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君心》 楔子 当生命结束, 痛苦会不会随之终止? 花落花会开, 春去春又来, 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难道, 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 ☆☆☆☆☆☆☆☆☆☆☆☆☆☆☆☆ 力气在流走,就连视线也开始一点点朦胧。小君试着推开此刻正压在她身上的那一团肥肉,可是,双手根本抬不起来。 上身的短袖t恤被粗鲁地扯了下来,胸脯暴露在空调的冷气中,袭来的冰凉让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看清楚眼前那一张坠满了肥肉的脸。 肥厚的手掌用力地揉捏着她的胸,淫亵的声音让她恶心想吐。“这两颗葡萄这么红润,你果然是个雏儿呢!”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投降了。十八年来,她都是一个人过活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什么苦她没吃过?多少次死里逃生?这次也一定可以! “叔叔……”她强迫自己的脑子清醒起来,强迫自己用这种让她听了都觉得恶心的声音说话,“叔叔,你也知道,我妈她给我吃了药……” “我知道,吃了药你才会乖啊。”肥硕的嘴里流着口水,亲的她满身都是。 她忍住呕吐的感觉,“我就快撑不住要睡着了。跟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做你不会觉得没意思吗?” “哦,那你想怎么样?”那肥硕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扭动,却仍旧押着她。 “叔叔,不如我先去冲个凉水澡,让自己清醒,然后,陪您玩个通宵,您看怎么样?” “有意思!去吧。”男人终于从她的身上下来。 小君强撑着无力的身体下了床,提起沙发上的书包进了浴室。她把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和那透骨的冰冷不仅让她脑子清醒,也让她的心冷到了极点。 她早该料到,她的妈妈,那个生下了她却又不要她的女人,突然找她肯定有什么阴谋,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为了还债,把她出卖给了这个肥硕的老男人! 小君掏出书包里的文具盒,找到了削铅笔用的小刀。她要自杀吗?不,那是懦弱的人才会干的事情,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 她拿起一条很大的浴巾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将小刀握在右手里面,然后假装用右手抓住浴巾一角不让它掉下来,巧妙的遮住了露在外面的刀尖。 出门,却看见那头肥猪男人正赤裸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他的下身,却又在看见那硕大的淫秽之物时收回了视线。 “害羞了……”男人的声音愈发的淫秽,好像在故意逗她一样,故意翻了个身正对着她,让她一览无余地看见他的分身。 小君走到床边,男人却冷不丁扯着她的胳膊往下拉她,让她不得不跪在了地上。男人按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脸靠近他的下身,“乖雏儿,亲亲它,它会很高兴的。” 她强撑着扭过脸来,看着那男人道:“叔叔,我在电视上看过,知道该怎么做的。你不用教我,只管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就行了。” 男人淫笑着指指下身,“那你可要好好伺候它哦。” “我会的。”看着男人满足的闭上眼睛,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阴狠起来,“我一定会的!”她扬起手里的刀,用尽了全力朝男人下身那儿刺了过去! 下一秒,男人杀猪般的叫声惊醒了深沉的夜。 “大哥!”两个黑衣男人破门而入。 然后,一阵枪响,今天刚满十八岁的小君倒在了血泊中…… 零一 君莫亭初遇 生命中不断有人进出, 擦身而过,刹那芳华, 谁成了谁的过客? 谁成了谁的思念? ☆☆☆☆☆☆☆☆☆☆☆☆☆☆☆ 这是越悠王朝都城上京的郊外。这里有座小山,叫望枫丘,名字是先皇的孝贤皇后取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山上种满了枫树吧。秋霜过后,漫山红叶,如火般明艳,连天边的晚霞都要比它逊色几分呢。 山脚下蜿蜒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两岸种了百余株梅树,冬春之交,这里的白梅盛开,遍地花海,梅花的幽香漫延方圆几里,起风的时候更会飘起漫天的花雨,宛如纷飞的雪花,景色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而此时正值盛夏六月,虽然这会儿看不到花雨纷扬的凄美,但是,梅树枝头挂满了成熟的果实,清风拂动,空气中弥漫了梅子的香气。晚上的时候,水上会腾起氤氲的雾气,还有无数的萤火虫飞舞穿梭其中,宛如无数星星洒落人间,把夜色点缀得有如人间仙境,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但是,如此美丽的景色,却很少会有人来欣赏。因为,整个越悠王朝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孝贤皇后最喜欢的地方。全国的百姓都很尊敬这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每逢她的忌日,总会有人在梅林外边烧纸祭奠,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走进梅林里面去。这是孝贤皇后灵魂安息的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她的。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大家默认的圣地,可远观膜拜,但绝对不容许有人亵渎。 月亮渐渐升高,今日月圆,柔和的月色笼罩这一切的美景。夏夜的风清凉而舒适,悦耳的风铃声随风散播远处。 白色的软靴轻踩脚下青翠的小草;水蓝色长衫的衣摆轻轻从草叶上擦过;修长而有力的双手被他们的主人交握在身后;一把碧绿的玉箫横在手中,玉箫尾部坠一条同样水蓝色的流苏;长长的发被夜晚的风拂动,时不时地亲吻身旁擦肩而过的树枝;眉头微微皱起,温和而平静的眼神留意着身遭的景物,似回忆,还似寻觅。 河岸边有一座优雅的古亭,六角飞檐,红柱绿瓦,在朦胧的月光下妖娆着绰约的风姿。 白色软靴在亭外止步,背着的双手也松开,成自然下垂状,玉箫上的流苏来回摆动。这个状态保持了好久好久,因为来人的目光被这个亭子上的匾额所吸引,注视了它许久。 君莫亭?好奇怪的名字! 所谓亭,就是“停”的意思,是供人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可是,这个亭子却叫做“君莫亭”,是让人不要在这里停留吗?既是亭子,却又不让人停歇,取名字的人好矛盾呢。 悬在檐下的风铃映入来人的眼帘,不绝于耳的清脆铃声就来源于此。铃上挂一张纸条,风过铃动,清脆悦耳的铃声固然动听,但那纸条随风转动的姿态却更让人悦目。 这纸条是经过精心制作的纸签,两面涂了黄绿两种颜色的荧光,纸条转动起来,就会形成一根黄绿交替的荧光棒,柔和的荧光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纸条上面好像还写着字,会是什么呢?他步上台阶,抬起手制止了风的干扰,看清了纸条上干净飘逸的小字。 一面:铃悬檐下,檐为铃守,铃不知;风动铃心,铃为风歌,风不解。另一面:世人谓,无情最是如风过;我谓檐痴,铃傻,风何错! 他看完了上面的字,微微地笑了。手指轻轻松开,失去了束缚的纸片重新随风舞动,清脆的叮当声再次响起。 白色软靴的主人转过身,望向河面,氤氲的雾气缭绕水面,点点的萤光穿梭在雾气之中,各种虫子的鸣叫也衬托了夜的安宁。所有的东西都在动,唯有心是静的,一片空明。 抬起脚,正要进到亭中,忽而又摇摇头,收回了没有落地的步子。欲转身离去,却看见围栏上搭着一件鹅黄色的纱衣,一件女子的纱衣?他拿起纱衣四处张望,就看见亭子另一侧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女子。 女子光裸着一双天足,左腿微微曲起,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小腿,袜子和绣鞋放在河边。她只穿了一件衬裙,光洁的肩和雪白修长的双臂完全露在外面,双手交叠放在腹上,一副白色兔皮手套遮住了手部的肌肤,长发在身边铺开,在月光下宛如光华的锦缎,双目微闭,如扇的睫毛衬在如玉的肌肤上,红唇微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衬裙还有头发都是湿润的,好像是刚从水里面上来。 鹅黄色的纱衣轻轻盖在了女子的身上。“姑娘,夜深露重,当心着凉了。”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有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深沉磁性,却又充满了温和亲切的气息。 长长的睫毛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一双清澈透底的眸子。看见来人,女子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在她身旁站了很久,或许是站累了吧,便席地坐了下来,手中玉箫移至唇下,柔和安静的曲子在月光下的空气里流淌。光和雾完美融合,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其中,萤火虫伴着柔美的曲子,在他们身旁欢舞,风铃的叮当声为这样祥和的气氛添了一点轻快灵动的气息。 一曲终了,女子张开眼睛,缓缓坐起来。轻纱滑下,落在腰间,长发半干,服帖的垂在脑后,遮住她背部美丽的肌肤。 “正值盛夏,姑娘为何却带着手套?”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有些冒昧了。 女子曲起膝盖,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看着手套微笑,像在欣赏她最珍视的宝贝,“它们,是我前世今生,唯一的温暖!”她的声音很柔美,就像他的箫声。她轻轻吻了手套,将半边脸贴在上面。 “前世今生?”他有些诧异。 她却淡然一笑:“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呢。” “如果,我愿意温暖你呢?”他看着她,很真诚地看着她。 她无语,怔怔地看着他,继而却笑了。他以为她笑,是因为她觉得他轻薄冒昧,但没想到,她却抬起双眸,仰望着他,“你能抱抱我吗?” 他诧异,继而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靠近他,倾身依进了他的怀。他拿起她腿上的纱衣,遮住了她裸露的肩。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似莲花的清雅,还似兰花的淡漠,更似白梅的幽远。她靠在他的怀里,他才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凉。他的双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她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里传出来,沿着她的胳膊一直传到她心里。她重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慢下来。 他的手触到她的手套,他犹豫着摘掉了一只,轻轻握住了她白皙的柔荑,那里竟然是冰凉的!他皱了皱眉,索性将她另一只手套也拿掉,将她的一双柔软玉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当中。 睡梦中的她感觉到温暖,微微扭动身体,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一点。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这个迷人的夜就要结束了! 她呢喃了一声,幽幽醒来,看见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掌中,她惊讶地抽出手,然后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他以为她生气了,因为他私自拿掉了她的手套。 她却出乎意料地冲他嫣然一笑,然后缓缓站起身,穿好鞋袜和衣服,最后,将手套戴回手上。 他也站起身,看着她做完这些动作。 她再次冲他笑了,是种很美丽的微笑。“谢谢你,你的箫声,还有你的怀抱,都很温暖。真的。” “姑娘,”他指指亭子上的风铃,“那张字条,是你写的吗?” 她淡笑着点头,“再见。”她轻点脚尖,身子向后飞出去,掠过河面。氤氲的雾气湮没了她明媚的笑容和她轻盈的身子。她就像一场梦,突然出现,来无声息,她又像朝露,悠然远离,去无觅处。 他看着她在眼前消失,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 这里是越悠国最北部的深山,冬天还未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开始往下飘,冬天的积雪足有三尺深,都要等到次年二月末,雪才会开始融化,三月中旬才能见到地面。 三月初的天气,开始融化的雪冻结成块,硬硬的,踩在脚下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空气还是冷得让人发抖,凛冽的北风虽然减去了它的威力,却仍旧刺骨。 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樵夫,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砍柴。 樵夫砍了几棵小树,然后将它们劈成一段一段的,小女孩负责把它们整理在一起,码列整齐。女孩的薄棉衣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愈发单薄,她的脸和一双小手都被冻的通红,手上还被坚硬的树枝划伤了好几道口子。 忙了一个下午,樵夫终于决定回去了。走到山脚的路边,却刚好碰到一队人马缓缓经过,他们只好站在路边,等待这群人过去。 一个很漂亮的少年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着。看见那个小女孩,他冲她微笑着挥了挥手。他的目光触及女孩子的手,猛地颤了下,再看看自己手上毛茸茸的手套,他慌忙叫了一声:“停车。”清脆悦耳的嗓音,属于那个少年。 车子停了下来,少年从车上跳下,走到女孩子面前,再次看了她的手,然后脱下自己手上的手套,给她戴上。 女孩惊诧地看着他。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送给你吧,以后就不怕冷了。”他再次冲她微笑,然后对她挥了挥手,“再见。”他上了车,车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昊儿真是娘亲的好孩子。”少年没有答话,而是探头到窗外,温柔地笑着冲女孩挥了挥手。 车子缓缓启动,少年明媚的笑容消失在女孩的视线里。 女孩低头看少年送给她的“温暖”,那是一双白色的兔皮手套,长而柔软的毛在冷风里拂动。手套戴在女孩的手上略微嫌大,但真的很温暖。 “看什么看,还不走!”樵夫冲女孩吼了一声。 女孩跟着他走了。 ※※※※※※※※※※※※※※※※※※※※ 零二 云裳笑君 一如烟花的绚烂, 殊不知, 它在用繁华掩饰着 悲怆…… ☆☆☆☆☆☆☆☆☆☆☆☆☆☆☆☆ 在越悠的都城上京,西城区的偏北方,距离皇城四里的地方,有一条街叫做云裳街。云裳街长也就一里不到,却是上京最繁华的地段,也是上京最奢靡的地方。这里不仅酒楼、饭馆、珠宝行、钱庄、布庄、胭脂铺等等各种商铺林立,在街尾靠河的地方,还有全国最大的青楼——云裳苑。想来,云裳街的名字也是得益于它。 云裳苑的存在估计有一百多年了吧。到底当初是谁开的这家青楼,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可是,它现在的主人兼鸨母王妈妈,那可是尽人皆知的。云裳苑的王妈妈,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混混流氓,没有一个不买她几分薄面的。王妈妈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她人面广,还因为她唯一的女儿,云裳苑的花魁——林笑君姑娘。 要说起林笑君,她究竟是不是王妈妈的亲生女儿,谁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多少年来,王妈妈都是提着云裳苑的姑娘们的名字叫的,而唯独对于林笑君,却总是亲切的叫她“女儿”、“乖女儿”或者“宝贝女儿”。 林笑君,十八岁,从十岁刚进云裳苑起,以一曲失传已久的广陵散震撼全城,赢得云裳楼的花魁宝座,八年来,没有一个女子的艳名高过她。她不仅模样身段儿生的倾国倾城、婀娜多姿,而且琴棋书画、绣工歌舞无一不精。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虽身处青楼,却洁身自爱,卖艺不卖身。多少名门公子一掷千金只求能做一回她的入幕之宾,她却从来都是一口否决。多少年过去了,这些人都不知道碰过多少回钉子坐过多少回冷板凳,可是,他们却秉着锲而不舍的精神,仍旧在林笑君的身上花大把的钱,哪怕只博得美人一笑也足以令他们高兴得找不着北。 这会儿还是下午,云裳苑还没有开门,姑娘们却已经忙不迭地开始梳妆打扮了。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谁谁的衣裳好看,谁谁的发饰新颖,谁谁的口红艳丽,谁谁的胭脂红润……这说着说着,却不知怎么的就把话题扯到了林笑君的身上。 “林妹妹可真够有福气的,那么多人把她捧在手心里当个宝似的。哪像我们,在那些公子哥儿眼里,连给林妹妹提鞋的资格恐怕都不够呢!” “谁让咱们没人家林姐姐长得漂亮,也没人家聪明呢!每次看见林姐姐,我都觉得这老天爷呀,真是太不公平了,干吗就不把我生得好看点儿呢?唉……” “瞧瞧人家林姑娘,真是啊,每天那银子几千两几千两的往口袋里进,好像钱不是钱似的!” “也难怪妈妈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哎呀,咱们命苦,羡慕不来的。” …… 人越聚越多,一开始,还都是羡慕和赞叹的语气,到后来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大家的语气都变的酸溜溜的,带着许多的嫉妒。 “你们是没见过她那排场,用的琴那可都是上古名琴,就拿她那把焦尾鸣凤琴来说吧,那可是妈妈花了六千两买的呢。” “还有她的衣裳,每隔三五天就换一套新的,都不带重样的,还非上等丝绸不穿!” “手绢要用天蚕丝织成的,嫌金银首饰太俗气,非要翡翠美玉宝石的,喝茶只喝雨前龙井和大红袍,连泡茶的水还必须是山泉水。” “洗澡水要加鲜羊奶和当季鲜花瓣儿,蔬菜只吃当天新摘的,还每天一盅极品燕窝。” “宣纸只用澄心堂的,砚台只用最好的端砚,墨只用最好的徽墨,连毛笔都只用湖州兔肩紫毫笔!真是挑剔到家了!” “还有她屋里的茶壶茶杯啊,要么是上等瓷器的,要么就是白玉夜光的,那些可都贵着呢,几百两上千两一套,她还时不时的打碎一两个,那可都好几十两呢,够咱们花好一阵子的了。” “你们见过她那套水晶围棋没有?千年紫檀木雕刻的棋盘,棋子都是水晶做的,尤其是那黑子,都是最纯的黑水晶啊!我听早来的几位姐姐偷偷议论,说那套围棋至少值八千两!” “照这么说来,这个林姑娘可真有钱啊。” “那可不是,把她房里的东西全换成钱,恐怕得有好几百万两银子呢。” 他们正聊得起劲儿,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中年妇人正朝这边走过来。看那中年妇人,四十岁左右,体态略显丰满,眼里透着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女人。 “都在这儿嘀咕什么呢?”中年妇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们的议论,“那都是人家自己挣来的,你们要是看着眼红,就得多下的功夫,自己挣去!妈妈我可没钱养着你们吃白饭!”原来,她就是云裳苑的主人,王妈妈。 “哎哟,妈妈,咱们哪儿有那本事啊?我们是说说玩儿的,您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王妈妈把她们往屋里赶,“去去去,都赶紧给我梳妆打扮去!这眼看就要开门儿做生意了,你们就知道在这儿给我磨嘴皮子。” “妈妈,刘公子在楼下,说是要见你。”一个小丫头上来通报。 