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丽江》 第1页 [gl百合] 《遇见·丽江》作者：再见东流水【完结】 文案 “白骨精”寻找人生的真谛，“修车郎”笑谈生活的本真。两个世界的人偶遇在小镇，从此开始牵扯不断。 时隔一年再次开坑，首先感谢那些老朋友给予我巨大的鼓励。有读者曾经问我，我写的文是不是很多都有来自现实，在此一併回復，我的现代文几乎都有现实的影子，有些写实多一些比如平凡、比如天空，有的少一些。遇见·丽江也算是半写实，其中更主要的是想表现对人生的思考——我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繁华的大都市，高楼大厦车来车往中穿梭过的我们真正的归宿是哪儿?而关于爱情我们应该保持敬畏还是畏惧，应该等待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的人，还是去找一个人全心付出。 我一直在思考，所以，我写下来，以平淡的笔墨。这些年我一直在写文，从08进入jj，到现在，写了不少，其中偶尔也有一些快餐文，但这一路更有我的思想，有我的歷程，我总是希望我能给予我的读者的，不是一笑而过的故事，而是可以回味的道理。 现在我很少将大量心思放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上，而且不会为博取眼球而写刺激的东西，我将一切平淡的包含我想要表达的思想文字，当做礼物献给愿意看我文章的朋友。 这些年我在成长，你呢? 内容标籤：布衣生活 乡村爱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子菁、杨回 ☆、第一章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人的生命其实很短暂，我们总是在想以后要怎么样要怎么样，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以后可以挥霍。 --------------------------------------------------------------------------------------庄生游记义兴大厦第二十三层，总经理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后，袁总经理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着一封薄薄的“辞呈”，发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此刻极力压制的情绪。 “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袁总一脸认真的看着站在办公桌对面，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庄子菁，他顿了顿，说话的声音又温和了一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在办公室谈，我们也可以等到下班，我请你吃饭。” 庄子菁摇摇头，咧开嘴无声的笑。这笑有些奇特，让人看不出情绪，却觉得有些难以亲近。 “我知道你和……杜朗的婚约，我相信，虽然在公司你们没有什么亲密表现，因为你们都是工作第一的人，但是在私底下，你们一定感情很好。对于杜朗的事情，我也觉得痛心，很难受……但是……” 庄子菁收起笑容，打断袁总的话：“好了，这些和工作没有关系。” “对，是和工作没有关系，但是，子菁，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这么冲动，这些年来，你的努力和付出我是看得到的，如今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公司的高级经理，换个地方，一切从来值得吗?”袁总的语气诚恳而急切。 “值得。”庄子菁的回答干净利索，尽管她知道袁总根本就不是在问她。 袁总被噎得一愣，片刻才缓过神来：“杜朗走了，他副总的位置，你是最佳人选。” “我知道。”庄子菁笑了笑，这次不再是那种咧开嘴无声的笑，那种笑不够温和，而且略微显得无所谓了些。 “知道那你还走?虽然你做不成董事长的儿媳妇儿，但是毕竟订过婚，情谊是在的。董事长怎么也会照拂你。”袁总从庄子菁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点儿希望，连忙继续游说：“义兴集团的副总，就算是放眼全国，收入也能算得上是前列，何况还有股权激励，还有利润分红……”。 庄子菁点点头，却丝毫不为所动：“我知道。” “我觉得你有心事，没和我说。你看我这么个年龄，算是父辈，就当我是你叔叔，心里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别动不动就说走的事情。等心里的事儿放下了，工作就好做了。”袁总的声音更温和了些，几乎像是慈祥的长辈。 庄子菁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说点儿什么，或者应该怎么说。 袁总读懂了她的表情，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坐下说。” 庄子菁没动，还是站在办公桌对面，笑了笑：“袁总既然视我如子侄，那绕圈子的话我就不说了。杜副总走了，从资歷来说，最适合的接替人选是梁经理，他跟着义兴起家，几乎是义兴的开国元勛，即使能力稍微欠缺，但好歹有一帮老人支持。就算现在义兴不断扩张，需要启用创新人才，张副董的侄儿张经理这两年在公司算是异军突起，做起事情大刀阔斧，背后又有董事会的支持，做个副总也是顺理成章。所以，袁总说，我是最好人选，真是高看了我。之前我被认为是高级经理中最有实力的人物，多少也因为我是杜董事长的准儿媳。但现在我不是了，所以我也就不是最好的人选了。” 袁总连连摆手：“老梁老成持重，但迂腐了些，适应不了公司的发展。小张气势虽盛，但不懂收敛，太过年轻，他可能成大事，但更可能出大事。我想用的人，一定是既有气势敢于扩张的，又有能力控制全局，稳重谨慎的。除了你，不做第二人想。”
第2页 庄子菁微微低了低头，觉得老袁有些悲哀。他被义兴高薪聘请过来之后，一直兢兢业业，业绩做得确实不错，用人也算得当，就刚刚对几名高级经理的评价可以说也很到位。可是他却不太懂得人心。 人心更多时候是自私的，从私利出发考虑事情的时候往往多过所谓的公平公正。义兴高薪聘请老袁，不过就是为了让老袁带杜朗几年，等杜朗能够完全掌控义兴，那在义兴当家作主的就不会是老袁。 杜朗精明能干，学习速度超过所有人预料，如果不是他出了事，老袁只怕挺不过春节就会被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解僱。 而现在杜朗不在了，在别人看来，自己就是那还没有飞上枝头，来不及变凤凰的麻雀，杜家人根本不愿意看见自己，以免睹人思亲。因为杜朗的事情，杜老太已经哭晕过好几次，哪里还能见自己这个曾经的准孙媳妇儿?就算自己不辞职，恐怕要不了多久，也会戴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离开义兴。 至于其他人，老梁和小张当然巴不得自己的竞争对手少一个。 可惜就老袁，不知道是真老实还是假不懂。 不过不管是真老实还是假煳涂，庄子菁在思考了一秒之后，还是决定不跟他说真话，真话伤人呢，有时候活得煳涂点未必不是好事。 何况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和以上这些还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庄子菁清了清嗓子：“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自己才重要。”庄子菁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清晰的说这几个字。 袁总皱了皱眉眉头：“什么意思?” “我不想干了，所以就辞职，因为觉得累，所以就不干，和其他人和事都没有关系。和杜朗的事儿没关系，和副总的位置更没有关系。”庄子菁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 但老袁不信，他猜想庄子菁要离职一定是觉得杜朗不在了，她的位置岌岌可危，所以有些灰心丧气，杜朗的事儿他没有办法，但副总的位置，他可以做出些承诺：“副总的位置是你的，我会把这个人事任命上报董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庄子菁觉得两个人不在一个跑道上，有点儿沟通困难，她想了想，又说：“和副总的位置确实没有关系，我是因为从杜朗的身上看到了很多，所以决意要走的。” 果然是杜朗，老袁觉得自己没有想错，可你的如意郎君，我又到哪里去给你抓一个回来：“我知道这个事情对你打击很大，要不然，我就批准你一个星期的假，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庄子菁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袁总你不是八卦的人，我就给你说实话，我跟杜朗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他的事，我谈不上伤心。但是，他却让我悟到了一些东西。人的生命其实很短暂，我们总是在想以后要怎么样要怎么样，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以后可以挥霍。就像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有足够雄厚的家世背景，有足以炫耀的才能，可是说倒下就倒下。再多的钱再深厚的背景，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儿，庄子菁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们的心脏到底能欢蹦多久?谁知道呢?所以，活着的时候，就不要太累了。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有无数的以后，有无数的可能，所以拼命努力，拼命挣脱，因为我想要自由，因为我一直觉得一个人越强大就越自由。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在一个圈套里，不断变化的只是圈套的款式，而不是圈套本身。” 这种话题很少出现在办公室，何况是总经理办公室。一时间老袁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缓缓落下握着“辞呈”的手，语重心长：“子菁，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放你一个月的大假?” 庄子菁又咧开嘴笑，不过这次是真的有了笑声：“老袁，我要的是一辈子的假期。不是一个月，或者一年。” “不上班?那你怎么养活你自己，养活你妈?你这个想法太天真了!”袁总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 “再说了……”庄子菁一脸轻松的耸耸肩。 老袁看着庄子菁，一脸凝重：“我知道你是炒股的一把好手，但炒股这个东西，哪里有常胜将军，行情差的时候，谁能保证挣钱啊。” 话题调转，最少不再围绕副总和杜朗，这让庄子菁觉得满意：“老袁你炒股的时候不要今天买明天卖，也就不至于亏那么多嘛。何况金融投资又不只是股票，我们玩儿经济的，重要的是把握经济状况，金融投资是要以实体经济为载体的，不要老是想着炒啊炒的，跟风炒啊炒是很容易亏钱的。” 老袁一脸的心痛：“我也搞经济啊，分析来分析去，怎么就跟行情搭不上边儿呢?唉唉，我们不是在谈你留下来的事儿吗?扯远了。我说，你真的要离开?” “恩，真的。” “不考虑?” “不考虑!” “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回我自己。” “难道现在的你，不是你自己?” “不是。” “那你所谓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庄子菁微微抬头看向落地窗外那片被雾霾朦胧了的天空，脸上挂了抹笑：“我自己是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
第3页 “那你现在这样选择岂不是胡整?”老袁很严肃。 庄子菁收回远望的目光：“但最少不是现在这样的，我不喜欢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不喜欢飞机地铁，不喜欢白衬衣加西服，不喜欢加班，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装模作样，不喜欢唯利是图。” 老袁想了想：“虽然你说的过了点儿，但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过着的。这就是生活。”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第二章 背上背包去旅行 这是一座天空之城，群山环绕的城市慵懒安静，一切都变得如此缓慢，云朵一不小心就从山外溢了些进来掉落在山腰上，像云中藏匿的画师偷偷在山腰随意画了一笔。于是我忽然就爱上了这里。不因为古城那些名声在外的酒吧，不因为那些所谓的文化，只因为当我站到此间的时候，觉得我的心连同这座城都飘在了云端，于是此刻，我觉得我是自由的，远离了那些难以远离的俗世，即便只是片刻，那让人心荡神驰的感觉依然让我满足。 --------------------------------------------------------------------------------------庄生游记“你真的离职了?”手机□□上，语音聊天刚刚接通，就传来莫舒惊诧莫名的尖叫。 庄子菁一边用自备的浴巾擦拭刚刚洗过的头髮，一边坐到床沿上：“小声点，手机话筒被你振坏了。” “你在丽江?”莫舒的声音小了些。但还是有些激动。 “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周了。”庄子菁声音平静。 莫舒又激动起来：“你太潇洒了，真的辞职去玩去了，我们一个班的同学，毕业这么几年，就你混得最好，义兴的高级经理耶，居然说辞职就辞职，说出去玩就出去玩。真是绝了。今年同学会你虽然因为工作没去成，但你还是全班的明星，大家都在讨论你，年轻漂亮事业有成，简直让人羡慕死了……” 庄子菁有些无聊的看了眼手机，声音有些懒：“没关系，等明年同学会，大家就都不讨论我了，就都讨论你了。” 莫舒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怎么会，你永远是明星，读书的时候是永远的第一名，毕业后事业也做得最好，我再努力也比不过你。” 庄子菁脸上的笑里带着点儿嘲弄，但还是没揭穿莫舒的虚伪。读书的时候自己是第一，莫舒是第二，工作的时候自己去了义兴，莫舒去了嘉庆，都是上市公司但义兴不管是从规模还是从员工收入都高过嘉庆。然后呢，自己做到高级经理，莫舒也做到部门经理，虽然都是经理但差别说大不大，还是有的，尤其是这两年，自己做到高级经理之后，莫舒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那种眼神里充满的羡慕嫉妒恨瞎子也能感觉出来。 这些年，自己从来没想过和谁比，但没办法，总有人要拿自己来做标杆，然后被人嫉妒被人恨，这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自己和莫舒从小学时候起就是邻居，几乎一直是同学，恰好自己的成绩一直比莫舒好那么一点点，莫舒的父母就总是拿自己来教育莫舒，而自己的老娘呢，又总是在莫家面前拿自己来炫耀，说到底莫舒和自己也许都只能说是父辈面子的牺牲品。 现在莫舒这样喜欢和自己攀比的性格，也许真的怪不着她，但这在庄子菁看来到底是可悲的。 “没关系，现在你绝对可以比过我了，你是嘉庆的大经理，我是无业游民。”庄子菁好脾气的继续闲聊，语气还带了点儿笑。应该说，主要是因为最近几天心情不错，否则她大概会拐弯话题，然后终结这种没有营养的讨论。 “我不是要跟你比，何况我们这些苦哈哈的上班族，怎么能比得过你这样潇洒的人呢?我就是担心阿姨知道了，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莫舒声音里带着明细的担忧和惋惜，可是庄子菁太了解她，那些担忧和惋惜的深处埋藏的幸灾乐祸实在让人不太喜欢。 “这是我的生活，不需要徵求谁的同意。”庄子菁冷冷的说。 莫舒嘆息了一声：“可惜杜朗不在了，要不然你成了杜家的儿媳妇儿，豪门望族，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的地方。现在没有杜朗，也没有义兴……你也不要难过，散散心就好，等你想工作的时候，大概一大堆的猎头在等着你呢。不过，就算到时候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你也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打听打听看嘉庆有没有招聘。” 庄子菁把浴巾扔到一边，有些无奈，又有些索然无味：“以后大概我会过完全不同的生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杜朗也好，义兴也好，都是过去，以后你也别提了。” “没想到你伤得这么深，我还以为你像当年一样，对男人没什么兴趣……看来，杜朗的事情对你打击确实很大，子菁，你要好好保重，好男人多的是，就算以后找不到杜家那么好的豪门，凭你的相貌，找个家世好的还是没问题……” 庄子菁实在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干脆打断了莫舒的话：“恩，我知道了。” 挂断跟莫舒的通话，庄子菁有些嫌弃的把电话扔得远远的。美丽的天空之城，是应该用来好好享受的，而不是跟这些俗不可耐的傢伙讨论所谓的事业与爱情。
第4页 何况自己和杜朗有爱情吗? 最少自己根本就不爱这个差点儿成自己老公的男人。 庄子菁刚刚吹干头髮，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妈妈打过来的。 大好心情在被莫舒扫荡之后本来就已经不太开心，妈妈的电话更让庄子菁皱了眉头。 不过皱眉也还是得接电话，谁让自己是她女儿呢。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妈妈尖声的责骂，庄子菁把电话拿远了些，免得耳朵受不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的货啊?!”庄妈妈在电话里大声的骂着：“你爸死得早，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这样来对付我的吗?杜家多好的家世?要不是当年你爸爸和杜家人是战友，当初救过人家的命，多少有点儿交情，我就算是想再多办法，也不能让杜家注意到你啊，好不容易，人家豪门大族的看上了你，要你当儿媳妇，你居然不愿意，还要我以死相逼，你才肯点头。杜家的大少爷是什么身份，他都同意了，你居然跟我拿乔，好吧，这个事情不说了，那现在你辞职了又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要气死我吗?杜朗死了，你做不成杜家的儿媳妇儿，这是多大的损失?你又辞职了。你辞职干什么啊?嫌我命太长，想要逼死我吗?莫舒比你差远了，现在也是上市公司的经理，你什么都不是了。现在，莫家两口子在我面前都趾高气昂的，说你是未婚夫死了，气疯了……你要我怎么面对……” 骂声滔滔不绝，其间的感情充沛，时而悲痛欲绝，时而愤怒激昂。 庄子菁躺倒床上，手机放在枕头上，骂声清晰的传入耳中，她觉得有些疲惫，好心情早已被扫荡一空，那边骂的内容虽不重复，但主导思想，她却不用听也知道是些什么，望着天花板，她苦笑着想，这是自己的母亲吗?真的是她把自己生下来的吗? 从书上看到关于母亲的描述总是伟大无私，总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可以牺牲一切，慈爱、温柔、伟大……庄子菁却没有办法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找到一丝一毫这样的美德，有时候她甚至真的怀疑，这不是自己的亲妈，甚至有几次冲动的想要去做亲自鑑定。 也许她有一套她的逻辑，自己也曾经试图去理解她，毕竟这些年她过得也很苦，二十多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她改嫁,又生了一个小孩，只是新家庭并不和睦，老公喜欢醉酒，然后打人，两人在一次大打出手之后离婚……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不太愉快的人生，但是无论给她找再多的藉口，庄子菁却怎么也不能为她的唯利是图找到遮掩的藉口。 粗俗的女人，干净利落的用世俗的目光感受着周遭的一切，然后用物质标准来要求自己的一切。 包括读书的时候，除了要做家务，还要第一名。无论自己要付出多少努力，她在意的只是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可以让她在周围人面前扬眉吐气，如果做不到，轻则饿饭，重则挨打。 包括工作的时候，要有名的大公司，要高工资。无论自己要加多少班，要花多少心思揣度领导的想法，她在意的只是这样一个名声和利益，这个结果可以让她在莫家人面前趾高气昂。 包括到了婚嫁年龄的时候，要豪门望族。无论自己有多么不情愿，她在意的只是这样众人羡慕的婚姻，即使连她自己在杜家人面前也是卑躬屈膝，尊严全无。 尽管这一切都不符合庄子菁的要求，但母亲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强调自己这些年为了拉扯大她，是如何的艰辛，还时不时的要“断绝母女关系”或者以死相逼。 久了，其实就腻了。 疲惫和无奈最后让人觉得一切都如此可笑。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终于，庄妈妈注意到这边丝毫没有动静，她停下激昂的控诉，关注庄子菁的状态。 “在听。”庄子菁说。 “那你说句话啊。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你现在最好赶紧回去，找杜家人说两句好话，让你官復原职。” 庄子菁长长的吸了口气：“妈妈，我不想回去。”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那应该是什么问题?”庄子菁反问。 “你必须回去，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庄子菁知道要给妈妈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自己就不得安宁，而要让妈妈这样势利的人接受的解释，当然必须是从利益上来说：“杜朗死了，杜家人根本就不能见我，所以我就算不辞职，过不了多久，义兴也会把我踢出来的。” 杜妈妈沉默了一下随即又高声音叫起来：“那就让他们开除你啊，开除不是要给赔偿的吗?你是高管，赔偿也能拿几十万的是不是?你弟弟要结婚要买房子，都是需要钱的……” “被开除?妈，每个月该给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的，所以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你就不要管我了。至于子轩，他已经是大人，我想他的人生应该他自己去负责，而不是我来负责。”庄子菁声音保持温和，态度却很明确。 庄妈妈的声音又忽然拔高：“你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妈我就是那么贪财，就只是管你要钱?难道你弟你就不该管?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前程?当初要不是我去巴结杜家……”
第5页 庄子菁嘆息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她颓然的躺在床上，只觉得胸口闷得有些发疼。这就是人生吗?难道人必须如此虚伪而卑贱的活着。即使在满足了基本生活需求的情况下，也要如此媚俗?仅仅只是为了所谓的面子，以及利益? ☆、第三章 穿越雄古 我走在路上，寻找真正的自我，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无尽的折磨，我一无所有，但也许这正是我可以拥有自我的开始，放空一切，我看到蓝天白云，看到山川河流，看到那些被晒黑的肌肤，看到一晃而过的真挚笑容——也许只有当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才能见到这种干净的笑容吧。我察觉到我内心潜藏的悲观，察觉到这种悲观来自这些年自己的屈服，崔巍的雄古，从今往后，我是否已有足够的理由不再随意屈服? ----------------------------------------------------------------------------------庄生游记夜里失眠，庄妈妈的话像刀子一样，还一刀一刀慢慢在心上刮过，疼得她无法入睡。 杜朗的离世只是让她感觉惋惜，这种惋惜并不是基于自己失去豪门媳妇儿的地位，而是基于对一条年轻生命如此脆弱的感慨。 离开义兴也让庄子菁觉得有些遗憾，这种遗憾并不是源于自己失去了高管的职位和收入，而是因为回望过去，一切如梦，今后与以往犹如隔了长江大河，没有什么延续。 莫舒的来电也让庄子菁觉得有些伤感，这种伤感并不是莫舒言语中对自己潜藏的幸灾乐祸，在庄子菁看来，莫舒那被扭曲了的心，也不过是这个扭曲了的世界的牺牲品，这种伤感，只是因为想起儿时两个人一起玩耍的时候，何来如今这些勾心斗角? 无论杜朗也好，义兴也好，莫舒也罢，庄子菁都可以放下，现在她的离开其实本来就是一场放下，放下所有那些自己不需要的不想要的，回归自己的本心。但是唯一在这场心路旅途中，让她痛苦不已却又难以从心里放下的，就是妈妈。 愤怒也好，伤心也罢，鄙夷也可，唯独难谈放下。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养育之恩难断，无论有如何完全不同的思想，终究没办法一刀两断，所以痛楚自然来得就更加缠绵。 到早上天光渐明的时候，庄子菁才昏沉睡去。 中午时分，客栈老闆娘见她半天没动静，敲了她的房门叫她起床，此时已经是阳光明媚，窗台旁的几盆绿植在明亮的阳光下生气盎然。 这间木制结构的纳西民居有着低矮淳朴的二楼，发黄的木料安静陈诉岁月沧桑，不知道种了多久的藤蔓植物沿着木墙爬了上来，在窗户边探头探脑。 “你睡眠可真好啊，昨晚睡到现在。赶快收拾一下下来吃饭吧。”老闆娘是个热情的纳西人，脸庞被晒得黑黑的，穿着颜色鲜艷的民族服装，说话虽然不快，但对于外乡人来说，还是要仔细听才能听懂。 庄子菁脸上带着疲态，朝着老闆娘笑笑：“我吃过饭就走，这几天叨扰了。” “要走啦!”本来准备退出门的老闆娘止住脚步：“东西要收拾好，不要落下什么。之后是准备去哪里?” “梅里雪山。” “梅里雪山在德钦哦。这会儿已经晚了，从这边过去没有高速路的，今天到不了，要不然你再住一夜，明天我早点叫你起床。” 庄子菁犹豫了一下：“算了，我今天就走一半路就行了，中途找个镇子住一夜，明天再慢慢过去，我时间充足，不着急的。” “那也可以，那你赶紧收拾一下下楼吃饭吧，你要走了，我再去加个火腿啊。”老闆娘一边说一边出门下楼，随后庄子菁就听到老闆娘在楼梯上大声招唿着老闆去蒸个火腿。 庄子菁微微一笑，觉得昨夜的沉闷被这个蒸火腿的老闆娘扫去了不少，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也许人生应该就是这样的吧，简单热情。 吃过午饭，结了帐，问过老闆娘搭车的地方，庄子菁背上背包招了一辆计程车直奔金凯广场，这里有到巨甸的车。而巨甸就是庄子菁选择的今晚的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的选择没有什么讲究，分外随意，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已，巨甸，让人想到山峦间一大块良田，晨起耕种，入夜炊烟，真正的宁静祥和。 从城区到巨甸或者其他不少乡镇似乎很少有公交车，载客的多是些面包车，前档上放着个目的地的牌子，司机就在旁边揽客。庄子菁随便选择了一个看起来面目和善的司机，拍下了车牌号发到自己的游记以及微博中去，然后上了车。 这个点儿乘车的大半是巨甸本地人，在丽江办完事儿回家的。庄子菁白皙的皮肤在这些脸色黝黑的当地人当中分外出众，自然少不了引人侧目。 等了接近一个小时，庄子菁已经在车上写下了一段游记，车子才终于坐满了人，司机娴熟迅速的把客人的行李放好之后，跳上车发动车子出发。 出了城，面包车驶上山道，蜿蜒盘旋一路向上，乘客也渐渐开始聊天。 “今年的菸叶价钱还可以吧?”司机问坐在副驾那个黑脸的瘦汉子。 “今年菸叶价钱高，比去年高。” “那收入不少啊。给讨儿媳妇儿了。”司机笑。 那汉子摆摆手：“不要说了，我那败家儿子，烟款还没下来就去小杨家赊了一辆摩托车，还是高档货，八千多。去年才买的那辆直接抵了一千块扔回小杨家了。这不，烟款下来，先去还债。”
