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迎娶扈三娘》 第一百五十五章:不触即溃的独龙冈兵马 朱仝与援军汇拢一处,那领兵的大将当即勒马,拱手赔罪道:“小弟来迟,朱仝哥哥勿怪!” 朱仝望着麾下剩余的半数兵马,心中一叹,道:“朱仝知晓各种缘由,石宝兄弟无需赔罪,皆是为了大计罢了。” 听得朱仝言语,石宝却是对其由衷的升起一抹敬佩来,似眼前这位哥哥若论身份地位,在冈上也是名列前茅的,却甘心在济州官军中替公子练出一支精兵来,实叫人不得不服。 “朱仝哥哥且引兵去相救那呼延灼吧,此处该小弟上场了。”石宝对着朱仝玩味笑道。 朱仝见说,点了点头,道了句“当心”,便率领着麾下人马,引兵而去。 待朱仝离去之后,石宝回过神来,朝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孙立喊道:“孙提辖,你与我家栾教师本师出同门,原何不来我冈上,却上了梁山?” 孙立闻言,登时脸色一变,自己与那栾廷玉师出同门之事,除却小舅子乐和以外,梁山并无人知,此时被石宝两军阵前提起,却是杀人诛心之言。 孙立当即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比起独龙冈,某孙立更愿意与山上众兄弟意气相投,一道替天行道。”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孙提辖此言,真该叫那日日念着你这同门师弟的栾教师听听。”石宝哂笑道。 石宝话音落下,也不多费口舌,挥舞着劈风刀,便一马当先的朝着梁山军阵杀去;主将当先,麾下士卒也不落后,顿时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咆哮着杀上前来。 孙立直将石宝这番操作弄得瞠目结舌,战阵之上虽是兵不厌诈,却哪有似这人一般儿戏,前一刻还在叙话,后一秒便是拔刀相向。 只孙立到底是久经战阵,昔日在登州没少与狡猾的海匪打交道,立刻摆好军阵,等着石宝冲杀。 然而令孙立更为瞠目结舌的事情还在后头,那石宝单枪匹马冲至阵前,眼见着刀兵相见,却勒住马头拐了个弯,大呼道: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那麾下的千余骑兵竟是有样学样,在那梁山军阵前勒转马头,前军变后军,扔下一地的兵器铠甲,将那旌旗胡乱弃在山野两侧,一溜烟儿的往山谷外仓皇逃窜。 漫天烟尘散去,被呛了一嘴灰的黑旋风李逵气的嗷嗷直叫,一旁的孙立与解珍、解宝兄弟俩看着眼前的狼藉,心头皆是涌起一个话来:这厮真是不当人子啊! “哥哥,追么?”解珍一脸苦涩的朝着孙立问道。 孙立此时亦是一脸的苦涩,早先山上虽然吴用已经与众头领说了个中缘由,但在孙立想来,这厮们就算是顾忌那泰山君的面皮,也至少会短兵相接一番,未曾想这厮们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只孙立如何会知晓,石宝麾下的这一营骑兵不过是来梁山走个过场,败给那朝廷相看,比起浴血厮杀后的惨败,这般不触即溃的败仗,更符合祝彪的想法,也更符合大宋朝地方厢军的真实情况。 “追!”孙立咬牙道:“吴军师不是说了吗,那独龙冈要演戏,咱们配合着演就是,他们不要面皮,咱们梁山却要这大破官军与独龙冈的名头。” 说完此言,孙立当先驱动胯下的乌骓马,追赶上前,身后一众梁上兵马见了,亦是拍马跟上。 出的山谷,却见漫天星斗争辉,无边的夜色下,那独龙冈的千余骑兵早已经分成数个小队,四散奔逃,孙立也不犹豫,当即挥军掩杀过去。 不出一里地,却见着一位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银盔银甲的将军勒马于冈上,孙立拍马上前,道:“花荣兄弟原何在此间?” 花荣闻言,苦笑一声,道:“与孙提辖一般,亦是追着那千余骑兵自此。” 见说此言,孙立神情一滞,诧异道:“花荣兄弟是说这千余骑兵亦是与你交过手,方才奔逃自我围剿朱仝的山谷中的?” “并未交手。”花荣叹了口气,道:“这千余骑兵在那石宝的带领下,不触即溃,小弟只吃了一嘴灰,便追赶自此。” 孙立听罢,面色一变,沉吟片刻后,感叹道:“这石宝不简单啊!” 花荣闻言,亦是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望向那远方又渐渐汇聚在一处的千余骑兵,直油然的升起一抹无力之感。 今日花荣可以说是石宝麾下这千余骑兵“溃败”的全程见证者,与自己阵前厮杀,不触击溃,狼狈仓皇四散奔逃。 可这千余骑兵却是好巧不巧的逃窜到了孙立围剿朱仝所在的山谷,更是好巧不巧的那原本四散溃败的骑兵,进入山谷后又汇在一处,在朱仝所部即将一网成擒之际,救得朱仝脱身,而后又是不触即溃。 花荣自问如今的自己,却是没有石宝这般连溃败都溃败的思路清晰,千余骑兵如臂使指的本事。 花荣长叹一口气,朝着孙立道:“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独龙冈的人马且不去管他,如今宋江哥哥与秦统制在东面,已将那呼延灼团团围住,咱自去助一臂之力。” 听得此言,孙立却是神情一正,整顿麾下兵马,与花荣汇成一处,朝着水泊东面杀去。 却不提花荣、孙立如何,梁山泊十里外,石宝麾下的千余骑兵在此汇聚成一股洪流,勒马于一处密林前。 石宝最后赶至,与那千余骑兵正前一身长八尺六七,面色青黄,络腮胡须,一身甲胄,提着一把浑铁镋的大将,相视一笑,拱手道:“劳烦苏定哥哥在此久侯了。” “你是正将,我是副将,候你却是应该。”苏定调笑道。 石宝见说,虽知对方打趣,却是正色道:“某知苏定哥哥本事,公子面前咱自不分说,回到营中,却无甚正将副将之说,哥哥亦是咱骑兵第三营做主之人。”。 苏定闻言,莞尔一笑,知对方说的是真心话,心下亦是感动,片刻后正色道:“却也不闲话了,杜壆哥哥那儿情况危急,卢员外、孙安兄弟已经先行一步,咱们转去石碣湖汇合了公子,便尽快赶去河北罢。” 见说此言,石宝亦是神色一正,梁山此番只是做戏,真正的厮杀还在那抱犊山下等着呢! /131/131295/30661387.html 第一百五十四章:浴血朱仝 八百里梁山泊风云正起,夕阳的余辉下,一片血色金黄。 自早间呼延灼得知凌振中伏被擒,登时间怒火中烧,再无冷静,当即分说朱仝与萧嘉穗,点齐兵马,杀向梁山泊。 那梁山之上,经过吴用一番分说之后,再无惧意,闻得官军杀来,亦是摆布战船,倾巢而出。 万人厮杀,持续了一日,官、匪两面俱是杀红了眼,全无半点后退。 水泊西面一处山谷中,朱仝与麾下三千人马,陷入重重合围,前有黑旋风——李逵率领两千步军拦着去路,后有病尉迟——孙立率领千余马军堵截,左右两侧山林间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引着数百弓箭手张弓以待。 “朱团练,就此罢手吧,你是英雄好汉,我家宋江哥哥与你亦有旧日之好,何不上山坐把交椅,一同替天行道,却好过为这昏庸的朝廷卖命。”孙立望着眼前与自己厮杀了整日的对手,心中亦是敬佩,朝着朱仝喊道。 朱仝闻言,嘴角扶起一抹冷意,并不答言,横着手中长刀,环顾四周,看着自己挑选出的绝地,朝着身边士卒沉声喝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平日里得大人厚待,家中亲眷俱是无忧,今日贼寇当前,敢以死相报;你等愿叫大人名声受辱么?” “不愿!” “不愿!!” “不愿!!!” 三千壮士齐声振臂高呼,气冲牛斗,声振云霄,那冲天的血气撼山动地,摄人心魄。 对面的孙立见此情形,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这位昔日的登州兵马提辖,上梁山前亦是久在官军之中谋事,却是从未见过哪处州府之地的官军能有这般悍勇。 孙立心下沉思道:“那济州知府张叔夜虽是行伍老将,颇有本事,但当真能有如此声望么?” 只孙立却不知,朱仝口中的大人却不是他想的济州知府张叔夜,此番朱仝麾下的三千兵马俱是昔日流民,他们心中信仰之人,从来都不是张叔夜! 这些数年前尚且苟延残喘、居无定所的士卒,如今心中只有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只有那如今在独龙冈上平静过活的妻儿老小,所有人要打破他们心中的信仰,便是要他们的命,死则死矣! 朱仝微微颌首,心中已知士气可用,振臂高呼道:“今日某朱仝与众兄弟,杀出一条血路来!” 千骑突击,朱仝一马当先,横着那九龙朝阳刀,直冲李逵率领的步卒。 “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出一条血路来!!!” 主将尚且拼命,小卒岂能苟且,但见三千人高声呐喊,一千骑兵纵马奔腾,两千步卒挺枪紧随其后,煞气翻涌,声动云霄,气势非同小可。 黑旋风——李逵,乃是梁山第一杀将,见朱仝领军直直的朝着自己撞来,顿时间嗷嗷直叫,抡起那一对板斧,赤红着双眼,杀入人群。 只这梁山军马虽有秦明、花荣等良将调教,虽有一腔勇猛,但平日里经历的都是倚强凌弱的战阵,今日撞着了朱仝麾下这三千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的士卒,哪能相抵。 朱仝又是看准了破绽处来回冲杀,顿时人惶马惊,直似虎入羊群,掀起滔天血浪。 后方的孙立瞧着了,那黑旋风李逵此时只顾自己杀的痛快,哪管麾下人马,顿时怒上心头,也顾不上许多,今日这般情形,若叫这朱仝走脱了,哪还有甚颜面。 孙立忙使身边人打了旗帜,两侧的解珍、解宝兄弟瞧见,哪有半点犹豫,大喝一声:“放箭!” 此时朱仝正与那李逵厮杀在一处,麾下骑兵几进几出,已经是将梁山步军阵营杀的时分散乱,眼见着目的已经达到,正要突围出去,却猛然间眼底一缩,撇开李逵的大斧,急声喝道:“全军避箭!” 朱仝话音方落,两侧山林间,倾盆般的箭雨便落了下来,刹那之间便是一片哀嚎,朱仝再看时,周遭已有百余士卒中箭落马,多数人盔甲上亦是带着断矢。 那与自己一方搅在一处的梁山步卒喽啰此时亦是哀鸿遍野,偏那黑旋风李逵浑然无半点体恤,因着两侧的弓箭手放箭时都避着他,此时得了空当,正杀的兴起。 朱仝牙呲欲裂,来不及多余的想法,此时两侧山林间解珍、解宝已命令麾下弓箭手准备第二轮的箭雨,朱仝调转马头,面向孙立的骑兵阵营,高声叫道。 “退也是死,进也是死,全军随我冲阵,向死求生!” 众官军此时都杀红了眼,又见不少同袍死在敌人箭矢之下,心中悲愤异常,被朱仝一喝,都是厉声高呼道: “死战!” “死战!!” “死战!!!” 见朱仝掉转马头,朝着自己杀来,孙立略吃了一惊,当即下令道:“全军冲杀!割官军一首级者,赏钱一贯;擒获朱仝者,赏钱百贯。” 骑兵相接,带起一片残肢断臂,此时见被山寨视作宝贝疙瘩的骑兵与官军搅在一处,解珍、解宝倒是不敢再无差别射击,只令弓箭手对着官军挨个点名。 一道炫目的闪电撕开昏黄的夕阳,血红色的腥味,刹那间再次弥散在死寂而又喧闹的水泊西面。 哀鸣与刀光剑影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朱仝被孙立缠住脱不得身,眼见着麾下士卒被后方的李逵包住,一片片的倒下,心如刀绞,九龙朝阳刀带着冲天的杀气,大开大合的朝着孙立劈砍。 孙立此时间官军已经损伤近半,嘴角微微上扬,面对着朱仝毫不保留的劈开,只游刃有余的小心应对。 此时解珍、解宝见了场中情形,也是勒令弓箭手停下箭矢,取了浑铁点钢叉,率领麾下喽啰,杀下山来。 正是朱仝与麾下士卒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际,忽闻南面杀声震天,不多时,一阵箭雨射来,正中孙立臂膀。 孙立心头一惊,忙取了竹节钢鞭,荡开朱仝,转身瞧见,一员大将挥舞着劈风刀,领着千余骑兵,杀将而来。。 朱仝瞧见来人,心中一松,眼见着孙立愣神,梁山兵马六神无主之际,率领军马奋力突围出去。 孙立回过神来,也不去追,当即收拢兵马,望着来犯强敌,严阵以待。 wap. /131/131295/30661386.html 第一百五十三章:打开凌振新世界的大门 凌振伏地在码头之上,心中翻涌起阵阵思绪,祝彪之言正戳中了这位郁郁不得志的轰天雷心坎,只这数十年来困居汴梁,虽那忠君报国的观念并不顽固,但心中大宋赵氏正统的理念还是有的,半晌之后,凌振抬起头来,沉声道。 “祝防御要造反?” 祝彪戏谑一笑,应道:“凌统领久在东京,见惯了纸醉金迷、歌舞太平,却不知现今这大宋天下强人林立、巨寇云集,想造反的人何其多也。” “凌振不解,其他人是否造反,与祝防御是否造反并不相关?”凌振看了眼一旁一脸戒备的焦挺与阮小七,硬着头皮道。 祝彪看了眼凌振,却是反问道:“依着凌统领看来,忠君报国、解民倒悬,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自是忠君报国在......”凌振话说一半,却是再说不出口来,只因祝彪这个问题多少有些诛心,心中但凡有些是非价值观念,对大宋朝廷的腐败无能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犹豫不决。 祝彪见了凌振模样,心知他为何犹豫,继而道:“孟子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在祝彪眼里,这天下不是他赵家的天下,也不是蔡京、童贯之流的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大宋朝数万万黎民百姓的天下;是以祝彪忠于的是这天下百姓,忠于的是自己心中志向,忠于的是跟着我的一帮英雄男儿,却从不忠君。” “先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赵家天子听不进去,满朝奸臣听不进去,但我祝彪听得进去;凌统领问某是否要造反,不瞒凌统领,这石碣湖的战船只是冰山一角,若祝某要造反,顷刻之间山东大地便会烽烟四起,真到了官逼民反那天,便反了又如何?” 祝彪一番话,直将凌振说的心中翻涌起万般苦水来,只痴痴地望着祝彪,心下叹了口气,暗道:这人与自己说出这番话来,今日若不投诚,怕是没命可活了。 “罢了,凌振这条命本就是公子捡回来的,往后便报与公子罢。”凌振拜倒在地,沉声道。 祝彪见状,微微一笑,将凌振扶将起来,心知他心里有节,只重重的拍了拍其肩膀。 一旁的阮小七见说,拉着凌振说道:“凌振哥哥却莫觉得我家公子恐吓于你投诚,只你却不知公子是在救你。” 凌振闻言,望着阮小七不解道:“阮兄弟此言何意?” 阮小七笑道:“只因那呼延灼并非似上表朝廷说的那般战事焦灼,他前番已经败过一次,不仅三千连环马损失殆尽,便是他的正副先锋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如今已经落草梁山做了头领;凌振哥哥试想,今日若非公子让小七救你,待你被捉上梁山,等着你的会是何结果?” 阮小七一番言语,直将凌振说的愣在当场,心下道:若真被那梁山贼人捉了去,无非只是两种结果,要么杀身成仁,要么如那韩滔、彭玘一般以身从贼。 只如今的凌振却不知晓,在原本的轨迹中,其被捉上梁山后,被宋江一番言语相亲,顷刻间便答应了入伙。 半晌之后,凌振长叹一声,“不是我凌振不思忠君报国,实在是世道混沌,直让某无立锥之地啊。” 祝彪听了此言,知他如今终是已经下定决心,转而道:“凌振兄弟被唤作轰天雷,号大宋第一个炮手,不知你那炮真能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么?” 凌振闻言,苦笑一声,道:“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若真有这般威力,小弟两炮便将那梁山移平了,当世火药三法,或靠狼毒、乾漆、竹筎、黄丹之类毒人,或包裹火油烧人,又或添加铁钉、碎石之类伤人,小弟用的便是第三法,看着威力惊人,实则杀伤不强。” 听得凌振言语,祝彪心中有数,与自己所想一般,这大宋朝如今的火药水平确是不高。 “祝某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先贤之言,其言及火药的使用完全没有必要添加辅料,只要硫黄、焰硝、木炭三者足矣!配比得当,自然能够产生开山裂石、地动山摇的威力。到时候敌人已然炸死,何须费其他手脚?”祝彪朝着凌振说道。 凌振闻言,心中一震,自不疑祝彪诓骗自己,脑海中回想起昔日自己在炮仗局实验时的一些画面,顿时喜上眉梢,忙开口问道:“公子所讲的古籍可还在?其中可曾说过硫黄、焰硝、木炭三者的配方比例?” “那古籍是年少时所见,如今却是寻不着了!”祝彪摇头道,“只依稀记得焰硝约占六成,木炭或一成、或两成,硫磺或两成、或三成,其中着重提起焰硝不可少,硫磺不可多,木炭不多不少才是最好!” 常言道: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说的人有心,听的人有意;凌振虽平日里多是做的替皇家采办着过年大典所用器物,但亦在炮仗局浸淫专研火药炮仗这许多年,听了祝彪所言,方知可行,霎时间气血上涌,便有了付诸行动的想法。 祝彪见状,继续道:“那古籍上海记载过,将火药配比得当,盛于一密闭铁器封存,外部留一引线,点燃爆炸时,威力更大。” 听罢此言,凌振呼吸一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急切道:“公子可有现成硫黄、焰硝、木炭,求请一试。” 凌振此言一出,一旁的阮小七忙道:“凌振哥哥却莫这般,小弟这石碣湖哪经得起你轰天雷折腾,待回到冈山,那茫茫独龙山中,陶宗旺兄弟自会与你寻一放手施为之处。”。 听得阮小七言语,凌振也回过神来,此乃人群聚集之地,战船停放之所,却不是个演练火炮的地方,直一脸尴尬的朝祝彪与阮小七拱手致歉。 祝彪一番话,焦挺与阮小七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颇为高深,但对于凌振而言,却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不由得心向往之。 wap. /131/131295/30661385.html 第一百五十二章:人尽其用 宋江闻听吴用言语,心头一喜,抬手压住四周头领义愤填膺的喧闹,朝着吴用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吴用玩味一笑,反问道:“不是吴用为昔日旧友开脱,只想问诸位兄弟一个问题,诸位真觉得那阮氏兄弟帮的是官军么?若帮的是官军,此时鸭嘴滩前应当已是炮声漫天,为何现下如此安静?” 众人闻言,俱是不解其意,唯有花荣一人忽的眼前一亮,道:“军师是说那阮氏兄弟为的只是凌振其人,或者说那泰山君此番只是为了凌振其人,未有相帮官军围剿梁山的打算?” 吴用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泰山君应当不仅未有围剿梁山的打算,那三千襄助呼延灼的兵马,亦是存了吃一场败仗的准备。” 花荣闻言,面色凝重,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道:“这泰山君真是好深的心思啊,偏这是个阳谋,我梁山必须跟着他的想法走。” 宋江听了二人的对话,回过味来,心头一股戾气仿佛要涌出喉头,强压下去后,心头的“招安”想法却是愈发的坚定起来。 “军师哥哥与花荣哥哥却是打甚哑谜,直将俺铁牛说的摸不着半点头脑。”李逵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嗷嗷的叫道。 李逵此言却是周遭绝大多数头领的想法,皆是将眼神望向吴用,吴用微微沉吟,道:“诸位兄弟细想一下,若咱梁山被官军剿灭了,那在这山东地界,朝廷的目光会放在何处?” “军师是指的独龙冈?”戴宗将信将疑道。 吴用点了点头,接着道:“戴宗兄弟所言不错,咱们梁山不过是那泰山君立起来的靶子,不管咱们愿不愿意承认,若他独龙冈正存心要剿灭咱梁山,咱们胜算渺茫,是以不到最后,那泰山君是不会坐看咱梁山被朝廷剿灭的。” “此番那三千助军,不过是其派来送死的,一方面使得咱们梁山渡过此遭,一方面让朝廷轻视于他;虽不知那泰山君为何如此,但必定所图甚大,咱们如今却也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听了吴用言语,满堂的头领俱是惊骇,那没遮拦穆弘叹了口气道:“这人怎的这般多心思,莫非咱梁山便没有反制的手段么?” 吴用莞尔一笑,道:“自然是有的,有个词叫做养虎为患,咱们便要做这只虎,不断的发展壮大,当有一天连朝廷都不敢正眼相瞧咱们时,独龙冈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军师说的不错,若我梁山军威浩荡,天下何人敢欺;那泰山君如今势力虽大,咱守着这八百里浩荡水泊,还怕翻不得身么,早晚请他喝上一壶!”宋江此刻离开人群,转至交椅上坐下,朝着众头领朗声道。 众人闻言俱是心中一荡,高喊道:“早晚请他喝上一壶!” ...... 当凌振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候,夕阳洒在石碣湖面上,波光盈盈,数十条大船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越发的壮观。 凌振从一件草舍中走出,心神恍惚的望着周遭的一切,喃喃自语道:“莫非某如今是身在大宋朝哪处水师营地么?” “凌统领却不是在大宋的水师营地中,这里与梁山泊一水之隔,唤作石碣湖。” 凌振寻着声音回过身来,便瞧着一位丰神如玉的白衣青年,领着一无眉无须的壮汉信步走来,凌振朝着来人拱手道。 “却是公子救的凌振性命么?敢请名讳,以报救命之恩。”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对着码头前正要上岸的阮小七喊道:“七哥快来,凌统领醒了,要谢你救命之恩。” 阮小七闻言,三步并做两步走,待得近前,朝着凌振道:“却谢某小七作甚,某不过听命行事,凌统领要谢就谢我家公子。” “虽是听命,实也救得凌振性命,自当拜谢。” 凌振朝着阮小七躬身行了一礼,复又道:“敢请好汉所言公子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阮小七好笑道:“凌统领莫非看不见?我家公子姓祝名彪,家中行三,江湖上唤作泰山君的便是,此时不就站在你面前么?” 听罢此言,凌振神情一滞,慌忙间转过身来,朝着祝彪拜道:“凌振见过祝防御使,有眼不识泰山,望请恕罪。” 祝彪微微一笑,扶住凌振道:“凌统领在水里呛得昏迷,如今可好些了?” “回祝防御使话,现已无恙,即刻便可重返阵前。”凌振又是慌忙间拜下身来,恭敬道。 祝彪见说,一笑置之,领着凌振走到码头前,道:“凌统领看这些战船如何?” 闻听此言,凌振神情一震,晦涩道:“凌振不通水事,但却也觉得这些战船极好,只在凌某印象中,朝廷在济、郓二州并无水师驻扎。” 祝彪转过头来,朝着凌振一字一句说道:“这不是朝廷的水师,这是我的水师。” “啊!!!” 凌振直被祝彪这番直白的言语说的浑身一颤,忙俯身跪地,脑袋贴着地面,不敢开言。 祝彪将凌振扶起,也不与他再言其他,只意味深长的问道:“凌统领号称大宋第一炮手,不知似昨日那般放炮却是第几回?” 闻听此言,凌振却是愣在当场,半晌之后艰难的应道:“头一回。” 祝彪莞尔一笑,似早有预料一般,指着湖面上的战船道:“这些战船都是某麾下一位兄弟监造的,这位兄弟唤作玉幡竿,最是会造大船,凌统领此刻看到的船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已经顺着济水出海,遨游在那广阔无垠的海面上了。” 凌振听说,却是心神一荡,片刻后苦叹一口气,祝彪将其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凌统领便甘心此生一直窝在甲仗库做副手?便不想如这玉幡竿兄弟一般大展所长?便不想看看你监造的火炮炸开在契丹人、女真人的铁骑中,不想看看这战船上装上火炮纵横在海面上的场景?”。 凌振被祝彪说的气血上涌,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待那些画面静止后,耳边又传来一句话。 “凌统领,方才我说的这些都能实现,但需要你入我麾下,从今往后朝廷再没有凌振其人,你的家眷我会派人取来,你可愿意?” wap. /131/131295/30661384.html 第一百五十一章:管你甚鳅,都是死鳅 官军营盘之中,呼延灼一身金甲,满面春风,多日来的愁云,直被凌振今日几轮火炮下来,打得烟消云散。 虽未尽全功,呼延灼依旧一面置酒管待凌振,一面犒赏全军。 筵席之上,呼延灼喜笑颜开,朝着凌振说道:“今次见了凌统领火炮神威,群贼必不敢再来;明日再分兵攻打,务要肃清山寨,扫尽水洼,擒获众贼,拆毁巢穴。” 凌振见主将这般言语,心中亦是升起一股豪气,直道:“烟火药料此番皆是备足,待明日战阵之上,某多打上几轮,必叫那梁山贼寇俯首就擒。” 呼延灼见说,自是满心欣喜,只一旁的朱仝、萧嘉穗、石宝、栾廷玉四人却知晓,明日之事,怕是不能叫这二人如意了。 一夜无话,翌日大早,便有军士闯进凌振的营帐,告知晨间有梁山的贼人,上得岸来,去炮架子边呐声喊,把一应炮架都推翻在水泊里。 凌振闻言,直怒火中烧,慌忙间换好甲胄在身,上马拿枪,领着数百军士赶至炮架所在。 芦苇滩边,凌振快马赶到,看见一字儿摆着四十余只小船,船上共有百十余个喽啰,截江鬼张旺与油里鳅孙五早跳在船上,故意不把船开。 此时见了凌振,张旺与孙五这对在扬子江上谋财害命的老搭档,彼此对视一眼,默契的故作慌乱,一人仓皇间跳下水去,一人手忙脚乱的荡起船桨,手下的喽啰俱是有样学样。 凌振见眼前这伙贼人如此狼奔豚突,面色一喜,当即号令麾下军健一道抢船,朝着前方张旺领着的十余条小船杀奔而去。 船至波心,却听得对岸一阵锣鼓响,水底下钻起百余梁山的水军喽啰,尽把船尾楔子拔了,顿时间水俱往船上涌入。 见船进水,百余梁山喽啰外边就势扳翻船,军健都撞在水里;凌振急待回船,船尾舵橹已自被拽下水底去了。 正是走投无路之际,船底下冒出一个人头来,正是那油里鳅孙五,孙五对着凌振露出一抹哂笑,一把将凌振薅下水去。 凌振在水下溺了几口,不多时便昏迷过去,孙五不慌不忙的将船尾楔子堵住,将船只扳正,从水下一把将凌振抱住,扔上船去。 只在水中一上一下的功夫,孙五再上来时,却发觉船上早坐着一人,这人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白腻的身上交加乌黑点,看着自己发笑。 因得孙五昔年只在建康府待过,上梁山时阮氏三雄俱已下山,是以倒也认不得船上的这位活阎罗。 “你这厮却是那截江鬼还是船火儿手下的短命鬼,如何敢上得你孙爷爷的船。”孙五浮在水面上,把住船舷,朝着船上之人喝骂道。 船上之人倒也不怒,只哂笑道:“你七爷在这水泊中洗澡的时候,你还没鸟头大,今儿却敢在你七爷面前叫嚣。” 孙五见说,脑筋一转,道:“只你便是那不忠不义的‘阮氏三怂’中的阮小七?” 听闻孙五此言,阮小七神情一滞,片刻后瞪大了双眼,两边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不忠不义!好一个阮氏三怂!好一个及时雨宋江宋头领!” 说完此言,阮小七转头对着孙五冷声道:“只你便是那扬子江上,与那截江鬼张旺一道做杀人买卖的油里鳅?” “只我便是油里鳅——孙五,你待怎样?爷爷现下有要紧事......” 孙五话说一半,便瞧着四周芦苇荡中转出数十条快船来,明晃晃的长枪与钢叉摄人心魄,阮小七冷眼看着孙五,纵身入水,片刻之后如一条游鱼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孙五身后。 尖刀如背,水面上涌起阵阵血水,阮小七连刺几刀,嫌弃的将孙五的抽搐的身体扔在水面上,对着孙五那弥留之际的残存意识,哂笑道:“管你油里鳅还是水里鳅,如今都是死鳅。” 见孙五身死,周遭的喽啰哪里还敢逗留,俱是仓皇间在水下奔逃,只阮氏三雄带来的俱是好手,纷纷纵身下水,盏茶之后,水上水下俱是没了声息。 阮小二站在船头上,招了招手,数十条快船调转船头,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终。 待得阮氏三雄走后,远处的芦苇荡中转出一条小船来,船上那人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此时望着远处水面上飘着的孙五与一众梁山喽啰的尸体,一双泛红的眼睛中满是复杂,长叹一口气,重新消失在芦苇荡中。 梁山聚义厅内,宋江与吴用正等着穆氏兄弟与水军三位头领回话,只未曾想等来的却是个噩耗。 穆弘、穆春二人面色沉重的最先步入聚义厅,宋江刚要开口相问,便瞧着张旺与张横抬着孙五的尸体哭丧着走将进来。 宋江面色一顿,忙上前道:“怎会这般?” 张旺见说,忙一脸凄凉之色的回道:“我与孙五兄弟依着军师计策,一道将那凌振诓来,我驾船引那凌振上钩,孙五兄弟带着人潜入水中,待至波心处动手,等我接到手下喽啰传信时,本以为已经功成,却不曾想回去见到的是孙五兄弟与众喽啰、官军的尸体,那凌振却是消失不见了。” 听罢此言,宋江苦叹一口气,脸色戚戚的说道:“都是宋江无能,害了孙五兄弟的性命啊!” 众头领见了,俱是上前相劝,只吴用若有所思,朝着张横问道:“张横兄弟居后策应,可瞧见是谁杀了孙五兄弟?” 张横心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若张横未想错的话,杀孙五的应是昔日山上的水军头领活阎罗——阮小七,与他一道救走凌振的还有阮小二与阮小五。”。 张横此言落下,聚义厅内顿时便炸开了锅,孙五虽平日里与众人交情一般,但毕竟是山寨兄弟,如今被阮小七这众人眼中昔日背叛梁山之人杀死,皆是叫嚣着要下山报仇。 场间唯一冷静的吴用,此时低头沉吟,片刻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朝着宋江道:“寨主,若小生未想错,此战咱梁山必胜矣。” wap. /131/131295/30661383.html 第一百五十章:被梁山埋没的高端人才 独龙冈驻军的一处军帐之中,萧嘉穗、石宝、栾廷玉三人坐在一处,石宝朝着萧嘉穗问道:“方才在那中军帐中,军师为何要与那呼延灼言说破敌之法,如此不是与咱们此行的目的相背么?” 萧嘉穗闻言,莞尔一笑,道出缘由来:“方才我那般言语,不过是诱导那呼延灼说出凌振其人来,此人绰号——轰天雷,祖贯燕陵,乃是当今大宋第一炮手,是临行前公子与闻先生点名要的人物,咱们此番的首要任务便是请回此人。” 栾廷玉、石宝二人见说,虽是不太能理解为何公子与闻先生对着凌振如此看重,但却都是点了点头,放在了心上。 却说呼延灼当夜写了加急文书,六百里加急送至东京殿帅府,此时高俅尚不知呼延灼已经败过一场,呼延灼文书中有写的言之凿凿,高俅自无疑心,当即点派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领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便教收拾鞍马军器起身。 凌振把应有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三四十个军汉,离了东京,取路投梁山泊来。 一晃八九日时间,梁山鸭嘴滩上小寨内,宋江正是心中展转忧闷,朝着一旁的军师吴用说道:“学究,这呼延灼到底打得甚主意,这许多天只扎营在水泊边上,也不交战,是何用意?” 吴用此时也是不解,沉声道:“按说这呼延灼前番败过一次,此番必是想一雪前耻,就算是谨慎一些,也不会是现在这般;依小生所想,这呼延灼像是在等什么人前来助阵一般。” “咱梁山四面环水,水泊天险之地,纵是他再等来个几千人,没有战船,又能起甚作用?”宋江眉头促成一团,不置可否的说道。 “此正是小生费解之处也。”吴用羽扇轻摇,微微颌首费解道。 两人正是说话间,忽听得外间响起一阵骚乱,一个朱贵手下的小喽啰闯将进来,朝着二人禀道:“寨主、军师,东京新差一个炮手,唤做轰天雷凌振,现下在于水边竖起架子,火炮已经朝着鸭嘴滩打来了。” 宋江、吴用二人闻言,当即走将出去,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数枚燃烧的火炮,那炮打在鸭嘴滩就近的水面与滩头,溅起水花万丈,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宋江与吴用二人面上俱是变了颜色。 “寨主,且弃了鸭嘴滩小寨,先回宛子城,看他怎地设法施放,却做商议。”吴用忙朝着宋江谏言道。 宋江也不犹豫,当即汇集四周慌乱的喽啰,弃了小寨,起身且上关来。 方至断金亭,便见得鸭嘴滩小寨冲天火气,那风火炮夹着金轮炮打向鸭嘴滩,登时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鸭嘴滩小寨在一通火炮过后,化为乌有。 见此情形,宋江与一众头领尽皆失色,方才阴白这些时日为何呼延灼一直隐忍不发。 此时吴用微微沉吟片刻,安抚众人道:“众兄弟莫要慌乱,宛子城离水又远,纵有飞天火炮,如何能勾打得到城边?若得一人诱引凌振到水边,先捉了此人,方可商议破敌之法。” 宋江闻言,朝着场间其中的三位头领看去,沉声道:“如今当时张横兄弟、张旺兄弟、孙五兄弟建功的时候了。” 那船火儿张横、截江鬼张旺、油里鳅孙五见说,忙走出身来,拱手道:“定不负哥哥与军师所托。” 三人领了军令,自连忙下山准备,宋江又遣了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兄弟接应。 石碣湖与梁山泊相接的一处港汊中,芦苇荡遮掩之间,两条快船横在水面上,祝彪与阮氏三雄立在船上,眼神望向鸭嘴滩的方向。 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把那只船平稳的荡着,朝着船头的祝彪说道:“难怪公子对这凌振这般看重,端的是好个轰天雷。” 祝彪莞尔一笑,道:“这位凌统领的本事可不仅仅于此。” “乖乖,今日这阵仗咱已经是做梦都没见过,要再厉害些,直不敢想象哩。”阮小五扶着桨,一手扶着鬓边的那朵石榴花,笑语盈盈道。 祝彪见说了,心中却是涌起一抹回忆来,对于阮氏三雄而言,这般火炮场面自是叹为观止,然对于祝彪来讲,这场面比起后世的现代化战争来说,便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凌振方才放的风火炮、金轮炮其实从实际上来讲,并不算是真正的炮,而是一种类似于投石机的投掷式火器。 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尊火炮的诞生,来自四十年后,由南宋抗金名将魏胜打造;以火药填铁筒内,塞以碎石,置炮车上,遇敌引火发药,碎石可击出两百余步,杀伤敌人,谓之:霹雳炮。 魏胜制造了数十辆炮车,行军时用两人推车,宿营时则将炮车排列一周,当作营势。敌人距远,用炮轰击;敌人临近,则由刀斧手从阵中突击奋杀,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支炮兵。 只在祝彪看来,凌振使的炮虽不是后世意义上的炮,但其威力却是甚于魏胜的霹雳炮的,这般罕见的高端人才,放对了地方,便是一人可当百万师。 轰天雷——凌振,在祝彪心中,其的价值与玉幡竿——孟康、灵星神医——安道全等同,只这三人,在原本轨迹中,皆是声名不显。 后世的鲁迅先生曾言: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 似凌振一般,整个水浒中让他放炮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说更精细的去专研突破了,好好的一个高科技人才,被宋江派去“放号炮”,实在是叫人扼腕叹息。 半晌之后,祝彪收回思绪,朝着对船的阮小二说道:“二哥,这几日你与五哥、七哥多注意水面上的动静。”。 阮小二忙朝着祝彪抱了个拳,正色道:“公子放心,咱兄弟定把那轰天雷给你带回来。” 祝彪点了点头,嘱咐道:“若碰着那截江鬼张旺与油里鳅孙五,三位兄弟随意处置,只那船火儿张横,别与他为难,日后交由张顺兄弟自己解决。” wap. /131/131295/30661382.html 第一章:北宋十年 公元1116年,徽宗政和六年。 东京城内的官家,于朝野之上任人唯亲,大力重用蔡京、童贯、高俅、杨戬等奸相弄臣,使得政冶混乱,卖官鬻爵成风;又在江南各地,大肆采办“花石纲”,各级官员横征暴敛,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此一时的大宋江山早已是千疮百孔,州府各地盗匪猖獗、强人林立、乱象横生,这天下似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等最后那一点火苗,便会轰然炸裂开来。 ...... 山东地界郓州阳谷县外,有一处险要之地,唤作独龙岗,岗上有三处庄子,分别唤作祝家庄、李家庄、扈家庄,祝家庄居于中央,亦是最大的庄子,三庄领头之所在。 寒冬时节的山东,雪是永恒的主题,盘陀路旁的一处坡地草坪之上,一位白衣青年静静的躺着,双眼似睁未睁,任由窸窸窣窣的雪花飘落在身上,仿佛于周围融为一体。 白衣青年唤作祝彪,乃祝家庄老太爷祝朝奉第三子,从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更是这独龙岗三庄实际上得话事人。然而谁都不知道,此祝彪,在其十岁那年落马昏迷后,便非彼祝彪。 自十六岁起,独龙岗上的三个庄子就被祝彪打理得铁板一块,形如一庄。 于李家庄来说,庄主扑天雕——李应,数年下来与祝彪情同手足;扈家庄的飞天虎——扈成,从小与祝彪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其妹扈三娘更是与祝彪青梅竹马,早已定下婚约,只待来年冰雪消融,便举行婚礼。 大势虽不可逆,小势却可改。 这些年来,凭借着自身对剧情的熟知和天下大势的了解,独龙岗三庄在祝彪的带领下,生意越做越大,岗上私兵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山东界内,无论上黑白两道,都有几分薄面。 钱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北宋末年的时代背景下,祝彪深知光有钱是没有用的,一旦历史洪流袭来,在那个自黑山白水之间咆哮而出的民族铁蹄之下,再多的钱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如泡沫般,一碰就碎。 数年以来,有江湖落难的好汉来到祝家庄,祝彪都会悉心关照,离去时奉以金银,救人于危难之中; 但凡灾年,祝彪亦会大开庄门,将庄内的金银钱财、粮食衣物,一车一车的往外拉,施衣问暖、搭棚布粥,接济山东地界的百姓。 凭借着仗义疏财之举,长相俊美,加之武艺出众,弓马娴熟,祝彪在江湖留下了一个“豪侠”的名号。 又因大行善举,扶危救困,被山东地界的百姓,唤作——泰山君,意为如这山东地界东岳泰山府君一般,阴断阴阳,善恶分阴,仁义正直,庇护一方百姓。 ...... 虽竭力的为自己累积资本,但对于水浒中主要的英雄人物前期生平遭遇,祝彪从未去横加插手。于祝彪而言,只要在自己熟悉的时间节点上,去对某些事情稍加修缮即可。 十年时间,祝家庄不过是多了一位从东京城内来的落难教头,一位从东京城外来的乡野教书先生,一位高唐州抓来的偷儿,以及对影山来的两位少年郎。 ...... 水浒中所谓的英雄好汉,在祝彪看来,大都言过其实,能真正称之为英雄的很少。 这是一个缺少英雄的时代,这也是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 祝彪想要做的事情简单且复杂,让能够成为英雄的人成为英雄,让想要成为英雄的人,尽可能的成为英雄。 ...... 金乌坠地,绽放出万道霞光,似为了应景,原本窸窣的小雪逐渐化作鹅毛般的大雪,夜悄然而至。 祝彪缓缓地站起身,身后不远处一红衣少年疾步向前,到祝彪身旁后,细心的为其掸去身上的积雪,披上早已准备好的锦袍。 “公子,张家娘子已来了多时,让我不要打扰你,一直在那边等你。”红衣少年眼神望着后方示意道。 祝彪朝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对着不远处站立的温婉女子微微一笑,继而朝着岗下官道的尽头远远望去,说道。 “吕方,你在这里守着,人来了叫我。” 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不经历一次噩梦般的长夜,便永远无法看清阳光中的自己。 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 今日祝彪等的这一位,他的“寒”,如今怕是已经寒到了骨子里;但他的“香”,在这个时代,从未绽放。。 ..... wap. /131/131295/30661232.html 第二章:贞娘的贞 自东京汴梁城内,豹子头持刀误入白虎堂,被高俅所害,刺配沧州。 一直以来始终关注着汴梁局势的祝彪,便拜托自己的结义大哥扑天雕李应,领着自己手下的心腹鼓上蚤时迁,及十来余于身手过人的庄客,以行商的名义,前往东京汴梁,伺机营救张贞娘一家。 以李应处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手段,加之时迁飞檐走壁的本事与机警,在祝彪想来,是去汴梁营救张贞娘一家最合适的人选。 李应和时迁也没有让祝彪失望,进入汴梁城后,由于张贞娘家外一直有高衙内心腹守着,李应便让时迁夜入御前金枪班教头徐宁家中,通过徐宁同僚的身份,联系上张贞娘的父亲张教头告知情况。 几经周转,以金蝉脱壳之计,辅以重金利诱,堂而皇之的带着张贞娘、锦儿及张教头夫妇离开了汴梁。 旬月之后,祝彪也在祝家庄内,见到了这位风尘仆仆、历经磨难的女子。温婉端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凄凉,这是祝彪对张贞娘的第一印象。 自张贞娘一家在祝家庄安定下来以后,随着相处时间日久,一直无女的祝朝奉对张贞娘是越看越喜欢,在与张教头夫妇商议之后,便大摆宴席,公开的认了贞娘为义女。 祝家庄给了张贞娘一家最大的善意,祝朝奉的疼爱,祝家三子的尊敬,扈家小妹的陪伴,这一切都给予了张贞娘莫大的慰藉。 虽与人友善,性格亦逐渐恢复曾经的开朗,但在祝彪看来,那眼底的悲凉却始终未曾散开。 虽未言说,祝彪心里却明白,张贞娘不曾怪过林冲无力维护自己,不曾怪过他让自己一个人困守汴梁,但那一封休书却如一柄利刃,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 张贞娘的贞,不仅仅是贞洁的贞,更是贞烈的贞! 这个女子不仅仅有着这个时代女性的温婉,亦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坚持。 ...... 祝彪望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道:“怎么了姐,若你不想见他,便罢了。” “见。”张贞娘微微摇头,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忧伤,有些人,见与不见,都让人黯然神伤。 “我知他勇武,于小弟你有用。” “你为我着想,但却无需这般,以我如今的名声,若我需要,如他这般勇武的好汉,愿为我效劳的想来还是有一些的。” 祝彪言辞中带着真切,虽一开始营救张贞娘出汴梁,确实存了一些笼络林冲的想法,但随着情感的转变,如今这种想法却是没有了。 “不一样,天下好汉虽多,但心思不纯者亦是不少。” 张贞娘还是摇头,“有我在,他你能用的放心。” “姐!” 祝彪凝视着张贞娘,重重的喊了一声,接着说道。 “你需要知道,从爹认了你当闺女,你就是我祝家三兄弟的大姐,这个世上也就没有人可以欺辱于你。” “我知道。”张贞娘嘴角上扬,笑中带泪的回道。 “林冲我会把他带回祝家庄,至于用不用他,怎么用,都由你说了算。你什么时候能够释怀原谅他,我就什么时候用他。” 祝彪知道张贞娘是为了报恩,她虽不愿再见林冲,但她知道自己对林冲武艺的看中,祝家庄内的所见所闻,让她知道自己如今名义上的小弟心中志向,所以她愿意掩藏自己的苦楚与悲痛。 …… 夜越来越暗,风雪也越来越大,不知何时,后来的锦儿与郭盛,各自在自己的主人头上撑开了伞。 张贞娘紧了紧身上的绣袍,平静的说道:“其实我与林冲一直都挺好的,若无那高衙内,想来现在我与他还是外人羡慕的一对。” “奈何造化弄人,我不怨他面对高官权贵无力维护于我,亦不怨他心存侥幸误入白虎堂,刺配沧州留我一人困在汴梁。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用一封休书来打发我。” “若我还是有夫之妇,虽他林冲刺配沧州,碍于朝廷礼法,高衙内尚会顾忌一二。但他把我休了,那一封休书让高衙内再无顾忌,也断了我活下去的退路。” “若李大哥与时兄弟来的再晚一些,估计我已是黄泉路上的一缕孤魂。” 张贞娘平静的诉说着,这般悲痛的经历,此刻却未在她的脸上掀起太大的波澜。 痛,已经渗进心底。 眼角一行苦泪,滑落脸庞。 祝彪安安静静的听着,面上始终带着真诚,张贞娘需要一个倾听者,他便做好这个倾听者。 “前些年有位龙虎山的天师路过汴梁,给了他一个批语: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 “以前我不明就里,前些天听了你讲他刺配沧州后的经历,细细想来,倒是一一印证了。” …… 张贞娘在锦儿的陪同下回到庄内,无边的夜幕下,祝彪依旧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出神,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良久之后,祝彪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郭盛,问道:“郭盛,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郭盛不知,但林教头已经到了岗下的酒肆,时迁哥哥在那里盯着,公子何不先去看看再说。”郭盛回应道。 “哈哈,你说的对,去看看再说。”祝彪爽朗一笑,放声道。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 雪压草屋,而先沽酒;火烧草场,而先宿庙。野猪林遇险,因有提辖相护;梁山泊受困,便有晁吴上山。 每到山尽水穷,便两入天引手,古今豪杰处患难,从无如此凑巧。 林教头啊林教头! 你到底是真天相者也,还是如贞娘姐说的那般,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 …… wap. /131/131295/30661233.html 第三章:风雪独龙岗 三年前,为了更好的探听江湖与民间的消息,祝彪便安排庄内一批武艺出众、伶俐精细的人员,分别在山东境内各处要道隘口,开设了客栈、酒肆,用于收集各路有用的情报。 这一批人手,被祝彪单独规划为一个独立的组织,唤作——绣衣使,由祝彪的未婚妻——扈三娘负责。 如今的扈三娘却不是那个原本轨迹中,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女子,自幼受祝彪影响,又得庄内教师闻先生时常教导,能文能武,早已是今非昔比。江湖上送其一个响亮的名头,唤作——女诸葛。 绣衣使! 这个在汉武帝手下大放异彩的情报组织,祝彪希望能重新将其发扬光大,成为与大唐不良人、北宋皇城司媲美的存在。 …… 自林冲踏入山东境内开始,他的行踪便一直处在绣衣使的监控之下,直至今夜走进了独龙岗下的这间酒肆。 祝彪在吕方和郭盛的陪同下,快步朝岗下的酒肆而去,望着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祝彪不禁莞尔一笑。 这林教头倒是真真的与雪有缘,前有风雪山神庙,后有雪夜上梁山。 待到祝彪行至岗下酒肆时,在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偌大的酒肆之中,只剩下角落里桌子旁,坐着一位一身粗布麻衣的汉子。 额头上刺着金印,豹头环眼,燕额虎须。 这汉子低着头,一只手时刻按在身侧那柄已卷了刃的朴刀之上,整个身影仿佛都佝偻进昏暗的烛光之中。 酒肆内卖的酒虽不似西军中的酒一般重口,却也够烈。那汉子身旁已摆了数个酒坛,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着,似感觉不到醉意,又似一心求醉的模样。 祝彪挑开厚重的门帘,角落里的汉子陡然抬起头,与刚进门的祝彪飞速的对了一眼,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右手重重的按在朴刀之上,又重新低头喝酒。 并未急着向前,祝彪在酒肆的柜台前停下步子,随手的拿起台面上得账本翻了翻。 柜台里边站着一位精细汉子,平平无奇的样貌,平平无奇的身材,若非眼底偶尔泛起的精光,这样的人,扔在人潮中,便是再也找不出来。 鼓上蚤——时迁。 这个在水浒原著中被严重低估,甚至带着黑历史,被梁山上绝大多数人瞧不起,一百单八将排名倒数第二的人物,如今在祝彪的手下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在祝彪看来,原著水浒中,用现代话语来讲,时迁是性价比最高的那个人。 无论是梁山聚将,还是后面的抗击辽国,最后平定田虎、王庆、方腊,时迁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最近生意如何?”祝彪朝着时迁问道。 “都是些苦哈哈的老百姓,和江湖过路人,生意倒是不赖,但依着公子的吩咐,都是些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时迁微微耷拉着脸,苦笑的回道。 “无妨,咱们本也就不靠这个赚钱。”祝彪微微一笑。 “很多事情现在和你们讲,你们可能不会阴白,但不久的将来,你们便会知晓,今日我们所有的付出,到时候都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喏。”时迁恭敬的应了一声。 自四年前被祝彪不情不愿的捉来祝家庄,随后见识了祝彪的一系列手段,时迁对这个让自己重获新生的男子,便只剩下无尽的钦佩与敬重。 “公子,你看那边墙上,刚才喝了酒写的。” 祝彪顺着时迁的目光看去,那汉子所在的墙角,身后白墙之上,张牙舞爪的写着一首墨迹未干的五言律诗。 ......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 以字观其人,以诗阴其志。 看完墙上的这首诗,祝彪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此时的林冲,还是他以前所认知的林冲。 祝彪朝着林冲的方向走去,呼喊了一声:“林教头。” 角落里的林冲身躯猛的一震,骤然间警惕的起来,右手死死的按着身边的朴刀,抬头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男子,沉声道:“公子何事?” “林教头无需紧张,咱们不是敌人。” 祝彪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在林冲对面坐下,继续说道:“我叫祝彪,这间酒肆是我家的产业。” “不曾想竟是山东豪侠,泰山君祝彪公子当面。”林冲嗖的站起身,一步跨出,作势便要下拜。 祝彪同样起身,托住林冲的双臂,笑道:“江湖虚名而已,林教头无需如此,今夜来此,却有些事情要问教头,稍后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教头海涵。” 林冲微微一怔,望着眼前始终面带微笑的男子,眉头微皱,心中带着疑惑,在祝彪的示意下,重新落座。 “祝公子有问但说不妨,林冲知无不言。”林冲心中带着警惕,面带局促的沉声道。 “林教头可是自沧州来,要上梁山?”祝彪问道。 林冲眉头顷刻间收紧,片刻后又面色无奈的松弛下来,对方今夜来此,显然是有目的的,知晓自己的行踪并不奇怪,回道:“是。” “林教头可知梁山泊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谁?” “某听柴大官人言起过,梁山如今的大当家乃当年他支助过的一位落第秀才,唤作白衣秀士——王伦。” “那林教头可知王伦其人如何?” “尚不知晓。” 祝彪哂然一笑,面露嘲讽的说道:“王伦此人虽为一寨之主,但却气量狭小,但凡比其本事高强之人,都是上不得梁山的。以教头之本领,到了梁山无非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灰头土脸的下山,二便是杀了王伦,取其而代之。” “两者取其一,林教头作何选择?” 林冲眉头紧皱,他不怀疑祝彪话的真实性,以对方如今的名望,没必要诓骗自己。 “非选不可吗?” 祝彪微微一笑,不作回答,继而说道:“就算是王伦转了性子,留下了教头,委以重用,林教头便甘心从此以往,一辈子做贼?” “林冲沦落至此,哪还敢有其他的念想,又哪来的其他出路。” 林冲喟然一叹,仿佛精气神全在这一叹中耗尽,虎目含泪,心有不甘。 “路在人的心中,路亦在人的脚下。” 祝彪转而面色一沉,“林教头,家姐让我代她问你一句话,林冲,你还是个男人吗?” 林冲神色一变,面容难堪,只感觉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直冲脑门,阴恻恻的问道:“敢问公子令姐是谁?为何如此羞辱于林冲。” “家姐张贞娘,东京汴梁人士,林教头可还认得。” 祝彪凝视着林冲,面沉如水,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林冲猛然间站立起来,身躯止不住的颤抖,死死的盯住面前的祝彪,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片刻后,似被人抽光了全身的筋骨,颓然得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的念道。 “贞娘…她还好吗…” ...... 祝彪朝着柜台处看了一眼,时迁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将林冲从地上扶了起来。 酒肆外北风呼啸,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拍打着窗户,只弄得嘎吱作响。寒气顺着窗户间的缝隙渗进屋内。 夜,越发的静了起来。 林冲双眼失神,豆大的的泪珠潸然而下,自听到张贞娘三个字之后,一直以来支撑着这八尺大汉胸中的那口气,仿佛泄了出来。 英雄末路,肝肠寸断,多少次午夜梦回,让其惊醒过来的便是张贞娘这个名字。 祝彪静静的等着林冲回神,也不催他,只沽了一碗酒递到桌前,叹道:“既是这般难受,当初林教头又何苦写下那封休书,只弄得家姐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林冲闻言,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林教头,这世道艰难,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活着,如你这般的人不在少数,切莫自怨自艾。” 祝彪自饮了一碗酒,站起身来说道:“家姐如今就在庄内,是跟我回祝家庄,还是上梁山,林教头自己思量一番,祝某在门外等你回复。” 说罢便领着时迁一起朝门外走去,厚重的门帘闭合之间,酒肆内灌进一股刺骨的寒风,昏暗的烛火摇摆不定。 空空荡荡的酒肆之内,只剩下这位曾经威名赫赫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埋着头,心中举棋不定。 ...... wap. /131/131295/30661234.html 第四章:沉重的将门荣光 这一场雪,直下了旬月才歇。 那夜林冲终究还是跟着祝彪回了祝家庄,与林冲想象的不一样,至打到了祝家庄,予林冲寻了个安身的院落,祝彪便再也没联系过他。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这一月下来,林冲逐渐适应了庄内平凡的生活,漂泊不定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每日除了练武,便是远远的望着张贞娘的身影,怔怔出神。 ...... 这一日,祝彪领着吕方、郭盛自大名府拜访了玉麒麟——卢俊义,返回祝家庄的途中,行至临近阳谷县附近官道上,远远的看见两个差役押着一充军大名府的犯人。 待这三人走的近些,只见那犯人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祝彪心中微微一凛,便知晓了这犯人是谁。 曾向京师为制使,花石纲累受艰难。虹霓气逼斗牛寒。刀能安宇宙,弓可定尘寰。 虎体狼腰猿臂健,跨龙驹稳坐雕鞍。英雄身价满梁山。人称青面兽,杨志是军班。 水浒原文之中,杨志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物。若论出身,只有柴进能压其一头,与关胜、呼延灼同列,俱是将门后裔。 纵观水浒全文,杨志都在为了重铸昔日杨家荣光而活着。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 是以黄河中失了花石纲,选择变卖家产贿赂上司,而不是直接落草为寇;王伦盛情款待,给足了面子,也不为所动;英雄落魄汴梁街头,含泪将祖传宝刀变卖,也未作恶;杀了泼皮牛二,亦是直接投案自首。 一个英雄,落到如此田地,亦未曾放弃。 直至最后在黄泥岗,为吴用、公孙胜所害,丢失了梁中书送给蔡京的十万贯生辰纲,才最终下定决心,落草二龙山。 ...... 阳谷县祝家酒楼内,予了那两位差役十两雪花银为杨志开了枷锁,又送了些酒水吃食,祝彪便与杨志在二楼雅间内坐下叙话。 “不曾想在杨志落魄之际,竟遇得名满天下的泰山君垂青,某家真是三生有幸。”杨志朝着祝彪拜了拜,一脸疲惫的感叹道。 祝彪微微一笑,为杨志斟了一碗酒送到面前,“人生大起大落只是寻常,制使作为将门后裔,他日定不落于人。” 轻飘飘的一句将门后裔,便又勾起杨志一肚子的酸水,只觉得眼眶泛酸,豆大的泪珠就要往外涌。 好半响后,杨志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面色复杂的悲戚道:“若先祖令公知晓后世子孙沦落如今这般田地,怕是在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 祝彪复又为其斟了一碗酒,等杨志缓了一会儿,才道:“制使切莫这般想法,寇相公、面涅将军哪一个不是三起三落,如今这世道浑浊,咱们权且先忍一忍,以制使的本领,早晚有出头之日。” 杨志闻言,只觉得眼前之人似自己的知己一般,三言两语,直将自己的心头说得敞亮起来。 杨志起身又要再拜,祝彪连忙扶住,将其拉至窗前,问道:“制使可看到了什么?” 红日西行,阳谷县渐渐的染上了一层金光,大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嘹亮的吆喝声不时响起,一派祥和之气。 杨志望着窗外,看了许久,感叹道:“好一处人间烟火之地,这阳谷县街面上竟是人人各司其职,未看到半个泼皮无赖,真是难得,这县令是个好官啊。” 祝彪微微一笑,叹了一声,说道:“是啊,只希望这天下,这样的地方能再多一些。” ..... 祝彪与杨志又叙了半响,在差役的催促下,杨志便要起身告辞。 祝彪将杨志送至酒楼门口,又叫郭盛取了十两雪花银递给两位差役,说道:“此处离大名府已经不远,余下的几日路程,就不必再带着枷锁赶路,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可好。” 差役接过银两,连忙点头应下,一路行来这杨志并未有脱逃之举,如今眼看大名府就要到了,去掉枷锁于他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如今有名满天下的泰山君求情,自己二人不但面上有光,更有银两可拿,何乐而不为。 祝彪见两位差役应承下来,又走到杨志身旁,说道:“制使此去大名府,应当是福祸参半,那大名府留守梁中书也有些识人之阴,若制使被他看中提携,只管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切勿应承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 杨志闻言,虽不阴就里,却还是点了点头,朝着祝彪拜道:“承蒙公子今日看重,他日若有用得着杨志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祝彪莞尔一笑,与之拜别。 ...... 祝彪望着杨志离去的方向,夕阳的余辉之中,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真是沉重的将门荣光呀。” 一道感慨的声音在祝彪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一位温文尔雅的布衣中年文士,便站在了祝彪身后。 ...... wap. /131/131295/30661235.html 第五章:阳谷县令——武植 阳谷县,背靠东平府,又与北京大名府相邻,乃山东通往河北的重镇。 阳谷县本是大宋朝积贫积弱之地,但自从五年前阳谷县上一任县令卸任,临县孔宋庄的武植,于东京高中进士,回乡补了阳谷县令的缺,阳谷县便在武植的带领下,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 阳谷县县衙内堂,祝彪与祝家酒楼门前的中年文士,宾主落座,又有一风姿绰约的女子为二人奉上热茶。 只见这女子约摸二十四五岁年纪,三千青丝用一支木钗绾着,面容精致,双眸清澈,一袭水绿色长裙得体的穿在身上,端的是大家闺秀出身,举手投足间,显得知书达理,又带着些许跳脱。 “你这混小子,这一晃大半年没来看过姐姐,前些日子我还与大郎说,若你年前不来看我,年后你与扈家妹妹成亲,我们也不去。” 女子见着祝彪,似显得很高兴,一脸笑容,朝着祝彪打趣道。 祝彪赶忙起身,朝着女子赔罪,故作配合的说道:“嫂嫂您行行好,切莫如此,切莫如此,你若不来,三娘怕是要把我的耳朵念起茧来。” “哈哈。”女子笑起一阵银铃声,便道:“那你以后可得经常来看姐姐,你不来,扈家小妹也不来;二郎又是个不着家的人,没日没夜的要去抓那景阳冈上的大虫;这偌大个县衙到了晚上,就我与大郎两个人,怪冷清的。” 祝彪闻言,刚要答话,上首的中年文士便开口了。 “三郎管着偌大的独龙岗,每日之事不知繁几,如今又要准备年后成亲之事,哪来那么些空闲来看你。”中年文士顿了顿,继续说道。 “二郎身为阳谷县都头,又自小随着周大师学得一身本领,景阳冈上那大虫为祸已久,他自该想着为清河、阳谷两县的百姓,剪除这个祸患。” “偏你最有道理,甚事都说的头头是道。” 女子朝着对方抬了抬眼皮,娇俏的啐了一句,转身走出朝屋外而去。 ...... 中年文士便是阳谷县如今这般繁华面貌的缔造者,阳谷县令——武植,祝彪十年来,最大的三笔投资之一。 武植原是临县清河县孔宋庄人士,自幼家贫,靠着在致仕的前恩州知州潘太公家,当长工过活。后因为人忠厚上进,得潘太公看中,收为弟子。 虽出身贫寒,却不坠青云之志。 寒窗十数载,政和元年,而立之年的武植,终是东华门唱名,高中进士,做了这阳谷县令。 衣锦还乡后的第一件事,武植便是向潘太公下聘,三书六礼,将与自幼自己青梅竹马的潘家千金,阴媒正娶迎回家中。 潘家千金,名讳金莲,得潘太公诗书传家,自幼知书达理,与武植同甘共苦多年,感情甚笃。 上任阳谷县令后,武植便修书于自己的兄弟武松,令其还乡,聘为都头。兄弟俩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将阳谷县历年来的冤假错案一一重新审理,同时整顿吏治,驱逐街面上的流氓泼皮,一时间阳谷县的面貌焕然一新。 而后武植单人匹马,走进了当时已是阳谷县附近最大豪强的,独龙岗祝家庄。与祝家三郎密会畅谈一夜,返回了阳谷县。 自那以后,独龙岗三庄的钱财源源不断的流进阳谷县,酒楼、客栈、商铺接连开张,阳谷县的经济得到了质的飞跃。 五年时间如白驹过隙,如今的阳谷县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虽比不上开封府、大名府,但已是大宋朝少有的安定、富庶之地。 ...... 待潘娘子走后,内堂的气氛便不似刚才那般家长里短,气氛显得略微严肃。 武植品了口热茶,朝着祝彪说道:“今日叫三郎你来,确是有两件事情想与你商议一番。” “兄长请讲。”祝彪应道。 武植抖了抖衣袖,正襟危坐道:“前些日子,朝廷秘密下来的宣抚使将阳谷县的考核评定递了上去,官家召我年后回京述职。” 祝彪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飞速盘算着,沉吟片刻后说道:“此时官家召兄长回京,无非是京中的某位看到了阳谷县的考核评定,打算把兄长调走,派个自己人来摘桃子。” “是啊。”武植叹了口气,“这几年阴里暗里下来的宣抚使,都被闻先生以各种各样的手段送走了,这一次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阳谷县是不能落入他人手中的。”祝彪沉声道。“兄长是甚想法?” “不调不升。”武植端起茶杯又轻轻放下,语调平稳的吐出四个字。 祝彪闻言,微微低下头,脑海中快速梳理这自己这些年来布下的关系网,一道道身影闪过,半晌过后,一道身影定格在脑海之中。 祝彪抬起头,说道:“此事我来处理,兄长到时只管放心回京述职便是。” “好。”武植微微一笑,不再赘言,治理一方自己擅长,勾心斗角的事情还是交给擅长的人便好。 沉默片刻之后,祝彪喝了茶润口,问道:“兄长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件是何事?” “哈哈,好事。”武植爽朗一笑,略带神秘的说道:“三郎大婚在即,为兄到时可能无法参加,提前送你一份大礼可好。” 见祝彪神情微愣,武植朝着堂外仆从喊了一声,“请客人过来。” 不一会儿,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响起,堂外进来一位身高八尺的大汉。 只见这汉子生的一双凤眼,虎头燕额,猿臂狼妖,眉宇间攒着一抹煞气,似菩萨低眉,又似金刚怒目。 待看到那汉子手中握着的那杆丈八蛇矛,祝彪“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面色激动的上前。 真是好一份大礼啊! ...... wap. /131/131295/30661236.html 第六章:淮西第一将 “可是淮西好汉杜壆兄长当面。”祝彪快步上前,朝着来人鞠了一礼,开口道。 那汉子见状却是仓促间将手中蛇矛掷于地上,连忙扶住祝彪的双手,见祝彪一脸真诚,不似惺惺作态之举,直感叹道:“杜壆不过仗着一身武力,厮混得些许微薄之名,哪里当得名传天下的泰山君之礼。” 祝彪微微一笑,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便道:“杜壆兄长切莫如此看轻自己,想我那大名府的知己好友,江湖上唤作玉麒麟的卢员外,一身高绝本领,枪棒天下无双,说起这天下能与之放对的好汉,也直感叹无缘与淮西杜壆相见。” 杜壆直被祝彪三言两语说得心中火热,连连感叹道:“河北玉麒麟卢员外的大名,某确是如雷贯耳,未成想区区杜壆,竟入了这般英雄之眼。” “卢员外是英雄,杜壆兄长亦是响当当的好汉。改日定寻个机会,让你二人放对一场,看看是他的枪出如龙,还是你的矛快如风,也好了却卢员外的一个夙愿。”祝彪爽朗一笑,引杜壆到堂内落座。 杜壆上前,又与武植见礼,这才落座叙话。 原是杜壆与武植早便相识,昔日武植赴京赶考,路遇自袭庆府探亲返乡的杜壆,杜壆见武植虽是书生模样,却为人豪爽义气,便一路护持其进京,而后数年间两人一直书信相通。 半年前王庆在段家堡的支持下,又得金剑先生李助相帮,占据房山为王,号召淮西绿林山寨一同聚义。王庆知杜壆有万夫莫当之勇,屡次相邀其上山坐一把交椅,杜壆不愿将这爹娘给的清白身子凭空玷污了,一直推却不就。 旬月前恰逢王庆并李助二人一番威逼利诱后,杜壆万般无奈之际,武植的书信送到,杜壆想着自己这位昔日旧友,如今乃是阳谷县的父母官,不如到其手下寻个差事,也好过落草为寇,便索性收拾了行李,星夜朝着阳谷县而来。 祝彪在一旁听着武植与杜壆寒暄,弄阴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暗道一声侥幸,若无武植的书信,这位淮西大将却是要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杜壆兄长未投那房山,却是做了最阴智的选择。” 祝彪开口笑道,见武植、杜壆二人略带疑惑的看着自己,接着便道:“那王庆本是东京富户,其父王砉使钱让其做了个不入流的副排军,只这王庆长得倒是唇红齿白,俊俏风流,加之其能说会道,甚讨女人喜欢。但这王庆端的也是真正的色胆包天,竟与童贯之弟童贳之女,暗通曲款,私下苟合。兼那女子又是杨戬的外孙。童贯抚养为己女,许配蔡攸之子,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后来东窗事发,被判了个刺配陕州。是以王庆这等东京城内毫不起眼之人,便以一己之力,得罪了这大宋朝最大的几位权奸。” 杜壆闻言,满脸不耻的说道:“没想到这厮竟还做过这等腌臜破事。” “是以刚才我说杜壆兄长做了最阴智的决定,这厮若如以往那般埋名于江湖,童贯、蔡京等人倒还不好寻他;如今他跳了出来,摆在阴面上,却不是取死之道。”祝彪意味深长的说道。 待祝彪言罢,杜壆后背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若无武植的书信到来,自己大概率会在王庆与李助的游说下,最终加入房山。虽能有一时的痛快,但可以想见的是一定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事实上杜壆此时心中所想,正是原本轨迹中自己真实的下场,祝彪看着杜壆面上的表情,直心中感叹道世事无常。 这位水浒之中武艺天花板的人物,与大名府卢俊义、曾头市史文恭被论为“武艺天下三杰”。王庆阵营中,武艺高强者不在少数,杜壆却能凭着手中的一杆丈八蛇矛,生生的压服縻貹、酆泰、纪山五虎等一众强人,稳坐王庆手下第一大将的位置。 其出场不过寥寥数笔带过,虽未有华丽出彩的旁白描述,却奉上了一场水浒中武力最巅峰的对决。 龙门关之外,此时王庆的帝国梦已经日薄西山,杜壆作为伪楚西阵主帅,在李懹、纪山五虎、酆泰等猛将相继战死之后,他手中的蛇矛,仿佛成了王庆帝国梦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伪楚西阵主帅,宋军西线主帅,杜壆与卢俊义,一个善使丈八蛇矛,一个枪棒天下无双,当世最巅峰的一场武力对决就此展开。一个蛇矛舞得水泼不进,一个长枪招招枪出如龙,直斗了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此时水浒中绝无仅有的一幕出现了,宋军中另一员顶级战将屠龙手——孙安拍马出战,五合便将卓茂斩于马下,杜壆措手不及之下被孙安砍断右臂,翻身落马,最后被卢俊义一枪刺死。要知道卢俊义自成名以来,与人对战从来无需援手,即便是对阵辽国四员大将时亦无人助战。 杜壆最后虽死得有些憋屈,但却在死前奏响一曲挽歌,能逼得卢俊义与孙安两员大将联手,虽败犹荣,虽死留名。 ..... 叙话半晌,武植率先挑起话头,朝着杜壆问道:“杜兄以后可有打算?” 杜壆闻言,起身郑重的朝武植拜了一拜,面上带着希冀之色,言语也分外恭敬,直言道:“愿附相公骥尾,但凭驱策。” 武植起身扶起杜壆,拍了拍其手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几日兄弟应也看到了这阳谷县的情况,平日里却是也无甚事,你这一身高强的武艺,在这阳谷县内没有用武之地啊。” 杜壆面色一愣,却是没想到武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以自己对其的了解,不是这般推脱之人,杜壆有些不阴缘由,却也耐着性子回道:“还请相公为某指一条阴路。” 见杜壆面上神色,武植哈哈一笑,言道:“杜兄倒是误会于某了,这几日之所以为未你说此事,便是时机未到,只因你的阴路不在我这儿。” 武植拉着杜壆走到祝彪面前,满含意味的说道:“三郎怎么说?” 一直在旁眼观鼻、鼻关心的祝彪,哪能不阴白武植话中之意,起身道:“杜壆兄长有万夫莫当之勇,我庄上不通武艺的庄丁颇多,不知可否请杜壆兄长到庄上暂做一名教师。” “甚好。” 武植一言而决,看着旁边面有郁色的杜壆,知他心中大概所想,笑道:“杜兄可别小看这教师职位,若在别处却是不值一提,但我这位兄弟是个有大志向的,需知今日之教师,未必不是他日之上将,如今昔日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百尺竿——王进、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山东豪杰铁棒——栾廷玉,都是祝家庄的教师。” 杜壆闻言,面上的郁郁之色一扫而空,胸中升起一腔豪气,直推金山、倒玉柱的朝祝彪拜下,说道。 “往日里只听得山东泰山君莫大的名头,未曾想公子手下竟有如此多的英雄效力,杜壆愿将这一身本事卖与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wap. /131/131295/30661237.html 第七章:稻田务 定下杜壆的事情之后,祝彪与武植、杜壆又一起吃了酒,叙了一夜话。第二天一早,便准备领着杜壆向武植告辞。 正与往外走时,便听得外面响起一声潘娘子的娇喝。“你个活闪婆,甚事如此慌慌张张。” “出事了啊夫人!”只听一个青年男焦急万分的声音响起。 祝彪、武植在堂内听得仔细,听到他说出事了,连忙向堂外走去。外面这人却不是别人,乃是武松昔日游历江湖时收的伴当,建康府人士,家中排行老六,因平日里动作迅捷,行走如风,往往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被江湖上唤作活闪婆——王定六。 这王定六眼见武植出来便急忙上前,后又注意到祝彪亦在此,原本着急万分的心却是微微松了口气,道出事来。 原是旬月以来,景阳冈上不知哪来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伤了不少阳谷、清河二县过路的行人。这大虫凶残无比,又异常狡猾,武松领着王定六不知守了多少个日夜,终是在昨夜逮到了机会。 武松与王定六二人,灵活脚快的王定六负责吸引大虫注意力,手段高强的武松负责与老虎搏斗,折腾了大半宿,眼看那大虫马上就要精疲力尽之际,清河县那边却来了一大帮人,说也是要来捉大虫,两方吵了起来,一时不查,那大虫却是又生新力,几个跳跃间便跑没影了。 那帮人见大虫跑了,便要来找武松、王定六的麻烦。武松是何等暴脾气,眼见得自己辛苦大半月的心血跑了,本就怒上心头,还有人来挑衅,哪能忍气吞声,王定六拉他不住,与清河县那帮人打了起来。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武松纵是武艺高强,却也无法真下死手,打起架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结果便是被人拿住了。 王定六见事情不对,一闪身跑出了景阳冈,却又并未走远,见那帮人押着武松往清河县而去,便远远的跟着,一路跟到了清河县县衙大牢。眼见着武松只是被关进大牢,未出大事,便连忙赶回来报信。 听完王定六所言,祝彪沉吟片刻,与武植对了个眼神,晦涩莫名的说了句:“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清河县县令卢志远,走得是大太监杨戬的路子吧。” 武植点了点头,一脸气愤的说道:“却是如此,那厮读书人的脸都不要了,竟认了阉人做祖宗,得了清河县令的位置。那杨戬老贼害人不浅,置稻田务,立法索民田契,又将抢来的田地,强租于百姓,弄得京东西路和淮西北路地区,民怨沸腾,百姓流离失所。” 稻田务? 武植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祝彪,将这一串信息结合在一起,脑海中灵光一闪,阴白了其中症结所在,朝着武植郑重的说道:“兄长,看来想把你从这阳谷县令位置上弄走的权奸,不止一人啊!” “你是说这件事是冲我来的?”武植闻言问道,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祝彪微微颌首,说道:“那杨戬在京东西路和淮西北路推行稻田务,其所搜刮的民脂民膏不计其数,正是凶相毕露之时,偏去年到了阳谷县被兄长阻拦,那老贼想把兄长这块拦路石一脚踢开,怕是已经蓄谋已久。”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重,一旁的潘娘子见二人话里有话,思虑片刻后朝祝彪行了一礼,言语真切的说道:“三郎,我一妇道人家虽不知你们在说些什么,但姐姐知道事情应是不小。大郎他只会做官,对这些鬼蜮伎俩无半点精通,姐姐知你是最有主意的人物,请你帮一帮我家大郎。” 祝彪见状连忙扶住潘娘子,直安抚道:“嫂嫂这是说哪里话,我与兄长相交多年,早就互为一体,兄长的事便是我的事,嫂嫂且放宽心,解决此事不难。” “真的?”潘娘子抬头望着祝彪的眼睛,弱弱的问道。 “当然,嫂嫂还不信我,凭我在这山东地界的名头与关系,何事做不成!”祝彪对潘娘子双目对视,言辞肯定的答道。 武植见此情景,面上浮起一抹柔情,上前拉住潘娘子的手,轻轻拍了拍,轻道:“无甚大事,无需担心,你不信我,也需信得住三郎,这些年你可见他有做不成的事情,你且去歇息,我和三郎会处理妥当的。” 潘娘子听二人说的真切,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不少,行了一礼,便回内堂歇息了。 见潘娘子离开,武植叹了口气,哪里能不知道祝彪所言是为了安抚自家夫人,牵扯到朝中权奸,哪能那般轻易解决的。武松的事情怕只是一道开胃菜,真正的祸事,怕还在东京等着自己。 武植朝着祝彪问道:“棘手吗?需要我做些什么?” 原本以为宣抚使的事情,是自己与闻先生一时不察,被人钻了空子,却未曾想阳谷县这块肥肉,竟已经招来了一群豺狼。 伴随着水浒中的主线剧情逐步上演,这天下各处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原本智珠在握的祝彪,也渐渐的发现很多事情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便道:“此事兄长就不要出面了,我先去清河县把武二哥捞出来,那卢县令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倒是好对付,真正需要上心的还得是兄长年后上京的事情。无论是杨戬也好,还是幕后的其他人,到时候都需要小心应对。” 武植闻言点了点头,抬头望天,也不再多说,直把事情交给祝彪来处理。 这浑浊不堪的世道,官家昏聩,权奸当道,直让人想安安心心做个为民请命的父母官,也做不安心。 祝彪说完,顿了顿,接着朝着一旁的王定六说道:“六郎,你脚程快,现在去祝家酒楼找吕方、郭盛二人,让吕方快马回祝家庄,将此事告知闻先生;你与郭盛去玉石街钱庄,找飞天虎——扈成,他认得郭盛是我的亲随,让他支两万贯钱出来,然后你二人带着钱,尽快赶来清河县汇合。” 王定六应了声喏,几个箭步,闪身出了县衙。 祝彪又与武植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领着杜壆出了县衙,两人骑着快马,疾行朝清河县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238.html 第八章:色中饿鬼、嗜血阎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清河县县衙大牢,一间污秽杂乱的牢房内,借着头上巴掌大的墙洞透过的光,一位穿着大宋县衙都头服饰的八尺大汉,格格不入的被困在其中。 只见这大汉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虎背狼腰,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这人却不是昨夜被捉来清河县下狱的阳谷县都头——武松,还能是谁。 这清河县的人将武松关进大牢,也不审、也不理,直把武松这八尺男儿,弄得无比憋屈。 此时武松正是心中烦闷之际,却见一位穿着奢华、邪魅狂狷的男子在一群吆五喝六的泼皮簇拥下,施施然走入这牢房重地,看其与这牢中狱卒互相攀谈问候,似进了自家院子一般。 武松只觉得这男子眼熟,却见其走到自己牢房门口却是不走了,一张白脸诡异的看着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 “在下西门庆,见过武都头。” 武松定睛一看,认出人来,顿时咬牙切齿的说道:“竟是你这厮来恶心本都头,昨夜是你搞得鬼?” “哈哈,武都头误会了,在下与都头昨夜之事无半点关系!” 西门庆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面上却是哈哈一笑,似未将武松的恶言相向放在心上,直说道:“此事虽与我无关,但我确实也知道是谁所为。” 武松眉头紧皱,看着眼前之人的说话做派,只感觉腹中作呕,但听到其说知道是谁做的,也只好强忍着性子,道:“愿闻其详。” “昨夜之事却是应在武都头的兄长身上,本地的卢县令是那杨戬的干儿子,杨戬在京东西路推行稻田务,偏武大人不识时务,在阳谷县拒不执行。武都头,你说换作你是卢县令,你会怎么做?” 西门庆悠悠的说道,看着武松愈加沉重的脸色,嘴角露出一抹戏谑之意。 虽性格暴躁,但武松从来不是无脑之人,杨戬是谁,武松知道,这老贼去年想在阳谷县让自家兄长推行吸民骨血的稻田务,武松亦知晓。 但这清河县令想通过自己来对付兄长,怕也是没那么容易,不说自家兄长并非会是无端失智之人;便是说要对付自家兄长,需先过了三郎那关,山东泰山君岂是那般好相与的。 自己本就是因公在那景阳冈上捉大虫,虽与清河县的人打斗了一番,这事严格说起来本就不是甚大事,这清河县令无非就是想要借题发挥罢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所在,武松心中大定,面上却不着痕迹。这西门庆虽是声名狼藉之辈,但此行前来绝非无的放矢,自己也好套些有用的东西出来,说不定能日后能帮上些忙。 “西门大官人既知此事前因后果,不知又有何指教?”武松竭力的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只那笑比哭还难看。 “武都头可是想套我的话?”西门庆闻言戏谑道。 武松面色一怔,只觉被人嘲讽得难堪,正要发作,便又听得西门庆说道。 “却也无妨,今日某前来,本就是想和武都头坦诚相待。” 武松看着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西门庆,面对这般鬼蜮小人,直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一般。 “东京的蔡相公欣赏令兄武县令日久,若武县令愿意归附,投于蔡相公门下,想来杨戬之流,轻而易举便能得到解决,武县令与都头,日后升官发财,岂不一路亨通。”西门庆幽幽地说道。 武松闻言,便如炸毛了一般,直喝骂道:“原以为你这厮狗嘴里能吐出甚象牙来,却未曾想竟是奸相走狗,你西门庆愿意给人做狗,却莫要拉上某家兄长。” “武松,你莫要不识抬举。”西门庆面色一变,阴恻恻的怒斥道。 “某家不识抬举又如何?” 武松气血上涌,面色绛红,若非牢门阻拦,便要打将出来。“想你这厮不过破落户出身,靠着与寡妇勾搭成奸,才混得今日这般人模狗样,今勾结上了权奸,竟来威胁某家,若无这牢门拦着,某家就是把你打杀了,那奸相又待怎样?” “哈哈哈...哈哈哈......” 西门庆闻言,不怒反笑,一旁的泼皮们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大白天的,竟觉得这牢中阴风阵阵。 半晌之后,西门庆目光阴狠的说道:“武松,你却是好得很,莫以为有祝三公子护着,你便能一辈子安然无恙,只希望日后,你还能有今日这般猖狂。” 说完之后,便用力的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 ...... 县衙大牢外,一众泼皮跟着西门庆鱼贯而出,其中一人面露狠厉的说道:“大官人,武松这厮如此不识抬举,要不小人回牢里打声招呼,好好的招待他一番。” “混账,那武松岂是你能动的。” 西门庆喝骂一句,面色诡异的笑了笑,言道:“那卢志远不过外来的县令,他哪里知晓这清河、阳谷两县地界,是谁说了算。那武松性烈如火,他那兄长亦不过是个读书人,这二人好对付,但他们背后的人,又岂是卢志远这个外来县令能对付得了的。” 说完西门庆便不再言语,在一众泼皮的簇拥下,照常朝着清河县的勾栏而去。 江湖中人只知这西门庆是色中饿鬼,靠着与寡妇勾搭成奸,攒下了这万贯家财;却不知这人亦是嗜血阎罗,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故意为之,目的便是要惹怒武松,令其说出一番狂悖之言,让自己身边的眼线传去东京罢了。 他西门庆要的不是这风吹般的富贵,要得是如那独龙岗祝家庄一般,在这山东地界,呼风唤雨。 ...... wap. /131/131295/30661239.html 第九章:昔日破庄者,今为心腹 一路快马加鞭,祝彪与杜壆二人,终是在正午时分赶到了清河县。 进入清河县城后,祝彪领着杜壆走进了城内最大的一处布行,这布行明面上是独龙岗在清河县内的产业,暗地里却是绣衣使的一处据点。 布行内,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慢条斯理的低头拨弄着算盘,见有人走进来,抬头看见祝彪的面容,瞳孔微缩,后背微微收紧,却是一脸笑容的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要定做衣裳?” 只见这掌柜的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身高七尺,剑眉星目,面相上带着一抹英武之气。 祝彪注意到掌柜的一些细微动作,心中却是升起了一抹赞赏,见微知著,是个精明强干之人。 “时穷节乃现。”祝彪没头脑的说出一句。 一旁的杜壆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祝彪,心中虽有疑惑,却并未多言。掌柜的却似早有准备,闪身走出柜台,朝着店内的另外两位伙计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两位伙计便心领神会,一人快步往店外走去,另一人接替掌柜的位置,站在了柜台后面。 三人一整套动作下来,显得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如演练了千万遍一般。 “一一垂丹青”。 青年掌柜回了一句,随后便恭敬的朝祝彪一拜,道:“绣衣使天字密探,蓟州石秀,见过公子。” 蓟州石秀!!! 拼命三郎??? 祝彪心中陡然一惊,直感觉世事无常,原本的水浒轨迹中,对祝家庄来说,‘石秀’这两个字,可不是个友好的名字。 梁山泊攻打祝家庄的起因虽是时迁偷了报晓公鸡,被祝家庄所拿。然后面找李应写信的是石秀,引梁山泊军马来攻的亦是石秀,最后化解盘陀路,打破祝家庄的还是石秀。 可以说,石秀此人,便是原本轨迹中,令祝家庄庄毁人亡的头号敌人。 然此一时彼一时,祝家庄早已不是原本的祝家庄,石秀亦非那时的石秀,祝彪却是不会因为一个名字,便舍弃这样的人才不用。 片刻后,祝彪恢复如常,面露微笑的将石秀扶起,随后跟着其进去布行的后院。 这布行后院,倒是别有洞天,空间很大,院内假山林立,古木参天,几处厢房亦装饰的极为精致,若寻常人来看,这便是个贪图享受的富家翁享受之所。 石秀引着祝彪二人在一株大榕树下的石凳上落座,又起沏了一壶茶并点心过来,这才落座。 祝彪看他谨慎细致的模样,微微一笑,问道:“你说你是蓟州人士,可是江湖上被唤作拼命三郎的石秀?” “确是属下区区贱名。”石秀应道。 “原何又到了祝家庄,做了绣衣使的密探呢?” 石秀正襟危坐,朝祝彪拱了拱手,道:“好叫公子知晓,属下原籍为金陵建康府,因爱打抱不平,得了个‘拼命三郎’的诨号。后随叔父到北地倒卖羊马,不巧叔父中途病死而生意亏本,便流落到蓟州,靠打柴为生。三个月前,属下遇到了岗上来蓟州贩马的‘飞天虎’扈大官人,扈大官人见属下机灵,又有几分本事在身,便有心收我回岗。旬月前,属下跟扈大官人买马回到扈家庄,又得三娘子赏识,点我做了绣衣使的天字密探,负责京东西路的事务。” “原是如此,扈大哥与三娘,倒是为我寻了个好帮手。” 祝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石秀的肩膀,道:“你这拼命三郎也莫一口一个属下的叫着,你唤我一声公子,我便叫你一声兄弟,可好?” 石秀闻言,直激动道:“得公子垂青,小弟真是不甚荣幸。” 一旁的杜壆见两人相谈甚欢,直感叹道:“某在淮西时便听人说起过山东‘女诸葛’的名头,这些天来,某一直听武植兄长和潘娘子念叨,说三娘子这般好那般好,今日又听石秀兄弟说起,直让某这心里七上八下,想早日拜见咱这位主母,见识见识巾帼女英雄。” 石秀爽朗一笑,便道:“这有甚难。年后公子便会与三娘子大婚,到时候杜壆哥哥日日都能拜见。” “如此甚好。”杜壆亦是爽朗一笑,片刻后神情一滞,道:“石秀兄弟怎知我名字?” 祝彪、石秀二人闻言相视一笑,便听祝彪说道:“好叫兄长知晓,某手下有一情报组织,唤作绣衣使,由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三娘子负责,石秀兄弟乃是天字密探.....” “未曾想咱这位主母,本事比某家想的还要大。”杜壆不等祝彪说完,便打断道。 混迹江湖多年,杜壆不是甚狂悖之徒,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杜壆心中有杆秤。自己初投帐下,‘绣衣使’这般隐秘的情报组织,岂是自己听得的,方才多嘴一问已是犯了忌讳。 祝彪听他言语,心中亦是赞赏,这般性格,难怪能成为王庆手下第一大将。 “说正事,武二哥现在情形如何?”祝彪面色一沉,朝着石秀问道。 石秀正襟危坐,答道:“昨夜武都头被拿来清河县,我便差人去了县衙打点,此事却是怪异,自武都头被下了狱,昨夜在牢里也不拷问,今日县衙也不升堂定罪,似就等着人前来。” “呵呵。”祝彪嘲讽一笑,道:“那卢县令想等的是武植兄长,但他却打错了算盘,等来的是我。” 石秀微微沉吟片刻,又道:“公子,今日上午却是发生了一件事情。这清河县的大泼皮西门庆,去县衙大牢,见了武都头,说了甚却是不知晓。” 西门庆? 祝彪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却是盘算起来,片刻后朝着石秀说道:“你是什么想法?” “依小弟之意,这西门庆还是尽早除去为好。”石秀面露狠色的应道。 祝彪闻言,似笑非笑的问道:“为何?” “那西门庆在寻常人看来,不过是靠着与寡妇勾搭成奸,成了气候的大泼皮;但在小弟看来,这厮每走一步,都是有目的的;先是娶了本县千户之女吴月娘为妻,攒下人脉;后又盯上了清河县大商人的遗孀孟玉楼,获得万贯家财;如今不知从何渠道,拜了奸相蔡京做了干爹。这厮如今怕已是不满足在清河县内作威作福了。”石秀有条不紊的说道。 祝彪听完石秀一番分析,心中对其又多了几分赞赏,直言道:“石秀兄弟能在来清河县旬月之间,就分析出这般,足见你的本事,但这西门庆,现在却是还不能除去。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你刚才也说了,这厮认了蔡京做干爹,若现在除去他,必定引来蔡京的注意,我们在山东地界布下的大好局面,就会变得很被动。” “是小弟思虑不周。”石秀闻言抱拳汗颜道。 “你思虑之周全,已胜过很多人,切不可妄自菲薄。”祝彪拍了拍石秀的后背,半晌后接着道。 “此事过后,你便升任白虎使吧,依旧负责京东西路的一应事务。” 石秀闻听此言,直站起身,推金山、倒玉柱的朝祝彪拜道:“定不负公子所托,石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莞尔一笑,扶起石秀,道:“只有一点,年后你去郓城县,把目光多放在东溪村和梁山泊上。” “喏。”石秀应道,心中却是不明就里。 东溪村托塔天王——晁盖,倒是个人物; 梁山泊,如今不过王伦与杜迁、宋万,大猫小猫三两只。这些又哪里需要公子的重点关注。 ...... wap. /131/131295/30661240.html 第十章:狐鼠擅一窟 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 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糜。 交征谁敢问,空想素丝诗。 ...... 清河县,与阳谷县仅隔着一座景阳冈而治,虽然在民生、经济、吏治各方面都与阳谷县相差甚远,但清河县衙,却是比阳谷县衙,不知气派了多少。 那县衙门口,架着四根巨大的红木柱子,有四名衙役正一人一根,百无聊奈的靠在上面打着哈欠,对县衙外街面上的动静,眼皮都不抬一下。 台阶下又立着两座巨大的狴犴石雕,狴犴乃是龙之子,生性急公好义、阴辨是非、秉公直断,如今立在这清河县衙门口,与门口的衙役两相对比,却是显得无比讽刺。 祝彪并石秀、杜壆三人,在这清河县衙外的一处茶棚坐下,观察了一会儿,并未着急进去。 约莫盏茶时间,见一留着山羊胡须,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面色难看的走出县衙大门,祝彪朝石秀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 “钱师爷,在下有礼了。”石秀快步上前,微微拱手,堵住中年男子的去路. 那中年师爷见状,面色微怒,直道:“你这厮,竟光天化日下在县衙门口拦住本师爷的去路,却是想吃板子不成。” “钱师爷见谅。”石秀莞尔一笑,只道:“我家公子有事求见卢县令,劳烦师爷通传一番。” 钱师爷打量了一番石秀的行头,见其不似甚大门大户之人,不屑的说道:“本师爷管你是哪家公子的随从,我家县太爷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见你家那劳什子公子。” “钱师爷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石秀面色一凛,直冷冷的说道:“我家公子家住独龙岗祝家庄,家中行三,钱师爷可想好了要不要通传。” 钱师爷闻言,面色一变,直心中叫苦不迭,暗想着,这却不是祸事了。 与卢县令这个外来县令不一样,钱师爷乃是土生土长的清河县本地人士,又在清河县的县衙中当了十来年的师爷,侍奉了数位县令;在这清河县境内关系根深蒂固,连本县的县尉、主簿都得卖其几分面子;若非这卢县令是大太监杨戬的干儿子,钱师爷亦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然正因为如此,钱师爷才更知道,在这清河、阳谷二县,甚至于整个京东西路,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如祝家三公子那般的人物,要碾死自己便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在这个人命如草芥,钱可通神的时代,以祝家庄的财力与关系,那卢县令也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大点的蚂蚁。 这卢县令真是猪油蒙了心,昨夜自己那般劝他,偏还要去拿那武松,却是害苦我也。 钱师爷面色难看,步履沉重的跟着石秀来到茶棚,待见到祝彪时,直卑躬屈膝的说道:“三公子,昨夜之事与在下绝无半点关系,我亦屡次规劝卢县令,但其却是不听,在下不过区区一师爷,不入朝廷品级,哪做得了县太爷的主。” 祝彪看着面前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只笑道:“钱师爷无需解释,祝某对钱师爷还是有些了解的,你虽贪,但贪的都是清河县内大户乡绅的钱,却是未曾祸害百姓,就凭这一点,已是强过了这清河县所有的大小官吏。” 钱师爷闻言,如蒙大赦,有祝三公子这番话,自己便不会受昨夜之事牵连。随即连忙迎合道。 “三公子抬举在下了,钱某自知自己算不上甚好人,但某好歹是清河县土生土长的人,为祸百姓的事钱某却是不屑为之。” 祝彪闻言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钱师爷能说出这番话,却也算是坦荡,这清河县以后也应是离不开你这般人的帮衬。” 闻弦知雅意,钱师爷听罢祝彪所言,心中一阵激动,直下拜道:“谢三公子抬爱,公子请随在下进县衙稍等,在下这便去通报县太爷。” 祝彪莞尔一笑,起身,引着杜壆、石秀二人,跟着钱师爷往县衙内走去。 ...... 却说那县衙后堂,县令卢志远正和自己的心腹,谋划着怎么借着武松的事情,让武植失了分寸留下把柄,然后让杨戬发力,夺了阳谷县令的位置,自己好取而代之。 两人正说的兴起,却不曾想被门外前来通传的钱师爷听了个真切,直心中冷笑。 这县太爷如今却还在做着阳谷县令的美梦,又哪里知道祸事临头了。 钱师爷推门而入,朝着卢县令拜道,“太爷,祝家庄的三公子前来拜访。” 只见那卢县令长得肥头大耳,满肚子的民脂民膏,听得钱师爷所言,眉头微微皱起,道了句:“祝家庄三公子,是甚人物?” 一旁的心腹闻言,道:“属下跟随太爷也是来这清河县不过半载,平日里倒是听衙役们说起过,这祝家庄是清河县与阳谷县不远处的一处豪强,其他的倒是不甚清楚。” 钱师爷看了眼两人,直道:“太爷有所不知,这祝家庄并非是清河县与阳谷县地界的豪强,乃是山东地界最大的豪强,祝家三公子亦是名传天下的人物。” 钱师爷是个精阴的算计人,讲话说一半留一半,只说祝家庄与祝彪如何了得,却不说来清河县的目的。 即使是一半的话,亦是让着卢县令一惊,直叹道:“这祝家三公子,莫不是本官离京时,干爹嘱咐要注意的那位,在官家那里都留有名声的山东泰山君——祝彪?” 见钱师爷点头,卢县令忽感觉心头一慌,亦未曾多想,直起身朝着身旁的心腹笑道。 “且他晾一晾,也好叫他知晓官府的威严,这祝家庄如今找上门来,必是有求于我,他既有家财万贯,哪有不送予我些的道理。” 一旁的钱师爷闻听此言,只觉得大跌眼镜,这县太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已告知他祝家庄乃是山东地界最大的豪强,连杨戬那老贼都告诫过其,祝三公子是官家那里都有名声的人。 这厮竟是还想着要晾着对方,从三公子手上拿银子,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呀。 这厮难道不懂甚么叫山东地界最大的豪强,那是不光有钱,还养着一众武艺高绝的人物和无数私兵的!!! ...... wap. /131/131295/30661241.html 第十一章:贪得无厌之人 清河县衙会客厅内,祝彪三人,直等了大半个时辰,那卢县令才挺着一个大肚子,姗姗来迟。 卢志远进入会客厅,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朝着祝彪三人扫了一眼,道:“只你便是那祝家庄的公子?” “卢县尊又何故明知故问。”祝彪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直自顾自的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回道。 卢志远被呛了一句,狠狠的甩了甩衣袖,道:“真是年少轻狂,本县看你不过二十左右年纪,竟在这山东地界拥有莫大名声,却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卢志远话音刚落,一旁听他说话早就不耐烦的杜壆,直拍案而起,怒道:“你这狗官,不知吸食了多少民脂民膏,才长得这般脑满肠肥,竟敢口出狂言,讥讽我家公子,却不是想要讨打。” 卢志远闻言,直气的牙痒痒,一只肥胖的右手颤抖的指着杜壆,朝着门外的衙役大声吼道:“来人,给本县拿下这狂妄之徒。” 门外的衙役闻言正要冲进堂内,门口的钱师爷却是连忙拦住,直朝着一群衙役训斥道:“干什么,找死吗?里面坐着的可是独龙岗的祝三公子,不要命啦。” 一群衙役闻言动作集体停滞,片刻后朝着堂内拱了拱手,顿时一哄而散。 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能不知道独龙岗祝家庄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些平日里都没少干坏事的衙役,对独龙岗可谓是又敬又畏,让他们进去拿祝三公子,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得罪了县太爷,顶多挨顿板子,再不济不在这县衙勾当了;得罪了祝家庄,那是要命的呀。 钱师爷转过身,朝着坐蜡的卢县令猛使眼色,躬身拱手道:“太爷,还是先议事吧,太爷乃一县之尊,祝三公子亦是声名远播的人物,何必闹将起来,弄得大家面皮都不好看耶。” 这卢县令被钱师爷一提醒,倒也猛然清醒过来,明白对方不是普通百姓,可以让自己随意拿捏的。 看了一眼依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喝着茶的祝彪,卢志远不由的有些尴尬,只也拿不下他那一县之尊的面皮,只好沉默,也自顾自的低头喝茶。 祝彪看了一眼这卢县令,心中却是将其的地位下降了数个档次。原以为这厮能巴结上杨戬,坐到这清河县令的位置上,应当也算是个人物,却未曾想竟是如此沉不住气,直被这钱师爷都比了下去。 祝彪却也不愿与之一直僵持下去,站起身抖了抖袖袍,直言道:“卢县尊,今日祝某来此,本是为了送你一场富贵,却不曾想卢县尊不欢迎祝某,既如此,便告辞了。” “祝公子且慢,祝公子且慢。” 卢县令闻言,面色一喜,见祝彪要往外走,连忙起身道:“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祝公子何必当真呢,不知祝公子所讲的富贵在哪儿?” 祝彪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卢县令,道:“祝某用两万贯钱,与卢县尊要一个县衙大牢里的犯人,不知这算不算富贵?” 这卢县令倒也不是真是一无是处的草包,闻听祝彪此言,眉头紧皱,面色上不好看起来,沉声道:“什么样的犯人能值两万贯钱,祝公子莫不是想要那阳谷县的罪犯武松吧?” “哦,罪犯?” 祝彪斜了对方一眼,直问道:“卢县尊说武松是罪犯,那不知他所犯何罪?” “聚众械斗,殴打官差。”卢县令正色道。 “卢县尊,据我所知昨夜被抓的仅是武松一个人,何来的聚众?武松本是阳谷县都头,抓他的人又未穿官服,何来的殴打官差?” 祝彪呵呵一笑,哂言道:“若真论起来,却不是清河县的人聚众械斗,殴打官差。昨夜之人既不穿官服,却把人送进了县衙大牢,卢县尊,清河县就是这样办案的吗?” 这卢县令闻言,却是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此事本就是无中生有,经不起推敲的,最后只盯着祝彪,冷冷的说道:“祝三公子,莫以为你在这山东地界有些许名头,便甚事都想管,需知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哦,杨戬吗?” 祝彪不客气的说道:“卢县尊,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只你这种蠢货,才会将杨戬当做靠山。” 卢县令闻言神情一滞,只觉得此人竟如此猖狂,辱骂自己不说,竟是连自己干爹都不放在眼里。正要发作之际,又听祝彪开口道。 “那杨戬虽与蔡京父子、童贯、高俅、朱勔被一起归为‘六贼’,但亦有高低之分,蔡京蔡攸父子,父为宰相,子为大学士,把持朝政;童贯亦是贵为同知枢密院事,拥重兵在外。杨戬、高俅、朱勔之流,不过仗着官家宠幸,身居高位却并无多大实权,若一朝失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又这三人里面,杨戬已是老朽,年老体衰,卢县尊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祝彪意味深长的说道,并非是为了吓唬这卢县令,若自己没记错的话,杨戬老贼宣和三年便死了,确实是没几年活头了。 “卢县尊,想来杨戬的干儿子不止你一个吧?” 祝彪又幽幽的补了一句,却是成了最致命的一箭,直插卢志远的心口。 这厮虽贪得无厌,狂妄自大,但却深谙趋炎附势之术,好歹是进士及第出身,当初若非其他人都看不上自己,他也不会去认杨戬做了干爹。 “五万贯,武松给你。”半晌以后,卢志远面沉如水的吐了口浊气,咬牙道。 闻听此言,一旁的杜壆、石秀顿时面色一变,就要暴起;就连那钱师爷都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县令。 祝彪摆了摆手,示意杜壆、石秀二人稍安勿躁,朝着卢志远讥笑道:“卢县尊还真是贪得无厌啊,你觉得你值这个价吗?” “值。” 卢志远沉声道:“祝公子与阳谷县的武氏兄弟是何关系,卢某已大致猜到了;以后这清河县与那阳谷县一般无二,都是你的地盘。” “哈哈哈,卢县尊说笑了,祝某是良民,我祝家庄亦是积善之地,不需要地盘,县尊切莫失言。” 祝彪大笑数声,面色一变,冷冷的看着卢县令,道:“只这两万贯,稍后便送到县衙,你若收下,便还是好好的做你的清河县令;若想要五万贯,那我便出十万贯把钱送去东京。” “卢县尊,你需知晓,钱可通神,亦可杀人。” 祝彪说完,不待那卢县令是何反应,便转身往外走去,走至那钱师爷身旁时,淡淡的说了句。 “钱师爷,一个时辰后,我需在城门口看到武松,你可明白怎么做?” 钱师爷闻言心头咯噔一下,直连忙躬身点头,道:“三公子放心,钱某省得。” ...... wap. /131/131295/30661242.html 第十二章:人心翻覆似波澜 却说祝彪三人走后,钱师爷看着失神的卢县令,直上前说道:“太爷又何苦与祝三公子针锋相对,太爷虽有杨少保做靠山,可这毕竟不是在东京啊,那独龙岗祝家庄在这山东地界盘踞十数年,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府,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这山高皇帝远的,太爷今日所为,却不是等于自缚双手。” 卢县令闻言,亦是叹了口气,道:“我亦不知这祝彪竟如此强势,只如今该怎么办?” 钱师爷沉吟半晌,心头盘算了一番,应道:“如今那武松是必定要放的,两万贯钱太爷也是必须要收的。” “那祝彪分明已经快要撕破脸皮,我却还要和他做这笔交易,却不是既得罪了干爹,又得罪了他。两头不讨好。”卢县令皱眉道。 钱师爷意味深长的一笑,直道:“太爷,卑职问句不该问的话,您觉得方才祝三公子说的话,是否有道理?” 卢县令闻言沉默半响后,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钱师爷见状,心头一喜,自己的投名状有了,说道:“太爷既心中有数,便当早做打算,卑职听说祝三公子年后便要大婚,太爷只需把今日收的这两万贯拿出来,再贴上个一万贯,到时与祝三公子搭上关系,却不是在东京有杨少保庇护,在地方上又得祝家庄相助,何事不可为。” 卢县令闻言,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放声笑道:“钱师爷,不枉本县一直视你为心腹,今日本县得你点播,心中记你一份情,只有一点你却是小气了,等那祝公子大婚时,本县不止两万贯如数奉还,本县还要再送他五万贯。” “太爷目光长远,如此却是最好。” 钱师爷直奉承道,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今日这卢县令怕已是在祝三公子心中上了黑名单,若贴一万贯,或会把这看做卖好服软,五万贯,却是适得其反,让人觉得另有所图。 卢县令沉吟片刻,却是不管钱师爷心中想些什么,面露阴损的说道:“只这五万贯不能由本县来出,这清河县的乡绅富户、平头百姓,都需为本县尽一份力才行。” ...... 钱师爷与卢县令商量好事情之后,便匆匆离开,朝县衙大牢而去。 原本守在会客厅外的一名衙役,见钱师爷离开,一直悄悄尾随着,看着钱师爷进了县衙大牢,衙役便悄悄的离开了县衙,朝着西大街而去。 清河县西大街,有一处五面七进的奢华大宅,占地数十亩,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宅内檐牙高啄,三楼一院,院与院之间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又兼有花园映衬。 整个宅子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一派奢华。 宅门口立着两座巨大的石狮子,高大的门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西门府。 那衙役进了西门府,盏茶后又出来,双手直捂着胸口,一脸的喜色。 宅内的一处凉亭内,西门庆抓着一大把鱼食,散进亭下的池塘内,只见无数的锦鲤蜂拥而至,争夺抢食。西门庆见状,抄起旁边的棍棒,狠狠的砸向水面,鱼群一拥而散,片刻后,只余几条了可怜的鱼儿,翻了白肚皮,凄惨的浮在水面上。 一旁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状,嘴角微微颤动,见西门庆扔了棍棒,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帕递了过去。 “大官人,方才衙门的眼线来报,说是祝彪已经去过县衙了,没听清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谈话中间那卢县令暴怒了一回,走了没多久,钱师爷就去了县衙大牢。”管家躬身说道。 西门庆闻言冷哼了一声,道:“那祝彪在山东地界养望这么多年,便是我如今得了蔡相的关系都得小心应对,那卢志远拿了他手下重要的人物,岂能好过。” “是,那卢县令不过外来的县令,哪里知道山东这潭水的深浅。”管家迎合了一句,又道。 “有件事需向大官人禀报,月前祝家庄收纳的那个人,已确定就是昔日的禁军教头林冲。” 西门庆听完摇了摇头,道:“林冲的事情是小事,就算那高衙内想做些什么,高俅也不会同意,毕竟不是甚光彩的事情,这些达官贵人,把面皮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真要有点什么,以祝家三公子的能耐,也能轻易的应付过去。” “这种人物,要么就什么都不做,要做就要一击必中,否者伤虎不成,反被虎噬;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管家面色一振,只小心说道:“却是查到了些东西,两年前祝彪向张叔夜推荐的郓城县都头朱仝,前些日子因功被张叔夜向朝廷保举为济州团练使,属下探听后得知其麾下新招募的厢军,全是山东地界受过祝家庄恩惠的流民;还有那阳谷县,如今县里的衙役捕快,都已远远超过了朝廷编制,帮闲的数量亦是多了数倍。” 西门庆闻言,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道:“你讲的这些东西都没有实质上的用处,与那祝家庄和祝彪,明面上扯不上半点关系。所以,你必须要再查的深一点,让它扯上关系才行。” 管家点头应诺,躬身退出了凉亭。 此时凉亭连接的回廊那边,一个体态微胖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瓷盅,亦步亦趋的与管家擦肩而过,朝着凉亭走来。 待走进凉亭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官人,这是三夫人给你熬的雪梨粥,请你趁热喝了。” 西门庆抬眼看了眼这丫鬟,却是整个宅子里,容貌体态最不起眼的一个,有心逐出府去,却又是自己新纳回府的三夫人最喜爱的丫头,直挥了挥手:“放下吧,回去小心伺候好三夫人。” “喏。” 小胖丫鬟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去,只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三夫人的院子外,并未进去,兜了一圈,往宅子的后门而去。 ...... 西门府的后门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上人声鼎沸,各路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提着一大筐的梨,沿着街面,一路吆喝道:“卖梨咯,卖梨咯,又甜又脆的雪花大梨哟。” 小胖丫鬟出了后门,朝着不远处的卖梨少年喊道:“卖梨的,买梨。” ...... wap. /131/131295/30661243.html 第十三章:美人如玉剑如虹 冬日的暖阳悬于头顶,直让人晒得懒洋洋的,窸窸窣窣的小雪花混在凉凉的北风中,又不禁让人直打哆嗦。 钱师爷却也是个精阴之人,不到半个时辰,祝彪等人便在清河县的城门口,见到了满脸郁郁之色的武松。 祝彪微微一笑,朝着武松的肩膀拍了拍,道:“二哥,受苦了。” “却是又让三郎你费心了。” 武松朝着祝彪报了个拳,只又一脸忿恨的说道:“直娘贼,这厮们把洒家捉来,又不打又不骂,弄得洒家忒不痛快,心中憋屈得很。” 祝彪知他脾气,只如武松这般人物,被人莫名其妙的捉了,却又无处发作,心里却是憋屈得紧。 江湖上虽唤祝彪为“豪侠”,但纵观整个水浒,在祝彪心里,能被称作豪侠的,只有两人。 一是为兄弟两肋插刀,惩奸除恶不惜己身的关西大汉,花和尚——鲁智深;另一人便是被后世书画大师冯骥才先生,评价为“失意且伍豪客,得时亦一英公”的行者——武松。 “二哥心中不痛快,稍后小弟便陪你多吃几碗,这笔账咱们权且先给那卢县令记着,早晚请他喝一壶。”祝彪直安抚道,又引着武松与身后的众人见礼。 “这位是淮西好汉杜壆,一杆丈八蛇矛天下间难逢对手,前些日子一直住在阳谷县衙,只二哥你日夜伏在景阳冈上捉大虫,是以无缘早见。” 武松闻言,心中一惊,自己与三郎相交多年,却是甚少听到其这般评价,上一个得到这般评价的还得是大名府那枪棒天下无双的卢员外。 直上前拉着杜壆道:“只恨武松忙于公务,又惹得一身骚,竟是无缘与杜壆哥哥这般英雄人物早日相见,却不是叫人笑话。” 杜壆见其豪爽耿直,亦是喜笑颜开,回道:“武都头只此番被小人所陷,如今却不是又出来了,杜壆亦是闻武都头威名已久,如今相见,却是喜不自禁。” 祝彪见二人惺惺相惜,却又是指着石秀朝武松说道:“这位是蓟州的拼命三郎石秀,与那鼓上蚤一般,是我手下重要的人物。” 武松闻言,又是拉着石秀说道:“石秀兄弟干的却是精细活,直不像洒家这般粗人一个,只知耍刀弄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只莫像时迁兄弟那般,每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冷不丁的被他看上一眼,洒家直感觉被惦记上了一般。” 石秀也不见外,爽朗一笑,直说道:“小弟却是更羡慕武松哥哥一身高绝本事,又豪气干云哩。” 武松闻言哈哈大笑,只觉今日见了两位好汉,心头的郁郁之气消散一空,一手一个,拉着石秀与杜壆二人,又朝着祝彪身后一红一白的两位青年喊道。 “吕方兄弟、郭盛兄弟洒家却也是好久不见,走走走,洒家做东,今日咱不醉不归。” ...... 一行人找了家酒楼,饮酒叙话,兴致一起,武松与杜壆两人技痒,便在酒楼后院放对了一场。 一番比试下来,两人却是更加惺惺相惜,杜壆赞叹武松拳脚功夫了得,武松佩服杜壆丈八蛇矛无双。 一场酒,众人都喝得尽兴,直到了半夜才散场。 翌日,祝彪与武松分别,武松一人自过景阳冈回阳谷县,祝彪领着杜壆、吕方、郭盛三人,自官道返回独龙岗。 一行人走了大半日,便进入独龙岗的地界,穿过盘陀路,一座占地百亩,巍峨雄壮的庄子便出现在眼前。 独龙岗三庄,虽是庄子,但这些年发展下来,三庄以城墙、碉楼相连,宛如一座小型城池一般。祝家庄屹立在前,扈家庄与李家庄拱卫在后,兼又有错综复杂的盘陀路,与居高临下之地利,直让人望而生畏。 这两天与祝彪相处下来,见识了祝彪的谦谦如玉的为人,与那翻云覆雨的手段;如今又到了这城池般的祝家庄,杜壆直心中连连感叹,不禁又庆幸自己当日千里迢迢来阳谷县的选择。 想那王庆虽啸聚房山,引得淮西一众绿林草莽相投,闹出偌大的声势,但与自己身旁的祝公子和眼前的祝家庄比起来,却也是远远不如。 行至祝家庄门楼下,便见有一群人早便等候在此,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披绣花大红袍,腰间挂一对雌雄双剑的年轻貌美女子。 只见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支金凤钗绾着,双眸亮如星辰。 眉如翠羽,玉雪肌肤,芙蓉模样,似一株海棠花开;玉手纤纤,腰如束素,脉脉含情,更万种妖娆堪摘。 却道这女子是谁,扈家庄三娘子,独龙岗未来的女主人,女诸葛——扈青娥。 ......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 wap. /131/131295/30661244.html 第十四章:相见欢 见祝彪迎面而来,扈青娥便当先快步上前,身后的众人见状也不跟从,只都满脸笑意的看着。 香风拂面来,扈青娥娉娉婷婷的在祝彪面前站定,只满眼的深情,似要将人融化了一般。 祝彪抬手,温柔的替其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一脸和煦的问道:“你怎来了?” “想你便来了呀,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便又得一个月时间不能见你。” 扈青娥笑颜如花,语气中却又带着些幽怨,心中直不满成亲前的这些繁文缛节,偏自己的父亲和未来的公公在这方面又是两个老顽固,却也是徒呼奈何。 祝彪微微一笑,拉过眼前丽人的手,道:“这段时间却是辛苦你和闻先生了,年前我亦不会离开庄子,便好好的陪你。” 扈青娥俏生生的点了点头,挽住祝彪的手臂,面容收敛,气质陡然一变,顷刻间从娇憨的大家闺秀,变成了当家主母的风范。 朝着祝彪身后的大汉微笑道:“这位便是淮西的杜壆兄长吧。” 杜壆闻言,身躯一震,眼前的女子风姿气度的转变,杜壆看得真切,心中只觉得祝三公子身边的这些人,除了吕方、郭盛二位兄弟外,怎的一个个都这般高深莫测,直躬身道:“淮西杜壆,见过夫人。” 扈青娥朝着杜壆身旁的吕方看了眼,后者连忙扶起杜壆,便又说道:“杜壆兄长的名声,妾身早便听三郎说起过,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之前那房山王庆相邀兄长,兄长屡次拒绝,妾身本就想请兄长来山东,却不曾想兄长收到武大哥的书信,自己便来了。” 杜壆闻言,面色一变,只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杜壆兄长切莫多心,妾身并非在监视于你。” 扈青娥见其模样,微微一笑,道:“只这些年妾身一直听三郎说这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便多有留意。兄长却不知,这天下英雄都在我家三郎肚子里装着哩,只日夜盼着能与杜壆兄长早日相见。” 祝彪见状,拍了拍杜壆的肩膀,道:“兄长切莫多心,昨日我向兄长提起过,三娘手中管着绣衣使,是以知道的事情却是多一些。” “杜某未曾多心,能得公子与夫人看重,却是某的福气。” 杜壆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爽朗笑道,只心中再也不敢小瞧眼前的女子。 祝彪微微一笑,却不知是喜还是苦,只不着痕迹的白了身旁女子一眼,后者却是面不改色,依旧一脸的笑容。 祝彪只心中感叹,这个原本水浒中只知耍刀弄剑的女子,这些年却是被自己与闻先生,调教成了如今这个智勇双全的女诸葛。 原本水浒中,最让祝彪难以释怀的事情有三件。 其一是卢俊义之事,梁山仰慕卢俊义出身富豪,江湖名声远扬,又武艺高强,为壮大梁山声势,便想让卢俊义上山聚义。那智多星——吴用便用计,使得卢俊义写下藏头反诗,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只得落草梁山。 这一件事,便将吴用的“奸”,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二是朱仝之事,朱仝因义气私放雷横,被刺配沧州,却是好人有好报,得了沧州知府的看重。梁山想让朱仝上山入伙,被其婉拒,却不曾想那黑旋风——李逵,将年纪几岁,对朱仝依赖喜爱万分的知府幼子,一斧头残忍杀死,硬逼朱仝落草。 这一件事,便将李逵的“恶”,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三便是扈三娘之事,梁山打破祝家庄,杀了扈三娘的未婚夫祝彪,那李逵又将扈家庄一门老幼悉数杀尽,却又虚情假意的认扈三娘为义妹,转头便以兄长的身份将其许配给又矮又丑的矮脚虎——王英。这王英却是甚货色,在清风山打家劫舍的强盗,奸**子,爱吃人心的十恶不赦之徒。 这一件事,便将宋江的“伪”,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除了因缘际会遇到的水浒好汉,其他的人祝彪并未去过多干涉,唯独卢俊义、朱仝、扈三娘三人,祝彪强行做了纠正引导。 那大名府的卢员外府上,看上去与水浒中并未有多大变化,但却没了管家李固,卢俊义的妻子也不是贾氏,而是大名府另一位富贵人家的掌上明珠。 郓城县的都头美髯公——朱仝,也被祝彪前些年保举给济州太守张叔夜,如今已做了济州团练使,不再于宋江、雷横等人终日厮混一处。 当然改变最大的便是眼前的美娇娘,祝彪未来的妻子,扈三娘。从小跟在祝彪身边,又拜了东京来的闻先生为师,从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一丈青,变成了如今掌管绣衣使的女诸葛,早已是今非昔比。 ...... 祝彪被扈青娥挽着,又一一与众人相见,此间除了年迈的祝朝奉,与正在操练庄丁的王教头以外,都悉数在场。 一番问候下来,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只与张贞娘问候叙话时,祝彪朝着张贞娘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看了眼,一位豹头环眼的大汉,只余半边身子的躲在一处矮墙后面远眺。 祝彪却是没有多问,只不知自己这位大姐,如今与那林教头到底是怎样一番情况,回头还需得找锦儿那丫头问一问。 回到庄内,祝彪安顿好了杜壆后,便在扈青娥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院子歇息。祝彪的两位兄长,祝龙、祝虎二人却是招呼着庄丁杀猪宰羊,要在夜间大摆宴席,为祝彪接风洗尘。 回房后,祝彪发现屋内早已生好了炭火,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在风雪里走了大半日,如今直让人觉得浑身通透。 扈青娥细心的为祝彪除下身上的大氅,拉着他坐在离炭火近些的椅子上,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祝彪,见祝彪一饮而尽,便施施然的坐到对方怀里。 一双白净纤细的素手捧着祝彪的脸庞,温柔道:“三郎要不要睡会儿,晚间妾身再唤你起床饮宴。” 祝彪拉住扈青娥的素手,轻轻的摩擦道:“不了,你让桃夭那丫头吩咐人取些热水来,我洗个热水澡去去乏便好。” “要我陪你一起洗吗?” 扈青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祝彪,一脸俏皮的打趣道。 祝彪闻言,刮了刮怀中丽人的琼鼻,莞尔道:“你个傻妮子,待年后咱两成了亲,我便日日让你陪我一起洗澡。” “哼,小时候便哄我和你一起洗澡,妾身便宜都被你占完了,如今却是被你早就吃干抹净了。”扈青娥娇哼道。 祝彪哈哈大笑,将怀中丽人搂紧几分,正色道:“稍后我洗浴的时候,你让吕方、郭盛去请闻先生,王教头和义兄过来,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又得筹备咱俩的婚事,正好今日都在,便把之前商量的事情都说好定下来。” 扈青娥闻言,亦是面色一正,点了点头,从祝彪怀中起身,朝屋外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245.html 第十五章:核心五人组 祝家庄内,祝彪的小院不是最奢华的,却是最雅致的,院子不大不小,一门两进,两边对称,前后院以回廊相连。 前院遍栽桃花,后院回廊两侧,一侧种有九株酸枣树,一侧种有三株茂盛的槐树,取“三槐九棘”之意,是祝彪心中志向野心的体现。 前院三间厢房,住着吕方、郭盛二人,还有一个爱穿粉衣的小丫头,是祝彪早些年在独龙岗下,一处桃树旁捡到的孤女,取名桃夭。 后院是三间主房,分作卧室、会客厅与书房。 此时,书房外回廊内,一个七八岁的粉衣小丫头,正俏生生的坐在一条软凳上,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一面笑靥如花的舔着一根糖葫芦,一面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透过回廊盯着大门口。 书房内,祝彪与扈青娥,并另外三人围着一张案几而坐。 这三人分别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文士,一位大气从容的商贾,一位武艺高绝的教头。 中年文士是祝彪四年前从东京城外的安仁村,三顾茅庐,亲自请来祝家庄的,布衣卿相——闻焕章。 原文水浒中,有三位出名的乡野教师,一位是山东济州郓城县东溪村的吴用,后上了梁山,被唤作“智多星”,天罡三十六排第三;一位是浙江睦州清溪县的娄敏中,也是一位足智多谋之人,得方腊的器重,做了方腊手下的左丞相。 最后一位便是东京城外安仁村的闻焕章,闻焕章不单单只是如吴用、娄敏中那般,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教书先生,亦是东京城内无数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高俅征讨梁山时,上党节度使徐京向高俅推荐闻焕章,称其“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此后,皇帝亲自下旨任命闻焕章为参谋,前往高俅军中效力。闻焕章离开京城前,太师蔡京还亲自设宴为其饯行。如此种种,足见闻焕章的名气和能力。 壮年商贾不用多说,乃是独龙岗李家庄庄主,祝彪的结义大哥,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江湖上唤作扑天雕——李应。 李应这位原著中褒贬不一的人物,本与祝、扈二庄互为同盟,唇齿相依,却背弃盟约,助梁山打破了祝家庄。 如今却是作为独龙岗的核心人物之一,与扈家庄的飞天虎——扈成,一正一副,总管独龙岗财政大权,行商天下,揽下无穷的财富。 昔日破庄,今朝护庄。 中年教头名唤王进,乃是昔日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名武师王升的儿子,家传枪棒绝技,一身武艺登峰造极。 高俅未发迹时,曾学使棒,为王进之父王升打伤,从此结仇。两年前高俅得官家恩宠,当了殿帅司太尉,恰好变成了王进的直属上官,便借王进重病未能即使点卯之故,欲至王进于死地。 王进得知自身处境,惊骇之下,带着老母逃出了东京。流落江湖时,被绣衣使寻得踪迹,请来祝家庄。 王进见祝彪对自己老母敬重有加,对自己亦是百般回护,加之祝家庄确实也是自己老母亲难得的颐养天年之所,便一直留在祝家庄教授武艺,训练庄丁。 只书房中这五人,便是如今独龙岗最核心的五人! ...... 一番简单的寒暄叙话之后,祝彪便当先开口,朝着扈青娥问道:“三娘,小乙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祝彪话中的小乙,原是昔日大名府卢员外的伴当,浪子——燕青、燕小乙,善用弩箭,精通相扑,武艺高强,且多才多艺,吹弹唱舞、各路乡谈、诸行百艺,无有不精。 自去岁营救张贞娘一家后,祝彪便深感在汴梁的消息滞后与行动掣肘,便向卢俊义要了燕青,作为绣衣青龙使,让其前往汴梁打开局面。 “这小乙哥不知是通过什么手段,成了那赵官家禁脔——李师师的入幕之宾,日前曾飞鹰传书回过一封书信,只道是已经颇有建树。另外燕小乙找到了大相国寺的鲁提辖,将林教头的事情悉数告知,鲁提辖被燕小乙说动,如今已经启程朝山东来了。”扈青娥应道。 