在辜城北还要抱病工作,而且态度坚定得连医生都得妥协呢? 难道说是公司发生什么问题,所以辜停丰才会忙得没时间回家探望父亲,甚至辜城北必须抱病工作。 颜昕忍不住想向张妈询问,怎知口都还没开,便突然听说辜停丰今天晚上会回来。三魂七魄一下子吓跑了二魂七魄,剩下的一魂只是不断的问着自己,他要回来了,那她……她该怎么办? “我有事想请假半天。”忐忑不安了一个早上,下午颜昕终于开口向辜城北请假。她不能待在这里! 意外的听到她要请假,辜城北的眼中闪着怀疑的光芒。“什么事?” “私事。” “晚上回来?” “不,”他不可能回来一下就走,她明天早上再回来比较保险。“应该明天早上吧。” 很明显的,她就是想要避开晚上会回家来的儿子,辜城北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看见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视线。 “那晚上谁来照顾我?”他问。 “我已经交代过张妈了。” 看来她早有准备,可是怎么行?“不行!”他断然拒绝,见她在一瞬间抬起头瞪视他。 “即使是菲佣也有请假的权利,为什么不行?如果不行,您大可把我革职。”颜昕生气地说,反正他都已经签下李家的订单,即使她现在食言不守信用,在商场上白纸黑字的,他也不可能反悔。颜昕心里打算,不管他答应与否,今晚她是不可能留在辜园。 辜城北撇了撇唇,表情充满对她的了解。 “是因为停丰要回来,所以你才想避开是不是?”他一顿,“你依然爱着他对不对?” “不!”颜昕霍然激动地大叫,她绝对不会让他有理由去伤害丽心园。 “那你有什么理由急着走呢?” “我说过我有事。”她冷硬的说。 “什么事?” 颜昕握紧了拳头,嘴巴抿得紧紧地。 “好吧。”辜城北深思的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应允。 他突如其来的答应惊得颜昕好半晌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答应?可是不一会她立即想通。 哼,他当然会答应喽,虽然她和辜停丰已经离婚,但他们毕竟深爱过对方,说不定这回重逢一不小心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旧情复燃,老谋深算的他怎会不防着趁此机会遣开她。 “就当做你这一个月来克尽职责照顾我的额外奖励。反正停丰要回来,有他照顾我就放你一天假吧。” 说得真好听,颜昕忍不住嘲弄地想,不过她也求之不得就是了。 “那么,辜先生,我会将一切注意事项以及服药方式交代给张妈,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也会留下我的行动电话,让您随时都可以找到我,我在明天早餐之前会回来。” 辜城北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那您好好休息,明早见。” 颜昕退出房门,在交代张妈之后,她背起简单的换洗衣物走出辜园。 现在的她要去哪里呢?她望着前方忖度着,回丽心园看看吧,如果有时间再到李家走一趟,只是希望不要碰到皓英就行了。 丽心园一如往常,李家却因她突然失去联络一个月而差点没闹得人仰马翻,尤其在李皓美坦承她的确有去找颜昕告诉她公司所发生的事之后。 李昆宗怒斥女儿,骂她他们救人并不是为了图报;李刘美纹除了担心颜昕的安危外,更忙着护女;至于李皓英则怒不可遏的几乎要与李皓美断绝兄妹关系,现在两人连一句话都不说。 颜昕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惹起这么大的风波,她以为只要挽救李氏企业的财务危机,李家就能恢复以往的和睦,没想到她的出面反倒替李家引起另一场风雨。 “颜昕,谢天谢地你没事。”李刘美纹将她紧紧地拥进自己福态的怀中,让她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被拉进屋后,她依然没有开口的机会,李伯母连忙打了三通招回李家成员的电话,还将她从头看到脚连番看了三遍。 半小时之内,李家另外三名成员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 李昆宗迅速地将她看了一遍之后,深深的说了一声谢谢。 李皓英则只是不断地看着她,眼里有着一如往常的深情。 而李皓美是反应最激烈的一个,她先是激动的抱住颜昕,之后便泪如雨下地哭得淅沥哗啦,一边对颜昕说她真的好担心,直问颜昕这一个月到底跑哪里去,为什么都找不到她等话。 “我住在辜城北家里。” “什么?”客厅内除她之外,四张嘴不约而同的发出统一的音节。 “这是怎么一回事,颜昕?”李皓美恨不得自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所有的事。 颜昕大致将辜城北生病的事说出来。 “可是为什么非你不可?”李皓美问出大家的疑问。 颜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以前是个护士。” “咦?” 虽然认识了五年,她也曾在李家住过一段不短的日子,但是她不愿意说的事他们也不曾问,只是从她无意间展露的商业头脑,甚至于后来还到李氏企业帮忙的事实,让他们一直都以为她至少是读商科毕业的学生,没想到她竟然说她以前是个护士,无怪乎李家众人再次发出讶然之声。 颜昕微微一笑。 “因为以前当护士的时候我曾经担任过私人看护,所以辜先生从以前我曾经照顾过的病人那里知道了我,才会将我请过去照顾他。”她撒谎道。 “请?那需要用到打击李氏逼你出面的手段吗?”李皓英不信的抬高眉问,即使颜昕真是南丁格尔再世,以辜城北那种有钱人有必要以手段来威迫她,甚至于不惜利用无辜的第三者?他实在不以为然。 “因为我曾经拒绝过他。”颜昕耸了一下肩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谎。“也许是因为我以前的雇主天花乱坠的把我讲得太好了,以至于才会让辜先生不择手段的想要我去做他的看护。伯父、伯母对不起,带给你们困扰我实在觉得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虚惊一场而已,更何况公司都已经没事,对不对,老伴?”李刘美纹急忙说道,末了还以手肘轻撞一下身边的老伴,要他也说说话。 “谢谢你颜昕,有你的帮忙公司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常态。”李昆宗一顿道:“倒是你这些日子还好吗?如果受了委屈的话……” “不,我很好,伯父。”颜昕忙说,“只是忘了跟你们联络,害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刘美纹不断地道。 一旁的李皓美注意到自从颜昕说她住在辜城北的家里后,哥哥的脸色就一直不对劲,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的了解到他在担心什么。 “颜昕,辜城北有个儿子叫什么来着的?”她试探地开口。 “辜停丰。”李皓英忙接话道。 “对,就是辜停丰,你见过他吗?听说他很帅是不是真的?”强忍住那股狂笑,李皓美表现出一脸好奇的表情看着颜昕。 “我不知道耶,他并没有住在辜园里,我还没碰到他。”没想到他们会扯上辜停丰,颜昕牵强的微笑说。 “是吗?我听说他好像有一个女儿了,可是却不知道他有结婚。” “也许他刚好是个比较重隐私的人。”颜昕随口道,心里则苦涩的想着,何止他结婚没让人知道,他离过婚的事可能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曾听闻吧。 “颜昕,如果他真的长得很帅,你会不会喜欢上他呀?”李皓美试探的问,让短暂失神的颜昕霍然抬头,只见客厅其余四人的眼睛全盯在她脸上。 颜昕在唇边扯开一抹笑。“不可能的,我高攀不起。” “可是如果他爱上你,拚命追求你呢?” “不可能的。”他们的缘分早在那次婚姻中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你的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爱上你、追求你呢,还是你不可能会爱上他?”看了只会心急却不敢发问的老哥一眼,李皓美决定替他打破沙锅问到底。 颜昕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无法告诉他们她和辜停丰之间存在的不是可不可能、或者会不会的问题,他们俩之间的一切都已是改变不了的定局,一如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深爱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而他则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不再爱她的事实。 “颜昕?”她的笑容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却让李皓英感到一阵不安,李皓美忍不住唤她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们这样突然都请假回家来,公司方面不会怎样吧?”颜昕关心的问道。 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李家四口除了伯母是标准的家庭主妇不管公司的事外,其他三人一个李氏企业董事长,一个总经理,一个主办会计,这样一次三个人都请假,她怀疑公司里不会引起什么骚动。 “危机都解除了,哪会怎样。”李皓美不在意的挥手,一双美眸则盯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喜欢他?”颜昕依然没有回答她,却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反问她。 “什……”李皓美完全愣住了。“你在说什么笑话?”她冲口道。 “要不然为什么问题都一直绕在我和他会不会谈恋爱上?” 真是没事弄得一身腥。“那种感情不清不楚,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女儿的男人我才不要哩!天知道他女儿的妈什么时候会蹦出来,况且我年纪轻轻的干么想不通跑去当人家的老妈子呀。”李皓美白眼一翻,不屑的撇唇道。 颜昕笑了笑,转身对李刘美纹说:“伯母,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不知道今天可不可留下来一饱口福?” “当然、当然,我还巴不得多一个人赞美我的厨艺呢。” “那么你要煮什么?我陪你一起到黄昏市场买菜好吗?” “好好好。” 李刘美纹笑得合不拢嘴,自己真的很喜欢颜昕这女孩,如果她能当自己的媳妇就更完美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看了一眼沉默地盯着颜昕看的儿子,忍不住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强求不来。 “你们都回去上班吧,颜昕既然要留下来吃饭,有什么话晚上再继续说。”她开口赶人,随即转身回房间换件衣服,待她出来时,客厅只剩颜昕一人。 锁上大门,两人为伴,她们亲密得犹如一对母女般的朝黄昏市场走去。[lm]3 将车子开进辜园大门,辜停丰带着一点点愧疚之心,牵着女儿小蜜儿走进将近两个月未曾回来的自家大门。 自从因为再婚问题而和父亲闹翻之后,搬出去住的他依然会每个星期带小蜜儿回家看爷爷,如果有事走不开的话,也绝不可能超过一个月没回来,这一次之所以会隔了将近两个月才回来,实在都该怪他的好朋友兼合伙人霍禄,什么鬼计划一定要把私事丢开才行得通,害得他差一点没被操死,当真是交友不慎! “少爷,你可回来了。” 迎面而来的张妈惯常慈蔼的脸上有着一抹怪罪,她在怪辜停丰竟隔了这么久没回家。 “张奶奶。”小蜜儿快速地扑向最疼爱她的张妈。 “小蜜儿乖。”张妈蹲下身来拥着她,又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久没来看张奶奶和爷爷呀?”她笑问,“爷爷可想你了,快去找爷爷,张奶奶有话跟爸爸说好吗?” 她有话想跟辜停丰说,怎知话才说完,怀中的小蜜儿对着她身后的方向爆出一句,“爷爷!” 只见辜城北不知何时已拄着拐杖通过玄关处,正朝客厅的沙发前进。他在坐入沙发的同时接住扑向自己的孙女。 而张妈紧张的叫声也响了起来。“小蜜儿,不行!” 辜城北憔悴却依然锐利的双眼警告了张妈一眼,在转向怀中的孙女时,却和煦地扬起了笑颜。 “小蜜儿乖,想不想爷爷呀?”他盯着从小就讨人喜欢的孙女,第一次发觉她的长相像极了她妈妈。 “想。”小蜜儿童稚的嗓音甜甜的回答,两条辫子因她的猛点头而风舞不休。 “有多想?” “这么想。”小蜜儿摊开双手张得大大的说。 “有这么想呀,”辜城北呵呵笑道,“那怎么这么久没来看爷爷?” “爸爸太忙了都没有空。” “这样呀,那爸爸是不是也没时间陪你玩?” “嗯。”小蜜儿拚命点头,一脸好委屈、好可怜的表情。 “那小蜜儿要不要搬回来跟爷爷一起住?” “好呀!小蜜儿兴奋的迅速点头道,但下一秒钟又迟疑了起来。“可是小蜜儿跟爷爷住的话,那爸爸怎么办?爸爸不能没有小蜜儿。” “叫爸爸跟你一起搬回来跟爷爷住呀,这样爸爸有小蜜儿,小蜜儿也可以跟爷爷住在一起。” “对呀,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小蜜儿惊喜的叫道,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她从辜城北的大腿上爬下来,朝始终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的辜停丰跑去。 “爸爸、爸爸,我们搬回来跟爷爷一起住好不好?”她拉着他的手拚命的摇晃,企图引起父亲的注意。 辜停丰缓缓地由呆滞中恢复,低下头望着腿边的女儿,眼神依然是震惊的,他被仅两个月不见,却变得憔悴不已的爸爸给吓坏了,爸爸生病了吗?还是因为公事太操劳,所以才会在短短的两个月内衰老这么多? “爸爸、爸爸,我们跟爷爷一起住好不好?”小蜜儿继续摇晃着他的手,仰着头道。 辜停丰半弯下腰,双手一捞便将她抱起来,小蜜儿以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脸恳求的继续问着同样的一个问题。 “小蜜儿很想跟爷爷住?”辜停丰以额头碰触女儿的额头,不答反问道。如果爸爸是因为公司的事操劳成这样的话,也许他该回到公司帮忙。 “嗯。”小蜜儿认真的点头回答,撞得两人的额头叩叩作响,“好痛!”她忍不住嘟嘴道。 笑意爬上辜停丰嘴边,他亲亲女儿可爱的小脸。“好,我们搬回来跟爷爷一起住。” “哇,爸爸万岁,爸爸万岁!” 送了个响吻给她最喜欢的爸爸,小蜜儿挣扎的从辜停丰怀中落地,兴奋的跑去跟辜城北说:“爸爸答应了,小蜜儿可以跟爷爷住在一起了。”之后,她又忍不住兴奋地跑去找张妈,想告诉张妈这个好消息。 看着女儿一碰一跳的离开客厅,辜停丰走向父亲,并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爸,你不舒服吗?” “你关心吗?”辜城北尖锐的反问,“这两个月你在忙什么,连抽个空带我孙女回来看我都没时间?” “公事。” “公事?你在三个月前辞掉在辜氏总经理的职务之后,还有什么公事好忙?你是存心要气我,非要见我进棺材才甘心是不是?”辜城北怒极的朝他吼道,但虚弱的身体禁不起生气的狂吼,才几句话,竟已见气喘吁吁。 “快了,如果你真这么希望见到我死,你的希望就快要达到了。”他在喘息间说完他的愤怒,并吓得辜停丰不信的瞠大双眼。 “爸,你在胡说什么?”辜停丰拧紧眉头问道。 “胡说?”看着他,辜城北突然露出一抹虚弱的苦笑,“就当我是胡说吧。” 辜停丰惊慌地看着他,无法想象他胡说的可信度有多少。 “我累了,当一次孝顺的儿子扶我进房间好吗?” 辜城北困难的起身道,吓得辜停丰忙不迭的甩开所有疑虑,急急忙忙的上前扶助他,而手下瘦骨峡崎的身体震得他说不出话。 这个虚弱老人是他父亲吗?辜停丰以不确定的眸光望着在他搀扶下踊踊而行的父亲,他真的只隔两个月没回家吗?为什么父亲却像老了二十岁一样,还有父亲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瘦呢? 想起父亲刚刚的胡说,辜停丰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惊惶起来,难道说那话不是胡说,爸爸他真的……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辜停丰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去问张妈到底爸爸是怎么了。 早上颜昕回到辜园时,屋内一片寂静无声,一如她住在这里时的每天早上一样。 从墙上的时钟她知道张妈一定是去买菜了,上二楼,她先把东西卸下,把身上的外出服换掉,并拢起过肩的长发将它绑成一条麻花辫之后,这才悄悄地进入辜城北的房间。 他在她开门时睁开了双眼,证明他其实早醒了。 “早安。”每天不变的开场白从她口中溢出,她开始着手准备他早上用的盥洗用品。 “你很准时。”他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难得隐含一丝欣赏之意。 “这是应该的,毕竟我领钱做事。”颜昕平静地说,然后接续她的每天一问,“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将准备好的盥洗用品端送到他面前,将他扶起身后再帮忙他盥洗。 辜城北一如往常般合作的嗽口、擦脸、擦手,可是颜昕却明显的感觉到他一双深思的眼睛始终盯着她脸上,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头上是不是突然长出一只角。 “你呢?今天感觉怎么样?”将毛巾递还给她,辜城北不寻常的问她道,一双格外有精神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她看。 “我不认为和昨天有什么不同。”秀眉微微一挑,颜昕平静地回答,她将盥洗用品端到桌上暂放,然后转身替他准备饭前要服用的药,一边说道:“今天下午您要到医院做钴六十照射,您没忘记的又和公司主管们有约会吧?” 辜城北敷衍的摇了下头,一双好奇的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她。 “你还没碰到他对不对?”他猜测的问,要不然她的表情不会这么的平静。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道:“你今天精神真好。”因为照顾他至今,她很少碰到他一早就这么多话的时候,看来张妈的照顾比她周到许多,要不然他不会一大早便有这么好的精神。 辜城北投给她一抹微笑,正打算再开口对她说“当然,人逢喜事精神爽。”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门口处响了起来。 颜昕也听到了,转头望向房门口,发现一个小女孩从推开的房门后冒了出来,小小的身影迅速跑到辜城北的床前。 “爷爷,早安!”小蜜儿娇声地朝辜城北喊道。 瞪着眼前的小女孩,颜昕整个人僵住了。辜城北只有一个独生子,而会叫他爷爷的小孩除了“他”的孩子之外,不会有别人的了——是“他”的女儿! 颜昕的双眼不由自主的盯着眼前的小女孩,她有一张鼓鼓的粉嫩脸颊、长长如广告洗发精小飞柔的漂亮头发,她长得跟他有点神似,尤其是下巴和挺直的鼻子,至于其他的,自己只能说小女孩的母亲一定长得很美,才能生出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宝贝。 直到真真正正的看到他的女儿之后,她才知道死心和绝望是什么滋味,那是一种麻痹到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辜先生,请您先把药吃了,半个小时后我会端早餐进来给您。”颜昕职业化的开口,将手上的药与白开水先后交给辜城北吃下后,她木然的退出了房间,没再多看床边正以好奇的眼光盯着她看的小女孩一眼。 走到厨房将冷藏在冰箱内的各种医疗食品拿出来微波,颜昕有条不紊的替辜城北准备早餐,动作利落的犹如专业营养师一般,一点犹豫都没有。 她迅速有效率的做着每天例行的工作,之前的小插曲一点都影响不到她,她骄傲地想着。 微波炉以极小的呼呼声在厨房内运转着,颜昕目不转睛的看着食物在里头转呀转的,一圈、两圈……不知不觉间地在心里数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脑袋瓜有机会停止下来,不管是分配医疗食品的比例,或者是毫无意义的数数,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她害怕那些让她惊惧的思绪便会立刻侵占她整个人,就像这个问题,他女儿在这里,他不会也还没走吧? 二百七十八、二百七十九……微波炉在她数到二百九十三圈时“哔哔哔”的叫了起来,运转的声音亦随之停了下来。 颜昕毫无意义的继续数着数,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她戴上隔热手套将食品从微波炉内拿了出来,放实在先前准备好的餐盘上,当她端起餐盘转过身时,竟看到他就站在厨房门口,肩膀斜倚在门框上,舒适得好像他站在那儿一辈子。 血液在一瞬间褪下颜昕的头部,她的脸苍白得犹如她身后墙壁上的白瓷砖一样,三百零……她数到零几了?她的脑袋空白一片,呆若木鸡的僵站在原地。 “嗨,甜心。”辜停丰的肩膀离开了门框,站正身子以她记忆中惯有的温柔嗓音亲昵的对她打招呼。 颜昕呆愣的站在原地,绝望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她万万没想到会这样碰到他,而他竟说“嗨,甜心”,在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他怎么还能对她叫出这种称呼?他的甜心早已不再是她了不是吗? 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胸口加剧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以平静的表情面对她曾经深爱,甚至于仍然深爱的前夫。 “好久不见。”她以冷静的音调与他招呼道。 