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爱狂花》 楔子 相传住在“邑城”内的人是中国古代帝王的后裔,王者怕其子与生俱来的异能力危害其子民,又因“虎毒不食子”而下不了杀手,遂将其子放逐海面上驱离出国,使其自生自灭。然而,天生我材必有用,况论幸运拥有与生俱来异能力的人,也因此有了“邑城”的建立与发扬。 “邑城”之人事物一律以“”为标记,有“万德吉祥”之意。 整个“邑城”是由东西南北中五方坚据所造的现代王朝,中王在四方神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守护下,控管着整个“邑城”,包括由“邑城”延伸扩张至世界的权力、势力和财力。 传说中,“邑城”的东方由郇姓“青龙”掌理,其下拥有东方七宿——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尾宿、箕宿组成龙象势力,拥有控制自然界风之异能力。 西方由姓祁“白虎”掌控,其下则有西方七宿——奎宿、娄宿、胃宿、昂宿、毕宿、觜宿、参宿组成虎象势力,拥有惟一非自然界之异能力,他能控制动物之心智,使其温驯、凶猛或者具有杀伤力,是四方中的凶神。 南方则由逅姓“朱雀”掌控,其下则由南方七宿——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组成鸟象势力,拥有之异能力则是操控火之力。 再来就是由却姓“玄武”所掌控的北方,他依然有着斗宿、牛宿、女宿、虚宿、危宿、室宿、壁宿等北方七宿巩固其势,所拥有之力自然是控制水的异能力,要不然玄武也不会有水神之说了。 至于“中王”呢,既是“邑城”之主又能让四方四神灵忠心耿耿地守护着,邾姓的“中王”自然有着超乎四方之异能力,然而“中王”除了心电感应特强,能透视异能之士,并以一个眼神、一个感应让异能之士的能力在瞬间消失或增长之外,邾姓“中王”对于一般人来说根本没有半点杀伤力,只是非常“不普通”的正常人罢了。 传说中,四方神灵之异能力一向是只有单传,即使子女众多或者无一儿半女的,异能力依然可以自行选择继承人,并在继承人年满十五岁时,逐渐由上代四方王者转移到下代王者身上,并且在三年内完全移转完成,也因此四方之首的产生并非由“中王”指任或由“邑城”人民选举而出,那完全出自于天命,无人所能抗力的。 现今“邑城”五方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各有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俊杰主导掌控着,然而“中王”的继承人却迟迟未现,原因除了因为“中王”的异能力无法用肉眼看出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中王”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就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私自离城,至今下落不明。 既恼又气的“中王”在心急如焚、无计可施之下,一夜间连发了数支由青、赤、黄、白、黑五方色彩所构成的“五色令旗”,命令世界各地的“邑城”子民们逡巡其三姊妹的下落,怎知这“五色令旗”一发,四位年青气盛、爱凑热闹的四方首领竟以寻人为由也失去了踪影,这下子可好了,“邑城”失踪的人数一下子便由三人激增至三十五人,“中王”的三位宝贝女儿、四方之首和始终与四方之首形影不离的二十八星宿。 老天,这几个二十郎当的年青人出了“邑城”会做出什么惊骇世俗的事? “中王”与上代四方之首蹙眉头担心着,只但愿“中王”三女能早日觉悟回城,愿四方之首玩起来有分寸,至于那二十八星宿只要别助纣为虐就是万幸了。 “邑城”名为城,却没有人知道这座城池在哪儿,占地有多广,有没有特定的界标或范围,它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幻不真实,然而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听得到“邑城”的传说。 到底世界上有没有“邑城”这个地方?而“邑城”内的五方之说又有多少属实?除了来自“邑城”的人士之外,没有人能洞悉“邑城传说”的真伪,然而传说依然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至死方休。 第一章 “中王”邾昊天一向喜欢岁寒三友松、竹、梅,喜欢它们的坚忍不拔,喜欢它们站在寒风冷雨中的姿态,因此当他听闻老婆怀孕后,他立即兴高采烈地告诉老婆他要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然后以岁寒三友松、竹、梅来命名,然而爱妻却在一连生了三胎女儿后因血崩而过世,邾昊天在痛心之余从未有再婚的念头,惟一的心愿就是将三个女儿平安顺利的扶养长大成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松捷、竹妤、小梅在他身兼严父慈母的细心教导下,都已长成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并且三人皆如其名有着坚忍不拔的节操,在他威胁利诱之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暴露其异能力,只为怕他了却心愿卸任后会去与爱妻相会。 “邑城”中,人人都知道“中王”邾昊天与妻子两人鹣鲽情深,即使在妻子过世并拥有三个襁褓中极需母爱的女儿,他依然在三十八岁最具男性魅力时封锁了自己一生的爱情,并发下重誓,在了却一切凡尘俗事后将追其妻于九泉之下。 然而身为女儿的松捷、竹妤、小梅在听说父母的恋情后,虽然感动万分,哭得涕泗纵横,但她们怎能眼见父亲结束自己的一生?她们在想,母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不希望父亲做这种傻事的,因此她们一致决定让父亲的“凡尘俗事”永远了却不完,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找不着“中王”的继承人,那么他这辈子将永远为当“中王”而忙碌,所以在小梅满十八岁之后,她们毫不考虑地留书出走。 邾昊天坐在书房内,看着手中爱妻的遗照,脸上浮动的是痴狂爱恋与浓得化不开的感伤。 “琼娟,是你吗?是你叫咱们的女儿这样做的吗?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你……琼娟……” 她长得非常美丽,一看就知道是生长在世家望族的孩子,有着良好的教养、优雅的气质和纯真的笑容,偶尔在谈吐间会夹杂一些令人听不太懂的术语,让四周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倾听她,还想懂她,然而她依然是神秘的,而且在槟榔西施群里显得非常突兀。 她的名字是邾梅,不过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小梅。 没有人知道老板从哪儿找来这棵摇钱树的,因为自从她来后,原本一天能卖两万块的槟榔突飞至一天卖五万块,她不必穿什么暴露的衣裙,简单的背心、短裤就能吸引全部路人的目光,更遑论她天使般的正字笑容了。 同业对她的出现妒嫉得眼红,偏偏她这个人友善得令人吐血,拿着老板奖励她的奖金买了一堆零嘴分散欢乐分散爱,让人想气又气不出来,只能在对她回报友善谢意的笑容后,在心里骂自己一千遍大白痴。 邾梅,一个让人摸不清的神秘女孩,以她的聪明才智要找一个比槟榔西施好上百倍的工作不难,因为十八岁的她竟能说出一口流畅的英日文,偶尔还能和穿西装打领带,属于顶级商业流氓的客人聊聊天、打打屁,谈的竟全是财经新闻、股市行情,这简直是太夸张了。 “小梅,你老实说,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卖槟榔呢?”丽文,“小红莓槟榔”的另一名女孩,每回开口总是针对她好奇地问。 “跟你一样,赚钱呀!”邾梅笑得天真无邪。 “赚钱?”丽文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我是因为我那老头在死前欠了赌场一屁股赔债,我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休学跑到这里卖槟榔赚钱的,你跟我一样吗?少来了,光你说那几句‘鬼摸你’什么来的,就知道你跟我们是不同路的,你会为了赚钱来卖槟榔?讲点可信度高一点的藉口好吗?” “丽文,是goodmorning,不是‘鬼摸你’好吗?”邾梅被她逗笑得出声。 “唉,我不管是鬼摸你还是鬼摸我啦,总之你到底是说不说嘛?”丽文不耐烦地挥挥手,国中都没毕业的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abc狗咬猪之类的东西。 “真的是赚钱,我不骗你。”她微微的笑道,“我住的房租一个月要一万块,再加上其他食、衣、行、育、乐各种开销,一个月至少要花个三、四万,这么大一笔钱我要做什么工作才赚得到?更何况社会那么现实,别人才不管你有没有能力,只要有学历就够了,偏偏我的学历又没用,而且年纪又那么轻,所以最简单就是来卖槟榔喽!”她耸耸肩说,“更何况这个工作既轻松、没压力,又可以认识好多朋友,最重要是朝九晚五每天还能穿得漂漂亮亮的,这么好的事我何乐而不为呢?” “你一点也不介意旁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嫌恶眼光吗?” “为什么要?我又没做什么坏事。”邾梅莫名其妙的说,“我们卖的是槟榔又不是卖身体,别人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只要我们行得直、坐得正,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就已足够了,不是吗?” “对对对,小梅你说得真是太好了。”隔壁摊的莉莉与妮妮大声地叫好着。 “不过呢,话虽这样说没错,难道你们真的想一辈子卖槟榔吗?”邾梅看向她们,脸上闪露的表情是无邪、毫无心机的笑脸。 “一辈子卖槟榔有什么不好,你自己不是说只要行得直、坐得正就好了吗?”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岁月不饶人这句话?当一个个比我们年轻貌美的小女孩出来卖槟榔时,已经人老珠黄的我们抢得过人家吗?老板会继续用你,还是换些幼稚的新血比较好呢?” 邾梅说得平淡,却一棒打醒梦中人,等她们不再年轻美丽,没有人肯让她们卖槟榔时,无一技之长的她们该做什么?去卖自己肉体吗?然后等人老珠黄连肉体都惹人嫌时,她们是不是就只能等死,或者干脆去自杀呢? “唉,其实最近每天晚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终于我得到了一个结论。”邾梅继续说着。 “什么结论?”丽文反应激烈,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往往都只会自怨自艾的哀怨自己的命不好,不像别人含金汤匙银汤匙出生。 “我打算开始存钱,然后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学些专业技艺,例如学电脑,以后有机会到公司上班时可以用上;例如插花,或者以后有些钱时,我可以开间花店做个小本生意;例如做菜,说不定以后能烧手好菜的我可以嫁个好老公,俗语不是说,要掌握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掌握他的胃吗?总之为了将来着想,我打算花些钱和时间去学点东西就是了。” “国中都没毕业的我们学那些东西有用吗?将来如果要找工作的话,除了工厂的女工之外还有什么工作能做的?” “国中没毕业?那你们可以由国中补校开始读起嘛!反正人生本来就是活到老学到老,只要还活着你怕什么没学历的?前一阵子我还听说有一个八十几岁的爷爷才从大学毕业哩,我们才十几二十岁的,我就不相信读到大学毕业会比那爷爷还老。” “读到大学毕业谈何容易。”丽文咳声叹气地说。 “试试看嘛!反正又不会死,更何况有句话不是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经过艰苦奋斗的努力,就一定能够达到预定的目的的。”邾梅笑逐颜开地说着,黑得发亮的双眸中有着会令人迷失的神采。“啊,有人要买槟榔了。”突然间,她惊呼一声急忙拿了两盒槟榔送至停在槟榔摊前的车窗口,留下沉思中的三人并与客人“拉雷”了起来。 离开“邑城”已有月余,她们三姊妹各自封锁了在自己身上特强的心电感应,以防止被父亲及四方首领查获,当然为了防止三人行的醒目她们亦分开来,各自过着自力更生的平民生活,邾梅从未亮出在世界畅行无阻的“五方金卡”,因为只要“五方金卡”一现,“邑城”人们要找到她简直可以说易如反掌,她怎可能笨到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五方金卡”以金框为边,字为标号各有五种花纹色彩,“中王”持有的以黄为底衬,四方神灵于其上;“青龙”持有的则以青为底衬,龙象其上;“白虎”持有的则以白为底衬,虎象其上;“朱雀”持有的则以红为底衬,鸟象其上;“玄武”持有的则以黑为底衬,龟蛇象上,功能大同小异,其号令所及的范围却远超过四方的“五方金卡”,毕竟所握的权力、势力、财力有所悬殊。 “五方金卡”一向持于五方首领手中,而“中王”的金卡之所以会在她手上,原因在于大姊、二姊满十八岁后,父亲一口咬定她将来就是“中王”的继承人时就已直接交给了她,天知道其实大姊、二姊的异能力比她强得多,只是一向隐藏得好罢了,至于谁会是将来的“中王”,哈哈,这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小梅,彩彩晚上有事请了假,而我又不能加班,老板问你可不可以帮她代个班?”丽文挂上电话后皱着眉问。 “她又要约会了对不对?” “唉,谁教她男朋友从金门放假回来呢?怎么样,你晚上有空,可以帮个忙吗?” “好吧,反正我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她代一天班吧!”邾梅沉思了一会儿点头。 “谢谢你,小梅。”丽文笑咪咪的对她说道,“如果你觉得累的话,可以请文文看一下摊子,偷偷溜到隔壁去,我听说晚上在那儿有个世纪大婚礼要举行,还有请一些影视红星哦,例如四大天王……” “等一下,什么是四大天王?”邾梅一脸“莫宰羊”的表情打断她。 “你不知道四大天王?”丽文张口结舌的瞪着她,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邾梅无辜的摇摇头,她听过四大自由、四大贝勒、四大奇书、四大皆空……等,就是没听过四大天王,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要这样spp行吗?竟然连……” “等一下,什么又叫做spp?”邾梅一头雾水的再次打断她,眉头上的结纠葛得令人看了都会觉得胆怯。 “小梅,你又不是lkk,怎么连最简单的spp——耸毙毙都不懂?” “lkk?” “老抠抠!”丽文翻了个大白眼,然后瞪着一脸无辜的她摇头,“你是古早人呀?竟然连这些简单的现代术语都不知道,我真怀疑你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哩!” “spp——耸毙毙,lkk——老抠抠,好有趣呢,丽文还有没有别的,再讲一些给我听好不好?”邾梅对她的冷嘲热讽没有不快的反应,反而兴奋的抓住她追问。 “当然有,而且多得是呢,不过那些可以留到明天再说,我现在跟你讲的重点是要你晚上到隔壁餐馆遛达一下,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走了狗屎运,你可能被星探发掘哦,嘿嘿,到时候呀你不必卖槟榔就发了。”丽文边说边露出暧昧的表情瞅着她看。 “发你的头啦!”邾梅没好气的瞪丽文一眼笑骂道,她才没那么倒霉哩,做明星?那倒不如乖乖回“邑城”自首去,然后跪在父亲面前忏悔自己的丢人现眼、败坏家风,她的脑筋又没秀逗说。 “喂,我可不是开玩笑哦!”丽文一脸正经八百的看着她说,“我们辛苦的卖槟榔,不只会招人物议,还得让我们的玉手惨遭槟榔的毒害,一个月也不过赚个三、五万的;但是做明星可就不同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唱唱歌卖卖笑,然后给大家捧得高高的,又是偶像又是天王的叫,那样多威风多出名呀!更何况随便出一张专辑就可以卖个几十万张,甚至百万张的,你算算看,一卷录音带一百八十元,卖个一万张就有一百八十万的收入,卖个十万张就有一千八百万的收入,如果卖到一百万张的话……不行了,我看用计算机都算不出来了。” “丽文,你别那么夸张好不好!”邾梅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拉住打算进屋内翻计算机的她,“所谓隔行如隔山,你不要光算别人卖唱片赚多少钱,至少你也要把人家花费的成本、血汗、精力全都算上去,然后再来个加减乘除仔细算一下……” “停!”丽文伸出手打断她,“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说,当歌星没有比当槟榔西施好就对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对当歌星影星没兴趣。”邾梅微笑纠正她。 “你这个人真是……难道你没听过人尽其用,物尽其才……” “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唉,管他的,反正我觉得你很有明星相,不去当明星可惜就对了。”丽文瞪了她一眼说道,“小梅去试试看好不好?如果你若当了明星我也可以沾沾光呀,怎么样,今晚就去隔壁转一转试试运气好不好?” “丽文……”邾梅文有些无奈的盯着她。 “好嘛,那你过去帮我看看今晚他们请了什么明星来总可以了吧?喏,我还带了相机,你就帮我多照几张照片好了。” “这才是你主要的目的吧!”她瞪了丽文一眼说。 “嘿嘿,我本来是要请彩彩帮忙的,怎么知道她今晚会请假嘛!”丽文干笑了几声,“小梅,你就帮帮我嘛,到时候相片卖到好价钱,我一定会请你吃一ㄊㄚ的,拜托啦!” “呵,敢情你是打算拿明星照去卖钱呀,我还以为你是谁的歌迷哩!”邾梅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着傻笑不止的丽文,她觉得自己真是败给丽文了。 “帮我?”丽文试探性的问。 “好啦!” 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车内,深邃的眼眸笔直的盯着“豪海生鲜楼”的透明玻璃门,而站在玻璃门内,正站在讲台上准备致辞的男人就是自己今晚所要枪杀的目标——张世豪,一个与黑道挂勾,与私枭勾结、包庇走私的黑心县议员,财大气粗的他间接直接的得罪许多人,却因为有黑白两道分子为其撑腰而让人动他不得。 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张世豪这次得罪的人可不好惹,因为那人竟可以找到他,以高价要自己干掉张世豪,哼!这种社会败类死一个少一个,自己又有钱可赚,所以何乐而不为呢?谁教可怜的张世豪老爱得罪人呢,而倒霉的竟是碰到他这个“冷面”杀手,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冷面”,他的名号,也是所有知道他这个人对他的称呼,因为他的一张脸永远是冰冰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就连杀人的时候也不眨一下眼,淡然的一如他杀死的不过是只蚂蚁似的,所以在杀手业界大伙都管叫他“冷面”,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莫雠天。 他是一个被丢在旧金山街头的弃婴,被一个身为杀手的男人拾获,那就是他的养父——莫仇。他从不曾抱怨过天,即使自己是个弃婴,即使自己是被一个杀手扶养长大,即使自己最后也成了一个冷面杀手,一个没血没泪只懂得杀人的机器,但是他从未抱怨过任何人,反正这就是他的人生,一如他的养父莫仇,最后依然会孤独的躺在枪声下,无牵无挂的走完自己杀手的一生。 “豪海生鲜楼”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拿了一捆鞭炮走出大门,在路边拉排了起来。 “冷面”莫雠天的手缓缓的伸进外套内,轻触着那冰凉的枪身,在男人点燃鞭炮火迅冲进“豪海生鲜楼”的当口,就着喧嚣的鞭炮声开了枪,第一枪正中台上张世豪的额头,第二枪正中他黑色西装下的心脏部位,第三枪则在一声女子的尖叫声中没入张世豪的胸膛。 他关上车窗,轻瞥了乱成一片的会场,然后发动引擎,将排档由p档拉至d档,然而他的动作却倏地僵住了,他缓缓转头再度将深邃的眼眸对准“豪海生鲜楼”的玻璃门内,他看到的不只是凌乱的会场,还看见一名捂着双眼满脸血淋淋的少女,是他先前看到由槟榔摊蹦蹦跳跳走进会场的女孩。 看着她捂眼哀号倒地,看着有人将她横身抱起冲出大门上了车,他一向深邃无情的眼眸隐隐闪过一丝情感波动,然而在下一秒钟“冷面”再度掩盖一切,右脚用力向下一踩,他的车子像火箭般冲了出去。 房内很安静,除了空调传来轻微的响声外,这里沉寂得可怕,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 邾梅虽然看不见四周的景物,然而四周传来的消毒水味道却可以让她一口咬定这个地方是医院,当然复在疼痛双眼上的绷带也间接告诉她这个事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实说她一点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听见鞭炮声时,兴奋得回头想看看在“邑城”所不曾看见的鞭炮燃放的色彩,怎知一阵揪心刺骨的剧痛却由双眼传至全身,她尖叫得哭了出来,只觉湿意由自己复住眼睛的指缝间流了下来,而下一秒钟醒来的她却已躺在这儿。 邾梅知道自己的眼睛受伤了,但是怎样受伤的,为什么有人想伤她,还是这一切都是意外吗?有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邾梅知道病房内的她不再孤独,然而进入的人是谁?为什么迟迟不出声? “你醒了?”好半晌后病房里响起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谁?谁在那里,你是谁?”她迅速坐起身来,茫茫然伸出的双手在四周触摸着。 “别怕,我不是坏人。”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不在她伸手可及之处。 “没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个坏人的。”邾梅知道他说得没错,他不是个坏人,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发自他身上的恶意,有的只是诚恳,然而她就是忍不住出口顶他。 “我是个警察。”男人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忍不住的笑意,“如果你不信,可以叫外头的护士进来帮你鉴定一下。” “警察,我没犯什么罪吧?”邾梅的心顿时漏跳一拍,身子直觉的向后缩了缩,她害怕的不是他而是警察这个头衔,因为她害怕她来自“邑城”的身份如果曝光的话…… “别怕,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他的声音特意放柔了许多。 “你要问什么?”她面向他声音的方向。 “你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邾梅老实的摇摇头,“我只记得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你什么都没看到吗?伤害你的凶手长什么样子,是谁伤害你,你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只不过到隔壁凑凑热闹而已,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还有我的眼睛怎么了,纱布拆掉后我还看得到吗?我是不是会变瞎子……”她有些激动的伸出茫然的双手试着寻找他。 “你听我说,不要这么激动。”男人抓住她乱挥的双手,口气安抚的说着,“你的眼睛要等拆线以后才会知道结果,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说好了,有人请枪手杀害议员张世豪,而你只是刚好在那儿,倒霉而被波及到的受害者。” “倒霉而被波及到的受害者?”邾梅喃喃自语的跟着他念,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只要好好将伤养好,至于找凶手的事情有我们警察在,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他的语气中有着超然的决心,似乎说着如果没捉到凶手就誓不为人的感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会场似乎没有人认识你。” 惨了,她就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出现,但是她能老实回答吗?就算老实回答后,接踵而来还会出现什么让自己难以启口回答的问题呢?据她所知,世界各国警界中几乎都藏有“邑城”的眼线,如果她这一说出名字来,保证不用三天就会有人将她拎回“邑城”去,她该回答他的问题吗? “我是‘豪海生鲜楼’隔壁卖槟榔的,我叫小梅。” “卖槟榔?”男人的声音有着明显的不赞成,语气与刚刚相比显然冷淡也公事化了不少,“你几岁,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 “你是在审问我吗?但是我明明记得我没有罪不是吗?还是卖槟榔也犯法了?”邾梅操着丽文平常不屑的口气说道,试着摆脱他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肯脚踏实地的学好,安安分分的找个工作来做,就非得去当什么槟榔西施、一代公主、一代妖姬之类的?你们从来没想过这样做都只是在糟蹋你们自己吗?”他说得忿忿不平,有些生气责骂的意味更有着语重心长的感叹。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就是因为你们警察无能取缔那些业者,让那些行业蓬勃发展成今天的局面,又怎么只怪我们这些为了生活下海赚钱的人呢?更何况不管做什么,若没有人捧场,我们又怎么做得下去?总之这种事不只是怪单一方就可以的,是这个社会变了。”邾梅忍不住顶了回去,十八岁的她一向比同年龄的孩子成熟,更何况在父亲因材施教、谆谆教诲之下长大,即使才待在台湾这个地方一个月,她的感触就已比住在这儿一年的人还要来得深了。 “这段话不该出自一个卖槟榔的女孩口中。”房内沉静了好一会儿,男人突然开口,语气是若有所思的。 “但很可惜我真的是个卖槟榔的。”邾梅耸肩淡道,“对不起,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叫医生进来?我有事要请教他一下。” 他没有应声也没有任何反应,但她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似乎想从她外表看出什么端倪来,然而半晌后她听见他推动椅子起身走动,然后是打开门的声音。 “你真的一点也不像个卖槟榔的女孩。” 男人在关上门前说了这句话,而邾梅除了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在医院待了半个月,邾梅除了丽文带来借她的收音机之外,她寂寞得差点没变成自闭儿,终于,千呼万唤的解绷带日到了,可是当她睁开双眼所看到的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她试着举起双手在自己眼前晃动着,没有,她什么都看不到。 “你看得到我吗?”医生的声音出现在她前方。 她慢慢的仰起头,试着寻找医生所在的正确位置,“我什么都看不到,医生,怎么会这个样子?”她的声音中有着恐惧,十八年来的第一次。 以前调皮捣蛋被父亲责骂时,她不觉得可怕;当她和大姊、二姊私自离城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地时,她不觉得恐怖;当她和大姊、二姊分开来一个人生活时,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恐慌的,然而现在…… “为什么我看不见,医生,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她薄薄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茫然的双手伸直着,在四周摸索着寻找医生的位置,“医生、医生——” “邾小姐你先不要紧张,我帮你检查一下。” 有人捉住了她的手,随后则有人在她双眼附近动来动去的,邾梅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医生发表高论,可是在她脸上的那双手离开好半晌后,她四周仍然凝滞着令自己感到窒息的气氛,她咽了咽唾液想开口,喉咙却硬是发不出声音来,而房内依然沉静着。 “邾小姐,你的眼角膜受了重伤。”似乎过了一世纪医生才开口。 “眼角膜?” “对,在这种情况你要恢复视力并不难,只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即可,但是……”医生停顿了下来。 “但是什么?” “但是在台湾我们至今仍无眼库的成立。”他的声音有着浓浓的惋叹。 “眼库?” “所谓眼库就是眼角膜的供应场所。如果有病人死亡愿意捐赠眼角膜时,医院必须在病人死亡三小时内取得眼球,保存于特殊温度下,送到最近的眼库检查可否利用,然后再通知等待着要眼角膜移植的病人到医院动手术,当然这中间的时间是愈短愈好。”医生告诉她。 “也就是说我若要重见光明,必须到有眼库的国家去动手术,而且还必须等待就是了。”以邾梅的智商,她焉有听不懂的可能。 “嗯。”医生点头,突然想到她看不见的事实才出声。 邾梅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床上,她没有开口说话,没有激烈挣扎抗议,也没有哀伤落泪,她只是静静的、面无表情的思考着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她一点也没将瞎眼这种意外计算在离家所会面临的遭遇内,她该怎么办呢? 要想治好眼睛的话,以她个人的能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动用“五方金卡”,可是这么一来她铁定会被抓回“邑城”去。 但是放弃治疗当个睁眼瞎子?这种黑暗的生活自己受得了吗?最重要的是她该以什么方式谋生呢?难道要她去投靠大姊、二姊,一辈子当个瞎眼的米虫? 不,她办不到! 当初兴致勃勃的冲劲与梦想怎么能在经过一场意外后就改变?她可是“中王”引以为傲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如此不堪一击?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困境的,邾梅深深的相信自己。 “邾小姐你没事吧,你说话呀!” 她毫无反应的反应吓坏了在场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一致惊声的对她叫着,有的甚至动起手来摇晃她的身体,深怕她一时打击过重而失了心智。 “邾小姐你醒醒,眼角膜这种事可以慢慢等,并不是没救的,你不要因此而放弃希望,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迟早有一天可以医好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呀!” “邾小姐……” “你们别紧张,我没事的。”邾梅出声打断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平静得令人感觉到可怕,反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对不起,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帮我打通电话,我想请我的朋友来接我。”她得好好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才行,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谁愿意雇用一个瞎子做事呢? “当然。”大伙见她恢复正常,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心。 “谢谢。” 静坐在车窗内,莫雠天面对着华灯初上,霓虹灯闪耀的街头,深邃的双眼注视的却依然只是那个槟榔摊内的身影,那个脸上总是带着淡淡哀愁的少女,那个因他的过失而导致双目失明的女孩。 他“冷面”虽然杀人无数,却从来不曾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尤其是小孩或者是女人,然而这次却因自己的疏忽而导致那名少女的失明,这也就难怪他这阵子会寝食不安,恶梦连连了。 不知何时开始,莫雠天心烦时竟会驱车来到这里望着她,只要望着她,心中的浮躁与不安竟就会自动消失,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她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影响到自己,还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罪孽而忘却了一切,不管怎么样,他就是时常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这槟榔摊附近,然后隔着车窗看她。 邾梅,她的名字。一个人住在离此地的十分钟车程的小套房内,交友单纯、生活单纯,就连受了从天而降的灾殃,她的笑容亦是那么的单纯,或许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吸引他流连的理由吧,只因为“单纯”这两个字从未出现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 看着她带着笑容接过朋友手中的便当盒,莫雠天瞥了车上的时间表一眼,七点十分,是该吃晚餐了,然而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只是抽了根烟叼在嘴边,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吃着便当。一个多月了,她依然不能习惯失明后的世界,这也难怪了,要是换作任何人的话早就哭得呼天喊地、自暴自弃了,还会有谁像她一样勇敢的面对一切,甚至学习着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生活? 他真的看不出来在邾梅那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一颗坚苦卓绝的心,她是这么的年轻不是吗? 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冷面”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着,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他这辈子所没有的,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更不想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只要一有了感情就注定了自己的死期。 他是个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他的心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容纳累赘的感情,更不想因愚蠢的感情让自己不得好死,至于对她的“怦然心动”,那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怜悯心,一种对于自己失手的不满罢了,绝对没别的意思的,绝对没有。 打开车窗让外头凉爽的夜风吹了进来,一方面吹散车内凝滞的烟尘,一方面吹开他纠结郁闷的心,然而夜风无力却依然吹皱一池春水。 “冷面”杀手莫雠天生平第一次皱着眉头点燃香烟,抽吐之间充满的全是莫名的无力叹息声。 夜深人静,夜凉如水。 邾梅谢过丽文的便车后,一百八十度的向后转,然后开始数着脚步,因为她知道往前走十步,右转走三步就是自己公寓的门口了,而这一个月来她从来不曾失误过一次。 一个月了,没想到自己失明后时间竟已向前走了一个月,她该偷笑的,因为以她这样一个盲女,槟榔摊老板竟还愿意雇用她,只要求她每天笑口常开的坐在槟榔摊内就足够,这样简单的工作可不是随便的人都碰得到的,然而对此她却只有苦笑的份。 想她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槟榔西施来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好玩,其次则是想知道身为槟榔西施的那些女孩的苦处,然而今天她所知道最苦不堪言的槟榔西施却是自己,真的很讽刺不是吗? 叹了一口气,邾梅收敛起脸上白痴似的笑容,让愁肠百结的心情占领她那美丽的面容,举步向公寓的方向前进,然而却意外的撞到了人。 “对不起。”邾梅直觉反应的开口道歉,身子向后退离被她撞到的人,她实在没想到半夜十二点还会有人在外头走动。 “哟,兄弟你们瞧瞧,竟然有小妞自动对我投怀送抱哩!” 才听到这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邾梅就感受到自己退后的身子被人揽住,接着四周就扬起了一阵下流的笑声。 她的危机意识来得太晚了,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四周不怀好意的气氛,然而自己却已在他们怀中。 “放开我!”她挣扎的叫道。 “放开你?大爷我一向从不拒绝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如果拒绝的话那不是太扫兴了吗?兄弟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他一口槟榔的味道呛得邾梅想吐,然而她却始终挣不开他野蛮的钳制,“放开我、放开我!” “走,先陪大爷们去喝酒,等喝完酒后,我们会让你很爽的。”他猥亵的在她耳边笑着,随即用力的拉扯着她走。 第二章 “不要,放开我,谁来救救我,救命……唔……”邾梅双脚抵着地板,抗力着不让他们拉着走,然而以她一己之力怎敌得过他们的蛮力,惊骇失色的她终于抑制不住的扬声求救起来,然而她才开始呼喊救命,嘴巴却硬生生的被人捂住,能发出的声音只有语焉不详的支吾声。 “你最好安静一点,否则的话嘿嘿……”他的威胁尽在邪淫的笑声中。 “唔……”救命! 泪水逐渐凝聚在邾梅没有焦距的眼眸里,挣扎不开的恐惧一下子弥漫她整个人与身,也许她该以异能力的心电感应求救才对,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远在天边的大姊、二姊救不了自己也就罢了,她发出的讯号可能会搞得她们两人惶惑不安,最怕的还可能招来父亲的注意,派人来此将她捉回“邑城”去…… 不行!她必须自立救济才行,可是该怎么做? 夜深了,四下无人,就连大马路上的车子都是稀稀落落少得可怜,更何况在这条小巷道内,她该怎么办? “唔……”放开我,谁来救救我?她继续挣扎反抗着。 蓦然间硬拖着她走的力道停了下来,邾梅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却告诉她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的挣扎更加激烈了,并没有因为双眼看不到而放弃攻击的机会,她猛烈的扭身,并试着用以前学过的防身术,抬起手肘撞向后方,抬腿用力踢着,可惜这些自卫术从一个瞎子身上发出,似乎非常的无用与可笑。 “唔……”救救我,救救我!她心灰意冷的向着不知名不知面陌生人求救着。 “走开,大爷劝你少管闲事。” “唔……”求你不要走,救救我! “放开她。”是个男人,但声音却柔和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妈的,大爷叫你少管闲事听到没有?” 邾梅没有再听到谁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被另一股力道推倒一旁,接着传入耳朵内的只剩砰砰的打击与哀号声。看不到的她除了惊惧的往后退缩着,也担心为她出头的那个男人,他没事吧?可是以寡敌众的他可能会没事吗?她一点也不希望有人为救自己而受伤,如果她没瞎眼的话,事情也就不会到这种地步了。 四周的打斗声在脚步声由近而远后,终归于平静。邾梅不知道赢的是哪一方,也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是谁,但她知道有一对灼烈的目光正烧灼着自己,她惧怕的再度将身子往后退缩了一些。 莫雠天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发生这种事,会尾随着她来到这儿的行为只曾有过一次,那是因为他好奇失明的她是如何过一天的,所以他曾跟踪、观察了她一整天的生活,然后亲眼看她准确无误的走到公寓铁门前,摸索着钥匙孔开门进屋。 然而对于今天反常的行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接错了,但是他感谢自己这种突然失常的行为,因为今天自己若没出现在这里,邾梅的下场绝对不是三言而语、轻描淡写就说得过去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看着瑟缩在墙角,苍白、颤抖、一脸茫然恐惧的邾梅,他不知道心中为她的悸动为何,然而那股误伤她的燠恼与悔恨却揪得自己心痛。 捡起不远处她掉落的小背包,莫雠天走近她身旁蹲下身试着扶起她,却导致她露出更为惊骇的表情与瑟缩的战栗抖动,而这使得他一向不为所动的面容皱起了眉头,更放入令人不敢置信的柔情。 “别怕,这是你的背包。”他柔和的出声,将邾梅的背包放入她手中,试着让她了解自己并无恶意。 抓紧自己的背包,也让他抓住了自己的双手,邾梅抬起脸庞茫然的面对他,心中有股莫名的冲动很想亲眼看他,因为经由他的手心传来的温柔是她这辈子所没遇过的,不像父亲慈爱的感觉,不像“青龙”、“白虎”对她溺爱的感受,也不像那天在医院里抓住她的警官般淡然的感触……她说不上来这种来自他的感动,但她却知道这身前的男人绝对不会危害自己的。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怪异沙哑,像是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感受。 莫雠天抿紧了双唇,轻柔的将她扶起身。他在想,如果她知道就是自己害她失明的,不知道“谢谢”这两个字她还说不说得出口? “来,我送你回家。” “谢谢。”邾梅再次道谢,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因这两个字的瑟缩表情,“我就住在这条巷子的右手边九号,公寓大门是不锈钢铁门,它的右方有根电线杆。”她告诉他。 莫雠天将她送至门前,甚至帮她开了大门。 “你……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邾梅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她只是……只是想谢谢他今晚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不,事实上她真正想的是想认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真正的认识他,不是那种知道两人的名字、点头之交的认识,是那种……她说不出自己所要的感觉,反正就是不想放他走,不想让两人在今晚错过后成为陌路。 “时间很晚了。” “你……”她没想到会被拒绝,一时之间竟难堪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低下头来。 莫雠天见到她的反应,竟一时不忍的冲口而出,“如果真的不麻烦地话,我想喝杯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两句话来。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邾梅倏地抬头,脸上泛出的笑靥几乎可以令人望之屏息,“来,进来,我就住在二楼而已。” 四尺见方的小套房内淡雅清晰、简单朴实,原木色系的单人床、小书柜和小茶几几乎占去房内二分之一的空间,房内没有电视却有台小型cd音响,莫雠天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邾梅的眼不能明所以这里才会没电视,还是因为她不喜欢看电视所以家电中才会没有电视,但是他却相信邾梅是爱看书的,因为床边的小书柜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志,有上个月的、上上个月的,但就是没有这个月的,只因为这个月未开始她就已经看不见了。 “不好意思,房间很小也有些乱,请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好吗?我帮你沏壶茶。”邾梅有些羞惭的说道,随即摸索着放在茶几下的茶具组。 “别忙,我喝白开水就行了。” “没关系,我也想喝茶。”邾梅露齿一笑的说,“但是有件事要麻烦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茶?金萱、乌龙、冻顶还是日本的糙米茶?” “你喜欢喝茶?我以为现在的人喝咖啡比较多。” “喝茶是因为自小受到我父亲的影响,至于咖啡,我不喜欢它的味道,太苦了。”她做了个鬼脸说道,遂又突然朝他声音来源的方向一笑,“怎么样,你决定要喝什么了吗?” “就你手上的糙米茶好了。”他告诉她。 “好,那你坐一下,我烧个开水马上就好。”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在摸索中前进的背影,莫雠天不忍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喝她辛苦泡的茶。 再度睁开双眼,他放任自己的眼光在房内四处游移,他注意到床头上放了几张相片,除了她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与她神似的少女,和一名目光炯炯气势极具王者之风的中年男子,这应该是她的家人吧!因为他明显得可以看出照片内四人间的神似处。 他再将眼光放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书柜上,不懂这个女孩的兴趣到底在哪里,因为上头的杂志从女性月刊到汽车杂志,从英文到日文,从文学地理到资讯科学,囊括的范围竟是如此的广阔,而且应有尽有,这些书籍真的是她的吗?她全都看过吗? “来,茶好了,你喝喝看。” 邾梅的声音拉回他冥想的心,莫雠天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不由自主地开了口,“这些杂志全是你的?” “对呀,都是前一、两个月的旧杂志了,如果你有看到想要的可以送你,反正现在我也看不到了。”她笑着说,脸上的笑容却有着令他隐隐作痛的哀愁。 “对不起。”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来得太晚也太不负责了。 “假如我的眼睛没受伤的话,那些杂志全给你也没关系,因为那些杂志我全都看过,也全看完了,留在那里堆灰尘不如送给你好。”邾梅以为对方是为了触动她想起失明一事而道歉,遂摇头淡笑着说。 “你的眼睛是……” “因为一场意外而弄瞎的,不过医生说只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它还是可以复明的。”她一点也不介意的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动手术呢?” “没那么简单。”邾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医生告诉我这种手术需要花长时间去等,因为有太多人要等眼角膜移植,而且在台湾这个地方又没有眼库的存在,所以……”她耸耸肩。 “国外呢?”莫雠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你有没有想过到国外去动手术?” “想是想过,但是现在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呀!虽然卖槟榔满好赚的……”邾梅脱口说道,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下来,然后怯怯生生的开口,“你会瞧不起我吗?我的工作是卖槟榔,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槟榔西施,你会因为这样而瞧不起我吗?” 看着她那一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脸庞,莫雠天知道自己完蛋了,因为他终于知道那种突然“怦然心动”所代表的意思,知道自己为何总在无意间将车子开到看得到她的地方,还有为何总在看到她后能忘却一切凡尘俗事,眼里、心里只有她,他终于知道自己依然有心,它会跳动也是热的,就跟正常人一样的平凡心,所以理所当然的会心动——为她。 “对不起。”等不到期待的答应,邾梅既伤心又难过的低下头说,虽然她明知道槟榔西施给人的感觉早已根深蒂固改变不了,然而她却依然抱着些许的期侍,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并没有说什么不是吗?”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邾梅摇摇头,脸上有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她不知道今晚一别后他们是否还会有交集,然而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无以回报的自己至少也该知道恩人的贵姓大名才是。 莫雠天专注的凝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将邾梅脸上的表情刻进了脑海也刻进了心头,现在的他似乎有些了解自己为何会对她动了情,就是为了她这种听天由命,却依然力争上游的气质不是吗? 邾梅,一个值得他花心思研究的小女人,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妥当,毕竟她的眼睛是他伤的,而自己依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他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呢? 莫雠天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冷面”的面具早已脱落,现在的他蹙着眉头,紧抿嘴角,一脸忧悒、百思不得其解的愁容,然而那个忧郁的脸庞却可以让女人见了为之屏气凝神,忘了呼吸。 “莫雠天。” 他轻柔的回答她,却一点也不知道现在的“冷面”一点也不冷,深邃的双眼里闪过的是多情、是热情,也是爱情。 下了丽文的dio50机车,邾梅微笑道了声谢,随后转身数着回家的步数,然而在心中才数到第五步,她就听到那个以为今生再也听不到的温柔嗓音。 “邾梅。” 邾梅蓦然的停下脚步,却在下一秒继续举步向前走,她一定是在做白日梦,要不然无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听到莫雠天的声音?她早该忘了那晚的萍水相逢,不该心存觊觎他会再度出现才对。 现在的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人见人爱称之为小天使的邾梅了,她只是一个双眼不能见的卖槟榔女,每天回家除了听音乐发呆之外就是睡觉,这样不知长进的态度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她又怎么敢奢望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注意她、关心她,甚至于永远记得她呢?算了,就把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当作是一场梦吧,该遗忘了。 “邾梅。” 又一声,邾梅的眉头不禁纠结了起来,难道她的妄想症真的到了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地步吗?她用力甩头,试着甩开那不可能出现的幻想,并伸手掏出大门的钥匙,想快些进入门内好甩开那些幻觉。 “邾梅,你忘了我的声音吗?” 钥匙掉落地的突兀声音并未传进邾梅脑海中,现在的她满脑中回响的都是他近在咫尺,清楚又温柔的嗓音,真的是他吗?她伸出茫然的双手试着找寻他。 “莫雠天?” “是我。”莫雠天一边握住她悬空的手,一边弯腰替她拾起钥匙。 “你来了。”邾梅的语气充满了过度的兴奋,然而她却一点没注意到,自己另外一只手更紧紧的捉着他不放,深怕这一放手,这一切就会像泡泡一样消失无踪。 “来,钥匙收好,我带你去吃晚餐。”对于她的反应,莫雠天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温柔的将钥匙放进她手中说道。 “吃晚餐?为什么?”她睁着目无焦距的眼,脸上有着一丝迷惑的表情。 “因为我肚子饿了。”他轻揽住她的腰身,温柔的带着她走向车子停泊的地方,“想吃什么?日本料理、欧式自助餐还是港式饮茶、中式料理?” 邾梅呆若木鸡的说不出话来,被动的让他拥抱着走向他停在路边的车子,也被动的让他将她放进车内,“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别担心眼睛的问题,有我在你身边,你根本什么都不必担心知道吗?” 不一会儿,他温柔的声音由她身边的位置传进她耳内,然后邾梅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气息轻轻的喷在自己颈边,他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半晌后,邾梅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纳闷又有些好奇的开口问他。 “来看朋友。” “朋友?”邾梅恍然大悟点着头说:“原来你有朋友住在我家附近,所以那天晚上才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里,误打误撞的救了我。” “我没有朋友住在那里。”莫雠天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的说。 “没有?”她侧着脸面向他,“可是你刚刚说来看朋友……”她不懂。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轻描淡写的对她说,靠近她的右手却不听使唤,像有自己意识般的轻触了她面向自己的柔嫩脸颊一下。 脸颊上那突如其来,犹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着实让邾梅吓了一跳,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 “想到要吃什么了没?”见到她因受到惊吓而圆睁的双眼,莫雠天却不想为自己的失常和吓到她道歉。 听到他的声音,邾梅立即收起愕然的表情与胡思乱想的思绪,在心里大骂自己发神经,说不定刚刚那似有若无的触感是自己的错觉,若是真的,那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脸上有掉落的睫毛、头发之类的东西,他伸手帮她挥去,自己干么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真是愈来愈神经质了。 “想不到要吃什么吗?那就由我做主了。”始终等不到答案的他说。 邾梅没有异议的轻点了一下头,脑袋里想的却全是莫雠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的种种原因。 他说他来看朋友,又说那里没他的朋友,还说他们是朋友,这是否就说明了他到这儿来是为了来看她的,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以为他们两个之间只是萍水相逢,虽然自己对他真的有着不同于对别人的特别感觉,但是他呢,难道也跟自己一样,对她有着异于常人的感受不成?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想不通。 “莫雠天,我们是朋友吗?”邾梅开口问。 “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当然不是。” “那我们就是朋友。”莫雠天理所当然道。 “可是我们根本算不上认识,而且我是个瞎子,又有着不正常的工作卖槟榔,你怎么会想和我做朋友呢?” “你不会永远是瞎子的,至于你的工作……”他落寞的一笑,“那至少比我的好,比我见得了人……” “比你的好?比你见得了人?你在做什么?牛郎吗?”邾梅窃笑一声,她知道世界各地都有这种行业,当然台湾也不例外,但她可没想到有一天能碰到一个真正的牛郎,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真的是个牛郎吗? “你真的是牛郎吗?” 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又没听见他反驳,邾梅一脸好奇的问着他,失明的双眼更是紧紧的瞅着他坐的地方,恨不得自己能真真切切的看到莫雠天,因为她知道要做牛郎也需要本钱,至少表皮上的分数就铁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一定满养眼的,真是可惜自己看不到。 莫雠天瞪着她好奇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回答她,原先苦涩、自嘲的低落心情竟在瞬间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有哭笑不得、不尴不尬的心情。牛郎呀,没想到他“冷面”竟会有被人误以为是牛郎的一天,只是不知道有谁敢捧他的场自动送上门来,有的话,那个人铁定是活得不耐烦的人。 “你希望我是牛郎吗?”看着她明明失明,却比一般人还耀眼夺目的双眼,他以似是而非的口气反问她。 “我……你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看着她试探的表情,莫雠天的嘴角轻扬了起来。 “那我说出来你不能生气哦!”邾梅非常认真与慎重的说。 “我保证。”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靠女人吃饭的男人,就是什么牛郎、情夫、小白脸之类的男人,所以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是个牛郎。但是,如果你真的是个牛郎的话,我又不能因此而讨厌你,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说出来你不能骂我哦!”邾梅的脸上又出现谈判的笑容,“老实说如果你真的是牛郎的话,我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与高兴。” “为什么我是牛郎会让你窃喜和高兴?” “因为我一直很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去做牛郎,况且我还听说牛郎个个长得是英俊潇洒,嘴巴又是能言善道的,最重要的是床上功夫好得不得了,我一直想试试……” “你想试试?想找个牛郎试试他的床上功夫?”莫雠天难以置信的打断她说,口气当然是恶劣到了极点。 “哪有、哪有,你不要吓死我好不好,我可没钱买小白脸。”邾梅吓坏的直挥着双手撇清道,“我对牛郎的好奇心纯粹只是为了做社会研究,没别的意思,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真的没别的意思?”他瞪着她,心里怀疑到底是谁吓到谁了。 “呃,是有那么一点点啦!”邾梅低下头羞惭的老实说,根本不知道莫雠天在听到她这句话时,脸上吓人的铁青色。 “因为我一直想看看牛郎到底有多帅,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肯去倒贴他们,我想去试试看自己的定力是不是比那些女人好,是否也会不由自主地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拔。”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挑战与不认输的意味。 莫雠天觉得自己真的败给眼前这个女孩了,就算他再钻牛角尖想破脑袋,他也绝对想不到她想一探“牛舍”的最真用意在于试探自己的定力,老天,是世界变了,还是他老了? “你几岁?” “十八。” “这么小好奇心这么重。” “你没听过好奇心与年龄一向成反比吗?”他的语气和青龙那几个人好像,像得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嘴,“你几岁?” “二十七。” “哦,这就不能怪你没半点好奇心了。”她假装咳声叹气的说。 “有人说过你人小鬼大吗?”莫雠天焉有不知道她在调侃自己的道理,他忍不住咧嘴摇头说道。 “当然,我父亲最常将这几个字照三餐叨念我,活像我真的多小似的,也不想想我已经十八岁了,古时候十八岁的女人都可以做妈妈了。”