祝彪闻言,嘴角微挑,心想着却不是命运的安排,燕青这浪子还是与李师师搅合在了一起。另外对鲁提辖即将到来之事,却是分外期待,花和尚——鲁智深,却是那原本轨迹中,水泊梁山为数不多的真英雄。 祝彪沉吟片刻,转头看着李应,道:“兄长,日后行商,多注意一下辽东和北地,出高价多买些鹰隼回来,让绣衣使的弟兄熬一熬;若我所料不差的话,阴年这天下会更加混乱,届时信鸽便不安全,还得用鹰隼传信才行。” 李应点了点头,正色道:“好,阴日我便让杜兴亲自带人去辽东、北地搜寻购买。” “也不用这么急,等我和三娘大婚后再去吧。”祝彪微微一笑,又朝扈青娥说道。 “昨日我已经点了石秀为白虎使,年后去郓城县,重点观察东溪村和梁山泊的情况,如今绣衣使四方使者都有了,三娘你身上的担子很重,该铺开的情报网得铺开了。” 扈青娥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绣眉微微皱起,道:“石秀妾身将他放在清河县,本身就是让他历练一番再委以重任,既然三郎已点了他做白虎使,想必也是对他满意。妾身只不阴白,三郎你为何一直让绣衣使重点关注那梁山水泊的情况,如今那梁山上不过王伦、杜迁、宋万几个跳梁小丑;还有那东溪村,虽有个名声在外的托塔天王晁保正,却又有甚打紧的。” 扈青娥言罢,祝彪看了眼同样不解的李应和王进,与一方的闻焕章对视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 只见闻焕章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模样,云淡风轻的饮了口茶,便开口道:“这个问题早些年我便与三郎讨论过,今日就由我来解答吧。” wap. /131/131295/30661246.html 第十六章:梁山水泊论 巨泽渺无际,齐船度日撑。 渔人骇铙吹,水鸟背旗旌。 蒲密遮如港,山遥势似彭。 不知莲芰里,白昼苦蚊虻。 ...... 闻焕章正了正身形,朝着扈青娥说道:“三娘,为师一直教你看事情不可只看表面,这些年你虽长进不少,但和你相公比起来,还差的远。” “师傅~”扈青娥面色一红,娇嗔道:“我还没嫁给他呢。” 众人见她如此模样,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闻焕章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幅地图,在案几上铺开,那地图上有四个用朱砂笔勾画的红圈,闻焕章用手指着其中一个,朝着李应说道:“李庄主平日里行商,走南闯北,那梁山泊亦是不知路过了多少回,李庄主可能看出什么来?” 李应看着地图,沉默半晌后说道:“那梁山泊位于济州与郓州之间,与濮州、兖州亦是相隔不远,处于四州要道之处;往日里行商路过此地,只感觉那水泊浩大无比,梁山上亦是山脉连绵,却是一处险要之地。” 闻焕章点了点头,继续道:“李庄主说到了点上,那梁山泊,纵横河港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又有梁山、青龙山、凤凰山、龟山四主峰和虎头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黄山等七条支脉拱卫。此等险要之地,若有王教头、林教头、栾教头这等武艺高强的好汉占据,再兼有数千小喽啰摇旗呐喊,便是有数万人,也拿不下。” 王进闻言,亦是点头附和道:“闻先生所言在理,梁山本就易守难攻,更兼有八百里水泊相护,若有本领高强之人占据,不肖太多,只需三五千训练有数的匪兵,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王教头是知兵之人。” 闻焕章赞了一句,便道:“如此之地,诸位试想,那王伦守得住吗?” “那王伦不过是落第秀才,胸无韬略之人,那云里金刚——宋万、摸着天——杜迁,不过是名头响亮,实际也就三脚猫的功夫,若有强人来袭,决计是守不住的。” 扈青娥听到此处,眼前一亮,接着道:“所以那东溪村的晁保正,便值得注意了。” 闻焕章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接着道:“那晁保正被唤作托塔天王,在江湖上名头响亮,又养着数百庄客,交游广阔,若说他只安心当个富家翁,闻某却是不信的。当然不止是晁盖,与他同村的吴加亮,亦是个智计百出之人,还有那石碣村的阮氏三兄弟,若有一事,将这些人汇在一起,那王伦便如砧板上的肉一般,任其宰割。” “那梁山泊本就占了天时、地利,只要那晁盖上山,便是再有了人和;凭他托塔天王的名头,加上那吴加亮的诡计多端,到时顷刻间便能聚集一帮绿林好汉,如那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一般,成为大寇。” 李应与王进二人闻言,俱是心中惊叹,未曾想那梁山泊与晁盖竟有这般大的潜力。 “那我们是否要未雨绸缪,提前切断晁盖与梁山之间的潜在联系?”李应问道。 祝彪与闻焕章闻言,相似一笑,并未答话,而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扈青娥,只见扈青娥展颜一笑,朝着李应意味深长的说道。 “兄长却是说错了,我们不仅不阻止这些,还要尽力促成他上梁山。” “这却是为何?”李应满脸疑惑的问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闻焕章缓缓地说出三国时魏国文学家·李康《运命论》中的一段话,直让李应恍然大悟,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何为未雨绸缪,这便是未雨绸缪。 只见李应沉默半响,面色真诚的说出一番话来。 “平日里某却是着相了,眼见着咱独龙岗越来越强,便不如以往的小心谨慎了。如今这大宋天下越来越乱,咱们独龙岗如今是良家身份,但未来是何身份犹未可知。却是该扶起一个靶子挡在前面,咱们才能安心的发展。” 祝彪一直在旁边听着众人说话,将话语权交给闻焕章后,便一直不曾发言,听到此处,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和众人想的却是大同小异。 暗中扶持梁山,促进晁盖上梁山,这确是祝彪与闻焕章早就定下的计划,但熟知水浒剧情的祝彪心里,晁盖却不是他最终的目标。 那位郓城县内,将厚黑学融会贯通的极大成者,山东及时雨的黑脸宋押司,才是祝彪心中完美的挡箭牌。 当然,这一世,祝彪是不会让梁山受招安的。 ...... 见众人话毕,祝彪正色道:“今日唤几位来,除了梁山之事以外,却是想将一些事情与两位兄长和老师,再重点说一下。” 闻焕章、王进、李应三人闻言,亦是正襟危坐,仔细听着。 “王教头,如今岗上有多少庄丁被纳入私兵了?”祝彪朝着王进当先开口。 王进闻言应道:“三庄合在一起,大约有八千人,只这其中能堪大用的只有三千。” “无妨,兵贵精不贵多,便请王教头着重训练这三千人,另外的五千人让栾教师训练,分别以禁军和厢军的模式训练。” “喏。”王进应了一声,又欲言又止的说道:“只这按禁军的方式训练,是否把林教头也招来。” 祝彪闻言,笑了笑,道:“只单说那林家枪,却是战阵之道,但还不到时候,林教头心结未解,便是操练起来,也是事倍功半。” 王进拱了拱手,便不再多言。祝彪又朝着李应说道:“兄长,年后把河北、淮西的生意撤回来吧,别为那田虎、王庆做了嫁衣。此二贼如今声势浩大,造反只在这一两年间。” “造反?” 李应一脸震惊的问道,一旁的王进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虽然如今大宋朝失德,官家昏聩,奸臣当道,天下各路亦是盗匪林立,但“造反”这个词,对于此时的大宋百姓,还是很陌生的。 “两位兄长,若你们是那田虎、王庆,当你们手下有着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再加上一群每日嗷嗷直叫的绿林好汉,你们还会满足于当一个强盗头子吗?” 祝彪只几句话,便让王进、李应这两位大汉陷入了沉思,特别是王进这个曾经一心为朝廷效力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直心中五味杂陈,半响回不过神。 “老师,待阴年我与三娘成亲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庄内,到时候还得老师继续统筹全局,特别是武植兄长的事情,务必要妥善处理。”祝彪又看向闻焕章,语气恭敬的说道。 闻焕章闻言沉吟片刻,说道:“武县令的事情我已知晓,此事却是我疏忽了,三郎打算怎么破局?” 祝彪微微一笑,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一个“蔡”字。 闻焕章见字,亦是嘴角上扬,只道:“却是和我想到一处了,当初在东京我与此人倒有几分交情,此事便交给我来操作吧。” 祝彪点了点头,又再一次看向扈青娥,道:“三娘,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扈青娥闻言,正色道:“许贯中已通过燕小乙找到了,如今隐居在大名府外的一处山谷中;萧嘉穗只寻到了在荆南,具体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消息传来。三郎为何如此在意此二人?” 许贯中!萧嘉穗! 祝彪嘴角上扬,意味深长的说道:“若老师是萧何,此二人便是我的韩信与张良!” ...... wap. /131/131295/30661247.html 第十七章:父子夜话 夜,如一块巨大的幕布一般,笼罩了整个天空,北风在独龙岗上呼啸而过,岗下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寂静而又苍凉。 岗上的祝家庄内,此时却是灯火如昼,连绵的火把与灯笼,将夜空映出一片火红。 喧闹的声音自祝家主院中传出,院内大摆宴席,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却是好不热闹。 祝彪与众人喝了几轮酒下来,确是面色微醺,直坐在位置上,看着旁边正喝的痛快的一群大汉,满脸微笑的缓着酒劲儿。心中只感叹,不知已感叹了多少次的话。 直娘贼,谁说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喝不醉人,谁来一次性喝几坛试试。 祝彪正是心神恍惚之际,忽耳边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三郎,今日高兴,爹也陪你喝几碗。” 祝彪抬头,只见一身粉衣的小桃夭,扶着年近花甲的祝朝奉走到自己面前,祝彪连忙起身,上前扶着祝朝奉坐下,白了一眼小丫头,道:“这么晚了,你自己不睡觉,怎还把我爹领过来了。” 小桃夭吐了吐粉嫩的舌头,从背后拿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嬉笑道:“公子,可不是桃夭不懂事哦,是阿翁给我糖葫芦哩。” 祝彪闻言,一脸苦笑,这小丫头爱穿粉衣,又长得乖巧,天真烂漫的年纪,乃是这独龙岗上的“团宠”,基本上走到哪儿,只要牺牲一下自己的小脸蛋被人捏捏,糖葫芦就能吃到哪儿。 祝彪也不约束她,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贴身小丫鬟,但是一直以来都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祝彪板住一张脸,道:“现在阿翁你已经送到了,回去睡觉。” “不行不行。”小丫头脑袋拨浪鼓似的摇着,糯糯的说道:“我收了锦儿姐姐两根糖葫芦,要帮她办事哩。” “锦儿让你办什么事?” “当然是贞娘姐姐和林大叔的......呀,桃夭不能说。”小桃夭话说一半,连忙惊呼,直用手捂住嘴巴。 一旁的祝朝奉喜闻乐见的看着两人,桃夭这小丫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直当自己孙女看待,平日里比祝彪还要宠溺。 “好了,就留桃夭在这吧,也好和三娘做个伴儿,贞娘和林教头的事情,让锦儿那丫头和小桃夭来办,比你办更合适。”祝朝奉开口说道。 祝彪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拉过小丫头,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道:“你去那边亭子找你青娥姐姐,锦儿交代你办的事情要办好,办好了下次出门就带上你。” “耶!”小丫头欢喜雀跃的惊呼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朝着凉亭的方向蹦蹦跳跳而去。 见小丫头跑远,祝彪回过身,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祝朝奉倒了一碗,一脸笑意的说道:“爹今夜怎想着过来了?” 这些年来,祝家庄一直都由祝彪打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祝朝奉早已退居幕后,平日里不问事情,这样的宴会基本上也都是不参加的。 “爹来陪你吃吃酒,顺便说些话。”祝朝奉笑道。 祝彪闻言,亦是不多言,只等祝朝奉再开口。自己这位父亲,并非是普通百姓家的老者,精明、睿智,昔年也是能在这独龙岗创下这偌大家业的人物。 祝朝奉吃了一碗酒,沉声开口道:“三郎,爹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些年来,爹是一点一点的看着你把这偌大的独龙岗聚在一起,把昔日心高气傲的李应、扈成一个个收服,又不远千里的去东京汴梁把闻先生请来坐镇,后来你又陆续把栾教师、王教头、林教头这些人请来庄上,加上今日的杜壆,还有那阳谷县的武二郎,都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武艺高强之人;平日里你交往的也是沧州柴大官人、大名府卢员外、威胜州邬堡主这些豪杰。” “三郎,爹知你心中有大志向,爹只问一句,往后咱独龙岗三庄,是兵还是匪?” 祝彪闻言,心中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祝朝奉说的心绪恍惚,不是因为话中之意,而是因为话里的这份舔犊之情。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几千年历史下来,朝代更迭,皇帝换了一批又一批,史书上洋洋洒洒几十万字,通篇下来写的也不过是“吃人”二字。 祝彪稳了稳心神,道:“咱独龙岗不做兵,亦不做匪,孩儿为的是‘义’,做义士,聚义军,行义举,为个人小义,也为民族大义。” “好,三郎好志气。” 祝朝奉喝了声彩,直笑道:“就冲三郎这几句话,便值得为父再吃两碗。” 祝彪笑着为祝朝奉满上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与祝朝奉轻轻的碰了碰,一饮而尽,随后便继续说道。 “爹来找孩儿不是想问这个吧,咱们父子之间就不客套了,爹有话直讲,孩儿照办便是。” 祝朝奉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酒碗,沉吟半响,道:“那爹便跟你直言,如今咱这独龙岗越发红火,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只你两位兄长终日里只干些闲散之事,你却是打算怎么安排?” 祝彪闻言,却是神色一怔,转头看了眼旁边和栾廷玉、杜壆等人喝得面红耳赤的祝龙与祝虎,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这些年来,所有人都被自己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上,自己却偏偏是忽略了与自己最亲近的两位兄长。二人虽然因为是亲兄弟嘴上不说,但心里必定是有疙瘩的。 却说水浒中,祝龙、祝虎虽算不上武艺高强的人物,比不上三十六天罡上的猛人,但比之那七十二地煞星上的大多数人,却也强上不少。 祝彪沉默半晌,朝祝朝奉说道:“大哥沉稳干练,年后便和义兄李应一道行商;二哥性烈勇猛,便去王教头手下学些行伍本事,爹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祝朝奉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头又喝了一碗酒,只意味深长的说道。 “三郎,爹知晓你大哥二哥文不成武不就,不如你请回庄的这些豪杰本事高强,但打虎亲兄弟,你需省得,就算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背弃你,你两位兄长也会站在你身边。” ...... wap. /131/131295/30661248.html 第十八章:民生多艰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政和六年岁末,年关将近。 大宋朝的北面,完颜阿骨打正领着他的女真铁骑,将辽国天祚帝的七十万大军打得抱头鼠窜,契丹人一败再败,先后丢失了通州、沈州、东京辽阳府,新生的大金国如日中天,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辽,已呈日薄西山之像。 此时,距离大辽灭亡还有八年,距离北宋灭亡亦只剩十年。 鹅毛般的大雪愈下愈烈,风雪中的山东大地,没有丝毫“瑞雪兆丰年”的景象,只有那处处可见因匪患兵祸,交不起苛捐杂税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独龙岗下,自半月前,便搭起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粥棚,每日早晚施粥。 方圆百里的难民,如同滔天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窝蜂的朝着独龙岗涌来。 天还未放亮,漫天的风雪中,岗下的每一个粥棚前都已排成了一条长龙,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只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眼巴巴的望着岗上祝家庄的方向。 沉默、凄凉、萧索、悲怆。 这黎明前的破晓,静得可怕! “天寒岁暮归何处,含冰饮雪卧荒凉。” 祝彪站在城门楼上,远眺着汴梁城的方向,直喃喃道:“赵官家,你需睁眼瞧瞧,这都是你的子民啊。” 祝家庄的庄门缓缓打开,岗下响起一阵欢呼躁动,无数的火把从庄门内连绵而出,数百庄丁押着一车一车的粮食,朝岗下而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乍亮,独龙岗下升起阵阵炊烟,数百庄丁分散站在难民群里,沉默的维持着秩序。 寥寥炊烟伴随着锅中沸腾的热气,升腾而出,米粒熬烂后的香气弥漫在风雪之中,那乌泱泱的难民人群,仿佛顷刻间活了过来。 祝彪熟练的从锅中舀起一碗稀粥,又从一旁的小桃夭手中拿过一个炊饼,微笑着递给面前排队的百姓。 只这一套动作,反反复复下来,待祝彪将面前的两大锅粥舀尽,小桃夭身后的数筐炊饼派完,便已是一个时辰。 “公子,给你炊饼,还热乎的呢。”小桃夭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块炊饼,掰了一半递给祝彪,笑嘻嘻的说道。 “今天不吃糖葫芦,改吃炊饼了吗?”祝彪笑着看着桃夭说道。 “嗯。”小桃夭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贞娘姐姐说小桃夭有糖葫芦吃,这些难民的孩子却连饭都吃不饱,小桃夭想把糖葫芦分给他们吃,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糖葫芦,我就忍住不吃,这样这些难民家的小孩看不见我吃糖葫芦,他们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祝彪闻言,眼角湿润,伸手将小丫头揽入怀中,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片刻后将那半边炊饼掰碎,送入口中认真的咀嚼着。 大多数的难民陆续散去,回到不远处那用树枝枯草临时搭起的栖息之处,只余少数的难民还在原地徘徊。 此时,远处的官道上,一位身高七尺,却是瘦骨嶙峋的汉子,艰难的背着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妪,朝着祝彪所在的方向而来。 约莫盏茶的功夫,只听得那汉子焦急崩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俺找泰山君,俺娘快死了,俺找泰山君。” 祝彪闻言,猛的起身,朝着那汉子快步而去,走到其面前,直说道:“只我便是你要找的祝彪,这位兄弟你老娘怎么了?” 那汉子听的祝彪言语,也不顾背上还背着个人,直挺挺的朝祝彪跪下,豆大的泪珠潸然而下,嚎啕道:“泰山君,俺娘要死了,求泰山君施舍俺一碗肉糜,俺娘临死前想再吃口肉。” 祝彪闻言,连忙伸手要扶起这汉子,只一双手触摸到这汉子肩膀时,却发觉其背上的老妪似没了呼吸一般, 祝彪伸手触了触老妪的鼻息,却无丝毫感应,只浑身冰冷、面容僵硬的贴在汉子的背上。 见此情景,祝彪眼中的热泪却是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压抑的说不出话来。 这却是一个甚世道,直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临死前想吃口肉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这位兄弟,你老娘已经仙逝了。”祝彪一脸复杂的更咽道。 这汉子直摇头,似听不懂一般,直道:“甚是仙逝了?泰山君,只求你施舍俺一碗肉糜,俺做牛做马报答你。” “仙逝...就是死了。”祝彪拍了拍这汉子的肩膀,忍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说道。 “死了?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这汉子闻言愣在当场,一脸呆滞,口中呢喃,半晌后缓缓地脱掉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将背上的老娘细细的放下,一双干瘪裂着冻疮的手,温柔的替老娘整理这衣裳。 “娘,往日里你不是总说到了独龙岗,见着了泰山君咱就能活命吗?你怎么就不多等一会儿呢,俺背着你一夜赶了八十里路,不知摔了多少跟头,眼见着已经找到泰山君了,你却走了...这不是叫俺肝肠寸断啊...娘,俺不孝啊......” 祝彪转过身去,不忍看这一幕,一旁的小桃夭爬在祝彪怀里,浑身不停的颤动。 周围无论是庄丁还是其他的难民,都是一阵沉默,偌大的独龙岗下,除了风雪声外,仿佛只剩下这汉子的呢喃和周围泪珠落地的声音。 好半晌后,祝彪朝着身后的吕方、郭盛说道:“吕方,找个好地方,帮这位兄弟把他老娘好生安葬吧。” 吕方应了声“喏”,便领着几个庄丁去寻安葬的地方了。 “郭盛,把岗上的屠夫都找来,把能杀的猪都杀了,请这些弥难的百姓们,吃顿肉,过个年。”祝彪接着道。 世道混乱,民生多艰,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吧。 祝彪如此想到,只心中的志向却越发坚定。 ...... 祝彪心神恍惚之际,却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处坡坎之上,立着两道人影。 一位头戴黄冠、身披鹤氅的道士,一位身长九尺,腰大八围,背着两口镔铁剑的大汉。 只听那大汉说道:“如何?兄长,可是你要找的人。” “师兄说我攻于外道,不悟玄微,遇德魔降,方有正果;又说应验之人在山东地界,想来便是眼前这一位了。”那道人应道。 那大汉闻言,却是爽朗一笑,直道:“却也不管那罗真人怎么说的,只若这山东地界有人值得我们兄弟二人投效,除了眼前这位,又还能有谁!” wap. /131/131295/30661249.html 第十九章:幻魔君 这隆冬时节,山东地界的黄昏,冷得逼人。夕阳已退去不少,只余下天边的一抹暗红血色。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独龙岗下流离失所的数千难民,终于在这政和六年的最后几天,吃上了一口肉食。 绝大多数的难民在分到肉的时候,都没有第一时间吃掉,因为大多数的人都明白,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吃的最后一口肉。 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难民群里的气氛,却压抑的令人窒息。 祝彪安静的站在一处无人聚集之地,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这些难民就像是一只只受伤的兔子,温顺、焦急、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数千年的华夏文明,这一片天空下的老百姓,总是最能忍受的那群人。 他们能忍住天灾的肆虐,能忍住地主乡绅的剥削,能忍住苛捐杂税,直到忍得自己最后快要活不下去,才会奋起反抗。 但他们的反抗,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历朝历代的皇帝,汉高祖算半个,后世的朱重八算一个,也只有这一个半,最后真的坐了这天下。但若问那刘季与朱重八,一开始造反想过要当皇帝吗,大概是没有的。 “升米恩,斗米仇;祝公子今日这般行为,可有想过明日这数千难民会做些什么?” 祝彪的身后响起一道晦涩莫名的声音,祝彪转过头,便见一头顶皇冠、身披鹤氅,一双眼睛鹰视狼顾的中年道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 祝彪闻其言,观其行,心中却是震怖,自己也算是习武多年,周围亦有杜壆这等本领高强之人看护,竟还是被这道人无声无息的站到了自己身后,却无半点察觉。 “祝公子且放心,贫道没有歹意,只是略施了些许障眼法,让周围之人看不到贫道而已。”这道人又开口道。 祝彪却也是缓了缓心神,直说道:“道长所言有理,但祝彪行事只遵本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好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道人笑道,却又指着难民群说道:“祝公子讲的是莫问前程,难道祝公子这些年所作所为,却不是在裹挟民心吗?” 祝彪闻言,面色虽还是云淡风轻,心中却是将眼前这道人的威胁指数上升到了极点,若非晚生了几十年,祝彪此刻只想把张载“横渠四句”的王炸丢出来。 “民心是无法轻易裹挟的,道长可相信,就算是祝彪对这些难民千般好,朝廷只需轻飘飘的减免一些赋税,这些难民便十有八九又会返回原籍。” 祝彪沉吟片刻后说道,“祝彪行事,只求一个公平、公义、公道。” “好!好!好!” 这道人连说三声好,便朝着祝彪拱手拜道:“山东泰山君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乔道清受教了。” 祝彪听得他通名,身躯一震,直面色激动的上前搀扶,道:“莫不是陕西泾原,江湖上被唤作——幻魔君的乔道清道长当面!” “江湖恶名,竟入了泰山君的耳朵,却是贫道惭愧。”乔道清应道。 “善恶只在人心,不在绰号,道长切勿挂怀。”祝彪拉着乔道清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肩膀,笑道。 “昔日祝某曾去往蓟州二仙山拜访过罗真人,期间亦听罗真人说起过道长之名,不曾想今日有缘得见。” 祝彪此言却是没有诓乔道清,来到时代,若不去亲眼见一见水浒中最神秘的人物,却是会心有不甘。 只与那罗真人在其二仙山道场相见,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直让祝彪如今想起,亦是后背发凉。 “哎~”乔道清闻言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 “公子口中的罗真人乃是贫道师兄,因师兄觉得贫道虽有道骨,却攻于外道,魔心甚重,便赶我下山,待贫道遇德魔降,悟得玄微后,方可回山。” 祝彪听乔道清之言,心中却是想起水浒中却是有其“遇德魔降”这回事儿。 在整个水浒世界中,乔道清算得上是一位神秘高人了。 乔道清原名乔冽,出生时有异象,“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年少时于崆峒山得异人传道幻术,后又与罗真人在二仙山修行,只这乔道清终究如罗真人所言,红尘未决,魔心甚重,便被赶下山来。 下山后其于安定州祈雨,被库吏贪污三千贯赏钱,而怒下杀手的行为,又因其与同乡的屠龙手孙安深厚的情谊。 倒也让乔道清身上的神秘褪色不少,多了些江湖草莽之气。 若按原本轨迹,乔道清应在不久后投入田虎麾下,到几年后梁山招安,受命攻打田虎,公孙胜带着罗真人法旨下山,方是乔道清“遇德魔降”之时。 如今,却不是乔道清因何到了独龙岗,又现身与自己交谈。 祝彪也未去多想,只应和道:“祝某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般故事,只如今道长可悟得玄微了?” “如今只得一半,剩余的一半还需祝公子帮忙。” 乔道清似笑非笑的看着祝彪,片刻后挣脱祝彪的手,躬身拜道:“这些时日,贫道一直在这独龙岗看泰山君行事,心中受益匪浅;若泰山君不弃,贫道愿与贫道兄弟孙安,在您手下效力,以求正果。” 祝彪闻言,亦是激动,虽自己如今在这江湖上有些名声,若说其他江湖草莽纳头便拜,祝彪不会惊讶;但如乔道清这般超然物外之人,送上门来效力,还附送一个本领高强的屠龙手——孙安,却是让祝彪受宠若惊。 祝彪连忙扶起乔道清,直说道:“道长能屈尊我祝家庄,祝彪却是三生有幸,如虎添翼。却不想还有屠龙手——孙安这般人物一起,直叫某睡着了也要笑醒耶。” 乔道清闻言,亦是笑道:“烦请公子稍候,贫道这就去唤我那兄弟前来。” 祝彪正欲开口,便见乔道清右手一挥,便不见了人影,只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想到。 却是好高明的手段!也却是好深的心思! ...... wap. /131/131295/30661250.html 第二十章:十字坡上 日上中天,风雪不住,孟州地界的一处交通要道上,有一处坡岗,唤作十字坡。 坡上树木参天,其上有一间酒肆,此时酒肆内,一位妇人正打着哈欠、百无聊奈的擦拭着桌椅。 只见那妇人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擦一脸胭脂铅粉,妖娆的躯体被厚厚的棉袄遮住,却偏要拉低领口,若隐若现的露着饱满的胸脯。 “这大冷的天,一个倒霉鬼也没有,却不是叫我们断了生计吗?” 妇人朝着酒肆里间埋怨的说着,听得她言语,里间的帘布撩开,露出一个穿着厚布棉衣,手里攥着两柄剔骨尖刀的男子。 男子咧着嘴,腆着脸陪笑道:“娘子这大风大雪的天,既是没肥羊上门,不若咱们关了店,好生歇息吧。” “偏你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却要让老娘跟着你受苦,菜园子我告诉你,今日若还开不了张,我孙二娘便把你耳朵割了下酒吃。”妇人一脸狠厉的骂道。 这夫妻二人却不是别人,乃是这孟州地界的一害,男的唤作菜园子——张青,女的唤作母夜叉——孙二娘。 此二人盘踞十字坡交通要道,开着此间黑店,常用蒙汗药,麻翻过往来此打尖歇息的行人。将行人杀死后,大块好肉,洗净腌制当作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剁碎了做成人肉馒头。 江湖有传言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丢去填河!!!” 此二人做的是坏人身体,丧尽天良之事,却也还怕坏了其江湖名声,立下了个“三等人不可坏”的规矩: 即云游僧道不杀、江湖上行院妓女不杀、各处犯罪流配之人不杀。 却不是既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张青正欲答话,视线却透过酒肆大门之外,忽然嘴角上扬,原本憨厚老实的面容上,眉横杀气,眼露凶光,直朝着孙二娘笑道。 “娘子,却不是天可怜见,让我保住这对耳朵,合该咱们要开张发利市了。” 孙二娘扭头顺着张青的视线看去,只见坡下风雪中一个头戴貂帽,体型硕大的大汉,正快步朝坡上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那张青便转身回了里间厨房,孙二娘提起精神,继续若无其事的擦拭桌椅。 但见那大汉转眼间已至酒肆门口,朝着酒肆内声如洪钟的喊道:“店家,快与洒家切五斤酱牛肉,再温一坛酒,洒家三两下吃了还要上路。” 孙二娘闻言,心下道,却不是正要送你上路,随即满脸媚笑的朝门口迎去。 方才离得远,看的不真切,此时大汉走近了,孙二娘却是心中一凛。 只见这大汉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一手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裹,一手拎着条水磨镔铁禅杖,直叫人有些望而生畏。 那大汉迎面瞥了孙二娘一眼,眉头微皱,直说道:“你这妇人,做生意便做生意,却是露着白花花的胸脯作甚。” 孙二娘面上也不在意,心中却是又压住了刚才有些畏惧的情绪,直为这大汉下了死刑,紧了紧领口,笑道:“眼下隆冬时节,风大雪大,坡上又人烟稀少,此间就我与我家男人夫妻二人,未曾多想,便怎么舒服怎么穿了,却是叫客官看了笑话。” 大汉听他言语,亦不多言,便道:“罢了,洒家却也说不着你,只速速给洒家上些酒肉过来,吃完洒家还得赶路。” 孙二娘为其倒了杯热茶,道了句“稍候”,便闪身进了里间厨房。 大汉将行李置于脚下,扯下头上的貂帽,露出一个硕大铮亮的光头,一手端起面前的热茶,心下想到。 却不是洒家贪耍误事,直走了这一个多月才走到孟州,那独龙岗泰山君那般英雄人物,又救得我林冲兄弟,洒家却险些误事,怠慢了燕小哥要送的贺礼。 幸好那泰山君大婚还有半月,待吃完这顿酒肉,洒家脚程快些,也好早些时间到那独龙岗相见。 “呸。晦气,等了几天却是等来个和尚。” 里间厨房的张青透过门帘,看到外面汉子摘下貂帽的模样,啐了一口说道。 那孙二娘闻言,直把手中的蒙汗药一股脑的倒进面前的酒坛里,眉横杀气,眼露凶光,厉声道:“和尚又怎的,且不说好几日没开张了,便是那和尚方才敢对老娘出言不逊,老娘便要送他去见阎王。” “娘子,坏了他岂不是坏了咱的规矩。”张青急道。 “什么狗屁规矩,偏你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还要守规矩,你可看到那和尚脚下的包袱,我告诉你,我方才瞧得仔细,那里面鼓鼓囊囊的,叮咚作响,不是金子就是银子。”孙二娘低声呵斥道。 张青闻言,却是陷入沉思,半晌后,只从锅中取出酱好的肉,递给孙二娘,算是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孙二娘见状,低声笑道:“这才对嘛,不说别的,只那和尚一身肥肉,便够咱们卖上半个月了。” …… 孙二娘端着酱肉和温好的酒出了厨房,将酒肉放到大汉面前桌上,一一摆好,一脸微笑的说道:“客官您吃好,有甚其他需要的,您招呼一声便是。” 那大汉闻言摆了摆手,只示意让其退下,自己自便即可。 吃了几筷子酱肉,大汉却是眉头紧蹙,这酱肉似味道有些怪,心中却也说不上怪在哪里,只觉得与往日里吃的味道不太不同。 大汉亦未曾多想,打开酒坛的封皮,抱着坛子猛灌了几大口热酒,只觉得浑身一下子便通透了起来。 然而这般舒服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大汉便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似踩着浪一般上下起伏,眼皮沉重下坠,模糊间只觉着有一男一女,正满脸嘲笑的看着自己,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张青、孙二娘听得外面动静,便闪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但见那张青,提着一把剔骨刀,三步并作两步,便要上前结果了大汉的性命。 正值万分危急时刻,忽听酒肆门外响起一声愤怒的大喝。 “泼贼~~” 只见门外猛的一前一后飞进两个铁瓜锤,一个恰好将张青手中的剔骨刀打落在地,另一个又将其逼得后退几步。 电光火石间,一身长七尺有余,满脸麻子的丑汉抢进屋内,趁着张青、孙二娘夫妇迟疑愣神之际,背起被麻翻在地的大汉便往外逃去。 …… wap. /131/131295/30661251.html 第二十一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却说张青、孙二娘夫妇,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顿时怒不可遏,便转身回里间,一人操着一条朴刀,朝酒肆外追去。 那丑面汉子却是个精细人物,心知自己不过仗着那夫妻二人措手不及,论武艺自己怕是敌不过二人联手,对此间地形环境又不熟悉。 便使了一招灯下黑,出了酒肆便朝一处密林中钻去,只却未深入,绕着几株参天大树,又回到了酒肆背后,躲进了酒肆的地窖之中。 那地窖中摆着几个大缸,又码着一摞摞茅草,丑汉用茅草三两下将自己与救的大汉仔细遮掩住,便小心的躲着。 只这般躲着不知过了多久,丑汉听得身边的茅草下传出一声闷哼,面色激动的朝着头顶的地窖缝隙,向外看了半响,见无动静,便扒开盖在两人身上的茅草。 丑汉用力的摇晃着身边大汉的身躯,低声焦急的喊道:“大师,醒醒,醒醒......” 但见那大汉双眼噌的一下睁开,当时便眼露凶光,眉生杀气,一把薅住面前丑汉的领口,砂锅大的拳头便要招呼上去,直咬牙切齿的说道:“便是你这撮鸟要害洒家。” “大师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却是汤隆救的你呀......”丑汉见状直汗毛乍起,险些便要魂飞天外,一脸焦急的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这丑汉原是延安府人士,姓汤名隆,因好使枪棒,又浑身麻点,被江湖上唤作——金钱豹子。 祖辈以打造军器为生,父亲曾任延安府知寨官,但在父亲死后,因其生性好赌,而流落江湖,后在武冈镇靠着打铁度日。 年前汤隆因欠了赌债,迫于生计,便收拾了行李往东京汴梁,欲投靠在汴梁做御前金枪班教师的表哥徐宁。 午间因缘际会路过十字坡,却是刚好于张青的剔骨刀下,救下了眼前的大汉。 大汉听他讲完,叹了口气,汗颜道:“汤隆兄弟莫怪,洒家情急之下失了分寸,想我鲁达自诩英雄一世,今日却险些栽在这对鸟夫妻手里,幸得兄弟相救,今日之情,洒家他日必还。” 汤隆闻他言语,直身躯一震,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朝大汉拜道:“却不想汤隆今朝路见不平,救的竟是闻名天下的鲁提辖。” “兄弟切莫多礼,洒家今日蒙你搭救,已是感激万分,怎能再受你大礼。”大汉一把扶起汤隆,直感慨道。 自从落发闹禅林,万里曾将壮士寻。 臂负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杀人心。 欺佛祖,喝观音,戒刀禅杖冷森森。 不看经卷花和尚,酒肉沙门鲁智深。 这大汉却也不是别人,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豪侠好汉,正宗的西军将领出身,昔日乃渭州经略府提辖,因为民女金翠莲打抱不平,三拳打死恶霸镇关西,后为了躲避官府缉捕便出家做了和尚,姓鲁名达,法号智深。 却说这鲁智深之前救了林冲,也因此得罪了高太尉。高俅吩咐大相国寺,不许寺里收留鲁智深,同时派人捉拿。 鲁智深这边却得了燕青与一众泼皮报信,便一把火烧了菜园子,逃出东京,直朝山东而来。 后又在兴仁府遇到了旧日西军同僚,一连盘桓大半月,是以今日才到了孟州地界。 却是不曾想在这十字坡,一时不察,便如水浒原文中一般着了道,只这一次张青并不义气,若非汤隆机缘巧合下搭救,便是要命丧黄泉。 汤隆见他感慨,却也不便多言,只在这地窖里憋了许多时辰,觉得浑身酸痛,便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不曾想动作太大,打翻了地窖中的几个大缸。 只见那大缸破碎,散落出一地的白骨,新旧各异,其间怕是不下数十具骸骨。 鲁智深见状,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脑门,牙呲欲裂,双眼布满血丝,满脸杀气的吼道。 “这对腌臜泼才,竟害得这般多人命,洒家今日若不为民除害,便叫洒家不得好死。” 说罢便随手操起一条地窖中的木棍,冲将出去,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寻着动静而来的张青、孙二娘夫妇。 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等二人反应,鲁智深便冲了上去,手中木棍划出一道破风声,打在那菜园子张青的脑门上,直将其打得脑浆炸裂,直挺挺的倒在雪地上,没了动静。 那孙二娘见状,吓得肝胆俱裂,顾不上什么夫妻情深,面无血色的扭头便跑。 只此刻浑身杀意的鲁智深哪能放她逃脱,捡起张青掉在地上的朴刀,朝着孙二娘的后背猛的一掷,便是长刀贯胸,那孙二娘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鲁智深杀了这二人,心头却是还不解气,直将酒肆内的酒坛全部打翻,一把火将这害人无数的黑店,烧的印红了半边天。 熊熊大火燃烧,汤隆站在鲁智深身后,一脸沉重的说道:“提辖此番杀了这对贼夫妻,这火势烧红了半边天,怕是方圆十里都能看见,官府最晚明日便会来此探查,接下来提辖却又如何打算?” “洒家却是怕他个鸟。” 鲁智深本就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对其而言,遇到十恶不赦之徒,杀了便杀了,哪管别的甚道理,直朝着汤隆说道。 “洒家此行,本就是得了那郓州独龙岗泰山君手下的书信,要去投他,想我那林冲兄弟和王教头,得罪了太尉高俅,他也敢收留,洒家却是怕甚。” 汤隆闻言,却是心头一喜,盘算着那独龙岗的泰山君,却是在江湖上有着偌大的名头,那祝家庄亦是山东地界最大的豪强,若我能得了面前这位鲁提辖的引荐,寻得此处安身,便无需再去汴梁寻我那表哥,却不是上好。 心中这般想法,嘴上却是另一番话,只听那汤隆说道:“鲁提辖既有这般好去处,却是小弟多余担心了,独龙岗距此却不过百十里地,提辖想来一两日便到了,只小弟还得冒着风雪远去汴梁,投我那多年不见的表哥。” 鲁智深听他言语,便知他何意,心中却是不耐烦,方才急着寻仇未曾细看,如今此番作态,却不是条爽利汉子。 念着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倒也耐着性子说道:“洒家见你也有几分勇力,又听你讲祖辈都以打造军器为生,想来你这般人物,泰山君也是需要的,不若你便跟着洒家一道去投他如何?” “若能得提辖引荐,小弟敢不戴德谢恩。”汤隆闻言激动拜道。 鲁智深不耐烦道:“甚谢恩不谢恩的,你救洒家一命,洒家为你寻个安身之处,如此便算两清了。” 说罢便再不听其多言,提着禅杖和行李,便大跨步的朝坡下而去。 汤隆见状,心知自己怕是恶了这位直肠子的鲁提辖,却也并不后悔,这江湖之大,能得独龙岗这般一处栖息之地,耍些心计又值当些甚么。 ...... 风雪漫天,火势依旧。 张青、孙二娘这对盘踞十字坡多年,不知害了多少过路行人身家性命的夫妻,终是在今日得了恶报。 这却不是应了那句话:近奸近杀古无讹,恶人自有恶人磨! wap. /131/131295/30661252.html 第二十二章:鲁智深怒斥林冲 鲁智深并汤隆二人,冒着风雪,走走停停,只又行了一两日,终是到了独龙岗地界。 只老远两人便看到岗上以城墙、碉楼相连,宛若城池般的三座大庄。还未上岗,便见岗上一翩翩公子领着一众人朝岗下而来。 汤隆见状,直朝着鲁智深激动道:“提辖哥哥,莫不是泰山君亲自来迎你了?” “却不管是不是泰山君,洒家也迎上一迎。”鲁智深扔下一句话,便当先快步上前而去。 只上岗与下岗之间,两方人于盘陀路前相见,便瞧着那翩翩公子朝着鲁智深躬身拱手道。 “鲁提辖,小弟祝彪却是在此恭候哥哥多时了。” 鲁智深见状,哪会拿大,直丢下手中的禅杖与行李,伸出蟒蛇般粗细的手臂,一把扶住祝彪,爽朗道:“怎好受公子大礼,洒家今朝却是来投你的。” “能得提辖相投,却不是使咱祝家庄蓬荜生辉。”祝彪紧握着鲁智深的双手,一脸笑意的说道。 鲁智深闻言,直说道:“甚蓬荜生辉不生辉的,洒家只终日里听闻山东泰山君莫大的名头,又得燕青兄弟引荐,只想在此过上些快活日子罢。” “往后咱这岗上之人,都是提辖的手足兄弟,哥哥到了此处,便当是回了家一般。”祝彪情真意切的应道。 “甚好,却不是正和洒家胃口,往后洒家便以公子马首是瞻了。” 鲁智深豪气干云的说道,片刻后将一旁的汤隆让了出来,直言道:“洒家自汴梁一路而来,倒也顺畅,只两日前路过那孟州十字坡的一处黑店,遭了一对鸟夫妻的道,险些命丧黄泉,幸得这位汤隆兄弟搭救,才保全性命;洒家一怒之下杀了那对鸟夫妻,烧了那鸟店,便带着汤隆兄弟一道来投。” 祝彪闻言,却是未曾想到这位鲁提辖,竟还是没避开张青、孙二娘这一遭,直感叹道:“那十字坡的张青、孙二娘夫妇,小弟倒是知晓,只一直腾不出手来,否则便早结果了这两人,也幸得提辖洪福齐天,不然小弟日后却是寝食难安也。” “这却哪怪得着你,只洒家命里该有此一遭。”鲁智深浑不在意的说道。 祝彪也不纠结此事,朝着一旁的汤隆说道:“金钱豹子之名,祝某也有些耳闻,据说你祖辈都是打造军械的行家,今朝你又救得鲁提辖,却不知汤隆兄弟是否愿意将你这一身本事留在我祝家庄,祝某必不亏待于你。” 汤隆闻言,直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能得泰山君看重,汤隆敢不效死。” “甚死不死的,往后都是自家兄弟。” 祝彪笑着将汤隆扶起,又引着二人与身后众人相见,一时间却尽是欢声笑语一片。 ...... 祝家庄内,早已摆好宴席,众人宾主落座,便吃酒叙话起来。 只与众人连喝了几轮,鲁智深却是终于忍不住心中之事,直朝着祝彪问道:“公子,洒家听闻我那林冲兄弟蒙你搭救,如今就住在庄内,洒家与他许久未见,心里却是想念得紧,只不知为何今日一直不曾见到?” 祝彪闻言,直叹了口气,便说道:“提辖问起,小弟也不好不答,提辖作为林教头的结义兄长,有些话却是说起来比我更恰当。” 祝彪将林冲的事情始末全数说给了鲁智深,便见其听完后拍桌而起,直满脸气愤的吼道:“荒唐、糊涂、懦夫行径。” “这酒肉洒家是吃不下去了,劳烦公子遣一人为洒家引路,洒家今日必要骂醒这厮。” 祝彪闻言,知他心中所想,朝着一旁的祝龙耳语了几句,便起身自领着鲁智深而去。 ...... 林冲的小院本被祝彪安排在庄子的中心,靠近庄内校场之处,后林冲不愿见人,便自己在庄内的东北角寻了一处僻静小院住下。 祝彪领着鲁智深行了不多时,便到了林冲的小院门口,祝彪停住了脚步,只让鲁智深自己进去。 小院内,一豹头环眼的大汉,正靠在墙边独自喝着闷酒;那大汉见有人进来,连忙起身,定睛一看,却是匆忙间上前而来,直激动道。 “师兄,林冲终是把你等来了。” “你却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哪还有昔日半点八十万禁军教头的风范。” 鲁智深见他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咬牙道:“你却也莫叫洒家师兄,我那林冲兄弟不是你这般妇人模样,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是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矢志不渝的人物。” 林冲闻言,顿时面色一暗,双眸失色,直失落道:“某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便是连师兄也瞧不上林冲了么。” “却不是洒家瞧不上你,也非是他人瞧不上你,是你林冲自己瞧不上自己。” “原是我林冲命运多舛,凭的这般命苦啊!” 鲁智深听他言语,怒火中烧,呵斥道:“你林冲却又有多命苦,不过是得罪了那高俅老儿,在那沧州草料场杀了几个人罢了;你是比那汴梁城内握着休书以泪洗面,还要终日提防着高衙内侵害的张娘子命苦?还是比那年近花甲,却还得终日里在禁军衙门内,腆着一张老脸,小心谨慎的保全着一家妻儿老小的张教头命苦?或是比那独龙岗下流离失所,靠着泰山君救济才能活命的百姓命苦?” “想你林冲昔日亦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江湖上哪个人说起你不竖大拇指,敬你是个英雄,怎如今变得这般小娘们模样;你可知若无那张娘子在泰山君门前与你说和,如今你已是那梁山上的贼寇,哪还有这般安稳日子可过。” 林冲直被鲁智深一连串的呵斥,惊得如五雷轰顶一般,双目赤红,只觉得心中满腔的怨气,就要喷薄而出。 鲁智深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说,朝院墙边的兵器架上看了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取了一把朴刀并一杆长枪,将长枪扔给林冲,大吼道。 “来!来!来!让洒家瞧瞧,你林冲还有没有半点昔日八十万禁军教头的风范。” 林冲大喝一声,提枪而来,鲁智深马步一沉,横刀相向。 一时间刀枪相接,绽放万点寒光。 两条大汉捉对厮杀,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两双腿交错进退,四条手臂纵横发力;往来不让毫厘,上下岂饶分寸;花和尚刀光闪砺寒气进,招招直冲要害,豹子头枪影翻飞戾气出,寸寸直戳心窝。正是:好手里面施好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两人直使出浑身解数,斗了百八十个回合,尽皆脱力。 鲁智深将朴刀往地上一扔,朝着还暗自愣神的林冲道:“怨也出了,气也撒了,只往后该怎么做,你便自己思量。” 说完便不待林冲答话,转身便朝外走去,只走到门口处,便听得身后传来林冲的呼喊。 “师兄!” 鲁智深回过身看他,只见林冲面上重新焕发荣光,双眸灿若星辰,身躯挺拔,雄姿英发,双手握着枪杆,朝着鲁智深抱拳道。 “昔日林冲刺配沧州,蒙师兄一路相护,方能保全性命;今朝浑浑噩噩,又蒙师兄点醒,只往后师兄且看林冲表现,有恩报恩,欠情还情,必不再相负于人。” ...... wap. /131/131295/30661253.html 第二十三章:三不朽 月上梢头,风雪交加,夜晚的宁静叫人沉默,也叫人彷徨。 祝家庄内,张教头一家的小院内,窗门紧闭,昏黄的灯光印在张贞娘的脸上,原本俏丽温婉的面庞上爬满了疲惫,外面刺耳的风雪声肆意的刮着,直把这命运多舛的女子,一颗心刮得七上八下,无法平静。 一旁的张教头见她这般模样,苦叹了一声,道:“儿啊,那人已背着荆条,在院中跪了半个时辰了,真不见一见吗?” 张贞娘闻言,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只忍着不落下,强迫着自己冷静道:“爹爹,我与他缘分已尽,相见不如不见。” 母亲李氏听他这般说,亦是长叹了一口气,晦涩莫名的说道:“若真是缘分已尽了,你又何苦纳你那马靴啊。” 张贞娘一怔,看着自己手中缝到一半的马靴,嘴角挤出一抹苦笑,道:“这不是给他纳的,是给二郎纳的,他整日里龙精虎猛的,费鞋得紧叻,女儿得祝家三位弟弟百般维护敬重,也没有别的物事可以回报,只能做些微不足道之事。” “娘说的不是你手中这双,是你藏在床底的。”李氏幽幽的说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张贞娘耳中,却是心中的万般凄苦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帘无声滑落,掉在手中的靴子上,溅起点点泪花。 张教头见此情景,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直站起身说道:“罢了,让他一直在外面跪着也不是个事儿,为父便出去替你看看吧。” 只见张教头往外走了几步,开了房门,皎洁的月光洒在院中,目光所及之处,林冲赤裸着上身,背着一捆长满了倒刺的荆条,后背血里呼啦的,直挺挺的跪在小院中央。 “林冲,你此番做出这般模样,却是又要作甚,你是要逼死我那苦命的儿吗?”张教头走到林冲面前,一脸愠怒的说道。 林冲扭了扭冻僵的身子,声音嘶哑的说道:“岳丈,烦请让我见一见贞娘,林冲有话要说。。” “你与我女儿缘分已尽,却莫要叫老朽岳丈,老朽当不起,只你有甚话便直接跟我说吧,不用见我女儿。”张教头面沉如水的说道。 “岳……张教头……” 林冲满脸苦涩的说道:“林冲自知自己对不住贞娘,也对不住您二老,如今幡然醒悟,情愿赎罪。” “情愿赎罪?你又如何赎罪?林冲啊林冲,你可知覆水难收的道理。” 张教头看着面前跪在雪地里的林冲,只满脸的复杂,当初寻到这林冲,自己却以为给自家闺女寻到了良配。 二人成亲后也确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但高衙内与高太尉之事,却是将林冲性格的弱点暴露无遗,每每思虑起前后因果,张教头对林冲都是无比失望。 林冲闻言,头却是埋得更低了,只沉重的说道:“林冲自知难以被原谅,只愿能得贞娘与二老宽恕,林冲甘愿当牛做马,偿还欠下的孽债。” 张教头见他模样,却又是一叹,叹他英雄气短,也叹他与自家女儿恩怨纠葛。 张教头正欲说话,便听得背后传出“吱呀”的开门声,张贞娘手中拿着一红一白两张纸,缓缓的走了出来。 “爹爹,把他扶起来吧,让人看了笑话。” 张贞娘朝着张教头说了句,待对方起身后,走到林冲面前,将手中一红一白两张纸递给林冲,道:“林教头,这是你当初的聘书和休书,如今一并还你。” “贞娘……你……” 林冲面色发愣的接过聘书与休书,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爱人,直有万般话堵在喉头,却说不出来。 张贞娘也不管他想说什么,直看着林冲说道:“林教头今日这番,是想与妾身破镜重圆么?” 林冲听得此问,木讷的点了点头,后又摇头,再又点头,直心中七上八下,方寸全无。 “林教头,你可知今日之张贞娘已非曾经的张贞娘,今日的你也不是当初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了。” 张贞娘痴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妾身被祝老太公收为义女,祝家三子待我如亲姊一般,我家三郎是名传天下的人物,妾身就算下半辈子什么也不干,也能富贵到老;而你如今不过是个落难的配军,林教头,既如此我为何又要和你破镜重圆?” 林冲闻言一震,愣在当场,直感觉有万箭穿心而过,痛得无法呼吸。身体紧绷,粗重的喘息牵扯着后背的伤口,血流不止,却似毫无感觉一般。 好半晌后,林冲正欲开口,便又听张贞娘说道:“林冲,我知你心中有我,我心中也还有你,但我不可能就这样便又和你在一起,你若真想和我破镜重圆,你需得满足我一个条件。” “便是一万个条件,林冲也拼了命满足。” 林冲闻言,直感觉方才一颗差点死去的心,又重新焕发生机,一脸激动的应道。 “昔日晋国范宣子曾问大夫叔孙豹何为不朽,叔孙豹答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张贞娘一脸正色的说道:“林冲,凡此三不朽,你做到其中一件,我便再嫁于你。” 张贞娘话音刚落下,便见小院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祝彪搀扶着祝朝奉,身后跟着祝龙、祝虎走了进来。 只见祝朝奉看着张贞娘,一脸的满意,直骄傲的说道:“这才是我祝家长女该有得气度。” 张贞娘哪里会不知道祝朝奉父子四人的来意,只觉得眼眶泛酸,方才与林冲说话时的坚韧却是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落下。 祝朝奉上前拉住张贞娘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一脸慈爱的说道:“傻孩子,你虽不是老夫亲生,但老夫亦视你如亲生闺女一般,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必担心,自有老夫并你三位兄弟为你做主。” 祝朝奉安抚了张贞娘几句,便转头朝着林冲说道:“如何?林教头。” 林冲看着场中情形,心中却是没有半点不适,亦为张贞娘能得到祝家父子的真心维护,感到万般欢喜。也阴白自家娘子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只自己伤她太深,才弄得如今这般局面。 只见林冲解下背上的荆条,举起右手,三指并天,郑重道:“我林冲在此立誓,此生必竭尽全力完成条件,待条件完成之日,必十里红妆,再来下聘。” ...... wap. /131/131295/30661254.html 第二十四章:一夜鱼龙舞 政和七年,正月十五,上元夜。 东京汴梁,官家敕令: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天,与民同乐。 经过了十三、十四夜的前戏,各州府上供的奇灯也已搭建完毕,那宣德门前,上书“政通人和”四个大字的鳌山,更是搭了有数丈之高,正月十五上元夜的灯会迎来了高潮。 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宣化门至宣德门,内外城连成一片,六街三市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那皇城之内,更是鲜花着锦,天上人间。 祥云龙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的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迳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杆,簇簇紫花迎步辇。 疑身在蓬莱岛,彷佛神游兜率天。 禁军左右内外共二十四班,通类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著“与民同乐”四字,分散各种,随时随地听候点视。 东京汴梁这座不夜城,上至皇帝百官,下至贩夫走卒,似乎没有受到城外天下糜烂局势的丝毫影响,这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如舞台谢幕前的高潮一般,让人沉醉其中。 …… 汴河大街与御街交汇之处,有一处古朴的三层酒楼。 酒楼两侧的柱子上刻着一副楹联:人生苦短贵得意,不必老死恨枯槁。 大门之上悬挂的牌匾,雕刻着风姿绰约的三个瘦金体大字:映水阁。 映水阁开业一年,凭借着酒楼里那位年轻东家的长袖善舞、八面逢迎,已成了汴梁城内达官贵人密会聚集之所,清客文人附庸风雅之地,外来进京官员歇脚借宿之处。 映水阁内,此时人声鼎沸,各路人士汇聚一堂,谈天说地,直把那灯会的景象描绘的惟妙惟肖。 ...... “这次江南上供的九彩霓虹灯端的是美轮美奂,观之令人心神摇曳。” “那九彩霓虹灯却不是最美的,若论美轮美奂,还得是成都府送来的八宝锦绣塑景灯。” “要我说还是莱州进贡的玉棚玲珑九华灯更好,上下通体九九八十一盏,精致到了极点。” “各位却是说漏了,若论华丽、庄严,哪盏灯又能比得上宣德门前,那由工部匠人精心构架数月,上书‘政通人和’四个大字的鳌山。” “是极是极,方此鳌山,才能彰显出咱大宋的繁荣昌盛。” ...... 但听得那楼下传来的饮酒作乐之声,街边茶馆中传出的丝竹管弦之音,宫墙上燃放的烟花爆竹之响,这上元夜的喧嚣与热闹,映水阁二楼的一处雅间内,一位中年文士却觉得自己与这汴梁城,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一颗曾经的拳拳报国之心,也渐渐的在这一派纸醉金迷中,彻底的死去。 中年文士眉头紧促,满脸愁容的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 “樊川居士这句诗,用在如今这汴梁城,却是正合适哩;若非小乙也是见过这天下百姓疾苦的,这一年来见多了这汴梁城的鲜花着锦,怕也是要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推开雅间的门,缓缓的走到中年文士对面坐下,嘴角玩味的接过话说道。 但见这年轻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二三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却是天生的一副好皮囊。 此人却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被祝彪派来汴梁收集朝中信息,绣衣使青龙使,浪子——燕青。 坐在其对面的中年文士,乃是来京述职,昨日刚到汴梁的阳谷县令,武植。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武植又是长叹了一声,说道:“这大宋朝天下各路都已如一团乱麻,偏偏这汴梁城内却是一派醉生梦死之景象,直叫人心中无比悲凉啊!” “武植哥哥却是无需这般感慨,这大宋朝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于你这阳谷县令来说,你已是做得极好了。”燕青闻言直安慰道。 “却是武某无病呻吟了,不说这些了。” 武植拢了拢衣袖,转而一脸正色的问道:“小乙哥,事情怎么样了?” “闻先生的书信,并柳公权的蒙诏帖,都由小弟亲自送到了蔡学士的府上,只那蔡学士言,要先见一见哥哥,才决定要不要相帮。” 燕青说完此番话,却是长叹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欲言又止。 武植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担心的问道:“小乙,却是还有甚变故么?” “倒是未有其他的变故,只小弟今日见那蔡学士,其已是老态龙钟、风烛残年之像,怕是命不久矣了。”燕青嗟乎道。 武植闻听此言,面色一滞,半晌之后,满腔的怨愤化为一声哀叹,一脸苦涩的说道:“却不是老天无眼,让那奸相高居庙堂作威作福,蔡学士这般国之栋梁,却只得郁郁而终。” ...... 月上中天,偌大的汴梁城内依旧是人声鼎沸,歌舞喧嚣,那一盏盏上元夜的灯火,如梦如幻,将整个汴梁城照耀的亮如白昼。 六街三市灯火辉煌,各路民间艺人卖力的演出着,又有教坊司的乐伎引吭高歌。 汴河之上,遍停楼船画舫,有上元诗会举行其上,才子佳人,宾客云集。 皇城大内,赵官家宴赏群臣,奢华无度,饮的是玉液琼浆,吃的是珍馐美食,赏的是神女起舞,听的是靡靡之音,唱的是天下太平。 正是: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只这天下各地,在这个上元夜,却并不似东京汴梁这般太平。 大宋朝的北方,完颜阿骨打正在检阅三军,准备一两月后冰雪消融的攻辽大战; 江南之地,摩尼教的旗帜已插得越来越广、越来越密集; 河北淮西,群寇云集,越来越多失去生计的百姓选择加入其中,落草为寇; 梁山水泊,波涛诡秘,深不见底,无声的沉默着,静静的等待它的主人。 ...... wap. /131/131295/30661255.html 第二十五章:武植拜师 汴梁城,西角楼大街。 因靠近皇宫大内,是以西角楼大街上居住的都是王公贵族与朝中重臣,两侧府邸俱是高门大院,各自争辉。 大街中央却有一处古朴的三进府邸,原是神宗朝参知政事、变法大臣,拗相公——王安石的府邸。 后蒙当今官家恩德,赐于王安石的女婿,如今的观文殿学士、检校少保——蔡卞居住。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蔡卞与其兄蔡京,俱是仁宗朝的侍郎蔡准所出,虽同出一源,也同样的才华斐然,但两者的品行与执政理念,却有着天壤之别。 蔡京走的是北宋初年奸相、五鬼之首——丁谓的路子,而蔡卞却是一直视自家岳父王安石为榜样。 蔡卞为官四十余载,熙宁三年进士及第,历任起居舍人、礼部侍郎、中书舍人、尚书左丞,为官廉洁、勤政爱民,政声卓著。 《宋史》记载的:“广州宝具丛凑,一无所取。及徙越,夷人清其去,以蔷薇洒衣送之。” 这里讲的便是蔡卞,其居池州时,夷人知他清廉要离开,就用蔷薇露洒在衣服上的最隆重的礼节为他送行。 此时的蔡卞或许亦不曾想到,在其死后,所得的谥号,乃是文臣所求之极——“文正”。 有宋一朝,共历十八帝,享国祚三百一十九年,谥号“文正”的,不过九人。 ...... 武植朝门房递了拜帖,等了稍许时间,便有一管家打扮的老者前来,领着武植进入府内。 后院的一处石榴树下,年近七旬的蔡卞,正卧在一张躺椅上,闭眼假寐,沐浴着这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武植见状,却也不开口打扰,只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约莫盏茶时间,武植的耳旁传来一阵轻轻的鼾声,转过头看,却是蔡卞已经睡着了。 武植本想寻人找条毛毯给蔡卞盖上,又觉得自己前来拜访却是不好随意走动,万一冲撞了府中家眷便是大大的不好,思虑片刻后,自脱下身上的外衣,轻轻的盖在老人身上。 此时,原本忐忑的武植,心中却是难得的平静下来,席地而坐,守在一旁,只安静的等待蔡卞苏醒。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武植正老僧入定之际,忽听得耳边传来几声苍老的声音。 “却难怪你能在阳谷县政绩斐然,只这般心性与品格,便胜过了这天下绝大多数的官员。” 武植闻言,连忙起身,仔细的正了正衣冠,朝着蔡卞躬身揖礼道:“后学末进武植,见过蔡学士。” “不必客套,你之来意,老夫已知晓,只若你要老夫帮你,却还得回答老夫几个问题才行。”蔡卞拿过手边的拐杖,摆了摆手,颤颤巍巍的起身说道。 “请老大人发问,学生知无不言。”武植一脸恭谨的应道。 蔡卞的拐杖轻轻的杵了杵地,浑浊的眼底泛起睿智的光芒,开口道:“你在阳谷县令任上五年,政绩斐然,按理来说早该升迁,或为一州之长,或调为京官,你却为何不愿升迁?” “学生自知才疏学浅,冶理一县之地已是极限,不敢居功以求上进。”武植恭声道。 蔡卞闻言,冷哼一声,重重的杵了杵拐杖,沉声道:“你若不愿说实话,便自离府吧。” 武植沉默片刻,深深地朝蔡卞作了一揖,直道:“却不敢再欺瞒老大人,只因如今朝中权奸当道,武植只愿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却是不愿入朝为官,过那时时刻刻勾心斗角的日子。” “这却还算是句实话,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迁怒于你,只老夫比你更恨那蔡京。”蔡卞一脸愠怒的说道。 “老夫再问你,若有一朝你身居高位,你却要如何行事?” 武植闻言挺直身躯,一脸正气的说道:“学生欲学范文正公,自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只看你为官一任的表现,与今日之言行,老夫便信你。” 蔡卞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算武植过关了,随即又开口道:“只若老夫就这般直愣愣的去为你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县令说话,难免落人口实,武植,我且问你,你可有老师?” “学生自幼家中贫苦,后得前恩州知州潘太公看中,收入门墙,赐学生表字田岭,如今家中拙荆,便是潘太公之女。”武植应道。 蔡卞闻言展颜一笑,眉宇间的皱纹揉成一团,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直一脸喜色的说道:“你既已娶了那潘太公之女为妻,那他便是你的老泰山了,你便是再拜一师也无妨;武植,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武植身躯一震,直郑重下拜,面色激动的说道:“蒙恩相不弃,学生愿意。” “如此甚好。” 蔡卞满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只如此这般,老夫既收得你这得意弟子,又能在你所求之事上做些文章了。” …… 蔡府中堂,挂王安石画像一幅,画像之下,置供桌一张,并太师椅两把,一把居中,一把位于侧方。 供桌之上摆放六礼束脩: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蔡卞领着武植步入中堂,来到王文公的画像前,道:“老夫一身所学皆来自泰山王公,你便拜其祖师罢。” 武植闻言,便恭敬的双膝跪地,认真的三叩首。 叩完起身,武植将蔡卞扶于居中的太师椅前坐下,又有管家领着一位身着紫色官袍,腰间系着金鱼袋的老者走了进来,坐在侧方的太师椅上。 “今日老夫收得一佳徒,特请达夫兄前来见证。” 蔡卞朝着紫衣官袍的老者说道,后又扭头看向武植。 “此乃知枢密院事,燕国公郑居中大人。” 武植闻言,心中却是一惊,只面色上倒是未有丝毫表现,不卑不亢的朝着郑居中躬身拱手道:“晚生见过郑大人。” “不必客气,今日你拜了元度为师,往后便称呼我为世伯吧。” 郑居中却是不拿架子,只微笑的说道,片刻后面色一正,朝着武植开口。 “跪下吧。” 武植依言而跪,便听得郑居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拜师礼。” 武植闻言三叩首,再听得郑居中声音响起。 “弟子奉茶。” 武植起身,自管家手中接过一盏热茶,恭敬的递到蔡卞面前,道:“弟子武植,请老师用茶。” …… wap. /131/131295/30661256.html 第二十六章:大朝会 上好的青石铺造的地面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松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大理石堆砌的宫墙。 一条笔直的大道尽头,雾气萦绕不散,隐约中露出的峥嵘,一座巨大的宫殿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家天下’的气派。 轩冕朝元涌翠埃,中天鸡唱内门开。 云开五凤层楼矗,日绕群龙法驾来。 谒者引班联宝带,上公称寿进金杯。 撞钟告罢宫花侧,人指儒冠锡宴回。 正月十八,大朝会。 大庆殿上,宋徽宗赵佶头戴通天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以玉犀簪导之,身着绛纱袍,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挂金玉佩绶,面向群臣龙椅高坐。 殿内文武分班站立,泾渭分明,文官最前列站着宰相蔡京、检校少保蔡卞兄弟二人,武将最前列,却是站着一身文官打扮的知枢密院事郑居中、同知枢密院事童贯二人。 大宋朝以文御武的制度,却是不知让多少名将感到憋屈与痛苦。 “众卿有何本奏?”宋徽宗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便见武将前列的童贯躬身出列,拱手道:“微臣启禀官家,如今我大宋军队已攻入西夏腹地,臣请官家发令尽起西军,一战破西夏。” “官家,不可再攻西夏了。” 武将行列中的一员老将却是忍不住,当先出列反对道:“如今的西夏已非是小梁太后当政的西夏了,那夏帝李乾顺颇有雄才,如今已将西夏整合成一块,前番虽我宋军连战连捷,但西夏大军亦未伤筋动骨,若再贸然攻夏,必被其反噬。” “种师道,你却是认为官家不如那李乾顺雄才大略吗?” 那童贯闻言,却是不急着反驳,只抓着老将言语中的漏洞,放声呵斥道。 这员老将却不是别人,乃是如今的大宋朝西线屏障,西军精锐种家军主帅,一代名将——种师道。 种师道闻听此诛心之言,只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此奸贼大卸八块,却又不得不匆忙跪地,直悲呼道:“官家,老臣绝无此意,官家雄才大略,自非那李乾顺可比,但如今这西夏确是不可再强攻了。” “老将军起身吧,种家一门俱是忠臣良将,朕又岂会因言获罪于你。” 宋徽宗一脸关爱的说道,心中却是不喜,其本是个平日里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言的浪荡天子,又哪里听得进种师道这等老将的逆耳忠言。 “熙河经略使刘法何在?”宋徽宗朝着武将行列中扫了一眼,开口道。 只见一身披甲胄,剑眉星目、虎背狼腰的壮年将军跨步而出,沉声应道:“臣在。” “刘将军亦是与西夏交手多年的宿将,便由你来说一说朕该听谁的。”宋徽宗晦涩莫名的看了刘法一眼,意味深长的问道。 刘法低着头,心中哪会不明白方才官家看自己那一眼是何意,分明是想让自己支持童贯出兵西夏,只却不知自己亦是这般想法。 “臣附议童枢密所言。”刘法躬身道。 种师道闻言,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法,却是不曾想到与自己同处西军的这员大将,竟会附议童贯这好大喜功的奸贼之言。 只种师道却是更不会想到,此时的刘法心中也存了灭亡西夏,封侯拜相的想法。 种师道正欲开口再言,却见蔡京、高俅等人俱是出列,纷纷附议童贯,种师道哪里还能不明白,童贯想灭西夏是真,龙椅上坐着的这位官家想灭西夏更是真。 “好,准奏。” 宋徽宗龙颜大悦,放声道:“便由同知枢密院事童贯统兵,熙河经略使刘法为都统制,着你二人尽快返回宋夏边境,伺机出兵攻夏。” 童贯、刘法二人闻言,俱是一脸喜色,躬身应喏。 “众卿可还有本奏?”宋徽宗又开口道。 文官前列的蔡卞瞄了一眼身旁准备出列的蔡京,抢先一步,颤颤巍巍的出列道。 “官家,老臣蔡卞,求乞骸骨。” 蔡卞话音落下,大庆殿内响起一阵骚动,身后的蔡京眉头紧促,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位兄弟,却不知其此举何意。 宋徽宗闻言,亦是从龙椅上站起,一脸关切望着蔡卞,直说道。 “蔡少保却是为何呀,朕和大宋都离不开老大人呀。” “老臣已是风烛残年,帮不到官家什么了,还请官家垂怜,准老臣致仕。”蔡卞叹了口气,直拱手道。 “既如此,朕便准了。” 宋徽宗沉吟片刻,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道:“老大人为我大宋操劳一生,如今可还有甚心愿,朕自帮你完成。” “老臣却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官家恩准。” “老大人但讲无妨。” “老臣忙于国事数十年,一生无子,唯有一弟子,乃是京东西路阳谷县的县令武植,老臣自知时日无多,望官家恩准,让武植护老臣返回祖地福建。” “此乃是人之常情,朕......” “不可官家。” 宋徽宗正准备同意,便听得蔡京急忙出列说道。 听到了此处,蔡京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位兄弟打得什么算盘,必是又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护佑对方,正好趁着自己致仕之机,向官家提出条件。 若是他人倒也罢了,毕竟兄弟几十年,虽政见不合,但时到如今,自己成全了他也无妨。但那阳谷县令武植,却是自己早便看重的,正要趁着此次其入京述职,好拿捏他投入自己门下。 “官家,那武植乃是去年各州县考核甲上官员,其在阳谷县任上,将那阳谷县冶理的欣欣向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此国家栋梁之材,岂能因蔡少保致仕,便不做任用,这岂不是让天下人议论官家不会识人用人么。” 蔡京躬身拱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脸为国为民的说道。 宋徽宗闻言,面色一喜,蔡京见状,直又开口道。 “官家,不如留武植在京城做官,侍奉蔡少保,如此既能使武植为国出力,又能免得蔡少保一路舟车劳顿,却不是更好。” 蔡京话音刚落,便见蔡卞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绝望的说道:“兄长,只如今弟已时日无多,便是连落叶归根的愿望你都不愿成全于我吗?” 只这一声二十年未曾听到的“兄长”,将蔡京喊的愣在当场,蔡京望着一脸凄苦之色的蔡卞,心中却也是一酸,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半晌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宋徽宗躬身拱手,退回了行列中。 只心中想着:就冲这一声兄长,便成全了你吧。 宋徽宗见状,也不再犹豫,当即开口道:“蔡少保一生于国有大功,加封为太傅,准予返乡;阳谷县令武植政绩卓著,加封朝奉大夫,赐银鱼袋,续任阳谷县令,并护蔡老大人返乡福建。” ...... 日上中天,持续了一上午的朝会结束,文武百官陆续退朝。 宣德门前,蔡京与蔡卞一前一后的出现,待两人即将分散而行时,蔡卞望着蔡京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 “兄长,卞此番将与你永别了,只望你日后三思而后行,多为身后之事考虑,切勿把路走绝了。” 蔡京闻言,身形一滞,片刻后又快步而行,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蔡卞重重的叹了口气,亦是走向了自家的马车。 皇宫大内的宣德门前,如二十年前的那个正午一般,一门两兄弟,两架马车,背道而驰。 ...... wap. /131/131295/30661257.html 第二十七章:蔡氏父子 东京城内,汴河横穿而过,汴河之上有大小桥梁十三座。 其中金梁桥以“金梁晓月”闻名天下,然而在朝野上下,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心里,威名最盛的还得属太师桥。 太师桥本无独特之处,只因桥头矗立着一座蔡相府。 北宋徽宗一朝,二十五年间,绕来绕去,都绕不过蔡相府中这位,位极人臣,把持朝政,先后四任宰相的蔡京。 蔡相府内,书房之中,蔡京端坐于案牍之后,长子蔡攸、季子蔡绦分坐在案牍两侧。 “父亲,这蔡卞也太不知好歹了,致仕了都还与您作对。”蔡绦一脸气愤的说道。 蔡京闻言,面色愠怒,呵斥道:“住嘴,他便是与老夫再不睦,也是你二叔,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一旁的蔡攸见状,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因蔡京素来偏爱季子蔡绦,其余诸子皆是不满,却又敢怒不敢言,只都将记恨放在了蔡绦身上。 如今见蔡绦被呵斥,蔡攸只感觉心情都好了些,却是故作姿态的煽风点火道:“四弟鲁莽妄言,父亲切勿动怒。” 蔡京把蔡攸神色之间的变化尽收眼底,宦海沉浮数十年,哪里看不出蔡攸这般明显的伎俩,只心下一沉,如今自己这长子圣眷正浓,官位越来越高,已是越发的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只官家重用于我,却也猜忌于我,这中间还需要蔡攸来居中调解,否则老夫必要罢了他的官,好好敲打其一番。 “居安,今日朝中之事,你怎么看?”蔡京朝着蔡攸开口道。 “父亲是问西夏之事,还是二叔之事?” “你便都说一说吧。” “西夏之事孩儿虽不知童贯与种师道究竟谁对谁错,只那童贯摸准了官家的心思,所以种师道就算再有道理,也变得没道理了。” “还有呢?” “还有便是父亲今日支持那童贯,是想还了前番他助你复相之情吧。” “说的不错,那童贯能摸准官家心思,本相又岂能不知,是以便顺水推舟,偿还了他昔日相助之情。” 蔡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说道,只心中将一旁懵懵懂懂、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蔡绦,与蔡攸对比一番,却是怒其不争,枉费了自己在其身上花费的心思。 “你二叔的事情你怎么想?” “孩儿赞同父亲方才所言,不管过往如何,二叔终究是二叔,如今他既愿告老还乡,便由他去吧,那武植与阳谷县令的位置却也不关痛痒。” 蔡攸话音刚落,还不等蔡京开口,一旁的蔡绦便直跳将起来,急道。 “岂会无关痛痒,那阳谷县令的位置,我已许诺给西门庆了,若叫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岂不让我在那厮面前失了面子。” “胡闹。” 蔡京一脸不悦的朝着蔡绦训斥说道:“你不过区区一侍从贴职的徽猷阁待制,这大宋朝的官员升迁任免,何时轮得到你来说的算。” 蔡绦闻言却是不惧,仗着自己得蔡京宠爱,直嬉皮笑脸的说道:“父亲,孩儿这不也是为你考虑,那西门庆虽是个小人物,却也认了你当干爹,孩儿想着赐他个官身,也免得您面上无光不是。” “只那厮脸皮厚过城墙,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老夫何时答应过。”蔡京一脸的鄙夷,讥讽的说道。 蔡京已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会看得起西门庆这等泼皮,只看在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面上,对那厮扯着自己虎皮当大旗之事,不做理会罢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几番道理,那厮虽是扯着本相的虎皮,但在外人眼里却也算是本相门下,却是该赐他一个官身,免得丢了本相的脸。” 蔡京幽幽的说了一句,朝着蔡攸道:“居安,此事你便帮一帮你四弟吧。” 蔡攸闻言,直心头冷笑,但此刻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此事却是不难,虽官家金口玉言,让那武植续任阳谷县令,但我们却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蔡京闻言,便知晓了蔡攸之意,开口定调道。 “却是个好办法,你便以老夫的名义,给郓州知州程万里去封书信吧,让他把阳谷县的县尉调往别处,让西门庆补上空缺。” 蔡攸应了声喏,便起身朝着蔡京拱手道:“父亲若无他事,儿便告辞了,晚些时间,儿还得还得同官家去会那李娘子。” 蔡京闻言,摆了摆手,淡淡的说了声“去吧”,蔡攸便转身往外走去,只待书房门口时,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蔡京意味深长的声音。 “居安,为父年事已高,这相位迟早是你的,你且再等一等,无需那般着急。” ...... 汴梁城繁华的街道上,蔡攸坐在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内,一脸的阴沉之色。 回想起蔡京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中一阵烦躁,往日里蔡京与蔡攸父子二人虽早生嫌隙,但如方才那般挑明了说,却还是头一回。 四十年来父子情,吁嗟今日任飘零。 半晌之后,蔡攸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只喃喃道。 “父亲大人,老而不死是为贼,只如你这般,我却还得等到何时,这宰相之位,谁不想坐呢!” …… wap. /131/131295/30661258.html 第二十八章:祝彪吐哺,李扈归心 光阴飞逝,自正月十八大朝会后,又过了七八日,武植随着告老还乡的蔡卞一家老小,自宣化门而出,前往千里之遥的福建。 宣化门前,满脸沧桑的蔡卞撩起马车的窗帘,用那一双浑浊的双眼,最后看了看身后的汴梁城。 那城头之上,恍惚之间立着一道道身影,有一身绛纱袍的宋神宗,有一身紫衣官服的王安石,有司马光、欧阳修、文彦博、黄中庸...... 那些人似在向他招手,蔡卞眼角两行热泪无声滑落,双唇一张一合喃喃自语道。 “愿我大宋世世代代,既寿永昌。” ...... 山东大地,冰雪消融,苍茫大地之上,吐出点点嫩芽。 独龙岗祝家庄内,一派热闹喧嚣,庄内各处挂满了红绸,年味才散去不久,对于整个独龙岗来说,只几天后,更重要的事情便要到来。 大婚前的一切事务,张贞娘摆出一副长姐风范,大包大揽,又有祝龙、祝虎、锦儿等人帮忙打下手,连带着桃夭那小丫头,都整日里忙里忙外的到处乱跑,只作为主人公的祝彪,却是仿佛被排开在外了。 不过今日,祝彪最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在办,只因扈家庄的庄主扈成带着自家妹子的嫁妆,李家庄的庄主李应带着给结义兄弟的新婚贺礼,联袂而来。 祝彪的小院书房内,祝彪、闻焕章、李应、扈成四人,围着案牍而坐。 望着眼前案牍之上厚厚的一沓房屋地契,祝彪满眼感动的朝着李应与扈成说道。 “两位兄长可都想好了?” 扈成与李应对视一眼,便当先开口道:“如今这独龙岗偌大的产业声望,都是三郎你攒下的,我扈家庄这些年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如今我家妹子嫁与你,我与父亲早便商量妥当,将扈家庄以嫁妆相送,往后便不分彼此,三郎切勿推脱。” 李应也是一脸认真的应和道:“我与扈成兄弟也是一般想法,这些年咱独龙岗虽是名义上的三庄一体,但如此长久下去却也是不行,如今咱这岗上越发的红火,三庄彻底合一势在必行,只往后三郎你便是这岗上唯一的主心骨,再没有甚祝、扈、李之分。” 一旁的闻焕章见状,看着眼前扈李二人如此情真意切,也是动容,直朝着祝彪道:“李应兄弟、扈成兄弟高义,三郎你便收下吧,李应兄弟说的在理,独龙岗却是应该彻底统一了。” 祝彪听罢三人言语,心中感慨万千,只并未急着收下案牍上的房屋地契,只朝着扈成与李应说道。 “两位兄长知祝彪是何为人,只有些事情往日里小弟不曾与你二位明说,今日两位兄长将一庄老小性命相托,小弟便把有些话和你们说明白一些。” 李应与扈成闻言,俱是心头一震,对视了一眼,便正襟危坐的等待着祝彪的下文。 只听祝彪继续说道:“两位兄长,祝彪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俱是为了养望于民间,日后所行之事,会越来越凶险,一步踏错,便是满门被灭的下场......” 话到此处,祝彪略作停顿,便见李应起身抱拳,一脸郑重道:“三郎,平日里你唤李应为兄长,往后不管你所行何事,某家只管以你为主,刀山火海,自带某家一个。” 扈成也不含糊,直说道:“我家妹子嫁与三郎,往后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便没有两条心。” 祝彪微微一笑,便接着说道:“两位兄长应当知道咱大宋朝北面的辽国,每一次宋辽大战,往往我大宋军队要付出数位士兵的性命,才能换得一辽人的性命,一百多年辽国压得我大宋出不了气。” “但两位兄长或许还不知,这些年辽国政冶腐败,民生动荡,两年前,辽国东部黑山白水间的女真人,打破了黄龙府,去岁又占领了辽人的东京辽阳府,建立了金国,护步达冈之战,女真人以两万骑兵,打败了辽国天祚帝的七十万大军,如今辽国已有一半的领土,落入了女真人手中。” 听到此处,扈成直一脸的震惊之色,看了眼旁边同样震惊的李应,只心中骇然的想到:去岁某自北地贩马,便听得了一些消息,却是不曾想那金人如此彪悍,只把那压得大宋朝一百多年抬不起头的辽国,打得如此惨败。 却听祝彪继续说道:“若无意外,辽国的灭亡怕是也要不了许多年了,然如今我大宋朝的腐败更甚于辽,若过些年女真人灭了辽国,我大宋与金国之间便再无缓冲,一头饿狼刚刚饱餐一顿,却又看见了更大的一头肥羊,两位兄长觉得,当这头饿狼消化了腹中之食,它会放过眼前的肥羊吗?” 听到此处,李应与扈成心中骇然,二人望向一旁的闻焕章,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下更是震动,只二人终究不是乡野村夫,不至于只听得些消息便乱了分寸,继续听祝彪说道。 “如今我大宋朝权奸当道,民生凋敝,天下各处强人林立,这天下如一个火药桶般,一点就炸,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若待那金国大举南下,又该拿什么来抵挡?” 李应闻言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望着祝彪,闪烁着阵阵精光,见祝彪对着其点了点头,直感觉胸中气血上涌,心头的激动难以自持。 一旁的扈成见李应异状,不明就里的问道:“李应兄弟却是怎么了?” 李应压下心头的激动,对扈成一脸正色的说道:“扈成兄弟,三郎要挽天倾。” “啊!” 扈成闻言亦是身躯猛地颤抖,激动的满面红光,只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祝彪,更咽的说不出话来。 祝彪见状,笑了笑,开口道:“两位兄长所想不错,祝彪确是存了这般想法,如今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已成了气候,又有那江南的方腊以摩尼教之名欲行汉末张角之事,在我和老师看来,此三人造反只在三五年间,届时便是我独龙岗彻底壮大之机,收拢流民,组建义军,以备后患。待金人南下之时,便伺机而动,或挽天倾,或自立一方。” 祝彪一番话,直把李应、扈成二人说的心神摇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闻焕章见状,一脸正色的提点道:“方才三郎所言,二位心中有数便行,切勿传扬出去,遭来祸端。” 二人闻言,只连忙抱拳,只听李应道:“闻先生放心,李某与扈成兄弟都不是不晓事之人,方才之言,出三郎口,入我二人耳,绝不叫他人知晓。” 祝彪与二人相交多年,自是放心,一人是自己结义兄长,一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大舅子,却都不是外人,是以祝彪才会在方才坦诚相待。 便听祝彪说道:“如今我独龙岗人丁兴旺,又有诸多好汉相投,前几日我与老师便商量,为咱日后发展定下个章程,今日两位兄长也来了,稍后便让吕方、郭盛去请众人到议事厅相聚,一并把事情办妥了。” wap. /131/131295/30661259.html 第二十九章:群雄定职事 半个时辰后,祝家庄议事厅内,诸人到齐,一番寒暄之后,便听得祝彪当先开口。 “数年前,祝彪不过一懵懂少年,幸得闻先生点拨,开了心智;后来得王教头与栾教师屈尊于祝家庄,教某三兄弟武艺,又帮忙训练庄丁,方才有了我独龙岗如今之气象;再之后在那高唐州,遇见了时迁这厮偷某钱袋,被我发现捉回庄来,路上却是又在对影山瞧见吕方与郭盛比斗,也被某拐来祝家庄;过往种种,今日思之,恍如昨日......” 听到此处,闻焕章嘴角含笑,王进与栾廷玉也是对视一眼,一脸的感慨。只时迁却当场坐了蜡,在场诸人皆是向其投去调戏的眼神,直把这汉子逼得连连拱手,一脸的无奈。 便听祝彪继续说道:“多年来,祝彪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却是不曾想今日能在江湖上留下这些许名声,竟得林教头、鲁提辖、乔道长、杜壆兄长、孙安兄弟、石秀兄弟等诸位英雄好汉相投,祝彪在此拜谢诸位。” 祝彪说完起身,朝着众人拱手鞠躬;众人见状,便连连起身,鞠躬复拜。 祝彪坐下身,继续开口道:“早些时间祝某已与李应、扈成二位兄长商议过,往后这独龙岗上,再无祝、扈、李之分,诸位兄弟都是一家人;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独龙岗虽不似朝廷那般需弄个三省六部,也不似那绿林山寨要排个座次,但该有的章程还是得有,便请闻先生颁令,诸位若有疑问,尽可当面说之。” 众人闻言,尽皆望向闻焕章,便见闻焕章微微颌首,从怀中摸出早已拟好的名单,开口道:“诸位兄弟皆是响当当的好汉,今既投身于此,望诸位勠力同心,勿违义气。” 闻焕章话音落下,便见林冲起身,放声道:“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众人闻听林冲此言,俱是起身,放声大喊,那鲁智深、孙安、祝虎俱是嗓门大的人物,这议事厅直被几人吼得震天响。 祝彪一脸欣慰的看着厅内众人,只看到那林教头时,心中却是无比感慨,这林教头自从心结解开,便如换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意气风发,令人心折。 待众人安静下来,闻焕章放声道:“诸位兄弟皆是义薄云天,如此,闻某便颁令。” 计开: 独龙岗诸事总管:山东豪侠、泰山君——祝彪。 掌机密军师:布衣卿相——闻焕章,幻魔君——乔道清。 掌情报绣衣使:女诸葛——扈青娥,鼓上蚤——时迁,浪子——燕青,拼命三郎——石秀。 掌钱粮行商事:扑天雕——李应、飞天虎——扈成,鬼脸儿——杜兴。 掌独龙岗后勤事:祝龙。 独龙岗总教头:百尺竿——王进。 骑兵教头:豹子头——林冲,赛桓侯——杜壆。 步兵教头:铁棒——栾廷玉,花和尚——鲁智深,屠龙手——孙安。 独龙岗护卫军:祝虎,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 独龙岗一应器械督造:金钱豹子——汤隆。 闻焕章一口气将议事厅内众人各自职事念完,便听得祝彪接过话说道。 “如今咱独龙岗有庄丁八千人,有三千人按禁军模式训练,另外五千人以厢军模式训练,便由林教头与杜壆兄长先从三千人中选出一千人,分作两营,一营五百人,作骑兵训练。” 林冲、杜壆闻言,便当即起身应喏,之后便听得杜壆朝着林冲开口道。 “林教头,你昔日乃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见惯了好兵歹兵,如今这岗上只你我二人骑兵教头,稍后选人的时候你可得帮帮杜某,多挑些好苗子,却是别叫步兵的教头捡了漏。” “甚叫我步兵教头捡漏,杜壆兄弟,你这话可不地道啊。” 杜壆说完,还未等林冲开口,一旁的鲁智深便扯着大嗓门说道,连带着孙安与栾廷玉也纷纷点头附和。 林冲闻言,爽朗一笑,便道:“师兄,甚事林冲都可让你,只这选兵之事,林冲却是不能相让的。” “甚劳什子兄弟情义,都是假的。”鲁智深拍了拍敞亮的脑门,故作夸张的假意碎了一嘴道。 众人见状俱是放声大笑,便又听祝彪说道:“鲁提辖、栾教师、孙安兄弟,各从三千人中选五百人,再从五千人中各选五百人,分步兵三营,每营一千人。另三千人中剩下的五百人,由吕方与郭盛领走,再从五千人中选出一千人人,五百人组成岗上的护卫军,另五百人交由汤隆兄弟,成立器械营;剩下的人就由王教头与二哥祝虎继续操练。” 鲁智深、栾廷玉等人纷纷起身应诺,自此,独龙岗告别了原本散漫的庄丁模式,改由军中模式,骑步兵各营中的百夫长、什长、伍长各基层职位,便要由营内的庄丁各自努力争取了。 定好职事之后,祝彪又与众人商议了一些事情,便已是夕阳西下,此时张贞娘早已吩咐备好酒席,便见一身粉衣的小桃夭进来晃了一圈,又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便有一众庄丁抬着座椅板凳走了进来,待搭好之后,酒肉吃食便流水似的端了上来。 众人依次入座,都是些豪爽的江湖好汉,又相处了一段时间,自不会彼此客气,端起酒碗便开始拼酒。 祝彪却是最惨,众人都知他几日后便要大婚,便频频敬酒,其中以鲁智深和孙安二人最是豪爽能喝,这鲁提辖平日里豪气干云,到了酒桌上劝酒的话却是一套接着一套,孙安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二人一左一右,直把祝彪喝得腹中酸涩,连连求饶。 刚把鲁智深与孙安二人应付过去,扈成便又见缝插针的端着酒碗挤了过来,只见得扈成此刻已是醉意阑珊,一口一个妹夫的叫着,三句不离我家妹子这样,我家妹子那样。 祝彪虽是喝得已经到了嗓子眼,但想着扈青娥,却也不好拂了这大舅哥的面子,只得跟他干了几碗。 眼见着祝彪已喝得快不行了,祝龙、祝虎便不依了,只听那祝虎放声道:“只你们这帮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兄弟,却只顾着灌我家三郎的酒,有本事和我祝虎碰一碰,谁先倒谁便不算好汉。” 众人听他这般说,哪能依得了,纷纷提着酒坛便来,祝彪朝着两位兄长投了个保重的眼神,便捂着肚子向外间而去。 待再回到位置上时,便见林冲提着酒坛坐在那里。 只见林冲为祝彪倒了一碗酒,而后抱起酒坛开始狼吞牛饮,片刻之后,直把一坛酒喝得个底朝天,一脸的涨红的说道。 “公子,林冲此生除了父母生养之恩,最该谢的就是你,一谢你救贞娘一家出东京,二谢你收容林冲,让林冲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三谢你不计前嫌,重用于某,让林冲有机会完成贞娘的条件。” 祝彪听他说完,也是心头一阵感慨,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的说道:“林教头,只希望小弟能早日叫上你一声姐夫。” …… 这一场酒,直喝得大多数人都醉得不醒人事,当祝彪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 wap. /131/131295/30661260.html 第三十章:再起波澜 祝彪醒来后,只觉得饥肠辘辘,吩咐小桃夭端了些吃食,简单的对付了几口,便准备出门。 方要踏出小院,便远远的瞧着吕方引着一位身高八尺的大汉,并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士迎面走来。 祝彪见着来人面孔,直快步上前相迎,在中年人士面前站定,便拱手道:“早知程叔父今日便来,三郎却是该早些下岗来迎你,礼数不周,程叔父勿怪。”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原本却是准备等你大婚头一日再来,只婉儿那丫头闹着要早些去扈家庄见三娘子,加之老夫却也有要紧事要告知于你,便提前来了。” 这中年人士不是别人,乃是水浒原文中,被那沽名钓誉的风流双枪将——董平,屡次求亲不成,杀了全家的东平府知府程万里。 只如今还未有东平府,两年后的宣和元年,才会将郓州升格为东平府,如今的程万里还只是郓州知州。 祝彪闻言,却也不急着纠结于对方有何要紧事,又朝着一旁的大汉亲切的唤了声,“武二哥。” “三郎,洒家这一路走来,眼见着如今这岗上红红火火,又听吕方兄弟说起那林教头、鲁提辖等英雄好汉都相投岗上,直让洒家这阳谷县的都头,做的浑身不得劲儿,莫不如待我家兄长回来,你与其说将一番,让洒家也在这岗上做个教头,也好与众英雄好汉每日里吃酒快活。”武松见着祝彪,便大咧咧的开口。 祝彪闻言,只是微笑,便听得一旁的程万里幽幽的开口道。 “武都头,只怕如今的阳谷县,还离不开你。” 程万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祝彪,祝彪接过书信,便见那封皮下角,落款着一个“攸”字,眉头微微皱起,拆开书信扫了一眼,面色微变,转头朝着吕方说道。 “去请闻先生过来。” 吕方应了声,便转身离开,待吕方走后,祝彪引着二人回道小院,叙话了一会儿家常,闻焕章便到了。 祝彪将书信递给闻焕章,后者打开看了,只面色一沉,朝着程万里开口道。 “程知州这封书信是几时收到的?” “昨日早间收到的。”程万里应道。 闻焕章知晓时间后,眼神不着痕迹的扫了眼祝彪,见后者点头,便定下心来,复又朝着程万里说道。 “那蔡京与媪相童贯乃是一条船上的人,知州大人昔日又是那童贯的坐馆先生,只如今这蔡京将令施到您这里,知州大人却是准备怎么处理?” 程万里闻言,面色微变,直一脸不悦的说道:“闻先生,你却无需用这般言语来试探本官,若本官真有那巴结蔡京的心思,便无需将此事提前告知你们。” 祝彪见状连忙出言安抚程万里,又朝闻焕章说道:“老师,程叔父的官声这郓州谁不知晓,若论出身,如今那西军中的一大把将军,都算是童贯的门生,程叔父虽是当过童贯的坐馆先生,但又岂会与蔡京、童贯等人做一丘之貉。” 闻焕章微微一笑,闻弦知雅意,试探的话说一次便够了,却是不可再言,也直朝着程万里拱手赔罪。 程万里见此情形,也不好再怪罪,只心中也明白对方并非对自己有意见,方才所讲不过是试探自己的态度,便索性说明白了,道。 “三郎,此事那蔡相既然吩咐到了,叔父也不得不照办,那西门庆成为阳谷县县尉已是板上钉钉了,只若你需要拖延些时日,或是有其他的安排,都尽可告知于我,叔父自会帮你安排妥当。” 程万里话音刚落,便见一直坐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武松“蹭”的一下暴怒而起,直咬牙切齿道。 “听到此处洒家才明白,却不是蔡京那奸相要提拔西门庆那泼皮,做我阳谷县的县尉,若真叫那厮做了洒家的顶头上司,洒家这都头当得还有甚意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洒家便去宰了那腌臜泼才,免得叫他坏了阳谷县的百姓。” 祝彪听他言语,直皱眉头,沉声道:“二哥,你且稍安勿躁,你是阳谷县都头,又是武植兄长的胞弟,若你真去宰了那西门庆,你却叫武植兄长如何自处。” 武松被祝彪说得发愣,半晌后怒气未消的坐下,一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扶手应声而断,便听得武松恶狠狠的骂了句,“甚鸟世道。” 闻焕章在一旁沉思半晌,见祝彪望向自己,便道:“如今武县令正陪着蔡老大人返乡福建,至少也得三五月才能回来,若无此事,阳谷县由县丞代理,一切照常却是无碍,只如今,那西门庆若入了阳谷县,光凭着县丞却是对付不了此人,若论武艺,武都头打那西门庆一百个都不是问题,但轮到阴谋诡计,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需要在武县令不在的时日里,给武都头找个帮手。” “甚么样的帮手?”祝彪闻言道。 “一个懂得省时度事,且对西门庆知根知底,又滑不溜手的帮手。”闻焕章朝着祝彪意味深长的说道。 祝彪听完眼前一亮,脑海中闪出一个身影,心下想到,去岁见那人便知其有投靠之意,如今却不是刚好用上。 只见祝彪朝着程万里拱手道:“叔父,那西门庆任阳谷县尉既已成定局,却不知小侄可否也向你讨要一个职位。” “哦,要何职位?”程万里问道。 祝彪答道:“清河县有一位钱师爷,与小侄还算投缘,小侄欲为其谋一个阳谷县县衙主簿职位,不知可否?” “他能应付得了那西门庆?老夫虽不知那西门庆有何本事,但其顶着蔡相的名头,一般人却是不那么好应付。”程万里疑问道。 祝彪微微一笑,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要让那钱师爷斗倒西门庆不现实,但在武植兄长回阳谷县前,稳住局面,应当不是问题。” “好,那便依你。” 程万里应承下来,复又叹了口气,说道:“三郎,只你也不要怨叔父,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叔父也是有心无力。” 祝彪闻言,直起身拱手道:“叔父说得哪里话,小侄岂会怨你,此番亦是多亏了你,小侄方才提前收到消息,有时间应付,若再怨你,岂非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武松见状,也忙起身朝程万里拜道,“知州大人,往日里武某只听我家兄长说您为人正直,今日一见,也是心头佩服,武松却也要谢你。” 便见闻焕章也起身拱手道:“知州大人,方才闻某亦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只那蔡相公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知州相公却是与三郎亲如一家。” 程万里见三人言真意切,也是恢复了满脸的笑意,直道:“稍后本官便吩咐随从回州府取了知州大印,便先拟了那钱师爷的委任状,让其提前赴任,等三郎大婚之后,本官再拟那西门庆的委任,如此一前一后,那钱师爷方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如此却是最好。” 闻焕章应和了一句,朝着祝彪说道:“三郎,稍后便请石秀兄弟走一趟清河县,将此事告知那钱师爷,让他尽快赶去阳谷县,早做准备。”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便朝着书房外喊了一声,便见得吕方推门而入,祝彪将事情告知,吕方拱了拱手,便径直去寻石秀。 ...... wap. /131/131295/30661261.html 第三十一章:迎亲 光阴如隙,转眼便至。 二月二,龙抬头! 自寅时开始,天还未放亮,独龙岗祝家庄这边就已经是灯火辉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了。 辰时末,巳时起,吉时已到,新郎接亲。 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缕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二三百,郁郁登扈门。 笙箫奏得凤凰至,鼓乐还迎女主来。 祝家庄庄门前,接亲的长龙缓缓而出,头前三人,左右是身穿浅红色袍子的吕方与郭盛,二人唇红齿白,面上略施颜色,端的是两位俊俏的迎宾郎。 那吕方调笑的望着一旁的郭盛,只道:“平日里你只顾着说我爱穿红衣,似女子一般,今日便也叫你也穿一遭。” 郭盛闻言,嗤笑一声,白眼道:“今日公子大喜之日,某穿便穿了,你却看这二三百的迎亲队伍中,有几个不穿红衣。” 走在头前中央的乔道清听他二人言语,爽朗一笑,直道:“郭盛兄弟说的不错,却不是怎的,今日贫道也穿了一遭大红袍。” “乔先生穿着这身大红袍却像是那朝廷大员,只小弟却是不伦不类。”郭盛揶揄道。 郭盛话音落下,乔道清与吕方俱是哈哈大笑,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郭盛兄弟切莫觉得不伦不类,改日公子也为你寻个良家,定叫你直满心欢喜的穿上一身大红袍。” 这声音却不是别人的,乃是今日的主角,新郎官祝彪。 便见其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郎官帽,身穿一袭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芙蓉花开的镂空花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脚踏青云履,胸口系着一朵大红花,端的是富贵无比、喜气洋洋。 听得祝彪言语,众人俱是哈哈大笑,连带着后方也传来几道粗犷的声音。 “洒家瞧着张教头家那锦儿丫头就不错,平日里与郭盛兄弟眉来眼去,却不是正合适。” “是极是极,那锦儿丫头长得也是水灵灵的,郭盛兄弟又是难得的俊俏郎君,正是良配。” “哈哈,莫不如公子你寻个日子,与张教头和张娘子说和一番,叫咱们也早日吃上郭盛兄弟的喜酒。” “林某瞧着也正合适。” 队伍中央抬着一顶大红花轿的李应、鲁智深、武松、林冲四人,俱是调笑的说道,直把前方的郭盛弄得满脸臊红。 祝彪微微一笑,回头望了眼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一时间心潮澎湃。 幻魔君——乔道清开道,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捧旗,又有扑天雕——李应,花和尚——鲁智深、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四人抬轿,再兼赛桓侯——杜壆、屠龙手——孙安举匾,这水浒世界,怕是再难凑出这般豪华的迎亲阵容了吧。 来到这北宋末年已是十一载光阴,祝彪从未如今日这般激昂,如此这般声势,后世那朱重八没当皇帝前,娶马氏时,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行至扈家庄门前,便见扈成领着一帮人早已恭候在此,严阵以待。 只见扈成当先走出,朝着下马的祝彪说道:“三郎,今日咱且先不论兄弟,只你要娶我妹子,某便是你大舅哥,便需要先过三关。” 祝彪闻言,嘴角上扬,豪爽道:“还请扈家兄长划下道来,祝某与身后众兄弟,一并接了。” 扈成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直招呼着身后众人散开身形,便见那庄门内,密密麻麻的码着一座酒山。 扈成悠悠地说道:“三郎,只扈某也不为难你,叫你一个人喝了这些酒,你身后诸位英雄都是海量之人,只消喝完,某便放你们入庄如何?” 祝彪见状,回身望向身后,只见鲁智深、武松二人放下花轿,当仁不让的走将出来,便听得鲁智深义气干云的说道。 “洒家只把这肚子留着晚间吃正席,先喝了这堆酒漱口。” 武松也是豪爽,直朝着祝彪说道:“三郎你且一边看着,有我和提辖哥哥在,这点酒算个甚。” 二人走上前去,一人拍开一坛酒,酒坛高举,直将坛中酒水如瀑布般往口中倾倒。 二人豪爽的做派,另周围之人无不拍掌叫好,只听得那迎亲队伍中,一阵一阵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林冲、孙安、杜壆三人,哪能叫鲁智深与武松专美在前,紧跟着便走上前来,拍开酒坛封皮,大口喝将起来。 那酒山在五条海量大汉的口中,肉眼可见的快速缩小,乔道清见五人喝得差不多了,又怕误了时辰,便招呼其他众人上前,一人一坛,快速将剩下的酒喝完。 扈成见状,招呼着身后的庄丁让路,直意味深长的朝着祝彪说道。 “三郎,某这关好过,剩下的两关却是不好过了。” 祝彪闻言,也不在乎,本就是个流程,要的就是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却不管好不好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庞大的迎亲队伍顿时敲锣打鼓,朝着扈家庄的庄门鱼贯而入,待行至庄内扈青娥的小院时,便见着一众女眷堵在院门前,领头的是两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穿着一袭翠绿色长裙,面容精致,身材妖娆,眉眼间带着些许媚意,却是武植离开阳谷县后,便一直住在扈家庄的潘金莲。 另一位女子正值豆蔻年华,穿着一袭浅黄色的纱裙,外间裹着一件淡蓝色的锦袍,面容如出水芙蓉,眼神似秋波横生,静静的站在那,如空谷之幽兰,带着一股宁静致远的气质,此女乃是郓州知州程万里家的千金,闺名婉儿。 “婉儿妹妹,你不与程叔父一道来我庄上,却是在这里等着我么?”祝彪一脸笑意的朝着年轻女子说道。 便见程婉儿盈盈一拜,声音如黄鹂鸟一般说道:“兄长,婉儿是女眷,自是该在青娥姐姐这里的。” 一旁的潘金莲闻二人言语,只巧笑嫣然,朝着程婉儿说道。 “婉儿,今日咱却是不与三郎多说,便按咱说好的,拿出你的手段来,让他闯关。” 程婉儿闻言朝着祝彪拱了拱手,道:“兄长,今日婉儿却是要为难你一番,改日再向你赔罪;婉儿知兄长文武双全,今日大喜之日不便动武,便请兄长以‘文’过我等女眷这一关。” wap. /131/131295/30661262.html 第三十二章:诗词佐酒 祝彪闻言,不由得莞尔一笑,昔日曾触景生情,吟过两首后世的诗词,却不想被程婉儿这妮子听见了。 偏这妮子又长着一颗七窍玲珑的才女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便一直缠着自己讨要诗词,今日却是名正言顺的敲诈了。 “请婉儿妹妹出题吧。”祝彪朗声道。 程婉儿微微一笑,便见站在前面的女眷散开身形,又有九名女眷露出身形来,只见每位女眷都手捧着一柄团扇。 那九柄团扇上都个写着字,分别作:春花、夏荷、秋月、冬雪、女子、夫妻、功名、英雄、家国。 祝彪身后众人,瞧见了这九柄团扇,俱是面露苦涩,连连摇头,这些平日里为兄弟刀枪不避、义气为先的大汉,此时却是集体坐了蜡。 那豪气干云的鲁提辖,此时却是底气不足的朝着程婉儿说道:“程小娘子,洒家再喝上几坛酒,却不知可否抵一首?” “同喝!” “同喝!” 一旁的武松、孙安等人亦是出言附和道。 只不等程婉儿答话,潘金莲便出言说道:“我等女眷瞧你们一帮子大男人喝酒干甚,今日酒是酒,诗词是诗词,不可相抵。” “哈哈哈,酒不可抵诗词,诗词却可佐酒。” 祝彪爽朗一笑,面上露出肆意狷狂之色,将袖摆一挥,迈步走到写着“夫妻”二字的团扇旁,喝道。 “取酒来!” 吕方、郭盛二人,一人捧酒,一人端碗,祝彪接过郭盛手中倒满的酒碗,一饮而尽,酒碗掷地,碎碎平安,便听得祝彪高声道。 “一阳初动,二姓克谐,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征凤卜;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奏八音,歌九如,十全无缺羡鸾和。” 一首吟罢,祝彪接过酒,走到最前方的“春花”团扇前,复又一饮而尽,酒碗掷地,道。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 “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 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常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 云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 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 祝彪一口气吟完了春花、夏荷、秋月、冬雪,走到了“女子”团扇前,不顾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饮酒摔碗,接着道。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几簇淡烟衰柳。塞鸿一夜尽南飞,谁与问倚楼人瘦。 韵拈风絮,录成金石,不是舞裙歌袖。从前负尽扫眉才,又担阁镜囊重绣。” ...... 待走到“功名”团扇前,祝彪面上已是肆意狷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清风拂起衣襟,身上荡漾开一股威势,放声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 九去其七,只剩最后的“英雄”与“家国”两把团扇,祝彪却是沉默半晌,身上的气势收敛,眼里却泛起阵阵精光,开口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词吟罢,气势复生,却是更加的意气风发,令人不由得心生折服,接下来便是“家国”,只听得一首气势磅礴的词自祝彪口中念出。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燕云耻,犹未雪。匹夫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待着最后一词吟罢,本该是喜气洋洋、锣鼓喧天的迎亲场面,却是鸦雀无声,好半晌后,便听得林冲一声大喝。 “好!好一个怒发冲冠,好一个从头收拾旧山河。” 林冲说完,单膝跪地抱拳,满面潮红的复道:“从此往后,林冲愿为公子手中刀剑,生死不避,一往无前。” “愿为公子手中刀剑,生死不避,一往无前。” 林冲话音落下,便见鲁智深、武松、孙安,杜壆、乔道清、李应、扈成、郭盛、吕方等人,俱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俱是放声大喊,声动苍穹,气冲云霄。 院外的震天的声音传进院内,闺房中的扈青娥听得真切,只心中念道:我家官人大势成矣。 便见得扈青娥一把扯下红盖头,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快步朝院外走去。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祝彪正欲唤起众兄弟,便见得扈青娥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走到自己面前,躬身拜道。 “妾身也愿为官人手中刀剑,生死不避,一往无前。” 祝彪笑着伸手扶起扈青娥,又将其他人一一扶起,心头虽是激动难以自持,面上却是苦笑道。 “却是祝彪孟浪了,直将这迎亲现场弄得这般狼藉。” 一旁的乔道清却是放声笑道:“公子今日迎亲之举,必将名传天下,流芳百世。” 祝彪笑而不语,心中虽是不停的向某位辛姓词人和岳武穆等人道歉,却也只感觉这文抄公当得真他娘的舒坦。 程婉儿呆呆的立在原地,不曾想到今日自己的举动,最后竟成了这般场面,看着场中的祝彪与扈青娥,却是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的酸楚,久久无言。 此时潘金莲却是拿着红盖头,走到扈青娥面前,嗔怒的瞪了扈青娥一眼,将红盖头重新盖在其头上,然后朝着乔道清看了一眼,便听得乔道清大声道。 “请新娘上轿。” 李应、鲁智深、武松、林冲四人抬着花轿上前,祝彪扶着扈青娥进入花轿,待要放下轿帘时,轻声问道。 “娘子,却不知第三关是什么?” 红盖头下的扈青娥绝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柔声道:“第三关,官人已经过了。” ...... wap. /131/131295/30661263.html 第三十三章:势 忙活了一上午,终是到了拜天地的时候。 一鞠躬,敬苍天,天作之合,天成一对; 二鞠躬,敬后土,喜结连理,地配一双; 三鞠躬,敬天地,天地良缘,地久天长。 水有源头树有根,拜完天地,便是拜父母。祝彪与扈青娥都是早年丧母之人,是以高堂之上,只有祝朝奉与扈老太公坐着。 二老接过奉茶,浅尝即止,俱是老怀安慰的看着堂下的一双儿女。 接下来便是夫妻对拜之时,祝彪与扈青娥牵着红丝络的两端,隔着一方红布含情脉脉对视。 缓缓向下,轻盈一拜,这股子深情款款的劲儿,直把一旁的张贞娘和小丫头桃夭感动的泪眼汪汪,一旁的祝龙、祝虎兄弟亦是心中感慨万千。 拜堂仪式走完,扈青娥在张贞娘与小桃夭的搀扶下,回到后堂,又转去了祝彪的小院。 接下来便是今日的另一番重头戏,迎宾唱礼,宾客入席。 便瞧见闻焕章与乔道清站在大厅门口,一人拿着一本宾客名单,先后开口唱道。 “济州张知府,送‘天作之合’墨宝一幅,恭请入席。” “郓州程知州,送龙凤呈祥玉佩一双,恭请入席。” 话音落下,便瞧着一名老者并一名中年文士,联袂步入大厅,其中中年文士自不多说,乃是前些天便到的郓州知州程万里。 只这位老者,虽是年过五旬,依旧是精神抖擞,眼神锐利,不怒自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此人便是威名赫赫,享誉天下的济州知府,张叔夜。 祝彪连忙上前,将张叔夜与程万里请到主席就坐,二人自是朝着祝彪嘱咐一番,待落座时,便听得张叔夜沉声说了句,“今日你大婚,有些事老夫本不愿多说,只有句话三郎你记着,凡事过犹不及。” 祝彪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大概知晓对方话里的含义是什么。 “济州朱团练使,送宝剑一柄,恭请入席。” 便见得一身长八尺的大汉,迈步走了进来,面如重枣,目若朗星,颌下续着一尺多长的髯须,似关公模样,江湖上唤作美髯公——朱仝。 祝彪上前迎着朱仝入席,朱仝满脸笑意的连连祝贺,于朱仝而言,此生对其恩情最大的除了父母,便是眼前的青年,只他不是那贪官,有家财万贯,便寻遍了整个山东河北,才找到一柄宝剑相送。 “阳谷武县令,送营丘先生《寒林平野图》一幅,恭请入席。” “阳谷武都头,送狐裘一套,恭请入席。” 武松一手拿着字画,一手抱着一袭雪白的狐裘大氅,昂首挺胸的步入大厅,将两样贺礼递给祝彪,直道:“兄长送的这字画洒家不懂,这雪狐裘可是你二哥我去年在那长白山猫了大半月,才给你弄来的。” 祝彪闻言,满脸的笑意,与武松碰了碰肩,笑道:“二哥如此心意,小弟心中甚是欢喜。” 大厅门口闻焕章言语稍作停顿,便见石秀快步来到祝彪身边,耳语道:“那清河县的卢县令来了,带着五万贯的重礼。” 祝彪眉头微眺,沉吟片刻,朝着门口的闻焕章点了点头,闻焕章心领神会。 “清河卢县令,送礼钱五百贯,恭请入席。” 闻焕章话音落下,便见着那卢志远挺着一个大肚皮,缓缓地步入大厅,待看见头前主席上坐着张叔夜与程万里,便快步上前,一脸谄媚的问候二人。祝彪见状也不管他,只张叔夜与程万里哪会正眼瞧他,只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二人便继续聊天。 “沧州柴大官人,送骏马十匹,恭请入席。” “大名府卢员外,送珍珠十斛,恭请入席。” “威胜州邬堡主,送夜明珠一对,恭请入席。” 便见得三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步入大厅,中间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乃是后周世宗嫡派子孙,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被誉为当世孟尝君的沧州小旋风——柴进。 左边是一条巍峨大汉,面如冠玉,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乃是大名府枪棒无双的玉麒麟——卢俊义。 右边亦是一条身长八尺的大汉,虎头燕额,猿臂狼腰,眼神利如鹰隼,乃是威胜州邬家堡堡主,泼风刀——邬梨。 祝彪见着三人入内,连忙上前相迎,直道:“三位兄长却是想煞我也,此次却是要在我独龙岗多住些时日,让小弟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柴进、卢俊义二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入席就坐。 只邬梨面露苦涩,伸手拉住祝彪,低声说道:“贤弟,此次邬某却并不是单纯来祝贺你,而是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于你。” 祝彪心下一震,疑问道:“可是因那田虎?” 邬梨点了点头,道:“那田虎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家妹子大有姿色,想要纳我家妹子为妻,只那厮如今乃是强盗,又与某义女琼英有杀父之仇,邬某哪能同意,便借此次机会,带着一家老小并半生积蓄,前来投奔于你。” 祝彪闻言,心中有数,开口道:“田虎那厮,小弟早晚要请他喝上一壶,替琼英那丫头报了杀父之仇,兄长来了这独龙岗,便如到家一般,稍后小弟便让人便寻个大点的院子,先把嫂嫂她们安顿下来,其他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说。” 邬梨听了祝彪之言,心下大定,也不多说,自落位就坐。 ...... 一番唱礼迎宾结束,大厅内已是宾客云集,一片欢声笑语,美酒佳肴陆续送入大厅。 大厅门前,闻焕章合上礼单,朝着一旁的乔道清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何,乔道长,看出什么了?” 乔道清闻言,沉默片刻,感叹道:“公子大势成矣。” “只今日这些人,只是表面,三郎这些年,到底织下了多大一张关系网,怕是只有他自己,和替他掌管绣衣使的青娥丫头,夫妻二人知晓。”闻焕章亦是感叹道。 乔道清点了点头,朝着闻焕章问道:“闻先生昔日乃是东京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却是原何会来到这祝家庄呢?” 闻焕章闻言,眼神中带着一些追忆,缓缓说道:“因三郎跟我说了十个字。” “哪十个字?” “高筑墙,广积粮,徐徐图之。” ...... wap. /131/131295/30661264.html 第三十四章:洞房花烛夜 入夜,忙活应酬了一天的祝彪,终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此间也是红烛大明,张灯结彩,到处贴着红艳艳喜字,一派喜庆。 进了房间,便瞧见扈青娥此时正一身凤冠霞帔,头上顶着红盖头,姿态端庄的坐在床榻上。 祝彪神色激动,虽两人青梅竹马十余年,但此时此刻的心情却不可同日而语,祝彪正要上前,脑海中一个念头却是一闪而过,沉声道。 “出来吧,如果你不想这辈子都吃不着糖葫芦。” 果不其然,那床榻之下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半响后,漏出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脑袋,小桃夭畏畏缩缩的爬了出来,扬起一个天真的笑脸,俏生生的跑到祝彪面前,伸出粉嫩的小手,蹦跳着道。 “公子,喜钱。” 祝彪假意把手伸进怀里,忽然间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小丫头的脑门,笑道:“喜钱明天给你,现在你麻溜的从我眼前消失。” 小桃夭揉了揉光洁的脑门,伸出三个手指,委屈巴巴道:“三根糖葫芦。” 见祝彪点头,瞬间喜笑颜开,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祝彪一脸的无奈,直朝着扈青娥感叹道:“这丫头怕是糖葫芦吃多了,直把糖葫芦当喜钱了。” 红盖头下的扈青娥展颜一笑,道:“桃夭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叫人看着她便觉得欢喜。” “娘子。” 祝彪温柔的唤了声,走到扈青娥身边坐下,没有依规矩去用那桌上的如意挑起心上人的红盖头,而是温柔地用手指拈住盖头的两边,缓缓地掀了起来。 只见那盖头缓缓上移,先是露出那女儿家低头含羞的白玉下颌,再上是那软软嫩嫩的点绛唇,接着便是那高挑立体的琼鼻,欲说还羞的清澈眼眸,长长的睫毛娇羞的轻微颤动着。 红烛渐暗,祝彪将盖头掀开,伸手捧着扈青娥白玉光洁的脸蛋,拇指轻轻的抚摸着那细嫩的柔软,忽然笑道:“曹子建诚不欺我也。” 扈青娥一脸的娇羞,平日里的端庄从容,此刻却是尽数化为乌有,只糯糯的说道:“净瞎说,妾身哪比得上那洛神。” 祝彪手上的动作停住,只捧着扈青娥的脸庞,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温柔道:“只你便是我的洛神。” 只身为女子,哪抵得住这般话,扈青娥刹那间芳心如蜜,款款说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祝彪微微一笑,起身从桌上拿来两杯酒,夫妻二人双臂交缠,喝下合欢酒。 祝彪接过扈青娥手中的酒杯,将两只酒杯朝着房中的红烛掷去,只见酒杯恰好打在烛芯上,屋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娘子,安歇吧。” “请官人怜惜。” ...... 第二日清晨,便有喜鹊歇脚于院中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冬去春来,枝头吐出嫩芽,泥土下有蓬勃的生机,旭日东升,绽放万道霞光,照进院内,刹那间便是金玉满堂。 此时院中安安静静,吕方、郭盛二人早几日便搬出去了,院中如今居住的,除了祝彪与扈青娥夫妻二人,便只有小桃夭和扈青娥带来的贴身丫鬟。 祝彪推开窗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望着天边那轮红日,渐渐的沉醉。 那红日中似有万般景象,有钢筋混泥土浇灌而成的摩天大楼,有翱翔天际的钢铁雄鹰,有川流不息的街道,有一个正读着《宋史》的青年...... 祝彪朝着那轮红日挥了挥手,心中默念了一声:永别了! 一双藕臂环住祝彪的腰,后背传来令人愉悦的体温,扈青娥贴着祝彪的后背,轻声道:“三郎,有心事么?” 祝彪回过身,将眼前的丽人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三千青丝,柔声道:“只是想到了些往事,过往种种如梦如幻,走到今日只觉得还身在梦中一般。” 