第6页 “八千多算个什么啊，九牛一毛不是?”司机背后的男乘客加了一句。 那汉子嘿嘿笑着：“不过现在的女娃金贵，没十万八万取不回来。我儿子说要换个帅气一点的摩托车，好招女孩子。” 这话惹得一车人都笑了起来。这几年乡里的女孩子漂亮些的，有文化些的，都往城里嫁了，能留在乡里的本来就少，更谈不上什么质量。男孩子要讨媳妇儿就成了问题。尤其是山里的男孩子，交通不太方便，想要买车也只能买两轮摩托，四个轮子的汽车就算是有钱买，也开不了。 “话说回来，那小杨开了好几年的车行，也没见结婚啊?能干会挣钱，谁能讨到她也不错。”坐在最后排的一个大婶也加入了进来。 “小杨是个好人，就是太像男人了点儿。”旁边一男人加入了谈话。 “但她人好。心肠是没得话说的。她在巨甸呆了八年了，没见她跟人红过脸。只是要求太高了，看不上咱这边的男孩子。”那大婶像是这小杨的粉丝。 “说起来，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技术在巨甸算得上是一流啊!人品也没得说，做生意从来不会坑人。我们村那些喜欢玩儿摩托车的崽子都把她当兄弟。”副驾的汉子虽然骂儿子败家，一年换个摩托车，但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玩车的，谈起开车行的，不由得由衷佩服小杨。 庄子菁安安静静的听他们闲聊，虽然说的是别人，但倒也没有背后说人坏话。最多只不过觉得那小杨男人了点儿而已。 话到中途，司机也问了句庄子菁：“妹子你到巨甸走亲戚?” 庄子菁嗯了一声，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找小杨。” 这完全就是开玩笑，顺口就说了，小杨是谁，她可压根儿不知道。就刚刚在大家的闲言碎语中听到这么个名字而已。倒不是说她要故意骗这一车人，但毕竟一个单身女子在路上，害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多少还是得有一点儿。何况今晚庄子菁决定在巨甸落脚，说句认识当地应该颇有知名度的小杨，大约多少有点儿保障。 “小杨车行的小杨?”副驾的汉子扭过头来看庄子菁。 “嗯。”庄子菁淡定回应。 “你是她老家的人?” “嗯。”庄子菁随便答应着，看来这小杨也是外乡人。 因为有庄子菁这个“小杨的亲戚”，所以关于小杨婚嫁的事情大家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了，一车人便转了话题。 “这雄古坡很容易出事儿啊。”黑脸汉子和司机继续攀谈。 “是，多的时候，一天能出七八台事故，下雨天儿救援车干脆就开到容易出事儿的那几处附近等着，出一台就马上拉走。出事儿的多半是外地人，不知道雄古坡的厉害，以为能够掌控。到了急弯的地方，一个剎车，连车带人直接飞出去。”司机是老司机，跑这条路很多年，见过的事故不少，虽然技术好，但是在蜿蜒的山道上开得还是很慢。 面包车在无人的山道上穿行，青松漫山遍野，静谧美好，偶尔能见着一两个自行车骑行队正缓缓上坡，按照地图来看，这些人应该是长途骑行的，这条线可以从丽江骑往香格里拉，当然也可以经梅里雪山进西藏。 待车子转过一个弯道，侧头望去，玉龙雪山显得如此之近。而路边一块牌子似乎已经立了很久，上面有墨色的大字：“雄古”。 这真是个好名字，庄子菁觉得，这名字忽然让人想起崔巍高大雄奇万年来。 翻过雄古坡，顺着长江一路前行，抵达巨甸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一大块平坦肥沃的土地在群山间安静铺展，已经待收的稻谷黄澄澄的铺出老远，落日金灿灿的光辉染得满山深绿披上了耀目的光彩，一个不大的镇子在暮色中显得安静祥和。不远处的村落一如庄子菁想像的那样，飘起缕缕炊烟。恍惚间，庄子菁模煳的想起小时候，似乎小时候自己也曾在某个这样安静美好的地方生活过。 司机停下车子，转头对庄子菁说：“小杨车行到了。” 庄子菁付过车钱，道谢下车，司机一脚油门继续往前。 镇子的街道在傍晚时分显得很安静，落日金色的光辉洒落长街，把街面上几个玩耍的孩子的影子拖长。 庄子菁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微微抬头就看见了“小杨车行”的店招。木质的店招很低调，有些古朴，和木质结构的店铺很好的融为了一体。 木质店铺和这几日庄子菁住的纳西客栈一样，也是两层建筑，一楼比较高，门柱是粗大泛黄的圆木。二楼则低矮一些，木质栏杆后可见木地板铺就的通道，而后是木质的墙面以及木质的雕花窗格，这在看惯了城市建筑的庄子菁来说，有着一种别样的美。 一楼的店铺显得有些陈旧，但店铺里整齐摆放着的那些摩托车看起来都很鲜亮干净，铺子的一端显然是维修区，货架上摆放着不少配件，维修区外摆放着两辆摩托，其中一辆的发动机已经被拆开，一个剪着短髮，穿着印有“xx摩托”字样的褐色工作服，看起来有些高挑瘦削的人正蹲着身子埋头工作。 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小杨吗?一眼看去，真的不觉得是个女人呢。 庄子菁笑笑，望望洒落小镇的暮光，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住处了。
第7页 ☆、第四章 修车的女人 相遇不过一瞬间，然后或者是就此别过，也或者从此牵扯，当旅行开始，似乎一切的未知也已经开启，你看，这青山绿水间，这修车的女子，我怎么觉得像是另一个我从未知晓世界?让我安静的开始羡慕。 -------------------------------------------------庄生游记“你有什么事儿吗?” 庄子菁刚刚准备要走的时候，感受到庄子菁目光的修车人抬起头来，笑着问她。 修车人有着一张瘦削干净的脸，五官端正，轮廓清晰，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飞扬，在夕阳下显得很是阳光，尽管她的一双满是机油的手此时已经黑得有些不像话，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那张脸在落日下别具魅力。 庄子菁看着这张脸，想起阳光少年几个字。 “你是小杨?” “对，我是。”小杨笑着，但眼睛里有些迷茫。这背着背包的外乡人不会是来找自己买车的吧?没可能啊。这样细皮嫩肉，斯文漂亮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玩儿机车的人。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跟着男朋友一起出来骑游的，车子坏路上了，她过来找救兵的，想到这里，小杨站起身来：“怎么了?要修车吗?” 庄子菁摇摇头：“我是想问，这镇上有没有可以推荐的酒店宾馆什么的。” “哦。有的，你往前走，到菜市场的时候左转，那边有好几家宾馆酒店，价格差别不大。”小杨用手指着前方，然后朝着左边摆了摆，示意方向。 庄子菁道过谢准备离开，却又被小杨叫住：“要不你等我两分钟，我刚好要过那边去。” “好。”庄子菁答应下来。然后走到小杨身边看她修车。 被拆开的发动机零件大大小小的摆了一地，小杨对此似乎极为熟悉，一边熟练的装着，一边问庄子菁：“来玩还是来办事儿?” “玩儿，路过这里。”庄子菁蹲下身子，托着腮帮看她。 “出来玩儿开车过这儿的不少，组队骑自行车的也有，但还从来没见你这样的背包客。你不是一个人吧，同伴呢?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小杨一边认真安装发动机，一边问。 庄子菁摇了摇头：“我就是一个人。” 小杨有些诧异的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庄子菁。过肩的捲髮被随意的束了起来，露出她白皙袖长的脖子，以及一点显示了她的瘦削的锁骨痕迹，白白的皮肤，细细嫩嫩的，五官很漂亮，尤其是一双安静而充满智慧的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女孩子。 庄子菁看到小杨诧异的眼神才觉得自己对这个陌生人似乎太缺乏防范，一个自己这样的单身女子出门在外，还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人旅行——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小杨又低下头去安装发动机，只是手上的动作似乎更加快了些，看得庄子菁有点儿眼花缭乱的。几分钟之后，发动机被安装到了摩托车上，小杨跨上车，拧了钥匙，抓着离合，熟练的点火轰油。巨大的发动机声音传出来，让没有什么准备的庄子菁吓得倒退了两步。小杨试了试车，然后熄火，擦了擦手，然后拿了条车胎和两件工具，跟店里的学徒打了个招唿之后，朝着庄子菁挥了挥手：“走。” 夕阳的余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庄子菁跟在小杨身边，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跟着个修车的有些傻气。侧头去看斜前方的小杨，她一手拧着工具，一手拿着车胎，衣服和裤子上还有些黑黑的油迹，裤子右小腿的前外侧坏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破洞，在她迈步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白白的皮肤。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小杨显然是个爱说话的人，她跟隔壁铺子卖面的老闆打了个招唿后，扭头跟庄子菁说话：“你这样一个人出来挺不安全的啊。怎么不跟朋友结个伴?” 庄子菁笑笑：“现在不是有钱的都没时间，有时间的都没钱嘛?大家都上班，很少有人有空这样出来玩。” 小杨爽朗的笑起来：“那你是既有时间又有钱的人了?” 庄子菁摇摇头：“我是看淡了钱财的人，所以不用为了钱奋斗，穷游也是游，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看自己想看的风景，走到什么地方没钱了，就在什么地方工作一段时间，既算是旅行又能养活自己，不是也挺好的。”说完这段话，庄子菁暗贊自己的机智。在陌生的地方、陌生人面前装装穷也是很好的，多少可以挽回一点之前自己自爆独自出游的危险。虽然这个小杨口碑似乎挺好，但这个世界，谁知道呢? 小杨的表情倒是很认真：“那你一定能厉害，所以想在什么地方上班就在什么地方上班。现在不是说大学生很多都找不到工作吗?我还听谁说，现在在大城市里扔个砖头也能打死两个大学生。” 庄子菁被她的认真逗得笑了起来：“那虽然有点儿夸张，但意思是差不多了。至于我嘛，谈不上厉害，只是想得开，这个社会，只要勤劳总是能活下去的。但人总不能为了钱太拼命，人命只有一条，应该是用来珍惜的，不是用来拼的。” “那倒是。”小杨点点头，两人在菜市场门口左转，抬眼望去，前面已经见到有酒店旅馆的招牌。 只是没走多远，一个站在路边的中年男人就朝着小杨招手：“小杨，这里。”
第8页 小杨快步走过去，把轮胎和工具放下跟那中年男人说：“你等我一下，我先带我妹去找住处，马上就回来帮你换。” 那中年男人看了看天色：“那你快点啊，我还得赶着回去，待会儿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庄子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小杨轻声说：“要不你先给他修车，我自己过去找住处。”她抬手指了指前面一家宾馆：“都已经看得见了，走不丢的。” 小杨摇了摇头：“他们见你是外地人，得坑你，我带你去价钱不一样。” 庄子菁觉得自己麻烦别人挺多了，毕竟是非亲非故的，但看小杨的表情，倒是真热心：“要不你先给他修车，我等你。” “那好，你等我。”小杨笑着，也不为难了，把轮胎往地上一扔，蹲下身子拿了扳手开工。 “小杨，这是你妹子?这些年没见你什么亲戚啊，这一来就来这么漂亮个姑娘。”那中年男人蹲在小杨旁边看她修车，偶尔好奇的抬起头看站在一边等候的庄子菁，在这山旮旯镇子里，这样的美女他还真没见过。 “那是，都是国宝级的美女，怎么能轻易让你们看见呢?”小杨这是开玩笑，但庄子菁被她这句玩笑话弄得有点儿脸红。 换胎倒是很快，两分钟不到搞定，那速度还真是没得说。客人付了钱，骑着车飞奔而去。小杨拍了拍手，捡起工具带着庄子菁继续沿着小镇的长街往前。 “你说你这么漂亮的妹子单独出来旅游，还真是很危险的事情。在这边，不管是长相肤色，还是说话口音，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外地人。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外出。”小杨又扭头看了看庄子菁，这女孩子真是漂亮。这百八十里内就没有这么漂亮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百里挑一了吧。 家里人?这个词让庄子菁小小的伤感了一下，现在跟自己还算是家里人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一天到晚只关心自己的钱以及她的面子的妈妈，还有一个不成器，初中念完就辍学在家爱喝酒闹事儿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弟弟倒不会天天问自己要钱，但是会问妈妈要钱，而妈妈的钱则都是自己这里拿去的。 “可你不也是外地人，还在这里做着生意呢。不过你家人是跟着你的吧，在这边做生意有家里人多少有个照应?”不想谈论自己的事情，庄子菁把话题引到小杨身上。 小杨脸上的笑变得有点儿落寞，随后又大大咧咧的笑开：“我爸妈走得早，家里就我一个，早早就没读书了，然后跟着老乡到处打工挣钱，最后再云南这边跟着老乡学修摩托，然后在巨甸落了脚，开了个小店儿，就这么过着。” 庄子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傻问题，刺到别人的伤心事了：“抱歉。” “抱歉什么?”小杨却有些不明白。 好在宾馆到了。三栋四层楼房和一面围墙围城了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些花草，还停着几辆车，老闆娘就呆在左边那栋的底楼，这时候正嗑着瓜子在看电视。 小杨进去大大咧咧的打了个招唿：“这是我妹，给她找间好点儿的。” 老闆娘笑着开单子：“你放心，我这里又安全又舒适。” 给过钱，拿了钥匙，小杨和老闆娘打趣了几句，老闆娘又说：“什么时候能见你带个男的来就好了。” 小杨说：“那才是真的坏了。” “你这么个年龄，该结婚了，是好事儿，怎么说坏了呢?” “人坏了啊!”小杨哈哈的笑。 “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老闆娘也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小杨挥了挥手，拒绝老闆娘的好意，然后带着庄子菁穿过院子，对面那栋就是庄子菁今晚的落脚点了。小杨提着工具给庄子菁说了声早点儿休息注意安全，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房间，庄子菁检查了一下门窗水电网络，然后洗了个热水澡，觉得一切都好，只是这里再没有那种两层楼的纳西民居似的木楼，而是普通的砖房。想起在丽江时候呆的那家纳西客栈之余，庄子菁又不由得想起小杨车行的两层木楼来，想想住在那样的地方，可真是奢侈啊。 感慨了一番，庄子菁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的叫声。好吧，去吃饭! 入夜的街道大部分的商铺都已经关门，庄子菁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把晚饭安排得早一点简直是个错误，走过长长的街道，不经意间庄子菁又走到了小杨车行外。此时的小杨车行门口亮着一盏高瓦数的灯，把门外照得很亮，一张临时摆出来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只不过大灯下，小杨又在修车。 “嗨”庄子菁主动走过去打招唿。 小杨抬起头来：“嘿，这么晚还出来熘达?” “随便走走。”庄子菁没好说自己还没吃饭。 “吃饭没?跟我们一起吃吧。”小杨站起身来，把手上的工具往地上一扔，扭头对一个黑黑的学徒小伙儿说：“得明天才能弄完，这傢伙得大修。” 庄子菁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小气，本来就没吃饭嘛，这会儿也找不到地方吃饭了：“那你吃不饱别怪我啊。” 小杨哈哈的笑起来：“不够可以再煮嘛，大不了下碗面。”
第9页 一个穿围裙的中年女人从铺子里走出来，笑着接了话：“面倒是很多的。” 入夜的长街，显得很安静，稀疏的路灯并不太明亮，玩耍的孩子早已经被叫回了家里，几条野狗夹着尾巴在街上慢慢走过，白天的热气已然退却，夜里的冷风轻轻吹过，不知何时，漆黑的苍穹已经点亮了几颗星星，既像是挂在天上，又像是挂在那高高的山上，一盏亮亮的灯照着小杨车行的门口，饭菜已经有些发凉，庄子菁却吃得很香。 ☆、第五章 并非每个人都有个慈爱的娘 当晨光落满小镇的时候，庄子菁已经背好行囊准备继续出发，昨夜在宾馆写了一段游记，写了这个安静而美好的小镇，写了那个热情而善良的修车人，写了长街上那一餐微凉的，味道普通却让人觉得难以忘记的晚餐。 站在街口，庄子菁打开已经关机一天多的手机拍下了晨光下的小镇，然后还专门到小杨车行拍下了两张图片作为游记的配图，当然也作为纪念，同时推荐那些摩托车旅游爱好者在丽江往香格里拉方向的时候可以把这里作为一个检修补给站。 只可惜没有看到小杨，店里的学徒说，小杨师傅一大早就出去给人修车去了，估计得一会儿才会回来。 庄子菁没有再停留，找了一辆愿意去德钦的车，然后和这座小镇挥手告别。当面包车渐渐离开小镇，驶入山间的时候，庄子菁想起那个穿着褐色工作服，裤腿上有破洞的修车女孩，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然而在这里遇到的一切美好，自己只能用游记的方式记录和传递，也许自己能够给予的回报仅此而已。 抵达德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一整天的旅途让庄子菁有些疲惫，但是对梅里雪山的嚮往又让她有些兴奋。在县城找了住处安顿之后，庄子菁还来不及感受这座群山之间，满是坡道的小县城，妈妈的电话就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尖利的吼声:“你死到哪儿去了?是想丢下我不管吗?居然还关机，看来你是根本就不想认我这个妈了。好吧，就当我没有生你养你，你这样的不孝子，就等着遭报应吧。” 庄子菁皱着眉头坐到床上：“怎么了?没钱了吗?” “钱?你以为我只知道钱吗?你以为给我钱就能了事了?为了你，我找了杜家的人，我要讨个说法。” “妈……”庄子菁被妈妈的话刺激得站了起来：“你找杜家的人做什么?现在我们和杜家没有关系了。” “怎么能没有关系?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你爸爸是为什么死的?如果不是为了杜胜举，我能成寡妇?如果不是因为杜朗莫名奇妙就这么死了，你怎么可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就该是杜家的媳妇儿，有用不完的钱!我们家这么惨，都是他杜家害的!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但现在怎么可能不管?还有你，说走就走，也不知道找杜家要些好处，如果不是你，还用得着我去他们杜家闹?你现在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今天和莫家的娘们儿打牌，不光赢了我的钱，还说我是寡妇，你也是寡妇命……” 情绪激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庄子菁觉得自己的心凉凉的。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呢?最基本的素质呢? “好了，我想睡觉了。”庄子菁不想听下去，她挂断电话，然后再次关机。 一天的长途旅行，那些难忘的观感原本应该成为游记中精彩的一部分，只可惜庄子菁躺在床上连动手指的想法也没有，脑子里不停重复着母亲的叫嚣，难以言说的绝望像蚂蚁一样慢慢在心上爬过，这样的母亲，要自己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呢? 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之后，庄子菁坐起身来，打开手机，然后拨通了杜胜举的电话。 稍微沉默之后，庄子菁轻声开了口：“杜叔叔。” “子菁。”电话那边是一个有些慈爱有些疲惫的声音。杜朗的死，对杜胜举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虽然他很喜欢庄子菁，但是当面对庄子菁这个原本是自己儿媳妇儿的女孩子的时候，杜胜举实在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内心的丧子之痛：“我听你妈妈说，你出去了?”。 庄子菁轻声回应：“想出来走走，散散心。释放一下工作的压力，过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对，不要太累了，轻松一点最好，人啊，就那么短短一辈子，活得开心，活得健康比什么都好。” 庄子菁知道杜胜举又在感慨杜朗的事，作为父亲，他对杜朗一直抱有很大的期待，甚至已经决定将义兴交给杜朗，只可惜，巨大的压力虽然培养出了一个优秀到几乎全能的儿子，但过度劳累却让杜朗年纪轻轻就死于过劳。而今想来，早知今日，杜胜举宁愿杜朗是个平庸的孩子，过着不被重视的生活，最少他可以自由健康的活着。 “我妈妈是不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庄子菁转移了话题：“她的性格不太好，有些想法也不合适，你们不用管她，我给您打电话就是想帮我妈妈道个歉的。” “也没什么。她的想法我能够明白，当年如果不是你爸爸捨身救我，在那次实战训练中我就死了，所以我这条命都是你爸爸用命换来的，我欠着你们一家。现在你们有困难，不管是看在当年我的老班长的份上，还是看在你的份上，该帮忙的，我也得帮忙。这些都是小事，你也不用挂心。”
第10页 听杜胜举这么一说，庄子菁就知道妈妈找杜家给钱了。她觉得无奈又可耻：“杜叔叔给了我妈妈多少钱?如果我这里够的话，就马上给您打回去。如果不够，我后面会想办法还回去的。” “没事，一点小钱而已，你不用管了。还有就是你现在没有工作，一个人在外面，也没说去了什么地方，要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记得找杜叔叔帮忙。当年你爸爸走之前对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帮忙照看你，只可惜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老袁说你走得很坚定，我觉得年轻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但等你想上班的时候，义兴还是欢迎你回来。”杜朗的死对杜家人来说打击很大，整个杜家现在谁也不愿意提及杜朗以及曾经的准儿媳庄子菁，但是杜胜举一边说一边又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来。 那时候杜胜举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老父亲想他继承家业，可惜他却完全不思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有办法的老父亲便把杜胜举送到部队去当兵，想要磨练一下这个继承人。到了部队，杜胜举也是个不听话的兵油子，结果在一次实战训练中因为操作不规范，导致巨大的危险，当时是他的班长庄兴未救了他，可是庄兴未却受了重伤，甚至来不及赶到医院抢救就牺牲了。 老班长走之前抓着杜胜举的衣袖说，一定要帮忙照看女儿。杜胜举因为这个事情受到很大的冲击，一改以前的纨绔作风，决心退伍之后好好继承家业，同时一定好好照顾老班长的遗孀和女儿。 可是老班长走后不久，他的老婆黎凤就改嫁跟着人走了，以至于下落不明。一直到几年前庄子菁碰巧应聘到义兴工作，两家才算再次有了交集的可能。后来庄子菁因为工作出色，不断得到提拔，在她升任高级经理的时候，已经就任义兴董事长的杜胜举照例拿到了关于她的资料这才知道庄子菁就是老班长的女儿，惊喜之余黎凤和庄子菁被杜胜举邀请到家里做客，然后才有了杜朗和庄子菁的婚约。 而现在庄子菁却觉得非常无力。对于妈妈的举动，她既无法理解更无法贊同。事实上，杜朗去世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想出现在杜家人面前，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杜朗的去世上自己把工作金钱都看淡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深切的知道杜朗的去世对杜家人来说是如何沉重的打击，而自己对于杜家人来说，就是一种随时可以提醒和刺痛他们的所在。 可是妈妈为什么要那样自私呢?而这样自私的人，为什么要成为自己的妈妈呢? 人应该怎样度过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庄子菁曾经无数次的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当她还是孩子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开始困扰她。当看见别人牵着父母的手享受所谓的天伦之乐的时候，她的稍不留神就会迎来皮肉之苦，那时候她想也许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也许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要求更高。自己要怎么面对呢?那就努力吧，努力满足母亲的要求。 可是当她取得了最好的成绩，考取了很好的学校，为母亲争得在别人面前炫耀的资本的时候，她发现母亲对自己在学习方面的满意却似乎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时候母亲在外面炫耀，回家却经常对自己说，读书是要花钱的!考得好又什么用，又不能挣钱。 那么，人最重要的是钱吗?如果是，那就努力吧。 于是庄子菁更加努力拼命的读书，以便获得更高的奖学金，此外她还参加学校的勤工俭学，周末兼职做一些工作挣钱，而后认真研究经济，将少得可怜的工资和奖学金用来做投资……她过得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大学四年，她没有让母亲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 可是依然得不到母亲的认可。她开始迷茫。 大学毕业之后，她努力工作，把挣的钱中很大一部分都给了母亲，可是换回来的不过是母亲收钱那一刻的笑容，此外，所谓的母爱依然像天际的星星一样遥远。 当冰冷的现实以时间为轴线慢慢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庄子菁发现，为了所谓的孝道，为了满足那个可怜又可恨的母亲那些需求的时候，自己却渐渐远离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变成了都市里一具已经远离本真的行尸走肉。 摒弃那些虚无的外在东西，金钱或者权利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而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当杜朗猝死的消息传来，庄子菁突然有了最好的藉口逃离那疯狂的生活——无论人生应该如何过去，最少应该先活着吧。活得像是活着的模样!活成青山上一颗树那样自由而无争。 可是当自己远离那个环境，自由依然如此难得，那些纠缠在心底多年的梦魇般无法逃离的宿命依然将她的心紧紧捆缚。 “我真的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放弃母亲吗?”她时常思考这个问题，却无法做出决断。 庄子菁坐在他乡异地的酒店床上，将脸埋在蜷着的双腿膝盖间，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疲惫让她觉得面对这一切自己如此无力。 ☆、第六章 路遇骑行者 亲情是什么?当我知道它可以用钱来衡量的时候，世界忽然变得如此简单了。德钦，这座傍着梅里雪山的小城，那一条条倾斜的路大概就是我要寻找的可以倾泻掉那些我无法摆脱的愁绪的通道吧。此后，也许我可以以真正自由的目光来欣赏这一切了。