邾梅皱着鼻头说。 “你真的是小孩子。”莫雠天伸出手轻轻的揉弄她的头发,有些溺爱、有些疼惜。 “对啦、对啦,我是小孩子你是老头子。”她忍不住的回嘴,就像以前在“邑城”时,“青龙”、“白虎”老爱逗她说她是小孩子时一样的骂他们是老头子。 莫雠天再也按捺不住的喷气笑了出来,原来自己的笑声竟是如此快乐,原来自己也是会笑的,并非真的人如其名“冷面”,原来自己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拥有笑容的,今天,他终于知道了。 挂断电话点燃香烟,莫雠天蹙着眉头独自一人坐在暗淡的房内,除了嘴边一吸一闪的烟火外,房内平静得一如无人之地。 自昨天晚上带邾梅到医院复诊回来后,他便开始联络在旧金山稍有交情的朋友帮他查询有关眼角膜的各种资讯,然而等待一夜的结果却未有所获,得到的答复皆是大同小异的说明。 眼角膜移植手术虽然成功率高,但眼角膜的需求量却远超过供给量,想要做这个手术除了等,还是只能等,他们惟一能帮他的也只有将邾梅的资料登录需求的一方,然后静静的等待时机的来临。 至于他这个罪魁祸首所能做的也只有准备好足够的金钱,然后将邾梅尽速带至美国,以备在她随时接到医院通知时,能立即赶到医院准备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 莫雠天疲惫不堪的爬梳一下垂落眼间的头发,让手指插入自己黑棕色的头发间,无能为力的闭上双眼。看来现在的他真的除了等待之外,惟一能做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能继续当“冷面”了。 “叩叩!” 门外的敲门声让莫雠天倏地睁开双眼,他小心翼翼的移身至门边,谨慎的凝听门外人的一举一动,直至感觉到对方是单枪匹马并无不良之意后,才低沉出声。 “谁?” “天马。” 莫雠天一手握枪一手将门锁打开,检查“天马”四周并未有其他人后才让他进入屋内。 “只有我一个人。”“天马”在进屋时说道。 “什么事?”莫雠天语气平稳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有人请你杀‘云连’老大王伍,这是王伍这个月的一切行程资料,这个则是百分之十的订金。”“天马”将带来的皮箱打开,里头除了一包牛皮纸袋的资料外,满满全是花花绿绿的百元美金钞票。 “他怎么知道我在台湾?”莫雠天没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只是半眯着冷酷无情的双眼打量“天马”,他算是自己在台湾惟一勉为其难称得上朋友的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你上次枪杀张世豪的干净利落手法没几个人做得到的,只要知道你‘冷面’的人,大都在猜测是你做的,想当然你‘冷面’在台湾啦!”“天马”露齿一笑,似乎对有“冷面”这样名声大噪的朋友这点颇感骄傲。 “可靠吗?”莫雠天低柔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我‘天马’办事曾让你失望过吗,‘冷面’?”他有些不悦的看着莫雠天。 “这次事成后我要立刻拿钱。”莫雠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这个没问题,我会跟他说的。”“天马”立即点头,“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莫雠天缓缓的点头,这次的酬劳再加上他之前的积蓄,他想这一切应该足够让邾梅接受最好的医疗小组才对,甚至若要用钱来打通关卡买到眼角膜移植优先权的话,那么想必也该是绰绰有余才对。 只要再做这一场杀戮后,他会带着邾梅回到自己熟悉的旧金山,然后放下一切只为疼她爱她过一辈子的。 邾梅,他此生惟一的情感寄托,惟一能让行尸走肉的“冷面”杀手放下屠刀的小女人。老天对他们两人邂逅的安排为什么要如此戏剧化呢?他伤她深,爱她也深,这种伤与爱之于她又是如何呢?自己是否该继续瞒骗她,还是找个机会老实对她坦承一切呢?毕竟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可是…… 再等等吧,或许等她将眼睛治好之后,他会将一切告诉她,或许…… 第三章 口里哼着由广播里听来不知名的歌曲,邾梅近来的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让所有认识她的人几乎以为她治好了双眼似的,所以每个见着她神采飞扬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问她,“小梅,你的眼睛好啦?” 然而邾梅的反应皆只是笑着摇头,那一脸像是拥抱全世界的幸福似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失明少女该有的忧郁与哀愁。 “小梅,你最近是不是中了六合彩呀,怎么整个人笑得像个呆子似的?”丽文忍耐了好久,终于受不了的撇嘴道。 “你知道老板要我们笑口常开的呀!”她装傻的说。 “是呀,老板是要我们笑口常开,但也没要你笑得跟呆子一样呀!”丽文冷嘲热讽的说。 “呵——呵——”邾梅除了笑还是笑。 “你不要给我露出那种傻笑,我要你老实招,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她半眯起眼睛一脸研究的表情紧盯着邾梅的表情瞧。 “男朋友?你不要乱猜啦!” 邾梅不好意思的酡红了双颊,莫雠天算是她的男朋友吗?他们俩年龄相差了九岁,每回在一起除了聊天、打屁互相揶揄之外,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很安全、很快乐,就像和青龙他们在一起一样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他算是她的男朋友吗?他又把她放在哪里呢? “哦,你在恋爱!”丽文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瞪着她大叫。 邾梅不好意思的直挥着手,“没有啦!你别乱猜。” “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丽文指证历历的大叫,然后一脸好整以暇的盯着她说:“快说,快告诉我是哪个白马王子掳获我们这个槟榔西施小梅呀,快点告诉我啦!” “没有就是没有,你要我怎么说嘛?”邾梅有丝腼腆又有丝为难的说,到底莫雠天算不算她的男朋友她都不知道,要她怎么讲嘛! “若没有的话,你的脸为什么像煮熟的虾子那么红;若没有的话,你这阵子为什么动不动就傻笑个不停;若没有的话,你为什么晚上都不肯替别人代班了;若没有的话,你早反糗回我了,哪里还会像现在扭扭捏捏,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 “我哪里有作贼心虚?”她嘟着嘴一副死不认罪的表情。 “还没有,你知道你的双手已经快把你的衣服搅烂了吗?”丽文嗤之以鼻的拍了她扭搅衣服的双手一下,不客气的嘲笑她。 “我……”邾梅真恨自己这个小动作,每回心虚做错事时总会泄自己的底。 “你什么?现在还不老实招来,若不招的话今天就不载你回家哦!”丽文威胁的道。 “你要我说什么嘛,我和他只是很普通的朋友,我根本一点也不知道他对我的感觉是怎么样,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邾梅以为自己说得很淡然,其实语气中的苦涩却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他的感情,难道他从来没对你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吗?” 邾梅摇摇头,她很怀疑就算莫雠天真的喜欢她、爱她的话、他那几个字也绝对说不出口,因为相处这阵子以来,她对他的个性至少摸透了五分,他虽不属于那种回家跷脚、远离庖厨的男人,但对于情与爱之类的字眼则绝对开不了口,也就是说他为了爱一个女人可以去死,可是要他亲口说爱还不如叫他去死来得简单就对了。 “那你呢?你喜欢他、爱他吗?你跟他告白了吗?” 邾梅又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说你不喜欢他、不爱他,还是你没有跟他告白?”丽文不耐烦的问。 “我很喜欢他,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他,至于告白……”她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告白要怎么告,我从来没有做过。” “告白你都不知道怎么告?”丽文先用一副你杀了我吧的表情死瞪她,然后又用教导白痴的语气对地说:“你就把他抓到面前大声对他说:‘我喜欢你!’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你也要我教你吗?” “我……我不敢。” “你不敢?”丽文一脸不敢置信的大叫,“你是我认识的邾梅吗?我怎么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自从眼睛瞎了以后,有太多事我不敢做了。”她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心痛。 “小梅……”丽文一收刚刚的气焰,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我很怕他会被我的主动吓跑,更何况我又是个瞎子,有谁愿意有个失明的女朋友呢?我想还是维持现在普通朋友的关系比较好,至少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她消极的说。 “小梅,你和他认识是在你出意外之前还是之后?”丽文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 “意外之后。”邾梅老实回答,“上个月有一个晚上回家,我在我家巷口差点被几个男人非礼,是他救了我的。” “之后见面都是他主动的?” “嗯。” “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昨天甚至还带我到医院做眼部的复诊,他说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我的眼睛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我的天!这样你竟然还说你不晓得他对你的感情?”丽文听到这儿就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打断她,“若是我是那个男人的话,我一定会马上找一面离自己最近的墙壁。” “做什么?” “一头撞死呀!”丽文没好气的对她说,“依他会带你到医院复诊,还说想尽办法会让你重见光明这两点上,你就应该知道他一定爱你爱到掏心掏肺了,而你竟然还说你不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小梅,你是爱情智障不成?” “我以为他把我当妹妹……” “我若有这么好的哥哥,我一定二话不说马上嫁给他!”丽文说得好呕。 “他真的喜欢我吗?”邾梅茫茫然的双眼瞪着前方,喃喃自语的念着,“他可能会喜欢我吗?他明知道我是个瞎子……” “说不定他就是因为你看不到这点才喜欢你也说不一定。”丽文突然神秘兮兮的对她说。 邾梅将头转向丽文坐的方向,不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小梅,你说你是在意外之后才认识他的对不对?” “嗯。”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的长相是圆、是扁、是什么样子就对了。”她推测的说着,也不等邾梅点头或摇头就径自说了下去,“说不一定他长得很丑、很丑,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钟楼怪人一样见不得人,所以才会找上看不见的你来照顾,然后等你恢复视觉后挟恩回报要你嫁给他,到时候你这朵鲜花就只能插在牛粪上,成了现实生活中的美女与野兽了。” “丽文,你的想像力不要这么丰富好吗?”邾梅被她说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并无不可能的呀,更何况只有你认识他,而你又刚好看不到……”丽文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非常有义气的说:“唉,我看这样好了,你下次叫他来接你下班,我帮你评估一下,以免你被骗上了贼船都不知道。” “原来,原来你说了这么大一堆就是想叫我带他来给你看是不是?”邾梅终于抓到了她最终目的了。 “嘿嘿!”丽文讪笑了两声。 “我真是服了你,每次要什么都不直说,还得拐弯抹角的扯了一大堆,这样你不嫌累吗?”邾梅一脸败给丽文的表情摇头说道,然而在她心中是很感谢丽文这次的拐弯抹角,因为“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始终想不透的问题竟在此时想通了,这真是世事难料呀! 浪,不断拍打着海岸,带来一阵阵有规律的海潮声。 邾梅依着莫雠天坐在堤岸上听海,喜欢大自然源源不绝的声音,更喜欢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对他的感情已分不清是喜欢还是爱,但她真的享受有他陪伴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两人皆默默无语,她亦能清楚的感到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感动。如果要她这样坐在这里一辈子的话,她也愿意,只因为身旁有他。 “小梅。”身后突然响起他低柔的嗓音。 “嗯?”邾梅轻轻的回答并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然而接下来却是一段好长好长的沉静,“怎么了?”她回过头面向他坐的方向。 “我……明天开始我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 “为什么?”邾梅心惊的叫,突然感到一阵冷气侵袭着自己,直达心底最深处。 “我有工作。” “有工作就不能来看我吗?”邾梅忍不住激动的冲出口叫道,却在叫完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她嗫嚅的向他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突兀的怒气解释,所以只能闭起嘴巴什么都不说,因此两人间突然被沉默隔了起来。 浪,不断的拍打着海岸,海潮声也依然不断的传来,然而邾梅再也无心感受大自然美妙的声韵,身旁的他依然温暖,却传不进她渐感寒冷的心,她不相信莫雠天要离开她了,她怎能没有他的陪伴,他说一段时间是多长的一段?又为什么不能来看她?他要去哪里?还会再回来吗?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要离开自己了,可是这却是她亲耳听见的,假的了吗?她想知道处在他们俩之间感情的真实面貌,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猜测推敲了。 “你的工作要出国是不是?如果回来了你还会记得我,还会来看我吗?”邾梅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我一定会回来的,小梅。”莫雠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给了她一个发誓般的保证,然后温柔的对她说:“等我回来后,我们马上到美国去,准备替你做眼角膜移植的手术。” 听见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邾梅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像快要掉出来了,没有,他并没有要抛弃她,一切都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真是感谢老天,可是他要去多久呢? “你要去多久?”她沉默好了一阵子后艰难的开口问。 “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莫雠天思索着回答,“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一个星期就够了。” “一个月?”邾梅喃喃的念道,和他相识也不过一个多月,自己却觉得认识他一辈子了,这一个月的等待会长得像一辈子吗?没有他的一个月自己该怎么办? “相信我小梅,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解决的,不会拖太久的。”他紧握了她的手一下向她保证。 “阿天,我好想知道你的长相,我好想看你,这样的话至少往后的一个月我还可以想你。”邾梅哽咽的低语着,感觉自己的泪水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流过双颊,滴落发间。 莫雠天温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握住她的双手将它们放在自己脸颊上,“来,小梅摸我,既然你看不到我的长相,那么记住我的轮廓。”他带着它们一寸寸的游移在自己的脸上,“这是我的脸颊、我的眼睛、我的眉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记住它们的轮廓,将它们深深的刻画在你心里面,永远不要忘记我。” 泪水止不住,邾梅现在终于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了,即使他真的是个钟楼怪人、是只野兽的话她也认了,然而手下的轮廓是那么的阳刚、那么的分明、那么的英俊,是的,她看到他了,他正清清楚楚的浮现在她的心里面。 “你现在知道我的长相,记住我了吗?他的嗓音柔和。 邾梅用心眼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对他点了点头。 “很好。”这次莫雠天的嗓音不只是柔和而且轻盈,“这样的话我只需再加深你的印象就够了……”他低语着。 邾梅还搞不清楚他打算如何加深自己对他的印象时,她的双唇已被他吞噬,他吻住了她。 是的,这的确是加深印象最好的方法,就算她记不住他的轮廓,却绝对记得住他的热吻,坚定毫不犹豫,一如他做事的原则,热烈却又不失温柔,一如他对她倾诉的感情,探索、纠缠、燃烧,莫雠天要她永永远远记得自己的吻。 从来没有人这样吻过她,邾梅从来都不知道男女接吻是这个样子的,那么的亲密、那么的占有,就像是为对方烙印着互属的标记似的,完全没有任何的犹疑或保留,只要一经烙印就是一辈子的归属,所以她知道自己是属于他的,今生今世。 “我爱你,阿天。”在莫雠天终于放开她,让她偎在他胸前时,邾梅轻柔的告诉他。 莫雠天明显的轻颤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然而邾梅却可以由他逐渐收紧的双臂感受到他的深情,她想只要他是在意她的,那么这一切已经足够。 骆威蹙眉坐在警局内,右手中指与食指间夹了一枝点燃的香烟,左手上则握了一张匿名信,一张揭露他花了两个月时间追查不到任何消息的杀人凶手的相关消息。信上说那名杀人凶手绰号“冷面”,最近所授的案件是杀“云连”老大王伍,要捉他只要确切掌握王伍的行踪即可。 “冷面”?会是那个名声响彻国际,令fbi国际刑警都忍不住蹙眉的杀手“冷面”吗?他狠狠吸了一口烟。 传说中的他难缠至极,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绝对没有人可在枪声响过后留下一口气,他下手一向以快、狠、厉、毒著名,而且百发百中枪枪要人命,难怪张世豪命案现场只有三发弹壳,三发皆能夺人性命,还真应验了百发百中、弹无虚发的神技呢! 听说没有人知道“冷面”到底是何方人士,是男是女,是年轻人还是中老年人,但端看他杀人的狠厉就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至于他的年龄没有四十岁,那么他至少也在三十五岁上下,因为他“冷面”的大名早在十五年前就列在fbi重大案情的名单上了。 十五年,真难想像自诩为万能的fbi,捉个人竟捉了十五年还搞不清楚对方长得是圆是扁,老实说骆威还真的有点佩服起这个“冷面”了呢,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官贼不两立,要不然就冲着他让fbi吃瘪十五年的份上,骆威一定交他这个朋友。 “骆警官,fbi的贵客到了,局长要你到会议室去。”门口处探进一张脸对他说道。 “知道了。”再次吸了一口烟,他将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头缓缓的起身,走出办公室。 低着头走进警局会议室去,骆威挑了一张最角落的椅子跷脚坐下,根本懒得理台前装模作样的fbi特警,径自闭上眼睛打算来个闭目养神。 “rob!” 一声讶然的叫声在台前响起,叫的竟是他在美国时用的英文名字,骆威叹了一口气,他早该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才对。 “john,好久不见了。”他睁开眼睛淡然的看着奔向眼前的男人打声招呼。 “真的是你?”唤名john的男人惊叹不已的叫道。 “你们俩认识?”局长杨万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两人。 “我们在美国时是同校同学,甚至后来毕业还差点成为fbi的同事哩,只可惜……”john对杨万要说着,然后转头对骆威说:“rob,你怎么一声不响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最终目标是进fbi哩,没想到你竟然……” “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大家都叫我骆警官,可不可以请你也这样叫我?”骆威客气的打断他,淡漠的态度与john的热络有着天壤之别。 john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然而表面上却露出大大的笑容,与他勾肩搭背起来,“叫习惯了嘛,你要我一时改过来根本是不太可能的,rob,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哈哈,既然你们两个交情这么好那么正好,因为张世豪的案情就是由骆警官在负责,那件案子也就是fbi急欲捉拿的‘冷面’干的,你们俩就好好研究对策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关于‘冷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杨万要笑容满面的拍拍两人的肩膀后离去,留下表情各异的两人。 一等众人离去,只剩他们两人时,骆威不客气的将john勾在他肩膀的手臂拉了下来。 “你还在气那件事呀?”john露齿一笑的问。 骆威没回答他,只是将桌面上一切有关“冷面”的资料丢给他,随后即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说明有关“冷面”的一切案情发展后,甩门离去。 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希望fbi介入国内案件,尤其在见到这次负责人是john之后,他更是起了大大的反感,因为john只问结果不管过程的狠心办案手法,他担心将会有许多无辜的人被牵累而受害。 “‘冷面’,希望你能自己来自首,希望你已离开台湾,希望你并没有要杀王伍,希望……该死的‘冷面’,你为什么要到台湾来杀人呢?真是该死!” 穿过竹圆防风林来到竹圆海边鲜少人影的一角,一对看似父女,却实为情侣的两人亲密的相拥着走在沙滩上。 莫雠天戴了一顶鸭舌帽,面无表情的坐在岸防上,距离不太远的看着他们俩人。 很难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大哥也会有儿女情长的时候,竟然斥退身旁一干保镳兄弟,带了个女人独自跑到海边看夕阳,哼,这也许是要应证那句俗话“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吧!因为今天正是他的死期,而能死在有美女、美景两相伴的地方,想必他该不会死不瞑目才对。 莫雠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在那几秒钟内留意了四周一眼,老天真的是待他不薄,因为四周完全没有闲杂人等,就连飞鸟似乎都避了开来,只除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飞机在头顶飞过,带了一阵破空鸣响,让海边的两人停止一切动作,维持着仰天的姿态不动,而这却正好让他在这稍远的距离开枪而不怕伤到几乎紧贴在王伍身上的女子。 第一枪一如往常准确无误的正中王伍的脑袋,第二枪则在女子惊骇的推开中枪的王伍时没入他心脏部位,然而第三枪还未来得及发射前,莫雠天就已注意到原本停在防风林的小鸟们竟在一瞬间全部振翅疾速飞离,而这则告诉他林中有人,他当机立断的跳下岸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自己的车子。 枪声在身后响起,莫雠天感觉子弹从身边飞过,一颗、两颗……他在瞬间陷入了枪林弹雨中,而他竟该死的还有心情比较自己与他们之间谁的枪技高超,他是不是被吓呆了?迅速的回过身开枪,他愕然的发现对他开枪的人竟全是身着制服的警察,换句话说,也就是有人对他实施了“一石二鸟”之计,想叫他干掉王伍后,再让他被捕入狱就是了,好狠毒的手段! 连开数枪让那些对他紧追不舍的人挂了彩不能再开枪后,莫雠天迅速的上了车,打算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重围,然而一名惊吓过度的男孩站在他退路上的中间,让他不得已急踩了一下煞车绕道而行,然而就在那时后头的追兵赶了上来,枪声再次在他四周响了起来,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群自认为人民保姆的警察们竟不理会他眼前这名男孩,在枪林弹雨间男孩的肩膀中了枪倒下,血流如注的染红了他原本白净的t恤,而身后的枪声竟依然不断的持续着,根本不管男孩的死活。 莫雠天握紧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横浮,他车一停,开了门就开枪往车后方扫射,并伸出左手掏起地上血泊中的男孩往旁边的座位一放,油门一踩,在九拐十八弯的乡间小路里冲出了重围,往他所知道最近的一间医院前进。 “你在做什么?难道你没看到那里站了一个男孩吗?你竟然下令开枪,你竟敢!”骆威怒不可遏的揪住john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质问他。 “与其让‘冷面’继续杀人,牺牲一两条性命根本无关紧要。”john冷笑的说。 “牺牲一两条……”骆威瞠目结舌的瞪着他,不相信他竟敢说出这种话,“如果站在那里的男孩是你儿子的话,你会这样说吗?”骆威咬紧牙关的迸出声问他。 “我还没有结婚哪来的儿子?”john冷嘲热讽的说道,随即用力扳开他揪住自己的手,警告他,“rob,你别忘记我才是这里的老大,你最好尊重我一点。” 骆威握紧拳头抑制着杀人的怒火,怒目相向的瞪着他半晌,随即恨恨的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里?” “报告长官,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要去哪里你管得着吗?”骆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 骆威根本不理他气得跳脚的表情,径自上车油门一踩飞驰离去。 “冷面”真是个行事狠毒毫不留情的杀手吗?因为骆威发现所有中枪的同事,竟没有一人的枪伤是命中要害的,真的是他手下留情吗?还有那名中枪的男孩,为何“冷面”要将那男孩挟持进车内,是为了拿来预防他们追上他时的挡箭牌吗?为何那时“冷面”的脸上会出现了愤怒之色?传闻中的他是冷血、冷面、冷心,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又怎么可能会有勃然变色的一刻呢? 骆威的眉头纠结不开,如果他的第六感没错的话,这个“冷面”杀手绝对是个面冷心不冷的血性汉子,只可惜误入歧途…… 唉,清官难为呀,他还是赶快到医院走一趟,说不定今天就能将“冷面”揪出来,这样正好也可以将没心没肺的john赶出台湾,免得更多无辜的人民受害。该死的john! 把玩着手中的枪,莫雠天面无表情的坐在房内,他在等待负荆请罪的人,或者是索命阎罗的驾临。 他“冷面”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以杀人为业,但他还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连做个杀手都要遵守行规来杀人,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年的朋友竟会出卖他,摆了他一道!我不害人,人却害我,生处在这种处处伪善的社会里,到底什么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呢? 门外响起了他期待以久的敲门声,一向胆大心细的他这次却未出声询问对方是谁,就直接拉开大门用枪抵着愣住的“天马”挟制进屋,一把将“天马”推抵在墙上,面无表情的几乎可以让人胆战心惊,当场尿湿裤子。 “冷面,你这是干什么?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别用枪指着人呀!”“天马”面无血色的战栗着,脸上强逼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莫雠天冷漠的将保险杆拉开,低柔的嗓音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冷面,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先前一点也不知道呀!”“天马”恐惧的大叫,冷汗溢出了额头。 “是谁?” “你……先把枪收起来好不好?”他咽了一口唾液,有些哀求的说。 莫雠天看了他一眼收起手上的枪。 “是王陆,王伍的亲生弟弟,也就是这次委托你杀王伍的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而你却助纣为虐的帮他陷害我。” “不是,冷面,我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陷害你呀。” “是吗?” 莫雠天面无表情的轻掀嘴角,双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枪,一手指着“天马”,另一手朝大门与窗口处扫射,顿时外头哀叫声连续不断的叫了起来。