王妈妈扶着栏杆往楼下看了一眼,丫环仆人正在忙着打扫,准备开门营业,却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大厅中间朝楼上张望,他手里还摇着一柄折扇。男人身材不高大,而是略显文弱,但论相貌却也算得上是一品。“哎哟,我说刘公子,今儿个来的可真早啊,咱们这儿可还没开张呢。” 刘公子收起折扇,道:“妈妈,我这么早来,当然是找您有事商量啊,而且,是好事呢。” 王妈妈立马笑脸相迎,“您稍等,我这就下去。” 姓刘的公子见王妈妈扭着腰走下楼梯,凑上前,拉住她在桌边坐下,小声道:“妈妈,您前几日不是说笑君姑娘到了年纪,您想寻觅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不是?” “嗯,我是说过这话。我吧,就这么一个闺女,平日里舍不得让她受丁点儿的苦。这眼看着闺女大了,老呆在我这烟花之地也不是个事儿,您说是不是?姑娘家嘛,到底儿还不是得寻个好归宿?” “妈妈,有您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了。”刘公子乐得合不拢嘴了。 王妈妈不解道:“刘公子,您说这话,妈妈我可真听不懂了。” “实不相瞒,我今日特地早来,就是向妈妈您提亲的。” “提亲?我没听错吧!”王妈妈惊讶极了。 “妈妈何故如此惊讶?难道妈妈看不起我,觉得本公子配不上你女儿?” “不不,”王妈妈立即赔笑,“我哪儿敢看不起您刘公子啊?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妈妈别忘了,我爹那可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笑君姑娘要出嫁,举国上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选了吧?”原来,这个刘公子,就是越悠王朝的宰相刘金宏的独子刘安太。 “刘公子,您的家世条件是万里挑一,可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女儿的脾气,她可是跟我说了,谁要想娶她,第一个条件就是不能三妻四妾,一辈子只能娶她一个。您看您刘公子,那可是享尽了齐人之福啊,您那十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恐怕可不好对付呢。” “王妈妈您等着,我今天回去就把那些个女人全都打发走,我一定让笑君姑娘舒舒服服地嫁进宰相府的大门!”刘安太说着就要走。 王妈妈拉住他,“唉,刘公子您慢着,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妈妈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这可不是您一家想娶我这宝贝女儿,大家可都排着号记录在册呢,您要想报名,可得按着规矩来……” 王妈妈话还没说完,刘安太掏出一千两的银票塞给她,“哦,我太心急,差点忘了,妈妈,这是报名费一千两,你收好。” “咱可得先说好了,要是万一我闺女看不中您刘大公子,这报名费可是不退的哦。”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做准备去!”刘安太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云裳苑。 王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晃晃手里的银票,“又一个傻子。” 刘安太前脚刚走,接着又进来几个年轻男人,不等王妈妈开口说话,他们几个就争先恐后地嚷开了。 这个说:“妈妈,我可是把我家里那三个小妾全都打发走了,你就让我见见笑君姑娘吧。” 那个道:“妈妈,您是知道我的,二十五岁尚未娶妻,就等着让笑君姑娘进门呢。我今儿个可是把聘礼都带来了,您看这对玉麒麟,多通透啊!” 还有人等不及了:“妈妈,笑君姑娘到底中意谁,您倒是让她出来说句话啊!” 后来,干脆就七嘴八舌,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停——”王妈妈被他们几个吵得不耐烦了,发挥了她泼妇的气势,站到板凳上大叫了一声。“各位公子,各位相公,听我王妈妈说一句话。难得你们都这么喜欢我那宝贝女儿,可惜啊,女儿只有一个,要嫁也只能嫁一个相公不是?各位公子都是在我这里交了一千两报名费的,我谁都不会偏袒,谁也不会亏待。” “那笑君姑娘究竟选中了我们其中哪个啦?妈妈您倒是快告诉我们啊。”其中一个道。 “肯定是我!”有一个倒满自信的,“我为了打发我家里那三只母老虎,可是每人给了两千两休妻费呢。我为了笑君姑娘做了这么大的牺牲,选我肯定没错,我一定会疼爱笑君姑娘一生一世的!” 上来一个人把他挤到一边儿去了,“去你的,就凭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娶到笑君姑娘!别做梦了你!要我说,笑君姑娘一定会选我。我爹可是大将军,我从小跟着我爹练武,身强体壮,一定能把笑君姑娘保护的滴水不漏。你们谁能跟我比!” “哎,凭什么是你,我哪一点儿比你差了!”“天下男人都死光了,笑君姑娘也不会选你的!”“说什么呢!”…… 这下子,又吵开了锅。 “停——”王妈妈再次大叫,“都不要吵了!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你们一个都没有中选,所以,都不要再吵了!” “为什么!”这次倒是异口同声,同气连枝。 王妈妈跳下凳子,一本正经道:“各位公子方才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刘公子吗?” “看见了,也不知道是吃了蜜糖还是给谁打傻了,叫了他好几声也不搭理我们,只顾着笑了。” 王妈妈点头道:“这不就对了吗?你们看到刘公子那样子,还没想到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笑君姑娘选了他?” 王妈妈道:“论家世论地位,恐怕几位家里再是名门望族,也比不上宰相府吧?好啦,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想必各位公子也都明白了。我那宝贝女儿呢,说今晚要给大家表演她新排的舞蹈,如果各位今晚想留下来看我女儿跳舞,妈妈我不胜欢迎。如果有人要走,我也不强留。我要去看看我女儿准备好了没有,各位,少陪了,请自便。”丢下好几张呆愣的脸,王妈妈转身扭着腰上楼去了。她走到楼上,回头瞟了楼下几个垂头丧气的贵公子,鄙夷道:“一群花心大萝卜,还想娶我的宝贝女儿?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哎呀,宝贝女儿就是聪明,一万两千两就这么轻易到手了!嘿嘿……” 零三 天策王,不过如此! 路过繁华 是淡漠 还是 陷落…… ☆☆☆☆☆☆☆☆☆☆☆☆☆☆☆☆ 华灯初上。 每月初一是上京西城区的夜市,攒动的人流昭示着这一带的繁华。 翟宏默默跟在自己主人的身后,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前面两步之外的那个深蓝色华服的背影。他已经跟着主人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了一整个下午了。他的主人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他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主人心里的愤懑,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主人的隐忍,但是,他能帮上的却微乎其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主人想到每一个被主人忽略的细节。 “王爷,天色已晚……您还是……回去吧。王妃她……”翟宏吞吞吐吐地开口。他称呼他王爷,不错,他的主人正是越悠国内唯一的一位王爷,那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兄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策王爷君天麒。 前面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并没有停下来,深沉的嗓音却传到翟宏的耳朵:“你先回去,至于该怎么应付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翟宏犹豫着答应了一声,“属下告退。” 君天麒继续顺着人流往前走,熙熙攘攘的人声能不能平复他起伏的心绪呢?或许吧,他不敢肯定。 “林姑娘!林姑娘!”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唤回了君天麒游离的思绪。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进了京城最大的青楼——云裳苑! 他转身欲走,却根本挪不动步子,他已经被挤在了人群中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无处可去,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 “林姑娘!”激动的人群继续高喊着这个名字。 林姑娘?就是那个名动京城的花魁林笑君吧?偶然间听府里的家将提起过,还记得他当时训斥了那几个家将,却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也置身在这烟花之地。 轻柔的音乐缓缓响起,粉色的蔷薇花瓣从人们头顶悠然飘落,幽香弥漫整个大厅。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君天麒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粉色蔷薇花?会用这样纯洁的花的女子,会是怎么样的呢?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一身粉色轻纱的女子单手拉着悬在屋顶的一根红绸从二楼上的走廊缓缓飞过来。红绸的末端绑着一个花篮,花篮里装满了粉色蔷薇花瓣。女子的另一只手里轻捏着一根粉色丝带,丝带随着她身上的轻纱一起飘舞。女子松开手中红绸,轻盈的身段缓缓飘落在舞台上,站定之后,她轻提裙裾,双膝微曲盈盈地笑着向众人行礼。 他抬头,看见她清澈的双眸。那一刹那,他知道,只那一眼,一切,便不一样了。 还不等众人从惊羡中反应过来,女子就抖开手里的丝带,伴着丝带的飘动和轻快的音乐跳起了轻盈的舞步。音乐节奏骤然加快,女子也突然腾空跃起,再次攀住屋顶的红绸,在空中轻灵的转圈,花瓣随着她的每一个旋转动作而飘落下来。她伴着纷纷飘落的花瓣再次落回舞台上,几个轻灵的舞步过后,她跪在台上,身子伴着舒缓的音乐节奏慢慢向后弯曲,直到背部贴到舞台。花瓣全部落下,落满了舞台,也落了她一身。 音乐声停止,台下暴起雷鸣般的掌声。 女子旋转着起身,台上的花瓣被她裙摆带起的风吹起,再次飞向空中,落在人群头顶。她也在此时故意将手中的丝带松开,让它悠哉地飘向空中。台下的男人们纷纷伸手去抓。最终,丝带晃晃悠悠地落进了人群中间的天策王爷手里。 而后,一片叹息的声音。 女子对他盈盈一笑,然后飞身跃上了二楼。 “姑娘……”他想要留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妈妈走出来,拨开人群来到君天麒面前,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头一回来吧?” 君天麒的目光还停留在楼上那一抹粉色的倩影身上,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王妈妈的问话,只看见他痴痴地点了点头。 “第一回来就这么好福气啊。公子,您头一回来不知道,我女儿每天的节目之后都会选出一个幸运儿,可以免费品尝她亲手泡的茶。公子您楼上请吧。”说完,王妈妈便陪着君天麒上楼去了,边走还不忘招呼其他客人,“姑娘们,好好伺候各位客人啊!” 二楼有一个敞开的客厅,是平日里林笑君为客人泡茶或者陪客人下棋作画的地方。此刻的林笑君已经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服,正笑盈盈地对君天麒屈膝行礼,“小女子林笑君见过公子。” “林姑娘……多礼了。”君天麒想去搀她起来,却又收回了手。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有所顾忌,才会不知所措。 “公子请坐。”林笑君将他让到了一张紫檀木的低矮桌子旁,君天麒在纯白的兔皮软垫上盘膝而坐,林笑君则是跪在另一边的垫子上,开始展示她的茶艺。小巧的紫砂壶和紫砂杯在她的手中游走穿梭,诱人的茶香在空气里弥漫。“冰心去凡尘……凤凰三点头……春波展旗枪。”她边泡茶,边吟诵着每一步骤的名称,温婉的嗓音和弥散的茶香一起,熏醉了对面凝视佳人的君天麒。 “公子请用茶。”林笑君端起其中一杯茶,双手递给君天麒。君天麒正要去接,谁料她却把茶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应该是害怕他碰到她的手吧,君天麒这样猜测。 “多谢姑娘美意。”他端起茶杯放到鼻下,双目微闭,慢慢闻着清幽的茶香,“茶香清幽淡雅。”品了一口茶,“入口温柔甘醇,宛若暖春微风,透出生命的气息。” 笑君微微一笑,“想不到公子也是懂茶之人。” “姑娘见笑了。” “公子请慢用,笑君失陪了。”她盈盈起身,对身旁的王妈妈道,“妈妈,麻烦您招呼客人,女儿先行告退。” “哎……”君天麒起身欲追过去,却被王妈妈拦住了去路,只能看着笑君走出去。 王妈妈赔笑道:“我女儿累了,公子还有何吩咐,妈妈我为您代劳。” “嗯……”君天麒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他情急之下瞥到房里的紫檀木棋盘,道,“本……在下素闻笑君姑娘棋艺非凡,冒昧想请教一二,还请王妈妈通融。” 王妈妈听后,笑嘻嘻地开口了:“这位公子,我宝贝女儿下棋可是有规矩的。” “不知是何规矩?”君天麒道,“在下洗耳恭听。” 王妈妈道:“就是‘三不下’。所谓‘三不下’即:棋艺不精者,不下;争强好胜者,不下;居心不良者,不下。” 君天麒听后很好奇,问道:“这三者都是人内心之事,无法从外表得知,却不知笑君姑娘该如何分辨呢?” 王妈妈道:“我女儿自然不会分辨,但我会啊。所谓相由心生,凭着我王妈妈这双阅人无数的眼,不会看错的。” “那妈妈看在下是否合格呢?” 王妈妈道:“方才公子喝茶的时候,我就仔细打量过你。看公子衣着华贵,大方得体,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棋艺自然也不会有错;公子言行谨慎,举止有礼,也不是居心不良之辈;只是,公子易于心生急躁之情,恐怕,忌争强好胜这一条要求,您是不太符合呢。” 听到王妈妈的最后一句话,君天麒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色。他稳了稳心绪,赔礼道:“王妈妈真是目光如炬啊。方才在下确是心急失礼了,还请妈妈见谅。” 王妈妈见他赔礼道歉,也不好拒绝,答应道:“下棋可以,不过,除了我女儿的三不下之外,我王妈妈还有第四不下。如果公子应允,妈妈我再不多说。” “何谓第四不下?”君天麒问道。 “赏银少于五百两者,不下!”干这一行的,当然只认钱不认人,王妈妈也不例外,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君天麒看向自己身上,解下腰间双龙玉佩,道:“在下今日出门匆忙,身边没带许多银两。这玉佩就当是请令嫒下棋的酬金,如何?” 王妈妈接过那通透的玉佩,立即笑脸相迎,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女儿已经歇下了。这玉佩我就先收下,就当作预定我女儿明日行程的定金。公子明日赶早过来,带齐银子,再把这玉佩赎回去。” “妈妈说话算数,我会再来的。”君天麒看着笑君的房门,非常坚定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下楼而去。 “公子慢走。来人啊,送客。”王妈妈在他身后高声喊道。 “呵呵,这下子,就不怕那刘安太再来纠缠了。”眼看君天麒出了云裳苑的大门,王妈妈掂量着手里的双龙玉佩,鄙夷道:“天策王,也不过如此!” 零四 过往,伤痕 过往,漫延了悲伤。 打开记忆的闸门, 纵然可以, 将痛苦如洪水一般放走, 然而, 逝水冲刷出的伤痕, 却再也无法弥合…… ☆☆☆☆☆☆☆☆☆☆☆☆☆☆☆☆ 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白皙的玉指轻轻拈起一枚白色棋子,水晶碰撞千年紫檀木发出轻微的声响。“公子,承让了。”笑君微笑着看看君天麒,然后又看看棋盘。 君天麒费尽全力,还是输给了笑君,他把手中棋子放回盒中,道:“林姑娘果然棋艺非凡,在下认输。” “公子过奖了。”笑君起身还礼,又道,“天色晚了,请恕笑君先告辞。” “姑娘请留步。”君天麒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腕,见笑君不悦地皱眉,他连忙放开她。“在下昨日说与姑娘之事,不知道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笑君略显羞涩地垂下眼眸,“公子……” “哎呀,还好赶得及啊!”王妈妈的声音适时响起,“女儿,你的画裱好了。画店的许老板派人连夜送过来的!” 笑君接过王妈妈手中的画卷双手递给君天麒,“这是昨日小女子应允送与公子的画,一切答案尽在画中,还请公子拿回去仔细斟酌。” 君天麒略带疑虑地接过画,“既如此,在下告辞。” 这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端了茶水送过来,而笑君也正送君天麒出门,不小心撞上了那老妇人。 “小心!”君天麒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茶壶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笑君的裙摆。 “林姑娘没事吧?”君天麒显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看着怀中佳人双颊上的红晕和眉宇间新添的拘谨,君天麒心神荡漾。 “哎呀,我的宝贝女儿啊,这是怎么了呀?没事吧!没烫着吧!”王妈妈拉过笑君,上下检查了一番。 笑君摇头,“妈妈,我没事。” “赶紧回房把湿衣服脱了,别着凉了啊。” 笑君屈膝行礼,转身回房去了。 王妈妈数落着那个老妇人,“真是笨手笨脚的,让你送个茶你都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还好这滚烫的水没有泼到我女儿身上,要不我非扒你一层皮不可!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儿打扫干净?” 王妈妈教训完老妇人,对君天麒赔笑道:“这是老佣人周嫂,平日里做事儿就稀里糊涂的,让公子见笑了。不过,还得多谢公子救了我女儿!” 君天麒目送着笑君回到房间,而后打开手里的画,画上是一株盛开的白菊,旁边还有题字:寒菊送君子,妾意自知明。君天麒思索了一会儿,不解道:“笑君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王妈妈道:“公子这话可问倒我了。我那女儿的心思可是很难琢磨的。不过,这菊花不是花中君子吗?我女儿送朵菊花给你,想是把你比喻成这花中君子了。君子人人喜爱,说不定,我女儿真是倾心于你了呢!” 君天麒听后大喜:“若真如此,在下定当不负笑君姑娘!劳烦妈妈带句话给笑君姑娘,在下这几日有要事要办,等办完事,一定亲自登门迎接笑君姑娘!” “公子放心,你的话我一定给你带到。” 君天麟抬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拿出那块双龙玉佩交给王妈妈,“这玉佩妈妈暂时收着,若遇到什么麻烦,将它拿出来,当无人再敢造次。” “那我就先收着了。公子您慢走。”王妈妈收起玉佩,看着君天麒离去的背影,眼睛里仍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笑君回了房间,脱下身上的衣服,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她双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就是方才君天麒碰到她的结果。 她跨进为她准备好的洗澡水里,让身体完全没入水中。水雾在房间里氤氲,潮湿的空气让思绪也开始变得不真实…… ※※※※※※※※※※※※※※※※※※※ 看起来二十岁的高大男人却是一个十足的傻子,目光痴傻,手里永远抓着一个拨浪鼓摇啊摇的。 樵夫躺在厨房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小女孩儿正在厨房洗菜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傻男人跑进厨房,趁女孩儿洗菜的时候,伸手摸了她的小脸。 女孩儿没有说话,扭过脸想摆脱他的骚扰,傻男人却跑到另一边,继续摸她。“小媳妇儿,我想摸摸你。” 樵夫听见这话,激动地一跃而起,“儿子,你刚才说什么!” “爹,我听见隔壁的刘叔叔对刘婶婶说,媳妇儿就是用来摸的。小虎虎也要摸摸我的小媳妇儿。” “哎呀,儿子,你终于开窍了!”