第11页 --------------------------------------------------------------------------------庄生游记次日清晨，庄子菁早早坐车到飞来寺，然后徒步在险要的公路上慢慢行走。自驾进藏的车很多，从牌号来看，似乎来自全国各地，不少骑行者也已经陆续启程，而云雾遮掩着的梅里雪山依然没有露出让人嚮往的真面目。庄子菁找了一处观景台停下，她并不急于赶路，或者说她之前急着赶路只是为了看看梅里雪山，而今自己身处梅里雪山附近，就再没有了赶路的理由。 一名骑行者来到庄子菁身边的时候停下车，拉下面巾朝着她笑：“一个人?” 庄子菁点点头：“一个人。” “走川藏线的人很多，但一个人的很少，尤其是一个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骑行者穿着骑行服，身材高大，拉下面巾露出的脸上已经晒得有些黝黑，但他笑得很阳光。 “我不走川藏线。”庄子菁说：“而且也不是一个人旅行，只是一个人出来看看风景而已。”庄子菁的语气很平和，但并不热切。在旅途上搭讪的人总是有的，但仅止于搭讪而已。 “哦，那你的终点就是梅里雪山?”骑行者却热情不减：“我们骑行走川藏线，出发的时候有十六人，到德钦就已经只剩下了一半。其实我也在考虑要不要把这里作为终点。” 庄子菁并不善于和陌生人闲聊，但却也说了一句真心话：“自己喜欢就好，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吧。” 这就是庄子菁现在的想法，只要开心就好，只要能让自己开心起来，在哪儿都可以，不必去西藏，也不必去香格里拉，如果德钦能让自己觉得愉快，那么德钦就是自己的终点。她甚至忽然想起修车的小杨来。那个小镇给自己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其实即使是让自己停留在那座小镇，自己也觉得完全可以。 骑行者似乎思考了一下庄子菁的话，然后重重点头：“对，自己喜欢就好，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为什么一定要走完川藏线呢?每一年都有很多人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比如骑完川藏线，可是也有不少人把自己的命都留在了川藏线上，至此一生也无法完成这个目标。” 庄子菁知道川藏线是骑行者眼中的终极挑战，但并不清楚有不少人都把命丢在了这条路上，所以听到骑行者这么说的时候，她诧异的看向骑行者，目光中有些惋惜：“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目标，但为什么要去设定那些自己做不到，或者做起来要付出巨大代价或者很大风险的目标呢?川藏线不走完也一样可以开心生活。” 骑行者像是很少听到这样的言论，笑着说：“骑行者把完成川藏线骑行当做一种荣耀，当做一生中很重要的事情，当做对自己认可的方式。” 庄子菁想起杜朗来：“我有个朋友，把发扬光大家族产业作为自己的终生目标，他一直做得很好，就像这些川藏线上的骑行者一样，但是在他接近终点的时候，却因为过劳而意外猝死。” 骑行者脸上的笑容消失，变成了深思，沉默片刻之后，他再次看向庄子菁的眼睛：“很抱歉。” “没关系。”庄子菁笑笑，她忽然想起当初跟小杨聊起家人，得知小杨父母早逝的时候，自己也说抱歉，可是小杨却似乎没有明白这句礼貌话。也许也由此可见，这个骑行者是一位挺有修养的人，而小杨，当然就是那没多少文化，不太懂得这种交流方式的小镇姑娘。 此时沿路有位骑行者经过，他们抬手朝着庄子菁身边这位骑行者打招唿，看到旁边的庄子菁的时候，也朝她挥了挥手。 “你该走了。”庄子菁说。 骑行者却笑起来：“我不走了。” “哦?” “我要等云开雾散，好看看日照金山。”骑行者的目光里甚至有些俏皮。 庄子菁也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身后的路上自驾和骑行经过的人越来越多，而山腰下那些浓雾让站在此处的人有种身临仙境的感觉。忽然，对面的云雾之间散开了一片，梅里雪山终于在那一刻露出了让人震撼的真面目。犹如仙境，难以描述。 不多会儿，云雾再次遮掩，如此反覆，让人惊艷莫名的梅里雪山终究让庄子菁觉得不虚此行。 当云雾终于再次完全遮掩住梅里雪山之后，庄子菁给那位骑行者说再见。 那位骑行者要了庄子菁的电话，并和庄子菁交换了名字，他叫梁近蓝，昆明人。随后梁近蓝调转方向，朝着德钦县城骑去。离开之前他对庄子菁说：“你说得对，为什么一定要完成川藏线呢?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我已经看到最美的风景了，何必再去苦苦求索，等回昆明之后，我再和你联繫。” 而庄子菁，却再两个小时之后坐上了去香格里拉的车。 最美的风景在路上，可是庄子菁并不是为了寻找最美的风景而来，她是为了寻找自己，寻找人生真正的意义而来。在路上，所以可以听到，看到，可以让人想到，这也许是一种可以寻找到自己所要的答案的途径。当然，这本身也可能只是一种逃离。逃离原来的生活，逃离一种所谓的负责任的人生，去寻找那个真实的自己。 当庄子菁从香格里拉回到德钦，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这半个月，妈妈没有来电话，想来是因为从杜家要来的钱还够花，在这种情况下，她很难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不知道飘在哪儿的女儿。这也让庄子菁的这段香格里拉之旅变得更轻松愉快了些。
第12页 但人生的有些痛苦一如附骨之疽，暂时止痒并不是永久无患，当庄子菁一大早从酒店出来，准备去坐从德钦往丽江方向的车的时候，再次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你这个死丫子，还在外面玩?在外面玩不要钱的吗?你不工作，以后怎么生活，难道要我来养你?你不要想得那么美，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莫家的娘们儿大袋小袋的买冬装，还专门来给我炫耀，说他们莫舒升值做高级经理了。还专门问起你。你是成心要让人家看我的笑话对不对?还有子轩的女朋友已经跟他谈婚论嫁了，要房子车子黄金首饰，难道你就看着你弟弟不管?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有好工作也丢了，现在倒好，干脆什么都不干了，你这样的女儿拿来做什么?有什么用，不如没有养过你……” 庄子菁听不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知道，妈妈这是钱花得差不多了，想想杜家财大气粗，出手不会太少，原本以为妈妈可以花上好一阵，可是没想到半个月就又来找自己了。只是这一次，庄子菁的心真的凉透了。 就这样吧。永远的屈服并不能带来平和。所以就这样吧，摆脱也许谁最好的方式，就当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妈妈…… 庄子菁沉默的看着再次响起的手机，过了片刻接了起来。在一顿铺天盖地的咒骂暂停换气的时候，庄子菁冷冷的说：“不要再给我说断绝母女关系，也不要再给我说以死相逼。你我都知道，你不会跟我断绝关系，因为我是你的经济来源，如果跟我断绝关系，我每个月按照法律上的赡养义务给你的生活费不到现在的两成，你根本就买不了好衣服，请不了朋友吃好餐厅，更加没有办法跟她们打牌。你也不会真的去死，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你放不下的东西，而且你也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如果你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又怎么会没有面对失去面子或者放弃利益的勇气?所以我们都不要再装母慈子孝了。好吗?让我们活得坦然一点儿。无论我上班或者不上班，该给你的，我一分不少的给你，而我要做什么，你也不要再管我。” “说得好听，不上班，你还能给得起我钱吗?你这只是在逃避。” “那你想怎么样?”庄子菁觉得疲惫。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钱，给我五十万养老钱，我就不找你了，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你还会感激我呢，你不上班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到时候老娘你都养不起，别人会戳你嵴梁骨的，我给你保着这份面子，也给你管着这份钱，否则，也不知道你几天就会把钱败光。” 庄子菁沉默了片刻：“好，我给你五十万。” 挂断电话，庄子菁立刻从卡上划走五十万到妈妈帐上，之后，余额已不足万。 庄子菁虽然想不明白妈妈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又要钱，而且要这么多，但这一切确实已经并不重要，当亲情走到这一步，其实已经没有情分，余下的，只是这种撕裂的痛楚之后的喘息和平復。 这样也好，不是吗?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果用钱可以让生活变得平静自由，那么钱就已经发挥了它的价值。而现在，庄子菁希望的只是这样静静的在他乡过下去。 ☆、第七章 危难时刻 我认为这是人生的转择点，我选择放弃所谓的亲情，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金沙江在我的身侧滚滚而下，山崖在我的身侧迅速后退，这像是一条无法选择的路，因为只有一条，所以无论如何险峻却没有放弃的办法，也许只有投入洪流才能离开这种束缚。而我，现在就像那投入洪流的枯叶，等待着漂泊，也或者等待着一片可以让我靠岸的港湾。 -----------------------------------------------------------------------------------庄生游记和母亲的决裂让庄子菁有些心神恍惚，忽然变得拮据的□□又成为了原本没有意料到的压力，庄子菁慢慢走过德钦长长的街道，在一名司机的招揽下上了一辆面包车。 从德钦往丽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而且没有高速路，所以面包车飞快的行驶在江畔。庄子菁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母亲的无赖和唯利是图在持续伤害她多年之后再一次重重的伤了她的心，即使这一次，自己再没有选择屈服，但当自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却也难掩内心的悲伤。而当前的情况更让庄子菁必须尽快改变原来的旅游计划。 义兴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甚至那些有着高楼大厦的城市也不是庄子菁的选择，思考了一阵，庄子菁决定将落脚点选择在丽江，因为这里没有高楼，没有雾霾，避开古城那几条最繁华的街道不和游客抢资源的话，这是一座安静闲适的慢节奏城市，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蓝天白玉，看到玉龙雪山。 “你就在这下车吧。”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的声音忽然打断庄子菁的思绪。 庄子菁茫然的抬头四望，才发现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而现在车子停在了一个小村庄，丽江她呆过，当然不会幼稚的认为这里就是丽江：“还没到呢。” “是还差上一些，但是你看一车人都已经下了，就剩下你一个，我带着你一个人从这里到丽江很不划算的啊，我们挣钱也不容易，要不然你就在这里下了等一个去丽江的车，要不然你就再给我加三百，我就当包车把你送到丽江。”司机是个有着黑宽脸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无赖的表情。
第13页 庄子菁心生愤怒，却又有些畏惧，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车上已经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答应他的要求给他三百块，他会不会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来讹诈自己，甚至是做点儿其他什么事情，尽管上车之前自己已经把这辆车的车牌拍照传到了游记和微信上，但是这些并不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侵害。 而如果就在这里下车，那还能不能搭上车也是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庄子菁还是决定先离开这个司机，然后再做下一步决定。最少这样不用担心跟着这个黑心司机可能遇上的更大的危险，而现在下车无论是否能搭上回丽江的车，最少这里是个村子，有人。否则这个不良司机把自己带到没人的雄古坡再恐吓的话，恐怕比现在更加糟糕。 没想到庄子菁居然选择了下车，而不是加钱，司机低声奚落了几句，等庄子菁一下车就一脚油门开车跑了，留下庄子菁孤零零的站在路边。 夕阳西下的时候长江边的村子显得静谧而美丽，但庄子菁根本无心欣赏，当下的形势对她来说极为不利，左右张望了一番，这个村子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旅馆客栈一类的东西，庄子菁又等了会儿，却根本没有见到车，这里虽然有村子，但是自己一个孤身女子如果去敲谁家的门又都是很有风险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的心更加紧张了，脑子里甚至不由得浮现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露宿野外的情景。 背着包装作赶路的样子庄子菁沿着路又走了一段，但是除了几辆辆路过的货车，再没有见到其他车辆，而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庄子菁急得有些冒汗，沿着路继续走，很快就出了村子，但路上依然没有营运车辆，有几次庄子菁都想抬手招唿路过的货车或者私家车，但是脑子里浮现出新闻上面报导的一些恐怖事件，庄子菁又对此充满畏惧。 时间在缓缓流过，夕阳慢慢落下，长江反射着金色的余晖，庄子菁不断的强调自己要冷静。终于，她想起那个修车的小杨来。只是不知道这里离巨甸有多远。打开百度地图，测量了一下当前位置和巨甸的距离，还好二十多公里不算是太远。 抱着最后的希望，庄子菁从手机里找到拍的“小杨车行”的那两张照片，照片上有小杨车行的店招，店招上有个联繫电话。 庄子菁按着那个电话拨了过去，过了一会儿，电话通了。 “喂，这里是小杨车行，你哪位。”接电话的是个男声，可能是车行里的学徒。 “我找小杨。”庄子菁稳了稳神，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电话那边传来学徒大声叫“杨师傅”的声音。然后很快，电话里换了小杨的声音：“喂，你好。” “你好。”庄子菁听到这个声音，原本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不管怎么说，小杨在这边认识的人多，有个当地人可以联繫，总比之前的状况要好很多。 “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儿?要修车吗?”小杨依然快人快语。 庄子菁虽然放松了些，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看天色，无论如何自己不能放过这根救命稻草了：“我是庄子菁。”说完她才想起上次在巨甸的时候虽然和小杨有不少接触，甚至还一起吃了饭，但两个人并没有交换电话和名字，自己知道她叫小杨，也是因为听别人的谈论以及她的那个店招。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庄子菁连忙说：“就是半个多月前在巨甸住过一晚上的那个游客，还在你铺子里蹭过一顿晚饭的。” 小杨终于想庄子菁来：“哦，是的，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现在在哪儿呢?玩儿得开心吗?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庄子菁嘆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我原本是从德钦往丽江的，结果半路被司机甩客了，现在就在一个叫xx村的地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去丽江的车。我在这边也不认识什么人，想了半天，能联繫到的当地人就只有你了，所以……想请你帮个忙。就是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当然，也不能让你白跑，辛苦费会算给你。” “这会儿没有去丽江的车了。”小杨说：“辛苦费什么的就别提了，那你就在路边等着。我过去接你。” 挂了电话，庄子菁看了看天色，背着背包沿着维丽线朝着巨甸方向走。 杨回接到庄子菁的电话着实有些诧异。那个漂亮的背包客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看就是很有文化，很有素质，很有修养的人。这样的人跟自己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擦肩而过都算是很有缘分了，要说再有机会见面，那完全就是意外。 尽管意外，但杨回还是有些高兴——和这样的女孩子说话，当然比跟镇上那些没见识的老娘们儿说话有意思多了。所以尽管非常诧异，但杨回挂了电话之后，就把手上正在修的车丢给了学徒，然后洗了个手，骑了辆摩托车出门去了，而且还不忘给专门负责销售和后勤的阿姨说了声“多炒个菜”。 当杨回赶到的时候，远远就见到庄子菁背着个旅行包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坡，蜿蜒的水泥路上那个孤单而有些瘦弱的影子走得有些艰辛。 摩托车在路上掉了个头，停在庄子菁面前的时候，庄子菁看着那辆红色摩托车上那个依然穿着褐色工作服，裤子上有两个破洞的女孩子的时候，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那是种获救之后的激动，还有一种危难之时看到熟人的放松。甚至有一种在无法解脱的困局中呆了很久之后终于找到出口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解脱了自己今日所遇到的困境，也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身上那种自由的气息让庄子菁心里那份因为母亲而来的痛苦也少了很多。
第14页 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也许就是这样的吧。自由，善良。 “你等着我就是了，背着包走，太累了。”杨回没有注意到庄子菁有些激动的表情，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头盔递给庄子菁。 庄子菁戴上头盔，爬上摩托车，反手抓着身后的行李架，朝着身前的杨回说：“谢谢你。” 杨回笑了笑：“你得抱紧我呀，骑摩托车可不是坐汽车，坐汽车有安全带，坐摩托车安全带可就是你的一双手。” 听着杨回有些诙谐的话语，庄子菁也不由得轻松的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抱住杨回的腰。杨回这才挂档轰油把车子骑了出去。 天色此时已经暗了下来，摩托车在山与水之间疾驰而过，耳边响起唿唿的风声，入夜的冷风颳得人有些冷，庄子菁抱着杨回的手收紧了些，整个身子也紧紧贴在了杨回的后背上。杨回感觉到庄子菁紧贴自己之后，放慢了车速：“是不是太冷了?” 庄子菁微微抬头把下巴放在杨回的肩上：“你在前面更冷，我想贴着你，可能你会暖和一点。” 杨回又哈哈的笑起来：“你别感冒就行了，要是冷我就骑慢点儿。” 庄子菁说：“好”。然后依然紧紧搂着杨回的腰，将身子贴在杨回的背上。唿啸而过的风将一天的沉闷和恐惧吹走，庄子菁体会着人生中第一次搭乘摩托车的感受，也体会着和一个人如此亲密的感觉。 多年前当自己还在念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有个女孩子和自己如此亲近过。只不过，那时候总是她从身后这样抱着自己，将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如同和了蜜糖一般的声音轻声在耳边说：“子菁，我就这样抱你一辈子好不好?” ☆、第八章 入夜的亲密交谈 当我再次回到这座小镇，靠近那我曾经以为无比虚幻的生活，听那些粗浅的话语，感受自然而真实的生命，我深切的为这些而感动。 ---------------------------------------------------------------------------------庄生游记那盏明亮的灯下，庄子菁再次与小杨车行的人一起共进晚餐，只是这一次她知道了大家的名字，小杨叫杨回，学徒叫和贵宝，是本地人，那个负责后勤的中年女人是和贵宝的母亲，母子两都是杨回僱佣的工人，已经跟着她干了三年多。 原本和贵宝来小杨车行是想学学手艺，以后自己也可以开个店养家餬口，可是小杨家的生意一直很好，和贵宝在修车手艺渐渐熟练之后，工资跟着渐渐涨了上来，也就没有心思自立门户，所以一直呆在小杨家，以至于一年多前干脆把母亲也请到店里来做后勤，主要是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帮忙招唿客人。因为母子俩是纳西人，所以对纳西语熟悉，有时候来了纳西族不会说汉语的客人，母子两还能招唿或者翻译。 和贵宝是个挺腼腆的年轻人，见到庄子菁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依然会脸红，尽管在他黑黑的脸上那点红真的不怎么体现得出来，但那不好意思的眼神还是很明显的。 吃过晚饭，和贵宝收拾摆着店铺外的车子和工具，杨回则准备陪庄子菁去宾馆。 庄子菁却把包放在了杨回的店里：“我们出去散步吧。” “也行啊，东西就放在我这边吗?”杨回问。 庄子菁抬头看了看车行的两层木楼，眼睛里有些艷羡，想想宾馆那冷冰冰的房子，庄子菁在心里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微微探过身子笑着说：“我今晚住你这里怎么样?” 杨回一脸错愕：“你要愿意的话当然可以，但我这里可没有空房间，你要住的话，就只能跟我住，但是我房间挺乱的。” 庄子菁笑笑补充了一句：“我钱快花光了。住你这里节约一晚上的开销，而且可以跟着你混饭吃。” 杨回半信半疑的看着庄子菁：“可你真的不像个穷人。” “穷人都会把这两个字写脑门上吗?”庄子菁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杨回呵呵笑起来：“行，你要住我这里当然可以，还可以跟我说说话呢。只要你不嫌弃，天天住都行。” 得到肯定的答覆，庄子菁笑着和杨回沿着小镇的街道散步。 入夜的小镇早已经安静下来，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天上此时已经挂上了半轮弯月，淡淡的月光洒落，照出远山高大的轮廓。习惯了白天的温暖的人们对晚上的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街道旁偶尔有人点着木材在烤火。 “这种地方真好，真安静。”庄子菁感慨。 杨回笑着说：“那是因为你生活在城市，这种环境呆得少，所以觉得稀罕。我们天天在这儿呆着，久了就觉得没什么了。习惯了。” “听你说这种话，真的觉得你很欠揍。”庄子菁笑着说：“你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大城市简直能将人憋死，天空经常是灰濛濛的，能看到蓝天白云那简直是奇蹟。高楼大厦把城市弄得像迷宫一样，车子和人就像是迷宫里的蚂蚁，成群结队的爬来爬去，有时候简直让人觉得难以唿吸。” “可是还是很多人嚮往城市。”杨回说。 “那你嚮往吗?”庄子菁问。 杨回又笑起来，而且很肯定的摇了摇头：“那种地方不自在。” “是的，不自在。”庄子菁觉得杨回不自在这三个字用得很好，用得很贴切。人不就是应该活出一份自在吗?