一抹愤恨闪过辜停丰的眼中,快得让颜昕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想自己是真的看错了,因为他温柔的嗓音再度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手上的东西是要给爸吃的吗?那是什么?”他盯着餐盘问。 “医疗食品。”颜昕呆愕了一下,然后以不带感情的声音答道,之后便目不斜视的端着它走出厨房,朝辜城北的房间走去。 即使不回头看,她仍知道一路上他都跟在她身后。 房门一开,看见他们俩一起出现在门口,辜城北苍老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诧异,却什么话也没说。 “爸爸。”看到父亲的出现,坐在辜城北床上的小蜜儿首先扬起童稚的嗓音朝他叫道。 辜停丰眉头一皱迅速地上前抱起女儿。“小蜜儿乖,爷爷生病了,你不能爬到爷爷床上吵爷爷喔。”他温和的告诫女儿,在望向父亲之际,迅速地收起眼中的哀伤,“爸,早。” 辜城北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瞄了瞄正忙着替他张罗早餐的颜昕说:“你见过我的私人护士了?需要我替你们介绍吗?” “不需要了。”辜停丰的嘴唇微微地撇了一下后,淡然的说。 见父亲正忙着从床上坐起,他放下怀中的小蜜儿,上前帮助父亲。 “我昨晚给过张经理电话,关于公司一切的业务问题,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处理,希望你能安心养病。”他一边帮着父亲,一边说。 “你那边的公事呢?”辜城北在他的扶助下坐靠着床头。 “自然有人会处理。”辜停丰将被单小心翼翼的拉上来替他盖好。 “我以为你说过你再也不管辜氏企业的一切。”辜城北盯着他说。 辜停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等你病好了,我会实现诺言。” “你是存心想把我气死就对了。”辜城北闻言怒不可遏的瞪着他叫道。 “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辜停丰直视着辜城北生气的脸庞硬声说,之后他退后一步牵起女儿的小手,“我带小蜜儿去吃早餐,你慢用。”说着便走出房门。 颜昕冷眼旁观着一切,虽然自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的犹如一个局外人,但内心里的疑问却愈来愈多。 他们父子俩是怎么了?在她记忆之中,他们父子的感情一向极好,即使以前有她横互在中间,也无法影响到他们的关系,怎么现在他对待他父亲的态度竟是这么的冷淡与……不敬?在他们俩之间曾经发生什么事吗? 视线由门口处转而望回呆坐在床上的辜城北,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与眼中隐藏不住的悔恨,一股油然而生的不忍让颜昕伸手轻触他一下。这是除了工作外,她第一次主动接触他。 她的触碰让辜城北有一秒钟惊愕的望着她,但下一秒钟却立刻恢复他惯有的严厉。“你干么?”他冷声问。 第三章 颜昕似乎被吓了一跳般的迅速缩回手,见他依然严峻的瞪着她,她忙不迭的替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早餐要冷了。”她指着他身前的早餐冷声回应。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辜城北依然又望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动手开始吃早餐。 至此,颜昕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他这种眼高于顶又势利的无情人,她实在不需要有妇人之心的。 从她嫁进辜家的第一天开始,她便因门不当户不对,既没傲人学历也没高明技能,又是个孤儿的理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他儿子面前,他勉强与她同处一室,然而当他儿子一不在时,他对她所有的不屑是连修饰都没有的全摊在她面前。 他甚至曾口不择言的指着她说她父母是小偷、是抢匪。可是即使如此,因为停丰对他的尊敬,她始终不曾对停丰说过什么,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 想起从前的委屈,她依然感觉到心酸,然而面对苍老憔悴的他,她却发觉自己根本恨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可怜他、同情他。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惟一的儿子却对他冷淡如冰,不管之前他们有什么误会或不愉快,停丰实在不应该这样子对他的。 颜昕默默的替辜城北按摩愈来愈少用的四肢以防他们逐渐萎缩,并在他闭上眼睛休息前拿药给他吃,等他睡着后她轻巧地退出房门。 而站在门外的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人,辜停丰正背靠着墙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颜昕视而不见的端着餐盘从他身边走过,他没拦她,却随后跟着她走进厨房。 不小的厨房因他的存在而突然变得拥挤,甚至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颜昕迅速地冲洗辜城北专用的餐具,一心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然而辜停丰却无情的挡去了她的出路。 “不要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因为那不是我愿意的。”他还未开口,她便忍不住尖锐地朝他冲口道。 她的话让辜停丰皱起了眉头,他伸手攫住她,坚决的双眼望进她满是惊惧的眼中。“有一些事我们必须讨论一下。”他冷峻的说,随即以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她拉往他的书房。 辜园中,除了他的卧房外,他的书房是第二个充满他们俩回忆的地方。颜昕心酸的想。 想当初嫁进辜家,因为公公明显的嫌恶,因为辜家媳妇不能在外抛头露面,所以她辞掉了护士的工作,成了名副其实的“闲妻凉母”。 白天停丰上班时,她就窝在书房看书,希望能吸收一些商业知识,才不会老被经商的公公瞧不起,而到了晚上他下班后,她则将累积一整天的疑问一古脑儿的向他倾倒,烦得他有时候甚至会和这些商业书籍吃味,劈哩啪啦的将它们全数封箱,扬言要卖给“酒矸倘卖呒”,弄得她又好笑又好气,最后只能用一夜热情去抚慰他。 明知往事不堪回味,颜昕却依然抑制不住的将目光移往墙壁上那一面书墙,寻找记忆中的书本。 “坐下。”辜停丰突然将她按入沙发中,自己则绕过办公桌坐入皮椅内,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直线,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明知道他正看着自己,颜昕就是不愿将视线从书架上收回,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留连在那些陌生的书籍上,他真的很讨厌她不是吗?他竟然抽光每一本她珍爱的书籍,那些书现在躺在哪里?垃圾堆?或者它们早已化成纸浆变成另一本书?五年了,这种机率并不是不可能。 “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他轻松地问道。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当他以这种声调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再漠视他,所以即使尚未有心理准备,颜昕还是硬着头皮将游走的视线拉了回来,笔直的望向他。 “你怎么能?”四目一相对,辜停丰立刻忍不往尖锐地朝她问道,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想好久好久。 “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辜停丰咬牙迸声问,声音与先前在厨房时的温柔嗓音截然两极化,如果厨房的她是他的爱人的话,那么现在的她无非就是他的仇人。 即使身心早已伤痕累累,辜停丰含恨的态度与语气依然彻底的伤害颜昕。 原来她真的不该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原来他真的那么厌恶再看到她,可是他以为这是她自愿的吗?若不是他父亲以下流的手段威迫她,她根本没想过要回来这个伤心地,面对他这个无情人,他真以为她是自愿的吗? 她承认自己依然深爱着他,但是那绝对不是无怨无悔的爱,对于他,如果说爱比海深的话,那么在惊见他的那一刹那,她也记起自己对他的恨也是比海深。 最爱她的人伤她最深,时间过了五年,她至今依然无法了解他当年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无情,在她最痛苦、最需要有人安慰的时候狠狠地捅她一刀,断绝她所有的希望与生路,而今天重相逢,他却扮演起受害者的角色,对她疾言厉色,他怎么可以、怎么能? “我恨你。”她无情而坚定的陈述心中对他的心情。 “那又为什么回到这里呢?”他冷笑问,看她没有回答,他便替她说出答案,“是因为那个姓李的不是吗?” 他也参与了那挽救那项威胁她的计划吗?要不然他怎么知道。颜昕怀恨的瞪着他。 “真的是为了挽救你男朋友的公司?可见他的床上功夫一定很好,才会让你这么为他卖命。”辜停丰冷冷地瞪着她嘲讽道。 伤痕累累的心再添一刀,这对于早已痛到麻痹的颜昕应该不会有所感觉,然而她依然忍不住的畏缩了一下。 望着他充满嘲讽的脸,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难道说她报恩也有错吗?为什么他要将她讲得那么不堪? “你把我拉来这里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她木然的看着他问。现在不管他对她说什么,她再也不会感到受伤害了。 “我要你马上离开这里。” 意外的看着他,颜昕一时间搞不懂他到底有没有参与那项计谋,但是这也不打紧,结果正如她意。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她的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嘲弄的微笑,“谢谢,我求之不得。”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在伸手握住门把的那一瞬间被一股野蛮的强大力量给拉了回去。 “我改变主意了。”他的五只手指毫不留情的掐陷在她的手臂上,皮笑肉不笑地对她咬牙道。 颜昕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任他粗鲁的再将自己拖回沙发上坐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差一点就中计了。”他冷笑的坐入她对面的沙发,话中有话的看着她。 颜昕一副依然故我的样子,反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知道自己永远斗不过他们父子,除了消极的听命于他们,根本没有其他生路。 书房内沉静了好一会儿,辜停丰突然轻笑起来。“你有必要对我摆出这么一张漠然的脸吗?好歹我们是对夫妻……” “那是曾经。”颜昕冷漠的打断他。 辜停丰的双眼在那一瞬间有如千年寒冰般的冰冷起来。 “是呀,早在五年前你就已经签下离婚协议书,我怎么可以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还好你记得清楚。”他嘲弄的盯着她道。 颜昕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她一点也不想想起五年前签下离婚协议书时的事,她故意扯开话题,“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如果没事,我可以离开了吗?” “这么急干么?”辜停丰双手交叉,好整以暇的靠向沙发背。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么久不见,叙叙旧不为过吧?” “叙旧?改天吧,我还有事要忙。”颜昕才站起身来,他的命令已鞭及至她。 “坐下!”他一顿,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还是你要我起来用请的?” 好女不与男斗,颜昕僵直的坐回沙发上。 “你看起来跟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他灼热的目光逡巡她的全身。 你也一样,颜昕差一点就这么回答他。她不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都已经是个三十四岁的大男人了,为什么看起来却依然像二十五岁时那般潇洒不羁、充满帅气,或许是他老婆有一套吧,能让他永保年轻。 “还记得以前在这个书房的时候,你老爱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吗?”他喃喃地问。 她怎么会不记得。 “我还记得那时候的我差点没被你烦死,天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经商起了兴趣。” 兴趣?原来他至今依然不知道她当年所受的委屈。 “不过现在看来,你真有先见之明不是吗?” 怎么说?颜昕听得一脸疑惑。 “一离开我就用上这项技能,李皓英真懂得享受‘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句至理名言,你说是吗?” 那恨然的语气让颜昕不由自主的望向他,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的眼中闪着深沉的伤痛。 是她的错觉吗?不,那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在意她将由他身上所学的商业知识运用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辜氏企业,她霍然有种变态的冲动。 “没错,他是很享受。”她扬起唇角告诉他,就见他突然抿紧了嘴唇。 活该!每次都是他在伤害她,偶尔让他受受伤其实也不错。她恶劣的想道。 “想必,这种享受在床上也一样喽。”他尖酸的盯着她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得意在一瞬间变成了错愕。 辜停丰唇角一扬,嘲弄地说:“经过我的调教,床上处女变床上荡妇,对坐拥其成的他难道不是一种享受吗?” 颜昕突然感觉胸口被某种疼痛扯裂,难受得让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竟然这样说她,床上的荡妇,这就是他的真心话吗? 血色从她脸颊褪去,嘴唇也开始发白,虽然她极力的控制,但不舒服的感觉却无法抑制。 “你怎么了?”辜停丰感觉不对劲的直起身问道。 颜昕没有回答他,呼吸的频率却愈来愈紧促,脸上一片痛苦。他怎么可以这样毁谤她,怎么可以? “颜昕、颜昕。”辜停丰再也顾不得内心所有的怨恨,迅速冲到她面前,一脸焦急的抓着她的肩膀问,而她却只是睁大着双眼瞪着他。 “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颜昕张开口继续拚命呼吸,好似下一刻就要窒息般。 “张妈、张妈!”看着她愈来愈不对劲的反应,辜停丰终于抑制不住的朝门口大声狂喊,“叫张医生来,快去叫张医生来!” 阵痛的时间比预产期早了一个礼拜,由于停丰正在香港洽谈生意,张妈外出买菜,家里只剩下她和正打算到公司上班的公公,颜昕面无血色的扶着楼梯把手艰难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爸、爸,”她虚弱地叫着已经走到大门口的公公告诉他,“我好像要生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混乱,她被扶进车后座送往医院,但医生说产道开口还不够大,叫她去爬楼梯,上、下、上、下,她咬着牙在一次次的阵痛中不断地爬着楼梯,不知道来回爬了几次后羊水突然破了,她被紧急推进生产室,然后接下来便是永无止境的疼痛。 “孩子不肯出来。”她隐约听到有人紧张的这么说。 “再试一下,如果不行准备开刀。”另一个比较严肃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用力,再用力一点。” 不,她好痛,她不要再用力,她不要生了。停丰、停丰,你在哪里?接着一阵撕裂的剧痛突然攫住了她,她失去意识,也失去疼痛。 醒来时,颜昕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然而下体的疼痛却让她立刻想起她到医院来生产,她的孩子呢?是男?是女? “你醒了。”一个刚推门而入的护士道。 “护士小姐,我的孩子呢?我可不可以看看孩子?” 她想看看孩子长得像她还是像他,还有,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他们始终没有问过医生孩子的性别,因为他们觉得这也是一种期待。 “这……”护士小姐突然犹豫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不能抱他过来,那我可以去看他吗?”她强忍着下腹的疼痛准备下床。 “不不不,你还不能下床。”护士小姐急忙阻止她道。 “我知道我可以的,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颜昕抬头坚强的对她微笑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 “这……你先躺下好不好?” “我真的没事,我知道自己可以下床的。”颜昕摇摇头坚决的说,“我要去看孩子。” “根本用不着看。”忽然从门口处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 “爸。”颜昕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公公。 “你先出去。”辜城北对房内的护士说,然后走进病房内。 “爸,你看到孩子了吗?是男的、女的?长得像停丰还是像我?”颜昕开心的问道。 辜城北冷冷地看着她,沉声地说出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恶梦,“死都死了,你叫我看什么,尸体吗?” 时间犹如突然停止一般,世界上所有的机能也都跟着不再运转。颜昕愕然的望着他,心跳、呼吸,甚至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他说什么?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你生的孩子已经死掉了。” “不,不可能的。”她茫茫然的摇着头道。 “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不可能的。”辜城北冷血的说,“我就说你根本是一无是处,现在竟然连生个孩子都生不好,我倒要看看停丰回来还有什么话好说!”说着他瞪了她一眼,愤然的挥袖离去。 不,不,不可能的,孩子不可能会死的,前一分钟,甚至是前一秒钟她都还感觉到,孩子在她肚中顽皮的踢打着她,孩子不可能会死的! “不,不,不——”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将门外的护士引了进来,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护士将她压制在床上,然后给了她一针镇定剂之后,她便沉沉的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当她醒来,便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瞪着天花板,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动也不动的姿势维持多久,直到有人推门而入,她才转过头,轻声的问:“我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进门的护士呆愕了一下后,僵硬的朝她点头。 从此颜昕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式的过着日子。三天后辜城北带了张离婚协议书,说明是辜停丰要给她的,要她在上头签名盖章,她才再度开口。 “我要见他。”她不相信他会这么无情的要与她离婚。 “他不想见你。” “不可能!” “你以为我会拿根绳子将他的手脚绑起来,不让他来看你吗?”辜城北冷哼道,“他前天就已经从香港回来,如果他要见你,你认为他会到现在都不来看你?” 辜城北说的事实让颜昕顿时心寒了起来。是呀,他前天就该从香港回来了,怎么一直都没来看她,难道说他在怪她没照顾好他们的孩子吗?他在怪她吗? “拿去,快点把名签一签,你的东西我下午会差人送来给你,当然,医院里的花费我会顺便将它结清。”辜城北将离婚协议书推给她说。 “我要见他。” “拿什么见他?孩子的尸体吗?”他无情的嘲讽道。 颜昕脸上的血色尽失,哀痛的神情再次覆上她的眸子。 “不要自取其辱了,停丰现在对你的恨是你所想像不到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有多期待你肚子里的孩子,结果你给了他什么?” 泪水滑下她的脸颊。 辜城北撇了撇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戒指丢给她。“这是他要我还给你的。” 颜昕从被单上拾起那只不值钱的银戒,终于绝望的呜咽出声。“他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这只银戒是他们交往后的第一个信物,虽然不值钱,他们却曾对它许下一辈子的承诺,而他现在竟然将它还给她,他真的不肯原谅她害死他们的孩子,即使她根本不是有意的。 “真高兴停丰终于想通了,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你。”辜城北在一旁落井下石。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先警告你一件事,丽心园的土地所有权状现在在我手中,如果你以为再来纠缠停丰就能让他回心转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留情的。你好好想一想,明天早上我再来拿离婚协议书。”说完,他如战胜者挺着胸,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颜昕的心碎了,她的世界瓦解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掉了多少眼泪,只知道她将那只银戒套进自己的大拇指,将中指的白金钻戒取了下来,压在不知何时填好的离婚协议书上,然后穿过医院冰冷的长廊,步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雨,由天上降下来淋得她一身湿,却冲洗不去她内心绝望的感受;风,从四周向她吹来,却吹不干她眼眶中的湿润。 她不断地走着,却仿佛走不尽无边无际的长路,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才感到一种近似解脱的快感。 “医生,她醒了。” 远方的声音让颜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四周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布置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然而从床边罩过来的那一张脸,顿时让她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 “颜昕。”辜停丰一脸焦急的望着她叫道。 这是他们的房间,颜昕惊愕的发现到,不,正确点来说这是他们以前的房间,现在是他和他妻子的房间,而他竟然将她带到这个地方!她倏然想从床上起身。 “不,别动。” 他伸手阻止她,灼热的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点燃令她熟悉的思念,更点燃一股她从未知晓的嫌恶,她不要他用碰过别的女人的手碰她,她不要! “放手!”她冰冷的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比往常还要尖锐。 看着她憎恨的眼神,辜停丰的表情慢慢地从焦急变成冷漠,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在她起身准备下床前冷峻的开口。“张医生有话要问你。” 呆愕的僵在床上,颜昕第一次注意到房间内除了他们俩外还有个第三者在。“张医生?” 张医生,辜家的家庭医生,在辜城北的主治医生到家中看诊时,他也曾经随行来过几次,所以她认识他。看到他,她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羞赧之色,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颜小姐。”张医生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与她打招呼。 对于横亘在他们俩之间的暗流,他想装作看不见都很难,他忍不住猜想,他们俩以前就认识,要不然以颜小姐担任辜老先生的私人护士一个月的时间,停丰又不住在这里,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暗潮汹涌? “张医生,你不是有问题想问她吗?”看着张医生呆呆地望着她,辜停丰忍不住尖锐的提醒。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医生脸上的不自然在一瞬间被专业的精明所取代,他挂起脖子上的听诊器,坐进床边的椅子,动手替醒来后的颜昕复诊。 “吸气、呼气。再来一次。” 颜昕不自觉的照他的话做。 “你有气喘病吗?”拿下耳朵上的听诊器,张医生微蹙眉头的盯着颜昕问道。 “我说过了她没有!”辜停丰忍不住插口道。 不知道张医生到底在蘑菇些什么,自己要知道的是她刚刚差点引发自己心脏病的恐怖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干么一直拿气喘两个字来做文章,她根本就没有气喘这个毛病,自己又怎会不知道呢! “有。”颜昕沉默了一下后回答,惊得一旁的辜停丰顿时难以置信的瞠大了双眼。 “有?!为什么你从来不曾告诉过我!”他怒目瞪视的朝她吼道。 张医生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的气喘病并不是先天的对不对?”明人眼前不说暗话,面对着张医生颜昕只能老实的点头。 “这到底是见鬼的怎么一回事,你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有气喘病,你给我说清楚!”辜停丰怒吼道,仿佛她并不是自己的主人,他才是,而她则必须为没照顾好自己向他负荆请罪。 他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颜昕瞪着他脸上忿怒的表情想道。 “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张医生问。 “没什么,只是一次感冒留下的后遗症罢了。”收回停在辜停丰脸上的视线,她轻描淡写的回答。 “从感冒演变成气喘,可见那场感冒很严重。” 颜昕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再严重我现在都已经没事了,不是吗?” “没事?那半小时前是怎么一回事?”辜停丰嗤之以鼻的吼道,他的怒气一直未消,事实上它还有愈来愈扩大的趋势。感冒变成气喘?肺炎他倒是听过,气喘?她见鬼的这些年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颜昕再也受不了了。她瞪向他冷嘲热讽的说:“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病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发什么脾气?别告诉我你这叫关心,我承受不住。” 辜停丰有那么一秒钟抿紧了嘴巴,但下一秒钟开口道:“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别人?我不知道你这个私人护士到底是怎么当的。” “如果你觉得我这个私人护士不尽责,你大可把我辞掉,”颜昕平心静气的回道,“我求……我无话可说。”她及时将“求之不得”四个字改成无话可说,毕竟还有张医生在,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和辜家曾经有过的关系。 辜停丰怒不可遏的瞪着她,而她也不甘示弱的迎视他的怒视。 张医生来回看着怒气一触即发的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话才对。 “其实颜小姐的病并无大碍,只要平常情绪稳定,生病感冒的时候在轻微发作时治好,不要让它太严重引发气喘就行了。” “这病难道不能根治吗?”辜停丰无法阻止自己开口问。 张医生有此迟疑的说:“当然,如果慢慢调养,时间久了它都不曾复发的话,那么……” “我的气喘能不能根治很重要吗?”颜昕忍不住迸声道。他凭什么表现出一副关心的样子,病是她的,即使她因此而病死也不关他的事,他又何必在那边猫哭耗子假慈悲? “放心,它并不是传染病,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替你们家带来病菌的。”她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 辜停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反讽道:“我担心的是,这样的你会影响到照顾我父亲的工作,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我不介意你将我辞掉另请高明。” “你以为我不想吗?”辜停丰再也抑制不住怒气的冲口道,随即又立刻恢复自制,冷漠的眯眼看她,“不过很可惜,我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是不会中计的。” 颜昕耸耸肩,“反正决定权在你。”说着,她便下床站了起来。 “你要干么?” 他的声音中可有一丝紧张?她大概听错了。 “为之前白吃的午餐付出代价呀。”颜昕看了他一眼后,自嘲的回答。 辜停丰没理她,却将注意力放在张医生的脸上,“她可以下床了吗?” 张医生犹豫了一下对他点点头。 颜昕微笑,笑意却丝毫没有传进她眼中。“那么对不起,容我有事先行告退”。 张医生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后几步让她过,而辜停丰这么看着她挺直背脊越过房间消失于门外,他感觉自己气得内伤。 既爱她又恨她,辜停丰始终无法形容出自己对颜昕的感情。 五年前从香港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准备实践他的允诺,陪她进产房时,却发现她早已意外产下一女,而且还莫名其妙的留下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给他。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变成一片不见天日的黑,而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逼迫得他几近崩溃,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即使没赶上她的生产,无法实践他当初她的承诺,她也用不着以如此激烈的行动来表示抗议吧? 他为自己叫屈。 辜停丰不理会在一旁冷嘲热讽的父亲,因为他始终都知道父亲对于颜昕的出 身颇有微词,认为她根本就配不上他,但是爱情这种东西跟配与不配有什么关系,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不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吗?所以父亲对妻子的微词,他向来都将它当作耳边风。 从香港返抵家门不过十分钟,连椅子都尚未沾臀他便马不停蹄的奔出家门,稍微冷静下来的辜停丰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一个抗议,一待他找到她之后便能床头吵床尾和。 怎知他跑遍了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丽心园、她朋友家、她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者她曾经说过要去的地方,他就是找不到她,她就像小孩子玩吹泡泡游戏所吹出来的肥皂泡一样,留下令人忘怀不了的短暂美丽后,即毫不留恋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不着她,他的心几近停摆,一个刚生完孩子、身上没钱、又没人倚靠的她会去哪儿呢?她真快把他急疯了! 每天他寝食不安,几近崩溃的四处找寻她,然而天地之大,想找一个人好比是大海捞针一般。 而且在警察局以“夫妻吵架”之由拒绝帮他寻人开始,辜停丰便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中,丝毫没想到利用最擅长找人的侦探社,直到父亲将一叠白纸黑字的报告丢到他面前,他这才知道自己真是个呆子、傻子、蠢蛋、白痴…… 在他为她废寝忘食之际,他深爱的妻子却正与情人打得火热,甚至同居在一起,每天甜甜蜜蜜的同进同出。他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白纸黑字可以杜撰,但是亲眼所见的却是无法磨灭的事实。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在那一刻深深地体会到了。 当一个人对爱变了心,即使将全世界捧在手里送到她面前,对方也绝对不会希罕的多看一眼。辜停丰深深地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将仅存的自尊保留下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因为忍受不住待在曾与她一同生活的空间里,他毅然决然的带着女儿离开台湾,而且一去便是三年,即使他后来回国,也绝口不再提起有关她的事。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又出现,在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为什么?辜停丰将握紧的拳头用力的捶入床垫中,无声的间着。 因为辜停丰带着小蜜儿重返辜园居住,颜昕的生活顿时变得草木皆兵,无时无刻都谨言慎行。 早上,在他未出门上班前,她不敢走出房门以免撞见他;晚上,当他下班回家后,她又得小心翼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避开他;至于白天他在上班时,因为还有他的女儿在,她更是无法放松自己。 第四章 对她而言,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怀想自己在五年前失去的孩子,是最痛苦的折磨,所以在辜园内她所要避的人不只有辜停丰而已,还有他那个活泼好动、无所不在的女儿小蜜儿。 那天下午,当颜昕做完一切分内事退出辜城北的房间后,她原本是想直接回房间看书的,怎知却突然被窗外明媚的春光所吸引,改而走出大门,循着庭园内的石板小径进入如桃花源般的人工谷中。 假山假水造出来的美丽景致一点也不虚假,颜昕坐在谷中的石椅上,悠然地欣赏四周的假山流水,享受着被自然拥抱的畅然。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呆坐了多久,直到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介入她的宁静,她才蓦然惊醒过来,但却已来不及躲避这些日子她极欲避开的人之——小蜜儿。 “阿姨。” 颜昕僵着背脊,不自觉的闭上双眼,一颗心直往下沉。 “阿姨,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么呀?”正和阿珠玩躲猫猫的小蜜儿见到她一个人呆坐在庭园中,忍不住好奇来到她身边问,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躲给阿珠找这回事。 颜昕张开眼,被近在咫尺差一点没亲到她脸颊的小脸吓了一大跳。 “嘻嘻。”像是恶作剧成功般的,小蜜儿顿时嘻笑出声。 “还是爸爸最厉害,只有他不会被我吓到。”她露齿笑道,一脸与有荣焉的得意样,简直和辜停丰如出一辙。 颜昕不悦的抿紧嘴巴,她想到孩子长得就算再像他,毕竟还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而不是他和她生的。 “对不起。”像是意识到她的不悦,小蜜儿赶紧收起脸上的顽皮笑容,一本正经的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请你不要跟爸爸说小蜜儿是个坏小孩,我不是坏小孩。” 看着眼前长得不像他,但一举一动的神韵却又都透露着她是他女儿的事实的小女孩,颜昕心痛得几乎要昏厥。为什么她不是自己和他所生的孩子?她长得是那么可爱漂亮,又那么的讨人喜欢。 她实在无法冷静地面对这小女孩,颜昕倏然起身准备离去,未料到手会突然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给拉住。 “阿姨,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颜昕低下头,看到的是小蜜儿那张因强忍着泪水而扭曲的小脸,她想离去的脚步顿时如长了根般的连动也动不了。 “你不要讨厌小蜜儿好不好?”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小蜜儿那粉红色的脸颊,她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颜昕。她好喜欢这个漂亮的阿姨,她不要阿姨讨厌她。 “对不起,”颜昕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替小蜜儿拭去脸上的泪珠,“阿姨没有讨厌你,阿姨只是……”她的后半段话梗在喉间说不出来,她不忍心伤害这么纯真的小天使。 “不要讨厌小蜜儿,小蜜儿好喜欢阿姨喔。”小蜜儿张开手搂着她的脖子说。 小蜜儿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颜昕惊愕的僵直了好一会儿,她不自在的拿下脖子上的小手,强迫自己面对这张她不愿意面对的小脸。“告诉阿姨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好漂亮。”小蜜儿先是朝她一笑,然后稚气的回答她。 呆愕了一秒,颜昕忍不住泛出一抹苦笑,小蜜儿却一本正经的继续对她说:“我告诉你喔,我幼稚园的小美老师也很漂亮,是全幼稚园最漂亮的老师了,小蜜儿很喜欢她,可是你比小美老师还要漂亮好多,所以小蜜儿更喜欢你。” 颜昕笑不出来,虽然她很想笑。她不要小蜜儿喜欢她,即使那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可能一转个身就忘记了,但她还是不要小蜜儿喜欢她,因为她是绝对 不会去喜欢小蜜儿的。 “小蜜儿,原来你躲在这里。” 阿珠的出声打断了她们之间意外的交集,颜昕起身,朝阿珠点个头之后,未再多看小蜜儿一眼便迅速地举步离去。 隔天下午,当颜听从辜城北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小蜜儿几乎在她还没看到自己之前,便已朝她飞奔而来,然后不管她是要走到厨房寻找正忙于家务的张妈,或者走上二楼回房间,小蜜儿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她身后。 “小蜜儿,你不要跟着阿姨好吗?”在进房门前,颜昕终于忍不住地开口。 “我好无聊喔。” “阿珠呢?” “张奶奶说她做到昨天,所以今天是张爷爷去接我下课喔。”小蜜儿神秘兮兮的告诉她。 “为什么阿珠不做了?”颜昕皱眉问,但一问出口就忍不住在心里直骂自己笨,小孩子哪会知道些什么。 可是小蜜儿真的回答她。“因为爸爸说家里已经有人可以照顾小蜜儿,所以阿珠就不用来了。”小蜜儿似懂非懂地转述辜停丰昨晚告诉她的话。 阿珠是他们父女俩独自住在外头时,辜停丰特地请来照顾小蜜儿的保母,他们搬回辜园时她便跟他们一起回来这里。 爸爸说?那么阿珠不做是他的意思喽,颜昕皱眉忖度着。已经有人可以照顾小蜜儿,他所指的人是谁?难道是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妻子终于要出现了吗?颜昕因这个想法而整个人僵住。 从他们父女搬回辜园住。转眼间已过了一个星期,然而她始终觉得奇怪,为什么就是不见他的妻子、小蜜儿的妈妈出现。曾经她很想开口问张妈,但话却往往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吞了回去,毕竟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这个外人多嘴些什么? 不过没有问并不表示她没想过,而在她千奇百怪的想法与揣测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小蜜儿的妈妈是个能力卓越的职业妇女,在这段缺席的时间里,她正在世界某个地方出差,所以才无法与他们一起搬回辜园住。 当然,她会这样想并不是没有她的理由,就最重要的一点,辜城北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他媳妇这点来看,他并不喜欢他的媳妇,所以她有可能是个职业妇女,因为辜家不成文规定之一,辜家媳妇绝对不准在外抛头露面。 有点可怜这个女人,却又忍不住嫉妒她竟然能让停丰这个孝子搬出辜园,想当初自己做辜太太的时候,他连替自己抗辩都不曾有过,更遑论为自己搬出辜园。 不过讲句公道话,她逆来顺受、从不抱怨的性子也有错,没有她的抱怨,他哪来的抗辩呢? 往事已矣,她现在想当初有什么用呢?辜太太早就不是她了。 苦涩猝不及防的再度从颜昕心底升了起来,她不太舒服的说:“小蜜儿最乖了,去找张奶奶好吗?” “我不能跟着你吗?”小蜜儿的眼睛张得大大的,充满了冀望。 “阿姨要回房间了。” “我不能跟你进去吗?” 颜昕摇摇头,“阿姨想睡觉。” “我可以唱晚安曲给你听,而且保证不会吵你。”她天真的说。 “小蜜儿……”颜昕不知道要如何说。 “真的不行吗?”意识到她的为难,小蜜儿小小的脸上满是失望,小小的肩膀慢慢地垂了下来,“那好吧,我到客厅去等爸爸回来。”她转身走开。 看着她孤零的背影走在长廊上,颜昕再也忍不往的在她弯进转角前出声叫住她。“等一下,小蜜儿。” “阿姨?” “如果……”她犹豫了一下,“如果你真的会唱晚安曲给我听的话,来吧。” “我会,我会。”小蜜儿拼命的点头,兴高采烈的往回跑向她。 之后,颜昕便深刻的了解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因为自这天之后,小蜜儿只要从幼稚园一下课回家,便开始待在她身边打转,直到辜停丰下班回家,或者累极睡着,她才得以获得自由。 辜停丰一回到家,探视过入睡的父亲后,开始寻找亲爱的女儿和她的踪影。 自从重返辜氏企业接手公司一切营运决策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用,不过即使如此,颜昕依然有办法钻进他繁忙的思绪中,霸占他全副的精神,让他不得不想她。 