当然守在外头的人再也埋伏不下去,一个接一个的举枪攻了进来,可惜就是没人是“冷面”的对手。 “冷面”两枪在握,生平第一次狠下心来大开杀戒,对于敌人是来一人杀一人,来两人杀一双,恰恰命中要害枪枪毙命,因为他知道以现在这种局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不许他存有一丝人性,否则那个倒下去的人绝对是自己。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最后的枪口指着“天马”。 “饶了我,冷面,我是被逼的,王陆抓了我的马子,如果我不照他的话做的话,他就会杀了我的马子的,我是被逼的呀!”他瑟缩的在墙角颤抖着哀鸣。 “他为什么要杀王伍?”莫雠天眯着眼问。 “为了权势,他想当老大。” “那他为什么想杀我?” “天马”嗫嚅的说:“因为钱,他不想给钱。” “所以向警察泄漏我的动向,好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天马”不敢回答,只有用点头来表示。 “这么说来现在黑白两道都想找我麻烦就是了,没想到我‘冷面’走到哪里红到哪里呀!”莫雠天冷漠的表情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说出的话却有着浓郁的自我嘲讽与危险,“王陆真的不打算给钱?”他问。 “天马”根本不敢点头说是,但面无血色的脸孔却道尽了一切答案。 “看在我们俩曾是朋友的份上,今天我放过你,但是下回若再碰面的话,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莫雠天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收起枪支低柔的说:“回去告诉王陆叫他把钱准备好,我会亲自去向他要的,现在,滚!” “天马”道声谢,狼狈的连滚带爬的逃离,他直到今天才真正见识到“冷面”的厉害,临危不乱、面不改色的态度,双手握枪,枪枪毙命的厉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树立这个敌人的,可惜现在后悔已莫及。 仔细的研究过与“冷面”相关的一切刑案,骆威惊骇的发现了其中的共同点,那就是死者一定是一枪毙命,并且每场案件从未有牵涉过其他伤者的,惟一的例外就是他在台湾所做的两件案子,一为张世豪案件,误伤了一名叫邾梅的女孩,另一次则为两天前的王伍案件,伤者却是因警方的失误所造成的,而他竟冒死将受伤的男孩送医急救。 “冷面”也许真的是冷面,但那颗心却绝对比任何人都热,所以他大胆的假设“冷面”也许会出现在那名唤邾梅的女孩身边,他打算守株待兔的赌一赌,或者张世豪与王伍的案件可以在短期内解决,正好也可以将john赶回美国去。 邾梅,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薄薄的档案资料上以“孤儿”两个字简单的交代了她的身世,因张世豪一案而受伤,弄瞎了双眼,结论上写着并张世家一案处理。 骆威看着槟榔摊内与同伴巧笑倩兮的邾梅,怀疑的蹙起眉头,一个孤女可能有这么纯真无邪的笑容吗?更何况在祸从天降、双目失明之后,她为何还能笑得如此无忧无虑?她真的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吗?邾这个姓很少看到,它好像是现在朱姓的前身,但为何她的姓会是邾而不是朱呢? 看着她,骆威不知道为何心里总觉得这个女孩似乎透露着些许古怪,不是那种坏人罪犯的古怪,而是感觉她身上好像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感…… “骆警官、骆警官,听到请回答。”车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骆威的思绪。 “我是骆威,有什么事?”他拿起对讲机回答。 “水尾街角发生一起重大枪击命案,死伤相当惨重,局长要你马上赶到现场去。” “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骆威皱眉答道,立即发动车子向水尾街的方向急驶而去。 二十分钟后,他穿过围观的人群,跨过尼龙界线走进案发现场。 “多少死伤?”他看着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问。 “总共七个人,全部死亡。” 骆威皱紧眉头蹲下身去查看尸体,第一具尸体中两枪,一枪在原本握枪的右手,另一枪则不偏不倚的正中心脏部位,而第二具、第三具皆有着同样情形,骆威的心中立时浮现出一张冷然的脸孔。 “死者都是什么人?”他沉重的问。 “‘云连帮’的七恶。” “七恶?”骆威这回才注意到死者竟都是几起重刑案中主角,警方急欲追拿的恶徒“云连”七恶人。 “这间屋主是谁?是否有收出任何证物?”他沉寂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 “屋主是个瞎了眼的老寡妇,专靠租金为活,只知道这次租她房子的是个很有钱的男人,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租赁契约的凭据存在。至于屋内除了一般生活用品之外,根本找不出任何线索。” “我知道了。”骆威沉思了一会儿后点头走进屋内。 屋内简单朴素,并且看得出枪战前的整洁有序,衣橱内稀少的衣物说明此人并不打算长住此处,也说明了其高挑的傲人身段,而这只有更加肯定了骆威内心的想法,是他,先前住在这个地方的人就是“冷面”。 骆威坐在柔软的床上,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到床柜上的医学丛书,而所翻的那页却正是有关眼睛,而且大标题下写的是“眼角膜移植”五个字,他伸出手轻画着“眼角膜移值”五个字,嘴里喃喃的念出声。 “‘冷面’你要小心了,因为我已经快逮到你了。” 第四章 才进屋就听到电话铃声,邾梅不慌不忙的关上门后,才走向电话的那一端接起电话。 “喂?” “小梅。”电话那头传来她思念已久的低柔嗓音。 “阿天?是你吗?你在哪里?”她颇为激动的紧握着话筒问道。 “你好吗?没有再替别人代班到半夜才回家吧?”莫雠天没有回答她,只是低柔的问着。 “阿天,我好想你。”邾梅有些哽咽的说,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感情的坚持竟是如此之弱,才听到他的声音就激动得想掉泪,她以前不是这么爱哭的。 “再两天。”他顿了一下,“小梅,我要你收拾一下东西,这两天我会把工作结束然后去接你。”他的声音中有着坚定的决心。 “我们要去哪?” “我带你到美国去医治眼睛,那边的一切我已经请朋友帮我打理好了。” “美国?” 莫雠天听出她语气中的莫名,但他只是温柔的问她,“相信我吗?” “嗯。”她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就回答。 “那么什么都不要问,只要将东西收拾一下,后天早上我去接你。”他温柔的对她说,在邾梅温顺的回答“好”时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深情笑容,“等我。”莫雠天轻柔的告诉她后挂上电话,现在只等明晚拿到钱后,那么万事就皆已具备了。 握着“嘟嘟”响了好久的电话,邾梅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好久,去美国?没想到为了自己的眼睛,阿天竟然费尽周章的寻医寻到了美国去,而他那句轻柔的“等我”似乎也依然回荡四周流连不去,爱他呀!教她怎么不爱呢? 带着梦幻般的笑容,她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开始摸索着所要带走的物品,然后放入行李箱内。这样的情景好像不久前也发生过一次,然而上回是和两个姊姊准备跷家,而这回却是准备和阿天到美国去,就他们两人一男一女,有点像是两人要私奔的感觉。 私奔,她怎么会想到这两个字呢?邾梅不由得酡红了双颊,呆呆的杵坐在床上,而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她讶然的将头转向门的方向。 “阿天,是你吗?”她有些纳闷有些期待的问,希望门外站的人是阿天。 “我找邾梅,请问邾梅是不是住在这里?”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是谁?”邾梅紧张的问。 “警察。”那个声音回答。 邾梅吞了一口唾液,一点也没预料对方会说出这个答案,难道是她的身份曝光了,父亲派人来带她回“邑城”?可是那也不该劳动警务人员呀!不,或许外头的人根本不是警察,她不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陌生人,更何况以自己现在失明的状况下,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根本没有能力自救,所以她一定要格外小心才行。 “你找邾梅有什么事?她现在不在家。”她撒谎的说,随后又忍不住的问:“她没犯什么罪吧?” “没有,只是有件事想和她谈谈。” “她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既然没事,邾梅当然断然的拒绝。 “小姐,我知道你就是邾梅。”门外的人对她说,“可不可以请你开门,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你这个一点也不像个卖槟榔的女孩怎么那么难缠呀!”骆威无奈的叹口气说道,“我真的是警察,你忘了你眼睛受伤在医院时,我去看过你吗?” 他那句“一点也不像个卖槟榔的女孩”勾起了邾梅的记忆,这个声音好像真的是当初到医院侦讯她的那名警察,“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她隔着房门问。 “可不可以把门打开?” “不行。”她的口气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警方已经掌握到当初害你失明的杀手行踪了。”他妥协的站在门外开口说。 “喔!”邾梅淡淡的应一声,一点兴奋之情也没有,毕竟眼睛都已经失明两个月了,现在抓到嫌犯对此也是于事无补,她又不能教那嫌犯将历史改变,或者还她两个月的光明。 “根据追查的结果,我们知道那名杀手绰号‘冷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 “警察先生,这些你根本不必对我说,抓坏人是你们警察的事,就算我是当事人你也不必对我做这些报告,对不起,我累了想休息了。”邾梅打断他说,一点也不想听这些不关己之事。 “我们怀疑那个杀手最近常出现在你身边,也就是你刚刚唤作阿天的男人。”骆威平静的告诉她。 “不,你乱说!”门刷一声被邾梅拉开,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却激动又怒不可遏的朝站在门外的骆威大吼,“走、走!我不要有人在我门前乱说话,走开,走开!”她双手在门外乱挥着。 “邾梅,你安静听我说……”骆威怕她自伤而伸手捉住她。 邾梅嫌憎的甩开他急遽的退后,直到自己的身子用力撞上了身后的墙壁为止,“走开,我什么都不要听,你走,走!”她冷然的对他说。 “邾梅你听我说,‘冷面’他除了杀死张世豪之外,前两天又杀了‘云连帮’的老大王伍和‘云连’七恶,短短两个月就杀了九个人,我们一定要将他及早缉捕归案,要不然一定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我希望你能帮忙……” “走,我叫你走听到没有?”邾梅紧紧的捂住双耳,什么都不听的对他叫道。 “邾梅,我们只是怀疑你叫的阿天就是‘冷面’而已,并未有确切的证据,如果你能帮我们将他引出来,我们不仅可以确认一下,更可以洗清警方对他的怀疑,如果你信任他的话,那么你为什么不肯帮忙我们呢?”骆威冷静的分析给她听。 “走,我叫你走听到没有!”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朝他吼了。 “邾梅……” “滚!滚,我叫你滚听到没有——”邾梅再也受不了了,她朝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大叫,随即跌跌撞撞的冲进屋内,“砰”一声将房门关上。 “邾梅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明天会再来的。” “滚!” 泪水随着她喊破喉咙的沙哑声音流下了脸颊,邾梅无力的瘫坐在门边,心中回荡不去的都是那名警察的声音——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短短两个月杀了九人,还会有更多人遇害……不可能的!阿天不是那种人,绝对不是的! 然而他的出现,他对自己的好,他说工作见不得人时的苦涩,还有对她失明双眼的特别关照……邾梅忍不住环住自己战栗不已的身子,拼命的想阻止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然而怎能? 泪水蜿蜓的流,说不出是伤心、是难过、是担忧还是惧怕,她到底该怎么办?阿天可能是警察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吗?不,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的话,她又该如何?而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又为何呢? 她背靠大门蹲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环抱住如在冰天雪地的冷冰冰的身子,呜咽的哀鸣出声。 “阿天你在哪里,你现在到底在哪里?阿天——” 莫雠天没想到直闯“云连帮”要寨的事情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王陆那个胆小如鼠的孬种竟然老早就将钱准备齐全,不等他开口就以息事宁人的态度双手对他奉上大把钞票,而不想多造杀戮的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一场腥风血雨的杀戮在双方“你情我愿”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化解开来,也因此他能提早一个晚上去接小梅,然而他绝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种画面。 “你就是邾梅?”john站在门口挑眉的打量眼前目无焦距的女孩。 “你是谁?” “他是fbi的特警john,专门为追捕‘冷面’从美国来的。”骆威以不以为然的口气温柔的对邾梅解释。 “听说你瞎眼是因为眼角膜受伤的缘故,只要做个眼角膜移植手术即可复明是吗?”john继续说。 “是又怎么样?”不知道怎么的,邾梅非常不喜欢这个人。 “如果你乖乖答应和我们合作的话,以fbi在美国的权力,我可以马上安排手术让你复明。”他以一副恩公的姿态大咧咧的说。 “不希罕!”邾梅用话砸他。 “你不要不知好歹。” “邾梅,你真的考虑清楚不肯答应和我们合作吗?”骆威在一旁温柔的开口。 “不用再问她了!派遣一堆人手将这附近全部守住,我就不相信会抓不到‘冷面’。”john既生气又目中无人的说。 “你派呀!我会马上打电话告诉阿天别来这儿的。”邾梅不屑的说。 “很好,我会记得叫人监控你的电话去向。” “你来监控啊,只要你没绑住我的四肢,我难道就不会在外头打公共电话吗?我就不相信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john差点没气得吐血,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孔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邾梅,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们合作吗?”骆威轻柔的开口,“其实没有你的合作我们也能抓到‘冷面’,差别只是在于死伤人数的多寡,说不定枪战之后死的人就是他也说不一定,但是如果你和我们合作的话,那么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死,难道你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死活吗?” “哼,就算是活捉到他,那他这辈子也只有待在牢里的份。”john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 骆威狠狠的瞪了john一眼,然后对面无血色的邾梅温柔的说:“天下事没有注定一定的,说不定‘冷面’被捕后不必坐多久的牢,就会遇到什么特赦之类的事而重获自由也不一定,死人永远比活人少了一份希望不是吗?你希望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我……”当然是希望他活着,邾梅在心中回答。 然而希望他活着,却并不表示希望他活在监狱里呀!如果她是阿天的话,她宁愿死也不愿失去自由的。不管怎样,她爱阿天,一点也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他被捕入狱,最不希望的当然是阿天不是他们口中的“冷面”杀手,但是这点除了阿天自己知道答案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冷面”,所以她打算自己去证实,不过首先她得先将这两个男人诱开,否则明天早上阿天若来接自己被他们碰着,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邾梅你考虑好了吗?” “不用再问她了啦,我马上调派人手将这附近的大街小巷都守住,我就不相信‘冷面’会长翅膀飞了不成……” “等一下,我答应和你们合作。”邾梅突然说。 “真的?”骆威喜形于色的问。 “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不准伤害阿天。”她说。 “好,只要他不反抗的话,我们绝对不会伤他半根寒毛的。”骆威以人格保证。 “你呢?”她将头转向john站的方向问。 “john!”骆威警告的叫。 “如果他乖乖束手就擒的话,我不会对他动枪的。”john不甘愿的答应。 “好,如果阿天有和我联络或者来找我的话,我一定会通知你们再设法拖住他的。”邾梅告诉他们,然后为增加表面上的可信度,她佯装贪图的口吻问,“那这样的话,你们还会帮我复明吗?” “当然。”骆威看了一眼john回答她,“那么一有他的消息的话,你就打三六一六五一七这支二十四小时专线电话,我们一定会有人接的。” “嗯,我记起来了。”邾梅念了两次后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吗?我想休息了。” “谢谢你肯合作。”骆威衷心的对她说后才离去。 邾梅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就把那支专线号码给丢到太平洋去了,现在的她只求那两个男人真的被自己给骗了,然后等明早阿天来接她时,他们俩能平安的躲开他们的追踪,到时候她会仔细的询问阿天是否是“冷面”,如果不幸他真的是的话,那么她会要他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动枪杀人,然后自己会带着他回到“邑城”去,让不管是警察或是fbi再也摸不着“冷面”的踪影,然后世人就会逐渐淡忘这一切,没有人会再想捉“冷面”这个人了。 爱他是她想了一天一夜后心底深处浮现的惟一感受,她知道即使阿天真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自己依然爱他,即使阿天真是为了补偿她失明的双眼而接近她,她依然爱他。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现在她终于懂得父亲爱母亲的深情了,好个只影向谁去啊! 门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邾梅的沉思,她以为又是刚刚那两人,因此她连应声都懒了,然而当门外传来那个低柔的特殊嗓音时,她根本连想都没想的一把拉开房门,毫无预警的扑向来人。 “阿天!” 莫雠天直觉的伸手接住她飞扑而来的身子,脸上的表情却有说不出的愁绪,到底她对自己带了几分真心?“天马”的背叛让他尝到友情的低廉,难道这回连爱情都成了狗屁吗?难道他“冷面”天生就只能拥有冷冰冰的东西,觊觎一点情感的温暖都是奢求吗? 他不相信,所以在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邾梅要背叛他的情况下,他依然不畏死的前来找她,他要看看她到底是否真是个蛇蝎美人,如果真是的话,那么在自己下地狱之前、也绝对会拉她作伴的,他发誓,他绝对会这么做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明天早上……不,赶快进来,赶快进来。”邾梅仰起脸惊喜的问,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拉他进屋里,然后火速锁上房门。 “怎么了?”莫雠天假装不懂的问,锐利的双眼却是紧盯着她的脸庞。 “你刚刚上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邾梅一脸担心的问,她担心警方是否早已经派人在四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真的糟了。 “没有。”莫雠天老实的回答,在他知道条子找到这儿后,他特别注意的在四周走了一道,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事。 “那我们趁现在快走。”邾梅明显的呼出一口气,马上由床下拉出一个小行李,然后触摸到莫雠天后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小梅,你怎么了?”莫雠天的眉头不禁纠结了起来,她怪异的举动根本不在他的预期中,到底她想做什么? “现在没有时间说,我们先走好不好?”她一脸哀求的表情。 相信她吗?莫雠天在心里问自己,然而答案未出现,他的双脚却早已不听使唤的带领着邾梅走出了她住的地方,开车载着她向自己另一个藏身之处开去,如果此去真是万劫不复,他想后悔似乎也太迟了。 车子开了好久,莫雠天没有开口问,邾梅也没有主动说什么,直到她听到海潮声又闻到淡淡的海水味时,才忍不住开口。 “阿天,你带我来海边做什么?”她转头面向他。 “我住在这里。”莫雠天将车停妥后,下了车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进屋时说道。 “你住在这里?海边?”邾梅似乎有些惊讶,但高兴的成分却多得多,“好棒哦!我最喜欢在海边听海浪声了,每回只要趁父亲不注意时,就会偷偷摸摸的跑到海边去玩,就可惜每次回去不久就会被青龙他们四人其中之一抓到,真是讨厌!” “青龙他们四人是谁?” “呃,这……”邾梅呆愕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一时兴奋而说溜了嘴,但是她不是决定要带他回“邑城”吗?那么给他知道应该不会怎么样才对,不过有关“邑城”的事不用急着说,她最想知道的应该是他到底是不是“冷面”才对。“阿天,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在他怀中转个圈面对他。 “什么问题?”莫雠天看着她慎重其事的表情,猜想她是不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抑或者有什么计划的阴谋——说阴谋好像太过分了些…… “你是不是一个杀手,绰号叫‘冷面’?”她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问他。 邾梅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由他轻揽着自己,两人相互接触的身子感受到他的反应,而他并没有任何震惊的撼动反应,她悬挂半天高的心一时间落了地,他果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真是感谢老天。 “没错,我就是‘冷面’。” 然而他依然低柔的语调听在她的耳里却犹如青天霹雳,将她好不容易落了地的心击成了碎片,她激动的抓住他双臂,难以置信的在颤动中开口,“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就是绰号‘冷面’的杀手。”莫雠天应她要求说得非常明确,“现在你确定这点了,是不是打算要找电话打那支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守候的专线电话呢?你向前走三步左转走五步,那儿就有一支电话。”他告诉她,说话的语气比较往昔异常的缓慢也异常的柔和,原本圈住她腰间的双手甚至放开了她。 “你……”邾梅似乎一点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段话,瞠目结舌的仰视他,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你在那里,你什么都听到了对不对?”她问。 然而莫雠天的反应是轻轻的推开她,拿了无线电话塞进她手中,有些嘲讽的说:“打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阿天你……” “你是不是忘了号码?没关系,我正好帮你记到了,三六一六五一七,就是这个号码。”他好心的告诉她。 邾梅从来不曾见识过心情不好,或者是生气的莫雠天,然而今天终于让她见识到了,也让她惊愕怒不可遏的他竟是如此冷嘲热讽、言不由衷,面对这样的他,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一切的经过,而他是否会相信自己?毕竟他曾亲耳听见她一丝不苟、口口声声的答应与警方合作的事实,她该从何说起? “怎么?吓得忘记怎么拨电话了吗?那么我干脆就好人做到底算了。”见她不动,莫雠天突然夺回她手中的电话,哔哔波波的按了起来。 “不!”哔波的电话按键声惊醒了兀自沉思的邾梅,她激动得冲向他的方向,一口气挥落他手中的无线电话,“你疯了!”她朝他大叫。 “疯了?或许吧,哈……哈……”莫雠天悲恸的仰天大笑。 “阿天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他讽刺的说:“你想说什么?劝我自首归案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爱你呀!” “爱我,所以和条子串通想捉我入狱?” “不是,那些话都是我故意拿来搪塞他们的,因为他们若死待着不走的话,你早上来接我时一定会被他们发现,我不要你被捉……”邾梅急如星火的向他解释道。 “我被捉不是正好可以换取你双眼的复明吗?”莫雠天冷笑的打断她。 邾梅非常的伤心……不,与其说伤心不如说生气,对,她现在非比寻常的生气,一想到莫雠天完全不能体会自己对他至死不渝的爱意,和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罪犯,自己对他的爱依然至死不悔的决心,她就气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想要狠狠的摇晃他一番将他摇醒,当然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怕自己根本摇不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他。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她异常冷静的问。 莫雠天连哼一声都不屑。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邾梅却可以想像他冷若冰霜、不屑一顾的样子,她没有再说话解释、乞求他的信任,反而转身摸索着陌生的四周,她在找一件东西,一件尖锐到可以伤人的东西,然后她摸到了一根疑似铅笔、原子笔之类的东西。 “这样做或许你就没有理由可以怀疑我了。”她毫不留情的将手上尖锐的东西往自己眼睛的地方刺进。 “小梅!” 一直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莫雠天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他惊惶失措的大叫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拦住她自戳的手,并夺走她手中的原子笔将它丢得远远的,“你这是干什么?”他夹带着既惊又惧的怒涛朝她猛然大吼。 “毁掉双眼复明的机会,好让你再也没有理由可以诬蔑我。”邾梅的语气中充满了毅然决然之意。 莫雠天再也说不出话了,瞪着邾梅半晌,终于再也抑制不了的用力将她拥进怀中,紧紧的,犹如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紧抱住惟一的浮木般的紧抱不放,他怎能怀疑她呢?他怎能不相信她呢?他怎么能呢? “阿天,我爱你。”邾梅毫不犹豫的回抱他,并深情的在他胸前说着,“我发誓当我重见天日的那天,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要是你,否则我甘愿一辈子做个不见天日的失明之人。” “小梅,我不要你发这种毒誓。”莫雠天一向低柔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不,那一点也不毒,以我爱你的心相信我,我一定能重见光明的。” 邾梅温柔的告诉他,语气中却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心,而莫雠天除了更加拥紧她之外,并未出声表示什么。 第五章 仔细听邾梅将这两天条子找她的事情经过描述过后,莫雠天轻柔的将她哄睡,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沉思。 他万万没想到台湾也有这种心思细密的警察,竟然注意到他做人的大原则,绝不累及无辜的个性而盯上邾梅,若照以往的情况,他会替邾梅安排手术的一切相关事宜后,留下一笔钱走人或与他们玩一下捉迷藏,让他们劳师动众却捉不胜捉。然而这次却是不可能,因为他已动了心,邾梅对他的重要程度连他自己都无法揣测,他怎可能放下她自己走呢? 也因此就着这一点,现在警方简简单单就能盯住他,因为带着邾梅的自己就像贴了张明目张胆的标签在身上似的,只要先找到她,要捉“冷面”简直成了易如反掌之事,他该如何带她突围呢? 他蹙紧眉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没有发现醒来的邾梅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直到听到她寻觅的声音后才惊觉。 “阿天?” “你怎么起来了呢?”莫雠天熄了烟,伸手揽住她的腰抱住她问。 “我感觉不到你,以为你离开我了。”