第15页 杨回又接着说：“所以呆在这种地方也是不错的，自在。每天能看到蓝天白云，还能挣钱养活自己。” “可你怎么不结婚呢?你应该也不小了。”庄子菁随口问道。 “嗨，结婚这种事情，好像总觉得怪怪的，想想，如果我爸妈在的话，肯定早就叫我嫁人了，哪里能容我这样一个人过。不过他们不在，没人这么要求我，我觉得好像就没有什么结婚嫁人这种想法。一个人过不是也挺好的吗?要是真嫁了人，还不得像这镇上那些老娘们儿一样，成天得围着老公孩子打转，好的时候还不说，不好的时候吵架打架也不在少数。生个孩子吧，听话还好，不听话的，还不得把人给气死。小时候呢是担心孩子学习不好身体不好，长大之后呢，又得担心讨媳妇儿，嫁男人的事情，之后呢又是孙子的事情，哎，总之是太麻烦了。” 庄子菁笑起来：“你倒是看得穿啊。” “镇上的老娘们儿聊天不就聊这些?我听得多了，知道的自然就不少，其实我有时候挺不明白的，既然结婚这么不好，为什么又人人都要结婚。那些跟我抱怨结婚很痛苦的老娘们儿还会急着给我介绍男朋友。不过你这么漂亮，该结婚或者有男朋友了吧?”杨回扭头问她。 庄子菁摇了摇头：“有个未婚夫，但是去世了。所以是单身。” “这么年轻怎么就不在了真是可惜。所以你才出来散心的吗?” “倒也不全是，我和你一样，并不想结婚。有个未婚夫也只是长辈们的意见下撮合的。要说有什么感情，还真谈不上。但是他一走，让我看淡很多，觉得人生短短，还是好好享受的好，何必拼死在那迷宫一样的大城市里，久了连自己的心也迷失在里面了。” 杨回点点头笑着说：“这样说起来，还是我这样的人过得舒服。” 两人散了会儿步，觉得有些发冷，就回了车行。此时车行的门外，和贵宝和母亲已经用摩托车包装箱上拆下来的木条点燃了火，一边烧着洗澡水，一边烤着火。火光映在两人黑黑的脸上，有一份别样的风景。 洗漱之后，庄子菁跟着杨回沿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的房间。车行的二楼有五间房，沿着木质的楼板阳台一字排开，其中三间做了卧室，两间做了仓库。杨回的房间在最里面，隔壁是和贵宝的母亲的，然后是两间仓库，最外面是和贵宝的住处。 推开木门，庄子菁好奇的打量了一下不算太大的房间。粗圆木的樑柱显出橙黄的颜色，墙面是厚厚的木板拼成的，窗户是精緻的雕花木窗，显得古朴而漂亮。房间里放着一个简单的木质衣柜，一张长条木桌，木桌上放了台电脑，此外还有一张木椅子，上面搭着两件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旁边是以一张不大的木床，木床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 这是标准的单身宿舍模样。 “没有宾馆那么舒服，所以，就只能将就了。”杨回说。 庄子菁摇摇头：“比宾馆舒服多了。” “是吗?我这房间可是不带厕所的。晚上上厕所得下楼。”杨回笑着提醒。 “那我争取不上厕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也或者我给你搞个尿盆?”杨回笑完之后很认真的说。 庄子菁脸都红了：“我才不要呢!” 红着脸说这句话像是有撒娇的成分，庄子菁觉得自己怎么忽然用这种语调和一个不算亲密的人说话呢?不过随后一看杨回，她明显没有感觉出这句话里面那忽然爆出的别样成分。 “别不好意思。我是说真的呢。”杨回强调。 庄子菁抬起手捧着自己的脸，还真有点儿发烫，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半夜不上厕所的!” 一番笑闹之后，两人上了床，床不大，两个人自然挨在了一起。 “咱两还真有缘，第二次见面就睡一起了。”杨回说。 庄子菁呵呵的笑：“你这话说得就像咱两是那种男女关系一样，而且是很不慎重的那种。” 杨回想了想：“还真有点儿像，不过你上次怎么想起记下我店里的服务电话的呢?” “倒没有专门记，只是因为我在网上写游记，专门写了巨甸，写了小杨车行有个热情善良维修技术很好的老闆，然后顺便就配了几张巨甸的风景图，此外还把你的店招给拍了放网上去了，那店招上不就有你店里的联繫电话?不过没经过你允许就拍下传到网上了，应该没关系吧。” 杨回双眼闪着光侧过身子看着庄子菁：“那我现在不是成名人了?你都给我打广告打到网上去了。” “哪有，我又不是多出名的作家，就是个随手写写游记的小游客。把一路见到的好风景记录下来分享到网上而已。”庄子菁看着杨回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觉得心里轻轻震动了一下，连忙又打趣道：“而且我还专门写了你裤子上的破洞，两个!” “呃……这个也写的吗?不过也没关系，那破洞是给客户搞电瓶的时候，不小心把电水弄到裤子上了，就咬出了两个洞。” “什么水那么厉害?” “就是硫酸，稀硫酸。有点腐蚀性。”
第16页 “那不是很危险，弄到皮肤上呢?会不会把皮肤烧坏?”庄子菁发现维修这个工作居然也挺危险的。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杨回摇摇头：“不会，洗洗就行了。不过你写那个游记也给我看看吧，最近来我这里的外地骑游客还真多了不少，我还奇怪呢，以为最近云南旅游又上了新台阶，骑摩托车旅游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原来是你在给我做广告。不用给你广告费吧?” 庄子菁呵呵的笑着：“你不收我的饭钱和住宿费，还免费接送，我怎么好收你的广告费。” 杨回点点头：“那倒也是。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不如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多给我做做广告，我包你吃住。” “想得很美啊。”庄子菁笑着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可以考虑一下。我当下可正是想要找个能混吃住的地方呢。” 杨回认真的看着庄子菁，直到看得庄子菁有点儿不要意思了，她才开口：“觉得你像逃难的公主呢?” “电视看多了吧?”庄子菁嗔怪的说。 杨回摇摇头：“真是这么觉得的。” 庄子菁嘆了口气：“真是逃难，但不是公主。” “为什么要逃难，是什么难?”杨回对庄子菁很感兴趣，事实上，小镇上来了这样一个人，然后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呆在一起，不感兴趣不可能，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嘛。 庄子菁也侧过身子，跟杨回面对面：“想逃自己的难。” “我怎么听不明白。”杨回皱眉。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以前过的是我不想要的生活，现在我走出来，既是在逃离以往的自己，也是在寻找真实的自己。”庄子菁说得很认真。 “难道现在的你不是真实的你?”杨回被庄子菁弄得有点儿晕，虽然隐约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却觉得这些东西太玄了一点。 “人总是在不停的伪装，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为的是让自己适应这个社会，为的是让自己能够在工作和生活中避免灾难，取得成功，可是伪装得久了，就会忘记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本来想要什么生活……”庄子菁有些感慨。 “那你想要什么?”杨回觉得生活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挣钱，然后用挣来的钱过自由的生活，至于伪装，人为什么要伪装呢?人又怎么能放弃真实的自己伪装成另外的样子? 庄子菁笑了笑，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片刻，她挪了挪身子，靠在杨回身边：“我想要什么?我现在只是想放下一切安安静静舒舒服服什么也不想的睡一觉而已。” ☆、第九章 小镇生活 阳光洒满小镇，我坐在街沿上，小杨修车的双手很黑，脸上的笑却很干净明亮。我觉得这像是天堂。 ------------------------------------------------------------------------------------庄生游记这一夜，庄子菁睡得很香，没有失眠，没有辗转反侧，也没有噩梦。身边那个女子似乎给了她心灵上的某种安慰。这也许是因为面对人生这道难题的时候，在杨回身上，庄子菁看到了一种简单到让人觉得无比幸福的气息。 挨着这样简单幸福的人入眠，庄子菁也觉得自己竟然放下了许多以前难以放下的心事。 当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让屋子里面明亮起来的时候，庄子菁醒来，听到窗外街上嘈杂的声音，这才诧异于自己居然在这样吵闹的环境里睡得如此之香。而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离开，只留下那个已经冷却的被窝陪伴自己。 起床，然后拉开窗帘，让晨光从木制雕花窗格中照入屋内，小房间似乎变得更加温暖。庄子菁拉开木门，跨过门槛落脚到屋外的木制走廊上，趴着木栏杆看清晨的小镇。 朝阳已经爬上高高的山坡，明亮的光线让这个安静的小镇充满了活力，背着背篓的人穿梭在小镇的街道上，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时传来。这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一切在这似乎不染尘事的小镇上铺展开来，犹如一幅生动的画面。 楼下，小杨车行的门口已经摆放了几辆寄存的摩托车，和贵宝已经在修车，而杨回则端着一碗稀饭就着一块馒头一边吃，一边大声的跟路人打着招唿。 一日之始原来可以是这样的。鲜活而美好，质朴而生动。 庄子菁觉得自己再次被感动。只为这样的清晨，为这样的小镇。 杨回抬头看天的时候看到趴在栏杆上脸上挂着微笑的庄子菁，她漂亮的脸被慵懒的长髮遮住了一些，晨光落在上面，像是仙女。微微震撼之后，杨回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然后朝着楼上高声喊：“睡醒了就下来吃饭啊。” 庄子菁点头回应，然后沿着木走廊往另一端走去，而杨回的目光则不由自主的跟了她一路——好漂亮的女孩子!清晨的天有些凉，庄子菁在白色带镂空花边的休闲衬衣外加了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开襟针织衫，显得闲适而略带慵懒。 从杨回这个角度看，她的身材真好，而且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很有修养。当庄子菁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杨回才将目光收回，然后落到自己捲起一半袖子的手上。 这双有些干瘦的手因为常年修车而显得粗糙，手里端着的稀饭里还有几小块红薯。一些刚刚夹来下饭的酸菜堆积在饭碗的一角，将原本挺好看的稀饭颜色混得有些浊。她沉思片刻，然后抬起端碗的手，微微低头狠狠的喝了一口稀饭!
第17页 对，庄子菁和自己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杨回这样想。 当庄子菁从楼梯处现出身影的时候，杨回碗里的稀饭已经少了一半。她迎着晨光对着庄子菁笑，一脸的灿烂：“快点吃，要不然都冷了。” 这是第一次，庄子菁披散着只扒拉了几下的头髮，端着饭碗，站在街边，在人来人往与大声的吆喝中吃就着酸菜的稀饭。感觉有些不习惯，有些怪异，然后心底里又浮现出小小的雀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一种成天出入高级写字楼，把鸡腿汉堡当夜宵拼死上班还要保持衬衣西装笔挺的所谓“白领”无法想像的。 杨回看着庄子菁的样子笑：“就这样稀饭加酸菜的话，我可以一直养着你。” 庄子菁挑了挑眉：“你不会就是这样保持身材的吧?” 杨回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身材，然后把袖子抹得更高，然后端着碗朝着庄子菁挥了挥手：“我有肌肉!是修车锻鍊出来的，不是不吃饭瘦出来的。” 庄子菁看着杨回拉起衣袖露出的白皙的胳膊，伸手用筷子头戳了戳：“有点儿不多。” 两人正在聊天，一个穿着朴实的大娘背着个背篓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大声的叫：“小杨。” “嘿，大娘赶街呢?”杨回脸上挂着朝阳般的笑，朝着大娘打招唿。 大娘很快走过来，放下背篓，从里面提出一个装了半袋东西的蛇皮口袋交给杨回：“自家山上产的核桃。味道好的，带给你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啊。”杨回笑着，但也没拒绝，这种礼送她好像已经习惯。 大娘拍着杨回的手：“不要那么客气，上回我家老爷子的三轮车坏了，当时又没钱给，你还不是照样给修上了。你技术好，人也好，要不是你把那个三轮车给修好，我们家核桃还不好从山上拉下来卖呢。” 杨回又跟大娘扯了几句，不过是说说山上的收成什么的，等大娘走后，庄子菁已经吃完饭，她也学着杨回的样子敲了一小碗，凑到杨回耳边调侃：“这生意赚啊，修个车就能换半袋核桃。” 杨回倒是认真起来：“修车当然不是为了换核桃，能帮帮人就帮帮人呗。大家互相帮帮日子就好过了，路子也就宽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外地人无亲无故的在这个地方怎么能落脚生根?靠的就是凭着良心做生意，凭着良心做人嘛。” 庄子菁默默点头。 吃完早饭，修车的、买车的人多了起来，杨回刚刚扔下饭碗，就立刻投入工作，换机油、加气、换胎、修理电路，检查油路……有个胎坏在路上的客人打电话过来求助，和贵宝赶紧骑着摩托车出去救急。 庄子菁帮不上忙，于是拉了条小木凳坐在一边呆着。 天空很蓝，偶尔有几丝白云飘在其间，昨夜只在月光下显出轮廓的大山此时像是醒了过来，苍翠雄伟的守护着这座忽然变得喧闹的小镇。有位背着背篓上街的村民经过小杨车行的时候跟杨回打过招唿，然后从背篓里取出一个黄黄的老南瓜放到店门口之后才朝着市场那边走去。而另一位奶奶则在店门口放了小半袋已经晾干的野生菌…… 杨回一边修车一边和来往的熟人打招唿，忙得不亦乐乎。庄子菁坐不住，干脆蹲到杨回身边：“我跟你学修车好了。” 杨回笑着说好：“不过你最好是去换下衣服。”说完她指了指二楼的仓库：“那里面有工作服，你自己挑。” 二楼仓库里放着不少衣服，基本上是供应商送的，都印着厂家的名字，有长袖有短袖，还有棉衣。庄子菁挑了一套跟杨回穿着的款式一样的褐色工作服下楼。杨回扭头一看，就嘿嘿的笑了起来：“你穿上这个还是不像个修车的，但挺好看。” 庄子菁理了理衣服：“那我能干点儿什么?” 杨回拿着扳手使劲拧紧后轮轴上的固定螺丝：“收钱、送礼、加气!”说完，把手上的扳手一扔，从身上取下收钱的黑色背包递给庄子菁。 庄子菁有点儿意外的接过包：“真让我收钱?” 杨回哈哈笑着：“你没背包，穿的是刚刚换的工作服，反正等晚上的时候，你身上的钱都是我的，我可不怕你拿我的钱去买好吃的!不过你真要买的话，记得给我也买点儿。” 庄子菁也跟着笑起来：“晚上我可不让你搜身!” 两人说得开心，旁边的客人看了庄子菁好几眼，然后好奇的问杨回：“小杨老闆，这么漂亮的女娃，你从哪儿找来的?” “我妹。”杨回说，然后朝着庄子菁喊：“子菁，给大爹送提纸巾，纸巾就在最边上堆着呢。” 庄子菁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跟着杨回的指挥，一会儿收钱找钱，一会儿送客户一提捲纸，一会儿送客人一大袋洗衣粉，没事干的时候就蹲在杨回身边看她修车，杨回一边修一边不厌其烦的给庄子菁讲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客人的车出了什么毛病，要怎么弄…… 等到稍微空闲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和大妈赶紧摆桌子，把饭菜端上来，四个人以作战的节奏迅速吃饭! 吃完饭，杨回继续修客人放在店门前等着修理的一辆车，庄子菁蹲在旁边问：“每天都这么忙?”