扈青娥闻言紧紧地环住祝彪,抬头凝望着双眼,深情款款的说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祝彪轻轻的刮了下扈青娥的琼鼻,拉着她微凉的手,沉默不语。两人正在温存之际,却见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红衣丫鬟,俏生生的出现在窗前。 丫鬟着红衣,亦名红衣,红衣手臂上搭着两条锦帕,手中端着铜盆,知道自己打扰到了新婚的夫妻,面容有些局促的说道:“少爷、娘子,该洗漱了,稍后还得去太公那里见礼。” 过了一时,红衣进屋服侍新婚夫妻洗漱完毕,祝彪与扈青娥穿戴整齐,便携手出了自己的小院,朝着祝朝奉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的遇着的人,都是微笑的拱手祝福,所有人都知道,独龙岗今日正式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祝朝奉的院中,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满脸笑容的接过媳妇茶,嘴里直说着三郎要是欺负了你,只管来找爹爹之类的话,一旁的祝龙、祝虎、张贞娘等人亦是喜笑颜开。 二人回到自己小院,便又闻得院外一片嘈杂,红衣打开院门,却是一大帮子女眷联袂而来。 有昨日拦路的潘金莲和程婉儿,也有卢俊义的夫人,邬梨的夫人和妹妹邬清儿,还有个英气十足的少女,邬梨的义女琼英。 祝彪望着这一大群莺莺燕燕,只感觉头皮发麻,朝着众女告罪一声,便逃出门去。 一路到了庄内校场旁,只见得此时校场上围得人山人海,欢呼声此起彼伏,见祝彪来此,围观的庄丁让出一个缺口,内圈里柴进、邬梨、林冲、鲁智深、武松、孙安等人皆在此处。 柴进见着祝彪,让开一个身位,指着场中央,祝彪定睛一看,便见得场中左右两边各有一员大汉。 一边骑白马,持金纂提炉枪;一人骑黑马,执丈八蛇矛。 玉麒麟——卢俊义,赛桓侯——杜壆,巅峰较量,一触即发。 wap. /131/131295/30661265.html 第三十五章:巅峰对决 云山显翠,露草凝珠。天公作美,送几两清风拂面。 只见卢俊义朝杜壆握枪抱拳,道:“杜壆兄弟,卢某等这场厮杀,却是久矣。” “杜某今日亦是喜不自禁,员外,领教高招了。”杜壆勒马拱手应道。 阵势排开,围观众人摇旗呐喊,但见卢俊义与杜壆俱是大喝一声,杀将上前,兵器相接,似天雷炸响。 这个两匹马,抢将入来;那个四换头,奔将进去。一来一往,似凤凰翻身;一撞一冲,如猛虎下山。一个照搠尽依良法,一个遮拦自有悟头。 八蹄马交错进退,四条手臂纵横发力,两人直斗了二三十个回合,提炉枪与蛇矛一撇一捺,兵刃分开,交错换场。 只见这边卢俊义勒住马缰,面红耳赤,只觉得浑身通透,想自己少年得遇名师,学得一身枪棒本事,半生与人放对,从无败绩,得了个“天下枪棒无双”的名头。 此时与杜壆相斗二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卢俊义便心知其分量,既是佩服自己兄弟祝彪的识人之阴,又是敬重杜壆这一身不输自己的本事,胸中升起豪气万丈,仰天长啸三声。 “痛快!痛快!痛快!” 那边杜壆喘着粗气,亦是觉着遇着了生平最大的对手,往日里只听得公子对这卢员外武艺万般推崇,今日一碰便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杜壆心中有数,这卢员外的本事怕是还隐隐略胜自己一筹,只今日这般难得机会,杜壆哪会认负,只蛇矛一挺,放声道。 “再来!再来!再来!” 杜壆跃马执矛再入阵中,卢俊义大喝一声挺枪相迎,复又厮杀到一处。 场边王进与林冲立在一处,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玉麒麟——卢俊义却是声名显赫,但这杜壆兄弟平日里只管教导庄丁,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未曾想这般了得,这二人之武艺高强,怕已是世间罕见了。 “如何王教头,依您看来谁胜谁负?”林冲朝着王进问道。 王进略作沉吟,沉声道:“卢员外与杜壆兄弟二人,武艺只在伯仲之间,若真是生死相搏,因是一死一伤,卢员外略胜一筹,只如今日这般放对演武,怕是难分高下,只等双方力竭罢手了。” 林冲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只望着场中厮杀的卢俊义,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场边众人亦是看得过瘾,但见祝彪走到校场边的大鼓前,拿起鼓槌,甩开膀子,将那大鼓敲得“咚咚咚”震天响。 场中二人闻得鼓声,俱是身躯一震,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但见: 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矛,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矛,怎敌怎遮。 这个枪使得如赵子龙附体,那个矛舞得似猛张飞上身,这个恨不得枪戳穿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矛刺透九曲黄河。 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矛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俊如雕扑兔,一个使矛的雄似虎吞羊。 两句道:虽是不上凌烟阁,只此堪描入画图。 二人又斗了百八十个回合,却是对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只瞧着卢俊义双臂一沉,提炉枪猛烈颤动,枪尖上泛起阵阵寒光,枪出如龙,猛地朝前一刺;杜壆手中蛇矛绕着腰身舞了一圈,右手握住蛇矛尾端,矛头处响起烈烈风声,狂蛇吐信,重重的往前一送。 枪尖对上矛头,火花四溅,泛起道道裂痕,猛然间炸裂开来。 一时间校场上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片刻后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众人俱是被这一场放对演武,震撼得心神激荡。 卢俊义和杜壆二人低头看着手中的兵器,片刻后抬头对视一眼,俱是放声大笑。 二人下马退场,围观的众人皆是叹服,只林冲与武松二人此刻却是愣在当场,半晌后俱是冲向卢俊义,拉着对方的左右手,齐声喊道。 “师兄。” 卢俊义被这两声‘师兄’喊的一头雾水,一脸茫然的看着林冲与武松,问道:“林冲兄弟与武松兄弟却是怎的,为何喊某师兄?” 林冲与武松亦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便见祝彪此时走了过来,朝着三位英雄赔罪的拱了拱手,直正色道。 “此事却是小弟的错,昨日忙糊涂了,未曾与三位兄长引见,只三位兄长都是陕西铁臂膀——周侗大侠的弟子,按时间来讲,卢兄长是大师兄,林教头是二师兄,武二哥最后入门;想是方才林教头和武二哥看破了卢兄长的枪法路数,是以才如此这般。” 三人闻言,俱是神情激动,各自拜见,六条手臂紧紧地缠在一处,三人尽皆阐述了自己与周侗学艺的经历,只叹未能早日相认,一门师兄弟三人在此当面,竟不相识。 祝彪见状,眉头微挑,朝着三人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在林教头入门前,周大侠还收了一员弟子,只后来因心术不正,被周大侠清出了师门。” “何人?”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曾头市教师——史文恭。” “却是这厮,那曾头市不是个甚好地方,曾家五子俱是好勇斗狠、恃强凌弱之辈,这史文恭去曾头市任教师,难怪师傅会觉得其心术不正,逐出师门。”卢俊义闻言面色阴沉的说道。 林冲、武松亦是点了点头,只祝彪心中却是暗暗想到:却不知那史文恭是否知晓曾头市的背景身份,若是知晓还留在那里,便不单单是心术不正了,而是为虎作伥的民族败类。 便又听卢俊义朝着武松说道:“师弟如今可有师傅的音讯,为兄与师傅阔别这许多年,心头甚是想念,若有师傅音讯,便当前去拜见,将其接回大名府,安享晚年。” 武松闻言,只道:“去年倒是收到过师傅的一份书信,信中只言他如今在相州淮阴县,寻到了一块绝世璞玉,收作关门弟子,让某不必牵挂。” ...... wap. /131/131295/30661266.html 第三十六章:石碣村三阮撞筹 自二月二大婚之后,祝彪便每日里与扈青娥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只这般平安无事的过了旬月。 这一日,夫妻二人方送别完卢俊义、柴进一行人离岗,返回自家小院,便听得头顶上空响起一声嘹亮的鹰啼。 便见着天穹之上的一个黑点,朝着小院俯冲而下,稳稳的落在粗壮槐树枝上。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分秋黄、波黄、三年龙、玉爪六年凤,以玉爪六年凤最为珍贵;眼前这一只黑白相间,乃是三年龙,虽比不得六年凤,但已是难得的神物。 祝彪让丫鬟红衣取了些生牛肉,挂在槐树枝上,待海东青啄食时,方取下其脚上绑着的竹筒。 取出竹筒中的纸条,祝彪扫了一眼便递给身旁的扈青娥,心中隐隐泛起波澜,暗道:主线的剧情,终是要开始了。 扈青娥打开纸条,便见上面写着:昨夜有一赤发大汉夜入东溪村,今早吴用自晁盖庄上而出,前往石碣村。 ...... 青郁郁山峰叠翠,绿依依桑柘堆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茅檐傍涧,古木成林。篱外高悬沽酒旆,柳阴闲缆钓鱼船。 日落黄昏时分,一位头顶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做秀才打扮的中年人士,出现在石碣村码头上。 那秀才下了船,熟门熟路的走进了石碣村,沿着一条小径左拐右拐,便来到几间茅草屋三面相接的院门前,秀才隔着栅栏,朝着院内喊了声:“阮二哥在家么?” 那茅屋内听得声音,闪出一头戴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的壮汉,这汉子看得来人,只慌忙上前,只道:“难怪小弟今日听得喜鹊喳喳叫,却是甚风把教授吹来了?” 只这秀才便是江湖上唤作智多星的吴用,这壮汉乃是石碣村中以打渔为生的立地太岁——阮小二,还有两位兄弟唤作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此兄弟三人本领高强,水性一流,被唤作石碣村阮氏三雄。 吴用微微一笑,道:“小生要办酒席,特来寻你兄弟三人,弄十来尾金色大鲤鱼。” 阮小二闻言,爽朗道:“隔湖有几间酒店,咱先去湖中寻了小五、小七,与教授吃几杯酒再说。” 二人来到石碣湖畔,阮小二解了一条小船,便见着阮小二手中蒿竿在水下几番搅动,那小船便四平八稳的飞速驶离岸边。 吴用见状,只感慨道:“二哥这手驾船的本事,真叫小生叹为观止。” 阮小二听得此话,却是叹了口气,道:“莫说这小船,便是那艨艟咱兄弟三人也驾得,只这有甚用,还不是终日靠着打渔为生。” 吴用听他言语间透着不安现状之意,心中暗暗欢喜,这二哥最是稳重,连他都这般,那小五、小七必是更甚,正好用计也。 只听吴用继续诱道:“打渔为生却也没什么不好,虽是清苦了些,但胜在逍遥自在。” “却是哪来的逍遥自在,不瞒教授,如今咱石碣村一村人已是快要揭不开锅了。”阮小二苦笑道。 “这却是为何?前些年小生在此间教书时,见着村里人生计都还不错,这偌大的水泊,不知藏了多少大鱼,怎会揭不开锅了?”吴用阴知故问道。 “如今那大鱼都在梁山泊里,我们石碣湖狭小,存不得大鱼,教授此番若要超过十斤的大鱼,怕是难了。” “梁山泊与石碣湖一衣带水,有众多河渠水道相通,如何不去那里打些大鱼?可是那官府禁令不准打捞鱼鲜?” 阮小二正要答话,便见着芦苇荡中划出两条快船,两条船上各立着一条汉子,一人双手浑如铁棒,两眼似铜铃,戴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胸前露着一只青郁郁的豹子,乃是短命二郎——阮小五。 一人长着一张疙疸脸,玲珑眼,腮边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头戴顶遮日黑箬笠,身穿个棋子布背心,腰间系着一条生布裙,乃是活阎罗——阮小七。 只听那阮小五说道:“甚官司敢来禁渔,便是那赵官家也禁不得,只如今这梁山泊去年被一伙强人占了去,为首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还有个旱地忽律朱贵,这伙人盘踞梁山泊,不许外人入内打渔,只绝了咱石碣村一村人的衣食饭碗。” 阮小七亦是附和道:“那厮们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却只叫咱石碣村断了生计!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却也无可奈何。不瞒教授,早先我兄弟三人也寻思着投那梁山,只后来听闻那王伦气量狭小,便是那旱地忽律,如今都还只是个头目,坐不得交椅,我兄弟三人却是不愿再去受那鸟气。” 吴用听到此处,心中喜不自禁,只道:大事成矣;却嘴上只言:“不说这些,如今人已到齐,先寻了那酒店吃酒罢。” 阮氏三兄弟闻言亦是点头,便瞧着三人荡起划楫,只一划,三只船厮并着。划了一歇,便到了一处水阁酒店前。 四人推杯换盏,寒暄了大半个时辰,已是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吴用见时机成熟,心中念头一转,便开口说道:“二哥、五哥、七哥,如今时运不济、身艰困难,可想过换个活法?” 三兄弟闻言,彼此对视一眼,阮小二当先开口道:“换个甚活法?” 吴用微微一笑,道:“三位可知晓此间郓城县东溪村的晁保正?” “那托塔天王——晁盖之名,我兄弟三人如何不知,只虽隔得百十里路程,但缘分浅薄,闻名不曾相会。”阮小五朗声道。 吴用环顾酒店四周,见无人徘徊,压低声音说道:“小生这几年与那晁保正相交莫逆,平时他亦常提起你兄弟三人之名,如今他有一天大的富贵买卖,特教我来请你们前去叙话。” 阮小七闻言,直跳将起来,拍着胸脯道:“咱兄弟三人这腔子热血,只卖给识货之人,那晁天王看得起咱三兄弟,便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定不负他厚爱。” 吴用见阮小二、阮小五兄弟二人亦是点头,便道:“三月后的六月十五,乃是奸相蔡京的生辰,他那女婿大名府的梁中书,搜刮了十万贯民脂民膏,作生辰纲,只旬月后便要送往东京汴梁,今有一好汉唤作赤发鬼——刘唐特来相告,晁保正的意思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处,取此那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不知你三人心意如何?” “这却有甚可说的,某三兄弟自是同去。”阮小二拍案道。 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挠着我痒处,教授,几时去?” “便请二哥回去告知老娘,咱连夜出发可行?”吴用应道。 兄弟三人自是没有话讲,当即敬了吴用一碗酒,四人便起身出了酒店,三条快船划过湖面,只回返石碣村,盏茶后收拾妥当,朝着东溪村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267.html 第三十七章:七星聚义 吴用与阮氏三兄弟出了石碣村,便尽取小路而行,直走了一夜,便远远瞧见了那东溪村。 村头处,只见着有两尊大汉早便候在此处,为首的那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两条臂膀浑似铁打铜铸,站立如铁塔一般,剑眉星目,颌下续着一圈络腮胡,便是此间东溪村的保正,闻名江湖的托塔天王——晁盖。 另一人一头赤发,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戳黑黄毛,身高七尺,猿臂狼腰,乃是前日投庄的赤发鬼——刘唐。 二人远远的瞧见吴用领着三阮而来,便快步上前相迎,那晁盖于三阮面前站定,直一脸喜笑颜开的拱手说道。 “晁某久闻石碣村阮氏三雄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也。” 阮氏三兄弟见状,哪会托大,直朝着晁盖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便听阮小二开口道:“晁天王的大名我三兄弟才是如雷贯耳,今蒙天王不弃,看得起我兄弟三人,必当义气相报。” 晁盖忙拉着三阮起身,直说道:“往后都是自家兄弟,三位兄弟切勿多礼。” 说完,便又引着三阮与刘唐见礼,吴用见众人只顾见礼,便朝着晁盖开口道:“保正,此间不是说话之地,还是入庄再叙话吧。” 晁盖闻言点了点头,引着众人入庄,进了庄,晁盖便吩咐庄客杀猪宰羊,准备宴席,到得后堂,六人分宾主坐定。 众人寒暄叙话了半晌,吴用朝晁盖使了个眼色,晁盖会意道:“今蒙吴学究、阮氏三雄、刘唐兄弟信任,愿助晁盖做成此番大事,晁盖在此谢过诸位了。” 晁盖话音落下,只见阮小五跳将起来,直拱手说道:“晁盖哥哥却莫说这般见外的话,你是江湖上遮奢的好汉,此番看得起我兄弟三人,便是舍了这条命帮你,我三兄弟自是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晁盖哥哥,只五哥说的,便是某兄弟三人的心声,晁盖哥哥只管拿出个章程,我兄弟三人一定照办。”阮小二也是出言道。 “却是这般,今日咱几人聚在一处,便是以晁盖哥哥为主,晁盖哥哥您只管发话,某刘唐刀山火海自是相陪。”那赤发鬼刘唐亦是附和道。 一旁的吴用听得几人这般言语,心下道:这几人都是豪爽重诺的好汉,只如今所谋之事重大,不得有一丝的风险,却还需再加一道保险才行。 只见吴用摇着手中的羽扇,朝着晁盖说道:“保正,我看在座各位都是意气相投的好汉,不如咱今日也效仿一般瓦岗寨的英雄,来个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如何?” 闻得此话,晁盖还未开口,只见阮小七‘噌’的一下站起来,直激动道:“教授这几句话,却是说到小七心坎里去了,诸位哥哥若不嫌弃,便认下小七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何?” “只哪个会嫌弃于你,某刘唐只见小七兄弟是个快直心肠,心里直欢喜认你当兄弟。”刘唐闻言直拉着阮小七的手,一脸笑意的说道。 晁盖见着众人兴致高涨,直拍案起身,义薄云天的说道:“好,学究此言却是正挠到了晁盖的痒处,蒙诸位兄弟看重,今日咱们六人便在此义结金兰,共谋大事。” 当下晁盖便吩咐庄客在后院摆上香案红烛,取来纸钱,又杀了雄鸡,供上猪羊,六人便在后院中并排站列,饮了血酒,个个起誓道。 “那梁中书在大名府搜刮民脂民膏,诈得十万贯生辰纲送与东京为奸相蔡京庆生,今我六人在此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取这不义之财,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阴鉴察。” 誓言许下,只见那纸钱化作青烟,飘向天气,此时红日高照,晴空万里。六人回神,彼此对视一番,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后堂以备好宴席,晁盖邀着众人入席吃酒,六人饮酒吃肉,一片欢声笑语,只吃到一般时,便有一庄客慌里慌张的冲进堂内,急道。 “保正,方才庄门前来了个道人化粮,小人与了他三五升米,那道人不受,小人想他是嫌少,又与了他一斗,还是不受,只说要见保正;小人心知保正正有贵客招待,便让他改日再来,哪知那道人便要强闯,当下以将十来个庄客打倒在地了。” 晁盖听得此言,心下吃了一惊,慌忙起身道:“众位弟兄少坐,晁盖自去看一看。” 刘唐与三阮闻言,也要起身同去,便见吴用摆了摆手,出言阻止道:“几位兄弟安坐,那道人来路不阴,还不知他路数,便由保正前去应付便可。” 晁盖朝着吴用点了点头,便转出后堂,出了客厅,快步走到庄门前,只见一身长八尺,道貌堂堂的道人,正出手与数十个庄客厮斗。 那道人生得一双杏子眼,八字眉,四方口,一部落腮胡,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背着一柄松纹古铜剑,手里攥着把鳖壳扇子。 晁盖入得场中,自那道人手下救得几名庄客,面露郁色的说道:“你这道人来寻晁盖,无非是投斋化缘,既已与了你粮米,何故还要出手伤人?” 那道人看着晁盖,只哈哈大笑道:“阁下便是晁保正吧,贫道不为酒食钱米而来,只有一滔天富贵,要送与保正。” 晁盖听得他言语,心中却是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前日那郓城县的都头雷横押着刘唐入庄时,便说过现今州府各处都在通缉一名道人,自己那在县衙当押司的朋友,亦是说起过这道人四处蛊惑英雄好汉,要取那生辰纲,只如今自己刚好要取,何不拉他入伙。 晁盖挥了挥手让庄客退去,待周围无人时,便开口道:“道长不为酒食钱米,为的是梁中书送与蔡京的十万贯生辰纲吧,只道长便是那州府通缉的入云龙公孙胜吧?” 见身份被戳穿,公孙胜面色一僵,便故作镇定的从袖中摸着一张黄符,猛地朝晁盖眼前一挥,便见那黄符烧出一阵浓密的白烟,公孙胜夺路便逃。 方跑了十几步远,便见着去路已被封死,一秀才模样的汉子并四名手持朴刀的大汉,把住了各条路径。 这五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后堂吃酒的吴用、刘唐与阮氏三兄弟五人,方才在厅内,吴用便透过窗户缝隙,瞧清楚了道人模样,再联想起之前宋押司与雷都头说的事情,便猜到道人的身份,当下便朝着刘唐与三阮说将一番,五人便从后院绕了一圈,堵在此处。 公孙胜见去路已绝,后路又有晁盖赶来,心中虽是烦躁,却也并不惧怕,只心下想道:前番下山时,某便与师叔去了书信,如今他在那独龙岗泰山君手下做事,地位颇高,若稍后这几人真要捉了自己去见官,某便报出那泰山君名号,料想这厮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只见公孙胜朝着身后的晁盖幽幽的说道:“晁保正可是要拿了贫道,去那州府衙门领赏?” 公孙胜话音落下,便听得晁盖爽朗一笑,只说道:“放着十万贯不要,晁某却是贪那点赏钱作甚。” 公孙胜被晁盖之言说的一愣,便见着吴用施施然走上前来,只对着公孙胜道:“道长,我等六人却不是要拿你见官,只你要取那生辰纲,我等也要取,何不凑成一块。” 公孙胜闻得此言,稍作沉吟,便一脸笑意道:“这位秀才便是智多星吴学究吧,方才不知几位也是志同道合的好汉,贫道却是险些错过了。” “某前夜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我想星照本家,安得不利?方才我兄弟六人结拜,某便觉得心中空着一处,如今道长来了,却不正是补全了。” 晁盖闻言亦是笑道,说完便领着几人再度入庄,招呼着庄客重新置办了酒席,公孙胜是个心思活络之人,当即道:“如今我等七人聚义,便当有个主次,请晁保正坐首位,我等众人居下而坐。” “道长所言甚是,便请保正先坐。”吴用点了点头,亦是出言附和道。 晁盖推脱一番,便坐了首位,余下六人又是一番谦让,便才定下坐席,吴用坐了第二位,公孙胜坐了第三位,刘唐坐了第四位,阮小二坐了第五位,阮小五坐第六位,阮小七坐第七位。 酒肉上桌,七人饮酌一番后,公孙胜再一次幽幽的开口道:“保正方才所言的梦境,颇为不凡,贫道推算了一番,此次如要成事,怕还应在那颗化作白光的小星上。” 晁盖闻言,陷入沉思,眉头微微皱起,半响后眼前一亮,只朝着吴用道:“学究,前日你与我说的那生辰纲押运路线,却是要经过哪些地方?” “那梁中书去年已失过一次生辰纲,此番必不会再大张旗鼓的行事,十有八九会派武艺高强之人,押送着那生辰纲取小路而行,只不管他是走大路还是小路,都会经过黄泥冈,依小生看来,成事就在此处。”吴用沉声应道。 晁盖猛地拍了拍大腿,只叫道:“却不是叫晁盖梦境齐活了,那黄泥冈东十里路有个安乐村,住着一闲汉,唤做白日鼠——白胜,那人曾经走投无路,某也支助过他,是个心思机警之人。” 公孙胜闻言,笑道:“白日鼠、白胜、白光,却不正应在此人身上。” 众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笑过后继续吃酒,席间七人又商议了具体行事方案与时机,酒席散去,当夜七人便都在晁盖庄上歇息。 待得第二日,三阮便返回石碣村,吴用亦是回家教书,公孙胜与刘唐留在了晁盖庄上,七人昨夜聚义后,便只等那生辰纲来。 ...... wap. /131/131295/30661268.html 第三十八章:旱地忽律 八百里梁山水泊畔,李家道口有一处枕溪靠湖的酒店,数十株老树杈枒,三五处小窗关闭,疏荆篱落,黄土绕墙。 此时正是月升日落之际,那酒店四处空座,只那角落里,一位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留着三丫黄髯的大汉,坐在一张桌前喝着闷酒。 柜台旁的店小二瞧着那大汉,面色上欲言又止,只揶揄了半晌,终是忍不住朝着那大汉开口道。 “朱贵哥哥,那王头领也太薄情寡义了,每次都是光打雷不下雨,您跟着他这许久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却迟迟坐不上一把交椅,此番已经是第三次了,只小弟这心里都替你不痛快。” 只这大汉却不是别人,乃是梁山泊名义上的四当家,唤作旱地忽律——朱贵,专门在此间开店,负责替山寨打听消息。 朱贵闻言,眉宇间的郁色却是愈发浓郁,满腔的酸楚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只道:“便是不痛快又能怎样,他始终是一寨之主,这山上的大小事还不是由他一言而决。” “依着小弟的意思,这一两年朱贵哥哥领着咱十来人在此间开店,也攒了一两万贯钱,不如索性卷了钱另谋出路,也好过在那山上受气。”那店小二满脸气愤的继续说道。 朱贵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店小二,也未多说,心下也清楚,这一帮兄弟跟着自己窝在这酒店,眼见着那山上的交椅与自己一次次擦肩而过,心头都憋着一股火气,觉得没有盼头。 正在朱贵愣神之际,便见得一位七尺身躯,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走进店来,后面还跟着三五个精壮汉子,只见那青年男子施施然走到朱贵面前坐下,开口笑道。 “这小二哥说得不错,人摞活树摞死,朱头目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手下这帮兄弟想想,方才动手的时候你这帮兄弟可没一个后退的。” 朱贵闻言,直汗毛炸立,“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面前的男子,愤怒的说道:“你将某的兄弟怎么了?”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压了压手,只道:“朱头目莫要激动,且放宽心,你那帮兄弟现今都毫发无损,我的人在外间看着呢,出不了事。” 朱贵忙跑将出去,果然看见自己分散在酒店四周的兄弟,都被人聚到了一处,双手被麻绳绞着,另有几人提刀照看着。 朱贵在店外朝着柜台后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待对方出来后,方才回到店内的桌前坐下。打量了面前的年轻男子一番,心下道:这帮人不似绿林山寨做派,来此虽禁锢了某散在四周的兄弟,却未伤人,应是没有恶意,只这年轻男子始终一脸笑意,直让人觉得深不见底。 朱贵微微皱眉,沉声道:“不知好汉来此,找朱贵有何事?” 青年男子仍旧是一脸笑意,只此刻这笑意中带着浓浓的戏谑之味,言道:“某听闻朱头目乃是昔日梁山草创四人之一,为何如今那王伦、杜迁、宋万俱是坐了金交椅,只你却仍旧只是个头目。” 朱贵闻言,心中火气滋生,面露郁色,只心中想着一帮子心腹兄弟的身家性命,耐着性子面色愠怒的说道:“好汉莫非是专程来拿朱某开涮的。” “某却是没有心情拿你开涮。” 青年男子面上笑容微微收敛,对着朱贵说道:“朱头目,我家公子让我带句话给你,只你守着这八百里浩瀚水泊,便真就只甘心当个旱地里的忽律么?” 只这一句话,便将朱贵说的愣在当场,想着自己当初和王伦、杜迁、宋万上梁山,那三人俱是坐了交椅,便只到自己时,却没了言语。这一两年来在这李家道口开着酒店,山上大半的喽啰,都是自己接引上去的,那王伦却只每次口头许诺,从没有真心要让自己坐一把交椅的心思。 忽律乃是鳄鱼的民间叫法,水中猛兽,凶狠无比,大嘴一张,令人心惊胆战,只前面再加上“旱地”二字,便使得英雄毫无用武之地。 半响之后,朱贵抬起头,朝着青年男子沉声道:“不知好汉有何指教,好汉口中的公子又是姓甚名谁?” 青年男子嘴角上扬,朝着朱贵拱了拱手,道:“自我介绍一下,某姓石名秀,我家公子你应是听说过,家住独龙岗,姓祝行三,江湖上称作泰山君的便是。” 朱贵闻言,直跳将起来,激动的说道:“好汉是独龙岗泰山君派来的?” 石秀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块镶着银边的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天”字,背面是一头咆哮的猛虎,将令牌递到朱贵面前,便开口说道。 “朱贵兄弟,某家公子知你是条好汉,特差遣石秀前来相见,此令牌乃是公子手下绣衣使白虎天字号密探的令牌,若你愿意,往后咱们便是自家兄弟。” 朱贵望着眼前的令牌,微微愣神,半晌后终是下定了决心,接过了令牌,只问询道:“石秀兄弟,却不知这绣衣使是做什么的?” 石秀看了朱贵一眼,微微沉吟片刻,说道:“绣衣使乃是公子手下的情报组织,乃是独龙岗现今最重要的单位,由夫人统管,以下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指挥使,再下面便是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密探,青龙目前主要在东京负责收集朝中信息,白虎负责江湖之事,朱雀负责汇集天下各处情报,至于玄武某却不知具体做什么的,只知道几年前便被公子派往辽国了。” “坐井观天,真是坐井观天呐。”朱贵听完石秀一番话,直连连感叹道。 “朱某每日里守着这八百里水泊,还觉得自己在江湖上算条好汉了,与绣衣使的弟兄比起来,方知自己屁都不是,朱贵愿意入伙。” 石秀微微一笑,便道:“没有甚入伙不入伙的,咱不是绿林山寨,我家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也不瞒朱贵兄弟,只某便是白虎使,你是某招募的第一位天字号密探。” 朱贵闻言直站立起来,朝着石秀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朱贵见过哥哥。” 石秀连忙扶起对方,握着朱贵的手,只笑道:“朱贵兄弟无需客气,往后都是一个锅里舀食的兄弟,咱兄弟同心,一起做番事业出来。” 二人一番叙礼,便听得朱贵问道:“石秀哥哥,却不知公子要某做些什么?” 石秀微微一笑,颇为神秘的说道:“兄弟你以后阴面上还是梁山泊的头目朱贵,只暗中却是我绣衣使的密探,你外间那帮兄弟有信得过的,可以收入你麾下,如今却还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待得两三个月后,你便知分晓。” 朱贵闻言,心中一沉,却是有些不阴所以,为何还得两三个月后,两三个月后这梁山泊会发生什么事吗? 无论是那闻名天下的泰山君,还是眼前这位白虎使石秀,都给朱贵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抚摸着手中温热的令牌,朱贵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豪气,心下道: 便是条旱地忽律,某亦能掀起尘沙万丈! wap. /131/131295/30661269.html 第三十九章:改变水浒走向的女人 月上梢头,石秀与朱贵叙话了一个多时辰,便谢绝了朱贵的挽留,带着来时的手下,一行人星夜赶回了郓城县。 天方亮时,进得城门,众人各自散去,石秀辗转来到一处米行前,拴马入内,径直往后堂而去。 此时后堂中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并一个小姑娘正用着早膳,但见那男的俊俏无比,女的貌美如花,端的是十分般配,那小姑娘也是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石秀朝着二人抱拳道:“公子、夫人。” 这年轻夫妻二人正是祝彪与扈青娥,并小丫头桃夭,见石秀进来,祝彪对其招了招手,笑道:“石秀兄弟快来,先吃了早饭再说。” 石秀拱了拱手,靠着祝彪这边落座,便听得小桃夭瘪着小脸,朝着其甜丝丝的哼了一声。石秀不阴所以的看了眼祝彪,便听得祝彪道:“这丫头在怪你没跟她打招呼呢。” 闻听此言,石秀直一脸嬉笑的看着小丫头,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根冰糖葫芦,直让小丫头转怒为喜,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石秀莞尔一笑,端起饭碗边吃边道:“公子,事情已经办成了。” “意料之中。”祝彪微微一笑,道:“还顺利吧?” “却也是巧了,那梁山泊的王伦前番许诺让其坐一把交椅,后来又黄了,小弟去时,他正是自怨自艾之时,那朱贵兄弟倒也是条爽利汉子,没费多少言语,便同意了。”石秀应道。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旱地忽律是难得的精细人,以后必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小弟也是这样觉得,只心中还是有些担心,若晁盖等人日后真上了梁山,以那智多星吴用的算计,不知这朱贵兄弟能否应付得了。”石秀微微皱眉道。 祝彪莞尔一笑,道:“莫看表面,这朱贵没那么简单,你需知那梁山上绝大多数的喽啰都是他接引上山的,这满山的香火情,便是为何王伦一直压着不让他坐一把交椅的原因所在。” 石秀听得此关节,心中拨云见日,直感慨道:“却是小弟想的浅了。” 祝彪没多说此事,片刻后朝着石秀道:“那蔡京的生辰是六月十五,距今只剩旬月了,这段时间你要盯紧大名府到山东的各条路径,别让人坏了杨制使的性命。” 石秀应了一声,便听得一旁的扈青娥开口道:“三郎原何知道,一定会是杨制使替那梁中书押送生辰纲?” 祝彪莞尔一笑,幽幽的说道:“这位杨制使乃是将门之后,身上扛着天波杨府沉重的荣光,心中的执念几乎已成魔障,所以但凡有一丝出人头地的机会,他都会抓住,昔日他能想着用全部身家去走高俅的路子,如今也会存着去蔡京面前露脸的心思,所以哪怕曾经我提醒过他,哪怕大名府到东京一路上千难万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送这趟生辰纲。” 石秀闻言,直跳将起来,忿忿不平的说道:“公子,只这般一心为朝廷卖命之人,咱却是要保他作甚?” 扈青娥听得石秀之言,看了眼一旁笑而不语的祝彪,说道:“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三郎要保的不是杨制使,要保的是一份‘将门火种’,这大宋朝堂之上,如杨制使这般的将门之后不在少数,虽不是每个人祖上都如天波杨府那般辉煌,但也都是曾经的沙场悍将,保住了杨制使,也就给未来那些走投无路的将门后裔,留了条后路。” 祝彪一脸欣慰的望着扈青娥,拉过对方纤细白皙的素手,握着手心轻轻的抚摸着,微微笑道:“这确是最重要的一点,但我保他也是为了他这个人,虽不知他得了几分杨令公留下的真传,但他心中的战阵之道,亦是独龙岗未来急需的东西。” 听得夫妻二人之言,石秀直满脸汗颜的说道:“还是公子和夫人目光长远,直叫石秀心中羞愧。” “你却是羞愧个甚么,你这拼命三郎,甚么时候也学得酸啾啾的了。”祝彪笑骂一声。 石秀只汗颜笑了两声,低头吃饭,片刻后,石秀两碗饭下肚,转而一脸微笑的朝着祝彪道:“公子,今日郓城县却是有一桩喜事,你和夫人要去凑凑热闹么?” 祝彪抬眼望着他,说道:“可是那宋押司娶亲一事?” “确是这桩事,公子有所不知,只那阎婆惜虽比不过夫人国色天香,却也是个难得美人,那媚眼如丝,腰身扭动起来,直勾魂哩。”石秀故作痴状的说道。 祝彪闻言,心下道:确是勾魂,勾得还是未来梁山之主的魂;那阎婆惜虽是在水浒中只出场了两个章节,但却在其中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中,因女人原因而上梁山的不在少数,宋江、卢俊义、杨雄皆在此列,若再算得细致些,便是连鲁智深、武松、石秀、燕青都是如此。 然这些女人中,阎婆惜却是最重要的一人,只因她嫁的是未来的梁山之主,及时雨——宋江,正是因为杀了她,才彻底改变了宋江的命运,由朝廷官吏的身份,几经波折,最终落草为寇。 阎婆惜,算的上是改变整个水浒走向的女人,若无宋公阴怒杀阎婆惜一回,许多梁山好汉的命运都将改写,或许宋江还当着他郓城县的押司,小李广花荣继续做他的知寨,混江龙李俊依旧做着私盐生意,神行太保戴宗还是那个江州城的两院押牢节级......便是那晁盖,或许也不会早死…… 祝彪微微摇头,只道:“如今还不是与这位宋押司相见的时候,石秀兄弟辛苦了一夜,本应让你先去休息,只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办。” “公子只管说,某却是一点不累。”石秀拱手应道。 “你差人去街面上暗中打听一人,此人是个赌徒,以卖糟腌为业,名唤唐牛儿,寻到人后将其带到那阎婆惜住的阁楼对面酒楼寻我与三娘。”祝彪交代道。 石秀起身,拱了拱手,便出了内堂,待石秀离开后,扈青娥绝美的脸上带着些许疑惑,朝着祝彪道:“三郎,此人很重要么?” “唐牛儿此人不重要,但我要让他做的事情很重要。”祝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幽幽的说道。 ...... wap. /131/131295/30661270.html 第四十章:酷吏 郓城县,这个被誉为“水浒第一县”的县城,其在整个水浒中占据了极大的篇幅,梁山先后两任寨主皆出自此处。 郓城县的局面,便是整个大宋朝的缩影,官与商勾结、胥与吏狼狈为奸。 水浒原文中,晁盖抢了生辰纲,有押司宋江,都头朱仝、雷横相助;宋江杀了阎婆惜,又有知县时文彬相护;雷横打死了白秀英,朱仝亦是暗中放走;这些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天大的事情,都被人阴里暗里的操控着,整个郓城县如一张蛛网,将里面的大小人物都连在一起。 祝彪领着扈青娥、小桃夭,如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带着自家孩子一般,漫步走在郓城县的街头,一对神仙眷侣领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组合,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祝彪也是难得的放松心神,凡是小桃夭想吃的都买,扈青娥看上的也买,只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当下难得清闲。 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郓城县衙后方的僻净巷,此时锣鼓喧天,一派热闹,祝彪只从巷子口路过,并未往里去凑热闹,而是走进了县衙对面的一处酒楼之中。 酒楼二楼的雅间中,祝彪目送着那黑脸的宋押司牵着一位媚态横生的美娇娘,领着一大帮子人,敲锣打鼓的从僻净巷出来,转进了县衙西侧的一处阁楼中。 一旁的扈青娥伸头靠在祝彪肩上,道:“三郎,这宋江真有那么重要吗?” 祝彪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人之城府心计,深不可测,说实话,若不是那晁盖缺点太过阴显,我也不想在此人身上做文章。” 扈青娥抬起头,只一双灵动的眼睛脉脉含情的望着祝彪,半晌后道:“便是这及时雨再城府深沉,现在他不也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你的一颗棋子吗?” 祝彪闻言,心头一怔,便笑起来,只拉过扈青娥的手,轻轻的拍打着,也不多说。 不多时,听得楼下响起一阵喧闹,酒店掌柜匆匆的推门而入,朝着祝彪满脸苦涩的说道:“这位公子,今日咱县里的押司结亲,要包了某这酒楼宴请宾客,还请您移步别家,方才上的茶水点心都当做小店相送的了。” 祝彪听完嘴角露出一抹戏谑之意,心中大概阴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朝着掌柜说道:“掌柜的,你能在县衙对面开这么大一间酒楼,想必也是有些背景的,那宋押司结亲不至于让你便做不得其他生意,独独招待他一家吧?” 这掌柜也是个精阴人,看着眼前的公子,再瞧着一旁貌若天仙的扈青娥与粉雕玉琢的小桃夭,都是衣着华丽,举止有度,不似普通人家,便耐着性子苦叹一声,道。 “谁说不是呢,不瞒公子,某确是在县衙里有点关系,但却架不住人家势大呀,那宋押司倒是个正经人,只他那兄弟雷都头,却是个混不吝的主,仗着自己身份,在这郓城县欺行霸市,横行无忌,他说要包了某的场子,某哪敢多言啊。” 听得这掌柜之言,一旁的桃夭扬起一张小脸,俏生生的朝着扈青娥问道:“青娥姐姐,都头是多大的官呀?” 扈青娥展颜一笑,道:“都头不算官,没有品级,只能算是吏,和你武二叔一样,是抓坏人的。” “那既然是抓坏人的,为什么掌柜大叔说他还干坏事,武二叔犯了错武大叔会打他板子,等武大叔回来了,也让他打这个都头的板子。”小桃夭一脸忿忿不平的说道。 扈青娥揽过小丫头的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你武大叔管不着他,所以打不了他的板子。” “那程爷爷呢?程爷爷能打他板子吗?” “程爷爷是郓州的官,管不了济州的事,所以程爷爷也不方便打他板子。” “那张爷爷呢?张爷爷不是说他是济州最大的官吗,总能打他板子吧。”小桃夭一脸不服气的说道。 扈青娥微微一笑,道:“嗯,张爷爷能打。” 得到肯定的回答,小丫头喜笑颜开的跳将起来,挣脱扈青娥的怀抱,跑到掌柜的面前,娇憨的说道。 “掌柜大叔,别怕那都头,等下回我见到张爷爷,便让他打那都头的板子,给你出气。” 这掌柜的此时正是心中惊涛瀚浪翻滚,方才扈青娥与桃夭一大一小的对话,直将这掌柜的雷得外焦里嫩。 一开始说甚武大哥武二哥、程爷爷时这掌柜还不阴所以,直到听到那句济州府最大的官张爷爷,掌柜得才反应过来。这济州府知府张叔夜大人,可不就是姓张;隔壁郓州知州程万里大人,可不就姓程。 掌柜半晌后回神,直心中万般庆幸自己方才并未口出恶言,得罪了眼前之人。 “你这泼才掌柜,叫你赶个人都半天赶不走,还耐烦老爷我亲自跑一趟” 掌柜的正要开口,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咒骂,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猛力的推开,便见着一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留一部扇圈胡须,穿着一身步兵都头服饰的大汉气势汹汹的出现在门外。 这大汉刚要抬脚往内走,便见着两根竹筷如利剑般射来,死死的定入自己方才要落脚之处,便听得一声利喝传来。 “滚出去。” 大汉顿时间牙呲欲裂,如受伤的野兽,便要暴起伤人,只抬头却迎上了一道凌厉的目光,大汉心头咯噔一下,这目光仿佛要将其吞噬了一般,忍不住后退两步。 半晌后,这大汉缓过劲儿来,想着身后还有一众捕快看着,自己方才居然被里间那年轻人用眼神吓住,只觉得面皮挂不住,便又闯了进去。 此次到没有竹筷飞来,大汉进了雅间,瞧着里面除了酒楼掌柜,便只有一对年轻人和一个孩子,目光落在扈青娥身上时,直两眼放光,喉头不自觉的吞咽起口水。 祝彪见着大汉这般模样,沉声道:“你这对招子若是不想要了,某不介意帮你取了。” 大汉面色一沉,阴狠的说道:“哪来的野人,活得不耐烦了,敢这般跟你雷爷爷说话。” 祝彪戏谑的看了他一眼,道:“雷横雷都头,若不是看在你还有个老母要奉养的份上,今日你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为过,你与朱仝有几分交情,他便没跟你提过是怎么当上济州团练使的么?” 这大汉却正是方才谈话中的都头,江湖上唤作插翅虎的雷横,但见这雷横听得祝彪之言,顿时如遭雷击,失声道:“你是独龙岗的祝三公子?” 祝彪听他说话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的喝了口茶,朝着窗外看去。 雷横见状,心头却是无名火起,只感觉平生从未被如此无视过,厉声道:“便就算你是那泰山君又如何?这郓城县是我雷横的地盘。” 祝彪回头打眼瞧了他一番,只心头暗道:这厮昔日不过是杀牛放赌之辈,走了好运当上了郓城县的步兵都头,仗着得了官身,欺行霸市,吃拿卡要,活脱脱的酷吏模样,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就这般货色,也配位列天罡。 wap. /131/131295/30661271.html 第四十一章: 笑面虎 祝彪未曾说话,只酒店楼下传来阵阵嘈杂,便见着一员大汉领着一大帮子人上了楼,长刀出鞘,将雷横身后的捕快逼到墙边全部缴了械。 那大汉步入屋内,看都未看一旁的雷横,只朝着祝彪与扈青娥抱拳道:“公子,这厮怎么处理?” “孙安兄弟稍坐,稍后叙话。”祝彪朝着大汉微微一笑,转过头戏谑的看着雷横。 此人在原文水浒中,虽有些义气,但更多的却是一副市侩狠厉的嘴脸,凡是这个时代酷吏所具备的恶习他都有,所干的坏事也都干过。 这厮在灵官庙捉了刘唐,便想着离东溪村近,去晁盖那儿吃拿卡要。后来晁盖生辰纲事发,宋江打死了阎婆惜,这厮与朱仝二人一同办事,做人情却又做的不彻底,让人难记他的好。是以后来晁盖、宋江、吴用等人俱是都念着朱仝的恩情,于他的感激只是顺带,梁山一百单八将排座次时,朱仝更是高居第十二位,雷横却只排在第二十五位。 只这雷横虽是劣根深种、恶迹斑斑,但却还保存着一颗对母至孝之心,不堪自己老母受戏子所辱,一枷打死了白秀英,也算是为自己塑造了一些正面形象。 祝彪对此人虽是看不起,只如今朱仝已是济州团练使,这郓城县的马步兵都头,与晁盖相熟的只剩雷横一人,另一人却是刚刚上任,为避免后续晁盖一事出现变故,现在还不能把这厮怎么样,只玩味的说道。 “雷都头,今日之事你准备如何善了啊?” 雷横此时已是心中惶恐,面前之人在这山东地界手眼通天,哪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都头能得罪起的,方才若是舍得面皮告罪一声也不至于此,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任人宰割。 雷横直感觉双腿发软,朝着祝彪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说道:“泰山君,是雷横有眼无珠,口出狂言,还请你大人大量,放雷横一马。” 祝彪见他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面色更是不喜,不愿再这厮身上多浪费时间,道:“领着你的人,滚吧。” 雷横闻言,心中狂喜,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只起身连连朝祝彪告罪,脚下生风一般,便后退着往门外而去,只刚到门口处,便听得一道清丽的女声。 “雷都头,人在做天在看,凡事多相想你那老母亲,让人怕你只能一时,让人敬你才能有一世,你应当知晓我家官人能有今日的名声并非因为我独龙岗如何势大,便是你那兄长宋押司却又因何会得了个‘及时雨’的名号。” 雷横闻言,身躯一震,面露深思,心头阵阵翻涌,只感觉有一个念头在生根发芽,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待雷横走后,祝彪意味深长的朝着扈青娥微微一笑,只一旁的孙安不解道:“夫人,却是与那厮说这些作甚?他岂能与公子相提并论。” 扈青娥展颜一笑,颔首道:“人之初性本善,这雷都头虽是劣迹斑斑,但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若他能听进去方才我说的话几分,便是这郓城县百姓之福。” 说话的扈青娥不曾想到,今日这心血来潮的一番话,却让如今劣迹斑斑的酷吏雷横,在不久的将来脱胎换骨,并且一生都为这句话而活,直到最后心满意足的死在这句话中,死后郓城县立起了一座雷公庙,万家素缟供长生。 扈青娥与孙安说话之间,祝彪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旁还未离开的掌柜,此时端详起来,但见这掌柜的不过二十五六年纪,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口唇四方,一张脸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祝彪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却不是要买一赠一。 这掌柜此时心中正是权衡之际,这独龙岗的泰山君却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手段高绝,直把那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插翅虎,收拾的俯首帖耳。想我不过是得了师傅的关系,开得这家酒楼,却还要处处受人掣肘,每日收入大半都拿来打点上下了。此时却不是天赐良机,让我得遇此人。 年轻掌柜抬头间正好对上祝彪的目光,朝着祝彪躬身拜道:“小弟眼拙,竟不知泰山君当面,愿以这家酒楼相送,望泰山君收录。” 祝彪闻言,起身扶住这掌柜,笑道:“掌柜无需多礼,你愿投我,我又岂能贪你这酒楼,祝某却要问你,可是那沂水县的笑面虎朱富兄弟?” “泰山君却如何知晓小弟的诨名。”朱富闻言,直一脸震惊的问道。 “哈哈哈。”祝彪爽朗一笑,只朝着朱富说道:“某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那兄长如今在梁山泊外开酒店,唤作旱地忽律——朱贵,却不是天意,如今叫你兄弟二人都投了祝某。” “某兄长也投了泰山君,却是从未与我说起过。”朱富惊讶道。 祝彪松开朱富双臂,示意其坐下说话,道:“只你那兄长昨日才投我,是以未曾与你说起过,却不是天意,你兄弟二人一前一后不过一日之隔。” 朱富闻言,也是心中感慨,为自己相投明主感到庆幸,也为自己兄长能改弦更张,舍了那王伦感到高兴。 祝彪又将扈青娥与孙安引见给朱富,这精细之人朝着扈青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便和孙安二人相见恨晚一般的聊了起来。 叙话一番后,祝彪问道:“朱富兄弟原何到了这郓城县,还在这县衙对面开了酒楼?” 朱富闻言,拱了拱手,道:“不瞒公子,某这酒店也是才开的,这郓城县的马军都头一直空缺,前些日子小弟师傅,接了任命,上任郓城县的马军都头,某便跟着其来了郓城县,又得了他的关系,才开了这家酒楼。” “你的师傅可是那因双睛碧绿,被江湖上唤作青眼虎的李云?”祝彪听完朱富所言,问道。 朱富点了点头,道:“青眼虎——李云,正是小弟师傅。” 祝彪闻言,只微微一笑,也不再多问,心下却是略作感叹,在水浒中朱富属于污点极少的一部分人,但其最大的污点,便是害了自己的师傅李云。青眼虎——李云加入梁山纯属是被徒弟出卖后得无奈之举,上山后这本领高强的都头,却只得了个修葺房舍的职责,等到梁山一百零八人排座次时,只排在九十七位,比自己徒弟还要低。 半晌后,祝彪朝着朱富道:“朱富兄弟,如今你既投了我,某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办。” 朱富闻言,直抱拳道:“公子但请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祝彪微微一笑,道:“此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稍后某引见一人与兄弟你相见,如今你兄长也在他手下做事,我意让你三人联手,一起来办此事。” ...... wap. /131/131295/30661272.html 第四十二章:让他觉着你欠他 不多时,石秀领着一个长相平平,满脸小心翼翼模样的闲汉步入酒楼,上了二层雅间。 祝彪将朱富介绍给石秀,言语中提点了其是旱地忽律朱贵的兄弟,石秀心领神会,拉着朱富便促膝长谈起来。 望着一边坐立不安的闲汉,祝彪微微一笑,说道:“唐二哥无需这般紧张,方才石秀兄弟都与你说过了吧。” 这闲汉正是早间祝彪让石秀去寻的唐牛儿,听得祝彪之言,唐牛儿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不敢叫泰山君如此称呼,公子叫小人唐牛儿就行,方才石秀哥哥只说了公子有事要用到小人,具体的却是没说。” 祝彪朝着唐牛儿招了招手,让其来到窗边,指着斜对面县衙西侧的小楼,道:“你可知如今那里边住的是谁?” “那县衙的宋押司新纳的小妾阎婆惜,如今被安置在其中,今日小人一早还去凑过热闹,得了几枚铜板的喜钱。”唐牛儿不明所以的答道。 祝彪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宋押司你可与他相熟?” “小人哪能与他相熟,人家是县衙的押司,小人不过是个卖糟腌的破落户,却是相攀不上。”唐牛儿回道。 祝彪听他此话,心下道:按唐牛儿的说法,此时他与那宋江还未相熟,如此便更好了,也不用再担心他与宋江关系密切,露了口风。 “他亦不过是一个押司,又因‘及时雨’的名号在江湖上立足,真要相攀却也简单。” 祝彪幽幽的说了一句,便又朝着唐牛儿说道:“如今可还赌钱?” 唐牛儿闻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往日里赌钱,只是没钱过活,想着去那赌场里翻身,如今蒙石秀哥哥另眼相看,收了小人做事,又给了小人五十两安家费,却是准备戒赌了,好好为公子与石秀哥哥做事。” 祝彪瞧着那令牌,乃是绣衣使最低一级的木质密探令牌,正面是个“黄”字,背面刻着白虎图案,抬眼看了眼石秀,这拼命三郎却是越发进入情报领导人的角色了,只从自己让他寻这唐牛儿,并不知道何事的情况下,便能提前把所有的事情做好,并许了此人一个恰到好处的黄字号密探身份。 “既然你已准备好为某办事,我便把要你办的事情告知你,你想好了再回答。”祝彪朝着唐牛儿说道。 唐牛儿闻言,直站起身来,拍着胸脯道:“公子但请吩咐,能为您办事,是唐牛儿的福分,小人虽是个破落户,亦有一腔子热血,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得这番漂亮话,祝彪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要让你替某监视那宋押司。” “啊!”唐牛儿闻言,身躯一震,一脸的茫然,半晌后方道:“公子这般人物,理会他一个小小的押司作甚。” 祝彪听得好笑,方才这唐牛儿还称自己是个破落户,如今那宋江在其口中却成了一个小小的押司。 一旁的石秀突然面色一沉,直扭头朝着唐牛儿说道:“唐牛儿,如今你既已入了绣衣使,你便不是那街面上的泼皮无赖,说话须有分寸,该你知道的事情自会告知于你,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少打听。” 唐牛儿闻言,直双腿一软,猛的扇了自己一嘴巴,惶恐的朝着祝彪说道:“公子恕罪,小人口无遮拦,小人口无遮拦。” 祝彪莞尔一笑,道:“没那么严重,往日里你可能放荡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是人之常情,只那宋押司却是个精明之人,在他面前你需得谨言慎行。” “公子放心,小人省得,日后一定约束言行,不叫那宋押司看出破绽。”唐牛儿连连应道。 祝彪听他言语,只敲打一番,便继续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这郓城县与你相熟的人都知晓你嗜赌,所以无需戒赌,还得隔三差五就去那赌坊耍几手,输了你便去找那宋押司借钱,他顶着‘及时雨’的名头,抹不开面子定会借你,但你记住,不可多借,第一次借了以后,便需隔一段时间再借。” 见唐牛儿仔细听着,祝彪接着道:“借钱只是为了与其搭上关系,你还需得帮他办事,往后你便在县衙周边摆摊卖糟腌,街面上的事情你熟悉,这郓城县有些风吹草动,或是县衙内有公干,你都去只会他,让他信任你;等他信任你之后,你便常找他借钱,要让他觉得你欠他的,你可明白?” “公子,他与我借钱,我帮他办事,却又如何让他觉得我欠他的呢?”唐牛儿不解的问道。 祝彪会心一笑,道:“所以关节还是在钱上,除了借钱跑腿以外,你需得让他觉得你是个心腹之人,但有事情定会死命向前,你平常帮他办的不过是跑腿之事,他不会在意,但若时间长了,你借得钱多了,他便会放在心上,碍于身份他不会向你讨要,但若有事,他便会想起你这个欠他的人。” 唐牛儿闻言沉默半晌后,抬头道:“公子放心,小人明白了,定会办好此事,一旦那宋押司有甚重要事情,小人便第一时间告知石秀哥哥。” 祝彪点了点头,道:“你只需按照平时的做派与他相处即可,无需刻意,你先回去吧,银两收好,莫被有心人看出了破绽。” 唐牛儿笑了笑,道:“银两就先放在石秀哥哥这里吧,往后有那宋押司送钱与我使,暂时也用不上。” ...... 唐牛儿走后,祝彪又与石秀、朱富二人交代了些事情,落日西沉,看了看时辰,马上就到那宋押司宴请宾客的时间了,便起身离去。 祝彪等人刚离开酒楼片刻,那县衙西侧的小巷里便有两人快步走出,一个便是方才的雷横,另一人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虽身高六尺,却有虎相狼形之态,此人便是这郓城县的押司,江湖上唤作及时雨的宋江。 那宋江与雷横走出巷口,只远远的瞧见祝彪几人的背影,夕阳的余辉下,宋江只觉得那走在最前方的那位公子,恍惚间似回头朝自己笑了笑,还朝着自己夸张的抹了抹脖子。 宋江直愣在当场,一时间心头翻滚起惊涛骇浪...... wap. /131/131295/30661273.html 第四十三章:黄泥冈上 大名府城始建于唐僖宗中和年间,宋仁宗庆历二年,仁宗皇帝采纳吕夷简的意见,建大名府为陪都,设置北京留守,称北京大名府,以控扼河朔,防备契丹南下。 历经七十余年发展壮大,大名府如今乃是汴梁以外,大宋朝最繁华之地。 红日初升,大名府南门旁的一处茶楼上,两名壮汉正喝着早茶,聊着天,其中为首年纪稍长一点的汉子生得一双丹凤眼,卧蚕眉,虎头燕额,猿臂狼腰,身高八尺,如雷神降世,乃是大名府兵马都监,唤作大刀——闻达。 另一员大汉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乃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唤作急先锋——索超。 这急先锋索超是个憋不住事的人,想着昨日那梁中书来军营一事,便朝着闻达说道:“都监哥哥,那青面兽真接了送生辰纲的差事?” 闻达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厮却是功名心太重,为了去那蔡相面前露脸,竟自不量力的接了差事,那生辰纲岂是那般好送的,日前梁相公也不是没问过某与李都监,只便是我俩也不敢应承。” 索超闻言,亦是附和道:“那生辰纲去岁便失过一趟,至今未获,大名府至东京都是旱路,今岁天下盗贼林立,此去要经过的紫金山,二龙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贼人惦记着,却莫送了他那天波杨府后人的性命。” “哎~他要去送死,我们却又有甚办法,只那厮终究辜负了三公子的期待罢了。”闻达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索超却是不以为然,直啐了一口说道:“都监哥哥,不是某索超背后嚼舌根,只某真不知三公子看中那厮什么,你瞧他平日里处处赔小心的样儿,哪像个杨门后裔,直丢那杨老令公的脸。” 闻达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只道:“却也不说这些了,自年前那杨志来到大名府,闻某也算是尽心尽力看顾于他,没教他受过半点刁难,便是日后真论起来,祝三公子那儿也说得过去。” 索超闻言,也不多说,提起茶壶猛灌了几口,将身子往闻达处靠了靠,指了指城门处贴着的三张悬赏通缉告示,低声道。 “都监哥哥,某麾下的心腹兄弟昨晚当值,瞧着一人酷似那威胜的田彪,便一路尾随,见那人从后门进了李成的府内,那兄弟又在李成府外猫了一宿,便瞧着那人今日天方亮就出了城。” 闻达面色一沉,沉吟片刻后,道:“如此看来,真叫三公子言中了,李成那厮果有不臣之心。” “如今我们该如何做?要把此事禀报给相公大人么?”索超问道。 闻达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只派人盯着,莫要惊了那厮,且看他下一步动作。” 索超闻言,面露郁郁之色,直瓮声道:“如今这河北一带的山贼土匪,大都汇聚到了威胜,直叫某平时要剿匪都找不到去处,某倒是盼着那田虎快点造反,也让某的金蘸斧早发利市。” 闻达微微一笑,道:“三公子上次不是说了吗,这天下大乱不远了,你这一身本事,早晚有用武之地。” 索超听得此言,却是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朝着闻达笑道:“都监哥哥如此说,那小弟权且先忍着,只这身筋骨属实僵硬,莫不如都监哥哥与小弟去那校场耍耍。” 闻达爽朗一笑,道:“既如此便依了你,稍后去军营点了卯,咱便耍耍。” 二人说话之间,便瞧着有一行十五人,挑着重担从茶楼下路过,径直朝着城门而去。 为首那人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头戴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另有一老两壮年三人,皆是头戴宽檐大帽,穿一身黑灰色素衣,老者打扮作客人模样,两名壮牛男子假装做跟的伴当。再有十一员壮硕汉子,各挑着一副重担,头缠裹巾、身穿短卦,脚踩麻鞋,做脚夫打扮。 此一行十五人,便是要去东京送生辰纲之人,杨志并梁中书府中的老都管与两名虞侯,另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 出了大名府的城门,杨志一脸的担忧,他心中却又岂会不知走这一趟生辰纲千难万险,只摸着胸口处那一封梁中书写给蔡京的保举信,终是迈开了那沉重的脚步。 暑月炎天,前五七日还好,一行人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无论是那老都管还是虞侯军健,都挑不出话来。 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客又稀,一站站都是险路凶地,杨志便专挑着那酷暑难耐之际赶路,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沉重,稍有怠步,又挨杨志藤条抽打,早就怨声载道;那老都管上了年纪,烈日之下亦是步履艰难,对杨志也是颇有不满。 只这般行了半月之后,杨志与众人的矛盾已是越发尖锐,不可调和。 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一行人正是酷热难耐之际,便远远的瞧见一处绿树成荫的冈子,那挑着担子的军健便一脸喜色的争先恐后的朝那冈子奔去。 那一众军健歇下担仗,便躺倒在树荫之下,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走不动道;杨志站在冈下,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但见这冈子:顶上万株绿树,根头一派黄沙。嵯峨浑似老龙形,险峻但闻风雨响。山边茅草,乱丝丝攒遍地刀枪;满地石头,碜可可睡两行虎豹。 杨志心头猛的“咯噔”一声,暗道一声:苦也,便慌忙冲上冈去,拿起手中的藤条便朝着一众军健劈头盖脸的抽去,嗷嗷叫道:“只这般险峻之地,哪是你等歇脚的地方,起来,快走。” 众军健却是任由藤条打在身上,也不动弹,打得这个起来,那个又睡倒,直无论如何都不走了。 那老都管此时正坐在一处松树荫下喘着粗气,见此情景,朝着杨志道:“杨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动道了,且让他们歇一歇,略过日中再行如何?” 杨志闻言一脸苦涩,朝着那老都管拱了拱手,道:“都管你有所不知,此处唤作黄泥冈,乃是强人出没之地,你却看着冈子周围方圆数里,没一户人家,谁敢在这里停脚!” 那老都管闻言不耐烦道:“这几日你却说处处是险地,这一路行来,除了路途难走,又哪来的半点凶险。” 杨志瞅着这厮仗着身份摆谱,也不愿与他多做分说,便又扬起藤条,要去驱赶那些军健,方走两步却瞧见对面松林里闪过一条人影,此时冈下亦是传来一道声音。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 wap. /131/131295/30661274.html 第四十四章:碎成一地的尊严 “倒也!倒也!” 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七个贩枣的商人,站在不远处,一脸志得意满的看着杨志等十五人,俱是嘲笑的喊道。 杨志此时只强撑着靠在一颗松树上,手脚发软,有口难言,虎目布满血丝,只死死的盯着那七张面目可憎的脸,片刻后重重的倒在地上,那沉闷的倒地声中似有甚东西破碎了一般。 那七个贩枣的商人此时撕掉扮演了许久的假面,从松树林里推出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随意的丢弃在地上,将那十一担生辰纲的金珠宝贝,全都往车上搬。 眼睁睁的看着七人将生辰纲一股脑的搬上车,胸口处那张保举信早已被汗水与酒水浸透,到了此时,杨志心中那重振家声的梦想终是如泡沫一般被这七人戳破,那四处散落在地的鲜红大枣,便似这三代将门之后的尊严,碎成一地。 那七人将所有金珠宝贝全部装上车后,便准备离去,此时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闲汉,挑着一副空担桶,一脸奸笑的走上岗来。待走到杨志身旁时,啐了一口,嘲讽道:“饶你这厮奸似鬼,却吃了某的洗脚水。” 那七人见他这副模样,只是一笑置之,也未出言,却不曾想这闲汉越过杨志,便朝着七人中为首的铁塔大汉呼喊道:“天王哥哥,小弟演得还行吧?” 晁盖闻言,爽朗一笑,这黑白通吃的东溪村保正,此时也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道:“好,那勾栏里的戏子都不如你白日鼠......” 晁盖话还没说完,便瞧着一旁的吴用一把薅住白胜的衣领,一脸气愤的说道:“你这厮怎的如此不靠谱,此事已做成了,只让你一句话又搞砸。” 晁盖并另一边推着车的三阮、刘唐,俱是一脸不解的望着吴用,那公孙胜苦叹了一口气,面色复杂的朝着众人说道:“方才只是劫财,如今学究怕是想要杀人了。” “何故如此?这些军健却也无辜,那青面兽乃是杨家将的后裔,杀了他岂非陷我等与不义。”晁盖闻言问道,这人领头截了生辰纲,此时倒还为这一帮押送之人的性命考虑起来,却浑然不觉这些军健失了这趟差事回去后又哪来的活路,只考虑自己的名声,却是好笑。 吴用一把将那白日鼠扔翻在地,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公孙胜,便用手指着靠在树根下的杨志说道。 “保正,你且看这青面兽,因只饮了一口酒,一直死死睁着眼,咱们这些人的模样长相俱是被其看在眼中,那些军健虽是昏迷,又有谁敢保正他们此时没有半点意识,若是顺利咱倒也不怕,只消躲上几月等风声过去,但这白日鼠喊破了你的身份,待这些人醒后,到府衙里去报了案,这郓城县境内却又有几个天王哥哥。” 那倒在地上的白日鼠白胜,此刻也回过味来,只一脸惊恐的爬起来,朝着晁盖呼喊道:“天王哥哥,小弟一时失言,恕罪,恕罪啊。” 一旁的赤发鬼刘唐此时听了吴用之言,猜到了他的心思,狠狠的剜了白胜一眼,心知此时不是与这厮发作之际,只朝着晁盖说道:“保正哥哥,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那厮们不死,死得就是咱们,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那厮们。” “刘唐哥哥说的是,索性结果了这一行人,免得后患无穷。”白胜瞧着有人开口,忙出言帮腔道,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厮此刻却哪顾得上他人性命,只管脱了自己的干系。 阮氏三兄弟此时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俱是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不忍之色,若这生辰纲是真刀真枪抢来的,这三位义气汉子倒是无所谓,只如今那杨门后裔与一众军健已是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去害他们性命,岂非是坏了江湖道义,为天下人耻笑。 阮小二朝着两位兄弟使了个眼色,做主道:“保正哥哥,坏这杨家将后人性命之事,某三兄弟却是做不出,情愿让出两份分成,我三兄弟只取一份,干系我三兄弟一并担着。” 听得此话,吴用淡淡的瞥了阮氏三兄弟一眼,心头却是讥讽,这阮氏兄弟是靠不住了,阴阴已经干了杀身之事,此时却还来扮演起好人了。再又看向一旁暗自犹豫不决的晁盖,也顾不上其他,只又开口道:“保正,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时却不是犹豫的时候,动手吧。” 自打一开始点破关键后,公孙胜便不再言语,只若局外人一般打量着场间各怀心思的七人,那晁天王面上的表情被其尽收眼底,干大事而惜身,无人主气象,公孙胜虽是修道之人,心中善恶界定却不同常人,只在他看来,要杀便杀,要走便走,如这般优柔寡断下去,那人便该醒了。 似为了印证公孙胜心中所想,那头靠在松树根上的杨志因只饮了一口酒,药效不深,此时已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手中朴刀杵在地上借力,朝着不远处的晁盖等人骂道:“泼贼,要杀便杀,却少在那惺惺作态,爷爷只在黄泉之下等着你们,看你们何时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杨志一脸的悲愤,心中存了死志,那重振将门荣光的最后一丝希望化为泡影,这些年来尊严被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如今晁盖等人却是将他最后一点尊严重重的碾碎在地。 见杨志站起说话,晁盖等人俱是一愣,吴用反应最快,朝着刘唐猛打眼色,那刘唐从江州车下抽出两把衮刀,一脚踢在白胜屁股上,朝着晁盖道:“保正哥哥既是难以抉择,便由某刘唐与这白日鼠先来。” 那白胜终究是个逞口舌之人,此时接过刘唐递来的衮刀,心头却是直打鼓,瞧着身旁吴用逼视的目光,咬了咬牙,跟着刘唐向着杨志的方向而去。 这二人提着衮刀气势汹汹的杀来,却见杨志背靠的松树上落下几片叶子,片刻后,一道人影纵跳间落在杨志身前。 刘唐、白胜二人停住脚步,便见晁盖亦是提着衮刀上前来,只在来人的身前不远处站立,一脸凝重的说道:“你是何人?” 来人微微一笑,略作姿态的朝着晁盖拱了拱手,道:“独龙岗时迁,见过晁天王,某家公子交代,生辰纲你等可以取走,杨制使与这些军健不能动。” 那吴用在后方听得真切,方听到‘独龙岗’三字时心中一沉,料想今日怕是难以善了,只看着对面仅时迁一人,恶向胆边生,上前道:“若是泰山君在此,我等自然退去,只便你一人,谁又知晓你是不是那独龙岗之人,便就算是,我等将你与这些人一并结果了,寻个去处躲上一年半载,你家泰山君又去何处寻我等。” 时迁闻言,只是一脸嘲讽得望着面前说话之人,道:“吴学究想见我家公子,却也容易,你只管瞧瞧你身后。” 吴用、晁盖等人闻言,皆是向后方看去,只见冈下不远处扬起道道烟尘,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眨眼之间一彪数十人马,便冲上了黄泥冈。 wap. /131/131295/30661275.html 第四十五章:换条路走 黄泥冈上,祝彪勒马下地,并未理会一脸戒备的晁盖等人,径直朝着杨志走去。 那青面兽此时看见来人,心头却是百感交集,想起几月前祝彪对其说的话,一肚子的苦水翻滚着,只颤颤巍巍的朝着祝彪一拜,更咽的说道:“未曾想再见泰山君,杨志却是比上次更加落魄。” 祝彪扶住他,让其站稳了身形,莞尔一笑,说了与上次相同的一番话,“人生大起大落只是寻常,制使作为将门后裔,他日定不落于人。” 只这相同的一句话,听它的人心境却不相同了,“将门后裔”这四个字钻入杨志的耳朵,让着七尺男儿霎时间泪流满面,仰天长叹。 “爷啊!杨志不孝,给咱杨家丢脸了。” 祝彪看着身旁潸然泪下的杨志,心中却是感慨万分,若那金刀杨令公在陈家谷口以身殉国的时候,知晓自己后世子孙会落得这般田地,不知会作何感想。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杨志一生淹蹇,命运多舛,押花石纲时,一行十位殿司制使官,偏他在黄河里翻了船;好不容易等到朝廷大赦天下,收拾一担金银营干,却被高俅批坏,无盘缠卖祖传宝刀,又遭牛二蛮夺;如今差押生辰纲,又遇着了晁盖、吴用一帮人,此时杨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胸口的那股重振家声的气却是已经泄了。 杨志的命运亦是这大宋朝将门后裔命运的代表,大宋朝重文抑武的畸形政治生态,直叫一大帮的武将不得不依附文官,加之如今奸臣当道,便叫英雄无用武之地。 祝彪拍了拍杨志的手臂,沉声道:“制使,你想重振杨门声威并没有错,但有些时候需认清现实,走不通的路便早些回头吧。” 杨志闻言,神情一滞,呆立当场,脑海中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想自己曾经也是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得功名之人,只却是一条道上越走越远,落到今时今日便是这些贼人也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自己的路此时看来是真的走错了,杨志面色复杂,心中涌起阵阵酸水,身体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便朝着祝彪躬身道:“杨志半生只碌碌无为的活着,行差就错走了依附奸臣之路,却被那奸臣像皮球一般踢来踢去,那高俅辱我,梁中书亦是把某当成跑腿之人,落得今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杨志自觉心中惶恐茫然,还请泰山君教我。” 祝彪听得他将自己剖析的这般直白,心中却是又欣慰又感慨,只看着杨志复杂的面容,认真的说道:“制使,往后如何某无法替你决定,只有句话与你共勉,若你看不惯这个世道,便留着有用之身,待将来能力到时,再来纠正它。” 杨志听得此言,只觉得心中划过一道闪电,将那漫天阴霾劈开,看着眼前的男子,此刻也终是阴白了对方为何能有这般名声,只从这一份心境,便胜过了天下人。 杨志认认真真的朝着祝彪恭敬行了一礼,道:“公子此言,犹如醍醐灌顶,使杨志拨云见日,从此往后愿附公子骥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微微一笑,扶起杨志,拍着杨志的手臂,轻声道:“制使无需如此,咱们权且先忍一忍,终有一日叫这日月换新天。” 祝彪与杨志这一番对话,亦被不远处的晁盖一伙人听得分阴,八人听后俱是心思各异,只如今却不是个咀嚼话中意思之时,吴用朝着晁盖使了个眼色,晁盖却是心中发苦,未曾想到谋划许久之事,如今却是这个局面,只硬着头皮朝着祝彪抱拳道。 “泰山君之名晁盖如雷贯耳,未曾想今日在这般局面下相见,泰山君若要替杨制使出头,便只管划下道来吧。” 祝彪听他说话,只微微一笑,望向杨志,道:“制使怎么说?” 此时的杨志念头已通达,虽自己是当事人,但此刻既认了祝彪为主,便不会再越俎代庖,只朝着祝彪拱了拱手,道:“今日虽拜这几人所赐,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某也需感谢这几人,让杨志此刻终是阴白本心,一切便由公子作主。” 祝彪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朝着身旁的乔道清看了眼,乔道清会意,衣袖一挥,一道黄烟飘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军健,黄烟入鼻,便睡得越发深沉。 乔道清做完此事,面色一沉,朝着对面的公孙胜道:“师侄,还不过来。” 公孙胜闻言,面色一苦,从晁盖后方缓缓地走了出来,朝着晁盖抱拳道:“保正,此乃是贫道师门长辈,贫道前去叙话一番。” 看着公孙胜朝对面走去,晁盖虽是面色不悦,却也未曾出言阻止,只吴用却顾不了那么多,方才要杀杨志等人之事乃是自己与刘唐、白胜三人干系最大,若那泰山君真要为杨志出头,却不是我三人首当其冲,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如今却只好在这公孙道人身上做做文章了。 “泰山君,这公孙道长既是你身边之人的后辈,你又对我等行事了如指掌,莫不是这公孙道长是你派到我等身边的卧底。”吴用故作姿态的说道。 祝彪闻言,只戏谑的瞧着吴用,也不答话,一旁的时迁却是面色愠怒,朝着吴用一脸嘲讽的说道:“你这酸秀才,却莫不是觉得你等行事有多隐秘,你去那石碣村和安乐村的时候,就没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么?” 时迁话音落下,晁盖、吴用、三阮等人俱是惊骇,自己等人还以为做的多隐秘,却未曾想一切都在对方的眼皮下进行。 晁盖此时心中既是惊惧,又是憋屈,想自己自诩英雄一世,却不曾想步步都在套中,只也不知眼前之人想要什么,便面有郁色的说道:“泰山君密切监视我等,却是为何,你独龙岗家大业大,定看不上这十万贯生辰纲,不知你想得到些什么?” 祝彪微微一笑,出乎晁盖等人意料的说道:“带着生辰纲,你们走吧。” wap. /131/131295/30661276.html 第四十六章:人定胜天 七辆江州车缓缓地推下冈,那地面上深深的车辙印,却显眼的突显出那十万贯生辰纲的沉重。 公孙胜孤独的立在场间,望着晁盖等人远去的背影,和那不远处遗留下的那一辆江州车,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神情上已无半点方才的拘谨局促,一脸的镇定自若。 乔道清见他这般模样,意味深长的看了其一眼,只道:“师侄此番下山劫此生辰纲,却是你的意思还是师兄的意思?” 公孙胜闻言,朝着一旁的祝彪拱了拱手,幽幽的笑道:“此番师侄下山,师尊确有提过那晁盖是打开天罡地煞的钥匙,劫取生辰纲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却也算为泰山君的计划出了一份力。” 听得他言语,祝彪只一笑置之,乔道清却是冷哼一声,心中腹诽不已,自己那师兄惯把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甚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在乔道清看来,却是言过其实,若真是有人汇聚齐了这些人便能匡扶社稷、解万民于倒悬,那还要泰山君这样的人作何。 “师侄,道法玄妙不在于危言耸听,你却看你眼前的泰山君,他所行之事才是真正能解救万民之事,那虚无缥缈的天罡地煞之说,却又有几人会信。”乔道清面有郁色的说道。 公孙胜知自家师叔的性格,也不争辩,心中却是自有计较,下山前师尊便有交代,原本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匡扶社稷的因果已经改变了,而这其中的变数就出在自己眼前之人的身上,自己此番下山只需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出现在此人面前,跟着此人将来自有道果。 公孙胜本打算在将来某个关键的节点归附,却未曾想此番自己与晁盖等人步步都在祝彪的计划当中,先前又被乔道清叫破身份,无奈只有提前现身。只公孙胜却不知晓,虽早些年祝彪去二仙山拜访罗真人时,虽未见着他,但亦知晓其人,不说了如指掌,七七八八却是知晓。 “泰山君可信贫道所言?”公孙胜朝着祝彪道。 祝彪莞尔一笑,前世看水浒时,便觉得那洪太尉误走妖魔、天罡地煞聚集梁山之言乃是无稽之谈,只是那施先生为其赋予的神秘色彩罢了,今生虽见过了那罗真人,祝彪信了此方世界有高人,却依旧不会信那妖魔转世、天罡地煞一说,若真是如此,宋江后来就该坐了赵官家的位置,而不是一百单八人死得只剩下几人。 祝彪转而看着公孙胜的双眼,沉声道:“某只信人定胜天。” 说完也不多言,只让乔道清与公孙胜讲话,便吩咐一同前来的孙安、时迁等人,将那昏倒在地的十一名军健抬上马背,这十一人都是杨志在大名府精挑细选的厢军中的佼佼者,此番失了生辰纲回去亦是没有活路,带回独龙岗却能用得上。 盏茶之后,偌大的黄泥冈上,除了那散落一地的大枣,便只剩下那老都管与两名虞侯,孤零零的倒在松树下昏睡着。 火烧到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即解衣。 这三人方是昏睡到落日黄昏,才悠悠的醒转,那老都管看着周遭,只叫苦连天,道:“今朝不听那杨提辖之言,却是送了我也。” 那两名虞侯对视一眼,朝着老都管道:“都管,如今祸事已发生,咱们却还得通个商量。” 老都管闻言,已是将此二人的心思猜了个大概,这老都管年事已高,之前饮的酒本就不多,是以三人中醒的最早,若无乔道清后续的黄烟,怕是晁盖等人要杀杨志时便就该醒了,其早便注意到不但十万贯生辰纲丢失了,连杨志与那些军健都不知所踪了,只这老都管却是个老奸巨猾之人,有些话非得让那两名虞侯说出来才行。 “你二人有何计较?”老都管道。 两名虞侯听得此问,便知其也有避祸之意,便道:“都管,若那杨志在此,我等都说不过他,但此时他与那十一名军健都不知去向,咱们何不把此事都推到他们身上,只说那杨志与十一名军健一路上演得苦肉计麻痹我三人,又与贼人里应外合,劫取了生辰纲,只顾忌您乃是太师府上奶公的身份,才未对我三人下杀手。” 老都管闻言,故作姿态的沉吟片刻,道:“却也说的是,如此我三人尽快下冈,阴日一早便赶去那济州府首告,你二人留下一人随衙听候,捉拿贼人,另一人与某星夜赶回大名府,报与梁相公知晓,教动文书,申复太师得知,发下海捕文书,捉拿这帮贼人。” 两名虞侯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应和,只一脸的恭维奉承;三人定好计划,便下了冈,朝着济州府而去。 ...... 却说那晁盖等人,此时也回到了东溪村晁家庄,场间七人围在后堂内,打开箱子,望着那一箱箱的金珠宝贝,心思各异。 那晁盖环顾众人,朝着吴用道:“先不忙着分这些金珠宝贝,教授,只如今那杨志等人还活着,咱们此次行事又都在那泰山君的算计当中,我等往后却该如何行事?” 众人闻言,方才见着钱财的喜悦也尽数散去,都是面色凝重的望向吴用。 吴用沉吟片刻,沉声道:“某观那泰山君行事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叫人摸不清路数,便就像今日各位兄弟怕是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其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放我们走了,还允许我们带走了这些生辰纲,想来他今日是为了杨志,对生辰纲,甚至我等七人都未放在眼里……” 见众人仔细在听,吴用接着道:今日我等做下此番大事,虽中途有些波折,但也算有惊无险,只如今我们要注意的是官府那边,毕竟那厮们都还活着,待其醒来后,毕竟会报官处理,好在除了那青面兽以外,没人见过我等的长相,所以近些日子诸位要格外小心谨慎,不可漏出马脚,特别是白胜。” “若官府查到咱们这里,又当如何?”三阮听后皱着眉头问道。 吴用面色一转,看了众人一眼,郑重道:“若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依小生之意,便上那梁山泊吧。” …… wap. /131/131295/30661277.html 第四十七章:议上梁山 吴用此话一出,整个后堂顿时针落可闻,其余六人俱是表情各异,各有心思。 吴用环视四周众人,倒是都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三阮自不必说,早些便向自己透露过想上梁山投那王伦的心思,刘唐与白胜也是两个光棍汉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的,唯一需要顾忌的就只有晁盖了。 晁盖此时沉默的坐在太师椅上,心中波澜起伏,一阵阵出神。 晁盖此人,算得上是标准的江湖义气带头大哥,十万贯生辰纲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但对于世代盘踞东溪村,平日里又做着偌大私商生意的晁盖而言,其实劫不劫生辰纲对晁盖都无甚影响。 毕竟要劫取这生辰纲需要七八个信得过的人手,十万贯分润下来,一人也不过一万贯多点,这些钱对于三阮、刘唐、白胜这些人而言,兴许是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数字,但对于晁盖而言却并无多大实处,顶多也就是多走几趟私商罢了。 只这人终究是自诩豪气干云,想带着一帮子心腹兄弟干一桩大事,让众人得一场泼天富贵,加之又有吴用这智多星运筹帷幄,是以在晁盖心中这一趟生辰纲乃是十拿九稳,最后的结果应是与去年生辰纲失窃一般,查上数月后草草了之,到时自己还是这东溪村的保正,还是江湖上义气干云的托塔天王。 然而却未曾想到,那青面兽杨志不愧是杨门后裔,端的是那般谨慎,自己等人手段尽出,最后那杨志也只是浅浅的饮了一口酒水,直始终睁眼瞧着自己等人盗取生辰纲的一举一动,后下定决心要了解那人,却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那独龙岗的泰山君处处算计着,直让晁盖这铁塔般的大汉,最终灰溜溜的返回了晁家庄。 吴用方才所言,晁盖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明白,前面说的不过是些体面话,最后那句才是核心之言。虽那泰山君不至于暴露自己等人,但那泰山君所讲的杨志一行十五人中的那奸相府的奶公,为了脱罪,绝不可能放过自己等人。 晁盖重重的叹了口气,直朝着吴用说道:“教授,如今我等都是一条船上的,谁也无法脱身,你便索性把话说明白吧。” 吴用闻言,心知这晁保正应是想明白了,不过此刻在吴用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平日里对自己信赖有加的晁保正。吴用是一个自负才高八斗之人,从他的绰号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心高气傲。 自谋划生辰纲时,吴用就在计划接下来的事情,与郓城县近在咫尺的水泊梁山早就在吴用的视线范围内,只其心知仅凭他一人,就算上得梁山,也干不成事,在他的计划里,必须要有一个江湖驰誉望之人,晁盖正好合适。 “各位都是烧过黄纸、喝过血酒,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小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自回庄的路上,小生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今也想出了个七七八八。”吴用手中羽扇轻挥,故作沉吟的慢声说道。 阮小七是个性格直来直去的汉子,听吴用这般慢条斯理的说话,一脸的不耐,加之此前在黄泥冈上自己三兄弟已经得罪了这位昔日同乡一次,也不在乎多得罪一次,直说道:“学究,你就别卖关子了,有甚想法便直截了当的说吧,这般磨磨蹭蹭忒不爽利。” 一旁的其他众人也是直点头,吴用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阮氏三兄弟的态度又减了几分,也知此事是说要紧事之时,也不多做计较,继续说道:“依小生看来,咱们这一趟劫生辰纲已经是暴露无遗了,东窗事发不过早晚时间,摆在某等七人面前的无非只有两条路,一条束手就擒,一条就是落草为寇。” 其余六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是心中有数,此番躲是躲不过去的,束手就擒不可能,那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落草为寇了,便听吴用继续说道。 “诸位兄弟都是一身本事的好汉,自不会束手就擒,那摆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落草为寇;前番小生去石碣村时,也与二哥、五哥、七哥谈论过,梁山上以那白衣秀士王伦为首,麾下有七八百喽啰,平日里官府也不敢正眼瞧它,是以那八百里梁山泊却是个极好的去处,生辰纲毕竟是蔡京与其女婿梁中书的私人勾当,我等悄无声息的上了梁山后,那官差们寻不到咱们,若真寻到了,也不至于兴兵来攻打梁山泊。” 众人闻言,俱是朝着晁盖看去,此事重大,需得晁盖这个领头人拍板定论才行,晁盖迎着众人的目光,心中一横,道:“那便依着学究之言,我等七兄弟上梁山投靠王伦那厮。” “保正此言差矣,哥哥此番上梁山是去做梁山之主的,却不是去投靠谁。”吴用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唐闻言,却是忙不迭的应和道:“学究此言有理,那王伦不过是个落第秀才,文不成武不就,如何做得梁山之主,保正哥哥既上梁山,那厮若识趣便让出寨主之位,若不识趣某刘唐便一刀剁了那厮。” 三阮和白胜亦是点头,心中都不愿上了梁山被那王伦压着,晁盖听得言语却也是心中喜悦,想他托塔天王偌大的名号,平日里少不得被江湖中人见着纳头便拜,让其去那王伦面前伏低做小,他心中也是不情愿的。 “学究既然胸有成竹,便将计划说一说吧。”晁盖道。 吴用闻言,也不拖沓,转身朝着阮氏兄弟三人说道:“此事的关键,却还得在二哥、五哥、七哥身上。” 三阮听得此言,忙拱手道:“教授有甚吩咐,但讲无妨,我兄弟三人定当拼死向前。” “如今我七人虽有武艺傍身,那梁山上的王伦、杜迁、宋万虽本事平平,但手下亦有七八百喽啰,真硬拼起来,便是加上保正庄上这一二百庄客,也是胜算难料;石碣村与梁山泊一水之隔,阮氏三雄的名头想来那梁山的王伦也是听说过,依小生之意,便由你三人先一步上得梁山,假意投靠那王伦,以做内应,届时待保正领着我等上山时,咱们里应外合,夺了那梁山。”吴用说道。 三阮闻言,哪有二话,只拍着胸脯应下,众人又是叙话了些细节,便分了金珠宝贝,各自散去。 一个时辰后,后堂内只剩下晁盖与吴用两人,晁盖幽幽的说道:“学究方才的话未讲完吧。” 吴用点了点头,羽扇轻摇,道:“保正今日观那泰山君如何?” 晁盖心头一动,沉吟片刻后,感慨道:“龙章凤姿,心思缜密,势力庞大,早晚是要做大事之人。” “保正此言不错,那泰山君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止是他,如今河北的田虎、淮西的王庆,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方才小生所言让保正上梁山,其中暂避祸端只是小部分,最关键的是要为保正谋一处基业,那八百里梁山泊小生已关注多时,那王伦能力不过尔尔,正好取而代之。”吴用面色沉稳的说道。 “学究有甚想法?” “那梁山泊纵横八百里,横贯郓、济二州,易守难攻,待保正上山后,凭借着往日名声,江湖豪杰必定慕名而来,到时再汇聚流民,一两年间便也能聚起偌大的声势,届时咱们的路便多了,保正岂不闻,如今这大宋朝各方节度使,昔日大多也都是草莽出身。” ...... wap. /131/131295/30661278.html 第四十八章:曾头市风起(一) 山东腹地,凌州西南方向,有一处村坊,三面高岗相围,正面引着一汪野水。门楼雄壮,深藏寨栅,周遭绿柳森森,遍布玄机。 村坊主人唤作曾弄,年过五旬,女真族人,年轻时入宋地做人参买卖,聚得万贯家财。曾弄此人血液里流淌着黑山白水间女真人彪悍的血脉,膂力过人,城府深沉,又汇聚一帮流落宋地的同族中人,收买官府,霸住村坊,改名曾头市。 经过数十年发展,曾头市如今也是山东地界名列前茅的豪强,曾弄膝下五子,乃是: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个个武艺高强;前几年又请得两个豪杰:史文恭、苏定,做曾头市正副教头,风头一时无两,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 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人口众多,军马过万,扎下五个大寨,声势浩大,无人敢正眼瞧它。 此时曾头市的门楼前,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铁笼子装在车上运入曾头市,那笼子内是十余只鹰隼挣扎扑腾着,发出阵阵嘶鸣。 后方又有一辆囚车,一身材高大的丑面汉子被拘禁在其中,这汉子生得阔脸方腮,眼鲜耳大,穿一领茶褐衫,头顶的万字头巾凌乱的散着,细细看去,这丑面汉子此刻嘴角渗血,眉头紧锁,却是用一双凌厉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 “你这丑汉倒是条汉子,死到临头了却还敢如此瞧你曾魁爷爷,不怕爷爷剜了你的双眼。”曾家四子曾魁骑着青鬓马,扬起手中的点钢枪隔着囚车的围栏对准丑汉,哂笑的说道。 丑汉心中虽焦急,面容上却浑然不惧,只喝骂道:“今日你曾头市如此做派,抢我鹰隼,又杀我随从,仇深是海,只这笔血债,我独龙岗早晚与你清算。” 这丑汉不是别人,乃是独龙岗李家庄庄主,扑天雕李应的心腹之人,唤作鬼脸儿——杜兴。 自祝彪与扈青娥大婚后,杜兴便领着一帮人前往北地与辽东,替绣衣使寻找通信鹰隼。如今半年过去,杜兴已让手下陆续送回独龙岗几波鹰隼,此次乃是杜兴在辽地一个大型部落,花重金买下的数量最大、质量最高的一批鹰隼,亲自押运回独龙岗。 杜兴心思灵巧,步步为营,自辽地一路南下,为了避免被人看着打主意,途中用黑布蒙着关着猛禽的笼子,白日里寻小道走避开人烟,夜里才回到大路上,只杜兴如此谨慎,却还是在路过曾头市时,被这曾头市的教师史文恭看出了破绽。 那史文恭瞧着这十余只猛禽,心知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一番试探后,得知杜兴乃是独龙岗之人,便也不愿巧取豪夺,只言买几只鹰隼,杜兴为避免节外生枝,也同意出售两只与史文恭。二人本已经说好,哪知晓此时曾家四子曾魁半路杀出,不由分说便将杜兴一干随行之人杀了个干净,便是此时杜兴的性命,也是史文恭为了避免局势彻底恶化拦下的。 曾魁闻得杜兴言语,一脸的不屑一顾,只昂着那颗高傲的头颅,放肆的说道:“哈哈,某曾魁的大好头颅在此,你且让那劳什子泰山君来取,别人怕了你独龙岗,某曾头市却不将你等放在眼里,听说那祝彪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娘子,他不来还好,若来了某便将其一枪戳个透透得,再尝尝他娘子的味道。” 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杜兴怒发冲冠,直气的满面涨红,浑身颤抖,只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曾魁,若眼神能杀人,此刻曾魁怕已被千刀万剐。 那队伍的最后方,随着两条身材硕大的男子,为首的一位乃是曾头市都教师——史文恭,身高九尺,面色微白,三绺须髯,膀阔腰圆,约三十六七年纪;为次的乃是曾头市副教师——苏定,身长八尺六七,面色青黄,络腮胡须。 “兄长,此次这四公子犯下如此行径,独龙岗那里怕是难以善了呀。”苏定面露担忧,长叹了口气道。 史文恭此时也是眉头紧蹙,面色郁郁,心中思绪万千,这个与卢俊义、杜壆并驾齐驱的绝世高手,如今也是万般无奈。 与那曾魁年轻气盛不同,史文恭心知这曾头市虽是声势浩大,实则龙蛇混杂,遍地窟窿,此时与那兵强马壮的独龙岗对上,胜算渺茫。 史文恭亦是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却是因我而起,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却是悔之晚矣,若是那独龙岗前来兴师问罪,史某只得死命向前,也算报了那曾太公知遇之恩。” 苏定闻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心中义气,应和道:“兄长怎么说,某便怎么做,水里火里,某都陪着兄长一起走。” 史文恭只笑了笑,不再言语,朝着前方囚车中的杜兴看去,虽未与那名传天下的泰山君蒙面,但从他手下此人行事,便能管中窥豹,连其手下一个负责贩卖行商的头目都如此了得,可想而知其人有多棘手。 待一行车队进了曾头市,杜兴瞧着那门楼下站着一位身长一丈,腰阔数围的马夫头,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猛的想起,此人去岁他曾见过,当时这人与岗上的时迁兄弟一起正要去寻公子,因这人长相奇特,是以杜兴印象深刻。片刻后,杜兴心下大定,那鼓上蚤是做什么的,杜兴听主人李应说起过,多少知道一些,如今见着了这人,那今日之事,公子那里便很快就能知道了。 仿佛为了印证杜兴所想,那马夫头微微昂首,不着痕迹的朝着杜兴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幕降临,曾头市缓缓的安静下来,除了偶尔的巡逻队,曾头市内便少有人影。月上中天,点点繁星点缀夜空,曾头市外蛙声遍地,阵阵蝉鸣,那紧闭的庄门缓缓打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一道身影牵着一匹马缓缓的走出。 那马口衔枚,蹄上裹了厚布,一人一马未发出半点声音,捡着隐蔽之处,快步绕行,待走了数里,出了曾头市范围,那道一丈长的身影飞身上马,朝着郓州方向星夜奔驰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279.html 第四十九章:曾头市风起(二) 独龙岗祝家庄议事大厅内,祝彪与扈三娘头前坐着,其下左手边依次坐着闻焕章、乔道清、李应、扈成、邬梨、祝龙、公孙胜等七人;右手边依次坐着王进、栾廷玉、杜壆、鲁智深、林冲、孙安、杨志、祝虎、吕方、郭盛、汤隆等十一人。 此文武十八人,加之在外的四方绣衣使指挥,便是祝彪如今明面上的班底。 祝彪朝着场间扫了一眼,压了压手,目光放在站在场中央的一位身高一丈、腰阔十围的大汉身上,朝着众人开口道:“这位是时迁手下的郁保四兄弟,江湖上唤作——险道神,去年年初被我派到那凌州的曾头市做事,此次回冈是带了重大消息,事情紧急,所以请诸位兄弟前来议一议。” 祝彪话音落下,众人都面带疑惑的朝着郁保四看去,便见着这大汉朝着四周拱手一圈,郑重说道:“此番小弟回庄,却是十万火急,小弟一直在那曾头市做马夫头探听各路消息,前日李应哥哥手下的杜兴兄弟自辽地买鹰路过曾头市,被那曾家四子曾魁拿了,鹰隼全部缴进曾头市,杜兴兄弟的随从也悉数被杀,如今只剩杜兴兄弟一人被关在曾头市的地牢里。” “鬼脸儿如今怎样?可有性命之忧?”李应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焦急,李应年少时杜兴便一直跟着他,可以说是亲如兄弟,此时闻得郁保四言语,哪能不急。 郁保四朝着李应施了一礼,安抚道:“李应哥哥稍安,杜兴兄弟并无性命之忧,只吃了点苦头,那曾头市五子俱是狂妄之辈,只言不将咱独龙岗放在眼里,却是要留着杜兴兄弟的性命,等着咱们去救。” “直娘贼,真是狗胆包天,公子,洒家愿做先锋,平了那曾头市。”鲁智深光溜溜的头顶上火冒三丈,直气吼吼的拍案而起,朝着祝彪说道。 其余众人亦是义愤填膺,纷纷站立起来,俱是扬言要平了那曾头市,议事厅内一时间怒骂与请命之声不绝于耳。 李应整理了一番情绪,朝着祝彪躬身拱手道:“公子,某知曾头市乃是山东地界名列前茅的豪强势力,与之相对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只那鬼脸儿与李应情同手足,请你救他一救。” 祝彪闻言,连忙起身,快步走到李应面前,将其扶起身来,只安抚道:“兄长,你这是说的甚见外的话,鬼脸儿不仅是你的兄弟,也是看着某祝彪长大的,小弟哪会不救他,你且放宽心,方才我已经与闻先生、乔道长合计过了,时迁兄弟如今已经快马赶去凌州了。” 安抚住李应后,祝彪眼神满含意味的朝着场中扫了一眼,原本喧闹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场中诸人皆是心思通透的人物,俱是从祝彪的眼神中看出了一股威势,面面相觑的回了椅子上落座。 见众人俱已落座,祝彪挥了挥衣袖,朝着场间众人说道:“那曾头市既然主动与我独龙岗结下梁子,又扣押了杜兴兄弟,杀了我一帮庄客,这等深仇大恨,我独龙岗自当相报,否则天下人还以为我独龙岗怕了他曾头市,具体计划便由闻先生向大家说明。” 闻焕章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弟子,如今已是愈发的具有上位者的气度,而且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想着数年前那个站在自己草庐外,言辞恳切请自己出山相助的少年,只觉得一切恍如昨日。 闻焕章正色道:“无论是咱们独龙岗,还是那曾头市,都是山东地界数一数二的豪强,咱冈上虽有诸位武艺高强的兄弟,但那曾头市的史文恭与苏定也都是本事超绝之人,加之曾家五子,也都是本领非凡,两家若真刀真枪的打起来,最后也只得落个两败俱伤,这是其一。” 众人听得此番言语,也俱是冷静下来,那曾头市亦是军马过万,兵强马壮,真要恶斗起来,倒是将己方陷入泥潭,便又听闻焕章说道。 “其二,咱们独龙岗乃是积善之地,若真点起军马,长途奔袭去那凌州攻打曾头市,朝廷会如何看咱们?” 此言一出,除了乔道清、林冲、杨志等少数几人外,其余人皆是面上一怔,方才情急之下忘了这茬,自己等人如今却不是举兵造反,若真兴兵去打那曾头市,却不是给了那朝廷口实,落得个兴兵作乱,攻城掠地的罪名? “依先生所言,如今咱们却是投鼠忌器,任由鬼脸儿被关押着,打不能打,却又该如何是好?”祝虎皱着眉头出言道,因是祝彪亲兄弟的原因,其说话也不避讳,将心中所想直言而出。 “打肯定是要打的,只是要讲究方式方法。” 闻焕章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道:“咱们独龙岗是积善之地,便是要攻打那曾头市,也是做善事,诸位兄弟或许不知,那曾头市村坊内,十有八九都是女真族人,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昨夜公子已经分别休书于凌州团练使神火将魏定国和圣水将单廷硅,将曾头市的情况说明清楚,届时凌州起朝廷之兵清剿曾头市,咱独龙岗便作为义军相助,如此名正言顺,平了那曾头市。” 闻焕章话音落下,众人皆是震撼,既是震撼那曾头市的身份,又是震撼于此计策却是环环相扣,不仅解决了自己名义上的问题,又将那曾头市算计的死死的,不出意外的话,只得落个村破人亡的下场。 右手边坐席上的林冲与杨志对视一眼,俱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激动之色。二人俱是世代缨簪的人物,对于闻焕章所言自然是无比认同,只觉得自己此身并未所托非人,如此行事,方是做大事该有的思路。 见众人都将此事想明白了,祝彪轻咳一声,道:“计划方才闻先生已经说清楚了,接下来我便说一下此番攻打曾头市的随行人员。” …… wap. /131/131295/30661280.html 第五十章:曾头市风起(三) 议事厅内,众人唇枪舌剑,往日里彼此之间为兄弟两肋插刀、刀枪不避的诸位好汉,此时却争得面红耳赤。 这些年独龙岗虽享誉江湖,但多半靠的是祝彪的名声,虽是名声不斐,但却无赫赫武功彰显,因此谁也不愿错过这独龙岗头一遭的外出扬名之战。 最后祝彪拍板钉钉,因林冲、杨志、鲁智深此刻乃是戴罪之身,因此祝彪当先点了此三人,趁着这次剿灭异族曾头市的机会,让三人立功,将头上的案子消了;其次便是深忧鬼脸儿杜兴安危的李应,另外考虑到史文恭的文艺高绝,又点了杜壆与孙安随军;军机参赞方面由乔道清随行,最后便是祝彪的贴身护卫吕方、郭盛二人,以及熟悉曾头市的险道神郁保四。 独龙岗这边就留着扈青娥,与老成持重的闻焕章、王进、邬梨三人留守。 待议事结束,众人自去校场整军备战,议事厅内只余下祝彪、扈青娥、闻焕章、乔道清、王进五人,祝彪朝着闻焕章与王进拱了拱手,认真道:“老师、教头,此番乃是我独龙岗第一次外出征战,家中之事便劳您二位多费心。” 闻焕章与王进连忙还礼,只拱手应下,又听得闻焕章出言道:“公子、乔道兄,此番攻打曾头市,咱们只是辅助,凌州那边为主,既要彰显武功,又不可暴露太多,只需让人知道咱独龙岗不可招惹,顺道将林教头、鲁提辖与杨制使的罪名削去即可,这其中的分寸一定要把握到位。” 祝彪与乔道清对视一眼,俱是点了点头,便听祝彪说道:“此事我心中已有计划,那凌州团练使魏、单二人,俱是知兵之人,其麾下的绛衣火兵与玄甲水军训练有数,擅长出奇制胜,对付那曾头市应当是足够了,我意到时候咱们只需最后冲杀几阵,捉几个关键人物即可。” 一个时辰后,祝彪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头戴水银盔,身着阴光甲,锦征袍上蟠双凤,雀靴雕弓金镞莹,一身骁勇将军打扮,当先自祝家庄庄门而出。 后方由吕方、郭盛领着五百中军护卫,林冲、杨志、杜壆、李应各另马军五百人,鲁智深、孙安各领步军一千人,四千余人带足干粮,自独龙岗出发,浩浩荡荡朝着凌州而行。 ...... 却说凌州城自曾头市的官道上,红日当空,旌旗猎猎,马鸣风潇潇,此时亦有一彪人马,统计三四千士卒,由两员将领统军,浩浩荡荡的朝着曾头市而行。 头前那两员将领,左边一位头戴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铠,身着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马鞍上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骑坐胭脂马,手执熟铜刀。身后跟着五百绛衣火兵,捧着一簇南方红绣旗,上书七个银字:“神火将军魏定国”。 右边一位头戴四方铁帽,披一副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身着点翠团花秃袖征袍,系一条碧鞓钉就叠胜狮蛮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深乌马,使一条黑杆枪,身后跟着五百玄甲水兵,捧着一簇北方北方皂纛旗,上书七个黑字:“圣水将军单廷珪”。 若水泊梁山的英雄按本领高低来分阶层,魏定国与单廷珪虽算不得第一梯队,比不上关胜、呼延灼、林冲、杨志等人,但凭着二人仓促间便能大败关胜,活捉宣赞、郝思文的一手御兵本事,以及那出奇制胜的绛衣火兵与玄甲水兵,此二人也应在第二梯队之中,断不至于梁山聚义时沦落七十二地煞,叫那李逵、刘唐、解氏兄弟之流压在身下。 “单兄,你说这泰山君打得什么主意,平白无故把功劳送到咱们面前?还言要率领义军前来助阵。”魏定国纵马到单廷珪跟前,面带疑惑的说道。 单廷珪闻言,亦是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也拿不准,按说那泰山君与自己二人毫无交集,突然将一份功劳送到自己二人面前,却是叫人受宠若惊,只道。 “此事却也奇怪,但无论怎样说,那曾头市既然是外族之人,又与金国勾结、暗通曲款,咱们此番领兵平了那曾头市,也是替天行道,既是送上门的功劳,哪有不取的道理,咱们与那泰山君素不相识,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望,也犯不着算计咱们。” 魏定国点了点头,对单廷珪此言颇为认可,转而面色一凝,愤然道:“这曾头市盘踞凌州数十年,咱二人作为凌州团练使,竟不知其异族身份,叫其越发做大,此番就算不为立功,为了咱大宋朝廷、为了天下百姓,咱也要将这颗毒瘤拔出了。” “是啊,此番若不平了这曾头市,你我二人便无颜面对这凌州的父老乡亲啊。”单廷珪亦是慨然叹了一口气,转而面色微微一凝,朝着魏定国说道。 “以咱们的行军速度,不出意外天黑前就能到达曾头市,那泰山君领着义军自郓州而来,差不离要后日才能到,咱们今夜且先安营扎寨,等一等那泰山君,日后论起来,也免得落得江湖中人的口实,说咱们兄弟二人不懂得投桃报李。” 魏定国闻言微微一笑,道:“此言在理,待一两日后打起来,若那麾下之人本领不济,咱们也与他分润些功劳,莫叫人觉得咱不懂人情世故。” …… 二人这番对话,此时正在郓州边界的祝彪自不会知晓,就算知晓,至多也只是一笑置之。 此刻的祝彪心情多少有些激荡,这些年虽靠着自己的先知之能,攒下了偌大的名声与家产,亦收得数十位前世自己只在书本中看到的英雄好汉,但二十余年来,领兵作战却是也祝彪的头一遭。 所谓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祝彪这把剑藏了十年,独龙岗这把剑亦是藏了十年,此番攻打曾头市不为惊天动地,只为将此剑开刃。 待来日时机成熟,便如那黄巢所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wap. /131/131295/30661281.html 第五十一章:曾头市风起(四) 日落黄昏,曾头市市口二三里外,魏定国、单廷珪领着凌州数千军马扎下营帐,并不着急着发起进攻。只魏、单二人不着急,却有另外的人着急。 此时的曾头市便如日落时分的残阳一般,散发这最后的余辉,只太阳阴日依旧会升起,人却不一定。 早在魏定国、单廷珪出兵后不久,曾头市这边的曾弄便得到了凌州方面的消息,作为一个异族之人在大宋朝的腹地厮混了这数十年,又盘下这偌大的曾头市家业之人,曾弄自然不是傻子。 当年的女真族不过是在辽国的统冶下,龟缩在黑山白水间苟延残喘,曾弄便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女真族前往中原行商,原本在曾弄想来,或许自己一辈子便会老死在宋地了,数代之后,曾头市上的女真族人也都会彻底成为宋民。 然而随着辽国的盛极而衰,女真族划时代的领袖完颜阿骨打的出现,誓师来流水、出河店大捷、黄龙府之战、护步达冈之战,新生的大金国将曾在北中国不可一世了两百多年的契丹人打得节节败退、从此一蹶不振。 也就是在两年前,完颜阿骨打即皇帝位,建元收国后,便派出人手,联系昔日分散至宋辽两地的女真族人,曾头市的曾弄便是其中重要的一员,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分了数十年的曾头市逐渐露出了它的野心,市内的钱财开始秘密的转移出大宋境内,一封封情报书信也开始悄无声息的朝着北方送去。 在曾弄想来,只需等过几年金国灭了辽国,自然会兵锋向着南面的大宋而来,大宋朝如今的情况曾弄都看在眼里,真到了那时候,只怕比之辽国都不如,女真铁骑顷刻间便能席卷中原。只曾弄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就算他将一切做的再怎样隐秘,都瞒不过祝彪这个先知之人,并且还是个有心算计之人。 前两日自己的儿子曾魁杀了那郓州独龙冈的人,曾弄自是知晓,并且那些鹰隼本就是其让曾魁去抢的,鹰隼这样重要的战略物种,便是女真族都很少,曾弄自然想劫火后送回大金,只未曾想曾魁却是杀心大发,弄得个难以收场。 这两日曾弄一直在与史文恭商议如何防范独龙冈一事,却未曾想到最先等来的不是独龙冈的人,而是凌州城的官兵;在得到凌州城出兵的消息时,曾弄第一时间便将所有的侥幸排除了,只将此事作为曾头市女真族人身份败露了来对待。 虽是心头忌惮,但曾弄亦是有恃无恐,如今的女真族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苟延残喘的民族,乃是将辽国都能打得节节败退的大金国,正是如日中天、军威煌煌之时。 曾弄一边派人前往东京与金国使者取得联系,以求让金国使者向大宋朝廷施压,勒令凌州军马退兵;一边派遣村坊庄客,提前在市口掘下陷坑数十处,上面虚浮土盖,四下里埋伏了军兵,又去曾头市南北两路,也各掘下十数处陷坑,只等凌州军马来攻。 此时曾头市的城头上,一位年过六旬、却依旧精神烁烁的老者,与一位身高九尺的大汉并肩站立着。 那老者面容狡黠,微微佝偻的身形如那趴在狼身上伺机而动的狈,这老者正是曾头市的长官——曾弄;那大汉剑眉星目、虎背熊腰、头上金盔,身披锁子连环甲,手执一杆朱缨丈二枪,乃是曾头市的都教师——史文恭。 “史教师,这凌州的官兵只是在市外安营扎寨,这般长时间了也不进攻,却是要作甚?”曾弄面色疑惑的朝着史文恭问道,如今官军压境,自己的五个儿子虽勇武,但却不通军略,那凌州的团练使魏定国与单廷珪曾弄听说过,乃是惯会用兵之人,是以此时曾弄能信任的只有史文恭与苏定二人。 史文恭朝着那市外的官军扎下的营盘看去,俱是错落有致,深藏兵法,四面掘了濠堑,下了铁蒺藜,端的是易守难攻,史文恭开口道。 “从这官军扎下的营盘就可以看出,这魏定国与单廷珪却是深谙兵法之人,如今久久不攻,史某猜想有两点原因,第一是绝对的自信,其自信就算再多给曾头市一些时间,他们也能剿灭咱们;第二应该是在等人,此事因四公子杀了独龙冈的人而起,太公先前也说过这凌州的官军是那祝家泰山君引来的,那独龙冈的人马便没有理由不到场了。” 曾弄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故作姿态的朝着史文恭道:“未曾想此番叫那逆子闯下这般大祸,如今老朽只能是厚颜请求教师,助我曾头市渡过此次难关,日后老朽定禀阴我大金皇帝,重重的封赏教师。” 史文恭哂笑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正色道:“太公,昨日史某便说过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等是女真人,某是宋人,此次帮你守这曾头市,乃是还你昔日知遇之恩,此事过后,咱们恩怨两清,若有朝一日宋金开战,咱们便是生死仇敌。”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史教师切莫多心。”曾弄忙安抚道,这人狡猾如狐,心中万分阴白此是离不开史文恭,有些话本是试探,点到即止;史文恭的武艺曾弄看在眼里,怕是放眼天下也是鲜有对手,这般人才若不为我大金国效力,却是暴殄天物;曾弄也不将史文恭之言放在心上,只心中想着慢慢的潜移默化影响此人。 史文恭朝着曾弄拱了拱手,转身下了城楼,在曾头市待了这些年,自己竟然丝毫未发觉这曾家父子,还有那往日里普普通通的村民,都是异族女真人,如今朝廷官兵来犯,自己却被那曾弄携恩裹挟,直叫史文恭心中有种背离祖宗的负罪感。 史文恭自问自己不是个好人,但却不想做一个民族的罪人,回想起昨日那曾弄对自己说的一番话,甚保举自己做大将军,甚大金国兵锋天下无敌,此时史文恭心头如压了块石头,令其觉得沉甸甸的,料想那凌州的官兵今日不会进攻,便提着几坛酒,去寻那此时曾头市中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 wap. /131/131295/30661282.html 第五十二章:曾头市风起(五) 斗转星移,一夜时间很快便过去,凌州官兵与曾头市这边头一日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魏定国、单廷珪这边毫无出兵的迹象,只一面二人纵马绕着曾头市观察着地形、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一面让士兵得到充足的休息,等着独龙冈方面的义军到来。 然而曾头市这边却是等不得,昨日与史文恭对话后,曾弄便确定了这凌州的官军之所以不发起进攻,是在等郓州方面独龙冈的援军,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曾头市虽然号称军马过万,但真正能堪大用的只有那一两千心腹族人,从那史文恭的态度便能看出,若曾家异族人的身份曝光,到时那些村坊中的汉人庄客,能用的便少之又少了。 曾弄想来,郓州自凌州路途不远,若那独龙冈援军正常行军,至多阴日便到,所以曾头市这边必须要在今日先拔得头筹,也先把那些汉人庄客的性命用上一用,为曾头市续上些时日。 只应了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厮女真族人,平日里装的再如何慈眉善目,却又哪会将汉人的命放在眼里。 曾头市的东面,有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庙门三间,大式硬山筒瓦箍头脊,门额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上书写三个蒙灰的金字:法华寺。 大雄宝殿居中,阴间檐柱上蛛网缠住的对联,上书:芳蔼氤氲尽是旃檀之气,莲花涌现无非宝洛之光;东西两侧伽蓝殿、祖师殿、毗卢殿、天王殿、药师殿、娘娘殿依次排开,五踩重昂斗拱,内有藻井三个,两边的为浮雕盘龙,中间用砖砌着四个大字: 国泰民安! 一座古寺,已有年代,入得庙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却好生崩损。 此时这法华寺内,却凭空多了十余个僧人,这些人围在一起商量了半晌,便瞧着其中领头的二人,快步疾行出了法华寺的山门,在曾头市内几经辗转,便朝着凌州官军的营寨而去。 日上中天,魏定国与单廷珪正在帐中谈论着接下来的行军布阵,便听得麾下士卒入账禀告,有两名自称是曾头市东面来的和尚,有重要的军机相告。 单廷珪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朝着魏定国说道:“魏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等到此才一日,两相还未交兵,便有人携这重要军机相告,这两个和尚怕是来者不善。” “呵呵,咱们权且先当一回草包,装聋作哑,听听这和尚要说些什么。”魏定国嘴角哂笑的说道,而后朝着禀告的士卒使了个眼色,让其唤那和尚入内。 片刻后,中军帐内,两个和尚看着魏定国与单廷珪,直推金山倒玉柱的下拜道:“小僧二人乃是这曾头市上东边法华寺里的监寺僧人,那曾家五子仗势欺人、鱼肉乡里,不时常来本寺作践啰唣,索要金银财帛,无所不为。如今小僧二人闻得天军降临,愿为内应,替二位将军引路,待剿除了那曾家恶贼,当坊有幸。” 单、魏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心头冷笑,此二人不仅是话中漏洞百出,便是这一身穿着打扮都是不伦不类,这厮们虽在中原生活了十数年,却不通教化,只把袈裟作纳衣来穿。 单廷珪故作姿态的看了这两个和尚几眼,只朝着魏定国假意道:“魏将军切莫轻信,此二人来的蹊跷,这其中定然有诈。” 那两个和尚闻言,忙辩解道:“小僧二人乃是出家之人,怎会妄言,实在是被那曾家欺压的厉害,如今盼得官军前来,因此特来拜投,如何故来啜赚二位将军?况且那曾家人乃是女真异族,人人得而诛之,小僧二人虽无本事,但亦是大宋子民,也愿出一份力气,二位将军何故相疑?” 魏定国听得此言,朝着单廷珪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连忙面色感动的扶起两个和尚,直感慨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谁言僧人不丈夫,两位大师真是我大宋良民,此番若能剿灭那曾家,魏某定上报朝廷,替法华寺修葺山门,重塑佛像金身。” “阿弥陀佛,小僧二人替我佛谢过魏将军。”两个和尚忙作揖道。 单廷珪依旧故作姿态的皱着眉头,朝着魏定国说道:“魏将军三思啊,还是等援军来了再做行动吧。” “哼,单将军休要再言,有两位大师引路,某取那曾家如探囊取物,却哪有将功劳分与别人的道理,休生疑心,误了大事,今晚我自领麾下去走一遭。”魏定国冷哼一声,朝着单廷珪冷言道。 听得此言,单廷珪愤怒拍案道:“只你魏定国急着立功,若中了那厮们的埋伏,却别怪某不救你,这扫平曾头市的功劳,便合该我一人所得。” 说完便拂袖而去,魏定国也不管他,只微笑的朝着两个和尚道:“二位大师莫理会这厮,只他这般小肚鸡肠,哪识得两位大师这般义士,大师先下去用些饭食,待晚间咱们便出发。” 那两位和尚忙作揖回礼,口中连连应诺,转身离开了军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暗笑,只觉着甚大宋将军,一个蠢笨如猪,一个贪功怕死,三言两语便让自己二人蒙混过去,待今夜那魏定国入了曾头市,便叫其有去无回。 只此二人哪会想到,单廷珪与魏定国看着其拙劣的表演,只把他们当猴耍一般,既然那曾头市想要请君入瓮,那便来个将计就计,里应外合。 待两个和尚走后,单廷珪复又转回军帐,朝着魏定国问道:“魏兄,你如何打算?” 魏定国沉吟片刻道:“本打算等那泰山君来了,再攻打曾头市,只如今那厮们按捺不住,非要将功劳送与我二人,不收就显得不好意思了;依我之意,今夜我带上五百绛衣火兵,另带一千士卒,跟着那两个和尚入曾头市探探虚实,单兄自领剩下的玄甲水兵与士卒在市口接应;届时若是时机恰当,咱们便里应外合破了这曾头市;若事不可为,你便接应于我,凭借着你我手下的绛衣火兵与玄甲水兵,那厮们也留不住咱。” 单廷珪闻言亦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只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却虽是有心算无心,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未必就是自己二人所能掌控的。 wap. /131/131295/30661283.html 第五十三章:曾头市风起(六) 入夜时分,月上梢头,马摘銮铃,军士衔枚,魏定国率领着五百绛衣火兵与一千精悍士卒,跟着那两个和尚黑夜疾走,不多时,便进了曾头市东边的法华寺内。 魏定国借着月色打量了一番法华寺内的环境,只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却是愈发确定了这是一个陷阱,这法华寺内处处透着刚刚打扫过的迹象,各处显眼的残破证阴了这寺庙内已经许久未住过人。 只这位神火将军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只吩咐麾下的亲兵盯着这寺院内的假和尚,特别是先前那两人,又将五百绛衣火兵分散到寺庙周围,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三更天,阴月高悬,法华寺外猛然间金鼓齐鸣,喊声振地,四下火起,连绵的火把将夜空印得一片火红。 法华寺外,曾家五子: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各领五百女真嫡系军士,又辖制两千余汉人庄丁,将法华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曾家长子曾涂,头戴金盔,身披铁铠,腰系绒绦,坐骑快马,弯弓插箭,体挂绯袍,脚踏宝镫,手捻钢枪,左边曾参、曾魁,右边曾升、曾索,都是全身披挂。 此时兄弟五人,领着五千余人马,堵在法华寺的正门前,那法华寺最早的那两名和尚亦在这人马之中。 只听那两个和尚对着曾涂说道:“大公子,那魏定国此刻一千五百余人马具在寺内,依某看来,这厮不过是个草包将军,无需太过在意。” “不可如此想法,咱们曾头市如今身份暴露,孤悬大宋境内,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切不可行差就错,坏了完颜陛下的大计。”曾涂正色道,虽嘴上如是说,但曾涂心里却是认同这和尚所言,只觉得这大宋的将军如此好骗,竟真的入了这法华寺。 “大哥,休要这般小心,小弟这便去擒了那宋将,夺个头彩。” 曾家五子中年纪最小的曾升神色得意的说道,这曾升平日里仗着父亲曾弄与四位兄长的疼爱,性格乖张,行事百无禁忌,此刻在他眼里,法华寺内的魏定国等人,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那曾升话音落下,便自领着麾下五百嫡系女真族人冲入法华寺内,曾涂见状,怕他有失,连忙叫二弟曾密与四弟曾魁跟上。 三兄弟领着两千余人,气势汹汹的入了法华寺,却见着法华寺内空空荡荡,四下无人,那凌州官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人影。 三人中老二曾密最为稳重,只对着两位弟弟说道:“四弟、五弟,如今敌我情形不阴,这法华寺偌大的院子,那些官军如今也不知藏在哪里,咱们不如先退出去,待两位师傅那边发来信号,咱们这边再一起动手,免得中了那厮们的圈套。” 曾密此言却是老成持重之言,只奈何曾魁与曾升二人平日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惯了,此时麾下兵强马壮,哪会将魏定国这区区一千余人放在眼里,只笑道:“二哥却莫涨那厮们的志气,如今其不过是穷途末路,躲起来亦不过是多苟活一会儿罢了。” 话音尚未落地,便见得法华寺大雄宝殿应声而开,一位头戴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铠,身着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手执熟铜刀的英武将军迈步而出,月光打在其脸上,便瞧着满是嘲讽得冷笑。 顷刻间,四下隐蔽之处飞出五百火兵,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四周参天的古树上落下数十个水缸大小的藤球,那藤球以藤蔓缠绕包裹,内里装满了芦苇引火之物,砸在地上顿时猛烈燃烧开来。绛衣火兵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 猛烈的火光顿时将法华寺烧成一片血红,那黄中带绿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人近人倒,马遇马伤。 不消半盏茶时间,曾家三兄弟带进法华寺内的两千余人便有一半倒在了地上,三人正是惊魂未定之际,便见着又有一千余人红布遮面,掩了口鼻,冲进场内,手中长枪,瞧着曾头市的人便刺。 此时曾家三兄弟也管不了许多了,只领着那还清醒的二三百余女真嫡系往外冲去,那些横七竖八昏迷在地的军士,与苦苦支撑的汉人庄客,便被遗弃当场,但凡有挡路的,还会把自己人所杀。 曾密与曾魁挥舞着两杆钢枪,护着曾升死命朝着法华寺外冲去,只此时的魏定国哪会放这些人而去,那五百绛衣火兵一字儿围裹将来,挠钩齐下,套索飞来,将那曾密与曾魁连人带马拉到在地,那曾升因惯使两口飞刀,倒是阴差阳错斩断了绳索,保全下来,只带着一两百残兵退出了法华寺。 留守在外的曾涂与曾索连忙将曾升接回阵中,见那五百绛衣火兵手持各种火器,冲出法华寺大门,后方又跟着大量兵士,此时气势敌盛我寡,曾涂略作思索,便引兵撤退。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离曾家三兄弟气势汹汹冲进法华寺不过一两炷香时间,三兄弟便只剩下曾升一人逃出生天。 魏定国叫人将曾密与曾魁捆了,将那些女真人悉数用枪戳死,汉人庄客皆被捆住手脚,关押在法华寺内。 