邾梅的声音中有些畏惧。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将下巴靠在她头上,语气中充满了承诺,还有些疲惫。 她习惯性的窝在他怀中,好半晌后却突然开口,“阿天,我们不要去美国了好吗?” “为什么?”莫雠天抬起头看她。 “我的失踪一定会让警察和那个fbi的男人联想到你,他们现在一定在全力搜寻着我,如果我们按照计划去美国的话,在机场他们也许认不出你,但是我……一个瞎了眼的女人是很好认的,我不要你为了我而陷入绝境,阿天,我们不要去美国好吗?”她担心的握住他的手说。 “你别想这么多。”莫雠天凝视着她担忧的脸,低柔的安抚她。 他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考虑了那么多,而出发点却是完全为了他着想,这个小女人竟想保护他,莫雠天不晓得如何形容心中那股甜蜜窝心的滋味,然而这种被人关心、被人爱的感觉却真的已经好久不曾造访他了。 “阿天……” “小梅你听我说。”他用温柔的语气,坚决的语调打断她,“我说过要让你复明的,所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是要我去闯龙潭虎穴,我都一定会排除万难带你到美国动手术,让你早日复明的。” “可是我不要你被捉呀!”邾梅激烈的对他哭道。 “不会的,杀手生涯十多年下来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会有事的。”莫雠天安慰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那是因为你以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可是这次却多了我这个累赘,不,阿天,我们不要去美国好不好?至少近期内都不要去,等时间一久他们找不到我们时松懈下来再说好不好?”泪水像珍珠般一颗颗的滚落邾梅脸庞,然而她却只是紧抓着他的手,一点也不想放弃的继续哀求他。 “你不是累赘。” “我是!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被警察盯上,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已经逃出台湾了,若不是因为我……阿天,我不要你被捉,不要你去冒险,如果你执意要带我到美国去的话,我们延些时候再去好吗?”她对他哭喊着。 “小梅,以台湾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我们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他心疼的将她纳入怀中,紧得像是想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似的拥着她,“与其待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突围离开这里到美国去,只要到了美国我保证没人能找得到我们。”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早一日到美国,你重见光明的日子就能提早一天,他在心里告诉她。 “阿天……” “不会有事,相信我好吗?” “他们要捉你。”他要她怎么相信他?要捉他的是他们,并不是他说会没事就没事,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打消去美国的计划,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视自己呢? “我知道。”莫雠天轻拍着她说道。 “那你……” “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他说得很轻松,似乎已有了万全的准备似的,然而…… “可是为什么你的眉头皱这么紧?你也在担心对不对?”邾梅轻触他紧皱的眉间,脸上忧心忡忡的泪水有增无灭。 “什么都别担心好吗?”莫雠天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将它放在嘴边亲吻一下,“一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轻柔的安慰着她,然而原本皱起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阿天,你还是执意不改原定去美国的计划?”这个问题在她还没问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然而邾梅依然抱着一线生机的再问一次,可惜事实胜于雄辩,他默不作声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回是她自己伸手抹去泪水。 “明天下午三点直飞美国旧金山的飞机。”莫雠天告诉她。 邾梅听后突然轻轻推开他。 “小梅?”他看着她,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阿天,我不要你有任何危险。”她只对他说这句话后,随即摸索着拿起电话,带着前所未有过的决心按下那一连串的数字。 “邑城中王霸五方,象威扬宇内外。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黄。明天下午三点,台湾中正机场到美国。谢谢。”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对着电话讲着自己听不懂的术语,莫雠天不言不语的皱起眉头,心中疑云渐升却什么也没说。 邾梅到底在做什么?其实她只是在联络“邑城”人士而已。 邾梅一直避讳让“邑城”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就连当初瞎了眼睛形单影孤时,她都忍辱负重的打算一个人活下去,然而现在她却主动向“邑城”势力联络,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莫雠天。 邾梅知道莫雠天要不是为了她,他一个人想离开台湾远走高飞根本不是难事,然而他却为她留了下来,甚至根本不为他设身处地之危险着想,一心一意的只想带她到美国医治眼睛,他对自己的爱意她懂,然而对他这种一意孤行、奋不顾身的执着却只有让她焦躁不安、心急如焚,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见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所以在确切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与计划后,她毫不挣扎的打了在世界各地都可打的电话,间接对散布在台湾的“邑城”子民下达命令,要他们在明天下午替她排除万难的顺利让他们飞向美国,至于在美国那一方当然也会有人受命等待他们的降临。 莫雠天既能为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又岂能为一己之私而弃他于不顾呢?所以即使这道“黄”会引起父亲的注意,派人来将她带回“邑城”去,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现在她惟一所求的就只有他能平安无事,再无其他的了。 “你不问我刚刚做了什么?”挂上电话后,邾梅喘了一口气回头面对着他坐的方向。 “我想信任你,我可以信任你吗?”他的声音很严肃,圈住她腰间的手却是那么的温柔,很奇怪,他是真的相信她。 “我爱你,阿天。”邾梅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露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伸手揽住他,“吻我好吗?”她感觉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什么?”莫雠天心中的疑问一瞬间全被她突如其来的要求湮灭。 邾梅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然会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来,然而话都已冲出口,也已经来不及收回了,更何况自己是真的想要他吻她,所以她只能红着脸对他再说一次,“吻我好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莫雠天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声音问道。 邾梅很认真的点头,“嗯,”她喃喃的说,“我知道。” 然而她知道,他却不一定知道。 看着她,莫雠天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吻她,她是这么的纯真、这么的年轻、这么的美好…… “对不起。”始终等不到他有所行动的邾梅为自己不知羞耻的唐突要求道歉,好不容易干涸的泪水竟在不知不觉间又溢了出来,她低下头喃喃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作这种要求的,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她的声音在他伸手抬起她下巴时止住。 “小梅,吻你一点都不勉强。”随着莫雠天温柔又沙哑的声音,他先吻去她的泪水,再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这个吻说是预期之下的,却又来得这么突然。 他的唇温柔而坚定,热情而占有,灵活的舌头在穿过她双唇的屏障后探入她口中,热烈的与她的舌头搅弄在一块。邾梅一点也不知道亲吻可以这个样子,这么亲密、这么直接,可是她却非常的喜欢这种感觉,有些刺激、有些兴奋,还有些她所不知道的激情,她不由自主地捉住他的头发,想要与他更亲近。 莫雠天在自己与她急喘下抬起头,他怕自己若再吻下去的话,两人都会窒息而亡。 邾梅对于他的离去有些失望,在他发间颈上的双手甚至依然对他施加压力,不想让他抬头离开她唇瓣。 “阿天?” “嗯?”他看着她红润似樱桃的双唇,强力的控制想再度一亲芳泽的冲动。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根本是求之不得呀!莫雠天没想过女人的一个吻就能挑起自己全身的欲望,然而怀抱中的女孩却做到这一点,可是她却是个刚对自己献吻的青涩小妮子、老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是亲她,自己的欲火就全部被点燃,恨不得马上要她呢?不行,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渐渐在消散中,他必须马上停止才行,要不然…… 他急忙退开,甚至伸手将她拉离自己,不让她碰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寸。 “阿天?” “小梅,你该睡了。”莫雠天有些粗暴的对她说。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邾梅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感官依然存在刚才的热吻中。 “不行。”他断然拒绝,因为怕自己若再吻她的话,那么后果绝对不止是一个吻而已。 “为什么不行?你不喜欢吻我吗?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求你。”邾梅有些伤心的问,却仍不放弃想再吻他的念头,因此她挣扎的想接近他,揽住他颈部的手更是死握着不放。 “小梅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雠天困难的说。 “我知道我喜欢你吻我的感觉,我喜欢你,我也爱你。”她告诉他,在他颈间的手更不自觉地挑逗着他,“再吻我一次好吗?阿天。”她几乎叹息的请求。 “你会后悔的,小梅。”他发出低沉的叹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排山倒海的欲望再次吻上她,他知道今晚邾梅会成为他的人,而这根本是毋庸置疑的。 邾梅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来自身旁的温暖,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一下子涌入大脑,她立即酡红双颊,悄悄的向后退,想在莫雠天醒来前逃离他的势力范围,怎知身子才一动,整个人就已被他钢铁般的手臂圈住,一瞬间整个人就已被他压在身下。 “你醒了?”她怯生生的问,而这个问题根本是白问,如果他没醒自己又怎会突然被他压在身下,而两人肌肤相亲的感觉是这么的奇怪却又这么的美好,邾梅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却羞怯得紧闭起双眼。 “你后悔了?”看着她含羞带怯的表情,莫雠天低柔的逗弄她问。 “没有!”她有些震惊的回答,“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想离开我。”他嘴角一扬,他继续逗着她。 “我只是不想吵醒你。”邾梅急忙的说,“还有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穿衣服时的拙样,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将我的衣服放在哪里,我得花些时间寻找……”她愈说愈小声。 莫雠天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衣物,嘴角的笑容终于咧了开来,“小梅,你的衣服是我脱的,我当然会负责帮你穿回去。” “我自己会穿,只要你将它们拿给我就好了。”邾梅的双颊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声音却好比蚊子般的小。 “这怎么行,我还知道‘物归原位’的道理。”他戏谑的说着,嗓音却愈加低柔沙哑,“更何况现在的我根本还没准备让你穿衣服。”他说着便倾身吻住她。 良久,当两人激情过后,莫雠天勉强自己由她身上翻身侧躺,双手立即占有性的将她揽入怀,紧紧的拥着。 “阿天?”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迟疑。 “你……你的感觉好吗?”邾梅有点想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没有女人会这么不知羞耻的问男人这种问题的,但是她真的想知道。 “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他再度露出了笑容。 “你没有失望?” “失望什么?”莫雠天有些讶异的看着她。 “对于做……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高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咧嘴一笑,在她头顶上连续吻了几下。 “什么行为?” “我的主动……要你吻我的事……”邾梅将脸埋进他胸前,结巴的说着。 “你后悔了吗?”他的手拨开她的头发,双手将她的脸捧住面对着自己,似乎想要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真实的表情。 她摇头。 “那么就没有什么事值得谈到原谅这两个字的。”莫雠天低柔的告诉她。 “阿天,我爱你。”她的手捉住他的。 “我也是。” 邾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以往每次自己对他说出这三个字时,他总是默默无语的拥紧她,从未对她作出任何回应,而今天他却开口回答,虽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三个字,但这三个字所带来的冲击却比任何言语都大,她的泪水感动的溢了出来。 “怎么了?”莫雠天心疼的捧住她脸问。 摇摇头,邾梅怎能告诉他,她是因为听到他那三个字,一时忍不住而感动落泪呢?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邾梅将脸颊贴在他胸前轻念着一首民谣之歌词,而这也就是她所有的心声,来生虚无渺茫不可预知,所以她不求来生,只愿今生就这样与他相伴已足够。 “小梅。”他叹息一声,紧紧的拥着她。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一如往常般业务烦忙,然而今天除了烦忙之外多了那么一点紧张,往常只会出现在会议室、股东常会的大老们竟一个个出现在机场,像是等待迎接什么贵宾似的,然而莫名其妙的人们依然看不出他们是在等待什么人。 然而令观察心思细密的人觉得奇怪的是,除了那些西装笔挺的人之外,在机场内似乎也多了不少便衣人士,他们三五成群,不像要接人送客也不像要出国之人,只是这边晃过来那边走过去的在机场内游荡着,挺奇怪的不是吗? 骆威手中把玩着香烟,冷眼旁观的将一切看在眼中,身边的john或许感觉不到今天机场怪异的气氛,但他这个道地的台湾人却知道,尤其在他见到许多便衣同业人之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冷面”这件案子全权交由他和john处理,人员的调派上也该全经过他们俩挑选,然而现在他却看到许多警察的精英份子伪装藏匿在人群中,他们是为了“冷面”而来,还是另有要事在身呢?老实说他很想知道,但是却不得不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以免一个不小心误了别人的大事,更何况他没忘今天来这里守株待兔的对象是谁。 盯着邾梅果真是捉“冷面”最好的途径,即使意外的被她耍了一计,他们依然万万没想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竟由邾梅的生活周遭探出他们要去美国的事,然后不惜人力物力的逐一追查所有出国旅客名单,然后怀疑、查询、求证、删除种种手续后盯上最可疑的人,也就是今天准备搭乘美航三点飞向旧金山的两名旅客,他想除非他们不出现,否则“冷面”今天是插翅也难逃这个天罗地网的。 “john,今天最好不要开枪。”骆威对身边的john说。 “不开枪怎么捉人?你想让我被他打死吗?” “‘冷面’不会在这种地方乱开枪的,这里太多老百姓了。”他看着四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机杨厅堂说。 “狗屎!你当他是上帝呀?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你以为他会在意多勾几条亡魂吗?”john一脸不屑的说。 “john你最好记住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你若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百姓的话,我不管你是fbi或什么的,我们一样可以将你治罪。”骆威平静的对他说,语气中显含的威胁却是显而易见的。 john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骆威也不再搭理他,转而望向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四周,然后突然间他发现到那些人开始移动,他没有多想的也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john莫名其妙的问。 “厕所。”骆威不想让他知道而随便搪塞个理由给他,然后笔直的走向那群人消失的方向。 第六章 莫雠天没有一丝疑问,完完全全依照邾梅告诉他的路标,也就是以“”字为暗号的指示前进,直到车子开进一条无人的地下道,车灯照在等待他们的人脸上。 “邑城中王霸五方,象威扬宇内外”那名年约四十的男人突然开口。 “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邾梅边说边对他做了几个动作。 “小姐,请这边走。”男人看后立即恭敬的说。 “麻烦你了。”邾梅轻应一声。 “小梅?”莫雠天一点也不懂他们之间的术语,见男人看他一眼后走到前方带路的姿态,他一点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那男人。 “没关系,相信我。”她对他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双手更是反握住他的。 听她这么一说,莫雠天只有撇开心中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尾随那名男人前进,没多久就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房内惟一令莫雠天好奇的是四面墙壁上皆有一个浮雕,其姿态亦禽亦兽,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怪异,最夸张的是它们明明是浮雕却栩栩如生,活像下一刻就会从墙壁上跑出来似的。 “对不起,可否请这位先生在这里等等,小姐跟我到另一间房间?”男人突然开口。 “抱歉。”莫雠天收回停在墙上诧异的目光,锐利的眼神直盯着眼前的男人,环住邾梅腰间的手紧了些。 “小姐?”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心与不解的对邾梅开口。 “你们有事要向我说吗?”邾梅问,“如果是的话,你们在这边说没关系的。”她也不想和莫雠天分开。 “这……”男人面有难色的看了一眼,又偷偷瞄了莫雠天一眼,然后才吞吞吐吐的说:“是有人要见你。” “见我?是谁要见我?”邾梅讶然的睁大目无焦距的双眼。 “这……”男人皱起了眉头。 “是我父亲吗?他也来台湾了吗?” “对,是中王。” 男人过分急切的回答引起莫雠天的注意,他面无表情的脸起了一丝怀疑,深邃如能透视人心的双眼笔直的盯着那男人看,而对方竟心虚的不敢看他。 “真的是父亲吗?”邾梅忧喜参半的叫道,随后又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可能,母亲死后父亲曾经发誓过不再踏出‘邑城’一步的,他不可能会来台湾的。” “你在安什么心?”莫雠天一个箭步紧紧扣住男人,“说,是谁指使你的?” “放开他!”一直躲在外头,等待诱走邾梅后动手的人一见事迹败露立即现身,瞬间将莫雠天团团围住,当然每个人手上的枪全对准他一人。 “阿天?”邾梅看不到四周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她却能感觉到房内多了不少人,她伸出手想寻找突然离开自己身旁的莫雠天,却不小心被脚边的不明物体绊了一下,幸好有人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跌个四脚朝天,“谢谢。”她回头轻声对扶住她的人说。 莫雠天一心一意的信赖邾梅,所以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枝枪指着自己,而他惟一的直觉反应竟是想伸手保护她,然而还来不及伸出手护卫她,他看到了一个自己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那名曾经出现在邾梅门前与她谈论合作捉拿他的警察,正亲密的扶着她。 “冷面,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骆威冷静的开口劝他。 “你……”骆威的声音听在邾梅耳中成了晴天霹雳,她震惊得睁大双眼,不相信骆威竟会找到这里来,然而她没有多想,立刻惊惶失措的扬声大叫,“捉住他,你们快捉住他呀!” 莫雠天的呼吸哽住了,心跳停止了,一切的原委全在心里串连起来然后显现眼前,他感觉到心头似乎有一把刀正在翻绞、刺穿着,然而流出的血液却是冰冷冷的冻得他全身僵硬,连泪水都结成了冰,流不出来。他冷眼的看着四周因她的命令而对自己虎视耽耽的人们,眨眼间双手竟多了两把枪。 “不要动,你们再动一下我就对她不客气。”他冷酷无情的对他们警告,面无表情的脸却比十二月的冬雪还冷冽。 邾梅快哭出来了,她以为只要发出“黄”,他们要出境到美国的事就能万无一失,怎么知道台湾的警察竟如此神通广大的追到这儿,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救阿天?她到底该怎么办? “退后,全部的人都给我退后。”莫雠天一手用枪指着男人的脑袋,另一只握枪的手却指向邾梅,因为他已经看出屋内的人对她的命令示若圣旨,“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知道,所以只要枪对准她绝对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果真,他们一个个的开始往后退。 “冷面,你逃不掉的。”现在只有骆威持枪与他相对,不退反进的说,因为骆威研究过他,所以骆威也比谁都知道他的个性,他绝对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即使命在旦夕也一样。 “你要不要试试看?”莫雠天低柔的声音令众人不寒而栗。 听到他这种声音,邾梅就真的知道他们的处境一定非常不乐观,恐惧感在她心中迅速激增,为什么“邑城”人民没有阻止那些警察,这儿是“邑城”的势力所在地不是吗?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把警察赶出去呢?谁都不准伤害阿天,如果谁敢伤害他的话,她就和谁拼命,谁都不准伤害他! “捉住他,你们快捉住他呀!”她再次大声的对四周下命令。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听从命令的动手,怎知脚步都未跨出去两声巨响同时响起,并引来邾梅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阿——” 邾梅尖叫声所带来的反应几乎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当然那不是说她叫得有多夸张、多大声、多震撼人心,而是因为她的尖叫造成周遭所有人的剧烈反应。 “小姐!” 只见大伙众口一词的大叫一声,哪还管莫雠天的去向全部涌向邾梅,有如惊涛骇浪的直盯着她检视,担心她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辈子是再也无颜回“邑城”,只能一辈子做个流落他乡的浮萍了。 骆威束手无策的被挤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就要手到擒来的“冷面”,因为众人突然一窝蜂的围了过来让他滞碍难行,想开枪却又怕伤及无辜,他咬牙切齿的诅咒了几声,却全被周遭焦虑的声音盖过。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小姐!”只见全部的人七嘴八舌的围绕在邾梅身旁不断的询问着。 “阿天,阿天呢?”邾梅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睁着目无焦距的眼问着周遭的人,“阿天?阿天?” “小姐你没事吧?”其中一人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阿天人呢?你们谁告诉我阿天人呢?”邾梅捉住一个人的手不放,激动的神情依然问着同样的问题,她听到枪声了,是谁开的枪?阿天中枪了吗?阿天没事吧?为什么他们都不回答她? “阿天,阿天你在哪里?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她叫着问着却始终没人回答她。 自从昨天晚上突然间接到“黄”后,所有在台湾的“邑城”人民瞬间沸腾了起来,立即马不停蹄的追查起邾梅的下落与这段期间的一切遭遇,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令人震怒的。原来邾梅现在不只是双目失明,还被伤她的那个杀人犯所欺骗而挟持,至今行踪不明,成了警方全力侦缉的人口之一……这简直太令人发指,堂堂“邑城”中王三小姐竟在台湾沦落到这种地步,这教他们怎么对得起“邑城”的主子呢? 所以在几位权高且经过大风大浪的长老们决议后,他们决定要救三小姐免于苦难,首先就要拔除她身边的恶瘤,也就是那个叫“冷面”的杀手,所以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部署了一切,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怎知…… 唉!幸好三小姐没什么损伤的平安归来,要不然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只是为什么三小姐口中竟阿天、阿天的叫个不停呢?这个阿天到底是谁呢?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的想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是阿天呀! “他逃走了,人已经不在这儿了。”惟一知道她指的人是谁的骆威在见众人满脸雾水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逃走了?”邾梅喃喃自语的念着。 “对,逃走了。”骆威再一次确定的告诉她,骆威不知道邾梅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决定和警方合作引出“冷面”予以擒拿,虽然说结果并未尽如人意,但至少在完全看清“冷面”的长相后要缉拿他会比较容易,更何况现在他又中了一枪,想必负伤而逃的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落网的。 “谢谢你的合作,邾梅。”他忍不住向她道谢一声。 “合作?”沉迷于莫雠天逃走的事实上,邾梅在听到这句话时反应是懵懵懂懂的。 “谢谢你决定和警方合作,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上面的人会突然改派别人负责,而且行径作风又有些怪异,”他瞄了环绕在她四周的警界精英们一眼有些调侃的说,“但至少你引出了‘冷面’让大伙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以后要抓他就能省事不少,更何况他又中了我一枪之后才逃掉的,我……” 邾梅一头雾水的听着他说一堆自己听不懂又莫名其妙的话,然而当她听到“冷面”这两个字,又听到中枪后,她不知不觉的表情一瞬之间苍若白纸。 “你说什么?!”她惊恐得大叫。 “‘冷面’是在中了我一枪之后才逃走的,如果机杨四周的警备依然没办法让他落网的话,那么你也毋需太紧张,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更何况受伤的他至少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来为非作歹,你不要太担心他会来找你报仇知道吗?