樵夫把儿子带到女孩儿身边,“儿子啊,摸她,尽管摸,想摸哪儿就摸!” “哦,摸我媳妇儿了!”自称小虎虎的傻男人再次去摸女孩儿的脸蛋,女孩偏过头去,没有让他摸到。 “你这死妮子别扭个啥劲儿呢?再别扭今儿个不准吃晚饭!”樵夫威胁。他当初把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女婴捡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给他的傻儿子当媳妇儿的,如今宝贝儿子终于开窍想要摸媳妇儿了,他怎么会不激动呢? 女孩儿就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躲着傻男人的咸猪手。 威胁没有用,樵夫改招数了,“你不是想要回那双手套吗?给我乖儿子摸个够,我就把那手套还给你。” 果然,女孩儿听了这话,不再反抗,任由傻男人的咸猪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的。 樵夫这下高兴了,对儿子道:“乖儿子,把你小媳妇儿带回房里慢慢摸。”而后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光看老头眼里那种淫亵的光,不用问也知道他在跟自己的傻儿子说些什么。 “好哦好哦!”傻男人一手摇着拨浪鼓,另一只手牵着女孩进了房间。樵夫也跟着进去,对女孩儿粗鲁道:“把你的衣服脱了,一件都不许剩!” 女孩儿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抬起手,脱下了身上的单衣。 “儿子,记住爹跟你说的,好好跟你媳妇玩啊。”樵夫淫笑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女孩见樵夫不在,立即穿回衣服,笑盈盈地对傻男人道:“小虎哥哥,小君陪你玩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玩什么?”傻子就是傻子,一听到玩儿,就把什么都忘了。 傻男人从房里出来之后,樵夫就迫不及待地拉住儿子,“乖儿子,跟你的小媳妇儿玩得开不开心啊?” “开心!”傻儿子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喏,你的手套!” 那双完美的手套已经被他蹂躏的不成样子了,纯白的颜色已经成了灰色,好几处还开了线。樵夫把手套扔在了女孩儿的脚边,女孩儿捡起手套,抱着它们去了井边。 又到了秋天的晚上,女孩儿带着洗干净也缝好的手套蜷缩在草铺上的薄被子里,快要睡着的时候,醉醺醺的樵夫突然闯进了她住的柴房,不由分说,掀开她的被子,然后就开始扯她的衣服。女孩没有喊,她知道喊也没有用。 老樵夫剥光她的衣服,大手就开始在她的身上粗鲁地游走。 女孩儿强忍住想吐的感觉,她要想办法救她自己。挣扎之余,她看见墙角放着劈柴用的斧子,就朝墙角躲闪,然后拿起斧子朝樵夫的头上砸了下去。 樵夫昏倒在地上,有血迹从他的头发里渗出来。 女孩丢掉斧子,慌慌张张地穿起衣服,逃出了门,逃出了她生活了十年的地狱! ※※※※※※※※※※※※※※※※※※※ 细而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臂的肌肤,按摩加上热水的浸润,鸡皮疙瘩渐渐消退,她的肌肤重新恢复了光滑和细腻。 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都拒绝男人的触碰。 从水中出来,她穿上了那套鹅黄色的纱衣,戴上手套,打开窗子,确定后院没有人,她纵身跃下二楼,接着飞出了院墙。 零五 等? 当寂寞苏醒 猛然发现 心里多了份等待 多了份牵念 平静的湖水漾起了涟漪…… ☆☆☆☆☆☆☆☆☆☆☆☆☆☆☆☆ 河水清幽,雾气氤氲,萤虫欢舞。 一双天足泡在清凉的河水中,轻轻撩动水花,身子平躺在草地上,双手举在眼前,任夜风吹拂手套上纤长的毛。她看着手套,笑得很开心。 “不要泡太久了,河水凉,容易生病的。”温文儒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接着,她看见了他俯视她的关切的眼神。 “扶我起来。”她撒娇似的向他伸出了手。 他笑笑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把准备好的披风给她披上。 自从上次月夜偶遇,他们认识快半个月了。她知道他是谁,但从来没有说破,他恐怕也知道她的身份,但也从来不曾提起。他像往常一样吹箫给她听,她也像往常一样,躺在他的怀里小憩,他温暖她冰凉的双手,她回以他明媚的笑容。 “为什么,从来不见你在亭子里停留?”她看见他方才在亭外驻足,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进去。 “不是君莫亭吗?” 她笑了。 他迷惑。 她坐起身,望着亭檐下的风铃,道:“知道吗?这个亭子有个诅咒。” “诅咒?”他愈发迷惑。 “很久以前,有个男人在这里邂逅了他命定的恋人,二人一见钟情,便在这里盟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男人决定在他们盟誓的地方建一座亭子,来见证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 他问道:“那这个亭子就是那个痴情的男人为他的心上人所建了?可是,为什么要叫做君莫亭?又为什么会有诅咒一说呢?” “当亭子建成的那天,男人去找自己的心上人,想带她来看他们的亭子,并且让她为这个亭子取名字。可是,当他赶到女子家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让他心碎的消息。她的心上人,曾和他约定相爱生生世世的恋人,已经成了皇上钦点的贵妃。” “后来呢?” “后来,女子为了家族的安危,放弃了她和恋人的感情,进了宫。男人就天天守在这座无名的亭子里。在一个雨夜,他思念心上人成狂,淋着雨,舞了一夜的剑。第二天雨停了之后,人们就看见了亭子匾额上的字,男人却不知了去向,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而那个进了宫的皇妃,也在那个雨夜,悬梁自尽。” “没有人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给这个亭子取这样一个名字。有人说,他到最后终于明白,这个亭子是个诅咒,他当初就不应该建这个亭子。亭,也就是‘停’的意思,他和他的恋人,他们的感情永远地停在了这里!” “所谓诅咒,就是让相爱的恋人有缘无分,相爱却不能相守吗?”他问这话的时候,平静的眼神中添了些许的忧伤。 “你也相信这世上有诅咒?” 他摇摇头。 “再说一件事给你听啊。记得那时候刚上初中,老师带全班同学去秋游。虽然时隔千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梅林变成了公园,河也没有现在那么宽了,但是,我认得那个地方就是这里,因为亭子还在,仍旧叫做君莫亭。老师当时说了什么,我都忘了,只知道全班同学都不敢进亭子里面去坐。然而,我去了,后来不知怎的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师和同学们都走了,周围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亭子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相识这么久,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隐瞒她的来历。而他,已经可以理解她说话的意思。 他听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现在终于相信了,这是亭子对我的诅咒,是不是?”她淡然地笑,“诅咒吗?可我却觉得那是一种幸福!没有人知道我在里面睡着的时候,是多么轻松畅快;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我在亭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是多么安宁和平静!” 他却摇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诅咒。我只是在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会遇到危险,你后来是怎么回去的!” 她惊诧,愣愣的凝望着他。他眼里流露的关怀,她看得真切。 他微微一笑,“我真是傻,你当然有办法回去的。” 她温暖地笑了,而后闭上眼睛,倚靠在他的怀里,“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从不怀疑?未来世界过来的一缕孤魂?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吗?” “你没有任何理由欺骗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相信你。” 相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体味过。记忆里,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眼前的他在内。 她不再说话,心里却在反复回味着他最后的那句话。相信?呵…… **************************** “笑君姑娘!”刘安太激动地握住笑君的手,“我为了你送走了家里所有的姬妾,我的真心诚意你应该看得出来!不要管什么天策王好不好?我们就当不知道他是谁,现在,现在就跟我走!” “对不起,刘公子,我不能跟你走,笑君不想害你得罪王爷。刘公子,你就当我林笑君今生福薄命浅,配不上您刘公子,从今以后,把小女子忘了吧……”笑君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刘安太不肯放手,“笑君,你不是说想过幸福的生活?他天策王早就娶了明霞郡主做王妃,他拿什么保证给你想要的幸福!” “刘公子,你小声点儿!”王妈妈拉了拉刘安太的衣袖。 刘安太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继续道:“谁不知道明霞郡主骄横跋扈的个性,她能容得下你吗!你若真的进了王府,那才是真的福薄命浅的开……” 王妈妈捂住了刘安太的嘴,紧张兮兮道:“刘公子,算我王妈妈求你了,不要给我惹麻烦,好吗!” “对不起,刘公子,笑君有些累了,不便相陪。”笑君行了礼,上楼去了。 刘安太还要追上楼去,被王妈妈给拉住,“刘公子,听我说两句!”王妈妈把刘安太拉到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妈妈,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这么神秘?” 王妈妈倒了杯水给他,道:“刘公子,你若真的想娶我女儿过门,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看你刘大公子敢不敢赌一把了。” 刘安太不解道:“赌一把?什么意思?” “这要是赌赢了,便可彻底断绝天策王爷对笑君的念头,刘公子自然抱得美人归。要是赌输了,您刘家不仅要得罪天策王爷,还要连你的舅舅长远侯爷一起得罪,这后果可想而知!” “妈妈到底想我怎么做?为了笑君,我什么都敢做!” 王妈妈低声道:“你不是说天策王妃生性跋扈吗?而刘公子又是王妃的表哥,你只要把王爷看上笑君的事情传到她耳朵里,这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刘安太起先高兴了一阵,而后又担忧道:“可是,如果万一明霞郡主同意王爷纳笑君为妾,这事情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这个,可就得看您刘公子煽风点火的本事了。” “好,我这就回去想办法!”刘安太兴冲冲地出了门。 王妈妈嘲讽地笑道:“谢谢你帮我女儿的忙了。”送走了刘安太,王妈妈便来到笑君房里。“女儿,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都给你办妥了。” “有劳妈妈了。”笑君倒了杯茶给王妈妈,“妈妈不问我为什么故意惹上天策王,还故意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吗?” “我的宝贝女儿啊,”王妈妈拍拍笑君的手,“你让妈妈我办事,我什么时候问过你原因了?别说这些小事了,你是妈妈最疼爱的女儿,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妈妈也给你摘回来。”笑君无所谓地笑笑。“妈妈,我听说皇上突然要举行什么万国宴会,是怎么回事啊?” “哦,是这样,上个月,慕池国和绮蜀国归降天朝之后,天朝周围三十六个小国全都归顺,四海归一,皇上龙心大悦,就命人操办这次万国宴会,邀请三十六国的国君、王后带公主参加这次盛会。宴会就定在三天后的晚上。” “那这么说,慕池国王后也会来了?”笑君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那里仿佛还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情绪。“不过,奇怪的是,各国国君前来参加宴会倒还可以理解,但是,皇上为什么要求他们一定带着公主呢?” “女儿啊,你这话可真问对人了。”王妈妈小声道,“我刚从兵部尚书的儿子那里听说,皇上给各国的诏书里面,已经点名了要他们带哪位公主前来,没有公主的,也都已经帮他们挑好了王室贵族的女子。” 笑君问道:“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上的后宫里如今只有珍妃、蓉妃、宁妃三位妃子,现在,那些小国来的人私下里可都传遍了,说是皇上要借此机会甄选各国公主为妃,充实后宫呢。” 笑君听了王妈妈的分析,淡笑道:“以讹传讹,未必可信。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不定,这些公主们中间,还有未来的皇后呢。” 王妈妈又道:“就算这些国家的公主能进宫,也顶多是个妃子、美人之类的。” “妈妈为什么这么说?” 王妈妈道:“听说,千水国的小公主千水云儿可是天生丽质呢,而我朝向来与千水国邦交甚好,皇上若是想选皇后,千水公主当选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呢。” “千水……”笑君若有所思。 这天晚上,笑君一个人在河边躺了一整晚。她猜对了,他果然没有来! 没有他在,她又可以像往常一样,她可以脱了衣服在河里洗澡,也可以想在水里泡多久就泡多久,没有人来管她。 只是,心里似乎缺了些什么东西,总有些不自在。第一次,她等到天大亮才离开梅林。 等?她在等什么呢?不知道,她也没有多想。 零六 迷情 迷失…… 是外界的干扰, 还是心的陷落? ☆☆☆☆☆☆☆☆☆☆☆☆☆☆☆☆ “谢谢二位,谢谢!” 清晨的云裳街口,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挎着一篮子刚从地里挖的萝卜,对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千恩万谢。 再看那一对男女,均是一身水蓝色衣衫。水蓝色,在越悠国是很普通的颜色,但是在千水国,那是王族才可以穿的颜色, “云儿,我说了我来捡的嘛,你看看你,把手都弄脏了。把你的手绢给我。”千水无痕接过云儿递来的手绢,帮她把手擦干净。 云儿一脸的幸福,“二哥哥,助人乃快乐之本,这是你教我的啊。哦,还是你想一个人独享快乐,让你妹妹我不快乐哦。” “你啊。”千水无痕点点妹妹的额头,“走啦。” “等等,”云儿拉住无痕,“二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你不是非拉着我买澄心堂的宣纸给你画像吗?我们现在去澄心堂啊,就在前面。”无痕指指前面云裳苑斜对门的一家店铺。 “说到这个,我还没审问你呢。二哥哥,你昨晚画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啊?她好美啊,比我还美呢。不知道她的真人是不是更美呢?二哥哥,你倒是快说啊,告诉我啊!”云儿撒娇似的拉着无痕的衣袖。 “她……”千水无痕突然停了脚步。 “怎么了?”云儿顺着无痕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街尽头的河岸上静静伫立着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似乎刚刚起床,衣服虽然已经穿整齐了,可是头发还没有梳,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腿弯处。她似乎是在欣赏河面上自己的倒影。看着这样的背影,竟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顾影自怜的哀伤。女子听见背后的声音,幽幽转过身,朝这边走来,走过千水无痕身边的时候,冲他点头微笑。 无痕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也对她点头笑笑,算是打完了招呼。 “是她?哥,是你画中的人啊,就是她!”云儿激动的不得了,“真人比画上还要美许多倍呢!”看着笑君走进了云裳苑,云儿惊讶道:“哥,云裳苑不是青楼吗?她怎么会进那里面!难道……哥哥,不会吧,她竟然是……”云儿吃惊地看着千水无痕。 “云儿,你不是想买纸吗?我们走吧。”千水无痕拉着妹妹进了澄心堂。 这下子,云儿的心思完全不在纸上了,她一直在盯着云裳苑的门口看。“哥,快看,她好像要出门了呢!” 无痕朝门外看,只见笑君跟着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上了一顶小轿。“童雀?她来干什么?”无痕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云儿的手,急匆匆地出了门,去追那顶轿子。 ************************** 笑君猛烈地摇头,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可是,眼睛仍旧看不清,只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朝她逼过来,还听到他嘴里发出来的淫邪的笑声。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听到了桌上茶壶发出来的响声,便迅速摸索到了茶壶,确定里面的水不烫,她端起茶壶,将一整壶的水全部淋在自己的头上。 衣衫湿透,贴在身上,玲珑的曲线暴露无疑。 男人咽了口水,贪婪的、充满了欲望的目光盯在笑君玲珑的身体上。“你在勾引我吗?天下第一美人儿,知不知道,你全身湿透的样子更美了!”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朝她扑过来。 水让笑君暂时清醒,终于看清楚了男人的方向,她把手里的茶壶朝男人扔了过去。男人一闪身,茶壶摔在墙上,破碎的声音很刺耳。 “果然是传说中的林笑君,真不简单啊,吃了极乐丹还能撑到现在!”男人淫秽的声音里,带着轻蔑和不屑。 笑君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让她克制住神经的麻木和疲累。她趁着男人说话的空档,迅速扫视了这间屋子的情况: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幸好,窗户是只能从里面关的。她可以从窗户逃走。 打定主意,她躲过男人的飞扑,闪身到了窗户的方向。她面对着男人,一步一步朝窗户退过去。 “想逃走?没那么容易!”男人发现了她的意图,先她一步堵在了窗户口。 笑君有点失望了,甚至有些放弃了,因为,她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视线也更加模糊,男人近在咫尺,可她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动作了!体内那股陌生的、已经强烈到她无法控制的燥热正在迅速啃噬她的意志! “小美人儿,我来了!”男人将她扑倒在地,大手粗鲁地扯去了她蔽体的薄衣。“小美人儿,你潮红的小脸儿可真是诱人啊!”男人的口水流出来,滴在笑君的脖子里。 笑君又想起了上一世害死她的那个肥猪男人,想起了他沾满了她全身的口水。她干呕了几声,微微开启的红唇却让此刻正骑在她身上的男人欲火蹿升。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可是,欲火焚身的男人根本没有听见。他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低头朝笑君那诱人的红唇压了过去…… 金属的冰冷一下子彻底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男人没有吻到他渴望的樱唇,他吻到的是冰冷的剑刃。“滚!”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惊慌的拾起衣服,夺门而去。 剑被扔在地上,一件男式外衣裹住了笑君赤裸的身体。“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拥着笑君的手在颤抖。 “救我……我好难受!救我……热……”笑君不安分地剥掉了罩在她身上的衣服,滚烫的的手攀住了来人的脖子。 她这样的动作让他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不管你是谁,救救我!”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像猫咪那样轻轻地磨蹭着,似乎这样的动作能让她舒服。 “不要这样!”他从惊愕中回过神,重新捡起衣服将她的身体裹住。“我带你走,我会找人救你的!”他扶着她站起来,想抱她离开。 可是,她却再次拉掉了身上的衣服,“我只让你救,不要别人。”她迷离的目光早就看不清楚东西,失去力气的双腿根本站不稳,于是,她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就好像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救命草那样,怎么都不肯放手。 他撇过头去不看她,他不敢看她,他在克制自己!“乖,听话,我们先离开这儿。”双手握住她的胳膊,想要解开她甜蜜的束缚。 然而,她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吻上了他的脸颊! 他惊愕地转过头来正视她,黑色的双眸中映着她妩媚艳丽的笑容。然而,他很快地摇了摇头,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只相信你……”她松开一只手,指尖摩挲着划进他的衣领。 “相信?”他聚焦的瞳孔开始弥散,声音里带了明显的颤抖。 “嗯。”她艳笑着点头。 握在她胳膊上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双掌滑过她双臂和肩头的肌肤的同时,手心的温度在升高,最终停在了她的背部和腰部。 他慢慢的俯身下去,而她,轻轻地点起了脚尖。 四唇相接的刹那,所有的理智统统飞到了九霄云外。最原始的欲望和冲动,占据了他们所有的思想…… 楼下,一个打扮高贵的少妇端坐着,轻蔑地朝楼上瞟了一眼,而后缓缓站起身,对身边的丫环道:“雀儿,回府。” “是。”丫鬟应了一声,扶着少妇出门上了轿子。 “您慢走。”掌柜的点头哈腰,将那二人送走。他谨慎地朝左右街上看看,而后迅速关了客栈的大门。 门上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望京楼,这是上京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只要你花得起钱,它什么样的客人都会接,来者不拒。可是,今天早上,掌柜的却突然将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撵走了,中午还没到,望京楼史无前例地提早关门打烊了! 门口的告示上是这样写的:主人因急事出门,歇业一天。 好多个前来投宿的过路客,在看到告示后,都摇摇头,无奈地走了。 ******************************* 夜,已经很深了。 笑君幽幽醒转,撑着疲累的身体坐了起来。腿间的疼痛和全身的酸软,还有脑子里残存的零碎记忆,提醒着她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失去了她坚守了两世的清白! 然而,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抱怨、无助抑或哭泣,而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偷走了她的“坚守”! 她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找到火折子,点亮案头的油灯,她仔细地在房中寻找着线索。 地上躺着一把剑,她捡了起来。这是一把软剑,剑柄上刻着两个篆体的古字:“青霜”。她记得,有个人用这把剑从那个男人的身下救了她。而这个人,就是偷走了她清白的贼!然而,她不记得更多,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印象。 房间正中有一张圆桌,桌布连同茶杯、托盘全都掉落在地上,桌沿上还留有斑驳的血迹——见证她处子之身被破坏的血迹! 笑君看着那已经干涸的血迹,轻轻地笑出了声。 第一次?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她不是靠这个才活着的。没什么好在乎的! 只是,究竟是谁无耻地偷走了它?已经长满了厚茧的心,还是被插进一根刺,碰一碰,就会痛! 除了这些,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笑君把油灯放到圆桌上,拾起地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然后拿起青霜剑,从窗户掠了出去。 ************************************* “二哥哥,你才刚醒来,要去哪儿?被父王和母后知道,要担心的!”云儿焦急地看着匆匆整理衣服的无痕。 “不要告诉他们。天亮之前,我会回来。”他交待了这一句,便出了门。 “二哥哥!”云儿只能无奈地看着千水无痕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匆匆赶到河边,却不见笑君的身影。“我昨天没来,难道,她生气了吗?”但是,他却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怎么可能?他太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了!他自嘲地摇摇头。 走到亭子边上,却听到河面有水声。借着亭子里的灯光,他看见在水中静静出神的她。她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像是要把这深沉的夜给看穿。 “快上来吧,会着凉的。”他轻声地提醒她。 笑君回过头来,看着他,继而笑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笑,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又似乎带了淡淡的欢喜,而那欢喜背后隐藏的,是无限的落寞…… 她游到河边,缓缓站起身来,他这才发现她没有穿衣服!他赶紧背过身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她的笑容更深了。捡起扔在亭子里的衬裙穿上,她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明亮的眸子凝视着他,“谢谢你。” “为什么说谢谢?”他一边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衣,一边问。 “因为,你不敢看我。” 他会心地笑笑,想把外衣给她披上,却看见她脖子里和肩上还有胸前那斑驳的吻痕淤青。“怎么会……”他发不出声音了! 笑君却淡然地笑笑,“没什么,我只是低估了一个人而已。” 他把外衣给她披上,而后颤抖地将她拥住。他急着赶过来,本来是要向她解释昨晚没有来的原因。可是,她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怪她方才初见他的那个笑容是那样令人心痛! 她任他抱着,却没有抱他,一如往常,她从来不曾主动抱过他。 良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如果我昨天晚上来的话,就不会……” “没关系。”她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父母和妹妹要来,当然是陪他们比较重要。”她在草地上坐下,望着河面,“我很羡慕你,有家,有家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习惯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父王和母后吧,还有妹妹云儿,他们会喜欢你的。以后,他们也会是你的家人。”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带她离开,却没有明说。是不敢,还是怕她不愿意?她索性假装没有听懂,岔开话题,“为什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她想起了早上看见他帮农夫捡东西的情景。她转过头,看到他听到这句话后眼里的失落。 “十三岁的时候,母后救起了没有记忆的我,她在那个冰冷的冬天,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父王和大哥,他们爱护我,教导我,妹妹云儿尊敬我,关心我,这些,都是上天赐给我的。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上天的恩赐,所以,关心身边每一个人,对他们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那我呢?你对我好,也只是为了感谢上天的恩赐?我跟其他人,没有区别,是吗?” 他摇头,握紧了她的双手,“我没有给别人暖过手,以后,也不会。”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靠进他的怀里。她感觉到,他发现她身上的印记之后,变得很不一样。是在同情她吗? 如果是的话,她不要! 零七 慕池国太后 坚强的人总是笑着面对 可是 谁又看到 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 泪水…… ☆☆☆☆☆☆☆☆☆☆☆☆☆☆☆☆ 回城的路上,笑君遇见了一队人,看那阵仗,应该是某个国家来上京参加宴会的队伍,毕竟明天就是万国宴会了呢。 她停在路边,静静地看着那些人、车、马从她身边走过。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深山里面的路口。她仿佛又看见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男孩朝他走过来,脱下雪白的手套给她戴上。 忘不了,生命中那唯一的温暖。 白色的絮状物飘飘悠悠地来到笑君面前,笑君伸手接住了它,“是羊毛?”因为她闻到了上面残存的淡淡的腥气。 这是慕池国的特产呢。慕池国地处北方草原,水草丰美,当地产的羊毛特别纤长而柔软,远近闻名。 笑君转头望着远去的车马。这羊毛就是从方才那队伍的货车上掉落的,是他们带的贡品呢。 “十八年了,林梦荷,你,就在那辆车里吧?”笑君松开手,任手中的白色纤维随风而去。 ***************************** “停——”领头的黑衣侍卫举起手,前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格瓦,怎么了?”队伍中间的马车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太后,有位姑娘昏倒在路边。”先前那个黑衣侍卫答道,而后跳下马,扶起昏倒的女子。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依然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美丽。“姑娘,醒醒。”他叫了两声,女子没有反应。 “格瓦,把她放到公主车里,等到城里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还是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 “是。”格瓦把女子抱了起来。 “母后,怎么能让贱民女子坐我的车!”车里传来另外一个女人抱怨的声音。 “塔雅姐姐,反正你硬要跟我和母后挤一辆车,你的车空着也是空着,就先让给她吧。”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就当我做回好事,给自己积福。” 队伍再次启动。只是,格瓦的目光跟先前不一样了。 ************************************* 这里是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驿馆。一到这里,格瓦就派人去请了大夫。大夫给女子诊断过之后,道:“没什么大碍,这位姑娘只是过于劳累,有些中暑而已,煎服药给她喝了就没事了。只是,她身上的伤可能要过些日子才会好。” “怎么,她身上有伤?”格瓦有些担心。 大夫边整理药箱边道:“是。刚才给她诊脉的时候,老夫见她胳膊上有好几处淤青,像是撞伤或擦伤留下的痕迹,估计身上也会有。大人还是找个丫头来给她好好检查料理一下吧。老夫告辞。”大夫说完,背起药箱出了门。 “吉娜,”格瓦招招手,把旁边的丫鬟叫过来,“按照大夫说的,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是,特卡大人。” 格瓦正要到太后那里去说明情况,却在半路上迎面遇见了形色匆匆的太后。“格瓦,大王和塔雅公主跑出去了,赶紧去把他们两个找回来!” “是。”格瓦领着两个侍卫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格瓦成功地带回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还有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慕池国的大王和塔雅公主。 “塔雅,不是交代过你,不能出去乱跑的吗!还把大王也带出去,万一出什么事,该怎么办!”太后一见他们就开始责备。 塔雅撅起嘴,“母后,我都没来过天朝,想出去看看热闹都不行吗?更何况,是慕图自己要跟来的,又不是我要带他出去的!” “跟你说过多少次,大王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跪下认错!” “母后?!”塔雅不服气,但看见太后脸上的震怒,还是跪了下来。 慕图道:“母后,你不要责怪姐姐,是我要出去玩的。你要责罚的话,就罚我吧。” 太后看着儿子,深深叹了口气。她伸出手,示意儿子到她身边来,然后一边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道:“我的孩子,不是母后狠心责备你们。你父王已经不在了,今后,你就是慕池国的大王,整个国家的重担全都要你这稚嫩的肩膀来抗,母后是真的心疼啊。” “母后,儿子知道错了。今后,儿子一定听母后的话,不再让母后担心。”慕图很懂事地安慰母亲。 “母后知道你懂事。要记住,这次来上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慕池国的存亡,不能出半点差错知道吗?” 慕图点点头:“知道了。”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下午还有礼部的人要来,好好准备一下。”太后目送儿子离开,然后把塔雅叫到身边,“塔雅,过来,母后有话要对你说。” “哦。”塔雅揉揉膝盖,站了起来。 太后把女儿搂在怀里,“塔雅,母后是不是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嗯,自从父王薨世之后,母后就没有抱过塔雅,都已经两个月了。塔雅还以为母后不喜欢塔雅了呢。” “塔雅,你已经十七岁了,母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学着长大,自己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懂吗?”太后的眼里泛起了点点的水光。 塔雅抬起迷惑的脸,“母后为什么不能在我身边?你真的不喜欢塔雅了吗?” 太后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塔雅,明晚的宴会上,各国的公主都要表演才艺的。你打算表演什么?” “当然是表演跳舞啊!塔雅的舞是草原上最好的,每个人都喜欢看塔雅跳舞,格瓦也喜欢。” 太后帮女儿理理额前的刘海,道:“那塔雅答应母后,一定要跳出最好看的舞,要让天朝皇帝陛下喜欢你。” “为什么要天朝皇帝喜欢我?我只要格瓦一个人喜欢就够了!”想起格瓦,塔雅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太后郑重道:“塔雅,母后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当母后求你,好不好?” “母后!”塔雅霍然拨开太后的手,后退了两步,她终于听明白了太后的话。“母后,你不是说,只是带我来天朝玩玩的吗?原来你骗我来,就是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早就打算好了,要像货物一样把我送给天朝皇帝,对不对!” “塔雅,你冷静点,听母后跟你说……” “我不要!我是人,不是货物!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志,我不要被人当作货物一样送来送去!” “你以为母后不心疼吗?可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母后不得不牺牲你,你懂吗……”太后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我不懂!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要不要,不要——”塔雅激动地大喊,然后就往外冲,出门的时候差点撞倒一个人,但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公主!”格瓦扶了一把差点被撞倒的笑君,而后便匆忙去追塔雅公主了。 “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承受这些痛苦?老天爷,你给我们林家的灾难还不够多吗?”太后仰头问天,等到的,只是一片沉默,只有她低声的抽泣,是那样清晰。 “太后,请您保重身体。”一方白色丝绸绣帕被递到太后面前。 听到陌生的声音,太后接了绣帕,拭了泪,抬起双眸,“你是……” 笑君赶紧下跪道:“民女林氏,拜谢太后救命之恩。” “你就是格瓦救起的那个女子?快起来。”太后把笑君搀了起来,“格瓦都跟我说了,看得出来,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吗?” “太后……”笑君低下了头,把衣袖往下拉了拉。 “不要藏了。你昏迷的时候,吉娜都帮你检查过了,还好都是些淤青,没有破皮,过两天就没事了。你为什么会昏倒在路边?还有这一身的伤,怎么回事?” “太后,我……”笑君把头垂的更低了。 太后握住了笑君微微颤抖的手,感觉到那里的冰凉,她皱起了眉头。“好孩子,不要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我……民女的干爹原本是清水县的师爷,一个多月前,知县勾结山匪草菅人命的罪行被发现,干爹也无辜被连累,判了斩刑。民女自幼无父无母,是干爹收养了我,视如己出。民女相信,干爹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于是就听了街坊的建议,到京城来告状伸冤。三天前,刑部谢大人终于答应重审此案,还我干爹的清白……”笑君说着说着,声音哽住,眼泪流了下来。 太后给她擦眼泪,安慰道:“不要哭了,你干爹可以重获清白,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可是……” “怎么了?不要激动,慢慢说。” “我今天早上遇到来做买卖的同乡王老板,她告诉我说,我走后没几天,新来的知县听说山匪要去劫狱的消息,害怕人犯被劫走,就提前行刑,我干爹他……他已经……” “苦命的孩子……”太后把哭泣不止的笑君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哭吧……”她在安慰笑君,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哽咽…… 零八 替代 哀伤的不会忘却 化成记忆的片段 忘却的无法消失 他们躲在树后面 寒叶落尽秋天 飘落一片孤单 ☆☆☆☆☆☆☆☆☆☆☆☆☆☆☆☆ 笑君细细观察着自己胳膊上的淤青伤痕,这是她故意从山坡上滚下来造成的,这些伤痕不仅完美地遮住了她身上还未褪去的吻痕,更帮助她赢得了林梦荷的信任。 林梦荷不仅让她先在这里休养,还说过两天派人护送她回家乡呢。 “林梦荷,这么多年了,宫廷的争斗还没让你学乖吗?还是慕史宪太过保护你了呢?还是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呵呵……” 她笑笑,放下衣袖,望向窗外。中午刚过,太阳的强光炙烤大地。格瓦出去追塔雅公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该来了。”笑君自言自语了一声,出了门,朝驿馆的大门口走过去。 路上碰到给太后送水回来的吉娜,“姑娘,你要去哪儿,吉娜带你过去。” “没有,我只是随便走走。” 说话间,一个慕池国的侍卫匆匆进来,“吉娜,快请太后,天朝的人过来了!” “不是说下午才来的吗?怎么这么快?我去禀报太后。”吉娜匆匆进了内院。 笑君则默默地退到了旁边的花丛后面。 