想她,是为了恨还是爱呢?辜停丰整理不出自己五味杂陈的思绪,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的感受,如果他能诚实一点的话,那么他会承认在他心中对她的爱远比对她的恨深上许多。 可是要他承认自己欺骗了自己五年……好吧!他承认,如果她没有再回到他的生活中的话,他是可以做个缩头乌龟继续欺骗自己过日子,但是再次见到她之后,他就知道这五年来他根本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对她的爱。 他想念她的美、她的媚、她的吟喔、她的爱语,他根本不曾忘记过她的一切。可是相对的,每每一想到她,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背叛,想起她和别的男人相依偎。 他是如此的恨她,又如此的爱她,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能碰她,这简直就快要把他逼疯了。不过幸好有繁忙的工作可以分散他的精力,否则的话,天知道他可能早就忍无可忍的对她霸王硬…… 大话甚至还没说完,他的下体便像要拆他台般的突然挺立,只是眼前的这一幕比他体内的欲火更让他的内心波涛汹涌…… 这是一幅以天使为主题的图画,画中有两个天使,一个美丽的大天使,一个可爱的小天使,两个天使亲密的拥在一起睡觉,脸上的表情就像得到全世界的幸福一样满足。 辜停丰看着这美丽温馨的情景,站在床边好半晌都忘了动。 其实这些日子来,他虽然忙得几乎要抓狂,但却始终不忘抽出时间问小蜜儿她眼中的美丽阿姨对她怎么样,结果不问还好,愈问他是愈生气,因为颜昕根本理都不理女儿。 五年来他一直不愿相信她会是那种狠心的女人,抛下刚出生的女儿连问都不问就转头离开,但是后来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人生气的事实,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爱极小孩的小女人了。 从怀疑、不可置信到心灰意冷,最近他不再问女儿关于她的事,但是她们母女俩却突如其来的给了他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她终于决定要回到他们父女俩身边了吗? 抑制不住如火山爆发般激烈的情感与欲望,辜停丰倾身吻她,从轻试浅尝到倾注所有的思念与热情。 睡梦中的颜昕发出愉快的叹息,她以为她又梦到五年前和他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现在的她也只有能在梦中拥有他了。她伸手紧紧地攀住他,热烈的回吻他。 她的回应让辜停丰几乎要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多久了?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拥抱她,可是拥抱她的感觉却一如深刻在他心中的记忆一样美好。他灼热的唇从她唇上逐渐往下移,寻找在她颈部的敏感地带。 “丰……”依然紧闭着双眼的颜昕忍不住呻吟出声。 辜停丰微微地抬起头,满意的笑容自他唇边扩散开来,但却不经意瞥见熟睡女儿的面容。 该死的,他差一点就忘了这是小蜜儿的房间! 他的短暂离开让颜昕攀在他颈背后的双手不满的用力将他压回。 笑意再次从辜停丰的嘴边咧开,他用力的吮吻她,饥渴得犹如沙漠中的旅人般急切,却还是不忘此地不宜久留,所以在热吻颜昕的同时,他拦腰将她抱起往隔壁他的房间走去。 颜昕以为自己在做梦,自从离开他之后,她曾经无数次梦见与他亲热,他都会用轻轻的吻将她由睡梦中唤醒,熟悉的气息让她即使没有张开眼睛也知道是他,亲吻由浅至深,热烈得让她伸手用力的攀住他,回应他的需索。 有时候欲望的火焰燃烧得太快也太猛烈,他们便会在书房的沙发上缠绵,仿佛天地只为他们两人而设,渐褪衣衫至裸裎相见;有时候他则会像是要折磨她似的抱起她,一边狂吻她,一边慢慢走向他们的卧房,再将她放进床铺狂野的与她厮磨,他们的性生活美好得根本不像真的。 感觉到背部接触到床面,然后整个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中,接着他压在她身上,颜昕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既有点期待待会儿的美梦,又害怕下一刻就会从梦中醒来。 当他的唇蜿蜒的滑下她的颈部,找到她的敏感地带后,她立刻忘了所有的害怕,尽情享受逗弄的欢愉。 理智慢慢地重回到颜昕的脑袋,她震惊得僵直身体,推开他,然后滚下床。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不。”辜停丰在她滚下床的前一刻拉回她,并用身体将她整个人定住,“别又想从我身边逃开。”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哑声说。 “放开我。”颜昕挣扎的求道。 “不。”辜停丰毫不考虑的回答,感觉自己的身体已再次为她的柔软而亢奋了起来。“你感觉不到我还想要你吗?”他哑声问。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颜昕僵硬的质问他。 “怎么做?这样吗?”他轻轻的磨蹭她,令颜昕忍不住的倒抽一口气。 “别这样!”她尖锐的叫喊,一边拼命的尝试着要避开他敏感的碰触,却适得其反的让两人的摩擦愈来愈火热。 辜停丰呻吟出声的伸手制住她的动作。“别动!除非你想我立刻进入你体内。” 颜昕根本不理他,反倒挣扎得更厉害,当然她也立刻领悟到不听话的后果,让她几乎因承受不住而惊喘出声。“不——” “我警告过你。”他哑声说,因知道她的感受而停在她体内静止不动。 “拜托。”她声音紧绷的求道,却不知道自己是求他放过她,还是求他赶快结束这折磨人的痛苦,或者是沮丧。 她收缩肌肉的反应让他开始慢慢地在她体内温柔地动起来,“你不觉得我们的身体跟以前一样契合,一点都不像曾经分开过五年的样子吗?” “我恨你。”无法控制身体对他的回应,颜昕以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 “不,你不会,相反的,你一向都告诉我你爱我。”他带着嘲弄的语气凝视她,与她做爱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我……我恨你。” “我们试试看就知道了。” 突然之间,他们的位置倒了过来,处于下位的颜昕突然被整个翻身过来,跨叠在辜停丰身上,而他正以性感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顶向她,炽热的双眼清楚的说明他的企图,他正以她最爱的做爱姿势瓦解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天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愉悦的感觉慢慢地主宰她的身心。 她的呼吸渐渐的急促并娇喘起来,在他身上起伏的动作也愈来愈狂野,而时间就像回到五年多前,他们依然热恋、深爱着对方的时候。 “我爱你,丰。”高潮的那一瞬间,她在自然而然的倒卧在他身上时脱口而出。 辜停丰没有说话,只是拥着累极的她,带着满足的微笑与她双双沉入睡梦中。 早上醒来时,颜昕已不在他身边,吃早餐时,她更是躲得不见人影,但辜停丰却因欲望获得满足而心情愉悦,自始至终唇边都噙有一抹浅笑。 她依然还是爱他的不是吗?而且她的反应与五年前和他在一起时无异,如果这些年来她真的和那个李皓英有什么亲密关系的话,他怀疑她那句“我爱你,丰”会说得那么自然。 看来他有必要把这个谜团给弄清楚,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再抱她一次、两次,或是三次……可耻,辜停丰,你昨天晚上才连续要了她许多次,而最近的一次还是离现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清晨,你现在竟然又再想着要她,你这会不会太可耻了些?不过,可耻就可耻吧,反正他就是想要她。 隐隐听到汽车引擎声由近而远,颜昕终于忍不住的走到窗前拨开窗帘,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大门前。 唉,他终于走了,可是她躲得了一时又要如何躲一世?更何况他们现在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双手环胸的抱住自己,却感觉到他昨晚的拥抱,怎么会这样?她不该再对他有所依恋的,可是被他抱过的身体是那么的敏感,他的气味在她冲过澡后还是浓厚地袅绕在她四周,不该这样的! 甩甩头走到衣柜前换衣服,却在脱下身上的睡衣时,看到镜中自己的胸前留有他的吻痕,才被甩开的他无声无息的再次占据她所有的感觉与思绪,老天,怎会这样?五年来的努力难道真敌不过他一夜的拥抱吗? 颜昕,你清醒一点,难道你忘了他现在是个有妇之夫吗?不,她没忘,可是她也忘不了自己曾经是他的妻子,而且她至今还深爱着他的事实。 深爱着他?那他呢?想想他背叛你,另娶了别的女人为妻,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的事实,你如果聪明一点的话就不要再沉溺下去了。 沉溺?不,她没有沉溺,她只是……只是爱他爱得不可自拔,甚至愿意当他的情妇,他婚姻里的第三者…… “不!我没有,我没有!”颜昕惊慌的大喊出声,却被自己激动的嗓音吓了一跳,她抬起眼,与镜中苍白人影的眼眸交会,对方正以一脸茫然又无助的表情回望她。 “不,我从来没想过,我……”镜中人闭上了嘴巴,房内企图解释的牵强语句也随之消失。 泪水滑过镜中人的脸庞,却湿了她的脸颊。 她从没想过吗?是的,如果这句话是在昨天说的,她的确可以俯仰无愧,可是现在,她还觊觎能再次躺在他温暖的怀中,她该如何解释自己不是他婚姻里的第三者? “颜小姐?” 房门外突然响起张妈的声音,吓得颜昕反射性的以衣物挡住胸口上的那个吻痕。 “有什么事吗?张妈。”想起她有将门上锁的习惯,她稍稍松了口气。 “没什么,”张妈在门外说,“我只是想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起来?” “喔,我正准备换好衣服就下去。” “是这样喔,我想跟你说老爷已经醒了,还有我要去市场了。” “好的,我知道了。” 正要走开的张妈突然又回头道:“对了,你的早餐在电锅里温着,记得要吃。” “谢谢。” “还有,千万记得那杯退火的凉茶也要喝,不要浪费我熬了这么久的苦心。” 颜昕应允的说:“我会的,谢谢张妈。” “别谢我,这是、这是应该的,毕竟你这么用心地在照顾老爷。我走了。” 听着张妈的脚步声远离后,颜昕几乎虚脱的跌坐在地板上。她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忘了自己在辜园里的身份——辜城北的私人护士,为了私事忘了正事,如果她还是医院里的护士的话,早就被人革职了。 无力的摇摇头,她苦笑的从地板上撑起身,对着镜子拼命拍打自己的脸,让它稍微增添一些血色,再换上工作服后走出房间,她希望辜城北不会饿得对她大发脾气才好。 因为心不在焉,再加上脸色明显不好,颜昕被辜城北训了一顿后,便被赶回房间休息,而她的工作则由张妈帮忙。 回到房间的颜昕无所事事,原本想以阅读来克制胡思乱想的心,怎知她实在太高估自己,昨晚睡眠极少的她根本看没几分钟的书,便因精神不济而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又沉又熟,待她醒来时屋内已是一片昏暗,她扭开床头灯,惊讶的看到手表上的时间指着七点,老天,她这下,真的是完蛋了! 她急急忙忙的掀被下床,一气呵成的动作在照到镜子时,瞬间僵住了,镜中的自己怎会睡眼惺忪像是有一辈子没闭眼睡觉,颓然的退后几步坐回床内,她怎么会忘了辜城北命令她休息,要她到明天早上之前都别让他见着呢。 当时心不在焉的她,对他的命令并无太大的反应,现在一觉醒来后想想,她禁不住要怀疑他是在关心她吗?辜城北关心她那,真是连做梦都想不到。 “唉。”她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不管他是出于真心关心她,或者只是为了切身利益,不想让心不在焉的她害得提早见阎王,她都真心的感谢他给了她这段休息时间。 仰躺在床上让脑袋维持在一片空白,颜昕舒适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不过一会儿之后,她霍然起身往浴室走去。 放好一缸热水,她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后,叹息着坐进浴缸里,让热水包围自己,幸福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忍不住的呻吟出声。 学生时代时,她便很羡慕家中有浴缸的同学,羡慕她们可以享受泡澡的感觉。 还记得她生平第一次躺在浴缸里便是在辜园,而且那天还是她和停丰的新婚之夜,因为她在浴室里留连不出,惹得他在外头三催四请半天,最后按捺不住的闯入浴室内,之后发生的一切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与他做爱,她讶然的说不出话,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除了床上之外,男女竟然还可以在别的地方,以不同的姿势做爱,而且还更加的意乱情迷。 不该再想这些的,毕竟一切都已是过去。颜昕叹息的从浴缸内起身,却被推门而入的辜停丰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犹如挂着千斤锤迅速沉入水中,企图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你干什么?”她惊叫,“出去。” “原来你真的在洗澡。”瞪着她,辜停丰喃喃地说着。 “别看,出去。”见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瞪着她,颜昕不安的下着命令。 辜停丰完全没理她,径自盯着她问:“我听张妈和爸说,你不舒服?” “我求你出去好吗?”热气因他开门的动作而蒸散,她开始感觉到冷,他若不走的话她根本没法子起身穿衣。 “你的脸好红。”他盯着她走近她道,担心她的不舒服是感冒引起的。 “别过来。”颜昕惊觉他的接近,尖声叫道,但他的手却已覆盖住她的额头。 “你的额头好热。” “废话,我刚才洗了个热水澡,额头不热那才奇怪。”她避开他的碰触,拼命的以一小块毛巾企图遮掩水面下的赤裸胴体,怎知反倒引来他更多的注意力。 他以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点燃火花。 “拜托。”她慌乱的求道,感觉前一秒还觉得冷的身体突然热了起来。 “拜托什么?辜停丰呢喃的问,他坐落在浴缸边缘,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探入水中,轻触她有如凝脂般柔嫩的肌肤,慢慢地滑动着。 颜昕全身的鸡皮疙瘩顿时都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地颤抖。 他哑声问:“你会冷吗?” 她咬住嘴唇没有回答,因为她担心一开口,泄露的不是回答,而是对他触摸所产生的愉悦呻吟。他的手张狂的覆在她的酥胸,指尖诱惑的拨弄着她的蓓蕾,手则邪恶的往她的两腿之间探去,她感觉到身体愈来愈燥热,似乎有一股火在烧。 “这几乎就像以前一样不是吗?甜心。”他轻声的低语,手还亲昵地揉搓她突起的乳尖。 “拜……托,别这样。”她半是呻吟,半是反抗的对他求道,但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抱紧他的背。 辜停丰坐在浴缸旁,开始脱掉身上多余的衣物。 “还记得我们在浴室里怎么做爱吗?”他以诱人的嗓音在她耳边低问。 “你……你不能这么做。”过度的亲密让颜昕害怕,她害怕再与他发生关系、她害怕把持不住自己,她可是人家婚姻关系中的第三者。 “我当然能,更何况我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他微笑的将她拉到自己腿上,让她跨坐在他身上,维持一种令人血脉偾张的姿势。 “别这样。”她尝试着挣扎道,剧烈的心跳声大到几乎可以吵死人的地步。 “你也想要不是吗?甜心。”他的一只手再度沿着她的大腿滑进她敞开的双腿间,无情地探索着她的渴求。 激情过后,他将她抱回床上,体贴的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并在她感觉到冷之前,以亲吻引发的热力让她的欲火再度窜烧起来,而不同于上一次,他们这一回的亲热是漫长的等待与愉悦的折磨。 天亮时醒来,颜昕一睁开眼面对着辜停丰完美的锁骨,昨晚的一切有如潮水涌进她脑中,让她混沌的精神一瞬间立刻清醒过来。老天,她做了什么? 记忆让她的脸因羞耻而发热,更让她恨不得能立刻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一辈子永远不要再见人,但是她依然紧紧地偎在他怀中,动也不动,只因为他整个人正有如八爪章鱼般紧紧地圈住她。 这是以往他每回与她做爱后的标准行为模式——紧紧地圈住她,曾经她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看过许多两性关系的书,知道男人一旦在性满足后,第一件事便是松开女伴呼呼大睡,而他却跟书中所写的大相径庭。 没想到他在听了她的问题后竟一本正经的回答她,他之所以会和他们不同,只因为他实在爱惨了她,害怕她会在他睡觉时离他而去,所以才会无时无刻的抱紧她。 当时她听得感动得几乎要哭了,现在想起来她却觉得自己好笨,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爱惨了她?现在的他可能还是爱惨了她吗?不可能,但是他依然在欢爱后“习惯性”的抱紧她,或者该说习惯性的紧抱他身边的女伴,他真的知道在他怀中的女人是谁吗? “在想什么?” 头顶上突然响起他温柔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不知道他也醒了,不过既然他已经清醒,那么她就不怕离开的动作会吵醒他。她试图移开身体。 “不要。” 意识到她想离开他怀抱的举动,辜停丰圈着她的手臂在一瞬间箍紧,甚至依然不安心的带着她一个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下。 “你干什么?”颜昕惊呼的叫道。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的脸悬在她上方认真的凝视着她。 “让我起来。” “除非你愿意坐在我怀中才行,否则就这样躺在我怀里。” “至少让我起来穿上衣服。”知道他的坚持能让顽石点头,颜昕退而求其次的说。 “不,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他以炽热的目光赞叹的在她裸露的肩胛巡礼着,甚至意犹未尽的想撑起身体,欣赏她被他身体所挡住,肩部以下的美景。 惊觉他的意图,颜昕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出双臂,将他揽回自己身上。“不要。”她羞赧的求道。 “还是这么害羞,嗯?”他忍不住微笑,发觉这五年来她始终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让他有种得意,也满足他的占有欲和大男人主义。 第五章 颜昕迅速地闭上了双眼,好似这样就能改变她尴尬的心情一样。 辜停丰噙起一抹笑,珍爱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在她讶然地睁开双眼的同时拉她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双臂占有性的圈着她。 “小昕,我们谈谈好吗?”他柔声道,却感觉她在他怀中僵硬起来,“不,别这样,我们真的需要谈一谈。”他不要她退缩。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谈的。”她僵硬的靠在他身上勉强地出声。 “有的,而且很多。”他纠正她道。 “如果你是想谈前天晚上和咋晚所发生的事,我想那没有必要的,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她无所谓的语气让他忍不住恼怒的推开她,向她低吼,之后他颓然的叹了口气,“小昕,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还爱我吗?”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她问。 颜昕思索了一会儿后反问他,“爱不爱有差别吗?” “当然有,如果你依然是爱我的,我们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 “以前的生活?”她忍不住嗤笑一声,什么叫做以前的生活?她很想这样问他,在他有了娇妻,生了娇女之后,他们俩要怎么样才回得到以前的生活? “像这两天一样,每晚你可以睡在我怀里,每天早上我张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辜停丰深情的说。 颜昕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现在她才真正听懂他的意思,原来他所谓的以前的生活指的是“性”生活。 “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当他家庭的第三者、当他的情妇呢? “为什么?”她的回答引起他遏止不住的激动,他倏地将她由他怀中转身,面对面的质问她。 “你还爱你的妻子吗?”颜昕只说了这句话。 妻子?她指的是她吗? “我爱她。”辜停丰犹豫了一下,这才稍微别开脸承认他爱她,至于为什么要别开脸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害怕看到她眼中的不可思议或同情吧,毕竟他都被她背叛了,而他却五年如一日的依然深爱着她。 他作贼心虚的反应与回答让颜昕惨然一笑的低下头。