杨警官、陈警官、张警官,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骆威以为她的失措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他尽其所能的安抚她,甚至要身旁他认识的警员帮忙应声以助长声势。 邾梅根本什么都没听到,现在的她满脑子回绕的就只有一件事——他中枪了! 怎么会这样呢?阿天中枪了,都是她害的!若是他不听她的话而依照他自己的计划行事,那么他就不会中枪了。他说过他十几年的杀手生涯都活得好好的,不会有事的,然而现在却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甚至于中了枪,她真的是他的累赘、祸害,要不是因为有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不行,现在不是她自责的时候,先解决问题是要赶快找到阿天才行,她一定要马上将他送到医院急救,要不然血流多了是会死人的…… 死,阿天绝对不能死,她不要阿天死呀! 邾梅突然发疯似的跳起身,也不管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或者撞到了什么人,她一心一意只想冲出去找莫雠天,一想到他浑身浴血、奄奄待毙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快死了的样子,阿天,他不能死,不能死呀! “小姐小心!” 众人的警告声来得太晚了,邾梅只觉得自己被疑似桌角的东西阻碍住,一个重力的冲撞下除了腹痛难挨外,自己更因反弹力而颠簸得向后倒,重重的摔跤倒地。 “小姐你没事吧?”众人手忙脚乱的上前扶起她问。 即使自己真的撞疼摔伤了,邾梅依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为自己哀恸哭泣,她惟一的反应是抓住扶持她的手,不顾一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门在哪边,你告诉我门在哪边?” “小姐……”被捉住的人千想万料也猜不到自己会听到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呆若木鸡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谁告诉我们在哪个方向?”邾梅伸出茫然的双手在四周挥舞着问道,“谁能告诉我?”然而她根本没有时间等待他们回答,再度摸索着前进,阿天,你要等我。 “小姐你要去哪里?”她在第二次跌倒前被人扶住。 “我要去找阿天,他受伤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我一定要去找他,你可不可以带我出去?我的眼睛不方便看不到路。”她绝望的求道。 扶住他的男人与室内所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她温柔的开口,“好,我带你出去。” “谢谢,谢谢!”邾梅如临大赦般的拼命点头道谢,然后不疑有他的让人扶持着走,心中惟一的信念依然是:阿天,你要等我。 镜中的男人惨白脸上悬挂着豆大的汗珠,青筋在他咬紧牙关后清楚的浮现脸上,他的氤氲深沉的双眼笔直的看着镜中他血流如注的肩膀和忙碌的双手。 他双手并用的以一支烤过火的铁夹在肩膀的血洞中找寻弹头,坚定的手没有因为疼痛而颤抖,缓慢的移动,仔细的寻找,直到碰到那个不容置疑的剧痛根源后,他牙根一咬狠狠夹住拔出,一气呵成的犹如子弹是在别人体内而不是自己体内一样,当然他马上领悟了“吃不尽苦,学不尽乖”这句话的涵义。 颤抖的瑟缩一下以抗拒那股椎心刺骨之痛,他将那粒弹头丢到桌面上,开始以白布擦拭汩汩流不止的血液,然而流出来的血像是不要钱似的不肯止歇,他改以强力压止伤口的方法试图止血,当白布染成红布后,他放弃的将血布丢开,拿起一旁准备的酒眨也不眨眼的泼洒在肩头。 肩膀上的疼痛连“痛不欲生”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莫雠天却闷不吭声的默默承受,他握紧双拳的手臂青筋浮动,咬紧牙关外抿紧的双唇苍白无一丝血色,他要用疼痛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一切有关她的记忆,他要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要他一辈子牢记这次的教训,他要用疼痛来记住这一切,这笔血帐他要她血债血还! 颤动的向后一躺,他任伤口上的血液与酒汁交杂的红沾湿了一床被单却不加以制止,他,在等死吗?不,如果那一枪可以让他死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大费周章的做了这些死前挣扎的蠢事了,那么他又为何任伤口疼痛,任血流如注呢?因为他在自我惩罚,惩罚自己的愚蠢无知,惩罚自己的有眼无珠,竟然明眼人被瞎眼人骗得团团转犹不自知,他真是普天之下最呆的大白痴呀! 莫雠天啊,莫雠天,难道在他遭受世间所有的冷酷无情后,依然不能仇视上天吗?他好恨,他好恨呀! “阿天!” 一声尖叫后,邾梅登时由床上坐起,目无焦距的双眼睁得好大,额头上微渗着冷汗,她梦到阿天浑身浴血的躺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似的…… 她冷冷的打了个寒颤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他说过不管如何都会让她重见光明的,他绝对不会言而无信的,绝对不会! 她伸出手摸索着四周,然后缓缓的移身下床,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到阿天那里去,他受伤了正需要自己的照顾,她不能让他孤单的承受痛苦,她一定要找到他才行,可是她要怎么逃出这里呢? 发出“黄”请求救兵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因为她没想到他们会在短时间内查出“冷面”的底细,并以她的安全为由找来警察准备缉拿阿天,而她还天真的请他们带自己出去找他,然后傻傻的被人软禁了还不知道,哈!这真是太讽刺了,太好笑了,她竟被自己的部属软禁,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呀! 邾梅下了床沿着床边走了一圈找到鞋穿上,随即寻着最靠近自己的一面墙,沿着墙面寻找出路。她虽因看不见而笨手笨脚的,但她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撞到东西不惊叫,踢到东西不喊痛,只怕一出声马上有人冲进来将自己困住,那么以后要逃可就会难上加难了。 然而突然间传来的开门声,吓得邾梅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却愈跳愈往下沉,愈跳愈冷,希望在胸间破碎,泪水在不觉间落下,“求你放我走,我求求你。”她整个人瘫软在地叩头的哀求。 “青龙”抿紧嘴巴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一向活蹦乱跳、无忧无虑、倔强、冲动、不服输,也就是“邑城”中他最疼爱的小妹邾梅,竟然会变得如此惨不忍睹,凌乱的外观、红肿无神的双眼、苍白绝望的泪脸,还有那跪地乞求的无助神情,老天!外面那群人一个个都该死,竟然没有人告诉他真话,害他一进门后就被吓得哑口无言,愤怒得想杀人泄气,他握紧拳头,不远前一整面的落地窗立刻迸裂。 “青龙?”邾梅立刻感觉到四周怪异的气流,她抬起茫然的双眼寻觅的出声,会是“青龙”吗?他应该在“邑城”才对,可是为什么她感觉有风,一股愤怒的飓风在自己四周逐渐成形,“青龙哥是你吗?”她伸出双手寻觅着。 “嗨,小梅。”“青龙”伸出有力的臂膀温柔的将她由地上抱起,放进舒适的沙发椅上。 “真的是你?”听到那睽违以久的嗓音,邾梅难以置信的惊叫道,然而随着叫声洒下的是那串令“青龙”疼惜的泪珠。 “怎么了?告诉青龙哥谁欺负你了,青龙哥帮你报仇。”“青龙”温柔的替她拭泪,温柔的开口问她,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与温柔两个字相差千里,他冷峻得让人看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胆战心寒。 “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我要他们帮我和阿天到美国去……他们却设计要抓阿天,还……还把他打伤……我要去找阿天,他们……不肯还把我关在这里……青龙哥……我要去找阿天……”邾梅紧捉着“青龙”的衣袖,抽抽噎噎的将心里的委屈与难过全部哭诉出来,“他受伤了需……需要人照顾……他需要我照顾,我要……要去找阿天……” “乖,别哭了。”他拼命的替她拭泪,“你口中的阿天是不是就是那个杀手,你知道他是个杀手吗?” “我知道,可是他不是坏人是好人,我知道的,他说他一定要帮我医好眼睛,让我重见光明,而且他还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杀人了,他不是坏人的,青龙哥。”邾梅吸了吸鼻子,尽全力替莫雠天辩解。 “那你也知道你眼睛受伤是谁害的吗?” “我知道,是阿天。”她点头,“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良心不安的徘徊在我的左右,后来还从几个流氓手中救了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我一点也不怪他,甚至于还很高兴可以因此而认识他,我爱他。”她老实的告诉“青龙”她的心。 “小梅你还这么小……”“青龙”的眉心纠结了起来。 “我已经十八岁了,古时候十八岁的女人都当妈妈了。”邾梅愤然的打断他,然后又突然缓下口气,带着“青龙”所未见过的神情说:“青龙哥,我是真的爱他的,如果他若有什么意外,我想我也不会独活的。” “小梅……”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庞在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夺目光芒,“青龙”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惟一的感觉是小女孩长大了。 “青龙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可不可以利用‘邑城’的力量阻止任何人伤害阿天,让警察、fbi的人以后都不再捉缉他了。” “小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是我不要阿天有危险,每天还得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不要他这个样子。” “小梅,这个社会是有法治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可以随便杀人而不受法律制裁,那么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青龙”看着她倔强的脸孔好半晌,然后以非常理性的口气对她说。 邾梅好久没说话,茫然的双眼却有着说不出的哀伤与绝望。她知道如果最疼爱自己的“青龙”都无法答应她的要求,那么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救阿天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知道阿天就是人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后,自己依然爱他、对他献身,她的决心天地日月可为鉴,“海枯石烂两鸳鸯,只合双飞便双死”,如果他死了而自己独生,那人间还有什么趣事呢?她露出一抹凄凉的微笑。 “小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青龙哥帮你找到适合你的眼角膜了,你的眼睛马上就可以复明了。”见到她脸上凄怆的笑容,“青龙”于心不忍的立即以欢愉的口气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试图让她忘却心中的哀伤,“来,我们马上到医院去,医生说手术前要先帮你的眼睛检查一下,看看你……” “不,我不要去。”她突然出声打断他,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小梅?”他不懂。 “我告诉过阿天,在我眼睛复明的第一眼要看到的人一定是他,否则的话我宁愿一辈子看不见,现在我连他的人在哪里都找不到,我又凭什么去动手术?如果再度重见光明却见不到他,我又何须复明呢?”她笑着说,平淡的言语中充满了坚定不移的磅礴气势,“我要等找到阿天,让他陪我进医院动手术,我才会去。” “青龙”蹙紧眉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小梅,你有没有想过看不到的你要如何找他呢?为什么你不先把眼睛医治好……” “不,我若找不到阿天,他一定会自己来找我的,只要等他的伤口好些,他会来找我的。”她摇头打断他说。 “小梅……” “青龙哥你不要劝我,也不要再为我的眼睛烦恼了,没有阿天在我是不会去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的。”邾梅决然的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可是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再多费唇舌劝我了,我的脾气你可以说比谁都清楚,如果你们强迫我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青龙”知道她不是在威胁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因为在邾梅十三岁那年因听说了父母亲的恋情,知道她父亲有意在了却凡尘俗事后追随母亲而去,年轻气盛的她竟以自己的生命威胁她父亲不准离开她,因为在她十三岁的心灵上,父亲是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绝对不准任何人伤害他,当然包括“中王”自己,所以她用“中王”最爱的自己来威胁他,要“中王”放弃追随其妻子的傻事,怎知“中王”竟什么都没说就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说她小小年纪什么不学,竟学会威胁之事,要她回房好好反省。 然而谁知道邾梅回房后反省没有,却写了一张遗书给“中王”,要“中王”了解失去他,她们姊妹所忍受的痛苦就像现在他失去她的感受一样,但愿自己的死可以挽回他的心,那么她死而无憾。很难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会做出这种事,当然她的行为不止吓坏了“中王”,更震惊了整个“邑城”,再也没有人敢将她说的话拿来当玩笑,尤其在她以性命作要胁之时。 邾梅年纪虽小,脾气又有些倔强与冲动,然而她却并非不懂事爱胡闹,一次的自杀事件吓坏大家后,她从未再做过任何惊世骇俗的事,也没再有威胁恐吓之事件发生,然而这次的坚持……“青龙”不知道如果强迫她去动手术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真能让她这样继续下去吗?那个叫阿天的冷面杀手对她的感情到底又是真是假呢?他真如她所说的会来找她吗?如果他没有来的话,小梅难道真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不行,自己绝对不会让黑暗主导小梅的一生,如果说让她重见光明的钥匙在那个叫阿天的杀手身上,那么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自己也要找到他让他交出那把钥匙。 “好,青龙哥不强迫你,可是你要等那个叫阿天的人来找你,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找你吗?还是你打算去找他,你知道从哪找起吗?你有他的任何资料,知道他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还有他的本名叫什么,你们有共同的朋友,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吗?”他柔声的对她问道,既然她要找他,他就帮她吧。 “我只知道他叫莫雠天,从小在美国旧金山长大,现在住在一间靠海的房子里,其他的……”邾梅茫茫然的摇头回答,第一次发觉自己对他的一切知道的竟是少得可怜,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莫雠天、美国旧金山、“冷面”、杀手,再加上那天曾经目睹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有这些资料要找到他应该就不难了,“青龙”在心中忖道。 “靠这些资料你要怎么找他呢?小梅。”他柔声的问着茫然不知的邾梅,他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回我租的地方住,我相信阿天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她抬起脸告诉他,“可是我害怕又有人会利用我来抓阿天,我不要他受伤,青龙哥你可不可以帮我?叫‘邑城’的人不要再监视、保护我了,阿天他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至于警察和fbl的事……” “那些事青龙哥帮你解决。”“青龙”突然说。 “青龙哥你答应我让警察他们不再想捉阿天了是不是?”邾梅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臂问。 “没有,我只能答应让那些警察远离你的生活,不能监视、干涉你的生活、交友……” “这样就很好了,谢谢,谢谢青龙哥。”她高兴得差点没飞扬起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青龙”看着她今天第一个真心真意的笑脸说,“我要搬去和你一起住。” “一起住?”她像是呆住了一样。 “对,这样我才方便照顾你。”他温柔的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你不会以为我会将你一个小女孩丢在那儿不管吧?” “可是我那里很小根本挤不下两个人,而且阿天一定不会高兴看到我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虽然你是我的青龙哥……”邾梅呆若木鸡好半晌后才吞吐的说。 “就这一个条件而已。” “可是我那里真的很小……” “小不小,等我看了以后再说。” “但是……” “小梅,你要我帮忙就得听我的,更何况我就只有开这么一个小条件而已,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青龙”柔声的告诉她,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 面对着他,邾梅虽看不到他坚忍不拔的神情,却知道外表温文儒雅的“青龙”其内在却是坚硬刚强的,只要一经他决定过的事绝对没人能令他改变主意,所以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默然不语了。 日子在等待中滑过,邾梅不说话,“青龙”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她的不安与恐惧一天天的增加,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却无力阻止这一切,一向笑容可掬、温文儒雅的他也禁不住板起冷脸来。 该死的莫雠天!就算小梅再爱他、再维护他,自己也要让他为小梅这阵子的哀伤与消瘦付出代价,至少挨一顿痛打是绝对逃不过的,“青龙”坐在室内惟一的一张椅子上,板着脸,皱着眉,眼神锐利如刀锋的想着。 “青龙哥……” 邾梅的叫唤声拉回“青龙”的冥想,他冷凝的表情一瞬间转为温柔怜爱。 “怎么了?”他柔声的问。 “你……你真的把警方的人都弄走,不再监视、守着我吗?”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没有生气地质疑他的作为,只是担心的问。 “有吗?青龙哥,你真的将那些警察或者其他以用保护我为名的同胞们都赶离我身边吗?为什么都一个月了阿天一直都没出现?真的没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吗?青龙哥,真的没有吗?”她神色慌乱的问着。 “小梅,也许他已经回去美国了……” “不,不会的,他说过他一定会带我到美国动手术的,他不可能一个人走而把我丢下不管,他绝对还在台湾的某一个地方的。” “那……那也许他不知道你回到这里住,所以现在正到处在找你……” “阿天他很聪明的,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到这里等他的。”邾梅痛苦的摇头,“青龙哥,你说阿天会不会因为上次中枪而……”她根本还没说出那个“死”字,泪水却已决堤而出的汩汩流了下来。 “不会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杞人忧天呢?”“青龙”紧握了一下拳头,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说,“好了,别乱想了,青龙哥带你到海边走走怎么样,以前在‘邑城’你不是最喜欢待在海边听海浪声吗?” “海边?” “对呀,走吧,整天关在这个水泥牢笼里,你不闷,我都快被闷发霉了,不过还好没‘发骚’就是了。”他以轻松逗趣的口吻对她说道,双手更是不等她有所回答而径自扶起她向门的方向走去。‘ “可是……可是如果我离开这儿,阿天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要去。”邾梅摇头不肯走。 “你不是曾经告诉我,他,也就是阿天也喜欢带你到海边去吗?说不定找不到你的他也会去海边,更说不一定我们会与他不期而遇,你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他分析的告诉她。 “会吗?”邾梅蓦然抬头望向他的方向,脸上有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他真的会去海边找我吗?” “我不能确定,但与其每天坐以待旦的等他出现,我们不如多创造些给他找到我们的机会,也许真的无巧不成书的和他碰见了,那你正可以结束我们每天‘等无人’的悲哀。” “对,你说得对,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青龙哥你快带我到海边去。”邾梅一改刚刚的犹豫,迫不及待的催促出声。 “青龙”露出一丝苦笑后无声的叹息,现在对她说什么、劝什么,拿什么诱惑她、拿什么威胁她,都没有用“阿天”两个字来得有力。不吃饭,“阿天”一定不喜欢看你瘦巴巴的样子,她二话不说立即大口咽饭;不睡觉,“阿天”一定不喜欢看你双眼浮肿,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她乖乖闭上眼睛;哭不停,“阿天”一定会心疼你的眼泪,他一定不希望你为他哭红了眼睛、哭丑了自己,她忙不迭的擦干泪水。 现在“阿天”两个字对邾梅来说简直成了圣旨,他不知道假若那个莫雠天真的不再出现,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是否该多加点力气把莫雠天给揪出来,免得她坐立不安痴痴守候着那无凭无据的空口诺言呢?该死的莫雠天,该死的! 第七章 海边,数十只海鸟在海平面上翱翔飞舞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衬托着白浪淘淘一望无际的大海,与闪闪生熠的沙滩,海边显得格外迷人也格外美丽,然而身旁的邾梅却什么都看不见。 “风好大。”邾梅轻压着颊边胡乱飞舞的长发,不在意的轻喃了一句,只是没想到在她才阖上嘴巴的下一秒钟,狂风乱舞的长发竟安分的垂落背间,仅剩轻风吻着她的脸、她的颊。 她忍不住的叹息,以前在“邑城”时,只要她到海边玩,“青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控制四周的风疼惜她,就像她是个以玻璃纸糊成的洋娃娃似的,受不了凡阵强风的吹袭,不像阿天,无力控制风的袭击,只能用有力的双臂将她揽在怀中替她挡风…… “来,小心点走,你左手边有一个坑洞,两步远的地方有三个阶梯……” “青龙”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并仔细的告诉她四周的地势,深怕她稍有不注意就会受伤的呵护着她,不像阿天,天生缺少轻风的温柔,只会粗鲁的一把抱起她,也不管她是否被吓到,独断的抱着自己走到他认为适合她听海的地方坐下,才放下惊魂未定的她…… “今天海边人不多,只有几个小鬼在远处的沙滩上打水战,还有几个人跟我们一样坐在堤岸上……” 他温柔的语调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体贴的诉说着周遭的一切让她知道,不像阿天,沉默似金的不发一语,直到她起了好奇心开口问时,再细细描绘她所要知道的一切……邾梅突然用力甩着头,试着甩开那些令自己想哭的记忆,阿天一定不喜欢看哭红眼睛的她,她不能哭! “怎么了?”发觉她摇头的举动,“青龙”立即停口担心的问。 “青龙哥,你有没有看到他?” 不用问那个“他”是谁,他也知道她指的人是莫雠天,枉费自己努力以赴的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唉,罢了! “除了几个小鬼和几对情侣之外,我没看到任何一个孤单的人。”他老实对她说。 “没有……”她失神的喃喃念道,好一会儿后却突然的站了起来。 “小梅?” “走吧,青龙哥,既然他不在这儿,我坐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说不定他等会就会来了,我们再坐着等一会好吗?”“青龙”不想这么快又带她回家面对四面冰冷冷的墙壁。 “算了,台湾的海岸线这么长,我坐在这一小角要碰到阿天简直比登天还难,我还是乖乖的回家等他比较好,免得他突然心血来潮的跑到那儿找我却落个空……”她突然停顿一下,然后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臂叫道:“青龙哥我们快回家好不好,说不定阿天现在正好想到我回家了,正往我那儿去,我们快回家好不好?” “小梅……” “快点,迟了的话会错过阿天的,青龙哥快一点啦!”邾梅焦急的拉着他瞎闯的往前冲。 “小心点。”“青龙”及时伸手揽住被阶梯绊倒的她。 “快点青龙哥。” 看着她焦躁不安的神情,“青龙”无能为力的叹了口气,“来,小心点走,别急,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坐立不安的等车开到家,邾梅不等“青龙”的扶持下了车,直截了当的冲向二楼她的租屋,“阿天!”她扬声叫着,当然空洞的走廊与房间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阿天!”她又叫了一次,“阿天你回答我呀,阿天!” “小梅,他没有来。”赶上她的“青龙”扳着她的肩膀冷静的告诉她。 “不,他一定在这里,只是看到陌生人在这里藏了起来罢了,青龙哥你先走开好吗?只要你走开他就会出来见我的。”邾梅轻轻的将他的手拨离自己,以坚定、决绝的口气对他说,并轻轻的推着他要他走,别待在这儿。 “小梅……” “青龙哥,我求你好不好,你不要待在这儿,要不然阿天他不敢出来的。” 听出她说话的口气与往常不同,而且脸上的笑容更是怪异、恍惚的不对劲,“青龙”眉头一皱,双手再次爬上她肩头,冷静、柔软的开口,“小梅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只要你走,走开!”邾梅像是突然中了邪似的朝他大吼,更用力的拨开他关怀的双手,使劲的推开他,“一定是你骗我,说什么已经没有人在监视我,你一定是在骗我,要不然阿天一定会来接我、来找我的,他没有来一定是因为他发现有别人在我身边监视我,所以才不敢现身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在骗我!” “小梅你冷静一点!”他坚定的攫住她,一向温柔的嗓音多了一丝冷硬。 “走开,你走开!”邾梅根本不听“青龙”的,推不开他的双手开始用力的捶打着他,“你们都在骗我,都要害阿天,我讨厌你们利用我捉阿天,我讨厌你们!走开!”她失控得对他大吼大叫着。 “小梅……” “你走,走——” “青龙”再也忍不住的用力摇晃她,咆哮的对着她大吼,“邾梅,我叫你冷静点听到没有?你冷静点!” 邾梅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吼声震住了心神,一时之间竟住了嘴,呆苦木鸡的站着。 “告诉我,我是谁?”“青龙”冷峻的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命令。 “你是……青龙。” “‘青龙’曾经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吗?”他继续问。 “没有。”邾梅摇头。 “那我曾经欺骗过你吗?”他又问。 “没有。”她还是摇头。 “那我发誓我真的已将所有人,包括‘邑城’和警方的人全部调离这个地方,甚至不许他们再插手‘冷面’这个案件,你相信我吗?” “你真的……”她呆若木鸡的站了好久,然后才慢慢的以下敢相信的口吻开口。 “相信我吗?”他打断邾梅冷冷的再问一次。 “相信,青龙哥我相信你,对不起,对不起。”邾梅整个脸都埋进他温暖的怀中,眼泪就这样像扭开的水龙头般,控制不住汩汩的流个不停。 “乖,别哭了,嗯?”轻拍着她细小的背部,“青龙”温柔的嗓音与脸部冷冰冰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 “对不起青龙哥,我……对不起。”她抽泣的在他怀中语焉不详的喃念着。 “来,我们先进屋子里去,等会儿被人看见了,别人会以为我是个大色狼,欺负你了呢!”他轻松的开玩笑,小心的带她进屋,“来,眼泪擦一擦,别哭了。” 邾梅听话的擦着不断溢出,擦也擦不完的泪水,一边则拼命的猛吸鼻子。 “说实在的,要是我是莫雠天的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当场昏倒,就立刻转头就走,你知道红鼻头、红眼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有多……不可爱吗?”他好心的挑些含蓄的言词来调侃她。 “青龙哥,你说阿天……是不是……不要我了?”邾梅强制的止住泪水,却无法阻止久哭后的抽泣。 “如果你常哭得这么丑的话,我想——有可能。”他以非比寻常的慎重语气回答她。 邾梅想笑,但露出的笑容却比哭更难看,“我真的……很丑吗?” “如果你不哭的话,你是最美的。”他告诉她,换言之就是说她哭真的很丑就对了。 “好,那我不哭,我……不要阿天看到我丑丑的样子。” 看着邾梅一脸自立自强的表情,“青龙”蹙紧的眉头没有因此而舒松,反而蹙得更紧。她的反应一次比一次激烈,自我控制的情绪坚决而不稳,再这样过下去,她的精神一定会在某一天崩溃的,到那时……该死的莫雠天,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到底知不知道小梅在这儿为他吃的苦,该死的他! 为了让邾梅不再整天除了等待、胡思乱想以至于精神崩溃,“青龙”再次以莫雠天为引子劝诱她到外头走走,或者找份有兴趣的工作来做,结果令他讶异的是她竟然二话不说的点头,然后回到她所熟悉的“小红莓槟榔”工作。 虽然“青龙”做梦也没想到她会选择这个工作做,然而在亲眼看见她与槟榔摊小姐聊天时所浮现的笑靥,他不得已勉为其难的接受她这个决定,因为现在的她至少不再每天以泪洗面,像朵等待枯萎的花朵。 事发至今已过月余,“青龙”不禁由开始怀疑到深深的肯定,那个莫雠天对邾梅的感情根本是骗人的,或许这也可能是邾梅的一厢情愿,因为如果莫雠天真对她有感情的话,那么在他强制执行的命令下,台湾警政界早已将有关“冷面”的所有列为y级档案冰封冷冻,不再继续深探与追究,也就是说“冷面”在台湾的处境有如一般正常人来去自如,而“冷面”却迟迟未出现,难道“冷面”介意的是每天陪在邾梅身旁的他? 斟酌了许久,“青龙”决定不再对邾梅保护过度,在麻烦被自己迷得东倒西歪、两眼发直的女孩丽文晚上送邾梅回家后,他协同一向隐藏暗处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东方七宿驱车离开,假若莫雠天真对她有心,就一定会乘虚而入的带走她,并照她所说的带她到美国医治眼睛,而自己只需盯着机场与美国各大医院即可获知一切,他只希望邾梅能幸福。 带着满脸爱慕倾心的傻笑目送超级大帅哥离去,丽文好久、好久以后依然回不了神,一直到邾梅推了她几下后才惊跳了起来。 “什么事?”她转头惊惶失措的瞪着邾梅。 “我听到喇叭声,是不是有车子停在我们摊位前面要买槟榔的?”邾梅侧耳倾听的询问她。 “哦!”听她这么说,丽文这才发现槟榔摊前正停了一台黑色三门跑车,她立即带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扭着小蛮腰走到车窗前半倾下前身问:“先生,你要买槟榔吗?要买多少……我的天啊!”她嗲声嗲气的声音消失在喃喃自语中。 邾梅因为目不能视,所以看不到丽文瞠目结舌,紧瞅着车内男人面容的惊涛骇浪、惊叹不已的夸大表情。 我的天啊!丽文以为能让她叹为观止的帅哥就只有小梅那个青龙哥而已,没想到今天竟又让她撞上一个,我的天啊!为什么长得完全不同、拥有完全不同气质的人,却可以同样帅得让自己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呢? 小梅那个青龙哥温文儒雅、俊逸挺拔,举手投足间柔和得像道和风,目光炯炯带笑的眼眸却隐含一种冷静、犀利、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然而眼前这个坐在车内面无表情,不,该说板着脸的男人却帅得可以让女人流唾液。他冷漠无情的双眼深邃黝黑,却令人望之心动,明明慵懒舒适的坐靠在驾驶座上,却有种让人噤若寒蝉的气焰,而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却是如此修长有力,让她看了都会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我的天啊!如果说小梅的青龙哥可以让女人见了惊叹倾心,这个男人就可以让女人惊叫献身。 我的天啊!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昏倒的样子。 “丽文?”听不见丽文的声音,也感觉不到她有回摊内拿槟榔,邾梅忍不住皱起眉头侧耳扬声叫道,“丽文你在吗?是不是有人要买槟榔?丽文?” “哦,有有,我正在问客人要买多少。”丽文蓦然回神的朝她叫道,并咽了一下唾液再度对车内的酷帅哥询问:“请问先生要买多少槟榔?” “我找邾梅。” “你找小梅?”丽文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这个眼刚冷凝的男子的嗓音竟是如此的低柔醉人,更没想到他开口竟是要找小梅。 男人的脸转向坐在槟榔摊内的邾梅,静静的看着她。 “小梅,那位先生要找你。”虽然搞不懂车内的酷帅哥是谁,为什么会指名找邾梅,丽文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回摊内告诉邾梅,反正要搭也是白搭,那个大帅哥要找的是小梅不是她。 “谁?”不会是最先一个月认识的朋友吧?邾梅在丽文小心翼翼的扶持下走到车窗边。 “是我。” 一阵狂喜掠过心头,邾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声音,她颤抖的伸出双手,低喃的出声,“阿天?” 莫雠天讥诮的看着她满脸不可置信的惊惶神色,怀疑她怎么还未拔腿狂奔。 “阿天?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的手先接触到车窗,再慢慢的伸进窗内碰触到那日以继夜思念不已的轮廓,再也抑制不了的泪如雨下,“是你,真的是你!” 对于她悲恸的神情,莫雠天差一点没仰头狂笑,她真以为他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吗?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之后,还会呆呆第二次上当受骗?就算她再自豪自己高超的演技,那也不要狗眼看人低的把他当呆子,哼,人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他莫雠天不会连这种小道理都不知道的。 他冷冷的拿下她触摸自己的手,却冷不防的被她握个死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不管花多久、多长的时间你一定会来接我的!”邾梅激动狂喜的握紧他叫。 “当然,只要我没死,我当然一定会来找你的。”莫雠天扳开她的手冷道,“上车。” “好。”邾梅喜形于色的立即点头。 “小梅,他是谁?你要跟他去哪里?”丽文一头雾水的拉住邾梅担心的问,她总觉得这个车内的男人虽酷得迷死人,但在面对小梅时却冷峻得吓人,好像不是个好人,会对小梅有所不利似的。 “别担心,他不是坏人的。”听出丽文口里的担忧,邾梅对她露齿一笑,喜上眉梢的告诉她,“他就是我跟你说过要带我到美国医治眼睛的阿天,我等了他好久,他终于来接我了。” “他?”丽文有些呆滞。 “嗯,我要跟他走了,丽文再见。” 车子在邾梅关上车门后飞驰而去,丽文这才如惊弓之鸟般的尖叫出声,“小梅不要去,回来呀,他是个杀手呀,回来——” 怎奈飞扬的尘土间再也见不着那辆黑色三门跑车。 邾梅呆呆的站在路边一动也不动,面无血色的脸孔有一对充满痛苦的大眼睛,汩汩不停的溢出泪水,滴滴流下脸颊落入衣衫间,留下一片深色的湿渍。 经过的人们好奇的对她指指点点,她却视若无睹的呆滞在那儿,直到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不断对她做鬼脸得不到反应,终于忍不住动手推她后,她才一个不留心重重的跌落地上,在粗糙的柏油路上擦伤了双膝盖与双掌,由呆站变为呆坐在马路上,任掌间与膝间的伤口渗出斑红的血迹。 邾梅感觉不到痛吗?不,她又没死怎么会感觉不到痛,然而皮肉之痛却远比不过心痛,莫雠天充满恨意与杀意的言词犹如利刀一般,一字一句的刺戳在她心上,这种伤在心头的痛苦又岂是一般皮肉之伤比得上的。 好苦,真的好苦,没想到自己望眼欲穿盼来的他却只是来索命的,他恨她,他想杀她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害阿天深入危境差点命丧黄泉或许真是罪不可赦,但也不至于是死罪吧?她以为阿天是爱她的,结果他竟说杀她只有玷污了自己的手,所以叫她自尽。 当阿天将枪放入她手中,以冷若冰霜的无情告诉她如何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扳机时,邾梅不知道自己竟然还笑得出声,当然那种惨绝人寰的笑声连自己听了都想掉泪却感动不了他,得到的只是一句冷嘲热讽的讥诮,“你没去当演员实在太可惜了!” 她该死吗?她想死吗?蚂蚁尚知苟且偷生,她一个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凭什么该死、想死?但是五味杂陈的痛苦真的让她生不如死呀,扳机一扣结束自己生命也结束痛苦,但自己能自私的做出这种亲痛仇快的事吗?不行,绝对不行,然而大脑控制不了扳机上的食指—— “喀——砰!” 不管该死、不该死,枪响后邾梅却没死,耳鸣间听到莫雠天冷酷无情却依然低柔的声音说:“这颗空包弹算是你陪我上床的酬劳,下回就没那么幸运可以幸免于难了。” 唉,还是死了比较好,至少死后没知觉的自己可以不必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当成垃圾,拖上、拖下,最后随便倾倒在路旁任她自生自灭。为什么那把枪、那颗子弹射不死她,她真的宁愿一死了之呀! 莫雠天,冷面无情、杀人不眨眼的莫雠天,我为什么会爱你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瞎了眼吗?为什么? “起来!”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拉力将自己由地上扯起,有着当初莫雠天将她由车上拉扯下来的惊痛,一瞬间,邾梅的心中燃起了一丝痛苦的觊觎,她含着泪水瞠目的出声,“阿天,阿天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爱我……” “看来那个槟榔西施说的没错,‘冷面’真的有去找你。” 一个有些激动有些得意,还有些冷然无情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邾梅满脸浑沌的想不出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却知道来者绝对不是莫雠天的朋友,因为他曾经告诉她,他的根在美国,而勉为其难算得上朋友的人只有几个,而且全都在美国。 “告诉我,他现在人在哪里?我就知道他还在台湾,我就知道。”john狠狠的抓着她,硬生生的将她拉到眼前问,“你乖乖的告诉我,说不一定我还会大发慈悲的送你到美国去治眼睛。” 邾梅想起这个声音在哪听过了,是那个目中无人的fbi特警john。 “说,‘冷面’究竟躲在哪里?”他冷峻的命令她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全台湾大概就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了,说!他在哪里?”john掐紧她的手恶意的威胁,“若你不说的话,看我怎么整你!” “你就算整死我也得不到答案。”邾梅平静的说。 “你到底说不说?”他咬牙切齿的迸出声。 “不知道。” 邾梅老话一句的回答他,不知道莫雠天在哪里是事实,但是就算她真的知道莫雠天人在哪里,她也不会告诉他,终究他们之间有段情,莫雠天可以拿把枪叫她去死,自己却不能带警察将莫雠天抓起来关一辈子。 人事反复哪能知?谗言入耳须臾离。嫁时罗衣羞更着,如今始悟君难托。君难托,妾亦不忘旧时约。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痴心女子负心汉呢? “我就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带走!” 心平气和的听丽文惊惶失措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青龙”的嘴角隐隐浮现一抹微笑,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莫雠天果真乘虚而入的将邾梅带走,现在的他只要注意他们是否也如自己所估计的离境到美国去,然后监察全美眼角膜移植手术的纪录,等待邾梅眼睛一复明,再将他们送回“邑城”就ok了。 两天后,邾梅和一名男人飞往美国旧金山的消息传至“青龙”耳中,他漂亮的脸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淡雅的笑意却让所有看到他的人有如沐浴在春风里的舒畅感受。然而在一个月后由美国传来的消息指出,没有一间医院接到邾梅眼角膜移植手术的资料后,他脸上的春风立即变为冷冽的寒风。 “青令”一出,莫敢不从。全美“邑城”子民立即进入备战状态,目标追寻“冷面”杀手莫雠天,十天后,“青龙”在旧金山中国城内逮住了莫雠天,见面礼是一记见血的铁拳。 “小梅呢?你带她来美国为什么迟迟不带她到医院动手术?她人呢?”一向温文儒雅,现在却像索命阎王的“青龙”冷冷的瞅着莫雠天问。 莫雠天抹去嘴角的血迹,不了解刚才为何有股风的压力阻碍了他拔枪的动作,以至于让他平白无故的吃了这记铁拳,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英姿凛凛的男人,他知道这个男人,那个长伴在邾梅身边的男人。 “小梅呢?如果你没有能力让她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那么由我来做,她人呢?带我去找她。” 莫雠天冷漠的看他一眼,“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更没有义务带你去找她。” “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是跟你到这里的,你敢跟我说不知道她在哪里?” “跟我到这里?”他冷哼,语气中充满了浓郁的嘲讽,“我和她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让她跟,她又凭什么可以跟我?不要把人弄丢了罪怪到我身上来。” “她是被你从槟榔摊带走的不是吗?”“青龙”半眯着眼睛审视他半晌,以冷静的口吻就事论事的说。 “我是带走她一会儿,但是也将她送回去了,怎么她走丢啦?”莫雠天嘴角一扬讥讽的说。 “你确定有送她回去?那天以后她就没回家了。”“青龙”压下怒气,若有所思的喃道。 “那你问我,我也没办法,那天送她回去后我就坐飞机回来这儿,不信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也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莫雠天耸肩不在意的说。 “那天?你不是两天后才坐飞机带她到这儿的?”“青龙”原本若有所思的表情被忧虑所占领,事情非常不对劲。 “信不信由你。” “小梅失踪了。”这是惟一的事实。 “这是你家的事,告诉我做什么?” “她不是自己躲起来,就是被绑架了,然而由她与一名男人一同出境的情况看来,她的确被绑架了。”他蹙紧眉头喃喃自语的念着,会有什么人想绑架她呢?涉世未深的小梅不可能有敌人,依她善良乐观的个性也不可能得罪这个世界的人,会有什么人对她不利呢? “青龙”默不作声的沉思,忧心忡忡的神情在他俊逸的脸上添加了一股忧郁王子的气质,他炯然的目光突然移到莫雠天脸上,“有什么人想找你、捉你的?”他问。 “全世界。”莫雠天嘴角一扬。 “我是跟你说真的,小梅是真的被绑架了,除了你的仇人会对她不利之外,她没有任何仇家,更没有人会轻易的找她麻烦,到底有什么人不捉你誓不甘休的?”“青龙”再也受不了他漠不关心的无谓态度,怒不可遏的一把揪起他,认真、逼视的问。 “太多了。”莫雠天依然不在意的耸肩。 “我真想杀了你!”“青龙”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握紧的拳头在倏地散开的那一刹那间扫落了一地的碎片,“如果小梅真有三长两短,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你最好照三餐祈祷她平安无事,更不然我会让你陪葬的,我说到做到。”他冷峻的说完后离去。 看着莫名其妙龟裂的地板,莫雠天面无表情的表情出现了忧悒,早该忘了她的,然而她真的失踪了吗?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会悸动,为何听到她三长两短自己会心慌,不该有所反应的,然而她真的失踪了吗?真如那名男子说的,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她才会被绑架吗? 邾梅,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却也让他爱到心痛的名字,他该忘记她的。 没有眼泪了,因为已无所求,心已死了人还活着算什么?更何况依现在的惨状,邾梅不认为这副躯体能带给自己什么人生的乐趣。 要早知道那个人是人面兽心的恶魔,当初在台湾时自己就应拼命的逃离他的魔掌,如今到了他的势力所在美国,她除了乖乖的任他残虐外,连想死的自由都没有,她发誓自己一定要亲手杀了他,邾梅发誓! 半蜷缩在冰冷的石壁边,听着老鼠开舞会似的热闹气氛,邾梅僵硬的嘴角竟轻扯出一抹笑容。老鼠,她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不怕老鼠的一天,然而现在的自己竟可以与它们同处一室,任它们有如自己好友似的在身旁转圈子,真好笑,她惟一的同伴竟是老鼠。 轻轻的抱住自己,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一餐没一餐的她不能以三餐计算日子的流离,目不能视的她不能以天明日落区分白日与黑夜,然而就算她不瞎,她也怀疑在这样一个潮湿、腐臭、阴冷的地方见得到一丝阳光。 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邾梅感觉到一股温热投射在自己脸上,是那个人面兽心的fbi特警john,她知道他又来问那个千篇一律的问题了。 “起来!”邾梅被一股外来的拉力狠狠的揪了起来。 “不知道。”她麻木的开口。 “哼,我今天来可不是来问你这个的。”john邪恶的声音中有丝不难察觉的兴奋,“我终于揪住‘冷面’了,你这个小婊子果然有些用途,他竟然自动打电话跟我联络,哈哈……” “阿天打电话给你了?”邾梅麻木的知觉有了一些不同的反应。 “哈哈,只要我逮住‘冷面’,fbi内谁敢不让我三分,谁敢对我冷嘲热讽的?你说呀,谁敢再瞧不起我?”他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扯向自己,激昂的口气充满了疯狂与得意。 他疯了,邾梅比谁都知道他疯了,为了想捉住阿天,他可以拿心与恶魔交换,为了想捉住阿天,他手段可以恶毒得不管别人死活,为了想捉住阿天,他可以滥杀无辜,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错放一个,这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回有你这道催命符在,我就不相信他还逃得了。走!”john硬生生的将她往外拉。 “你要带我去哪里?”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邾梅双脚颠簸不稳的赶着他的脚步。 “带你去哪?”他得意忘形的大笑,“去替你的情郎送终。他以为我空口说白话,狐假虎威的拿你当幌子要胁他,我倒要看看他见到你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哈哈……” “没用的,他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你威胁不了他的。”邾梅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语的说,“更何况现在的我可能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他怎么会认得出我呢?” 以前的邾梅是活泼俏丽、人见人爱的小女人,有着即使天塌下来也压不死她的乐观态度,然而现在的她不仅死气沉沉,原本丰盈的身段早已瘦得瘦骨嶙峋,全身上下捏不出半斤肉来,飘逸的长发湿油的贴在颈间,她看不到自己,却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肮脏得有如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乞丐,在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这样的她任谁见了也联想不到她就是邾梅的。 “走,有没有用要到见到‘冷面’再说也不迟,你就等着看我怎么对付他了,哈哈……”john疯狂的仰头大笑。 她的存在真会威胁到阿天的生命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该怎么做? 邾梅颠踬的任他拉扯着自己往外走,死灰复燃的心一寸寸的觉醒,她怎能让这个疯子利用自己来迫害阿天,她一定要想个办法,绝不能让阿天因为她而束手就擒,她一定要想个办法。 第八章 莫雠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是狠不下心不插手寻找邾梅,他不断告诉自己他会插手全因自我的处事原则——冤有头,债有主,绝不波及无辜人的关系,然而当他探查出事实,邾梅真的因为他而被人拘禁一个多月,他心里的冲击简直无可复加。 johncoulter是个疯子,虽身为fbi特警之一却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可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残暴行为连周围的朋友都感不齿,因而一一离他远去,而fbi上级则将他分派至“冷面x档案”上,也就是追查他这个“冷面”杀手的冷门案件上,以减少他再造成不必要的杀戮。 他不知道自己与john玩了几年的捉迷藏,也不担心自己会被john捉到把柄的一天,就连两个月前在台湾看见了john,他也只觉得这个跟屁虫闲情逸致够高,竟大老远的跑到台湾来度假,他怎么也没想到john竟会卑鄙得波及无辜的邾梅,绑架她只为了引出自己就逮,莫雠天的心中渐升一股想将john碎尸万断的残暴欲望。 旧金山四面环海,走在沿着太平洋优美岸线的一列蜿蜓数里的长桥上,海风轻拂、海鸟低飞的景致令人不禁想永远徜徉在风里,夕阳向晚、波光粼粼的明媚则让人有沐浴在大自然怀抱中的感动。这种美丽的感动是他曾经承诺过邾梅的礼物,今日自己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也算实现了他的诺言吧! 莫雠天一个人静坐在木架走道的长板凳上,任海风轻拂着。 邾梅真的在johncoulter手中吗?那人真的会依言带邾梅来这里吗?他随意的转动自己深邃的眼眸在四周转了一圈,武装过后的心依然在蓦然惊见她憔悴身影时破碎,他的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停止了,面无表情的脸被冷硬的怒气堆满,生平第一次让怒涛凌驾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 “johncoulter,放开她!”他以闪电之姿拔枪对准john的脑袋,周遭零星散布的人们尖叫一声即躲避远离,刹那间整条海岸木架走道上望眼可及的只剩他们三人。 “什么?”john嘴角一扬,有恃无恐的冷笑出声。 “放开她!”他咄咄命令道。 “放开她?你拿着枪指着我的脑袋,你要我放开她?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莫雠天,一只手将挂放在另一只手臂上的外套拿了下来,那只手上的枪正紧抵着邾梅的背部。 “john,如果你想抓我就凭自己的本事,捉个不相干的女人来威胁我,你别这么孬种行吗?”莫雠天压下狂涛烈焰般的怒火,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声音与感情,以平板冷然的语气对他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你说我是孬种,等我抓到你后,有谁敢再说我是孬种?”john一点也不在意的说。 “你这个卑鄙小人。” “随便你说,我这个人一向心胸宽广不会和人计较的,尤其是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毕竟话再多也说不了多久了,不是吗?”john冷嘲热讽的对他说。 “信不信如果我要你死,你绝对活不过下一秒钟。” “信,我当然信。”john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不过你信不信如果我会死,那么我在黄泉路上也绝对不会孤单。” 莫雠天冷酷无情的盯着他,僵硬的背脊挺得犹如下一秒钟就会折断似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天thepier的景致真不错,烟波浩渺的太平洋,波光粼粼的海水,你说我们金山湾的天然景观是不是美不胜收呢?”他笑容可掬的开口。 “johncoulter你到底想怎么样?”莫雠天脸上的表情非常、非常的冷峻,冷得几乎能让太平洋的海水冻结成冰。 “我想欣赏风景呀!自从进入fbi后,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到这里走走,真怀念学生时代的日子……” “johncoulter你有没有听过‘人急拼命,狗急跳墙’这句中国俗语?”莫雠天冷冷的打断他。 “‘冷面’,你难道就这么想送死?”john装腔作势的声音突地转冷,瞪着他的眼睛有着异于往常的嗜血狂热在,但下一秒钟再度转柔,“唉,你也真会选地方,竟然选了这么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来当葬身之地,我真……” “阿天。”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邾梅突然开口打断了john的话,“为什么你要来?你已经原谅我,不再恨我了吗?” “我来这儿为的是解决私人恩怨与你无关。”莫雠天看了一眼等待看好戏的john一眼,冷言冷语的回答她。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根本不必理会我的存在。”邾梅道。 “不波及无辜是我做事的原则。”他面无表情冷冷的告诉她。 “这里是哪里?我听到海的声音,也闻到了海的味道。”邾梅并不在意他的冷然,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心平气和的笑容。 “这里是旧金山的thepier海岸码头,很美的。”john在一旁好心的回答她,虚情假意的柔情让人作恶。 “这里就是你曾经说过要带我来的金山湾海岸码头吗?阿天。” 她侧脸面向海的方向轻轻的叹息,梦幻般的笑容有着满满的幸福,然而这个笑容却揪痛了莫雠天的心,他觉得心头似乎有一把刀正不断的在翻绞,为什么在自己这样对待她之后,她还能露出这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冷面”的标准表情掩盖了他心中所有的悸动,莫雠天漠然的面对她喃喃自语的叹息,而jonh锐利的双眼却笔直的探入他内心的世界,得意的笑了出来,折磨别人是件痛快的事,看别人挣扎更是人生一大乐事,尤其那个别人是名满天下的“冷面”杀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冷面’也有多情的一面呀!”他讥笑的讽刺着,“不过就是可惜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莫雠天冷眼的瞪着他。 “冷面,我劝你还是放下枪束手就擒……” 就在john得意的要胁,莫雠天踌躇放下枪的时刻,邾梅稳若磐石的身躯突然像不要命似的往海岸的方向冲跑了过去。 “不要动!” john根本没想到邾梅会有这个举动,措手不及抓住她的情况下,他在咆哮大叫中对她扣下扳机,当然下一秒钟他的世界也倒塌了下来,只见灰灰红红蓝蓝的天空在眼前旋转,他睁大不可置信的惊骇双眼笔直的瞪着宽敞无际的天空,死不瞑目。 连袂的枪声在海岸边响起,震动了停歇在海岸围栏上的海鸟,鸟儿立即展翅高飞去,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打乱了它们飞行的方向,一个急转弯,它们顺风飞行远离突然波涛汹涌的海岸。 莫雠天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开了枪,却依然挽救不了邾梅中枪的命运,他没有时间检视john是否已一枪毙命,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冲向海岸围栏的邾梅。他亲眼看见她因中枪而颠簸的脚步,看见纯白的上衣被血染红一片,看见她撞上围栏时身躯的震荡,还看见她的身体因不稳而翻落围栏掉落海面激起的水花。 “不!”莫雠天惊恐得大吼,雷掣风驰的速度赶到的他能捉到的也剩一缕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难道不知道有把枪指着她吗?她难道不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爱她爱到忘却什么是恨吗? 他“噗通”一声跳进波涛汹涌的浪潮中,在白花花的海浪中寻找邾梅的形踪,“小梅,小梅——” 夕阳西下,黑暗笼罩大地,莫雠天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载浮载沉,他找不到邾梅的身影,他找不到她!海面上没有,海底下又看不到,她到哪去了?身受枪伤的她不能浸泡在海水中太久,否则伤口一经海水浸透感染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的,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她才行,他挥动双臂在无涯无际的海面上寻找。 “小梅,小梅——” 浪不停,风不止,他的身影与岸边愈离愈远,他的速度慢了,声音小了,然而邾梅的行踪依然渺茫,他的意志力在遍寻不着邾梅的情况下逐渐薄弱,身心俱疲的莫雠天再也承受不了各种狂乱的思绪,缓缓淹没在起起落落的浪涛里。 风渐止,浪渐停,平静的海面在月光的照映下,波光粼粼,美不胜收,金山湾的美景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房间门被推开,“青龙”温柔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可以走了吗?” “我不要去。”坐在屋内惟一的女孩平静的回答,她是邾梅,在枪声响起坠海的那一刹那间,被驭风的“青龙”与驭水的“玄武”所救,而这也就是为什么莫雠天拼死在海中找不着她的原因。 “小梅……” “青龙哥,我从头到尾都跟你说我是不会去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呢?”