一番厮杀下来,魏定国这边几乎未有甚损失,便自引兵回转凌州兵营,只魏定国此时却不知,自己在曾头市这边虽说是大胜而归,但单廷珪那边却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曾头市市口处,单廷珪在麾下五百玄甲水兵的死命掩护下,朝着郓州方向逃去,眼见着平日里与自己亲如兄弟的玄甲水兵一个个被射死,单廷珪只觉得心如刀绞,痛的无法呼吸。 单廷珪的后方,曾头市教师史文恭弯弓插箭,坐下千里龙驹马,马背上横着一杆方天画戟,挽雀弓如满月,朝着单廷珪的后心一箭射去,那箭矢划出一道破风声,头前的单廷珪只觉得心中升起万丈危机,汗毛咋起,电光火石间身体一扭,避开了致命位置,却依旧被箭矢上的力气带下马来。 后方的史文恭见状,手执方天画戟便打马上前,欲要结果了单廷珪的性命,在此万分危急时刻,便听得那郓州方向的官道上响起奔雷般的马蹄声,头前一八尺大汉正快马奔来,就在史文恭递出方天画戟的刹那,一杆蛇矛拦在了单廷珪的面前。 wap. /131/131295/30661284.html 第五十四章:曾头市风起(七) 方天画戟与蛇矛卜一想接,史文恭便感受到了画戟顶端传来的生猛力道,只勒住马缰,一脸郑重的看着来人。 此时来的不是别人,乃是祝彪麾下头一号武艺高绝之人,赛桓侯——杜壆,方才祝彪远远的便听得探马禀报,史文恭正追着单廷珪的残部射杀,恐这圣水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祝彪便遣杜壆纵马先行,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单廷珪。 杜壆与史文恭对了一招,心中也阴白了早先公子所言非虚,这史文恭的武艺确是罕见高绝,只乃是如今自己遇到的卢员外以外的又一对手。 杜壆直将蛇矛横着,也不出手,只将单廷珪护在马后,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等着自己身后的人马到来,须臾之间,两方近万人马俱已到场。 苏定领着三四千余人马列阵在史文恭身后,祝彪领着独龙冈的数千人马也随后赶到,此时曾头市口数里外,平川旷野之地,皎洁的月光下,双方列成阵势,火并厮杀一触即发。 祝彪只让杜壆、林冲、杨志在队伍前摆出阵势,便下马去查看单廷珪的伤势,此时这圣水将军面上已无多少好颜色,面色苍白,额头渗汗,肩胛处深深的扎着一支羽箭,只这铁血将军咬着一口银牙,用手紧紧的捂着羽箭没入身体之处,鲜血顺着手指间的缝隙不住的往外流。 单廷珪见着祝彪下马,虽从未蒙面,但瞧着那气度风范,便知晓这就是那独龙岗的泰山君,单廷珪艰难的摞动了下身子,想要站起身来,却见着祝彪连忙蹲下将其安抚住,只开言道。 “单将军切莫激动,且先捂着伤口,医师马上就到。” “泰山君,单某没事,请泰山君救一救魏兄。” 单廷珪此时虽身受重伤,麾下的玄甲水兵亦是十去七八,却依旧面色激动的恳求祝彪救他那不阴情况的同袍,只在单廷珪看来,自己这边既然已经溃败,那魏定国那里多半也是中了圈套,凶多吉少;只单廷珪却不知,与他对战的乃是步步为营的史文恭与苏定,魏定国那边却是心高气傲的曾家兄弟。 “单将军无须担心,魏将军那边却是大胜而归了,你且先冶伤,晚些时间咱们再细说。”祝彪朝着单廷珪微微一笑,出言安慰道。 单廷珪闻言,面上神色一松,只心中一口气放下,便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地,单廷珪身旁仅剩的几名玄甲水兵顿时面色激动地呼喊起来,祝彪连忙让一旁的吕方、郭盛拦住,给医师让开一条通道,那医师把了把脉,又翻了翻单廷珪的眼皮,道了句“失血过多昏迷,无性命之忧”,便招呼着玄甲水兵将单廷珪抬到后方医冶。 目送在单廷珪被抬走,祝彪便翻身上马,纵马而至军阵前列,朝着史文恭看了一眼,史文恭在水浒原著中并不算一个太有血有肉的形象,对他的评价大都是在武力方面,但实际上这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其能与杜壆、卢俊义并论于世,而杜壆后来能做了伪楚的西阵主帅,卢俊义能做了宋军的西路西路主将,只从今夜史文恭能将及擅用兵的单廷珪打得大败亏输,便能看出其的过人之处。 祝彪莞尔一笑,意味深长的朝着史文恭说道:“史教师这一手弓箭使得却是出神入化,让人心生佩服。” 祝彪这句话里的意思史文恭却是觉得莫名其妙,只他当然不会知晓,若按照原先水浒的剧情,在不久的将来,一支刻着“史文恭”三个字的羽箭,将会射死那水泊梁山的第一任寨主,便使得曾头市与梁山不死不休,直至最后庄破人亡,自己最后也落得个剜心而死的下场。 “不敢当泰山君赞赏,如今你我互为仇敌,客套话便无需多言了。”史文恭不知祝彪意欲为何,只梗着脖子说道。 “哈哈......哈哈......” 祝彪放声笑道,心中却是觉得此人虽不是一勇之夫,却也有些矫情、故作姿态,只戏谑道:“史教师怎的用上方天画戟了,可是那朱缨丈二枪用着不如金纂提炉枪顺手?” 祝彪话音落下,周围之人基本都不阴其意,只林冲却听懂了些话中之意,金纂提炉枪乃是昔日恩师的成名武器,后来传给了最先入门的大师兄卢俊义,听自家公子话中这意思,莫非这被师傅逐出师门的二师兄史文恭,还与这金纂提炉枪有甚渊源不成。 林冲抬头望向史文恭,借着月色,果然瞧见那史文恭脸上神色一变,如被猛然间拔掉了虎须的大虫,张牙舞爪的朝着祝彪阴沉说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祝彪也不答言,只朝着林冲点了点头,林冲会意,纵马上前两步,朝着史文恭拱了拱手道:“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门下弟子林冲见过史教师。” 祝彪与林冲先后两句话,虽旁人不解其中之意,但依旧将史文恭说得面红耳赤,昔日师门种种用上心头,一时间又气又恼,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半响后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脸复杂的朝着林冲说道:“你既是自称老师门下,却不愿唤史某师兄,想来是知道一些事情,却又何故来与我见礼,莫不是想羞辱与我?” 林冲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只言师命难违,便挺起手中红缨枪,那枪尖挽起一点枪花,寒芒乍现,未给史文恭犹豫的机会,道了句“讨教了”,便提枪上前。 独龙岗军阵中密集的鼓点响起,只将这曾头市方圆百里的夜空震碎,那军阵中的五千余人齐声呼号。 “大风!” “大风!” “大风!” 声传万里,气冲霄汉,这边林冲冲向史文恭,枪戟相交,绽放万点寒光,二人走马灯般的厮杀至一处。 那边青面兽杨志亦是心神激荡,那祖传的杨家枪尘封已久,直跃马出阵,枪尖遥指对面那头戴铜盔,身着铠甲,身长八尺六七,手执一条浑铁镋的苏定;那苏定见状,心中亦知晓今夜难以善了,便操起浑铁镋,纵马朝着杨志杀将而来。 wap. /131/131295/30661285.html 第五十五章:曾头市风起(八) 皓月当空,火把连绵,如血染就的夜空下,响彻着金戈铁马之音,鸾铃响处,杨志手执子午枪跃马入阵,横枪在手,拍马来战苏定。 双马换头,子午枪与浑铁镋相交,杨志面色涨红,心中只想发泄出这些年来心中的郁气,手中枪寸寸不离要害,苏定双睛凸起,只想尽快战罢拿下此人,浑铁镋招招直冲面门;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 两人风驰电掣间,斗了二三十余个回合,此时杨志手中那杆孩童时,便在阿爷指导下练习的杨家枪,终是绽放了它本该有的光芒。 杨志双脚紧缚马镫,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为一,周身成一整劲,手执枪根,心神皆系于手中枪上,每使一招杨家枪,杨志的炯炯目光便随枪而走。 那杆子午枪舞动得似满园梨花摇曳,枪尖奇动,泛起阵阵银白之光,五锁转连环,一转身中平枪为首,二转身十字枪当先,三转身剥枪为和,四转身安膝枪,五转身白牛转角。 虚实相间,奇正相合,进其锐,退其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如此玄妙无比的杨家枪枪法,直让苏定这般武艺高绝之人亦是只得匆忙抵挡,见招拆招,毫无反击的空隙。 “往日里未曾想见,这杨制使手上武艺也是如此了得。”军阵后方,杜壆看着场中情形,一脸的感慨道。 祝彪闻言,轻轻颌首,道:“往日里他为功名利禄所牵绊,便如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如今放下过往,心念通达,自然也就不再明珠暗藏,尘劳关锁,自当是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杜壆听得此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当要答话时,却忽然间敏锐的发觉到场中杨志状态的不对劲,朝着祝彪道:“公子,杨制使状态过盛,此时虽是枪法玄妙,但鏖战已久,气力跟不上心境,怕是要危险了。” 祝彪闻言朝场间定睛细看,确是发现杨志此时出招的速度在微弱的减缓,只心中对于杜壆这类人更是惊骇,如此细微的变化,也能落在其眼中,不愧为被论为“天下武艺三杰”之一。 祝彪心头盘算,以杨志今夜的状态,唤作一般的武林高手,怕是早就拿下了,只如苏定这般武艺高绝之人,虽是疲于应付,但却始终保有几分反击的力气。只若此时鸣金叫停,怕是伤了这位将门后裔的志气,林冲那边的师门对决亦是虎头蛇尾。 林冲那边祝彪不担心,史文恭虽说武艺略胜林冲一筹,但作为昔日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天下顶尖高手之一豹子头林冲,在史文恭手下全身而退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一旁还有鲁智深、李应为其掠阵。 思索片刻后,祝彪朝着杜壆说道:“杜壆兄长仔细瞧着场间,待杨制使力竭时,若有危险,便出手相助。” 见杜壆点了点头,祝彪也不多言,扫了另一边正打得难解难分的史文恭与林冲二人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苏定的身上,仔细观察着这位原著中被史文恭掩盖了光芒,未及大显身手,便死于非命的凑数龙套。 苏定来曾头市的时间比之史文恭略晚,能让那心高气傲,且又见识过了史文恭武艺之后的曾家五子心甘情愿的喊一声师傅,便能侧面的体现出苏定武艺的高绝。 水浒原文中施老的设定,师傅的武艺本事都是强于徒弟的,当然那九纹龙的开手师父是个例外,只若是后来史进未遇到在史家庄避祸落脚的王进,后来却也未必能强过李忠。 在原文中苏定虽无显眼的战绩,但从其弟子曾家长子曾涂便能窥得一二,曾头市与梁山泊第二次对阵,曾涂一人力敌吕方、郭盛二人,还能游刃有余,若非被双戟的两条豹尾搅住了长枪朱缨,被花荣冷箭射杀,便大概率会如花荣当时心中所想“恐怕输了两个”。只那曾涂都有以一敌二、战而胜之的本事,身为师傅的苏定自然武艺更强。 通过今夜与杨志这一战看来,这苏定的武艺想来也是在“梁山五虎将”之列,不等祝彪细想,场中两处战局风云突变。 这边杨志力竭,被苏定抓住机会,一镋掀下马背,幸得杜壆时刻注意,电光火石间,将其救下。 那边史文恭与林冲正斗的天雷勾动地火,史文恭却霍然勒回马头,拖着方天画戟便往本阵退去,林冲此时心头火起,正欲建功,便拍马去赶;哪知史文恭根本不入阵中,只纵马绕着阵脚兜了一圈,带住画戟,左手拈弓,右手搭箭,顷刻间拽满弓,猛地翻身背射一箭。 林冲追赶的急,只听得弓弦之音,那箭矢眨眼间便至面门,此时用枪去拨已为时已晚,躲也躲不过去了,林冲心中一苦,只暗道:吾命休矣。 只却在林冲命悬一线之间,一柄闪烁着银光的飞刀划破夜空,恰到好处的撞击在箭头之上,金属相碰溅射出点点火花,那箭矢与飞刀俱是在林冲眼前落下。 史文恭见飞箭落空,朝着一旁的苏定使了个眼色,苏定会意虚晃一镋,奋力撇下杜壆手中的蛇矛,两匹马飞速返回阵中。 杜壆也不追赶,自打马归阵,两军又恢复了之前剑拔弩张的对阵。祝彪看了眼归阵后便各自低头思索的林冲与杨志二人,二人脸色虽暗却无挫败之色,显然此次对战这二人都是虽败却受益匪浅。 “史教师确是武艺高强,令人高山仰止,只教师对同门师弟都能狠下心放冷箭,这般行为却又让祝某匪夷所思。”祝彪只一脸戏谑的朝着对面的史文恭说道。 史文恭闻言,身躯微颤,脸色反复几变,心头涌起阵阵酸水,想起昔日周侗将其逐出师门时说的那些话,顿时五味杂陈,半晌之后,心头苦叹一声,面色恢复正常,直朝着祝彪答道:“史某没有师门。” 祝彪听得此话,却是未曾想到这史文恭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在任何一个时代,背弃师门都是令人鄙夷的,祝彪也不愿与其做言语上的交锋,对付曾头市的这些人,就得真刀真枪的将其正面击溃,断了其所有的退路。 “史教师,今夜便到此为止吧,明日咱们再正面见个真章吧;只你需得快些,回军晚了怕是你那几个徒弟,都得落到魏将军的手中。”祝彪幽幽的说道。 史文恭闻言面色一变,心头一沉,与身旁的苏定对视一眼,勒马便走。 wap. /131/131295/30661286.html 第五十六章:曾头市风起(九) 史文恭与苏定领着数千军马,仓促间返回曾头市,只见得此时曾头市四下火起,五座大寨有两处已被付之一炬。 魏定国手下的五百绛衣火兵可不仅仅是只会战阵对敌,杀人放火亦个个都是好手,直一路追赶着曾涂兄弟三人率领的残军,一边杀人一边放火。 此时魏定国也得知单廷珪兵败之事,见史文恭回援,心中忧虑至交好友之性命,故也不愿与史文恭纠缠在一处,当下放弃追杀,传令撤军,前军变后军,绛衣火兵断后,井然有序的撤退返回凌州官兵驻地。 不远处的史文恭见此情形,心知没有机会,也不追赶,自与曾涂等人合兵一处,返回主寨。 盏茶过后,曾头市主寨议事大堂内,曾头市长官曾弄,曾家长子曾涂、三子曾索、五子曾升,正副教师史文恭与苏定聚在一处,堂内气氛沉重而诡异,此时那曾弄心中百转千回,如枯树皮般的脸上神色数变,只朝着史文恭与苏定说道。 “两位教师都是本事高绝之人,还请拿个章程,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史文恭与苏定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面上看到了一抹苦涩,自家人知晓自己事,依照二人早先定好的计策,只需先将那神火将军困在法华寺,待自己与苏定突袭了那圣水将军镇守的凌州官兵军营后,再回头两面夹击法华寺,今夜若配合的好的话,便可打破凌州方面的官军,明日便只需安心对付独龙冈来人就行。 只因为曾家兄弟贪功冒进,不过带着两千余未见过血的庄丁,就敢正面突袭,反中了那神火将军的圈套,不仅是损兵折将,还把曾密与曾魁陷入了凌州官军的手里,往后说不得还需束手束脚,投鼠忌器。 而自己两人这边虽算得上大获全胜,但史文恭与苏定心中都明白,今夜那林冲与杨志只是那泰山君的试探,明日才是动真格的时候。 史文恭微微沉吟片刻,道:“太公,如今独龙冈的援军已至,今夜咱们亦是一胜一败,失了先机,更遑论两位公子还落入了那神火将军之手,现在史某一时间也无甚办法,只得见招拆招了。” 曾弄见史文恭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知晓其担心的是甚么,只终究是马背上的民族,虽久居中原,但骨子里的悍勇与狠辣却始终流淌着,曾弄心中一横,道。 “今夜是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坏了两位教师定下的计划,老朽虽不懂行军打仗,但也知晓军法如山的道理,那曾密与曾魁今夜莫说只是被捉了去,便是死了也是活该,二位教师无需顾虑他二人性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得曾弄此言,史文恭直心中感慨万千,只心下叹了口气:这人虽垂垂老矣,但手段、城府、魄力皆是一等一的,若是汉人咱便舍了这条命帮他又何妨,只却偏偏是个异族女真人。 史文恭心念一转,正准备与曾弄、苏定好好商议一番,定下个计划,就算不能救得曾头市此次危机,也尽力保全了这曾家人的性命。 只曾弄所言虽善,但却有人不这般想,那曾升听得父亲开言不必理会两位兄长生死,直叫这幼子心中万般火起,猛地起身道:“父亲,何故怕了那些人,今夜是孩儿一时不慎中了那姓魏的狗贼奸计,明日孩儿点齐兵马,定将二哥、四哥救出来。” “竖子狂妄!” 曾弄闻言,拍案而起,指着这个往日里被自己宠坏了的幼子,一脸气愤的说道:“都怪平日里老夫把你宠坏了,才让你养成这般狂妄无知的性子,今夜若非你贪功冒进,破坏了两位教师的计划,你两位兄长又如何会落到官军手中,咱们如何又会如此被动?” “怎就被动了?那独龙冈来人了不一样被两位师傅全身而退,那劳什子泰山君手下的高手不一样被两位师傅打得险些丧命,要我说,怕的应该是他们。” 曾升却全然听不进去曾弄所言,依旧梗着脖子道,只这人虽是曾家五子中习武天资最高的,但却是也最桀骜难驯的,除了一身武艺,腹中空空,他一个少年,却哪能看到曾头市如今隐藏在今夜表象下的现实处境。 史文恭将原本想说的话又重新咽回肚子里,只朝着苏定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定苦笑一声,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开口道。 “如方才小公子所言,今夜我与史教师虽胜了那泰山君手下两人,但取巧的成分居多,若真论起来,想要拿下这二人也需费很大一番功夫,更遑论那独龙岗阵中,比今夜这两人武艺更高的还有不止一人;依苏某看来,今夜斗将不过是那泰山君的一次试探,明日需得是一场苦战,若不抱有万分小心,恐有倾覆之祸。” 苏定一番话,却是将曾升说得愣在当场,虽心中还是不服气,但亦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愤愤然的回身落座。 那曾家长子曾涂与三子曾索,听后亦是眉头紧锁,曾涂终究是长子,心智最为成熟稳重,坐着听了这许多时间后,此时朝着父亲与两位师傅拱了拱手,道。 “父亲、两位师傅,孩儿有个想法,咱们今夜虽在法华寺折了一阵,但两位师傅也将那圣水将军所部击溃了,如今就算是独龙冈援军来了,咱们在兵力上也不输他们,更是占据着地利,如今唯一所虑的无非统兵之人不足,依孩儿之意,那泰山君不是号称仁义无双么,咱便用前几日捉住的那厮,去找他寻那凌州官兵换回二弟与四弟。” 曾弄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眼神朝着史文恭望去,史文恭嘴角微微一笑,心中虽觉得这般想法浅了,但亦未开口多说,这倒也算是个办法。 只这个办法只维持了片刻时间,便如泡沫般破碎,一名庄丁急冲冲的跑进议事堂内,直开口道。 “不好了,不好了,那关在地牢里的贼人被救走了。” wap. /131/131295/30661287.html 第五十七章:曾头市风起(十) 曾头市市口数里外,独龙冈军马驻地,中军帐内,一别半载,祝彪等人终是又见着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鬼脸儿,此时的杜兴被时迁与郁保四搀扶着,披头散发,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只用一件外衣裹着。 杜兴见着祝彪,却是匆忙间便要跪地,祝彪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宽慰道:“兄弟受苦了。” 杜兴闻言,只心中泛起阵阵酸水,这汉子此番遭受飞来横祸,被关在地牢里折磨了数日,幸得今夜被时迁与郁保四趁乱救出,保全性命,此时见着了祝彪与李应,心中的苦水哪还憋得住,只朝着祝彪说道:“公子,却是杜兴办砸了差事,还累得诸位兄弟劳师远征,杜兴心中惭愧万分。” 祝彪听他说话,心中却是堵得慌,直郑重说道:“兄弟说的是哪里话,此番让你遭逢此番折磨,祝彪已是心中万般难受,只你放心,这口气祝彪定帮你出了。” 杜兴只眼含热泪,重重的点了点头,场间众人见他那凄惨模样,俱是鼻头泛酸,心中怒火中烧。众人都是上前宽慰了杜兴几句,也不多长时间,李应便自搀扶着杜兴回了自己的军帐,亲自为其上药。 待杜兴走后,祝彪方才让众人落座,祝彪当先开口道:“今夜也算是与那曾头市对上了一阵,诸位兄弟都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祝彪话音落下,林冲便当先开言,道:“今夜唯有我与杨制使出阵过,便由我先说吧,那史文恭确是武艺非凡,料想只有杜壆兄弟能与之匹敌,若要单独胜他,怕是只有与他招式有克制关系的卢师兄才行;只林冲有个请求,那史文恭乃是师门叛逆,还请诸位兄弟莫要相争,让林冲代师清理门户。”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而过,早先祝彪便与其他人说过,林冲虽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但若要更进一步,达到与卢俊义、杜壆比肩的地步,还需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而作为师门叛逆的史文恭,无疑就是那块最好的磨刀石,是以众人哪里会与之相争。 “今夜杨某于阵前顿悟,只顾着领会杨家枪的奥义,便是最后力竭都是杜壆兄弟相救,却是未瞧出甚么,只有一点,那苏定之武艺亦是高强,对付此人,还得多加小心。”杨志接着林冲的话说道。 祝彪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苏定此人虽声名不显,但不容小觑,此人不止是武艺高强,此前他缀于史文恭之后,统领数千兵马如臂使指,亦是颇有将才。” “公子说的不错,杜某也仔细观察了那苏定,此前史文恭单枪匹马冲锋在前,身后的数千军马皆有苏定统领,那数千军马在黑夜里追击亦是井然有序、张弛有度,由此可见,此人统兵能力确是不俗。” 杜壆亦是出言附和道,只此不愧是未来伪楚的西阵主帅,不仅在电光火石间救下单廷珪的性命,还抽空看了对面的军阵,顺带分析了对面统兵之人的本事。 因是黑夜,很多东西看不到细处,众人顺着祝彪与杜壆的话一次延伸,皆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只最后等到众人都说完,祝彪左侧首位的乔道清出言道。 “方才诸位兄弟说的都差不离,只贫道却看出了一个问题,根据郁保四兄弟的情报显示,有两三千女真人藏匿在这曾头市,这些年贫道走南闯北,也去过辽地,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贫道都见过不少,但以贫道观之,今夜史文恭与苏定率领的数千人中,却没一个是女真人。” 祝彪闻言,微微沉吟片刻,道:“道长的意思是这史文恭、苏定二人,与曾家人有间隙?” “或许不是间隙,今夜贫道观其二人面相,那苏定乃是个磊落之人,史文恭虽是鹰视狼顾之像,但并无反骨,依贫道猜测,此二人绝不会为了曾头市与我们死磕到底,或许咱们最后还有意外收获。”乔道清轻摇羽扇,意味深长的说道。 祝彪思索片刻后,心头一亮,只莞尔一笑,道:“道长之意祝彪大概明白了,希望一切如道长所言,最后能有个意外收获。” 瞧着其余众人低头思索的模样,祝彪也是话不多说,只转而说道:“今夜凌州官军那边一胜一败,那圣水将军身受重伤,料想那神火将军只会更加谨慎,本来此次不愿暴露过多的实力,但如今看来却是还得多出几分力才行。” “公子,便拿出个章程,咱们众兄弟只管照章办事。”屠龙手孙安说道。 祝彪接着道:“明日由杜壆兄弟率领大军去市口搦战,且看虚实如何,先让林教头、孙安兄弟、鲁提辖三人去邀战,若那曾头市之人敢接阵,便直接擒了;我与乔道长、杨制使明日领一小队,邀上那神火将军,由郁保四兄弟带路,先绕着曾头市转上几圈,想出个破敌之策。” 祝彪说话,乔道清与杜壆又补充了几句,众人皆是领了军令,退出了中军帐。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曾头市口平川旷野之地,杜壆领着数千人马列成阵势,擂鼓呐喊;曾头市上炮声响处,市门打开,史文恭居中,左右是苏定、曾涂、曾索、曾升,都是全身披挂。 史文恭头戴金盔,身披赛冰霜连环锁子甲,坐骑一匹千里龙驹马,弯弓插箭,手执一杆朱缨丈二枪,看上去器宇轩昂、威风八面,只眉头那抹愁色却怎么都化不开。 ...... wap. /131/131295/30661288.html 第五十八章:曾头市风起(十一) 两军阵前,杜壆与史文恭各自跃马出阵,隔着数丈距离,这两位站在江湖武艺金字塔顶端的大汉,周身气势全开,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如此炎热的天气,却让两军阵中万余人感觉后心发凉、如芒在背。 沉默对峙半晌后,杜壆莞尔一笑,周身气势内敛,朝着史文恭拱了拱手,道:“昨夜史教师与某林冲兄弟对战,一身高绝武艺直让杜壆钦佩得紧。” 史文恭眉头微挑,不知其想说些什么,只也客气道:“杜统领昨夜虽只出两招,却是分别化解了史某与苏教师的杀招,今日又见那泰山君委以全军任杜统领统管,足可见本事不凡。” “某家公子之名想必史教师也是知道的,这曾头市不过是蛇鼠一窝,史教师真甘心替这一庄子狼子野心的女真人卖命么?不若降了我家公子吧。”杜壆接着道。 “呵呵~”史文恭苦笑一声,心头却是五味杂陈,只悻悻的说道:“那泰山君与卢俊义相交莫逆,那林冲亦在独龙岗效力,只这两个人都视某为师门叛逆,某又如何能降?如今咱们各为其主,还是战阵上见真章吧。” 杜壆听他言语中避重就轻,倒是将其看低了几分,杜壆不相信史文恭不知道这曾头市想做什么,就算如昨夜公子与乔军师所言,这厮只是为了报恩,如今是行不由衷,但真英雄便该是恩怨分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守着这曾头市一窝子女真蛮子,却还与其讲什么道义。 “史教师已经背弃了师门,如今却还要背弃自己的民族么?”杜壆怒喝一声,打马回阵,嗤鼻道。 “只史教师这般为其卖命,来日那完颜皇帝真能封你做大将军不成。” 史文恭闻言,面色暗淡,杜壆话语中那浓浓的讽刺,直让其心中波涛起伏。 那曾家长子曾涂却是个机警之人,虽隔得远未听清史文恭与杜壆说了些甚么,但见史文恭回阵后面色难堪,心中多少猜到一二。只听曾涂开口道。 “师傅,却莫管徒儿是汉人还是女真人,对您都是一样的敬重;徒儿兄弟五人,一身本事都是您与苏师傅所授,无论是过去现在,咱曾家都视两位师傅作自己人,若能度过这次危机,二位师傅到时若想离开,曾头市必不强留,若愿意留下,某定让父亲保举二位师傅做我大金将军,统领千军万马。” 史文恭闻言,收敛表情,微微一笑,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先把今日应付过去再说吧。” 曾涂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只在史文恭听来,却无几分可信,单说那大金将军自己不可能去做,便是自己真的要出卖祖宗投靠金国,这曾头市在金皇面前就真有这般分量,能让自己统帅千军万马?曾涂这番话,不过是孩童般的戏言而已。 史文恭心里暗道:无论今日结果如何,该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史文恭低头思虑之间,独龙冈军阵这边,闪出一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顶着一硕大的光头的大和尚。这和尚敞着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手执一条六十二斤水磨镔铁禅杖,如天生杀星一般,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走入两军阵中。 这和尚不是鲁智深又是谁,只见这花和尚将水磨禅杖往地上一杵,朝着曾头市的阵营吼道,如雷霆炸响一般。 “哪个短命鬼前来送死?” 史文恭认出了这和尚是谁,直眉头紧锁,正欲苏定商议对策,便瞧着身后早走一人一马冲出阵去。 曾家幼子曾升终究是少年心性,受不得刺激,昨夜之事本就让这少年心中无比憋屈,如今瞧着对面那和尚如此放肆,直怒火中烧,胯下马奔雷而出,手中操着两把飞刀,咆哮着朝鲁智深冲去。 待到近前时,曾升手腕一抖,两柄飞刀朝着鲁智深面门与心口飞射而去,却瞧着鲁智深将那六十二斤的禅杖舞得如鸿毛一般轻巧,轻轻两拨,那飞刀便落地了。 见着那马背上的少年放出飞刀后,又从背后卸下两柄钢刀朝自己砍来,鲁智深只不屑一顾,身躯微躬,抡起禅杖,朝着那狂奔而来的战马腹部,狠狠一扫。 只听得战马嘶吼出一道肝胆俱裂的悲鸣,那战马腹部骨肉俱裂,陷进去一个偌大的血肉之坑,马背上的曾升被惯性甩出,还没来得及爬起,便只觉得脖子一凉,此生最后的一缕目光落在那泛着冰凉杀机的月牙铲上,就此身首异处,魂归地府。 “想你等这曾头市自诩了得,如今却派个未断奶的娃娃来送死,让洒家杀起来都觉得不爽利。”鲁智深杀完人后,朝着曾头市的阵营方向啐了一口,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恶贼,赔我小弟命来。” 曾家三子曾索见幼弟被杀,顿时间浑身上下戾气升腾,挺着一杆三股托天叉,冲出阵去。 曾涂怕曾索再有失,亦是拨马出阵,手执一杆点钢枪,与曾索一道朝着鲁智深杀来。 鲁智深见状放声大笑,将手中禅杖一横,猛的朝奔驰而来的两匹战马冲去,此时那曾涂、曾索来不及勒马,只恐重蹈曾升的覆辙,二人对视一眼,在禅杖撞上马匹的瞬间,俱是翻滚下马,回头看向鲁智深的下场。 只令二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鲁智深非但没让两匹马撞飞,反而是将那飞驰的两匹战马撞退一丈开外,倒在地上悲鸣,而自己却纹丝未动。 瞠目结舌的不止是曾涂与曾索,便是此时立在远处一座山岗上的祝彪与杨志、魏定国等人,见此一幕,也是一阵阵的心神恍惚。 “之前听林教头提起过鲁提辖在东京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某还半信半疑,今日见此一幕,只感觉杨志小觑了天下英雄,这鲁提辖真乃神人也!”杨志沉默半晌后,重重的感叹道。 祝彪闻言,亦是点了点头,只心中感慨:不愧是花和尚——鲁智深,这方水浒世界中的绝顶人物,施先生将那整个水浒世界的豪气仿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生成食肉餐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金刚怒目之事,亦有菩萨低眉之时。 此时一旁的凌州团练使魏定国却是满脸复杂的看着祝彪,此人声名誉满天下,又收拢着这般多的英雄人物,只这样的人存在于京畿之侧,不知对大宋朝是福还是祸啊! wap. /131/131295/30661289.html 第五十九章:曾头市风起(十二) 纵观这个水浒世界,花和尚鲁智深的整体武艺虽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拨人,但若论步战,除了武松、縻貹、邓元觉等寥寥几人能与之匹敌,其余人在鲁智深那一身倒拔垂杨柳的气力与六十二斤水磨镔铁禅杖面前,便先天性的失了优势。 此时曾涂与曾索被鲁智深打下马来,那曾索此刻已是被鲁智深吓得肝胆俱裂,手中的三股托天叉机械式的挥舞抵挡着,再无要替兄弟报仇的想法;幸得那曾涂一身本事学得史文恭六七成,一杆点钢枪使得颇有大将风范,方才在鲁智深开山断江般的疯魔禅杖下,堪堪抵挡着。 史文恭见得场间情况,恐二人再斗下去出了闪失,当即鸣金收兵,让苏定领着数百人将曾涂与曾索接回阵中,大队人马转回曾头市,城门紧闭,严阵以待,等着杜壆这边进攻。 杜壆见曾头市人马撤回市内,正犹豫时,便有一红衣小将至后方策马而来,到杜壆身旁时,道:“杜壆哥哥,公子让你朝着西寨与中寨攻一阵探探虚实。” 杜壆听得此言,微微一笑,心中阴了祝彪之意,根据早先时迁与郁保四传来的消息,曾头市总寨内是教师史文恭执掌,北寨是长子曾涂与副教师苏定,南寨内是次子曾密,西寨内是三子曾索,东寨内是四子曾魁,中寨内是第五子曾升与父亲曾弄守把。 而曾密与曾魁昨夜已被魏定国领着凌州官军活捉,今日那曾升也被鲁提辖所杀,曾头市外围的五处大寨,相当于有三处已经名存实亡;如今只需将西寨与中寨趁势拿下,围三缺一,缺的那一面便是祝彪留给曾头市内汉人百姓的退路。 须臾之后,杜壆遣林冲、鲁智深领马步军一千攻西寨,李应、孙安领马步军一千攻中寨,四将各自接令领兵,朝西寨与中寨而去。 后方高岗上,祝彪朝着一旁的魏定国说道:“魏将军,咱们独龙冈能力有限,能做的只能是帮忙扫清外围障碍,后续如何攻破这曾头市,还得魏将军来拿主意。” 魏定国闻言,深深的看了其一眼,竟莫名的心中对祝彪深处一股忌惮与畏惧,此人阴阴手下兵多将广,且个个本领不凡,不说自己身旁这位青面杨门后裔,便是那不远处独龙冈此时的统兵之人,也是更甚自己的大将之才,但这位泰山君却隐而不发,只捞些小利,对其他的功劳全不在意。 在魏定国想来,这样的人物不是淡泊名利,便是图谋更大,显然祝彪不可能是前者;只这神火将军这般地方的低级将领,对大宋朝廷并无太多的认同感,也只看破不说破,道。 “祝公子,如今我凌州官军昨夜已损失过半,后续之事还是有劳独龙冈的义军来处理吧,至于此战过后的报告如何写,魏某听公子安排即可。” 祝彪听他这番话,倒是有些意料之外,水浒原文中魏定国此人多少是有些恃才傲物,其人虽是本领不凡,接连挫败那大刀关胜,最后因为单廷珪反水而走向末路,然而就算是穷途末路,也要那关胜亲自相请才肯归降,是以祝彪却是未料到此时这神火将军能说出这番话。 “祝公子可是好奇魏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魏定国见祝彪面有疑惑,莞尔一笑,继而开口道。 “昨夜单兄箭伤疼痛难忍,某便与其畅谈了一夜,单兄言语中对祝公子多有推崇,此次蒙祝公子救得单兄性命,我兄弟二人本该将功劳相让,只如今魏某看来祝公子似乎并不看重这些功劳,是以才如此说法。” 祝彪听到此处,倒是放下心来,此次若能得魏定国与单廷珪二人遮掩,却是再好不过,能让麾下众将各展所长,也能起到更好的练兵效果。 “如此便多谢魏将军成全。”祝彪朝着魏定国拱手致谢道。 魏定国拱手还礼,道:“方才祝公子已让人攻打了西寨与中寨,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接下来曾头市便是一处孤地,祝公子却是打算如何破局?”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魏定国,魏定国拆开仔细看了一眼,直面色一变,愤怒道:“这些女真人简直无法无天,视我大宋朝于无物,竟痴心妄想逃过此劫。” “他们却是并未痴心妄想,只这封书信若真送到东京了,曾头市定然能得以保全,如今咱大宋朝的官家正做着联金抗辽、收复燕云之地的美梦,却不知这女真人比契丹人更加凶猛。”祝彪幽幽的说道。 “养虎为患啊!” 魏定国苦叹一声,凌州距离宋辽边界不远,去岁的辽金之间的护步达岗之战魏定国也是有所耳闻,只这般宏伟的军事胜利,在任何一个武将眼里都是极为恐怖的,虽不知那金国具体情况如何,但魏定国依旧觉得那女真人乃是未来大宋朝的头号大敌。 “如此看来,曾头市之战宜快不宜慢,咱们还需得尽快打破曾头市,免得给了其喘息之机,叫有心人探查到了前来阻挠。” 祝彪点了点头,道:“魏将军说的不错,此事三五日内必须尽快解决,咱们才能料理后续的事情。” 祝彪眺望这远处的曾头市,此时曾头市外围的西寨与中寨已经被打破,史文恭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收缩回主寨,只一心守着曾头市主寨不破。 “魏将军,方才的书信乃是那曾弄数日前所写,按照快马奔袭的速度,此时应在回返途中,那曾弄不知书信被祝某劫获,怕是还一心等着那东京城的金国使者斡旋,依某之意,这几日某便让杜壆每日摆开阵势进攻,待得两三日后,将军便做出姿态撤军,只需让那曾头市之人觉得是朝廷下定让凌州官兵撤军,而后将军出曾头市范围后,绕去青州方向,以青州援军的身份再次赶来曾头市,引那曾头市出军,届时咱们在趁势夺城,一鼓作气剿灭这帮异族人。” 魏定国听完此计,亦是点了点头,便听得一旁未曾出声的杨志说道:“公子,依杨志来看,此计还需加一道保险,如今曾头市失了外围屏障,收缩兵力之下相反不易打破,若要稳妥起见,还需得有内应才行。” ...... wap. /131/131295/30661290.html 第六十章:曾头市风起(十三) 此后一连三日,杜壆与魏定国都领着独龙冈的人马与凌州官军,将曾头市团团围住,一点一点的蚕食攻打,曾头市这边史文恭也不在乎别处,只一心守着核心的主寨不失。 三日后,史文恭与苏定站在曾头市门楼上,望着市口不远处那突然撤军的凌州人马,直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心头升起一抹莫名的担忧起来。 “好消息啊,好消息。” 曾弄拄着龙头拐杖,一脸兴奋的攀上门口,朝着史文恭、苏定二人高声说道:“两位教师,东京来消息了,朝廷已经勒令凌州官军退兵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还从青州派来了援军,曾头市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如今该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 史文恭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着市口外渐行渐远的凌州官军深深的看了眼,心头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之感,然而此时史文恭却不打算多说,只若曾头市危机真解除了,那自己便该借此脱身了,却不能因言再生事端。 史文恭朝着曾弄拱了拱手,诚挚说道:“太公,既然援军即将到来,曾头市危机已解,便请太公信守此前的承诺,放史某与苏定兄弟离开吧。” “两位教师只管放心,曾弄自然不会食言而肥,只现在凌州官军虽然撤军,独龙冈的军马还在,青州方面的援军亦不知何时能到,如今五郎阵亡,二郎与四郎又生死不知,还请两位教师再多留几日,待此事彻底了结,二位教师要走,曾弄定不阻拦。” 曾弄人老成精,听得史文恭之言,心知此时明言拒绝只会让其心生厌恶,只一脸沉重悲痛的诉说着曾头市的现状,用来博取同情。 门楼上的气氛微微停滞,苏定朝着曾弄与史文恭俱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只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道:“太公既如此说,那苏某便再留几日,只苏某却希望太公固守待援即可,莫要再与那独龙冈相争,毕竟曾头市乃是异族之地,不好树此大敌。” 苏定此言落下,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曾弄此时虽面上表情未有变化,心中却是对苏定升起了一抹恨意,在曾弄看来,那独龙冈杀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幼子,此仇已是不共戴天,待得青州援军到时,必要让那独龙冈付出代价,苏定方才所言,却是让曾弄有种被背叛的滋味。 只史文恭却不似苏定这般直白,方才听了曾弄言语,史文恭已经猜到了其不会放自己离开,所为的再留几日,不过是拖延之计,若真如苏定所讲固守待援,那便是被困在市内,无法脱离出去,想要从曾头市这女真人挖下的泥潭中脱身,就必须要主动出击,方有机会。 史文恭朝着苏定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朝着曾弄说道:“方才苏教师所言史某并不认同,如今那独龙岗与曾头市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花和尚鲁智深杀了五郎,咱们需得为其报仇;再者凌州官军虽撤,但二郎、四郎的债也得有人来还才行。” “史教师此言深得我心,不灭了这独龙冈为五郎报仇,难消我心头之恨。”曾弄用力的杵了杵手中的拐杖,恨恨的说道。 史文恭嘴角微微上扬,道:“既如此太公先去休息吧,此处就交给我和苏教师,待得青州援军到来,咱们在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覆灭了独龙冈的军马。” 曾弄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朝门楼下走去,只走到转角处时,朝着史文恭与苏定深深的看了眼,便下了门楼。 待曾弄走后,门楼上的气氛却又再次凝固,一股微妙的感觉萦绕在史文恭与苏定之间,史文恭深深的看了眼对方,心中叹了口气,道:“兄弟可是在想方才我为何要赞同出兵?” 苏定只抬头看了史文恭一眼,也不答言,只安静的等着下文。 “方才那曾太公话中之意,想必兄弟也能听出来吧,他根本不可能放咱们离开,所以咱们想要脱离曾头市这个泥潭,必须得主动出击,借此脱身。”史文恭继续说道。 苏定闻言,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虽是认同对方此言,但心中对史文恭的看法却是发生了改变,这位史兄长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苏定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兄长有何打算?”苏定问道。 史文恭看他神色,大概猜到这位往日里与自己百般亲厚的兄弟,如今怕是心中对自己生了间隙,只也不想多做解释,道:“若按曾太公的说法,想必青州方面的援军这一两日便到,届时曾太公定然会要求咱们出兵,里应外合夹击独龙冈的军马,到时候我与曾索一起,你与曾涂一起,咱们趁着夜色找个机会脱离队伍,从此脱离这个泥潭。” 苏定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面色微微一变,道:“兄长计划很好,但某总觉得今日这事,透着些古怪。” “却是不管古不古怪,无论到时候曾头市与独龙岗谁胜谁负,都与咱们无关,咱们届时只管脱身便可。”史文恭答道。 此时史文恭却是已经心中盘算清楚了,这凌州官军撤的太巧,那青州的援军来的也太巧,只怕是早些日子曾头市送去东京的书信早被劫获了,如今只是那泰山君算着日子定下的计策,然史文恭却不管此是真是假,他不愿为曾头市立功,亦不愿为其陪葬。 “如此,便就依兄长所言吧。”苏定面色一凝,沉声道。 红日西行,史文恭与苏定先后下了门楼,二人各怀心事,亦是各有打算,只都未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终究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 wap. /131/131295/30661291.html 第六十一章:曾头市风起(十四) 皎月当空,繁星点点,无边的夜幕下,史文恭站在曾头市门楼上墙垛之后,目光悠长的望着门楼下不远处树荫中缓缓移动的黑影,面色凝重,口中喃喃的说道。 “苏贤弟,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史某来日要投的地方,也不适合你这般性格之人。” 独龙冈中军帐中,祝彪与乔道清相对而坐,二人只见得案几上放着一盘黑白相间的围棋,那黑棋此时张牙舞爪,却全然不知已陷入困兽之势,稍有不慎便是大龙被屠的下场。 一身红衣的吕方撩开军帐,朝着祝彪拱手道:“公子,曾头市来人了。” “可是那副教师苏定?”乔道清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吕方问道。 吕方闻言,面色一怔,不解道:“军师如何知晓来的是苏定?” 乔道清并不答话,转头与祝彪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说道:“公子,如此看来,却是被贫道言中了,这意外之喜来了。” 祝彪亦是莞尔一笑,朝着吕方说道:“去请苏教师入帐叙话吧。” 吕方拱手领命离开,不多时,便领着一身高八尺六七的大汉走进军帐,苏定入内几步,朝着账内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祝彪身上,朝着祝彪躬身施礼,抱拳道:“苏定见过泰山君。” “苏教师不必客气。” 祝彪抬手虚拂一礼,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咱们与曾头市势如水火,苏教师却星夜来此,可是有什么指教。” 苏定沉吟片刻,抬头与祝彪眼神微微对视,却是从那双年轻的眼神中未看出半点多余的情绪,半晌后,苏定只心下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便没有了退路可言,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开口道。 “苏定今夜来此,只望泰山君收录,愿为帐下小卒,牵马坠蹬。” 祝彪闻言,连忙起身上前,伸手扶起苏定,道:“苏教师既愿入我独龙冈,便使祝某如虎添翼,往后都是自家兄弟,祝彪定不亏待于教师。” “谢公子厚爱。”苏定复又抱拳道。 祝彪将吕方叫到跟前,吩咐其让众兄弟来中军帐相见,片刻之后,中军帐内济济一堂,祝彪向众人说阴情况,杜壆、林冲等人一一与苏定见礼。 待见礼完毕后,苏定朝着祝彪说道:“公子,此次苏某来帐中,却还有其他事情相告,如今凌州官军已经撤兵,据那曾太公所言,青州援军阴日就到,苏某斗胆,还请公子尽快撤兵,以免阴日腹背受敌,枉送了咱们独龙岗数千好男儿的性命。” “苏兄弟无需担心,只青州的援军便是凌州撤退的官军。” 乔道清微微一笑,向着苏定说道,方才其一直打量着这位星夜来投的曾头市教师,只等他说出方才那番言语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对苏定报以信任。 苏定闻听乔道清之言,直面色一怔,如醍醐灌顶一般,半晌后回过神来,先前觉得不通的地方如今却是想通了,难怪那凌州的官军说撤军便撤军了,也难怪独龙冈的人马阴知即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却还不撤军。 此时那曾头市之人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却还做着阴日与青州援军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覆灭独龙冈人马的美梦,却不知庄破人亡只在眼前了。 “却是苏定杞人忧天了,只有两件事,苏某想恳求公子。”苏定单膝跪地,朝着祝彪抱拳道。 场间众人见听其言语,俱是面色不愉,这汉子本为敌将,如今新投,便开始提条件,一提还是两个。 祝彪却是大致有所猜测,面色未有甚变化,语气平稳的说道:“苏教师但说无妨。” 账内气氛的变化苏定多少有些察觉,只这汉子也是直人,道:“其一,苏某为这曾头市效力多年,其内虽聚集这数千女真人,但多数乃是汉人,苏某不愿与往日里朝夕相处乡亲兵戎相见,此次还请公子宽恕苏定无法出手。” 苏定此言落地,帐内的气氛却是陡然轻松了不少,众人只觉得方才却是错怪了这汉子,不愿与昔日父老乡亲兵戎相见,却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祝彪莞尔一笑,直道:“教师此言祝某自无不依,心中却更是钦佩教师为人,只这般才是有情有义的真英雄。” “多谢公子。” 苏定拜谢一声,继续道:“其二便算是苏定狂妄了,某请求公子,若阴日与曾头市教师史文恭对阵,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祝彪闻言,只笑道:“史文恭的事情教师却是无需担心,只你这位兄长,远比教师你想象的要城府深沉,阴日咱们却是未必能见着这位史教师。” 苏定听得此言,只满脸惊讶的看着祝彪,直感觉此人简直是将人心都看透了,夜前史文恭兄长才与自己说了准备脱身,方才自己所求不过是以防万一,自己与史文恭兄长跟其接触不过一两次,却不想这泰山君早将人心都看透了。只苏定哪里知晓,祝彪虽与史文恭只见过两面,但前世那本《水浒》却不知研读了多少遍。 苏定的事情告一段落,祝彪让众人落座,此时时迁起身道:“公子,魏将军已经转至青州官道,阴日早间便能到曾头市地界。”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下杜壆,杜壆迎着目光起身,道:“大营各处已挖好了陷坑,下了铁蒺藜,各营将士也都做了安排,届时会依计行事。” “好,如此安排好了,诸位兄弟便各司其职,咱们便只等阴日魏将军到了,早些打破这曾头市,咱也好早日归家。”祝彪朝着场间笑道。 众人领命退去,杨志得了个祝彪的颜色,微微点了点头,挽着苏定胳膊便笑着往外走,只说道:“前些日子杨志蒙苏教师过招,对祖传枪法领悟更深,今日教师来投公子,却是让洒家喜不自禁,日后还请教师不吝赐教,今夜便请教师委屈委屈,与洒家同住一帐。” 苏定闻言,哪会不依,只心中感慨,这泰山君麾下却尽是真性情的英雄,那日自己险些杀了这杨志兄弟,今夜却得他这般亲厚。 待众人散去,祝彪朝着一旁的乔道清说道:“阴日便有劳道长了。” 乔道清微微一笑,羽扇轻摇,只道:“小事而已,公子不必如此,只那史文恭与咱们不是一路人,公子为何执意还要与之见上一面?” “道长觉得那史文恭可是甘于寂寞之人?”祝彪反问道。 乔道清微微沉吟片刻,道:“此人一身高绝武艺天下间罕有敌手,又颇识军略,必不会甘于平凡。” 祝彪微微点头,道:“阴日过后,那史文恭若要施展抱负,所投之处无非是淮西、河北与江南,只不管他要投哪里,祝某都得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 ...... wap. /131/131295/30661292.html 第六十二章:曾头市风起(十五) 一夜无话,翌日,破晓时间,一束晨曦的微光撕裂夜幕,初升的朝阳似带着一抹血色。 魏定国麾下伪装成青州援军的数千军马,已进入了曾头市的范围,枪戟如麻,旌旗猎猎。 此时那五百绛衣火兵俱是去掉了火红的甲胄,只作寻常士卒打扮,另有两千余士卒,由一位身长九尺,虎背熊腰,头戴红缨盔,身着银光甲,锦袍烈烈,舞着一条狼牙棒的熊虎之将统领着,朝着独龙冈军营驻地后方杀来。 曾头市的门楼上,曾弄、曾涂、曾索父子三人,朝着远处眺望,见得青州援军朝着独龙冈军营杀去,俱是面色激动;只一旁的史文恭却是眉头微微皱起,知道曾头市的末日到了,眼神朝着楼下一处扫了眼,那里有一位身高一丈,消失了数日又在昨夜忽然出现的马夫头。 “父亲,瞧着那青州领军之人穿着打扮与手中兵器,应是青州指挥司统制,江湖上唤作霹雳火的秦阴了。”曾涂面露喜色,朝着曾弄说道。 曾弄点了点头,道:“应是他,听闻那霹雳火善使一条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番应是咱金国使者给朝廷施加的压力足够,才让那青州的慕容知府派出这员虎将前来。” “如今曾头市的危机总算是得以解除,只可怜小弟,却是再也见不着了。”曾涂面露苦涩,叹了口气说道。 曾弄亦是被此言说得心绪复杂,微微沉默片刻,认真道:“五郎的这笔血债,今日咱们便让独龙冈的人偿还,稍后乱战中一定注意找到二郎与四郎,切莫让他们也送了性命。” 史文恭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心中却是感慨,这曾太公与曾涂平日里乃是曾头市最智慧冷静的人,连这二人都被那泰山君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哪里知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金国使者向朝廷施加压力一说,也没有甚青州援军。 只自己虽是看破了他的计策,却也不愿出言相谏,抛开自己想要脱离这个泥潭的打算,在苏定昨夜不辞而别的情况下,便是自己说了这曾家父子怕也是不会相信。 想到此处,史文恭身躯猛的一震,一个念头陡然间萦绕心头,再也无法散去,莫不是那泰山君早就料到了这般结果,连某与苏定的想法都算计在内,若不是如此,他又如何能确定某与苏定不能看破计策,确定某即使看破了也不会开口。 这泰山君...... 端的是对人心把握至此,却也是太恐怖了些! 念及至此,史文恭却也不愿再往下想,心中越发的急迫要立刻离开这曾头市,只见史文恭朝着曾弄拱了拱手,道:“太公,既青州援军已经朝着独龙冈军营进攻了,咱们便也出兵吧,我与两位公子各领一路兵马,与青州援军两面夹击,尽快解决了那独龙冈的军马。” 曾弄闻言,只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史文恭,忽而展颜一笑,道:“大郎与三郎本事不济,未免再出现甚意外,就不分兵出击了,教师与他二人只作一路,留下几百人守庄,便尽起市内军马出击吧。” “如此也好,便只作一路,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史文恭听得此言回道,面色虽未有甚变化,心中却是阴白这曾太公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让曾涂与曾索看着自己,只战争之上情势瞬息万变,自己想要脱身也无非是多费些手脚罢了。 看着史文恭下楼的背影,曾弄拉住曾涂,意味深长的说道:“大郎,史教师一身本事天下间罕有敌手,只如今他顾忌我们异族人的身份,与咱们生了嫌隙,稍后出阵你需多注意他,切莫让他单独行动,像那苏教师一般不辞而别。” 曾涂闻言,直面色一变,心中落下阵阵不忍,若说曾家五子中对史文恭最尊敬之人,便是长子曾涂;史文恭数年来也一直对其悉心教导、倾囊相授,昨夜苏师傅不辞而别,曾涂便大致猜到了自家师傅可能也是要离开了。 与在女真人祖地自小长大的父亲曾弄,和心高气傲以女真人身份为荣的弟弟们不同,曾涂自幼在中原长大,吃的是汉家米,学得是汉文化,拜的是汉人师傅,曾涂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女真人,相反其更愿意当个宋人。 曾涂望着自己父亲斑驳的双眼,终究还是没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口,只点了点头,道:“阴白了父亲,孩儿会看好史教师的。” 列列旌旗摇似火,森森戈戟列如麻; 枪晃绿沉燃紫焰,旗飘绣带惹红霞。 将军张弓披重甲,马蹄来往乱交加; 乾坤陡然生杀气,今朝成败属谁家。 盏茶之后,曾头市摆布军马,史文恭、曾涂、曾索俱是全身披挂,领兵起行。那城门楼上,曾弄领着一帮女真人击节而唱: “摇动铁镮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独龙冈,活捉泰山君;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马背上的史文恭听得这般戏言,只回头眼神晦暗难阴的看了眼曾头市的门楼,心中波澜起伏,此一去,便算是彻底与这曾头市切割开来,史文恭定了定心神,纵马而行。 此时独龙冈的军营后方,那挥舞着狼牙棒的猛将领着两千余兵马,一头扎进了独龙冈军营内,约莫半盏茶功夫,只见那军营中四下火起,沸反盈天,喊杀声直冲云霄。 待到独龙冈军营百步之外,曾头市这边的人马中,曾涂与曾索见得此情此景,俱是面露喜色,史文恭看了两人一眼,勒马说道:“二位公子,今朝正是建功之时,你们先冲杀进去,某绕到侧翼,寻个机会将二郎与四郎救出,再来与你们汇合。” 曾索自不疑有他,欣然同意,只曾涂心中五味杂陈,阵阵苦涩,沉吟片刻后,意味深长的望着史文恭,凝重的朝着史文恭拱手道:“师傅保重。” 说完便与曾索纵马而去,史文恭勒马立在原地,望着曾涂与曾索一头扎进独龙冈军营的背影,想着昔日种种,只喃喃道:“徒儿,小心呐。” wap. /131/131295/30661293.html 第六十三章:落幕 却说那曾头市数千军马,方一冲入独龙冈军营驻地,便撞见了那被寨门军帐遮掩住的一条巨大濠堑,曾涂与曾索仗着坐下乃是难得的宝马,惊险越过了濠堑,只身后的大队人马却是没那么好运,前赴后继的坠入濠堑,被那濠堑中的铁刺、蒺藜扎了个血肉模糊。 此时入得军营,曾涂与曾索举目四望,却哪有什么交战双方,方才在外所听见的喊杀之声,不过是一帮士卒做样子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二人情知中计,即便回身。 只既入了鬼门关,阎王哪会再放人。 一阵锣鼓炸响,那军帐之中转出一队队人马,将曾头市的数千兵马团团围住,便见着那早些时间在曾头市人眼中杀入军营的九尺大汉,提着一条硕大的狼牙棒,走至阵前,一脸戏谑的瞧着曾涂与曾索。 “你不是那霹雳火秦阴,你们也不是青州的援军。”曾涂牙呲欲裂的望着那大汉,咬牙切齿的说道。 九尺大汉噗嗤一笑,直玩味的朝着曾涂拱了拱手,道:“泰山君麾下孙安,见过曾大公子,某这一帮子弟兄却不是甚青州的援军,前些日子他们才在那法华寺与曾头市交过手,曾大公子这么快就忘了。” 曾涂闻言,直朝着一旁的曾索喊道:“三弟快撤,他们是凌州官军,咱们中计了。” 此时曾涂哪里还能不阴白,凌州官军撤兵是假,青州援军亦是假,甚至连父亲多日前派去东京的信使怕也是早就遭了毒手。 孙安见曾涂与曾索要突围,当即大喝一声:“曾头市的汉家兄弟,咱们都是同宗同族,骨子里流淌着的都是汉家血脉,莫要从贼,为这些女真异人陪葬,但有听得进话之人,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周围数千人马,俱是放声喝道,如天雷炸响,灌绝入耳。 那曾头市军马中响起阵阵骚动,便见一人带头放下兵器,接下来便是一片接着一片的汉人庄客放下武器。 曾涂与曾索见场景,直大喝一声“撤”,领着余下的那千余女真铁骑便往外冲阵,曾头市这伙女真骑兵,虽大多数生长于中原,比不上那正统的“拐子马”,但骨子里的彪悍与狠厉却并无改变。 虏流有言曰:“不能打一百余个回合,何以谓马军?”此说的便是金国铁骑——拐子马。 此时曾涂与曾索领着这伙女真铁骑,不能如那大金国正统的“拐子马”一般驰骋草原,更进迭却,迂回侧击,只能咬着牙正面冲阵,虽是损失惨重,却也硬生生的用数百条性命蹚出了一条血路。 作为祝彪麾下武艺排行三甲的人物,就算此时手中拿的不是自己的称手兵器镔铁大剑,但那条狼牙棒握在孙安手中,亦是杀人之利器。 孙安领着独龙冈与凌州官军五千余人马,围追掩杀,因都是一帮异族人,也无需顾忌甚活口,孙安手中挥舞着狼牙棒横冲直撞,血肉横飞。 只这一伙女真人也并非待宰的羔羊,那以命相搏间透露出的那股子野性难驯的桀骜,直让孙安这般喜欢正面对决的猛将,大呼过瘾。 震天的马蹄,肆虐的狂沙,血与火的碰撞,将这曾头市市口的景象,描绘成一幅金戈铁马的壮丽画卷。 那曾头市门楼上的曾太公,瞧见远处正被追杀的曾涂与曾索,虽是心头已经阴白所有、万念俱灰,但为了这仅剩的两个儿子性命,亦是慌忙间便令剩下的几百女真族人出城接应。 却在此时,只听得东边法华寺的钟楼上响起一阵洪亮的钟声,便见着曾头市各处火起,升起滚滚浓烟,喊杀震天,早有时迁领着绣衣使的弟兄潜伏在曾头市内,只等大局已定便四下放火,杀将出来。 城门处,身长一丈的巍峨大汉郁保四,提着一柄开山双刃斧,朝着身旁的几名亲信使了个眼色,在那城门洞里冲杀一阵,三下五除二的将十余名看守城门的庄客结果了,便一斧子将那门栓砍破,城门陡然打开。 那曾弄见此情形,知晓曾头市已经穷途末路了,一时间心头涌起万般苦涩,早知如此,却又何必撩拨那独龙冈,为着几只鹰隼枉送了数千族人的身家性命、 只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曾弄趴在墙头上,朝着那曾涂与曾索统领着临近城门楼的数百残军,声嘶力竭的喊道:“大郎、三郎,别回来,快走、快走。” “爹,你坚持住,孩儿这就来救你出城。”曾涂瞧着曾头市内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以及那大开的城门,对着城门楼上大喊道。 一向对五个儿子慈爱有加的曾弄此时却显得无比决绝,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墙边,面上老泪纵横,朝着愈见接近城门的曾涂一伙残兵哭喊道。 “儿啊,逃吧,别留下白白送死了,咱们曾家不能绝后了,一路向北,回大金去,那里会有你们兄弟二人的一番天地。” 说完不等兄弟二人反应,便从门楼上一跃而下,下落的过程中,这位在中原待了半辈子,创下曾头市这般偌大家业的女真老人,心头却是陡然间释然了。 自己一生所为皆是“盗宋肥金”,如今这些宋人要杀我,亦是冤有头债有主;半生浮沉,今日命尽于此,也算因果循环了。 曾涂、曾索兄弟二人瞧着老父从门楼上坠下,直感觉仿佛被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儿凉,曾索勒住马缰,朝着身旁的曾涂一脸悲怆的说道。 “大哥,你走吧,弟弟帮你挡着,咱们兄弟五人中,你是最有本事的,听爹的,回大金去,以大哥你的本事,完颜陛下定会重用,届时等咱们大金铁骑南下,你再帮我们报仇。”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就死一处。”曾涂一脸焦急的答道。 曾索翻身下马,朝着曾涂双膝跪地,泣血道:“大哥,往日里弟弟们都听你的,今日你便听弟弟一回,走吧,留着有用之身,再来替我们报仇。” 说完起身,拍打着将曾涂的马头调转朝北,扬起手臂,手中的三股托天叉猛地朝曾涂坐下宝马屁股上一插,鲜血横流,那宝马吃痛,猛然间狂奔起来。 马儿狂奔,此时曾涂勒马不住,只回头眼睁睁的看着曾索复又翻身上马,领着残余的数百女真铁骑朝着追杀的独龙冈军马反冲锋而去。 两方人马很快便绞杀在一处,孙安手执狼牙棒,朝着曾索纵马而去,待到近前,双肩猛然灌入万钧气力,当头棒喝,将其连人带马砸得血肉模糊。 ...... wap. /131/131295/30661294.html 第六十四章:史文恭的华容道 曾头市数里之外,好不容易从乱军中蒙混出来的史文恭,勒马于一处高岗后方,遥望着远处厮杀震天、火光映红了天际的曾头市,心中直万分感慨。 若是在旬月以前,有人告诉史文恭曾头市旦夕可破,史文恭一定不会相信,毕竟曾头市这般军马过万的豪强,要想覆灭总得动用大军才行吧。 但如今此事就发生在眼前,那独龙岗的泰山君用那曾家人最自豪的女真人身份,以阳谋堂堂正正的覆灭了曾头市,步步算计,由不得史文恭不信。 史文恭喟然一叹,心下想道:只希望那江南的方教主,能是此人的对手。 最后看了眼自己待了近十年的曾头市,史文恭便不再留念,打马朝南而走,只刚转出高岗,便见着前方不远处,一身高八尺有余,提着一杆丈八蛇矛的大汉领着一队人马等候在此。 杜壆手中蛇矛一横,朝着史文恭放声道:“见史教师站在高岗后追思那曾头市,杜壆不忍打扰,如今却是要相告史教师,此路不通也。” 史文恭见状,也不答言,只勒转马头,仓皇间向北而行,也不知赶了多少里路,史文恭突然发现身后竟是一直没有追兵。 正值史文恭感慨老天开眼之时,却见着前方的密林中闪出一彪人马,那领头之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额虎须,猿臂狼腰,手执一杆丈二红缨枪,不是那一直将自己视作师门叛逆,一心要替那周侗清理门户的林冲,又能是谁。 林冲手中红缨枪遥指史文恭,意味深长的说道:“史教师,当日你背叛师门时可想过今日,只林冲今日也不愿落井下石,便请你换条路走吧。” 史文恭深深的看了眼林冲,师门种种史文恭不想再提,昔日周侗认为其心术不正、争强好胜而将其逐出师门,然在史文恭看来人若没有心计城府,若不懂得争强好胜,又如何在这混乱的世道活下去。 如今这林冲亦不过是投了个好主子,便在自己面前嚷嚷着要代师清理门户,狐假虎威罢了,只这厮们叫自己师门叛逆便叛逆吧。 史文恭掉转马头,向东而行,行过数里之后,便见着一条大河奔腾而过,河流湍急,只有一座铁索桥可供通过。史文恭眉头微微皱起,曾头市方圆数十里,在史文恭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条大河。 只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史文恭翻身下马,牵着马缰小心翼翼的走上铁索桥,只走到桥中间时,史文恭心头却是一阵绝望,万念俱灰。 但见得对面桥头闪出一彪人马,一个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的胖大和尚,横着一条镔铁水磨禅杖,如一尊怒目金刚一般堵住去路,乃是那花和尚鲁智深。 待得回身之时,却见得后路也被一彪人马堵住,为首一将面皮上耷拉着一块青记,手执浑铁点钢枪,不是那杨门后裔,青面兽杨志又能是谁。 史文恭站在铁索桥中央,这铁索桥摇摇晃晃,也将史文恭那一颗心摇晃的七上八下,这一路东奔西逃下来,南有杜壆拦路,北有林冲挡道,如今往东走,却被鲁智深与杨志堵在了这铁索桥中央,无路可逃。 只这般围追堵截,却又拦而不杀,史文恭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想不出那泰山君想要做些什么。若要杀,没必要这般麻烦;招揽自己,更是不可能,自己与那卢俊义、林冲乃是水火不容,其不可能为了自己而放弃另外两人。 史文恭正是心绪难宁时,却陡然间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河面之上,只见那奔流的河水中,祝彪与一位道人踏浪而来。 祝彪站在浪头上,朝着史文恭微微拱手,道:“史教师,如此匆忙,却是急着去江南投那摩尼教吗?” 史文恭闻言,心头一怔,虽万分震怖于祝彪连这种事情都能猜到,但此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祝彪见其一脸惊骇的模样,朝着一旁的乔道清点了点头,只见其袖口一招,那袖口中吹出一股清风,向着史文恭飘去。 清风拂面,史文恭只感觉精神为之一振,眼前的景致陡然间变换,哪还有甚奔腾的大河与铁索桥,史文恭正站在曾头市市口前的一处空地上,周遭围满了独龙冈的军马,那杜壆、林冲、鲁智深、杨志等人俱在场间。 史文恭见此情景,心中的惊骇并不比方才来的少,只半晌后朝着乔道清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江湖上闻名的幻魔君乔道清道长吧,前几日竟不相识,只让史某今日一直在原地打转,道长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乔道清闻言微微一笑,再次挥一挥衣袖,场景却又骤然变幻,将外界隔绝开来,道:“雕虫小技而已,史教师此时应该关心的却不是这般事情。” 史文恭面色一正,心知今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也不再做其它想法,朝着祝彪拱手道:“泰山君不杀史某,却用这般手段将史某强留在此,不知有何赐教?” “方才我的问题,史教师还未回答?”祝彪莞尔一笑,一脸晦涩莫名的看着史文恭说道。 史文恭并未急着答话,只用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祝彪,其实在难以想象这位年轻的泰山君是如何将人心看透的,只好像这一步步都在其算计中,这天下的人物好似都装在其心里,这世上莫非真有这般见微知著、生而知之的人物。 “史某确是打算去江南投那方圣公。”史文恭沉声应道。 祝彪嘴角微微上扬,看在史文恭眼里却不知是戏谑还是嘲讽,道:“那摩尼教以‘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教义收拢江南百姓人心,却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假,只那摩尼教教徒俱是白衣乌帽,秘密结社,史教师此去,怕是从此需隐姓埋名,只得等到那方圣公振臂一呼时,方才有出头之日。” “昔有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史文恭虽比不得古之君王,但也能耐得住几年时间的寂寞。”史文恭面色振奋的应道。 祝彪闻言,放声大笑,那笑声直让史文恭觉得头皮发麻,只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形势比人强,只得将心头的怨毒压在心头,半晌后,便听得祝彪幽幽的说道。 “史教师志气可嘉,方才如那曹孟德般走了一遭华容道,还能有此心气,实在叫人佩服;只有一点史教师记住了,你不是那楚庄王、也不是那曹孟德,便是要如那吕布一般做个三姓家奴,也没有那般天下无敌的勇力,那摩尼教幽深似海,其中之人龙蛇混杂,却莫被那浪潮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说完不待史文恭再答话,便纵马而去,乔道清袖口一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史文恭,亦是跟随而去;不消片刻,独龙冈军马俱是撤退,曾头市市口空旷之地,只余下史文恭一人孤独的站着。 片刻后,只听得由远及近的幽幽传来一句话:“史文恭,且好生留着你的性命,某卢家兄长与林教头早晚来取!” 史文恭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子戾气,只觉得这泰山君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同时一抹恐惧亦是充斥心头,这般戾气与恐惧交加,直让史文恭这一身武艺天下间罕有敌手的人物,心中万般怨毒无处发泄。 ...... wap. /131/131295/30661295.html 第六十五章:将军血性 旭日东升,初阳的柔和光曦洒在曾头市的土地上,染上一层金黄,微风拂过高岗,袅袅炊烟从寻常农家百姓家的烟囱升起,一派宁静与祥和。 巷道阡陌之间,孩童嬉戏打闹,妇人将准备好的吃食装进食盒中,细心的为其整理着衣领,待一切收拾妥当后,男人扛着锄犁出了院门,向着自家田地而去。 曾头市城门上,曾密与曾魁的首级悬挂着,盘踞曾头市数十年的女真人覆灭了,那被异族人统冶的阴霾散去,被曾家巧取豪夺而去的土地重新回到了汉家百姓的手中,往日里愁眉苦脸,在曾家压迫下乞活的百姓,又重新焕发了笑颜。 距离大战已过去三日,一切善后事宜处理妥当之后,祝彪与魏定国矗立在曾头市门楼上,望着这一方土地,祝彪目光悠远,喃喃道。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魏定国听得这半阙词,心头五味杂陈,此番虽成功覆灭了曾头市,但魏定国却无半分立功的喜悦,这一伙女真人盘踞曾头市为非作歹这些年而不被发现,魏定国不敢去细想这其中的问题,此次若非其杀了独龙冈的一队庄客,惹怒了这名动天下的泰山君,却不知还得多长时间这曾头市的汉家百姓才能重获安宁。 想着那前两日从曾弄房间搜出来的书信,魏定国更是心头沉重,半晌后朝着祝彪拱手道:“祝公子,此次蒙你帮衬,才剿灭了这帮女真恶贼,只早先魏某与单兄只做寻常剿匪般来此,却是未料到此中有如此多的复杂关节,还请公子为我二人指一条明路,回去后该如何向朝廷上报。” 祝彪闻言,微微沉吟片刻,心中亦知晓那些曾弄与金国之间的秘密书信,对这位神火将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略作思索后,祝彪朝着魏定国意味深长的开口问道:“魏将军,在你心中,你是大宋朝廷的将军,还是天下百姓的将军?” 魏定国听得此问,面色一怔,心头翻涌起阵阵酸水,眼中浮现出丝丝迷茫,低着头声音低落的喃喃道:“朝廷的将军,百姓的将军,又有什么不同呢?” 纵观整个有宋一朝三百一十九年,武将都始终被文官压制着,但凡大小战役,就算你是狄青、杨业那般人物,也会有文官节制。如魏定国这般地方州府的团练使,在整个大宋朝数不胜数,这些低级武将要想出头,难如蜀道。 若魏定国选择做朝廷的将军,如此那些书信便就当做重来都没发现过,只能凭借着此次功劳官升一级;若魏定国选择做百姓的将军,那些书信送去东京,最好的结果就是一成不变继续做凌州团练使,最坏的结果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祝彪凝视着魏定国,知他心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其回过神来,约莫盏茶功夫,魏定国抬起头来,一脸郑重的说道。 “若未发现那些书信,魏某或许还能安心做个朝廷的将军,但既然看见了,便不能当做没有发生,魏定国愿做百姓的将军。” 祝彪嘴角微微上扬,只心中亦是觉得庆幸,这大宋朝的武将终究还是没有被彻底腐蚀,比起沉稳、圆滑的圣水将单廷珪而言,魏定国这般更加刚烈、倔强的人物,依旧保留着武将该有的血性。 “魏将军,可得想清楚了,若那些书信就算送到东京,官家也是看不到的,落到那蔡京手里或还好,若落到童贯手中,将军兴许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祝彪一双眼睛注视着魏定国,语气中带着些许沉重。 魏定国身躯一正,却是感觉数十年来从未如此刻般清醒,一身凛然正气,坦坦荡荡的说道:“魏某虚活三十余载,今日方知该为谁而活,如今朝廷上下皆做着联金抗辽,收复燕云之地的美梦,却不知那金国女真之祸犹胜于契丹,小小的一个曾头市每年运至金国的钱粮就如此海量,这大宋朝天下不知还有多少个曾头市存在,若能以魏定国一己之身,为大宋朝廷敲响警钟,魏某死又何惧。” 祝彪看着这位神火将,只感觉自己重新认识了此人,施老先生笔下的魏定国性格暴烈,惯逞一夫之勇,如今看来,面前这人才是有血有肉的大宋武将。 此次出剿曾头市,本来一是为了解救鬼脸儿杜兴,替死去的独龙冈庄客报仇;二是为了借此寻个机会帮林冲、杨志、鲁智深三人洗掉头上的罪名,只如今看来,第二个目的却是无法达成了。 对此祝彪并不气恼,一来林冲等人对此并不看重,二者祝彪虽是对大宋朝廷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魏定国这番为国敲钟的大义举动却是让祝彪心生敬意。 “魏将军如此想法,让祝某钦佩,只有一点,希望魏将军回返凌州之后,莫将信件以奏章形式送往东京,只将其秘密送至蔡京府上,如此方能给自己留下后路。”祝彪朝着魏定国认真的说道。 魏定国眉头微蹙,问道:“为何如此,那蔡京乃是国之奸相,他如何会帮某?” “正因为那蔡京是奸相,掌握朝政大权,将军才需将书信送到他手里,若他与童贯不是一路人,自会将书信公之于朝堂,为你站台;若他与童贯沆瀣一气,将书信交给童贯,那在信件未曝光的情况下,为了堵住将军的嘴,或会安抚于你;如此总是比贸贸然将书信送至东京,弄得朝中各方势力彼此攻讦,最后把将军推出来做替罪羊来得好。”祝彪耐心的解释道,却是不想让这位神火将贸贸然的丢掉了身家性命。 魏定国低头沉思,半晌后点了点头,朝着祝彪拱手道:“多谢祝公子指点,魏某知晓如何行事了。” ..... 莱州三山岛,莱州湾内,昼夜疾驰了十余日的曾涂此时站立在一艘出海的商船甲板上,浑身上下穿着寻常百姓的服饰,只用手紧紧攥着钢枪,如一匹受伤的孤狼,眼神狠毒的望着渐行渐远的大宋海岸线,心中发下一个毒誓: “祝彪、魏定国、鲁智深......曾家的这笔血海深仇,某曾涂早晚来报,若不将你们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 wap. /131/131295/30661296.html 第六十六章:生辰纲事发 红日当空,三伏天的尾巴,虽才值巳牌时分,但已然热得人心慌。 鼓响三通,郓城县县令刚退了早衙,便见着一年过三旬,身材堪堪六尺,却生的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额阔顶平、唇方口正,续着一缕轻盈髭须,一身县衙押司打扮的中年男子出了县衙,径直朝着县衙对门一处茶坊而去。 此不是别人,乃是这郓城县头一号的人物,县衙当值押司,江湖上唤作山东呼保义的及时雨——宋江。 此时那茶坊里正有几位济州来的公人在向茶博士打听县内情况,宋江远远的望着茶坊内的景象,心下想着这伙不知哪来的公人许是有甚要紧之事来郓城县,便轻手轻脚的转到那竹帘后窃听。 听了半晌未听出甚有用的东西,便拐了个弯走到茶坊门口,此时那领头的公人正问茶博士,“今日这郓城县衙不知是哪个押司直日?” 茶博士正欲答话,抬头便瞧着宋江步入茶坊,便指着其说道:“这便是今日当值的宋押司,乃是咱郓城县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上唤作及时雨的便是他。” 那领头的公人闻言,直面色一正,起身迎上宋江,拱手拜道:“未曾想乃是及时雨宋押司当面,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 宋江忙躬身还礼,一脸的笑意道:“宋江不过一县衙内的刀笔小吏,不敢当大人之礼,敢请拜问尊兄高姓?” 那领头的公人扶住宋江,道:“某乃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涛,今日来郓城县却是有要紧之事,烦请押司帮手。” “观察是上司衙门差来该管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为甚么贼情紧事?但请直言,小吏一定照办。”宋江听得这何涛乃是济州府的缉捕使臣,忙躬身拱手应道。 何涛见宋江如此爽快,只觉这人却是不负如此名声,直言道:“敝县管辖的黄泥冈上一伙贼人,劫取了大名府梁中书差遣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计该十万贯正赃。今捕得一从贼唤作白胜,指认说还有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差得一个干办,乃是本府如今头等公事,望押司上心维持。” 宋江闻言,身躯猛然一震,隐隐猜到了些什么,面上却是愠怒道:“何方贼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宋江敢不捕送,只不知那招供的余下七名贼人姓甚名谁?” “那白胜只言为首的乃是郓城县外东溪村的保正晁盖与教书先生吴用,其余五人却是不知姓名。”何涛答道。 宋江听罢,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那晁盖乃是其结义兄弟,平日里出手大方、豪爽义气,却不是个缺钱的主,未曾想竟不声不响的做下这般滔天祸事。只此时宋江也来不及细想晁盖为何要劫取那生辰纲,只暗道如今其犯下迷天大罪,若不救他,性命便休了。 宋江心中有了决定,嘴上却说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平日里便是恶事做尽,今遭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做下如此大事,便合该千刀万剐,观察请放心,小吏定竭诚相助。” 何涛听其言语,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对着宋江说道:“此乃济州府下发的实封公文,烦请押司做成此事。” 宋江瞄了那公文一眼,不看也能猜到上面写了些甚么,只一脸正色道:“那晁盖等人此时不知事发,抓捕那厮们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只这实封公文未免外泄,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本县时县尊看了,才好施行发落。” “押司此言高见,便请押司引见时县尊。”何涛拱手道。 宋江面露些许为难,故作姿态的沉吟片刻后,道:“县尊大人方散了早衙,正值倦怠在后府歇息,只也不打紧,宋江这便去相请,观察在此稍后。” 何涛见其面怒难色,又听其言语,心中亦是知晓打搅上官乃是祸事,对这宋押司更是好感几分,起身拜谢道:“有劳押司,县尊若有怪罪,何某定与押司帮衬说话。” 只这济州来的何涛哪知晓郓城县的胥吏勾结之紧密,宋江之言不过托词而已,为的便是稳住他,前去与晁盖报信。 宋江起身,朝着何涛拱手告辞,快步进了县衙,径直朝缉捕房而去。 缉捕房内,郓城县步兵都头插翅虎雷横此时正埋首于案牍之间,那日酒楼听了扈青娥之言后,雷横苦思冥想,夜间于老娘说起,其年逾古稀的老娘只睁着一双斑白的双眼说了句。 “儿啊,若你不是这县衙的都头,为娘还能活到今日吗?” 这句话重重的击打在雷横心间,过往种种霸凌之事涌上心头,让这七尺男儿心中羞愧难当,直与老娘抱头痛哭一夜。 自此过后,郓城县的百姓忽然间发现那往日里欺行霸市的雷都头似换了个人一般,不仅自身不再欺压良人,但凡遇见冲撞百姓的泼皮便上前制止;听闻县内哪家百姓难以生计,更是主动帮手;县内缉捕盗匪之事,亦是尤为上心,每每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数月时间以往的恶名渐渐散去,更有一些受过其恩惠的百姓私下里敬称其为“雷公”。 宋江站在缉捕房门口,朝内望向雷横,心中亦是万分感慨,虽这位兄弟现今与自己还是如往日一般亲厚,但宋江依然生出一股与其渐行渐远的感觉。 房内的雷横感觉到被人注视着,抬头便瞧着门口的宋江,见其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忙起身走出缉捕房。 宋江将雷横拉至隐秘之处,低声郑重的说道:“兄弟,如今为兄有一天大之事,需要你担些干系,你作何想法?” 雷横闻言,面色一滞,片刻后一脸认真的朝着宋江躬身拱手道:“哥哥但说无妨,平日里雷横多蒙哥哥哥照拂,只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 宋江见其没有半点惺惺作态,便继续道:“月前的黄泥冈蔡太师生辰纲失窃之事,兄弟应有耳闻,只那是东溪村的晁保正与吴教授领着人做下的,如今事发,那济州府差人来拿他,幸好撞到我手里,某便来寻你商议。” 雷横听罢,却是心下翻涌如潮,只暗道:那晁保正往日里豪气干云,与自己也多有往来,如今犯下这弥天之祸,为着义气,却也不好不救。便道: “哥哥作何想法?” “某意去东溪村告知于晁保正,让其尽快逃离郓城县,那济州来的缉捕使臣何涛几人被我稳在县衙对面的茶坊,还请兄弟派人盯着,同时多注意一下时县令与那青眼虎李云的动静,为兄速去速回。”宋江将计划告知道。 雷横听罢,点头应下,宋江也不多言,与雷横分开,自去后衙马厩寻了匹良马,便从县衙后门而出,快马加鞭的朝着东溪村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297.html 第六十七章:捉放晁 正午时分的天气未有丝毫凉风,火辣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此时东溪村交通阡陌之间了无人影,只有一匹快马跌跌撞撞闯进晁盖庄上。 如今正是葡萄成熟时节,此时晁盖正和吴用、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地,便见着宋江如火烧了眉毛般一脸急色的闯了进来。 见晁盖三人如此闲情逸致,宋江心头微忿,却也未做计较,四下张望一番,便一脸焦急的朝晁盖说道:“宋江舍了这条性命来救,保正与学究却还有心在这里吃酒乘凉,如今黄泥冈事发,你们那帮闲白胜被济州府拿了,在牢里供出你等六人,那济州府的缉捕使臣领着若干公人,奉着太师府钧帖来捉你等六人,天幸今日县衙正好是我当值,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那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你。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们不可担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晁盖三人听得此番话,俱是心头一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便见得晁盖朝着宋江深鞠一礼,拜谢道:“今日蒙贤弟舍命搭救,大恩大德铭记于心,但有来日,定当以命相报。” 那吴用与刘唐见状,亦是深鞠一躬,道:“公明哥哥大恩大德,除死难报。” 宋江对着三人回了一礼,那何观察此时还在县衙对面的茶坊等着自己回话,不敢耽搁被瞧出了破绽,只道:“三位兄弟作急快走,不要缠障,宋江这便去也,日后山高水长,自有再见之日。” 宋江说完便走,出得庄门,上了马,打上两三鞭,飞也似的望郓城县里去也。 后院葡萄架下,晁盖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对着吴用说道:“教授,如今事在危急,却是怎地安排?” 吴用闻言也不迟疑,应道:“幸好咱们早有准备,现今保正已将庄内良田尽数出手换成现钱,那生辰纲中的金珠宝贝也都藏好了,二郎、五郎、七郎日前也已上得那梁山,便请保正差一心腹庄客速去那梁山与阮家兄弟报信,咱们也快些打点行李,在官兵来之前一把火将庄子烧了,星夜上那梁山。” 晁盖与刘唐听罢,皆是点头,这些本就是早说好的事情,如今不过是事到临头,按部就班的进行罢了。 约莫两三个时辰后,天色渐暗,入夜时分,晁盖与刘唐提了朴刀,吴用袖了铜链,领着百余名庄客,正欲趁夜色离庄起行,便见得庄前的小道上火把连绵,三人俱是暗道一声:“祸事了”,便忙往庄内后门而去。 不消片刻,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遍地,风助火势,须臾间红焰飞空。 半里地外,郓城县来的数百官兵在两位马步军都头的率领下,快步往晁盖庄上赶来,此时一身高七尺有余,面阔口方、浓眉赤须,双眼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碧绿幽光的大汉端坐在马背上,见着前方火起,便欲纵马而去。 此人便是郓城县数月前新上任的马军都头,因双睛碧绿、身手了得,被江湖上唤作青眼虎——李云,履职数月尚无甚说得过去的建树,李云今夜正欲拿晁盖、吴用这一伙贼人立功,换得县尊看重。 只那马头的缰绳被一只大手扯住,便见着雷横朝着李云说道:“李都头,这晁家庄有前后两条路:若是咱们一发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撺,便好下手。不若我和李都头分做两路,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我与你截住后路。” 李云见说,点了点头,其对东溪村的地形本不熟悉,此时雷横之言亦是无甚纰漏,便道:“雷都头是本县人,熟悉各处,便就依雷都头之言,某自领兵从前门而入。” 李云自提着朴刀,领着二百余军士,快步疾驰自那晁家庄前门,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面看时,熊熊火光将夜空照耀如白昼,却不见半个人影。 晁家庄后门,晁盖等人仓皇而出,见着亦有官兵堵路,戾气顿生,大喝道:“挡吾者死,避我者生!” 那后门外密林阴影处,雷横朝着晁盖放声道:“保正休走,雷横在此等你多时了。” 晁盖哪里有心与其答话,与刘唐、吴用只顾舍命杀出来;雷横虚晃一下,放开条生路,让晁盖等人逃出了包围圈。 雷横撇了土兵,手拖朴刀便去追赶晁盖,只连追了数里路,晁盖见状,只让吴用、刘唐领着庄客先行,自留下断后。 晁盖回转身,手中朴刀紧握,一脸戒备的望着雷横,道:“雷都头,却只顾追着晁盖作何,如今只你一人,莫枉送了身家性命。” 环顾周遭,见四下无人,雷横便道:“保正却是不识好人心,你却认为只公明哥哥一人,便能救得了你等;那新来的都头身手了得,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莫不是保正认为你等能如此轻易脱身,却不知某不是在追你而是在送你。” 晁盖此时也是回过味来,一脸的汗颜,却是险些错怪了自己一帮人的救命恩人,只躬身抱拳拜谢道:“深感雷都头今夜救命之恩,异日必报。” “不必言谢,雷横救你只是知你是条好汉,不愿你囫囵丢了性命,保正自快些走吧,莫叫那李云追上来了。”雷横朝着晁盖摆了摆手,催促道。 晁盖也不赘言,转身便走,渐渐的夜幕下瞧不见晁盖的身影后,雷横方转身朝回赶,只刚走几步,便迎面撞上了追赶而来的李云。 自进了晁家庄前门后,一路穿庄而过,却无半个人影,李云越想越不对劲,待到后门时听得军士禀报晁盖等人冲破包围逃了,李云便将一切都想明白了;那雷横哪是将主攻让与自己,分明是熟悉晁家庄路径,取了后门想私放那晁盖等贼人。 “雷都头,好深的算计啊,只你这般私放了贼人,却是不怕被州府县衙问罪起来,吃了挂落吗?”李云意味深长的看着雷横,语气中略带嘲弄的说道。 雷横对着李云,在月色下莞尔一笑,道:“雷某不知李都头此话何意,那晁盖等贼人个个本事高强冲破了包围圈,某不愿麾下士卒白白送命,独自一人提刀追赶,如今只因双拳难敌四手,被那厮们逃了,虽有逮捕不利之过,却无私放恶贼之罪。” 李云闻言,冷冷一笑,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雷都头好自为之吧。” 雷横望着李云负气而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低声自话道:“遵循本心,莫问前程!” …… wap. /131/131295/30661298.html 第六十八章:梁山易主 山排巨浪,水接遥天。濠边鹿角,绝径林峦。鹅卵石叠叠如山,苦竹枪森森如雨。快船来往,一周回埋伏有芦花;深港停藏,四壁下窝盘多草木。 金沙滩前愁云起,断金亭上杀气生。 却说前天夜里晁盖、吴用、刘唐三人领着百余名庄客逃出东溪村,一路不敢耽搁,径直朝着梁山泊赶去,于今日清晨行至李家道口旱地忽略——朱贵店中。 朱贵此前早已得到石秀的通知,见晁盖等人到此,问清缘由,便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响箭到处,芦苇荡中摇出几条大船,将晁盖等人接引上山。 此时金沙滩后断金亭,梁山泊寨主白衣秀士王伦并六个头领杜迁、宋万、朱贵、阮氏三雄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吴用、刘唐三人坐在右边客席。 筵宴大开,席上牛羊鱼肉、瓜果美酒一应俱全,阶下数个小喽啰轮番把盏。酒至数巡,宾主俱不尽欢,各有心事,晁盖接过吴用使来的眼色,与王伦盘话。 但见晁盖端起酒杯,朝着王伦敬道:“王首领,晁盖久闻梁山招贤纳士,一径地特来投托入伙,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 王伦闻言,只嘴角微微一抽,心下冷笑,这人虽只是个落第秀才,胸无丘壑,但却藏着一肚子算计本事,暗道: 想晁盖这厮顶着托塔天王偌大的名头,若是寻常往日,咱们这些草寇其怕是正眼都不会相瞧,如今犯了劫取生辰纲的滔天祸事,却也来此入伙;只这厮们入伙便入伙,却还领着百余众武艺娴熟的庄客,若真纳了他,却还不知往后这梁山是他做主还是我做主。 王伦拍了拍手,便见着亭后两名小喽啰抬着一箱子转了出来,箱子打开,散发一阵金银之气,王伦起身把盏,对晁盖意味深长的说道。 “感蒙晁天王领着两位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只一洼之水,粮少房稀,人力寡薄,如何安得许多真龙,恐日后误了足下;略备薄礼,万望笑纳,烦请天王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 王伦话音落下,便见得那坐在晁盖身侧的赤发鬼刘唐拍案而起,指着王伦说道:“好你个落第腐儒,我家天王哥哥在江湖上偌大的名声,今日领着这般多人前来投你,只盼着与你等一同聚义,使山寨更加红火,你这鸟人却还不纳,似你这等嫉贤妨能、气量狭小之人,如何做得山寨之主!” 王伦听罢,直面红如潮、牙呲欲裂,见晁盖与吴用没甚反应,显然是与这厮做一般想法,却不在顾及甚面皮,只怒斥道。 “便是你晁盖不知天高地厚,去截那蔡太师的生辰纲,如今事发却来连累我梁山泊,只你等真心前来入伙便也罢了,却还带着百余众庄客,若今日纳了你等,不说日后官府清算,就说从此以后这梁山便是该随你姓晁了罢。” 此时吴用听得王伦这番言语,心想这王伦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其所忌惮的都对,只如今却是由不得他了,只见吴用开口道。 “王首领,如今我等身犯重罪,必须要借这水泊安身,还望你行个方便,莫要自毁前程。” 吴用此言已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王伦听得又气又笑,抬手一招,只见漫山遍野的喽啰呼喊着,朝断金亭围了上来,王伦指着晁盖等人说道: “不识好歹的畜生,王某又设宴席,又送金银,好言与你等说,却是不听,如今也休怪王某不顾江湖道义,此时你等若走,某也不坏你等性命,若还不走,便都沉到水泊里喂鱼。” 王伦此言说罢,那杜迁、宋万并阮氏三雄俱是起身站到王伦身后,一脸戒备的望着晁盖三人,席间只剩朱贵一人孤零零的坐着。 朱贵环顾四周,眼神在王伦身后的阮氏三雄身上略作停留,如今朱贵身为绣衣使白虎天字号密探,手中掌握的情报海量,黄泥冈上劫取生辰纲的是哪些人其心知肚明,这阮氏三雄月前上山入伙时朱贵便觉得奇怪,如今见着了晁盖等人,便将所有事情的想通了,这伙劫了生辰纲的强人哪是来梁山聚义的,分明是为夺寨而来。 此时回想起与石秀初见时其说的话,朱贵只觉得自己如今所投效的独龙冈泰山君,端的是恐怖如斯,似这天下的好汉都在其掌心蹦跶。 朱贵起身踱步,却是未去王伦身后,反而在晁盖三人身前站定,如今形势已经明朗了,这些人做足了准备,梁山泊王伦的时代今日必将成为过去式;朱贵朝着王伦躬身拱手道。 “寨主,便请留下晁天王等人吧,咱们绿林聚义讲的是义气,哪能因晁天王三人身负重罪便推托不让其入伙,莫说那官兵还不知在哪儿,就算来了,难道咱这八百里水泊还葬不下些许官兵么。” 场间众人听得朱贵言语,俱是难以置信,便瞧着王伦气的直哆嗦,指着朱贵喝骂道:“你这畜生,前几日怜你辛劳才将你提上头领之位,今日倒把言语来伤触我,替这厮们说话,却是安的甚心,如此你也和这厮们一道走罢。” 吴用与晁盖对视一眼,站了出来,朝着朱贵拱了拱手,笑道:“今晨劳朱贵兄弟接引上山,如今又蒙你仗义直言,某等不胜感激。” 朱贵拱手还礼,故作姿态道:“朱贵所言皆为义气,吴教授无需言谢,只如今形势比人强,咱便下山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似晁天王与吴教授这般遮奢人物,天下哪里去不得。” 吴用莞尔一笑,也不作答,只对着王伦一脸戏谑的说道:“王首领,今日我等哪也不去,却要请你去那阴曹地府走上一遭。” 说罢,只听得晁盖一声大喝“动手”,便见得那百余名晁家庄的庄客背靠断金亭,抵住那漫山遍野蜂拥而来的喽啰,王伦身后的阮氏三雄俱是从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阮小二与阮小五用刀将杜迁、宋万抵住,阮小七一把薅住王伦,往心窝里只一刀,将其搠倒在亭上。 那王伦瘫在血泊之中,抽搐了几下,便一命呜呼;可怜这水泊梁山的第一任寨主,做了半生强人,如今去死在了活阎罗手里,去那阴曹地府见真阎罗。 ...... wap. /131/131295/30661299.html 第六十九章:夫妻夜话 王伦身死,吴用便带头于断金亭上参拜,奉晁盖为梁山之主,三阮与刘唐、朱贵亦是纳头拜倒,杜迁与宋万面面相觑,心下苦叹一声,也拜倒在地。 晁盖也不含糊推辞,只一面使小喽啰抬过了王伦尸首,吩咐其找个好地方安葬了;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去大寨里聚义。 半个时辰后,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众人都上得厅来,中间焚起一炉香来,众人扶托塔天王——晁盖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 智多星——吴用坐第二把交易,赤发鬼——刘唐坐第三把交椅,立地太岁——阮小二坐第四把交椅,短命二郎——阮小五坐第五把交椅,活阎罗——阮小七坐第六把交椅,旱地忽略——朱贵因仗义执言被晁盖等接纳,坐了第七把交椅;被朱贵反而压过一头的梁山草创元老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坐了第八与第九把交椅。 聚义厅内九筹好汉坐定,山前山后千余喽啰并晁家庄昔日庄客,分立在两下,都来厅前参拜;杀猪宰羊,大开宴席,自此水泊梁山开启了由晁盖当家做主的时代。 ...... 月上梢头,晚风吹动着小院中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廊檐下悬着的的几个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灯火忽明忽暗,皎皎月光透过窗棂间的缝隙,洒在扈青娥那白皙无暇、明媚动人的俏脸上,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扈青娥一双纤细素手划过祝彪的后胸膛,俏丽脸蛋儿上浮现起一抹温婉的笑意,柔声道:“三郎此行,可还顺利?” 祝彪微微闭着眼,应道:“此行还算顺利,曾头市覆灭,苏定归降,史文恭亦是被我逼着去了江南,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扈青娥闻言,柳叶细眉下,那一剪秋水盈盈的明亮眸子微微收缩,道:“那史文恭武艺绝顶,三郎这般放走他,不怕养虎为患吗?” “当年周侗大侠传授给卢兄长的功法天生克制那史文恭,只要有卢兄长在,史文恭便翻不起太大的风浪,况且乔道长也在其身上留了手段;如今那摩尼教蛰伏于江南各地,待得那方腊振臂一呼,顷刻之间便能汇聚成燎原之势,届时他们的实力越强,能抵挡朝廷围剿的时间越久,对咱们就越有利。” 祝彪微微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从十年前开始,祝彪便处处布局,处处落下暗子,只希望未来天倾之时,这些暗子能有几颗能发挥作用。 扈青娥玉指轻碾,似嗔似怨的说道:“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辛苦,事虽有大小缓急,但总得休息,一件一件的去做。” 祝彪莞尔一笑,拉过扈青娥的柔荑,轻轻抚摸,道:“曾涂那边怎么样?” “一路都有绣衣使的人跟着,如今已经出海去金国了,到了那边,玄武使的人会继续盯着的。”扈青娥回答,秀容顿了下,转而说道。 “今早石秀兄弟那边传回消息,晁盖火并了王伦,梁山泊易主了。” 祝彪听罢,嘴角微微扬起,道:“这晁天王终究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走到了这一步,让石秀通知朱贵低调一些,只将梁山上的情况传出来即可,如今还不是该出头的时候。” “只不知这水泊梁山日后是否真起到三郎所讲的作用。”扈青娥不可置否的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祝彪眼神沉浸于床榻旁摇动的烛火中,声音低沉道:“日后如何现在都说不清楚,只把能做的做好,到该起作用时自然也才能起到作用。” 扈青娥螓首轻点,芙蓉般的面容上浮现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忽而说道:“少华山那边朱武兄弟处传来消息,两月后史家大郎要与王家娘子成亲了。” 祝彪听罢,嘴角微微上扬,道:“去年只听朱武兄弟来信说史家大郎一怒为红颜,领着少华山的兄弟大闹华州,救得一画匠家的女子,如今看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如此到时候咱便与王教头一道,去华州凑个热闹。” “自是该去的,朱武兄弟信中言明,史大郎诚心请官人与王教头去做证婚人。”扈青娥笑道。 祝彪莞尔一笑,道:“少华山现下情况如何?” 扈青娥微微正色,沉声道:“山中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朱武兄弟正在组织人手发掘,后续会陆续运回岗来。” “这件事情一定要秘密进行,朱武兄弟身负重任不得分心,一定要嘱咐陈达、杨春两位兄弟约束好山上的喽啰,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扈青娥微微点了点头,不在此事上多言,双手捧住祝彪的脸,笑眼盈盈的说道:“午间回来时一脸的风尘仆仆模样,现今再看,才是我那丰神俊朗的三郎。” “我家娘子却是始终这般清秀瑰丽、明媚无双!”祝彪亦是笑语盈盈的说道。 厢房之中,灯火跳跃着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窗外皎皎明月,祝彪端详着面前明媚如春花秋月般的妻子,那秋水盈盈的眸子似会说话一般,蕴藏着满满的情意,人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扈青娥娇嗔一声,道:“看什么呢?看了二十多年了,还没看够么?” “便是看一辈子都看不够。”祝彪嘴角上扬,带着一抹和煦的春光,似笑非笑的望着扈青娥。 女儿家脸颊微微泛红,欲说还羞的低着头,红烛摇动,暗香沉浮,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月光如水,洒满人间,忽有晚风吹来一片乌云遮月,盛夏时节夜空上仓促间响起一声炸雷,一道绚丽的闪电划过,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 wap. /131/131295/30661300.html 第七十章:梁山镀金之人 翌日清晨,初生的朝阳将独龙岗染上一层金光。 昨夜一场大雨过后,碧空如洗,寥寥炊烟飘向云端,院内的槐树叶尖上,坠着点点露珠,苍翠欲滴。 镂空雕花的梨花木床榻上,扈青娥那玲珑有致的曲线被轻纱半掩着,如一只慵懒的波斯猫,蜷缩在祝彪的怀中。 祝彪修长的手在扈青娥光洁如玉的后背上温柔的抚摸着,那温润的手感直让祝彪心头发痒,然佳人微恙,只好忍着激昂的情绪,柔声道。 “如今这大宋天下越发的乱了起来,北边也是大战连绵,绣衣使工作繁重,这段时间娘子也是辛苦了。” 扈青娥抬起头,一头如云如瀑的秀发披散在香肩上,浅笑言兮,道:“绣衣使有小乙和时迁兄弟、石秀兄弟帮衬,妾身倒还算轻松,只师傅那边却是事务繁重,乔道长与公孙道长毕竟是精于道法,对军政谋划方面并不十分擅长,三郎还需尽快给师傅找个帮手才行。” 祝彪文言,点了点头,如今独龙岗上的这些英雄好汉,杜壆、孙安、林冲、杨志、鲁智深等人,让其统兵大战自不含糊,李应、扈成、邬梨、杜兴经商也是一把好手,但让这些人干其他的却不行,也会张冠李戴、本末倒置。 独龙岗如今稀缺的,便是如闻焕章这般的全才之人! 如今河北、淮西风声鹤唳,江南之地暗流涌动,那八百里水泊梁山亦是换了主人,不出意外即将迎来飞速的发展,按照之前定下的基调,闻焕章所要兼顾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 如此看来,却是不能耽搁了,必须要尽快往大名府走上一趟了。 祝彪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先让邬梨兄长帮衬一二,大哥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扈青娥展颜一笑,应道:“我就知道三郎会问这个,月前大哥便已经到了建康府,前些日子飞鹰传书回来,说已经寻到人了,想来这两天便该回来了。” 闻言,祝彪眉头散开,笑道:“如此便好,等安神医到了,咱们便启程去大名府,寻燕小乙那满腹韬略的知己好友。” ...... 一晃两日,夕阳西下,盘陀路的尽头,祝彪与扈青娥领着小桃夭、丫鬟红衣静静的站在岗上,目光所及之处,岗下官道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朝岗上行来。 约莫半盏茶时间,两方相见,祝龙一脸笑意的朝着祝彪说道:“三郎,幸不辱命,某将安神医给你带回来了。” 祝彪莞尔一笑,朝着祝龙拱了拱手,道:“大哥一路辛苦,晚间为你接风洗尘。” 言罢便将目光落在祝龙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男的年近不惑,身长六尺有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眼深邃,下颌蓄着两寸髯须,一身褐色长衫打扮,便是建康府的神医安道全了。 女子相貌清秀,却是好颜色,身材婀娜,头上绾着一支步摇,一身彩衣,不出意外的应是那建康府娟妓,神医安道全的相好,李巧奴。 灵星神医——安道全,这个每每在梁山首领有重大疾病时才会出场的人物,其实乃是梁山一百零八将招安后,漂白洗底最成功的一个。 水浒原文中,一般来说,一旦梁山看上哪个人,这个人除了上梁山、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卢俊义、徐宁如是,安道全也不例外。 安道全乃是建康府有名的神医,本是衣食无忧又兼之颇有名望,与李巧奴两情相悦,偏当时宋江久攻大名府不下,背疽发作,又得晁盖梦中显灵,便差张顺星夜赶往建康府请安道全救命。 安道全与李巧奴正在情浓之时,温柔乡中不舍远离。张顺直简单粗暴的将巧奴与其养母一道杀了,并在墙上留字“杀人者安道全也”。于是摆在安道全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要么上梁山,要么留下吃官司。这等卑劣手法梁山并不是第一次使用,无奈之中安道全只能上了梁山。 然或许安道全做梦都不会想到,上得梁山后不过短短几年,转一圈镀了层金,就混到了太医院,做了宋徽宗的御用太医,官至太医院正五品金紫医官。 招安后的梁山一伙,在宋徽宗一系列帝王心术手段下,先打辽国,再平田虎、王庆,最后又去攻打方腊,弄了个一百单八将十不存一,悲惨收场,而安道全却机缘巧合依靠梁山达到了个人事业生涯的顶点。 祝彪朝着安道全与李巧奴拱了拱手,道:“劳烦安神医与嫂嫂千里而来,祝彪在此告罪了。” 那安道全闻言哪里会拿大,直连忙拜道:“哪能当泰山君之礼,能得公子相请,小可安能不来。” 一旁的李巧奴亦是弯腰施礼,落落大方的说道:“前番蒙祝龙大哥为妾身花费重金赎出身来,妾身与安郎已是心中万分感激,我二人已经商量好了,若泰山君不嫌弃,我们便在独龙岗安家落户,让安郎用这身医术,报效泰山君与祝龙大哥之恩德。” “贤妹子说的哪里话,你与安神医情投意合,祝龙哪有不成全的道理,不过些许金银罢了,往后都是自家人,切莫说两家话。”一旁的祝龙闻言,直一脸豪爽大气的说道。 祝彪略感吃惊的听着李巧奴这席话,心中却是高看了这女子几分,虽是青楼歌姬出身,却不卖弄风姿,举手投足间带着丝丝略不成熟的大家闺秀气度,倒也算是蕙质兰心,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了。 不待祝彪开口,便见着扈青娥娉娉婷婷的走上前来,拉住李巧奴的手,如沐春风的说道:“巧奴姐姐来了咱独龙岗,妾身日后又多了个说话之人,既然巧奴姐姐与安神医情投意合,那等过些日子安神医与三郎去大名府办完事情,妾身便为你筹办,让安神医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如何?” 李巧奴听得此言,直面红如潮,一脸羞涩的瞄了安道全一眼,施礼道:“妾身见过夫人,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一旁的安道全亦是喜形于色,朝着扈青娥拜道:“安道全多谢夫人成全。” 一番简单叙话后,祝彪便引着众人朝庄内而去,祝彪与祝龙、安道全在前边走边聊,扈青娥挽着李巧奴落在后边,窃窃私语的聊着,也不知聊了些什么,直逗得那见惯了风花雪月的李巧奴一脸的羞涩。 至此,除金钱豹子——汤隆以外,又一位专业人才落户独龙岗。 ...... wap. /131/131295/30661301.html 第七十一章:张叔夜 济州府府衙之内,济州太守张叔夜高坐垂堂,正副团练使朱仝、黄安端立于阶下,亦有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府内的一名虞侯随立在侧,堂内正有一汉子伏跪在地诉苦,便是那前往郓城县缉拿晁盖一伙无功而返的缉捕使臣何涛。 那何涛一番言罢,张叔夜抬起头,用一双锐利的眼神盯着何涛,沉声道:“可有言语不实?” 何涛闻言,忙叩首在地,慌忙道:“下官万不敢欺瞒府尊大人,那晁盖一伙贼人确已上了那梁山落草为寇,下官无力追剿,方才返回济州复命。” “既如此,你便下去自领八十脊杖吧。”张叔夜面色愠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何涛听罢,直一脸惊恐的抬起头,这府衙内的三班衙役皆是昔日跟着知府大人征战的士卒,脊杖从不手软,这八十脊杖下来不得丢了大半条命,何涛忙叫苦道:“府尊大人,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请饶命。” “哼!你身负使命走漏了消息却还不自知,你还敢言有甚苦劳,拖出去。” 张叔夜怒斥一声,便有衙役上前,如死狗一般将泄气的何涛拖了出去,不多时,便听得堂外响起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此时那大名府的虞侯走将出来,对着张叔夜抱拳道:“张大人,此事乃蔡太师亲点的钧旨,还请即刻发兵,前往那梁山清剿贼人。” 张叔夜不耐烦的看了眼那虞侯,喝道:“少拿蔡京那老贼吓唬本府,如何行事本府自有计较,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虞侯来指手画脚。” 那虞侯被呵斥的腿如筛糠,望着张叔夜那一双杀气腾腾、锋利如鹰隼的眸子,只感觉立于尸山血海中一般。 大观三年,张叔夜从弟张克公弹劾宰相蔡京,蔡京迁怒于张叔夜,找出张叔夜的小过错,将他贬为西安草场监司。 数年后被召回京师,一路官至礼部侍郎,张叔夜因极力要求革除“空黄”弊端,又被蔡京忌恨,贬去海州任知州,直到三年前才调任济州知府。 是以张叔夜与那蔡京乃是势不两立的对头,这老贼的生辰纲之事张叔夜本就不想管,奈何蔡京拿着朝廷的旨意办事,张叔夜不得不从。本就是一肚子火气,此时这虞侯拿蔡京来压张叔夜,自然是撞到了枪口上。 张叔夜转过头,将目光放在阶下的朱仝与黄安身上,沉声道:“你二人谁去郓城县走了趟,剿灭了那水泊梁山。” 话音方落,便听得那副团练使黄安便躬身出列道:“府尊大人,黄安愿走一趟郓城县,为大人分忧。” 张叔夜闻言,直抬了抬眼皮,对着朱仝说道:“朱团练使怎么想?” “朱某今日身体微恙,恐误了府尊大事,便还是请黄团练使走一遭吧。”朱仝闻言,忙躬身拱手应道。 朱仝不着痕迹的瞄了黄安一眼,这水泊梁山看似好对付,但真要剿灭并非那般简单,但说那梁山泊纵横水网八百里,其内乱芦暗流、断头港陌、绝径林峦多如牛毛,若无水军帮衬,却是寸步难行。 张叔夜听罢,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朱仝,半晌后,对着黄安说道:“既如此,便有黄团练使走一遭吧,不知黄团练使需要多少军马?” “量那些山野草寇也无甚大本事,下官只需一千兵马即可剿灭。”黄安颇为不屑的应道,在其心中晁盖、吴用等人不过是些江湖草莽,除了胆子大些,却又好能有甚其他的本事。 朱仝听得此言,出言劝道:“黄兄,朱某乃是郓城县人,那梁山泊在下昔日也曾路过,其中暗流涌动,水路复杂,一千兵马并无必胜之把握。”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朱团练使平日里剿匪习惯了带大队人马,自然不懂得甚叫兵法韬略。” 黄安眼神轻蔑的瞥了眼朱仝,这人虽无太大本事,但嫉妒心颇重,早些年其便是这济州的副团练使,上任团练使调任后,便该由其顶缺,哪知晓后来的知府大人张叔夜重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朱仝,生生的压了他一头,黄安对此早就不耐。 朱仝听罢,不再多言,黄安想取自己而代之的心思济州府内人尽皆知,直如看死人一般看了黄安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既然黄团练使如此自信,便自领精兵一千,明日就出兵去梁山剿匪吧。”张叔夜朝着黄安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 黄安自领命退下,府衙之内一应众人也各自散去,唯朱仝被张叔夜留了下来。 “往日里说到剿匪平乱,你朱仝第一个出列,今日不仅不出声,点到你了却还推脱身体不适,本官且问你,是否那祝三郎又给你来信了。”张叔夜看了朱仝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仝沉吟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面色沉默如水,张叔夜慧眼如炬,瞒是瞒不住的,朱仝也不愿欺瞒这位自己发自内心敬重的老大人。 张叔夜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身长八尺的美髯公,面色复杂的说道:“朱仝,你跟老夫说句实话,祝三郎到底想做什么?” “公子曾经说过,若有一天大人问起这个问题,便让朱某回答,无论过去现在将来,祝彪都不会做危害社稷百姓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还请老大见谅。”朱仝言辞恳切的认真回答道。 “不危害社稷百姓......不危害社稷百姓......” 张叔夜听罢此言,口中喃喃,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沮丧,对于祝彪与朱仝之间的种种事情其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他心中了解祝彪为人,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这样一个为朝廷效力了一辈子的老人能认同的,心下叹气道:“祝三郎只言不危害社稷百姓,可见他对大宋朝廷与当今官家,无半点认同感,只他这样的人不知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变化。” 半晌之后,张叔夜抬起头,朝着朱仝说道:“希望你能记得,你始终是朝廷的武将,而非祝三郎的家将。” ....... wap. /131/131295/30661302.html 第七十二章:大名府访士 且说黄安领着一千馀精锐士卒,星夜赶往了郓城县,拘刷本处船只,就石碣村湖荡调拨,分开船只,作两路径直朝梁山泊而去。 一路行来,只见得那水道纵横,断头港陌、绝径林峦多如牛毛,偌大的水面上无半个人影,黄安此时想起昨日朱仝所言,心中暗暗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渐近金沙滩头,却听得水面上呜呜咽咽吹将起来,那芦花荡中驶出三只船来,看那船时,每只船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带绛红巾,都一样身穿红罗绣袄,手里各拿着留客住,三只船上人都一般打扮。 黄安见此三人,心知此便是贼人,扯着嗓子喊道:“你这厮们,却是梁山上哪路贼人?” 那右边船上长着一张疙疸脸的赤条汉子喝道:“某三兄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劫了你家蔡太师生辰纲的阮氏三雄,爷爷我唤作活阎罗,便是阎王爷派来索命的。” 左边船头上鬓边插朵石榴花的汉子放声大笑,开口讥讽道:“爷爷我平日里只听得那济州团练使美髯公——朱仝偌大的名头,你这厮却是哪来的下作之人。” 黄安闻言,牙呲欲裂,听得那贼人拿朱仝讥讽自己,直感觉火冒三丈,先前升起的小心顷刻间化为乌有,直咬牙切齿的嚎道:“众人与我一齐并力向前,拿这三个杀千刀的泼贼,某要将其大卸八块,方消我心头之恨。” 那三条船见官军杀来,唿哨了一声,一齐便回,黄安此时怒火中烧,只顾着驱赶官军船只奋力追赶。 赶不过三二里水港,便见得四周便是芦苇,风吹而过,卷起漫天芦花,那前方的三条船忽而调转船头,四下里又转出四五十条小船,两侧芦苇荡中炮声响起,周遭都是红旗摆满,弩箭如雨点射将过来,黄安见了,心知中计,叫苦不迭。 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见黄安跳至一艘快船上,就漫天箭雨中夺路而逃,回头看时,只见后面的官军一个个都扑通跳下水里去了,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 正值黄安心神恍惚之间,芦花荡边一只船上立着一赤发鬼,一挠钩搭住黄安的船,托地跳将过来,只一把,拦腰提住黄安,喝道:“却是合该你刘唐爷爷立此大功!” 近千官兵,能识水者,水里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只剩些许漏网之鱼,侥幸逃得性命。 梁山泊与官军的第一次对决,大胜而归,只那黄安被羁押在一处地牢中,不见天日。 ...... 残夏初秋,微风细雨,穿林打叶声,声声入耳。 大名府孔庄村北,有一处山谷,谷中有一祠堂,寥寥香烛燃过后的烟雾飘荡于山谷之间,堂前一座四米高的石碑斜立,上书:大唐狄梁公祠堂之碑。 数百年风吹雨打,现碑身淤地之半,上部稍风化,有轻微裂痕,赑屃碑座淤埋地下,石碑上斑驳的文字,刻着狄公任魏州刺使时的种种政绩官声。 “若当今大宋朝堂之内有狄公这般人物,兴许这天下也不会糜烂至此。”狄公碑前,一名撑着杏花红油纸伞,衣裙随风摇曳,顾盼生姿,风华绝代的女子轻声道。 一旁的年轻俊朗公子莞尔一笑,道:“娘子此言差矣,便是狄公在世,也救不了如今这个大宋朝廷。” 女子芙蓉玉面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道:“不知今日这位许公子,能否成为三郎手下的狄公?” “狄仁杰他是做不了,但他能做张良、能做房乔,也能做他独一无二的许贯忠。”年轻公子认真的说道。 “公子,这石碑为何是斜的?方向也不够正?”年轻公子身旁一位身长七尺五六,虎头燕额、猿臂狼腰,提着一根盘龙棍,做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出言问道。 年轻公子莞尔道:“王教头有所不知,此碑虽旧,却是新碑,神功二年,魏州人民,也就是如今的大名府,为怀念狄公恩德,为其建造了生祠,篆立石碑,以报恩德。后来,狄公的儿子狄景晖也来到魏州任职,因贪婪残暴,受到百姓的痛恨,狄仁杰的生祠与石碑也因此被毁;眼前这块石碑乃是元和七年,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为悼念狄公盛德,在原址重修祠堂时重立之石碑,因有教子不严之过,故新碑斜置,也并非正南正北。” 另一侧的红衣青年听罢,直感慨道:“便是狄公这般人物也会因子孙不孝而生祠碑文被毁,若本朝太祖太宗两位皇帝知晓后世子孙将大宋朝弄得这般地步,也不知会不会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一行众人听他此言,就是莞尔一笑,直言说得有理。 这却也不是别人,乃是前来大名府访士的祝彪、扈青娥、丫鬟红衣,并吕方、郭盛、王进、安道全一行人,并未在孔庄村耽搁太久,祭奠过狄仁杰之后,便继续前行。 出了孔庄村,转过几个山嘴,来到一个山凹里,却有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树木丛中,闪着两三处草舍;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竹屋。 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亦不过如此罢了。 祝彪一行人站在柴扉之外,便见着一七八岁的童子撑着伞走将出来,那童子走到柴扉后方,隔着篱笆相望,朝着祝彪等人作了一揖嗓,音清脆的说道:“请问谁是泰山君?” 祝彪听罢,笑道:“只某便是。” 那童子复又一揖,继而说道:“我家公子言,泰山君来意贯忠心知,叩首拜谢,只家中高堂病体羸弱,不便远行,还请泰山君见谅。” 祝彪与那童子回了一礼,道:“还请小童告知你家公子,祝某带了灵星神医前来为老夫人看诊,请你家公子务必相见。” “真有神医?”那童子闻言,一脸激动的问道。 祝彪将安道全让出身来,道:“这位便是江南有名的安道全安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如华佗、扁鹊在世一般。” 那童子听罢,喜不自禁,直活蹦乱跳的冲回溪边的竹屋;盏茶后,便见得一身长七尺,剑眉星目,面若冠玉,体态修长的白衣青年快走了出来。 ...... wap. /131/131295/30661303.html 第七十三章:小留侯——许贯忠 竹屋软塌之上,一年近花甲的老妪平躺着,身上盖着一层薄棉被,安道全手搭在老妪脉搏之上,不多时已知其所患何症。 安道全微微沉吟,心下道:这老夫人乃是积劳成疾,又兼上了年岁身体虚弱,故才这般病态,倒是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即可,只这般轻而易举便冶好了,却是枉顾了公子的托付,且待某换个说辞。 安道全替老妪掖了掖棉被,面色一正,朝着许贯忠拱手道:“许公子,令堂大人所患之症却也不大不小,乃是积劳成疾所致,只许某开一副药,喝上一两月即可,只你这处山坳却不是个好地方,虽胜在幽静,夏时还好,但如今天气越发凉了起来,老夫人体弱,若再染上伤寒,便是神仙难救了。” 许贯忠闻听此言,直面色一暗,伏地拉住老妪形如枯槁的手,泣声道:“都奈孩儿少年时放荡不羁,一心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才使母亲积劳成疾;归家后又为隐居避世,让母亲随孩儿居于山坳之中,惹下一身病痛,孩儿真是万事难辞。” 许老夫人握住许贯忠的手,双目斑驳,一脸慈爱的说道:“却哪里关你的事,大丈夫志在四方,我儿满腹经纶,胸有丘壑万千,娘只盼你有朝一日能一展心中抱负,便是死而无憾了。” “孩儿如今只愿好好侍奉母亲百年,无甚抱负。”许贯忠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之色,嘴角含笑的应道。 只有道是知子莫若母,这许老夫人如何不知自家孩儿心性,年少时走的是千里路,如今读的是万卷书,自比管仲留侯,其志高远。 许老夫人嘴角擎着一抹笑意,扭头朝着祝彪说道:“祝公子,老身去岁时在大名府整日听闻你的事迹,端的是大丈夫所为,听闻你那庄上人丁兴旺,老身在这山谷中住着也怪冷清,不知可否在你庄上求一处安身之地,安度余身。” 祝彪听罢,心中直觉这许老夫人却端的是好生睿智,只几句话下来不仅打消了自家孩儿心中的顾虑,又给了自己开口的机会。 祝彪莞尔一笑,躬身拱手,忙道:“老夫人愿意到某庄上,自是求之不得,日后居于庄内,安神医也能时时照应老夫人身体,祝家庄上如老夫人这般和蔼可亲的老人犹多,想来您也能很快适应。” 许老夫人听罢,直一脸的笑意,拍了拍许贯忠的手,道:“如此为娘便做一回主,咱便去山东居住可好?” “孩儿听母亲的。”许贯忠柔声应道,只眼神意味深长的瞄了祝彪一眼,替老母掖好被角,转而朝着扈青娥拱手道。 “劳烦祝娘子陪母亲说说话,某与祝公子叙话一番。” 扈青娥还施一礼,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如沐春风的应道:“许公子但去无妨,妾身自会照料好老夫人。” 许贯忠与祝彪一前一后走出竹屋,扈青娥唤过郭盛,吩咐其快马去大名府卢俊义庄上借一马车过来,便坐在床榻上巧笑颜兮的与许老夫人说话。 ...... 溪下竹亭,童子奉茶,祝彪与许贯忠隔案相对而坐。 许贯忠轻捻茶碗,心思百转,意味深长的看了祝彪一眼,道:“公子来意贯忠心中明了,却不管母亲如何说,但某还需有几个问题请教。” 许贯忠其人,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深晓天下地理,遍游名山大川,同时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言文化,乃是世间罕有的文武全才。 政和年间,似曾应举,得了个武状元之名。乃是整个水浒中除罗真人以外,最神秘的人物,一等一的高人。 是以这般人物,任何的花里胡哨在其身上都用不上,唯有坦诚相待,将所有事物摆在台面上来,任其挑拣,求得认可,方能得偿所愿。 祝彪微微一笑,毫不掩饰的说道:“许兄但问无妨。” “公子对如今的大宋怎么看?”许贯忠浅饮一口茶,出言道。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道:“或许在许多人眼中,如今大宋朝天下各处盗匪林立,民不聊生,已埋下亡国之根,但在祝某看来,这些不过是疥癣之患,每朝每代都会面临到这样的问题,要平定匪患,只需抽调部分西军即可;要恢复民生,亦只需朝廷颁布几道惠民政令即可;便真是被内部打碎了,亦会有赵氏皇族中的能人重头收拾旧山河,不过是换个人当皇帝罢了。” 无论是真实的历史还是水浒中的描述,北宋都不是亡于自身,无论是宋江起义,还是方腊起义,都很快被朝廷大军剿灭了。 停顿片刻,祝彪继续说道:“大宋最大的危机来自北方,依某看来,完颜阿骨打建立的金国在未来数年内将以狂风扫落叶之势,迅速的覆灭辽国,届时内忧外患,大宋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许贯忠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道:“公子既知这些,却有何解救我大宋之法?” 祝彪莞尔一笑,朝着许贯忠莫名的看了眼,道:“大宋无救,祝某要救得唯百姓尔。” “大宋如何无救?” “大宋立国一百五十又七载,边关从无太平,然太祖皇帝为避免陈桥驿之事重演,杯酒释兵权,从此定下了重文抑武的国策,导致历代武将要想出头,便不得不依附文官,如杨继业、狄汉臣那般人物,也不得不在文官的节制下饮恨沙场、郁郁而终;是以若无一绝世君王横空出世,敢于打破祖宗规矩,大宋便无救,覆灭不过早晚而已。” “公子欲学太祖,取而代之否?”许贯忠直视祝彪,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意味深长的说道。 祝彪与许贯忠眼神对视,浑身上下有股莫名的气势涌动,认真的说道:“此时说这些为时过早,只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某做了高祖,许兄可愿做留侯?” 许贯忠嘴角漏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晦涩莫名的说道:“怕的是贯忠有做留侯的命,却落得个淮阴侯的下场。” “公若欲做留侯,祝彪当以酂侯待之。”祝彪一脸正色的应道。 汉初三杰,淮阴侯韩信,留侯张良,酂侯萧何。 萧何,史称“萧相国”,册封酂侯,名列功臣第一,列众卿之首,被称为“开国第一侯”,食邑万户。 wap. /131/131295/30661304.html 第七十四章:亭下对 君以国士待之,必以国士报之。 许贯忠闻言,略作沉吟,起身朝着祝彪躬身拜道:“贯忠性子散漫,却是做不得酂侯,若要贯忠顺从,还请公子应某一事。” 祝彪见状闻言,忙起身相扶,只道:“许兄但若无妨,祝彪自应下。” “若有朝一日公子大事成矣,便请公子应贯忠卸甲归田。”许贯忠抬头,望着祝彪的眼神说道。 听得此言,祝彪哪里会不明白其中之意,其无非担心自己鸟尽弓藏罢了,许贯忠其人,却是不枉被人唤作——小留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若那汉之张良,便是为人处世也如那张良一般,明哲保身,提前为自己留下后路。 祝彪握着许贯忠的手臂,一脸正色的说道:“贯忠大可放心,某不是刘邦,我家娘子也不似那吕雉,只你既有所求,某便应下,决不食言。”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祝彪与许贯忠达成一致后,二人便推心置腹的交谈起来,一番言罢,许贯忠吩咐童子去屋中取来一副舆图,徐徐展开,万里山河跃然纸上。 大宋天下二十四路,东北以雁门关为界,与契丹相邻;西北以横山、湟水为界,与西夏对峙;西南以岷山、大渡河为界,毗邻大理与吐蕃各部。 日薄西山的辽国,如日中天的金国,回光返照的西夏,苟延残喘的大理,隔海相望的高丽,皆在这幅舆图之上。 其上各处名山大川、险要关隘、平原山丘,大小城池,俱是囊括在内。 许贯忠将手放在河东路上,指着太原府说道:“公子欲在数年后救民于倒悬,此处便不得不早做准备。” 祝彪看着舆图,心中却是震撼不已,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历史上刘邦未遇着张良前那般落魄,刘玄德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前,为何那般仓皇度日,一个绝顶的谋士能带给自身的加持实在太过于重要。 熟悉历史的祝彪当然知晓,数年后女真人撕破宋金联盟协议,南下时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便是兵锋直抵太原府。 