第18页 “每天都这么忙不得把我累死?!”她拆下油箱，准备检查发动机，这辆车有点烧机油：“遇上赶街天，人就特别多，生意也特别好。有点儿忙不过来，但是平常的话，就不会这么累，一天修上三五个车，比较清闲的。” “那多久赶一次街?”庄子菁一边说一边帮杨回捡回一个刚刚不小心掉落的螺丝。 “十天一次。” 忙碌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赶街的人渐渐散了，喧譁的小镇才稍微安静了些，门前的人也少了不少。杨回把最后一辆车扔给和贵宝修，然后带着庄子菁往银行去存钱。 庄子菁把包包递给杨回：“卖了两辆两轮，一辆三轮，修了十二个车，一共34820。生意不错啊，杨老闆。” 杨回眼睛闪亮：“嘿，今天还真不错啊!有你的功劳。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棒棒糖?” “切。” “棉花糖?” “无聊。” “没有办法了，只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款待你了。那就是本大爷亲自下厨弄条鱼给你吃。”杨回的表情有点儿夸张，像是做出了巨大牺牲。 庄子菁呵呵的笑起来：“很期待啊!” 可是等到两人买回鱼，杨回准备下厨的时候，庄子菁又把杨回给拉住了：“我跟你开玩笑的，累了一天，你休息休息吧。” “可和大妈不太会弄鱼。”杨回说。 庄子菁干脆把杨回拉住，然后抢过她手里提着的鱼：“我会啊。” 杨回看着庄子菁走向厨房的背影，开心的笑着说：“那简直太好了。干脆你就呆在我这里，我给你开工钱。” ☆、第十章 两场谈话 当夜深炉火尽的时候，看着那张脸，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舍，在那犹如天空般纯净的双眼里，我有种留下的冲动。所以，我要尽快离开，因为我似乎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 ----------------------------------------------------------------------------------庄生游记十天一次的热闹归于平静，夜幕降临的时候，忙了一天的和国宝母子已经回房休息，而杨回则提了两条木椅子放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个火盆里放了些木材，杨回熟练的将火点燃，两人向火而坐，木材燃烧的味道缓缓逸开，而暖意迅速驱赶了夜里的寒冷。 “这里真美。”庄子菁一边烤火一边说。 杨回侧头看了看街对面的木楼，又看了看远处只能见到黑黑的轮廓的大山笑了笑：“外面来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我刚刚来的时候也这样觉得，所以就呆在这里了。” 庄子菁看着杨回清俊的侧脸，声音有些轻：“你觉得什么是人生?” “人参?”杨迴转过头来看着庄子菁，这个问题跳转得有点儿快她有点儿迷煳。 “或者说，你想要怎么样度过你的一生?”庄子菁又问，她没有发现杨回以为她问的是可以吃的人参。 杨回这才明白庄子菁的意思，顿时觉得这个问题如此简单，有什么好谈的呢，她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后劲悠然的说：“就是幸福的过呗。” “幸福?”庄子菁抬了抬眉。 杨回呵呵轻笑着：“人生嘛，应该是怎么幸福怎么过。” “那责任呢?比如工作的人对于工作的责任。”庄子菁追问。 杨回没有想过那么多，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庄子菁的意思：“如果在工作中你不负责任，那多半干不好工作，干不好工作可能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的话，要幸福恐怕就很困难。就像我干的这个工作，我会很负责，对所有的顾客负责，这样喜欢我的顾客就多了，我就可以挣到钱啊，而且还有很多人喜欢我，这些都是幸福。” “所以幸福不是不工作。”庄子菁继续说：“那在你看来工作就是幸福吗?” 杨回连忙摇头：“工作当然不是幸福。成天只知道工作的话，不就成了机器人了。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你们这些在大城市工作的人怎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呢?简单的说，没有工作就不可能有钱，也很难把自己跟这个世界建立联繫，这样肯定不幸福，但是如果只知道挣钱，只知道去经营关系，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那更加不幸福。” 庄子菁有些诧异于杨回的回答：“可我看你整天都好累。” “我就是十天才累这么一次，平时的时候工作量比这个少一半还多。我这里虽然是小生意，但是做得还算红火，前两年卖摩托车的人少的时候，一两百里外的人也到我这里来买车，一方面是因为我这里卖的车质量好，另一方面是我这里服务好，售后有保障。但是这样的话我就很累，而且客人也很累，他们要做售后维修也得跑这里来，如果是一些特殊的问题，我还得跑一两百公里去做维修。所以我联繫了几家离我比较远的，维修技术比较好的维修店来做我的售后服务，这样客人可以安心在我这里买车，我可以挣卖车的钱，而客人的维修可以就近不用再跑一两百里路，那些开维修店的人也可以挣到做维修的钱，不用愁生意。你看，这样的话，大家都不那么累了。这两年我干脆直接把车子批发给那些维修店，他们也可以做点销售，都挺好的。”
第19页 庄子菁对杨回有些佩服，这种零散行业要做大做强是很难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原地踏步，固守一个小铺子一个小圈子，一些有想法的人则可能努力把店铺做大，但是很少有人用这种联盟的方式把小修理店联合起来成为一个相互支持的体系，虽然杨回没有解释，但本来就对经商比较在行的庄子菁很明白，这样的一个相互支持的体系，以杨回为中心进行发展，可以服务好几百里的范围，杨回的销量会比较大，她就可以在进货价格方面取得更多优势。 “那你不担心把售后给别人做做不好吗?”庄子菁问。 杨回点点头：“是有做不好的，但是我在这里干了十来年了，带不少学徒，他们学成之后总要出去自立门户，我就帮他们选择比较重要的地点，帮助他们开店，给他们铺货，让他们挂我小杨车行分店的牌子，他们是我这里出去的，不管是技术还是沟通都比较好。” 庄子菁连连点头：“你可真会做生意。” “只是想办法让每个人都幸福而已。”杨回得到赞扬，颇为得意。 “可是真的有办法让每个人都幸福吗?”庄子菁有点迷茫。比如自己的妈妈，她的幸福又是什么呢?是面子和钱吗?如果为了她的幸福自己变得很不幸了又改怎么办? 但庄子菁没有问出口，这样的问题，恐怕是杨回这样没有父母的人很难体会的，何况就算有父母，天下有多少母女像妈妈和自己一样呢? 杨回说：“让每个人都幸福可能有点儿难，但如果每个人都努力让自己幸福，那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比较幸福了。” “大同世界啊。”庄子菁笑起来：“不过你说得对，每个人都努力让自己幸福，其实就够了。” 入夜的谈话进行得很慢，与白天战斗般的节奏迥然不同，火光照映下，两个人时而沉默，时而轻谈，庄子菁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小镇与一个学歷不高的修车人谈起人生，聊起幸福。而杨回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小店会迎来庄子菁这样似乎经歷过很多，有着让自己难以企及的文化与修养的漂亮女子安静的围炉聊天。 这场关于人生与幸福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三大截木头燃到只剩下灰烬，温暖的空气再次被夜风扶凉的时候才结束。 等到杨回将火盆端到楼下，浇灭了剩余的火种回到楼上的时候，空气中似乎还淡淡的飘着木头燃烧的味道。杨回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满足的嘆息了一声。庄子菁坐在杨回身边，伸手给她按摩：“如果我像你一样干活儿的话，一定已经累得瘫倒了。” 杨回呵呵的笑，享受的微微眯着眼睛：“你说，那些男人总想着讨媳妇儿，是不是因为可以有人说话做饭按摩?” 庄子菁拧了一下杨回的胳膊：“想哪儿去了?” “我是男人的话，我就追你，讨你做媳妇儿。”杨回懒懒的说。 庄子菁没接话，她不知道怎么接，但是想想，自己会嫁给她吗?这样的小镇，这样成天忙碌的小店，这样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商场，没有好吃的饭馆的地方?住在没有卫生间的房间里，与一位大娘隔墙而居。虽然自己厌倦那些所谓繁华的一切，那自己是否又真的能愿意呆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一生? 庄子菁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当她这样想的时候，这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她却不能完全肯定。也许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自己喜欢和杨回呆在一起。她像是风吹来落在这个小镇上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然后快意成长。和她呆在一起，就像是和一片苍翠的青山呆在一起。 “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就想讨我做媳妇?”庄子菁跳过内心的想法，继续和杨回开着玩笑。 “了解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决定追一个人可以是很短的时间。要等到了解之后再追，说不定人家早就跑到八百里外去了。”杨回说。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是太不负责了点儿?”庄子菁躺回被窝里。 “什么是负责?负责就是按照自己的真心意去做，喜欢就去追，追到之后慢慢了解。” “然后发现不合适呢?” “发现不合适就磨合啊，哪有两个人完全合适的?” “磨合不了呢?” 杨回顿了顿：“那还不就只有分了。” 庄子菁呵呵笑起来：“看你说的好像经验多丰富一样。” 杨回摆摆手：“完全没经验，但是镇上的人找我聊天，总是愁找媳妇儿的事儿。我在网上跟人聊天，又总是跟我抱怨什么不了解啊，不敢追啊，不合适啊什么什么的。我就觉得吧，哪有那么复杂的事儿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呗。纠结能纠结出朵花儿来吗?” 庄子菁沉默的看着杨回，过了好半天才说：“你真有这么洒脱?” “真要遇到了，不洒脱也得洒脱啊，要不然怎么办?” 庄子菁微垂眼帘，轻声说：“我决定明天离开。” “啊?什么?”杨回的声音提高了些，原本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我明天离开这里。嗯，以后有空的时候，我再来看你。”庄子菁说。
第20页 杨回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儿空，有点儿难受，说不出来的感觉，大概是离情别绪吧。不过想想，人家不过是路过的游客，在自己这里借宿了两晚而已，当然是要走的。 早走晚走，总是要走的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算刚刚聊天说起追她，那也不过是句玩笑话，自己又不是男人，追什么追! 杨回觉得有点儿意兴阑珊：“那就早点儿睡吧。” ☆、第十一章 放下 我终于落脚在这座城市，开始工作，开始规律的生活。我不再与人联繫，不再每天忧虑于如何做好工作。一切昨天的，都放下!现在，我安静的生活，只是偶尔想起那座小镇，想起那个修车人。 ---------------------------------------------------------------------------庄生游记庄子菁原本决定选好落脚处之后买个房子的，可是现在卡上的数字明显不允许她这样做。回到丽江的第二天，庄子菁就在网上找了一个套一的房子租下，付了半年的房租，加上半年的押金，卡上的数字迅速缩减。 收拾了一下房子，买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又办理了一张本地电话卡，准备把原来的电话卡扔进垃圾桶，也算是跟以前彻底说了声再见。 呆在新找的小窝里，庄子菁整理心情，做着下阶段的计划。杨回说得对，人总是要工作要挣钱的，否则幸福以什么作为基础呢?半个月前，自己还有底气可以不上班，就靠手里那些钱作为资本投资也可以养活自己，而现在，转眼回到十年前，自己不得不重头开始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 庄子菁一边盘算着以后，一边准备换电话卡的时候，一个电话刚好打进来，是陌生号码。 庄子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挺阳光的男声：“你好。” “好。”庄子菁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她想可能是诈骗电话吧。 “我是梁近蓝，还记得我吗?我们在梅里雪山见过，我是准备骑行川藏线的那个骑行者。”那个男声热情不减的时候。 庄子菁这才想起来在飞来寺附近碰到的那个个子高大皮肤被晒得有些黑的骑行者：“你好。” 听到庄子菁淡淡的声音梁近蓝的兴致依然有些高：“我回昆明了，没有走完川藏线，但是做了一些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去看了两个贫困乡的小学，给他们送了些东西过去。你现在在哪儿呢?还在旅游吗?” “没有继续走了，现在在丽江。”庄子菁对这场谈话没有太多兴趣，但一个偶遇的善良的骑行者确实比只知道咒骂与埋怨的妈妈好很多，也比时时刻刻想着和自己比的莫舒要有趣得多。 “那真是太好了，等我有空的时候去丽江找你，到时候请你吃饭。不过，你是要长期呆在丽江，还是只是在丽江小住一阵?” “现在是打算长待。这里的气候很好，让人很喜欢。” “那你换号码的话，记得告诉我啊。说不定过一阵我就会去丽江一趟。到时候好约。”梁近蓝兴致勃勃的说。 庄子菁说：“好。” 挂断电话之后，庄子菁关机，更换电话卡，然后给杨回发了个简讯，表示换了号码，除此之外庄子菁不想给任何人留电话。以前的同事也好，莫舒也好，杜家的人也好，或者妈妈和弟弟也好，庄子菁现在一个人都不想联繫。至于刚刚打过电话的梁近蓝，两人实在没有什么交集，这种陌生到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庄子菁现在也没有兴趣保持联繫。 她只是想在这座城市安静的生活下来，不希望别人用看热闹的探究心态来关注自己，更不希望莫舒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来嘲讽自己，至于妈妈，已经要走了自己几乎全部的财产，所以，这段母女关系就以这五十万作为结束的註脚吧! 在网上找了一圈工作，挑了个不大不小，还能入眼的公司，庄子菁把简歷投了过去。 在小城市生活的好处远远不止于空气清新，节奏缓慢，还在于人才缺乏。第二天庄子菁刚刚起床就接到头天晚上投递简歷的那家公司打来的电话，让她尽快过去面试。 这家名叫青云的公司主要从事景区的酒店行业，在云南不少地方都有他们的酒店，算是比较成熟，在当地也算是比较有竞争力的企业。庄子菁投递的是酒店的副总经理，以她在义兴高级经理的资歷，在青云的一个门店混个副总算是大材小用。而投递这家公司的理由之一就是这家酒店为所有员工提供员工餐，对于高层管理人员，还会分设小食堂，伙食应该是非常棒的。 负责招聘的是青云总部下来的人力资源部长肖云，一个看起来颇为强势干练的三十多岁女人，她这几天正好在青云丽江店出差，进行人力工作的考察和调配，也正在为副总的人选发愁，所以今天早上刚刚接到人资小妹递过来的庄子菁的资料，她立刻就亲自打电话让庄子菁面试。 只不过庄子菁对这种人并不感冒，所谓的强势干练不过是人在工作中伪装的一层外表，剥开这层外表，人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异，何况这种强势干练在自己这个曾经在义兴那样复杂的环境中血拼到高级经理的人来说确实没有多少价值。 面试很顺利，确切的说，那位人资部长无论从什么角度都确实挑不出庄子菁的毛病，她稳重、内敛、极富商业思想、拥有非常敏捷的思维能力。在人才有些缺乏的城市，能够找到这样的人，算是运气。
第21页 面试完结，肖云立刻决定录用庄子菁。并且立刻让人力资源部的人为庄子菁办理入职，安排办公室。 按照青云公司的流程，公司副总级别的面试除了需要人资部门面试之外，还需要总经理面试，并报总部审批。但因为庄子菁情况特殊，所以肖云没有要求下一轮面试，而是决定事后补充汇报即可。 小城市的好处之二是似乎走哪里都很近，所以现在上班即使没有公家提供的车辆使用，也并不觉得太麻烦，庄子菁从青云酒店出来之后，找了一家卖自行车的店铺，挑了一辆上下班用的自行车。于是交通工具就此解决，还顺便可以锻鍊身体。 从住的地方往酒店不过两公里的路程，清晨上班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朝霞照耀中的玉龙雪山，一片片云彩在霞光中温柔残绕山峦，整个城市在这种美景中甦醒，开始迎接崭新的一天。 庄子菁在这样惬意而闲事的环境中生活，一切如意，只有到周末的时候，会稍觉冷清。古城的石板路已经走过多次，古城里鼓手的音乐也已经听过很多遍，这种在外地人看来充满着小城古朴气息的特质在庄子菁眼中渐趋平凡，所有的商业模式在剥去初见的惊艷之后，依然无法让人在内心觉得长久。 那么在心底里觉得可以永驻的长久风景是什么呢?当庄子菁站在自己租住的小屋窗前，看着远山的时候，想起巨甸的天空和山峦来。 杨回偶尔会给庄子菁打电话，只是并不会再谈人生，再谈幸福，甚至不会开玩笑的谈及追她。两个人只是说说工作是否顺利，生意好不好的问题。这种恬淡的交流让庄子菁觉得舒适，自己这颗飘落的种子落在这块土地上，似乎也已经在山峦中生了一条根，这条根就是与杨回那淡淡的朋友关系。 半个多月之后的一个周末的早晨，庄子菁骑着车闲逛到金凯广场，看到那些摆着丽江到巨甸的牌子的面包车，忽然觉得很想再去看看那个十天喧闹一次的小镇，于是把自行车落了锁扔到一边，之后便上了一辆快要坐满客人，准备出发的车。 车走到半路，庄子菁给杨回打电话，没想到杨回今天刚好要出门办事，所幸的是，杨回要去黎明，会沿着丽维线走一段，在中兴分岔。所以庄子菁立刻改了目的地，在中兴与杨回汇合。 在半个多月前那短短的相处中，杨回几乎永远是褐色的工作服，手上经常沾满黑黑的油污，她总是高声的和镇上的人说话，永远没有烦恼，粗犷而大条的模样。而她今天换了一条蓝色牛仔裤，一件黑色开襟卫衣，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干净。 之前与杨回在一起的时候，庄子菁因为旅游而穿得休闲，在帮杨回工作的时候又穿的工作服，今天的她则穿了一件纯色的麻质中长外套，脖子上则随意的围了一条有着丽江当地少数民族风格的薄围巾，看起来极富女人味，一条小脚休闲裤则更特写了她修长笔直的腿。 也许是因为穿着的不同，半个多月不见，两人似乎都又觉得有些生疏，这种感觉很奇妙，当你对一个人的印象仅止于某个瞬间的时候，再见面时现实与印象的差距会让人觉得有点儿无所适从。而这种无所适从又从某个隐秘的角度提醒着自己对这个人似乎有着别样的在意情绪。 “嗨”杨回抛开脑子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给面包车上下来的庄子菁打招唿，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 “嗨”庄子菁温和的笑，走到杨回身边，拿起货架上的安全帽戴上，然后爬上摩托车，伸手搂住杨回的腰。这一套动作很是自然，就像已经做过很多遍。尽管在面包车上的时候，庄子菁还觉得自己怎么忽然之间做出去找杨回的决定了呢?两个人其实并不算有多深的交情!而此时，这一套熟练的动作下来，心底那种陌生的感觉似乎少了一些。 “怎么忽然想起来看我了。”杨回很开心。 当杨回驾着车子上路之后，庄子菁又搂住了杨回的腰，把身子贴在杨回的后背上：“不是去看你，而是想去看看小镇，在城里呆久了就会想出来走走。” “哦……”杨回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庄子菁发现杨回似乎有点儿落寞，将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笑起来：“虽然是想去看小镇，但看到你更好。还可以搭着你的车去兜风。” 杨回脸上又挂了笑容：“可不是去兜风，是去办事儿。” “办什么事儿?” “去收钱。黎明有个我的售后点，我也给他们铺点儿货卖卖车，过一阵就要去结一次帐。”杨回回答。 “你是去收帐，我是去兜风!”庄子菁把杨回搂得更紧，嘴上执拗的说。这样轻快的谈话，让两个人找回了上次见面的时候的轻松感觉。 杨回没再说话，只觉得这样被紧紧搂着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有点儿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让人有点儿激动，有点儿兴奋。 过了一阵，杨回才开口：“你想兜风是吧，那我就带你兜风。” 说完，杨回加快了车速，红色的摩托车在山野间唿啸而过。吓得庄子菁尖叫出声 ：“我是想兜风，不是想玩儿命!” 杨回放慢了车速，哈哈的笑起来：“你说怎么就怎么。” ☆、第十二章 与山亲密接触
第22页 与她一起坐在铺着松针的土地上，靠着一颗已经上了年纪的松树，抬头看向那被树枝分割了的蓝天，感受着手肘传来的疼痛，此刻我离我的心，如此之近。我所寻觅的，我所执着的，岂非就是一份顺着心意的幸福? --------------------------------------------------------------------------庄生游记中兴到黎明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一路上青山与蓝天辉映，中间偶尔飘来几朵白白的棉花糖般的云朵凑热闹，在山上印出一团一团的阴影。收割菸叶的农民在田野间劳作，偶尔一辆拉满鲜菸叶的三轮车伴着发动机的声音轰轰烈烈的开过。 进入黎明景区，石板路、木楼，再次让庄子菁觉得惊艷。虽然与丽江古城有着类似的风格，但这里没有那么多被导游带着席捲而过的人，没有大量的被游客占据的商店，更没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感觉。 这里更加安静，节奏更加缓慢。阳光洒落在小镇有些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面上，几位自驾游的客人正拿着自拍杆在拍照，两只猫正在和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在街道上晒太阳。 杨回办事儿的时候，庄子菁刚好安静的坐在一边写了一段游记配上黎明街道的图片发到自己的游记中。 等杨回办完事已近中午，两人吃过饭之后，也不急着回巨甸，而是决定去千龟山。 上山需要乘坐缆车，庄子菁有些恐高，当缆车离开乘坐点，缓缓往上的时候，庄子菁紧张得绷紧了身子。杨回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怎么可能。”庄子菁的声音有些发抖，把杨回的手抓得紧紧的。 杨回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天：“那你朝上看吧，别盯着下面。不过我说你啊，一个人跑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来到处熘达，哪儿都敢去，我以为你胆子很大的。” “不大!”庄子菁还不能专心谈话，也没发现杨回是在转移话题。 杨回盯着庄子菁的眼睛笑：“都敢跟我这个陌生人睡觉，胆子还不大?” 庄子菁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看着杨回笑嘻嘻的脸，嘴上轻轻哼了一声：“那以后不和你睡了。” 杨回哈哈大笑起来：“都睡过了，以后睡不睡也不能改变以前睡过的事实啊!” 庄子菁打了杨回的手一巴掌：“很得意啊你。” “为什么不能得意?” “为什么要得意?” “是我先问的，为什么不能得意?” 庄子菁扯了扯唇角：“你让一个陌生人上了你的床，有什么好得意的。” “当然得意!”杨回说：“这不，到了!” 下了缆车，两人沿着观景走廊散步，松柏林里空气清新，游人很少。庄子菁和杨回走走停停，山里偶尔传来纳西族的民歌，清亮动人。 “到了雨季的时候，下一阵雨，出一阵太阳，不过三两天，这山里就会长出菌子来，好几个品种。”杨回说。 “那现在有吗?”庄子菁问。 杨回摇摇头：“时间有些过了。应该比较少见。” “那下次出菌子的时候带我来採好不好?”庄子菁满心期待。 杨回笑着答应：“就怕你吃不了苦，爬不了山。” “我可以的。现在我们就可以去爬，说不定还可找到菌子。”庄子菁对自己充满信心。 杨回看着庄子菁期待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待会儿下山的时候带你走小路。” 庄子菁对此满心期待，以至于那些景点都变得不那么重要，随便浏览了一下，庄子菁就拉着杨回要寻着小路下山了。 “小路不好走的。”杨回看了看庄子菁那满是女人味的着装。又看了看长满松树，挺陡峭的小路。 “相信我!”庄子菁说。 “好吧，相信你。”杨回也不再纠结，领着庄子菁从观景走廊旁边一处公共卫生间的背后绕出去，然后开始从小路下山。 庄子菁穿着高跟鞋，虽然跟儿不高，但也足以让下山变成一种难以完成的高难度动作。杨回牵着庄子菁的手走了一段之后，小路变得越加陡峭，而且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路可言。她也是在两三年前来千龟山採过菌子，那时候那条附近农民走出来的小路还算好走，没想到两三年不来，这里的路几乎都已经消失了，看来这两年有了缆车，走山路的人已经很少…… “不如我背你吧。”杨回看了看小路，又看了看庄子菁的鞋，想了想说。 庄子菁摇头：“那更危险。” 杨回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也并没有把握能把庄子菁背到山下去：“你的脚多少码?” “37，怎么了?”庄子菁专注的盯着脚底有些打滑的小路，没跟上杨回的谈话节奏。 杨回没回答，弯下腰解开鞋带，然后将鞋子脱下来递到庄子菁面前：“你穿这个。” “啊?那你呢?别告诉我你要穿我的高跟鞋。” “我打光脚。”杨回说。 “那不行，山上石子树枝的这么多，容易扎到脚。”庄子菁断然拒绝。 杨回抬头看向下来的路，已经走了近一半，返回去也很耗费体力，如果继续往下的话，这一段路似乎很难走。掂量了一下之后，杨回不容庄子菁反对，将她推倒在路边的一颗歪脖子树干上靠着，然后蹲下身子将她的一只脚拿到自己的膝盖上，三两下脱了庄子菁的高跟鞋，然后将自己刚刚脱下来的板鞋给庄子菁套上。