他可真诚实,竟然躺在她床上说他爱他老婆,这不是摆明她对他而言,只是排解性欲的对象吗?他真的好狠。 “小昕,让我们回到过去吧。”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你该开始准备了。”颜昕没理他,刻板的语气催促他,并企图起身离开他。 “不行,除非把话说清楚,否则别想要我走。”辜停丰一把将她拉回怀中。 “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是不可能的,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漠然的说,整个人僵硬的靠在他身上。 “难道说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 转圈的余地?他都已经明白的告诉她他爱他的妻子,她对他只不过是满足性事的对象而已,他竟然还想要有转圈的余地?颜昕觉得很可笑。 “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当我们做爱时,你在我怀里那种既狂野又兴奋的反应,还有我们共同感受的那些不可思议,你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到我身边呢?”他继续说。 “因为我恨你。”他准确的剖析让她骇得发抖,而为了否认,她只能用力的盯着他说。 “不,你爱我。”深深地看着她,辜停丰叹息的反驳她道,“这种既恨一个人又爱一个人的感觉,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小昕,你果然还是爱着我的。” “不,我恨你,我恨你!”漠然的面具终于碎裂颜昕以穷极五年来被他抛弃的恨意朝他吼道,一直在他面前强忍的泪水蜿蜒的流下。 为什么他要这样逼她?她的爱对他来说根本就一文不值,但那却是她自尊的全部,为什么他连自尊都不留给她,而这样逼迫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剖开她的心看见的只有血淋淋的心痛,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一见到她的泪水,辜停丰所有的温柔立刻倾心而出。 “嘘,别哭。”他将她揽进怀中柔声地安抚着,一边吮干她的泪水,然而颜昕却像崩溃了似的不断地捶打着他。 “别这样。”他心疼地将她拥得更紧。 “我恨你,我恨你。”她依然不断的说着,声音因哭泣而沙哑。 紧紧地拥着她,辜停丰的叹息轻拂过她的发梢。“你知道吗?事实上我也应该要恨你的,可是我做不到,恨你要比爱你难上好多好多,即使我穷尽所有的恨意来恨你,最后还是抵不过我爱你的事实。” 他们一个哭泣,一个叹息,两个心中却都有着说不出的爱意与悲戚。 他双臂安慰的环抱着她,当她逐渐放松不再哽咽的哭泣后,辜停丰才又再度开口。“试试看好吗?小昕,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这么的快乐与契合,即使真的无法回到以往,”他为自己这个可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也请试试看好吗?” 她摇着头说:“明知道这是白费力气的事……” “即使是白费力气我也愿意一试。”他打断她的话。“好吗?我们试试。” “我不想破坏……” 他再次打断她说:“没有什么能让你破坏的。”顶多不过是他的一颗心而己。 颜昕望着他说:“你会后悔的。”当他的妻子发现他们俩的关系,怒极的要与他离婚后他便会知道。 “一辈子也不会。” “你会后悔的。”她依然这样说,而他给她的回应也依然一样。 “一辈子也不会。” 许久之后,待辜停丰终于松开她下床时,他已满意的得到了他所要的,而颜昕却怀疑自己究竟给了他什么承诺,竟让他心情愉快的吹着口哨离开。 不管颜昕有没有答应他任何承诺,自从那天开始,辜停丰便开始霸道的与她分享床,不管她是锁门,或者利用小蜜儿为挡箭牌,第二天早上她一定是在他身边醒来。 对于他的强势,其实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经深深地体会过,所以积极抵抗宣告失败,消极抵抗也没啥作用的她,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他霸占,“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温五年前被他珍爱的幸福感受。 “别闹。”对于坐在客厅中,一下班进门就想将她圈进怀里的辜停丰,颜昕忍不住出言警告。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辜停丰嘴唇忍不住的扬起。“担心什么?又没人看到。”他坐进她身边的位子,再度对她伸出双手。 “不要这样。”她迅速地避开他的拥抱。 “为什么?”他皱眉问,身形则随着她的动作移动,摆明非要坐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中,否则誓不罢休。 “不要一直贴向我好吗?”一直退坐到沙发最边缘,颜昕因无路可退而忍无可忍的朝他瞪眼问。 怎知他竟孩子气的丢给她两个字,“不好。”辜停丰终于成功地将她拥进怀里,以慰他今天一整天对她的思念。 “放开我。”被他抱了满怀的颜昕一边紧张的注意着玄关处,担心张妈随时会冒出来,一边则拼命的挣扎着要他松手。 这真是太过分,难道他忘记他们俩的关系,他们是在偷情耶! “不放,抱着你的感觉好好。”辜停丰赖皮的摇头说,然后将脸凑到她的颈肩处,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气息。 “辜停丰。”颜昕又急又气的低叫,她真的害怕待会会被张妈撞见呀。 “叫我丰。” “别闹了,张妈就要出来了。” “你很担心会被她撞见?” “废话。”她不止担心,简直是怕死了,因为张妈一向对她很好,她不想让张妈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么坏的女人,竟然在破坏他这少爷的婚姻。“拜托,别闹了,快放开我啦。” “如果你肯亲我一下的话,我就放开你。”他对她谈条件。 “辜停……” “叫我丰。”他坚持的再次提醒她。 他真是搞不懂她,以前她明明都只叫他丰的,为什么现在却只有在床上情不自禁时才会脱口用丰叫他,至于其他时间不是用你呀你的,就是连名带姓的叫他。 “你别再闹了行吗?” “你真的不亲我一下?张妈快出来喽!”他完全不为所动还故意吓她。 眼光徘徊在玄关处,颜昕迅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快点啦。”她催促道,怎知他却食言而肥。 “不行,那个吻不算,我说的吻要吻在这里。”他朝她嘟起了嘴巴。 颜昕快气翻了。“辜停丰,你不要太过分,丢不起脸的不止有我,还有你。” “我不怕。”他嘻皮笑脸的盯着她说。 事实上,他倒是希望有愈多人见证他对她的爱愈好,因忧这样的话或许会多出一些好事者替他逼催出他急欲想要的婚礼,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至于这回的婚礼,他绝不再像上回那样默默地草率了事,他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向全世宣告她颜昕是辜停丰的妻子,任何人再也无法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看着眼前心所爱的人横眉竖目,一副几乎要气昏的样子,辜停丰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微扬了些。 “好吧,如果你害羞不敢吻我的话,那么就由我主动好了。”他委屈的开口道,并在她有所抗议之前倏然封住她的嘴。 颜昕因震惊而双眼大睁,他实在是一点都不怕死耶!可是他的吻真的好醉人。 “ok,现在先暂时这样了,其余的我们留到卧房再继续。”一会儿后,他抬头哑声的对她说,而为了害怕自己会按捺不住的在下一秒钟便将她抱回房间,他终于松开始终拥抱着她的双手,并谨慎的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你。”颜昕茫然地看着他说。 “其实我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都没变,是你把我复杂化了。” 颜昕不同意的摇了摇头,一双带着茫然的眼睛不住的望着他,好像只要这样盯着他便能从他脸上找到她所要的答案似的。 “小蜜儿睡了?”辜停丰忽然开口问她。 “嗯。”她点头很自然的回答他。 “爸今天还好吧?” “嗯。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除了上医院外,今天是他第一次愿意让我推他到庭院走走。”她仔细的告诉他。 “今天下午到医院,医生有说什么吗?” 颜昕点了点头。“医生说癌细胞的活动有缓下来的趋势,这表示我们治疗的方法没做错。” “然后呢?爸的病有希望痊愈吗?医生有说吗?” 颜昕摇了摇头。“医生没说。” 辜停丰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无力的靠向椅背,发呆地瞪着前方。 “别这样,医生没放弃便表示希望还在,更何况他今天不是说癌细胞的活动有缓下来的趋势,只要我们坚持下去,爸会没事的。”她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道。 看着她眼中的鼓励,辜停丰迅速地点了一下头。“爸他醒着吗?” 颜昕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后,“该到吃药的时间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辜停丰点了点头,两人同时由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的走向辜城北的卧房。 在辜园的日子不知不觉间让颜昕有了归属感,辜停丰对她的珍爱,张妈对她的照顾,小蜜儿对她的依赖,连以前对她冷嘲热讽的辜城北都突然变得像是少不了她的样子,这些事实着实让她有种真实的存在感。 但是她纳闷自己在辜园内到底算什么身份?不是停丰的妻子,不是张妈的少奶奶,不是小蜜儿的妈妈,更不可能会是辜城北所愿意承认的媳妇,只不过是一介护士罢了。 有点讽刺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颜昕苦涩的一笑,对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觉得可悲极了。 然而,最可悲的并不是她所扮演的角色,而是她的不可自拔与执迷不悟,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她却依然沉迷在这种虚幻不实的幸福假象里。 是她太傻了吗?不,其实她挣扎过,也曾抵抗过,但是面对那些她毕生所渴求的爱情与亲情,她需要多大的力量与决心才能继续紧闭心门,不让它们流入她孤独已久的心?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况且霸道的他也不许,不是吗? 想起辜停丰的霸道,颜昕不由自主又是苦涩的一笑,当初身为他的妻子时,面对他的霸道或许会觉得那是种甜蜜的负荷,然而现在…… 她长叹一口气,然后甩开令她抑郁的思绪,专心阅读手上的书。 因为生意上的应酬,辜停丰回到家已近午夜十二点,室内一片静寂。 习惯性的,他会先到父亲的房间看看,若父亲睡着,他会静静地退出房间上楼看小蜜儿,如果父亲醒着,自然他会与父亲闲聊一些事情。 不过像今天这么晚了,父亲多半应该睡着了吧。 他推开门意外的看到父亲醒着,而且他正伸长手,以看似危险的动作想从床边的柜子上倒水喝,辜停丰紧张的脱口叫道:“爸!” 辜城北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个不稳便让杯子掉落地板,他皱起了眉头。 “你想喝水吗?怎么不按铃叫颜昕呢?”看了一眼落在地毯上的杯子,辜停丰一边弯身拾起杯子冲净倒水,一边说道。 “她睡了,我不想吵她,更何况只是倒一杯水而已。”辜城北躺回床上。 “要不要我再替你多请个看护?晚上有个人照应会比较好点。”辜停丰将水杯递给他,有点不忍的看着他的憔悴。 “用不着,有颜昕照顾我就行了。”辜城北先喝了一口水才回答。 “可是晚上的时间……” “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相处的时间。” 辜停丰呆愕了一下,慢慢地闭上大张的嘴巴,好半晌才问:“你知道了?” “看你最近的好心情也知道。”辜城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你不反对?”辜停丰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 他反问道:“我反对能让你改变主意吗?” “不能。” “那就是了。”辜城北淡淡一笑。 “但是……”辜停丰还想说什么,随即欲言又止的闭上嘴巴。既然父亲愿意接受颜昕,那他想挽回她不是更无后顾之忧了吗? 其实半年多前,他们父子还曾因颜昕翻脸过,他还记得战火的起因是一个倒追他的富家千金。 当年去美三年回国后的他,免不了还是得回归辜氏,倜傥多金的他免不了引起众家闺秀的青睐,不过心早有所属的他,对那些红颜向来只有冷然以对,直到那个脸皮有够厚的女人出现为止。 蔡虹影,一个父亲怎么看都满意的媳妇人选。她是留美的企管硕士,家庭背景可与辜家媲美,貌美、嘴甜,还有张厚得连子弹都穿不过的脸皮。 她竟在知道小蜜儿的存在后,自以为是的跑到他面前对他自我推荐,说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殊不知在他心中小蜜儿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颜昕。 为了要他接纳她,父亲不惜以他在辜氏总经理的职位威胁他,并不断在他面前攻讦颜昕以彰显蔡虹影的优秀,但万万没想到会物极必反,倔强的他挥挥衣袖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辜氏。 甚至他每次带小蜜儿回辜园时,都只是将她送到门口便走人,晚上时间一到又准时来接她,连一句话也没跟父亲说。 而时至今日,这件事在他心中依然有所芥蒂,所以对于父亲淡然看待他与颜昕之事,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什么?”他的欲言又止让辜城北忍不住问。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娶蔡虹影吗?” “你不惜不要我这个父亲都不愿意娶她,我还能说什么呢?” 辜停丰闻言抿紧了嘴巴。 “算了,其实对于颜昕这个媳妇我也没什么好嫌的,倒是你们既然都已经和好如初,为什么我还听小蜜儿叫她阿姨?” “那是……”辜停丰再次抿起嘴巴不语。 “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辜停丰沉默了许久,说出一个微弱的借口,“我想等她主动告诉小蜜儿她就是小蜜儿的妈妈。”其实他是没有自信,因为她连像以前那般叫他丰都还不愿意,要他怎么开口跟她求婚呢? “主……”辜城北倏然住口,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难道说你不会主动一点吗?” 辜停丰没有说话,辜城北却径自的说了下去。“如果说她始终都不主动,那么你们一家三口就打算一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下去?” “我……”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可以让小蜜儿当个催化剂?” “催化剂?”辜停丰愣愣地望着父亲,催化剂?对呀,他怎会没想到呢。 “阿姨,阿姨!”人未到声先到,小蜜儿由门外跑进来,笔直的扑向由客厅沙发上起身的颜昕,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颗苹果一样。 “回来啦。”颜昕蹲下身替她顺了顺脸颊上的发丝。 “嗯。”小蜜儿用力的点头,然后手忙脚乱的从她肩上的小书包内,翻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图画纸,兴奋的说:“你看、你看。” 颜昕挑了下眉头,“这是什么?” 小蜜儿将图画纸展开给她看,得意的对她说:“甲上上喔。” “喔?甲上上。”颜昕笑意十足的望着她,“老师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呀?” “有!老师说小蜜儿画的图是全班画得最好的。” “那你一定很高兴对不对?” “嗯。”小蜜儿用力的点头,“老师还说要把小蜜儿的图贴在教室后面,可是小蜜儿说不要。” “为什么?” “因为小蜜儿要把这张图送给阿姨。”她拿着图画的双手伸得直直的,要将图送给她。 “送给阿姨?”颜昕讶然的睁大了双眼,接过她的图画,好奇的问:“为什么要送给阿姨?” “因为小蜜儿画的是阿姨呀。”小蜜儿以童稚的清脆嗓音回答。 “画我?”颜昕讶异的立时低下头,仔细的端详起手中的图画。 那张图画上头共分成四格,每格上头都有着同样一个绑着长辫子的娃娃,第一个娃娃拿着注射针筒,第二个娃娃拿着扫把,第三个娃娃拿了一本书,第四个娃娃则在嘴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像是正在笑一样。如果小蜜儿是画她,那么她大概能知道这每格画所表现出来的是什么,不过小蜜儿为什么要画她呢? 她柔声的问道:“小蜜儿,告诉阿姨,你为什么要画阿姨呢?” “因为老师说这次的题目是画自己最喜欢的人,小蜜儿最喜欢的人就是阿姨了。”小蜜儿咧嘴笑得好纯真、好可爱。 颜昕一阵心动,想当初自己拼命的避开她、想让自己讨厌她,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的喜欢自己。 “最喜欢的人?小蜜儿怎么没有画爸爸呢,你不喜欢爸爸吗?” “小蜜儿最喜欢爸爸了,可是男生没有头发,画起来好难看喔。”小蜜儿皱着鼻子说得好认真。 颜昕差一点没笑出来。男生没有头发?真是小孩子说的话。“那么爷爷呢,小蜜儿喜欢爷爷吗?” “喜欢。” “不过因为爷爷也没有头发,所以小蜜儿就没有画爷爷了?”颜昕替她接续道。 “嗯。” “那么妈妈呢?”颜昕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 老天,她不是已经决定不过问任何有关他妻子的事吗?怎么现在又开口询问了呢?不,还是快点改变话题…… “小蜜儿不知道。”因为她每次问爸爸为什么幼稚园里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而她却没有时,爸爸都不讲话,后来她不敢再问了,所以她不知道她妈妈在哪里。 小蜜儿的回答让颜昕愕然的忘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叫做不知道?”她自然而然的脱口追问。 小蜜儿紧闭着嘴摇了摇头,一脸童稚的纯真表情突然被一种不协调的忧郁所取代,让人心生不忍。 “小蜜儿?”颜昕心中充满疑问,“怎么了?” 小蜜儿还是摇了摇头,一向笑口常开的表情像是突然遗失般的寻不回。 “小蜜儿,告诉阿姨你怎么了?”轻轻将她拥进怀里,颜昕轻抚着她的背部柔声的问着。 “爸爸会不理小蜜儿。”沉默了好一会儿,小蜜儿以耳语般的声音小声的说。 “为什么?”颜昕将她轻轻地推离自己的怀抱。 小蜜儿的头摇得像博浪鼓。 颜昕真是好奇极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小小年纪的小蜜儿这么闭紧嘴巴,还有他,住在辜园的这段期间内她见多了他宠爱女儿的事迹,怎么他也会有不理小蜜儿的时候? 想想她刚刚到底是提到了什么才导致小蜜儿变得不对劲的,好像……好像是她提到“妈妈”这两个字之后。 看着眼前这张超龄的忧郁小脸,颜昕忍不住的猜想,难不成是因为她提到了“妈妈”,所以才勾起小蜜儿想起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有来探望的妈妈吗?她试探地问:“小蜜儿想不想妈妈?” 扁了扁嘴,小蜜儿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她好想要有一个妈妈喔! 果然!颜昕忍不住为自己的神算喝采,原来真是她说错话了,所以才会惹得甜蜜蜜的小蜜儿顿时变成苦哈哈的小苦瓜。 “那爸爸没告诉小蜜儿妈妈去哪里了吗?”一心只想着如何让小苦瓜变回小蜜儿,颜昕并未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没……啊!”摇头说话的小蜜儿突然像是豁然开朗般的叫了一声,然后不太好意思的说:“小蜜儿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颜昕莫名其妙的问。 “爸爸有跟小蜜儿说过。”小蜜儿开始笑嘻嘻的说。 “说过什么?” “妈妈快要回到小蜜儿的身边了。” 晴天霹雳!颜昕被吓得震愕在当场,她压根儿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的老婆终于要出现,终于要来向她讨回她借用已久的幸福,老天! 嘴唇抿得死紧,她不让泪水浮上眼眶,明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 “小蜜儿,把书包放好,去告诉爷爷你回来了。”她伸手轻拍小蜜儿道,不了解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嗯。”用力一点头,小蜜儿恢复往常的活力朝辜城北的房间飞奔而去。 小蜜儿离去后,颜昕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的双眼茫然空洞,脸色则苍白若雪。他的妻子就要回来了,而他曾经告诉过她他爱他的妻子,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表示她这个工具该“功成身退”了呢? 痛苦在瞬间爬满她的脸、她的眼,颜昕知道如果她不想经历第二次被辜停丰抛弃的苦痛,惟一的办法就是她先主动离开他,可是她做得到吗? 做不到也得做,她根本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不是吗?