太后领着慕图出来迎接礼部的人。 笑君从花丛后面走出来,悄悄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悄悄抬起头,看见了礼部来的人。她认识,领头的是礼部侍郎柳直,刘安太跟笑君提起过这个人,说他是整个越悠王朝个子最矮却又最受百姓尊敬的官员,因为他的为人跟他的名字一样,正直得有时候让人接受不了。 “下官参见慕池国君以及太后娘娘。”柳直的身高只有五尺上下,再一弯腰,就显得更小了,视线高一点的人,简直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柳大人,不必多礼,请里面坐吧。”慕图的表现让太后紧锁了一天的眉头稍稍舒展。 “下官多谢国君,但是,皇命在身,不敢有误,就在此说吧。”柳直摆手示意,身后的随从端了一个托盘上来,“这是明日饮宴时进出皇宫的令牌,请国君收好。” “多谢柳大人。”慕图道。 吉娜上前,接过了托盘。 柳直扫了一眼慕池国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敢问哪位是公主殿下?” “公主……”慕图开始紧张了。 太后开口道:“公主身子不舒服,在卧房休息,大人有什么话,跟本宫说也一样。” “皇上为各国的公主准备了礼物,命下官一定要亲手交到公主的手上,还劳烦太后娘娘请贵国公主殿下出来相见。” “这……”太后的脸上也不再平静。 听到太后犹豫的声音,笑君的眼里涌起笑意。 “下官自知冒昧,但是,皇命不可违,请太后体谅。”一根肠子通到底,或许,这才是柳直的名字的真正含义吧。 正当太后和慕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甜美如天籁般的唤声:“母后。”众人回头,看见笑君笑盈盈地走过来,均是一惊。 “这位就是公主殿下?!”柳直的脸上已经写满了问号和惊叹号。 笑君低头打量了自己身上的粗布汉族衣服,解释道:“哦,我换了这身衣服,本来想偷偷溜出去玩,却在这里碰见了母后,所以,就只好躲起来了。” “你这孩子……”太后配合地点点她的额头。 笑君转向柳直,“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的吗?礼物呢?” “请公主跪下接受赏赐。”柳直转身,从身后的另一个托盘里拿起一个小盒子,交给笑君,“皇上恩赐,慕池国公主叩头谢恩。” “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笑君接过盒子,站了起来。 “下官还赶着去别处,告辞。” 慕图带着人把礼部的人送出了门。 太后不解地看着笑君,“林姑娘,你……” 笑君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请太后恕罪,民女只是想……” “快起来!”太后扶起她,“你是想帮我对不对?我还要谢谢你呢,你刚才的举动,很可能救了整个慕池国。” “民女不懂。民女只是不想看见太后为难的样子。” “礼部的人突然改了来访的时间,就是想抓住我们的把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太后……”笑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着扶太后往回走。“对了,太后,皇上赐给公主的东西。”笑君突然停住脚步,将那个小盒子交给了太后。 太后打开盒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怎么会!”盒子从她手里滑落,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母后!”慕图跑过来扶她。 笑君捡起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段红色的手绳!看得出来,这手绳是新编的,手工倒也精致。 笑君看着它,微微皱起了眉。 “母后,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格瓦把塔雅带了回来。塔雅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母亲,赶紧过来扶她。“母后,都是塔雅不好,塔雅惹您生气了。” “塔雅,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太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独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 “叔叔,我求求你,孩子是无辜的,我求求你,让我留下她,求你……”林梦荷跪在叔叔林嘉佑的脚边,紧紧攥着他的衣摆不放手。 林梦荷的哀求声没有打动林嘉佑的心。 林嘉佑的手上抱着一个婴孩,孩子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林嘉佑。林嘉佑看着孩子的眼睛,他,犹豫了……他似乎从这个婴儿的眼里看到了仇恨和怨愤! “不行!”最终,他还是狠下了心,“这孩子留着对我们林家始终是个祸害,把她送走,或许还能保她一条命!小荷,不要怪叔叔狠心,叔叔也是迫不得已啊!”男人掰开了林梦荷的手,决绝地迈开大步。 “等等!”林梦荷抓起桌上的东西,冲出去拦住了林嘉佑,“留个纪念吧,将来……或许还能……”林梦荷含着泪,将一对用红黄两色丝线编成的手绳系在孩子的手腕上。 ※※※※※※※※※※※※※※※※ 夕阳西下,慕图在后院的墙角处看见了笑君。“是你?” “民女参见国君陛下。”笑君惊慌地跪了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笑君觉得眼前的慕图跟白天见到的慕图有些不一样。夕阳的光晕下,他的眼中有着不一样的光,一种不属于孩子的光。 笑君看看墙角那一朵谢了的红色月季花,摊开双手,露出手中残败的花瓣,“花谢了,民女在帮它们找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慕图似乎很感兴趣,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一片花瓣。“在哪儿?” 笑君将手里的花瓣放进月季花下挖好的小坑里面,“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就是它们回家的路。”她捧起泥土,将花瓣埋了进去。 “慕图,你在这儿啊,害我好找,母后要见你。”塔雅的声音,“咦,你不是白天那个平民女子?” “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塔雅上下打量着笑君,她的眼里流露出惊羡的光,然而,她的语气却很酸,“果然很美,怪不得格瓦会亲自给你熬药呢。” “公主……”笑君低下了头。 “听说你今天冒充本公主,胆子很大嘛。怎么这会儿又不敢说话了?” “民女自知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好,这可是你说的,跟我来。”塔雅突然拉住了笑君的手,边疾步走边对慕图道,“慕图,快点儿,母后等着你呢。” 塔雅看见站在太后身边的格瓦,而格瓦的目光则是落在笑君的身上。塔雅嫉妒地瞥了一眼笑君,对太后道:“母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太后点点头,示意她说。 “塔雅不想嫁给天朝皇帝,母后也舍不得塔雅,而天朝皇帝又指名要我国的一个公主,所以呢,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太后不解。 “让她……”塔雅指着笑君,“代替我嫁给天朝皇帝!” 太后断然否决,“胡闹!” 塔雅摇着太后的胳膊,“母后,你就真的忍心看你疼爱了十七年的女儿在这里受苦吗?母后,你就答应我吧。” 太后还是拒绝了她,“不要闹了,母后不会答应你的!这可是欺君之罪,母后承担不起,慕池国也承担不起!” “母后,”塔雅不甘心,“她今天不是已经冒充过我了吗?都已经欺君了,那就让她冒充到底啊,要不然穿帮了怎么办?” “这……”太后犹豫了。 “母后,天朝皇帝的诏书上只说让您带着公主前来朝拜,又没说让你带哪个公主,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呢?” 太后道:“谁不知道,慕池国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你啊。” 塔雅见太后似有所动,乘胜追击道:“我都已经想过了,如果母后现在就收她当干女儿,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啊,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也不算犯了欺君之罪啊。母后,你就听我一回吧,啊……母后……” 太后把目光投向了笑君。 笑君跪了下来,“民女愿意为太后做任何事,以报答太后救命之恩。” 太后搀起她,握住她的手,“这么懂事又乖巧的孩子,我怎么忍心……” 零九 风和风铃? 风铃忧伤的望着屋檐外的天空, 它问风: 你是我活着的理由, 为什么不带我走, 永远在一起?! 风无言: 我爱你, 但是我不敢说, 我怕我说了, 就会想停下来看你, 风停下来就会死! 我不怕死, 但我不想你跟我一起死…… ☆☆☆☆☆☆☆☆☆☆☆☆☆☆☆☆ 从太后那里出来已经天黑了,慕图把格瓦叫到了自己的住处,“格瓦,你今天去找塔雅姐姐,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格瓦回答:“回大王,臣找到公主的时候,她正在一个老婆婆开的面摊那儿吃东西。公主看到臣,什么也没说,就跟着臣回来了。” “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待格瓦走远,慕图的眼中又出现了傍晚时候的那种光。“我倒要看看,你在玩什么把戏?” **************************** 王妈妈一见笑君回来,拉着她的手直道:“哎哟,我的宝贝女儿,你这两天都跑哪儿去了,可想死妈妈我了!你不在啊,那些个公子、老爷们可都想你想得紧呢。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给安抚住的。” “妈妈费心了。对了,我还要谢谢妈妈今天帮我办事呢。” 王妈妈道:“谢倒不用了,不过,这回你可得告诉妈妈,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笑君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道:“女儿做事,妈妈不是从来都不过问原因的吗?” “这回事情很严重,妈妈我不得不问。”王妈妈表情严肃,“你突然让人送一封信回来,让我又是找礼部尚书封大人,又是找人假扮老婆婆演戏的。私自改动礼部传旨的顺序,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要不是妈妈我跟封大人还有些交情,谁敢干这种违旨抗命的事?那可是要杀头的!” 笑君凝视着手里的白玉杯子,听完王妈妈的话,她淡淡地笑了,“妈妈明明知道要杀头,还不是一样照办了?” “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好了。”王妈妈嗔道,而后想想还是不放心,“乖女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跟妈妈说说,要不然,我这一颗心老悬在半空里,难受的慌。” “你先不要问了,明天,最迟后天,你就会知道的。”笑君望望窗外漆黑的夜色,放下杯子,站起身,“妈妈,我有事,先出去了。” 王妈妈不高兴道:“什么,你又不见客人就走了?让我怎么跟他们交待啊?” “妈妈昨天不是跟他们说我病了吗?那许多名贵的药材,拿出去换成钱,至少也有五千两呢。这样不是很好?” “你呀,就是我的摇钱树。好吧,你想干什么就去吧,妈妈不拦着你,反正我想拦也拦不住。”王妈妈无奈地出了笑君的房门。 ************************* 笑君越过河面,落在亭子边的草地上,却看见蓝衣的他坐在亭子里出神。他仰头看着亭子的顶部,像在寻找什么,却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踏着风铃清脆的摇曳声,笑君走到亭子里,在他对面坐下,“你不是,从来都不进亭子里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在这里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以前,不敢进来找。可是今天下定决心想找,却怎么都找不回来。” 她趴在桌子上,不说话,笑笑地看着他。 他不自在地看了自己的全身,而后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皱眉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看见她身上的印记,他不仅眉头皱紧,连心都揪起来了!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独自落寞地站起身,望向平静的河面,“没什么……” “昨天晚上天太黑了,我没有看见。不过……”她走到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却执着地忽略掉了他眼中的期待。“我庆幸我没有看见。知道吗?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失落,继而,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肩,表情凝重道:“可我的东西已经丢了,而且,我不想把它找回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坚持,好一会儿,却笑了:“别傻了。”她走到亭子边缘,伸手捏住风铃上的纸条,“我是风,风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而你,如果是这只风铃的话,不妨抬头看看头顶的屋檐吧。” “风也会有累的时候吧?” 她一怔,松开了手里的纸条。风铃清脆的声音再次不绝于耳。 良久,她淡淡的开口:“明天的宴会,你也会去吧?” 他点点头。 “明天,不管你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都不要感到惊讶,更不要过问,好吗?”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会知道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梅林里面。像以前一样,她还是先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落寞地凝望着她的背影。 ************************* 笑君悄无声息地落在驿馆的院子里,而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出乎她的意料,但没有吓到她。她关上门,走到桌边,在那个声音的对面坐下。 “不点灯看看我是谁?” 笑君笑笑,边给自己倒茶边道:“傍晚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我的错觉。原来这是真的,晚上的你,不是白天的你。” 黑暗中,一双闪亮的眸子盯着笑君,两道犀利如剑的光直逼在她的脸上。“果然如我所料,你不简单。说,你是谁?接近我们,目的何在?” 笑君在那样凌厉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喝完杯中的茶,缓缓道:“凭什么认为我接近你们是有目的的?” 他把脸凑近她,盯着她,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回响:“塔雅是不可能说出白天那番话的,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吧?” 她迎上他的目光,“你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但在那之前,你要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藏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这样,才算公平。” “我的事,你没必要也没有资格知道!”他转过脸去。 “是吗?那我的事,你也不用知道了。” 他突然抓紧她的胳膊,“你最好不要伤害他们,我会盯着你的。” “放心,我不但不会伤害他们,说不定,我还能救他们。” “最好是这样。”他放开她,走到门口,却又回头问道,“为什么,你看到我不会觉得害怕?” “见到的怪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邪邪地笑了,“呵呵,有意思的丫头。” **************************** 云儿见无痕回来,就匆匆把他拉进了房间。 “云儿,怎么了?你这个小丫头又想搞什么鬼啊?” “二哥哥,”云儿关上房门,一脸凝重地看着哥哥,“你,不要再去见她了好吗?你跟她,不可能的……” 无痕愣了下,“云儿,你在说什么呢?” “二哥哥,她……”云儿急得直跺脚,“反正,父王和母后是不可能同意你跟这样出身的女子在一起的!” 无痕不解道:“云儿,你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出身、地位之类的虚物,怎么今天却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你说什么女子?我怎么听不懂?” “二哥哥,不要再瞒着我了,她今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里,她只是在利用你啊!” “云儿,你跟踪我!”无痕有些生气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哪儿了。可是,二哥哥,她真的不值得你对她好。云儿从来不曾要求过二哥哥什么,这一次,就请二哥哥答应云儿的要求,不要再去找她了。” 无痕听完,却释然地笑了,“二哥哥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你呢,只要让自己开心,然后,让父王和母后放心,就可以了,知道吗,小丫头?” “我不是小丫头!我已经十六岁了!”云儿倔强地凝望着无痕的双眸。 无痕一下子愣住了,他从云儿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都没有发现?他想起了方才笑君对他说的话,“而你,如果是这只风铃的话,就抬头看看头顶的屋檐吧。” 原来,那时候笑君发现了云儿的存在,她是有意说这样的话的。 “云儿……”他撇开目光,不去看她的眼睛,他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儿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他:“二哥哥,答应我,好吗?” “云儿,你没见过她,不了解……” “谁说我没见过她!那天早晨,她分明见到你,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可见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疑惑爬满了无痕的脸,“那天早晨?” “二哥哥,你好好想一想吧。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母后他们的。”云儿说完,转身出去了。 “那天早晨?为什么我都想不起来?” 一零 往事 惊醒 梦碎 行走于 泪水湿透的昨天 往事在目 双手 却早已无助…… ☆☆☆☆☆☆☆☆☆☆☆ ※※※※※※※※※※※※※※※※※※※ 夕阳染红了天空。 秋风肃杀,红叶簌簌坠落,与树下女子的红衣映成一片如火的动人艳丽。女子迎着风炫舞,她在笑,用力的笑!眼角飞落的泪水却打湿了地上的红叶。 “皇上没将你处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林梦竹,现在就算你肯认错,也永远都出不了这清风院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做你的贵妃梦吧!”大内总管太监陈琉义冷哼了几声,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走了。 院门“砰”的一声关上。 红叶依然不停地坠落。 女子依然认真地舞蹈。 也依然用力地笑着。 为什么不笑呢?今天可是她被册封为贵妃的“大喜”日子啊! “呵呵……认错?我何错之有?君璟轩,我告诉你,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认错!” 女子终于精疲力竭地瘫倒在这一地的红叶当中。 “君璟轩——君璟轩——我爱你——我爱你——君璟轩,我爱你!我只是想爱你啊!难道爱一个人错了吗!”女子痛苦地呼喊。 爱没有错!只是,方式错了?语言错了?时间错了?地点错了?场合错了?抑或根本,对象错了…… 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 越悠皇宫,清风院,冷宫,名副其实的冷宫。