第23页 庄子菁被杨回的动作弄得身子有些不稳，只能紧紧抓住靠着的树枝，嘴里轻唿出声，想要把脚抽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是杨回的对手，而且杨回动作敏捷，很快就已经给自己换好一只鞋，并且系好了鞋带。 当杨回放下庄子菁的脚，去拿另一只脚的时候，庄子菁没再拒绝，只是看着低头给自己穿鞋的杨回，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为什么呢?”当杨回给庄子菁换好鞋站起来的时候，庄子菁看着她轻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你的鞋子给我穿?”庄子菁靠在树干上，很认真的问。 杨回笑起来：“我们俩是同伴啊，一起上山，还得一起下山，能一起看风景，也得一起面对困难，现在你的困难比我大，所以当然要帮你。何况，我没脚气啊!” 杨回有些开玩笑的口吻没有让庄子菁笑起来，她依然认真的看着杨回，心里回味着杨回那看似简单却又让人感慨的话。是同伴，所以要一起享受风景，也要一起面对困难。曾几何时，自己与曾经的某个人也相约要同甘共苦，只可惜，当双方家庭的压力压到两人头上的时候，两人终究没有能够一起面对困难。 庄子菁看着杨回再次弯腰，将自己脱下来的高跟鞋拧在手里，然后一脸阳光的说：“走吧，路还长着呢。” “好。”庄子菁说，然后走到杨回身前：“我走前面，我的鞋子好走一些。” 杨回没反对，一手提着鞋子，一手牵着庄子菁的手：“你的手好软，皮肤真好。”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研究这个吗?”庄子菁低着头看着脚下，走得很认真，她并不太善于走山路，何况她还希望能找到好走一点儿的地方，免得只穿着袜子的杨回伤到脚。 杨回笑着说：“我觉得任何时候都保持乐观是很重要的。现在牵着你的手，不研究这个，难道要等到我牵不到的时候再回忆?” 庄子菁停下脚步，扭头看杨回：“我怎么老觉得你在调戏我?” “我有吗?” “有。” 杨回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尴尬：“可我跟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这么开玩笑说话的啊。” 庄子菁忽然觉得有点儿生气，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愤让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难道现在不该是好好考虑下山的事情的时候吗?你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事情，还是等你回巨甸再说吧。” “哦”杨回感觉到庄子菁的情绪有些不好，乖乖的答应之后，不再说别的。可是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呢?大概是因为自己带她走了这么烂的一条路吧。哎，早知道这条路这么烂，就不走了。可是人世间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多早知道啊。 路不好走，受苦的可不光是庄子菁，还有自己这个赤着脚走得小心翼翼的人呢。 沉默的走了一段，忽然一只小松鼠从不远处穿过，庄子菁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人跟着仰倒下去，杨回拉着她的手，也被拉得重重的摔倒，好在坡虽然陡但小路上还横着一颗树，两人才避免了滚下山坡的厄运。尽管如此，两人也滚了一身的落叶泥沙，分外狼狈。 庄子菁的手肘重重的碰到一块石头，此时痛得提不起手来，而杨回的手掌则在地上摩擦出了血。 两人靠在树干上，喘着气。 “你没事儿吧。”杨回问。 “没事儿，就是胳膊有点儿疼。你呢?” “手掌见了红，估计好运气要来了。”杨回抬起手，看着手掌上流出的血，疼得咧着嘴，却还是呵呵的笑。 庄子菁看着杨回手上的血，皱着眉头，觉得心里跟着有点儿发疼。 “对不起啊，带你走了条这么烂的路。”杨回看着庄子菁身上的泥沙碎叶，有些抱歉：“本来是带你来玩的，没想到成了受罪。” 庄子菁环顾四周笑了笑：“有多少人能享受到这种小路的美呢?所以怎么能说是受罪?山，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那些人工修建的观景走廊，早已经远离了山的本真，再漂亮，又有什么意思?所以就算是摔伤一点，也值得。” 杨回看着庄子菁，发了一下呆：“你和别人真的不同。” “人和人本来就不同。” “这样的你，让人很喜欢。”杨回的声音里没了笑意，变得慎重。 庄子菁笑笑，扭头看着有些狼狈的杨回：“我只是想做个让我自己喜欢的人。” 沉默片刻，杨回似乎理解了庄子菁这句话：“对，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喜欢，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喜欢山，那就要勇于接受山的挑战，只站在观景走廊上看看风景，貌似高高在上，让一切一览无余，可是那哪里是真正的山?那不过是慰藉自己想要看山却又没有勇气与山真正亲密接触的那颗心而已。”庄子菁抬头，看向被树枝分割的蓝天。人生似乎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都在自欺欺人。 ☆、第十三章 前任出现 那些已经逝去的就逝去吧，我们的错过，不是因为无法抉择，而是因为无法坚守。 --------------------------------------------------------------------------庄生游记下到山底，两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气，庄子菁脱下鞋子准备递给杨回，可是稍一犹豫，她就把鞋子放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高跟鞋穿上，随后她蹲下身子，想看看杨回的脚。
第24页 杨回把脚缩了缩：“干嘛” “看看你的脚有没有事儿。” “没事没事。”杨回说着，弯腰去捡自己的板鞋准备穿上。 庄子菁却伸手抓住杨回的脚，脱她的袜子：“袜子上都是泥沙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怎么能继续穿。待会儿到街上重买吧。” 袜子脱下来，杨回轻嘶了一声，庄子菁才发现杨回脚板内侧被刺破了，只是血已经凝固，将脚和袜子粘连在了一起，这会儿一脱袜子，又把伤口撕开，鲜血又冒了出来。 虽然伤口不算大，但庄子菁还是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里没有医院就算是小诊所也没有，离街上又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杨回笑了笑，伸手拿过庄子菁的包，从里面翻出一袋湿纸巾，拆开取了一片把脚底擦了擦，然后拿过自己的板鞋套在脚上：“走吧，就一点点路了，菌子虽然没採到，但明年还会有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朝着停放摩托车的方向走去。 庄子菁看着她瘦高的背影，心里涌出一种别样的情绪：这样的人应该是勇敢的吧，是敢于面对危险和痛苦的。 骑上摩托车，两人很快回到铺着石板的街上，在一家小药店买了点儿消毒水和创可贴把伤口稍微做了一下处理，然后就去卖袜子的小商店。 小商店也是木楼，楼上住人，楼下营业，而营业用的铺子有着漂亮的雕花木门，木门下还有一个二十公分左右高的门槛。 庄子菁一只脚跨入门槛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叫声：“子菁。” 庄子菁回头，便看到了明亮的日光下那个穿着黑色加厚衬衣的女子。她的领口依然开了两颗扣子，衣领微微斜着，露出一点胸前的肌肤来，她的脸上依然如多年前一样有着一种习惯性的淡漠与冷傲，只是她的眼睛里却有着一些不同以往的沧桑和热切。 尽管已经是大下午，但阳光很刺眼，照在这个女子身上的阳光似乎也刺目了一些，庄子菁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才觉得自己继续开始唿吸。 多年前，当庄子菁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穿着深色的衬衣，开着两颗扣子，一脸的淡漠与冷傲，她是系里的明星，不仅仅因为她成绩出众，家世出众，更因为她那冷漠而不羁的外表。她总是独来独往，轻易捕获一群人的目光，然后再冷淡拒绝别人的靠近。 甚至当她第一次在学校的一节公开课上主动坐到庄子菁身边的时候，庄子菁也以为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喜欢讨好她，靠近她而已。 而当她和庄子菁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多，一直到一次在图书馆看书看到中途的时候，她对庄子菁说：“我们去散步吧。” 然后，庄子菁傻傻的跟着她走出图书馆，在学校的路灯下漫步。即便这个时候，庄子菁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她成了别人眼中所谓的朋友。 直到，在一片浓密的树枝遮挡了路灯的地方，她忽然拥住庄子菁，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庄子菁才明白所谓的朋友原来是这样的意义。 曾几何时，庄子菁对那淡漠与不羁的人充满了信心，她相信这样一个人不会轻易屈服于世俗的压力，能够在面对社会面对家庭面对未来的时候拿出足够的勇气带着自己一起走下去…… 她叫颜宇，大学时候的师姐，庄子菁曾经的女朋友。 “子菁……”颜宇走过了。 “她是谁?”身后的杨回停止了走进小商店的动作，转过身，看见过来的那个她。 庄子菁扭头看向杨回，脸上挂了抹不太自然的笑：“以前的朋友。” “哦。”杨迴转过身，继续去找袜子。 庄子菁迟疑了一下，收回已经跨入小商店的那只脚，朝着颜宇微笑：“好巧，你也在这儿玩。” 颜宇脸上的表情依旧，目光却在庄子菁有些蓬乱的头髮，以及沾着松针有着污泥的衣服上扫过：“不巧，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今天也已经等了你大半天。看来你是去爬山了。” “等我?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庄子菁有些疑惑。 “早上你在网上写了游记，说今天你在黎明。我还在你的游记里看到了这条街道。”颜宇说着，目光扫过这条石板街道，然后又转回到庄子菁身上。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庄子菁问。 颜宇抿了抿唇：“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坐下聊。” “我还有朋友。”庄子菁指了指小商店。 颜宇看了看小商店里正在挑袜子的人：“那一起吃饭吧。” “看她有没有时间。”庄子菁说完，转身进了小商店，走到杨回身边：“她说请我们吃饭。你空吗?” 杨回拿起一双袜子，一边付钱一边对庄子菁说：“我请吧。地主之谊。” 庄子菁一边看着杨回穿袜子，一边笑着说：“还是我请客好了，她是我以前的朋友，你是我现在的朋友，都是跟我有关系。” 杨回弯着腰，侧过头看着庄子菁有些俏皮的笑起来：“这么说起来，我跟你比她跟你亲一点啊，她是过去，我是现在，说不定还是未来。”
第25页 庄子菁因为颜宇而有些沉闷的心情被杨回这句话弄得好了不少，不过她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曾经，颜宇和自己可是最亲密的人。 在街上找了一家主打做鱼的饭馆，三个人围着矮桌坐下来，老闆热情的给三人介绍，一边骄傲的指着墙上的几幅照片，那是任贤齐和他的合影，当初任贤齐一干明星在黎明玩的时候在这里吃过饭，从此之后就成了这家饭馆的一个招牌。 “这几年过得好吗?”一阵让人有些尴尬的沉默之后，庄子菁启开话题。 “还好，只是一直惦记你。怕你过得不好。”颜宇说。 庄子菁笑了笑：“我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挂心。” 颜宇低了下头，目光无意义的落在面前的碗筷上，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庄子菁：“我知道杜朗的事了，也知道你从义兴离开。只是不久之后你就换了电话，所以即使我找了莫舒也没能联繫上你。然后莫舒给了我你写游记的地址，我才知道你在丽江。只不过丽江虽然不大，找个人却不容易，我在丽江呆了好几天，每天开车到处转也没能找到你，还好你今天在黎明，这里不大。” “你找我做什么，杜朗不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关系，离开义兴也不会让我活不下去，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庄子菁明白颜宇的意思，却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只不过颜宇显然并不会按照庄子菁的意思去做，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直接开口：“跟我走吧。” 庄子菁苦笑一声“这句话，来得迟了几年。” 杨回听不懂两个人的话，却觉得闷得有些难受。她看向颜宇，这个看起来充满了傲气，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颇有气场的人对庄子菁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微微挑了挑眉头，有些傻气的问：“去哪儿?”。 颜宇看了杨回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然后又用那种深沉的目光看向庄子菁：“当初有杜朗，有你妈妈的坚持，现在没有了。” 庄子菁看着颜宇：“就算没有杜朗也会有其他人，何况当初你不是也担心你们颜家的企业没法和义兴继续合作。” 颜宇沉默了一下，当初庄子菁的母亲撮合了杜朗和庄子菁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庄子菁曾经提出过和颜宇一起离开，但是颜宇没有同意，因为义兴是颜家最大的客户，几乎是颜家的命脉，为了让颜宇离开庄子菁，家里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在颜氏我有足够的话语权，因为这几年，为了你，我已经调整了企业发展的方向，获得了更多的优质客户，而不至于让颜氏被义兴一家企业绑架。” 庄子菁一笑：“所以现在你有足够的资本来带我离开是吧?” “是的。”颜宇说：“我可以主导我们的未来，不用再因为家庭的压力做出违心的事情。现在的颜氏正处于高速发展期，我知道你的能力，如果我们一起，一定可以将颜氏做得更大，更好，那时候，没有人能够约束我们，只要我们愿意在一起，你妈妈也不会反对，因为她要的只是钱。而我家里也不会反对，因为他们已经答应不再强迫我。” “但现在我不愿意了。”庄子菁淡淡的说。 颜宇愣住，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当初是因为杜朗，因为你妈妈和我的家人。现在这一切障碍都已经不在了，我也已经掌控了颜氏，现在我们可以规划未来而不用再承受被迫分离的痛苦……” “吃饭吧，错过了的，就不要再提了。”庄子菁说 “怎么能说是错过，现在杜朗不在了，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弥补曾经对我们的伤害。”颜宇有些激动起来。 庄子菁淡淡的看着她：“放弃，就是放弃过去，就是放弃所有原本放不下的人和事情。对我来说，从放弃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和过去作别，所以我们之间，和杜朗没有关系，而现在杜朗不在了，我放弃了那段在城市拼搏的时光，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和杜朗以及义兴作别，所以现在的我，和杜朗与义兴也已经没有关系。” “可是现在的你一无所有，是更需要我的时候。”颜宇说。 庄子菁一笑：“现在的我更需要的是我自己。” “你不觉得那段时光让人无法忘记吗?所有的亲密与承诺……”颜宇皱着眉头，目光中有些痛。 “恰是因为那些亲密与承诺才让放弃显得那么痛苦。也恰是那些亲密与承诺在压力面前的不堪一击才让人意识到有些东西如此脆弱。”庄子菁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所以现在，何必再来找我。” “我放不下你。” “我已经离开很久了。” “那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将你找回来!” ☆、第十四章 女朋友 一顿无味的饭局结束，庄子菁去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杨回已经付过帐。 “今晚就呆在黎明吧，我已经订好住处。”颜宇本来也要去付帐，可是显然杨回更快一些。 庄子菁还没有回答，杨回就开了口：“不是要跟我去巨甸吗?” 庄子菁点点头，然后对颜宇说：“已经约好的。不过黎明风景不错，你今晚住在这里可以好好体会一下这种小镇的风景。”
第26页 颜宇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些，她看向杨回的时候，眼睛里有些厌恶，这个穿着廉价休闲服的女孩子凭什么和庄子菁走得如此之近：“子菁是我的女朋友，就算她之前和你有约，也希望你能成全我们今晚的相聚。所以，实在是抱歉。” 这番话说得很礼貌，却非常强势，杨回咧着嘴一笑：“子菁也是我的女朋友啊，而且你是以前的朋友，我是现在的朋友。”她并没有明白颜宇所谓的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却记得庄子菁之前说过的话。 不料这话却像是一根点燃的火柴扔进了油桶，颜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是你的女朋友?” 杨回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踩到了颜宇的狗尾巴，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是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毕竟在一起住过。而且我们都很开心……” 话没有说完，颜宇的脸已经有些扭曲，她忽然伸出手抓住杨回的衣服前襟将她拉得一个趔趄，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一拳挥了下去。 庄子菁在一边吓得尖叫出声，可是这一拳并没有打到杨回的身上，当她被颜宇意外的拉得一个趔趄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颜宇的下一个动作，于是顺着颜宇一拉之力，将颜宇扑到身后的木墙上，颜宇中心不稳，刚刚挥出的拳头变成了失去重心时拉着杨回衣袖的动作。 “我可没惹你。”杨回脸上没了笑。想来不管是谁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也再难保持好脾气。她把颜宇压在墙上，用手臂卡着颜宇的脖子，将她的头固定在墙面上，然后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眼睛：“要动手的话，你这种成天坐办公室，最多偶尔上上健身房的人不会是我的对手。” 庄子菁见到原本要挨打的杨回取得了主动，心底里松了口气，走到两人身边，对杨回说：“松手吧。这么大人了，动手多难看。”然后她又对颜宇说：“你也误会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但我想即使不是普通朋友，你也没有动手的理由。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杨回看到颜宇眼中的畏惧，联想到之前她看自己的时候眼中的鄙夷，扯了扯嘴唇笑了笑：“我是个修车的，成天跟摩托车打交道，你这么百来斤的人，我可以直接拧起来，所以，不要和我动手，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的世界你不懂。如果你再这么无礼对我动手，我一定会像修理摩托车一样修理一下你。” 说完，杨回才松了手，然后扯了扯自己刚刚被颜宇抓得有点发皱的衣服，然后看了看天色对庄子菁说：“天晚了，我们走吧。”。 庄子菁看了看颜宇，声音低低的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让你找了我这么久，很抱歉。” 说完，她转身，跟着杨回走向不远处的红色摩托。身后传来颜宇的声音：“跟着这样一个粗鲁的人，真的是你要的生活吗?” 庄子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颜宇：“她是个好人，最少在我需要的时候，她会帮助我。”庄子菁说的是当初自己被甩客的时候，以及今天在下山的时候，她将板鞋给了自己，但在颜宇看来，这确实对当初自己选择放弃的一种批判。 沉默中，庄子菁上了杨回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过，庄子菁搂着杨回的腰，将身子靠在她的背上，往巨甸方向驶去。留下身后既不甘又无奈的颜宇。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只有唿啸的风，从耳边刮过。颜宇的出现让庄子菁有些猝不及防，那些尘封的往事忽然之间被翻了出来，一些酸楚，一些痛，一些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事实上却难以忘记的伤痕再次清晰起来。 拒绝是必然的，因为一如庄子菁说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放弃的怎么能够重来，尽管如此，那几年的过往依然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如今几年过去，她又怎么跑来翻出那些往事抚乱自己的心呢? 到巨甸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庄子菁一路伏在杨回的背上，回忆起那些过往，忽略了抱着的人今天竟然变得如此沉默。 到巨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似乎这个熟悉的环境让杨回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她停下车大声跟和大娘打招唿。然后帮着和大娘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吃饭的时候，杨回依然高声笑着，跟和国宝讨论今天遇到的一个维修案例，说他不知道变通。 吃完饭，洗漱完，杨回和庄子菁回到二楼的房间。喧闹的气息忽然安静下来。 上床。 两人并排平躺，杨回不太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波动，从见到颜宇的时候开始，自己心里几乎一直堵着一口闷气，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颜宇看自己的目光中有种鄙夷，但自己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眼神就觉得受不了的人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难道因为颜宇是庄子菁曾经的朋友?自己难道对朋友的朋友也要有这种吃醋的反应? 杨回想不明白，但却意识到自己整个半天都处于一种极度不正常的状态中。 庄子菁的心思还有些乱，尘封往事揭开，忽然之间回忆起曾经那几年，很难不有诸多感慨。她侧过身子看着杨回：“我怎么就是你的女朋友了?” 这是两人几个小时以来说的第一句话。有些突然。杨回努力让脸上挂上笑容：“你说过，她是你以前的朋友，我是你现在的朋友。”
第27页 庄子菁忽然想起，很可能颜宇根本就不知道所谓女朋友的意思：“朋友和女朋友不同。” “女性朋友难道不就是女朋友吗?”杨回很认真的问。 庄子菁忽然觉得有些生气，生杨回的气：“张三的女朋友，李四的女朋友，这种话难道你没有听过吗?是男女朋友的意思。” “可我们都是女的。”杨回说。 “女的难道就不可以吗?谁告诉你女的不可以的?”庄子菁的声音拔高，她觉得有些愤怒，杨回怎么能连这个也不知道呢?是装白痴还是真的白痴?她说完，忽然压到杨回的身上，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是这个女朋友。” 杨回被庄子菁的动作弄得愣住，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庄子菁，忽然觉得心里一片的乱。这是什么?庄子菁亲了自己吗?是亲还是咬?这有区别吗?所谓的女朋友原来真的就是男女朋友那种朋友吗?还有……这是传说中的初吻吗? 怎么会这样?女人真的会和女人在一起? 庄子菁看着瞪大眼睛的杨回，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冲动，做着这么幼稚的事情? 刚刚的愤怒与纷乱都变成了对自己行为的不满，庄子菁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躺回自己的位置。对，杨回和颜宇不同，杨回十多岁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她独自生活，在外漂泊打工，跟人学修车的技术，然后在丽江的这座小镇开一个修车铺，每天帮人修车，每天跟人高声谈笑。也许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女人可以和女人在一起，她从来不知道女人也可以有女朋友。 那么自己是在干什么?! 杨回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回到正轨，庄子菁说自己是朋友，但不是女朋友，是这个意思吗?她思考了片刻，准备开口：“我……那个……” 庄子菁坐起身来：“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杨回把话咽了回去，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庄子菁什么，也或者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话倒嘴边，却觉得一句都问不出口。 掀开被子，庄子菁看了看杨回的脚底：“还好，没有发炎的迹象。” “额，你的手肘怎么样了。”杨回笨笨的说。 “好多了。”庄子菁稍微活动了一下手关节，传来清晰的疼痛，不由得皱了皱眉。 杨回拉起她的手，看到手肘处一片淤青：“我怎么忘了你的手受伤了，我给你找点红花油揉揉。” 说完，杨回翻身下床，在衣柜的一角找了一瓶药水，倒了些出来，在手心搓了搓，然后覆到庄子菁的手肘处慢慢揉搓。 庄子菁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对不起。” “啊?” “我有点儿胡闹了。”庄子菁低声说。 杨回没回话，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那个颜宇就是你曾经的女朋友?” “是” “你们在一起多久?”杨回问。 庄子菁轻轻吸了口气：“四年多。” 杨回认真的揉搓着手肘，没抬头，缓缓的说：“不短的时间啊。” “是。” “她来找你，是想跟你在一起。” “嗯。” 杨回又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其实她也挺不错的，看起来就是个有知识有文化有钱有修养的人，和你……挺般配的。” 庄子菁没说话，心里觉得闷得慌。 杨回说话的语速很慢，有些凝重：“她说专门到丽江找你，今天又到黎明守着你，看来是真心对你的。” 庄子菁低下头，把杨回给自己揉手肘的手推开：“睡觉吧。” “好。” ☆、第十五章 找个老闆娘吗? 周末上午，庄子菁换上工作服，帮了杨回半天的忙，只是两人再没有谈到关于“女朋友”的话题，以往杨回对庄子菁还开开玩笑，现在了解了女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有这种关系的时候，杨回那些俏皮吃豆腐的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想起以前说什么跟她睡过了之类的话，现在都觉得像是有另外的意思，所以看到庄子菁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吃过中午饭，庄子菁就坐上了回丽江的车。而杨回则觉得心里忽然间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入夜之后，杨回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身边少了点儿什么，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庄子菁昨天从面包车上下来时的模样，一会儿又浮现出她第一次来巨甸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问自己是不是小杨的时候，一会儿又浮现出她坐在自己的摩托车后座上，紧搂着自己的腰，前胸紧紧贴着自己后背的时候…… 当然，还有女朋友那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杨回的脑子里忽闪忽闪的。 “让庄子菁做自己的女朋友好吗?”她实在睡不着，坐起身来问自己。傻傻的笑了一阵之后又情绪低落下来，庄子菁怎么可能做自己的女朋友呢? 她那么漂亮，那么有文化有气质有内涵，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个半文盲而已。没有读过大学，没有在大公司上过班，不懂白领的生活，只能在一个偏僻小镇修车过日子。她想到这儿，抬起自己有些粗糙的双手看了看，然后嘆息了一声，又躺回到床上。