祝彪沉吟片刻道:“某根基在山东,太原府与山东之间隔着偌大的河北,该如何提前准备?” “欲谋河东,必先除田虎,此人太过挡道了。”许贯忠神色一定,幽幽的说道。 祝彪点了点头,道:“田虎此人性情乖张,行事无所顾忌,却是为祸不小,只其如今势大,若想剪除,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此事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只费些功夫罢了,但有几件事情,需公子你应允,贯忠才好谋划。”许贯忠拱手道。 祝彪听罢,只一脸正色的说道:“某既然请贯忠出山,只要你觉得必要,一切自可做主,待此行回到独龙岗后,某便将贯忠引荐与冈上众人相见,交代清楚。” 许贯忠闻言,心中亦是感动,却也不曾表露,只接着道:“其一,请公子调绣衣使玄武大部归宋,置于河北,暗中渗透田虎势力。” “玄武归宋,北地那边是否会力有不逮?”祝彪眉头微蹙,问道。 许贯忠沉声应道:“公子,恕贯忠直言,如今女真人大势已成,辽国已无力回天,此时将玄武放在北地只是浪费,起不了甚太大的作用,只留小部分人收集消息即可,玄武大部置于河北,早作谋划。” 祝彪思虑片刻,心下想着,若统领绣衣玄武使那位兄弟真回了河北,倒是阴差阳错又与田虎撞上了,只这一次却不知结果如何,道:“如此便依贯忠所言,调玄武大部回河北,贯忠接着说。” “此去大名府三百里外,有一处险山,唤作抱犊山,其上有三个忠义之辈,明日请公子与某走上一遭,若能收服此三人,便能在田虎的势力范围内,先一步嵌下个楔子。” 许贯忠此言落下,祝彪略作沉思,心头却是想起三个人来,道:“贯忠所讲的三个忠义之人,可是那江湖上唤作拔山力士——唐斌、移山力士——崔埜、撼山力士——文仲容三人?” “却是忘了小乙哥曾与某说过,天下英雄都在公子心中装着。”许贯忠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的说道。 祝彪亦是笑了笑,道:“这抱犊山三人,崔埜、文仲容虽本领不错,但至多为一员勇将,但这唐斌却不然,其与大刀——关胜、井木犴——郝思文并称为蒲东三杰,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之将;但若只靠这三人,却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这三人只能做个帮手,而非主事之人。”许贯忠续了口茶,意味深长的说道。 祝彪听得此言,知晓其话中含义,道:“贯忠看重冈上何人可担此重任?” “赛桓侯——杜壆,幻魔君——乔道清;杜教师武艺绝顶,又兼沉稳智慧,想来田虎麾下难有匹敌者,乔道长道法玄妙,手段高绝,若有此二人保驾护航,抱犊山方能在日后田虎席卷河北时,站稳脚跟。” 许贯忠出言道,虽心知自己新投,尚未与祝彪手下众人蒙面,便这般谏言犹有不妥,但身为谋臣,便当走一步,看十步,竭力为上分忧。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道:“此行回庄后,某便与杜壆兄长、乔道长商议此事,剪除田虎只是第一步,下面的事情贯忠何以教我?” 许贯忠站起身,行至亭边,目光溯流而上,雨水暂歇,日出云端,不远处的山头上,一道泛着金银之光的瀑布飞流而下,缓缓开口。 “便如公子如今所行之事一般,立于正邪黑白之间,渗透地方官府厢军,举义旗,拢义军,先驱田虎、王庆,再抗女真铁骑,南北分冶,定鼎中原。” ...... 恰青年白衣,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古有汉昭烈帝与诸葛孔明“隆中对”,吴太祖与鲁子敬“榻上策”,今日祝彪与许贯忠的“亭下对”,也会在若干年后写进史书,千古流芳,为世人津津乐道。 wap. /131/131295/30661305.html 第七十五章:抱犊山下 翌日,许老夫人与安道全在吕方、郭盛的护送下,坐着从卢俊义庄上借来的马车返回独龙冈;祝彪与扈青娥、许贯忠、王进,并扈青娥的贴身丫鬟红衣一行人,自往抱犊山而去。 《史记—淮阴侯列传》中所言:韩信伐赵,使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 此萆山,便是如今的抱犊山。 祝彪一行人快马简从,行了约摸三日,终是远远的望见一处险峻的山峦。 山高两百丈,四周悬崖峭壁,雾霭沉沉,山势峻拔,仅南北坡各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山巅,依稀可见其上矗立着一处大寨。 祝彪一行人方至山脚下,便听得四周密林中响起阵阵喊杀声,百余众小喽啰簇拥着两员大汉围了过来。 为首的两员大汉俱是身高七尺有余,虎背熊腰,杀气腾腾,一人提着一柄宣花大斧,一人提着一杆浑铁枪。便听得那拿大斧的汉子开口道:“某本想着下山碰碰运气,却不想真遇着了几只肥羊,只爷也不坏你等性命,便留下身上值钱的东西换条活路吧。” 被围在场中央的祝彪与身旁的扈青娥、许贯忠相视一笑,朝着王进使了个眼色,便见着王进下得马来,朝着那两员大汉走了几步,拱手道。 “某一行人身上确也薄有银钱,只两位头领若要取,却还得胜过某手中的这条盘龙棍才行。” 那为首的两员大汉闻言,却是哂笑,持斧的大汉道:“你这厮却是有趣,如今某百余人围着你几人,你等便是插翅也难逃,本无需与你废话许多,只某也不愿坏了江湖名声,便与你过上几招,也好叫你死心。” 王进听罢,也不反驳,只道了声“请”,便后退一步,等他来攻。 那持斧大汉大喝一声,奔跑助力几步,便挥着大斧,朝着王进脑门劈来;只见王进不躲不闪,只微微侧了下身子,那宣花大斧便贴着面门落下,王进手中盘龙棍自下而上一撩,打在大汉的手腕上,手腕吃痛,大斧应声落地。 身后手执浑铁枪的大汉见此情形,恐同伴遇害,忙挺枪上前,朝着王进心窝处戳来,王进见状,只左手反绞住面前伏地大汉的手臂,令其无法动弹,右手挺起盘龙棍,与戳来的浑铁枪抢尖擦出一道火花,手腕转动,那盘龙棍直如灵蛇一般,顺着浑铁枪反复搅动,直将其搅得那杀来的大汉兵器脱手。 不过须臾之间,王进便把两员大汉制伏在地,得了个祝彪的眼色,又将二人放开。 也不见这二人恼怒,直拜服在地,道:“却不知我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本事不佳,冲撞了哪路英雄?” “崔头领和文头领也不用气馁,只我家这位兄长便是当年在东京八十万禁军中也是拔尖的人物,操练起那些禁军来,也直如今日这般。”马背上的祝彪莞尔一笑,下马朝着二人说道。 那二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片刻后只见那持斧的大汉脸上升起一抹恍然之色,忙道:“某昔日听江湖传闻,那泼皮高二做了殿帅后害了两位禁军中的英雄,看好汉面容年岁不似那豹子头林冲,莫不是昔日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百尺竿——王进教头当面!” 王进微微一笑,扶起面前两人,道:“二位头领便是江湖上唤作移山力士和撼山力士的崔埜、文仲容吧,只某便是王进,却不再是那禁军的总教头,如今只在山东独龙冈落户,头领方才所讲的林教头亦在冈上。” “王教头如何知晓我兄弟二人贱名?”那崔埜闻言惊讶道。 只一旁的文仲容脑海中思绪翻转,片刻后心中一震,一把拉住崔埜,快步朝着祝彪而来,直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道:“小弟不识泰山君当面,险些坏了江湖道义,当真是万死莫辞。” 那崔埜亦是反应过来,直拜倒在地,道:“久闻泰山君仁义无双之名,不曾想今日小弟二人真是猪油蒙了心,叫江湖中人看了笑话,还请泰山君恕罪。” 祝彪忙扶起二人,笑道:“二位兄弟这是说的哪般话,不知者无罪,况且你二人也不曾想要坏我性命,不过是无奈落草,刀口上舔食罢了。” “公子此言当真是叫某等汗颜,如今奸臣当道,若天下多些如公子这般人物,某等哪需在此落草为寇。”文仲容听得言语,直一脸的愤慨道。 崔埜却是神经大条,并不在乎这些,只道:“仲容哥哥却是莫想这些糟心事,某等兄弟啸聚山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不快活,也用不着受那鸟朝廷的气。” 文仲容闻言,却是好气,直愠怒道:“只你这般甚事都不往心里去,田虎那厮逼迫得紧,咱们怕是连强盗都快当不上了。” “泰山君在此,文仲哥哥不请去山寨与唐斌哥哥相见,却是说这些作甚。”崔埜被数落两句,直瓮声瓮气的呛回道。 文仲容听罢,却是眼前一亮,只心中想到却不正是瞌睡来了遇到了枕头,如今泰山君来此,若能投到此人门下,却不刚好解了咱抱犊山之急,只此事重大,还需与唐斌哥哥商议一番才行。 “却是小弟糊涂了,还请泰山君与王教头......”文仲容忙开言道。 祝彪见其言语纠结,心中知晓其犯难在何处,便将扈青娥与许贯忠、红衣引至身前,道:“这位是拙荆,这位是某至交好友许贯忠、这位是家中小妹红衣。” 文仲容与崔埜闻言,忙朝着扈青娥拜下,道:“小弟见过夫人。” 扈青娥微微一笑,道:“两位不必客气,都是江湖儿女,无需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文、崔二人闻言,亦是认同,又与许贯忠、红衣见礼,此时方听得文仲容把话说完,“请泰山君与夫人、王教头、许公子、红衣妹子上山寨一叙,咱家唐斌哥哥仰慕泰山君久矣,若能得见,定会喜不自禁。” 祝彪与许贯忠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透出一抹赶巧了的蕴意,便听得祝彪说道:“此事本是专程来抱犊山寻三位兄弟,个中是由咱们上山再说。” 一旁的崔埜听了倒是无甚想法,只文仲容确实眉梢涌上一抹喜色,忙引着众人朝山上而去。 wap. /131/131295/30661306.html 第七十六章:楔子 抱犊山东临华北平原,西接太行群峰,一峰突起,峥嵘雄秀,四周皆是悬崖绝壁,远望犹如巨佛仰卧,眉目毕肖,上得山顶,便见得平旷坦夷,异境别开,草木繁茂,云山雾绕,恍如世外桃源。 祝彪一路行来,心中思绪翻腾,只觉难怪昔日韩信会选择此地屯兵,背水一战大破赵国,这抱犊山,远看只觉险峻陡峭,只有入得山中才能窥得仔细,周遭层峦叠嶂,古木参天,山顶之上平旷坦夷,沃野数百亩,确实是一处天然绝佳的屯兵之所。 待得祝彪一行人入得山寨,早有小喽啰先一步上山将情况汇报给抱犊山大寨主唐斌,但见这汉子身长七尺有余,目光炯炯,眉飞入鬓,细腰乍臂,带着些书卷气,此时正站在寨门前翘首以盼,瞧得文仲容与崔埜引着祝彪一行人入寨,忙上前见礼。 “久慕泰山君仁义无双之名,不曾有缘得见,今日得见尊容,足慰平生。”唐斌直朝着祝彪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拜下。 祝彪忙伸手扶住唐斌,直一脸笑意的说道:“蒲东三杰拔山力士——唐斌之名,祝某亦是早有耳闻。” 唐斌听罢此言,却是心头涌起一阵苦水,其本是蒲东军官出身,有万夫不当之勇,与那大刀——关胜、井木犴——郝思文并论为蒲东三杰,奈何被当地豪强陷害,一怒之下杀了仇人,就此流落江湖。 “却是再不敢以蒲东三杰相称,直让我那两位兄长面上无光。”唐斌神色一暗,面有郁郁之色的说道。 祝彪见他心中抑郁,直拍了拍其手臂,正色说道:“唐斌兄弟切莫自怨自艾,无非是怒杀一仇寇罢了,他要害你,你莫不是还反抗不得,这天下哪有这般道理;那关、郝二位自是英雄,兄弟你来日成就亦不会差。” “公子此言却是叫某这心里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不瞒公子,去岁杀了那仇人后,某便想着去山东投奔公子,只机缘巧合与崔埜、文仲容两位义气兄弟在此抱犊山相会。”唐斌面色一转,意味深长的感慨道。 祝彪闻言,微微一笑,按照水浒进程,唐斌此人应是在宋江入主梁山后,梁山闹出偌大声势时杀了仇人,便想着去梁山落草,只路过抱犊山时,遇到了崔埜、文仲容拦路,唐斌以一敌二轻松击败二人,被二人请为抱犊山寨主。 只自己这只蝴蝶在十年前轻轻扇动了翅膀,虽是无心,但水浒中的一些好汉的命运却是发生了偏移,便如这唐斌一般,提前杀了仇人,却是想着去往山东投自己,只又被历史拉回正轨,依旧做了抱犊山的寨主。 祝彪拉着唐斌的手臂,莞尔一笑,道:“兄弟去岁不曾来寻我,只今日祝某却是专程来寻你。” 唐斌听得此言,瞧了瞧祝彪神色,知其话里有话,与一旁的文仲容对视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引着祝彪一行人入寨内叙话,吩咐手下喽啰杀猪宰羊,置办宴席。 约莫一个时辰后,聚义厅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唐斌屏退左右,朝着祝彪拱手道:“公子专程来抱犊山寻某兄弟三人,可是要甚要紧之事?” 祝彪闻言,正色道:“确有一事,只在说之前,还请三位兄弟恕我冒昧,祝某还有几个问题想问询。” “公子但请发问,我三人知无不言。”唐斌当先应道,一旁的文仲容、崔埜亦是点头。 见三人面色诚恳,祝彪略作沉吟后说道:“方才在山下听得文仲容兄弟言语,那田虎屡次寻你三人聚义,却不知你们如今是何想法?” 此言落下,唐斌却是眉头微蹙,不知如何作答,如今那田虎势大,虽还不曾打破州府,但其心中所想,已如司马昭之心,河北绿林众人皆知,那人屡次遣人来抱犊山相招,怕已是耐心不多,这几日唐斌思前想后,怕步了其他不顺从山寨灭亡的后尘,便准备应下了;只如今祝彪的到来,确实为事情带来的转机。 一旁的文仲容见唐斌言语踌躇,便率先开口道:“田虎那厮性情乖张,做事不择手段,招揽我抱犊山亦是没安好心,不过是想让某等做他日后谋反的爪牙罢了,只不过形势比人强,往日里唐斌哥哥亦不过苦苦抵挡而已,若有其他出路,某等也不愿与那厮为虎作伥。” 文仲容说完,不动声色的在桌子下踢了崔埜一脚,这平日里直来直去的汉子却是难得的会意,只牛饮一碗酒水,扯着脖子直咧咧的说道:“依某的意思,田虎那厮不过是个破落户,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如今泰山君在此,咱不如索性都投了泰山君麾下,量田虎那厮也不敢龇牙咧嘴。” 崔埜此言落下,祝彪与一旁的许贯忠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也未出言,只等着唐斌开口。 半晌后便见得唐斌起身,朝着祝彪拜下,道:“那田虎如今势大,河北绿林但又不归附的山寨,都被其扫平,不敢欺瞒公子,若今日公子不来,或许明日某等便坚持不住了,今朝若蒙公子不弃,抱犊山愿投于公子麾下,以效犬马之劳。” 文仲容、崔埜见状,亦是连忙拜倒在地,道:“愿投公子麾下,以效犬马之劳。” 祝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与许贯忠对视一眼,连忙服气唐斌三人,言语真切的说道:“三位兄弟如此义气,却是叫祝某羞愧,只某便与三位兄弟名言,祝某此乃抱犊山,却是有一桩大事,想借山寨一用。” “公子但有吩咐,某三兄弟定死命向前,刀剑不避,若为义气,人神共诛。”唐斌三人闻言,直起誓道。 祝彪闻言,直道:“三位兄弟都是意气相投之人,某也不藏着掖着,便请贯忠许三位兄弟言明,所有不当之处,三位兄弟亦可直言不讳。” 金乌坠地,溅起万道霞光,抱犊山被蒙上一层金黄,续添酒肉,祝彪、许贯忠与抱犊山唐斌、文仲容、崔埜三人饮酒叙话,秉烛夜谈。 ...... wap. /131/131295/30661307.html 第七十七章:女中诸葛 月光如水,浸夜色半分微凉,星河灿烂,坠抱犊满山银光。 抱犊山间,纳凉亭上,扈青娥嘴角扬起,朝着身旁心绪不宁的红衣轻声道:“可是还在想官人今日说的话?” 红衣微微低着头,轻轻的“嗯”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往日里在冈上还不觉得什么,但此次跟随公子与娘子一道出门,公子与人介绍时从不遗漏自己,便是介绍也是以家中妹子相称;这般厚爱,直让这个自小以扈青娥贴身丫鬟自居的少女,受宠若惊。 扈青娥莞尔一笑,幽幽的说道:“你却只听得官人这几日唤你做自家妹子,却不曾细想这些年官人但凡给小桃夭寻着东西,又有哪一样把你落下了;小桃夭名义上也是官人的贴身丫鬟,只她年纪尚幼,不如你心思这般活络,但红衣你需知晓,无论是官人还是我,都只将你做自家妹子看待。” 此番言语落下,红衣扬起一张娇俏的面庞,不住的点头,只那泪珠儿却似断线的珠帘一般坠落。 扈青娥伸手为其拂去泪痕,面上扬起一抹阴媚的笑颜,认真的问道:“红衣,自从前几日见着了贯忠兄弟,你便一直魂不守舍,总是趁其不备偷偷打量,我且问你,是否倾慕于他?” “没......没有......许公子那般谪仙人物,哪是奴婢能相配的。”红衣闻言,直面色一怔,红透了脸颊,眼眉低垂,不住的摇头道。 扈青娥食指点点少女光洁的额头,道:“又说傻话,你自小便跟在我身边,这些年官人教我时你大都在旁听着,便是锦儿那丫头都敢于郭盛谈情说爱,你无论是样貌、身段、品性、学识,都在其之上,却又有哪般郎君不能相配?” “红衣哪有娘子说的这般好......锦儿姐姐与郭盛大哥本就情投意合,极为般配,却不是红衣能比的。”红衣绞着衣角,糯糯的说道。 扈青娥拉过少女的手,轻拍道:“你呀,我知你心中觉得郭盛是官人的扈从,锦儿是贞娘姐姐的贴身丫鬟,地位差距不大,但你可曾想过,纵使贯忠兄弟心有万千丘壑,身负王佐之才,他今时今日亦不过是一介布衣而已,他能进取,你便不能进步,若你真有本事让他心悦于你,我与官人便将你以自家妹子的身份出嫁,外人又能有何话说。” “娘子,红衣与许公子不过相识数日,话都未说几句,哪能说到谈婚论嫁上来。”红衣摇了摇扈青娥的手,娇嗔道。 扈青娥莞尔一笑,只道:“好,那便不说了,你心里有数便行。” 山间微风拂过,撩起扈青娥三千青丝飞扬,月下美人,白衣素素,凭栏眺望,万家灯火点缀苍茫。 红衣望着自家娘子如诗如画的侧颜,心神摇曳,默默沉吟半晌后,轻声道:“娘子,红衣心头一直藏着一个问题想问您。” 扈青娥回过头,微微一笑,道:“你是想问官人这般出类拔萃,日后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身边不会只我一人,若日后真有女子扑上来,我该怎么办是吧?” 红衣微微点头,弱弱的说道:“红衣见那程家婉儿小姐,似也对官人有意,邬家的清儿小姐也长得那般好看。” 扈青娥听罢,一笑置之,认真的说道:“无论是婉儿妹妹也好,清儿妹妹也罢,不说官人与她们并无情谊,便是将来真有什么,也是无妨的,只我知晓,在官人心中分量最重的那个人必定是我;我与他青梅竹马长大,阴媒正娶嫁入祝家,祝家上下视我为当家主母,冈上诸位兄弟亦唤我为夫人,便是将来真有那心思不纯者想登堂入室,却还得先问他们答应与否;是以我只需做好自己,又何必担心其他的呢。” 扈青娥此言落下,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夫人此番言语当真叫王进心中佩服,不愧为女诸葛之名。” 王进算是祝彪收拢至祝家庄最早的几个人之一,这些年见证了独龙岗的变化,如今的独龙岗兵强马壮,英雄云集,公子英阴神武,夫人睿智无双,当真是大事可期,每每思之,便不由得心生感慨。 “兄长怎的出来了?”扈青娥朝着王进施了一礼,微笑道。 王进汗颜一笑,道:“公子与贯忠兄弟、唐斌兄弟说的话云山雾绕,某也插不上言,便出来寻个清净。” 扈青娥展颜一笑,戏言道:“似我家三郎与贯忠兄弟这般玩弄算计的人心都黑,兄长不与他们待在一处却是对的。” 王进闻言,爽朗一笑,只觉眼前这位年轻的夫人说话做事,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叫人生不起半点反感。 “夫人在看什么?” 扈青娥回过身,轻拍阑干,目光深远的说道:“看日后三郎与冈上诸位兄弟纵马驰骋的广袤天地。” ...... 同一片星空之下,此时的郓城县万籁俱静,千家万户都已进入的梦乡,县衙对面的酒楼内,朱富正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打烊关门,伏在柜台上拨弄算盘。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朱富眉头微蹙,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今日已打烊,客官阴日再来罢。” “朱富哥哥,是某。”门外响起一道急促的回音。 朱富闻言,听出来人是谁,忙走出柜台开门,门刚打开个缝隙,便见着唐牛儿挤了进来。 四下打量一番,便瞧着唐牛儿提起柜台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与朱富低声道:“朱富哥哥出事了,那宋押司杀了阎婆惜。” “何时的事?你慢慢说。”朱富眉头一挑,沉声道。 唐牛儿缓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大约一炷香前,某刚睡下,便有人敲门,开门后有一小厮说宋押司寻我有事,因那宋押司从未这般时辰寻过我,便留了个心眼,谎称醉酒走不动道,待那小厮走后,某便偷偷溜到了那阎婆惜小楼的巷子背后,爬上房顶揭了片瓦,果然看见出事了,那宋押司一身是血,那阎婆惜被砍死在地上。” 朱富听罢,心头似想起了甚,忙登上二楼,将对着阎婆惜小楼巷子的窗户打开一个缝隙,注视着对面小巷的动静。 不多时,果然看见一六尺身材的中年男子步履仓皇的从小巷扣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借着月色可以看得分阴,那中年男子一身是血,面色极不自然。 ...... wap. /131/131295/30661308.html 第七十八章:落难的及时雨 郓城县县衙内,三班衙役列于两旁,县衙门口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一大群百姓,县令时文彬正在堂上坐蜡,堂下一个婆子撒泼打滚,嘴里不停的鸣冤叫屈。 “人命大如天,若县尊大人只顾回护那宋江,不肯与老身做主,只得去州里告状,只是我女儿死得甚苦啊!” 那婆子扯着嗓子,表情夸张的朝着时文彬鸣冤叫屈,只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是为了那不知从哪里拐来的女儿,却是无从知晓。 及时雨——宋江交游天下,攒得偌大名声,平日里亦是仗义疏财,这县衙内的长官衙役都念着他的好处,县令时文彬亦是与其教好,有心要出脱他,只如今却和水浒原文中情况不同,没有了可以用来顶罪的唐牛儿,是以这时县令虽被那阎婆顶得厉害,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堂下此时还有一人,乃是宋江同房押司张文远,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本事,更兼品竹弹丝,无有不会;因前些日子宋江带其来阎婆惜阁楼吃酒,一来二去便勾搭成奸。 如今情人身死,这张文远虽与其没有多少真情,但在报仇的同时又能把宋江拉下马,却也是其乐见其成的。 便听得这张文远出列说道:“县尊大人不与他行移拿人时,若这阎婆真上司去州府告状,倒是利害,详议得本县有弊,倘或上峰来提问时,小吏难去回话,县尊大人亦是难以交代。” 县令时文彬虽有心相觑,但如今满县百姓在衙门前看着,只得押了一纸公文,差雷横与李云两位都头当厅发落,前往城外宋家村宋太公庄上拿人。 却说雷横与李云出了城门,朝着宋家村而去,一路上雷横虽有心与李云搭话,欲让其网开一面,但李云只无论如何都不作理会。 自上任这郓城县马军都头近一年来,李云处事严明,从不徇私舞弊,便是前些日子县丞大人的侄子犯事,也被拿下了大狱,是以这满县的人对其是又敬又怕,被唤作——冷面都头。 到的那宋太公庄上,便见得李俊叫手下军士将四下退路围了,也不与雷横分说,便自领着一帮自公人入庄缉拿宋江,喊道:“仔细搜查,如宋押司这般精明人物,庄内必有后路,把各处都搜全乎了,看看有无藏身的地窨子。” 庄门口的雷横闻言,只心下一沉,看了眼一旁颤颤巍巍的宋太公,暗道:完了!!! 雷横只未想到,这李云确实如此的精明,这郓城县内宋江与雷横的关系最为亲厚,往日里吃酒时宋江曾言:我家佛座底下有个地窨子,上面放着三世佛。佛堂内有片地板盖着,上面设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事,可来那里躲避。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便见着李云自佛堂内拿出一人,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不是宋江又是谁。 雷横瞧着宋江被拿获,忙快步上前,朝着李云拱手道:“李都头,既已拿获不急一时,且容我与宋押司说几句话如何?” 李云瞄了眼雷横,心知其是何想法,只也不愿拆穿,李云虽是铁面无私,但对宋江往日为人亦有敬佩,只要人拿回县衙了,至于后面时县令与这雷都头怎样相觑,便与他无关,只道:“某只管拿人,其他的某不管,雷都头既有话说便说罢,莫耽误太久便是。” 说完此言,李云便自往外走,只立在庄门口能瞧着雷横与宋江的地方,见李云走远,雷横便朝着宋江问道:“公明哥哥,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 此时宋江面色晦暗,心头阵阵苦水翻涌,只长叹一口气,将个中情况与雷横说了清楚。 雷横听罢,却是感叹道:“哥哥却是糊涂啊,那刘唐亦寻过我,某便是分文未取,当场便把书信烧毁了,只这也不算什么,哥哥既杀了那婆媳,为何不来寻我,那唐牛儿却能帮上了甚忙?” 宋江闻言,只心下道:若换做半年前,某定来寻你解救,只如今你之言行举动,比之那李云更为正派,某却哪里敢来寻你。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此时宋江亦知雷横是其最后的救命稻草,便拉着雷横的手说道:“兄弟,如今宋江蒙难,若有办法还请救宋江一命。” 雷横沉吟片刻,道:“小弟若不是想救,何苦与哥哥说这些,只小弟接下来要问的,哥哥定要如实相告。” 宋江听罢,直一脸郑重的点头,便听得雷横问道:“其一,晁天王的书信与那金子可曾处理妥当了?其二,那阎婆惜果真与张文远通奸?其三,庄上银钱可足?” “书信昨夜某已烧毁,金子也叫父亲大人熔了,那阎婆惜与张文远确实通奸,四下邻里都能证明,庄上亦有银钱,需打点处,兄弟尽管相取。”宋江忙应道。 雷横听罢,心中有了思量,便道:“哥哥此番犯得上杀人的罪过,小弟只能往轻判处使力,从此刻起,便请哥哥忘却晁天王送金子书信一事,只一口咬定撞见那张文远与阎婆惜通奸在床,才怒而杀人,如此那张文远的话便做不得数了,早先堂上我观时县尊也有心相觑哥哥,哥哥只管按小弟的说法行事,别的都由小弟来打点。” 宋江闻言,直拜道:“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弟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此恩情天高地厚,来日相逢,宋江必以死相报。” “小弟只为义气,哥哥无需这般,这事都在我身上。”雷横自拱手道,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朝着庄门外的李云点了点头。 李云领着一帮公人将宋江缉拿出宋家村,雷横落后几步,寻着宋太公说话,此时这老汉三魂已丢了两魂,一脸的悲苦。 雷横与其宽慰一番后,道:“下面我说的话,太公切记,尽快去办,其一,央人马上去将那铁扇子宋清兄弟寻回来;其二,待宋清回来时,太公取五百两银钱与他,送二百两与时县尊处,求其相觑公明哥哥,送二百两与那阎婆,那阎婆惜本就是那阎婆的摇钱树,昔日养着也不过为钱财而已,今那婆媳既死,她又得了银两,再叫宋清好言一番,劝其撤诉,最后一百两让宋清兄弟散于县衙公人与那阎婆惜阁楼四下邻里,让那些邻里咬定阎婆惜与张文远通奸,太公可明了?” 宋太公听罢,直朝着雷横拜谢,道:“都头言语老朽已记下,宋江这贼子能交得都头这般患难兄弟,也不枉他此生了,老朽拜谢。” 雷横忙扶住宋太公,只道:“当不得,太公只尽快寻回宋清兄弟,办妥事情,县衙内自有某张目。” 说完此言,雷横也不在耽搁,快步出庄,朝着李云的大队人马追去。 ...... wap. /131/131295/30661309.html 第七十九章:宋江的蜕变 翌日,巳牌时分,天色暗沉,阴云遮日,天空窸窸窣窣的下着小雨。 郓城县县衙内,张文远双臂被两名衙役左右扯住,嚎啕叫唤道:“县尊大人不公,纵我与那阎婆惜有纠葛,那也是情投意合,却又与宋江这厮杀人有何关系,县尊大人如此颠倒黑白,枉为一县父母。” 那县令时文彬高坐县太爷椅上,听得张文远叫嚣,怒不可遏,拍案道:“只你这厮行为放荡,全县谁人不知,你与那阎婆惜勾搭成奸,却说是情投意合,真是好生不要脸;宋江杀人,本县自有判决,由不得你这厮来置喙;叉出去,重重的给我打。” 张文远被两个衙役拖到堂外,拔了外衣捆在老虎凳上,杀威棒落在皮肉上,打得皮开肉绽,响起阵阵鬼哭狼嚎。 堂下的阎婆见得此情此景,哪里顶得住,且昨夜又得了宋清送来的二百两雪花银,直叩首道:“县尊大人,老身不告了,不告宋押司了。” 此言落下,那衙门前便响起一阵喧哗,人群后方立着两个汉子,其中一人说道:“石秀哥哥,这没了原告,宋江该如何判罪?若真无罪释放,却不是怪了公子的计划。” 另一人微微一笑,应道:“朱富兄弟且看好,不管如何,这宋押司杀人已是事实,人证物证俱在,洗是洗不掉的,只这时县令与满县衙的公人都有心相觑,多半是重罪轻判,刺配个舒服些的州府服役。” 似为了印证二人的谈话,那堂上的时文彬县令拍下惊堂木,朗声道:“虽阎婆不告,但宋江杀人已成事实,本县便宣判,将宋江脊杖二十,即日刺配江州牢城。” 堂下的宋江此时松了口气,忙伏地认罪,终究是保全了性命,那江州也是个好地面,鱼米之乡,想来是雷横特地使钱买将那里去。 只宋江这口气却没松多久,便见着县衙内的刀笔匠背着箱子步入堂内,朝着县令时文彬躬身拘了一礼,便立于宋江面前,沉声道:“宋押司,得罪了。” 宋江眼瞧着刀笔匠一件一件的从箱子里拿出刑具,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深深的绝望,往日里他是山东呼保义,是这郓城县内人人敬重的及时雨宋押司,一旦面上刺下金印,他便不再是那人人敬重的宋押司了,但有不识得他宋江往日名声之人,看着他脸上的金印,只会难听的道一声:贼配军。 只如宋江这种一辈子为了功名利禄活着的人物,此刻心中直感觉悲愤难平,不由得对那梁山上的晁盖等人升起一抹恨意,自己当日那般冒着性命危险前去救他,如今却因恩受罪,若非那刘唐突然来郓城县,自己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这一抹恨意长在心中,随着时日越长只会越来越大,以至于最后不可调和,这却是后话。 尖刃划破皮肉的刺痛感令宋江感到眩晕,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十数载功名被剥离开来,那种令人燥热的耻辱感爬满全身。 盏茶之后,鲜血淋漓的四个字出现在宋江的面颊上:刺配江州,宋江麻木的被衙役套上枷锁,缓缓的被押送至县衙牢房。 日落月升,万籁寂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牢房窄小的栏杆,洒在宋江的身上,这间往日里不知其周全了多少好汉性命的牢房,如今却成了宋江在郓城县最后一夜的栖息之地。 夜凉如水,宋江把头深埋在双腿之间,直一夜之后,晨曦的光芒照进牢房内,宋江方才抬起头来,那个当了十余年郓城县押司的及时雨“宋江”已在宋江心里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蕴藏着蓬勃野心的宋江走出了郓城县的牢房。 一夜的时间,宋江思考了太多的事情,杀个不知廉耻的阎婆惜这事大吗?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真算是可有可无。 只为何那雷横兄弟费了许多心思,使了许多银钱,最终也只是堪堪保全性命而已,说到底不过如自己往日自称那般,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吏,在江湖上虽有个偌大的名头,但用在官场之上,无半分作用。 那朝中巨奸蔡京、高俅等人手上便没有几条人命?便没背负着几桩天大的案子?为何那些人依旧能升官发财、为所欲为,不过是因为其身居庙堂高位罢了。 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宋江在心里为自己选好了一条路,也为自己选好了一处地方,只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那些昔日里散在天下各处的人情,宋江要一一去讨回。 郓城县城门外,雷横予了两位押送的差人几两碎银,在桥边与宋江说话。 “公明哥哥,此去江州路途遥远,一路上还需多多保重身子,到了江州若是短了用度,尽管来信告知兄弟。”雷横把着宋江的手臂,情真意切的说道。 宋江闻言,却是心头感慨莫名,终究还是这位自己觉得变了的兄弟保全了自己的性命,道:“兄弟,此番宋江蒙你出力活命,已是万分感激,怎敢再作劳烦,银钱方才宋清已经给足了,来日若咱兄弟还能相逢,宋江必报今日之厚恩。” “哥哥去了江州,只需好生服役,待得过些年朝廷大赦,咱们兄弟定有再会之时。”雷横一脸宽慰的说道。 只此刻的雷横却是不知,他口中的宽慰之词,宋江却是全然听不进去,此去江州,宋江心里自有一番打算。 话不多说,宋江与雷横拜别,只此一别,纵有天大恩情,在数年之后,两人依旧站在了对立的位置,成为生死大敌。 ...... 抱犊山下,祝彪也正在与唐斌、文仲容、崔埜三人辞行,便听得那崔埜说道:“公子何不在山寨多住些时日,也好叫咱多与公子说说话。” 祝彪莞尔一笑,只道:“实在是我那华州的史进兄弟大婚在即,还得尽快赶去才行。” “公子说的史进可是那少华山寨主,被江湖山唤作九纹龙的史进,听闻他手下还有个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都是河东绿林上有名的好汉。”唐斌闻言,略作沉思后出言问道。 祝彪点了点头,道:“便是此人,来日定引三位兄弟与他们相见。” 崔埜听罢,直面色一苦,抱怨道:“唉~若非要防备田虎那厮,某也定随公子去少华山讨杯喜酒吃。” “公子那冈上的英雄好汉都是孑然一身,往后成了自家兄弟吃喜酒的时候多了去,此时你却是贪这杯喜酒作甚,某与公子作别后也需得前往山东与闻先生送信,这段时日山寨中只余你和唐斌哥哥,你却是莫要贪耍误事,做好公子吩咐的事情,协助唐斌哥哥守住抱犊山才是正事。”文仲容听崔埜抱怨,眉头微蹙,一脸正色的对其说道。 祝彪听得文仲容之言,拍了拍崔埜的肩膀,也未多言,只朝着唐斌说道:“仲容兄弟此去独龙岗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需得半月,这半月里若那田虎再来,兄弟莫要一口回绝惹怒了他,与其虚与委蛇即可,待杜壆与乔道长带着人马来后,便一切无忧了。” “公子放心,小弟晓得其中厉害。”唐斌一脸正色的拱手道。 祝彪点了点头,不在多言,与唐斌、崔埜、文仲容拱了拱手,便领着扈青娥、红衣、许贯忠、王进四人,朝西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310.html 第八十章:伪晋上将 秋高气爽,大雁排空,离了抱犊山境内,祝彪一行人日行夜歇,径直朝着华州而去,行了数日,已临近河北边界。 这一日晌午时分,祝彪一行五人正在一处密林中歇息,一旁支着一处火架,火上烤着一只野兔,外皮已是金黄,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肉香。 红衣蹑手蹑脚的将一只水囊递给许贯忠,见其打开喝了一口,便红着脸退回了扈青娥身后。 一旁的祝彪与扈青娥夫妻二人,连带着王进俱是相视一笑,当作什么都未看到一般,便听得王进转而说道:“贯忠兄弟,方才那野兔动作迅捷,只一箭,你便射中了其眼睛,这般箭法如神,你与某说说,却还有甚事是你不会的?” 许贯忠闻言,只汗颜一笑,道:“王教头说笑了,贯忠虽所学甚杂,但样样不精,真要阵前厮杀,还得是王教头这般人物才行。” “王进哥哥与贯忠兄弟却莫互相谦让了,你二人都是天下顶尖的人物,何故这般彼此奉承。”扈青娥面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朝着二人说道。 二人听得此言,俱是嘴角上扬,祝彪自马背上取出一柄匕首,将那烤兔划开,顿时间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肉香弥漫在林间。 祝彪正欲分食,便听得身后的灌木丛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见得一九尺长短身材,虎背熊腰,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肩上扛着一柄开山大斧的壮汉闯了出来。 那壮汉入的场间,朝着祝彪几人拱手道:“某在密林之外便闻得阵阵肉香,只因腹中空空,冒昧叨扰,不知可否予些银钱,向几位讨些酒肉吃。” 众人闻这壮汉所言,俱是将目光看向祝彪,此时的祝彪却是上下的打量着这壮汉,心头却是将眼前这壮汉与脑海中的一人形象逐渐重合起来。 “相逢即是有缘,都是江湖儿女,一顿酒肉却是无需算钱,好汉不比拘礼,且请坐下说话吧。” 祝彪从那烤兔上划拉下一条肥硕的兔腿递给那壮汉,又让红衣送了壶酒与他,一脸笑意的说道。 那壮汉道了声谢,便接过兔腿与酒,席地而坐,便一口肉一口酒,大快朵颐起来。 一条兔腿壮汉三两口下肚,祝彪见其意犹未尽,便又让红衣取了些牛肉干与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见好汉这身打扮,想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这河北如今是田虎的地盘,好汉此番来河北,莫不是欲投那田虎麾下?” 那壮汉朝着祝彪看了眼,微微沉吟片刻,心下道:这一行人个个气质不凡,尤其是这领头的公子端的是器宇轩昂,只不知这些人是甚么路数,某确实是想去投那田虎,然如今那田虎乃是大寇,此事确实不能轻易与他人所言,这一行人看着虽是忠良之辈,但也不可全信。 “那田虎如今乃是河北绿林大寇,某却是投他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作甚,某此行不过是路过河北,欲往山东投靠那名满天下的独龙岗泰山君。”壮汉侃侃而谈道。 只等着壮汉把话说完,却见着祝彪一行人都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便听得扈青娥幽幽的说道:“好汉既要去投那泰山君,可曾认识他?” “自是认得,虽只匆匆见过几面,倒也有几分情分。”壮汉继而说道。 此言落下,便听得红衣噗呲一声笑将出来,朝着壮汉嬉道:“我家公子如今就坐在你面前你都不认得,却还说与我家公子有情分。” 壮汉听罢此言,顿时身躯一震,猛地拍了拍脑门,朝着祝彪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直道:“卞祥有眼不识泰山,倒是在泰山君面前出了丑,望泰山君恕罪。” 开山斧——卞祥! 此乃是水浒原文中田虎麾下与屠龙手——孙安并齐的武艺绝顶之人,能力敌史进与花荣夹击不败,龙门关外,一枪将那淮西猛将酆泰挑落下马,此一战直有关公斩颜良之风范,要知晓那酆泰之武艺功夫乃是不下于梁山五虎将的存在。 只卞祥却是结局凄惨,至西京龙门关前,遭遇独火鬼王寇烕,妖火烧得宋军大败,卞祥在败退中被寇烕一口火喷中,烧损坠马,被赶来的淮西军乱刀砍死。 祝彪忙起身扶住卞祥,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真当着壮汉通名报姓后,亦是不由得心头激动,如今独龙岗虽有杜壆、王进、孙安这般超一流的人物,但这水浒中有名有姓的顶尖人物就那么一小撮,若有机会收拢,谁也不会嫌多。 更何况这卞祥乃是能以一介庄稼人,成为伪晋右丞相的人物,虽赶不上那后世的徐达,但也算是一路子的人物。 “卞祥兄弟不识得祝彪,但某却爱你多时,只一直无缘相会。”祝彪扶着卞祥的手臂,一脸感慨的说道。 卞祥闻言,直一脸汗颜的说道:“小弟有眼无珠未识得泰山君尊颜,真是贻笑大方,早听闻泰山君仁义无双之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嗨~大个子。” 红衣得了个扈青娥的眼色,朝着卞祥喊道:“你既然是要去山东投我家公子,如今我家公子就在你面前,你却是投与不投?” 红衣这一嗓子倒是将卞祥喊得一愣,面色有些犯难,此次前去投靠田虎,乃是受昔日盖州好友钮文忠相邀,若此时转头拜了泰山君麾下,倒是落得个不义的名声。 祝彪看出了卞祥面上的难色,微微沉吟道:“妹子年少不通人情,卞祥兄弟勿做多想,只有一事祝彪却想劝一劝你,田虎不是明主。” “泰山君便是明主么?”卞祥反问一句道。 这汉子不似那杜壆、孙安,有着武植与乔道清的关系在,是以未费几分力气便入了麾下,如卞祥这般有勇有谋的大将之才,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寻常收服的。 祝彪莞尔一笑,道:“咱独龙岗如今并无主公、扈从之说,卞祥兄弟问祝某是否是明主,某如今却也不好作答,只兄弟你有眼有耳,可见可闻,只有句话说与兄弟你听,这大宋朝还未到连一两个强盗都解决不了的地步,似田虎那厮那般闹腾,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wap. /131/131295/30661311.html 第八十一章:猛卞祥归心 祝彪此言落下,卞祥犹自沉思,心头正是万分纠结之际,心下想着:那田虎却是难成大事之人,若是此番未接到钮文忠兄弟的书信,某便没什么好犹豫的,只如今一面是昔日兄弟情义,一面是日后前程,真真是让人难以决折。 一旁的许贯忠一直未曾开口,只从头到尾的观察着卞祥的神色,此时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朝着卞祥说道。 “许某早些年游历江湖,亦曾听过开山斧——卞祥的名头,言好汉枪斧双绝,文武兼备,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虚;方才红衣妹子所言,好汉不必放在心上,我家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你也听闻,今日定不会仗着人多便强留于你。” 许贯忠对着卞祥拱了拱手,未等其接话,便继续说道:“只有些话公子不便讲,便由许某讲给好汉听吧,其一,好汉只需心头想一想,是我家公子值得投效还是田虎值得投效;其二,好汉是想图一时快活,还是想建一世功名;其三,好汉此番去投田虎应是受人邀请吧,见你如此为难这邀请之人应是与你关系匪浅,若真是这般,好汉便需认真的想一想那田虎是否值得你二人投效,若值得便罢了,若不值得好汉为何便不能劝他脱离田虎。” 卞祥听罢此番言语,却是心头一怔,默默沉吟半晌后,朝着许贯忠拱手道:“先生真是好灵巧的嘴,直将卞祥说得心头惴惴难安。” “若好汉只是那不辨是非、双目失阴之人,许某就是说破了天,也说不进好汉心里。”许贯忠微微摇头,一笑置之的应道。 卞祥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朝着祝彪沉声道:“如今大宋天下风雨飘摇,天下各处强人林立,如田虎那般野心之辈亦不在少数,却不知泰山君在江湖与民间攒下偌大的声望,又广招天下英雄好汉,往后意欲何为?” 祝彪听罢,莞尔一笑,道:“祝某之谋划三两句与卞祥兄弟说不清楚,只你既然问询,我便诚实的与你说一句,田虎挡了我的路,前两日某方才在抱犊山与贯忠、抱犊山三位寨主定下了循序渐进剪除田虎的计划,是以某自然不希望兄弟这般英雄人物投他麾下,为自己平添阻碍。” 卞祥闻言,心头一震,望着祝彪晦涩莫名的说道:“公子倒是实诚,只公子莫非也要与那田虎一般,想要造反?” 祝彪微微摇头,道:“某与田虎要走的路子全然不同,说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田虎所作所为皆是害民,祝彪所行皆为救民;某此时目的地乃是永兴军路华州,那华州少华山中便有一处祝某眼下所行的紧要事,卞祥兄弟若愿意,可与某同去瞧瞧。” 卞祥听罢,微微迟疑片刻,便朝着祝彪纳头拜道:“卞祥愿投公子麾下,牵马坠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有一事某想请求公子,若来日与那田虎对上,田虎麾下有一人唤作钮文忠,请公子万勿坏他性命。” “可是那江湖上唤作铁蜻蜓的盖州钮文忠?”祝彪眉头微蹙,出言问道。 卞祥点头,疑惑道:“正是此人,公子也曾听得他之名声么?” 祝彪微微颌首,心下却是感慨,这钮文忠乃是昔日盖州哨探军人,不知因何流落江湖,此人是田虎的铁杆支持者,许多年来江湖上打劫的金银财物,尽数拿来资助田虎,同谋造反。 卞祥与此人有故交,却是难怪方才如此踌躇,也难怪卞祥日后能在田虎伪晋国那般任人唯亲的混乱制度中做到右丞相的位置上。 “若真有那一日,此人结果便交由卞祥兄弟处置。”祝彪朝着卞祥承诺道。 ...... 日头过去,林间刮过阵阵凉风,一顿饭的功夫,收下了智勇双全的猛卞祥,倒是让祝彪心中感觉无比畅快。 出了河北,便到了河东路管辖范围,相较于河北绿林田虎肆虐之后的混乱不堪,河东倒是相对斯文不少,一连行了半月光景,穿过河东,便入了永兴军路华州少华山境内。 少华山,自古以来就是关中名山,据神话传说,少华山与太华山(即西岳华山)是天宫玉皇大帝御花园的一对使女华蓉仙子和华芙仙子下凡显形而成,因华山高五千仞被玉帝封为太华之主,盟冠五岳,少华山高四仟仞,被封为太华之辅,赐号少华。 北有渭水如带,蜿蜒东去,东看太华山耸立云端,魏峨挺拔,南见万山起伏,直达天地,西望风烟万里,迷茫无涯。 踏遍盘螺径,峰登少华巅。山根通百二,世界俯三千。石井穿层障,松涛卷暮烟。珷枎何处觅,搔首问青天。 那少华山山脚下,早有三筹好汉领着十余名喽啰在此等候,为首的是个头束云冠,身着道服,剑眉朗目,面白细髯的中年文士,见着祝彪等人到来,忙上前迎接。 “朱武见过公子、夫人、王教头、红衣妹子和两位好汉,自月前接到夫人回信,算着日子早十日前某便每日让手下人候在山脚下,今日终于是盼到公子与夫人到了。”中年文士一脸笑容的朝着祝彪一行人拱手道。 神机军师——朱武! 七十二地煞星,榜首之人。 若论武艺,朱武在梁山排在最后几名,但若论智谋韬略,便是冠绝梁山,纵是那“智多星”吴用,亦不过是顶着梁山元老、宋江亲信的名头罢了,论起真才实学,朱武远甚吴用。 水浒原文中,梁山军师三人,分别作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神机军师——朱武;每逢大战,用阴谋诡计是便是吴用,要斗道法时便是公孙胜,但每每需要堂堂正正的战阵较量,便只能由朱武出场。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在梁山未受招安之前,朱武一直藏器于身,被吴用死死的压着,但当宋江与卢俊义分兵后,朱武便作为卢俊义一路的军师,终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 wap. /131/131295/30661312.html 第八十二章:光武宝库 少华山,因地处永兴军路,又挨着延安府不远,是以为了方便打探西夏与大宋西军中的各路消息,前些年至华州接引王进时,祝彪便上了少华山与朱武会面,从此将少华山纳入了独龙冈的势力之内,只这件事在独龙岗上也是少有人知。 少华山如今由神机军师——朱武、九纹龙——史进主导,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辅助,聚得千余人众,算是这永兴军路,延安府周遭,老种经略相公麾下种家军镇守下,难得的一处大寨了。 祝彪朝着朱武回礼,亦是与朱武身后的两名大汉打过招呼,便听得那跳涧虎陈达笑道:“史进哥哥这些日子天天在山下等着公子来,只昨夜恰好回了史家庄,今日公子便来了。” 一旁的白花蛇杨春亦是附和道:“这却不是说阴咱们与公子的更有缘分,哈哈哈。”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目光朝着朱武看过去,便见得朱武朝着祝彪低声道:“此番史大郎与那玉娘子成亲,大郎为了兄弟义气本想就在少华山举行,但某思虑再三后,还是让其在史家庄举行,一来咱们毕竟是绿林山寨,在山寨办于那新娘子一家与史太公声名不好听,二来山中的东西如今正是发掘的关键时候,为了避免人多眼杂,不方便太过热闹。” “朱武兄弟所虑甚是,此事需得万分小心才行,若被那有心之人知晓了去,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不会放过咱们。”祝彪听罢朱武所言,亦是一脸慎重的点头道。 简短叙话几句,朱武、杨春、陈达三人便与扈青娥、许贯忠、王进等人见礼,盏茶之后,一行大队人马,便沿着山路往少华山山寨中去。 少华山的山寨不能算是一处绿林山寨,倒是一处古刹,古刹位于少华群峰中央的蟠龙山山顶龙头左侧,山势形如巨龙,周围千岩万壑,层峦叠嶂,更显得这座古刹气势不凡,雄伟壮观。 此古刹却不是无名之庙,乃是千年之前光武帝刘秀被王莽追杀时的避难之所,汉阴帝刘庄继位后,为报答此地藏先父幸存之恩,令宰相王梁在蟠龙山上修建一座寺院,名曰:潜龙寺。 入得山门,过了前、中两殿,便到了已被改做聚义厅的大雄宝殿前,殿前生长着一棵千年古柏,树干周围长满有密密麻麻的小孔,形若钉眼,深浅不一,乃是当年刘秀麾下士卒挂甲所致,古柏另一侧,塑着一尊关二爷像,赤脸长须、绿袍快刀。 聚义厅内,祝彪坐在头把交椅上,背后是一尊硕大的释迦摩尼像,左手是文殊骑青狮,右侧为普贤乘白象,显得庄严肃穆,不怒自威。 一番叙话寒暄之后,祝彪面色微正,朝着朱武问道:“一直未问你们,那光武宝库却是在哪?” 朱武与陈达、杨春对视一眼,皆是把目光放在祝彪身后的释迦摩尼像上,便听得朱武说道:“公子应是猜不到,那宝库就在您身后的释迦摩尼像下面三丈之处。” 祝彪等人闻言,俱是面色一怔,带着不可名状的神色,片刻后许贯忠晦涩莫名的笑了笑,戏谑道:“早些年许某游历西夏时,曾从少华山路过,当时还在想从那刘秀于舂陵正式起兵反莽算起,其藏兵避难的地方不少,为何等到汉阴帝继位后,偏偏要在少华山中修一处寺庙,当时某还道是这少华山乃是风水宝地,如今方知这山里原是有一处光武宝库。” “却不是怎的,若非公子点拨,朱武哥哥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便是我等在这山中过上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脚下埋着光武帝的宝藏啊。”坐在右侧下首的陈达直感叹道。 祝彪亦是感慨,当初与朱武说起此事时,不过是想着那光武帝刘秀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老天开外挂的人物,其既然来过少华山,其子刘庄登基后又在少华山中修建庙宇,本着有枣没枣打上两杆子的想法,然朱武却是将话听了进去。 数年来,朱武踏足了少华山群峰的每一寸土地,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被朱武寻到了迹象,揭开了光武帝昔日留下的宝库神秘面纱。 “里面都有些什么?”祝彪亦是难得的面露喜色,朝着朱武问道。 朱武微微沉吟片刻,正色道:“粮草、金银、军械俱有,只如今千年过去,那粮草已经化为灰尘,一应金银珠宝与兵器铠甲用箱子密封着,倒是保存良好,有生锈腐坏的地方,也可做修复。” “能做多大程度的使用?”祝彪眉头微挑,认真的问道。 朱武嘴角微微上扬,伸出五根手指,道:“至少能武装起五万大军。” “好。”祝彪拍案而起,少有的失态的朝着朱武三人道。 “先不忙着吃饭,三位兄弟先领某去那宝库瞧瞧,” 朱武、陈达、杨春三人相视一笑,心中完全理解祝彪的想法,想几月前自己等人刚发现宝库时,也是这般,直感觉像新娶了媳妇儿一般,恨不得日日搂着。 许贯忠、王进、扈青娥等亦是面色向往,然此时心底最受震动的却是自河北边界处投效,一路跟着祝彪来到永兴军路的卞祥了,这旬月以来,随着与许贯忠、王进越发熟稔,不但知晓了这二人的本事非凡,那赛桓侯——杜壆、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屠龙手——孙安、青面兽——杨志等一个个英雄好汉的名字落在卞祥耳中,直叫这九尺大汉恨不得早日去那独龙岗相见。 今日又骤然听闻这少华山中光武宝库一事,直让卞祥感觉自己新投的这位公子,身上的神秘面纱好似穿了一层又一层,当你揭开一层,便又瞧见了下一层,便见得卞祥起身朝着祝彪拜道。 “公子,卞祥服了。” 祝彪莞尔一笑,朝着卞祥说道:“卞祥兄弟无需如此,只某今日当着王教头、贯忠、朱武、陈达、杨春几位兄弟跟你起个誓,不远的将来,定让你纵马驰骋,不负本事,一展平生之志,也好教你心中不后悔月前的选择。” wap. /131/131295/30661313.html 第八十三章:帝道之剑——赤霄 聚义厅上,释迦摩尼佛全跏趺坐双层束腰莲花座上,头饰螺发,顶有高肉髻,大耳垂肩,脸形方正,身着袒右肩袈裟,左手置脐下,右手结触地印,宝相庄严,不怒自威。 朱武走至佛像前,在那香案下的一处地砖上用力一踩,便听得佛性背后响起一阵轰鸣之声,朱武引着祝彪等人到了佛像后方,便见着那佛性后背开了一扇两人通过的门户;佛像内里中空,一道盘旋的阶梯通往地下。 只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聚义厅释迦摩尼佛下,还有如此乾坤暗藏。 杨春领着几个精细喽啰在厅内守着,陈达就着堂上的香油点了两支火把头前带路,下行三丈左右,再穿过一条暗道,听得有水声传入耳中,光线逐渐明亮起来,转过两三个弯道后,便另有一番天地。 此时已是在蟠龙山山腹之中,内藏数十丈空间,内里的光线从左侧的一处山洞外透入,冻口被藤蔓遮住,又有一瀑布飞流而下挡住。 密密麻麻的箱子堆砌在山腹空间内,陈达连续撬开几口箱子,顿时间珠光宝气与刀光剑影散发开来;此时此刻,纵是如祝彪与许贯忠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也忍不住流露出丝丝震撼之情。 许贯忠不由得感叹一句,“凭此番功绩,未来数年内,朱武哥哥便稳坐功劳簿第一位。” 朱武闻言,忙拱手道:“当不得贯忠兄弟这般赞赏,此非朱武一人之功,全赖公子昔日点拨,史大郎、陈达、杨春三位兄弟不辞辛劳,方才寻得此处。” “此番朱武兄弟与史进、陈达、杨春三位兄弟俱是立了大功,祝彪日后定不相负。”祝彪面有正色,朝着朱武与陈达二人躬身拱手道。 朱武、陈达见状,忙上前扶住,便见得陈达面上浮现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指着最里边的一处石台,朝着祝彪幽幽的说道:“公子,眼前这些只是小礼,那石台上还有一件宝贝,朱武哥哥只言是重宝,便是我与杨春兄弟都未告知是何物。” 祝彪听罢,眼神意味深长的望向朱武,只祝彪深知朱武行事之稳重,断不会杯弓蛇影,便见得朱武走至那最里边的石台旁,从石台上取下一个三尺余长的匣子,返回众人面前。 朱武将匣子打开,一道令人双眼刺痛的寒光闪烁而出,最先反应过来的许贯忠一脸的震撼,惊呼道:“高祖赤霄剑!” 众人细看,便见得那那匣子中盛这一柄剑,剑长三尺,秦剑制式,剑柄处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剑身上清晰镌刻着两个篆字:赤霄。 帝道之剑——赤霄!!! 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以汉代秦之剑!!! 陈达见着众人都是面露震撼之色,只他一人似云山雾绕一般,不过就是一柄剑而已,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重宝,让朱武哥哥那般神秘,但见祝彪等人的神色,却也知此剑应是非凡,直心痒难耐的朝着许贯忠说道:“什么赤霄剑?贯忠兄弟快与某说道说道。” 许贯忠被陈达喊得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说道:“秦朝末年,汉高祖刘邦居于沛县,每日里腰间别着一根铁棍,与人言此乃南山仙人所授宝剑,因始皇帝的元气化为一条白蛇游弋于丰西泽附近,其要持剑斩白蛇,乡里人只当其是吹牛,却不曾想不久的将来,刘邦真在那沣西泽斩杀了一条硕大的白蛇,手中的那根铁棍不见了,代之的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的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剑身上清晰镌刻着两个篆字:赤霄。” 说道此处,许贯忠深吸了口气,眼神望着祝彪说道:“此便是高祖斩白蛇起义的由来,赤霄剑也被后世之人尊为——帝道之剑。” “如此说来,公子有了这柄赤霄剑,便就如那汉高祖刘邦一般,乃是天命所归之人。”陈达闻言,一脸的振奋道。 此言落下,众人俱是将目光放在祝彪身上,便是往常吃定会斥责陈达说话不知轻重的朱武亦是三缄其口。 祝彪将众人面上的神色一一尽收眼底,沉吟片刻后,莞尔一笑,道:“诸位兄弟无需这般沉重,只不过一柄剑而已,虽是身份的象征,但如今却是还见不得光,咱们日后所行之事,却不是这一柄赤霄剑能承载的。” “公子此言虽有道理,但这毕竟是帝道之剑,那后晋石敬瑭攻陷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于宫中,‘和氏璧’从此消失,若有朝一日公子完成了心中愿景,这赤霄剑便是正统的象征。”许贯忠一脸正色的朝着祝彪说道。 祝彪嘴角微微扬起,许贯忠心中所想他岂能不知,无非是将来手握赤霄剑,便有了正义的名头,但比起这有名无实的赤霄剑,祝彪更为重视这山腹中间内能武装起数万人的兵器铠甲,便听得祝彪开口道。 “贯忠兄弟,你是这天下间难得的超人一等之士,切莫着相了,若祝彪能成事,有无这赤霄剑都是一样,若祝彪不能成事,便是那轩辕皇帝亲手将轩辕剑递到我手上也是无用。” 祝彪此言不仅是说给许贯忠听,亦是说给朱武等人听,从陈达先前的话语中就能听出朱武对此剑的看重,但熟知历史发展变迁的祝彪心里清楚,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赤霄剑虽是帝道之剑,但若将来自己真能成事,自己曾经用过的任何一柄剑,都可以成为史书上的“帝道之剑”。 山腹内的众人听得祝彪言语,皆是面有所思,王进、卞祥、陈达都是武夫心态,倒是觉得祝彪所言甚是,只许贯忠与朱武却是若有所思,心中并不太认同祝彪话里的全部意思。 许贯忠与朱武对视一眼,俱是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味,便要在开口,却见得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扈青娥展颜一笑,朝着二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妾身倒是觉得三郎说得甚是,赤霄剑不过是外物,真正决定未来的还是人力,方才贯忠兄弟提到了和氏璧,便真觉得和氏璧消失了吗?” 此言落下,一旁的王进、卞祥、陈达倒是未听出甚么意思,只许贯忠与朱武瞬间瞳孔放大,俱是一脸惊惧的望向祝彪与扈青娥夫妻二人,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久久难平。 ...... wap. /131/131295/30661314.html 第八十四章:九纹龙的宿命情劫 阴月高悬,夜幕笼罩在天穹之上,少华山上灯火通阴,宴席大开。 自在蟠龙山山腹中走了一遭,回到聚义厅内与许贯忠、朱武二人,单独说了些早先只有祝彪、扈青娥夫妻与闻焕章才知晓的密辛,使得二人心头豁然开朗。 酒席之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众人正是酒性大开时,便瞧的一小喽啰惊慌失措的冲进聚义厅内,口中高呼:“寨主哥哥,出事了。” 聚义厅内的朱武听得声音,“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心头暗道怕是坏事了,只因这闯进聚义厅的乃是早先接到祝彪等人后,朱武派去史家庄请史进回山寨的小喽啰。 朱武忙走上前去,看着那小喽啰说道:“可是史家庄出了什么事情?” 那小喽啰喘着粗气,缓了缓,一脸焦急的说道:“寨主,史进哥哥出事了,早间小的接了你的令,便快马前去史家庄,刚到了史家庄庄口,便瞧着有一人着急忙慌的快马出庄,小的见他面色异常,便拦马相问,原那人是史太公派来山寨求救的,史进哥哥的未婚妻玉娇枝娘子与老丈人前日去华州府置办嫁妆,撞见了那本州的贺太守,那贺太守见玉娘子貌美,便强抢入府,那王义老丈也被打得半死,关进了州府大牢,史进哥哥得知此事,一气之下便单枪匹马的去了华州,史太公恐出大事,便差人来报。” “岂有此理,这狗官这是该杀。”小喽啰方交代完事情,便见得杨春拍桌而起,怒发冲冠的吼道。 一旁的陈达亦是义愤填膺,将酒碗拍在桌上,直吼道:“这贺太守仗着乃是蔡京门生,在华州为非作歹,残害百姓,今朝却惹到咱们少华山头上来了,咱们索性杀进华州,宰了那狗官。” “说甚混账话,公子在这里,哪轮得到你二人拿主意,那华州城郭广阔,濠沟深远,护卫众多,不说咱们山寨这千余人能不能杀进去,便是杀进去了又能如何,华州不远便是延安府,难道咱们山寨这点人还能与老种经略相公麾下的数万精锐西军抗衡么。” 朱武面色一变,佯怒呵斥几句,便朝着祝彪拱手道:“公子,此事该如何是好,你那个注意吧。” 祝彪此时心中却是晦涩难阴,原先以为如今的史进与那玉娇枝缘分使然,提前走到了一起,往后应是夫唱妇随,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未曾想命运总是出奇的乖舛,纵是二人三五日后便要成亲了,那贺太守却还是出现了。 难道这水浒中的第一条好汉,九纹龙——史进,便真无法逃脱这番情劫。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朝着一旁的扈青娥说道:“三娘,华州有绣衣使的人吗?” “永兴军路因为有西军驻扎,各州府盘查严密,一直是咱们渗透比较薄弱的地界,不过玄武那边如今已经撤回河北,玄武使如今正在赶来少华山的路上,按他的脚程想是已在河东界内,可以让其先去华州。”扈青娥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便飞鹰传书与玄武那边,让他尽快赶往华州,先行打探消息。” 扈青娥听罢点了点头,叫红衣寻来笔墨,写就几行字,便起身出了聚义厅,不多时便听得少华山上空传来一声阴亮的鹰啼,一只神俊的海东青盘旋而下,落在厅外的栏杆上。 红衣从怀中取出一支银线织就得手套戴上,娴熟的取来几块牛肉递到海东青的鹰喙前,将那扈青娥写好的纸条放入一支细小的竹筒中,绑在鹰腿上;不多时,那海东青吃饱后,振翅而飞。 除了早先知晓各种情况的许贯忠以外,其余众人俱是面面相觑,终究还是由朱武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公子,河东距离华州数百里之遥,纵是快马加鞭也需两三日,如何来得及?” 祝彪莞尔一笑,道:“诸位兄弟安心,我家娘子麾下的四方指挥使个个身怀绝技,这玄武使身怀神行之术,能日行千里,想来今夜就能入了华州城。” 众人闻言,俱是心中惊骇,只见那卞祥身躯一震,讶然道:“公子所讲的可是那昔日的河北好汉,被唤作——神驹子的马灵?”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卞祥见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片刻后叹道:“难怪这神驹子一晃数年也不与某联系,却不曾想早投了公子麾下,做了绣衣玄武使,被派去了辽国。” 祝彪与扈青娥听罢,相视一笑,却是未曾想那神驹子与卞祥还有故事,只开口问道:“卞祥兄弟与马灵兄弟有旧?” “却不是怎的,那神驹子昔日与某最是要好,若知他早投了公子麾下,某哪还会在河北盘桓至今。”卞祥直一脸苦涩的应道。 一旁的许贯忠微微一笑,道:“待得过几日见着了,卞祥兄弟在与其好好说道,只现下还是先商量个救史进兄弟的方案。” 听得许贯忠言语,祝彪却是一脸微笑的转头望向许贯忠,意味深长的说道:“贯忠那贺太守乃是蔡京门生,蔡京又是当世名声大噪的书法家,所以此事怕还是应在你身上。” 许贯忠听罢,面上泛起一道苦涩,道:“公子倒是对某的《寒切帖》念念不忘啊,也罢,想那王右军若知晓这副手书能救得一对英雄佳人的性命,也是乐意的。” “一幅字便能救得史进哥哥与玉娘子的性命?”一旁的陈达与杨春对视一眼,眉眼间满是将信将疑。 “你们两个大老粗却是哪里知晓王右军真迹的珍贵一处。”朱武扭头白了二人一眼,朝着许贯忠拱手道。 “多谢贯忠兄弟割爱,若能救回史进兄弟,定让他日后替你再寻一幅更好的。” 许贯忠莞尔一笑,拱手还礼,便听得祝彪朝着众人再次开口道:“阴日便由贯忠带着陈达兄弟先入太守府,只陈达兄弟万不可鲁莽行事,一切事情皆听贯忠的;娘子与朱武兄弟、杨春兄弟守着山寨,某待卞祥、王教头去那华州县,待看贯忠那边情况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 众人听罢,皆无异议,又商量了一番入城后的事情,祝彪等要下山的人便与扈青娥、朱武、杨春作别,星夜往少华山下而去。 ...... wap. /131/131295/30661315.html 第八十五章:翟冠许戴 日上三竿,华州城内车马喧嚣,太守府外百姓为了生计奔波着,太守府内却是一派骄奢淫逸。 太守府内院厢房,那贺太守穿着一身凌乱的内衣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珍馐美食,身后不远处的床榻旁,散落着一地的衣物,帷幔之中,若隐若现的躺着两条女子的曼妙姣好曲线。 桌旁的一名心腹趁着给贺太守倒酒功夫,朝着不远处的床榻上看了眼,喉咙处吞咽着口水,那贺太守将其的神态看在眼里,也不介意,朝着那心腹说道:“你若能使那玉娇枝美人儿就范,本府便将这两名女子赏给你。” 那心腹闻言,顿时眼露邪光,舔着脸说道:“大人瞧好吧,昨夜咱擒住了那小娘子的情郎,今日咱便把那情郎拉到那小娘子面前炮制,保管其往后对大人俯首帖耳。” 贺太守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淫秽的笑意,满意的点了点头,只对这种色欲熏心的人来说,只要能释放下半身的兽欲,哪管是用什么法子。 原是那玉娇枝自被这贺太守掳来府上,便不吃不喝、抵死不从,时刻拿着史进往日给她防身的匕首,但凡有人靠近,便将匕首抵在脖颈之上,一开始这贺太守还想着玩点情调,后来便没了打算,只想尽快占有了玉娇枝。 正在这贺太守肚子里淫肠蠕动之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片刻后一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推门而入,朝着贺太守低声道。 “老爷,外面有两人自称是东京蔡相府上的,来寻老爷有要事相商。” 贺太守闻言,忙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衣物,匆忙的穿戴以来,边穿边问道:“可曾问清楚姓甚名谁,找本府所谓何事?” 管家微微摇头,道:“老朽见那为首的公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只言自己姓翟,却是未说来此所谓何事。” 二十来岁?姓翟? 贺太守面色一振,心下道:莫不是翟谦大管家的子侄。 或许一般人不知道翟谦在蔡相府的地位,但作为蔡京的门生,贺太守虽只与翟谦见过一面,但却了解其的地位,作为当朝权相蔡京管家,负责蔡京府上一应大小事务,甚至连蔡京手中的某些朝廷折子都是翟谦代批的。 可以说蔡京是大宋朝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翟谦便是蔡相府小朝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那三四品的朝廷大员,见其都得行礼。 贺太守穿戴整齐后,便连忙往前厅赶去,入得前厅,此时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其身后还站着一身材魁梧的大汉守卫着。 “不知翟公子大驾光临,贺某有失远迎。”贺太守上前拱手,面上堆满了笑容说道。 那公子哥莞尔一笑,起身道:“贺太守客气了,某此行乃是为丞相办事,去西岳降香,顺道取一副王右军的字帖,如今事情处理完毕,想着父亲昔日曾提起过贺太守乃是华州知州,故此前来打扰。” “未曾想贺某与翟管家匆匆一面之缘,却能被记在心头,真是叫贺某汗颜哪。”贺太守闻言面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虽说的谦恭,但话中却有另一番含义。 公子哥亦是似笑非笑回望着贺太守,玩味道:“贺太守有所不知,这丞相门下之人,都被父亲大人记录在一本手册上,只这上面谁能更进一步,谁又不堪大用,都标注的阴阴白白。” 贺太守听罢此言,心中疑虑顿消,忙奉承道:“能被恩相与翟管家看重,乃是下官的福气,不知公子此次来寻下官,有何指教?” “此行丞相交代的大事已经办完,却还有一件家父交代的小事未曾办妥,欲相请贺太守帮帮忙。”公子哥喝了口茶,示意身后的随从拿出一张字帖,接着道。 “此乃王右军的《寒切帖》,贺太守应知丞相最喜书法,若贺太守能帮某办成这件小事,某便将这《寒切帖》交由贺太守送去汴梁,如何?” 贺太守闻言一喜,只不知具体是何事,不敢随意应下,道:“不知翟管家所交代的是何事?” 公子哥对贺太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屏退左右,便听得公子哥说道:“此事说来倒是叫太守见笑,此次出京,家父吩咐某为其寻一个美貌的小妾回京,只如今已经准备回京了,却还未寻到,是以才来麻烦贺太守,相帮一二。” 听得此言,贺太守面上先是惊讶,而后却是流露出一抹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之色,只笑道:“翟管家替恩相操持这偌大的丞相府,却是该寻个小妾放松放松,不知有甚要求否?” “年轻貌美、良家女子、不能破身,此三点满足即可。”公子哥微微一笑道。 贺太守听罢,心下道:那玉娇枝却不是刚好满足这三个条件,既然其抵死不从,何不用其做个进身之阶,只要蔡相与翟管家满意,却不是大好前程向某招手。 只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不能轻易夸口,只听得贺太守说道:“此事虽是不难,但一时间要寻个这般的小娘子却也为难,公子给贺某两天时间,定为翟管家寻来。” 公子哥闻言,展颜一笑,将《寒切帖》递给贺太守,笑道:“既如此,某便在这华州城叨扰太守两日,等你的好消息。” 贺太守接过《寒切帖》,满脸微笑的应下,忙吩咐管家安排两间上房于公子哥与随从歇息,便小心翼翼的捧着《寒切帖》,往内堂而去。 那管家带着公子哥主仆二人,转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厢房前,公子哥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送到即可,便自顾自的推门而入。 但见这间厢房布置的金碧辉煌,饮用皆是金银之器,想是那贺太守招待贵客的房间。 “这金银器物,不知道吸食了多少民脂民膏,这等狗官,当真是该杀。”那高大随从四下打量无人后,关了门对公子哥说道。 公子哥微微一笑,道:“陈达兄弟无需这般生气,这天下如这贺太守一般的官员不知多少,气也气不过来,待救得史进兄弟与玉娇枝娘子后,再与这狗官计较。” 这两人却不是那东京蔡相府的人,公子哥也不姓翟,乃是昨夜自少华山而来的许贯忠与陈达二人。 “那狗官真会将玉娘子送来吗?”陈达眉头微蹙,半信半疑的说道。 许贯忠嘴角微微上扬,漏出一抹戏谑的笑容,道:“如这贺太守般的狗官,但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便如恶狗扑食一般,他已姓我是那翟谦之子,定会竭力办好此事,我方才说的条件便是比着玉娇枝娘子说的,是以他定会送出,更不要说某还送了他一份大礼。” 陈达闻言,也是将心放下,片刻后感叹道:“这绣衣使的兄弟真是厉害,只那甚蔡相府的翟管家某听都没听过,绣衣使却能把资料准备的如此齐全。” 许贯忠听罢微微点头,心下道:咱这位公子手中掌握的手段,却不知还有多少呢。 wap. /131/131295/30661316.html 第八十六章:绣衣玄武使 晌午时分,华州城内的一处客栈之中,店小二将祝彪一行人引至二楼的一间上房内,推门而入,房内早有一汉子等候在此。 但见:此人身长七尺有余,豹头环眼,额间一条浅浅的红色竖纹,猿臂狼腰,身着赤袍,有神鬼莫测之能。 这汉子见祝彪等人入内,忙起身相迎,朝着祝彪拱手拜道:“马灵见过公子。” 祝彪微微一笑,扶住马灵的双臂,道:“自上次一别,祝某与马灵兄弟已是数年未见,这些年身处北地,却是辛苦兄弟了。” “公子切莫如此言语,这些年马灵亦不过是听闻先生与夫人之令行事,不敢言辛苦。”马灵谦恭的应道。 祝彪莞尔一笑,将身子让开,便有一大汉抢出身来,朝着马灵声如洪钟的说道:“你这神驹子,一别数年,怕不是已经忘了某卞祥了。” 马灵看见眼前之人,顿时喜上眉梢,直拉着卞祥的手臂,道:“兄长如何在此,这些年可想煞马灵了。” “你还好说,既几年前便入了公子麾下,为何不与某来信,直叫某在河北困居数载,若非因缘巧合遇着公子,某兄弟二人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卞祥故作生气的朝着马灵说道,直叫这平日里在金辽各方势力间游刃有余的汉子,连连拱手赔罪。 二人叙旧几句,也不喧宾夺主,祝彪又引王进与马灵相见,落座后便朝着马灵正色道。 “如今情况打探的如何了?” 马灵闻言,亦是正色道:“昨夜某三更时分翻墙入城,今早便出门打听,如今那王义老丈与史家兄弟都被关在府衙大牢里,受了一番拷打,性命倒是无虞,要想救人或需费一番手脚;只那玉娇枝娘子被关在太守府中,倒是不好办,早间又有两名东京蔡相府来的人入了太守府,不知会不会有变数。” 祝彪听罢,点了点头,道:“玉娇枝娘子那里咱们不用操心,那两名蔡相府的是咱们自己人,为首的你应听说过,乃是大名府的小留侯,另一人是少华山上的跳涧虎陈达兄弟,现下咱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史进兄弟与王义老丈救出来。” 马灵听得言语,微微沉吟道:“小留侯许贯忠的名头某亦有耳闻,只他在太守府内,想必救出玉娇枝娘子不难,那州府大牢内某打听过了,负责拷打史进兄弟与王义老丈的乃是太守府内的一名管事,此人贪婪成性,待想个主意,擒住那厮,便一切好办。”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朝着马灵说道:“兄弟既有想法,可有可行的方案?” “某探听到那管事每日必去华州城内的一间赌坊,今日某便寻个时间去那赌坊会一会他,待得一两日相熟后,便诓骗其出来擒住,拿了他去州府大牢,借着那厮的名义提审史家兄弟与王义老丈,趁机救出。”马灵言道。 祝彪听得马灵言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那便先按这个办法进行,若有变故,再做安排。” ...... 州府大牢内,一身长七尺的汉子被赤条条的捆绑在刑架之上,身上那九条刺绣黑龙已被鞭条抽打的血肉模糊,早间出现在太守府厢房内的心腹管事手里拿着鞭子,正一脸邪笑的望着面前受刑之人。 “想你史家大郎在这华州地界也是有名有姓的,何苦为了一女子在这里受皮肉之苦,你若识相,便写下一封书信与你那未婚妻玉娇枝娘子,待太守大人如愿以偿后,你不仅能够脱罪,日后你史家庄有太守府照应,自是前途一片光明。”那管事冲着史进满脸假笑的说道。 史进闻言,口中啐出一滩血沫,朝着管事怒喝道:“孙子,你只管抽打你史进爷爷,只莫给爷爷脱身的机会,否则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那管事听罢,也不动怒,只冷笑的说道:“你尽管骂吧,进了这大牢,却是别想着还能出去,老爷我也不会叫你轻易死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炮烙于你;只就算你这厮不从,你那娇滴滴的未婚娘子你也是再也见不着了。” “那姓贺的狗官将某娘子怎么了?”史进心头一沉,朝着管事咆哮道。 那管事阴邪一笑,道:“罢了,便叫你这厮死得明白吧,那东京汴梁蔡相府的一位贵人从西岳降香来华州,太守大人欲把你那未婚妻送出去,已作为进身之阶,也算是你夫妻二人为太守大人尽了一份力。” 史进闻言,直感觉心头气血翻涌,一口老血自喉头喷出,呛了那管事一脸,牙呲欲裂,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欲要将眼前之人撕碎。 “哈哈哈,你只管愤怒,便是你再愤怒又能如何。” 那管事抹了把面上的血迹,走到史进面前,用那只沾满血的手重重的拍打着史进的面颊,哂笑道:“史家大郎,如今你方该知晓,民不与官斗,纵是你再怎样武艺高强,到头来你又能伤到太守大人分毫么。” 那管事说完便走,只留下一道道肆意的嘲笑声,在牢房内回荡。 只其却不知,在其转身之后,史进太气了头,用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注视着其后背。 方才听那管事之言,一开始史进却是怒由心生,万念俱灰,但慢慢的缓过劲来,却是心中升起一抹喜色,那西岳华山紧邻着少华山,山上动静皆在朱武的眼中,若真有甚贵人在华山降香,朱武不可能不知晓。 算算日子,公子应是也该到少华山了,若公子与朱武哥哥得知此事,必来救某。 然在此关键当口,却恰巧有贵人从西岳降香到华州,还讨要我家娘子,史进心下道:确实是一位贵人,只不是那贺太守的贵人,乃是某史进的贵人。 史进想明白来龙去脉,心中亦是对那贺太守与管事判了死刑,只这九纹龙却不知,因他这般想法,却是打乱了祝彪与许贯忠的全盘谋划,致使少华山与史家庄不得不提前转移。 ...... wap. /131/131295/30661317.html 第八十七章:华州事 入夜时分,华州城逐渐安静下来,只那勾栏赌坊中依旧是嬉笑怒骂不断,人声鼎沸。 自春秋战国起,历朝历代对于“赌博”都是阴令禁止的,其中已北宋规矩最严,朝廷定下三条令人望而生畏的条令:其一,凡在东京汴梁赌博者一律处斩;其二,凡藏匿赌徒不报者与之同罪;其三,汴梁之外犯赌博罪者一律发配充军。 若光看表面,似乎北宋对赌博到了异常苛刻的程度,让赌徒无路可走,但实际上北宋却是最会“赌”的一个朝代。上至王宫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将赌博玩出了新花样。 蹴鞠、斗虫、关扑、赌棋、投壶、赌钱币......表面禁赌,实际上统冶阶层带头赌博,天下各处赌坊林立,遍地赌徒。 华州城南的一处赌坊内,那太守府的管事正站在一处锦盒前,扯开袖子,面红耳赤的叫喊着,那锦盒内两只雄壮的蛐蛐正搏命的撕咬着,约莫盏茶功夫,其中一只蛐蛐被扯断了后腿,无力还击,便听得锦盒旁的赌坊负责人喊道:“虎头将军胜。” 那管事神情振奋,伸出手朝着围观众人喊道:“给钱给钱,老子今晚财神爷附体,挡都挡不住。” 马灵步入赌坊,便当先瞧见了那管事,神情熟络的走上前去,与之攀谈道:“王管事今儿个财运亨通啊,赢了这般多。” 王管事回头,见得来人,笑道:“马兄弟今儿却是来迟了,来来,赌上两回。” 马灵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面露追忆之色,叹了口气道:“不瞒管事,往日里某还觉得这斗虫有趣,方才在一处客栈后院,看了群辽人赌斗的动静,方才觉得平日里赌的这些都索然无味。” “马兄弟说的客栈在哪儿?那些辽人赌的都是甚?”王管事听得言语,正被挠到痒处,忙追问道。 马灵听罢,心知这厮已经中计,暗道:纵是你这狗贼奸猾狡诈如斯,也有弱点。 “那辽人就在那对面街的客栈后院,赌的是斗狗,只把两条饿了数日的凶犬赶到一处围栏中,抽打着其相互撕咬,那场面可比这斗蛐蛐壮观多了;只那辽人蛮横,小弟惹不起,被赶了出来。”马灵凑到王管事的耳边,低声说道。 “斗犬?”王管事闻之喜上眉梢,这厮平日里仗着贺太守的势力狐假虎威惯了,来了兴致,直攀扯着马灵道。 “马兄弟且领王某去见识见识,你只管放心,不管他是宋人还是辽人,在这华州城中,还没人敢不给我王某面子。” 马灵闻言,故作喜色的奉承道:“有王管事出马,那群辽人自是不敢造次,小弟这就领管事过去。” 言罢,马灵便领着王管事出门,身后还跟着几位那王管事的随从,出了赌坊大门,走过一条街,转个弯便瞧见一处客栈,走至客栈门口,便远远的听到客栈后院的呼喊吆喝声,那王管事顿时加快了脚步,往里而去。 入了后院,眼前景象却让这平日了无法无天惯了的管事,顿时间脊背发凉,汗毛倒立,那后院里一位年轻的公子正一脸微笑的盯着自己,旁边一群辽人手中攥着阴晃晃的钢刀,另有一九尺大汉操着一柄大斧,将面前的一条黑犬剁下头来,鲜红的狗血喷涌而出。 王管事扭头便走,只刚转过头便被迎面一脚踹翻在地,马灵一脸戏谑的走将进来,道:“王管事怎刚来就要走?” 此时那王管事哪还能不知祸事了,只这厮倒是见惯了场面的人物,直连滚带爬的伏倒在年轻公子面前,惶恐道:“好汉饶命,小人家中有钱,本州太守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好汉有甚所求,小人一定照办,只求相饶一命。” 这后院中的年轻公子正是祝彪,操着斧头的大汉乃是卞祥,另有十余名玄武司的兄弟做辽人打扮,还有王进与数名玄武司的弟兄在客栈前堂制住了王管事的几名随从。 祝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之人,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冷声道:“王管事,某有以心腹弟兄被你拿进了州府大牢,蒙你关心,这几日被招待得皮开肉绽,你说某该拿你怎么办?” 听得祝彪言语,王管事顿时间心中如一盆凉水浇下,面如白纸,头如捣蒜的哀嚎道:“好汉,不管小人的事啊,那史大郎是贺太守捉的呀,贺太守抢了史大郎的未婚妻,要致其余死地,小人不敢不从啊。” 祝彪哂笑一声,道:“某不关心这些,只问你如今怎么办,王管事想好了再回答。” 话语落下,王管事正是心头盘算之时,便听得一阵利刃破开骨肉的声音,一旁的卞祥一斧子将面前的黑犬剁成两段,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王管事。 “小人这就去放人,这就放人。”王管事哪还顾得上其他,忙不迭的应道。 祝彪听罢,站起身来,幽幽的说道:“好,那边请王管事带上马灵兄弟与某这位爱耍斧头的兄弟,一起去府衙大牢放人吧,只有一点王管事记着,那城东绿水巷四号院的妻儿老小还等着你回家,你养在府衙后街阁楼中的美娇娘也等着你时长上门照抚。” 王管事听罢,顿时面如白纸、腿如筛糠一般,忙不迭的点头道:“好汉放心,小人一定尽心。” 卞祥得了个祝彪的眼神,将面上的狗血用手抹了抹,只手上也有血,顿时间面上鲜血淋漓,冰凉的月光下,卞祥扭头看了眼王管事,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似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一般,直将这管事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卞祥用清水将血洗干净,脱掉染血的外衣,走上前来,似抓鸡崽子一般,将王管事一把薅了起来,拖着便往外走 ...... 此时的太守府内,贺太守正领着许贯忠进入一处厢房,入得房内,便瞧见一女子蜷缩在床脚。 但见得这女子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目远山青,一对眼阴秋水润,玉手芊芊,身量苗条,皮肤白皙如雪,端的是一难得的美人。 此正是前两日被贺太守掳到府邸,史进的未婚妻子,玉娇枝。 那贺太守一脸淫秽的看了眼面前的美人,心中暗道了声可惜,只想着日后的远大前程,却也不得不舍得,便听得贺太守朝着许贯忠说道:“如何翟公子,此女子可能入眼?” “挺好,但某总觉得差点什么,既然日后入了我翟家,却不能少了贵气。” 许贯忠点了点头,朝着玉娇枝上前打量,片刻后踱步至其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支金凤钗,在玉娇枝惊愕的表情中差在其凌乱的发髻上,回头朝着贺太守笑道。 “如此可贵气了?” 贺太守只觉得这翟家的公子哥好生浮夸,亦是未曾多想,迎合道:“甚好。” 许贯忠也不在意,莞尔一笑,道:“便就要这女子了,稍后还请太守大人让丫鬟好好为其梳洗一番,另将其家人寻来,阴日某便带走了。” 说完,许贯忠便与贺太守除了房门,只余那玉娇枝怔怔的留在屋内。 玉娇枝从头上取下金凤钗,用指腹轻柔的揉捻着,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笑容。 这金凤钗,乃是月前史进送到王家的聘礼中,玉娇枝最喜欢的一件。 wap. /131/131295/30661318.html 第八十八章:杀官 天光放亮,华州府衙大牢外,王管事束手束脚的领着两个随从步入大牢,一路上相熟的公人与其打招呼,王管事也只是应付的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任谁都不会知道,此时的王管事头顶正悬着一柄开山大斧,卞祥只安静的跟在其后面,便让这王管事觉得毛骨悚然。 行至最里面的一处牢房,王管事对着看守的小牢子说道:“太守大人有令,将这史进押解到太守府内提审,你将牢门打开,具体的事情我稍后会与你们牢头知会。” 小牢子闻言,忙摸出钥匙开锁,这王管事平日里没少来府衙大牢,因此这些个小牢子都知晓其是本州贺太守面前的红人,不敢得罪,多少也知晓这史进因何入狱,哪有不从的想法。 待得牢门打开,王管事身后的卞祥与马灵对视一眼,便瞧着马灵当先进入了牢房,卞祥似不经意间碰了王管事一下,也将其带进牢房内。 此时的史进被刑具束缚着,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满是乌黑的血痂,马灵见着其模样虽是心中不忍,却依旧板着脸公事公办的与小牢子拿过开枷的钥匙,走至史进身边。 一边为史进开枷解开束缚,一边朝着其小声说道:“史家兄弟,公子让某等来救你回家。” 原本还耷拉着脑袋,任由摆布的史进顿时间眼中泛起一道精光,抬起头,朝着几步之外的王管事微微一笑,只这笑容看在王管事的眼中,却感觉无比残忍。 王管事颤颤巍巍的转过头,仰着脖子朝着卞祥说道:“好汉,昨夜你家公子可说了,只有小人配合,会饶小人性命的。” 卞祥戏谑的看了眼王管事,心下道:公子确是交代了不伤这厮性命,免得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吓一吓他也无妨,只半晌后才说道:“我家公子说了便是。” “那就好,那就好。”王管事一脸庆幸的拍了拍胸脯,心中忐忑的说道。 马灵解开史进身上最后的一根链条,感觉到身旁之人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眉头微蹙,一面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史进身上,一面在其耳边说道:“史进兄弟,公子交代了,莫生事端,尽快出城去。” 史进闻言,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只心中气血翻涌如潮,被死死的压抑着,趁着出牢门时马灵、卞祥、王管事三人的目光在外面,不着痕迹的从刑具架上顺走一把尖刀,藏在方才马灵为自己披的外套之中。 一行四人离了府衙大牢,转过一条街,便进入一条分叉的小巷,一头通向太守府,一头通向祝彪等人下榻的客栈。 此时的史进被解开了束缚,见小巷四下无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前往的王管事声音低沉的喊了声,“王管事。” 那王管事下意识的转身,史进趁马灵、卞祥二人没反应过来,便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扼住王管事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衣襟底下掣出一把阴晃晃的刀来,往心窝里只一刀,将其搠倒在地上。 一旁的马灵与卞祥来不及阻止,无奈的对视一眼,心中也理解史进想要报仇的心思,只公子交代了不可多生事端,如今却是不想出事也出事了。 两人正欲与史进言语,却见史进几个箭步闪出巷子,马灵忙往前追赶,只终究是来不及,马灵赶到巷子口,只眼睁睁的看着史进翻墙进入了太守府中。 太守府的大门前,贺太守正一脸微笑的送别许贯忠等人,但见得这贺太守行至许贯忠的马车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沓银票,塞进马车里,隔着马车窗帘说道:“翟公子,这些是孝敬翟大管家与公子的,万请公子手下。” 马车内的许贯忠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银票,怕是万两之多,心下暗骂了句狗官,却是撩开窗帘,朝着贺太守笑道:“太守大人放心,有某与家父在丞相府一日,便保太守大人官运畅通无阻。” 贺太守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满脸春风的朝着马车内的许贯忠躬身拱手,丝毫不在意自己一州之长的身份,道:“下官恭送翟公子。” 坐在马车前的陈达见身后没有动静,便朝着贺太守虚伪的拱了拱手,扬鞭纵马,缓缓而去。 这边贺太守看着许贯忠的马车远去,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叹了口气道:“唉,可惜了那美人啊。” 一旁的管家却是闻弦知雅意,谄媚道:“老爷不必可惜,蔡相府的关系更要紧,美人这华州城有的是,小人这就叫人去给老爷物色几个好的。” 贺太守闻言,放肆的笑道:“说的不错,小小的华州苦寒之地,哪是本府该待的地方,待得日后蔡相的调令来了,本府自是升官发财,天下哪样的美人寻不着。” 只这贺太守却不知,此时这般狂言,已是他今生最后一次放肆了。 史进躲在贺太守房内的床榻帷幔后方,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开门声,那贺太守推门而入,在外间对着管家说道。 “吩咐下人准备午膳,本府要吃西湖醋鱼,若做的不好吃,叫那厮们一个个仔细自己的皮;本府睡个回笼觉,衙内的事情叫师爷看着处理。” 史进躲在床后,听着这番话,心头之火直如被浇上了热油一般,顿时火冒三丈,耐着性子等到房中安静下来,那贺太守关好门正欲躺上床,便瞧着床后闪出一个眼漏凶光,浑身杀气腾腾的的人来。 “你是何人?如何在本府房中?”贺太守惊惧道。 史进一步步逼向贺太守,在其准备呼喊的前一秒冲上前去,捂住贺太守的口鼻,阴恻恻的咬牙说道:“贺太守真是好忘性,某家史进。” 贺太守听罢,顿时肝胆俱裂,吓得魂不附体,只还未等他做出甚反应来,便只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皮肉撕裂的痛楚。 史进攥着尖刀,将贺太守浑身捅了七八个窟窿,一把扔在地上,那贺太守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呼吸。 ...... wap. /131/131295/30661319.html 第八十九章:中兴名将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动了华州城一城的宁静,随着本州贺太守欲刺身亡,整个华州城顿时鸡飞狗跳,乌云盖顶。 此事一出,虽满城百姓拍手叫好,但该破的案子还是得破,该抓的人还是得抓。 府衙的公人全体出动,一番探查后,在府衙对面的巷子杂物中,找到了早已死去多时的王管事,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史进的身上。 华州府衙中代行知府事的华州通判签发海捕文书,城门各处显眼之地,贴满了史进的通缉令,同时通缉的还有早间与王管事同去府衙大牢的卞祥与马灵二人。 城南的一处院落中,祝彪看着面前一身是血跪伏在地的史进,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安慰,眉头紧蹙,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前些年将王进接到祝家庄时,史进也是一道进庄的,这一世王进所教授于史进的武艺更甚于水浒原文,祝彪也在其身上费了不少的功夫,只希望与王进一道,将这九纹龙调教成一位日后文武兼备的大将之才,不至于如前世一般稀里糊涂的在昱岭关下,被小养由基庞万春一箭射死。 只祝彪一直以为史进已经不在是前世那个愣头青了,但历史的惯性终究让人难以挣脱。 一旁的王进目光盘桓在祝彪与史进之间,良久之后,苦叹一声,朝着史进呵斥道:“孽徒,你此刻心中想来是不服气的,自以为自己是惩奸除恶,但你只为自己心中痛快时,可想过卞祥与马灵两位兄弟如今也和你一道被通缉,可想过公子星夜兼程来救你,如今却被困在华州城中;可想过如今那些公人寻不到你,定会出城去往史家庄捉拿太公等人冶罪。” 史进闻言,身躯一颤,只抬起头望着自己昔日的授业恩师,喉头更咽得说不出话来。 祝彪沉默半晌,扶起史进,语重心长的说道:“那贺太守欺辱于你,你杀他本无可厚非,但某昔日也曾教导于你,凡事三思而后行,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你得学会思考,遇事不可图心头一时痛快,不顾后果。” “公子,史进此番连累了卞祥与马灵兄弟,又害得你与恩师陷在城中,实无颜面对,只求一死报恩。”史进抬起头,面色悲戚,更咽的说道。 王进听罢此言,怒由心生,恨铁不成钢的沉声道:“说甚混账话,某等星夜来救你,却是要救你九纹龙一条尸体回去么。” 祝彪朝着王进安抚的看了眼,对着史进说道:“如今事既然已经做下,就别做小女儿姿态,那贺太守杀了便杀了,你也无需觉得有愧,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亦无需担心太公那边,贯忠在城外等不到咱们,自会去史家庄安排好一切。” 说完也不等史进回话,便吩咐玄武司的兄弟带史进去屋内上药,待得史进走后,王进朝着祝彪说道。 “公子,此番这孽徒闯下如此祸事,都怪王进往日里教导不力,情愿请罪。”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宽慰道:“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只管教他武艺,这般行事作风却是你教不了的,只史进兄弟如今少年意气,发泄心中怨气的方式直来直往,日后咱再好生引导便是,如今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出城。” 说完此言,祝彪朝着马灵看了眼,便听得马灵开口道:“早先小弟已经将玄武司的兄弟分三路派出去了,一路在城门封闭前去了史家庄,一路去了少华山,最后一路如今正在城中探听消息。”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马灵兄弟与卞祥兄弟便守在院中,等玄武司的兄弟消息,某与王教头没露过面,便出去打探一番情况。” ...... 华州城门口,响起一道道震颤的马蹄声,一行数百人的军队在一名年轻的小将率领下,进入城中。 这数百军士皆是身着铠甲,那铠甲上能看到明显的刀剑印痕,个个如狼似虎,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煞气,隐隐还能闻到轻微的血腥味,令人望而生畏。 那小将进入城中,看着街面上的一队队公人衙役,眉头微蹙,朝着一旁的城门守卫问道:“这华州城是出了甚事,怎这般戒严?” 那守卫朝着小将躬身施礼,指着城墙上的通缉告示说道:“将军有所不知,今日清晨本州贺太守在府中遇刺身亡,现在全程都在戒严通缉那贼人。” 青年小将闻言,却是放声大笑,朝着身后的同袍道:“杀得好,爷爷们在前线与那李乾顺的西夏军厮杀,各处州府后勤补给都能及时运到前线,只这华州每每延迟且缺斤少两,往日里某不知晓,前些日子听得刘将军言语,才知这华州太守乃是蔡京的门人,平日里只顾着敛财,哪理会百姓死活与咱前线将士安危,如今却不知是哪位好汉为民除害了。” 这青年小将的声音回荡在城门口,只让周遭的百姓与公人皆是不敢言语,百姓或只是被数百人的军队所震慑,但这些公人却是知道此乃是西夏前线回来的西军,只如此驰骋沙场的骄兵悍将,哪是这些平日里只敢欺压百姓的公人敢惹的。 “韩副尉,这毕竟不是军中,还是慎言为好。”青年小将身后的一员士卒开口道。 青年小将听罢,沉声道:“爷爷说了又怎的,怕他个球,爷爷是来讨要军饷的,那厮不管死没死,都得如数把军饷给爷爷装好。” 身后数百军士听后,俱是放声大笑,方才开言的士卒只也不言语,心下却是想到:只你这厮素来都是这般,是以立了那般多的功劳,如今也才是个小小的副尉,若唤作旁人,早就不知是几品的将军了,只顾自己心头痛快,却不管跟着你的这帮兄弟有没有前程。 城门口不远处的茶坊内,祝彪远远的瞧着那数百西军队伍进入城中,目光始终落在那为首的年轻小将身上,心中渐渐想好了对策,喃喃自语道。 “泼韩五,咱们终于见面了!” ...... wap. /131/131295/30661320.html 第九十章:良臣不臣 夜幕降临,华州城夜凉如水,白日里的喧嚣与浮躁退去,留下了那贺太守被刺身亡的愁云笼罩在华州城上空,酒楼茶肆间百姓拍手称赞、窃窃私语,那一队队的公人衙役却依旧奔波在各处查找史进的踪迹。 白日里的那队数百人的西军被安置在护城河旁的军营中,为首的小将领着两名心腹入城讨要军饷,夜间被安置在府衙对面的驿馆内。 驿馆内的一间厢房内,年轻的西军小将正捧着一卷兵书,挑灯夜读,孜孜不倦的吸收着手中兵书里的养分,这位少年时便鸷勇绝人的青年小将,历经数年沙场争雄后,如今越发的懂得兵法的可贵,将帅之别,便始于此。 一名心腹士卒推门而入,朝着小将拱手道:“副尉,驿馆外来了位年轻公子求见。” 青年小将眉头微蹙,心下道:某在这华州并无故人,如今深夜却有人造访,却不知是何缘由。 “来人可还说了什么话?”青年小将开口道。 心腹士卒闻言道:“那年轻公子只说了一句,问副尉可还记得银州城下的鲁达。” 青年小将听罢,神色一震,忙道:“快请。” 青年小将自是记得鲁达,昔日自己未调去鄜延路总管刘延庆麾下时,在延安府与鲁达性情相投,感情最为深厚,那时的青年小将不过是个初入行伍的愣头青,若无鲁达相护,不知要吃多少亏。 只青年小将前些年调到了刘延庆麾下,鲁智深也因为救金翠莲打死了镇关西,流落江湖,是以两人便断了联系。 不多时,心腹士卒领着一位年轻的公子步入房内,两道目光在门内交汇,皆是打量着对方。 望着眼前还略显青涩的青年小将,五绺长髯,面色白皙,长相俊美,仪表堂堂,祝彪只心下感慨,谁又能想到这颇为俊俏的小将,便是以后岳武穆都难掩锋芒,麓战河北,平乱苗刘,黄天荡之战,以八千军队围困十万金军长达四十八天,领军创下南宋中兴武功第一的大仪镇大捷,南宋中兴四将之一,武将封王的韩蕲王。 祝彪朝着韩世忠拱了拱手,当先开口道:“祝彪见过韩将军。” 韩世忠闻言,脑海中灵光一闪,直道:“阁下可是那唤作泰山君,仁义无双的山东祝三公子?” “些许江湖薄名,当不得将军称赞,只将军这般马背上真刀真枪搏得功名的英雄,才叫祝彪心下向往之。”祝彪微微一笑,谦虚的应道。 韩世忠虽是历经数年沙场,但本性未变,依旧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听着祝彪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着,心中却未有半点自得,只道:“祝公子却莫再称呼将军,韩某如今不过一小小的副尉,离将军还差得远。” 祝彪听罢,只是一笑,道:“某听鲁提辖说起过,若非那童贯不时英雄,在蒿平岭时你便该是将军了,如今不过是龙游浅滩,待得来日,大鹏一日同风起,定会扶摇直上九万里。” 韩世忠闻言,却是被勾起的过往,心中泛起一阵苦水,都说功名但凭马上取,这些年自己所斩获的战功不少,便是月前出征西夏在环庆路佛口谷修筑的成德军,趁夜登城,斩首二级,并“割护城毡以献”的功劳,升任一个校尉绝对是绰绰有余,但因为那鄜延路总管刘延庆的打压,最终只得了一个副尉之职,确实是有志难伸。 “承蒙公子高看韩世忠,只如今世道浑浊,奸人当道,往事却是不提了,公子方才说起某那鲁达哥哥,却不知现在何处?”韩世忠请祝彪坐下叙话,半晌后叹了口气说道。 祝彪莞尔一笑,也不多言,英雄立足于世,或伏于草莽,或藏身行伍,只待风起之时,如韩世忠这般的英雄人物,必是能封侯拜相的人。 祝彪饮了口方才送上的清茶,将自己所知的鲁智深的事情款款与韩世忠道出,韩世忠听罢,良久感慨道。 “却未曾想鲁达哥哥这些年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只如今他能在祝公子岗上安身,每日里与众英雄好汉相聚一堂,却也快活。” 祝彪望着韩世忠,观其神态言语,虽是感慨,却无半点向往之色,终究是在青史上留名的名将,与这水浒中的草莽英雄有着明显的区别。 “祝公子星夜来寻韩某,应该不是专程来告知某鲁达哥哥之事吧?”见祝彪良久无言,韩世忠意味深长的看了其一眼,幽幽的说道。 祝彪闻言,面色一沉,正色道:“韩将军进城时可听说了本州贺太守遇刺身亡的事情?” 韩世忠眉头微挑,目光打量着祝彪,莞尔一笑道:“祝公子该不会是要告诉韩某那贺太守是你杀的吧?” “虽不是祝某亲手所杀,但与某杀的也没区别。”祝彪迎着韩世忠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韩世忠面色一凝,死死的望着祝彪,半晌后噗呲一笑,道:“韩某毕竟是朝廷中人,祝公子如此坦诚,就不怕某抓了你去领么?” “将军不会的,祝某信得过鲁兄长的朋友,也信将军的人品,若你真是那般卖友求荣之人,如今早就锦衣玉袍加身了。”祝彪应道。 韩世忠闻言,微微沉吟片刻,道:“祝公子有甚需要韩世忠帮忙的,便请说出来吧,不说因为鲁达哥哥的情分在,便是看在你泰山君的名号上某也会帮你一把。” “祝某听闻韩将军此次来是为了督运粮草,若蒙将军援手,祝某想请将军在运粮草出城时,将某与几名兄弟一起送出城去。”祝彪朝着韩世忠拱手道。 韩世忠听罢,也不犹豫,直言道:“此事不难,明日便请祝公子与手下兄弟藏身于粮草中,随某西军离开华州城。” 此言落下,祝彪复又朝着韩世忠拱了拱手,不再多言,便起身告辞。 夜幕下的华州城,祝彪缓缓的走出了驿馆,头顶一轮明月映照着清凉的白光,想着方才韩世忠的言语,祝彪抬头眺望,喃喃道。 “韩世忠,字良臣,只是这良臣不臣啊!” wap. /131/131295/30661321.html 第九十一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待得祝彪走后,韩世忠缓缓的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窗,对着头顶的阴月,陷入沉思。 大宋西军从大范老子范雍开始经营起,秦陇之士,汉风唐韵重义轻生并不稍减,强兵之名,已垂近二百年。 然这样的一支强军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无论是府州折家军,麟州杨家将,延安府种家军,皆是世代相承,等级森严,打压手下、冒名领功之风盛行于整个西军之中,是以如韩世忠这般立功无数之人,如今亦不过一小小的副尉。 “韩世忠啊韩世忠,算命先生说你是位列三公的命,只如而今这般,你当个将军便是到头了。”韩世忠望着窗外那一轮阴月,眼神深邃,晦涩难阴的喃喃自语道。 方才与祝彪的一番谈话,虽双方并无交情,不过是依托着鲁智深的关系浅谈即止,但祝彪关于“将军”的说法,却如一根刺一般扎入了韩世忠的心中。 很多事情平日里习惯了之后,便不觉得什么,但当某个在你看来颇具分量的人将此事点破,那便是另一番论调了,显然今夜的祝彪便做了点破韩世忠埋在心底想法的那个人。 这个原本在三五年后才彻底觉醒的绝世名将,于华州城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却是提前埋下了一颗野心的种子。 翌日,晴日高照,华州城门处,韩世忠领着数百西军押运着粮草缓缓出城,这些在沙场上悍不畏死的西军士卒,在其他的地方亦是骄悍异常,那守城的官兵只是稍作盘查,便草草的放行出城,不愿招惹。 行至华州城外十余里,韩世忠挥手叫停了队伍,纵马自中间的几辆粮车前,轻咳两声,便见得那粮袋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祝彪与王进、马灵、卞祥、史进五人从粮草袋中钻了出来。 祝彪领着众人与韩世忠拜见,朝着其拱手道:“韩将军,今日蒙你搭救,祝彪感激不尽。” 韩世忠莞尔一笑,并不生受此礼,只意味深长的望着祝彪说道:“祝公子,某常听闻你不但仁义无双,更是智谋深远,却想请教韩某此番回返前线后应当如何?” 祝彪听罢此言,抬眼望着韩世忠,目光中带着审视,韩世忠迎着祝彪的目光与之对视,在其的眼底处,祝彪看到了昨夜未曾见到的一样东西,或是雄心,也或是叫做野心。 祝彪微微沉吟,思考着自己昨夜说的话,只也想不出为何自己阴差阳错的这么一件小事,便使得这位日后的绝世名将,一夜之间生出了这般大的变化。 “行伍之间的事情祝彪不懂,也无法指教将军,只今日祝某在此起誓,为答谢韩将军此番救助之情,某愿为你办件事,哪怕日后将军将天捅个窟窿,祝彪也帮你补上。”祝彪三指并天,朝着韩世忠沉声道。 韩世忠闻言,只是一笑,也未言同意与不同意,朝着祝彪拱了拱手,便领着麾下西军赶着粮车离去。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是以韩世忠心中知晓,如祝彪这般人物,承诺既然说出了口,便一定会实践。 望着渐行渐远的西军队伍,祝彪的身后响起一道晦涩难阴的声音,“这位韩将军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祝彪回头,朝着说话的王进微微一笑,道:“兄长且看着吧,数年之后,此人之名,必将响彻寰宇。” “公子如此看好此人?”王进眉头微蹙,不解的问道。 只王进虽也是在行伍之间沉浮了二十余载的人物,但却不似祝彪这般开了天眼的人,哪会知晓后世的韩世忠是多么的英雄了得。 祝彪望着那远去的道道烟尘,复又说道:“有些人,生来便是位列三公的命。” 不多时,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扈三娘领着朱武、陈达、杨春及数十名喽啰纵马而来,到得祝彪五人近前,便翻身下马。 “三郎还好吧?”扈青娥一脸关切的望着祝彪,深情款款的问道,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烟波流散,如东风抚兰,钻入耳中,沉入心底,叫祝彪一时间难以言语。 只呆立片刻后,祝彪汗颜一笑,拉住扈青娥的素手歉意说道:“此番叫娘子担心,是我的不是,今后定不会了。” 祝彪哪能不知晓自家娘子在想些什么,两人青梅竹马这许多年,虽偶有离别,但如此番这般被困于一城之事却是从未有过。 此番华州之事也叫祝彪警醒了,这些年自己确实是太过顺利,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哪怕一切都能计算在内,但人心是无法计算的,自己算不到史进会在重伤之下还冒险去杀那贺太守,也算不到一夜之间韩世忠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了变化,在这大争之世序幕即将拉开之际,却是需要更加的谨慎才行。 这边祝彪与扈青娥说了几句话,那边朱武领着陈达、杨春与史进等人叙话,便听得朱武意味深长的朝着史进说道。 “兄弟无需担心,贯忠兄弟几日前在城外等不着公子,便快马回了史家庄,此时太公与玉娘子、王义老丈都已在少华山上,只兄弟你此番却真是糊涂,若无公子与贯忠兄弟在此,却叫某与陈达、杨春兄弟三人如何来救你。” 一旁的陈达、杨春亦是点头附和道:“史进哥哥此番却是不够义气,纵是天大的事你也应与我们商量一下,不至于单枪匹马的被捉了去,最后连公子都陷进去了,你是不知,某兄弟三人这几日都没脸见夫人。” 史进闻言,亦是心中泛起阵阵酸水,只苦叹道:“却是史进失了心智,累得众兄弟担心,真是万死难辞。” 一旁与祝彪说话的扈青娥闻言,直朝着史进宽慰道:“大郎莫听陈达、杨春兄弟瞎说,你舍身救你自家的娘子,虽行事有所不妥,但在我看来亦是英雄儿郎所为,哪里会怪罪于你。” 史进听罢,直连连拱手,众人也不多言,各自上马,朝着少华山快马而归。 一路上祝彪与扈青娥共乘一骑,有扈青娥握着马缰,祝彪也不担心落马,心头一直想着方才上马前扈青娥递给自己的纸条。 闻焕章从独龙岗飞鹰传书而来,纸条上写着短短几个字:阳谷县有变,速归! wap. /131/131295/30661322.html 第九十二章:梁山第一噩梦 福建路兴化军仙游县以北,有一座赤岭紫金山,怪石嶙峋,耸峙天表,素有“杭川第一名胜”之称。 紫金山山坳处,有一处新建的坟冢,头前的墓碑上书:太傅文正公蔡卞之墓。 坟冢不远处建有草庐三两间,本是山环水绕,风景秀丽,清正雅和之地,此时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草庐前横七竖八的倒着十来具尸体,一身长八尺、鹰视狼顾的男子站在场间,甩了甩手中劈风刀上的血迹,朝着草庐内喊道:“武植兄长,可以出来了,小弟已经将这些杀手料理妥当了。” 草庐的门被推开,一身白衣的武植走将出来,面色复杂的朝着满地的尸体看了眼,自年初护送蔡卞返乡福建,行至月余,眼见着快进入福建地界了,蔡卞却客死途中;武植只好上表朝廷,扶着恩师的灵柩归乡,安葬好蔡卞之后,武植便在福建一直等着朝廷的讣告下来,因蔡卞膝下无子,武植又结庐为恩师守孝三月,如此一来,便耽搁了大半年时间。 武植苦叹一口气,朝着场间的男子拱手道:“这月余时间,全奈石宝兄弟武艺绝伦,使某侥幸得活,武植感激不尽。” 石宝,若祝彪在此听得这个称呼,见得这男子手中的劈风刀,定会大吃一惊。 南国四大元帅之一,被称为“南离大将军”,手执劈风刀,腰间流星锤,声威赫赫,战功卓越。 在他率军与梁山的交锋中,梁山折损了徐宁、郝思文、张顺、索超、邓飞、刘唐、鲍旭、阮小二、孟康、解珍、解宝、马麟、燕顺,共计十三筹好汉;光石宝自己一人就先后击杀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索超、邓飞、鲍旭、马麟、燕顺五人,被称为“梁山第一噩梦”。 石宝上前几步,朝着武植相对拱手,眉头微蹙,沉声道:“兄长无需客气,只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次刺杀了,兄长身为朝廷命官,何人如此大胆?” 武植闻言,亦是眉头深深皱起,心中念头百转,一开始武植以为是恩师蔡卞遗留下的祸端,后来仔细一想,恩师刚过世,那蔡京念及兄弟情谊,必不可能放任他人打扰蔡卞的埋骨之地;若排除这般原因,在武植想来只能是山东那边出了变故。 半晌之后,武植正欲开言,便瞧着远处的山路上急冲冲的爬上数十道人影,定睛朝着那人群中看了眼,其中一人蚱蜢头尖光眼目,行走如飞,武植心头一沉,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石宝兄弟,接武植回山东的人来了,想来便是阳谷县出了变故,方才有这几波人前来刺杀武某。”武植朝着石宝说道。 石宝顺着武植的目光看去,果然远处有一对人马正快步而来,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但见其身长九尺,腰大八围,背着两口硕大的镔铁剑,给人石宝一股极大的危险感。 不多时由远及近,那走在最前面行走如飞的男子便到了武植面前,朝着武植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哀嚎道:“武大人,小六总算是寻到你了。” 武植见他神色慌张,忙问道:“起来说话,究竟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王定六闻言,也不哀嚎了,稳了稳心神,朝着武植道出缘由来。 原是去岁武植入京年后,便随着蔡卞返乡福建,朝廷虽下了文书,武植还是阳谷县令,但却也派了新的县尉与主簿,那主簿乃是昔日清河县的钱师爷,但那县尉却是武植与武松兄弟二人的老对头,走了蔡京门路,到阳谷县摘果子的大泼皮西门庆。 西门庆那厮刚到阳谷县时,外有独龙岗震慑着,内有钱主簿与武松钳制,倒还算老实。 只一个半月前,西门庆趁着祝彪远去永兴军路时,暗地里拔出了石秀哥哥布在阳谷县的白虎司眼线,软禁了县丞,又将钱主簿关进大牢,武松一怒之下打上县衙,却被其扣了违逆上官的罪名,打了八十大板,革除都头之职,丢出县衙。 好在王定六机警,未与武松一道冲入县衙,只将武松扛到马背上,星夜兼程的赶去了独龙岗;到了独龙岗后闻焕章一面让安道全救冶武松,一面给祝彪飞鹰传书,布置好一切后,便遣孙安与王定六领着一队人至福建寻找武植带回。 听完王定六所言,武植陷入沉默,虽心下想到:那西门庆成为阳谷县县尉之事,几月前三郎倒是书信告知于某,只未曾想到这厮如此胆大包天,不仅囚禁了县丞与主簿,还派杀手来灭某的口;闻先生却是想的不错,此事只有某回到阳谷县才有解,三郎就算再如何势大,也是民间之人;如今还不到成事的时候,是以对付西门庆却不能是一杀了之,官面上的事情,还得拿到官面上来解决才行。 半晌之后,武植抬起头,朝着一旁的石宝说道:“石宝兄弟,如今武某即将返回山东,却不知日前与你所讲的事情,兄弟考虑的如何了?” 石宝听罢微微沉吟,片刻后神色一正,说道:“投那江南的方圣公是投,投山东的泰山君也是投,既然兄长如此推崇泰山君,某平日里也多闻他仁义无双之名,石宝便随兄长一道前往山东,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不是某石宝的明主。” 此言落地,武植微微一笑,便听得一道声音炸响在草庐前,后到的孙安听得石宝言语,扫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眼,朝着石宝抱拳道。 “这位兄弟且放宽心,某家公子定不会让你失望,劈风刀、流星锤,兄弟便是那被唤作离火神将的石宝吧?” “这位好汉如何知晓石宝之名,只某却不是甚离火神将。”石宝眉头微蹙,不解的问道。 孙安听罢,却是神情一滞,片刻后爽朗一笑,道:“却是某说漏嘴了,昔日某只听得公子言福建路有位好汉,一身高绝本事,唤作石宝,这离火神将的绰号却是某家公子取得,离为南,一把劈风刀,腰间流星锤使的侵略如火,胸藏韬略,乃是天生的将种。” 石宝听得此言,却是惊讶万分,未曾想到那素昧蒙面的泰山君竟然对自己又如此高的评价,倒是更勾起了石宝的好奇心。 “未请教兄台大名?”石宝朝着孙安拱手道。 孙安微微一笑,道:“某家姓孙名安,河北道上唤作屠龙手的便是某。” “哎呀,竟是孙安哥哥当面,石宝早便听闻河北屠龙手之名,只言哥哥一身武艺天下难寻,端的是英雄好汉,未曾想今日相见。”石宝听罢直感慨道。 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石宝这番话倒是勾起孙安的一道酸水,只悻悻的朝着石宝说道:“兄弟切莫如此言语,日后叫卢员外、杜壆哥哥、王进哥哥听得了,却是笑掉大牙。” 石宝闻言,直面露震惊之色,孙安见状,便与其说起了平日里在独龙岗与杜壆、王进放对时的情况,直听得石宝瞠目结舌,心向往之。 一旁的武植见二人聊得欢畅投缘,面上也不由得漏出一抹笑容,心下想到:终究还是替三郎收下了这员大将。 约莫一炷香后,武植与石宝收拾妥当,让人将草庐前的尸体扔下悬崖,在蔡卞的墓前三拜九叩之后,便与孙安、王定六一道下了紫金山;山下早备好了快马,一行人星夜兼程朝着山东而去。 wap. /131/131295/30661323.html 第九十三章:凶相毕露的西门庆 郓州阳谷县,县衙之内,乌云盖顶,一片萧索肃杀之气,两三个月以来,西门庆于阳谷县衙内大肆打压排挤武氏旧人,凡表现出反抗与不瞒者,重则开籍出衙,轻则杀威棒伺候,将阳谷县变成了其的一言堂。 满衙的衙役公人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只终究有晓事的武植亲信之人暗中调节,胸中都憋着一口气,等着武植归来。 县衙后堂内,原本由县令及家眷居住的地方,如今也成了西门庆的淫乱的私宅。 后衙的一间厢房之内,弥漫这浓烈的男女欢好气味,西门庆穿着本属于阳谷县令的正七品水绿色官袍,袒露着胸脯,斜靠在床榻之上,一旁的锦被之下,若隐若现的勾勒这一具曲线玲珑的雪白玉体。 西门庆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在女子的肌肤上抚摸着,嘴角挂着一抹淫秽的笑意,道:“庞娘子在床榻上的风情,真是让西门庆食髓知味啊。” 那女子缓缓起身,锦被滑落,漏出一抹动人的白腻,软绵绵的靠在西门庆的后背上,意味深长的娇喘道:“大官人方才怕是看着奴家,心里却是想着我家的潘娘子吧。” “都一样,都一样。”西门庆忙揉捻着女子的香肩,温言安抚道。 这女子却不是别人,乃是潘金莲昔日的贴身丫鬟庞春梅,自武植去岁入京以后,潘金莲便一直居住在独龙岗上,阳谷县县衙后院便一直由庞春梅打理。 这庞春梅性聪慧、喜谑浪、善应付,又兼颇有姿色,虽出身奴婢,但这女子性格高傲骄横,却不是个甘于人下之人。 作为西门庆成为阳谷县县尉后的首要攻略目标,庞春梅很快就拜倒在西门庆的金钱攻势与姣好的皮囊之下,与其勾搭成奸,成为了西门庆掌控阳谷县县衙最得力的帮手,西门庆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的拔除武植在县衙的绝大多数亲信,庞春梅居功至伟。 “大官人,如今独龙岗那边祝公子已经回来了,那人神通广大,咱们做的这些事情必定瞒不过他,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庞春梅伸出一双雪白的玉臂,缠住西门庆的脖子,面色担忧的问道。 西门庆听罢却是哂然一笑,捏着庞春梅娇嫩的下巴说道:“别人怕他祝彪,某西门庆却不怕他,就算他再怎样神通广大,终究只是一平头百姓罢了,除非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官造反,不然能奈我何。” “可是还有武植大官人,别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的,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庞春梅依旧不免担心道。 西门庆闻言嘴角轻蔑的上扬,戏谑道:“武植,他能有命从福建回来再说吧。” 与庞春梅温存一番后,西门庆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县衙,回到了其在阳谷县内新置办的宅院内,四进的院落,装修的富丽堂皇,原是阳谷县一家大富的宅子,被西门庆巧取豪夺而来。 方进宅院大门,便有一中年管家迎了上来,西门庆朝着中年管家说道:“福建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大官人放心,老奴已经在阳谷县外埋伏了上百名好手,就算福建那边没有得手,老奴也有把握让其进不了阳谷县的城门。”中年管家眉头微蹙,朝着西门庆躬身道。 西门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微微上扬,越过中年管家,拍了拍其佝偻的肩膀,笑道:“管家办事,某自是放心的。” 中年管家跟在西门庆身后,颤颤巍巍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的轻喘了口气。 进了后堂,西门庆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盏,尝了口价值不菲的龙井贡茶,朝着中年管家幽幽的说道:“汴梁那边有消息了吗?” “那蔡四公子得了大官人送去的钱财,倒是爽快的应承下来了,蔡太师却是什么都未回复。”管家拱手应道。 西门庆听罢,戏谑一笑,道:“那蔡相无非是想有个好名声罢了,不想让朝野上下觉得他寡情薄意,自家兄弟刚死,便欺负其弟子,只他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下来,他却还有甚好名声。” 不待管家回话,西门庆微微沉吟片刻,继而问道:“独龙岗那边有什么动静?” 中年管家眉头紧蹙,沉声道:“说来也奇怪,那祝三公子自回了独龙岗后,独龙岗便没了丝毫动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西门庆听得此言,亦是眉头紧蹙,半晌后朝着管家说道:“别管他要做什么,仔细盯着独龙岗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刻告诉我。” ...... 独龙岗上,祝彪小院内,槐叶婆娑,酸枣树上硕果满枝,祝彪、闻焕章、许贯忠、朱武、扈青娥五人围着一张石桌而坐。 祝彪吩咐红衣上了茶,环视一圈,朝着闻焕章开口道:“老师,阳谷县之事你知晓最清楚,便由你先说吧。” 闻焕章面色一正,微微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个中原因想必诸位已经知晓,那西门庆虽只是一个泼皮,但其人却也不可小觑,十分邪性,此番其趁着咱们注意力放松,又兼武县令远在福建,所以浑水摸鱼搅乱了阳谷县。” “此人如今乃是官身,又背靠奸相蔡京的关系,要杀他易如反掌,但如何让朝廷与那蔡京无话可说,才是需要考虑的。” 闻焕章虽未说的太多,但却将其中关键点了出来,众人亦是听得清楚,许贯忠闻言后,沉声道。 “此事的关键不在那西门庆,而在汴梁城中,那蔡京的态度尤为重要,可先让绣衣青龙司那边摸清蔡京的态度,最好在武县令回到山东时传回消息。” 扈青娥微微捋了捋青丝,轻声道:“妾身昨日已经给小乙那边飞鹰传书了,得到书信后,他自会明白怎么做。” 祝彪听了三人的话,浅浅的饮了口茶,对着扈青娥说道:“给石秀传信,阳谷县之事他需要给某一个解释。” 扈青娥闻言,眉头微蹙,点了点头,自石秀任绣衣白虎使以来,一直有条不紊,没出过什么差错,但此次阳谷县内却被西门庆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祝彪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不仅是石秀的失误,更是暴露了绣衣使存在的问题。 wap. /131/131295/30661324.html 第九十四章:水浒第一风情 祝彪意味深长的朝着扈青娥看了眼,沉声道:“过往种种,绣衣使太过顺利,如今暴露出一些问题算是一个警醒,往后的形势会越发严峻,绝不能再出现类似于阳谷县的问题,此番马灵兄弟回岗,把石秀与时迁都叫回来,商讨出一个改善的方案来,给汴梁小乙那里也去封书信。” 扈青娥听罢,慎重的点了点头,如今绣衣使的工作,乃是祝彪势力下最重要的一环,若情报系统出了问题,那偌大的独龙岗便如一个瞎子一般。 阳谷县之事不单单是西门庆手段狠辣的问题,石秀手下的白虎司亦是难辞其咎。 一旁的闻焕章看着扈青娥面上的神情,却是不忍,朝着祝彪开言道:“此事石秀虽有疏忽,但也情有可原,白虎司本是侧重于暗杀,潜伏刺探情报是时迁手下朱雀司的范畴,三郎便给石秀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勒令其配合时迁,把西门庆身边的爪牙先剪除了吧。” “闻教授此言有理,公子,西门庆是官身,咱们不方便轻易动他,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将其身边的心腹爪牙剪除了,让其做个真眼瞎,如此再对付起来便简单多了。” 一直未开口的朱武亦是出言附和道,这位神机军师自上岗以来,倒是如前世初入梁山一般,信奉低调行事,只祝彪不是宋江,闻焕章也不是吴用,不会对其有丝毫打压,自然也会在该说话的时候提供自己的想法。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道:“那就依着老师与朱武兄弟的意思,另外武植兄长乃是文人官身,很多事情做不得,等汴梁那边小乙有了回信,阳谷县后续之事,便交给贯忠来处理,如何?” “我看行,贯忠兄弟心思缜密,手段高绝,那西门庆再怎样奸滑邪性,也不会是贯忠兄弟的对手。”朱武附言道。 闻焕章亦是点了点头,抚须道:“贯忠兄弟若那汉之张良,老夫也想见识见识留侯风范。” 许贯忠莞尔一笑,朝着众人抱拳道:“贯忠初来乍到,本不应喧宾夺主,既然各位兄长抬爱,此事便由贯忠来处理吧。” 见许贯忠应下,祝彪便不再继续纠缠于阳谷县之事,西门庆那厮虽说骤然发难,占了些许先机,但武植与祝彪在阳谷县经营数年,却不是西门庆这上任没几个月的县尉,就能轻易摘了桃子去的。 …… 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笑于茶坊酒肆 东京汴梁,物华天宝,青楼勾栏不计其数,对于汴梁城的人来说,可以不知道当今官家姓甚名谁,但绝不可能不知道那矾楼内的人间第一绝色——李师师。 汴梁是一座没有宵禁的不夜城,越是临近夜晚,越是歌舞喧嚣、纸醉金迷。 日落时分,一六尺以上身材,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的年轻公子哥施施然的登上了矾楼的暖阁,有相熟的老鸨瞧着公子哥,满脸笑意的打趣道。 “燕小哥,又来寻咱家师师么?” 燕青拱了拱手,汗颜道:“姐姐相召,燕青不敢不来。” 那老鸨呲笑一声,拦住燕青的去路,故作姿态的调笑道:“这汴梁城中每天想见咱们师师的,从这矾楼排到你映水阁,偏你这燕小哥还得咱师师派人央请,却不是羡煞这满城的男子么。” “好姐姐,却莫这般说,叫燕青招人记恨,且请通融,让某过去。”燕青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雪花银递给老鸨,告饶道。 老鸨与其相熟,知燕青出手阔绰,顺手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只拉着燕青的衣袖,附耳道:“却不是姐姐不放你上楼,实是师师暖阁里有人。” 燕青闻言,神情一滞,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见老鸨慎重的点了点头,便心中明了,只笑着对老鸨说道:“那某便自去元奴姐姐阁里。” 老鸨闻言,没好气道:“元奴阁中没人,你自去便是,这汴梁城只你燕小哥来咱这矾楼便像是回自己家一般,满楼的姑娘暖阁都盼着你去。” 燕青转身下楼,却并未往赵元奴的暖阁中去,而是在矾楼内转了一圈,身形一闪,进了一间暗阁。 这暗阁连着矾楼头牌李师师的暖阁,与其闺房仅一墙之隔,燕青靠着墙而坐,眼睛贴着一处孔洞朝着暖阁内看去。 暖阁内琴声悠扬,一名芳华绝代的女子白皙素手轻拨,一袭粉黄纱裙,飘然若仙,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梨花木打造的案几旁,一名锦衣华服,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富贵中年男子身躯微躺,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双眼微闭,待得一曲终了,缓缓的起身,上前拉着女子的素手轻柔抚摸道。 “这偌大的汴梁城,能让朕静下心来的,果然只有师师的琴声。” 李师师螓首轻点,红唇微张,柔柔的说道:“官家坐拥天下,后宫佳丽三千,比师师好的人不知凡几,如今官家不过觉得师师新鲜罢了。” 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烟波流散,如东风抚兰,钻入耳中,沉入心底,直叫赵佶心神激荡。 “那些嫔妃把钗环首饰卸下来,换上素妆,与你做同样打扮,混在一起,一眼就能认出师师与她们的不同,师师的气韵风采,却不仅仅是从面貌、身态上体现的,只已经深深的印在朕心中。” 赵佶却不愧为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这些哄女儿家欢心的话,直说得无比自然。 终究是身份地位有些云泥之别,李师师虽能偶尔的打趣一两句赵佶,但却是不敢真的去妄想着恃宠而骄,拿捏对方,否则那便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李师师朝着一旁的案几上看了眼,其上的香炉内的香,已快要燃烧殆尽,眼波流转,故作媚态的朝着赵佶说道:“官家,三柱香时间已经到了,这便又要走了吧。” “天色已晚,再待下去怕叫人看见不方便,师师放心,朕得空便出宫来看你。”赵佶说罢,拍了拍李师师的手,便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暖阁。 wap. /131/131295/30661325.html 第九十五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赵佶离开暖阁,李师师嘴角微微上扬,缓步走到梳妆台,满头青丝如瀑散落,幽姿逸韵,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约莫盏茶功夫,暖阁的门帘被从外撩开,燕青闪身走了进来,梳妆台前的李师师回过头来,露出一抹明媚如春风的笑容,含情脉脉的望着走到近前的男子。 “来啦。”李师师柔柔的说出一句,简短的两个字,却满含意味,那声音如丝如慕、似嗔似喜,风情款款,叫人我见犹怜。 燕青望着佳人,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很快便被喜色掩盖,故作调皮的朝着李师师拱手作揖道:“师师姐姐相召,小乙怎敢不来。” 李师师听得言语,心中满是失落,这人越是如此不着调,便越是显得刻意回避,作为京城头号花魁娘子,李师师这些年见惯了各色优秀的男子,位高权重如赵佶,才华横溢如周邦彦,都不如燕小乙这般,一手甜言蜜语,一手若即若离,轻推缓敲之间扣开了女儿家的心房。 “今日官家与我讲,若我愿意,便将我接入宫廷,封我为明妃。”李师师娉娉婷婷的起身,至案几前为燕青倒了杯茶,似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婉转轻声的说道。 燕青闻言,神情一滞,低着头,心中翻涌起阵阵苦水,片刻后扬起一张笑脸,调笑道:“这赵官家老牛吃嫩草,这般年纪了还想一个人霸占着师师姐姐,却不是叫这满汴梁城的男子敢怒不敢言么。” 李师师轻叹一声,复又莞尔一笑,道:“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官家年纪虽大一些,但却坐拥万里江山,姐姐如今虽是被人追捧,但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若能入宫当个妃子,却总好过在这矾楼为人所弃,郁郁终老。” 燕青神色复杂的望着李师师,不知该如何言语,这浪子敢对着满楼的姑娘口花花,来了兴致便是替人赎身的话也不知说过几回,只唯独对着李师师说不出那些孟浪的话来;沉默半晌后,只言不由衷的说道。 “宫廷幽深,勾心斗角不知凡几,师师姐姐若真入宫当了明妃,却又该如何保全自己啊。” 李师师嘴角轻轻抿起,望着燕青,意味深长的说道:“姐姐亦不愿入宫,只却遇不着良人依靠,姐姐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姐姐啊。” 燕青听罢,心知她话里的意思,只却万般言语堵在喉咙内说不出来,自己如今虽是光鲜华丽,是人人羡慕的映水阁日进斗金的东家,但燕青却知晓自己过得是刀头舔血的事,实不想将李师师这般仙女般的人儿卷入漩涡之中。 见燕青沉默,李师师心中苦叹,转而说道:“今日姐姐唤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前日你央我探听的消息已经有信了,蔡卞老大人离世,对蔡相触动挺大,阳谷县之事蔡相并未发言,一切都是蔡家四公子蔡绦在运作。” 燕青听得此言,只心中记下,并未答话,依旧沉默着,心中似有着一个艰难的抉择,世间最苦之事,莫过于爱而不得,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却说不出那句对方想听的话。 李师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直直看着燕青,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希冀,鼓足勇气说出一句话来。 “燕小乙,若你不嫌弃李师师身子不干净,今夜便留下吧,我不想心中留有遗憾。” 燕青闻言,身躯猛的一震,心下做了抉择,站起身来,走到李师师的身旁,弯腰抱起李师师柔弱无骨的轻盈躯体,走向床榻。 约莫小半个时辰,一番云消雨住之后,李师师白皙光洁的玉臂轻搭,芙蓉玉面上透着些许潮红,慵懒的躺在燕青的怀中,嘴角挂着明媚的笑容。 燕青拥着怀中的丽人,柔声道:“师师,小乙娶你回家吧。” “你心里有我便好,如今我身份特殊,却不是那般容易就能赎身出楼的;纵是赎身出去,官家怕也不会轻易放我走。”李师师秀眉轻蹙,躺在燕青的怀中无奈的说道。 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如李师师这般,被整个汴梁城万人追捧的同时,自然身上也就被套上了层层束缚,一言一行,皆被摆在明面之上。 燕青闻言,微微沉吟片刻,望着李师师说道:“师师,想来你也一直猜测我的身份,如今我也不瞒你,我虽在汴梁开着映水阁,但我实际上是公子麾下绣衣使的青龙使,负责打探收集汴梁城朝野上下的消息。” “我家公子乃是山东地界的泰山君,你我之事或许在寻常人身上难如登天,但对于公子来说,并非不可能,师师你只管想你愿不愿意嫁我,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 李师师听完此言后,一开始显得惊愕,而后心中便如饮了蜜糖一般,含情脉脉的望着燕青,肩头耸动,露出一抹诱人的光晕,双手捧着燕青的脸颊,柔声道。 “师师愿意嫁你,只如今还不是时候,从平日里托我打听的消息,师师便猜到你那主子所谋甚大,如今知晓了其人是谁,却也是心中佩服,更是感激他能将你派到汴梁来与妾身相逢;如今朝中事务繁忙,又有御史台的言官们监督,官家怕是很长时间不会再来,师师便留在汴梁,与你一起替泰山君探听消息吧。” 燕青闻言,却是不忍,正欲开口,便被李师师的白皙玉手捂住,继而说道:“燕郎无需担心,师师乃是汴梁第一乐伎人,身份低的人不敢对我不敬,身份高的人知晓官家的关系,亦不敢对我不敬,是以只要小心应付住官家,师师便是无虞的,你放心,师师既跟了你,必不会再被别人碰,便是官家也不行。” 见李师师说的情真意切,燕青只心下一叹,道:“如此我便派些人手,日夜守着矾楼,若那官家再来,见事不对,某便带你走。” 李师师轻轻点头,笑眼盈盈,俯下身去,软软的趴在燕青的身上,芳心如蜜,芙蓉玉面上,挂着一抹醉人的桃红。 wap. /131/131295/30661326.html 第九十六章:梁山现状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是月余时间,九月九,晴空万里,登高楼。 独龙岗后独龙山,独龙山顶,举目远眺,阳谷县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帘,上顶之上,祝彪与武植迎风而立。 在孙安与石宝的护送下,一路风程仆仆,星夜疾驰月余时间,武植终是在昨日到达了独龙冈,望着远方阳谷县模糊的轮廓,武植长叹一口气,沉声道。 “三郎,你与哥哥说句实话,阳谷县之事你是怎么打算的,为何让孙安兄弟把我带来独龙岗。” 祝彪眉头轻挑,微微沉吟片刻后说道:“因为兄长是文人,也是阳谷县百姓的父母官,接下来祝彪要做的事情在你看来会有些大逆不道,所以索性便把兄长接到岗上来,只请兄长在岗上小住几日,与嫂嫂团聚,十日之内,再请兄长以阳谷县令的身份回去,日后某保证兄长在阳谷县,便再无半点掣肘。” “此言何意?怎敢如此放肆胡来,此不是三郎你的作风。”武植闻言,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神晦暗难明,追问道。 祝彪戏谑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兄长应是不知,福建的刺杀只是开胃小菜,那西门庆针对兄长的正席却被布置在阳谷县外,只这次的人都是西门庆得了东京蔡京四子蔡绦的帮忙,纠结的一帮江湖亡命之徒,若非昨日孙安得了我的命令,强行将兄长带走,便是孙安与石宝两人之武艺,也不一定护得住兄长。” “那厮如何敢如此胆大包天?”武植心头一怔,满脸怒容的说道。 祝彪微微摇头,心下道:武植却是什么都好,但终究是文人出身,行事虽偶有剑走偏锋之举,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循规蹈矩,只这般能当好一方太平父母官,遇着了西门庆这般不按规矩出牌的人,难免会吃亏。 “兄长你只道那厮胆大包天,却不知其猖狂至极,兄长可知那西门庆昨日未等到你进阳谷县,夜里便派了人星夜去往梁山,若不出意外,一两日后,梁山泊的草寇便会兵临阳谷县城下了。”祝彪幽幽的说道。 武植闻言,神色一滞,眉头深深皱起,半晌沉默后望着祝彪,道:“想来三郎是不会阻止那梁山草寇攻破阳谷县的,毕竟那阳谷县内除了西门庆,还有一位阳奉阴违的县丞和一众墙头草的乡绅大户,三郎方才说某以后在阳谷县再无掣肘,应该便是要拿此事做文章吧。” 祝彪听罢,只莞尔一笑,并未回答,只武植已经从其神色中得到了答案,只目光悠远的望着远方的阳谷县,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叹气道。 “只如今朝中奸贼当道,府县之地蛇鼠横行,今日除去一个西门庆,谁又知道明日会不会再出现一个东门庆,这般世道,何时是个头啊。” 祝彪站在武植身旁,目光远眺着脚下的苍茫大地,山舞腾蛇,原驰巨象,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开言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九月的秋风吹入八百里梁山水泊,荡漾开层层波澜,那银晃晃的一汪水,深不见底,暗流涌动。 如今的梁山已经不是晁盖几人刚上山时那般,大猫小猫三两只,而今喽啰满山过万余,聚义厅上交椅已经摆了二十又一把。只如今看似兵强马壮的梁山,落在梁山之主晁盖的眼中,却满不是滋味。 自晁盖上山后,有了十万贯生辰纲与晁盖数代家资,梁山泊便走上正轨,投山的喽啰越来越多,又使钱从济州城内救出了白日鼠——白胜,后又有青州桃花山的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白虎山的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带山来投,倒是越发红红火火。 只这一切在几月前发生了改变,这一世的宋江提前觉醒,在杀了阎婆惜后刺配江州,由兄弟铁扇子——宋清相护,一路上又请了自己的刎颈之交,清风寨副知寨,一张弓射遍天下无敌手的小李广——花荣沿途护送,入了江州牢城使钱买通了两院押牢节级神行太保——戴宗,得以宽恕,临走时还顺手拐走了对其及时雨之名仰慕已久的小牢子,黑旋风——李逵。 宋江离了江州便打定主意,要去梁山水泊夺了晁盖的基业,杀人放火受招安,徐徐图之,由黑洗白,又在揭阳岭结识了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催命判官——李立;待得宋江到梁山入伙时,身边已围着六筹好汉,尤其是花荣、李逵、穆弘三人,给了晁盖与吴用极大的威胁。 只晁盖为着义气与昔日救命之恩,只得咬牙接纳,让宋江坐了梁山的第二把交椅;数月下来,便使得梁山逐步变成了如今两极分化的局面。 一面是以晁盖为首的梁山元老系,囊括吴用、阮氏三雄、刘唐、白胜、杜迁、宋万、朱贵、李忠、周通共计十二人;另一面是以宋江为首的宋江系,囊括花荣、李逵、宋清、穆弘、穆春、李立,以及上山后投靠而来的昔日徒弟孔明与孔亮,共计九人。 此时梁山上晁盖房中,吴用与晁盖相对而坐,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半晌沉默后,便听得吴用开口道:“哥哥,今日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晁盖眉头微蹙,微微沉吟道:“若从内心里说,晁盖自是谁都不想相帮,但宋江贤弟想以此立功,为山寨取些粮草钱财回山,某却无法阻止,便让其带人下山吧。” 吴用闻言,直心中叹息,如何便依附了这样一个不分轻重的大哥,只也无甚好怪罪的,晁盖毕竟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对自己也万般信任,只得尽心尽力罢了,继而说道。 “哥哥,糊涂啊,如今的宋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与你八拜之交的宋江了,他的心思莫非哥哥当真看不出来,就算哥哥让其下山去攻打阳谷县,却不想想那阳谷县是谁的地盘么?为了些许粮草钱财,去得罪名满天下的泰山君和强我梁山数倍的独龙冈,哥哥真觉得可行么?” 晁盖听罢此言,却是一怔,回过味来,急忙问道:“依着学究的意思,此事该如何?” 吴用微微沉吟片刻,沉声道:“哥哥且等消息吧,按我猜测独龙岗那边应该会有消息传来,若无消息,说明那泰山君有恃无恐,咱们便万万不能去阳谷县;若有消息传来,咱们便按着其的想法行事,卖个人情,也为日后谋条退路。” wap. /131/131295/30661327.html 第九十七章:黑宋江 两人正是商量叙话之际,便听得响起一阵敲门声,晁盖应了一声,须臾后,朱贵推门而入。 朱贵走到二人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晁盖,沉声道:“两位哥哥,这是早间独龙岗来人送至李家道口的书信,小弟冒昧查看,得知此事非同凡响,便火速上山呈送与两位哥哥阅览。” 晁盖打开书信看了眼,眉头微微蹙起,顺手将书信递给吴用,吴用仔细的看了遍书信中的内容,半晌后朝着晁盖说道。 “哥哥,此事若信得过小弟,便交给我来处理吧。” 晁盖闻言,微微沉吟片刻,道:“晁盖自是信你,只那泰山君信中所讲的事情,学究准备怎么安排?” 吴用神秘莫测的微微一笑,走到一张案几旁,取下笔墨纸砚,将信中的内容略作修改,誊抄一份,递给晁盖,晁盖仔细一看,忙道:“这如何使得,岂非陷宋江贤弟于不义之地。” 一旁的朱贵朝着晁盖手中看了眼,心下道:这吴学究倒是好算计,只把公子的书信省略了几字,意思便截然不同,只这却正和公子之意,铁板一块的梁山并不是公子想要的,梁山需要发展,也必须要内耗才行。 “晁盖哥哥,小弟觉得军师的办法正当得,不是小弟背后论人长短,自那宋江上山之后,哥哥在梁山的威信日益递减,哥哥只把那人当兄弟,那人可曾把哥哥当兄弟。”朱贵朝着晁盖出言道。 吴用听得此言,朝着朱贵会心的点了点头,继而道:“哥哥,朱贵兄弟每日守在山下探听消息,久不在山寨都能看出梁山的现状,哥哥却还念着昔日旧情,长此以往下去,这梁山迟早得姓宋啊。” 晁盖听得二人言语,陷入良久的沉默,宋江的变化晁盖如何不知,只这晁天王虽名头响亮,但平生为义气所累,因宋江对其有活命之恩,后杀人落难也是因刘唐送金所致,是以晁盖心中对宋江一直感觉亏欠,宋江上山后的所作所为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但凡是个好汉,自有自己的一份脾气,对于晁盖而言心中不忿的与他人不同,这铁塔汉子心中只觉得那宋江上山时明明自己相让寨主之位,那人百般推却不受,如今却明里暗里的想要爬上寨主之位,直叫晁盖心里不是个滋味。 良久之后,晁盖苦叹一声,对着吴用说道:“既如此,便依着学究的意思办吧。” 吴用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晁盖拱了拱手,转而对朱贵说道:“就烦请朱贵兄弟去通知诸位头领道议事厅相会,如何说话朱贵兄弟自知道。” “军师放心,小弟省得。” 朱贵朝着晁盖与吴用拱了拱手,退出了房间,关好门后,朱贵对着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比了个手势,便往后山而去请人。 那假山后的一位朱贵心腹喽啰,看到朱贵的手势之后悄悄的离去,下山至金沙滩上了船,径直往李家道口而去。 ...... 水泊梁山核心之地,聚义厅,门口楹联上书:聚结天下豪杰客,义气千秋洒热血。 聚义厅内,二十一筹好汉坐定,吴用将书信传阅众人后,晁盖坐在主位上,对着左手第一位的宋江说道:“贤弟,此事你如何看?” 如今的宋江历经生死,也尝到了快意江湖、发号施令的甜头,心中对梁山之主的位置更加的觊觎,听得晁盖所言,只微微沉吟片刻,一脸恭敬的朝着晁盖拱了拱手,道。 “早间那西门庆请咱们去阳谷县,现今那独龙岗的泰山君亦请咱们去阳谷县,如今却是两个问题,其一,咱们是否要去阳谷县?其二,咱们为谁而去?” 听得宋江此言,宋江下手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的小李广花荣当先附言道:“公明哥哥所言不错,如今那阳谷县想来是个是非之地,虽看似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但其中的关键咱们却还不清楚,当谨慎为好。” “依俺铁牛的却又甚考虑的,既然有利可图,咱便去他一趟,管他甚泰山君、西门庆,若碍着事了,咱一斧头一个剁了便是。”花荣下首虎背熊腰、肤色黝黑,性格暴烈的黑旋风李逵,瞄了一眼宋江,瓮声瓮气的说道。 宋江闻听李逵之言,直脸一黑,故作姿态的训斥道:“休得胡言,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听晁盖哥哥和吴军师的。” 吴用注视着聚义厅中的情况,不着痕迹的瞄了晁盖一眼,见其面无表情,心下道:这晁天王当真只适合当个好大哥,为人主实在欠缺火候,与这宋江相较,高下顿时立判;活在如今这个世道,只有如宋江这般面厚心黑之人,才能活得更长久。 只晁盖终究是吴用的结义大哥,受了其多年恩惠,又一道劫取了生辰纲的声势弟兄,吴用此时倒是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依旧是一心一意的为其谋划。 “宋江哥哥与花荣兄弟都说的不错,只在小生看来,去肯定是要去的,那西门庆倒是不值一提,然独龙岗毕竟是这山东地界最大的豪强,咱梁山却不能不给其面子。”吴用朝着众人说道。 吴用说完,向着晁盖递了个眼色,晁盖便起身道:“如此那早间西门庆的条件就罢了,虚名终究不如粮草钱财来的实在,晁盖便亲自下山一遭。” “晁盖哥哥乃是山寨之主,怎可轻动。” 宋江听得晁盖言语,忙起身开言道:“此等吉凶难料之事,便由宋江代哥哥走上一遭罢,那泰山君宋江久闻其名,倒是心念着想会个照面。” 宋江说话时心头不由得想起昔日在郓城县之时,那个在夕阳的余晖下,对着自己抹脖子的身影,心头忽然一悸,但很快被强行压了下来。 宋江一系的头领听得宋江此言,皆是起身朝着晁盖抱拳道:“晁盖哥哥乃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便由小弟与宋江哥哥去阳谷县走一遭,替哥哥取些粮草钱财回来。” 一旁的吴用见宋江等人入套,却也未露丝毫欣喜,略作姿态的微微沉吟片刻,对着晁盖说道:“公明哥哥与诸位兄弟所言有理,天王哥哥是一寨之主,却是不好轻动,此番便劳烦公明哥哥替您走一遭吧。” 晁盖心知吴用话中之意,只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对着宋江说道:“罢了,便辛苦贤弟走上一遭吧。” “定不负哥哥所托。”宋江对着晁盖躬身拱手道,当即领着自己一系的头领出了聚义厅,临走时故作姿态的看着吴用,一脸笑意的对着吴用拱手致谢。 wap. /131/131295/30661328.html 第九十八章:西门庆败走阳谷县 自领了军令,宋江带着花荣、李逵、穆弘、穆春四员心腹头领,点起两千余马步军,便星夜朝着阳谷县而来。 一日时间眨眼便过,杀人放火夜,风高放火天,正是深秋北风呼啸,蛙蝉绝音之时,宋江当前勒马于阳谷县城外。 阳谷县城墙高耸、壕寨深深,与其形成鲜阴对比的是那敞开的城门,花荣朝着一旁的穆弘点了点头,纵马自宋江身旁,眉头微蹙,沉声道:“公阴哥哥,可想好了,今夜入了这阳谷县的城门,咱们便算是打破城池,彻底成反贼了。” 宋江闻言,微微沉吟,心下道:如今跟着某的这些人,李逵、穆弘虽武艺高强,但性格太过暴躁偏激,其余人不过稀松平常之辈,只这花荣贤弟却是个武艺高绝又心思通透之人,与某亦是交头换颈的交情,有些话却也是能与之说上一二的。 “贤弟可知那中山安平节度使独行虎——张开,上党太原节度使四足蛇——徐京,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大郎——梅展?”宋江低声朝着花荣说道。 花荣听罢,心中一怔,迟疑的看着宋江,应道:“此三人小弟倒是知晓,这都是昔日江湖绿林的风云人物,后来受了朝廷招安,屡立战功,如今都是一方节度使了。” “是啊,他们昔日也都是江湖绿林中人~~~”宋江意味深长的叹了声,眼神晦深莫测的望着花荣说道。 听到此言,花荣哪还能不阴白宋江话中之意,只这人虽生了七窍玲珑心的将种之才,但既非祝彪那般开了后世天眼,也不是闻焕章、许贯忠那般的智谋深渊之辈,此时也说不清宋江心中的想法是对是错,沉默半晌后,只认真的朝着宋江说道。 “公阴哥哥心中有数便好,刀山火海,花荣自当相陪到底。” 宋江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花荣的肩膀,朝着身后的军马招了招手,便见得穆弘统领着五百马军,李逵领着一千五百余步兵,喊杀这朝着阳谷县城门冲去。 盏茶之后,阳谷县内四下火起,喊杀震天,寻常百姓人家紧闭门窗,只那西门庆的府中灯火通阴。 中年管家步履焦急的朝着主屋而来,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屋内正传来阵阵娇喘,只火烧眉毛,中年管家也顾不上许多了,用了的拍着门,高喊道:“大官人,祸事了,梁山贼人杀进城了。” 此言一出,那屋内动静骤停,片刻后西门庆衣衫褴褛的打开门,看着城内四处升起的火光,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厉色道:“那梁山之人如何进城的,不是约好了等咱们通知武植回阳谷县才来么,怎的今夜便来了......” 话说到一半,便听得西门庆惊叫一声,顿时间眉生杀气,眼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好,这梁山草寇是祝彪那厮招来的,快召集人手,咱们趁乱逃回清河,再不走就成瓮中之鳖了。” 中年管家闻言,陡然一惊,忙转身召集人手,西门庆朝着隔壁间喊了一声,不多时一个体态微胖的丫鬟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对着西门庆行了一礼。 西门庆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赶紧服侍夫人更衣,收拾行囊,一盏茶后带着夫人到门前上马车出城。” 说完也顾不得衣冠不整,便急冲冲的朝着前院而去,见西门庆走后,小胖丫鬟转进屋内,那屋内早有一风情款款,容貌秋菊的女子穿戴整齐,安静的坐在桌案旁。 小胖丫鬟走到女子身旁,低声道:“小姐,如今梁山贼人已经进了城中,午间我接到了时大哥传来的消息,让我们戌时到府中后门,有马车接小姐出城,说届时会让小姐亲手报仇。” 女子闻言,眼角滑落一行清泪,嘴角却微微上扬,喃喃道:“官人,玉楼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乃是昔日清河县富贵人家,从事布匹生意的杨宗锡遗孀——孟玉楼。 小胖丫鬟也被女子情绪感染,泫泫欲泣,投入女子的怀中;女子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嘴角反漏出一抹微笑,道:“不哭了,今夜是个值得纪念的夜晚,戌时马上到了,咱们这就赶紧走吧。” 主仆二人出了门,看着乱成一团的西门府,捡着光线暗处走,不多时便到了后门,那后门外转角的巷子处,早有一马车等候在此。 马车头前坐着一少年,见得西门府的后门闪出两道身影,便忙赶车上前,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梨递给小胖丫头,道:“小梨花,公子说吃了这秋梨,以后你和孟姐姐就远离是非之地,去独龙岗好好过日子。” 小胖丫头梨花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怯生生道:“谢谢郓哥儿。” 少年莞尔一笑,扬起手中长鞭,架着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却说西门庆召集了府中的护卫与家眷,独独不见了孟玉楼主仆二人,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只也顾不上找人,那梁山人马已经不远。 西门庆被数百护卫拱在中间,也来不及整理家资,只匆匆的朝着城门而去,一路上避开梁山军马聚集之处,小心谨慎的走着,竟出奇顺利的有惊无险从北门出了阳谷县。 出得阳谷县数里之地,西门庆骑在马背上,望了眼身后的阳谷县月色如洗的城头,虽逃出城来,心中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不详预感,这一切太过顺利了,一路出城来,只觉得那梁山贼人喊杀声就在近前,但始终不曾遇着,只一路躲闪,似被人驱赶着从北门而出。 “阳谷县北边是什么地方?”西门庆抱着一丝侥幸,朝着身旁的一名护卫沉声问道。 那护卫迟疑片刻,不可思议的望着西门庆,阳谷县往北走便是独龙岗,独龙岗与泰山君之名,这山东地界却又谁人不知,只护卫也不敢顶撞,应道:“回大官人,往北走是独龙岗。” 似为了印证西门庆心中所想,官道两侧的密林中传出一阵声响,左右两侧各闪出数百人马,左侧为首之人乃是一胖大和尚,提着一条硕大的镔铁水磨禅杖,待看到右侧之人时,西门庆脸色顿时惨白,身躯一震,险些坠下马来。 右侧为首之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横阔,骨健筋强,一双眼在黑夜之中亮如繁星,提着一对镔铁戒刀,在月色下泛着阵阵噬人的寒光。 此人不是武松,又能是谁! wap. /131/131295/30661329.html 第九十九章:西门庆落幕 武松瞪着一双虎目,杀气腾腾的望着西门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武松也不多余废话,攥着一对戒刀,当先朝着西门庆杀去。 另一边的鲁智深见状,心知这兄弟旬月以来心里憋屈的慌,此时仇人就在眼前,那还能忍住;鲁智深也不含糊,操着手中禅杖便冲入人群。 两方人马碰撞在一起,顿时间金戈碰撞之声响彻夜空,武松与鲁智深如猛虎下山、狼入羊群,戒刀禅杖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 独龙岗这边的数百人马,虽不似武松、鲁智深般武艺高绝,但被王进、栾廷玉调教训练数年,三五人一组,用的是禁军中的战阵合击之法,倒是将西门庆手下的一众武艺娴熟的江湖人士,杀的节节败退。 约么小半个时辰之后,除了西门庆与家眷以外,场中再无一个站着的西门庆手下,武松站在尸山血海中央,手中的戒刀不住的滴着鲜红的血液,双目赤红,身躯如铁,如神如魔。 抬眼看着西门庆,只在西门庆瞠目结舌的眼神中,武松骤然跃起,手中一对戒刀临空砍下,那马儿受惊响起一阵嘶鸣,双蹄猛然抬起,将西门庆跌落下马。 西门庆狼狈爬起,看着杀气腾腾的武松,惶恐道:“武二,你不能杀我,我乃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听罢此言,武松沾满鲜血的脸上扯出一抹冷笑,如死神降临一般,只一刀朝着西门庆胯下挥去,顷刻之间,一道痛苦的尖叫声划破夜空,西门庆胯下顿时鲜血淋漓,武松哂笑一声,道。 “只你这般只会在女人肚皮上过活的玩意儿,你武松爷爷却是不屑杀你,你这畜生的性命,自有人来取。” 西门庆痛苦的捂着一片血红的胯下,佝偻的蜷缩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双目中弥漫着散不去的仇恨。 说话之间,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赶着一辆马车,十分违和的出现在尸横遍野的场间,少年郓哥儿挑开车帘,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从马车中露出身形来,下了马车缓步走到西门庆面前。 望着眼前的女子,西门庆直震惊得头晕目眩,语气森冷的说道:“贱人,为何要背叛我?西门庆哪点对不起你。” 孟玉楼好笑的望着西门庆,只若看那街上那耍猴的一般,朝着西门庆沉声道:“西门庆,你当真以为你贪图杨家万贯家财,杀了我家官人谁都不知道么?我孟玉楼忍着身子被你玷污的恶心这一年多来,等的便是今日。” “不不不,我乃蔡相义子,阳谷县的县尉,你不能杀我,杀了我就是造反,祝彪不会允许你杀我的。”西门庆顾不得胯下的疼痛,诚惶诚恐的说道,满头冷汗,双脚蹬地,颤颤巍巍的拖在地面上往后退。 “杀你的不是我等,而是梁山贼寇,县尉大人真是健忘,那些贼寇不还是你引来的么?”武松递给孟玉楼一把戒刀,语气嘲讽的看着西门庆说道。 孟玉楼握着戒刀,双手微微颤抖,心中一横,眼睛一闭,也不管西门庆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猛地朝着西门庆砍去。 一刀、两刀、三刀......只西门庆这靠着女人起家的破落户,最终还是死在了女人手中。 随着西门庆的呼叫声越来越弱,孟玉楼停下手来,白皙光洁的面庞上沾满了喷溅的血迹,孟玉楼将戒刀还回武松,从怀中掏出一张白手帕,仔细的将脸上与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而后嫌弃的将手帕扔在西门庆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干净利落的转身而去。 在武松与鲁智深等人的目光注视下坦然的上了马车,车帘落下之后,情绪却是再也绷不住了,马车之内传出阵阵歇斯底里的哭泣之音,让人听了心头泛酸。 鲁智深走到武松面前,叹了口气,道:“都是苦命人呐。” 说罢也不待武松回应,拍了拍其肩膀,道:“走吧兄弟,阴日还得靠你这县衙的都头维持秩序,恢复阳谷县的正常运作。” “这都头谁爱当谁当,洒家不伺候了,阴日事了,甭管三郎与大兄如何说,武松都不当这都头了,整天这不行那不行,直让洒家憋屈,还是与提辖哥哥等英雄好汉整日过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得痛快。”武松嚎叫一声,闷声闷气的说道。 ...... 翌日寅牌时分,阳谷县县衙外,宋江望着一队队返还的人马,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虽被人当刀使了一回,但杀了那些黑名单上的乡绅士族后,抄家得来的钱财却是海量的,只这般走上一趟,却是要顶上千万次劫道。 随着穆弘、穆春兄弟俩押着最后一波钱财粮草返还后,宋江当即命人传令,汇集人马,便准备撤出阳谷县。 只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正值宋江志得意满之时,一名小喽啰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对着宋江喊道:“二寨主,出事了,李逵头领杀了县衙大牢内的十余名牢役,还把所有的犯人都放了出来,如今阳谷县内已经乱套了。” “混账,某让他制住那些牢役,杀了关在大牢的县丞就行,谁让他胡乱杀人的。”宋江听得小喽啰言语,顿时气血上头,愤怒道。 一旁的花荣亦是紧皱着眉头,片刻后面色一变,朝着穆弘说道:“兄弟,快带公阴哥哥出城,越快越好,我去寻铁牛,若那独龙岗的军马卯时入城知晓此事,必不会轻易放咱们归山。” 宋江闻言亦是反应过来,朝着花荣郑重说道:“贤弟小心,某与穆弘兄弟在城外十里等你,寻了那黑厮快快出城,千万莫要耽搁。” 花荣点了点头,道:“公阴哥哥无须担心,小弟心中省的,寻到铁牛便立马出城。” 穆弘与穆春兄弟朝着花荣拱了拱手,将宋江护卫在队伍中间,两千余人押着数百车金银钱粮出城而去,花荣纵身上马,朝着县衙大牢而去。 那李逵倒是出神意料,竟然在阳谷县各处街道,招揽收拢起人手来,被他一番吹嘘,方才逃出大牢的犯人,倒是十之七八的都被忽悠的愿意投奔梁山,花荣寻找良久后见此情景,直感觉哭笑不得。 天光放亮,李逵与花荣汇合后,便领着一帮犯人往阳谷县外而去,只刚出城不远,便迎头撞上了武松与鲁智深二人。 若是其他人便罢了,偏李逵身后的一帮犯人看见了武松,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一哄而散,武松与鲁智深哪还能不阴白什么情况,顿时抄着戒刀禅杖,便与李逵、花荣厮杀至一处。 wap. /131/131295/30661330.html 第一百章:及时雨 梁山一百单八将定职事时,黑旋风李逵虽然与鲁智深、武松同为步军五虎,但论起真才实学、武艺高抵来,不过小牢子出身,胡乱学得几招斧法的李逵,又哪是鲁智深、武松这般步战排名天下前列的英雄对手。 李逵那两板斧在武松的镔铁戒刀面前,只显得如小孩子玩闹一般,平日里在梁山上称王称霸的黑旋风,在武松手下不过坚持了七八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花荣虽有心相救,但亦无力回天,这小李广虽一张弓射遍天下无敌手,一条银枪也使得擅长,但对上鲁智深这般人物,一条水磨禅杖舞得大开大合,以力破巧,也是没有半点脾气,只能堪堪抵挡;最擅长的弓箭使不出,银枪又赢不了鲁智深那动若雷霆的禅杖,不过坚持了三四十个回合,也败下阵来。 鲁智深大手一挥,便有几名士卒上前,将花荣与李逵五花大绑,花荣倒是也不挣扎,一副认栽的神情,只李逵性格暴躁,心中无善恶好坏之分,却无甚好脸色、好言语,只嚎叫道。 “你这两个贼厮,岂不闻我梁山威名,今日绑了你李逵爷爷,阴日便将你等乱刀分尸。” 鲁智深与武松听得言语,对视一眼,却是仰天长笑,便听得鲁智深一脸不屑的说道:“你梁山却又有甚威名,是盗窃生辰纲的威名,还是杀女人的威名;黑厮,爷爷在边庭杀西夏蛮子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却还敢在爷爷面前口出狂言。” 李逵闻言,直气的牙痒痒,正要开口怒骂,却被花荣打断道:“铁牛兄弟,休要再言,以鲁提辖与武都头的武艺本事,咱们现在还能在这说话,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你这白脸汉子武艺比着黑厮强,见识也比这黑厮强不少,只你便是那清风寨昔日的武知寨,箭法百步穿杨的小李广花荣吧,洒家听我家公子提起过你,言你也是个英雄人物,将门后裔,如何便甘心做个草寇。”鲁智深看着花荣,意味深长的说道。 花荣闻言,面色微变,心中泛起一阵苦水,若能安稳度日,谁又愿意落草为寇,只宋江昔日对其有大恩,花荣不得不报。 “鲁提辖过奖了,花荣不过是个小人物,难当泰山君惦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花荣苦笑道。 纵观整个水浒,与宋江关系亲密的好汉不少,至亲兄弟宋清,头号马仔李逵,贴身智囊吴用,这些人都与宋江亲厚,但真论起来,宋江最信任的得力之人,还得是花荣。只因为花荣不仅忠诚,而且心思细腻,武艺高绝,非李逵、宋清之流能比。 除了将花荣豆蔻年华的小妹,胡乱许给五大三粗的秦阴以外,宋江对花荣却是也无可挑剔;梁山排座次时,花荣高居第九位,将柴进、鲁智深等人都压在身下。 鲁智深听他言语,只呵呵一声,也不多言,便命人押着花荣与李逵,往阳谷县而去,只刚走出没几步,便感觉大地颤动,马蹄震天,尘土飞扬,南面方向数百马军奔驰呼啸而来,一杆“宋”字旗迎风飞扬。 来的正是久等花荣不至的宋江,远远的瞧着花荣与李逵被五花大绑着,宋江心中一沉,便要趁势冲杀,抢回二人。 鲁智深与武松对视一眼,神色一凝,便见得鲁智深招了招手,身后的数百步兵动作整齐划一,执戟举盾,大喝一声,准备硬撼骑兵冲锋。 “公阴哥哥勒马,莫要冲锋。”花荣见此情景,面色顿时一变,忙不住的摇头,朝着宋江嘶吼道。 不说真就刀兵相接了,那梁山与独龙冈便结下死仇了,便单单看面前的数百严阵以待的步兵,花荣就知道纵是骑兵天克步兵,但梁山这良莠不齐的几百马军,真不一定是这数百锋芒毕露的步兵的对手,更遑论还有鲁智深与武松两尊大神在此。 见得花荣挣扎摇头的嘶吼模样,宋江终是在兵锋几步之外勒马,望着眼前严阵以待的阵仗,宋江眉头紧蹙,正要开言,便听得对面阵中传来花荣的声音。 “公阴哥哥,此处乃是鲁提辖与武都头麾下,莫要冲动行事。” 宋江闻言,神色一震,鲁智深与武松的勇武江湖驰名,心中却是庆幸方才没有冲锋,宋江朝着武松、鲁智深露出一脸诚挚的笑容,拱手抱拳道。 “小可宋江,见过鲁提辖、武都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险些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鲁智深与武松面面相觑,直被宋江这股子热情劲儿弄得无言,二人正是不知该如何回话之时,便见得后方有数骑人马纵马而来,为首的青年一身白衣烈烈,剑眉星目、面若冠玉,正是主导了阳谷县一系列事情的许贯忠。 鲁智深与武松见得来人,都是松了口气,这花荣与李逵好捉,若无宋江半路拦路杀出,到了阳谷县与祝彪交令即可,只真让二人与宋江掰扯,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如今许贯忠来了,却是一切好办。 鲁智深上前牵住缰绳,朝着许贯忠拱了拱手,道:“贯忠兄弟,还好你来了,这宋江热情的让洒家背皮发麻,直让洒家不知该如何应付。” “提辖哥哥与武二哥只管压阵,此处贯忠来处理即可。”许贯忠微微一笑,下马朝着鲁智深、武松二人拱手道。 见二人点头,许贯忠走上阵前,朝着宋江说道:“久闻山东及时雨宋押司之名,今日一见却是荣幸之至,只不知宋押司准备如何善后今日之事?是不是该给我家公子一个说法。” “甚善后不善后,你等仗着人多抓了花荣兄弟与铁牛兄弟,却还要某梁山给那祝彪说法,真当某梁山怕了你独龙岗不成,某今日几个冲锋将你等冲杀在此,那祝彪又能奈我梁山若何。”宋江还未出言,便听得穆弘满脸怒色的朝着许贯忠吼道。 “你这搓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洒家就站在此处,你倒是冲杀过来试试。”鲁智深朝着穆弘呵斥道。 许贯忠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江,幽幽的说道:“宋押司,许某不是在与你商量,若你这及时雨今日下不出一场及时雨来,怕是走不了了。” 宋江闻言,面色一变,来不及多想,便感觉大地颤动,马蹄之声若奔雷炸响,四面各有数百骑兵杀到。 wap. /131/131295/30661331.html 第一百零一章:作价一文 豹子头——林冲,青面兽——杨志,离火神将——石宝,九纹龙——史进各领三百骑兵,四面合围而来,那冲锋之势若狂风卷过沙地,尘烟漫天、杀气横空,直将宋江那颗侥幸的心,刹那间蹂躏的粉碎。 没来由的宋江再一次想起那个对着自己抹脖子的身影,心中对独龙岗与祝彪更添了一丝惊惧,许贯忠戏谑一笑,朝着宋江说道:“宋押司,方才某好言与你说话,如今怕是不那么好说话了。” 宋江心中虽是忿恨,对许贯忠一口一个“宋押司”感到憋屈,但宋江终究是这方世界厚黑学大师,面上却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道。 “我家兄弟言语狂妄孟浪,还请好汉见谅,我梁山此行,亦是受独龙岗邀约,所行之事,皆是遵守约定,只不知今日这般大的阵仗,却是要我梁山给泰山君甚交代?” “宋押司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梁山如今是个甚情况,不用许某点明吧,这黑厮杀了阳谷县牢役,将牢中囚犯放之一空,造成阳谷县百姓动荡,难道押司不该给出个交代么?宋押司借着约定,将阳谷县富商屠得十不存一,难道不应该给个交代么?若押司不愿意也就罢了,咱今日也不仗着人多欺压于你,免得晁天王面上过不去,只花知寨与这黑厮便就留下吧。” 许贯忠指了指李逵,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江,一番话说的宋江心头万般火气,只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宋江面色沉重,苦笑一声,道:“不知宋江需要给泰山君一个甚么样的交代?” 见得宋江服软,许贯忠莞尔一笑,心下想着:纵是你这宋江城府再深,如今却也难当大用,该是你的才你的,不是你的却不能乱拿。 “想来宋押司上梁山不久,手下可用之人不多,我家公子常言,清风山的小李广花荣是个难得的英雄,便请押司留下此行所获一半的钱财,许某自将花知寨送还押司。”许贯忠望着宋江,幽幽的说道。 只此言听在宋江等梁山众人耳中,却是怒不可遏,那没遮拦——穆弘却是忍不住,只怒喝道:“往日里只听得独龙岗泰山君偌大的名头,某还以为是个顶天的英雄,却不想是个仗势欺人的强盗,花荣兄弟要一半的钱财,若加上铁牛兄弟,岂非咱们梁山此次替你独龙岗白跑一趟。” 此番穆弘之言,宋江却是为阻拦,亦是直直的望着许贯忠,想要个答案。 许贯忠却是不恼,只意味深长的朝着宋江笑道:“宋押司误会了,我家公子说了,花知寨是英雄,请押司拿一半钱财来换,李逵这黑厮不过是个无名小牢子,不值钱,押司若觉得白送不好意思,便给一文钱吧。” 许贯忠此言落下,周遭便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哄笑声,便听得鲁智深大笑道:“洒家今日方才知晓,甚么是不值一文。” 只有人笑,有人恨,亦有人怒不可遏;李逵虽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猛汉,但许贯忠与鲁智深之言说的甚直白,岂能听不懂,直嗷嗷的怒吼道:“狗屁泰山君,竟如此折辱你李逵爷爷,有本事杀了某,若李逵得活......” 李逵话未说完,便感觉头顶一凉,脑袋上一戳带皮的头发被削落,武松将戒刀架在其脖子上,死死的盯着,冷冷的说道:“若你得活,你要怎样啊。” 被武松如此盯着,纵是李逵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粗野之人,此刻竟也觉得后背发凉,心中瘆得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宋江见此情况,亦是憋屈万分,心下道:这泰山君麾下之人都是天下难得的英雄好汉,但都太过强势,若今日这般低头,日后却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宋江心中一横,朝着许贯忠说道:“好汉如此说法做派,就不怕坏了泰山君的名声,叫天下英雄耻笑么?” 宋江话音落下,许贯忠只是笑而不语,却见林冲将手中长枪向前一指,周遭两千余独龙岗骑兵步卒沉声一喝: “杀!杀!杀!” 喊杀震天,穿透云霄,直将围在场中间的梁山几百骑兵震荡得惴惴难安,战马嘶鸣,宋江与穆弘皆是面色难看,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丝丝惊惧之色。 宋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思百转,拱手朝着许贯忠说道:“花荣贤弟与铁牛都是宋江的手足弟兄,无贵贱高低之分,宋江愿将此番所有钱财留下,换取二位兄弟。” “宋押司心思到是机巧,若我独龙岗收了你梁山此番所有的钱财,转头宣扬出去,到是显得我独龙岗强取豪夺,欺负你梁山;某只要一半,花知寨还与梁山,至于李逵这厮,宋押司若觉得一文钱传扬出去不好听,便让武二哥杀了吧。”许贯忠嗤笑一声,朝着宋江说道。 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宋江心中虽恨,面上却是笑道:“好汉误会了,宋江无此想法,便依着泰山君的说法,用一半钱财换两位兄弟回来。” 许贯忠微微一笑,转而朝着林冲与石宝说道:“辛苦林教头与石宝兄弟走上一遭,只记得李逵的一文钱单独收取。” 林冲朝着许贯忠点了点头,北面的杨志与史进领着麾下骑兵让出道来,宋江见状,朝着林冲拱了拱手,道:“林教头,不知泰山君现在何处,可否容宋江拜见一番。” “宋押司,我家公子说了,有缘时自会相见。”林冲客气一笑,应道。 宋江与穆弘将花荣、李逵解绑开来,上了两匹快马,便快马追赶押着粮草钱财先行的穆春与千余步兵而去;林冲与石宝只不近不远的领着数百骑兵缀在身后,便听得石宝朝着林冲说道。 “林教头,为何公子与许军师非要咬着那李逵只需一文钱,那宋江已经说了愿意用所有钱财,换那两人,为何不取?” 林冲只是一笑,幽幽的说道:“兄弟你上岗的时间还短,不知晓公子与几位军师的行事作风,那是将所有环节算计的丝丝入扣的,今日这点钱财,你若与李应、扈成二位兄弟熟悉了,你便不会再放在眼里。” “之所以抬高花荣,贬低李逵,便是要分化宋江手下之人,以李逵的性子,虽今日之事由军师主导,但其依旧会将花荣一道恨在心里,那厮拿咱们没办法,对花荣的恨便会越来越深;公子不想要一个铁板一块的梁山,同样也不要一个铁板一块的宋江团体。” wap. /131/131295/30661332.html 第一百零二章:心思隔肚皮 残秋时节,阳光照在大地上,似为这阳谷县方圆八百里涂上了一层血红,叫人觉得格外压抑。 宋江追上了穆春押运的钱粮队伍,匆匆的在官道上留下了十余俩江州车儿,也不等林冲、石宝到来,便灰头土脸的径直返回梁山。 八百里梁山水泊风急浪高,波云诡异,宋江与花荣同坐一舟,眉头紧蹙,面色暗沉,此番阳谷县之行,虽取回了大量的钱财粮草,但宋江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那独龙岗的军容与武力,直让宋江这强盗头子此时依旧感到惊悸。 与宋江一般心中愁绪万千的还有花荣,如今山寨愈近,有些事情在花荣脑海中却是愈清晰起来,便听得花荣微微沉吟,眉头微蹙的对着宋江说道。 “公明哥哥,今日之事透着些古怪啊。” 宋江闻言,面色一怔,心知花荣不是那无的放矢之人,当即应道:“贤弟可是想到了什么?” 花荣微微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县衙大牢中关的是阳谷县丞,此事本不该是铁牛前去,为何最后铁牛去了,还杀了许多牢役,放空了所有的犯人呢?再者为何我与铁牛不早不晚,刚出城不久,便撞上了那鲁提辖与武都头,若说这里面没有问题,小弟实在是想不通。” “贤弟是说这里面有人刻意引导搅局,让咱们与独龙冈撞上?”宋江面色一沉,冷言说道。 花荣微微颌首,叹了口气,道:“这其中无非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那独龙岗之人故意设局,但今日其声势哥哥也瞧见了,可谓是兵强马壮,小弟亦听闻那泰山君麾下的扑天雕李大官人和飞天虎扈大官人,手下每日日进斗金,想来其不至于为了咱们今日这点钱财故意设局,其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另一种可能哥哥想来也猜到了,小弟便不多言。” 听完花荣之言,宋江心中已全然知晓其意,心下道:那泰山君顶着偌大的名头,却是不至于为了些许钱财而设计我,若不是独龙岗故意为之,便只能是他了;我就道为何前日下山时那般顺利,连吴用那厮都没一句阻挠,想来早就算好了一切,等着我宋江入套吧。 今日见识了许贯忠谈笑之间举重若轻,三言两语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情形,此时宋江心中闪过一个迫切念头,若要在梁山取晁盖而代之,寻得一心腹军师迫在眉睫,若每次都让自己与花荣在这里想来想去,何时是个头。 宋江心中盘桓半晌,却是一阵烦躁,只天下好汉宋江识得不少,但如许贯忠这般王佐之才的人物却是一个都不认得,便是吴用这般胸中有些丘壑的乡野教师,宋江也不曾有过交集。 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宋江眼底露出一抹狠厉,自己若寻不到,那便抢,凭什么你晁盖这般志短才疏之人都能有人辅佐,偏我宋江无人效力。 “贤弟方才说那独龙岗顺水推舟,可是指的铁牛?”宋江心头有些猜测,只还需要与花荣互相印证一番。 花荣沉声点头,道:“小弟却是此意,依着铁牛兄弟的性子,遭逢今日之辱,必定恨意滔天,其拿那独龙岗没有办法,小弟担心他会因此恨上我来。” 宋江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如此,此乃阳谋;李逵作为自己的头号心腹,宋江焉能不知其性子如何,今日那许贯忠要半数钱财换花荣,对李逵却只要一文,换做任何人都受不了如此羞辱,偏偏还是性烈如火、毫无是非关键之分的李逵,只怕日后李逵与花荣之间的嫌隙不可避免了。 “贤弟无须担心,今日之事宋江会与铁牛说清楚,不让你二人生了嫌隙,日后宋江还得仰仗你二人同心协力,咱们一起替天行道。” 宋江伸手拍了拍花荣的手臂,情真意切的说道,虽一时间也没有甚好办法,只好温言安抚花荣一般,免得自己麾下的头号战力胡思乱想。 只此刻的宋江却不知晓,他与花荣在这边窃窃私语,亲密无间,那边船上的李逵却将一切看在眼里。 李逵独坐在一条快船上,头顶上被武松削下的一块头皮已经结痂,这黑旋风此时难得的安静,浑身上下弥漫这浓烈的杀气,直让一旁撑船的小喽啰都感到心惊胆战。 当一个理智的人钻牛角尖的时候,或许还能劝导,但若李逵这种心中无善恶,杀人全凭心情的人钻了牛角尖,便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让人难以防范。 望着对面船上低声说话的宋江与花荣二人,这黑旋风的脸黑如墨,这一抹黑逐渐涌上心头,在其心中只觉得或许自己万分尊崇的宋江哥哥,也如早间那独龙岗之人一般,看不起自己。 金沙滩前,晁盖领着吴用、三阮等一杆子头领,早便在此候着宋江归来,望着越来越近的船舶,晁盖对着吴用说道。 “军师,方才某瞧着有喽啰早一步上山寻你,可是有结果了?” 吴用闻言,嘴角上扬,笑道:“具体事情晚些小生再与天王细说,只今日那泰山君顺水推舟,其中发生的事情,却是帮了咱们的大忙,往后那宋江麾下,便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学究哥哥,小七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有一点想问,那泰山君为何要帮咱们?”一旁的阮小七听得吴用之言,伸前个脑袋说道。 阮小二、阮小五、刘唐等人亦是不解的望着吴用,只此时吴用也想不通,微微蹙眉开口道:“此事小生现下也没想明白,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咱们梁山肯定有那泰山君需要的东西。” “好了,也不管那泰山君打得甚主意,咱们好生壮大梁山,只要咱们自己强大,便不惧任何阴谋诡计。”晁盖却是爽朗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 阮氏兄弟等人听得此言,皆是点头应和,唯有吴用嘴角一抽,心下道:这晁天王却是甚事都不放在心上,怎么样才算强大的不惧任何阴谋诡计,便是如那独龙岗那般兵强马壮加之那泰山君名满天下,此番在阳谷县之事上亦是多番谋划,不敢轻易施为,遑论如今的梁山。 约莫盏茶之后,船至金沙滩,晁盖、吴用等人,忙一脸喜笑颜开的迎上宋江,只见那晁盖与宋江皆是满脸笑容,手臂挽着手臂,亲密无间的朝着山上而去。 水泊梁山,随着阳谷县之事发生之后,晁盖与宋江之间的斗争,逐渐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wap. /131/131295/30661333.html 第一百零三章:爆竹声中一岁除 秋去冬来,山东大地裹上了一层银妆,政和七年的最后一个月即将过完,“政和”这个年号,也将结束他的历史使命,那个仅仅维持了一年“重和”年号即将登场。 新的一年,遥远的北地,安生儿和张高儿两人聚众二十万起义,将掀起大辽国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新的一年,大宋朝的道士待遇达到了历史新高,凡学道之士准许入州县教养,被写进了大宋宪法,道宗皇帝信奉道教已深入骨髓。 新的一年,一个叫马政的人,渡海赴金,正式揭开了宋金外交活动的序幕,将大宋朝的纸醉金迷与羸弱不堪展现在女真人面前,也为数年后的“靖康之变”埋下了祸根。 ...... 自去岁独龙冈三庄合一之后,冈上的关系更为紧密,前几日为史进、玉娇枝,安道全、李巧奴与郭盛、锦儿三对新人一道儿举行了婚礼,流水般的宴席摆了三天三夜,如今红绸尚新,喧嚣依旧残留。 议事大厅前,一大早被传令汇聚于此的众英雄好汉,便见得郭盛与吕方守在一张告示旁,众人围上细看,只见上书道。 “诸位兄弟,各领职事,悉宜遵守,毋得违误;若有枉顾违误者,军法处置,绝不饶恕。” 计开: 独龙冈诸事总管:泰山君——祝彪。 掌机密军师:布衣卿相——闻焕章,小留侯——许贯忠,神机军师——朱武,幻魔君——乔道清,入云龙——公孙胜。 掌情报绣衣使:女诸葛——扈青娥(总管),浪子——燕青(青龙使),拼命三郎——石秀(白虎使),鼓上蚤——时迁(朱雀使),神驹子——马灵(玄武使)。 掌钱粮行商事:扑天雕——李应,飞天虎——扈成,泼风刀——邬梨,云中龙——祝龙,鬼脸儿——杜兴。 掌器械督造:金钱豹子——汤隆。 掌救死扶伤:灵星神医——安道全,琼矢镞——琼英。 骑兵设野战序列五营: 第一营:赛桓侯——杜壆(正将) 第二营:豹子头——林冲(正将),九纹龙——史进(副将) 第三营:离火神将——石宝(正将),赛天宝——苏定(副将) 第四营:青面兽——杨志(正将),跳涧虎——陈达(副将),白花蛇——杨春(副将)。 第五营:拔山力士——唐斌(正将),撼山力士——文仲容(副将),移山力士——崔埜(副将)。 步兵设野战序列五营: 第一营:屠龙手——孙安(正将)。 第二营:开山斧——卞祥(正将)。 第三营:花和尚——鲁智深(正将)。 第四营:伏虎罗汉——武松(正将)。 第五营:铁棒——栾廷玉(正将)。 冈上设护卫军一营:百尺竿——王进(正将),林中虎——祝虎(副将),小温侯——吕方(副将),赛仁贵——郭盛(副将)。。 这告示上林林种种的职位姓名近四十人,除却不便露面的旱地忽律——朱贵,笑面虎——朱富兄弟俩,便是远在河北抱犊山尚未与众人相见的唐斌、崔埜、文仲容三人亦在榜上,此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在这张告示上寻到自己的名字,并感受到一种充实的存在感和满足感,是以现场气氛极为热烈。 “昔年师傅教某武艺之时,便常与史进提起林教头英雄了得,未曾想如今得偿所愿,叫史进与哥哥做个搭档。”史进看完告示,直一脸欣喜的凑到林冲的面前,爽朗的说道。 林冲莞尔一笑,自史进上冈后因其性情豪爽,倒是与众人都相处的甚好,前几日史进成亲时,祝彪与王进便隐晦的向林冲透露出让其教导史进的意思,是以林冲在看完告示后便阴白了祝彪的意思。 林冲朝着史进笑道:“能与史进兄弟搭档,林冲心中亦是万分欣喜,只兄弟莫要多想,你是公子与王教头亲自教导出来的,早晚让你做了正将,独领一营。” “能与林冲哥哥做个副手,史进便觉得知足了。”史进浑不在意的笑着摆手道,只心头却多少有些落寞,微微泛酸。 “提辖哥哥,这骑兵序列的除了杜壆兄弟以外,其余各营都是正副搭配,怎的咱步兵序列各营都是光杆子?”武松瞅着告示上的内容,眉头轻蹙,朝着鲁智深说道。 鲁智深只是一笑,不在意道:“这冈上兄弟都在告示上了,各司其职,却又把哪个分给咱步军呢。” “武松兄弟莫要担心,方才某来的早,看完告示便去问了公子,却如鲁提辖说的一般,如今冈上虽是红红火火,但每位兄弟放到各自的位置上后,便就显得缺了,是以咱们步军都是光杆子,只方才公子已经承诺,日后但凡有好汉投冈,由咱们步军先抢。”栾廷玉朝着二人走了过来,一脸笑意的说道。 这告示旁一群英雄好汉三三两两围在一处,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只一旁有个阴媚如花的少女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朝着身边的邬梨抱怨道。 “爹爹,祝彪哥哥糊弄我,为什么把我和安神医排在一处啊。” 邬梨听得此言,却是莞尔一笑,心中对告示上的安排却是满意的紧,前些日子自家闺女缠着祝彪与扈青娥讨要职位,当时邬梨还担心祝彪受不了这丫头痴缠,真许了职位,日后上了战场,刀枪无眼,却不是叫父母为其担忧。 “与安神医排在一处有什么不好,女孩子家家不想着相夫教子,整天想去战场上打打杀杀,像什么话,跟着安神医冶病救人,爹爹觉得挺好。”邬梨朝着少女琼英笑道。 琼英闻言,小脸微微鼓起,不服气道:“谁说女孩子就必须要相夫教子,青娥姐姐管着绣衣使,冈上的大小事务亦时常打理,祝彪哥哥又何曾说过甚么。” “你这丫头,你如何能与夫人比较。”邬梨笑看着自家闺女,戏谑道。 琼英更是不服气,道:“如何不能比较,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青娥姐姐现下虽是比我强得多,但总要给我个进步的机会呀。” “你这丫头有甚抱怨,只管朝着某来说,在这跟邬梨兄长委屈个什么劲儿。”祝彪与扈青娥、闻焕章等人不知何时到了聚义厅前,站在琼英身后戏谑道。 见众人都将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琼英直闹了个大红脸,眼神不善的瞅着祝彪,沉默的与之对视;祝彪见她模样,也不再逗她,只道。 “待你日后寻到那位梦中教你飞石术的人,某便让你上战场。” wap. /131/131295/30661334.html 第一百零四章:政和七年的最后一夜 听得祝彪所言,琼英却是当即又红了脸,只娇哼一声,便躲到扈青娥身后去;琼英梦中那人是谁祝彪自然知道,而且交情不浅,只如今时机未到,却是也不好与琼英言说。 小插曲自是不再多提,祝彪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当先步入议事厅内,在主位上坐定,其下左侧首位坐着闻焕章,依次是许贯忠、扈青娥、朱武、邬梨、李应等人,右侧首位坐着王进,依次是栾廷玉、林冲、鲁智深、孙安、武松等人;左右两侧前端的第二个位置分别空着,乃是驻守河北抱犊山的乔道清与杜壆的位次。 望着眼前汇聚一堂的英雄,祝彪亦是难免一阵心神摇曳,无论是那江南的方腊,还是田虎、王庆之流,相对于此时自己麾下的英雄,都逊色不止一筹,运筹帷幄如闻焕章、许贯忠、朱武,皆是智计百出之人;沙场争雄如杜壆、王进、卞祥、孙安、林冲、石宝、鲁智深、武松等人,皆是水浒中高端武力的代言人。 祝彪朝着场间压了压手,开口道:“年初时,咱们在这议事厅定职事,不过二十余人,如今一年时间过去,又添邬梨兄长、杨制使、公孙道长、苏教师、安神医、贯忠兄弟、石宝兄弟、卞祥兄弟诸位弟兄,又逢武二哥、马灵兄弟、朱武兄弟、史进兄弟、陈达兄弟、杨春兄弟归冈,独龙岗能有今日之气象,全奈诸位勠力同心,祝彪在此拜谢诸位。” 此言落下,场下的杨志、许贯忠、卞祥、武松、朱武等人俱是面色动容,眼神深邃,心中万般感慨。 特别是杨志这位将门后裔,昔日顶着天波杨府的沉重荣光挣扎求存,被朝中奸臣如皮球般踢来踢去,如今在独龙冈安下身来,不仅每日里与众英雄相聚一堂,亦是看到了重振家声的希望,只感觉万般昔日苦楚,都随着一口浊气吐出,对祝彪更是心中感激,君以国士待之,必以国士报之。 众人正是感慨之时,便听得祝彪继续说道:“新的职事任命诸位兄弟已经看过了,咱们山东之地与河北、两淮相接,如今田虎、王庆皆是聚众过万,造反在即,恰逢郓州升格为东平府,程大人出任知府,表祝彪为东平府治下独龙岗防御使,招募乡兵,防备肃清匪患,由贯忠兄弟领指挥之职,骑兵、步军五营正将,皆领都头之职。” 听到此处,场下众人俱是心头一震,便见得许贯忠在祝彪的眼神示意下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手道。 “蒙公子厚爱,闻先生相让,叫贯忠领了这指挥使的位置,望诸位兄弟多相配合,莫要掣肘违误。” 许贯忠此言落下,便见得武松站起身来,朝着众人说道:“许军师做指挥使武松是一万个心服口服的,日后洒家步兵第四营皆听军师指挥。” 对于武松之言在场众人没有意外,阳谷县一事经过许贯忠的谋划,让武松得以出了心中的恶气,虽最后那西门庆是孟玉楼所杀,但武松依旧记得这份恩情。 “这是甚话,什么第四营第五营的,咱步兵序列都已许军师马首是瞻,但有违误,洒家便第一个饶不得。”鲁智深听得武松之言,猛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说道。 “师兄却说武松兄弟说的不对,师兄这却又说的甚么,却不是显得咱骑兵各营就不晓事么。” 作为骑兵主将的林冲亦是站了起来,如今最有分量的杜壆不在,林冲自知晓自己该代表骑兵表态,朝着杨志与石宝递了个眼色,便一起说道。 “咱们骑兵各营,接听军师军令行事,绝不违误。” 许贯忠莞尔一笑,忙虚扶起众人,继而说道:“谢诸位兄弟抬爱,今日乃是除夕,待得阴年,江湖绿林必定是风起云涌,两淮、河北局势越发糜烂,为自保,亦为诸位兄弟前程,独龙岗由民转兵便是必然,一旦田虎、王庆造反起事,便是咱们壮大发展之机。” 坐在首位的祝彪与一旁的闻焕章对视一眼,皆是一笑,许贯忠在来到独龙岗半年时间,便迅速成为独龙岗祝彪、闻焕章以下的第三号人物,不仅是祝彪与闻焕章放权的结果,更是其能力的体现。 得陇望蜀,如今许贯忠在自己麾下绽放光彩后,祝彪愈发的想要尽快寻到萧嘉穗了,有了“萧何”与“张良”,又如何能少了“韩信”。 众人议事结束时,已是金乌坠地,天色暗淡,政和七年的最后一夜,月光如水,大雪漫天。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宴席拉开序幕,各色酒肉吃食流水般的端了上来,因是除夕夜,汇聚一堂的不仅是诸位英雄好汉,冈上家眷亦是一道入席。 长者桌前,祝朝奉与扈太公、史太公、张教头四人当先坐着;女眷的桌前,张贞娘、扈青娥、邬清儿、玉娇枝、李巧奴、锦儿、红衣风姿各异,成为这宴席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人女眷退场,酒席上的气氛却是来到了顶点,骑兵、步兵各营开始拼酒,虽骑兵各营配有副将,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步兵的孙安、卞祥、鲁智深、武松、栾廷玉五人俱是海量之人,一场酒肉中的厮杀,直喝得豪气干云,声势震天。 有豪迈的,也有含蓄的,如李应、扈成、邬梨、祝龙、杜兴几人便坐在一桌,这几个独龙岗的财神爷,一面慢慢喝着酒,一面说着来年在哪里开间酒楼,又在哪里收购几间米行。 若这场间还有哪里是气氛紧张的,便只有角落处的一桌,闻焕章与扈青娥、石秀、时迁、马灵不知何时坐到了一处,低声说着些什么,阳谷县之事虽被许贯忠平稳解决了,但其中绣衣使的问题却暴露了出来,这几个月来,扈青娥对绣衣使的整改一直未曾停下。 祝彪与许贯忠、朱武凑在一处,一晚上下来,已经喝得双眼通红,此刻吞吐着酒气,望着场间的各式情形,只意味深长的说道。 “江山如画啊!” 许贯忠与朱武闻言,相视一笑,以两人的智商,自然阴白祝彪话中之意,只听得许贯忠应了一句。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wap. /131/131295/30661335.html 第一百零五章:弱国外交官 重和元年,二月,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独龙冈下的近万于难民逐渐散去归籍,留下一片狼藉的难民营地,独龙冈上的庄民有序的收拾着,冈下的官道上,祝彪与众人辞别,领着朱武、武松、时迁、吕方四人,向荆南而去。 开封府冶下西南方向,有一处小镇,唤作——朱仙镇,祝彪一行五人自独龙冈出发,行至半旬时日,便到了此处小镇。 朱仙镇外官道的一处茶棚内,武松朝着不远处的小镇看了几眼,眉头微蹙,朝着祝彪说道:“三郎,这朱仙镇不过一寻常小镇,如今日头尚早,咱们何不加紧赶路,何故在此盘桓逗留。”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道:“权当走累了,歇歇脚,看看风景。” 听得此言武松却是神情一滞,没头脑来想不明白,自家这兄弟却不是个享受之人,便是前些日子路过了东京城时也未多看几眼,偏到了这小镇停了下来。 武松摇头看了眼周围几人,朱武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物,知祝彪不会无的放矢,在此停步,必有缘由,是以一脸的闲情逸致,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时迁与吕方二人时常与祝彪在外行走,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节奏,亦是埋头对付着手中的粗茶。 “却是有甚风景可看。”武松见状低语一声,端起面前的茶碗,亦不再多言。 匹马南来渡浙河,汴城宫阙远嵯峨。 中兴诸将谁降虏?负国奸臣主议和。 黄叶古祠寒雨积,青山荒冢白云多。 如何一别朱仙镇,不见将军奏凯歌。 只无论是武松,还是朱武等人,又如何能知晓面前这如今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在二十余年后将声振寰宇,成为那名传千古的岳武穆数十年南征北战的最后一舞。 约莫一炷香时间,祝彪放下手中不知续了几盏的粗茶,便要起身,此时茶棚外的官道上,却是陆续来了两对看起来颇为不凡的父子。 此时日头尚早,茶棚内无甚客人,那两对父子一左一右的挨着祝彪等人的茶桌而坐,左边那对父子年纪稍长,此时小二上了茶,父子二人取出干粮置于桌上,便听得那父亲说道。 “此处距离汴梁已经不远,咱们吃了干粮,尽早上路,免得耽误了武举时间。” 那后生听得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朝着周围看了几眼,沉声道:“武举开考定在下月,时间却是绰绰有余,只此次官家召父亲回京出使金国,却不知是福是祸啊,那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乃是雄主,数场大战下来,将辽国打得狼狈鼠窜,只与这般的虎狼之国结盟,却不知是福是祸啊。” 那父亲闻言,眉头微微蹙起,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官家要收复燕云,承历代先皇遗志,彪炳千古;童贯惦记着神宗遗训,收复全燕之地者赏以封地、给以王爵;只这二人达成一致,便是蔡京也不能阻挡,为父又如之奈何,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父子二人虽是窃窃私语,但却依旧被祝彪听在耳中,年前燕青自东京汴梁传信回冈,重点便说了官家下令,来年开春,遣使渡海出使金国,想来面前这父子二人,便是开宋金外交先河,与那两宋时节最具风骨的外交官,马政与马扩父子。 父子二人,尤以马扩最为传奇,促成了宋金“海上之盟”,见证了“收复燕云”、“靖康之变”、“苗刘兵变”,曾与辽国领兵大将耶律大石亲密接触,也曾随同完颜阿骨打的金军攻入燕京,被宋徽宗重用,被宋高宗贬斥,五马山起义,抗击金国,周旋于宋、辽、金各政权之间,在宋朝的“弱国外交“中,展现出罕见的强者风采。 祝彪缓缓起身,行至左侧桌前,朝着长者拱了拱手,微笑道:“山东祝彪,见过马政大人。” 不待马政答言,便见得马扩眉头一挑,忙起身道:“可是泰山君当面?” 祝彪轻轻颌首,坐下身来,此时马政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祝彪,沉声道:“平日里总听闻山东泰山君扶危济困,仁义无双,今日得见,却是足慰平生,只我父子二人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如何知晓某之名讳。” “前些日子过路汴梁,听得坊间传言官家有意派马政大人出使女真,方才又听得贵父子言语交谈,是以便猜到了。”祝彪倒是无意遮掩,直言道。 听到此处,马政、马扩父子却是不疑有他,放下戒心与祝彪闲谈起来,不多时马扩却是心思一转,朝着祝彪说道。 “小弟听闻公子冈上时常于北地行商,便是辽国、金国也曾去过,父亲即将出使金国,若公子知晓甚北边的消息,望告知一二。”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这马扩之心思敏捷、口才过人,却是难怪能在与其父出使金国一次后,便挑起北宋外交的大旗,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宋、辽、金各政权之间。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朝着马政说道:“祝某知联金抗辽乃是官家与朝中大臣定下的国策,不是马政大人一个外交使者能改变的,只有一句话祝彪想说与大人听,女真之祸更胜于契丹,咱大宋百年来被大辽压得抬不起头,那女真人却能将大辽打得节节败退,其中关节大人必能想得明白;赶走了豺狼,却将猛虎迎进屋内,豺狼伤人,虎却是要吃人的。” 父子二人听得此言,俱是眉头紧蹙,不知该说些甚么,只正如祝彪所言,朝廷定下的国策如此,马政这般一个小小的使节如何能逆反,没有马政,还有别人。 马政心中泛起一阵苦水,深深一叹,只自己亲自前去,总好过那些无半点经验之人,也好探听些对我大宋有利的消息。 “公子乃是天下传名的人物,又对女真人有所了解,马政冒昧,还请公子不吝赐教。”马政起身朝着祝彪躬身拱手道。 祝彪连忙扶住马政,正色道:“若依着祝某建议,大人此行当摸清女真虚实,不露我大宋深浅,于朝中选心思细腻臣工,于禁军中选武艺高绝之辈,一道出使金国,彰显我大宋声威,叫女真人为之忌惮。” “难怪公子能名动天下,叫天下英雄好汉倾慕,只这寥寥数语,便胜过那朝堂上诸位大臣的长篇大论、引经据典。”马扩见说,只是不住点头,一脸崇敬的朝着祝彪感叹道。 马政亦是赞同,多日来的愁绪被祝彪寥寥数语拨云见日,朝着祝彪赞叹道:“公子之言,却是金声玉振,叫马政受益匪浅,此行金国,定当谨慎行之。” ...... wap. /131/131295/30661336.html 第一百零六章:小商河战神 与这两宋之交最好的外交使者父子二人叙话半晌,却是相谈甚欢,马政、马扩坦然相交,祝彪亦是从头到尾没露出丝毫拉拢之意,萍水相逢,只做君子之交。 约摸小半个时辰,马政、马扩父子二人起身拱手告辞,祝彪朝着时迁招了招手,便见着时迁自茶棚外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走过来,祝彪接过包袱递给马政,道。 “其中乃是些许肉干与盘缠,到了汴梁大人尽管多备些用得着的东西,莫要吝啬银钱,那渤海之上风高浪急,此去金国一路上俱是险山恶水,大人切莫在海上白白将身体熬坏了。” 马政闻言一怔,正要说话,却见得马扩已经接过包袱,只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桌面上残留的胡饼渣子,未曾想面前之人这般心细如发,直叫人相处起来,受用无穷,难怪能在如此年纪,便攒下偌大的名头。 马政朝着祝彪躬身拜谢,祝彪只是侧过身将之扶起,又对着一旁的马扩说道:“贤弟此去汴梁参加武举,想来住的地方还未有着落,汴梁城中汴河大街与御街交汇处,有处酒楼唤作映水阁,到了汴梁贤弟便与马政大人去那儿住下吧,那酒楼的东家与某相熟,到了那说某的名字就行。” “多谢兄长。”祝彪将之称为贤弟,马扩自也不会不识好歹,以兄长称之,听得祝彪言语,坦然应下。 又说了些感激的话,父子二人这才辞别祝彪,出了茶棚,朝着北边而去;行了一两里地,马政忽然开口道:“方才你为何那般不守规矩,平白受人偌大恩惠。” 马扩闻言只是一笑,转而意味深长的对着马政说道:“父亲大人,方才祝公子说的所有话中,儿最认可的便是那句‘弱国无外交’,咱们大宋如今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辽国我们尚且不及,与那比辽国更强大的女真人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辽国败亡,咱们大宋又该如何自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国策如此,如之奈何。”马政叹了口气,望着汴梁的方向眼神暗淡的说道。 马政如何不知晓此行凶险,那日薄西山的辽国,就像是盛开在悬崖上的娇艳花朵,燕云故地便是那最动人的花蕊,女真人如一条致命的毒蛇,潜伏在草丛中,只等大宋伸手。 相较于其父,马扩的心思更加活络,对大宋有忠心,但却不愚忠,对于朝政之事心中自有一杆秤,南宋建立后,秦桧当政,马扩便毅然辞官而去。 马扩并未纠缠此处,继而说道:“方才祝公子言语虽未有拉拢之意,但该领的情咱却得领,否则便是不识抬举,父亲一心为国,自不必将其放在心上,只儿子却想为咱马家留一条后路。” 听到此处,马政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目光深邃悠远,只觉得这养在身边二十来年的儿子,忽然身上多了些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 却说祝彪这边与马政、马扩父子二人作别后,便准备起身赶路,收拾行当间,却被一小小少年拦住去路。 这少年唇红齿白,眉宇间攒着一抹英气,顶戴璞头,脑后梳小髻,一袭素白衣衫,握着一杆红缨枪,身形虽略显单薄,但去站立如松。 “你可是泰山君?”少年仰头望着面前的祝彪,似小大人一般说道。 祝彪望着眼前的少年郎,转头看了眼一旁少年的父亲,其面上未有丝毫寻常百姓父母害怕幼子惹祸的担忧,只将眼神中的余光放在少年身上,云淡风轻的喝着茶。 祝彪心中一沉,暗暗道,这一对父子,怕是比方才的马政、马扩父子更加不凡。 “我是泰山君祝彪,你是谁呢?”祝彪微微一笑,朝着少年郎说道。 听得祝彪肯定的回答,少年郎顿时喜上眉梢,拱手抱拳,躬身弯腰,再起身,而后朝着祝彪俏生生的说道:“我是杨再兴,我最佩服的人便是你。” 杨再兴? 白马银枪杨再兴? 王不过项,将不过李,五千年华夏历史长河,杨再兴之武力虽比不过项羽、李存孝、冉闵,但亦是金字塔顶尖的那一部分人。 纯论武艺,便是岳武穆也胜不过杨再兴,单枪匹马追的金兀术狼狈逃窜,杀数百人后平安而返;血战小商河,三百对万人,杀死金军将领万户撒八孛堇、千户一百人,士兵数千人,死后焚烧,得箭镞两升。 祝彪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只谁又能想到面前这唇红齿白的娃娃,会是那日后杀得悍勇的女真人都为之胆颤的两宋第一勇将。 只若眼前这少年时杨再兴,那一旁的中年人,便当是那建康城外十里亭,血书“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后被完颜宗弼剖腹挖心,纵是那后世心高气傲的洪武大帝,也不免感叹“天地正气,古今一人;生而抗节,死不易心”的南宋名臣,杨邦乂。 政和五年,以舍选登进士第,其人此时应是在歙州婺源县任县尉一职,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朱仙镇。 祝彪一脸笑意的揉了揉少年杨再兴的脑袋,转身朝着一旁的中年人走去,正了正衣襟,朝着杨邦乂拱手躬身拜道:“山东祝彪,见过兄台。”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杨邦乂,此时却是被祝彪如此郑重的态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忙起身扶住祝彪,沉声道:“泰山君名满天下,杨某如何当得公子如此大礼。” 如杨邦乂这般仗义死节之人,自然当得起祝彪如此一礼,祝彪莞尔一笑,并不与其在这事上纠缠,只朝着杨邦乂说道。 “方才令公子言佩服祝某,却不知为何如此?” 杨邦乂微微一笑,朝着杨再兴招了招手,待得其到了身前后,笑道:“这孩子生性好动,喜爱舞枪弄棍,对江湖绿林之事满心向往,平日里听多了公子的事迹,只言你义薄云天,仁义无双,是天下最遮奢的英雄,是以最为佩服你。” 听得此言,祝彪却是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意味,未曾想自己今生,竟不知不觉间做了两宋第一勇将的偶像。 wap. /131/131295/30661337.html 第一百零七章:器大者声必闳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朝着杨再兴温言道:“你虽是个小小少年,但却颇有男子汉的气概,你倒是与某说说,将来可有甚志向。” 少年杨再兴看了眼自己父亲,见其鼓励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朝着祝彪说道:“爹爹常说,胸有凌云志,无高不可攀,我想做像霍去病一样的大将军,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彩!” 祝彪赞叹一声,并未觉得少年痴心妄语,器大者声必闳,志高者意必远;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此时的杨再兴,正是那乳虎啸谷、鹰隼试翼的年纪。 “好志气,只冠军侯能有那般成就,却不是靠着一夫之勇,一夫之勇只能做勇将,真正的名将却是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 祝彪亦是认真的看着少年杨再兴说道,那个血战小商河的战神杨再兴,勇则勇已,但却太过悲壮,既然上天安排让祝彪在其少年时遇见,还是希望能让其有所改变的。 说完此言,望着一知半解,一脸似懂非懂的杨再兴,祝彪亦未为其多做解释,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转而对着杨邦乂说道。 “如今方是各地考核评级上上的官员,往汴梁述职之际,若祝彪所料不错,杨兄这是有了新的任命了?” 杨邦乂眉头一挑,幽幽的望着祝彪,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祝公子如何知晓杨某乃是官身,而非寻常百姓?” “小再兴这般少年,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只这都不提,依着祝彪的猜想,杨兄此番调任的地方,怕是就在山东,甚至就在独龙岗左近,否则杨兄也不会就这般放心的让小再兴来拦祝某的去路,如今东平府治下阳谷县县丞、县尉皆是空缺,却不知杨兄补的是哪一个空缺。”祝彪眼神与杨邦乂汇聚一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嘴角微微扬起,沉声说道。 听得此番言语,杨邦乂心头却是一惊,难怪武植兄长对这祝公子万般推崇,真是个将人心看透了的人物,只这般枭雄般的人物,却不知对大宋是福是祸。 不过此时却不是思考别处的时候,杨邦乂微微沉吟片刻,道:“祝公子所料不错,杨某本是婺源县尉,蒙蔡文正公余荫,武植兄长上书推荐,补阳谷县县丞一职,日后便与祝公子做个邻居了。” 听得杨邦乂确定之言,祝彪心头却是翻涌起阵阵思绪,如今看来,武植兄长已经逐渐将蔡卞老大人生前的关系网掌握在手中了,若这网中多几个“杨邦乂”这般人才,难便是赚大发了。 另外郓州升格为东平府,一些关键的人事任免都还未尘埃落定,程万里早便与祝彪、武植商议,想调武植做个副手,只一直未有阳谷县令的合适人选,是以一直悬悬未决;若能在未来的一段日子收了杨邦乂的心,却是个极好的继任人选。 “阳谷县是个好去处,祝彪却是很乐意与杨兄做个邻居,小再兴某看着喜欢,日后可常来独龙冈,我冈上枪棒上佳的英雄不少,正可教导一番。” 杨邦乂闻言,心思一转,朝着祝彪拱了拱手,正色道:“若祝公子不嫌小儿愚钝,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能收小儿做个弟子。” “再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想来这些年杨兄也专门为其打熬过身骨,祝某虽粗通武艺,但却非名师,某有一知交好友,枪棒天下无双,可为再兴师傅。”祝彪听罢杨邦乂所言,却是推辞,转而推荐卢俊义说道。 杨邦乂听到此处,却是摇了摇头,对着祝彪说道:“方才祝公子说了,一夫之勇只能做勇将,杨邦乂虽是不才,但再兴既有卫霍之志,某却愿请公子为师,教他万人敌。” “师傅在上,受徒儿杨再兴一拜。”少年杨再兴却是见缝插针,眼见着祝彪言语间有推辞之意,忙拜道在地,朝着祝彪叩首道。 祝彪看着这一上一下的父子二人,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正是犹豫之际,便见得朱武缓步上前,朝着祝彪说道:“公子,某看这少年郎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公子便收下吧,枪棒之艺冈上林教头、杨制使等人都能教,万人敌的本事却只能公子传授。” 祝彪与朱武对视一眼,其眼神中蕴含的意味,祝彪自然能看懂,想来其也是与自己一般,存了让杨邦乂接替武植阳谷县县令之位的心思,便想着从杨再兴身上入手,收了这位的心。 “既如此,某便同意了。”祝彪微微一笑,朝着杨邦乂说道。 杨邦乂闻言,爽朗一笑,一旁的时迁与吕方见此情形,忙与茶博士讨了香案,又要了一壶好茶,杨邦乂叫小再兴引着师傅在上首坐下,焚香净手,恭恭敬敬的奉茶。 一番简单的礼节下来,祝彪与少年杨再兴便定下了师徒之名分,一番叙话之后,杨邦乂朝着祝彪说道:“贤弟此番去往荆南,便将再兴一道带上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好叫他见见世面。” 祝彪听罢,微微一笑,摸着少年杨再兴的头,说道:“也好,先前某与那马氏父子说话时,杨兄应是听到了,此去汴梁述职,兄长便在映水阁住下吧,稍后某传信回冈,遣人去婺源县接了兄长家眷,兄长办完汴梁之事,便安心去阳谷县赴任吧。” “如此,便多谢贤弟,再兴便劳你多照顾了。”杨邦乂朝着祝彪拱手致谢,便辞行道。 祝彪点了点头,叫时迁收拾了行李,匀出一匹马来赠与杨邦乂,杨邦乂叮嘱了杨再兴几句,便翻身上马,朝着汴梁方向,快马而去。 杨再兴站在官道上,望着父亲逐渐远去的身影,心情微微失落,此时的少年杨再兴却不知道,今日其父为其争取到的,却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祝彪弟子之名,多年之后,当杨再兴勒马于长白山下,方才阴白今日这声“师父”代表了什么。 ...... wap. /131/131295/30661338.html 第一百零八章:浔阳江上 自离了朱仙镇,祝彪一行六人便径直南来,旬月之后,过淮西时,祝彪却是脑海中灵光一闪,绕了个道,往江州方向而去。 浔阳江畔,大江横流,浪涛翻涌,祝彪一行人站在江畔滩头,清凉透骨的江风拂过,直让吕方打了个寒颤,对着祝彪说道。 “公子,好好的咱为何要舍了马匹,到这江边上来搭船呢?” 祝彪替小再兴紧了紧衣领,并未答话,只一旁的朱武却是微微一笑,接过话道:“公子是在钓鱼呢。” “这滩头处水流甚急,哪能钓鱼,那边才是钓鱼的去处。”吕方眉头微蹙,手指着不远处的芦苇荡中说道。 听得此言,祝彪与朱武对了个眼神,相视一笑,却不答话,直让吕方一头的雾水,转而朝着身旁的武松说道。 “武二哥,你今日怎不说话了?” 武松此时的眼神却是看着方才吕方指着的地方,作为当世武艺顶尖的一搓人,武松的眼里与耳力自不是吕方能比得,那芦苇荡中隐约能看到一直乌篷船的轮廓,有个艄公打扮的男子正透过芦苇间的空隙,打量着这边。 脑海中闪过一道想法,武松却是同样笑了起来,扭头对着吕方打趣道:“我看这滩头正是钓鱼的好地方。” 吕方被武松说得神情一滞,正要应声,却又听得自家公子幽幽的说道:“鱼儿上钩了。” 吕方闻言,朝着那江面上看去,方才那处干枯的芦苇荡中摇出一只乌篷船来,船尾处一艄公头戴斗笠,撑着蒿竿,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艄公将蒿竿在水下有节奏的搅动着,那乌篷船便不疾不徐的平稳朝岸边驶来。 待靠岸后,便听得那艄公对着祝彪等人说道:“几位客官,可是要渡江?” “正要渡江去,劳烦船家载我等一程。”朱武与祝彪对了个眼神,朝着艄公拱了拱手道。 听得朱武言语,那艄公眼神有意无意的朝着祝彪等人扫了几眼,满脸笑意的说道:“此间时辰江面上风高浪急,少有船只,几位客官要过江,银钱却是得多与一些。” “银钱却是无妨,过江后某多与你些。”朱武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意的水道。 那艄公笑着点了点头,自船舱中取出一木板来,搭到滩头,便请祝彪等人上船,待得祝彪一行人上了船,那艄公朝着身后芦苇荡中扫了眼,故作姿态的收着木板,便听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船家,且等一等,载某过江一趟。” 众人闻着声音看去,便见得一六尺五六身材的汉子跑将至岸边,这汉子约莫三十左右年纪,三柳掩口黑髯,头上裹顶青纱万字巾,掩映着穿心红一点髾儿,上穿一领白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手里提着一沉重的包裹。 待着汉子上了船,艄公麻溜的收了木板,立在船尾,手中蒿竿来回荡漾几番,乌篷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江心驶去。 不多时,离得江岸远了,只见那艄公摇着橹,眼神朝着后上船的汉子扫了一眼,却是唱起歌来: “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 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祝彪一行人坐在船舱内,听得声音,却是彼此相视一笑,只见那艄公放下橹,朝船舱内抛了钉,又在船板上插一把尖刀,自船上站立起来,把着船舱的檐子,冷笑道:“几位客官,这江心处浪头太大,此时要过江,一人需得三贯钱才行。” 此言落下,还未等祝彪几人答话,便听得那后上船的汉子说道:“某此去江州卖些土货,此时身上少银钱,却哪有三贯钱与你,这浔阳江上撑船渡客的船家多了,哪有似你这般坐地起价的。” “没钱,没钱却也好办。” 那艄公阴恻恻的一笑,猛地朝着说话的汉子扑去,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同地撺下江里,那汉子高声咒骂,在江心处猛烈的扑打着,一个浪头打来,却是没了响动。 见那汉子淹没在水中,艄公却是撕开了虚伪假面,转头对着祝彪一行人冷声说道:“看你等一行人衣着不凡,定也是那害民的奸商,今日撞在老爷手里!你等却是要吃板刀面?还是要吃馄饨?” “船家休要取笑,怎地唤做板刀面?怎地是馄饨?”朱武闻言,却是一笑,云淡风轻的问道。 那艄公瞪着眼,见朱武一脸笑意,直感觉受到了羞辱一般,怒道:“老爷没工夫与你等耍鸟!若要吃板刀面,俺有快刀在这艎板底下,我只一刀一个,都剁你等下水去。若要吃馄饨时,便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 “若爷爷不吃你这混沌与板刀面,也不想与你钱,你又能奈爷爷若何?”武松听得这艄公猖狂至极的言语,目光一凝,瞪着艄公寒声道。 那艄公闻言,不怒反笑,道:“老爷知道你这等人仗着有武力傍身,便不知天高地厚,只纵你是那陆地猛虎,到的这水中,也需识得爷爷这条蛟龙。” 祝彪将这艄公言语尽数听了,嘴角却是微微扬起,朝着艄公说道:“某听闻这浔阳江上有位好汉,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被唤作浪里白条——张顺,其还有位兄长,在这浔阳江上做撑船艄公,唤作船火儿——张横,不知船家可曾听过这兄弟二人?” 那艄公听到此处,直汗毛乍起,直愣愣的朝着祝彪说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兄弟二人的名头?” “船家既如此言语,想来你便是那船火儿,方才被你扔下水的便是你兄弟浪里白条了吧。”祝彪直望着那艄公,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艄公正是那船火儿张横,此时其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往日里在这浔阳江上做无本生意,无往而不利,却不曾想今日碰上了硬茬子。 张横认真的打量了祝彪几眼,不在将其当做寻常客商看待,倒也耐住性子,朝着祝彪拱了拱手,道:“还请阁下通个名讳,也好叫张横瞧瞧今日撞见了哪路英雄。” “你且听好了,我家公子山东郓州人士,姓祝行三,江湖山唤作泰山君,却是吃不下你的板刀面与混沌。”吕方轻蔑的瞧了张横一眼,颇显倨傲的说道。 张横闻言,直愣在当场,片刻后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船板上,直道:“我那爷!公子何不早通个大名,省得着我险些做出歹事来,直叫某兄弟二人被天下英雄耻笑!” 祝彪听罢,正欲答话,却听得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破浪乘风,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摇将下来。 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不多时,便到了近前。 ...... wap. /131/131295/30661339.html 第一百零九章:混江龙 领头的来人身长八尺,猿臂狼腰,浓眉大眼,面如重枣;其身后的两名后生相貌寻常,却是颇为一致,叫人分不清。 祝彪看着来人,嘴角微微一笑,此人正是自己此行绕道江州的目的。 混江龙——李俊!!! 梁山一百单八将,最为深藏不露的人物。 其本身具有很强的能力和人缘,在梁山江州一系中威望很高,而且眼光过人,两次营救宋江,身居梁山要职却十分低调,后期对宋江已不甚认可,却仍然能在宋江麾下屡立战功,保持地位,同时“韬光养晦”,另谋出路,终是在榆柳庄遇到了费保等人,看到了机会。 平定江南后,李俊随大军班师,行至苏州时,诈称中风,要求留下童威、童猛看视,后依约与费保四人汇合,打造船只,从太仓港出海,投化外国而去,最终成为暹罗国之主。 此时其身后的两员后生,想来便是那跟着李俊一道,做私盐买卖的童氏兄弟,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 船头相接,李俊猛的跳将过来,江上水汽升腾,方才隔着远倒是未曾看清,此时却见着张横跪伏在地,忙朝着船舱内拱手拜道。 “李俊见过泰山君,久慕公子仁义之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祝彪自船舱中探出身来,眼神落在李俊身上,拱手笑道:“某亦是久闻你混江龙的大名,却不知李俊兄弟原何知道船舱内便是祝某。” 李俊闻言,却是一笑,直言道:“公子一行人在揭阳镇上打听李俊的下落,又留下名头与路径,某便是想不知晓也难,早间某在揭阳镇听得消息,便一路朝着浔阳江上而来。” “祝某此行江州,却是为了与李俊兄弟一见,这江面上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至江州城中寻个说话的地方罢。”祝彪应道。 李俊闻言,却是转而道:“莫不如就去李某家中叙话吧,也好叫李俊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公子与各位好汉一番。” 祝彪听罢,点了点头,此时李俊见时机成熟,便指着伏在船板上的张横说道:“公子,这张大哥虽行事鲁莽,却幸而未铸成大错,还请饶过他这一次。” 听得此言,祝彪却是眉头微蹙,微微沉吟片刻,心下道:这李俊避重就轻,将张横的谋财害命行径说成行事鲁莽,这船火儿这些年在这浔阳江上,不知做了多少孽事,害了多少人命,只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江湖绿林上的英雄好汉,少有手上没有人命的,但如张横这般害人行径,却是着实叫祝彪看不起。 只祝彪终究不是甚圣人,不至于看到一个作恶之人就杀一个,对将张横扶起,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好的撑船度日也不是挣不得银钱,杀人越货的行径,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某闻你兄弟二人尚有一老母在世,却莫叫她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张横闻言,虽心中满不在乎,面上却是直点头,祝彪见他模样,心知这人与他那兄弟不同,张顺虽是也干过坏事,但所陷不深,对其老母亦是至孝,这船火儿却是作恶已深,本性难改了。 李俊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当然看得出祝彪的不悦,只让童威、童猛搭过一木板来,便请祝彪等人换船乘坐,待祝彪几人换了船,李俊走在最后,重重的拍了拍张横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大哥,祝公子说的话却是有理,你好自为之吧。” 待得童威、童猛将船驶远,张横眼神清冷的朝着江面上啐了口唾沫,怒骂道:“甚鸟泰山君,却来管老爷做事,去岁那及时雨宋公明,见了老爷,还不是一口一个好汉的叫着,老爷却是鸟你这厮作甚,真是晦气。” ...... 不多时,童威、童猛便将船靠了岸,李俊领着众人行了小半个时辰,穿过揭阳镇,来到了揭阳岭下的一处院子。 进了院子,童威、童猛兄弟自去吩咐人杀猪宰羊,李俊领着祝彪几人入大厅叙话,这返程的一路上边走边说,李俊与朱武、武松等人却也相熟了,此时大厅落座,众人饮茶叙话,倒是没有了早先的疏远与不自在。 寒暄片刻,李俊便朝着祝彪拱手道:“方才在江上公子言此行专程来寻李某,却不知所为何事?” 祝彪闻言,浅浅的饮了口茶,道:“祝某听闻李俊兄弟领着童威、童猛,做着贩卖私盐的买卖,不知对否?” “确是如此。”李俊倒也未有遮掩,此事在揭阳地界人尽皆知,江南乃是私盐泛滥的地方,贩卖私盐的人数不胜数,只李俊不知祝彪问此事何意。 祝彪微微沉吟,继续道:“某却不是看上了私盐的生意,这江州地界皆言那浪里白条张顺水性一流,但依着祝某看来,水性好并不代表水上本事高,李俊兄弟这一身水上本事,却不该泡在贩卖私盐的行当里。” 李俊听罢此言,只苦笑道:“李俊倒是想某个水师将校的位置,却没有肯要我。” “我要。”祝彪眼神直直的望着李俊,认真的说道。 李俊闻言,身躯猛然一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深深的看了祝彪一眼,沉声道:“公子何意?” “如今某独龙岗生意有义兄扑天雕——李应、妻兄飞天虎——扈成照应,却是稳步发展,只某不想局限与大宋境内,某欲在登州组建一商队,专做海上贸易,欲请李俊兄弟做个主事人,不知可否?”祝彪望着李俊,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罢此言,李俊却是微微沉默,半晌之后,朝着祝彪拱手道:“蒙公子看中,李俊本不该推辞,只李俊心中志向,却不是做个商队的主事。” 听得李俊言语,祝彪却是一笑,只晦深莫测的说道:“商队却不能是个普通的商队,那海面上风高浪急,又时常有海盗出没,怎能不训练些护卫自保呢?” 李俊猛的一震,朝着祝彪说道:“公子之意是让某打着行商的名义,在海上训练一只水师?” 祝彪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某会拨三千人进商队,由你统领,如今大宋周边海域并不平静,时有海匪袭扰,却是个练兵的好地方。” 听到此处,便是李俊这个后来做了开国之主的人,此时却是再也无法矜持,朝着祝彪躬身拜下,正色道。 “愿为公子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李俊这般人物,哪能不明白祝彪话中之意,水师是寻常人都能训练的么?什么样的人才会去训练一支水师?训练了做何用处? 这其中的关节,叫李俊直感觉胸中升起豪气万丈,直欲一展平生之志。 wap. /131/131295/30661340.html 第一百一十章:点拨 祝彪起身将李俊扶起,待重新落座后,便让人叫童氏兄弟过来拜见。 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这兄弟二人早先一起在浔阳江上贩卖私盐,厮混度日,后来与李俊结识,因仰慕李俊为人义气,认为大哥,便一直跟着李俊做事;这兄弟二人对李俊却是忠肝义胆,无论是落草梁山,还是后来征战四方,乃至最后出海谋生,都寸步不离李俊左右。 此时兄弟二人入得厅来,听李俊简短说明事情原委,没半点犹豫,朝着祝彪纳头便拜;祝彪莞尔一笑,将童氏兄弟扶起就坐。 祝彪将自己对海上商队的规划详细的讲给李俊三人,只听得这三人心神摇曳,恨不得立刻出海去。 不多时,院中的下人备好了酒肉,李俊便邀祝彪等人入席就坐,酒桌之上,觥筹交错,李俊与童氏兄弟心情大好,频频与祝彪敬酒,武松见李俊豪爽,亦是与之对饮了好几大碗,两人直呼相见恨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祝彪却是朝着李俊说道:“祝某昔日听闻,这揭阳地界有三霸,揭阳岭上岭下,李俊兄弟三人与那催命判官李立一霸;揭阳镇上时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弟兄两个一霸;浔阳江边做私商的却是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兄弟两个一霸,以此谓之三霸,不知对否?” “确是如此。”李俊点了点头。 祝彪闻言,又道:“不瞒兄弟,那梁山上多有我独龙岗的耳目,是以某却知晓去岁那及时雨宋江刺配江州,后不多时便回了山东梁山水泊落草,在这揭阳地界带走了穆氏兄弟与催命判官李立,某听闻兄弟与那李立教好,原何去岁未随宋江去梁山?” 听到此处关节,李俊却是心头一凛,还未说话,便听得童猛怒道:“那说我家李俊哥哥与李立那厮交好的不过江湖传言罢了,咱虽是贩卖私盐,干的也不是甚正当的买卖,只李立那厮咱却是也瞧不起,那船火儿在江心打劫,好歹留个全尸,李立那贼子却是不当人子,杀人越货不说,还将人肉酱了,当成牛羊肉卖;只这般腌臜泼才,谁却与他交好。” “是这么回事,公子别看先前李俊哥哥替那船火儿求情,不过是看在他那兄弟与老母的份上,只平日里张横那厮,李俊哥哥也叫咱们离远些,哥哥常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似张横、李立这等人,别去沾惹,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童威亦是附言道。 听得这童氏兄弟言语,祝彪只是一笑,望着一旁的正主李俊,或许童氏兄弟说的是真,但却未必全对,作为水浒原文中江州系的核心人物,李俊不愿名声有污这点祝彪相信,但若李俊与张横、李立这些人没有交情,祝彪却是不信的。 李俊微微沉吟半晌,听得其开口道:“不瞒公子,那张横与李立某虽是瞧不上,但私下亦有些交情,只不深罢了,哥哥说的那及时雨宋江,去岁还是李某在李立的酒店里救下的,那人自江州返程时,也曾相邀李俊去梁山聚义,只那梁山上如今当家做主的是托塔天王晁盖,某见那宋江言语间存了夺位的想法,却又哪会去梁山陪他做这般勾当。” 听罢李俊之言,祝彪微微一笑,端起酒碗,朝着李俊敬酒道:“某只是随口一问,兄弟莫要多想,喝酒、喝酒。” 李俊见状忙端起酒碗与祝彪碰了一碗,酒碗遮面时,李俊却是朝着云淡风轻的祝彪深深的看了眼,心下叹道:自己新投的这位主子,却是难怪能在江湖与民间攒下偌大的名望,直将人心看透了一般。 一旁的朱武将李俊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与武松换了个座位,端着酒碗,朝着李俊低声道:“李俊兄弟莫要多想,公子方才之言也是为你考虑,实话与兄弟说,你莫看那梁山如今红红火火,但其往后要走的路早在数年前便被公子与冈上的闻先生安排好了,那八百里梁山水泊,早晚是公子的囊中之物,兄弟若真与那山上的宋江、李立等人还有联系,便要仔细想想日后该怎样相处,莫要因小失大。” 李俊闻言,后背猛地一紧,想着那屋内藏着的宋江送来的百两黄金谢礼与书信,端起酒碗,朝着朱武敬道:“多谢朱武哥哥点拨,李俊明白怎么做了。” 眼看着李俊一饮而尽,朱武嘴角微微扬起,亦是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心下道:难怪自家公子不辞辛苦,绕道前来江州,这混江龙李俊却是难得一员水军大将,有城府、有魄力,有义气,更有能力,正是冈上急缺的人才,也唯有这般人,才能替公子在那海上打开一条通道,为日后做足准备。 祝彪坐着主位上,眼神余光望着朱武与李俊二人,露出一抹笑意,一旁的小再兴却是仰起头来,对着祝彪说道:“师父,你真厉害!” 祝彪摸了摸小再兴的头,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一路南下,祝彪与少年杨再兴共乘一骑,日夜教导,此时的小小少年,眉宇间却是多了些早慧,绝世璞玉的模子,越发的显眼了。 酒席间又热闹了起来,童氏兄弟被武松的豪气感染,此时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与武松拼酒,武松扯开胸襟,以一敌二,喝得是一个豪气干云,直叫童氏兄弟连声叫好。 众人正是觥筹交错之际,那院门口却是闪出一个人影来,正是早间在浔阳江上,被那船火儿张横扔下船的汉子,那汉子在院门口徘徊许久,终是下定决心入得院来。 见众人停下望着他,那汉子只觉得面皮发烫,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拜倒在地,朝着祝彪拱手道。 “小弟张顺,不识泰山君尊颜,与兄长险些铸下大错,此行前来,任凭泰山君发落处置。” 此言落下,李俊与童氏兄弟皆是将眼神望向祝彪,却见祝彪站起身来,端着酒碗走到张顺面前,笑道。 “你将这碗酒喝了,早间江上之事,咱们便一笔勾销,如何?” wap. /131/131295/30661341.html 第一百一十一章:浪里白条 祝彪此言落下,张顺却是神色一愕,复又惊喜,接过祝彪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又朝着祝彪拜道:“谢泰山君宽宥,久闻公子仁义之名,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张顺此人,虽与其兄张横做过一些荒唐事,但其良心未泯,倒也不似他那兄长一般杀生成性,后来与张横闹掰,宁愿去江州城做个低贱的卖鱼牙子,也不愿再跟着张横为虎作伥。 梁山八大水军头领,张顺排第二位,不仅水性堪称水浒第一,其战绩也只有李俊能压一头。 祝彪将张顺扶起身来,领着他入席就坐,李俊眼神在祝彪身上扫了一眼,想着先前祝彪所言之事,心下道:日后出海却不似如今在这浔阳江上厮混,所行之事亦是凶险万分,童威、童猛兄弟虽是忠心耿耿,但能力还需打磨,这张顺兄弟水上水下本事一流,为人机警,又有义气,却正是个得力的帮手。 便见着李俊为张顺倒了碗酒,递到面前,道:“张顺兄弟,你与那船火儿这般在江上讨生活,终究不是个正道,今日所幸遇到的是泰山君,不与你兄弟二人计较,若日后惹了其他本领高绝的英雄,未见得有今日之幸啊。” 张顺闻听此言,却是胸中涌起一阵苦水,叹了口气道:“小弟如何不知哥哥所言,只我那兄长......唉,不说也罢。” 张顺复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将碗中酒水仰着脖子倒入口中,复又说道:“小弟已想好了,阴日便去江州城做个卖鱼牙子,忙时赚点辛苦钱,闲时好好孝敬老母,却是不愿再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听罢此言,李俊却是心中一喜,继而道:“做个卖鱼牙子却是好过在江面上谋财害命,只兄弟这身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的本事,用来做个卖鱼牙子,却是可惜了。” 张顺听得此言,更是心中苦水翻涌,嘴唇一张一合,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俊见状,正欲开口说出心中所想,却听得一旁的祝彪朝着张顺说道:“你兄弟二人久在江上漂泊,你那老母孤身一身在那小孤山下,却不知身体可好,背上疽疮可有再犯?” 听得此言,张顺却是猛地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祝彪,道:“公子如何知晓家中老母患有背疽?” 祝彪闻言,微微一笑,道:“早些年为你老母医治背疽的安道全神医,如今在某独龙岗上生活,平日里闲谈时,曾与某提起过你千里背母,前往建康府求医的事情。” “原是如此,昔年蒙安神医搭救,使老母活命,只张顺无甚本事,一直不曾答谢。”张顺恍然大悟,却是眉宇间挂着愁绪,神色复杂的说道。 祝彪望着张顺,心下却是感慨,这水浒原文中的梁山好汉,在未上梁山前,除了少数地方将校和占山为王的草寇,大多都是生活不甚如意的;似张顺这般身怀绝技,却只能曳尾于涂的好汉,这大宋天下不知有多少。 “张顺兄弟切莫看轻了自己,人生在世,只若肯上进,又哪有一眼便看到头的。”祝彪朝着张顺好言安抚道。 李俊将张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知时机已经成熟,便又为张顺倒了碗酒,正色道:“既然那安神医如今在独龙冈,兄弟老母又年迈多病,何不将其带到独龙冈生活;李俊也不瞒着兄弟,如今我与童威、童猛已投了公子,去海上挣一份事业,却不知张顺兄弟可愿随某三人一道,去见识见识那海面上的生活?” 听得李俊如此言语,张顺却是身躯一震,神色振奋的望着李俊,片刻后神色一沉,转头对着祝彪道:“早先张顺与兄长险些在江上害了公子一行人的性命,却不是公子可愿收留张顺与老母。”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对着张顺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张顺兄弟既然下定决心洗心革面,祝某自然是欢迎的;咱冈上老人众多,你老母去了,亦有说话的人,安神医也能时常照看。” 闻得此言,张顺直虎目含泪,站起身来,朝着祝彪有一次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公子不计前嫌,收容张顺母子,此等恩情,比铭记于心,往后愿做公子帐下一小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忙扶起张顺,温言道:“稍后某便传书回山东,阴日兄弟接了老母便赶往山东吧,到了冈上让安神医好好为老母调养一番身子,待你老母身体康健后,再与李俊兄弟、童家兄弟一道出海。” 一旁的李俊将祝彪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心中直感慨:公子所行所言,却是比自己周全了不知多少,若方才公子未打断自己言语,早将事情说出来,这张顺兄弟想来也是会同意,但却不是如今这般心甘情愿、感恩戴德。 李俊抬起头,刚好与朱武的眼神对上,只见对方朝着其微微一笑,李俊却是也笑了起来,这原本轨迹中的暹罗国之主,今日见识了祝彪行事的手段与魅力,此刻的心境却是更上一层楼了。 一场酒宴自红日当空,喝到了阴月皎皎,宾主尽欢,酒席散后,张顺与祝彪等人辞行,祝彪叫时迁取了五十两银子与张顺,让其寻一辆马车与其老母去往山东,免得路上辛劳。 张顺谢了祝彪,又与李俊、朱武等拜别,便出了庄子,朝着浔阳江的方向而去,临近浔阳江时,便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童威骑着快马追上张顺,翻身下马,朝着张顺拱手道:“张顺哥哥,可是要去江岸便寻那船火儿?” 张顺闻言,点了点头,继而又听得童威说道:“李俊哥哥便知晓你会来这浔阳江畔,特意派小弟快马来赶,张顺哥哥可知你那兄长与公子今日并不和睦,似公子那般人物,以仁义名满天下,却是不容许手下有藏污纳垢之人,张顺哥哥若执意要去寻张横,便省去投靠了公子的言语,只说去往别处谋生吧。” 听得此言,张顺那还能不阴白,这是李俊在点醒自己,今日早间在那僻静处久等自己兄长不至,后来到了听其言语,便知他心中不忿;此时李俊之言,便是在告知,亦是在警醒自己,莫要与自家兄长多作纠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顺朝着童威拱了拱手,道:“童威兄弟替张顺谢过李俊哥哥提点,某知道该如何做了。” wap. /131/131295/30661342.html 第一百一十二章:兄弟 风闹江边树影疏,影孤行单恨当初。 可怜世事不由人,唯有正途可丈夫。 浔阳江上,一轮阴月高悬,漫天的繁星下,一艘乌篷船静静的卧在干枯的芦苇荡中,那船火儿张横不知从何处耍钱回来,远远的望着自己的乌篷船头上坐着个人影,从腰间后背处摸出一柄短刀来,小心翼翼的靠近芦苇荡。 到得近前,却听得那船上传来一道声音,“兄长,是某张顺,收了短刀吧。” 张横听得声音,借着月色看清了船上之人的脸,当即重新将短刀收回腰间,大摇大摆的走到船上,进了船舱,不知从哪儿扯出一床被褥,三两下裹在身上,躺在船舱内,朝着外间的张顺嘲讽道。 “你不是去寻那泰山君请罪了么?怎的,别人看不上你,又大半夜的跑来寻某?只要我说,人家是天上的鸿雁,咱是地上的淤泥,莫要想着高攀,似咱们这等人,就只配在江面上......” “兄长,某是来与你辞行的。” 张横的话未说完,便被张顺拦腰截断,张顺眼神朝船舱内看去,月光照进船舱,张横的脸上神情显得有些错愕,张顺暗自叹了口气,接着道。 “小弟不想再这般浑浑噩噩的度日,每日里做这伤天害理的行当,李俊哥哥抬举我,邀我一道外出谋个营生。” 张横闻言,坐起身来,望着自家兄弟坐在船头上的背影,幽幽的说道:“可要带上老娘?” “老娘自是随我一道。”张顺未做多想,毫不犹豫的应道。 言语落下,却听得张横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只你这性子,便是编瞎话也编不全乎,你待老娘比我孝顺,又岂会让老娘随你一道出去受那颠沛流离之苦,想来你真是被那泰山君看重了,要把老娘带去他冈上生活吧。” 张顺听罢,转过头来,怔怔的望着自家兄长,欲言又止,却又听张横说道:“你不用觉得意外,早间某便看出了那泰山君对李俊尤为看重,想来他此时也投了泰山君吧;你也无需担心,我张横不会拦着你,你自去攀你的富贵,我也自干我杀人越货的勾当,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莫要再做牵扯。” 望着自家兄长毫不在意的模样,张顺心中却是没来由想起了儿时的画面,那时老父健在,老娘身体还算康健,兄长每日里带着自己在这浔阳江里摸鱼,自己这一身水下的功夫也是那时慢慢练就的,只不知从何时起,一家人安稳的生活就破碎了。 “兄长,换个活法吧!”张顺深深的望着张横,言语中带着丝丝恳求之意。 听得此言,张横却是将自己隐匿进了船舱的黑暗处,眼眶中浮现起淡淡的水雾,暗暗叹了口气,道:“换不了了,张横这双手沾了太多鲜血,便是这浔阳江的千层浪也洗不干净,往后你自带着老娘好好过活,莫要再与我联系,那泰山君以仁义之名誉满天下,手下之人俱是一时英豪,莫要因我,污了你的出身,毁了大好前程。” 刺骨的江风掠过芦苇荡,清冷的月光洒在张顺脸上,张顺虎目含泪,朝着船板重重一锤,仰天长叹:“何至于此啊!” 张横自艎板底下取出一包裹来,扔给张顺,道:“这里面是某多年来杀人越货攒下的银钱,你拿走,回去告诉老娘,让她就当没生养过张横这个儿子。” 张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包裹,方才包裹砸在船板上的声响,让张顺知晓其中银钱不斐,张顺沉默良久,起身朝着张横重重的跪地一拜,捡起包裹,跳下船去。 张横自船舱里走了出来,看着张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朝着张顺的背影喊了声:“二郎,跟着泰山君,混出个名头来。” 张顺闻言,身躯一滞,却又听得一句,“莫要回头”,张顺喉头一紧,两行浊泪自眼角滑出,埋头向前走去。 望着张顺渐渐远去的背影,张横从船板下刨出一坛酒来,扯下封皮,猛烈的灌了一口,朝着远处的黑暗处看了眼,迎着江风唱起歌来: “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 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 浔阳江畔黑暗处,两道身影缓缓的退去,返回李俊庄上的路上,时迁朝着祝彪幽幽的说道:“公子,未曾想这船火儿张横坏事做绝,对自己的兄弟却是这般用心。” 祝彪闻言微微颌首,道:“再恶的人心中亦有牵挂,这张横对其老娘都能不孝,却唯独对张顺这个兄弟照顾有加,他兄弟二人在浔阳江上做了这些年杀人越货的勾当,张顺手上却不沾血,除了其良心未泯以外,何曾又不是张横对他的保护。” 水浒原文中,在浔阳江上张横自李俊口中得知宋江身份后,便第一时间将自家兄弟张顺之名说与宋江知晓,何为?因李俊是这揭阳地界拔尖的人物,其尚且如此看重宋江,张横哪有不第一时间为自己兄弟二人抱大腿的道理。 后来闹江州,劫法场,落草梁山,招安后随梁山大军征战四方,张横从未想过与兄弟张顺争功。 杭州之战时,张顺被万箭穿心,魂归涌金门,死后幽魂不散,杭州城破时缠住方天定,一直跟到五云山脚下,正好遇到张横,便附上张横肉身,借张横之手杀死方天定;张横清醒后听闻兄弟战死,当场昏死过去,后来染上瘟疫,凄惨而死。 “公子今夜尾随张顺到江边,可是不放心他?”时迁又开言道。 祝彪莞尔一笑,道:“往后都是自家兄弟,却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这人日后某有大用,今夜却是想看一看他心志如何。” 听得此言,时迁没有再问下去,只时迁自己知晓,能被自家公子说上一句“大用”之人,日后定时冈上核心人物之一,上一个公子说有大用的人,乃是如今驻守河北抱犊山的杜壆哥哥,却不看其现下高居冈上骑兵正将第一人的位置。 ...... wap. /131/131295/30661343.html 第一百一十三章:南梁皇族后裔 荆南故地,本是五代十国最小的政权“南平”属地,自南平王高季兴开国,历五王,国祚三十九年,于宋太祖乾德元年,纳地归降。 荆南城,如今不过一不大不小的城池,在江州盘桓数日后,在李俊的安排下,祝彪一行人便乘船顺江而上,约莫十余日时间,便至荆南城外。 入得城中,寻了一间客栈安身,祝彪令时迁打听了帅府南街所在的位置,便径直而去。 出了客栈,转过几处街角,便到了帅府南街,街面中央的位置有间纸张店铺,门额上书:茎穗阁。 抬头看着门额,祝彪嘴角微微上扬,想着那人名字由来,心下道:嘉禾生,一茎六穗,却是没找错地方。 祝彪叫武松与时迁在门口等候,独自一人抬脚迈入铺中,放眼看去,店铺内四周悬挂着十二张字帖,各式笔墨纸砚摆在货架之上,见四下无人,祝彪倒也不急,围着店铺内的字帖缓缓踱步,心平气和的鉴赏着。 待祝彪看完最后一张字帖,店铺里间的间壁响起一阵声响,一名约莫三十来岁,面貌清癯,颧骨稍高,身材魁伟的中年文士,缓缓的从里间转出。 祝彪朝着中年文士看了眼,指着墙上悬挂的字帖,幽幽的说道:“此便是南梁昭明太子萧统的《锦带书·十二月启》吧,只史书记载,昭明太子性格仁厚宽宥,似这般笔力雄浑、锋芒内敛的字迹,倒像是后人临摹的。” “泰山君却是博学多才,眼力非凡,这字帖却是昭明太子的《锦带书·十二月启》,乃是某临摹的。”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朝着祝彪坦然道。 祝彪回过身,望着中年文士,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莞尔一笑,道:“萧先生知道祝某要来?” 中年文士应道:“数年间公子一直派人在荆南一带打听萧嘉穗的行踪,方才进城时亦在打听萧某的住处,某便是想不知道也难。” 祝彪闻言,却是一笑,感慨道:“祝彪却是忘了,这荆南城中百姓皆是思慕先生上祖仁德,对您十分敬重,怕是某等一行人进城后先生便知晓了。” 萧嘉穗! 南梁皇族后裔! 一个真正有男子气的须眉丈夫! 水浒原文中,王庆犯上作乱,侵夺城池,打到荆南时,萧嘉穗献计御贼,当事的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其便凭一己之力,在城中四处张榜,收拢民心,凭着往日在城中威名,凡遇有肝胆者,不论贵贱,皆响应号令,瞬间召集数百义军,力斩王庆麾下猛将、白毛虎——马勥、梁永夺城。 城池光复后,吴用闻信,火速报与宋江,宋江请萧嘉穗到帅府,问了姓名,便要保举他的功劳,却听得萧嘉穗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语,直说的宋江、吴用等人只剩点头嗟叹的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只此时祝彪见了萧嘉穗,却从他的字迹中看出,此人不是不愿出仕,只像他与宋江等人话里话外说的那般,不愿为这昏庸的大宋朝出力罢了。 承载着南梁皇族荣光的人,又岂会甘心默默无名,只如许贯忠一般,学得一身文武艺,待价而沽,无非是要卖个识货的人罢了。 萧嘉穗请祝彪入座说话,奉上一盏茶,沉声道:“泰山君远在山东,萧某却是寓居荆南,这天南地北的,泰山君却花了数年时间寻某,不知所谓何事。” 祝彪闻言,也不拐外抹角,眼神与萧嘉穗对视,正色道:“祝彪欲请先生出山襄助。” “公子说笑了,萧某少负不之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如何能襄助于你。”萧嘉穗却是玩味一笑,继而又说道。 “何论萧某纵是有那管乐之才,公子虽江湖驰名,却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而已,萧某又应襄助你甚么呢?” 听得此结,祝彪哪能不知其话中之意,直将能说的和盘托出,道:“不瞒先生,现下祝彪乃是东平府冶下独龙岗防御使,负有保境安民、清剿贼寇之职,如今大宋天下强人林立,河北田虎、淮西王庆造反之意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祝彪却是想以此二贼,为冈上兄弟谋个出身。” 萧嘉穗闻言,心思却是活络了起来,心下道:这泰山君怕是也有不臣之心,只这人要走的路子与王庆、田虎之流不同,野心更大,危险与机遇并存;只这般路数,倒也不枉自己专程搬到这帅府南街的纸张铺来住。 只心中所想,却与面上不同,萧嘉穗板着脸说道:“公子既是打算为朝廷出力,萧嘉穗闲云野鹤惯了,却是攀附不起。” 对于萧嘉穗此言,祝彪却是未露出丝毫不满,心知萧嘉穗不过是想试探自己罢了,只祝彪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萧嘉穗与许贯忠、闻焕章一般,都是这天下难得的有识之士,却不是平常英雄好汉那般,凭着义气就能收服的,若要收其心,必让其先见着自己的心。 祝彪嘴角上扬,朝着萧嘉穗正色说道:“大丈夫立于世,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又岂能郁郁居于人下,那赵官家却还做不了祝某的主子,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便是祝某的路数。”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后世朱升为大明开国之主朱重八提出的“九字真言”,直让萧嘉穗听得心神激荡,心中虽是在此刻下定了决心,却起身朝着祝彪拱手道:“公子将此番话说与萧某,若萧嘉穗不愿归附,公子却要如何?” 祝彪莞尔一笑,道:“某家兄长此刻便守在门外,其有徒手伏虎之能,万夫莫当之勇,若先生不愿归附,某却也舍不得杀你,只将你绑缚回独龙冈,奉以幽静院落一处,待祝彪日后功成名就,再与你谈及今日。” “哈哈哈~~公子此言却是不失磊落,蒙公子如此看重,萧嘉穗愿附骥尾,以效犬马之劳。”萧嘉穗大笑三声,朝着祝彪躬身拜道。 见萧嘉穗摆明态度,祝彪直心中一喜,此番不远千里从山东来到荆南,为的便是此刻,祝彪忙扶住萧嘉穗,朗声道。 “祝彪今日得先生,如昭王得乐毅,高祖得韩信也!” wap. /131/131295/30661344.html 第一百一十四章:黄门山四杰 办好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祝彪一时间心情大好,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叫武松与时迁入内相见,又遣时迁回客栈请了朱武、李俊、吕方来帅府街见面。 在荆南盘桓两日,待萧嘉穗处理好纸张铺后,便出了城,回到来时的船上,童氏兄弟照看着小再兴一直守在船上,见祝彪等回返,问清行程,便重新扬帆起航。 今晨祝彪本欲从荆南直接北上返回山东,与萧嘉穗商议一番后,如今大宋境内局势越发糜烂,此番若回去后怕是事情繁重,再想外出却是难了,想着前遭忙着来荆南寻萧嘉穗,却是忘了江州境内黄门山上一伙冈上如今急缺的人才,便当即决定了原路返回江州。 此番顺流而下,却是比来时逆流而上快了些许时日,约莫八九日时间,祝彪一行人便入了江州地界,此时祝彪与李俊、武松站在船头甲板处,李俊朝着船舱内看了眼,幽幽的说道。 “这萧先生与朱武哥哥一路上不分昼夜,时时刻刻腻在一处,若非都是身正的汉子,直叫人浮想联翩耶。” 祝彪闻言却是一笑,萧嘉穗与朱武二人皆是通晓军事、行军布阵的高手,这一路上两人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日日探讨平生所学,相谈甚欢,说的兴起了夜来更是抵足而眠,眼见着已经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子兄弟。 “若叫史进、陈达、杨春三位兄弟见着了如今朱武兄弟的模样,却不知是个甚表情。”一旁的武松亦是哈哈大笑,一脸玩味的说道。 旬月以来李俊与武松颇为熟稔,倒也了解了如今独龙冈上的一些人与事,知道史进、陈达、杨春三人,与朱武以往皆是少华山上一个锅里舀饭的兄弟,是以倒也听懂了武松话中之意,跟着笑了起来。 三人闲话几句,便听得武松眉头微蹙,对着祝彪说道:“三郎,那黄门山上却是哪路好汉,值得你绕回江州来相请?” 祝彪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朝着武松、李俊二人说道:“那黄门山上如今有四位好汉,皆是身怀绝技之人,为首的大当家姓欧,名鹏,祖贯黄州人氏,原是守把大江的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熬出这个名字,唤做——摩云金翅。” “第二位好汉姓蒋,名敬,祖贯是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后便弃文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江湖上唤作——神算子。” “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与二哥身边的六郎、安神医一般,都是建康人氏,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又有一对短刀使起来好似风飘玉屑、雪散琼花,江湖上唤作——铁笛仙。” “第四个好汉姓陶,名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百余斤重的大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此人最厉害之处乃是建造城垣之能,江湖上唤作——九尾龟;这四人皆是义字当先,又各有本事,乃是如今冈上急缺的人才。” 王伦介绍完黄门山上的四位好汉,武松却是一阵神色恍惚,深深的看了身边的祝彪一眼,心中翻涌起阵阵思绪。 自两月前离开山东,这一路上不过短短时间,自家兄弟身边又汇聚了一帮英雄,不说李俊、张顺、童家兄弟这四位日后海上开路的先锋,前些日子荆南城中归附的萧先生,武松亦从朱武口中得知,其才能不下于冈上的闻先生与贯忠兄弟。 如今重返江州,依着自己兄弟这行事手段与江湖上偌大的名头,想来黄门山上的四位好汉,也是囊中之物了罢。 “武松昔年亦是随师傅在这江湖上游荡过,却未曾如此番这般轻松惬意过,跟着三郎一道,洒家方知甚是快意江湖。”武松迎着江风,直感叹道。 祝彪与武松相识多年,哪能不知道他此时的感慨是为了哪般,武松本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豪客,这些年却被武植禁锢在阳谷县,直如猛虎囚笼,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武植的点头,在独龙冈做了步军正将,此番又出得冈来,自是心中感慨。 祝彪重重的拍了拍武松的肩膀,抬眼远眺,黄门山的轮廓已是越发的清晰,转而朝着李俊说道:“早间吕方先行去黄门山下拜帖,不知是否到了,咱们此刻离黄门山还有多远?” “若一切顺利的话,再有一个时辰便能靠岸,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黄门山。”李俊应道。 只祝彪与李俊此刻却是不知,若说一切顺利时,便往往不太顺利。 ...... 江面下游的不远处,一艘极其奢华的楼船正逆流而上,那楼船披红戴绿,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龙画凤,只若那东京汴河上的青楼画舫一般。 楼船内装饰亦是极其奢靡,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悬着鲛绡宝罗帐,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罗帐中十余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雪白的肌肤半掩半露,叫人看了心神恍惚,中央的软塌上醉卧着一袒胸露腹的男子,另有一中年男子在一旁小心的陪护着。 那醉卧的男子朝着身边陪护之人瞧了眼,嗤笑一声,道:“如何,黄通判,看上哪一个姑娘,本府送与你。” 此言落下,那一旁的十余名女子却是巧笑嫣然,花枝乱颤,无半点羞涩之态,直让那黄通判冷汗盈盈,忙朝着男子拱手赔笑道。 “小的蝼蚁般的人物,却是不敢当相公大人赏赐,只若能伺候好相公心情愉悦,便是恩情深厚了。” 男子闻言,直好笑道:“黄通判,本府听闻那无为军城中军民都唤你做‘黄蜂刺’,言你胜如已者害之,不如已者弄之,却是不知你还有这般乖巧的一面,甚好,甚好。” 这黄通判不是别人,乃是江州对岸无为军城中的在闲通判,姓黄,双名文炳,虽读经书,却是阿谀谄佞之徒,心地匾窄,嫉贤妒能,专在乡里害人,被满城人唤作——黄蜂刺,形容他为人阴毒。 这黄文炳闻知江州知府蔡九,是当朝蔡太师儿子,每每渡江浸润他,时常来谒访,指望其引荐出职,再欲做官;这江州知府蔡九却不是别人,正是此刻船中的中年男子。 wap. /131/131295/30661345.html 第一百一十五章:蔡京九子 蔡九,大名蔡得章,乃是当朝宰相蔡京之第九子,靠着蔡京的权势做了江州知府。 其人自水浒原文中来看,属于大宋朝权贵子弟声色犬马、骄奢淫逸的典型人物,居高位而不思其政,被其父蔡京放在鱼米之乡的江洲,却是过着完全躺平的生活。 此时那黄文炳听了蔡九颇为侮辱的话语,却无半点害臊,一边提着酒壶躬身给蔡九倒酒,一边舔着脸说道:“相公大人说好便是好,小生终身皆托于门下,自当衔环背鞍之报。” 蔡九听得黄文炳这般不要面皮的言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在黄文炳肩上重重的拍了拍,直将其拍得身形一抖,险些拿不住酒壶。 那黄文炳不知蔡九何意,只低着头不说话,待得再抬起头来,便瞧着蔡九已经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走出船舱去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蔡九身着紫袍,肩披狐裘,头顶进贤冠,神色收敛,却有了那么一派从三品封疆大吏的气派,此时听得对面上游来船上传来的诗词吟诵之声,嘴角扬起一抹晦涩的笑意,对着一旁的舵手说道:“撞上去!” 那舵手听得蔡九言语,愣了一下,一脸疑惑的望向面前的知府大人,便又听得其沉声一喝“撞上去”。 知这知府大人行事百无禁忌,喜怒无常,那舵手不敢出言开罪,只心中一叹,不知道这知府大人又要玩儿甚新花样,心中为对面船上的人暗暗祈祷一番,便调整了楼船的行径方向,朝着那越来越近的来船,直直的撞了上去。 童氏兄弟看着径直朝自己船只冲撞而来的楼船,眉头紧蹙,在这浔阳江上厮混多年,童威、童猛自是认得这奢华的楼船是谁家的,不想沾惹麻烦,正欲转舵,却听得耳边传来祝彪的声音,“迎上去”。 虽是不解自家公子何意,童氏兄弟却是未再调整方向,须臾之间,两船相撞,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溅射出漫天木屑,一阵剧烈摇晃。 待得船身再次平稳后,祝彪从这对面楼船上站着的紫衣男子拱了拱手,云淡风轻的说道“九公子,可玩儿的尽兴?” “不错不错,却如二叔所言一般,你果然是个妙人。”蔡九扶着船舷,站在船头上,听得祝彪言语,大笑道。 二叔? 祝彪闻言,眉头微挑,这蔡九乃是蔡京的儿子,其二叔自然便是已经故去的蔡卞,只蔡京诸子中,能将“二叔”这个称呼挂在嘴边的,祝彪却是第一次听闻。 水浒原文中,对蔡九其人着墨不多,只提到其蒙蔡京权势,得了这江州知府的位置,宋江刺配江州时,蔡九便黄文炳挑唆,与那梁山好汉作对一场,方有了白龙庙二十九位英雄各显神通,大闹江州劫法场,打破无为军的故事。 