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这里除了路过的清风,根本没有其他会动的东西会过来。 他们也知道,这里,从一年前开始便住着失宠的梦妃。他们知道很多,比如,梦妃就是当朝大学士林嘉佑的侄女林梦竹,是皇上青梅竹马的玩伴。他们还知道,这个梦妃,根本就谈不上“失宠”二字,因为她从未得宠过。从她进宫被封为妃子的当天晚上开始,她就住在这个冷宫里面了。 可是,他们也有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青梅竹马,纳她为妃,却又立即把她打入冷宫!他们也不知道,一向深受皇上信任的林大学士突然被贬职出京,是不是因为梦妃的缘故。 还有更不为人知的,那就是,他们高高在上、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娘娘经常会悄悄地来到这里看望梦妃,有时候还会带上二皇子和太子一起来。“娘亲,小妹妹好可爱啊,你看,她对我们笑呢。”五岁的太子捏捏皇后怀里的婴儿柔软的小手,冲她笑,小婴儿也冲他笑。 “嘘——小声一点,不要吵醒梦竹阿姨了。”说话的就是越悠国温柔娴淑的皇后南宫星。 八岁的二皇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婴儿的脸。“母后,我和太子弟弟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吗?” “你们啊……”南宫星小声道,“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也很可爱呢,只是,你们可没有小公主这么乖哦。尤其是你啊,麟儿,你出生的时候让你的母妃疼了整整一天呢。” “母妃……”二皇子低下了头。 南宫星爱抚地摸摸他的头,“麟儿,又想母妃了是不是?” “母后,我都记不清母妃的样子了,可是,我不想忘记母妃!” “麟儿不怕,你姨母那儿有一幅母妃的画像,过两天,母后派人去拿过来。有了母妃的画像,麟儿就不怕忘记母妃的样子了,对不对?” “谢谢母后。” “傻孩子,儿子跟娘亲还需要说谢谢的吗?” “娘亲?”二皇子抬起渴望的眼眸凝视着皇后南宫星。 南宫星温柔的微笑,“对啊,麟儿,你要是不介意,没有外人的时候,也像昊儿一样喊我娘亲好不好?母后这两个字听着好生疏啊。” “娘亲!”小小的二皇子把脸埋进了南宫星温柔的臂弯。 “娘亲,昊儿也要抱抱。”小太子也拉住了皇后的衣袖。 “你们两个,不要挤到小公主啦。” “哦。”两个孩子乖乖地松开了她。 南宫星看着他们两个,幸福地微笑。 “姐姐……”躺在床上的梦妃张开眼睛,虚弱无力地嘤咛了一声。 南宫星听到声音,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待会儿父皇要检查功课的。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嗯。”两人点点头,牵着手溜出了清风苑。 南宫星扶着梦妃坐起来,把小婴儿放到她的怀里。“妹妹,快看,小公主长得多可爱。” “呵……公主?”林梦竹的语气十分的冷漠,“公主的命,却没有公主的福气,也只能怪她投错胎了吧……” 南宫星拉住林梦竹的手,“妹妹,不要说这样的话,孩子是无辜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安全的送出宫去,相信梦荷妹妹会好好照顾她,她会健健康康地长大的。” 林梦竹流着泪凝望着南宫星,“姐姐,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你……” “嘘——小公主睡着了,不要吵醒她啊。” …… 南宫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黄红两色的手绳出神。“如果当初,我不是把她送出宫,而是求皇上留下她,那该多好!” “娘亲,你又在想小公主了对不对?”二皇子君天麟已经十六岁了。 太子才十三岁,“娘亲,过两天我们不是要回去看望外公吗?等见到了外公和舅舅,我们让他们一起帮忙找小公主,好不好?” “你们两个都乖。”南宫星搂住他们两个,“这是你们梦竹阿姨生前唯一的愿望,你们答应母后,长大后,一定要把小公主找回来,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两个孩子齐声道:“我们记住了,请娘亲放心。” ※※※※※※※※※※※※※※※※※※※ 一一 小公主 零落的过往 谁忘记了 谁又记住了? 只是 忘记的 还会再想起 记住的 不一定是真实…… ☆☆☆☆☆☆☆☆☆☆☆ 御书房的门大开着。皇上身边的太监夏公公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一会儿抬眼望望伏案认真批阅奏折的皇上,一会儿又朝门外张望着什么。 “夏天生,你要是胆敢再朝门外望上一眼,朕就罚你到外面陪她一起跪着!”君天麟根本没有抬眼,却对夏公公的一举一动都再清楚不过。 “皇……皇上,慕池国太后都已经在门外跪了快半个时辰了,这午后的日头……”夏天生看见君天麟写字的动作骤然停下,便吓得把后面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君天麟放下手中朱笔,凌厉的目光望向夏天生,“怎么,你心疼?” 夏天生在这样目光的巨大压力下跪了下来,“奴……奴才不敢!” “半个时辰?”君天麟看了下外面,“去叫她进来。” “是……是!”夏天生连忙站起来,过了一会儿,便又扶着颤颤巍巍的慕池国太后走了进来,“太后您当心点儿,门槛儿。” “慕池国罪臣慕史宪遗孀林氏叩见天朝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站起来的林梦荷又勉强支撑着跪了下去。 然而,君天麟却在看一本奏折,好半天都没有理她。 “这……”夏天生为难地看看君天麟,又看看林梦荷,不知如何是好。 “罪臣之女林梦荷叩见吾皇万岁。”林梦荷改变了自己的称呼。 这一次,君天麟终于放下奏折,抬起眼眸看了下林梦荷,而后站起来边慢慢走向林梦荷边慢慢开口道:“你嫁去草原十几年,朕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了呢。是吗,梦荷……阿姨?” 最后的“阿姨”两个字力道不重,却让林梦荷浑身一哆嗦。“罪女不敢……” 君天麟摆摆手示意夏天生出去,而后在林梦荷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声音离她更近。“是不敢忘本,还是不敢朕对你‘阿姨’的称呼?” “罪女都不敢。”林梦荷一直低着头。 “呵呵……”君天麟低声地笑了,“好一个‘都不敢’。只是……”君天麟豁然起身,愤怒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朕看你敢得很啊!” 林梦荷磕头乞求道:“皇上,罪女知道,这些年来,夫君慕史宪一意孤行,触怒圣严,冒犯了皇上,罪女愿一力承担夫君的罪过,还请皇上开恩,饶过慕池国的百姓,以及罪女的两个孩子!” 君天麟冷冷地笑了,“一意孤行,触怒圣严?好简单的八个字啊。你用如此简单的八个字,就想了结两国几十年的恩怨?林梦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天真呢。” “皇上,不管罪女的夫君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但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慕池国的百姓更是无辜的!求您开恩,放过他们!” 君天麟冷笑:“无辜?林梦荷,朕来告诉你,什么叫做无辜。”他边说,边走到书案旁的剑架,拿起顶端的一把剑细细地抚摸观赏。“当年,你和你的姐姐林梦竹联合起来诬陷朕的母后,害她被父皇放逐出宫而小产,而母后却一直还把你们当成好姐妹,母后还有未来得及出世的小婴孩才叫做无辜;父皇要杀掉小公主,母后偷偷把小公主送出宫交给你抚养,而你却把她交给了慕史宪,害小公主惨死,小公主才是无辜;这十几年来,我朝派往各国的使者被慕史宪训练的杀手不断残杀,那些使者才是无辜;十年前,母后带太子弟弟回乡探亲,慕史宪派人半路埋伏,母后、太子弟弟,连同护送的大内御林军共二十七人无一生还,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宝剑出鞘,冰冷的剑尖贴着林梦荷的喉咙停了下来! “皇上,您说杀死星儿姐姐……” “你不配这样称呼朕的母后!”剑尖割破了林梦荷的皮肤,殷红的血珠滚落,染红了她颈部的衣裳。 “不,不可能!”林梦荷不敢相信。 “林梦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不要露出这样一副无辜的表情,因为它再也骗不了任何人!” “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大王突然对我说,想看看君……看看先皇失去至爱的样子……原来……原来……”从一进来,林梦荷就告诉自己不能流泪,可是现在,她的泪水就再也无法抑制。 “林梦荷,你方才说要一力承担这些罪过,你自问,你担得起吗?你自己算算,你要死几次才能够对得起这些无辜的性命!” “皇后,是我对不起你,我这就去向你请罪!”林梦荷双手握住剑身朝自己喉咙刺下去。 君天麟及时抽回了剑,林梦荷的双手顿时鲜血淋漓。“想死啊,哪有那么容易?”看见林梦荷趴在地上低声地抽泣,君天麟冷冷地笑了。 “朕答应过父皇,要用这把赤寒剑为母后报仇,只是现在,朕觉得,你,或者慕史宪,都不配死在赤寒剑下。”他拿起桌案上的一块汗巾,擦掉了剑上的血迹,然后将剑放回了原处。 “林梦荷,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这次的万国宴会,可是朕特地为你们母子三人办的。还有三个时辰不到,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要多一点耐心,留着你的命,看看朕为你们准备了什么样的节目,相信你们一定会满意的。” “姐……姐……” “看你好像真的很难过的样子,那朕不妨再告诉你多一些,只是不知道你的心里会不会更加难受呢。”君天麟再次走到林梦荷的旁边停下,他没有看她,只是望向前方的空气。 “朕善良的母后一直都不知道小公主的死讯,她以为小公主只是失踪了,一直都在责怪自己。她说,如果当初,她求父皇把小公主留下而不是偷偷把她送出宫,小公主就不会在外面受苦。母后甚至在临死之前,都还交待朕一定要把小公主找回来,要好好照顾她。”君天麟说完蹲了下来,“怎么样,听到这些话,你是不是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呢?因为,你根本没有脸去见母后!” “……”林梦荷哭得只剩下无力的哽咽声。 君天麟站起来,冷冷道:“你知道,朕为什么不干脆挥军北上,一举踏平慕池国吗?因为那样的话,太便宜慕家了。你放心,朕不会迁怒无辜的慕池国百姓,但是,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姓慕的人,包括你的两个孩子。你应该庆幸慕史宪死得早,要不然,朕倒真的很想看看,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族人受苦却又无力相救的那种生不如死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林梦荷听到这样的话,挣扎着拉住了君天麟的衣角。“皇上,求你不要……不要为难我的孩子,不要……” “放手!”君天麟吼出了声,“不要让朕更加恨你!” 林梦荷只好松开了手。 君天麟拂袖朝龙案走去。 哭泣中的林梦荷慢慢抬起头,断断续续道:“皇上,其实……小公主她……并没有死……” 君天麟的脚步顿住,继而,却又冷冷地笑了,“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朕就会相信你!” “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当年,叔父要把小公主送走,半路上被夫君拦截,叔父用自己护住了小公主,周嫂和她女儿小叶趁乱抱着小公主上了船。地上留下的血迹是叔父的。叔父为了让先皇断绝追杀小公主的念头,只好说小公主已经死了。” “那现在小公主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些年,罪女一直在派人寻找小公主的下落,三年前,终于找到周嫂的女儿小叶。小叶说,她和周嫂带着小公主在回家乡北田县的途中,遇上两帮山匪打斗,混乱中被冲散。当她找到周嫂的时候,周嫂只说了小公主被一个男人抱走,之后就断了气。罪女派了人在当年周嫂出事的地方方圆三百里范围内寻找,查到十八年前,在漠川县一个叫福山的小村子里,的确有个姓万的樵夫收养过一个女婴。在那樵夫的家里,还找到了小公主当年用过的襁褓。” “说下去!”不知在什么时候,君天麟已经转过了身,语气之中带了些许的急促。 “可是,当时万樵夫已经死了。据当地村民说,小公主八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樵夫是怎么死的?” “小公主离家出走的两年后,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道士,在万樵夫家借宿了一晚,第二天,人们就发现万樵夫和他的傻儿子不知为何,发疯似的打架,怎么拉都拉不住。万樵夫还边打边大声喊‘不要’。后来,当两个人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樵夫的傻儿子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万樵夫对着儿子的尸体笑了几声,也死了。” 君天麟听完林梦荷的讲述,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林梦荷道:“皇上,小公主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您去找她。请皇上快些把小公主找回来,不要让她再在外面受苦了。” “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朕就会放过你!” “皇上,罪女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要乞求您或者任何人的饶恕,只是为了能让小公主少受一些苦,尽早回到您的身边。” “是吗?不过,朕可不是是非不明的人。既然你提供了寻找小公主的线索,朕也可以给你恩典。朕可以放过你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怎么样?你自己挑,你是想你儿子慕图无事,还是要保你的女儿塔雅公主平安?两个,只能选一个。” “皇上,我一个都不选。我们母子三人既然来到上京,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罪女只有一个请求,请您放过其他慕氏族人。” “好一个伟大国母啊。好,朕答应你。来人啊……” 君天麟的声音落下,夏天生推门进来,“奴才在。”看到林梦荷衣服上还有手上的血迹,他的目光微微颤了一下。 “带她出去找太医料理一下,今晚还有宴会,不要让那些小国以为是我天朝慢待了她。” “遵命。”夏天生小心地扶起林梦荷出了御书房。 “小公主……”君天麟呢喃了一声,过了好久,他走到剑架旁,抚摸着赤寒剑,幽幽道:“母后,您一定是希望麟儿把小公主找回来的吧?可她根本不是……朕该怎么办?” 一二 宴会 爱情, 是一场奢华盛宴。 繁华只是瞬间, 曲终人散 留下满场落寞唏嘘, 还有, 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 去往皇宫的马车里,笑君专心致志地编着手里的绳结,而慕图的注意力一直未曾从笑君的脸上移开过。 笑君抬头看了一眼慕图,淡然道:“你已经看了我一路,怎么,有看出什么来吗?” 慕图严肃道:“长时间地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能从他的眼神看透他的心。可是,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例外。我在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一片清澈,难怪有那么多人被你欺骗,他们就是被这样的眼睛迷惑的。” 笑君听完后轻轻地笑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当别人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面,却住着一个不一样的灵魂呢?” “呵呵……”慕图的笑中带着些许的自嘲。许久,他才转换话题道:“我还以为,你会换上我们草原姑娘的衣裳。不过,这身汉装更适合你。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像一个公主。” “像?”笑君只淡淡一笑,然后继续手里的动作,“你难道没有想过,或许,我原本就是一位公主呢?” 慕图的眼神又变得严肃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利用太后接近越悠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说我在利用太后?”笑君摇摇头笑了,“他们母子三人此行的凶险性,我想,你比谁都更加清楚吧?” “君天麟指名要各国的国王、王后带着公主赴宴,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可是,在慕池国,前国王慕史宪一死,王室只剩下太后、刚继任的大王慕图,以及塔雅公主,一旦他们在上京出了事,慕池国就会陷入一片混乱当中。起先,我还在纳闷儿他为什么没有挥军直上,一举拿下慕池国,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他是想让慕池国的人自相残杀!为了把太后他们骗来上京而不让人怀疑,他竟然不惜将各国的王室玩弄于鼓掌之间!”虽然慕图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握紧的双拳出卖了他的内心。 笑君继续编着手里的绳结,头都没有抬一下。“他拥有玩游戏的资本,不是吗?更何况,以他对慕姓一族的仇恨,这样的程度,还不是我想象中最坏的。看你这么紧张,你跟慕家的关系应该不浅吧?” 慕图的眼神变得戒备起来,“真是的,竟然被你牵着鼻子走了!你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笑君将丝绳的一头穿过最后一个扣,完成了这个叫做“永结同心”的绳结。“仅仅从我的一句话就听出了破绽,看来,我以后跟你说话不得不小心一点儿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 笑君微微摇头,而后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地将她刚刚编好的绳结拆开!“如果一件事与你无关的话,我不告诉你,是我的秘密,而不是隐瞒。每个人都有秘密的。” “我很佩服你,总能时时刻刻都保持这样的冷静。呵……”慕图看着她,颇有深意地笑了。 笑君边拆着绳结边问:“为什么这样笑?” “我只是在想象,如果有一天,你失去冷静的情景会是怎样?又会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能让你失去冷静?” 绳结已经被笑君重新拆成了一条丝绳。“这一天,恐怕你等不到的。” “为什么把好不容易编好的绳结拆了?” 笑君晃晃手里的丝绳,有些不屑地笑了。“当初教女红的师傅说这个结叫做‘永结同心’,是很难解开的,姑娘们都喜欢编这样的绳结送给自己心仪的人。可是,你看,我编好它花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可是,把它拆掉,却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 慕图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恨意,“永结同心?上天既然把人生成独立的个体,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同心!” “没想到,你心里竟然藏着这么深的恨。”笑君道,“也是,若不是心有不甘,你的灵魂恐怕早就转世投胎去了,又怎么会藏进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慕图反应过来,轻声骂了一句:“该死,又被你牵着走了!”他本来想探寻笑君的秘密,却反而让笑君窥探到了他内心的仇恨。 笑君将丝绳收好,望了一眼车窗外,道:“皇宫到了,做回你的小孩子吧。” “你也一样。在上京城,认识你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希望你不要被认出来才好呢。” 笑君不慌不忙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晚出发半个时辰?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宴会厅了吧?就算他们在宴会厅认出我来,又有谁敢多言?” 车停了下来。 “公主……”格瓦习惯性地伸出手,当他看见从车里走出来的是笑君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来的不是塔雅公主而是笑君,他的眼里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公主,臣扶您下车。”格瓦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却坚持着没有收回去。 笑君冲他微笑道:“谢谢格瓦大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笑君轻巧地从车上跃下,然后,她看见了格瓦眼里的疑惑。他已经发现她会轻功了吧?不过,她无所谓。 在宫门口迎接的是宫里的太监总管陈琉义陈公公,还有两个小太监。“来人可是慕池国国君及公主?”陈公公的脸色有些不好。 慕图递上入宫令牌,客气道:“马车在半路出了些毛病,有劳公公在此久候了。” “嗯。”陈公公瞥了一眼令牌,对身边一个小太监说:“小顺子,给他们带路。” “是。”叫小顺子的小太监点头,对慕图道,“国君陛下、公主,请随奴才这边走。” 笑君跟在慕图后面从另外一个小太监身边走过,那个小太监从刚才一直在看她,她注意到了。 “原来,慕池国公主竟是这么一位绝代佳人!”这应该是那个小太监的声音。 “哼,”陈公公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今天还是公主,明天,恐怕连最卑微的浣衣局宫女都不如!” 笑君听到这样的话,微微扬了扬嘴角。陈公公,曾经是南宫皇后身边的亲随,他讨厌慕池国的人再正常不过了。陈琉义,呵,他应该知道很多东西吧? “慕池国君及公主到!”宴会厅门口的通传太监看见他们,立即高声喊道。 顿时,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门口。 千水云儿拉拉兄长的衣袖,低语道:“二哥哥,慕池国的公主怎么穿着咱们汉人的衣裳?好奇怪啊。” 千水无痕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笑君一步一步从门口走进来。他的眼睛里掠过惊讶、怀疑、迷惑,最终只剩下疼惜。 “怎么会……”看清楚来人,云儿惊叫出声,被无痕及时制止。“云儿!”这是无痕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眼神看云儿。 笑君特意跟在慕图的后面走,以避开大部分人的视线。她坚定地迎上场上那许多灼人的目光。无论是惊疑或者艳羡,她都不会在乎,可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那一抹疼惜,却不自觉地避开了。 不想看,还是不敢?她不知道。 所有的座位都面朝着中央的过道。最靠近过道的两排是各国的王室。千水国凭借它与越悠国几百年的交好关系,被安排在最前面最靠近龙座的地方。而慕池国则被放到了最后的位置。 后面的两排是越悠国的文武大臣。笑君特别注意了宰相刘金宏、长远侯李铭钰、威远大将军尉迟恭这三个当朝的风云人物。以后,跟他们过招的机会恐怕数不胜数了呢。 龙座的右手下侧那个位子应该是留给天策王君天麒的,只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 他们在林梦荷的身边坐下,笑君看到了林梦荷红肿未退的眼圈还有她眼睛里比先前更甚的哀伤。她今天被君天麟提前召入宫,看来,君天麟已经把“真相”告诉了她。 只是,那个所谓的真相,并不是事实。 一声“皇上、王爷驾到!”传来,所有人都高呼着“万岁”跪了下来。 前方那个国家的侍卫身形非常高大,刚好挡住了笑君,这样的话,君天麒应该不会很快发现她了。笑君透过缝隙看向前面的高高台阶,缓缓踏上高阶的那个人,真的是那个会跟母亲撒娇的八岁孩子吗? 君天麟没有穿明黄色的龙袍,而是穿了一套便服。无论是宝蓝色的外罩还是月白色的深衣,边缘都绣着同样的深蓝色祥云图案,看似亲和,然而,衣袖上那金色的龙纹却又提醒着人们他无上的威严。 君天麟扫视跪了一地的人,目光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免礼平身!”浑厚有力的声音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待所有人都起身后,君天麟再次开口:“今日万国来朝,四海归一,朕甚感欣慰。朕特设此万国宴会,宴请诸国,希望此后四海宁安,八方祥和,普天之下再无硝烟战火,百姓共享太平盛世!” “谨尊圣谕!”所有人再次下跪。 笑君听着身边人诚惶诚恐的声音,不禁轻蔑的扬了扬嘴角。看着这么多人被他震慑而诚惶诚恐,这就是君天麟要的效果吧? “平身。”这次说话的是君天麟身边的夏公公,君天麟已经转过身去准备落座。 众人刚刚站起来,最前面与千水国王千水让并立的无忧国主律泰突然又跪了下来,“皇上,臣无忧国律泰有话说。” 君天麟回过身,“无忧国君有何话说?” 律泰再拜道:“自臣归顺天朝以来已十数载,这些年承蒙天朝陛下恩泽,今日陛下又设宴盛待,臣感激涕零,千言万语萦绕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臣昨晚彻夜未眠,写了这份陈情表,以表达臣对陛下的感激及忠心。” “哦,既然国君如此有心,念来听听也无妨。”平静如常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究竟是喜悦还是厌恶。 律泰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陈情表,高声念道:“陛下有庆,万国来朝,仰贺圣明主,一统华夷。正所谓‘乾坤清,宇宙宁,六合净,四维正,华夷一统,万国来同。献方物,修庭贡,远慕皇风。’圣恩浩荡,普天八方,南北东西,托圣德,胜尧王,四海归一。公卿文武来朝会,自南自北,自西自,望天宫,佳气郁重重。世间万民,荷天地,感圣恩,乾坤定位四海春。愿吾皇万岁,托日月长生,四灵毕至,麟凤龟龙。此万民心声。”洋洋洒洒不下二百字,笑君听了,嘴角轻蔑的笑容更深了。素闻无忧国君律泰极尽阿谀奉承之功,今天一见,果然比传说中的更加“厉害”呢!笑君瞥了一眼身边的慕图,看见了他脸上跟她同样的表情。 君天麟听完,平静的脸上仍旧不见任何喜悦或厌恶的表情,“国君辛苦了,起来入座吧。” “谢皇上!”律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自顾自地得意着。 “皇上有旨,今日不分君臣,诸位开怀畅饮。”君天麟落座的时候,夏天生补充了一句。 “皇上,”礼部尚书文哲上前行礼道,“诸国为庆贺天下一统,答谢皇上赐宴,特地准备了助兴节目。具体事宜,臣已经交待给了夏公公。” 君天麟点点头,对众人道:“诸位国君有心了。”他对夏天生使了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君天麟一手安排好的,却借由文哲和夏天生的口中说出,这君臣三人的双簧,不,是“三簧”才对,这君臣三人的“三簧”唱的还真不错。笑君冷耳听着这些,眼睛却专心地看着面前白玉杯中晶莹的醇香液体。 第一个被夏天生指名的就是无忧国的公主。无忧国向以各种杂耍技巧出名,恐怕正因为这样,连他们的国王也有些小丑的根性吧?而今天无忧公主表演的正是她最拿手的杂耍,五个小木球在她的手上翻飞。笑君礼貌性的看了两眼,看到那位公主不住地对着君天麟笑,她只觉无趣,端起酒杯一点一点地品着杯中的酒。 “无趣的宴会。”听着夏天生一个一个点着名字,笑君不禁在心里轻蔑地想。她偶尔会瞥上两眼,那些公主或表演舞蹈,或表演琴艺,或其他的,但无一例外,都尽量对着高阶上的帝王绽放并保持她们自认为最美丽的笑容。 真是呢,她们必须笑的啊。对她们其中的大部分人来说,能进入越悠国的后宫,被天朝陛下宠爱,是她们梦寐以求的期盼呢。毕竟,天朝皇妃的地位可是比小国公主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呢。而对于另外一小部分人,即使她们不在乎天朝皇妃的名头,她们也必须笑,因为,自己国家的命运就系在她们身上,她们必须让皇帝开心,这是她们的使命和责任。 这些女人!对她们,笑君没有同情,因为她觉得没有人值得她同情,她只是在笑,笑那些女人太傻! “有请千水国云儿公主。”果然给千水国的待遇不一样,只有千水云儿被夏天生亲切而又尊敬地喊她的名字。 听到云儿的名字,笑君不禁抬起了眼眸向那边看去。 千水云儿站起来,有些撒娇道:“皇哥哥,你知道云儿的,天生爱玩,会的只是舞刀弄枪,就不用表演了吧?” 君天麟露出了从开始到现在的唯一一个微笑,“云儿,听说你最近新学了一套剑法,不如就把那套剑法使给皇哥哥看看,怎么样?” “嗯,没问题,只要皇哥哥不笑话云儿就好了。” “皇哥哥怎么会笑话你?”看得出来,君天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夏天生,去取把剑过来。” 夏天生应了一声,从侧门出去,不一会儿却见他拿了柄木剑进来了。难怪这个夏天生能被君天麟信任呢,他做事果然很周全,这样的场合是绝对不能出现兵刃的,即使对方是千水云儿也一样。 “木剑?”云儿接过剑掂量掂量,“虽然有点轻,不过,问题不大。”云儿单手握剑,调皮地朝君天麟行了一个抱拳礼,“皇哥哥,云儿献丑了。” 笑君看着云儿的自然洒脱,不禁又想起来那天早上看见她帮助农夫捡东西的情景。这样的真性情,她自己好像也曾经短暂地拥有过吧?只是在什么时候呢?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记不真切了。只是记得那时候,周围都是金黄色的麦田,她在田间小路上,逆着风追逐一只快速奔跑的小白狗,虽然跑得满头大汗,但是她却在笑,是那种非常开心的笑。 这个剑法?云儿的剑法将笑君稍稍分散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这种轻巧灵快的剑法,她曾经见一个人使过,而那个人就是和她定下交易的人——无名。 千水云儿和那个人有着怎样的关系? “啪啪”君天麟率先拍手,引发了随即而来的如雷般的掌声。“云儿,如此精妙的剑法,你从何处学得?” “母后教的啊。皇哥哥忘了,云儿的母后是西门家的二小姐啊。刚才那套剑法就是西门家独传的‘花雨剑’。” 千水王后西门雪?笑君听到这里,心下了然。无名?越是叫无名的人,却原来越是有名呢。 “皇哥哥,云儿很喜欢这把木剑,送给云儿好不好?就当是云儿跟你讨的赏赐。” 君天麟轻笑道:“云儿都开口了,皇哥哥能不答应你吗?累了吧?快下去休息吧。” 笑君偷偷瞄了其他诸国人的脸色,她在他们看似或平静或微笑的面容背后看见了嫉妒。 千水云儿下去有一会儿了,可是夏天生却迟迟没有宣布下一个出场的人,而这时,两名太监把方才放到旁边的琴重新抬到了中央。 “下一位,有请慕池国公主为陛下献上琴艺表演。”夏天生终于宣布了。 林梦荷看着那把琴,再看看笑君,眼神里尽是紧张。“皇……”她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慕图拉住。慕图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 原来,这就是君天麟让慕池国当众出丑的办法。呵呵……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呢。让从小在草原长大的慕池国公主表演中原琴艺!每个人都知道这不合情理、不可思议,但是,却又无从辩白。 “君天麟,你的计划的确很完美,只可惜,我不是塔雅。”笑君在心里轻蔑的嘲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笑君的身上。众人看着笑君慢慢站起身,低着头,慢慢朝前走过去,看着她身上淡紫碎花的罗裙和轻衫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轻轻滑过,看着她在阶前停住脚步,然后缓缓跪下。 “抬起头来。”君天麟的声音从高阶上传下来,是那样清晰而有力,笑君在里面听见了恨意,还有,惊讶。 笑君抬起清澈的双眸,然后,她看见了君天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有君天麒脸上明显的震惊! 一三 美人痛 回眸之时, 天地仿佛失色。 孑然盈视处, 惹得凡间莺歌蝶舞。 驻足,为你,掬心相随。 转头,只一顾, 便无端倾了心。 ☆☆☆☆☆☆☆☆☆☆☆ 笑君抬起清澈的双眸,然后,她看见了君天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有君天麒明显的震惊! “你是慕池国的公主?”君天麟收起眼中的惊讶,用他威严如常的声音问笑君。 笑君正要开口,君天麒却先她一步说话了,语气中还带着一些明显诱导的情绪:“你要如实回答,欺君之罪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笑君垂下眼眸,缓缓道:“回皇上的话,臣女确是慕池国的公主。” “慕池国的公主?”君天麟若有所思道,“却为何身着汉装还一口的上京口音?”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听那声音和语气仿佛是在思考。然而,他的眼神却看向身旁的夏天生。 就听到夏天生厉声道:“你分明是在说谎!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冒公主!来人啊,把她带下去,以欺君之罪论处!”他的话音刚落,两名守卫进来,架住了笑君的胳膊。 “皇上开恩!”林梦荷、慕图以及格瓦以最快的速度跪了下来。 笑君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君天麟,看到他不带任何喜怒的表情。他没有开口,等于默许了夏天生的行为。呵……这本来就是他吩咐夏天生这么做的呀! “皇上,请听她把话说完再做论处也不迟!”千水无痕站起身来求情。 云儿看到哥哥眼中的着急,也看到了笑君脸上委屈而无辜的表情,也起来求情道:“皇哥哥,云儿觉得这位姐姐并不是存心要假冒公主的,你就听她把话说完嘛,或许,她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啊!” “夏天生,”君天麟终于开口了,“朕也只不过随口问问,你小题大做了。”一句话,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他把目光转向笑君,“朕就听听你的解释。” 两名守卫松开笑君。笑君慢慢开口,声音里带了些许的颤抖和哽咽。“皇上,臣女确实从小在中原长大没错。至于臣女说自己是慕池国公主,也并非谎言……” “皇上,”慕图打断了笑君颤抖的声音,“前些日子,笑君姐姐因病昏倒在路边,被母后救起并收为义女,所以说笑君姐姐是敝国公主并无虚言!” 林梦荷再拜道,“敝国塔雅公主的确随行而来,只是她今日身体不适,而圣旨上要求必须带公主前来赴宴,故此,臣女斗胆带了新认下的女儿前来。若有不对之处,臣女愿意一力承担,请皇上不要责怪君儿,她是无辜的!” “朕接受你们的解释,起来吧。”君天麟道,并无怒意,只是声音里一丝冰冷让人不寒而栗。“诸位国君都还等着欣赏公主的琴艺呢,不要让大家扫兴。” 慕图和格瓦扶着颤颤巍巍的林梦荷起来回到座位上,无痕和云儿也松了一口气继续坐好,只有笑君却一直保持方才跪着的姿势没有动,她仿佛没有听见君天麟的话。 “公主,请起身。”夏天生收到君天麟的眼色,走下台阶去扶笑君,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就连双手都是冰凉的。他看她的眼睛里多了明显的怜惜,与方才盛气凌人的神色完全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夏天生呢。 “讨皇上开心,才是你的出路。”夏天生扶着笑君走向琴座的时候,在她身边低语了一句,不是警告,而是关心与怜悯。 笑君轻咬着下嘴唇,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滴落了下来。然而,这一幕,没有人看见,除了夏天生。 “公主……”夏天生小心地提醒了她一声。 笑君微微点头,示意她听见了他的话。她在琴座上坐下,抬起含泪的双眸看了一眼高阶上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的君氏兄弟,低下头的同时,嘴角上扬起的淡淡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 伸出如玉的双手,修长的十指轻轻覆上冰凉的琴弦。决定她命运的琴弦,如今就在自己的十指之下。当音符从指尖弦上流淌出的那一刹那,是生?是死?是浑浑噩噩过完这无趣的一世,还是怀着一颗空虚的心灵,弄清楚“真相”背后的残酷事实,然后继续空虚和寂寞地过完仍旧是无趣的一生?在这两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毕竟,她不喜欢那种无知无觉的虚无缥缈感,哪怕到最后找到的只是让人痛苦的东西,她也从来不会后悔,因为,她十分清楚,那个痛苦的人不会是她。她的心在上一世就已经痛到麻木,不会轻易再痛!这只是一笔交易,她答应了就必须完成的交易。 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了一下不远处那熟悉的水蓝色,看到他扶着酒杯的不安的手指,她嘴角的笑容黯淡了下去。 纤指轻挑银弦,仅仅是几个零碎的音符,却让全场的人再次静寂了下来。那几个音符中透露出来的浓浓的哀伤,与今天欢宴的气氛完全背道而驰! 这个“特别”的公主,总也做着“特别”的事情! “公主?!”刚刚走出几步想返回高阶上的夏天生猛地止住了脚步回头来看她。他以为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真的想救她,想救慕池国,可是现在……终也无力回天!他低着头走回到君天麟的身边,不敢去看他的主上此刻铁青的脸色。 “元帝割爱,胡汉一家同……”朱唇轻启,笑君轻柔和美的嗓音与她的琴声一样,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哀伤。 千水无痕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他紧张的看着仅与他几步之遥的笑君,却又无可奈何。他对她的个性再了解不过了,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而她达成目的的方法,也往往都是出人预料的。 君天麟从座位上豁然站起,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刻注意着他们视为神的君主下一步的反应。 只有笑君,她自顾自地唱着未完的曲子,晶莹的泪滴不断的落下来,打在琴弦上,溅成无数剔透的珠子,四散在周围的空气里。 “昭君出塞,万世人传颂;范蠡狠心,千里将爱送,西施忍辱,只为救国梦……” 君天麟已经走出了龙座,缓缓步下高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笑君,半刻不曾移开过。 “历史记载无数真英雄,无上尊崇无上之光荣,谁人知道背后美人痛,谁能明白红颜多惶恐?” 君天麟的脚步在笑君的右侧身边停了下来。两道目光,带着巨大的力量,从笑君的头顶压了下来。 “情深似海怎奈无人懂,情不情愿也都没有用。笑看浮生事态千百种,英雄背后总有美人痛!”最后一个字出口,那哀伤的调子却还没有完,随着琴弦上的音符一起,在静的不能再静的宴会厅里萦绕! 君天麟的右手慢慢抬起,轻轻放到了笑君的肩上。 琴声停止,笑君抬起泪眸仰望着身边那个在别人眼里至高无上的君王。 “你这是……在讽刺朕!”君天麟的右手突然扣住了笑君的咽喉!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两个人! “皇上!”千水无痕、林梦荷、慕图、格瓦、千水云儿还有君天麒同时焦急地喊出了声。 “都给朕坐好,任何人不许出声!”君天麟大声喊,他愤怒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笑君的脸上离开过。 泪水继续涌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君天麟的手背上。“皇上……”噙满水光的双眼充满了乞求。 “乞求?”君天麟冷冷地笑了,继而怒斥,“敢讽刺朕,就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笑君微微摇了摇头,双手握住了君天麟的手腕,丝质的衣袖滑落,露出光洁的小臂以及她手腕上红黄相间的饰物,那是一对用丝绳精心编制的手绳,手绳的中部各嵌了一颗圆润的珍珠,珠子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君天麟突然松开她,将她丢在了地上。“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君天麟自己,但是,除了笑君! 方才求情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紧张的表情丝毫未减。 笑君试着爬起来,但是被君天麟推倒的时候撞到了琴桌和凳子,胳膊、肩膀、后背还有膝盖都在火辣辣地疼,一时间使不上力气。 “姐……”云儿见不得笑君如此模样,正要站起身去扶她,却被无痕按住。无痕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又迅速看向笑君的方向。云儿看见他眼中那种深深的疼惜和无奈的隐忍,悄悄握住了案几下他不安的左手。 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过去帮笑君。就连夏天生,也只是低眉看了一眼地上泣泪如雨的女子,然后望向他的主子。 从一开始,不管真开心还是假高兴,所有的人都在笑。