第28页 何况那个颜宇呢?一看就是有钱有势很能干的人。对庄子菁还一往情深，找了丽江找黎明，何况她以前还是庄子菁真正的女朋友呢!看看自己，除了力气比她大，还有什么比得过人家呢? 算了，庄子菁是什么人，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对象吗?自己一直是一个人，以前是，以后也可以是。就和她做个朋友就好，就这样简单的过下去，看着她幸福，也是很开心的事情吧。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可是过了两个小时，头都疼了，还是没有睡着，杨回又坐起来，望着天花板，呆呆的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有种很心疼，很不甘的感觉呢?” 嘆息一声，她又咚的一声倒在床上，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庄子菁不可能是自己的女朋友，就算她不嫁人要找个女的，也会找个像颜宇那样优秀的，她和自己一点儿这种可能都没有。何况自己一定要找个女朋友吗?过去那二十多年，自己连女人可以和女人在一起都不知道，现在怎么忽然就春心荡漾了? 淡定吧，淡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杨回你还是巨甸街上一个修车的小老闆，过着简单朴实的生活。 第二天，杨回顶着个黑眼圈有气无力的站在店儿门口望着碧蓝的天空。 和国宝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杨姐，你怎么很憔悴的样子。” 杨回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小和你怎么还没找女朋友呢?你也二十好几了吧，虽说你是我徒弟，也一直叫我杨姐，但你好像比我还大上一些是吧?” 小和看着杨回，黑脸庞唰的就红了——确切的说，看起来更黑了，他连忙低下头，赶紧去修面前的车，不料，一慌神儿，手上的扳手都掉在了地上。 “我说你也太老实了吧，这样讨不到媳妇儿的。看你把你妈愁得啊!要不我待会儿出去逛逛，看街上有没有哪家大婶认识合适的姑娘介绍给你。” “别……”小和慌忙摆手，激动得站了起来：“你别去乱嚷嚷。” 杨回看着小和，深深的嘆了口气：“你先修着，我出去走走。” 不是赶街天，街上的人不多，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杨回不知不觉得往左走，然后来到了庄子菁第一次来巨甸的时候住店的宾馆。 一大早，老闆娘正在扫地，看到杨回走过来，连忙抬手打招唿：“小杨，过来坐会儿。” 杨回应了一声，朝着旅馆的坝子走去。 “嘿，你来得正好，你要不来，我今天都得去找你了，好事儿好事儿……”老闆娘很热情，干脆放下手里的扫帚，拉着杨回到了左侧底楼的接待室坐下。 杨回呆呆的做到沙发上，仰头看着胖胖的老闆娘：“怎么了?要买车吗?” “不买不买，你这脑袋瓜子里怎么就只有卖车修车啊，你就不能有点儿别的?”老闆娘眼睛闪着光，伸手端过一盘瓜子放在茶几上。 “那能有什么好事儿，我来看你也是有事儿的。”杨回觉得没什么劲，但是被老闆娘高涨的性质带动，情绪也好了不少，脑子里萦绕的那些问题暂时被搁置到了一边。 “那行，你先说，找我什么事儿?说不定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儿。”老闆娘坐到杨回身边，开始嗑瓜子。 杨回也抓了把瓜子来磕着：“你是本地人，在这也呆了这么多年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认识的人多，我还听说你给镇上好几个小伙儿介绍过女朋友……” 老闆娘的眼睛都亮起来了：“是，是，就这镇子上，起码没有十对也有八对是我给介绍的。” 杨回笑起来，表情也热络了很多：“你看我店里的小和，人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说我再带个徒弟，等会点儿了，他就出去开个店儿当个小老闆，多挣点儿钱也好娶媳妇儿吧，他又胆子小，非得跟着我，说我一个女人家，毕竟力气不如男人，上个车下个车的都不方便。可是这一晃都快二十七了，我愁着给她找门亲，你看可有合适的?就是他人太老实腼腆，见了女孩子就脸红，说不了话。但人品还是好的，踏实肯干，会养家，也孝顺。” 老闆娘听完，才知道错了位，不过她随即又笑起来：“小和的事儿我知道的，前一阵我还托人给他相姑娘呢，他妈买菜的时候碰到我，还给我提过这事儿。” “那就成了，你记心上啊，到时候成了，我给你封红包。”杨回笑着说完，然后准备起身离开。 老闆娘一把把杨回给拉住：“我要说的事儿还没说呢，别着急走。” “什么事儿?”杨回又坐了回来。 “给你介绍个小伙子!”老闆娘一联神秘：“前一阵刚刚调到咱们镇政府的一个小伙儿，人可是没得说啊，长得端正，念过大学，老家就是咱们镇的，家里还有一百来亩山核桃，每年的收入不少，我都悄悄给你打听过了，人家说，愿意跟你处处……” 杨回傻眼了，过了片刻才朝着老闆娘连连摆手：“这事儿不成。” “那有什么不成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个人过，人啊，还是得有个伴，不管是做什么，有个人帮衬，有个人商量，而且……”老闆娘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笑着，笑里的内容是镇上那些小媳妇儿们私下谈论的房中事了。尽管老闆娘没说，但杨回到底还不是傻子还是知道的。
第29页 杨回有些脸红，低低的说：“可我不想找个男人结婚啊。” 老闆娘伸出胖胖的手指搓了一下杨回的脑门：“你呀就知道做生意，脑子怎么不开窍呢。结婚有结婚的好，家里有个男人大小事情有人拿主意，出门在外有个什么事儿也有人出头说话，回家关上门还有人说个贴心话……” 杨回知道老闆娘说不通，干脆站起身来：“我的事儿多谢你了，不过可别给我找个什么镇政府的，你看我一天到晚修车卖车，弄得黑不拉几的，人家成天穿个西装皮鞋在办公室呆着，两人能像是一对儿吗?你就多帮我们店里的小和观察着，那个才是正事儿，人家的老娘都快愁死了。” 说完，杨回扒开老闆娘的手，赶紧逃离旅店。 找什么男人，结什么婚啊。半点兴趣都没有。自己一个人过不是挺好的吗? 杨回这样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庄子菁来，其实，好像一个人确实没有两个人好呢! “可她是别人的啦，跟我又没关系”杨回自言自语的说。难道自己真的要找个男人嫁掉吗?然后像那些小媳妇儿一样，悄悄凑在一起谈自家男人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打唿噜，声音有多大，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能坚持多久?吵架打架之后再找小媳妇儿们诉诉苦，说说男人一天得喝多少酒，醉了会不会发酒疯，打牌输了多少钱，脏衣服不洗还乱丢…… 回到店儿里，没想到已经堆了三个摩托车，小和正在卖力修着一个，另外两位客人则在等着，见到小杨，立刻高兴起来：“嘿，小杨回来了，赶快赶快，我这打不了火。” 小杨三两步跨过去，撸起袖子就开干。 “去哪儿了啊，我们都等你一阵了。”修车的人问。 杨回也不抬头，大声说：“给小和找媳妇儿去了。” 哐当一声，小和手里的锤子掉到地上，轧在一把长柄螺丝刀上，发出挺大的声音。 “那你啥时候给咱小杨车行找个老闆呢?”修车的人笑呵呵的开着玩笑。 杨回手上动作迟疑了一下：“我就是老闆。” “那就找个男的老闆娘。”修车的人继续说。 “老闆娘能有男的吗?”杨回一边修车，一边说。 旁边那个等着修车的也上来凑热闹：“那难不成你找个女的老闆娘回来?” 杨回站起身来：“好了，火花塞换掉一个，你试试。” ☆、第十六章 身世成谜 随后的整整两个星期，庄子菁和杨回都没有任何联繫，有几次庄子菁想给杨回打电话，可是想起那天晚上啃了杨回嘴唇一口，就觉得有些尴尬，到最后拿起电话还是没打。而杨回则在修车的空挡，望着远处高高的山，心里想着这时候大概庄子菁已经和颜宇重归于好，两个人正快乐的过着二人世界，所以也不联繫自己了吧。既然这样，杨回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去打扰别人。 颜宇在黎明与庄子菁和杨回分开之后，心里却憋了不少的气，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泥腿子杨回完全破坏了她的计划。这原本应该是一场重要的重逢，结果被毁于一旦。在此之前颜宇甚至已经想到了当自己与庄子菁见面的时候，要说一些什么样让庄子菁感动的话，让庄子菁回心转意，最后哭倒在自己怀里。 然后两个人再互诉这几年的分离之苦，然后在黎明的石板路上牵着手回到旅店，随后再来一场激情四射渴盼已久的亲密接触，随后驾着车将庄子菁带走! 可是因为杨回，一切变成了空想，甚至在最后本来应该要庄子菁电话号码的环节，气得与杨回动手，却吃了大亏，害的自己连电话号码也没要上。回到丽江，颜宇再次打开电脑，重复看着庄子菁的游记。那里有她上下班时候的景致描述，颜宇希望通过分析，找到她上班的酒店。只是上次在黎明见过之后，可能是因为自己提到是因为游记找到她的，所以之后的几天，庄子菁的游记没有任何更新。 晚上做分析，白天开车出去找线索，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之后的夜晚，莫舒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了?”莫舒问的当然是颜宇找庄子菁的事情。 颜宇嘆了口气：“还没有找到。” “一定要找到她你才会离开丽江吗?”莫舒问。 颜宇肯定的回答：“是的。我既然来，就是为了要把她带回去。” “前几天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也没能把她带走?”莫舒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有点儿生气，又像是有点儿奚落。 颜宇的语气也变得差了一点：“那是我的事儿。” 电话那边，莫舒笑了起来：“你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找她的又不止你一个人。只要我把她的游记地址告诉那些找她的人，恐怕他们比你更先找到庄子菁。那时候，可不一定就是她高攀了你……” 颜宇黑着脸：“那你想干什么?” 莫舒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变得恳切：“我总是为了你做一些傻事，就像你总是为了她做一些傻事。为了你，我和她成了表面上的朋友，私下里的敌人，为了你，我隐瞒所有想要知情却又不知情的人她在丽江的消息。但是，我不是为了来威胁你的，而是为了告诉你，就算我会帮你隐瞒，估计也不能隐瞒多长时间。”
第30页 颜宇沉默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莫舒对自己的那层意思，这次同意帮自己也是希望自己记她一个人情，但她要的不是莫舒，而是庄子菁，尽管莫舒似乎比庄子菁聪明很多，但就是庄子菁那种单纯，让人舍不下：“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莫舒嘆了口气：“找她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应该不是个小角色。找了她妈妈那边，又找了杜家，而且杜家对此非常重视，这些消息都是从她那个不成器的名义上的妈妈那里传出来的，她妈妈还很得意的给我妈说，她养了庄子菁这么多年，就知道庄子菁能给她挣钱，她还好有先见之明，之前就已经在庄子菁那拿到了五十万……” 说起这五十万的事情，颜宇有些愤怒：“就算不是自己生的，这样做，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莫舒有些讽刺的笑了笑:“难道你不过分?去之前你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世有大问题，但你还是选择了隐瞒。你知道她现在可能陷入了窘境，却以此作为把她找回来的机会。” “对，我确实认为这是机会，杜朗不在了，她的身世还没有完全曝光，她被她那个所谓的妈妈榨去了五十万，这一切都是我找她回来的机会，如果不好好利用，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莫舒沉默了一下：“你对她就那么执着?” “我曾经想过放弃，也换过女朋友，但是却找不到那种和她一起的时候的感觉。” 莫舒又冷笑了一声：“上床的感觉?” 颜宇的声音变得冷了些：“她的纯粹不是你这样复杂的人能懂的。” “这就是你选择她而不选择我的原因?”莫舒问得很直接。 “是。”颜宇说。 两天之后，颜宇根据之前庄子菁游记里的线索终于找到了青云酒店。 酒店下班的时候，颜宇已经等候在酒店门口。庄子菁一出酒店，就看到门口附近的颜宇。她穿着深色衬衣，外面套了件薄外套。看到庄子菁，颜宇立刻走了过来：“找你找得好辛苦。” “有事儿?”庄子菁问。 “找你就是最大的事儿。”颜宇伸手去拉庄子菁的手，但庄子菁轻轻退开了。 此时下班的同事正陆续出来，人力资源的妹子看见庄副总旁边站着一位颇有气质的御姐，忍不住凑过来：“庄总的朋友来了?” 庄子菁不想在大厅外跟颜宇拉拉扯扯，应了妹子一声，率先朝着外面的停车棚走去。 颜宇连忙抢上两步，伸手抓住庄子菁的衣袖，声音温和：“我送你。” “不用，我有骑自行车。”庄子菁想要摆脱，没想到颜宇抓得很紧。 “放开。”庄子菁有些生气。 颜宇声音里也有些着急：“我怕像在黎明的时候一样，一放开你就不见了。” 两个人的拉扯终于还是引起了附近同事的注意，庄子菁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烦，终于松了口：“走吧。” 庄子菁上了车，颜宇显得很开心：“我们先去吃饭吧。” 在庄子菁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找了公司附近一家普通餐馆就餐，这虽然不是颜宇的本意，但能找到庄子菁她已经很满意，其他的一切慢慢来吧。 “你没有跟以前的任何人联繫?”等菜的时候，颜宇启开了话题。 庄子菁喝了口茶：“没有联繫的必要。” 颜宇点点头：“过去让人不舒服就不要联繫了，杜家也是，你妈妈也是。” “你知道我没和我妈妈联繫?”庄子菁抬头看向颜宇。 颜宇点点头：“莫舒给我说的，说她从你这里拿走了五十万，还跟莫舒家人炫耀。这样的母亲，不联繫也罢。联繫也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找痛苦而已。” 庄子菁因为颜宇的话而有些难过，妈妈毕竟是妈妈，养了自己这么多年，可是现在一切都和想像的不同，所以，不联繫也是唯一的办法吧，尽管这更像是一种逃避，但逃避有时候真的比面对更能让人接受。 发现庄子菁情绪的低落，颜宇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我不是想要提起你的伤心事，但我想你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人在你身边陪伴你。被自己母亲背叛是大部分人都不能承受的痛苦，所以我理解你的难过，我也想帮你一起承担。何况现在你离开了义兴，积蓄又大部分被拿走，亲情与物质两方面的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难承受的……子菁，我想我能够在这个时候找到你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让我回到你身边，帮你扛起一片天。” 庄子菁缓缓抽回被握住的手，这双手在几年前确实曾经给过自己温暖，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颜宇充满信任的女孩，那份曾经的温暖早已经变得陌生，庄子菁双手交握，说话的声音很平稳，她看着颜宇：“我曾经想过，人要怎样过这一生才不算荒废。杜朗走的时候，我才知道，人的一生很短暂，没有多少未来可以拼，所以我离开并不是因为杜朗的死让我不得不离开义兴，而是因为杜朗的死让我领悟到生命的珍贵，我想我应该自由而幸福的过剩下的一生。” 颜宇深情的看着庄子菁：“跟我走，我给你幸福，不让你拼。”
第31页 庄子菁笑着摇摇头：“我妈妈的事情，让我之前二十多年所执着的一切得以放下，为了钱，她可以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为了钱，她可以跟我断绝关系，所以如果用钱可以解决这件事，那么就用钱解决吧。五十万对我来说很多，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但五十万对我来说又很少，因为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所以用五十万来解决这段不足为外人道的母女关系，我觉得没有什么。” “子菁，五十万确实不算什么，以后我们在一起，可以有富足的生活，你不用为钱担心。” 庄子菁再次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义兴也好，我妈妈也好，都是那些我曾经为之而奋斗的却根本不是我真正需要的，而现在放下这些之后的我，才是真正自由的我。我享受丽江的天空，碧蓝得让人感动，我享受清晨起来的时候，朝霞落在玉龙雪山上那种金灿灿的辉煌，我也享受白云绕在半山腰那轻描淡写的神来之笔，当然还有这里的彩虹……在这个没有高楼的城市，我觉得唿吸畅快，轻松惬意。” 颜宇微微皱着眉头：“子菁，不要对爱情失去信心好吗?想想那些曾经的美好过往，我们重新在一起之后都能重新得到，对你对我来说那些都如此珍贵。” 庄子菁认真的看着颜宇：“那些曾经珍贵的过往，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只是过往而已。” “尽管我当初对不起你，但现在……” 没有等颜宇说完，庄子菁就打断了她的话：“现在的我并不是一个会意气用事的人，现在的我是一个做什么都喜欢顺着心意的人。当初我们分手之后，我确实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经常盼望着你能够出现，然后实践曾经那些美好的诺言，但是这种情况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已，现在的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你要知道，时间会改变很多，会让人看清很多，也会让很多曾经刻骨铭心的感受变淡。” “你已经忘了我?” “既然是刻骨铭心，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只不过对我来说，我现在的心意与当初不同而已。” 颜宇看着庄子菁，眼神恳切。 庄子菁的目光平淡：“当再次见到你之后，我曾经很认真的扪心自问，我是否还爱着你，我是否还希望和你一起生活……但答案是否定的!” 沉默。 而后庄子菁起身离开。 颜宇此时才站起来跟着她出门，将她送回租住的小区，离开的时候，颜宇说：“那让我再努力追你一次。” ☆、第十七章 各怀心思 自从颜宇送庄子菁回租住小区之后，每天早上颜宇都会来接庄子菁上班，下午下班的时候也照例会到酒店门口去等着接她，但庄子菁还是坚持骑着那辆买了不久的自行车。而且原来住在另一家酒店的颜宇也直接退了房，搬到青云来住了。 而颜宇的行为当然也引起了青云酒店人力资源部门的注意，确切的说，这段时间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表情冷漠的女子入住了酒店，然后每天都在公司门口等庄副总下班这个事情，已经在整个公司传得沸沸扬扬。 有爱看小说的妹子猜测那个女孩子是专门来找庄副总回去的，因为庄副总这么厉害的人一定是什么名门贵族家的小姐，跟家里闹了别扭，所以跑出来上班，现在家里派人来找她回去，而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女人看起来真的有电视里面女保镖的特质。 也有人暗自揣测，那个女子肯定是喜欢庄副总，可是庄副总不答应，于是天天苦苦在公司门口等她。只是，两个人都是女人…… 不过无论是哪种言论，对庄子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她的正常工作显然已经受到了影响。但颜宇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在心底里她更巴不得庄子菁在这里待不下去，这样才更可能跟着她离开丽江。 这天下午，人力资源部的肖云部长又出差到了丽江店，了解庄子菁情况的时候，人资的小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肖云。肖云思考了一下，便径直去了庄子菁的办公室。 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工作是否习惯之类的问题之后，肖云进入正题。 “听说最近你遇到些麻烦?”肖云想了想措辞，还是决定不要先入为主，事情最好还是庄子菁自己来说比较好。 庄子菁笑了笑：“是有点儿小麻烦。” 肖云点点头：“这种事，公司也不好正面出面解决，而且，她现在还是我们青云的客人，要不然我先申请上面把你调离一个月，等这边麻烦解决了，再调你回来。正好大理那边有个店要开业，你也可以过去帮帮忙，熟悉一下开店的流程。而且丽江离大理很近，过去回来都很方便。” 庄子菁想了想：“那就麻烦你了。” 肖云笑了笑：“我听下面的人说风言风语很多，对你恐怕不太好，但是公司是真的很希望你能稳定下来，你看公司现在处于高速发展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所以如果个人方面有什么困难，都希望你能尽量跟公司沟通，公司会尽量帮助你的。” 庄子菁跟肖云道谢：“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明天周五，你可以直接过去。不过如果觉得时间紧张的话，你可以休假一天接着就是周末，有三天时间可以整理一下东西，大理那边周一报导就可以了。临时调动的事情，我给上面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至于大理那边的住处你不用担心，现在虽然是在开店筹备期，但是已经专门整理出了几套客房给在那边出差的高层管理住。那边由我们总部的梁副总亲自负责开店事宜，现在装修已经搞完，正在做内部的其他配置以及人员的培训。计划是半个月之后开业。”
第32页 跟肖云谈完，庄子菁也算是松了口气，否则她是真不知道颜宇还会在这里守自己多久。 下班回家之后，庄子菁想了想，决定给杨回打个电话，说一下要调离的事情，两个人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联繫了，庄子菁想着就算那天晚上自己的行为有点儿过激，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无论是否还有尴尬，大约也已经淡化了吧。何况也只是咬了一下嘴唇，确实也算不得什么。无论怎么说，杨回是自己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而且是那种让自己想要靠近，觉得轻松的朋友。 拨通了杨回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最近还好吗?”庄子菁问。 杨回听到庄子菁的声音，爽朗的笑起来：“很好的，你呢?应该也不错吧。” “嗯，是的。就是想告诉你，我有个调动，要调到大理去。”庄子菁没说颜宇的事情，毕竟颜宇和杨回上次见面还大打出手了。 “额……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天。” “这么快?!”杨回有些意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理离丽江并不远，不到两百公里，但是听到庄子菁调任的消息，杨回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庄子菁是那么优秀的人，大概并不会止步于丽江吧，虽然她喜欢丽江，但是这样优秀厉害的人就像现在调任大理一样，也许某天就会调任到另一座城市…… 感受到杨回忽然间的失落，庄子菁的心似乎被轻轻扯了一下，立刻补充了一句：“就是一个月左右，然后就回丽江。” 听到这句话，杨回的心情又好了很多：“那个，东西要整理好，不要落下什么，到了那边要可以去看看洱海，还是很漂亮的。” 庄子菁觉得这种谈话里似乎含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别样意思，这种朦胧而又难以捕捉的感觉只是让她有些恍惚：“是，据说我们新酒店就在双廊。” “双廊就是洱海边上了，日落的时候苍山洱海非常漂亮，不要错过。”杨回觉得自己说的话挺无味的。 胡乱的寒暄了一阵之后挂断电话，两个人都觉得谈话的氛围有些怪异，那些普通的谈话似乎并不能完全遮掩两个人的欲言又止。 杨回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盯着面前的手机发了一阵呆。 这一个月来，每每想和庄子菁联繫的时候，脑子里总是闪现出那个叫颜宇的人来。所以拿起电话最后又总是放下。以前联繫她的时候，总想着她是个外乡人，独自在丽江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联繫联繫总是好的，而现在她的身边有个颜宇，自己便显得多余。此时的联繫会否并不是朋友的温暖而是打扰人二人世界的行为? 但是这种犹豫和揣测却似乎让原本应该只是普通朋友的庄子菁在自己的脑海里成天闪现着。那些两个人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都像是被发酵了一般，让杨回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关于“女朋友”的理解，让杨回有时候会忽然幻想如果庄子菁是自己的女朋友呢? 今天接到庄子菁的电话，杨回很是开心，可是听到她要调任又觉得有些失落，现在挂断电话之后，心里突突的冒出想去见她的想法，而这些纷繁复杂，不由人控制的情绪让杨回觉得如此陌生。 陌生而有些恐惧。一直以来拥有的简单生活在最近这段时间变得不那么简单，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庄子菁有关。 那么去看看她吧。既然要调任，作为她在丽江唯一的朋友，去看看她，吃个饭总是应该的。 只是如果专门去丽江见她请她吃饭会不会显得太唐突?想了一阵之后，杨回拨通了旅馆老闆娘的电话。 半个小时候，庄子菁的电话响起，现在知道她电话的除了公司的人，只有颜宇和杨回。她估摸着是颜宇想要找她出去，虽然自己从来没答应过，但几乎每天晚上颜宇都会打电话过来约。没想到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杨回。 “那个，你明天还在丽江的吧?”杨回的声音里有些犹豫。 “在，怎么了?”庄子菁问。 杨回笑了笑：“我明天要去丽江一趟，请你吃饭，顺便算是给你送行。” 庄子菁也开心起来：“好，我明天刚好休假，你来了给我打电话。不过，也可以等你先办完事儿再联繫我。” 杨回笑得有些干涩：“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见个人。” “见人?” “你在巨甸的时候住的旅馆那家老闆娘很热心的给我介绍男朋友，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总是推託也不太好……”杨回觉得说这段话有点儿别扭。 “相亲?”庄子菁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压抑的开口。想想人家杨回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自己心里为什么有些不开心呢? 沉默让人觉得压抑，这种氛围是一贯开朗的杨回没有体会过的，她咧了咧唇，却没能笑出来：“嗯。看看吧，就当完成任务，如果你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一起去恐怕不太好吧。相亲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两个人比较好沟通吗?”庄子菁淡淡的说。 杨回终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语气稍微轻松了些：“别人相亲都是要带家长帮着参谋的，我没有家长，带朋友应该也是不错的主意，我朋友虽然不少，但是我觉得你是最好的选择。”