因为一旦他妻子回来之后,除了在他心中她无容身之地外,连这辜园她恐怕也会待不下去吧,毕竟世上哪个女人能大方到让丈夫的情妇住在家里呢? 第六章 是的,即使做不到她也一定要做,而这回就让她扳回一城,做个先离开的人吧。 “小蜜儿,张妈,呃,漂亮阿姨呢?” 辜停丰回到家抱起他一开门便扑向自己的女儿,在她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后,即东张西望的寻找颜昕的身影。近日来他已习惯一回到家,便有她相迎的温馨。 “我不知道。”小蜜儿老实的摇头说。 “不知道?” “爷爷说阿姨休假去了。”她解释。 “休假?”挑高的眉头在一瞬间皱了起来,辜停丰将视线转向张妈,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皱眉问。 “老爷说颜小姐人不舒服……” “不舒服?”辜停丰呆愕了一下,半弯腰的将怀中的小蜜儿给放下,“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张妈。 张妈摇了摇头,“一早我就发现颜小姐的脸色不太好,但是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摇头表示没事。” “后来,我想老爷大概也注意到,所以才会要颜小姐去休息,这种事之前也曾经发生过一次。不过那次颜小姐一整天都待在她房间休息,但是这次她却提着行李出门。” “提着行李出门?”辜停丰无法阻止自己发出怪怪的声音。 张妈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后点了下头。“因为老爷要她休息,也没有人规定休息就是一定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所以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但是她提着行李出门呀!”辜停丰终于忍不住地发出了尖锐的吼声。 张妈抿起了嘴巴,其实她也挣扎的想开口拦颜小姐,但是以她身为管家的身份,她实在没有权力去管这些事,如果能管的话,当年她就管了。 “对不起,张妈,我不该这么大声跟你说话的。”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辜停丰道歉地说。 张妈望着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颜昕她有说些什么吗?例如她要去哪?” “没有。” “那她在临走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张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用力的点点头。“她站在门外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走向大门的时候还不时回过头来,好像很依依不舍的样子。” 辜停丰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一颗心逐渐往下沉,这情况让他觉得惊惧、寒冷与害怕。 依依不舍的样子?难道说她这一走出辜园就打算不再回来了吗?要不然怎么依依不舍的样子,可是走……他们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他到南部出差两天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倏然住口,他不以为一脸莫名其妙表情的张妈会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或许他该问父亲会比较明白一些。 “我到爸房间。”辜停丰丢下这句话,大步地转身朝父亲房间走去。 一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闭目养神的辜城北倏地睁开双眼,看着一脸藏不住心事的儿子,他心知肚明儿子是为何而来。自从下午张妈欲言又止的告诉他颜昕提着行李离开后,他便有所预知的知道这一刻一定会到来。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辜停丰目不转睛的望着父亲。 等了半晌他没开口,辜城北主动问:“你有事想问我吧?” 辜停丰轻点了下头,却久久都没开口。 “你大概是想问我有没有对颜昕说什么话,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离开吧?”他不说话,辜城北只有开口。 “爸……”辜停丰欲言又止的抿紧嘴巴暗忖,他怎么可以质问父亲呢,即使父亲真对颜昕说了什么重话导致她离去,父亲终究是个病人,他不能…… “其实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好……”说着辜城北忽然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停丰,你们在一起有做避孕措施吗?”他试探地问。 “什么?”辜停丰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瞠目结舌的瞪着父亲,脑中闪过的却是当年孕味十足的颜昕。 “去找她吧,如果真是我所想的,你是不是应该别再犹豫了?”辜城北看了他一眼道,然后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她的住址,去把她找回来吧。” 接过那张纸,辜停丰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他真是该死,竟然还怀疑是不是父亲对她说了什么重话。 “停丰?”见他依然呆站在原地不动,辜城北忍不住叫唤道。 “谢谢你,爸。”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由心深处所发的道谢,辜城北微笑的说:“去吧。” 辜停丰用力一点头,转身离去。 辜城北在他离去约十分钟后唤来张妈。 “替我打电话给医生,告诉他说我愿意接受住院、开刀了。” 怀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辜停丰开着车子往颜昕的住处前进。 老天,她的突然离开真可能是因为怀孕吗?拜托,如果她是怀孕了直接跟他说就好了,为何要不告而别呢?真是令人生气的小妮子!可是生气归生气,他依旧是如此的深爱她不是吗? 谁说要一个男人变心比什么都容易,对他来说,要他变心不去爱她简直比登天还难,他真的试过。 其实在她离开他后的这些年里,他并不是没想过要忘了她重新开始新生活、新人生,可是朋友交得愈多,处境愈热闹愈多彩多姿,反倒愈加勾起深刻在他心中的她,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病了。 而生病就要吃药,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曾经有段在他强迫自己想将她忘了的时间里,他把女人当成阿斯匹灵来服用,几乎是来者不拒,可是一次又一次的高潮后所带来的空洞却几乎要将他杀死,最后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只要她、只爱她。 当时的他因为身处自由国度美国,所以从来者不拒到变成拒人于千里之外,判若两人的改变无可避免的引来众多侧目,其中有人说他不举、有人说他废了,更有人说他其实是gay。 想至此,辜停丰的唇边不由自主的噙起一抹微笑。 gay,可怜的霍杨只不过是跟他分租房子而已,便遭此池鱼之殃,不过换句话说,要不是他那个人对女人向来不理不睬的话,也不会在一次因接送借酒浇愁而醉倒的他后,引来他们俩是同性恋的轩然大波。 不过最令人气结的是,霍杨对于周遭绘声绘影的流言竟完全不为所动,这在旁人看起来根本就是默认,害得原本是罪魁祸首的他,后来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受害者,同时遭受同性恋者与异性恋者的迫害,几无安宁之日。 想起那时的凄惨,辜停丰至今依然心有余悸,他摸摸自己的脸苦笑的想,自己难道真长得这么美吗?为什么在一传出他可能是个gay之后,会有那么多同志们前仆后继的朝他扑来。或者他必须承认自己是长得“书生”了点,白皙的肤色、柔顺的发丝,再加上一副“gay”细银框眼镜…… 好吧,他的样子的确是比一般的男人更斯文、更俊帅许多,但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身高配上七十五公斤的体重,再加上拥有肌肉的体格,还百分之百只爱颜昕的他难道真不像个男人吗? 他摇摇头,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他已经回到没有男同志会将他看成爱人同志的台湾,他还是把心思用在如何让颜昕点头再嫁他一次。 车子停在她家的巷口,辜停丰坐在车内以手机拨通颜昕家的电话号码,电话在响了第六声时被接了起来。 “喂?” 是她的声音,但怎么哑哑的?他奇怪的想,“是我。” “你是谁?” 一句料想不到的话让辜停丰整整呆愕了一秒钟。“甜心,你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吗?”他皱着眉问。 甜……电话那头的颜昕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的双眼难以置信的圆睁,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是辜停丰! “想起来没?甜……” 倏然将话筒压回电话机上头,颜昕切断了他未完的话。 老天!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她六神无主的问着自己,本以为逃出辜园之后,她可以一个人躲起来自舔伤处,慢慢地缝补伤口,怎么他还不肯放过她,难道非要亲眼目睹她早已血肉模糊的伤痕,他才肯放过她吗? 再度响起的电话声给了她明确的回答。 瞪着桌面上响个不停的电话,颜昕举棋不定的不知道自己是该接还是不接的好,她知道这通电话百分之九十九是他打的,可是她…… 深吸了一口气,颜昕伸手将电话线拔掉,响彻屋内的铃响顿时回归宁静。 “可恶!”霍然切断响了将近二十声却无人接听的电话,辜停丰怒不可遏的咒骂一声,她竟然敢不接他的电话,真是太可恶了! 忿忿地下车再将车门锁上,他走到她所承租的公寓楼下,稍稍抬头望着五楼,思考着如果他按门铃的话,她会开门吗? 一定不会,连他的电话都不肯接的她又怎可能开门让他进去,而且为怕打草惊蛇,他最好连试都不要试,至于现在,他惟一能做的也只有等,等待正好有人要进出,或等待她肚子饿了自动出门找吃的。 可是叫怒不可遏的他站在这里干等?他宁愿采取积极的方法。 记得综艺节目中的寻人单元,主持人在按门铃得不到回应时,会试试按别家门铃,而对方竟连问都不问一声便把大门打开,也许他也可以碰一下运气。 “哔”他挑了七楼之一的门铃按。 “喂,找谁?” 老天太不疼他了。“对不起,我按错了。”这个不行。 接连试了几次,辜停丰皆没有成功。他暗忖不行,再这样按下去别说门开不成,他进不去,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可疑分子捉到警察局去,他必须再想个好办法。 这次,他霍然伸手随便一按,“哔”。 “我没带到钥匙麻烦帮忙开个门。”他在对方尚未开口前抢先解释。 “喀哒”一声,奇迹发生!辜停丰简直不敢相信大门竟然真的开了。 “谢啦。”他忙不迭的向对方说道,然后动作迅速得像是大门会在下一秒钟紧闭起来般的,走进大门内。 关上大门,走进建筑物内,昏暗的壁灯无情地告诉他没有电梯只有楼梯的事实,辜停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五楼之三,看来八年前脚踝受伤的事还是没让她学乖,竟又选个没有电梯的公寓,还挑这么高的楼层来住。 他摇了摇头,认命的拾级而上。终于他爬上五楼,找到标示着五楼之二的大门敲了敲。 “谁?”一会儿之后,门内传来她警觉性的声音。 然而辜停丰却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压根儿不想吃她的闭门羹,所以他又伸手敲了敲门。 “谁?是……是房东太太吗?”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有丝不确定的问,辜停丰依然没有应声。 等了一会儿,她没开门他也没再敲门,屋内静默得一如没人在的感觉,但是深知颜昕个性的辜停丰却知道,她现在一定是趴在门板上听外头的动静,而且他有把握再不用多少时间,她一定会按捺不住的将门偷偷地打开一条缝,看看门外的人到底走了没。 果真,静极的屋内响起了轻巧的开门声。颜昕轻轻地将门拉开一些,如果她不确定那敲门的人走了没的话,她整晚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想象着门外站了个变态,虽然有些可笑,但是她真的会为此失眠。 在她轻轻地将门板拉开的同时,辜停丰以一个敏捷的动作,将脚尖伸入她开启的门缝内,轻而易举的阻止了她在看到外头的人是他后,反射性想将门关上的举动。 “把门打开。”辜停丰盯着门缝内的她说,不想用强以免在不小心中伤害到她。 双手用力的压着门板,颜昕拼命地摇头,一张脸吓得苍白不已,怎么会是他? “把门打开,让我进去。”他又说了一次,但是颜昕依然只是拼命地摇头。 “你走,我不要见你。” “开门。” “不!” “你在怕什么,小昕?”望进她仓皇的双眼中,他深深地问道。 “拜托你走好不好?”她用眼神哀求着他。 “除非你愿意跟我走。”他盯着她微微地摇头,“把门打开,否则我们今晚就一直维持现在这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到底要什么?”看着他坚持的眼神,颜昕有些狂乱的低语,他到底要怎样折磨她他才甘心,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辜停丰的眼神变得深沉而且迷蒙,他看她的样子就像想看进她灵魂深处一样。“我要什么?我以为你知道。”他缓慢地回答。 她小声的说:“我不知道。” 辜停丰抿着嘴巴看她。“让我进去,今天晚上我们把话说清楚。”他在看到她眼中的拒绝时,立刻改口道:“当然,如果你不肯的话,我们这样说也行,就是不知道你的邻居们会说些什么了。” “你以为我在意吗?” “你当然不会在意。”她眼中的嘲弄让他很快的接口,“但是我指的是他们,不是你。当我们这样隔着门说话,而且愈说愈大声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若生起气来说话有多大声,而且以我们现在这种情形,你根本不可能保证不把我惹火,到时候吵到你的左右邻居,他们会不在意吗?” 他的话让颜昕一瞬间沉默了下来,她知道他说的全是事实,但是让他进来……她禁不住的挣扎起来。 她挣扎间的失神让辜停丰顿觉机不可失,只见他双手突然一伸,一只手握住她扳在门边的手,一只手则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将门推开到可容他身过的大小,在没伤害到她的情况下挤进她屋内。 “你怎么……”颜昕甚至还来不及发怒,整个人已被他紧紧地拥进怀里。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折磨?干么,做贼的喊捉贼呀,她什么时候曾折磨过他了?她挣开他的怀抱,退后一步的盯着他冷道:“请你出去。” “小昕,为什么你突然说变就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呀。” “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你在吃泡面?”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投射在她单人床边的矮桌上。 颜昕回头望了一眼才吃不到一半的晚餐,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我……” “我以为在许多年前你就已经戒掉吃泡面裹腹的不良习惯了。”他截断她道,声音与脸上的表情同样写满了不赞同。 颜昕抿紧了嘴巴不答话。 的确,在认识他之后,他三不五时带来塞满她冰箱的食物,不仅解决她嘴馋、或肚子饿时,最简便便宜的吃泡面习惯,更解决她宁愿一个人窝在家里吃泡面也不愿自己出门吃饭的怪癖。 多年前有了他的陪伴,她无异是变了许多,然而在多年后离开他,恢复成孤单一个人的她又怎可能不变呢?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除了离家实在太远,或者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她依然不习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餐厅或小吃店里吃东西,所以泡面自然而然就又回到她生活中了。 “那就是你的晚餐?晚餐你到现在才吃?九点?”辜停丰以锐利的眼神,像法官审问犯人般的盯着她,咄咄逼人的问道。 颜昕的嘴唇抿得更紧,她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特有的霸道温柔所感动,因为她必须记住,他永远都不会属于她的。 “穿件衣服。”他的命令霍然凌空而降至她耳边。 “做什么?”颜昕闷闷地盯着他问。 “出去吃饭。”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但是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以前他是她的男朋友,可是现在呢?什么也不是。 “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吃泡面。”像是故意要气他的一样,颜昕走回矮桌旁坐下,端起桌上已半凉的泡面就要就口。 “你是故意要气我的对不对?”他握住她举筷的手,语气中充满容忍的盯着她说。 “你别自作多情了,难道我连吃泡面的权力都没有?”她撇唇道。 “你敢说你现在不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故意要气我?” 颜昕轻哼一声,挣脱他的钳握,然后垂下头继续要吃泡面的动作,一口、两口,他这回竟没有再阻止她……错!大错特错!他竟直接走到她衣柜前替她拿大衣。 “走。”她大衣一披好,他即强势的夺下她手中的泡面与竹筷,然后霸道的拉她起身,再占有性的圈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往门口移去。 “喂,放开我,你不要太过分了。”她挣扎的说道。 “是你逼我的。” “我逼……”他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辜停……” “叫我丰。” 真是气死人了!“你到底想怎样?放手啦。”她不死心的挣扎着。 “带你去吃一顿好料的,你以前不是最爱吗?”他瞄了她一眼,从门边的柜子上抓起一把钥匙问:“这是大门的钥匙?” 颜昕紧闭嘴巴不回答他。 “没关系,如果吃饱了没钥匙进来这儿,我们还有辜园可以回去。”他将那把钥匙丢回柜子上。 颜昕狠狠地瞪他一眼,伸手抓回那把钥匙。她才不回辜园看他和他老婆你侬我侬呢! 辜停丰微微一笑。“能回这里最好,因为我一点也不希望再开大老远的路程回辜园,今天我开车实在开够了。”他的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疲累,今天下午他才从高雄开回台北,下班回家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到这儿来找她,不累才怪。 他语气中透露出的疲累让颜昕顿时心生不忍,她怎会忘了这两天他下高雄出差呢?他一定很累吧。 低下头咬了咬下唇,她轻叹了一口气,“你先松手让我把大衣穿好好吗?不然这样下楼后我会觉得冷。”她终于妥协了。 颜昕绷着脸站在大门前与辜停丰对峙着,她压根儿就没想让他再次走进她屋内。可是光看他脸上的冷峻表情与抿得死紧的唇瓣,她就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就让她称心如意。 “把钥匙给我。”果真他开口了,平静的语气与他脸上的表情完全不相衬。 “我一个人上楼就行,用不着送,你走吧。”颜昕坚持地望着他,一字不漏的重复刚刚在车上下车前所说的话。 “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知道,因为从今天两人一见面开始,他就不断对她重复这句话,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去吃饭的这一路上,来回之间少说也超过一个小时,他却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回到这里。 难道他要说的话跟她“住”的房子有关,否则为何他偏偏只有到了她家门口才记起他有话对她说。 “小昕?” “有什么话你说吧。” “站在这里?” “要不,你有什么建议?”她嘲弄地挑眉问。 她当然知道他一心一意只想要跟她上楼进屋去,但是她也发誓绝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因为他们之间在她踏出辜园的同时已经gameover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看着她,辜停丰大概知道她是横了心不让他上楼,但是她该不会忘记,当他真正想要做一件事时,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 “如果你真的不愿让我上楼坐下来说的话,”他佯装沉吟的样子,“到我车上吧,我不想象被罚站般的站在这里。” “ok。”反正只要他打消与她回家的念头,他要在哪谈她都奉陪。 颜昕不疑有他的随他坐上车,完全不知道自己已坐进他所设计的陷阱里。 两人一坐上车,车门“砰、砰”两声关上,接着“刷”的一声响起,车门即被他控锁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颜昕毫无危机意识的开口道。 “我说你有两个选择。”