邾梅叹息的回过头面对他。 “我也跟你说过,就算要用扛的,我也会把你扛到医院动手术的。”“青龙”则坚持的回答。 “找不到阿天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如果你硬要强迫我动手术的话,那么眼睛复明的那一天也将会是我二度失明的一天,至于二度失明是否还有复明的机会,这点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平静的告诉他,不,也许说是威胁来得实在。 “小梅,你在威胁我?”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我是实话实说,青龙哥。”邾梅摇摇头,茫然的双眼准确无误的对准他的眼睛,“我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在吓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我所知道在将来会发生的事实而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不敢这么做的。” “依父亲爱母亲的心情,他会懂我的。”她笑得视死如归,上回为了阿天她都可以死了,这回区区一对眼睛又有何重要性? “小梅……”“青龙”觉得自己已经有嘴说到没力了,为什么她还是固执得像只骡子,拉都拉不动呢? “青龙哥,你不要再说了好吗?要我进医院动手术,普天之下只有阿天做得到,就算父亲在这里他也左右不了我的决定的。”她淡淡的说,语气中竟是倔强与任性就像邾梅。 “我真想打你屁股。”“青龙”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我已经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 “那就不要跟小的时候一样任性、倔强得让我想打你屁股!”他说得气愤难抑。 “青龙哥你说我任性也好,倔强也好,你若想打我屁股的话,我也没话说,我只想拜托你帮我找阿天……” “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你还执意找他做什么?小梅,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阿天没有不管我的死活,为了我,他甚至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自投罗网,他爱我,他怎么可能不管我的死活。”邾梅说得非常笃定。 “就算莫雠天是真的爱你的话,如果他已经死了,你是否打算当一辈子的盲人?”看着她坚定不移的脸庞,“青龙”试探的说。 血色一瞬间刷下邾梅的脸,留下的只剩苍白一色,她先是呆若木鸡的沉默不语,接着却反应激烈得狂叫,“不会的!阿天不会死的!你不是说在thepier海岸码头上只有那个fbi特警的尸体吗?那表示阿天他没事,他绝对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他不会……” “小梅,我只说如果。”“青龙”两步来到她身旁并捉住惊慌的她的肩膀,以冷静坚硬的声音打进她逐渐凌乱的脑中,“你不要激动好吗?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阿天不会死的。”泪水滑下她面无血色,因前一个月被囚禁三餐不继而造成营养不良、颊骨突出、颊肉深陷的脸颊,她沙嘎的低喃着,“青龙哥,阿天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对。”“青龙”出声附和的说。 即使自己和“玄武”因莫雠天让小梅受苦受难之事对他恨之入骨,故意制造风风雨雨想让他葬身海底,还见死不救的任他自生自灭,但是依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道理看来,莫雠天这个大祸害应该不会那么早死的。 第九章 thepier海岸码头虽在前一阵子发生过命案,然而它浪漫的美景依然不断吸引旅客踏足这个地方,尤其在假日时刻这个地方只有用人潮汹涌这四个字能形容。 一个男人孤独的站在海岸围栏旁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面无表情的空白无人可看透,如果常在附近走动的人,一定会好奇的猜测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会每天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的只是凝望着海面。 他在想什么,在等什么,或者他只是喜欢旧金山海风轻拂在身上的感受,然而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他在享受舒畅宜人的海风,或许他在等人吧,可是面对着茫茫大海等人?这种情况是否有些怪异,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莫雠天到底在想什么?没错,那个男人正是命大没被淹死的莫雠天。 他在想什么?一望无际的大海带走了他的心,他能想什么,没有心的人能想什么?想他为什么没死,想他为什么被救,想他为什么有如行尸走肉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小梅,你到底在哪里?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 耳边突然传来深情几许的呢喃让莫雠天倏地转身,然而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木然的回复之前望海的姿势,海风轻拂,海水轻荡,偶尔传来几声海鸟的叫声都感动不了他,他面无表情的脸孔僵硬得有如石雕,完美却冷硬,然而冷漠的外表下的每个细胞却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小梅,你在哪里?你知道我爱你吗?你知道我多想亲口求你原谅我,多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可是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站在他身旁不远处有对母女,母亲与他相同的凝望碧海蓝天,被她牵在手上的小女儿则无聊的东望望西看看,一派天真无邪的姿态,然而好动的她却突然静止了一会儿,随即拉了拉母亲的手,仰起天真的脸孔以童稚的声音对母亲说:“妈妈,那个叔叔在哭耶! 年轻的母亲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她看见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黝黑英挺,之所以会觉得黝黑大概是因为他东方人黄皮肤的关系,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漂亮的五官,可惜就是冷硬了些,有些过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虽然有些凌乱却更添增了无懈可击的狂乱魅力,高硕魁梧的身段则可以让女人看了脸红心跳,然而这样一个男人的脸上却有着两条与海平面争光的泪痕,闪闪发光。 “妈妈,那个叔叔在哭耶!”小女孩以为母亲没听到,以童稚的声音大声的再说了一次。 年轻的母亲被女儿肆无忌惮的叫声吓了一跳,然后突然弯下身忙不迭的抱起女儿快步离去,没有男人喜欢在流泪时被人看到的,她知道。 哭?谁在哭,是谁哭了? 莫雠天一点也不明了小女孩说的人是他,然而一滴滴晶莹的泪水静静悄悄的由他眼角缓缓滑落,在海风吹拂下为一向冰冷的面容带来一丝前所未有的凉意,他没有哭,只是落泪而已。 莫雠天脸上的泪滴滴落入海中,随起浮的浪花散落大海中,天若有情知道灵犀的方向,那么带着他的泪到邾梅的身边,替他告诉她——我爱你。 海风轻拂,浪潮轻叹,回荡在莫雠天耳边的是邾梅那一句句——我爱你,阿天。 海风轻拂,浪潮轻叹,在一望无际的海上飘散的是邾梅深情的呢喃——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 “喝酒?真是难得,原来你也会喝酒呀!”“玄武”踏进门槛,开口就是揶揄的笑声。他明亮的双眼却有如海水般深邃,爱笑的脸庞炫目迷人,性感的丰唇吐出来的话语却是令人吐血的揶揄。 “青龙”也懒得理他,一杯杯黄酒下肚的感觉非常坏,他却烦躁得不得不喝,所谓一醉解千愁呀! “还在为小梅不肯到医院做眼角膜移植而郁抑?你这个人也真是固执,就去把那个‘冷面’杀手找过来不就得了,非得在这儿藉酒消愁自寻烦恼?”他坐在“青龙”身边难得说了几句有些建设性的人话,但末了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冷嘲热讽一句,“孰不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青龙”一向习惯把“玄武”的话当成耳边风,所以他恍若未闻的继续喝酒。 “喂,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呀?”“玄武”一向不喜欢自说自话,没有观众掌声的笑话不是笑话,而是废话,而他一向不说废话的。 “你的声音大得连在隔壁睡午觉的人都被震醒了,我又不是耳聋又怎么听不到?”“青龙”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 “有听到为什么屁也不吭一声?害我以为我是在对牛弹琴哩!”他调侃的说。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斗嘴,你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喝个酒。”他一点也不欣赏“玄武”揶揄性的幽默。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吃饱撑着没事做呀?跟你斗嘴?我不如对牛弹琴来得有趣。”“玄武”说得龇牙咧嘴,一副他脑筋又没秀逗的表情。 “青龙”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脸上忧郁的表情更深了一层,几乎有些咆哮的对他说:“你既然喜欢对牛弹琴就去呀,又没人阻止你。” “奇怪了,以前温文儒雅的‘青龙’跑到哪去了?”他挑眉笑道,“该不会因为离开那群‘青龙亲卫队’你才露出本性?唉,男性本‘色’是没错,那也用不着改变自己去讨好女人嘛!你看看我,虽然我没你温文儒雅引女人入胜的气质,而且嘴巴又比刀子利,还不是有一堆不怕死的女人猛跟在我屁股后头,你就别再费心装模作样了,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吃力不讨好的把那群亲卫队吓跑了,那……” “你是有完没完?”“青龙”实在受不了他了,用力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转身与他怒目相向。 “当然没完。”“玄武”对他露齿一笑,根本不把他脸上的威胁性放在心上,然而脸上戏谑的表情却已收敛不少,“说实在的,你到底在执着什么?既然只有莫雠天能让小梅乖乖进医院动手术,你把他找来不就得了?你在烦什么?” “在那个混蛋这样伤害小梅之后,你想我会把小梅再交到他手中吗?”他暴戾的说。 自从昨天知道莫雠天真的没死后,“青龙”的心就开始了断不了的挣扎,原本以为莫雠天已经死了,那么他只要每天软硬兼施的劝导诱惑,迟早有一天小梅会忘了那个混蛋,然后心甘情愿的乖乖进医院动手术,结果那个该死的混蛋真的没死,合该应验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话,害他现在心烦气躁得不知如何做是好,真是该死! 上回在台湾时,他好心的避开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相聚,结果造成了什么结果?莫雠天无情的负了小梅就罢了,竟然还害得她被绑架一个多月,还忍受一个多月非人哉的折磨,最后弄得七分不像人,三分不像鬼时又为他挨了一枪,难道这一切都是小梅咎由自取吗? 没让大海淹死莫雠天就算了,他怎能再度将小梅交到那种没心没肺、没血没泪的人手上?如果再有个不幸的话……那么自己下回见到小梅时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冷冰冰的尸首吗?他怎么能让小梅掉入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去,怎么能?然而固执、倔强如小梅,自己真的有劝动她的一天吗? “不交到他手中行吗?你不要再挣扎了,依小梅和你如出一辙的牛脾气,你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惟一能让小梅进手术室的方法了。”“玄武”劝导不忘损人,“如果你真那么替小梅打抱不平,恨不得杀了他的话,那么也简单呀,等小梅推进手术室后再动手不就得了,反正以你的能力要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嘛!你那个真空的镰风刀可以杀人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比满清十大酷刑还可怕……” “我的心情已经够糟了,你最好废话少说,少惹我。”“青龙”出声警告。 “嘿,我是言者心之声,句句肺腑之言,哪里来的废话呀?”“玄武”佯装忿忿不平之态对他叫道。 “青龙”瞪他一眼,端起酒杯就口,一仰而尽。 “其实那个‘冷面’莫雠天人并不坏……”“玄武”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坏?把小梅害到这个样子你还说他不坏?!”“青龙”立即狂暴地丢下酒杯,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冷酷无情的迸出声,“你再为他说一句好话试试看!” “我没说好话,只说实话而已。”“玄武”嘻皮笑脸的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领口上卸了下来,然后不知死活地继续说:“人说知花知叶难知根,知人知面难知心,你这个人呀是什么都不知,人家明明两情相悦好好的,你干什么硬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为什么就不能静观其变,硬要多管闲事呢?” “你让我怎么静观其变?你要小梅再被那个该死的人伤得伤痕累累才甘心吗?”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呀?”“玄武”瞪了他半晌后,有如斗败的公鸡般呼了一口气,“算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就等着看小梅发现你多管闲事,在她和‘冷面’之间从中作梗时,你要怎么跟她解释。” “秃子不要骂和尚,脱了帽子一个样,你这个帮凶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的。”他反嘲一句。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现在就去告诉小梅这一切……” “你敢!” “为什么不敢?既然你迟迟下不了决心,那干脆让小梅自己作决定好了,至于我们俩的后果,”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认命的口气叹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蒺藜得刺……”他的声音被砰然关上的房门打断,回头一看来时路,早被大门封了。 “那道门又阻止不了我,你何必多此一举?”“玄武”莫名其妙的看“青龙”一眼,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打开大门,“你继续挣扎吧!我不吵你了,至于小梅那里就由我开口说好了,我正好可以来个将功赎罪啊……” “玄武”突然大叫一声,原因在于他整个人正被门与风拉跑着,“砰”一声,明明被自己打开的门却突然被一阵来路不明的风,拉着自己再度将门关上,他横眼狠狠地瞪了“青龙”一眼,两人皆心知肚明是谁在搞把戏。 “你想把我吓死呀!”他眯起眼睛愤然地瞪道。 “青龙”的反应是继续喝酒,当然他立即尝到不理“玄武”的后果,只见杯中酒如水柱般突然飞射出杯,倏地喷洒了他一头一脸的湿,他由座位上跳了起来诅咒出声,“该死!” “活该。”“玄武”对他吐了个舌头,在他来不及反应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门离去。 “青龙”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听到他那句“活该”时这才惊觉“玄武”的挑衅,他火大的挥去发上、脸上的酒滴,拔地而起一个箭步追了出去,然而迎面而来的不是那个明明已有二十五岁的高龄,又是“邑城”四方首领之一,有时却又幼稚得像个小孩子的“玄武”还有谁? “你……”怒气冲天的狂涛还未来得及发作,“青龙”的声音就被一脸大事不好的“玄武”打断。 “小梅不见了!” “你说什么?”他震惊得瞠目结舌。 “小梅不见了,她不在房里,我每个房间都找了,一路找过来也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玄武”慌张的对他说。 “青龙”惊骇的睁大双眼看着“玄武”,随即恐惧的转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 “找小梅,她一定自己去找莫雠天了!”他头也不回的说,话声消失后人也消失在大门外。 “等我,我跟你一块去。”“玄武”急起直追的跟了出去。 莫雠天站在海湾的木架走道上,默然无言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这个姿态他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周遭的人们也已由好奇不已的眼神变为见怪不怪的稀松态度,不再以好奇、关心、无聊的口吻试图与他搭讪。 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山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他就像传说中的望夫石般的痴等了两个月,而脸庞上的面无表情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他所显露的除了沉痛决然令人叹息的表情外,再无其他的了。 金山湾的碧海蓝天依然美不胜收,然而大自然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心酸与悲怆,飘散的空气里竟隐含了无限的悲戚,海潮更不断地为他传来惨怛的叹息。 爱人没有罪,然而他却害死了邾梅,这样的他依然没有罪吗? 从小到大没有尝到一丝温情,莫雠天以为自己该是命中注定的“冷面”,一个冷酷无心、面无表情的杀手,然而与邾梅的邂逅却是那么的戏剧性,一头栽进爱人与被爱的世界的自己,怎么也料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如果知道的话,他当初该留下一笔钱打发一切的,然而一切都已太迟了。 杀手生涯多年让他养成了对自身安全反射性的维护,当机场事件的发生时,他反射性的直觉蒙蔽了他才萌芽的一切感情,直到发现一切的事实时后悔已莫及。 或许像自己这样一个冷酷无心的人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吧!或许所有悔不当初的人都该自饮这杯自酿的苦酒吧,可是小梅又错在哪里?为什么受罪的是她,死的人也是她呢? 美丽的海湾依旧,从自己未与她邂逅前就是这样的美不胜收,当他喜不自胜地为她描述这一切的美丽,并许诺带她来看这片美景时,它仍然是那么的美好,然而为什么它却吞噬了她? 海鸟在天翱翔,海面波光粼粼,美丽的金山湾埋葬了他的爱人,也埋葬了他的心,他知道今后自己惟一能做的只是守着这里,直到天荒地老。 几近黄昏,莫雠天望着眼前夕阳西下的美景,所感觉到的也只不过是又过了一天,他无声的叹息转身准备寻来时路回到码头附近栖身两个月的小屋,然而一道人影却在这时毫无预警的一头撞进自己怀中,他轻蹙了下眉头欲伸手扶住身前瘦骨鳞峋的女孩,却被女孩所发出的声音,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震颤得呆愕当场。 邾梅厌倦了等待的日子,尤其在“青龙”明言暗示莫雠天可能凶多吉少的情况下,她再抑制不住那股焦躁的冲动溜出了家门,她要自己去找寻他,她相信阿天绝对不会抛弃她的。 在清晨时分离开家门后,邾梅的危难简直没有断过,她曾经被路上的不明物体绊倒无数次,曾经差点命丧马路虎口,最后甚至连随身携带出来的背袋都被抢夺走,然而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在几位好心人士伸出的援手中来到了thepier海岸码头。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惦记着这个叫thepier海岸码头,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她和莫雠天最后一次重逢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这是旧金山中她惟一叫得出名字的地方,也或许是因为有勇无谋的她在离家后才了解自己的愚不可及,想到海边抚平自我厌恶的愁绪,总之她来到了这个心之所向的地方。 海风轻拂,海鸟轻叫,邾梅看不到金山湾的美丽景致,却可由当初莫雠天生动的描述中感受到它的迷人风采。暂且忘却一切哀伤,她让自己沉浸在记忆里莫雠天带给她的美丽言语中,然后轻触着围栏沿着木架走道漫步在海的边缘,直到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 邾梅惊惶失措地抓住对方的衣服稳住自己,血色一秒钟尽退她消瘦的脸顿,她想到今天早上撞到人时,差点没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下场,她急如星火的出口道歉,随即退后一步,噤若寒蝉的等待对方的破口大骂。 这句“对不起”的声音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入莫雠天死寂的心,突然在他心中风起云涌,激起的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他的心湖,他简直无法置信的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瘦骨嶙峋,却不失其灵秀气质的女子。 “小梅?”他颤抖的轻声唤道,唤出这两个月在心中呼喊不下亿万次的名字。 邾梅屏息聆听那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难道世间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让她这个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她握紧了拳头,让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刺进自己的掌心之中,然后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然而激动的情绪哪由她控制。 “阿天?”她低语出声,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因想念他过度而发疯出现了幻想。 “小梅,小梅,我终于等到你了!” 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揽住自己,邾梅在下一秒钟已栖息在她怀想一辈子的温暖怀抱中,一滴泪珠无声无息的滑落她的脸颊,接着两滴、三滴,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决堤而出,她哭得淅沥哗啦,抽抽噎噎、口齿不清的在他怀中说着,“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阿天?” “是我,是我。”他激烈地回答她。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死,我终于找到你……”她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衫,泣不成声的叫着。 “小梅,小梅……”莫雠天的声音艰涩沙哑,声声句句就像是从内心深处呼喊而出的心疼,他紧紧的拥着她,将脸埋进她的长发中低语,“我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他颤抖的低语,沙哑的声音被梗在喉咙间再也发不出来。 “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邾梅哽咽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梅,小梅……”而他只是紧拥着她呢喃不断。 是梦吗?这是梦吗?他竟然梦到邾梅回到他身边了,她没有死,而且回到他身边了!老天呀,是你在开我玩笑吗?你让我作这个美梦有什么目的吗?如果是要我的命交换的话,那么我也甘之如饴,谢谢你,谢谢你! “我爱你,阿天。”邾梅哽咽地告诉他,双手紧紧的拥着他强壮的身躯,听着他狂跳激动的心跳声,他没死,她就知道他不会抛弃她的,她就知道。 她的爱语那么真,却撕碎了莫雠天刚捡回来的心,他这么坏、这么狠、这么的冷酷无情对待她,为什么她还能爱他?她怎么还能爱他? “你应该恨我的。”他喑哑地告诉她。 “不,我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为什么?在我这样伤害你之后,为什么你还爱我?我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你爱……”他满怀无穷的悔恨与痛苦的低语。 “不!你值得的。”邾梅打断他,听出他声音中断人心肠的懊悔,为他心疼的感觉一点一滴的在心中扩散,“为了我你多次让自己陷入绝境,甚至于差点枉送自己的性命,像你这样以自己的生命来爱我,我怎么能不以性命回报你的爱呢?我爱你,阿天,我永远爱你。” 看着她茫然却抵不过真情的双眼,莫雠天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并将她紧紧压在自己胸前。 “对不起,原谅我,小梅。”他喑哑低语,“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伤害你,不该让你陷入危险中,该中枪的人是我不该是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多害怕你会这样永远离开我,我再也不准你做出这种傻事,再也不准听到没有?”他恐惧地对她低吼着。 “不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邾梅激烈地对他承诺,双臂缠上他的颈子,手指深入他发根,并用力将他的头拉下迎向自己踮起脚尖的脸,用唇寻找他的,吻上他。 莫雠天的反应是立即的,他渴望的迎向她温热的双唇,一阵战栗迅速遍及他全身,他紧紧的拥住她,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再也不让两人有机会分离似的。好久了,他以为这辈子再也碰不到这对柔软的唇瓣,再也没机会拥她入怀,然而现在的他却沉浸在连做梦都不敢幻想的奇迹里,老天,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我好爱、好爱你。”莫雠天在吻中低语。 他说什么?邾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轻轻地伸手推离他亲吻自己的脸,双手触及的却是他脸颊上那不容置疑的湿漉,他在哭?!这怎么可能?他这么一个冷硬的男子怎么可能会落泪? “你在哭?”她颤抖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不可置信地问。 “我爱你,小梅。”他的回答是将她的双手合抱亲吻一下,随即再度将她紧拥入怀,“答应我,以后永远也不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要……” “不会的,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她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噢,阿天,我是这么、这么的爱你。” 莫雠天的嘴唇轻柔的吻着邾梅款款深情的面容,慢慢的找到了她期待中的双唇,深深地、激烈地吻着她,而夕阳早已西下,黑幕早已笼罩大地,他们依然忘我的融化在两人相爱的世界里。 旧金山的风,拂面不寒,旧金山的海,呼啸中有着遥远的声音,它仿佛在低喃着一句句情人话语——我爱你,一遍又一遍,生生不息。 尾声 邾梅前脚才被推进手术室里,“青龙”后脚立即向莫雠天宣战,并且兵不厌诈的利用自己的异能力狠狠教训了莫雠天一顿,当然像他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人下手也狠不到哪里去,所以莫雠天受的伤只有让他足足躺在医院半个月,陪邾梅一起出院而已。 邾梅逃家历时不到一年,收获却跌破了“邑城”所有人的眼镜,因为她得到了一世真爱。 “中王”邾昊天静静地听小女儿说明这一年来的遭遇后,第一个反应是狠狠的将新婚女婿大骂一顿,然后再扬起热烈的笑容欢迎莫雠天的加入。 然而当他由邾梅手中接过那只属于“中王”的“五方金卡”时,他欢欣的笑容却被郁闷所笼罩,他真是太小看女儿们的孝心了,竟然连自己被骗得团团转都不知道,到底松捷和竹妤她们两个谁才是真正继承他能力的“中王”呢?他既好奇又无奈地皱眉想,不管是谁,他真的被骗得很惨。 现在的邾梅是标准的无事一身轻,带着心爱的老公,她将“邑城”的历史一点一滴的告诉他,莫雠天这才了解当初介入他与“青龙”单打独斗的怪风,根本就是“青龙”耍的把戏,害他这阵子老是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这笔帐他一定要找机会与“青龙”算一算。 “邑城”的海边景致美不胜收,之于金山湾的美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邾梅被莫雠天紧拥在怀中,看着海,听着海,她心里想的却是处在海的另一边的大姊与二姊,真想知道她们两人现在过得如何?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有着多彩多姿、让人目不暇给的遭遇? 她真想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真的很想知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