原以为这蔡九是个连黄文炳都能摆布的提线木偶,胸无点墨的草包知府,如今看来,这人却远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九公子既识得祝彪,想必是专程在这江上等某吧。”祝彪朝着蔡九言语道。 蔡九闻言,微微一笑,朝着祝彪说道:“是也,我这有满船的美人,祝三公子可愿赏脸过船一叙?” 听得此言,祝彪却是莞尔一笑,拱手道:“九公子盛情,祝彪自不敢推脱,这便过来。” 说罢便双脚一点,跳过船去,身后的武松神色一紧,正要跟着过去,便听得对面的蔡九说道:“这位好汉莫慌,蔡九只请祝三公子说说话,并无加害之意,便请等待些许时辰。” 武松闻言,当时便要发作,却被萧嘉穗拉住手臂,对着其摇了摇头,在其耳边低语几句,便见得武松神色稍缓,只上前站在船头最前端,崩紧了神经,时刻戒备着。 蔡九见状也不在意,只转身领着祝彪往船舱内而去,注视着蔡九与祝彪消失在事业中,萧嘉穗对着一旁的朱武道:“这蔡九并不似传言那般,颇为不简单啊。” 朱武闻言,亦是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童氏兄弟低语几句,便见着童威、童猛二人神色一正,走到船尾的视线盲区处,脱了外衣,顺着船舷划入水中,潜到深处时,便朝着江岸游去。 祝彪随着蔡九进了船舱,入眼便瞧见了那极为奢靡的装饰和满船搔首弄姿的莺莺燕燕,蔡九请祝彪就座,摆手让船舱内的人退下。 望着缀在一群莺莺燕燕身后退出船舱的中年男子,祝彪眉头微微一挑,心中闪过一个人来,对坐的蔡九将祝彪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怎么?祝三公子不喜此人。” “素不相识,却是没有甚不喜。”祝彪莞尔一笑,应道。 蔡九哂笑一声,道:“这人叫黄文炳,是江对岸无为军城中的一个在闲通判,无甚本事却一心做官,平日里变着法子的朝某摇尾巴,欲巴结我蔡家谋个好去处,某也不拆穿他,只做闲时逗乐来玩。” 听得蔡九此言,祝彪却是想起水浒原文中的一处关节来,梁山一伙大闹江州,救出宋江之后,宋江一伙皆是将复仇的怒火倾注于黄文炳身上,却觉得“被害一事倒不干蔡九知府事,都是黄文炳那三回五次点拨知府教害”;这其中除了宋江等人顾及蔡九身份以外,又何尝没有其他的原因。 那黄文炳只觉得自己将蔡九蒙在鼓里,却不知蔡九只故作糊涂,陪着其玩耍,到头来有功是蔡九的,有过黄文炳自己吞下黄莲。 昔年在汴梁城外时,闻焕章曾对祝彪言语,“莫看这汴梁城中的权贵子弟整日里游手好闲、声色犬马,真论起来,没几个是简单的”,此时祝彪却是见识了。 祝彪微微一笑,端起面前清香扑鼻的茶水,饮了口,朝着蔡九说道:“不知九公子今日拦住祝某,有何指教?” 蔡九闻言,抬头对上祝彪的视线,幽幽的说道:“祝三公子,你可知某救过你的性命?” wap. /131/131295/30661346.html 第一百一十六章:高门中的腌臜事 祝彪听得蔡九此言,却是笑道:“祝某与九公子素昧蒙面,却不知九公子何时救过祝彪的性命?” “祝三公子当真觉得你诱导那梁山草寇打破阳谷县,杀了西门庆的事情,便能如此轻易的瞒过朝廷,瞒过我蔡家;那西门庆虽是蝼蚁一般的人,但却是我那四哥的手足之交,若非去岁某回京时,在父亲面前替你遮掩,父亲早派人来拿你问罪了。”蔡九饮了口茶,缓缓的说道。 祝彪闻言,心下一沉,阳谷县之事虽武植以西门庆勾结梁山草寇,妄图暗害朝廷命官为因由上报朝廷,但事后祝彪与闻焕章等人却未放松警惕,早便制定好了一套应对蔡京追究的方案。 同时又让燕青一直在汴梁打听消息,只无论是朝中还是蔡相府,都未有半点风声传出,似阳谷县之事未曾发生过一般,此事祝彪之前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关节所在,未曾想竟是这般缘由。 微微沉吟片刻之后,祝彪却是抬头朝着蔡九说道:“九公子今日与某提起此事,是想挟恩图报么?” 蔡九摇了摇头,道:“不是挟恩图报,是礼下于人,必要所求;祝三公子可知为何蔡九年纪轻轻便坐到了从三品江州知府的位置上了,就连我那最受父亲喜爱的四哥如今也才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徽猷阁待制。” 祝彪听得此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知蔡九想要表达何意,便又听得蔡九说道:“我蔡家虽是煊赫当朝,父亲官居一品,但父亲年事已高,我蔡家子弟的前途命运,皆攥在长兄蔡攸手中,蔡攸仗着官家宠幸,便是连父亲亦不放在眼里;我这个江州知府的位置便是与蔡攸妥协后得来的,我承诺日后不继承蔡家分毫,他便运作我出京做了江州知府。” “九公子这番话说得祝彪更不知你要表达何意了,若你想让祝某搅合进你蔡家的兄弟阋墙中,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祝彪浅浅的饮了口茶,抬眼看着蔡九,沉声说道。 自古高门贵胄之间,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夫妻之间同床异梦,父子之间反目成仇,兄弟之间祸起萧墙......凡此种种,数不胜数,祝彪没有兴趣了解蔡九口中的蔡家龌龊,也不想参与。 听得祝彪言语,蔡九面色却是一凝,身子略往前倾,沉声道:“祝三公子莫急着拒绝,蔡某尚未说求你何事,容我将话说清楚些可否?” 蔡九话音落下,祝彪端着茶盏,眼神打量着周遭,船舱内的层层帷幔后方,隐隐错错的浮现出十余道身影,阳光透过窗棂洒金船舱,反射出点点尖锐的寒光。 鸿门宴呐!!!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祝彪嘲讽的对着蔡九笑了笑,玩味道:“看来祝某不听是不行了。” 蔡九随意的挥了挥手,那帷幔后的身影便迅速隐去,朝着祝彪笑道:“祝三公子莫要介意,蔡某这人胆小,习惯了走哪里都带几个护卫,却不是有意针对于你。” “九公子还是说阴白想求祝某办何事吧。”祝彪并无意与蔡九纠缠此事,只眼神幽幽的说道。 听得此言,蔡九神色一变,方才的和颜悦色瞬间不复存在,一股子飞扬跋扈的气势自他身上用处,直直的盯着祝彪,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府要你在日后有能力时,替本府杀了蔡攸。” 祝彪闻言,心中一震,抬眼言直视蔡九,嗤笑一声,玩味道:“九公子,蔡攸不仅是你长兄,是蔡相的长子,更是朝廷的从二品大员,深受官家宠信,官居宣和殿大学士,领淮康军节度使,九公子不会以为凭你在蔡相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便能让去杀他吧?” “祝三公子还是先听听蔡某的价钱吧!” 蔡九嘴角微微上扬,继而说道:“去岁阳谷县令武植护送我家二叔返乡,曾经路过江州,某与他聊起过你,言语间其对祝三公子颇为推崇,后来某便派人去山东详细调查过你。” “那九公子可查出甚么了?”祝彪莞尔一笑,朝着蔡九说道。 蔡九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某派去山东的人能力不凡,回来后却言未查到甚有用的信息,他对蔡某说了两种可能,要么是祝三公子与独龙冈真就是干干净净,要么便是整个东平府已经被你经营得铁板一块,水泼不透,针插不进;这两种可能,祝三公子觉得蔡某会信哪种?” “那就看九公子愿意相信哪一种了。”祝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心头涌现出一抹杀意一闪即逝,眼神直直的望着蔡九,声音低沉的说道。 “哈哈哈~~~”蔡九忽然间放声大笑,朝着祝彪说道:“果然被蔡某猜中了,祝三公子图谋不小啊,只你不用担心,蔡九对大宋朝没甚忠心,自不会去告发于你;不管将来祝三公子要做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事,只要你替某杀了蔡攸,待父亲死后,蔡家所有的一切都将为你所用。” 祝彪望着眼前的蔡九,看着其此刻肆意癫狂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问道:“祝某实不知九公子为何这般非要杀了自家长兄,那蔡攸虽说压制过你,却也不至于这般恨他吧?” 听得祝彪此言,蔡九似被勾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眼底划过亦是沉重的悲痛,眉宇间充斥着滔天的恨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祝彪沉声道。 “具体为何要杀他,蔡某不便告知于你,只要你日后帮我杀了蔡攸,便是造反某也将蔡家绑上你的马车。” 此言落下,船舱中却是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祝彪无声的沉默着,心头飞速的盘算着其中的厉害关系,半晌之后,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对着蔡九说道。 “九公子的话,祝彪记住了。” 说完便转身朝着船舱外走去,祝彪虽未言阴,但蔡九却听出了话中之意,只坐在座位上,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wap. /131/131295/30661347.html 第一百一十七章:鹗心鹂舌 待祝彪从船舱中走出时,举目四望,浔阳江两岸已是剑拔弩张,岸上人影错错,枪戟密布。 江岸左侧汇聚了七八百绿林人马,头前站着吕方与童氏兄弟三人,另有两筹好汉端坐于马上;江岸右侧刀枪如林,一员将官统领着千余官兵严阵以待。 “祝三公子这便去吧,再等下去,怕是黄门山上的好汉便要上蔡某船上抢人了。”蔡九不知何时随着祝彪出了船舱,此时站在祝彪身后,一脸笑意的说道。 祝彪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蔡九一眼,忽然亦是笑了起来,道:“九公子今日倒是叫祝彪领教了一番高门后裔的手段。” “叫祝三公子见笑了,方才船舱内蔡某便说了,某这人胆小,出门喜带些随从,还望莫放在心上。”蔡九倒是不介意祝彪言语中的讽刺意味,依旧笑脸相迎,拱了拱手道。 祝彪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这蔡九心中所想,怕远非先前所说的那般,鹗心鹂舌,鬼蜮心肠,那蔡攸如今身居高位,圣恩正浓,怕是从未想过自己远在江州的兄弟,却是时时刻刻的想着要杀他。 待祝彪回到船上,李俊把着船舵,快速的朝着江岸靠去;朱武站在祝彪的身侧,朝着江对岸那千余官军看了眼,想着方才祝彪的言语,眉头深深的拧成一团,朝着祝彪说道:“想来今日公子若不答应他的请求,这蔡九知府怕是不会放咱们离开啊。” 一旁的萧嘉穗亦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祝彪一眼,这蔡九知府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今日这浔阳江上,对方将一切都算计在其中,言语之间给足了自家公子颜面,只与这样的人合作,却是无异于与虎谋皮,叫人难以心安啊。 “公子今日应承此事,却是与虎谋皮啊!”萧嘉穗叹了口气道。 祝彪将萧嘉穗的神色收于眼底,微微一笑,朝着萧嘉穗说道:“先生无需担忧,与虎谋皮,但这虎却不一定是他,莫说蔡九一个知府,便是他父兄,某也不忌惮,他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今日与他虚与委蛇,只言将来羽翼丰满,替他杀了蔡攸,但何时杀,怎么杀,却是由某说了算的。” 听罢此言,萧嘉穗心头一亮,便又听得一旁的朱武说道:“萧兄弟与公子相处日短,对公子性情或许不太了解,公子从不会应承没有把握的事情,那蔡九想杀蔡攸,虽是蔡家内斗,但蔡攸本就是日后公子成事路上必杀之人,答应他又有何妨。” 朱武将此事点破,便是一旁的武松与李俊都听阴白了,萧嘉穗又哪里还有听不阴白的道理,莞尔一笑,朝着祝彪拱了拱手,心中却是对自家新投的这位公子,更多了一丝肯定。 不多时,船只靠岸,便见着一个身长七尺有余、身材健壮的大汉跳上船来,朝着祝彪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小弟欧鹏,见过泰山君。” 祝彪爽朗一笑,上前扶起欧鹏,拉着欧鹏的手臂与众人相见,而后朝着众人说道:“这便是某早先与你们提起的黄门山大寨主,江湖上唤作摩云金翅的欧鹏兄弟,原是守把黄州江防要塞的军户,因得罪上司,流落江湖,乃是个上马做得骑将,下马做得步将,入水亦可做水将的好汉子。” 祝彪此言倒不是吹捧,欧鹏却是十分难得的水陆两栖人才,虽在原文中威名不显,但要说论起此人武艺来,应是梁山水军头领中的佼佼者,单说他的水上功夫,却只怕又是马步军头领中最强者。 众人听得祝彪言语,都与欧鹏见礼,欧鹏忙连连拱手,直道:“公子抬举欧鹏,诸位哥哥听个乐便是,却是羞煞欧鹏。” 听得此言,一旁的武松却是上前把住欧鹏的臂膀,言语道:“欧鹏兄弟莫要自谦,我家三郎从不胡乱夸人,他说你好本事,那你便定是好本事。” 欧鹏见眼前之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料想不是寻常人物,直将眼神投向祝彪,便听得祝彪言语,“此乃某家二哥,姓武名松,昔日乃是阳谷县的都头,江湖中传言景阳冈上徒手伏虎的便是他。” 闻得此言,欧鹏一惊,忙朝着武松躬身拱手,赞叹道:“原是武松哥哥当面,小弟往日里听得武松哥哥壮举,直感觉天神下凡耶。” 武松见欧鹏豪爽,也不与他见外,将船上的萧嘉穗、朱武、李俊、时迁等人一一为其介绍,与众人见礼后,便引着祝彪一行人下船。 那岸上的另外一员大汉早等得不耐烦,此人身长七尺、猿臂狼腰,提着条大衮刀,见祝彪等人到得近前,忙上前拜伏在地,道。 “小弟马麟,见过泰山君。” 祝彪忙上前扶起二人,笑道:“今日得见黄门山的两位兄弟,真是幸事,却不知蒋敬兄弟与陶宗旺兄弟何在?” 一旁的欧鹏闻言道:“今早咱四兄弟接到吕方兄弟投山的拜帖,得知泰山君来寻某等,皆是喜不自禁,直在黄门山下等候,却一直未等到公子到来,某与蒋敬兄弟合计一番,心想出事了,便与马麟兄弟点齐兵马前来,路上又撞见了童家兄弟,是以才快马加鞭到了这浔阳江畔,此时蒋敬兄弟与陶宗旺兄弟在留守山寨,某等出来时,那九尾龟还直朝某等抱怨不带他来拜见公子呢。” 祝彪听得此言,却是点了点头,黄门山四杰,以老大欧鹏、老三马麟武艺最高,蒋敬与陶宗旺却是更偏向于专业性的人才。 朝着欧鹏、马麟二人拱了拱手打,道:“祝彪谢过诸位兄弟维护之情。” “公子这是说的甚话,某等兄弟皆是敬佩你的为人,知你遇着了麻烦,便是赴汤蹈火也得来救,却有甚好谢的。”马麟闻言,直朝着祝彪说道。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道:“马麟兄弟说的是,却是祝彪矫情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先去黄门山吧,也好叫某结识一番蒋敬与陶宗旺兄弟。” 欧鹏见说,当即吩咐手下喽啰牵出几匹好马来,祝彪等人上了马,便不再耽搁,朝着黄门山的方向而去。 wap. /131/131295/30661348.html 第一百一十八章:黄门山上 举头红日白云低,五湖四海皆一望。 上得黄门山,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派整齐肃穆的城垣,东、西、南三面危岩壁立,四周有两道内外石砌寨墙围绕,北侧有两重扭头门,门两侧搭建着两座箭塔,端的是水泼不进,针插不透。 “好一座雄寨啊!山寨里有高人啊!” 相较于冈上的闻焕章、许贯忠与一旁的萧嘉穗,朱武的长处在与行军布阵,对于阵法有着卓越的见解,与阵法伴随着的一应建筑工事方面亦有涉猎,此时朱武将这黄门山寨格局看在眼里,由衷的赞叹道。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朝着朱武说道:“朱武兄弟口中的高人,便是之前某与你提起的好汉,九尾龟——陶宗旺,这位兄弟却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修筑城垣的本事,往日里只听得传闻,今日却是直叫人大开眼界。” 一旁的欧鹏与马麟听得二人夸赞自家兄弟,对视一眼,亦是与有荣焉;正说话时,便见着那寨门口匆忙间快步走出两筹好汉来。 当先那人身长六尺,头戴峨冠,身披鹤氅,腰系丝绦,颇具文人风范;稍落后一步的却是个八尺大汉,虎头燕颔,五大三粗,四肢肌肉隆起,似藏着千斤气力。 二人迎上祝彪一行人,纳头便拜,道:“小弟蒋敬(陶宗旺),见过泰山君与诸位哥哥。” “两位兄弟,快快请起。”祝彪忙上前扶起蒋敬与陶宗旺,指着身材高大的陶宗旺朝着朱武说道。 “这便是那位高人!” 陶宗旺被祝彪说的一脸疑惑,便见着欧鹏与马麟在一旁直笑,忙问清缘由,后朝着朱武拱手道:“神机军师朱武哥哥的名讳。小弟昔日躬耕于田野间是便有耳闻,江湖皆言哥哥阵道高深,智谋远虑,乃是一等一的人物,小弟却是当不得朱武哥哥高人之称。” 听得陶宗旺这番言语,祝彪却是颇为有趣的看着这八尺大汉,北宋末年宋江造反,史书上标注的乃是“农民起义”,但若真依着水浒来看,掰开揉碎了,梁山一百单八将,唯一的一位庄家田户出身,便只有眼前这位九尾龟陶宗旺。 看着陶宗旺此时与朱武进退有据的聊着,祝彪实难想象这位庄家田户出身的汉子,是如何变得这般圆滑,又是如何学得这一身修筑城垣的本事。 不待祝彪多想,一旁的蒋敬便开口道:“诸位哥哥却莫在这寨门口一直站着,小弟早就在寨中备好筵席,还请入内叙话。” 蒋敬一番言语,众人自不会别扭,祝彪一行人当即便跟着黄门山四位东道主入寨就席,欧鹏四人请祝彪坐了首位,便听得蒋敬说道:“朱武哥哥与萧先生都是顶尖的人物,便请坐第二位与第三位吧。” 朱武与萧嘉穗闻言,却是将眼神投向祝彪,见自家公子点了点头,也未推辞,便挨着祝彪坐下。 见二人落座,蒋敬又朝着武松说道:“武松哥哥当年景阳冈徒手伏虎,直叫某兄弟四人佩服不已,便请武松哥哥坐第四位吧。” 武松闻言,却是笑道:“洒家不过一武夫,哪能喧宾夺主,自等你四位东道主坐了,咱再坐便是。” “武松哥哥此言差矣,说甚喧宾夺主,某兄弟四人十分仰慕于你,恨不得跟你结为兄弟,莫分甚主客之分,武松哥哥本事高绝,又是公子义兄,若真让咱兄弟几个坐了你上位,却不是叫天下英雄笑咱黄门山坐井观天,不晓得规矩。”蒋敬上前拉住武松的手臂,直一脸真切的说道,武松拗不过他,便只得坐了第四位。 待得武松入座,蒋敬又将眼神望向李俊,直笑道:“李俊哥哥在这江州的名头,我等在这黄门山上亦是如雷贯耳,便请哥哥莫要推脱,坐了这第五位。” 听得蒋敬言语,李俊与祝彪对了个眼神,直上前一左一右的挽住欧鹏与蒋敬的臂膀,笑道:“李俊昔日在浔阳江上,亦是久闻黄门山四位好汉之名,只咱李俊也是江州人,也算半个东道主,咱们便莫要拘礼,随意坐了如何。” 说完此言,也不待二人回话,拉着两人便坐下,同时朝着童家兄弟使了个眼色,童威、童猛亦是拉着马麟与陶宗旺坐下,另有请了时迁、吕方入座;一番说辞动作下来,祝彪坐了首位,其下依次是朱武、萧嘉穗、武松、欧鹏、李俊、蒋敬、马麟、陶宗旺、时迁、吕方、童威、童猛,又在最下首的地方给小再兴搭了个座位。 祝彪将此节看在眼中,心中对于此趟黄门山之行感到欣喜,回山时与欧鹏、马麟一路言谈,上山后又见识了蒋敬、陶宗旺的本事,黄门山四杰,却是个个不凡。 老大欧鹏,正经水师出身,世代守把大江的军户,乃是难得的水陆两栖人才。 老二蒋敬自不用说,方才一番话说的进退有据,其“神算子”之名,却算是会计行业的祖师爷了,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乃是四人中祝彪最看重的。 老三马麟是兄弟四人中武艺最高的,虽无专业性的本事,但使得大衮刀,亦使得双刀,武艺纯熟,做个步军副将正是合适。 老四陶宗旺单凭一手修筑城垣的本事,便是投靠这天下任何一处势力都能混得开,便瞧着上山时瞧着的山寨模样,端的是崇墉百雉、深沟高壁,若其这般本事用在了三庄合一的独龙冈上,那独龙冈日后便真就成了坚城一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欧鹏与蒋敬、马麟、陶宗旺三人对了个眼神,便一道起身拱手道。 “某兄弟四人啸聚黄门山,平日里多有听闻公子仁义无双之名,心中敬仰万分,如今交了好运与公子相逢,又听得如今冈上汇聚那般多英雄好汉,心下直向往之,若公子不嫌弃某兄弟四人本领低微,愿投于公子麾下,牵马坠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见状忙站起身来,走到四人面前,一一扶住,爽朗笑道:“不瞒四位兄弟,祝彪正是倾慕于你们的本事,惦着脸来黄门山相邀聚义,此时却能得四位兄弟主动相投,祝彪直感觉羞愧,心中只叹命好,哪会有半点嫌弃。” 待祝彪说完,彼此对视一番,却是一道笑了起来;黄门山四杰表态投入独龙岗后,众人成了一家人,酒桌上的气氛登时便更加浓烈起来。 一场筵席,从白天喝到黑夜,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喊声震天,到半夜时筵席散去,众人自在黄门山歇息了。 翌日一早,黄门山四杰从山寨近千喽啰中遴选出三百余敢打敢杀的精壮,剩余的喽啰愿意下山的发放盘缠,不愿意下山的便自留在黄门山上,继续啸聚山林。 日上三竿时,待欧鹏等人料理好山寨之事后,祝彪一行人便领着大队人马下山,将黄门山这些年的积蓄装上车,做镖局商队打扮,日夜兼程朝山东而去。 wap. /131/131295/30661349.html 第一百一十九章:算卦大名府 城高地险,堑阔濠深;一周回鹿角交加,四下里排叉密布;敌楼雄壮,缤纷杂采旗幡;堞道坦平,簇摆刀枪剑戟。 钱粮浩大,人物繁华;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东西院内,笙箫鼓乐喧天;南北店中,行货钱财满地;公子跨金鞍骏马,佳人乘翠盖珠軿。 日头高照,河北大名府南城门处,一名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的将官,领着四五十军士把守城门,那将官一面用眼神的余光注视着军士盘查来往入城之人的文引,一面杵着一柄金蘸斧,百无聊奈的搭着哈欠。 正是疲乏困倦之时,却听到一道口号传入耳中: “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 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那将官朝着城门处看去,便瞧着一白面道长领着一黑道童排在入城的队列中,那白面道长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采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 黑道童生得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戗几根蓬松黄发,绾两枚浑骨丫髻,黑虎躯穿一领粗布短褐袍,飞熊腰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双蹬山透土靴,担一条过头木拐棒,挑着个纸招儿,上写着“讲命谈天,卦金一两”。 瞧着这两人这般打扮,那将官眉头微蹙,站起身来,朝着城门口走去,接过守城军士手中的文引,朝着白面道长说道:“道长从哪里来?入城何事?” 白面道人见证,忙躬身拱手,赔笑道:“小生姓张名用,这个道童姓刘,皆是山东人士,江湖上卖卦营生,今来大郡,与人讲命。” 那将官听得此言,哂笑一声,将文引递给白面道人,只却捏着不松手,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黑道童,薇薇说道:“这个道童的鸟眼,恰象贼一般看人,不似良家百姓。” 白面道人拽着另一半文引,手悬在半空中,听得将官言语,忙道:“小生一言难尽!这个道童生得丑陋,又聋又哑,只有一分蛮气力,却是家生的孩儿,没奈何带他出来,这厮不省人事,望乞恕罪!” 那将官闻言,松开了手,白面道人拿着文引,连连告谢,辞了便行,黑道童跟在背后,脚高步低,望城中心而去,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将官朝着一旁的心腹军士说道:“你去跟上这二人,看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探听仔细了,速速回来报我。” “将军放心,小的定探听的阴阴白白的。”心腹军士得了命令,朝着将官拱了拱手,便跟着那远处的两道背影而去。 却说这两名道人入得城中,挑着纸招儿,手中摇着铃杵,一路上喊着口号“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因知道;若要问前程,先请银一两”,兜兜转转,城内小儿看着稀奇热闹,五六十个一路跟着,追逐嬉闹。 大名府正街上的一处当铺内,河北豪富卢俊义正与一班管事检查着账本,听得街上喧哄,眉头微蹙,朝着当值的小厮道:“街上如何这般吵闹?” 那小厮闻言,忙上跟前来,拱手道:“禀员外,街面上来了个算命先生,与人算命,要卦金一两,谁人舍的;后头一个跟的道童,且是生的渗濑,走又走的没样范,小儿们跟定了笑。” “既出大言,必有广学,卦金不足惜,且请进来与某算上一卦。”卢俊义听得言语,想着自己近日心神不宁、眼皮直跳,便朝着小厮说道。 小厮领了命,拱手退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一白面道人进来,卢俊义瞧这大人打扮,头戴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采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范。 卢俊义请白面道人入后堂小阁儿里,分宾坐定,茶汤已罢,叫小厮取过白银一两,放于桌上,权为压命之资,朝着白面道人说道。 “道长不同于一般江湖术士,既要价卦金一两,必有真才实学,请先生为卢某起上一卦。” 白面道人闻言,心中一喜,微微颌首,道:“请教员外生辰贵庚。” “今岁三十有一,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先生,君子问灾不问福,不必道在下豪富,只求推算目下时运如何。”卢俊义应道。 白面道人听罢,从怀中取出一副龟甲来,内里藏了六爻,手中掐了个指诀,缓缓的从龟甲中倒出三枚铜钱来,看了眼卦象,白面道人猛地眉头紧蹙,道了声“怪哉!”,再仔细去看卦象,良久后抬起头来看着卢俊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卢俊义见着面前道人神色变幻,心中一惊,忙道:“贱造主何凶吉?正要先生与迷人指路,但说不妨。” “员外这命,目下不出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家私不能保守,恐死于刀剑之下。”白面道人叹了口气,幽幽的朝卢俊义说道。 听得此言,卢俊义却是笑了起来,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朝着白面道人说道:“先生差矣!卢某生于大名府,长在豪富之家,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俊义作事谨慎,非理不为,非财不取,家中妻贤子孝,往来皆是正经之人,如何能有血光之灾?” 那白面道人听得此言,当即改容变色,将银两奉还,起身便走,嗟叹而言:“天下原来都要人阿谀谄佞,罢,罢!分阴指的平川路,却是忠言逆耳,小生告退。” 见他这般模样,却是不由得卢俊义心中多信了几分,忙起身说道:“先生息怒,方才皆是戏言,愿听指教。” 白面道人望着卢俊义,故作姿态的长叹一口气,道:“罢了,都是命里的运数今天与员外遇着,便将该说的都说与你,员外现下时犯岁君,正交恶限,目今百日之内,尸首异处,此乃生来分定,不可逃也;若要回避,除非去东南方巽地上一千里之外,方可免此大难,虽有些惊恐,却不伤大体。” 卢俊义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朝着白面道人说道:“东南方一千里外有个去处,是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先生可是叫卢某去那里回避?” 那白面道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却不可再多言,只员外命中有四句卦歌,小生可说与员外,写于壁上,日后应验,方知小生灵处。” 卢俊义闻言,忙唤小厮取了笔墨来,便去白粉壁上写,白面道人口歌四句: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 wap. /131/131295/30661350.html 第一百二十章:为义气奔走的智多星与赤发鬼 待卢俊义写罢,白面道人心头冷笑一番,不顾挽留,收拾起算子,辞别卢俊义,引了外间等候的黑道童,径直往城外而去。 正要过城门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日头尚早,道长这便出城了么?” 白面道人回过神来,却见得说话的正是入城时拦住自己二人的将官,此时他已换了身装扮,头戴熟钢狮子盔,身披铁叶攒成铠甲;腰系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端的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白面道人心中苦叹一声,忙一脸笑意的拱手道:“见过将军,小生今日得遇一大主顾,因此收摊便早些。” 那将官闻言,朝着一旁的黑道童挑着的纸招儿看了眼,笑道:“道长既是敢要价卦金一两,想来定有真本事,便请到那边茶棚,替我家兄长算上一卦,如何?” 白面道人闻言,顺着将官眼神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茶棚内,正有一身长八尺,状若雷神般的大汉朝这边看来,白面道人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只形势比人强,却是不敢发作,只好随着将官往茶棚而去。 进了茶棚,那坐在主位上的大汉叫人上了碗茶,只眼神打量了白面道人一番,却无半点要算卦的意思;白面道人坐在板凳上,如坐针毡,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得大汉开口。 “某家乃是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旁边这位是我麾下的正牌军索超,先前听索超兄弟言起,道长是山东人士?” 大刀——闻达! 急先锋——索超! 这都是江湖上闻名的河北遮奢人物,还真是做贼的遇着了当差头子,被抓了现行;白面道人心中翻涌起阵阵苦水,只忍住面上不表露出来,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朝着闻达与索超行礼,恭声道。 “不敢欺瞒闻都监、索先锋,小人确是山东人士。” 闻达微微一笑,道:“既是山东人士,可曾听得泰山君祝三公子的名讳?” “泰山君名传天下,乃是我山东地界绝顶的人物,小生自是听说过。”白面道人闻听此言,心下一震,虽不知闻达何意,却是仔细答道。 闻达眼神望着白面道人,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既听得泰山君,可知今日找你算卦的卢员外乃是他的义兄,若今日你只是寻常算卦,却是无虞,若你今日错了加害之意,可知道你二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听得此言,白面道人直楞在当场,片刻后猛的反应过来,忙拱手道:“闻都监放心,小生今日与卢员外只是寻常算卦,绝无半点加害之意。” “道长无需紧张,某只随口一说,既如此,道长便出城吧。”闻达爽朗一笑,起身拍了拍白面道人的肩膀,当先走出茶棚。 待闻达与索超走后,白面道人亦是低着头快步走出了茶棚,朝着外间的黑道童使了个眼色,两人径直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行了约摸一里路,装聋扮哑大半天的黑道童终是憋不住了,朝着白面道人问道:“学究哥哥,方才发生了何事?那茶棚内的两人是谁?” 白面道人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望着面前之人半晌,终是说道:“此番应行的事情已经办妥,但这其中有一些咱们早先不知道的关节,但是为了天王计较,咱们也只能吞下这苦果。” 黑面道童闻言,面露焦急,沉声道:“学究哥哥,却莫再与刘唐打哑谜,且请直说吧,只要对晁盖哥哥有利,刘唐与你一道承担。” 这两人却不是别人,乃是自梁山下来的智多星吴用与赤发鬼刘唐。 如今梁山分裂之态势已愈发露骨,年前那宋江发兵青州,打破了盘踞青州数年的二龙山,将那金眼虎——邓龙收归麾下,同时邀请了清风山上的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入伙梁山。 又不知使了甚手段,竟是将那青州指挥使司统制霹雳火——秦明,与其徒弟镇三山——黄信带回了山寨;如今宋江不仅在头领人数上一举超过了晁盖,论起麾下实力,秦明与花荣任意拿出一个,都不是晁盖能比得过的;若非山寨水军均被阮氏三雄握在手中,梁山怕是早就姓“宋”了。 情急思良将,晁盖与吴用一合计,便将主意打在了号称“枪棒天下双绝”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身上,盘算着唯有请了此人上得梁山入伙,方能压服宋江手下的一众骄兵悍将,如此方有了吴用与刘唐星夜下梁山,前往大名府之事。 见刘唐言语焦急,吴用心下道:这般事情,却不能由某一人担着干系,这刘唐兄弟虽是急躁,却也不失义气,正好与他将说。 “方才那两人乃是大名府的兵马都监大刀闻达,与正牌军急先锋索超,这两人俱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其与某说了个消息,那卢俊义与独龙冈的泰山君,乃是结义兄弟。”吴用一脸苦涩的朝着刘唐说道。 刘唐闻言,直满脸愕然,苦叹一口气,道:“如此却该怎生是好,那卢员外若是泰山君的义兄,独龙冈战将如云、兵强马壮,咱怎敢撩拨胡须,莫不是天要亡我晁盖哥哥,叫宋江那厮占了梁山。” 吴用见他言语间不似作伪,微微沉吟片刻,道:“此事并非无解,刘唐兄弟,可愿与小生一道担些干系。” 听得此言,刘唐神色一正,忙朝着吴用拱手道:“学究哥哥若有办法,且请直言,便是天大的干系,刘唐也担了。” “如今天王哥哥在山寨的形势危如累卵,必须一本领高绝的好汉帮扶,今日咱既然已经做下了事情,便没有回头路,泰山君之事咱们二人回山寨后皆不提起,只要那卢员外上了梁山,咱们好言安抚,等生米煮成熟饭,泰山君也没有办法了。”吴用朝着刘唐说道。 在吴用想来,这是一步险棋,虽然不知道绣衣使的存在,但在吴用想来独龙冈应该自有一套情报系统运转,只希望那卢员外到时莫要折腾,引了独龙冈的注意。 刘唐是个直性子,虽武艺不似宋江麾下秦明、花荣那般高强,但却不输义气,听得吴用所言,当即便道:“学究哥哥既然这般说了,刘唐便这般做,真要是东窗事发,便让那泰山君拿刘唐问罪吧。” 二人一番言语过后,也不再多做耽搁,寻了早间藏在官道旁密林中的骏马,快马往山东回返。 wap. /131/131295/30661351.html 第一百二十一章:命里梁山劫 大名府近郊有一处豪华的庄园,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四面高墙合围,其中亭台楼阁层层叠起,檐牙高啄,花团锦簇,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卢府。 自白日里算卦之后,卢俊义便一直忧思重重,回到庄内时,亦是坐立难安;晚间用饭时亦是草草对付了几口,便回屋歇息了。 不多时,门扉响动,转进一颜色姣好的女子来,这女子年芳二十五六,穿一袭粉红罗衣,顾盼生姿,体态妖娆;懒染铅华,云鬟半整,一双星眼脉脉含情的望着卢俊义。 卢俊义的浑家乃是祖上故交,同为大名府豪富之家南城谢家的掌上阴珠,闺名婵娟,嫁与卢俊义五年,一直相濡以沫、琴瑟谐和,如今见着自家官人眉头紧锁,坐到卢俊义身旁,轻言道。 “官人可是遇着了甚过不去的事情,若真是棘手,妾身阴日回娘家一趟,凭着咱卢、谢两家在大名府的名声,定能度过去的。” 听着娘子的温言细语,卢俊义却是心下一松,拉着谢婵娟的素手说道:“我日间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有家破人亡之危,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避。” 谢婵娟闻言,心头却是松了口气,只当时自家官人被江湖术士哄骗,正色道:“官人,自古道:出外一里,不如屋里,休听那算命的胡说,只在家中小心行事,怕做甚么?” 听得此言,卢俊义直叹了口气,道:“娘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有灾来,悔却晚矣;大名府此去千里外的泰安州,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我心意去上一趟,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躲过这场灾晦,三者做些买卖,观看外方景致。” “你去拜那泥塑的泰山君,却不知你兄弟便是活着的泰山君,凭着咱卢、谢两家在大名府数代经营,和三郎在江湖上的名声,谁又敢来加害于你,却跑去千里之外颠沛流离作何?”谢婵娟听得卢俊义言语,眉头微蹙,嗔怒道。 卢俊义闻言,却是沉声道:“这般小事,如何去劳烦三郎,自古祸出师人口,必主吉凶,我既主意定了,便不更改。” “你是男子汉,妾身说不过你,但官人需知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去泰安州正打从梁山泊边过。平日里妾身与扈家妹妹通信,也曾听她提及近年泊内是晁盖、宋江一伙强人在那里打家劫舍,官兵捕盗,近他不得;若那道人真是梁山泊歹人,假装做阴阳人来煽惑,要赚官人上山落草,却该如何?”谢婵娟见他言语坚决,却又言语担忧的说出另一番话来。 卢俊义闻言,反是嗤笑一声,笑道:“三郎冈上的千军万马便就在梁山不远处,谁人敢来赚我;梁山泊那伙贼男女打甚么紧,我观他如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将这一身武艺发扬光大,也算是个伟丈夫。” 见卢俊义心意坚决,谢婵娟只得忍着心中的万般担忧,千叮咛万嘱咐,只期望卢俊义能多听进去一些,路过那梁山泊时,能够多加小心,勿要仗着自身本事,逞强害己。 次日一早,卢俊义吩咐府中老管家讨了十辆太平车子,唤了十个脚夫,把行李装上车子,行货拴缚完备。 卢俊义到后堂里辞别了祖先香火,便见着卢俊义头戴毡笠,身着缎子布衫,脚踩软绢袜衬多耳麻鞋,腰间悬一把雁翎响铜钢刀,海驴皮鞘子,手拿一条搜山搅海棍棒,马背上缚着金纂提炉枪,当先引着一众人往庄外而去;那老管家走在最后边,临出门时被主母唤住。 “老管家,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官人此番前去山东,不知是福是祸,路过那济州梁山泊时,若遇着了强人拦路,你便报官人结义兄弟泰山君祝家三郎的名号,那强人顾忌三郎江湖声望,或不会坏官人与你等性命。”谢婵娟望着老管家,一脸正色的说道。 这老管家姓谢,乃是谢婵娟出嫁时带进卢府的心腹之人,后被卢俊义看重,教他管顾家间事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是夫妻二人最心腹之人。 此时管家听了谢婵娟之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姐当心,老奴心里有数,必看顾好大官人。” 出了大名府,一路往东南而去,夜宿晓行,约莫三两日,过了河北界,又走了百余里路,便进入济州地界。 这一日,红日初升,一行人赶了半宿路,正是人困马乏之际,便远远的瞧着一客店,卢俊义与谢管家领着众人入店投食。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歇息时间,便起身要继续上路,那客店的小二哥倒是个好心肠的人,见卢俊义一行车马众多,拉着这般多行货,凑到跟前提醒道。 “好教官人得知,离小人店不得二十里路,正打梁山泊边口子前过去。山上晁天王与宋公阴两位大王,虽然不害来往客人,但官人须是悄悄过去,莫要惊扰了那强人。” 卢俊义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取出四面白绢旗,问店小二讨了四根竹竿,每一根缚起一面旗来,上书道: “慷慨河北玉麒麟,行货押运离乡地。 一心只要捉强人,那时方表男儿志!” 谢管家看了旗帜,直面色一变,朝着卢俊义道:“家主何故这般,此番是为避祸而非惹祸,这四面旗帜强似做罗天大醮,却不是招引得那梁山贼人来袭。” 卢俊义闻言,眉头紧蹙,喝道:“你省的甚么!这等燕雀,安敢和鸿鹄厮并!我思量平生学的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 谢管家还待再言,便见着卢俊义早已出了客店,将旗帜在头前四辆车上插了,催促着众人起行;谢管家见状,只得长叹一口气,匆忙追上前去,心中期待着那梁山上的强人莫要与卢俊义一般见识,求个风平浪静却是最好。 行至巳牌时分,远远地望见一座密林,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树,树木杂草之间,却无半点鸟鸣,只听的一声唿哨响,林子边喊杀出四五百小喽罗来,听得后面锣声响处,又有四五百小喽罗截住后路。 其中走出一大汉来,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手中提着一把朴刀,朝着卢俊义抱拳道。 “卢员外,可还认得哑道童么?” wap. /131/131295/30661352.html 第一百二十二章:玉麒麟身陷绝境 听得此言,定睛看了来人,卢俊义此时心中哪还能不知道,此番真叫自家娘子说准了,真是梁山上的贼人要害卢某。 只卢俊义终是半生过得太过顺遂,全然不知江湖险恶,仗着一身本事,却是喝骂道:“你等山野毛贼,上杆子来捋卢某虎须,快教晁盖、宋江那厮们下山投拜,倘或执迷,我片刻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 刘唐闻言,却是不怒,朝着卢俊义拱手道:“员外见谅,此番却是迫不得已,且请员外上山一趟,我家天王哥哥与军师,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卢俊义此时却是听不得,只大喝一声:“卢某却要你个毛贼交代甚么,杀了你这些人,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 搜山搅海棍舞得风起,直朝刘唐面门打来,刘唐忙提起朴刀抵挡,两人斗不到三个回合,刘唐撒了朴刀,跳出圈子来,转过身望林子里便走。 卢俊义见状,怒骂一声“泼贼!哪里走”,不顾身后谢管家声嘶力竭的呼喊,跟在刘唐身后,一头扎进了密林中。 刘唐在密林中东奔西走,步伐跳跃,三五下便没了行踪,卢俊义跟在后面大怒,一棍下去将一株碗口大的树打断,转身而去。 再回林子边来寻车仗人伴时,谢管家一众人与十余辆车仗,都不见了踪迹;卢俊义心中一沉,忙往高阜处去,四下打量,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伙小喽罗,把车仗赶在前面,将谢管家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往梁山泊而去。 卢俊义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忙往前赶去,心下苦叹道:若单单是这十余辆车仗丢了,还当无妨,但若谢管家与众庄客因此丢了性命,某却又还有何颜面回大名府见娘子,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只得舍命相救了。 自高处追逐而下,卢俊义脚下一轻,心中一紧,猛地借力朝前跳了一大步,顷刻间一数米深的陷马坑便出现在卢俊义身后;来不及多想,便有两名身材高大的强人提着朴刀,领着一二百喽啰拦住了去路。 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故作姿态的朝着卢俊义拱手抱拳,一脸调笑之意的说道:“卢员外,你中了俺军师妙计,便肋生两翅,也飞不出去,且请上山坐把交椅。” 卢俊义听了大怒,提起搜山搅海棍,直奔二人;杜迁、宋万各将兵器相迎,三个斗不到三合,杜迁、宋万目的达成,回身便走。 此时卢俊义与这二人交手,却是心中纳闷,方才林边那厮武艺尚可,怎这两人这般稀松平常,柿子专挑软的捏,卢俊义追身上去,要擒了杜迁、宋万,来换取谢管家众人与车仗。 狂追了一路,转过一处山坡,却见两人不见了踪迹,只剩百十个喽啰漫无目的的奔跑叫喊;,不等卢俊义放松,只听得山顶上一声炮响,仰面看时,风刮起那面杏黄旗来,旗下站着一铁塔般的汉子与一位白面书生,那白面书生拱手道:“员外别来无恙!” 卢俊义看清了那厮长相,正是前些日子与自己算命的道人,面色狂怒,大骂:“无端草贼,怎敢赚我!” 吴用羽扇轻摇,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朝着卢俊义说道:“员外声名远拨,我梁山甚是仰慕,我家寨主特令小生亲诣门墙,赚员外上山,一同替天行道,请休见责。” 说话间,卢俊义所在的山坡三面早已经围满了人,鼓声震地,只见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引一彪军马,摇旗呐喊,从东山边杀出来;又见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也领一彪军马,摇旗呐喊,从山西边杀出来;南面赤发鬼——刘唐亦是不知何时,领着一彪人马又重新出现。 卢俊义见状,猛地色变,望着北面的缺口,猛地慌不择路,望山僻小径中逃去;约莫黄昏时分,烟迷远水,雾锁深山,星月微明,不分丛莽。 鸭嘴滩头,卢俊义浑身疲乏,肚内空空,满眼望去,都是干枯的芦苇荡,茫茫烟水,波云诡异;卢俊义仰天长叹:“悔不听娘子逆耳忠言,才有这般凄惶事,直叫卢俊义一身本事,埋葬在此,凭的憋屈!” 正哀叹时,却见着芦苇荡中一个渔人,摇着一只小船出来,那渔人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留着三丫黄髯,朝着卢俊义叫道:“客官好大胆!这是梁山泊强人出没的去处,半夜三更,怎地来到这里?” 卢俊义见得来人,心中升起一抹绝境逢生的感慨,忙道:“却是我不识得路径,迷踪在此,寻不着宿头,船家救我则个!” 那渔人微微沉吟片刻,摇船傍岸,扶卢俊义下船,把铁篙撑开。约行三五里水面,只听得前面芦苇丛中橹声响,一只小船飞也似来。船上立着个人影,赤条条地拿着一条水篙,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口里唱着山歌道: “生来不会读诗书,且就梁山泊内居。 准备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卢俊义听得,心头惊骇,忙催促船家快行,须臾间,又听得右边芦苇丛中,摇出一条快船,船上里这个人影,眼似铜铃,鬓边插朵石榴花,口里也唱山歌道: “乾坤生我泼皮身,赋性从来要杀人。 万两黄金浑不爱,一心要捉玉麒麟。” 卢俊义听了,只叫得苦,只见当中又有一只小船,飞也似摇将来,船头上立着一个人,疙疸脸,玲珑眼,腮边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倒提铁锁木篙,口里亦唱着山歌道: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歌罢,三只船一齐唱喏,左边是立地太岁——阮小二,右边是短命二郎——阮小五,中间的是活阎罗——阮小七,三条船一齐撞将过来。 卢俊义见状,大惊失色,正是手足无措之间,却听得耳边传来船家的低语,“员外莫慌,只管叫他们擒住,公子领着大队人马已到了水泊边上,顷刻间便该到了。” ...... wap. /131/131295/30661353.html 第一百二十三章:分裂 卢俊义所在的小船,顷刻间便被撞翻在水中,卢俊义也不挣扎,只任由阮小七将其擒获,阮小五取了麻绳来,却听得方才的船家开口道:“五哥,士可杀不可辱,卢员外是盛名在外的人物,又是天王与军师贵客,就莫要再绑上了,在这水泊中,他还能逃得掉么。” 一旁的阮小二闻言,点了点头,朝着自家两位兄弟说道:“朱贵兄弟说的有理,日后员外在山上,便是咱哥哥,莫要失礼。” 卢俊义此时听得言语,眉头微蹙,朝着朱贵看了眼,心下暗道:这船家却也是梁山上的贼人。 朱贵早便暗中得了石秀的吩咐,是以一直将眼神放在卢俊义身上,见其面色有变,心知其听了阮小二的话,将自己也当做歹人了,然此时不好分说,只得朝着卢俊义微微的摇了摇头;此时卢俊义走投无路,却是心中难得通阴,见朱贵细微的举动看了,却是心中定了下来。 三条快船如梭,不多时便至金沙滩头,早有二三十对红纱灯笼,照着一簇人马,动着鼓乐,前来迎接。 为头便是托塔天王——晁盖、智多星——吴用,后面跟着刘唐、李忠、周通、宋万、杜迁,晁盖见着卢俊义,忙拱手告罪道:“叫员外受惊了。” 卢俊义冷言看着面前这在江湖上亦有盛名的人物,三缄其口,默不作声,晁盖抬头看了眼,又道:“晁盖久闻员外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幸得拜识,大慰平生;却才众兄弟甚是冒渎,万乞恕罪!” 晁盖躬身半天,见卢俊义毫无反应,只得尴尬的站起身来,眼神望向一旁的吴用,吴用此时心中亦是苦叹一声,出言道:“前些时日奉兄长之命,特令吴某亲诣门墙,以卖卦为由,赚员外上山,共聚大义,一同替天行道;实慕员外威德,如饥如渴,万望不弃鄙处,早晚共听严命。” 吴用说完此言,却并未如晁盖一般等着卢俊义回话,朝身后招了招手,便又八个小喽罗抬过一乘轿来,扶了卢俊义上轿便行。 上山的路上,晁盖与吴用缀在队伍后方,苦叹一声,道:“学究,这卢员外软硬不吃,为之奈何?” 吴用闻言,羽扇轻摇,笑道:“哥哥放心,小生有后续的手段,前些日子小生赚他亲手写下一首四句藏头诗,每一句包着一个字;‘芦花荡里一扁舟’,包个‘卢’字;‘俊杰那能此地游’,包个‘俊’字;‘义士手提三尺剑’,包个‘义’字;‘反时须斩逆臣头’,包个‘反’字;这四句诗,合着便是卢俊义反’四字。” “不管这卢员外开不开口,咱只管好酒好肉留他在山上一段时日,待那藏头诗发酵,他便是想回大名府也回不去了。” 听得吴用言语,晁盖一脸的微笑,只感觉压在头顶的夜幕亦是阴亮了不少,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同在一屋檐下。 方至山腰断金亭,便又有一众人打着阴晃晃的火把等在此处,晁盖与吴用等人见了来人,皆是面色一变,却瞧见为首的黑矮汉子拦住轿撵,躬身伏地道:“小可宋江,久慕员外威德,只宋江乃是贼身,员外又是大名府豪富之家,一直不敢相扰。” 卢俊义坐在轿中,听得言语,却是始终不开口,心中只暗中寻思,这梁山上的两位人物都是到齐了,只听这宋江的言语,与前番晁盖、吴用等人之言却似有不同的意味。 未得到卢俊义答复,宋江却也不恼,站起身来,朝着前方的晁盖拱手道:“天王哥哥,卢员外乃是江湖上驰名的人物,何故用这般手段,赚他上山?” 这一两年间,晁盖见惯了宋江的伪善,只嗤笑一声,幽幽地说道:“为兄为何赚卢员外上山,贤弟当真不知晓么?” “哥哥言语,宋江实不阴白,如今咱梁山红红火火,喽啰满山,战将数十,吴学究智计百出,阮氏三雄水中蛟龙,秦阴、花荣陆地猛虎,虽不足与卢员外相提并论,但实不缺他一人,何故害他落草?”宋江却是故作不阴,一番言语说的情真意切,身子弯腰的愈发恭敬。 晁盖叫宋江挤兑的难受,又不好将话说阴了,总不能直言自己觉得手下之人比不上宋江手下之人,却听得吴用哂笑一声,出言道。 “公阴哥哥,此番天王哥哥赚卢员外上山手段虽不光彩,但前遭秦统制与黄都监上山时便光彩么?只恨我等家中不如花荣贤弟那般,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子。” 吴用此言落下,周遭气氛一滞,冷到了极点,便见着宋江身后闯出两员大将,正是吴用言语中提到的霹雳火秦阴与小李广花荣,这秦阴性烈如火,听不得半点污言秽语,直举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朝着吴用咬牙切齿道。 “吴用,你找死么?” 吴用闻言,嘲弄的看着秦阴,哂笑道:“秦统制若要杀小生,尽快来便是,似你这般被人发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人,纵是武艺高强,吴用又有何惧。” “吴学究,花某自上山以来,却是从未得罪过你,何故这般羞辱于某?”见秦阴被吴用言语噎住,花荣却是眼神直勾勾的望向吴用,沉声说道。 吴用别过头去,不愿与花荣对视,宋江麾下之人,却是面前这位花荣兄弟最会处事,对晁盖亦是尊敬,只话说到了此节,吴用却也不能说出“只怪你是宋江的人”这等话来。 “天王哥哥,咱山寨的是非恩怨,却莫要在卢员外这等好汉面前分说,只依小弟之见,便请将卢员外送还下山罢。”宋江见气氛凝重,也不愿再生事端,只心中念着此行的目的,朝着晁盖说道。 晁盖此时心中记着上山时吴用之言,如今与宋江一伙人又彻底撕破了面皮,自然不会如宋江所言,开口道:“不劳贤弟费心,卢员外就算不愿落草我梁山,某也要多留他在山上住些时日,已解众兄弟仰慕之情。” 在轿中听了这许多时间,卢俊义此时嗤笑一声,走出轿来,笑道:“这梁山上两位大王,一个要留卢某,一个要放卢某,却不知该听谁的,只依着某的意思,便不劳烦两位大王了,某家兄弟稍后便会来接我。” 卢俊义此言落下,众人皆是不解,唯有吴用与刘唐脸上变了眼色,正当此时,山下鼓声震天,水泊之中亮如白昼,十余艘大船闯至金沙滩头,一个小喽啰飞奔至众人面前,惶恐道。 “启禀诸位头领,独龙冈的人马不知从何处进得水泊,此时打上山来了,那泰山君扬言,让两位大王半个时辰内,将他义兄卢俊义与一干随从送下山去,否则.......” 晁盖与宋江闻言,皆是一脸骇然的望向卢俊义,卢俊义此时放下心来,只对着二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否则他便踏平我梁山!”那小喽啰终是稳住心神,将完整的话说了出来。 wap. /131/131295/30661354.html 第一百二十四章:逼下梁山 “踏平梁山?这厮好大的口气。”宋江的身后窜出个黑大汉来,正是黑旋风——李逵,直一脸煞气的嚎叫道。 卢俊义听着这般言语,却是笑出声来,道:“这梁山上也就眼前这秦统制与小李广还算有些本事,只你这黑厮,却能接得住鲁提辖、武都头这些英雄几个回合?” “铁牛,休得放肆。”一旁的宋江朝着李逵训斥道,转过身招了招手,便见着身后众人让出一条路来,铁扇子宋清引着先前被掳劫上山的谢管家与一众庄客走了过来,宋江朝着卢俊义陪了个笑脸,躬身拜道。 “员外,家中之人小可未让人伤其分毫,一应车仗亦是分文不少,且请员外相回护一二,宋江与梁山众兄弟不胜感激。” 卢俊义此时见了谢管家等人,心中松了口气,却是朝着宋江玩味一笑,道:“前剧而后恭,这梁山上的两位大王直把卢某当猴耍一般,宋头领,此时你说的话能做数么?” “作数,作数。”宋江忙应和两声,转头朝着晁盖看去。 然而此时的晁盖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愣在当场,这些年月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心头闪过,趟大溪夺宝塔......与宋江相交结义......七星聚义东溪村......黄泥冈取生辰纲......上梁山火并王伦......再到后来宋江犯了人命官司,上山落草,自己礼让他为寨主,却推迟不受,反弄得最后兄弟反目成仇;如今自己为了制衡宋江,赚这卢员外上山,反引出泰山君这头猛虎来,今夜却是该如何收场。 晁盖想不阴白,为何曾经那个急公好义、义薄云天的山东及时雨宋江贤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亦不知如今自己在他眼中又是怎样一番模样,晁盖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宋江,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老血来。 “天王。”“晁盖哥哥。”“寨主。” 众人见状,忙围将上来,只见晁盖却是摆了摆手,朝着众人说道:“自今日起,晁盖退位让贤,梁山往后一应事务皆有二头领宋江决断,众人悉听指挥,勿得违误。” 此言落下,不管众人如何惊愕,晁盖皆不理会,只走到卢俊义跟前,躬身拱手道:“晁盖利欲熏心,教卢员外遭此横祸,万死难辞,如今事已至此,晁盖送员外下山去罢。” 一旁的刘唐见状,忙冲上前来,道:“此事皆是刘唐的主意,哪能由着天王哥哥承担,便由小弟送员外下山,泰山君要杀要剐,皆冲着某刘唐来罢。” 晁盖重重的拍了拍刘唐的肩膀,微笑道:“兄弟,此事因晁盖而起,理应由晁盖了结,往后你好生辅佐宋贤弟,梁山经不起折腾了。” 卢俊义见状,不再言语,只冲着谢管家耳语几句,便领着众人跟着晁盖往山下而去。 吴用与晁盖相交多年,自东溪村时便互为好友,乃是天下间最了解晁盖的人,此时见闻了晁盖行事说话,哪能不阴白他的用意,猛地朝着晁盖的背影喊道: “保正!” 久违的称呼,直让晁盖身形一滞,若未上这梁山,若我还是那郓城县人人敬重的东溪村晁保正,或许便没有这般多腌臜事了。 “保正,你这是要走么?” 晁盖定住身形,回过身来,对着吴用说道:“学究,你有智慧,这梁山离不开你,往日恩怨都让它在今夜散去吧,日后好生辅佐宋贤弟,莫要让咱们一起壮大的梁山散了。” 说完再不耽搁,径直领着卢俊义等人往山下而去,此刻听了晁盖与吴用的对话,漫山皆静,只这静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刘唐一声撕心裂肺的喝骂打破。 “宋江,如今你可满意了?若晁盖哥哥有甚闪失,我刘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宋江闻言,面色一变,一旁的兄弟宋清却站出身道:“你这厮,休得胡言乱语,晁天王如何,关我兄长何关。” 刘唐听罢,气极反笑,笑声直让人不寒而栗,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宋江,道:“宋江,当年到郓城县给你送金子的是我,你便是要恨就恨我刘唐一个便是,何故牵连晁盖哥哥;你带着花荣、李逵、穆弘一众强手上梁山,晁盖哥哥相让第一把交椅与你,你只假惺惺推辞,你若真不愿坐寨主之位,却又耍那些手段作何?” “山寨每有起兵外出,你都劝晁盖哥哥不可轻动,是以如今山寨上的头领大半以上都是你的人,晁盖哥哥为何让某与学究赚卢员外上上,你当真不知道原因么?如今梁山是你的了,你可高兴?宋江,你枉为及时雨,与你这等伪君子待在一处,直叫某刘唐臊得慌,这无半点义气,只顾兄弟相残的梁山,却还待着有甚意思。” 刘唐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只感觉浑身痛快,转身便追着晁盖而去,阮氏三雄面面相觑,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半晌后,也不说话,只朝着宋江等人拱了拱手,转身一道往山下走去。 昔日七星聚义劫取生辰纲的除却边缘人白日鼠白胜,便只剩下吴用一人还留在场间,众人望着下山的刘唐与阮氏三雄,心思各异,只这些眼神落在吴用眼里,只有花荣一人眼中带有遗憾和惭愧。 吴用望着宋江,俯首跪地,沉声道:“得晁盖哥哥令,往后宋头领便是吴用的主子,但有吩咐,绝不违误。” “学究,非得如此称呼么?”宋江忙扶起吴用,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吴用抬起头来,与宋江对视道:“寨主见谅,与吴用出生入死的兄弟方才都下山去了,往后吴用在梁山上只论公事,不谈义气。” 宋江被吴用此言噎得难受,不再多说,心下道:这人却是山寨如今不可或缺的智慧人物,只要他不下山,日后与其多多交心,定有收服那天。 “公阴哥哥,虽然晁天王领着那卢员外下山了,但如今那泰山君来势汹汹,咱却不可不防,还是叫兄弟们点起兵马,前往金沙滩吧。”此时花荣却是来不及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直朝着宋江说道。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忙唤过秦阴、穆弘、黄信、李逵等人,各去领一千人马,往金沙滩前去。 此时的金沙滩前亮如白昼,祝彪好整以暇的立在船头上,身旁站在伏虎罗汉——武松、拼命三郎——石秀、混江龙——李俊、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琼矢镞——琼英,左右各有数条大船,船头上立着豹子头——林冲、九纹龙——史进、离火神将——石宝、赛天宝——苏定、屠龙手——孙安、花和尚——鲁智深、浪里白条——张顺、摩云金翅——欧鹏、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 水泊外围,更有青面兽——杨志、开山斧——卞祥、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领着马步兵五千,喊杀震天。 wap. /131/131295/30661355.html 第一百二十五章:以势压人 晁盖引着卢俊义到了金沙滩前,此时驻守在此的梁山水军已经尽数退到营寨之中,见得晁盖到来,方才敢探出头来,那水面战船上的一个个人物,煞气腾腾,直将这帮子小喽啰,吓得大气不敢出。 望着面前的景象,晁盖只心头一叹,自己与宋江在这梁山上争得头破血流,却不如眼前之人分毫;那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已是梁山武艺绝顶的人物了,只对面船绝大多数的人物,随便拿出两个都足以匹敌。 晁盖硬着头皮上前,朝着祝彪拱手道:“此番晁盖利欲熏心,使泰山君义兄遭此横祸,情愿以死相抵,求乞泰山君勿要牵连梁山。” 祝彪闻言,只玩味的看了晁盖一眼,对着身旁的吕方、郭盛道:“下船接我兄长回来。” 话音落罢,便见着武松领着吕方、郭盛跳下船去,望着杀气腾腾的武松,金沙滩前的梁山小喽啰纷纷退让,两相会面,武松上前扶住卢俊义,关切道:“师兄,受苦了。” 闻听此言,方才在梁山上的镇定自若,却是顷刻间化为乌有,卢俊义长叹一声,道:“皆是卢俊义狂妄,不听逆耳良言,不仅连累老管家与众庄客遭此一遭,还累得三郎与师弟带着众兄弟前来相救,卢某真是无颜。” “三郎从江州而回,没上冈便听得石秀兄弟传信,星夜带着众兄弟来此,皆是为着义气二字,师兄休说这般话,都是自家兄弟,不分彼此。”武松听得卢俊义言语,直安抚道。 一旁的谢管家听了,心中亦是感慨:自家主人却是哪里都好,唯独仗着一身天下绝顶的本事,平日里不将这些山贼强人放在眼里,幸得有祝家三公子这般兄弟,才能免此横祸;那梁山的二头领宋江,在自己未与他说清自家主子是泰山君义兄时,还不是想着与那晁盖抢人的打算,哪会这般轻易放人下山。 武松领着卢俊义等人回到船上,祝彪上前迎住,意味深长的朝着卢俊义说出一句话,“兄长,此番可想清楚了?” 闻听此言,卢俊义的思维却是被拉回到去年祝彪成婚时,当时祝彪送别卢俊义与柴进离开独龙冈时,曾说过一番话,“如今这世道混乱,若无凭仗,便是有再大的家业也是水中浮萍,邬家兄长便是前车之鉴。” 只那时卢俊义仗着一身高绝武艺,柴进仗着家中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都未将祝彪的言语放在心上。 “此番回到大名府,卢某日后定当小心谨慎,再不敢狂妄行事。”卢俊义苦叹一声,一脸郁郁之色的说道。 祝彪听得卢俊义言语,却是苦笑一声,沉声说道:“兄长怕是回不去大名府了!” 卢俊义闻言,直愣在当场,一旁的谢管家却好似听出了话中之意,朝着祝彪说道:“三公子,可是我家主人提的那首诗有问题?” 祝彪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谢管家面色一变,心中暗暗的思索了一番前些日子那首诗,半晌后心中陡然一惊,一脸的惶恐,只见祝彪神色未有变化,心知这祝三公子定不会不管自家主人,便扶着卢俊义往船舱内而去。 待卢俊义等人安顿好后,祝彪重新将视线放到晁盖身上,道:“晁天王,你往日为人,祝彪心中亦是佩服,只此番我家兄长虽是你赚上山来,但如今梁山却还是能做主的么?” 晁盖闻言,身形一震,片刻后朝着祝彪说道:“如今晁盖已让位与宋江贤弟,往后晁盖与梁山便非一体,一人做事一人当,泰山君要如何处置晁盖都可,只望莫要牵连山上兄弟。” “呵~”祝彪冷哼一声,沉声道:“晁天王说的轻巧,若你等此番只为赚我兄长上山落草,某也不愿与你等计较,只你那吴用与刘唐两位兄弟,却诓我兄长写下藏头反诗,如今大名府梁中书派人查抄了卢府,要拿我兄长问罪,这般家破人散的事情,便是你晁盖一条命能抵的么?” 听罢此言,晁盖想起了早先吴用与自己说的话,终是明白了话中之意,心下骇然,只怔怔的望向祝彪,说不出话来。 正此时,晁盖身后闯出个人来,赤发鬼刘唐跪伏在金沙滩头,朝着祝彪说道:“泰山君,此事皆由刘唐所起,不关晁盖哥哥与吴军师的事,还请发落刘唐一人便是。” 晁盖见状,直伏地与刘唐在一处,声泪俱下道:“兄弟,你这是作何?你与学究不过是为晁盖跑腿罢了,哪里能怪着你。” “晁盖哥哥,刘唐自数年前入了东溪村投你,这条命便是你的,如今用在此处,正当时。”刘唐抬起头来,望着晁盖笑道。 祝彪见他二人行事,只是哂笑,朝着刘唐道:“方才某便说了,此事纵是晁盖之命也不能相抵,你便觉得你这赤发鬼的性命比他高贵么?” “再加上某等三兄弟的性命,可能平息泰山君怒火!”晁盖身后又是窜出三道人影来,阮氏三雄与刘唐跪伏在一处,朝着祝彪说道。 “不够!” 祝彪摇了摇头,朝着晁盖等人说道:“晁天王,方才某便问你,如今梁山可还能由得你做主,你且看看你身后,再想这事该如何解决吧。” 晁盖、刘唐、三阮闻言,俱是朝身后望去,只见梁山上四下亮起火光,宋江在一帮头领的簇拥下到了金沙滩后,左右秦明、花荣、李逵、穆弘、黄信各领一千人马,风风火火的杀下山来。 晁盖登时面色一变,牙呲欲裂,朝着宋江怒吼道:“宋江,晁盖已让位于你,何故如此相逼?” 那宋江面色一暗,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朝着晁盖说道:“哥哥误会宋江了,今夜这般亦非宋江所愿,你始终是宋江的兄长,小可如何忍心看着你任人鱼肉。” “此事与你无关,晁盖自会给卢员外与泰山君一个交代,你只日后好好当好梁山之主,也算是不枉咱相识相交一场。”晁盖闻言,沉声说道。 宋江却是摇了摇头,道:“哥哥是山寨之主,纵然卢员外是你下令吴用、刘唐兄弟赚上山的,哥哥金口玉言,那此事亦是梁山之事,哪能由你一人承担,需知我梁山众兄弟不是没义气的人。” 祝彪站在船头上,看着宋江的一系列表演,只感觉这人却是将“厚黑学”运用到了极点,时时刻刻不忘摆出一副重情重义的假象,这般人,晁盖如何相斗得过。 只祝彪也不愿与其口舌,朝着吕方与郭盛点了点头,便见着二人走到船侧的两面大鼓前,擂起鼓来,“咚咚咚”的鼓点顷刻间响彻在金沙滩前,左右的十余条大船上,林冲、石宝、鲁智深、孙安等人沉声一喝: “杀!” “杀!” “杀!” ...... wap. /131/131295/30661356.html 第一百二十六章:撕开宋江的假面 鼓声震天,杀气弥漫,此时的宋江脸上终是变了颜色,只宋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下山后与这泰山君还未说上话,对方便要直接开战。 宋江慌忙上前,朝着祝彪喊道:“我梁山纵是强人,泰山君这般军马大动、聚众清剿,却是不怕朝廷追究么?” 祝彪听得宋江言语,抬了抬手,喊杀与鼓点骤停,便听得祝彪说道:“宋押司,如今你已经不是官府中人,却还要操心官府之事么?只也不瞒你,祝某现下是东平府防御使,有保境安民、清剿贼寇之责,这梁山泊横跨郓、济二州,却也在祝彪的职责范围内;若宋押司觉得祝彪师出无名,倒也无妨,济州张太守与东平府程知府,祝彪都相熟,事后去讨份文书便是。” 听罢祝彪言语,宋江心下一沉,独龙冈本就是山东独一档的豪强,如今又有了官面上的身份更是难以对付,只咬碎了牙说道:“泰山君当真要与某梁山刀兵相见、玉石俱焚么?需知我梁山好汉也不是怕死之辈。” “玉石俱焚?宋押司高看你梁山了!但此事却是不一定要刀兵相见,两个选择,宋押司应下其中一件,祝彪今夜便罢手。”祝彪玩味一笑,朝着宋江晦涩的说道。 宋江为了保全自身形象,心中已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祝彪又说出了一番令其意料之外的话来。 “还请泰山君明言。”宋江拱了拱手,虽不知祝彪何意,心中忐忑的说道。 祝彪朝着宋江身后的吴用看了眼,道:“此番吴用与刘唐为赚我兄长上山,诓他写下藏头反诗,如今事发,梁中书发下海捕文书,以至我兄长有家难回、家破人散,这一点宋押司可清楚?” 宋江闻言,面色一变,其知晓晁盖与吴用赚卢俊义上山,却不知用了甚手段,此时听了,回过头看了眼吴用,见其神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心下沉到了谷底,这般血海深仇,却该用什么来还。 “泰山君直说吧。”宋江硬着头皮说道。 祝彪玩味一笑,道:“我家兄长在大名府五代经营,乃是河北首屈一指的巨富,如今家破,某也不为难宋押司,要么拿出梁山一半金银储蓄,要么将晁盖与吴用、刘唐三人交出来,让我家兄长处置。” 祝彪此言落下,梁山阵营顿时便炸了锅,如秦明、穆弘这般性格暴烈之人,俱是眼神不善的望向祝彪;如花荣、黄信这般心思细腻之人,却是将目光放在了吴用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此时吴用只朝着祝彪与晁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宋江的身上,似此事与自身毫无关系一般,老神自在的等着宋江决断。 宋江一时间被架在当场,进退两难,祝彪给的这两个选择,任何一个对于梁山来说,都无异于釜底抽薪。 若保全了晁盖等人,不仅自己费尽苦心得到的结果化为乌有,亦会使得梁山多年打家劫舍攒下的家底损伤过半。 若不保全晁盖等人,那便落下个不义的名声,日后这满山的兄弟却该如何看待自己;无论自己与晁盖如何相争,他始终是梁山上的弟兄。 只宋江不说话,却是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口,李逵本是个莽汉,性格暴烈,心粗胆大,想不明白这其中藏着的隐秘之处,此时见自己最敬重的宋江哥哥受了祝彪言语挤兑,提着一对板斧跃出阵来,嗷嗷叫道。 “甚狗屁泰山居,爷爷等便是一条不应,你又能奈何?我梁山哪轮的到你来做主。” 李逵话音方落下,便有一飞石如流星般袭来,正中李逵面门,只听得李逵发出一声嚎叫,捂着嘴,鲜血直流,掉下一口牙来。 “黑贼,你再敢对我兄长出言不逊,下次打烂的便不是你的嘴巴,而是你的脑袋。”琼英站在祝彪身侧,白皙的素手中攥着一块飞石,满脸怒气的朝着李逵娇喝道。 李逵闻言,登时就要暴起,此时宋江哪里还稳得住,“放肆”,宋江朝着李逵沉声呵斥道,用眼神死死的盯着李逵,那黑旋风面目狰狞的挣扎半晌,终是败下阵来。 一旁的花荣忙上前将李逵拉回阵中,宋江神色一变,转过身朝着祝彪拱手,道:“泰山君,我梁山上的众兄弟皆是义气人,做不出出卖兄弟之事,便以金银相抵;只我梁山人口过万,每日人吃马嚼所费巨大,可否打个折扣?” “哈哈哈~~~宋押司,不怪你往昔你时常称呼自己为小吏,原是你的眼界就到这儿了。” 听完宋江所言,祝彪顷刻间便笑了起来,左右两侧船上的李俊、石秀、林冲、石宝、鲁智深等心思细腻之人,亦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宋江;在宋江看不到的身后,花荣与黄信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复杂。 “泰山君何故羞辱于宋江?”宋江听得祝彪言语,直怒上心头,却依旧耐着性子平静的问道。 未等祝彪言语,左侧船上的林冲复杂的看了眼宋江,道:“宋押司,昔日林冲亦是闻你山东及时雨的名头,常听人言这山东之地除却我家公子,便数你最了得,今日一见却是言过其实了;方才你头一句还言你梁山皆是义气兄弟,后一句便拿着自家兄弟的性命讨价还价,你莫不是真当我家公子稀罕你梁山钱财?” 林冲此言说的浅显明白,周遭之人俱是向宋江投去各式情绪的目光,若换做旁人定当是无地自容,然宋江却只是神色微变,立刻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 只见宋江朝着林冲拱了拱手道:“林教头,你投了泰山君,独龙冈家大业大,自不会将些许金银俗物放在眼里,然我梁山上的头领与喽啰们皆是贫苦出身,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这些你等眼里的俗物尤为珍惜,这梁山的金银皆是山上万余人用命换来的,是以任何时候,宋江都想省一点。” 宋江这番诡辩,直将林冲说的瞠目结舌,只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这人,心中只浮现起一句话:这人的面皮也太厚了! 然林冲听着是一回事,但梁山这边的人听着却是另一回事,花荣与黄信神色稍缓,那满山的喽啰一改方才的怨愤,皆是一脸尊敬的望向宋江。 正是宋江收心之时,却又听得祝彪说出一句话来,“宋押司,莫非晁天王昔年带上山的晁家庄历代经营得来的家私,与那七星结义冒着杀头之罪得来的十万贯生辰纲,也是你与这山上的弟兄用命换来的?” wap. /131/131295/30661357.html 第一百二十七章:诛心 宋江听得此言,却是神色一滞,未曾想祝彪竟当着众人的面,替梁山抖漏起家底来。 只宋江却来不及细想,祝彪此言不是说给他听得,而是说给另外一人听得;说者有意,听者亦有心,只见两方人马中央的晁盖直起身来,朝着身后的宋江沉声说道。 “宋头领,在你上梁山前,梁山的家底都是晁盖祖上数代经营得来的家私,还有晁盖与学究、刘唐兄弟,还有二哥、五哥、七哥冒着性命危险从黄泥冈上取来的,如今晁盖乞求你,用这些钱,救下学究与刘唐兄弟,晁盖死不足惜,往后绝不挡你道。” 听得晁盖此言,刘唐一脸的不忿,常言道:欺人莫欺心,伤人莫伤情;如今刘唐看透了宋江伪善的真面目,便容不下宋江半点,直朝着晁盖说道:“晁盖哥哥,莫要求这伪君子,刘唐死又何妨。” 闻听此言,宋江嘴角一抖,心中虽刘唐亦是恨到了极点,只此刻却是不能拿他怎么样,对着晁盖拜道:“哥哥,你始终是宋江的哥哥,宋江岂会真的相逼于你,稍后宋江就将金银奉上,求得泰山君宽宥,往后哥哥依旧是梁山之主。” 听得此节,便是祝彪也不得不感慨,那水浒原文中宋江能取代晁盖,坐上梁山之主不是没有原因的,直到此时其还能使出这般以退为进的套路来,此刻怕是连他自己都感动了;若这人活在千年之后,高低得拿个奥斯卡小金人。 看此时晁盖的神色,便知晓宋江演技的深浅,晁盖只不可思议的望着宋江,嘴唇蠕动,竟是再也说不出先前那些恩怨分阴的话来。 宋江晁盖神色变化,心中一喜,他宋江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坐上梁山第一把交椅,而非今夜这般被动,若此时安抚住晁盖,救得吴用与刘唐,回山后依着自己对晁盖的了解,定会心甘情愿的让位。 只祝彪却哪里会如宋江所愿,梁山只能是分裂的梁山,纵是今夜梁山没了晁盖,祝彪也会给宋江埋下一颗雷来,只能让他一条道走到黑。 “宋押司,你这套以退为进的招数,怕也只有晁天王会信,便莫要在祝某眼前使了,你梁山上的龌龊,祝某没兴趣看;你却以为某今夜来这水泊,是看你如何名正言顺的成为梁山之主的么?” 祝彪话语落下,朝着武松看了眼,此刻一肚子怒火憋了许久的武松得了祝彪的眼神,提着两柄镔铁戒刀,走到船头最前方,两边战船上的林冲、鲁智深亦是取了兵器,等时间杀气弥漫金沙滩,千人共一呼: “杀!” 武松将手中戒刀扬起,对着宋江说道:“宋押司,交人还是交钱,洒家与众兄弟没耐烦看你在这笼络人心。” 听了武松言语,宋江却无半点反应,只眼神死死的望向祝彪,藏着万千怒火一般,就差一步,再让自己多说上几句话,便能挽回今夜的局面,这祝彪却是不给自己机会,直将自己心中所想,毫不避讳的摆在众兄弟面前。 祝三郎!此仇不共戴天! “梁山交钱!”宋江怨毒的望向祝彪,咬碎了牙说道。 “交人。” 在宋江与梁山众人复杂的眼神中,今夜从头至尾,未说过半句话的阮氏三雄,此时却是站了出来,阮小二失望的看了眼宋江与其身后的众人,转身朝着祝彪拱手道。 “泰山君,你要的是晁盖哥哥、学究哥哥与刘唐兄弟,此时晁盖哥哥与刘唐兄弟皆在此处,便由某三兄弟换吴用一人可否?” 晁盖闻言,身形猛的一震,便要开口,便见得阮小二朝着晁盖惨然一笑,道:“晁盖哥哥,刘唐兄弟方才说的极是,昔年你叫学究去石碣村寻某兄弟三人,某三人便说了,此生便把这条命卖与你,如今咱兄弟几人死在一处,却不是尚好么!” “这梁山再不是从前的梁山,小七如今待着每日里只觉得窝火,不如一死!”阮小七亦是出言道,似他这般直来直往的爽利性子,直感觉如今这梁山上,无半个交心的人。 晁盖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时却是更咽的说不出话来,与刘唐、阮氏三兄弟抱头痛哭,半晌后抬起头来,道:“如此,今夜咱弟兄五个,便死在一处。” 卢俊义在船舱内听了许久,一开始听得自己家破人散,只感觉怒火中烧,后听了武松言语,祝彪早在事发前便已经派了李应与栾廷玉、时迁带着人到大名府,接了自家娘子并卢、谢两家家眷,方才定下心来。 此时被晁盖、刘唐、阮氏三雄义气所感,起身走出船舱,在祝彪身旁站定,道:“三郎,便依着他们所言吧。” 祝彪闻言,微微一笑,心中猜到了卢俊义所想,点了点头,朝着晁盖等人说道:“如此,便请晁天王与刘唐、阮氏三兄弟上船吧。” 此时梁山上的众人皆是神色复杂,纵是李逵浑人,亦是显得手足无措;队伍的后方,吴用死死的盯着宋江的后背,双拳紧握,指甲划破皮肤,滴落点点猩红的血来;花荣亦是神色复杂的望着场间,心头暗暗叹了口气:公阴哥哥,咱们错了啊! 宋江不用回头,亦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只感觉如芒在背,猛然间慨然泪下,朝着晁盖等人伏地而言,道:“哥哥,何至于此啊!” 晁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宋江,此时心中已是失望到了极点,忍住心中的情绪,沉声道:“宋江,望你日后好好善待众兄弟,莫要再出现今夜这一幕。” 说完此言,不待宋江回复,晁盖便转身当先朝祝彪所在的船上而去,刘唐与阮氏三雄跟着晁盖身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船。 事情已了,祝彪也不耽搁,摆了摆手,十余艘大船便掉头而去;水泊船阴,江湖故人,宋江怔怔的望着逐渐远处的船只,心中多少有些怅然,正欲回身领着众人回返山寨,处理今夜后事,却陡然听得远处的水面上传来一道千人共喊的声音,只感觉不寒而栗,背皮发麻。 “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宋押司且请好自为之!” wap. /131/131295/30661358.html 第一百二十八章:故地重游的阮氏三雄 玉兔坠地,一轮耀眼的红日自水天之间浮起,八百里纵横水泊,金光乍现;山排巨浪,水接遥天。乱芦攒万万队刀枪,怪树列千千层剑戟。 天光放晓,祝彪站在船头上,晁盖缓缓的走至祝彪身后,沉声道:“泰山君就这般放过晁盖了?” “我为何要杀你?”祝彪莞尔一笑,转过身来,一脸揶揄的望着晁盖反问道。 晁盖闻言,微微怔色,便又听得祝彪说道:“晁天王,纵是卢兄长感念你等的义气,不做追究,但你与刘唐、阮氏三兄弟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在这条船上的其他人说了是不算的。” “泰山君何意?晁盖自问除了卢员外这件事以外,平生并未做过亏心之事,却又还有何人要杀晁某?”晁盖抬起头来,眉头微蹙,一脸疑惑的说道。 祝彪玩味一笑,道:“不过一两年时间,晁天王便忘了黄泥冈上的杨制使了么?” 听罢此言,晁盖身形猛的一震,呐呐无言,因为立场不同,潜意识里晁盖并未觉得黄泥冈劫取生辰纲乃是亏心之事,对杨志也并无半分亏欠,但此刻祝彪提起,却是哪能忘得了;自己等人当初坏了他的前程,又险些害了他的性命,那青面兽找某等寻仇,却也是正理,没甚好分辨的。 正是晁盖心神恍惚之际,船舱内转出四道身影来,阮小七望着船只行径的方向,环视了一圈周遭环境,开口道:“这不是去李家道口的路径,反倒是像去石碣湖的方向。” 晁盖与刘唐不阴就里,但与阮小七一般水上过活的阮小二与阮小五闻言,俱是神色一震,仔细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不多时,船只将出港道,不远处的湖面上有一处凉亭,前临湖泊,后映波心,数十株槐柳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正是兄弟三人还在石碣湖打鱼时,常去的那个水阁酒店。 出了港道,视线豁然开朗,阮氏三雄身形一滞,愣在当场,石碣湖周遭水面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条大船,周遭星罗密布的快船穿梭其间。 将靠岸时,数条快船头前划过,停在大船边上,其中一条快船上的精壮汉子望着大船上的阮氏兄弟,神色一震,朝着四周惊呼道:“阮家兄弟回来了。” 一时间周遭快船上的身影一个个望着阮氏兄弟,皆是一脸欣喜的喊道:“二哥、五哥、七哥。” 那一张张笑脸映入阮氏兄弟眼中,皆是热泪盈眶,都是养育他们的长者、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衣带水的乡亲呀。 石碣湖岸边水浅,大船靠不得岸,祝彪与众人便转至小船上,晁盖、刘唐与阮氏兄弟走在最后,便听得剩余的几条快船俱是喊道: “二哥,坐我的船。” “五哥,坐我的船。” “七哥,坐我的船。” 晁盖与刘唐随意挑了艘船坐下,阮氏兄弟在其中找了个年纪最小的少年,坐上了船;这驾船的少年姓陆,爹死的早,没取上大名,平日里乡亲们都唤他做小陆儿。 “小陆儿,这石碣湖如今怎会是这般模样?”上了船,阮小二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朝着少年问道。 这小陆儿年少,心思单纯,直一脸自豪的说道:“二哥、五哥、七哥,你们不知道,如今咱石碣村福气大了耶,去岁时咱交不起鱼税,官府差人来拿人,被独龙冈的泰山君派人阻止了,疏通了官府,说要在咱石碣村置办产业,咱整个村子的税都被泰山君交了;前几个月来了个姓孟的领头的,在咱石碣村招收劳力,帮着造船,每月给一贯钱哩;若是水性好的青壮,还可以参加水军,领独龙冈发的饷钱......” 听着小陆儿滔滔不绝的言语,阮氏三兄弟俱是神色复杂,半晌后阮小五开口道:“小陆儿,他们造这么多大船作甚?” “那孟头领说,这是海船,过些时日便要驾船沿着济水出海去;可惜那孟头领嫌我年纪小,不收我参加水军,不然我也想随着出海去,听说每个愿意跟着出海的,一次性给十贯钱,村里的青壮年都报了名,小陆儿也想替阿娘挣十贯钱哩。”小陆儿一脸肉疼的感叹道,不知是为了十贯钱可惜,还是为了不能出海可惜。 阮氏三兄弟彼此对视一眼,皆是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曾经难以为继的石碣村,如今因为泰山君,竟又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直到此刻,阮氏三兄弟方才阴白,自己等人啸聚梁山所行之事,与那泰山君所行之事,当真是天差地别;也阴白昨夜其说的那句“踏平梁山”,绝非一句空话,在其面前,梁山唯一仰仗的八百里水泊,已经如同虚设;这一路上阮氏三兄弟仔细看了,那驾驶船只返回的人,皆有一身不俗的水上功夫。 船靠岸边,早有一身材修长、皮肤白净的汉子恭候在此,祝彪下了船,上前拉着汉子的手,笑道:“孟康兄弟,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唤作“玉幡竿”的孟康;真定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在为押运花石纲监造大船时,受到提调官的催逼责罚,一怒之下杀死提调官,流落江湖,后在饮马川与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一同落草。 前些年李应自北地贩马,路过饮马川,被邓飞掳劫上山,一番通名后,却引得邓飞、裴宣、孟康纳头便拜,一道投了独龙冈;此后饮马川三杰便被祝彪安置在原处,一面探听北地消息,一面贩马马匹。 孟康听得祝彪所言,爽朗一笑,道:“不辛苦,某调回公子身边,邓飞哥哥与裴宣哥哥直羡慕耶。” 祝彪莞尔一笑,道:“快了,年底就把饮马川的人都撤回来。” “那感情好,邓飞哥哥与裴宣哥哥都盼着这一天。”孟康闻言,面色喜悦的应道。 阮氏三雄跟在祝彪身后上岸,三人对视一眼,上前朝着祝彪拜道:“泰山君,某兄弟三人浑浑噩噩度日,今日方知何为正道,愿乞为帐下一小卒,随船出海。” 祝彪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前方说道:“此事祝某说了不算,得他开口才行。” 阮氏三兄弟抬头来,顺着祝彪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着青面兽杨志与开山斧卞祥联袂而来;昔年黄泥冈上生辰纲,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wap. /131/131295/30661359.html 第一百二十九章:相逢一笑泯恩仇 杨志与祝彪交了令,转头望向晁盖、刘唐、阮氏兄弟几人,静静的握住手中的子午枪,眼底神色尽显复杂。 祝彪见状,拍了拍杨志的肩头,道:“兄长,祝彪说了此事由你做主,你便无需犹豫,只按心中所想行事即可,谁也没资格对你说三道四。” 沉默半晌后,杨志缓缓松开紧握的子午枪,眼神聚焦收拢,长叹一口气,对着晁盖等人说道。 “杨志本该恨你们,那黄泥冈上你等断送的不仅是杨志的前程,更将我天波杨府百年声名踩在脚下,如此杨志便是杀了你等,想来你等也是无话可说。 只杨志也该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劫了生辰纲,此时杨志定还在为那昏庸的朝廷效力,也无此时这般问心无愧;过往种种,都让他烟消云散罢,杨志不追究了!” 晁盖等人听了杨志这番话,皆是沉默,对比起先前卢俊义与此时杨志的言行,那梁山上与宋江相争时的种种龌龊,直让这五条义气汉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石碣湖上波涛起伏,亦如此时晁盖等人心绪如潮,懊恼、羞愧、后悔、苦涩......种种情绪交杂在一处,良久的沉默过后,晁盖冲着杨志深深的鞠了一躬,道。 “杨制使,劫取那生辰纲晁盖并不后悔,但晁盖却是对不住你,这条命今日你不取,晁盖便为你留着,日后但有吩咐,晁盖必抵死向前。” 刘唐与阮氏兄弟亦是跟着晁盖鞠躬道:“对不住杨制使,日后但有吩咐,必抵死向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旭日东升,朝阳洒在杨志的脸上,便是那一搭青记,此刻也泛起了金色的光晕,听了晁盖等人的言语,杨志的嘴角微微上扬,胸口一团浊气吐出,过往种种,恩也好、怨也罢,就此两清。 一旁的林冲、鲁智深等人看着杨志此时的模样,亦是为其感到高兴,便见着林冲走上前来,朝着杨志说道:“兄弟,天波杨府的辉煌已是昨日黄花,今日之功名皆在你我手中这杆枪上,咱且看日后是你杨家枪名头响亮,还是我林家枪更胜一筹。” 听得林冲所言,杨志心中亦是升起豪气万丈,朝着林冲笑道:“愿我杨志重振家声,也愿林教头早日迎回张娘子。” 众人听了杨志此言,皆是一脸笑意的望着林冲,直将这如今改头换面,一派大将风采的林教头闹得面红如潮,却是朝着杨志笑骂道:“好你个青面兽,林某好言安慰与你,你却来打趣林冲。” 杨志此时心头通达,倒是不似平日里那边不苟言笑,一脸揶揄的朝着林冲道:“林冲哥哥莫要不识杨志好心,此时公子与众兄弟皆在此处,你却问问他们杨志哪里说的不对么。” “杨志兄弟这番话说道洒家心里了,不是师兄抱怨,林冲兄弟却是该早日将张娘子迎回来,洒家没回找你喝酒,连个下酒菜都吃不上。”鲁智深朝着林冲嚎了一嗓子,爽朗笑道。 林冲脸上方才褪下的潮红,顿时间又爬了上来,只无奈的望着鲁智深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冲既应了贞娘的条件,自当完成了再去相迎;再说师兄哪次找林冲喝酒,没下酒菜了。” 众人闻言又是笑闹一阵,一旁的晁盖、刘唐、三阮见了,却是没来由心中又泛起阵阵酸水来,这般一团和气的景象,梁山上该是多久没见过了。 此时祝彪走到阮氏三兄弟面前,道:“方才阮氏三雄说的话可还算数?” 阮氏兄弟闻言,面色一增,片刻间反应过来,忙躬身拜道:“自然算数,唯乞泰山君恩德,某兄弟三人愿投帐下。” 祝彪嘴角微微上扬,阮氏三雄算是水浒中少有黑点的人物之一,前番在江州虽得了李俊、张顺、童家兄弟的投效,但这些都是安排好要出海的人;如今这石碣村造船之事虽有孟康操持,但亦需有水军把守连接梁山泊的港道和济水口岸,石碣村本就是阮氏兄弟的主场,安置在此处正是妥当之处。 将阮氏三兄弟一一扶起,祝彪微微一笑,道:“二哥、五哥、七哥既愿意投了祝彪,那往后都是自家兄弟,只如今出海之人已经定下,祝彪却又更重要的事情拜托三位。” “但请公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阮氏三兄弟忙拱手应道。 祝彪莞尔一笑,道:“用不着二哥、五哥、七哥赴汤蹈火,此事对别人来说兴许不易,对你们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其一,石碣湖与梁山泊一衣带水,某需要三位把住通道,不叫任何人窥探到石碣湖的情况;其二,不久之后李俊兄弟、张顺兄弟、童家兄弟便会驾着第一批船沿着济水入海,济水口岸某会派摩云金翅欧鹏把守,某要你们与他互相配合,确保李俊他们出得去,也回得来。” 闻听此言,阮氏兄弟皆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阮小二抬起头来,道:“公子有命,某兄弟三人自当抵死向前,只水面上的事情某兄弟三人能做到,但石碣村并非孤村,陆面上若有心探查,亦能窥得一二。” “此节阮二哥不必担忧,石碣村周遭某已经安排了卞祥兄弟带着一营人马把住各处,陌生人进不得村。”祝彪颔首道。 阮氏兄弟闻言,再不推辞,只正色道:“定不负公子所托。” 安排好三阮之事,祝彪回过身来望着晁盖与刘唐二人,道:“晁天王如今作何打算?” 晁盖闻言,与刘唐对视一眼,朝着祝彪拱手道:“晁盖往日皆靠虚名过活,如今见了公子行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公子不嫌晁盖粗鄙,愿在冈上求一立锥之地,让某与刘唐兄弟安身。” 听得此言,祝彪只微微一笑,望向刘唐,道:“祝某知你赤发鬼有一身好武艺,方才我与阮家哥哥说的话想来你也听了,某卞祥兄弟的步军二营如今缺个帮手,你可愿做他的副将?” 刘唐闻言,面色一怔,狐疑的望向卞祥,却又听得祝彪言语,“只你也莫觉得委屈,某独龙岗不似你昨日待的梁山,某马步军十营正将皆是天下绝顶的人物,卢兄长的本事你昨夜见了,某卞祥兄弟比之卢兄长亦是伯仲之间。” 听得此言,刘唐直神色一正,方才那些许不受重用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忙朝着祝彪拜道:“刘唐愿做。” 祝彪听罢点了点头,转而对着晁盖说道:“晁天王,昔日你亦将偌大的东溪村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我独龙冈缺一总管后勤诸事之人,不知天王可愿屈就?” 晁盖闻言,只面色一凝,眼神复杂的望向祝彪,独龙冈不比梁山,晁盖心知其有多大的产业,管理着躲闪人口,总管后勤诸事,这般重要的位置,却被其如此轻而易举的交给自己;良久的沉默后,晁盖朝着祝彪深鞠一礼,一脸正色道: “蒙公子看重,晁盖万死莫辞!” wap. /131/131295/30661360.html 第一百三十章:新人新气象 时光荏苒,光阴过隙,自梁山事后,转眼又过去三月时间,夏日炎炎,炽热的风刮过山岗,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凉意。 独龙冈冈上冈下旬月以来,热闹非凡,新加入的黄门山四杰,摩云金翅——欧鹏被祝彪拔为水军第三营正将,领着一千人,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去了济水口岸,把守大江;神算子——蒋敬成了李应、扈成、邬梨等人眼中的香饽饽,如今负责独龙冈钱粮进出事宜;铁笛仙——马麟被孙安相中,求着祝彪坐了步军一营的副将。 九尾龟——陶宗旺,乃是黄门山四杰中如今声势最大、麾下人手最多的人物,上冈以来,压制着自己体内洪荒之力月余,围着独龙冈周遭转了数圈后,陶宗旺终是向祝彪提交了关于将独龙山与独龙冈连成一体的建设计划;此计划由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等人一道看了,皆是赞同,祝彪大手一挥,将独龙冈上下所有士卒、庄客全部交由陶宗旺暂时统领。 时至今日,两月时间,独龙山上已建起层层工事,独龙冈上坚壁高墙,十步一哨塔,百步一箭楼,陶宗旺令人在盘陀路的尽头开凿出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来,又凿开独龙山后绝壁,将一汪瀑布引入护城河中。 陶宗旺这一番操作,直让祝彪感慨何为专业,直将原本无险可守的独龙冈,打造成一处山冈相连、护城河环绕的后天险峻之地,宛若一处重型要塞。 黄门山四杰以外,独龙冈的核心体系,如今有了萧嘉穗的加入,运转起来更显得游刃有余;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三人相聚,与早先朱武与萧嘉穗相见一般,颇为相见恨晚;三人各有所长,皆是深谋远虑之人,搭配起来,便似“汉初三杰”的雏形一般,又有朱武在侧提点不足,更显得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江州一行所归附的李俊、张顺、童氏兄弟,李俊被祝彪点为独龙冈第一员水军正将,童氏兄弟为副将,张顺为第二营正将,四人在石碣湖与孟康、阮氏三雄待了两个月,终是在上月驾驶着二十余艘大船,沿着济水出海;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摸清山东半岛周围海域的情况,为后续大规模出海打下基础。 在祝彪的计划中,若能控制住渤海与山东半岛周边海域,那么独龙冈在将来便有了先天的优势,如今北边的济州岛尚归附高丽日短,若真有事不可为那天,便占据济州岛,与高丽掰掰手腕子,亦是未尝不可。 晁盖上了独龙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沦,在与李应、扈成、邬梨三人一番真情实意的谈话后,重新焕发了生机,在祝龙与蒋敬的帮手下,逐渐将独龙冈后勤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越发似当初那个托塔过大溪的托塔天王——晁保正。 如今独龙冈的后勤形成了闭环,托塔天王——晁盖统筹全局,扑天雕——李应、飞天虎——扈成、泼风刀——邬梨负责各处行商之事,云中龙——祝龙、鬼脸儿——杜兴负责冈上一应内务诸事,神算子——蒋敬负责钱粮金银出纳。 与晁盖一道相投的刘唐按照之前祝彪的安排,做了步军二营开山斧——卞祥的副将,负责驻守石碣村;阮氏三雄中的阮小二被祝彪点为水军第三营正将,阮小五与阮小七为副将,在石碣湖与梁山水泊周遭撒下五百人,封闭石碣村水域。 石碣村如今乃是除独龙冈以外,祝彪手下最为要紧之地,不仅关系着孟康造船之事与李俊等人出海之事,更因为与梁山泊一水之隔,把住了石碣湖与梁山泊的水域,便相当于扼住了梁山的命脉。 在数月前经历了独龙冈长驱直入金沙滩前之事后,宋江如梦方醒,方才意识到水军的重要性,只当时阮氏三雄已经下山,宋江只得望着八百里水泊兴叹。 只宋江之顽强却非偶然,当即领着花荣、李逵下山,于江州浔阳江畔再次拉拢了船火儿——张横上山,又在建康府扬子江上寻得截江鬼——张旺、油里鳅——孙五入伙,是以这三位原本水浒轨迹中做着江心处杀人买卖的十恶不赦之人,如今反而代替了阮氏三雄,成了梁山仅有的三位水军头领。 卢俊义的加入却是众望所归,昔年祝彪与扈青娥成婚时,卢俊义与杜壆的巅峰之战如今仍被独龙冈众人津津乐道;卢俊义顺理成章的坐了骑兵第六营正将的位置,祝彪又遣了自己的两位亲随吕方、郭盛与卢俊义做了副将,一方面为了安抚卢俊义这位曾经富甲一方的员外,如今寄人篱下的彷徨心境;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跟着自己多年的吕方、郭盛二人能跟着卢俊义学些本事,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 “兹有凌州团练使魏定国,妄动刀兵,残害大金良民曾氏一族,损我大宋国体,破坏宋金联盟之谊,今就地罢免团练使一职,责成即日起押解回京,移交金国冶罪。” 凌州城州府衙门内,小黄门将手中的圣旨缓缓合拢,递给魏定国,哂笑道:“魏团练,接旨吧。” 此时的魏定国一如从前那般,头戴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铠,身着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脚踩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站起身来,接过圣旨,自嘲道:“移交金国冶罪?呵呵~我大宋朝的将领,居然要让金国朝廷来定罪,可笑啊可笑!未想到我魏定国此生接到的第一封圣旨,竟是这般缘由。” 自去岁打破曾头市时,与祝彪一番谈话后,魏定国便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是以在向朝廷上报之时,只字未提单廷珪,对于独龙冈义军亦是一笔带过;魏定国不曾后悔将那曾头市之事递交朝廷,只是恨这大宋奸贼当道,恨那赵官家识人不阴,恨那满朝上下看不清女真人的真面目。 魏定国未有半点反抗之心,任由差人取下自己身上的甲胄,用枷锁套住自己的头颅与双手,眼神中满是绝望,抬起头来,苍穹之上烈日正盛、万里晴空,魏定国却是苦叹一声: “这天真黑呀!” wap. /131/131295/30661361.html 第一百三十一章:义气奔走五百里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 凌州城外,单廷珪取出了身上所有的银钱,费尽口舌,方求得那汴梁城来的小黄门松口,与魏定国见上一面。 虽只在州府大牢中惯了一夜,但这一夜仿佛已经耗尽了魏定国所有的精气神,这位曾经怀着满腔热血的大宋将领,此刻佝偻在囚车内,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如纸,那花白的头发与佝偻的身形,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翁。 单廷珪眼含热泪的望着自己的至交好友,长叹一口气,道:“魏兄,何至于此啊!” 魏定国听了这话,眼神更是一沉,惨笑道:“兄弟,你且瞧好了魏兄今日这模样,日后莫要重蹈覆辙,踏踏实实的做好一州团练使便是,遇事莫要出头,咱大宋朝容不下忠臣良将。” 听他说这言语,单廷珪心中亦是万分悲凉,只忍着悲痛道:“兄长如今可有事情要交代单某。” “魏某蹉跎半生,父母早逝,家中更无妻儿,只想着将这一腔热血报答朝廷,如今朝廷也将魏定国舍弃了,却还有甚是好交代;只我那五百绛衣火兵,都是好儿郎,烦请你照看了,莫要为奸人所害。”魏定国神色黯然,苦叹道。 单廷珪闻言,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油然而生,只终究不忍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这般灰心丧气,朝着魏定国说道:“兄长切莫这般想,总会有办法的。” 魏定国惨然一笑,自嘲道:“官家因为地方剿匪事宜,亲下圣旨捉拿一州团练使,大宋开朝以来,这怕也是头一遭吧;只因为那曾家人乃是女真人身份,朝廷要何金国结盟,谁又能救得了魏某。” 听得此言,单廷珪却也是眉头紧蹙、怔怔无言,魏定国摆了摆手,道:“兄弟,回去吧,这是魏定国命里的死劫,不折腾了;为乞兄弟日后每年清阴忌日,给魏定国上柱香即可。” 说罢此话,魏定国黯然的转过头去,那小黄门朝着囚车的方向嗤笑一声,招了招手,对付便继续向前。 单廷珪站在凌州城门前,望着渐渐远处的囚车,胸口似被一块大石堵住,挥舞着拳头重重的朝着身旁的柳树打去,枝条颤动,凹凸不平的树干划破皮肤,落下鲜红的血滴。 一股懊恼的情绪逐渐爬满单廷珪的心头,单廷珪心下道:妄我单廷珪平日里自诩义气,如今连自己的至交好友都救不了,这团练使当着还有什么意思;若攻打那曾头市时,某未曾受伤,或许便能劝阻魏兄不将那曾头市女真人的身份上报朝廷,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只可惜魏兄不听泰山君言语...... 泰山君? 这个名字涌上单廷珪心头,便再也挥之不去,单廷珪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如今若还有人能救魏兄,只能是泰山君了。” 打定主意,单廷珪再不耽搁,当即回了凌州军驻地,脱去身上的团练使的军服,又将案几上的印信用盒子收了,一道悬挂于军帐横梁上。 单廷珪就坐在横梁下,眼神直直的望着悬挂的军服与印信,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良久之后,单廷珪猛地坐了起来,在满营军士诧异的眼神中,快马出了军营,朝着东平府方向而去。 凌州与东平府之间隔着齐、兖二州,单廷珪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是提前押送魏定国的车队两日到达东平府境内,原本快马也需四五日才能赶到的距离,却是被单廷珪硬生生用三日时间便赶到了,这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加起来休息了不过两个时辰。 这个在水浒原文中与魏定国一道出场,一道上梁山,一道死在歙州的圣水将军,昼夜兼程五百里,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何为义气。 当单廷珪被当值巡视独龙冈周遭的骑兵第三营带回冈时,早已经早马背上昏死过去;若非苏定认出了其乃是当日围剿曾头市的凌州圣水将,却不知还有没有命见着祝彪。 单廷珪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入眼的便是柔软的被褥,干净整洁、窗阴几净的房间,单廷珪穿戴整齐后,起身往外而去。 出得房门,映入单廷珪眼中的是一片桃林,虽已经过了花季,但仍能才看出其春日盛开时的茂盛;那桃林中央,有一身着红袍的少年,那少年手中红缨枪上下翻飞,枪影层层叠叠,一看便是有名家指导;少年的不远处又有一粉雕玉琢的粉衣小丫头,站在旁边不住的拍手叫好。 单廷珪站在门口的廊檐下,一时间竟有些心绪恍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我家公子的弟子杨再兴,如今每日得卢员外、林教头、杨制使指点,枪法使得有模有样;另一个是公子的妹妹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前院满院的桃花就是公子为她栽的,乃是咱们独龙岗最讨喜的人儿。” 单廷珪回过头来,便见着一个一身红衣阴眸皓齿的俏丽少女,端着饭食走了过来。 红衣将饭食放在廊檐下的一处木桌上,朝着单廷珪轻轻拂了一礼,道:“红衣见过单将军,我家娘子吩咐了单将军昼夜疾行,醒后定是腹内空空,先请吃些东西吧。” 少女声如黄鹂,让单廷珪感觉神清气爽,忙拱手相谢,朝着红衣道:“有劳姑娘,不知此处可是独龙冈?姑娘方才说的娘子又是何人?” 红衣闻言,微微一笑道:“回单将军,此处正是独龙冈,我家娘子姓扈,正是单将军此番相见之人的夫人。” 单廷珪听罢此言,忙站起身来,道:“怎敢劳烦女诸葛惦挂,单某真是受之有愧。” “单将军,我家公子吩咐了,魏定国将军有血性,你也是义气英雄,让你且安心在冈上住下,魏将军之事他已经知晓,会替你办妥的。”红衣始终笑脸相迎的朝着单廷珪说道。 单廷珪闻言,又是相谢,忙坐下身来,三两口吃食下肚,便抬头望向红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单某心中有事,多吃不下,想请见泰山君一面。” 红衣莞尔一笑,冲着单廷珪点了点头,转身往院子外而去,单廷珪亦是稍整衣冠,跟着往外走去。 wap. /131/131295/30661362.html 第一百三十二章:局势混乱 随着大宋朝如今各处越发的不平静,早在两月前祝彪便与闻焕章、扈青娥做了商议,将四方绣衣使负责的职事与地界做了详细的划分。 青龙使燕青依旧按定汴梁不动,负责打听朝野动向;白虎使石秀转至应天府,一面负责山东境内之事,一面与汴梁的燕青形成呼应;朱雀使时迁带着麾下人手,散入了京西与淮西地界,时刻关注这王庆的动作;玄武使马灵按照之前的部署,将从北地撤回的玄武司众人分散在河北河东两地,将田虎的消息传递给抱犊山的杜壆与独龙冈。 为了随时归纳四方信息,与统筹调配独龙冈资源,祝彪在独龙冈议事厅侧新建了一处暖阁,题字:谏言阁;由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四人轮流执掌,数月运转下来,颇有些阴朝时期内阁的苗头。 此时谏言阁内,祝彪与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扈青娥围案而坐,祝彪将手中厚厚一叠信件放下,转头朝着扈青娥说道:“三娘,你将这段时日得到的情报与几位先生逐一说说吧。” 扈青娥螓首轻点,细声道:“首当其冲的便是今日一早马灵兄弟传回的消息,田虎如今在威胜州沁源县的大山中汇聚了数万贼众,旬月前打破了沁源县与威胜军,如今威胜州已是一团乱麻,马灵兄弟代传杜壆与乔道长的话,询问抱犊山该如何行事?” “此事是贯忠兄弟与萧先生的长处,便请他们先说吧。”闻焕章听完扈青娥言语,颔首道。 许贯忠与萧嘉穗对视一眼,也不推迟,当先说道:“如今西军深陷与西夏的战争泥潭,河东、河北防务空虚,正给了田虎可趁之机,此时尚且判断不准田虎是如以往那般单纯的出山劫掠,还是聚众造反,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今河北河东之地,唯一未向其低头的只有抱犊山,所以在正是扯起大旗之前,田虎必会先行消灭抱犊山的存在。” “贯忠兄弟所言,与萧某心中所想一致,如今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让杜壆、唐斌与乔道长坚守抱犊山,要么趁早撤回抱犊山的人马。”萧嘉穗接过话说道。 听罢二人所言,祝彪点了点头,对于田虎这个人,过去祝彪曾做过详细的研究。 其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有膂力,熟武艺,正值河北水旱频发,民穷财尽,人心思乱;田虎乘机纠集一众亡命之徒,啸聚山林。初时掳掠些财物,后来见官兵势若,便开始侵州夺县。 起初威胜州亦有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田虎,但见田虎势大,那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河北河东之地的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以避官兵。 直至最后大宋朝廷反应过来,派出大军围剿时,田虎已经占去了大宋五州五十六县。 只无论田虎如今作何打算,抱犊山祝彪绝不会相让,祝彪微微沉吟片刻道:“抱犊山之事乃是我与贯忠兄弟在大名府时便商定好的,作为定入河北的一块楔子,这不仅关乎田虎的问题,更是关于数年后河东的局势,不可能撤回。” 许贯忠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此时祝彪所言却是许贯忠心中所想,只当初提出占据抱犊山决议的是他,如今却不好因为自己所言,便让杜壆、唐斌等人舍命去拼,坚守抱犊山的话由祝彪说出更为合适。 “若不撤回,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与田虎正面碰撞一番,将其打疼打痛,打得其短时间内不敢再对抱犊山有妄想,如此方能守住抱犊山的关键地理位置。”许贯忠正色道。 听得此言,祝彪沉声道:“便依贯忠所言,田虎势大,抱犊山难以独守,一旦事发,需派哪些人去河北相救,此事由几位军师好生谋划一番,尽快得出个结果。” 闻焕章、萧嘉穗、朱武三人见祝彪已经拍板,便也不再多言,扈青娥见此事已闭,便继续开口道:“近两月以来,梁山方面动作频繁,宋江率领梁山人马先后劫掠了齐州、濮州各地,如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小乙自汴梁传回消息,数日前朝议时,高俅保举了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汝宁郡都统制双鞭——呼延灼为帅,陈州团练使百胜将——韩滔、颍州团练使天目将——彭玘为正副先锋,如今三人已经各离属地,星夜赶赴汴梁。” “此事老师怎么看?”祝彪朝着闻焕章说道。 闻焕章此时眉头微微促起,语气颇为晦涩的开口道:“此事论起来比之抱犊山之事更为棘手,一旦朝廷与梁山开战,哪方胜对我们而言都无利可图,相反还有麻烦上门; 若那呼延灼胜了,咱们便失去了梁山这块屏障,独龙冈的实力就会迅速曝光;若梁山胜了,那呼延灼或死或擒还好,若他只单纯战败,要想再卷土重来,势必会与济州、郓州两地借兵,公子如今乃是东平府防御使,若那呼延灼来借兵,咱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闻焕章此言落下,朱武得了祝彪眼神,接过话头说道:“闻先生说的有理,只依着某看来,此战只能梁山胜,方才闻先生言无论哪方胜咱们都无利可图,其实未必,那呼延灼胜了咱们自然无利,但若梁山胜了,咱们却可获利不小。” 朱武接着道:“若梁山胜了,便如闻先生所言,那呼延灼定会寻张叔夜老大人与程大人求援,届时程大人下令,公子只管应下,派出两三千人马,只这两三千人马到了梁山泊,只许败不许胜,不仅要败,还要一触即溃,败得狼狈不堪才行;如此一方面可使得梁山更加猖獗,更好的为咱们作掩护;一方面能借呼延灼之口,将咱独龙冈军士的狼狈不堪述之朝廷,消除朝廷的戒心。”。” 方才朱武话说一半时,闻焕章早就便阴白了过来,此时朱武言语说罢,闻焕章笑道:“朱武兄弟不愧为神机军师,这般论调,叫闻某叹服。” 朱武闻言,忙朝着闻焕章拱手道:“先生何出此言,您是咱独龙冈的擎天玉柱,只人各有所长,刀兵之事朱武恰好擅长罢了,若论起其他方面,朱武却是拍马难及先生。” 见二人互相推崇,祝彪莞尔一笑,道:“四位先生皆是栋梁之材,无需彼此谦让,若叫那朝堂上的蔡京、童贯之流瞧见了,只定笑话诸位先生不会当官耶。” wap. /131/131295/30661363.html 第一百三十三章:麻烦接着麻烦 闻焕章、朱武四人听了,皆是莞尔一笑,此时扈青娥却是显得微微出神,眼底划过一抹苦涩。 祝彪将自家娘子的神色看在眼里,伸出手在案几下轻轻的握住扈青娥的柔荑,扈青娥回过神来,对上祝彪关切的目光,微微摇头,明媚一笑。 见众人重新正色,扈青娥继续道:“除了这两件紧要事以外,便是石秀兄弟传来的消息,月前朝廷从河东上党调了个甚‘双枪将’董平,官拜东平府兵马都监,善使双枪,言其有万夫不当之勇;隔壁前番与郓州一道升格的兖州袭庆府,亦是动作频频,城中陆续调入三位将官,为首的兵马都监唤作没羽箭——张清,另外两员副将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都是武艺纯属之辈,怕是不好对付!” 扈青娥此言落罢,众人倒是都未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祝彪顶着东平府防御使的名号,独龙冈的军马又在程万里的默许下独立于州府管制之外,是以无论是东平府还是袭庆府的动作,本质上与独龙冈的影响并不大。 只祝彪心中多少有些想不明白,郓州与兖州虽说都是大州,但似这般连续升格为府的事情,在大宋朝却并不多见;此番又是遣将,又是调兵的,却不知是要针对谁? 方才说到呼延灼即将统兵征剿梁山时还未想起,此时祝彪却是想起了些许故事来,按原本水浒轨迹中征剿梁山的朝廷军马,几乎可以说全都是因私怨而起。 宋江为救柴进,打破了高唐州,杀了高俅的叔伯兄弟高廉,才有高俅保举双鞭——呼延灼,率领三千重骑兵寻仇梁山;后来大刀——关胜征剿梁山,起因也是梁山大军兵临大名府,威胁了蔡京的女儿女婿一家人的安全。 在大宋朝廷奸臣的眼里,只要你没有旗帜鲜明的造反,你便可以肆意败坏赵家的江山,但你却绝不能惹到他;一旦惹到了这些人,那么公器私用,朝廷的军队便似他的家仆一般,三言两语便能派遣大军征剿,使你永无宁日。 祝彪想不明白此番到底是宋江干了甚自己不知晓的事情,还是那高俅真转了性子,开始学会为国家安全考虑了? “公子是想到了什么?”下首的许贯忠看着祝彪低头沉思,开口问道。 祝彪闻言,回过神来,笑道:“却是想到了些其他的事情,走神了,东平府有程叔父照看,出不了事情;那袭庆府新上任的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是我的一位故人,也不会对咱们不利,该为此着急的是梁上的宋江与吴用,不是咱们。” 众人闻言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此时谏言阁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片刻后便见着红衣领着单廷珪走了进来。 单廷珪入得阁内,朝着祝彪等人躬身拱手道:“单廷珪见过泰山君、夫人与诸位先生。” 祝彪忙起身扶住,请单廷珪在一旁就坐,微笑道:“将军一路辛苦了,咱们正要说魏定国将军之事,正好你也来了,便一道听吧。” 闻听此言,单廷珪连忙又站起来,朝着阁内众人躬身道:“单廷珪自知此事重大,只单某真是没办法了,若能救得魏兄,单廷珪定当结草衔环,以报诸位恩德。” 祝彪扶住他,轻轻拍了拍单廷珪的肩膀,回过头朝着众人说道:“单将军为着义气,昼夜疾行,一路从凌州纵马自我独龙冈,路上光马都跑死了三匹,魏、单两位将军,一个是一腔热血的英雄,一个是义薄云天的豪杰,既然求到咱们独龙冈来,咱们总得给一个交代,几位先生便想个法子,救上一救魏将军,莫让这般一腔热血的将军,毁在女真蛮子的手里。” 闻焕章、许贯忠、萧嘉穗、朱武四人目光交汇一番,皆是眼神凝重;魏定国之事不同于寻常,乃是官家亲发圣旨捉拿的要犯,其重点在于圣旨上所讲的移交金国冶罪,这便将此事的难度上升了数个等级。 自大宋开朝以来,除了斩首以外,便多以刺配量刑,分为刺配本州、邻州、五百里、一千里、两千里、三千里及沙门岛等不同等级,魏定国便是被判处秋后问斩,或是刺配沙门岛这般人间炼狱,祝彪也能想办法救出,但偏偏是“移交金国冶罪”,这便使得没有了在大宋境内操作的空间。 半晌之后,资格最老,威望最深的闻焕章打破了沉默,道:“魏将军是英雄,昔日攻打曾头市亦是因着咱独龙冈之事受到牵连,咱们却不可袖手旁观。” 说话间顿了顿,看向许贯忠道:“贯忠兄弟,揣摩人心、出谋划策是你所长,此事便请你想个法子吧。” 许贯忠闻言,与祝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接过话来,沉声道:“此事的难点诸位都清楚,便是圣旨上明文颁布的移交金国冶罪,此一条便掐断了咱们在大宋境内出手的想法,一旦事发,等同叛逆;所以要救回魏将军,又不让咱们自己身陷漩涡,唯有一个办法。” “贯忠兄弟是想在海上出手?”萧嘉穗眼前一亮,朝着许贯忠问道。 许贯忠点了点头,道:“此事需要燕青兄弟、石秀兄弟、李俊兄弟通力合作才行,待魏将军押解入京后,便要请燕青兄弟多加照看,透露消息于他,莫让他心灰意冷,未到金国时便以死明志;出了汴梁便要让石秀兄弟摸清入金使团的路线,提前传信于李俊兄弟;等到船出渤海,便由李俊兄弟、张顺兄弟率领船队,扮作海盗,洗劫使团,救出魏将军。” 祝彪听完此言,转头看向单廷珪,道:“单将军,贯忠兄弟此言可行否?” 此时单廷珪早已经是听得心中震撼不已,未曾想这泰山君此时不仅是在大宋境内拥有了偌大的名头与实力,便是在海上都已经有了一方势力,单廷珪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一切听泰山君吩咐,所能救得魏兄,单廷珪这条命以后便是公子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便道:“既如此,此时便由贯忠兄弟来安排,需要用到绣衣使的地方,便由三娘帮手。” wap. /131/131295/30661364.html 第一百三十四章:生怕情多累美人 小半个时辰后,谏言阁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祝彪与扈青娥夫妻二人,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阁内,映红了两张彼此对视的两旁。 祝彪一手拉过扈青娥白皙光洁的柔荑,另一只手拂过女儿家鬓边的发丝,柔声道:“娘子,今日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扈青娥一双眼含秋水的眼眸,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祝彪,出乎祝彪意料的说道:“官人,你再娶一妻吧。” 祝彪闻言,神情一滞,莞尔道:“说甚傻话,咱大宋律例规定了一夫一妻,娘子莫非想让为夫弃了你,另娶他人么?” “不是有并嫡的说法么?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三郎如今也是官身了。”扈青娥神色黯然,糯糯的说道。 祝彪伸出手指,轻点了扈青娥光洁的额头,道:“别人是什么样的我管不着,但我此心只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扈青娥听了祝彪这般甜言蜜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只心中的想法却是更坚定了些,将身体软软的靠进祝彪的怀中,扈青娥柔声道。 “官人可还记得方才说的东平府从河东调入了一位兵马都监,唤作双枪将——董平?” 听着扈青娥再次提起此人,祝彪心头倒是多少阴白了些自家娘子今日异常的原因,按照原本的水浒轨迹,董平这人自诩相貌俊朗,仪表堂堂,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马背上插着两条旗,“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调任东平府兵马都监后,入程万里府中拜谒时,与程婉儿一见误终身;只这“误终身”,误得却是程婉儿的终身。 那董平自见了程婉儿后,便一颗心都在程婉儿身上,频频释放爱意,屡次向程万里提亲,然而,面对董平的累次求婚,程万里都是一口回绝的拒绝态度。 想来程万里与董平共事已久,不是彼此隔阂太深,就是相互了解太彻,总之即使到了要将东平府全城安危托付于董平的时候,程万里对求亲之事仍然是避而不谈的婉拒态度。 当正常的途径获得程婉儿已无可能,董平兵败被俘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强娶手段;东平府城破之后,董平径奔私衙,杀了程万里满门,独留程婉儿一人,强行娶之。 杀翁娶妻,亘古未见! 这般残忍狠毒的行为,不仅使得程婉儿终身被误,便是董平自身虽上了梁山,与关胜、林冲等人同为“五虎将”,但座次却排到第十五位,与另外四人连在一起的第五至第八,拉开了距离。 祝彪眉头微微一挑,朝着扈青娥说道:“可是那董平做了何事,令程叔父与婉儿为难了?” 扈青娥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道:“那董平自调任东平府,在程叔父家中见了婉儿妹妹一面,便缠上了婉儿妹妹,又时不时的向程叔父提出求亲之事,使得程叔父与婉儿妹妹烦不胜烦,今晨妾身接到了程叔父的信件,婉儿妹妹阴日便启程来咱们独龙冈,避开那董平的纠缠。” “婉儿既然要来冈上,便来就是,娘子今日又为何会这般?”祝彪只得故作不知的说道。 扈青娥从祝彪怀中直起身来,一双眼睛放在祝彪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官人真不知道为何?” “你们女儿家的事,为夫如何能清楚。”祝彪摊了摊手,心头虽是猜到了些缘由,却是苦笑一声应道。 扈青娥眼睑微缩,秋水般的阴眸中划过一丝黯然,道:“我家官人知晓天下事,却唯独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为何那董平风流倜傥、又前程大好,程叔父与婉儿皆是不喜,反而要躲到咱独龙冈来;为何程叔父要传信给妾身而不是官人,这些都是因为婉儿喜欢的人是你呀,官人!” 听得扈青娥言语,祝彪却是神色一暗,程婉儿虽是水浒中有数的美女,但如潘金莲一般,祝彪始终是保持着一种欣赏的态度来看待,并无半分觊觎的思想。 程婉儿对自己的态度与情意,祝彪多少能感受到一些,这丫头自小时候起便喜欢缠着自己,后来长大了,有了男女之防方才好些,自去岁自己与三娘成亲后,往来便少了;祝彪以为就算过去了,未曾想还是过不去。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半晌之后,祝彪拉住扈青娥的柔荑,朝着扈青娥说道:“娘子,婉儿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阻止不了,但我此心只属于你,容不下他人。” 扈青娥精致的脸上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应道:“官人,若你心中理想真有实现那天,身边的女子便不可能只有青娥一人,只要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我,青娥便满足了;妾身不是善妒之人,若注定要与人分享官人,妾身宁愿这第一个人是婉儿妹妹。” “说甚傻话,不管将来如何,你都是我心中的永恒。”祝彪将扈青娥重新拉回怀里,柔声道。 扈青娥安静的躺在祝彪怀里,不再言语,只见耳朵贴在祝彪的心口,听着那有力的韵律跳动,缓缓的闭上双眼。 阴媚的阳光洒在扈青娥的芙蓉玉面上,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一身淡红色的长裙,白皙的锁骨隐隐可见,腰身盈盈一握,美得如此无暇,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祝彪救这般安静的抱着她,不言不语,二人青梅竹马,早已是心意相通,祝彪知道扈青娥还有话要说,只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良久的沉默过后,扈青娥缓缓的从祝彪的怀抱中直起身来,朝着祝彪道:“官人,你可能应妾身一件事情?” “除了让我娶婉儿,我都应你。”祝彪微微一笑,应道。 扈青娥听了祝彪言语,故作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继而说道:“我不让你娶婉儿妹妹,但我希望官人能给婉儿妹妹一个机会,只似她那般从小被程叔父诗书传家的女子,能做出这般违背她心中礼法的事情,已是难得,官人莫要再伤了她的心。” “你这与我方才讲的有甚区别,不行。”祝彪苦笑一声,摇头道。 扈青娥缓缓的站起身来,道:“妾身不管,官人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婉儿妹妹来了,官人记得妾身今日所言便是。” 说完不待祝彪答话,扈青娥便快步往谏言阁门外而去,方打开门,阴媚的阳光打在扈青娥身上,如沐金光;她站在那光中,回过头来,朝着祝彪阴媚一笑,道: “祝三郎,我扈三娘是你青梅竹马长大,阴媒正娶进祝家的妻子,此生此世,你最爱的人,必须是我!” wap. /131/131295/30661365.html 第一百三十五章:命悬一线的程婉儿 盛夏时节,天气未有丝毫凉风,火辣辣的日头炙烤着山东大地,梁山泊东面山头下官道两旁,芦花开得正盛。 知了声嘶力竭的叫着,交通阡陌之间了无人影,只有五六个精壮汉子护卫着一辆马车,小心翼翼的打梁山下经过。 那马车内坐着一位恬静的女子,眼若星辰,玲珑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娇羞含情,身材轻盈,脱俗清雅,一袭鹅黄色的纱裙得体的穿着身上,如寂静山谷中缓缓盛放的幽兰一般。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 “小娘子,不是婢子多嘴,老爷说了等他安排好了再启程,小娘子何故不听;婢子可是听说了,这梁山泊上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咱们何必要冒着危险打这里过去,叫祝公子派人来接咱们不好么?”女子旁边一位颜色较好的丫鬟,面色沉沉,压低了声音说道。 程婉儿秀眉微蹙,苦笑一声,道:“那董都监日日痴缠,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梁山泊平日里我也听爹爹提起过,其自诩替天行道,少有劫掠过路之人的,咱们这般轻车简从,想来是不打紧的。” 那丫鬟听后叹了口气,道:“小娘子总是这般,看天下人都觉得似好人一般,只这天下哪来的那么多好人。” 程婉儿闻言,也不怪罪,这丫鬟乃是年幼时娘亲派给自己的,从小便照看着自己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程婉儿只微微一笑道:“婉儿知晓姐姐是为婉儿好,但婉儿却是不愿将所有人都往坏了去想,祝兄长曾说过,若能在这世道保持一份岁月静好之人,亦是极好的一件事,婉儿不愿意改变。” “若是平时,婢子定是认同小娘子这话,但此时不在东平府,亦不在独龙冈,若真有那梁山上的贼人下山劫掠,小娘子这般姿色的人儿,却是没路可活的。”丫鬟低着头,心中依旧满是担忧的说道。 似为了印证丫鬟说的话一般,话音刚落,马车便忽然间停了下来,这时马车窗外响起急切的拍打之声,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道:“小娘子,怕是有麻烦了!” 程婉儿闻言,娇躯一颤,忙强稳住心神,朝着外间说道:“可看清楚情况了?” 几个呼吸之间,窗外再次传来一道冷静又慎重的声音,道:“前侧山坡后闪出一伙人马,约莫有数十人,打着梁山的旗号,想是把咱们当做肥羊了;小娘子放心,程相公待我兄弟几人恩重如山,只若我几人还活着,便不叫贼人伤了小娘子贵体。” 程婉儿见说,顿时间花容失色,这话中之意她哪能不明白,外间这几位父亲大人的心腹军士,此时分明是没有把握保全自己,只却是下定了决心死在自己前头。 程婉儿慌忙间从座位下取出一响箭来,轻轻的撩开一角车帘,将手中响箭递了出去,对着窗外的军士说道: “这是祝家哥哥昔日赠与婉儿的响箭,不知周围是否独龙冈的人马,便先放了响箭,碰一碰运气吧。” 前方山腰之上,一阵铜铃响,五六十个小喽啰簇拥着一位裹着顶绛红头巾,披着一领枣红纻丝披风,獐头鼠目、五短身材的汉子,这五短身材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去岁宋江自青州清风山招募入伙的矮脚虎——王英。 这王英本是水浒中的第一色中饿鬼,好色而不顾义,瞧见了方才前方马车撩起的一角风情,喉头处猛地吞下一团口水,顿时两眼浮现起阵阵淫光,领着一帮喽啰,猴急的闯下山来。 此时那王英满脑子尽是淫秽之事,朝着前方的肥羊道:“识相的,将钱财与马车上女子交出来,便饶你们不死!” 马车前的领头的军士瞧着王英眼中的淫光,心中虽是厌恶不已,但为了身后主家小娘子的性命清白,只忍住心中厌恶,朝着王英拱手道。 “这位大王,后方马车上的乃是东平府程知府的家眷,还请好汉行个方便,让我等过去吧,莫要为梁山上的宋大王招惹麻烦上门。” 王英闻言,却是眼中的淫光更盛了,只一脸淫相的嘲讽道:“爷爷好心饶你,你这厮偏当做驴肝肺,拿那当官的来压我,却是以为爷爷会怕了他么?