辜停丰将下巴轻靠在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慢条斯理的看着她开口道。 “什么?”颜昕不懂他在说什么。 “第一个选择,把钥匙给我,我们‘一起’上楼回你家。第二个选择,我发动车子,我们‘一起’回辜园——我家。这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瞠目结舌的瞪了他好半晌之后,颜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她盯着他说,“对不起,以上两个选择我都不要,我选择第三个,一个人回家睡觉。”说完,她的手立即伸向车门的把手。 “可恶,把门打开!”她生气的朝他叫道。 “我说过了,你只有两个选择,你选择哪一个?”他不为所动的盯着她。 “可恶、可恶!”颜昕没有回答,继续用力拉着车门把手,生气地咒骂。 “别白费力气了。”他好心的说。 “你可恶!把门打开!” 辜停丰毫不犹豫的摇头,“把钥匙给我,或者我们回辜园?” “你卑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他耸肩道,“来,把钥匙给我。” “不!” “ok,那我知道了。”他转动钥匙发动引擎,接着将手置于排档杆上—— “该死!拿去、拿去!你这个卑鄙小人。”颜昕倏然将钥匙丢到他身上,怒不可遏的大叫。 拿起钥匙,辜停丰得意的扬起唇角,“早听话不就得了。” 颜昕恨恨地瞪向他。 “来吧,下车。”钥匙到手,他满意的将门锁打开,率先下车。 知道自己是绝对斗不过他的,颜昕只能闷着气步下车,再用力甩上车门以泄心头之恨。 她孩子气的举动惹来辜停丰大笑了两声。 “来吧。”不理她愤恨的眼光与挣扎的动作,他上前霸道地圈住她的腰身,带着她进入公寓大门登上五楼,回到她家。 一进屋关上门,颜昕即激烈的挣开他吼道:“你到底想怎样?辜停丰!” “我爱你,嫁给我。”辜停丰神色庄严的盯着她说。 颜昕呆住了,她目瞪口呆的瞪了他好半晌,又用力的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后,这才嘲弄的朝他嗤笑一声,“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也是。”他表情不变的盯着她。 “那很好,今晚我们就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清楚,我希望你别再来烦我。” “烦?”辜停丰挑高了眉头,“这就是你对我现在的感觉?” “没错。”她无情的大声说,仿佛这样更可以增加她话中的可信度,与坚定自己心中的决定。 只可惜不管她回答的有多大声,辜停丰从一开始就压根儿不信她。只见他在盯视她好一会儿之后霍然移步到她面前,并伸出手轻轻地以手在她脸颊上抚摸。 他凝望着眼中有着不确定与些微惊慌的她,以感性的嗓音缓缓地开口对她说:“我可以轻易的证明你在说谎。” “不——”惊觉他的意图,她倏然往后撤退。 他轻而易举的在她撤退的同时伸手将她拉回怀抱中,然后低头吻住她张开的嘴,一开始就是个可以令人欲火焚身的法式热吻。 颜昕因他突如其来的吻,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她愕然的瞠大双眼,抗拒的将双手抵在他胸前,无力的想把他推开,可是他的吻太炽热也太狂猛了,仅只一瞬间,她的理智便被摧毁殆尽,陷入无止境的意乱情迷中。 丰……她的爱人。 她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揽向他的颈子,将他紧紧地压向自己。 她的回应让辜停丰一不做二休的将她拦腰抱起,四片唇瓣没有须臾的分开。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两人双双倒在床上,手臂、唇瓣继续交缠。 “你知道我有多么地爱你吗?”他用力地拉开她身上的衣服,钮扣在他粗鲁的动作下脱线弹飞了出去,但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她娇美的身躯上,双唇则迫不及待,而且毫无留情的随手到之处往下侵占她的身体。 “拜托……”颜昕拱身求道,她向来承受不住他这种性感的碰触。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唇再次回到她的唇瓣上,灼热的气息随着他亢奋的情绪由她唇间注入她体内,让她的身体不能自己的颤抖着,紧贴向他强壮的身体。 辜停丰以像是即将要失去她的狂猛烈情与她欢爱,他拉下她的内裤,以身上的粗糙衣物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敏感,让她的全身因需要他而燃烧、发狂。 第七章 她用力的将他揽向她,低声的呻吟着。 “说你爱我。”轻轻地抬起头,他哑声的低语命令她。 “爱……爱我。”颜昕睁开因欲望而迷蒙的双眼望着他,几乎讲不出话的求道。她想要他,但他却没这样做,反倒将手移下她的腹部来到她双腿间,诱惑的在她身体入口处逗弄着。 “说你爱我。”他再次望进她欲望的双眼中要求的低语。 颜昕剧烈的喘息、颤抖着,在他无情却又热情的撩拨下,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受不了了。她没有回答他,事实上现在的她除了想要他之外,什么都无法想。 她拱起身躯,扭动的将自己更加无私的向他敞开。“求……求你,爱我,丰。” 她的恳求让辜停丰强忍的自制力顿时溃不成军,他忽然离开她,站在床边盯着她迅速解开皮带扣环,拉下长裤拉链,然后以一个强暴的粗鲁将她拉向自己,进入她。 颜昕当下哭喊出她心中美妙的感觉,拥紧他感受他一次又一次深入自己的热情。 他是她的爱人,他们的身体是如此的契合,而她又是如此的深爱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让他们俩在一起? 她绝望的拥紧他,感受他在她体内猛烈冲刺所带来的销魂天堂,直到高潮有如火山爆发般将她燃烧淹没。 事后的宁静中,颜昕全身无力的躺在他身边,任万念俱灰的泪水缓缓地爬过她脸颊。 “我弄痛你了吗?”辜停丰喑哑着声音,低头深情的吻去她由眼眶中落下的泪,温柔地对她道着歉,“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她侧开头,以微微颤抖的嗓音悲怜的对他哀求。 “怎么了?甜心。”她的反应不像他弄痛她一样,辜停丰蹙着眉头将她的脸颊转正面对自己。 “不要叫我甜心,我不是你的甜心。” “你当然是。”他一本正经的说。 “那你老婆呢?我是你的甜心,那她呢?当然,我怎么会忘记你说过你爱她。” “你在说什么?我爱的不就是你吗?” 她语音哽咽的道:“我说的是你老婆,你现在的妻子。” “什么?!”辜停丰以一脸诧异的表睛瞪着她,突然坐起身,同时也将她扶坐起来,让他与她面对面的坐着。 “这就是你认为我在折磨你的原因?”他认真的盯着她问。 “不要再折磨我了。”颜昕撇开脸去,哀伤的泪水蜿蜒的流下她细嫩的脸庞。 两只巨大的手掌霍然捧住她的脸颊,强迫的要她转头看着他,“甜心,甜心,”他轻声的呼唤着她,“是谁告诉你我现在有个妻子的?” “这种事根本不用人说,更何况你也曾经当着我的面承认你爱她。”她不能忍受看他而闭上眼睛。 “那是你呀。”辜停丰以心灵深处的声音对她喊道,天啊,他们俩之间到底存在多少误会在,她竟然以为他娶了别的女人之后还与她……天啊! “甜心,张开眼睛看着我。”他轻轻地摇晃她,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强迫她睁开眼睛。 颜昕缓缓地睁开眼看他,湿润的双眼中透露的尽是数不尽的伤痛,而那些伤痛看在辜停丰眼中,顿时成了无数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胸膛。 “甜心,我要你好好的听仔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捧着她的脸颊,他深深地从她双眼望进她心深处道:“我辜停丰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不管是过去,或者是未来都不会变,而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做颜昕。你听清楚了吗?” 他深情的告白在颜昕的心底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可是涟漪虽不断它终究只是涟漪而已,连小小的水花都谈不上。 “你用不着说好听话来安抚我,我从未想过要破坏你们一家三口,我……”她望了他一眼,以极为平静的语气低声对他说道,怎知却被他怒不可遏的愤怒给打断。 “该死的!我要你听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实话!不是好听的话,也不是安抚你的话,是实话!”他气急败坏的摇晃着她低吼道。 颜昕对被他摇晃所产生的头昏眼花毫无招架之力,一个按捺不住的怒火突然由心底升起,她霍然松开在胸前紧捉着被单的双手,用力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你说你说的都是实话,那这是什么,是什么?”她怒不可遏的将他的左手拿捉到两人之间,指着他中指上的婚戒朝他吼了回去。 被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辜停丰好半响都说不出话。 “辜停丰,你别把我当呆子。”深吸了一口气,颜昕将被单拉回胸前包裹住自己的身躯,同时裹住她伤痕累累的心,戴上漠然的面具对他冷声说道。 没想到她竟是因为一只戒指而不愿意相信他,他顿时有种想以面线悬梁自尽的冲动。 “你忘了吗?这是我们的戒指,我向你告白后你说有了我的心,只缺买个戒指套住我的人就十全十美的那只戒指。难道你已经忘了这件事?” “哈……”看着他,颜昕毫无预警的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歇靳底里的讽刺。“忘了?忘的人是你不是我。”她从床头边的抽屉内拿出一个红丝绒的心形小盒子丢到他身上,“这是我们的戒指!” 辜停丰看了她一眼,怀疑的拾起那小红盒将它打开,顿时遗失的一小部份记忆与他脑海中的记忆拼凑完整。 “原来它不是不见了,而是被你拿走。”他喃喃自语的念着,然后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将他左手中指上的白金戒指取了下来。“你还记得我们这个戒指内圈所刻的字吗?” 昕withlove。当他一问出问题,颜昕的脑袋瓜立刻浮现出答案,她怎么会忘记当初她除了用金钱买得到的戒指套住他之外,最强有力的却是她对他的爱,所以“昕withlove”这几个字便应她的要求刻在指环内侧。 “你看一下这个。”他将刚从他手上脱下的那只白金戒指递送到她眼前。 她怀疑的看着他,犹豫地伸手接过戒指,一看—— “这是……”颜昕霍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眼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解,怎么他这只白金戒指内侧也同样刻了这些字,她不懂。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对不对?”他看着她温柔的微笑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奇怪,那是我请人特别订做的,因为我一直以为我把这个戒指弄丢了,所以就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形容给金饰店的老板听,请他特别为我打造一个。” “因为普通的金饰店很少打造银戒,所以我只能折衷的请老板用白金帮我打造出这个戒指,只是没想到我的记忆力却这么差,记忆中的和实际上的竟然差了这么多,对不起,让你误会了。”他说完,即将手上的廉价真品套进他的中指。 他的解释让颜昕无力的呆坐在床上,泪水爬满眼眶。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当年那个戒指又怎么到她手上?如果他说的是谎话,那么为了欺骗她,他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去打造另一个戒指,而且还未雨绸缪的在他们相遇前就戴上吗?到底何谓事实,事实又是什么? 颜昕现在的脑子里像是有个大钟一样,不断的敲打、回响着,将她全部的思绪都弄乱了。 “好了,现在还有什么问题,让你怀疑我爱的人不是你。”拿走她手上的白金戒指随地一扔,反正真品找回来,膺品就都没价值了。辜停丰攫住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交的问着。 今天他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之间所有的误会都一并解决掉,否则誓不罢休。 “那小蜜儿你怎么解释?”紊乱的思绪中冒出一张小脸,颜昕未多想即朝他脱口问道。 “小蜜儿?”他愣愣地看着她,不了解她指的是什么。 “小蜜儿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 “不是我亲生的?”辜停丰呆住了,“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小蜜儿她当然是我亲生的,难道说她不是吗?”他眯起双眼,仔细地盯着她的脸。 “这个问题你问我?” “不然要问谁?” “替你生小蜜儿的人呀。” “替我……”辜停丰的声音整个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他张口结舌的瞪着她,完全无法接受她刚刚所说的话。 替他生小蜜儿的人?她在说什么呀,那个人不是她吗?拼命的叫自己要镇定,不要乱想,他以连自己都吓一跳的粗嗄嗓音开口问她,“你以为小蜜儿的母亲是谁?” “这就要问你了。”颜昕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却又佯装出不在意的表情耸肩道。 天呀,真的不是他在乱想,她是真的不知道小蜜儿是她替他们所生下的女儿。难道说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丧失了部份记忆不成?噢,这是怎么回事? “甜心,甜心,不管我待会儿说些什么,你一定要镇定、要镇定好吗?”他霍然将她拥进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将她推开。 颜昕一头雾水的瞪着他。 “小蜜儿是我们的女儿,五年前你在医院生下她的,你忘了吗?” 房间突然在颜昕的四周打转起来,她的双手用力的抓紧被单,像是抓住什么可以支持她,不让她在下一秒昏倒的支柱一样。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无力的对他摇头、再摇头,小蜜儿不可能是他们的小孩,因为他们的小孩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掉了,而小蜜儿今年才不过四岁而已,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蜜儿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她长得跟你这么像,难道你一点都没发觉到吗?” 像她?是呀,有次张伯、张妈都被事绊住,所以就请她到幼稚园去接小蜜儿,当时小蜜儿幼稚园的老师们不都误以为她们是母女吗?而且还直夸她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当时小蜜儿笑得比蜜还甜…… 噢,老天,难道说小蜜儿真是她的女儿?不,不可能的,当年医院里的护士,还有公公都说她的孩子死了,小蜜儿不可能是她的女儿。 她眼中的痛苦与挣扎让辜停丰深深地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如果她是失去记忆而忘了小蜜儿的存在的话,在他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的反应或许会是不信、是怀疑、是震惊或其他任何反应,但绝对不会是血淋淋的痛苦与挣扎,事情非常不对劲。 “小昕,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告诉我。”他捉住她严肃地问道。 “小蜜儿不可能是我生的,她今年才四岁……” “是谁告诉你小蜜儿四岁的?”他打断她道,“她读幼稚园大班,记得吗?而且明年就要上小学了,谁告诉你她四岁的?” 幼稚园大班?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小蜜儿读的是大班,而且当年护士亲口告诉她,她的孩子死掉了,护士应该不会骗人的才对。 不,她不相信,小蜜儿不可能是她生的,如果是的话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抛弃她五年的,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 “小昕,看着我。”她愈来愈恍惚、愈来愈空洞的眼神让辜停丰急煞了,他粗鲁地朝她命令道,愤怒地诅咒自己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个办法拉她跳出这个无言的桎梏,该死的! 不行,他必须冷静下来,想想问题的症结到底是出在哪里,为什么她会不知道小蜜儿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即使他在告诉她这个事实后,她依然不肯相信;还有是谁告诉她小蜜儿是四岁,家里面除了他之外,父亲?张妈?或张伯?他们又有何目的?可恶!到底谁来告诉他这些答案? 冷静、冷静,辜停丰,冷静点。想一想你们俩当初分手的原因,所有的事情一定都有个开始,只要循着线索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事实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没错!一切的问题都从他们离婚后才产生的,就从那里着手吧。 “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他以双手捧起她的脸,要她正视着他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问题来得好,因为她正需要有人将她从错综复杂的思绪中拉出来,否则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疯掉。 “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先要离婚的人是你不是我。”颜昕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辜停丰不能置信的重复,“我从香港出差回来,就莫名其妙的看到桌上摊了两张你签了名、盖了章的离婚协议书,你竟然告诉我说先要离婚的人是我不是你?” “是你拿了离婚协议书要我签的,你敢否认?” “我没有!” “可是明明是你……”他脸上阴郁的表情和口气中的严厉,让颜昕说话的语气变得不确定。 “我当面拿给你、亲手交给你的,你真的确定是‘我本人拿给你’的吗?”他低吼着打断她的话。 “不,但是是爸爸亲口告诉我你要我签字离婚的。” “爸爸?”辜停丰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压根儿没想到会听到这两个字。 他脸上的震惊和语气上的不信,让颜昕的脸上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为什么他会如此震惊,当年的事不都是他一手主导出来的吗?连同那只银戒…… 不,等一下,他之前是否说过他以为银戒弄丢了,所以才去请人打造一只记忆中的戒指,可是爸爸当初在医院里告诉她的却是他要爸爸拿来还她的,他们俩到底谁在说谎,事实又是…… 她怀疑的望着他,抖着声问:“告诉我,当初你到香港出差到底去了几天?” 辜停丰茫然的望着她,依然未从刚刚所得知的事实打击中恢复过来,但是如果他能勇于接受事实的话,对于五年前致使他们夫妻俩,甚至于一家三口离异的原因,他已经知道九成了。 “告诉我,当初你到香港出差到底去了几天?”她以颤抖的声音又再问了他一次。 他扶着她的肩膀先将她拉向他,然后才轻轻地吐出明知道会比她心中答案要多出三天的回答。“十天。” “十天?”泪水滑落颜昕面无血色的脸颊,她偎在他怀中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他的回答。为什么她有预感他所给她的答案绝对不是她心中的答案? “原本是七天,后来因为临时有事又多待了三天,”他喃喃地对她说着,圈着她的双手将她拥得好紧,“爸爸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明知道是这个答案,但他们俩谁也没说出口。 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拼凑过去五年来两人的距离,辜停丰和颜昕之间的误会虽已冰释,但对于某些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们始终沉默以对,因为那实在太过伤人了。 虽然两人一夜未睡,但窗外天一亮,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即刻回到辜园。 颜昕她迫不及待的想回辜园,好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抱满怀,告诉她自己就是妈妈,自己就是她的妈妈。 而辜停丰脸上沉郁而严肃的表情显示,他是想回辜园寻求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必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路上,他们俩因为各怀心事没有说话,然而从上路后,辜停丰的手就始终没有放开过颜昕的,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指无声的传递着两人的思绪与深情。 