是啊,欢乐,这才是宴会的主题!可是,宴会还没有完,那些或真或假的笑容恐怕就早已被人们抛诸脑后了吧? 这场宴会,唯一剩下来的,将永远留在所有人记忆里的,只会是现在笑君清澈透明的泪水。若说再有什么,就是从不轻易动怒更别说为女人动怒的天朝皇帝,他掐住笑君咽喉的手以及他怒视她的眼眸! 没有人知道君天麟为何如此的震怒,只不过一首歌而已。前不久,绮蜀国的一个将军被缚,当众朝他吐口水,他都可以一笑了之放过那个人。 笑君忍住疼,慢慢撑着地爬起来跪好的同时,目光扫过了君天麟眼中的一抹关切。 泪水掩盖下,是笑君微微勾起的嘴角! 一四 贵妃 晴,大风 一半是预料 一半是意外 ☆☆☆☆☆☆☆☆☆☆☆ 在笑君从地上吃力的爬起跪好的同时,慕池国的三人也跪在了自己的位子前。 一双明黄色绣着龙纹的靴子走进笑君低垂的视线,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压迫感袭来,伴着君天麟怒气未退的低沉嗓音。“说话!” 笑君道:“臣女一时感怀身世境遇,情不自禁借由琴声唱出心中所想。臣女实在无意冒犯皇上龙威,望皇上恕罪!” “情不自禁?”君天麟的语气中带着明显嘲讽的冷笑。 君天麟的话让笑君打了个冷战,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从内心里感到寒冷。仅仅是四个字,她却从里面听出了让人战栗的杀气。 “继续说。” 笑君再次叩头。“臣女自幼无父无母,孤苦无依,与义母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但义母对称女无微不至的呵护是臣女这一生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人们看见的,只有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 “你想待在她身边?”不知为何,君天麟减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 笑君点头,语气中少了怯弱,多了坚决,“是。” “朕不准!”仿佛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君天麟一口否决了她。 笑君不肯放弃,倔强道:“义母近年体虚多病,陛下宽厚仁德,定能体谅臣女之苦心,还望陛下应允臣女之奢求,放臣女留在义母身边侍奉左右……” “既知是奢求,就给朕住口!”君天麟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笑君的话,拂袖欲走。 “相信其余三十五国公主定能尽力侍奉陛下,不缺臣女一人……”笑君抬起头,定定地仰视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这样的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震撼了全场所有的人!也成功地留住了君天麟的脚步。 所有的动作都定了格,只剩下大厅里那几盏宫灯的光,随轻轻的夜风微微地摇曳着。 时间在不紧不慢的走着,每一个瞬间都像一个世纪那样久。 笑君保持着方才仰头的姿势没有变。 君天麟看着跪在他脚下坚定地仰视他的女子,五指收起,握紧成拳。 门外的侍卫紧绷了神经,就等着他们主子的命令。 “皇上息怒!”千水无痕走出座位跪了下来,他的声音适时地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情势。 “请皇上息怒!”所有人纷纷跪倒,那些声音里多少带进了些许颤抖。 “不过区区一名女子,不值得您动这么大的干火。”君天麒也跪着,声音里没有其他人的害怕,但却掺进了感觉得到的紧张。 君天麟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然后一把握住了笑君纤细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最后那句话,你从谁那儿听来的!” 笑君轻咬嘴唇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了?回答朕!” 笑君看着他,仍旧是摇了摇头。 “摇头是何意!意思是不单只你一人如此想法,是不是!”君天麟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你们,还有谁是这么想的,都给朕站出来!” “臣等不敢!”众人惶恐。 君天麟的目光最终仍旧停在笑君的脸上,“听见没有,他们不敢!只有你敢!你自己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笑君勇敢地对上了君天麟的眼睛,轻柔但是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不敢,是嘴上说的……” 再一次的,她语出惊人! 那些心中有愧的人,已经把头低得无法再低。不知道他们的皇帝被气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人敢抬头去看。 “皇上开恩……”林梦荷哭着说了这四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恐怕都在猜测这个大胆女子以及慕池国的下场。 然而,君天麟却在凝视了笑君一会儿之后,很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好,很好!原来在你心里,朕还有朕的这些臣子是如此的不堪啊!这么看来,朕若不做出些什么来,岂不是真的被你这个小女子小瞧了去?”他不期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笑君能感觉到那只大手在握住她的冰凉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下,她还能感觉到那只大手的温暖,但那温暖也仅停留在皮肤的表层。 事情稍稍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不知道君天麟究竟想要干什么,总觉得他方才的笑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自信很了解男人心中的想法,可是这一刻,她看不透眼前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但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任由那只大手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那高阶。 君天麒的目光落在笑君的右手上,而那只手正被包裹在君天麟的大掌之中。笑君看到了君天麒眼中越来越深的怨念。直到最后,君天麒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那股怨念。 终于停了下来,君天麟带着笑君在龙案前站定。“所有人听着,今日宴会过后,诸国贵宾皆各归各处,不得再心生妄念。若再有类似流言传出,查出元凶,即以欺君之罪论处!” “谨尊圣谕!”每个人都是低着头的,看不见他们的脸。此时此刻,谁在失望,谁又在庆幸? 而那个手握玉箫的水蓝色身影,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笑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不安的气息。 “即日起,册封慕池国笑君公主为天朝皇贵妃!” 此语一出,几乎所有人震惊地抬起了头。 离他们最近的君天麒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怨念,毫无顾忌地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夏天生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这么多年,这是他的主子第一次主动接纳新的女人。 千水云儿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看笑君再看看身边的哥哥,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千水让和西门雪则是疼惜地看了一眼儿子,而后垂下了眼睑。 人群最后的三个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看到林梦荷紧紧攥着衣襟的双手,慕图平静的跪姿,以及格瓦从笑君身上慢慢垂下的目光。 还有一个人,他始终没有抬头,他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平静地身姿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超然。然而,那只紧握玉箫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不,不是这样的,事情真的超出她的预料了!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君天麟明明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饰物,却为何这样做?这是有悖伦常的! 笑君第一次有了想逃的冲动! 然而,那冲动只是一瞬间,她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怕过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君天麟握紧了笑君不安分的手,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而后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朕会给你想要的。” 笑君抬眼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她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就如同她先前低估了天策王妃李明霞那样。 “威远将军尉迟恭、礼部尚书封云、侍郎柳直听命。”君天麟威严的声音再次在宴会厅中响起,“尉迟恭,命你撤回慕池国边境上的十万大军,将先前抓获的慕池国俘虏一律释放。封云,命你拟定友好文书,天朝与慕池两国从此修万世之好,再无战端。柳直,朕命你拟定诏书,即日起,各国除留京质子一事不变外,岁贡、节贡、祭礼等大小朝贡一律免除,还有,从今日起,各国商户旅人入天朝境内者,一律不得歧视,与天朝子民同等待之。” “臣等遵命!”三人领旨退下。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厅内山呼的声音久久不绝。 君天麟看了笑君一眼,把她往自己身侧拉近一些。“你们不必谢朕,这都是贵妃的恩典。” 众人再次参拜高呼:“臣等谢贵妃娘娘金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笑君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高兴,没有悲伤,也没有惶惑不安,在她看来,这些人跟平日里追在她身后的那些男人并无两样,一样地令她鄙夷。 君天麟命令人们起来,然后牵着笑君的手走下了台阶,走过众人的眼前。 笑君不自觉的转头看那水蓝色的温柔身影,而他也正好在这时抬起眼眸。而后,她看见了他眸子里那种难以言喻的——伤,还有怨! “今日宴会到此结束!”伴着夏天生的高呼,笑君跟着君天麟的步伐,迈出了宴会厅的大门。 路上虽然点着足够的宫灯,但笑君依旧觉得黑暗。 君天麟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 她会被带到哪儿? 只是疑问,并没有害怕,甚至连紧张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出乎她的预料。不过,或许要比比她计划中早些找到她要找的答案。 一五 把你当成女儿吧 不愿争辩 是爱到极致的无言 还是 事不关己的冷漠 ☆☆☆☆☆☆☆☆☆☆☆ 夜已经很深了,笑君和慕图乘着来时的马车走在返回驿馆的路上。 “我真的要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慕池国。”慕图说这话是真心诚意的,笑君看得出来他眼中的感激。 笑君一边听着慕图的话,一边想着后来的事情。君天麟带着她进了凤仪宫,那是皇后的寝宫。他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在南宫星的画像前跪了下来,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原因?她不清楚。她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儿子带着妻子去拜祭自己的母亲!是让她在南宫星面前忏悔吗?那么,他在明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却还是封她做贵妃,是想要把对林梦竹与林梦荷两姐妹的恨报复在她的身上吗? 只是,他这么做,受伤害的还有他自己啊!究竟是怎样强烈的恨,让他这样理智的人可以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 “这将会是你今后的居所。后天是吉日,朕会为你举行封妃大典,你有一天的时间去好好侍奉你所谓的义母。后天一早,朕派人去驿馆接你。”这是君天麟对她说的话,他说完话就命人把她送到了宫门口。 笑君始终都弄不明白,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反而不想费工夫去想了,她相信过不多久,她就会得到她要的答案。 “眼泪始终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呢。他今天领你去了凤仪宫吧?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后。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吗?”慕图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许嘲讽的意味。她以为笑君做这一切是为了皇后的宝座,毕竟,从一个花街艺妓飞上枝头成为一国之母,天下第一女人,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笑君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地笑笑。“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让任何女人戴上那顶后冠。”因为,在君天麟的心里,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母后南宫星。自然,后一句她没有说出口。 “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天下第一花魁的手段,果然,你很了解男人的弱点。女人,一旦同时拥有了美貌和智慧,果然是件很令男人头疼的事情呢。”放下了防备,慕图可以像老朋友那样跟笑君说笑。 虽然慕图的口气有些戏谑,但笑君心情好,就把它当成赞美的话来听了。“你呢,现在也会为了我而头疼吗?” 慕图顺着她的玩笑接了下去,“怎么不会呢?别忘了,包括这个身体在内,我可是正常的男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了你,怎么办才好呢?”笑君就坐在他的身边,慕图一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面颊,“把你白白让给那个皇帝,我真是有点儿舍不得了。” 笑君不想理会他的话的真假,也不挣扎,而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在他搂住她的刹那,她确实下意识的抗拒,可是随即便感觉到了他的不同。他是除了千水无痕之外,第二个她不感到厌恶的男人。 千水无痕?想到他,她不安地皱皱眉。 而慕图把她这个微小的变化收进了眼底。 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慕图松开她,率先下了车,而后朝她伸出了手,“笑君姐姐,我扶你下来。” 笑君会心一笑,将手递给了他。 格瓦扶了林梦荷下车,回头正好看见了慕图握住笑君手的一幕。他把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收进眼底,而后受伤地撇开了目光。 笑君和慕图扶着林梦荷回她的住处。“母后请早些歇息吧。”慕图恭敬地请了安。 “好孩子……”林梦荷爱抚地拉住笑君的手,欲言又止,“……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林梦荷松开她,独自默默走进了内室。 按说慕池国脱离险境她应该开心才是,可是林梦荷的眼中却充满了哀伤。笑君明白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君天麟告诉她的真相呢。 笑君回自己的房间,却在房门口遇见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脸色比她预料到的还要差几分。 “公子!”笑君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应该是王爷才对。小女子林笑君参见王爷千岁!”笑君有些慌乱地下跪行礼。 君天麒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下跪的动作。这兄弟俩怎么都喜欢抓她的手腕呢?“本王受不起呢,贵妃娘娘!”他咬着牙,一字一句。 “王爷……”在这种时候,聪明的笑君保持了沉默。更何况,对于她利用的工具,她并没有多做解释的必要。 君天麒看着笑君无辜含泪的眼睛,手上的力道稍稍放轻了些,但声音里的愤怒却没有减。“为什么!” 笑君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他,表示不明白他的意思。 “本王说过,忙完宴会就去接你,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是啊,贵妃的头衔当然比王妃高贵,是不是啊!”他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疼……”笑君秀眉紧蹙,轻哼出声。她想挣开他,不是仅仅因为真的很疼,更因为,厌恶。 君天麒看见她皱起的眉头以及眼中流出的泪水,慌乱地拥住了她。“对不起,弄疼你了!我真是被气昏了头!” 笑君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忘了我……” “不!”君天麒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君儿,我刚才那是气昏了头,明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我怎么能那样说你!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我不会让你进宫去的。” 笑君真的不想看见他,但是日后还有用到他的时候,也不能就此得罪了他。正当她想着怎么样摆脱他而又不得罪他的方法的时候,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适时地响起来。 君天麒不舍地松开她,闪身到树后。 “笑君姐姐,还没休息啊。”来人是慕图,“我泡了杯浓茶给你解解酒好入睡。”慕图边说着径自地推门进了笑君的房间。 “大王费心了。”笑君跟着他进去,顺便关了房门。 慕图看见她脸上的泪痕,“笑君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又流泪了呢?” “哦,没事,想着后天就要离开母后,有些感伤而已。”笑君拘谨地回答。 慕图揽住她的肩,掏出手绢来为她拭泪。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便听不见了。 “好了,他走了。”慕图松开她,在她对面坐下,笑笑地凝视她。 笑君淡然一笑,“谢谢你。” “还不走?”慕图看着稳坐喝茶的笑君,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笑君稍稍惊讶地看着他。 “今天我抱你的时候,你在想别人吧?我真的好伤心呢。” 很温柔很调皮地笑,心思细腻,明明在关心一个人,却非要用这种玩世不恭的话语说出来。笑君看到了对她放开怀抱的慕图的真正灵魂,很可爱很亲切的一个人。只是,能令这样一个人怀恨至今的人或者事,究竟会是什么呢?笑君对这个灵魂开始感兴趣了。 “我走了。你慢慢伤心吧。”笑君留给她一个微笑,出门。 看着笑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慕图的眼中涌起严肃的情绪,“就算我再怎么恨她,你是无辜的。从今以后,把你当成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