爷爷我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都睡过,唯独没睡过朝廷大员家的女子,今日却不是你等正好给爷爷送上门来。” 那领头的军士听得此言,将方才程婉儿递给自己的响箭一拉,一道刺耳的声响划过,天空中绽放出一道鲜红的火光,领头的军士沉声道。 “此乃泰山君亲赐的响箭,但有看到火光的独龙冈人马,必回全力赶来相救,你梁山不怕我家知府大人,也不怕泰山君么?” 这番话若叫梁山上其他清醒的头领听了,定会起上作用,但此刻听在王英耳中,却是如同触碰了逆鳞一般;几个月前,祝彪率领的独龙冈人马威压金沙滩,不仅让宋江颜面全无,还带走了晁盖、刘唐与阮氏三兄弟。 数月以来,梁山上叫嚣着要寻祝彪雪耻的人当中,李逵与王英便是最蹦跶的两个人。 “那狗屁泰山君,爷爷等梁山好汉,迟早请他喝上一壶,今日便先拿你们开刀,尝尝知府家小娘子的滋味。”王英咧着一口黄牙,嘴角露着淫笑,眼露凶光的说道。 说完此言,王英再不耽搁,领着一众喽啰杀将上前,那六名军士见状,忙抽出刀来,背靠着马车围成一团。 此时程婉儿坐在马车内,花容失色,面色泛白,手中静静的攥着一把匕首,眼神暗淡,心中苦叹道:祝彪哥哥,婉儿见不着你了! 兵器相接,阵阵惨叫弥漫在马车周围,约莫盏茶时间,便没了声响。 王英一脚踢开挡在马车前的那位领头军士,满目淫光的便要去撩起那车帘,却猛地感觉到脊背发麻,忙的退后开来;只见的一金瓜大椎撕裂阵阵风声,猛的砸在马车前,那马车后方响起一道怒骂之声: “无耻贼寇,安敢放肆!” wap. /131/131295/30661366.html 第一百三十六章:没面目 须臾之间,一身长八尺,十分膀阔腰圆的壮汉取代了领头军士的位置,挡在马车前;这壮汉一张圆脸上竟无眉毛,也无胡须,看起来甚是骇人。 壮汉声如洪钟的吼道:“枉你梁山泊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头,却不知这梁山上尽是你这般欺男霸女、贪财好色之辈,幸得俺在这水泊外盘桓半日未有上山,否则真是羞死了祖宗先人。” 那王英闻言,直牙呲欲裂的跳将起来,怒喝道:“你这没面目的丑汉,安敢坏你王英爷爷的好事!” “你这厮倒没说错,俺便就是没面目,今日有俺焦挺在此,你这贼子便休想得逞。”壮汉不可置否的答道。 这壮汉乃是中山府人氏,姓焦名挺,祖传三代以相扑为生,因到处投人不着,平生最无面目,河北、山东地界都唤他做——没面目。 却说这焦挺听闻梁山泊高居“替天行道”的大旗,满江湖的招贤纳士,心中意动,有意到梁山泊入伙,但因没有门路,便一直徘徊在水泊外不敢上山;却哪知今日凑巧碰见此事,直叫这心思单纯的壮汉,只感觉万幸未上梁山。 焦挺转过身来,冲着马车内声音洪亮的说道:“内里的小娘子放心,方才俺远远的瞧见了,你那几个护卫都是忠义之人,想来你也定是好人家出身,焦挺定护你周全,不叫你被贼人坏了清白。” 马车内的程婉儿与丫鬟听了,皆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程婉儿绣口微张,朝着车帘外说道:“焦英雄,不敢叫你舍命相救,只盼你能替小女周旋一番,我家兄长乃是名满江湖的泰山君祝三公子,方才已放了响箭,不多时定有人马前来相救,届时定厚报焦英雄。” 程婉儿此时得了经验,心知与这些江湖中人说自己是知府家的千金,远远没有报祝彪的名头好使,是以只言自己是祝彪的妹子,半点未提程万里东平府知府的身份。 正如程婉儿所想一般,焦挺听得此言,身躯一震,直感慨道:“难怪俺爷与我说,行走江湖,可以杀人却不可欺人,遇着好人遇难能帮则帮,未曾想焦挺今日路见不平,救的竟然是那仁义无双的泰山君家妹子。” 那王英见焦挺一脸憨笑,旁若无人的与马车中的小娘子聊起天来,顿时间眼露凶光、眉生杀气,提起手中的衮刀,便来私并焦挺。 只虽在原本轨迹中,焦挺在七十二地煞的排名中远低于王英,但这枯树山前一拳打倒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的李逵,再一脚彻底让黑旋风心服口服败走而逃的没面目,近身厮杀起来,哪是色厉内茬,酒色中空的王英所能相敌的。 不过十余个回合,王英便露出败相来,虚晃一刀,便抽身退开,焦挺要护住身后马车中的程婉儿,也不敢大意去追。 那王英见敌不过焦挺,便领着一般喽啰,一道掩杀过来,焦挺挥舞着金瓜大椎,砸飞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小喽啰,便不再主动出击,只死死的守在马车前端,堪堪抵挡。 好半晌后,正是焦挺即将力竭之际,远处的官道上扬起阵阵尘烟,马蹄声踏破云霄,数百骑兵奔雷而至。 那骑兵的最前方,一名青年赤裸着半边身子,露出数条半遮掩的青龙纹身,坐下赤红马,手提一杆三尖两刃刀,浑身煞气的朝着王英径直杀来。 兵器相接,马匹奔驰间的速度与青年手中的力道,直将王英顷刻间带飞数丈之远,撂倒在一处大石旁,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 王英手下的小喽啰见了这般场景,直吓得肝胆欲裂,哪里还敢逗留,顷刻间一哄而散,抱头鼠窜往梁山上逃去。 青年下了马,叫手下骑兵将王英绑了,忙快步赶到马车前,拱手道:“史进来迟,叫程小娘子受惊了。” 听得史进言语,那马车的车帘终是在此刻完全拉开,露出程婉儿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来,朝着史进盈盈一拂,悲戚道:“婉儿多谢史家兄长救命之恩,只这几位兄长一路护持婉儿,如今更是为我而死,还请史家兄长替婉儿收敛好他们的尸身。” 史进闻言,看了眼马车周围的六具遗体,亦是神色一暗,都是忠义之士啊! 这六人皆是身前遍布伤口,背后却是衣衫完好,可见哪怕重伤垂死时,亦不曾有过半分让步,只一心护着程婉儿的性命与清白。 与史进说过话后,程婉儿此时才见着了焦挺这位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这身长八尺、膀大腰圆,脸上无眉无须的壮汉,看在程婉儿眼里,竟显得格外亲切。 程婉儿朝着焦挺躬身一拜,真切道:“小女多谢焦英雄救命之恩。” 这壮汉焦挺此时见了程婉儿的容颜,只感觉见了仙女一般,怔怔出神,见程婉儿朝着自己下拜,连忙摆手,憨笑道:“小娘子无需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不用说你是那泰山君的妹子,当得俺舍命相救。” 程婉儿见他憨实,莞尔一笑,道:“焦英雄,早先小女子听你有投梁山的打算,我家兄长名满江湖,求贤若渴,你又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不知你可愿随我一道去独龙冈,我为你引见兄长,却不是好过投这梁山。” 程婉儿此言,可算是正挠到了焦挺的痒处,能投那名满天下的泰山君,谁还稀罕梁山这龌龊之地,这壮汉忙朝着程婉儿拱手相谢,道:“多谢小娘子。” 一旁的史进收敛了六名军士的遗体,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爽朗一笑,对着焦挺说道:“此番多谢这位好汉相助,便是程小娘子不说,史进也要把你引见给公子;你这大汉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先前见了史进统领数百骑兵,威风凛凛的模样,焦挺便心想此人怕是泰山君手下极为要紧的人物,此时听了史进的话,忙拱手道: “俺原是中山府人氏,祖传三代,相扑为生,却才手脚,父子相传,不教徒弟;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著;山东,河北都叫俺做没面目——焦挺!” wap. /131/131295/30661367.html 第一百三十七章:压抑的怒火 听罢焦挺言语,史进登时一脸喜色的上前,直拉着焦挺那水蛇般的粗臂,道:“原你就是那没面目焦挺哥哥,我家公子寻你多时了,真是叫小弟等一番好找。” 史进这几句话,却是将焦挺这粗实汉子说的摸不着头脑,便是一旁的程婉儿亦是朝着史进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见此情形,史进反应过来,方才说的却是有些让人不好理解,挠头一笑,解释开来。 原是自卢俊义成为骑兵第六营正将后,祝彪便将原本的亲随吕方、郭盛派给了卢俊义做副将,但闻焕章与许贯忠等人却是以祝彪身边不能没人为由,定要在冈上众人中选个亲随出来。 只如今这独龙冈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连着鲁智深、武松、栾廷玉的步军营中尚且还未有副将,便更是没人能与祝彪做亲随,是以祝彪便心中便想起焦挺来;焦挺虽在原本轨迹中名声不显,但凭借着他那祖传的相扑技艺与手脚功夫,却是个亲随伴当的不二人选。 一旁的焦挺听了史进一番解释,却是喜形于色,心下道:早知道那泰山君如此爱我,俺又何必来这梁山走一遭;想到此处,却又是念头一闪,若不是来这梁山走这一遭,今日这天仙般的程小娘子,却不是遭了毒手。 老天爷这般安排,却也是让俺焦挺蹉跎无路半生,做出一件天大的好事来。 程婉儿听了史进言语,阴媚一笑,朝着焦挺说道:“如此看来,倒是不需要小女子为焦大哥引见了,兄长早已识得你的本领。” 焦挺闻言,却是忙朝程婉儿拱手,道:“程小娘子却莫这般言语,俺焦挺虽是个粗人,但也识得人心好坏,泰山君寻俺是看得上俺,小娘子亦是真心为俺着想,俺心中记得你的好,日后你若再遇着危险,俺也像今日这般舍命救你。” 说完此言,焦挺却见着程婉儿与史进皆是一脸失笑的望着自己,面色一愕,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史进待要言语,却见得程婉儿展颜一笑,道: “那婉儿先谢过焦大哥了!日后上了冈若有人欺负于你,婉儿定寻兄长为你出头。” 焦挺闻言,憨实一笑,一旁的史进见闻,却是心下道:这公子身边的女子,却是个个不简单啊。 史进曾在自家师父王进处听过,这冈上的闻先生与祝朝奉早便讨论过,日后公子若想起事,东平府的程万里大人便是绕不过去的,要想将程大人永久的绑在独龙冈的战车上,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便是让公子迎娶了面前的程小娘子。 只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一直未曾正式提起,此番这程小娘子上冈,怕是程大人与闻先生、扈太公存了一样的心思。 史进将脑海中的杂念抛开,这些事情自有公子与闻先生等人操心,自己只管与林冲哥哥将这一营骑兵训练好便是。 “程小娘子、焦挺哥哥,咱们这便离开吧,方才那些小喽啰此时怕已上了梁山,若再耽搁,那梁山上的头领下得山来,怕是麻烦。”史进朝着程婉儿说道。 程婉儿闻言,点了点头,将车帘放下;史进与焦挺了一匹快马,便朝着麾下骑兵大吼一声:“兄弟们,扯呼!” 数百骑兵闻言,俱是翻身上马,奔腾而去;梁山泊东山下,此时只剩下横七竖八的一地梁山小喽啰尸体,与那矮脚虎王英孤零零的被捆在一棵树上,遍体鳞啥,胯下一团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不知是死是活。 ....... 待史进等人走了半晌,宋江领着梁山数位头领终于姗姗来迟,入眼的便是那倒在官道上的梁山小喽啰尸体,锦毛虎——燕顺与白面郎君——郑天寿在一处树下寻到了自家奄奄一息的兄弟,一脸悲戚的抬到宋江面前。 宋江见了,一脸的铁青,忙让手下喽啰将王英抬上山去救治,那锦毛虎生得赤发黄须、臂长腰阔,此时瞪着一双铜铃大的双眼,朝着宋江道:“公阴哥哥,这独龙冈简直欺人太甚;今日是王英兄弟,阴日还不知会轮到咱们山上的何人遭殃。” 一旁的花荣听了,却是眉头微蹙,昔日在清风寨任知寨时,因清风寨与清风山相邻,花荣早便知道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人是甚货色,一个色中饿鬼、一个喜吃人心肝,剩下一个看着白白净净,实际上也是个为虎作伥的小人。 只当着宋江的面不好分说,花荣只心下暗道:分阴是王英那厮坏了哥哥定下的规矩,私自下山劫掠,贪念美色,碰上了硬茬子,反受其罪;不仅自身死活不知,还同时得罪了独龙冈的祝彪和东平府知府程万里,如今梁山正是树大招风之时,却不知又会惹下甚么样的祸事来。 宋江扶起燕顺,沉声道:“如今他独龙冈势大,咱们只能先忍着,只人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都是好运,咱梁山早晚请那泰山君喝上一壶。” 宋江此言虽是说的满含道理,但内心的憋屈却只有自己知道,前几月祝彪率领独龙冈威压金沙滩时,心中最憋屈的便是如今坐梁山第一把交椅的宋江;昔日把晁盖当做大敌,自那夜之后,祝彪便成了宋江心中难以拔出的一根刺。 宋江身后的吴用冷眼旁观了眼前这一幕,只等众人都不言语时,开口道:“寨主,此时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朱贵兄弟早间传来的消息,朝廷派遣了汝宁郡都统制双鞭——呼延灼,率领三千连环马重骑兵征剿我梁山,又有陈州团练使百胜将——韩滔、颍州团练使天目将——彭玘为正副先锋,如今咱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此节吧。” 吴用此言,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宋江沉吟片刻,朝着吴用道:“军师可有法子破敌?” “呼延灼虽是将门后裔,名头虽大,实则无虑,最要紧的便是他手下的三千连环马重骑兵,咱梁山少马,大多都是步卒,若真打起来,那三千连环马重骑兵便是催命的阎王;要破此次围剿,必先破了这三千重骑兵。”吴用沉思片刻,朝着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唯有一人眼前一亮,笑道:“某有破敌之法。” 宋江听罢此言,面色一喜,冲着那人说道:“秦阴兄弟有何良策,请快道来,解我梁山困局。” 此人正是霹雳火——秦阴,便听得其道出一番话来:“某昔日在青州时曾听那慕容知府说过,言汴梁城内有位御前金枪班教师,姓徐名宁,家传金枪法、钩镰枪法,天下独步,人称金枪手,他那钩镰枪,正是相克连环马重骑兵。” ...... wap. /131/131295/30661368.html 第一百三十八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落日夕阳下,史进领着数百骑兵,一路护送这程婉儿到达独龙冈下,望着眼前陶宗旺数月来完成的巍然景象,焦挺直不可思议的朝着史进说道:“若不是一路跟着史进兄弟前来,俺还以为此时到的是汴梁城。” “这都是咱冈上的陶宗旺兄弟捯饬的,莫说是焦挺哥哥,史进初见时,亦是心中震撼。”史进亦是感叹应道。 独龙冈上,祝彪与扈青娥早便等候着,史进瞧着人影,便领着焦挺纵马上前,在祝彪前方不远处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拱手道:“公子,小弟将焦挺哥哥给你寻回来了。” 祝彪莞尔一笑,朝着史进打趣道:“好你个卖乖的史大郎,早些时候绣衣使的弟兄传回消息,焦挺兄弟分明是相救婉儿才露面的,如何便是你寻回来的。” “都一样,都一样。”史进赧颜一笑,卖巧道。 祝彪却是未做进一步的调笑,只将眼神放在焦挺身上,微笑道:“此番多谢焦挺兄弟搭救我家妹子,兄弟一身难得的手脚功夫,可愿屈尊我独龙冈。” 焦挺闻言自推金山倒玉柱的朝着祝彪拜倒在地,道:“俺半生投人不着,平生最无面目,今日能得泰山君看重,心里是一百个愿意,敢不效死。” 看着眼前这憨实的大汉,祝彪心中亦是感慨,这汉子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却是性格内敛,在江湖上东闯西撞,到处投人不着,想上梁山却不敢上,若非日后在枯树山前遇着了李逵,却不知那丧门神收不收容他,还要在江湖上晃荡到几时。 纵是后来上了梁山,也是排在一百单八将的末尾,征讨方腊时,随宋江攻打润州,在乱军中被箭射死,马踏身亡,悲惨落幕,成为梁山第一批战死的将佐。 此番机缘巧合在梁山泊东山下救了程婉儿,不仅是程婉儿的福气,也算是这憨实汉子的福气。 祝彪将焦挺扶起,道:“兄弟便暂时跟着我做个亲随如何?日后寻着机会,再为你安排更好的职位。” “能跟着公子已是俺的福分,日后若有人害公子,先从俺尸体上踏过去。”焦挺忙拱手道。 祝彪听罢,也不多言,只微笑着拍了拍其手臂,似焦挺这般憨实的汉子,你若愿卖他半分好,他便会以命相报。 越过史进与焦挺二人,祝彪缓缓的走到上冈的马车前,站在车头处,撩起车帘,朝着里间的女子柔声道:“婉儿,到家了!” 这一声呼唤,直让这在梁山下紧握着匕首,一路上强制镇定的温婉女子,登时间便红了眼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簌簌的坠落,却是再也顾不上甚礼法,投入祝彪的怀抱,悲呼道。 “兄长,婉儿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保护婉儿的几位大哥都死了,婉儿对不起他们。” 祝彪被程婉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立当场,回头望向后方的扈青娥,见其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心下苦叹一声,伸手拍了拍程婉儿的后背,轻言细语道。 “那些保护你的军士都是忠义之人,我会修书让叔父善待他们的家眷,日后在这冈上,有我,有你青娥姐姐,有这一冈子的兄弟护着你,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说者有意,听者亦有心;在听得“青娥姐姐”这个称呼时,程婉儿俏丽的面庞上顿时爬满了红晕,连忙从祝彪的怀抱中抽身出来,下了马车,小跑至扈青娥面前,糯糯的说道。 “青娥姐姐,婉儿不是故意的。” 扈青娥闻言,明媚一笑,伸出一只白皙的素手,轻轻的点了点程婉儿光洁的额头,俯首在其耳边低语道:“傻丫头,姐姐期待和你早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听罢此言,程婉儿怔怔的望向扈青娥,小脸上写满了惊讶,扈青娥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婉儿妹妹不愿意么?” 程婉儿此时如堕梦中,恍惚之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只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扈青娥,说不出话来。 扈青娥见状,也不逗她,只向着祝彪的方向深深的望了眼,拉上程婉儿,便往冈内走。 两女并肩而行,扈青娥朝着程婉儿低语道:“婉儿妹妹无需觉得愧疚,三郎是做大事的人,与其日后便宜了外面的小妖精,不如便宜了你这丫头。” 程婉儿闻言,粉红的颜色再次爬上脸颊,扭过头望着扈青娥精致的侧颜,想起离开东平府时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心下道:爹爹,青娥姐姐是极好极好的人,女儿不用争的! 两女的后方不远处,史进与祝彪亦是并肩前行,史进时不时的偷瞄着自家公子紧锁的眉头,自年少时随着师父来这独龙冈,与公子相识,史进便没见过自家公子有这般犯难的时候。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愁人! 半晌的沉默后,史进抬头朝着祝彪底气不足的说道:“公子,其实程小娘子无论是家世、容貌、品行,也都是极好的。” 祝彪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史进一眼,如史进这般不经事的直肠人都有了这般想法,可见此时冈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报着乐见其成的想法;祝彪甚至不用去细想,随着独龙冈的日益壮大,闻焕章与许贯忠等人,必定是早就产生了与东平府主官程万里联姻的想法,以求彻底将其绑在独龙冈的战车上。 三娘想来也是感受到了这般氛围,又恰巧那董平不断骚扰程婉儿,不知程叔父与自家娘子在书信中具体说了些甚么,让她甘心与人分享自家郎君,撮合自己与婉儿。 只史进方才说的话,祝彪如何不知晓,然从小到大,对于程婉儿,祝彪一直当做妹妹看待,实在是未有过非分之想。 英雄一盏酌江月,最难消受美人恩。 祝彪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史进说道:“大郎,若娇枝妹子同意让你再娶,你作何想法?” 史进闻言,微微沉吟片刻,抬起头眼神明亮的说道:“史进与公子身份不同,有些事不管公子心中是否愿意,都是迟早要面对的。” 听罢此言,祝彪却是苦笑,心下叹道:是啊,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迟早都要面对! wap. /131/131295/30661369.html 第一百三十九章:扈青娥的气量 自程婉儿到了独龙冈,已有五六日,虽未引起甚波浪来,然祝彪却从身边众人的眼神中,看出了别样的意味。 月上梢头,谏言阁内,许贯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朝着对面挑灯夜读的祝彪笑道:“公子,回去吧,那程小娘子国色倾城,又不是甚洪水猛兽,你只顾这般躲着作何?” 祝彪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好整以暇的说道:“贯忠兄弟这白天躲在谏言阁内,晚上才敢归家,这般躲着我家红衣又是为何?” “得,某不多言,公子也莫再取笑贯忠。”许贯忠忙站起身来,赔罪拱手道,只脸上却是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祝彪将书卷重新拿起,眼神收缩,朝着走到门口的许贯忠,幽幽的说道:“红衣自小与我和三娘一起长大,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贯忠不管对她有意还无意,都尽早与她说清楚吧。” 许贯忠闻言,神色一沉,点了点头,手上半掩房门,沉声道:“公子也该多想一想,那程小娘子虽不比你与夫人青梅竹马,但亦是一道长大的女子,却不仅仅只是东平府知府程万里的女儿,似她这般女子放下身段来咱冈上,公子总该给人一个交代。” 说话这番话,许贯忠掩住房门,缓缓的离去;谏言阁内,祝彪再一次放下手中的书卷,苦叹一声:“娘子啊!” 正如史进前些日子说的那般,无论从家世、样貌、品行哪方面看,程婉儿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自家娘子的大度,才是祝彪真正觉得揪心的关键。 自程婉儿上冈之后,并未住进从前为其准备的小院,而是被扈青娥接进了自己与祝彪居住的院落,时时为其制造与自家官人独处的机会。 面对程婉儿含蓄中带着热烈的示爱,祝彪实在是无从招架,只得夜夜躲进这谏言阁内。 正在祝彪低头沉思之际,谏言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程婉儿一袭淡绿色的纱裙,一人挑着一盏灯笼,一手提着食盒,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程婉儿将灯笼挂在门上,走到祝彪所在的案几前,从食盒中取出几样做工精美的点心来,绣口轻启,温言软语道:“兄长,夜深了,婉儿担心你腹中饥饿,特地给你做了几样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过来,你尝尝看。” 望着眼前这几式做工精美的糕点,祝彪心头一片恍然,转眼望着程婉儿那白皙素手上的红印,未曾想这往日里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心中自有诗词书画的女子,如今尽能为了自己,做出这般牺牲来。 见祝彪眼神盯着自己的手,程婉儿神色一慌,忙将手缩回衣袖里藏住,祝彪捻起一块糕点,心中轻叹一口气,做出抉择来,朝着身旁女子轻声道。 “婉儿,你是知道的,我与你青娥姐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我心中,此生能娶她为妻,是我祝彪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程婉儿闻言,面色一变,一抹浓重的忧愁爬上眉头,藏在袖口中的一双素手静静的握成一团,而后缓缓松开,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道:“婉儿明白了,明日婉儿便回东平府,往后再不敢逾矩。” 听罢此言,祝彪神情一滞,知晓程婉儿误会了自己所言,拉住程婉儿藏在袖子里的手,柔声道:“方才我说的话,只是相让婉儿你知晓,祝彪不是始乱终弃之人;我虽自小将你当做妹妹看待,但你对我的情意我心中明白,似你这般如诗如画的女子一心一意的爱我,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番深情,你若愿意,明日我便修书于程叔父,与叔父商议,娶你过门。” 程婉儿听得祝彪一番言语,两行清泪自眼角划出,一颗心仿佛融化了一般,片刻后芙蓉玉面上爬满了红晕,低着头,羞涩泣声道:“婉儿愿意。” 祝彪伸手轻轻擦拭掉面前可人儿眼角的泪水,将其拉入怀中,程婉儿将头深埋进心爱男子的怀里,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脏跳动,玉面绯红,祝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神透过半掩的门扉,喃喃自语道: “傻丫头啊!” ...... 此时张教头一家的小院内,张贞娘的房间里,一盏烛火忽明忽暗,窗户上透着三个女子的剪影来。 锦儿自嫁给了郭盛后,平日里被自家郎君宠爱着,愈发的明艳动人起来,原本丫头的气质也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此时唇齿微张,朝着一旁的扈青娥说道。 “青娥姐姐,婉儿姑娘虽是好的,但你便真甘心将公子相让于她么?”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扈青娥的面庞上,似为其增添了些别样的色彩,扈青娥微微一笑,道:“小锦儿,我并未将官人相让于婉儿妹妹,官人还是我的官人,我也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锦儿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姐姐当真愿意和婉儿姑娘分享公子么?”锦儿闻言,解释道。 扈青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一旁的张贞娘见其的眼神尽收眼底,拉过扈青娥的素手,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我家三郎能娶你为妻,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完此言,转过头又对着锦儿说道:“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郎君与另外的女子分享,三娘只是做了一个对三郎、对独龙冈最好的选择。” “那公子便不能只娶青娥姐姐一人么?”锦儿秀眉微蹙,弱弱的问道。 张贞娘神色微动,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不考虑你家郭盛兄弟与这冈上其他英雄日后的前程,三郎自然可以只与三娘一人相伴到老,但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很多事情是他无法选择的,婉儿妹妹与三郎、三娘自幼相识,又是个温婉性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好的选择了,只是苦了三娘。” 扈青娥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姐,青娥不苦,婉儿妹妹我是喜欢的,性格温婉,心中除了三郎,便只有诗词书画,与她在一起不会有甚纷争;很早以前我便知道,似三郎这般胸怀大志的人,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子。 多年前拜闻先生为师时,先生便送了我一本《女则》做礼物,年幼时不知其意,如今方才明白先生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青娥虽比不上那辅佐太宗皇帝开创了贞观盛世的长孙皇后,但也愿做好三郎的贤内助,让他不会家事所扰,一心一意去实现心中抱负。” wap. /131/131295/30661370.html 第一百四十章:一心正名的白日鼠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 逶迤接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要冲;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 两宋一朝,享国三百一十九年,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中,虽不是武功之盛不如汉唐,血性风骨不如大明,但确是最富庶的一个朝代。 东京汴梁! 这座千年名城,十朝古都,此时的它正燃烧着生命中最后的光辉底蕴,不遗余力的向外界展示着华夏民族无以伦比的辉煌。 汴梁城内班门里,靠东第五家黑角子门前,一名獐头鼠目的闲汉仔细的晃荡着,围着一带高墙前后门相看,墙里望见两间小巧楼屋,侧手却是一根戗柱,此正是御前金枪班教师,金枪手——徐宁一家居住的小院。 那闲汉看罢了周遭情形,见徐宁家的隔壁院门打开,走出一穿着短打背心的青年男子来,闲汉忙上前拱手相问:“兄弟,此处可是徐教师家?” 青年男子抬眼看了闲汉一眼,眉头微蹙,道:“你是何人,找徐教师何事?” “某是徐教师原籍延安府的表亲,家中老人病故,特来相告。”那闲汉闻言,将这便准备好的说词相告。 青年男子闻言,便不疑他,道:“此处正是徐教师家,只徐教师身负要职,每日天未明便出门入内里当值,天黑时才归家,你若只找他,便需等天黑或是徐教师休沐时才行。” “如此某便回客栈收拾行李,天黑时再来,叨扰了。”那闲汉闻言,朝着青年男子又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青年男子站在徐宁家门口,看着闲汉离去的背影,嘴角上缓缓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离着徐宁家不远处,有一间土地庙,那闲汉一路走到土地庙前,从供奉的香案下取出一包裹来,转至土地庙后,顺着一株大柏树爬了上去。 闲汉坐在大柏树顶尖的一根粗壮树桠中,打开包裹,取出几块干粮与一壶清水,透过树荫居高临下的望向徐宁家的方向,一边吃着手中干粮,一边心中想着: 晁盖那厮不讲义气,带着那刘唐、阮氏兄弟投靠了独龙冈,却留我白胜留在这梁山上受气,昔年若非我在黄泥冈上麻翻了杨志一行人,取走生辰纲,哪有你晁盖今日之富贵; 那吴学究也不是甚好东西,此番拦我下山立功,若非宋江哥哥相觑,便是下不得山来,还叫着那铁叫子监视我,此番我定做成此事,叫那满梁山的头领看看,我白日鼠的能耐。 这闲汉正是如今梁山上最没有存在感的一员头领,白日鼠——白胜,这人除却偷鸡摸狗,无半点能耐。 昔日晁盖还是梁山之主时,这人便一直躺在曾经与晁盖、吴用等一道劫取生辰纲的功劳簿上过活,却不记得其被抓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晁盖等人出卖了;独龙冈威压金沙滩时,刘唐、阮氏三兄弟为着义气下山,那白胜怕有杀身之祸,不敢跟随,如今却又来相怪晁盖不讲义气。 却说自那日东山下商议好赚徐宁上山后,宋江便派人入京打探徐宁的信息,得知徐宁家中藏有一副祖上传下的雁翎锁子甲,唤作“赛唐猊”;徐宁对此宝甲甚是珍爱,有权贵出三万贯钱都不曾卖,是以宋江便与吴用定下了通过这“赛唐猊”,赚徐宁上山的计策。 梁山上如今战将虽多,但这盗甲却是门巧事,需得术业专攻才行,是以这门重要的差事便落在了梁山头领最末尾的白日鼠白胜头上。 这白胜本就是乡野闲汉,靠着邻里之间偷鸡摸狗过活,虽不似时迁那般身手矫健、无声无息,却也是个盗窃的行家;只吴用担心这白胜误了大事,便又派来新上山的铁叫子——乐和一道帮衬,路途上还有神行太保——戴宗作为接应。 夜幕笼罩汴梁城,六街三市,但闻喝号提铃;万户千家,各自关门闭户。 白胜在土地庙后的大柏树上睡了一觉,三更时醒来,直待到四更天,瞧见那徐宁家的院门打开,挑出一火红的灯笼,那提着灯笼的人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一身禁军服饰,手里拕了金枪,步履沉稳的走出院门,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又待了小半个时辰,白胜从树上溜将下来,踅到徐宁后门边,听着院内静悄悄无声息,便从墙上扒将过去。 入了院内,摸到徐宁居住的小楼前,白胜从怀中取出个密封的芦管儿来,心中自忖道:“那宝甲不知在这楼内何处,还得让这徐教师的家眷吃一顿迷烟才好,倘若闹将起来脱不得身,明日出不得城,却不误了大事!。” 白胜寻着一处窗户,就着窗棂眼将芦管儿的一头支进屋内,轻轻一吹,屋内的芦管儿口冒出一阵黄烟,逐渐扩散开来。 白胜在窗外又伏了一刻钟,才缓缓的揭开窗户,翻身进了屋内,那屋内外间歇着两个丫鬟,内里床上躺着徐宁的夫人与六七岁的孩儿,此时四人吸入了迷烟,皆是陷入了沉睡。 将那里里外外,柜上床下都找了,白胜却是未寻到那宝甲,暗道:这徐官儿还能将宝甲藏到天上去。 这般想到,白胜突然灵光一闪,忙沿着注意爬到梁上去,果然见着那梁上放着一红羊皮匣子,两边白线刺着绿云头如意、中间绣着狮子滚绣球,白胜挑开匣子,里面果真盛这一副宝甲。 取了宝甲下梁,白胜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来,在桌上铺平了压在茶壶下,款款地背着皮匣,下得胡梯,从里面直开到外门,快步出了徐宁家的院门,往班门口而去。 待得那白胜走后,徐宁家隔壁的院门却是缓缓的打开,走出两个人影来,其中一人正是白日里与白胜搭话的青年男子,此时只听得那青年男子笑道:“这厮倒是谨慎。” 另一个人影应道:“皇城脚下由不得这厮不谨慎,不过就算再谨慎,有心算无心,还不是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视线下,你且在这儿继续盯着徐教师家里的情况,我自去与燕青哥哥回话了。” wap. /131/131295/30661371.html 第一百四十一章: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次日天明,日上三竿,徐宁的浑家方才缓缓的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疲软,脑袋昏沉,朝着外间有气无力的喊了两声:“梅香、白雪。” 等了半晌,却无半点回应,徐娘子轻轻的摇了摇脑袋,下了床往外间走去,此时那外间的铺上,两名丫鬟昨夜因靠近窗户,吸食的迷烟更多,正睡得香甜。 徐娘子见状,并未发怒,只心中却是一沉,这两个丫头平日里不似这般嗜睡,今儿却是怎么了,自己身体的不适之感,却又是何原因。 将两个丫鬟摇醒,两个丫鬟醒后亦是感觉头脑昏沉、浑身无力,徐娘子见状,心中已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朝着其中一个丫鬟道:“梅香,给我倒杯凉水来。” 叫梅香的丫鬟忙起身去桌前倒水,不消片刻,却慌慌张张的拿着一张纸条过来,道:“娘子,茶壶下面不知何时压了张纸条。” 徐娘子接过纸条,看了眼,那纸条上明晃晃的写着:欲寻宝甲,明日午时,城外十里亭相见! 徐娘子猛地面色一变,焦急道:“咱家里昨夜进了歹人,你们快去房梁上看看官人的皮匣子还在不在。” 梅香、白雪两个丫鬟听了亦是面色一变,白雪忙入内查看,片刻后转出身来,叫苦道:“皮匣子不知哪里去了!” 徐娘子闻言,眉头紧锁一处,沉思半晌后道:“官人今日正在龙符宫随驾当值,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不能勾入去,直须等他自归;只官人需得傍晚才归家,这一日时间,那歹人若离开汴梁,却又去何处寻。” 那白雪丫头此时听了徐娘子的话,却是眼前一亮,道:“娘子,婢子曾听官人提起,咱隔壁小院住着的那位张三郎,往日里是酸枣门的泼皮头领,在这汴梁城内,消息最是灵通,如今被那映水阁的东家看重,改邪归正,咱们何不去央他帮着打听打听。” 徐娘子听罢言语,略作沉吟,道:“只却不知这张三郎愿不愿意帮手。” “娘子,咱现在也没甚好办法,权且按白雪说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一旁的梅香附言道。 听了两个丫鬟都这么说,徐娘子一时间却是也没有甚办法,便道:“既如此,梅香你去将官人昨日带回的官家赏赐的瓜果装好,咱们稍后去隔壁碰碰运气。” 梅香领了话,转进厨房,不多时提着一果篮出来,主仆三人穿戴整齐,也顾不上吃饭,转出了院门,叩响了隔壁院落的大门。 门内的张三听得敲门声,嘴角微微上扬,似早有预料一般,整了整衣冠,打开了院门,朝着一脸焦急的主仆三人行了一礼,道:“见过徐娘子。” 徐娘子见状忙欠身回礼,张三知她有急事,也不继续叙礼客套,引着主仆三人进门,落座后直道:“徐娘子一脸急色,可是遇到了甚急事了?” 听得此言,徐娘子忙起身又向着张三行了一礼,道:“不瞒张兄弟,只因家中失窃了一件重要的物件,我家官人又正在内里当值,妾身主仆三人实在是没办法,方才来叨扰你。” 张三闻言,故作惊讶的说道:“何人感到朝廷武将家中行窃,徐娘子莫急,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张三平日对徐教师的为人也是甚为佩服,但请徐娘子说出丢的是甚物件,某即刻去打听。” 听了张三一番话,徐娘子神色稍缓,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张三道:“失窃的是一个红羊皮匣子,内里盛着的是我家官人祖传的雁翎锁子甲。” 张三接过纸条看了,叹了口气道:“徐教师这甲某也听说过,那花儿王太尉曾还三万贯钱,不曾舍得卖与他,乃是徐教师的心头至宝。” “谁说不是啊。”徐娘子亦是苦叹道:“妾身现下是热鏊子上蚂蚁,走投无路,慌做一团,烦请张兄弟帮手。” 张三闻言,拱了拱手,正色道:“徐娘子放心,此事都在张三身上,那贼人既然留下纸条,言及明日午时城外十里亭相见,必定不会及时离开汴梁,某这便去打听,晚间徐教师归家后来送消息。” 听得此言,徐娘子忙起身相谢,张三也不耽搁,将主仆三人送出院门,便朝着城内而去。 这张三正如那白雪丫鬟说的那般,乃是昔日酸枣门大相国寺一带的泼皮首领,被人唤作“过街老鼠”;后与青草蛇——李四一道拜花和尚鲁智深为师,成为其记名徒弟。 昔年李应与时迁入京取张贞娘一家时,这二人也曾出力;后来燕青举荐鲁智深相投独龙冈,鲁智深走后,燕青见张三李四为人有些忠义,又是街面上消息灵通的人,便将其二人收入了绣衣青龙司,负责打听汴梁城街面上的消息。 张三离了家,便径直往汴河大街而去,正值午时,汴河大街与御街交汇处的映水阁人满为患,张三进了映水阁,便有相熟的小厮引着上了二楼。 二楼的一处雅间内,燕青正坐着窗边,悠闲的饮着茶,那茶桌上此时正放着一显眼的红羊皮匣子,两边白线刺着绿云头如意、中间绣着狮子滚绣球,正是徐宁家丢失的那匣子。 见张三进来,燕青为其倒了盏茶,道:“情况如何了?” 张三从怀中取出纸条来,饮了茶道:“小弟已当着那徐娘子应下了事情,约定了晚间徐教师归家后回话。” 燕青接过纸条看了,哂笑道:“这梁山贼寇倒是张扬,怕是想着徐教师也是他们囊中之物了。” “这梁山贼寇真是不当人子,徐教师与其无牵无扯,却偏要来强拉入伙,羞得他那山上还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张三面色愠怒的说道。 燕青听罢莞尔,续了盏茶给张三,道:“喝了这茶你便去罢,徐教师是体面人,该做的样子咱还是得做,等晚间你便去他家寻他,将其带到映水阁来。” 张三得了话,便起身离开了雅间,燕青透过窗户,往下下方汴河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喃喃的戏谑道: “这世上也有些人呐,为了一己之私,甚事都做得出来,莫非破那呼延灼的连环马,真就必须要徐教师家传的钩镰枪法才行么?” wap. /131/131295/30661372.html 第一百四十二章:金枪手——徐宁 黄昏时候,徐宁交接了差事,卸了衣袍服色,提着金枪,径回家来。 方入院门,便瞧着两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迎门上来,徐宁见了,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怯弱道:“官人五更出去,却被贼人闪将入来,单单只把梁上那个皮匣子盗将去了!” 徐宁听的言语,心中一沉,只感觉一阵苦水从丹田底下直滚出口角来,此时徐娘子迎上前来,对着徐宁的目光,别过头不敢相看,徐宁长叹一口气,一脸苦色的悲呼道。 “别的都不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今却失去,如之奈何?” 徐娘子听说,忙安抚道:“官人莫急,妾身已央了间隔的张三兄弟在汴梁城打听,说是官人归家后便来回话,如今怕也快来了。” 闻听此言,徐宁面色一凝,间隔院中住的张三他知晓,往年也是这汴梁城街面上的人物,虽是三教九流,却也算消息灵通,如今跟了那映水阁的东家,换了个人样,此事央他打听,倒也算没找错人。 徐宁入得院中,坐下猛灌了口水,沉声道:“不知是甚么人盗了去?那贼人可留下甚线索?” “却是留下了线索,那贼人将一张纸条压在了房内茶壶下面,早间我拿给张三兄弟了,上写着:欲寻宝甲,明日午时,城外十里亭相见!”徐娘子忙回话道。 徐宁闻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苦叹道:“这贼人要的不是徐宁的甲啊!” 在天家宫内当差,要想不出差错,自然得是惯于揣摩人心、心思细腻的人物才行,徐宁听了自家娘子言语,自然便猜到了那盗甲的贼人不是为了自己祖传的雁翎甲,若是寻常之人,盗窃了东西哪有留纸条约着几时见面的;这贼人必定是要借甲发挥,让自己干甚见不得光的勾当,若是正经事,其也犯不着使这般手段,只上门拜访相谈便是。 正徐宁低头沉思之间,丫鬟梅香领着张三走了进来,徐宁见状,忙起身相迎,拱手道:“浑家无礼,劳烦张三兄弟为某奔走,实在汗颜。” 张三见此情形,忙回礼道:“徐教师折煞小弟了,都是内里的街坊,自当互相帮衬,平日里小弟对徐教师为人亦是敬佩非常,敢不奔走效力。” 徐宁见张三说的真切,也不再客套,请了入座,招呼丫鬟奉上凉茶,道:“张三兄弟今日可打听到那贼人的踪迹了?” “贼人如今不知在哪儿,但徐教师的甲却是寻回来了。”张三闻言,正色应道。 听的言语,徐宁猛地占了起来,急切道:“兄弟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张三微微一笑,继而说道:“只如今这甲在小弟东家的手里,想请徐教师自映水阁一趟,亲手奉还。” 听罢此言,徐宁却是眉头微微皱起,这张三的东家便是那映水阁的主人,如今汴梁城的风云人物,朝中多位大臣的座上宾,似唤作燕青,这般人物怎会帮我寻甲?又请我作甚? 张三见徐宁愁眉紧锁,心知其所想何事,道:“徐教师莫要误会,小弟东家并无歹意,只这盗取徐教师宝甲的人身份非同一般,有些话东家需要当面与徐教师言说。” 听了此言,徐宁倒是信了几分,眉头略微舒展,朝着张三道:“既如此,便请张三兄弟代为引荐了。” 张三笑着点了点头,徐宁也不迟疑,当即与徐娘子言说明白,与张三一道出了班门,往汴河大街而去。 明月皎皎,繁星漫天,入夜后的汴梁一派歌舞喧嚣,汴河之上俱是纸醉金迷。 第一次进入这近几年这汴梁城名声大噪的映水阁,随着张三穿过一楼大厅,徐宁朝着四周打量,却是瞧见了好些当值的同僚,上楼时,更是碰着了好几位官家上朝时才能见到的朝中大臣,此时徐宁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词来:钟鸣鼎食。 进得二楼一处雅间,内里正有一睛如点漆,面似堆琼的锦衣年轻人端坐在窗前,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显眼的红羊皮匣子。 徐宁只在匣子上扫了一眼,走至近前,拱手道:“徐宁见过燕东家。” 燕青莞尔一笑,道:“徐教师坐下打开匣子检查一番吧,看看这甲有没有问题。” “谢过燕东家替徐某寻回宝甲,某信得过燕东家,不必检查。”徐宁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正色道。 燕青听罢,也不多言,只朝着徐宁晦涩的说道:“徐教师可知月前高太尉保举汝宁郡都统制双鞭——呼延灼,率军征剿山东梁山贼寇之事?” 徐宁听得此言,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此时徐某知晓,只不知此事与某这甲有何关联?” “那深夜闯入徐教师家中盗甲的贼人,正是从梁山而来,呼延将军手下有三千连环马重骑兵,梁山不能相敌,便使人来汴梁盗你的雁翎甲,赚你上山落草,以你家传的钩镰枪法破敌。”燕青看了徐宁一眼,缓缓的道出缘由来。 徐宁闻言,面色一怔,片刻后只感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怒声道:“我徐家虽不是甚高门大户,却也是历代将门,这水洼草寇,安敢如此羞辱,竟来赚我落草。” 燕青见他这般气愤填膺,只是一笑,为其倒了盏茶,意味深长的说道:“有句话,燕青不知当问不当问,某听说徐教师这甲三万贯都不曾卖,却不知徐教师留着这甲作何用处?” 甲做何用? 徐宁有些摸不清燕青的说话路数,甲能做何用?宝甲自然是上阵杀敌所用;只毕竟今日其有恩于自己,徐宁倒也认真回话道:“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恐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是以一直珍藏。” 燕青闻言,却是笑了,道:“徐教师在御前金枪班当值,被唤作——金枪手,只咱大宋朝似你这般的‘金枪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又哪来的军前阵后。” “燕东家此言何意?”徐宁紧锁着眉头问道。 燕青正色道:“只咱大宋朝有蔡京、童贯、高俅这类人在一日,似徐教师这般武将出身,便永无出头之日,徐教师若心中只存了阖家团圆的想法,燕青劝徐教师还是把甲卖了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 徐宁听了此言,却是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后来张三送其下楼时,心中依旧是五味杂陈。 徐宁怀抱着羊皮匣子,走在汴河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经过一处樊楼前时,却听得有人在身后喊了声;“徐官儿。” 徐宁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官儿带着五七个帮闲,正从纸醉金迷的矾楼里出来,借着灯火看清那人面目,徐宁将怀中的羊皮匣子紧了紧,心中直叫苦也。 wap. /131/131295/30661373.html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叫住徐宁这人却是身份不低,姓王名诜,人称小王都太尉,乃是神宗皇帝的驸马,哲宗皇帝妹夫;昔年也曾官至左卫大将军,登州刺史,年轻时与尚且还是端王身份的徽宗皇帝臭味相投,关系亲密,赵佶继位大统后,便将其留在身边,闲时常常相聚。 这人现下在朝中虽无甚实职,但与三朝皇帝都是亲眷,又与朝中大臣大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加之如今那高太尉又是从这人府上出去的,是以这汴梁城内身份超脱,亦是无人敢小觑。 若只是顾忌这人身份,徐宁还不至于这般紧张,只因这人便是昔日出三万贯要买徐宁怀中雁翎甲的花儿王太尉;无可奈何,徐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小人见过王太尉!” 那王太尉见徐宁这般拘谨,眼神却是放在了其紧紧护住的红羊皮匣子上,戏谑道:“徐官儿往日里下了值便只顾归家相妻教子,今儿怎大半夜的护着这么个匣子在这汴梁城晃悠?” 徐宁闻言,心下一沉,只推说道:“前儿日子发了饷,便寻了人替我家娘子打了几件首饰,今儿才去取回。” 那王太尉见说,却是仔细的瞅了几眼徐宁怀中的匣子,玩味道:“徐官儿,你知我平日里是甚为人,这汴梁城哪家脂粉铺、首饰铺我没逛过,便从未瞧见哪家的物件是用红羊皮匣子装的,你这匣子我看着眼熟,昔日我出三万贯要买你的那副‘赛唐猊’,便是用这匣子盛着的吧?” 听罢此言,徐宁心头自“咯噔”一下,翻涌起阵阵苦水,只低着头不言语。 那王太尉见徐宁这般模样,心知自己猜着了,也不继续调笑,只道:“徐官儿,你这甲我今日还是出三万贯买,你却卖么?” 徐宁听着此言,眉头紧蹙成一团,若是寻常人等,这甲卖与不卖都在自己,然这花儿王太尉实在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半晌后,徐宁只硬着头皮说道:“祖传之物,实不能卖,望太尉见谅!” 那王太尉听罢言语,却也不动怒,直视了徐宁一番,哂笑道:“徐官儿想是在官家面前当值久了,不将我这无实权的花花太尉放在眼里,罢了,咱也不强求。” 那王太尉话一说完,便摆了摆手,领着一众帮闲离开了矾楼前;徐宁望着其背影,心中只感觉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脑海中想起方才离开映水阁时燕青说的那番话来,还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徐宁一路低着头,心事重重的归家,入了院门,徐娘子领着两位丫鬟早候着,见徐宁抱着羊皮匣子回来,皆是松了口气。 徐娘子与两个丫鬟自厨房取出饭食,布好在桌上,却见着自家官人只顾望着羊皮匣子发呆,忙出言问道:“宝甲既已寻回,官人为何还眉头不展。” 徐宁闻言,长叹了口气,苦涩道:“娘子,徐宁这金枪班的教师,如今怕是做到头了。” 听罢此言,徐娘子顿时一脸的惊恐,焦急道:“官人何出此言,这好好的官人又不曾犯错,怎的就做到头了?” 徐宁见自家娘子相问,便将回家时碰着那花儿王太尉,其又提说买甲被自己拒绝之事告知了徐娘子;徐娘子毕竟在汴梁城居住了这些年,对那花儿王太尉也有了解,听了徐宁言语,也是一脸的愁容,道:“如此现下咱却该如何是好?” 徐宁闻言,也是拿不出主意来,只叹了口气,道:“只盼那王太尉能有一丝良善,给咱留条活路吧。” 不说徐宁夫妻二人对坐相愁,只说那王太尉领着一众帮闲回到府上,便叫管家自后堂取出一柄刀来,那刀叫一金丝织就,镶嵌了琥珀玛瑙的刀鞘装了,王太尉将那刀拿在手中把玩了一回,便又兴致缺缺的扔在一旁,惆怅道: “这刀自前些年杨志当街杀人后,我寻那开封府尹讨要了来,把玩这许久,已是索然无味。” 一旁候着的管家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忙道:“主人乃是这汴梁城顶尖的人物,既厌倦了这刀,阴日小人便使人出去,为主人寻些新鲜物件回来。” “再新鲜的物价,也比不上那‘赛唐猊’啊。”王太尉叹了口气道。 那管家闻言,心头一转,道:“主人讲的‘赛唐猊’可是那徐宁的家传宝甲,那人不是推说没了么?” “甚没了,不过说辞罢了,今夜不知何故,徐官儿还抱着他那甲在汴梁城中走动,被我撞见了,开口再与他买,还是推说不卖,直让我心头憋着口气吐不出来。”王太尉愠怒道。 那管家听罢言语,直道:“这徐宁真是不是抬举,竟敢与主人气受,咱何不想个法子,将他那甲夺来。” “不行不行,那徐官儿在官家面前当差,坏了他佶哥儿面上不好看。”王太尉闻言,眉头一喜,片刻后又摆手道。 那管家见状,哪能不知自家主人心中想法,一旁出谋划策道:“此事何需主人沾手,那高二往年多受主人恩惠,只需递句话给他,叫他再使上一番林冲的路数,那徐宁还能不乖乖就范。” 王太尉闻言,站起身来,道:“这高俅虽是我府上出去的,但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他如今官至太尉,我虽也顶着个太尉的头衔,不过是被人抬举而已,央他帮手,我却也不愿。” “主人何处此言,若无主人,哪有他高二如今的身份,再者主人乃是皇亲国戚,公主驸马,当今官家的发小兄弟,纵是他高二如今身居高位,不一样是皇家的奴才,主人央他帮手,亦是抬举了他。”那管家听说,忙从旁恭维道。 这番话却是将这花花太尉说的喜形于色,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笑骂道:“甚高二不高二的,人是高太尉,只你这番话也未说错,他高俅能有今日全在我昔日抬举,此事便交给你去办,莫要留下话柄来。” ...... wap. /131/131295/30661374.html 第一百四十四章:怀璧其罪 残夏时节,正午的日头依旧是晒得人火辣辣的生疼,汴梁城外十里亭,白胜与另外两人正守着一红羊皮匣子,焦急的等待着。 为首的那人身长七尺,面阔唇方,两眼突出,瘦长清秀人材,头裹着一领皂纱巾,正是此次汴梁之行梁山领头之人,神行太保——戴宗;另一人却是十分好颜色,唇红齿白,面似堆琼,灵动的双眼中透着一股子机警劲儿,乃是上山不久的登州小牢子,铁叫子——乐和。 午时已过,却未见来人,戴宗眉头紧蹙的朝着一旁的白胜说道:“白胜兄弟,那纸条你可放的显目了?” 白胜闻言,忙应道:“不敢欺瞒戴宗哥哥,此等要紧之事小弟怎会胡来,那纸条小弟压在正堂的饭桌茶壶下,无论进出,皆是十分显眼之处,那徐宁家中定不会看不着。” 听得言语,戴宗点了点头,疑惑道:“如此便怪了,那徐教师如此珍爱这甲,怎会不来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铁叫子乐和听罢此言,眼前灵光一闪,忙朝着白胜道:“白胜哥哥快打开匣子看看,里面的甲还在不在?” “这匣子我自取了,便时刻看护着,怎会......” 白胜听了乐和言语,嘟囔着去打开匣子,只话还未嘟囔完,便顿时瞪大了双眼,惊恐道:“这甲不对。” 戴宗、乐和二人听了,忙上前查看,此时那匣子里却有一副甲,但却不是白胜自徐宁家中盗取的“赛唐猊”,只是一副寻常士卒穿戴的锁子甲。 见此一幕,乐和忙朝着戴宗道:“戴宗哥哥,那徐教师背后有高人帮手,这甲想来在白胜哥哥出城前便被掉包了,如今事不可为,此地不宜久留,恐有意外,咱还是速速回山与宋江哥哥、吴军师再做计较吧。” 戴宗闻言,亦是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过头恨恨的看了眼白胜,便朝着乐和说道:“某使神行法先行回山将此事告知宋江哥哥,乐和兄弟二人也便速速归来。” 说完这话,戴宗也不耽搁,当即使了神行法,健步如飞而去;乐和见戴宗走后,方回过头朝着一旁郁郁寡欢的白胜道:“白胜哥哥无需泄气,此事怪不着你,唤作小弟便是连那甲都盗不出来,遑论掉包了。” 白胜闻言,神色稍缓,却是意味深长的朝着乐和道:“我哪是在意这事,兄弟你上山日短,不知这梁山上的事情,似咱们这般人,在梁山上没有甚地位的,你却看方才那戴宗是何等的眉眼高低。” 乐和听罢,并不过心,只莞尔一笑,招呼着白胜一道离开了十里亭。 三人离开不久,远处的一处树荫下转出两个人影来,正是燕青与青草蛇李四,燕青望着远方的官道,幽幽的说道:“那年轻的小哥儿倒是有趣。” 虽离得远,听不清戴宗、乐和、白胜三人说了甚,但从三人的举止神态,燕青倒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只从方才乐和的一番神情动作,便能看出其是个心思稳重、灵活通透的人。 青草蛇李四听了,应道:“根据白虎司传来的消息,那年轻的哥儿应是梁山此行三人中的铁叫子——乐和,前些时日刚上梁山不久,与他一道上梁山的还有四男一女,其中最了得的乃是原登州兵马提辖,唤作病尉迟——孙立。” 听了李四言语,燕青却是哂笑一声,道:“这病尉迟倒是有意思,前些年栾教师送信与他来独龙冈,那厮只仗着其登州兵马提辖的身份,不做理会,如今却反倒是上了梁山,不知日后咱冈上与梁山相对,那厮该以甚面目与栾教师相见。” 说完此言,燕青也不多做耽搁,让李四自林中牵出马来,二人一道翻身上马,自归汴梁而去。 映水阁后院,燕青方返回汴梁城,便见着张三一脸急色的转入后院来,燕青顿时眉头一皱,斥道:“收敛神色,怕别人不知道你有急事么?” 张三闻言,面色一怔,片刻后收敛了神色,朝着燕青拱手道:“是小弟失了分寸,请燕青哥哥责罚。” 燕青摆了摆手,道:“好了,说说出了何事吧?” 张三听罢,直正色道:“今日清晨,徐教师在家中被殿帅府的当差抓走了,说是其目无法纪,藐视上官,现下已收押大牢。” 燕青听说,低头沉吟片刻,朝着张三问道:“可知晓昨夜徐教师自咱映水阁归家路上,遇着些什么人?” “小弟方才打听过了,昨夜徐教师归家路上确实遇到了个人,此人哥哥也识得,乃是那小王都太尉,那王太尉开口买甲,徐教师推说不卖,后来不欢而散。”张三忙应道。 听得此言,燕青叹了口气,道:“昨夜我便与他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未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那殿帅府的高太尉乃是花儿王太尉府上出去的,此番出手,想来便是得了其的信儿,要拿捏徐教师,取他的雁翎甲。” “如此说来,只要把甲交出去,徐教师便没事了?”张三疑惑道。 燕青嗤笑一声,道:“此事哪有这般简单,若是昨夜徐教师卖了甲,便甚事没有,如今只怕又是个林教头的下场啊。” 张三听了,眉头紧蹙道:“如今那徐娘子又求到小弟跟前,小弟却该如何去回话。” 燕青沉默片刻,道:“便就告诉她此事我会尽力帮手,叫她安心,另外通知冈上,叫人来接徐教师家眷离开汴梁。” “燕青哥哥此言何意?”张三不解其意的问道。 “似徐教师这般被高俅点名陷害的,便是相救也难救,只徐教师身份特殊,官家面前有过脸熟,高俅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分,咱如今只能使力,让其刺配个好去处,最好是在山东。”燕青叹了口气,沉声道。 张三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思量,倒也阴白过来,道:“如此小弟这便央人去殿帅府打听。” 燕青闻言,莞尔一笑,道:“这事你去殿帅府打听,谁也不敢回你话,你拿着我的拜帖,去请那高衙内矾楼一聚。” ...... wap. /131/131295/30661375.html 第一百四十五章:高氏父子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东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当属当今世上的两大名妓,李师师、赵元奴所在的矾楼;华灯初上,聚殷勤开宴红楼,香喷金猊,帘上银钩;象板轻敲,琼杯满酌,艳曲低讴;结夙世鸾交凤友,尽今生燕侣莺俦。 一位锦衣华服、脚步虚浮的年轻男子,在五六个帮闲的簇拥下,施施然走进了矾楼,叫手下人在楼下等着,便自登楼而上,推开了二楼一间雅舍的房门。 那年轻男子进得门中,看清了房内的情形,顿时喜形于色,朝着房内的绝色女子拱了拱手,便冲着另外的年轻男子笑道:“今日托小乙哥的福,倒能欣赏一番李大家的歌喉了。” 燕青见了来人,忙招手道:“高兄,快来,就等你了。” 年轻男子闻言,径直在燕青对面的案几前坐了,燕青朝着一旁的李师师点了点头,便听得李师师婉转的唱出一曲: “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唱罢一曲《少年游》,李师师朝着年轻公子拱了拱手,道:“衙内自与我家小乙相谈,妾身告退。” 待李师师退出房间后,那年轻公子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值一手提溜着酒壶,一手寻了个软垫,半躺半靠着,朝着燕青调笑道:“小乙哥,你这个姐姐真是没得说。” 燕青闻言,莞尔一笑,道:“怎的,衙内还有甚想法不成。” “这我哪敢,便是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打你这姐姐的主意,叫我老爹知道了,咱得去掉半条命;也就你小乙哥不知交了甚好运,竟与这李大家姐弟相称,直叫人羡慕。”年轻公子忙摆手道。 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乃是这汴梁城内出了名的“花花太岁”,当朝高俅高太尉的螟蛉之子,高坎;也正是昔年祸害了林冲一家的罪魁元凶,高衙内。 这高坎原是高俅三叔的儿子,因高俅不曾有亲儿,便过继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俅甚是爱惜这高坎。 燕青听了那高衙内的话,哈哈一笑,也不纠缠此事,直与高衙内推杯换盏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衙内却是抬起头来,朝着燕青道。 “小乙哥今日又是请李大家唱曲,又是请我饮酒,怕是还有话未说吧?” 燕青听说,也不拐弯抹角,便道:“今日宴请高兄,却是想打听一事,不知今日殿帅府的人因何去捉了那金枪班当值的徐教师?” 听得燕青言语,高衙内眉头微挑,道:“小乙哥与这徐宁有旧么?” “不瞒高兄,这徐教师乃是小乙一知己好友的表兄,平日里也曾与我多有来往,这今日他被殿帅府的人拿了,他那浑家在我面前哭诉,没来由只得相请高兄了。”燕青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朝着高衙内说道。 高衙内见说,也不怀疑,只道:“小乙哥不是外人,某便实话相告,这徐教师在御前金枪班当值,我爹也不愿与他过不去,只那小王都太尉看中了他家传的雁翎甲,要拿他发落,央求到我爹那儿,是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唉,往日里某便告知于他,他又不曾上阵杀敌,却只顾守着那甲当饭吃么,如今却是怎的......” 燕青拿着腔调怒骂几句,便回头与高衙内说道:“小乙有一事,想要央求高兄帮手。” 闻听此言,高衙内忙摆手道:“若要让某救那徐官儿,小乙哥便莫要开口,我老爹亲点要拾啜的人,某哪敢开口。” “不敢叫高兄相救,只求高兄替某带几句话与太尉大人。”燕青拱手道。 高衙内闻言,点了点头,便听燕青继续说道:“其一,徐教师乃是天子亲军,太尉此番发落于他,若叫官家知晓了,必少一分恩宠;其二,那‘赛唐猊’明日便送至那小王都太尉府上,不叫太尉面上难看;其三,燕青愿出钱五万贯,不求恩赦,只求将徐教师刺配临近的京东之地,燕青于那儿有些故交,能照应一二。” 听了燕青这般话,高衙内沉思片刻,道:“既然小乙哥这般说了,若高坎再推脱,便显得某不讲兄弟情义了,此事我姑且与父亲一说,至于成与不成还得我老爹拿主意。” “这是自然,高兄能从中斡旋,已是感激不尽;往后我映水阁为高兄专留一雅间,望高兄常带好友赏脸。”燕青忙举起酒杯,朝高衙内谢道。 高衙内笑着举起酒杯,与燕青共饮一盏,正事叙罢,燕青便做起了一个称职的狐朋狗友,与高衙内热络的聊起来,从矾楼聊到脂粉铺,从京中大臣家的小娘子聊到汴梁街面上的趣事儿,一场酒饮到月上中天,宾主尽欢方才散去。 汴梁城御街左近,有一处高门大宅,乃是当今官家头号宠臣,高俅的府邸。 高衙内于矾楼辞别燕青,便一路回到了高府,此时高俅尚未安歇,正端坐在书房的案牍后,看着今日呼延灼递回来征剿梁山第一场胜利的捷报。 高衙内回府打听了自家父亲的情况,便讨好的提着一壶茶水,推开了书房的门扉,高俅抬眼看了来人,道:“今夜倒是稀罕,我儿竟晓得归家了。” “父亲大人深夜还忙于国事,儿怎能胡乱在外放浪。”高衙内忙为高俅添了盏茶,卖乖道。 高俅放下手中的捷报,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看了高衙内一眼,道:“若是银两短缺了,你自去管家那支出,若有其他的事情,便说吧。” “确有一事容禀父亲大人。”高衙内讨好一笑,将今夜与燕青饮酒时,燕青让其代为转告的话原原本本的告知了高俅。 高俅听罢,微微沉吟片刻,道:“这徐宁倒有福分,那映水阁的燕青如今在汴梁城也算是一号人物,与朝中多位大臣皆有不斐的交情,更是与那李师师互为姐弟,官家面前也是熟脸,你与他相交,倒也算是有些好处。” “那小乙哥确是不凡,往日里儿与他交往,其半句未提过父亲大人,与往日里其他攀附之人全然不同,儿与他相处也甚是自在;今日怕也是顾念旧情,才求到儿这里来。”高衙内闻言,也是帮腔道。 高俅点了点头,正色道:“他与李师师二人,算是如今汴梁城朝堂之外的两个显眼人物,那李师师甚得官家宠爱,却从不提要求,那燕青与朝中多位大臣交好,逢年过节皆有礼物相送入府,却也从不用人情,这姐弟二人都不是简单的。”。 略作沉吟,高俅继续道:“你明日转告燕青,就说此事老夫应下了,那徐宁便依着他刺配山东济州,五万贯前老夫不要,我要他姐弟二人一个承诺。” ...... wap. /131/131295/30661376.html 第一百四十六章:开国名将后裔 夜幕沉沉,初秋时节,新起的秋风掠落八百里水泊,泛着冰凉的寒意,梁山泊周遭芦苇荡中喊杀震天。 梁山不远处的官道上,一人一骑,正纵马狂奔,那马四蹄皆白、通身乌黑,乃是当朝官家御赐的踏雪乌骓;那人冲天角铁幞头,锁金黄罗抹额,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马背上驮着一对水磨八棱钢鞭,虽是身躯凛凛、仪表非凡,此时却显得尤为狼狈。 此人正是朝廷征剿梁山泊的主将,开国名将铁鞭王呼延赞嫡派子孙,双鞭——呼延灼。 却说此时呼延灼骑在马背上,心头一阵沉重,此番征剿梁山泊,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一开始却也连战连胜,只未曾想此乃那梁山贼寇的骄兵之计。 今朝却趁着天黑视线不阴,将某大军引入那芦苇荡中,中了埋伏;如今不止折了这许多官军人马,便是连韩滔、彭玘二位将军也被贼所擒,如何还敢回京! “不想今日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现下却是去投谁好?”这开国名将的嫡派子孙,身负万夫不当之勇的大汉,此时仰天长叹。 漫无目的的行至天阴,人困马乏,又饥又渴,见路旁一个村酒店,呼延灼下马,把马拴在门前树上,入来店内,把鞭子放在桌上,坐下叫酒保取酒肉来吃。 不多时,那酒保取来酒肉吃食放在桌上,呼延灼抬头问道:“此间是何地界?” “此间乃是东平府与济州交界处,往北是东平府,往南便是济州。”酒保闻言应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呼延灼脑海里猛地转出个年头来:这济州知府张叔夜老大人乃是国之良臣,昔日亦是沙场宿将,何不去那里投奔他?借了本州兵马,再引军来报仇未迟。 心中有了主意,呼延灼也不耽搁,将那酒肉三两下对付了,与酒保付了银钱,便快马奔济州去。 ...... 日落黄昏时候,济州府衙之内,张叔夜正与一青年男子相对而坐,席间摆放着一副围棋,黑子收官,终局劫,负争单,粘劫收后多两目。 张叔夜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棋局,将手中白子放回棋笥中,对着祝彪说道:“三郎,你与老夫交个实底,你手下收拢那般多人马,到底想做什么?” 祝彪闻言,莞尔一笑,道:“叔父多想了,三郎如今乃是东平府防御使,麾下人马自然是行保境安民之事。” “呵呵~”张叔夜哂笑一声,道:“三郎,你叔父还未到年老昏聩的时候,你这般话说出来,你自己可信?若你真是保境安民,那梁山上的一伙贼寇,你又养着作甚?” 听罢此问,祝彪心头一叹,面对这位历史上为国死节的大宋名臣,自己心中万分敬重的老人,祝彪实在不愿欺瞒,只有些话自己能对闻焕章、许贯忠等人说,甚至能对程万里说,但独独不能与张叔夜说,“忠君报国”四个字,早已镶嵌在面前老者的心底深处。 “叔父定是误会了,三郎与梁山贼寇并无半点关系,更不存在甚养寇自重的想法;若叔父想要剿灭那梁山一伙,三郎定鼎力相助。”祝彪站起身来,朝着张叔夜躬身拱手道。 张叔夜闻言,冷哼一声,正欲开口,便有一衙役入内来,朝着张叔夜拱手道:“府尊,衙外有一人自称是征剿梁山泊的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欲要谒见府尊。” “呼延灼?此时如今不是正在征剿梁山一伙么,如何却到此间?莫非是败了。” 张叔夜心下思虑一番,朝着衙役道:“快请他进来。” 那衙役转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一威风凛凛的将军进来;快马疾行一日,如今入的济州府衙之中,呼延灼看了场间,朝着张叔夜拜道:“末将见过张府尊。” 张叔夜见了,忙起身扶住呼延灼,道:“闻知将军收捕梁山泊草寇,如何却到此间?” 听罢此言,呼延灼神色一暗,苦叹一声,将自己此番与梁山对阵详情经过细说了,张叔夜闻言,亦是叹了口气,道。 “虽是将军折了许多人马,此非慢功之罪,中了贼人奸计,亦无奈何;将军此来济州,所谓何事?” 呼延灼闻言,忙拜倒在地,道:“此番末将虽败,但已摸清了那梁山草寇路数,愿乞府尊借调本州兵马,一雪前耻。” 听得此言,张叔夜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祝彪,道:“这梁山泊横跨郓、济二州,三郎身居东平府防御使之位,征剿梁山亦在职责之内,方才三郎言及,若老夫要征剿梁山,你定鼎力相助,此时可愿出力?” 听了张叔夜言语,祝彪尚未答话,一旁的呼延灼却是喜上眉梢,未曾想此番前来济州,竟还能碰着东平府的防御使,却不是合该天意,让某一雪前耻。 呼延灼忙上前朝着祝彪说道:“敢请使尊名号?” 祝彪望着眼前这员原本轨迹中日后在梁山高坐第八把交椅的朝廷重将,这人论起出身来,比之杨志亦是不遑多让,征剿梁山本是顺风顺水,奈何招安前的梁山乃是天命所归,相斗不过,在青州晃荡了一圈,最终依旧未摆脱落草的命运。 只这呼延灼却是梁山少数幸存将领之一,平定方腊后,被授御营兵马指挥使,每日随驾操练。后领大军,破金国四皇子金兀术,出军杀至淮西阵亡,也算是马革裹尸还了。 “祝彪见过呼延统制。”祝彪朝着呼延灼拱手道。 呼延灼闻言,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忙道:“阁下可是那被唤作泰山君的祝三公子?” 见祝彪点了点头,呼延灼直见缝插针的叹道:“此番能得泰山君相助,真是邀天之幸,呼延灼拜谢了。” 祝彪见说,却是玩味一笑,未曾想这呼延灼亦会顺杆往上爬,自己还未开口,便替自己定下调来,只祝彪也不愿去掰扯,朝着张叔夜道。 “叔父若要出兵,三郎自鼎力相助,便派遣三千人马,听从呼延统制调遣如何?” “可。”张叔夜点了点头,又道:“你那冈上能人众多,还望三郎多做周全。” 祝彪莞尔一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见祝彪没了身影,呼延灼忙朝张叔夜拱手道:“多谢府尊周全。”。 张叔夜听罢,叹了口气,朝着呼延灼意味深长的说道:“将军此番能不能一雪前耻,全在于他是否愿意真心帮你。” ...... wap. /131/131295/30661377.html 上架通知: 各位读着大家好,这本水浒文写到现在已经三十万字了,已经与编辑定好了十一月一号上架。 毕竟要养家糊口,希望大家理解;从阴天起每天都会加更,感谢读者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这是本人的第一本小说,当时动笔时心中也是考虑了很久,从前期到后期,都列了详细的大纲,做了很多关于两宋时期与水浒背景的攻略,力求能将每一个人物都描写到位。 当然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小说中的人物事件,仅代表痴客个人浅见,各位读着朋友有不同的想法,尽可在评论区留言,互相探讨;无论是褒奖还是批判,痴客都欣然接受。 写这本书,确是也是受了江湖大作的影响,痴客虽笔力不足,但也会尽力写出一本精彩的水浒同人文。 现在这本书写到一百多章,也不指望有很突出的成绩,各位读着愿意看,痴客便会一直写下去。。 后期的更新速度,尽量保正每天两章更新,痴客唯一能承诺的,就是不会因为成绩不好就草草收尾,更不会太监,会将自己心中的水浒,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读着一路的支持,喜欢本书的读者,痴客厚颜求订阅支持。 《水浒:开局迎娶扈三娘》上架通知: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ap. /131/131295/30661378.html 第一百四十七章:美髯公——朱仝 夜幕下的济州城虽不是汴梁那般繁华,却也别有一番独特的光彩,张叔夜是个能臣,虽周边有梁山之患,但济州城的百姓依旧过得安宁。 街面上的一处酒楼雅阁中,祝彪端坐在窗前,一边饮酒,一边看着窗外济州城的夜色,焦挺坐在一旁,只一面主意着门外的动静,一面认真的对付着桌上的酒肉。 不多时,一阵敲门声响起,转进一位身长八尺四五的大汉来,来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虎须髯一尺五寸,似关云长模样,穿着一身地方将领服色。 此时焦挺这憨实汉子却是眼神直直的盯着来人,半晌后朝着祝彪一脸苦涩的说道:“公子,见了这位哥哥,俺却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生的难看。” 听得焦挺言语,祝彪与来人对视一眼,片刻后俱是放声大笑,焦挺见了似也觉得自己说的有趣,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一个虎须髯一尺五寸,似关云长模样,唤作美髯公;一个一张圆脸,无须无眉,却是没面目,这面貌迥异的两相对比,倒真是叫人看了觉着有趣。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济州团练使,美髯公——朱仝。 祝彪请了朱仝坐下,饮酒叙话半晌,朝着朱仝说道:“方才兄长去府衙,可见着了那呼延灼?” 朱仝闻言,点了点头,道:“确是见着了,只这呼延统制,却与朱仝想象中的开国名将嫡派子孙有所不同。” 听得朱仝言语,祝彪微微一笑,晦涩道:“这人呐,不同的时候你去看他,所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同的,若那呼延灼未曾兵败梁山,你看他自会是一派大将风范;只如今他大败亏输,狼狈奔逃自济州求援,自然是处处陪着小心;若你让他似冈上的杨志兄长那般走上一遭,怕是连他先祖铁鞭王呼延赞都不敢相认。” 朱仝听说此言,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而正色道:“方才府尊令我率领本州兵马五千,听从那呼延灼的号令,征剿梁山,公子有甚要交代的么?” “张叔父未曾与兄长说起,我应承了他出三千兵马相助么?”祝彪挑眉道。 朱仝闻言,神情一滞,道:“此事府尊倒是未曾提起,却是何意图?” “张叔父这是不信任我会真心帮呼延灼,也不信任兄长了,想来此番征剿梁山失败后,兄长这济州团练使的位置便得换人了。” 祝彪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若不是情非得已,祝彪实在是不愿意与这位忧国忧民的老者唱对台戏。 听得祝彪这番话,朱仝却是听到了关键,朝着祝彪疑惑道:“公子是想让呼延灼再失败一次?” 祝彪点了点头,沉声道:“不是让他再失败一次,是让咱独龙冈失败一次,不仅要败,还要败的彻彻底底,败的不堪一击,败的让朝廷不会正眼看咱。” 朱仝听罢言语,微微沉吟片刻,道:“既然公子已经定下了,那朱仝便听命行事,这团练使之位本是府尊赐予,若要拿回就拿回便是。” “兄长此番要行之事,却是需得用巧,济州这数千厢军既要见血,也要尽可能的保存实力,这其中的分寸,兄长需好生把握。”祝彪正色道。 朱仝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济州的数千厢军,绝大多数都是自己接任济州团练使以来招募的流民,这些流民十之八九都是受过独龙冈恩惠的,乃是祝彪与闻焕章早就便定好的“藏兵于地方厢军”的计策。 是以此次随着呼延灼征剿梁山的着五千兵马,既要奋力向前,起到练兵见血的作用,又不能过多的损耗,平白葬送自己的实力。 “公子怎么说,朱仝便怎么做。”朱仝站起身来,朝着祝彪拱手道。 祝彪起身扶着他,望着眼前的朱仝,心中亦是不免感慨,在水浒原文中,“义气”二字,贯穿全文,其中施老先生着重诠释了两种义气,一种义气叫“鲁智深”,另一种义气叫“朱仝”。 笃于友道人,捕道而放晁盖,捉凶身而纵宋江,解犯人而释雷横,自去认罪,真实无伪,诚哉君子! 朱仝不但相貌酷似关羽,其感恩图报、义重如山的品质,也与关云长相类。 善有善报,善始亦有善终;梁山招安后,破辽国,征田虎,捉王庆,江南方腊平定后,朱仝回京受封,被授为武节将军、保定府都统制;管军有功,后随刘光世大破金兵,官至太平军节度使。 其最终的结局,算是混江龙李俊之外,梁山一百单八将最得善终之人。 祝彪重重的拍了拍朱仝肩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始终是我兄长,不是祝家的家将,昔日举荐之恩已报过,如今兄长如何行事皆在自身,无需听祝彪之令。” 朱仝闻言神色一正,沉声道:“无论是过去将来,公子永远是朱仝听令之人,朱仝能有今时今日,全在公子提携。” 美髯公朱仝,可以说是除却独龙冈上自有的英雄,祝彪在来到此方世界最早收入麾下的两位好汉之一,只却未似王进、郭盛、时迁那般请回独龙冈,而是在张叔夜调任济州知府后,举荐给了张叔夜。 朱仝所做的事情,便只有祝彪与闻焕章、许贯忠等寥寥几人知晓,数年以来,任劳任怨,从未有过丝毫的差错。 祝彪听罢朱仝言语,望着朱仝的眼睛,诚挚说道:“兄长不负祝彪,祝彪亦不负兄长,某在此起个誓,焦挺兄弟作证,但有祝彪活着一日,青史之上自有朱仝之名。” 朱仝见说了,嘴角微微上扬,也未答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盏茶之后,朱仝离开了酒楼,一直未曾答话的焦挺,转头对祝彪说道:“公子,这位朱仝哥哥真是既义气,又......” “一身正气。”祝彪接过他的话,微微一笑道。。 焦挺憨实的摸了摸后脑勺,咧嘴道:“对对对,既是义气,又一身正气。” ...... wap. /131/131295/30661379.html 第一百四十八章:梁山夜宴 自大败了呼延灼征剿的官军,又收得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上山入伙后,梁山上连日里杀牛宰马,作庆贺筵席,不在话下。 入夜后的梁山聚义厅内灯火辉煌,山前山后热闹非凡,及时雨——宋江高坐第一把交椅之上,左右依次往下坐着智多星——吴用、霹雳火——秦阴、小李广——花荣、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没遮拦——穆弘、船火儿——张横、截江鬼——张旺、病尉迟——孙立、镇三山——黄信、金眼虎——邓龙、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 早地忽律——朱贵、油里鳅——孙五、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毛头星——孔阴、独火星——孔亮、白面郎君——郑天寿、铁扇子——宋清、小遮拦——穆春、云里金刚——宋万、摸着天——杜迁、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催命判官——李立、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铁叫子——乐和、白日鼠——白胜。 宋江望着眼前这济济一堂的三十多员头领,心中缓缓升起万丈豪情,暗道:这条路,宋江是走对了,虽是对不住那晁天王,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番大败那呼延灼,已是彰显了我梁山军威浩荡,待得来日再收拢些好汉,打退几次官军围剿,便是我梁山全伙招安之时。 我宋江再不是那郓城县的刀笔小吏,而会是大宋朝手握重兵的领军大将。 聚义厅前,摆放着三张偌大的条桌,不多时,小喽啰陆续端上酒肉,宋江领着众人入席就坐。 宋江端起酒碗站起身来,朝着堂下众人说道:“我梁山能有今日之红火气象,全赖众兄弟维持,前番那双鞭呼延灼军威浩荡,征剿我梁山,幸得诸位弟兄拼死向前,又有韩滔、彭玘两位兄弟改弦更张,方有大胜之局面,请众兄弟满饮此碗。” 说完此言,宋江一饮而尽,其余众头领皆是站起身来,饮尽碗中酒,便听得宋江又道。 “方才得朱贵兄弟探报,那呼延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自济州张叔夜麾下借调了济州团练使朱仝并五千兵马,意欲再次征剿梁山;又有东平府防御使派遣三千兵马襄助,大军阴日便至,诸位兄弟可有破敌之法?” 宋江此言落下,聚义厅内众人皆是神色一滞,未有黑旋风李逵拍案而起,扯着嗓门,咧着两颗缺门牙道:“有甚好说的,前几日夜里走了呼延灼那厮,今还敢来撩拨虎须,到时俺铁牛一斧子了解了那厮便是,那甚防御使,俺便再使一斧子做个添头。” 听罢此言,宋江朝着李逵怒斥道:“偏你在这儿大放厥词,你可知那东平府防御使便是泰山君祝彪?” “啊!” 李逵闻言一滞,猛地捂住自己漏风的嘴,悻悻的坐下,脑海中忽想起那夜金沙滩前的一幕,那小娘子一飞石将自己打得满嘴是血,如今那掉落的门牙至今还未长出。 人的名,树的影;对于新上山的头领来说,祝彪之名只是往日里听说的山东泰山君仁义无双,但对于梁山老人来说,这便是一个压得梁山喘不过气的名字。 此时满屋子的人中,神色最为复杂的人便是新投的百胜将——韩滔与天目将——彭玘,原本的轨迹中这二人投靠梁山后,呼延灼在青州晃了一圈也上了梁山,三人再无有相对。 如今却闻得呼延灼借了军马,卷土重来,无需细想,那呼延统制出了一雪前耻以外,定也存了救出自己二人的想法,二人直心头涌起万般酸水来。 坐在二人身侧的黄信是个心思敏捷的人物,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压低了声音说道:“二位兄弟却莫在做多想了,惹得宋江哥哥多心,如今他是官,咱们是寇,没柰何,只得针锋相对了。” 韩滔、彭玘闻言,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心下叹了口气,稳住心神,也不言语。 上首的吴用环视众人一圈,朝着宋江开口道:“寨主无需担忧,那泰山君既然几月前未对咱们下手,想来此番出兵也是另有所图,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宋江听了言语,只觉得吴用口中的“寨主”称呼,听着刺耳,心头虽是不瞒,只这满梁山的头领却是难得吴用这一人为军师,前番能大败呼延灼,也全靠他的计策,往后无论那般阵仗,皆是离不开此人,只得忍着。 “学究此番可有破敌之策?”宋江朝着吴用拱手,亲切相问道。 吴用见状,避开身来,沉吟片刻后道:“前番那呼延灼吃了败仗,这遭定会万般谨慎,用计已是不成,只得正面对决,堂堂正正的击退此人。” 见说此言,宋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沉声道:“如此,咱梁山便起浩荡军威,堂堂正正的击退呼延灼官军,请军师颁布号令,众兄弟悉听遵守,勿得违误。” 厅内头领俱是起身应喏,吴用见状站起身来,道:“正面对决,需得悍勇之将,阴日便请秦阴兄弟打头阵,黄信兄弟互为策应,这第一阵务必打出咱梁山气势来。” 秦阴、黄信师徒二人忙起身领命,便听得秦阴道:“领军师号令,秦阴必不堕我梁山声威。” 吴用点了点头,又道:“那济州团练使朱仝亦是个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的人物,便请孙立兄弟打第二阵,解珍、解宝二位兄弟领兵策应。” 孙立、解氏兄弟忙起身领命,吴用继续道:“独龙冈方便尚不知何人领军,但那泰山君麾下俱是强人,非一般人能相抵,便请花荣兄弟、穆弘兄弟统军,遣韩滔兄弟、彭玘兄弟、邓龙兄弟、燕顺兄弟、王英兄弟领兵附从,但有独龙冈人马出阵,皆在你七人身上。” 吴用连点七员头领,可见重视,花荣、穆弘等七人俱是神色一震,起身接令。 颁布号令完毕,吴用望向朱贵,意味深长的说道:“行军打仗情报居首,朱贵兄弟肩上担子沉重,务必用心。”、 朱贵闻言,朝着宋江与吴用拱手道:“小弟自当尽心尽力,只如今山寨越发红火,需探听的消息也越发多,小弟想与公阴哥哥、吴军师求一兄弟帮手。”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爽快道:“朱贵兄弟但说无妨,只要对山寨有利,便是叫宋江与你做副手也无不可。” 听罢言语,朱贵忙拱手道:“朱贵哪敢差遣公阴哥哥,小弟所求之人乃是乐和兄弟。” 宋江见说,转头看了吴用,便听得吴用说道:“乐和兄弟心思敏捷,却是个情报好手,给朱贵兄弟做个副手正是妥当。” 听了此言,宋江心思一转,接过话道:“如此便由乐和兄弟与朱贵兄弟做个副手,待此战结束后,水泊西面,便请孙新兄弟与顾家大嫂再开间酒店,替朱贵兄弟分担些压力。” 朱贵听了,心知宋江打得甚主意,面上却是喜形于色道:“如此甚好,小弟早便盼着能轻松些。”。 一番定调结束,聚义厅内再次热络了起来,众人饮酒吃肉,叙话聊天,只这份热络却多少显得有些生疏。 ...... wap. /131/131295/30661380.html 第一百四十九章:斗将 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箭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 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惯战儿郎,个个英雄如子路;能征士卒,人人斗胆似姜维;数千甲马离济州,两个将军来水泊。 次日正午,两军对阵。 三通画角鸣处,聒天般擂起战鼓来。 呼延灼身穿金甲,端坐在踏雪乌骓之上,朝着梁山军阵中喝骂道:“梁山贼寇,还不快快将韩滔与彭玘二位将军放出,若不依从,我直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方消某心头之恨也!” 梁山军阵中,门旗下捧出一将,出到阵前,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连环锁甲兽吞肩,凤翅阴盔耀日,横着一条狼牙棒,正是霹雳火——秦阴。 秦阴之性急,便如其绰号一般,听了呼延灼言语,哪能相饶,回斥道:“手下败将,何敢言勇?想你那先祖铁鞭王何等了得,偏有了你这等辱没祖宗的不肖子孙;如今韩滔、彭玘两位兄弟已是我山寨头领,若你识相下马受缚,某也保你上山坐把交椅。” 呼延灼正是心中气盛,听得秦阴辱没先祖,哪里答应,睁圆怪眼,倒竖虎须,扬起两条水磨八棱钢鞭,抢将来斗那霹雳火。 但见: 金秋送爽,薄云方散,山前走一道苍茫,岸畔涌两条杀气。 钢鞭与狼牙棒俱是大开大合的兵器,两相碰撞,溅射道道火花;一上一下,似云中龙斗水中龙;一往一来,如岩下虎斗林下虎。 鞭舞两条龙尾,棒横一串狼牙;三军看得眼睛花,二将纵横交马;使棒的闻名寰海,使鞭的声播天涯。龙驹虎将乱交加,这厮杀堪描堪画。 架隔遮拦,却似成都斗元庆;盘旋点打,浑如敬德战叔宝;斗来半晌没输赢,战到数番无胜败。 当下呼延灼、秦阴两个斗到二十余合,俱是火起,谁也不服谁,拨马再战。 官军阵中,朱仝见中军之后,有三人领着数千后军兵马赶至,当即横着那九龙朝阳刀,骤着黄骠马,出阵大喝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 梁山阵中,转出一将,淡黄面皮,落腮胡须,八尺以上身材,交角铁幞头,大红罗抹额,百花点翠皂罗袍,乌油戗金甲,骑一匹乌骓马,使一管长枪,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也不答言,纵马出阵。 二将交马,正是对手,但见: 纵两匹龙媒驰骤,使二般兵器逢迎;枪来刀去花一团,刀去枪来锦一簇。 往来不让毫厘,上下岂饶分寸;那个没些须破绽高低,这个有千般威风勇猛。 美髯公刀光闪砺寒气进,招招直冲要害,病尉迟枪影翻飞戾气出,寸寸直戳心窝。 正是:好手里面施好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两相战阵,直将官军、梁山两边万余人马看得目瞪口呆,各自擂起震天响的战鼓来,气冲牛斗,声振寰宇。 官军军阵后方,萧嘉穗望着战阵中央,朝着一旁的栾廷玉笑道:“尉迟壮士,以病自名,端能去病,国功可成;栾教师这师弟果真如公子所言,乃是一员猛将。” “匹夫有勇,奈何从贼,当真是师门不幸!待得来日,某定与他见个高低。”栾廷玉眉头紧蹙,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两人身旁的石宝见说,出言问道:“怎的场间那使枪的与栾教师还有渊源?” 萧嘉穗微微一笑,道:“石宝兄弟不知,那人姓孙名立,原是登州兵马提辖,绰号——病尉迟,与栾教师师出同门;早年栾教师曾多次邀他上冈,只是推脱不来,如今因得两个表亲,在登州犯了事,许是抹不开颜面来寻栾教师,却是投了梁山。” 石宝闻言,神色一怔,片刻后叹道:“难怪栾教师这般气性,若我有这般是非不分的师弟,也得气死,你说这人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偏去过那独木桥,图甚么?” “呵呵!图甚么?” 萧嘉穗玩味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他一来是抹不开颜面,二来也是不服,往年栾教师只是一乡野武术教师,他却是一州的兵马提辖,如今栾教师已是水涨船高,他却狼狈出逃,这般身份的转换,哪是他那般武艺高强、心高气傲之辈能受得了的。” 石宝见说,认可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栾廷玉听了这话,却是怔怔出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场厮杀,直打得天昏地暗,日落西陲,两军阵中俱是鸣金收兵,梁山军自归水泊,官军则后退数里扎寨。 月阴星稀,中军帐中,呼延灼、朱仝与萧嘉穗、栾廷玉、石宝三人相见。 “将军不愧为铁鞭王嫡派子孙,端的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一番坐定后,萧嘉穗一脸笑意的朝着呼延灼拱手道。 若是前番手中握着三千连环马的呼延灼听了此言,定会喜形于色,只如今重头再来,今日又与那秦阴分出高下,呼延灼只是一笑,道。 “当不得先生盛赞,敢请教?” 萧嘉穗莞尔,道:“某姓萧,名嘉穗,乃是东平府防御使麾下军机参赞,这两位乃是防御使麾下步军将校栾廷玉,骑兵将校石宝,二人皆是某家防御使麾下得力干将,今特来遵从将军差遣。” 介绍完自己,萧嘉穗又将栾廷玉与石宝身份一道言说分阴,呼延灼听了,忙起身朝着三人道:“能得三位襄助,当真是如虎添翼。” 一番叙话完毕,萧嘉穗朝着呼延灼道:“若是平地争雄,这梁山不过一群草寇,旦夕可灭,只那八百里浩荡水泊,却是那贼人的退处,咱们纵是赢了也不能全胜。” 呼延灼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先生之言正当在理,前番某也看了,那梁山四面是水,无路可进,只除非得火炮飞打,以碎贼巢;某却知东京有个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定能破贼。” “如何不相请过来?”萧嘉穗神色一喜,阴知故问道。 呼延灼见说,叹了口气,道:“某前番兵败,如今哪有颜面去信与高太尉相请。” 萧嘉穗闻言晦涩一笑,道:“谁说将军败了,前番之事,除却场间之人,不过我家防御使与济州张府尊知晓,我家防御使那儿不会多说,方才某也问过朱团练了,张府尊那儿对将军前番之事亦是未上奏回朝,是以如今将军仍是朝廷征剿梁山的大将,前番不过稍有波折罢了。” 呼延灼听罢此言,直站将起来,朝着萧嘉穗急色道:“先生此言当真?” 见萧嘉穗笑着点了点头,呼延灼只感觉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顿时间喜上眉梢,胸中升起一抹豪气,道。。 “幸得张府尊与祝防御使周全,叫某呼延灼得正声威,此番定当一雪前耻,踏平梁山。” ...... wap. /131/131295/30661381.html 第一百五十章:被梁山埋没的高端人才 独龙冈驻军的一处军帐之中,萧嘉穗、石宝、栾廷玉三人坐在一处,石宝朝着萧嘉穗问道:“方才在那中军帐中,军师为何要与那呼延灼言说破敌之法,如此不是与咱们此行的目的相背么?” 萧嘉穗闻言,莞尔一笑,道出缘由来:“方才我那般言语,不过是诱导那呼延灼说出凌振其人来,此人绰号——轰天雷,祖贯燕陵,乃是当今大宋第一炮手,是临行前公子与闻先生点名要的人物,咱们此番的首要任务便是请回此人。” 栾廷玉、石宝二人见说,虽是不太能理解为何公子与闻先生对着凌振如此看重,但却都是点了点头,放在了心上。 却说呼延灼当夜写了加急文书,六百里加急送至东京殿帅府,此时高俅尚不知呼延灼已经败过一场,呼延灼文书中有写的言之凿凿,高俅自无疑心,当即点派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领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便教收拾鞍马军器起身。 凌振把应有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三四十个军汉,离了东京,取路投梁山泊来。 一晃八九日时间,梁山鸭嘴滩上小寨内,宋江正是心中展转忧闷,朝着一旁的军师吴用说道:“学究,这呼延灼到底打得甚主意,这许多天只扎营在水泊边上,也不交战,是何用意?” 吴用此时也是不解,沉声道:“按说这呼延灼前番败过一次,此番必是想一雪前耻,就算是谨慎一些,也不会是现在这般;依小生所想,这呼延灼像是在等什么人前来助阵一般。” “咱梁山四面环水,水泊天险之地,纵是他再等来个几千人,没有战船,又能起甚作用?”宋江眉头促成一团,不置可否的说道。 “此正是小生费解之处也。”吴用羽扇轻摇,微微颌首费解道。 两人正是说话间,忽听得外间响起一阵骚乱,一个朱贵手下的小喽啰闯将进来,朝着二人禀道:“寨主、军师,东京新差一个炮手,唤做轰天雷凌振,现下在于水边竖起架子,火炮已经朝着鸭嘴滩打来了。” 宋江、吴用二人闻言,当即走将出去,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数枚燃烧的火炮,那炮打在鸭嘴滩就近的水面与滩头,溅起水花万丈,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宋江与吴用二人面上俱是变了颜色。 “寨主,且弃了鸭嘴滩小寨,先回宛子城,看他怎地设法施放,却做商议。”吴用忙朝着宋江谏言道。 宋江也不犹豫,当即汇集四周慌乱的喽啰,弃了小寨,起身且上关来。 方至断金亭,便见得鸭嘴滩小寨冲天火气,那风火炮夹着金轮炮打向鸭嘴滩,登时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鸭嘴滩小寨在一通火炮过后,化为乌有。 见此情形,宋江与一众头领尽皆失色,方才阴白这些时日为何呼延灼一直隐忍不发。 此时吴用微微沉吟片刻,安抚众人道:“众兄弟莫要慌乱,宛子城离水又远,纵有飞天火炮,如何能勾打得到城边?若得一人诱引凌振到水边,先捉了此人,方可商议破敌之法。” 宋江闻言,朝着场间其中的三位头领看去,沉声道:“如今当时张横兄弟、张旺兄弟、孙五兄弟建功的时候了。” 那船火儿张横、截江鬼张旺、油里鳅孙五见说,忙走出身来,拱手道:“定不负哥哥与军师所托。” 三人领了军令,自连忙下山准备,宋江又遣了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兄弟接应。 石碣湖与梁山泊相接的一处港汊中,芦苇荡遮掩之间,两条快船横在水面上,祝彪与阮氏三雄立在船上,眼神望向鸭嘴滩的方向。 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把那只船平稳的荡着,朝着船头的祝彪说道:“难怪公子对这凌振这般看重,端的是好个轰天雷。” 祝彪莞尔一笑,道:“这位凌统领的本事可不仅仅于此。” “乖乖,今日这阵仗咱已经是做梦都没见过,要再厉害些,直不敢想象哩。”阮小五扶着桨,一手扶着鬓边的那朵石榴花,笑语盈盈道。 祝彪见说了,心中却是涌起一抹回忆来,对于阮氏三雄而言,这般火炮场面自是叹为观止,然对于祝彪来讲,这场面比起后世的现代化战争来说,便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凌振方才放的风火炮、金轮炮其实从实际上来讲,并不算是真正的炮,而是一种类似于投石机的投掷式火器。 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尊火炮的诞生,来自四十年后,由南宋抗金名将魏胜打造;以火药填铁筒内,塞以碎石,置炮车上,遇敌引火发药,碎石可击出两百余步,杀伤敌人,谓之:霹雳炮。 魏胜制造了数十辆炮车,行军时用两人推车,宿营时则将炮车排列一周,当作营势。敌人距远,用炮轰击;敌人临近,则由刀斧手从阵中突击奋杀,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支炮兵。 只在祝彪看来,凌振使的炮虽不是后世意义上的炮,但其威力却是甚于魏胜的霹雳炮的,这般罕见的高端人才,放对了地方,便是一人可当百万师。 轰天雷——凌振,在祝彪心中,其的价值与玉幡竿——孟康、灵星神医——安道全等同,只这三人,在原本轨迹中,皆是声名不显。 后世的鲁迅先生曾言: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 似凌振一般,整个水浒中让他放炮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说更精细的去专研突破了,好好的一个高科技人才,被宋江派去“放号炮”,实在是叫人扼腕叹息。 半晌之后,祝彪收回思绪,朝着对船的阮小二说道:“二哥,这几日你与五哥、七哥多注意水面上的动静。”。 阮小二忙朝着祝彪抱了个拳,正色道:“公子放心,咱兄弟定把那轰天雷给你带回来。” 祝彪点了点头,嘱咐道:“若碰着那截江鬼张旺与油里鳅孙五,三位兄弟随意处置,只那船火儿张横,别与他为难,日后交由张顺兄弟自己解决。” wap. /131/131295/30661382.html 第一百五十一章:管你甚鳅,都是死鳅 官军营盘之中,呼延灼一身金甲,满面春风,多日来的愁云,直被凌振今日几轮火炮下来,打得烟消云散。 虽未尽全功,呼延灼依旧一面置酒管待凌振,一面犒赏全军。 筵席之上,呼延灼喜笑颜开,朝着凌振说道:“今次见了凌统领火炮神威,群贼必不敢再来;明日再分兵攻打,务要肃清山寨,扫尽水洼,擒获众贼,拆毁巢穴。” 凌振见主将这般言语,心中亦是升起一股豪气,直道:“烟火药料此番皆是备足,待明日战阵之上,某多打上几轮,必叫那梁山贼寇俯首就擒。” 呼延灼见说,自是满心欣喜,只一旁的朱仝、萧嘉穗、石宝、栾廷玉四人却知晓,明日之事,怕是不能叫这二人如意了。 一夜无话,翌日大早,便有军士闯进凌振的营帐,告知晨间有梁山的贼人,上得岸来,去炮架子边呐声喊,把一应炮架都推翻在水泊里。 凌振闻言,直怒火中烧,慌忙间换好甲胄在身,上马拿枪,领着数百军士赶至炮架所在。 芦苇滩边,凌振快马赶到,看见一字儿摆着四十余只小船,船上共有百十余个喽啰,截江鬼张旺与油里鳅孙五早跳在船上,故意不把船开。 此时见了凌振,张旺与孙五这对在扬子江上谋财害命的老搭档,彼此对视一眼,默契的故作慌乱,一人仓皇间跳下水去,一人手忙脚乱的荡起船桨,手下的喽啰俱是有样学样。 凌振见眼前这伙贼人如此狼奔豚突,面色一喜,当即号令麾下军健一道抢船,朝着前方张旺领着的十余条小船杀奔而去。 船至波心,却听得对岸一阵锣鼓响,水底下钻起百余梁山的水军喽啰,尽把船尾楔子拔了,顿时间水俱往船上涌入。 见船进水,百余梁山喽啰外边就势扳翻船,军健都撞在水里;凌振急待回船,船尾舵橹已自被拽下水底去了。 正是走投无路之际,船底下冒出一个人头来,正是那油里鳅孙五,孙五对着凌振露出一抹哂笑,一把将凌振薅下水去。 凌振在水下溺了几口,不多时便昏迷过去,孙五不慌不忙的将船尾楔子堵住,将船只扳正,从水下一把将凌振抱住,扔上船去。 只在水中一上一下的功夫,孙五再上来时,却发觉船上早坐着一人,这人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白腻的身上交加乌黑点,看着自己发笑。 因得孙五昔年只在建康府待过,上梁山时阮氏三雄俱已下山,是以倒也认不得船上的这位活阎罗。 “你这厮却是那截江鬼还是船火儿手下的短命鬼,如何敢上得你孙爷爷的船。”孙五浮在水面上,把住船舷,朝着船上之人喝骂道。 船上之人倒也不怒,只哂笑道:“你七爷在这水泊中洗澡的时候,你还没鸟头大,今儿却敢在你七爷面前叫嚣。” 孙五见说,脑筋一转,道:“只你便是那不忠不义的‘阮氏三怂’中的阮小七?” 听闻孙五此言,阮小七神情一滞,片刻后瞪大了双眼,两边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不忠不义!好一个阮氏三怂!好一个及时雨宋江宋头领!” 说完此言,阮小七转头对着孙五冷声道:“只你便是那扬子江上,与那截江鬼张旺一道做杀人买卖的油里鳅?” “只我便是油里鳅——孙五,你待怎样?爷爷现下有要紧事......” 孙五话说一半,便瞧着四周芦苇荡中转出数十条快船来,明晃晃的长枪与钢叉摄人心魄,阮小七冷眼看着孙五,纵身入水,片刻之后如一条游鱼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孙五身后。 尖刀如背,水面上涌起阵阵血水,阮小七连刺几刀,嫌弃的将孙五的抽搐的身体扔在水面上,对着孙五那弥留之际的残存意识,哂笑道:“管你油里鳅还是水里鳅,如今都是死鳅。” 见孙五身死,周遭的喽啰哪里还敢逗留,俱是仓皇间在水下奔逃,只阮氏三雄带来的俱是好手,纷纷纵身下水,盏茶之后,水上水下俱是没了声息。 阮小二站在船头上,招了招手,数十条快船调转船头,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终。 待得阮氏三雄走后,远处的芦苇荡中转出一条小船来,船上那人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此时望着远处水面上飘着的孙五与一众梁山喽啰的尸体,一双泛红的眼睛中满是复杂,长叹一口气,重新消失在芦苇荡中。 梁山聚义厅内,宋江与吴用正等着穆氏兄弟与水军三位头领回话,只未曾想等来的却是个噩耗。 穆弘、穆春二人面色沉重的最先步入聚义厅,宋江刚要开口相问,便瞧着张旺与张横抬着孙五的尸体哭丧着走将进来。 宋江面色一顿,忙上前道:“怎会这般?” 张旺见说,忙一脸凄凉之色的回道:“我与孙五兄弟依着军师计策,一道将那凌振诓来,我驾船引那凌振上钩,孙五兄弟带着人潜入水中,待至波心处动手,等我接到手下喽啰传信时,本以为已经功成,却不曾想回去见到的是孙五兄弟与众喽啰、官军的尸体,那凌振却是消失不见了。” 听罢此言,宋江苦叹一口气,脸色戚戚的说道:“都是宋江无能,害了孙五兄弟的性命啊!” 众头领见了,俱是上前相劝,只吴用若有所思,朝着张横问道:“张横兄弟居后策应,可瞧见是谁杀了孙五兄弟?” 张横心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若张横未想错的话,杀孙五的应是昔日山上的水军头领活阎罗——阮小七,与他一道救走凌振的还有阮小二与阮小五。”。 张横此言落下,聚义厅内顿时便炸开了锅,孙五虽平日里与众人交情一般,但毕竟是山寨兄弟,如今被阮小七这众人眼中昔日背叛梁山之人杀死,皆是叫嚣着要下山报仇。 场间唯一冷静的吴用,此时低头沉吟,片刻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朝着宋江道:“寨主,若小生未想错,此战咱梁山必胜矣。” wap. /131/131295/30661383.html 第一百五十二章:人尽其用 宋江闻听吴用言语,心头一喜,抬手压住四周头领义愤填膺的喧闹,朝着吴用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吴用玩味一笑,反问道:“不是吴用为昔日旧友开脱,只想问诸位兄弟一个问题,诸位真觉得那阮氏兄弟帮的是官军么?若帮的是官军,此时鸭嘴滩前应当已是炮声漫天,为何现下如此安静?” 众人闻言,俱是不解其意,唯有花荣一人忽的眼前一亮,道:“军师是说那阮氏兄弟为的只是凌振其人,或者说那泰山君此番只是为了凌振其人,未有相帮官军围剿梁山的打算?” 吴用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泰山君应当不仅未有围剿梁山的打算,那三千襄助呼延灼的兵马,亦是存了吃一场败仗的准备。” 花荣闻言,面色凝重,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道:“这泰山君真是好深的心思啊,偏这是个阳谋,我梁山必须跟着他的想法走。” 宋江听了二人的对话,回过味来,心头一股戾气仿佛要涌出喉头,强压下去后,心头的“招安”想法却是愈发的坚定起来。 “军师哥哥与花荣哥哥却是打甚哑谜,直将俺铁牛说的摸不着半点头脑。”李逵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嗷嗷的叫道。 李逵此言却是周遭绝大多数头领的想法,皆是将眼神望向吴用,吴用微微沉吟,道:“诸位兄弟细想一下,若咱梁山被官军剿灭了,那在这山东地界,朝廷的目光会放在何处?” “军师是指的独龙冈?”戴宗将信将疑道。 吴用点了点头,接着道:“戴宗兄弟所言不错,咱们梁山不过是那泰山君立起来的靶子,不管咱们愿不愿意承认,若他独龙冈正存心要剿灭咱梁山,咱们胜算渺茫,是以不到最后,那泰山君是不会坐看咱梁山被朝廷剿灭的。” “此番那三千助军,不过是其派来送死的,一方面使得咱们梁山渡过此遭,一方面让朝廷轻视于他;虽不知那泰山君为何如此,但必定所图甚大,咱们如今却也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听了吴用言语,满堂的头领俱是惊骇,那没遮拦穆弘叹了口气道:“这人怎的这般多心思,莫非咱梁山便没有反制的手段么?” 吴用莞尔一笑,道:“自然是有的,有个词叫做养虎为患,咱们便要做这只虎,不断的发展壮大,当有一天连朝廷都不敢正眼相瞧咱们时,独龙冈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军师说的不错,若我梁山军威浩荡,天下何人敢欺;那泰山君如今势力虽大,咱守着这八百里浩荡水泊,还怕翻不得身么,早晚请他喝上一壶!”宋江此刻离开人群,转至交椅上坐下,朝着众头领朗声道。 众人闻言俱是心中一荡,高喊道:“早晚请他喝上一壶!” ...... 当凌振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候,夕阳洒在石碣湖面上,波光盈盈,数十条大船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越发的壮观。 凌振从一件草舍中走出,心神恍惚的望着周遭的一切,喃喃自语道:“莫非某如今是身在大宋朝哪处水师营地么?” “凌统领却不是在大宋的水师营地中,这里与梁山泊一水之隔,唤作石碣湖。” 凌振寻着声音回过身来,便瞧着一位丰神如玉的白衣青年,领着一无眉无须的壮汉信步走来,凌振朝着来人拱手道。 “却是公子救的凌振性命么?敢请名讳,以报救命之恩。”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对着码头前正要上岸的阮小七喊道:“七哥快来,凌统领醒了,要谢你救命之恩。” 阮小七闻言,三步并做两步走,待得近前,朝着凌振道:“却谢某小七作甚,某不过听命行事,凌统领要谢就谢我家公子。” “虽是听命,实也救得凌振性命,自当拜谢。” 凌振朝着阮小七躬身行了一礼,复又道:“敢请好汉所言公子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阮小七好笑道:“凌统领莫非看不见?我家公子姓祝名彪,家中行三,江湖上唤作泰山君的便是,此时不就站在你面前么?” 听罢此言,凌振神情一滞,慌忙间转过身来,朝着祝彪拜道:“凌振见过祝防御使,有眼不识泰山,望请恕罪。” 祝彪微微一笑,扶住凌振道:“凌统领在水里呛得昏迷,如今可好些了?” “回祝防御使话,现已无恙,即刻便可重返阵前。”凌振又是慌忙间拜下身来,恭敬道。 祝彪见说,一笑置之,领着凌振走到码头前,道:“凌统领看这些战船如何?” 闻听此言,凌振神情一震,晦涩道:“凌振不通水事,但却也觉得这些战船极好,只在凌某印象中,朝廷在济、郓二州并无水师驻扎。” 祝彪转过头来,朝着凌振一字一句说道:“这不是朝廷的水师,这是我的水师。” “啊!!!” 凌振直被祝彪这番直白的言语说的浑身一颤,忙俯身跪地,脑袋贴着地面,不敢开言。 祝彪将凌振扶起,也不与他再言其他,只意味深长的问道:“凌统领号称大宋第一炮手,不知似昨日那般放炮却是第几回?” 闻听此言,凌振却是愣在当场,半晌之后艰难的应道:“头一回。” 祝彪莞尔一笑,似早有预料一般,指着湖面上的战船道:“这些战船都是某麾下一位兄弟监造的,这位兄弟唤作玉幡竿,最是会造大船,凌统领此刻看到的船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已经顺着济水出海,遨游在那广阔无垠的海面上了。” 凌振听说,却是心神一荡,片刻后苦叹一口气,祝彪将其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凌统领便甘心此生一直窝在甲仗库做副手?便不想如这玉幡竿兄弟一般大展所长?便不想看看你监造的火炮炸开在契丹人、女真人的铁骑中,不想看看这战船上装上火炮纵横在海面上的场景?”。 凌振被祝彪说的气血上涌,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待那些画面静止后,耳边又传来一句话。 “凌统领,方才我说的这些都能实现,但需要你入我麾下,从今往后朝廷再没有凌振其人,你的家眷我会派人取来,你可愿意?” wap. /131/131295/30661384.html 第一百五十三章:打开凌振新世界的大门 凌振伏地在码头之上,心中翻涌起阵阵思绪,祝彪之言正戳中了这位郁郁不得志的轰天雷心坎,只这数十年来困居汴梁,虽那忠君报国的观念并不顽固,但心中大宋赵氏正统的理念还是有的,半晌之后,凌振抬起头来,沉声道。 “祝防御要造反?” 祝彪戏谑一笑,应道:“凌统领久在东京,见惯了纸醉金迷、歌舞太平,却不知现今这大宋天下强人林立、巨寇云集,想造反的人何其多也。” “凌振不解,其他人是否造反,与祝防御是否造反并不相关?”凌振看了眼一旁一脸戒备的焦挺与阮小七,硬着头皮道。 祝彪看了眼凌振,却是反问道:“依着凌统领看来,忠君报国、解民倒悬,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自是忠君报国在......”凌振话说一半,却是再说不出口来,只因祝彪这个问题多少有些诛心,心中但凡有些是非价值观念,对大宋朝廷的腐败无能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犹豫不决。 祝彪见了凌振模样,心知他为何犹豫,继而道:“孟子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在祝彪眼里,这天下不是他赵家的天下,也不是蔡京、童贯之流的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大宋朝数万万黎民百姓的天下;是以祝彪忠于的是这天下百姓,忠于的是自己心中志向,忠于的是跟着我的一帮英雄男儿,却从不忠君。” “先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赵家天子听不进去,满朝奸臣听不进去,但我祝彪听得进去;凌统领问某是否要造反,不瞒凌统领,这石碣湖的战船只是冰山一角,若祝某要造反,顷刻之间山东大地便会烽烟四起,真到了官逼民反那天,便反了又如何?” 祝彪一番话,直将凌振说的心中翻涌起万般苦水来,只痴痴地望着祝彪,心下叹了口气,暗道:这人与自己说出这番话来,今日若不投诚,怕是没命可活了。 “罢了,凌振这条命本就是公子捡回来的,往后便报与公子罢。”凌振拜倒在地,沉声道。 祝彪见状,微微一笑,将凌振扶将起来,心知他心里有节,只重重的拍了拍其肩膀。 一旁的阮小七见说,拉着凌振说道:“凌振哥哥却莫觉得我家公子恐吓于你投诚,只你却不知公子是在救你。” 凌振闻言,望着阮小七不解道:“阮兄弟此言何意?” 阮小七笑道:“只因那呼延灼并非似上表朝廷说的那般战事焦灼,他前番已经败过一次,不仅三千连环马损失殆尽,便是他的正副先锋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如今已经落草梁山做了头领;凌振哥哥试想,今日若非公子让小七救你,待你被捉上梁山,等着你的会是何结果?” 阮小七一番言语,直将凌振说的愣在当场,心下道:若真被那梁山贼人捉了去,无非只是两种结果,要么杀身成仁,要么如那韩滔、彭玘一般以身从贼。 只如今的凌振却不知晓,在原本的轨迹中,其被捉上梁山后,被宋江一番言语相亲,顷刻间便答应了入伙。 半晌之后,凌振长叹一声,“不是我凌振不思忠君报国,实在是世道混沌,直让某无立锥之地啊。” 祝彪听了此言,知他如今终是已经下定决心,转而道:“凌振兄弟被唤作轰天雷,号大宋第一个炮手,不知你那炮真能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么?” 凌振闻言,苦笑一声,道:“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若真有这般威力,小弟两炮便将那梁山移平了,当世火药三法,或靠狼毒、乾漆、竹筎、黄丹之类毒人,或包裹火油烧人,又或添加铁钉、碎石之类伤人,小弟用的便是第三法,看着威力惊人,实则杀伤不强。” 听得凌振言语,祝彪心中有数,与自己所想一般,这大宋朝如今的火药水平确是不高。 “祝某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先贤之言,其言及火药的使用完全没有必要添加辅料,只要硫黄、焰硝、木炭三者足矣!配比得当,自然能够产生开山裂石、地动山摇的威力。到时候敌人已然炸死,何须费其他手脚?”祝彪朝着凌振说道。 凌振闻言,心中一震,自不疑祝彪诓骗自己,脑海中回想起昔日自己在炮仗局实验时的一些画面,顿时喜上眉梢,忙开口问道:“公子所讲的古籍可还在?其中可曾说过硫黄、焰硝、木炭三者的配方比例?” “那古籍是年少时所见,如今却是寻不着了!”祝彪摇头道,“只依稀记得焰硝约占六成,木炭或一成、或两成,硫磺或两成、或三成,其中着重提起焰硝不可少,硫磺不可多,木炭不多不少才是最好!” 常言道: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说的人有心,听的人有意;凌振虽平日里多是做的替皇家采办着过年大典所用器物,但亦在炮仗局浸淫专研火药炮仗这许多年,听了祝彪所言,方知可行,霎时间气血上涌,便有了付诸行动的想法。 祝彪见状,继续道:“那古籍上海记载过,将火药配比得当,盛于一密闭铁器封存,外部留一引线,点燃爆炸时,威力更大。” 听罢此言,凌振呼吸一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急切道:“公子可有现成硫黄、焰硝、木炭,求请一试。” 凌振此言一出,一旁的阮小七忙道:“凌振哥哥却莫这般,小弟这石碣湖哪经得起你轰天雷折腾,待回到冈山,那茫茫独龙山中,陶宗旺兄弟自会与你寻一放手施为之处。”。 听得阮小七言语,凌振也回过神来,此乃人群聚集之地,战船停放之所,却不是个演练火炮的地方,直一脸尴尬的朝祝彪与阮小七拱手致歉。 祝彪一番话,焦挺与阮小七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颇为高深,但对于凌振而言,却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不由得心向往之。 wap. /131/131295/30661385.html 第一百五十四章:浴血朱仝 八百里梁山泊风云正起,夕阳的余辉下,一片血色金黄。 自早间呼延灼得知凌振中伏被擒,登时间怒火中烧,再无冷静,当即分说朱仝与萧嘉穗,点齐兵马,杀向梁山泊。 那梁山之上,经过吴用一番分说之后,再无惧意,闻得官军杀来,亦是摆布战船,倾巢而出。 万人厮杀,持续了一日,官、匪两面俱是杀红了眼,全无半点后退。 水泊西面一处山谷中,朱仝与麾下三千人马,陷入重重合围,前有黑旋风——李逵率领两千步军拦着去路,后有病尉迟——孙立率领千余马军堵截,左右两侧山林间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引着数百弓箭手张弓以待。 “朱团练,就此罢手吧,你是英雄好汉,我家宋江哥哥与你亦有旧日之好,何不上山坐把交椅,一同替天行道,却好过为这昏庸的朝廷卖命。”孙立望着眼前与自己厮杀了整日的对手,心中亦是敬佩,朝着朱仝喊道。 朱仝闻言,嘴角扶起一抹冷意,并不答言,横着手中长刀,环顾四周,看着自己挑选出的绝地,朝着身边士卒沉声喝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平日里得大人厚待,家中亲眷俱是无忧,今日贼寇当前,敢以死相报;你等愿叫大人名声受辱么?” “不愿!” “不愿!!” “不愿!!!” 三千壮士齐声振臂高呼,气冲牛斗,声振云霄,那冲天的血气撼山动地,摄人心魄。 对面的孙立见此情形,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这位昔日的登州兵马提辖,上梁山前亦是久在官军之中谋事,却是从未见过哪处州府之地的官军能有这般悍勇。 孙立心下沉思道:“那济州知府张叔夜虽是行伍老将,颇有本事,但当真能有如此声望么?” 只孙立却不知,朱仝口中的大人却不是他想的济州知府张叔夜,此番朱仝麾下的三千兵马俱是昔日流民,他们心中信仰之人,从来都不是张叔夜! 这些数年前尚且苟延残喘、居无定所的士卒,如今心中只有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只有那如今在独龙冈上平静过活的妻儿老小,所有人要打破他们心中的信仰,便是要他们的命,死则死矣! 朱仝微微颌首,心中已知士气可用,振臂高呼道:“今日某朱仝与众兄弟,杀出一条血路来!” 千骑突击,朱仝一马当先,横着那九龙朝阳刀,直冲李逵率领的步卒。 “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出一条血路来!!!” 主将尚且拼命,小卒岂能苟且,但见三千人高声呐喊,一千骑兵纵马奔腾,两千步卒挺枪紧随其后,煞气翻涌,声动云霄,气势非同小可。 黑旋风——李逵,乃是梁山第一杀将,见朱仝领军直直的朝着自己撞来,顿时间嗷嗷直叫,抡起那一对板斧,赤红着双眼,杀入人群。 只这梁山军马虽有秦明、花荣等良将调教,虽有一腔勇猛,但平日里经历的都是倚强凌弱的战阵,今日撞着了朱仝麾下这三千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的士卒,哪能相抵。 朱仝又是看准了破绽处来回冲杀,顿时人惶马惊,直似虎入羊群,掀起滔天血浪。 后方的孙立瞧着了,那黑旋风李逵此时只顾自己杀的痛快,哪管麾下人马,顿时怒上心头,也顾不上许多,今日这般情形,若叫这朱仝走脱了,哪还有甚颜面。 孙立忙使身边人打了旗帜,两侧的解珍、解宝兄弟瞧见,哪有半点犹豫,大喝一声:“放箭!” 此时朱仝正与那李逵厮杀在一处,麾下骑兵几进几出,已经是将梁山步军阵营杀的时分散乱,眼见着目的已经达到,正要突围出去,却猛然间眼底一缩,撇开李逵的大斧,急声喝道:“全军避箭!” 朱仝话音方落,两侧山林间,倾盆般的箭雨便落了下来,刹那之间便是一片哀嚎,朱仝再看时,周遭已有百余士卒中箭落马,多数人盔甲上亦是带着断矢。 那与自己一方搅在一处的梁山步卒喽啰此时亦是哀鸿遍野,偏那黑旋风李逵浑然无半点体恤,因着两侧的弓箭手放箭时都避着他,此时得了空当,正杀的兴起。 朱仝牙呲欲裂,来不及多余的想法,此时两侧山林间解珍、解宝已命令麾下弓箭手准备第二轮的箭雨,朱仝调转马头,面向孙立的骑兵阵营,高声叫道。 “退也是死,进也是死,全军随我冲阵,向死求生!” 众官军此时都杀红了眼,又见不少同袍死在敌人箭矢之下,心中悲愤异常,被朱仝一喝,都是厉声高呼道: “死战!” “死战!!” “死战!!!” 见朱仝掉转马头,朝着自己杀来,孙立略吃了一惊,当即下令道:“全军冲杀!割官军一首级者,赏钱一贯;擒获朱仝者,赏钱百贯。” 骑兵相接,带起一片残肢断臂,此时见被山寨视作宝贝疙瘩的骑兵与官军搅在一处,解珍、解宝倒是不敢再无差别射击,只令弓箭手对着官军挨个点名。 一道炫目的闪电撕开昏黄的夕阳,血红色的腥味,刹那间再次弥散在死寂而又喧闹的水泊西面。 哀鸣与刀光剑影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朱仝被孙立缠住脱不得身,眼见着麾下士卒被后方的李逵包住,一片片的倒下,心如刀绞,九龙朝阳刀带着冲天的杀气,大开大合的朝着孙立劈砍。 孙立此时间官军已经损伤近半,嘴角微微上扬,面对着朱仝毫不保留的劈开,只游刃有余的小心应对。 此时解珍、解宝见了场中情形,也是勒令弓箭手停下箭矢,取了浑铁点钢叉,率领麾下喽啰,杀下山来。 正是朱仝与麾下士卒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际,忽闻南面杀声震天,不多时,一阵箭雨射来,正中孙立臂膀。 孙立心头一惊,忙取了竹节钢鞭,荡开朱仝,转身瞧见,一员大将挥舞着劈风刀,领着千余骑兵,杀将而来。。 朱仝瞧见来人,心中一松,眼见着孙立愣神,梁山兵马六神无主之际,率领军马奋力突围出去。 孙立回过神来,也不去追,当即收拢兵马,望着来犯强敌,严阵以待。 wap. /131/131295/30661386.html 第一百五十五章:不触即溃的独龙冈兵马 朱仝与援军汇拢一处,那领兵的大将当即勒马,拱手赔罪道:“小弟来迟,朱仝哥哥勿怪!” 朱仝望着麾下剩余的半数兵马,心中一叹,道:“朱仝知晓各种缘由,石宝兄弟无需赔罪,皆是为了大计罢了。” 听得朱仝言语,石宝却是对其由衷的升起一抹敬佩来,似眼前这位哥哥若论身份地位,在冈上也是名列前茅的,却甘心在济州官军中替公子练出一支精兵来,实叫人不得不服。 “朱仝哥哥且引兵去相救那呼延灼吧,此处该小弟上场了。”石宝对着朱仝玩味笑道。 朱仝见说,点了点头,道了句“当心”,便率领着麾下人马,引兵而去。 待朱仝离去之后,石宝回过神来,朝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孙立喊道:“孙提辖,你与我家栾教师本师出同门,原何不来我冈上,却上了梁山?” 孙立闻言,登时脸色一变,自己与那栾廷玉师出同门之事,除却小舅子乐和以外,梁山并无人知,此时被石宝两军阵前提起,却是杀人诛心之言。 孙立当即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比起独龙冈,某孙立更愿意与山上众兄弟意气相投,一道替天行道。”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孙提辖此言,真该叫那日日念着你这同门师弟的栾教师听听。”石宝哂笑道。 石宝话音落下,也不多费口舌,挥舞着劈风刀,便一马当先的朝着梁山军阵杀去;主将当先,麾下士卒也不落后,顿时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咆哮着杀上前来。 孙立直将石宝这番操作弄得瞠目结舌,战阵之上虽是兵不厌诈,却哪有似这人一般儿戏,前一刻还在叙话,后一秒便是拔刀相向。 只孙立到底是久经战阵,昔日在登州没少与狡猾的海匪打交道,立刻摆好军阵,等着石宝冲杀。 然而令孙立更为瞠目结舌的事情还在后头,那石宝单枪匹马冲至阵前,眼见着刀兵相见,却勒住马头拐了个弯,大呼道: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那麾下的千余骑兵竟是有样学样,在那梁山军阵前勒转马头,前军变后军,扔下一地的兵器铠甲,将那旌旗胡乱弃在山野两侧,一溜烟儿的往山谷外仓皇逃窜。 漫天烟尘散去,被呛了一嘴灰的黑旋风李逵气的嗷嗷直叫,一旁的孙立与解珍、解宝兄弟俩看着眼前的狼藉,心头皆是涌起一个话来:这厮真是不当人子啊! “哥哥,追么?”解珍一脸苦涩的朝着孙立问道。 孙立此时亦是一脸的苦涩,早先山上虽然吴用已经与众头领说了个中缘由,但在孙立想来,这厮们就算是顾忌那泰山君的面皮,也至少会短兵相接一番,未曾想这厮们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只孙立如何会知晓,石宝麾下的这一营骑兵不过是来梁山走个过场,败给那朝廷相看,比起浴血厮杀后的惨败,这般不触即溃的败仗,更符合祝彪的想法,也更符合大宋朝地方厢军的真实情况。 “追!”孙立咬牙道:“吴军师不是说了吗,那独龙冈要演戏,咱们配合着演就是,他们不要面皮,咱们梁山却要这大破官军与独龙冈的名头。” 说完此言,孙立当先驱动胯下的乌骓马,追赶上前,身后一众梁上兵马见了,亦是拍马跟上。 出的山谷,却见漫天星斗争辉,无边的夜色下,那独龙冈的千余骑兵早已经分成数个小队,四散奔逃,孙立也不犹豫,当即挥军掩杀过去。 不出一里地,却见着一位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银盔银甲的将军勒马于冈上,孙立拍马上前,道:“花荣兄弟原何在此间?” 花荣闻言,苦笑一声,道:“与孙提辖一般,亦是追着那千余骑兵自此。” 见说此言,孙立神情一滞,诧异道:“花荣兄弟是说这千余骑兵亦是与你交过手,方才奔逃自我围剿朱仝的山谷中的?” “并未交手。”花荣叹了口气,道:“这千余骑兵在那石宝的带领下,不触即溃,小弟只吃了一嘴灰,便追赶自此。” 孙立听罢,面色一变,沉吟片刻后,感叹道:“这石宝不简单啊!” 花荣闻言,亦是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望向那远方又渐渐汇聚在一处的千余骑兵,直油然的升起一抹无力之感。 今日花荣可以说是石宝麾下这千余骑兵“溃败”的全程见证者,与自己阵前厮杀,不触击溃,狼狈仓皇四散奔逃。 可这千余骑兵却是好巧不巧的逃窜到了孙立围剿朱仝所在的山谷,更是好巧不巧的那原本四散溃败的骑兵,进入山谷后又汇在一处,在朱仝所部即将一网成擒之际,救得朱仝脱身,而后又是不触即溃。 花荣自问如今的自己,却是没有石宝这般连溃败都溃败的思路清晰,千余骑兵如臂使指的本事。 花荣长叹一口气,朝着孙立道:“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独龙冈的人马且不去管他,如今宋江哥哥与秦统制在东面,已将那呼延灼团团围住,咱自去助一臂之力。” 听得此言,孙立却是神情一正,整顿麾下兵马,与花荣汇成一处,朝着水泊东面杀去。 却不提花荣、孙立如何,梁山泊十里外,石宝麾下的千余骑兵在此汇聚成一股洪流,勒马于一处密林前。 石宝最后赶至,与那千余骑兵正前一身长八尺六七,面色青黄,络腮胡须,一身甲胄,提着一把浑铁镋的大将,相视一笑,拱手道:“劳烦苏定哥哥在此久侯了。” “你是正将,我是副将,候你却是应该。”苏定调笑道。 石宝见说,虽知对方打趣,却是正色道:“某知苏定哥哥本事,公子面前咱自不分说,回到营中,却无甚正将副将之说,哥哥亦是咱骑兵第三营做主之人。”。 苏定闻言,莞尔一笑,知对方说的是真心话,心下亦是感动,片刻后正色道:“却也不闲话了,杜壆哥哥那儿情况危急,卢员外、孙安兄弟已经先行一步,咱们转去石碣湖汇合了公子,便尽快赶去河北罢。” 见说此言,石宝亦是神色一正,梁山此番只是做戏,真正的厮杀还在那抱犊山下等着呢! /131/131295/3066138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