很快地辜园已遥远在望,颜昕的激动由他们紧握的双手传给了辜停丰,他不由自主的重握了她一下,以眼神给了她一个无声的鼓舞。 颜昕感动的还给他一个动人的微笑。 将车驶进辜园大门内,张妈似乎从守卫大门的张伯那儿知道他们回来了,在颜昕正要跨出车门同时从屋内冲了出来。 “少爷……”张妈的声音在看到辜停丰将颜昕由车内牵扶出来而戛然止住,“颜小姐,你回来了。”她惊喜的叫道。 “张妈,以后别再叫小昕颜小姐了。”辜停丰在颜昕回应张妈的惊喜前开口道。 “你们……”张妈讶然的看着他们,下一秒钟对于所有的一切便已了然于心。“欢迎回家,少奶奶。”她诚心诚意的对颜昕说道。 “张妈……”看着她,颜昕感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辜停丰轻握了颜昕的手一下后,脸上温柔的表情在离开她的脸,抬头望向张妈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冷峻起来。 “张妈,爸醒了吗?”他的语气平板,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丰,别这样,爸的身体……算了好吗?”颜昕拉了他一下,挣扎的劝道。 其实她对于致使他们夫妻俩、母女俩分离了五年的公公并不是没有怨恨,但是怨恨对于已成的事实没有任何助益,更何况他们一家三口也已经团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过去的事,去责问一个已经病人膏肓的老人家,尤其这老人家还是他向来最敬爱的父亲,她真的不想看他们父子为了过去的事而反目成仇。 “我必须知道事实。”他冷峻的说。 “知道了又如何呢?它并不能改变任何已发生过的事。” “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因为老爷太爱你了,少爷。”一旁的张妈霍然开口道,打断了辜停丰在冷峻面容下的痛苦言语,让他们俩在一瞬间将视线全集中到她脸上。 “张妈,你刚刚说了什么?”辜停丰盯着她问。 “因为老爷太爱你了,少爷。”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他忍不住厉声问。 张妈微微地瑟缩了一下,在歉疚的望了颜昕一眼后,她苍老的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少爷、少奶奶,我们先进屋子里去好吗?你们想知道些什么,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们。” 三人一同进屋,张妈先替每个人倒了杯热茶,虽然她知道在场可能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喝茶,但是习惯使然,她还是在倒了茶水之后,才坐入视线始终盯着她身影转的小俩口面前的沙发上。 “是的,我知道少奶奶当年是如何被老爷逼走的。”她一开口便直言无讳的说出深埋在她心中五年的秘密。 “张妈!”辜停丰首先忍不住的朝她迸发出满含恨意的嘶吼,“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曾告诉过我!” “对不起,少爷,我不能背叛老爷。” “但是却能背叛我!我一向部把你当成妈妈看呀,但是你却这样欺骗我,你怎么可以?”辜停丰忍不住激动的起身朝她吼道,他真的是太失望了,他以为父亲的作为已让他伤透了心,没想到……没想到…… “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真的不能背叛老爷,当年若不是因为他替我们解决了债务又收留我们夫妻俩,我们夫妻俩早不在这个世上,所以……” “所以你就狠心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痛苦,看着我们误会对方,看着小蜜儿在梦中哭着喊要妈妈!”辜停丰截断她,咄咄逼人的朝她狂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这么狠心?” 张妈抿紧了嘴巴,默默地落下眼眶中的泪水。 “丰,你别这样说张妈,我想她这些年一定也不好过。”看着张妈脸上的泪水,颜昕于心不忍的出声道。 “她不好过是自找的,但是我们呢?我们呢!”辜停丰狂吼道,然后整个人像突然虚脱般的跌坐沙发上,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手间,痛心疾首的哑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们?” 张妈有半晌的时间泣不成声。 “少爷,你怪我没关系,但是你千万别怪老爷,老爷他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会这样做,你别怪他。” “爱我?”他无法阻止自己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原来那句爱你爱到杀死你的话一点也不荒唐,世上真有这种变态的人。” “停丰!”颜昕忍不住出声喝止他。 “少爷,你不能这样说老爷。”张妈哽咽的为辜城北抱不平,“就是因为老爷太爱你了,所以觉得以你的条件有资格可以得到比少奶奶更好的妻子……” “小昕有哪一点不好?”辜停丰怒不可遏的截断她,冲口问。 “停丰。”颜昕再次喝止他的冲动,心平气和的看了张妈一眼后开口道:“是我的出生和学历吧?以一个护专毕业的孤儿,我的确是配不起停丰。” “不!”辜停丰捉住她的肩膀,扳正她让她面对着他,“该说配不起的人是我,生长在这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又自以为是的家庭中的我,根本就配不上心地善良又纯美的你,要说配不上人的是我。对不起,小昕,我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他深深地凝望着她说,然后又深深地向她道歉。 颜昕拼命说摇头,有他这句话,她以前就算曾为他受过再多的苦,或是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少爷,其实你们谁也用不着说配不上谁,因为你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妈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恩爱的夫妻。” “但是你却狠心帮着我父亲拆散我们。”辜停丰冷冷地转过头,仇视地瞪着她说。 张妈闭上了嘴巴,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由衷的忏悔。 颜昕伸手拍了拍辜停丰,要他别太气势凌人,至少对一个长辈应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少爷,张妈不求你原谅,但是对于老爷,张妈求求你别怪他,他所做的一切毕竟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哼!什么叫……” “停丰。”颜昕轻扯了他一下,摇头打断他。 张妈看向她。“少奶奶,我想你刚开始一定很气老爷拿李氏企业来威胁你吧?” 颜昕轻蹙了下眉头,没有回答。 “其实你们知道吗?这是老爷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设下的陷阱。” “陷阱?”颜昕瞠大了双眼。 张妈哀伤地点了点头,“自从少爷为了你和老爷决裂离开公司后,老爷整天就忙于公事,焦于心事,像支两头烧的蜡烛一样。那天他突然在家里昏倒,我和你们张伯吓死了,急忙送他到医院后却根本忘了要通知少爷,直到老爷醒了,医生意外地检查出他罹患肝癌后,我们这才如梦初醒的想到要通知少爷,但是老爷却在那时阻止了我们,你们知道他躺在病床上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他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人死之后不就黄土一冢,争名争利最后带走的又是什么呢?他告诉我们说他知道自己错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老人当初实在不该多管闲事,而现在正是他该受到报应的时候。” 张妈说到这儿停顿了好一会儿,在擦干眼角的泪水后才又继续说:“老爷不肯让我们通知少爷,也不肯听医生的话马上进开刀房,却突然专心起一件大工程,因为在病房内来来去去的都是公司里的人,我还以为老爷是因公事才迟迟不肯答应医生的建议立刻开刀,直到那天少奶奶突然回到辜园,又偷听到他在电话中与公司主管的谈话后,这才知道他大费周章所设下的这个‘悔色陷阱’。 “老爷利用有恩于少奶奶的李氏企业,威胁少奶奶搬进辜园照顾他,以促成你们俩再续前缘的机会,而且他了解少爷不管如何与他呕气,在知道他生了重病后,绝对会搬回辜园住,那么你们的感情自然很快的就能重修旧好,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个小蜜儿在。” 说到这儿,张妈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有句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也许是我们大家都太乐观了,没想到你们虽然相爱至深,和好如初的速度却……”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重重地蹙起了眉头,以哽咽的声音说:“老爷的肝癌其实在发现的时候立刻开刀,治愈的机会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机会,这是医生说的,但是老爷为了你们两个,却迟迟不肯进开刀房,到现在……” “爸!”再也听不下去,辜停丰霍然由沙发上跳了起来,笔直的冲向父亲的卧房,让张妈连想出声唤住他都来不及。 “爸呢?为什么他不在房里?”几秒后,辜停丰再次有如一道旋风般的回到客厅中,神情激动的朝张妈追问道。 “老爷他现在正在医院里开刀。” 他不信的扬高音调,“什么?!” “昨晚少爷离开后,老爷突然把我叫进房里说他愿意到医院接受开刀了,我兴奋的立刻替他通知医生,接着老爷便被接到医院去,并在经过一连串的检查后,决定在今天早上六点进行开刀。” “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少爷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该死,该死,他的手机昨晚打给颜昕之后就没电了!“我到医院去!”辜停丰笔直的朝门口走去。 颜昕急忙叫道:“丰,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点点头,两人相偕走向门口,但颜昕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张妈,“张妈,小蜜儿她现在……” “今天幼稚园不用上课,她还在睡觉。” “那麻烦你照顾她了。”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后说。 “小昕,其实你可以用不着跟我到医院的。”看得出她很想马上和女儿相认,辜停丰柔声地开口道。 “不,我当然要去,这个时候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呢?更何况那是我们的爸爸呀。”她抬头看着地说。 “谢谢。”盯着她,辜停主哑声的说。 “傻瓜。”她轻喃一声,随即拉着他往门外去。“我们快到医院去吧。” 第八章 到了医院由柜台间到护理站,众人能给他们的答案也只有手术室在哪一楼,其他问题一概一问三不知,气得辜停丰差点儿当场破口大骂,还好有颜昕在一旁扯住了他。 “别这样,也许负责爸爸病情的医生护士都已经在手术室里,我们到那边坐下来等好吗?” 硬是将他拉到手术室门外,颜昕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好度过难熬又漫长的等待,但辜停丰却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他不断不断地在走廊上踱步。 “丰,来这里坐一下好吗?” 无视于她的呼唤,辜停丰继续踱步。 “丰……” “为什么?爸他只有六十二岁,这一生中甚至都还没享过清福,现在却……”他霍然抡起拳头用力的捶向墙壁。 “别这样。”颜昕迅速来到他身边,伸手阻止了他自我伤害的行为,“你这样伤害自己,对爸爸并没有帮助,别这样好吗?” “我好恨!” “我知道。”她安抚的说道,将他带至座椅处压他坐下,自己则坐入他身旁的位子。 “是我的错,我是个不孝子,得肝癌的人应该是我,不应该是爸,为什么不是我?”辜停丰将脸埋入手掌中痛苦的低喃。 “丰,你别这样。”颜昕忍不住伸出手臂将他环住。 “是我害的,爸是被我气病的,要是他、要是他这样死了……” “不会的!”她倏然打断他,又柔声的说:“爸吉人天相一定能渡过这难关的。” 辜停丰没有回答,却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胸前。 颜昕明显地感觉他在颤抖,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逐渐湿透,她没有说话的把他搂得更紧,而时间就在他们相拥之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手术进行了将近八个钟头,据医生所言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癌症这种东西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它绝对不会再复发,所以接下来的观察与追踪很重要。 辜停丰与颜昕谢过医生后,迫不及待地进入病房内,不过因为手术的麻醉未过,所以带着氧气罩的辜城北依然处于昏睡状态中。 辜停丰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头边望着父亲。 “来,吃点东西,你早餐、午餐都没吃。”不知过了多久,颜昕突然轻触了他一下道。 盯着她手上的面包和鲜奶,辜停丰抬头看她,“这东西哪里来的?”他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曾经离开过。 “我刚刚下楼去买的。”她柔声说,“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他皱眉道。 “我知道,但是多少吃一点好吗?”她将面包塞进他手中,“我刚刚问过医生,他告诉我说爸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以上才会醒来。” 辜停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包,又抬头看她,“你呢?” “我刚刚吃过了。” 闻言,他才囫囵吞枣的吞下那个面包,又在颜昕专横的坚持下,喝下他从国小以后就没再喝过的牛奶。 “你知道我不喜欢喝牛奶。”他咕哝的说。 “这是鲜奶,不是牛奶。”她纠正他道,“更何况你昨晚一晚没睡,再加上早餐、午餐又都没吃,所以需要补充一些较有营养的东西。” “读护理的人都这么烦吗?”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揽近。 “如果你觉得我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别想,这一生中你是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了。”他让她坐在他腿上,一本正经地盯着她说。 颜昕微微一笑在他脸颊印上一吻,“我爱你。” 他环在她腰肩的手倏然紧了一下,然后手伸至她后脑将她的唇压到正确的位置——他的唇上,迅速地吻了她一下。 “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颜昕突然开口。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答应我,别再向爸爸追问五年前的事了好吗?” 辜停丰的身体微微一僵,在沉默了许久后才说:“我不知道。” 虽然他知道往事已矣,而以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再加上父亲也己经为五年前的事做了补偿,但是……他不知道,他就是无法将这件事当做不曾发生过的去忘记它。 “丰……” “小昕,难道你一点都不怨恨吗?” “说不怨恨是骗人的,但是你不觉得怨恨并不能改变任何已发生过的事?”她说着摇了摇头,嘴边噙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动人微笑,“与其为过去的事而怨恨,我宁愿选择为现在的幸福而感谢,难道你不觉得吗?” 看着她,辜停丰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之后他紧紧地将她压在自己胸前紧搂着。 “丰?” “感谢老天,让你再次回到我身边。”他喃喃自语的说。 “与其感谢遥不可及的老天,我可不可以建议你感谢爸爸呢?”她轻轻地将他推开,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善良?” “我并不善良,我只是自私而已,因为我并不想看到我爱的人生活在悔恨与痛苦中。”她以双手捧住他的脸,真心的说。 “小昕……” “答应我好吗?” 辜停丰尚未开口,而因麻醉一直昏睡在床上的辜城北却突然开口。“谢谢你,颜昕。” 他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让病房内的另外两人同时吓了一大跳,颜昕涨红脸的从辜停丰腿上跳了下来,而辜停丰则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内心里的关心。 “爸,你终于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小昕,去叫医生来。”他急忙靠近床边。 “等一下!”辜城北叫住已到了门口的颜昕。 “爸?” “颜昕,你过来。”他有些力不从心的朝僵在门前的她朝手。 颜昕迟疑了一下后才慢慢地走近床边,“辜先生。” “辜先生?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过去对你所做的事了。”辜城北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懊悔、沉痛、绝望与伤心随着他的低语毫不隐瞒的流露出来。他以为他刚刚听到她叫他…… “爸。”他的表情让颜昕不由自主的立刻改口。 “你叫我什么?”辜城北难以置信的望向她,以微微颤抖的嗓音问。 “爸。”看着他,颜昕重复的叫了一次。 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辜停丰和颜昕在此刻看到了。 “谢谢你,谢谢你。”辜城北泣不成声的说,“即使老天要我在下一刻病死的话,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爸!”辜停丰与颜昕不约而同的出声叫道。 接着辜停丰看着他,用哀痛的口吻低语,“拜托你别再折磨我了,爸,即使我再不孝,五年来失去颜昕的痛苦也已经够了,不要让我在重得颜昕后又再失去你,拜托。” “停丰……爸对不起你。” 辜停丰沉默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将颜昕又带回我身边。”颜昕说得对,与其为过去的事怨恨,不如选择为现在的幸福感谢。“爸,谢谢你。” “谢谢你。”颜昕也说。 看着儿子、媳妇,辜城北忍不住地再度落下老泪,有子、有媳如此,他这一生中还夫复何求呢? 尾声 一串激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其中还夹杂着,“等一下,总经理,等一下,等一下!”的叫喊声,让一脚已经跨进电梯内的李皓英霍然又将前脚缩了回来,蹙着眉头转身迎向像是被火烧到屁股朝他狂奔而来的业务经理。 “什么事这么慌张?” “事情不好了,不好了!”业务经理紧张的叫道。 “什么事不好了?” “辜氏企业,辜氏企业这次不知道又要耍什么阴谋,竟然主动替我们公司拓展业务,还向各个与他们有业务来往关系的客户推荐我们公司,好多以前我们连边都沾不上的大客户都打电话来向我们订货,怎么办?我们……”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早就已经知道。”李皓英打断他的话。 “总经理已经知道了?”业务经理讶然的瞠大了双眼,“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接下那些订单。” “什么?”业务经理一脸瞠目结舌,“可是……” 李皓英坚定的道:“没什么可是的。” “可是……” “我已经说没有可是。” “可是……” “陈经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可是了?”李皓英已显不耐烦的出声警告他,不过陈经理却择善固执地非说不可。 “可是总经理,上回我们才吃了辜氏企业的亏,这次绝不能再上当。”他激动的说。 看了他一眼,李皓英突然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你放心吧,我妹夫他不会害我们的。” “妹夫?” “我没说过吗?”李皓英的笑容更大了些,“我母亲最近收了一个干女儿,而她正好是辜氏总经理辜停丰的妻子,换句话说,辜氏总经理现在是我妹夫,所以只要工厂赶得出货来,你大可放心的接下那些订单懂了吗?从今以后辜氏不是敌人,是朋友,陈经理你放心吧。”说完,他走进电梯按下close键。 不是敌人,是朋友?真想不到自己也能说出这么理性的一句话,李皓英忍不住又笑了笑,不过这回的笑容中却掺杂了许多苦涩。 辜停丰呀,辜停丰,为什么你这么幸运一生中能连娶颜昕两次,而我却连一次机会都没有呢?他无声地问道。 老天呀,老天,你真的是太眷顾他了。 ★想知道唐清玺和董盈歆的曲折恋情,请看异色情之一《盈色猎物》 ★欲明白霍杨与薛莹箴的爱恨情仇,请看异色情之二《男色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