第33页 “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双能够看透很多事情的眼睛。” “我怎么没觉得?”庄子菁的声音有些冷，她发现自己有些生气。 杨回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关于人生，我们曾经谈论过这个话题，虽然说得不多，但是我觉得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人能够看得更远。” “所以让我给你看看你的未来老公?” 杨回沉默了，她终于发现庄子菁有些生气，原本轻松的语调也迟缓了下来：“只是走走形式，我在巨甸呆了快十年了，老邻居担心我的个人问题也在所难免，总是拒绝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庄子菁打断杨回的话：“明天到了给我电话吧，我陪你去。” 杨回有些诧异又有些开心：“你真好。” 挂断电话，庄子菁有些烦闷的打开电脑音乐，戴上耳机放了一段摇滚。她总是在生气或者郁闷到无法自我开导的时候放这种音乐，而今天，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之间如此生气!想要抛开这种情绪很难做到，庄子菁气恼的把音乐开得更大了! ☆、第十八章 避开或者打击 咚的一声巨响传来，庄子菁虽然戴着耳机但还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放下耳机，耳朵里还有着嗡嗡的声音，她看了看门口，没有什么动静，刚准备戴上耳机的时候门上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 虽然是租住的房子，整栋楼入住率并不高，对面那家也确实空着没住人，但安全没有这么差吧，难道还有人敢大张旗鼓的破门抢劫?胡思乱想了一下，在第三声响起的时候，庄子菁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颜宇手里提着根大木头使劲的捶门。 庄子菁的气唿的一下就窜了出来，她一把把门拉开对着外面正准备继续捶门的颜宇吼道：“你要干嘛?” 颜宇此时是满头大汗，冷不丁被门口的庄子菁吓得哆嗦了一下：“你……” “我怎么?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出去不出去不出去!” 颜宇的重点好像不是在这里，还是一脸诧异的盯着庄子菁：“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别找藉口来找我好不好，我今天很烦，正愁找不到地方发火呢!”庄子菁确实很生气。颜宇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居然直接砸门。 颜宇被庄子菁莫名其妙的怒火搞得呆在门外，过了好半天才喘了口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打你电话好几遍都没接，敲门你也没反应，我只好试着看能不能把这门给撞开。” 庄子菁看着颜宇手中的大木棒子，气得乐了：“颜大小姐，我知道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以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拿着一根木棒子就能把防盗门给撞开。” 颜宇看了看手里的木棒，然后扔到一边，有些尴尬的脸上迅速恢復了那种淡定漠然的表情：“我是担心你，所以来看看。毕竟你是一个人住在外面，这里的入住率又比较低。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拿条大木棒也可以当武器。” “真有什么坏人的话，你那条木棒能顶什么用?!” 颜宇懒得和庄子菁理论木棒的问题，看了看一脸怒火的她：“什么事儿这么生气?” 什么事儿这么生气?庄子菁也想问自己。 自从接了杨回的电话之后就开始生气!而且怒火越来越旺。这个人一个月不给自己打电话，打电话要来看自己还是因为要相亲。这样的朋友算什么朋友呢?! 不过，这些和颜宇有什么关系?而且这么点儿小事儿真的值得自己这么生气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之后，庄子菁终于按捺下还想嘲讽颜宇两句的情绪，想想她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而且也确实是自己心情不好戴着耳机听摇滚，没听到电话响，现在对着她吼了几句，心里反倒没那么堵了，只是觉得有些疲惫：“好了，进来坐会儿吧。” 颜宇进了屋，庄子菁地给她一瓶水：“没叫水，也没烧水，你将就一下。” 颜宇把水放到茶几上：“你怎么了?” “没什么。”庄子菁坐到沙发上，想起自己刚刚激动的情绪，确实有些不妥。 “谁惹你了?!”颜宇问。 见庄子菁没说话，颜宇又说：“要不我请你吃烧烤，来两瓶啤酒，喝完心情就好了。” 呆在屋子里也觉得闷，于是庄子菁终于答应了颜宇的邀约。 考虑到要喝酒，所以颜宇也没开车，两人出了小区沿着有些冷清空旷的街道走了一截然后落脚在一家夜烧烤摊前。 点了些吃的，要了两瓶酒，颜宇对一直没说话的庄子菁说：“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颜宇苦笑一声：“你就盼着我回去?” “当然。就算是作为普通朋友，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不顾工作在外面熘达也是不合适的。”庄子菁说得很严肃。 “那你什么时候打算跟着我回去?”颜宇看着庄子菁。 “说过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庄子菁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
第34页 颜宇认真看着庄子菁，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庄子菁原本想要否定，但脑子里忽然冒出杨回的模样来，虽然自己和她什么都没有，而且两个人也谈不上那种喜欢，但是想到可以让颜宇死心，庄子菁一咬牙，点了点头。 “不是那个修摩托车小杨的吧?”颜宇还不知道杨回的名字，但是前段时间对庄子菁游记进行研究的时候注意到了哪个小杨车行，而且她的游记里对这个人提到过不止一次。 “嗯。”庄子菁承认。 颜宇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她微微倾着身子盯着庄子菁：“她是个修车的。” “对。” “我见过她，穿着廉价的衣服，骑着破摩托车，呆在一个小镇上干着骯脏粗俗的工作……” 庄子菁听到颜宇这样的评价，有些生气的打断她：“衣服廉价又怎么了?多少穿着高档衣服的人也不过是衣冠禽兽，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以貌取人。骑破摩托车怎么了?我觉得坐着摩托车比坐你的宝马还舒服，还有，什么叫做骯脏粗俗的工作?她那是能为人排忧解难的工作，而且靠着自己的劳动挣钱，不丢人!” 颜宇呆呆的看着庄子菁：“看来你真的觉得她不错。” “对，你这样的富二代有可以继承的家业，但是她没有，她父母早逝，六亲无靠，完全靠着自己的勤劳智慧一点点打拼出来，养活自己，帮助别人，我觉得她这样的人更值得尊重。” 颜宇拿起刚刚送过来的肉串无味的吃了一口：“你应该清醒点。” “也或者你才应该清醒点。”庄子菁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颜宇给庄子菁倒了杯酒：“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你们之间有相似之处，所以同命相连?” 庄子菁没说话。 “她父母早逝，而你也早早就没了父亲，有个妈妈可是比没有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自立自强，成为一家人的主要经济来源，看到她你是不是觉得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看到她那样自由，你是不是就充满了嚮往?” 庄子菁想起小木楼里的杨回，鲜活而愉快的活着，对于那种简单而自由的生活，在自己的心底里不能说没有嚮往。 “但那不是爱情。”颜宇说：“人总是很容易被自己嚮往的生活中的主角所吸引，可那毕竟只是因为嚮往那种环境和状态，而不是那个人。那个人是否值得爱?这个问题往往被忽略，就像很多人喜欢我，事实上是在喜欢颜氏的继承人，喜欢拥有足够的金钱荣誉以及权力，喜欢那种可以藐视大多数事情的状态，但他们不是喜欢我这个人。” 颜宇说着，沉默了一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那就是因为曾经你要求我放弃颜氏带你走，而放弃颜氏意味着放弃了我所依赖的环境，放弃了那让人艷羡的土壤，放弃钱和权利，所以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 “现在不爱了。”庄子菁说。 颜宇苦笑一声：“我曾经很害怕当我失去这些之后，和你面对贫穷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时候，你会发现我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厉害，而那个时候再失去，将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物质基础是一种寄生条件，是我们的爱情可以长存的土壤，子菁，不要那么幼稚，你要知道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是很难长久的。” 庄子菁摇摇头：“那是你的看法，但不是我的看法，当我明白这点之后，我就知道我们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再和你在一起。” 颜宇勐灌了一大口酒：“那么杨回呢?你对她又了解多少?如果说你有健全的父母，有完整的家庭，有父慈母爱，当你路过巨甸那个旮旯小镇的时候，你与那个应该只是擦肩而过的修车人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什么是人的真心?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当你寻找这些所谓的真理的时候，事实上不过是在寻找那些可以慰藉你缺憾的东西罢了。” “即便只是如此，那也是顺了我的心意。既是顺了心意去做的事情，便是我追求的真理。”庄子菁淡淡的说。 入夜的冷风吹来，庄子菁觉得有些冷，想起在小镇上和杨回烤着火谈人生的时候，那种忽然之间的惊诧与现在和颜宇谈话的无味比起来，真的让自己舒服太多。 “子菁，我知道失去一切会很痛苦，但是这并不成为自暴自弃的理由，蜗居丽江，在那样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租住屋里呆着，跟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粗人在一起，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曾经是x大的高材生，是义兴的全能高级经理，是义兴最好的副总人选，你曾经以无比敏锐的目光在资本市场持续投资并且获利以摆脱贫困，你也曾为义兴的转型扩张做出非常重要的贡献……而那个修车的，你可以跟她谈经济，谈投资吗?她能听懂货币政策，能明白国际金融局势?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共同话题，那么在一起的基础是什么?” 庄子菁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她从来不曾思考的问题：“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对于人来说，所谓的共同话题并不只是源于工作，还可能源于家庭，源于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第35页 颜宇扯着唇角冷笑，然后放下酒杯看着庄子菁：“你不是你妈亲生的!” 庄子菁笑笑：“你喝多了。” 颜宇呵呵笑起来：“你的亲爸亲妈是有钱人，你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庄子菁不为所动：“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有父母的爱，可以在一个温暖的环境生活，而不需要再这样一个小镇女孩身上取暖。”颜宇说。 庄子菁看着颜宇，目光平淡：“我从不奢望自己有多好的家庭，这些东西不是我能改变的，所以不要做这样的假设，这并不能让我因为开始幻想而放弃现在的生活。” 颜宇盯着庄子菁看了很久，然后笑笑：“对，我是开玩笑的。但我希望你和那个修车的也只是在开玩笑。而且你曾经说过，你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大部分的恋人都是从普通朋友转变过来的。”庄子菁决心要把颜宇打击到底，最好是打击到完全放弃自己，然后离开。 “我跟了你快一个月了，她也没来看过你，所以还是不要骗我了。” “她明天就来看我。” ☆、第十九章 容易让人误会的清晨 第二天九点多，颜宇被敲门声吵醒。昨夜她和庄子菁喝了不少，两人都醉得有些厉害，原本以为这样的话，就有了留宿的理由，而且可以想办法混上庄子菁的床。 有时候两个人的回忆也许需要藉助更多的肢体接触。 可是当两人回到庄子菁的租住屋之后，已经喝醉的庄子菁居然还保持着清醒，直接把颜宇安排在了客厅沙发上睡觉。 从沙发上起身，颜宇揉着自己昏沉发闷的脑袋，觉得自己睡了一夜沙发的腰疼得厉害，想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酒店睡大床，不由得痛苦的叫了一声。 门外的敲门声继续响起。颜宇扶着腰，慢慢过去把门打开。 等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颜宇的酒几乎彻底就醒了。 杨回站在门外，手上提着个大袋子，身上依旧穿着廉价的杂牌运动衫，下面是一条卫裤。两人就这样站在门里门外冷眼看着，颜宇没有让开的意思，杨回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稍微回神之后颜宇想起昨晚庄子菁说杨回会来看她，那么这场对峙也就不算意外，而对杨回来说拉开门的一剎那看到这个曾经跟自己动手的人，意外之外又似乎是并不意外——她们两不是理所应当的住一起了吗? 杨回原本是想给庄子菁一点惊喜，所以天一亮就出了门，还特意收拾了一点镇上老乡送来的干菌。一路上想着见到庄子菁的时候是什么场景，没想到是这样的见面。 看颜宇那睡眼惺忪的模样，傻子也能辨认出她刚刚才起床。杨回的目光落在她用手扶着的腰上，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虽然对于女人和女人之间是否也会做那些事情，或者说要怎么做，杨回并没有概念，但是如果说到男女之间的话，她即使知道得不多，但电视电影或者小媳妇儿们的八卦中她多少会了解一些。 原本的兴致消失无踪，杨回脑子里乱了片刻，然后觉得自己这样一大早打扰人家睡觉确实不好，不管怎么说，自己没有提前打个电话就这样过来，似乎有些不礼貌。她对着颜宇干笑了一声：“干菌子。” 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 颜宇那昏沉的脑袋则迅速转动起来，看杨回的表情，她忽然想到，庄子菁昨晚也许说了谎，否则见到自己睡在庄子菁这里，杨回怎么会没有一点激动?就以上次在黎明时候的经歷来说，身为庄子菁女朋友的杨回难道不是应该一把拧住自己的衣领将自己暴打一顿? 可是什么都没有。 颜宇在思索的当儿，卧室门打开，庄子菁披散着捲髮穿着居家服走出来：“你来了，怎么杵在门口不进来。” 杨回原本准备把干菌子给了颜宇之后就离开的，没想到庄子菁这时候出来了。她笑了笑：“打扰你睡觉了。” 庄子菁走到门口将颜宇手中的袋子拿过来打开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朝着杨回笑：“好香。” 杨回也自然了些，跨进了屋子：“山上的村民送的。野生的。” “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城里很难买到，要是在其他城市的话，就更不可能了。”庄子菁拉着杨回进了屋，没理刚刚被她挤到一边的颜宇。 颜宇背靠着门框，想着自己呆在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如果庄子菁要解释昨晚两个人的情况的话，自己在场反倒只能据实说话，这样的话不如离开，其他的事情，让杨回自己去猜就好了。 随后颜宇走回客厅拿了自己的外套穿上，温和的对庄子菁说：“昨晚搞得太晚，你也累，多注意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庄子菁当然知道颜宇说的搞得太晚说的是两人喝酒喝得太晚，而这话听在杨回的耳朵里则有些变味，心里泛出苦涩和尴尬来。 只是颜宇说得并不清楚，如果自己跟杨回解释的话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庄子菁在心里把颜宇骂了一顿之后，当着颜宇的面，伸手摸了摸杨回的脸，然后皱着眉头说：“脸这么凉，早上冷，你出门应该多穿点。” 颜宇心里憋着气，却不好说什么，要说动手，她可不是这个修车的对手，把一口气硬生生咽下去之后，颜宇一边穿外套一边出了门。
第36页 等门被颜宇砰的一声关上，庄子菁才放开杨回沉默的走到卫生间洗漱。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杨回心情复杂的呆坐到沙发上，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儿白痴。庄子菁和颜宇如今生活在一起应该说从长相气质以及可以想像的家境和能力上应该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而自己…… 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微微低下了头。 等庄子菁洗漱完出来，杨回打起精神朝她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庄子菁随后进了卧室，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小脚裤配短靴，上身是略显宽松的卡其色针织套头衫。而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庄子菁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杨回要相亲，自己都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你穿什么都漂亮。”杨回由衷的感慨。 庄子菁朝着杨回笑了笑：“带个漂亮的女伴儿去相亲会降低成功的概率。而且你穿得这么随便，待会儿人家会以为去相亲的是我。” 杨回笑起来，脸上也灿烂了很多：“如果是在意外表的，要来有什么用，我不过就是个修车的，经常弄得手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就算相亲的时候穿得再漂亮，等回到现实生活，还不是会变成原来那个模样。所以人还是不要装的好，太装了，人家对我期望太高，等落到现实的时候，差异太大会把人吓坏的。” 庄子菁坐到杨回身边，身子靠在沙发背上：“你说得还真有道理。只可惜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这么做。” 杨回也学着庄子菁的模样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为了所谓的第一印象，把自己搞得不像自己是吧?然后再用以后的几十年来承担这种落差带来的痛苦。” 庄子菁侧头看她：“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看一个人难道不是从外表开始的吗?觉得外表是自己喜欢的，然后才会进一步接触，才能深入了解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 “可是我觉得，看一个人是看她的精气神，而不是看她的穿着打扮。”杨回的目光落在庄子菁的身上：“一个人是漂亮的，就算没穿衣服那也是漂亮的。” 这句完全不合适的比方忽然出现之后，两个人迅速陷入沉默和尴尬，因为杨回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庄子菁的胸口。 庄子菁的脸不由得有些微红。尽管她知道杨回这句话仅仅只是比喻不当而不是真的耍流氓。 咳嗽了两声，杨回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说，一个漂亮的人穿什么都漂亮，就像你一样，这就是气质。没气质的人就算是穿一样的衣服，还是没气质。” 庄子菁伸手搓了搓有些发烫的脸：“我觉得你今天就没准备好好相亲呢?还是你有点儿害怕相亲，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 杨回很想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准备来相亲的，相亲只是来看看庄子菁的藉口，可是话又不能这样说，只能嘿嘿的笑着：“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怎么打扮也打扮不出一朵花来。” 庄子菁看着她，叫她站起来，再继续打量。然后庄子菁点了点头，再次确认其实杨回的身材是挺好的，差不多一米七的个子，看起来很挺拔，上下半身比例也很好，那双大长腿就连自己都觉得羡慕，她的五官是那种清晰悦目的类型，虽然算不上惊艷，但充满了阳光感，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似乎整个空间都会开心起来，而当她疑惑或者低落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会写满这些情绪。这种简单通透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亲近，招人喜欢，而且由于她常年干着体力活，身体里明显有着区别于坐办公室的人的青春和活力，这在她敏捷的举手投足间都能展现出来。 也许唯一的不足就是她稍微平了些，以至于当她穿得宽松一些的时候有点容易让人误判她的性别。 不过在中性美流行的当下，这似乎也并不足以成为一种缺点。 杨回被庄子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吗?” 庄子菁看着杨回那呆呆的模样笑了起来：“好了。你们约在哪儿的?几点?” “旅游学院那边的一个餐厅，下午六点。”杨回说。 “啊?下午六点?”看杨回一大早就到丽江，原本以为约在中午的，没想到是约在晚上，约在晚上的话，杨回自然就回不了巨甸了…… “据说他这几天比较忙，我得等到他下班之后才有时间。”杨回说。 庄子菁忽然觉得自己又有点儿生气了，就算作为杨回的朋友不会因为她相亲而生气，那么让杨回这样去将就一个男人，庄子菁却觉得很是不满：“他就不能将就你的时间吗?明天后天就是周末，为什么非得今天晚上。大晚上的出去相亲，有什么危险怎么办?你又没有亲友团。” 面对庄子菁忽然冒出的怒火，杨回低声说：“是我这么要求的” 庄子菁冷笑一声：“挺着急的啊你们。” 杨回嘿嘿笑着：“其实也是太久没有看到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你不是要去大理了吗!” ☆、第二十章 拥抱着哭泣 颜宇回到酒店之后跟莫舒联繫了一下。现在，关于庄子菁的情况，颜宇的情报通道都是莫舒。 “那边怎么样了?”颜宇问。
第37页 莫舒冷笑：“给我打电话就只是关心庄子菁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样太势利了吗?” “等我找回庄子菁，当然会给你回报。”颜宇有些不耐烦，早上自己离开的时候，庄子菁伸手摸杨回脸的事情让她一直耿耿于怀。不管两人到底有没有那种关系，她心里是已经把杨回给恨上了。 “怎么回报?”莫舒呵呵笑起来：“你那些回报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颜宇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 果然，莫舒的声音深沉了起来：“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过想要你这个人而已。只可惜等到找回庄子菁再给我回报，那时候，你拿什么来回报?” 颜宇错开话题：“很抱歉。” “如果没有办法找回庄子菁，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下?就可以回心转意?”莫舒的声音低沉。 “我会找回她的!只要你做好答应我的那些承诺。”颜宇说。 “对，答应帮助你找她，这是我的承诺!最后一次!如果你找不回她，那么最好是兑现你的诺言，你要知道，你找她找的很辛苦，我等你等得也很辛苦”。 颜宇觉得有些头疼：“我知道。” 得到颜宇的肯定答覆，莫舒才开口说正事：“最近这边没有什么新进展，杜家动静却比较大，几乎发动了所有曾经和庄子菁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寻找他。” “能让杜家人这么大动作的人不多。” “所以说，那个寻找她的人当然不是小角色。找到她是早晚的事情。我就提醒你一句，要做什么，都快一点。而且颜氏的长辈应该也已经给了你一些压力，毕竟现在颜氏是你在主事，可是你已经出去一个多月了。”莫舒说。 “她妈那边现在安静了吧，拿了五十万。”颜宇问。 莫舒鄙夷的笑了笑：“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的人是餵不饱的。她和我妈打麻将的时候说，庄子菁那么容易就答应给她五十万，这说明庄子菁手上根本不止那点钱，只要是她比那边先找到庄子菁，一定会再要上一笔，然后再跟那边谈条件，毕竟是她养了庄子菁这么多年，她说，跟那边要上三两百万是没有问题的。” 颜宇想了想：“我把庄子菁的电话告诉你，你可以告诉她妈妈，她的地址也可以告诉她。” 莫舒有些诧异：“你准备放弃了?” “不，我只是要加快进度，你也知道我需要尽快回颜氏工作，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她妈妈知道她的电话和地址之后，应该不会直接告诉那边，因为她还会想找庄子菁榨上一笔，之后才会跟那边谈价钱……”颜宇说。 莫舒沉默了一下：“你们都是坏人!” 颜宇愣住，然后自嘲的笑了笑：“多给她一点压力，也许她会早一点回到我身边，我不是坏人，而是为了她好。” “自欺欺人吧，难道她在丽江就真的过得不好?以她的能力，在哪里都能活下来。”莫舒强调。 颜宇有些愤然的说：“我只怕她会跟那个修车的人真的搞在一起，那样的话，难道还能叫过得好?你觉得庄子菁适合跟一个没文化，只会干体力活的大老粗?” 莫舒低低的笑了笑：“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呢。” “荒谬!” 但莫舒似乎对那个修车人更有兴趣：“她在游记里提到过几次这个修车人，也许那种她未曾经歷过的小镇生活恰好吸引了她。” “只是一时新奇罢了。”颜宇冷漠的说。 莫舒颇有兴致的笑：“我对那个修车人倒是挺感兴趣的，毕竟她让庄子菁另眼相看，而且就算是一贯眼高于顶的你，现在不是也已经把她当做了对手。” 颜宇冷哼一声：“她当然不配做我的对手。” 挂断电话，颜宇又给庄子菁打了电话。约她吃中午饭，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虽然从来没有约到过，但今天也不例外，她相信持之以恆的做一件事情，总会打动庄子菁的。当然前提是那个修车的人不要来搅局。 想想，那个修车人和自己完全是不同层次的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无论是家世背景，学歷长相还有能力，不管哪一方面那个修车小杨都不可能和自己比。 可是庄子菁为什么要跟她靠近呢?颜宇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庄子菁还在生自己的气，还在闹别扭，所以抓这样一个人来敷衍自己吧。不过即使是敷衍，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还是让颜宇觉得非常讨厌。 杨回和庄子菁的午饭是在家里解决的。炒了两个素菜，熬了一锅清粥。 吃过午饭，庄子菁照例午睡，昨晚喝多了，睡得并不太好，而且今天胃里还有一点不舒服，这会儿吃了稀饭和素菜觉得舒服了不少，瞌睡也跟着来了。 杨回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沙发，想着自己还是在沙发上对付一下比较好，没想到庄子菁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沙发上不好睡，上床吧。” 躺在床上，庄子菁很快睡了过去，杨回却有点无法入眠，一方面因为这是陌生的环境，另一方面是她想起了昨晚颜宇在这里过夜，也许就睡在自己这个位置…… 这种感觉有些不好受，她苦笑着望着天花板，怀念起以前那个开朗直接的自己来。
第38页 刚刚睡了不一会儿，庄子菁的电话响起，她有些埋怨的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妈妈的号码。 不太明白她怎么知道自己号码的，但庄子菁还是接了。 一顿奚落依然在前，说的不过还是那些话，庄子菁听了一会儿，冷冷的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扯那些养育之恩，成子轩的事情也和我没有关系，他买不买房讨不讨媳妇与我无关，我对他没有任何义务。你没有钱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是你的提款机。” 说完，庄子菁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一个月前才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了她，但她居然又找了过来。那五十万之后，庄子菁曾经多次告诉自己，一切就这样结束，要学会放下，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被这样的妈妈绑架。心理建设做过多次，可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了?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庄子菁依然觉得自己没有放下。 杨回侧过身来：“谁?” “我妈。” 杨回皱了皱眉眉头：“怎么这么和你妈说话?家里需要钱吗?” 庄子菁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杨回很认真的说：“如果家里确实需要钱，你也应该帮助一下，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些。我听你说谁要结婚讨媳妇儿，这确实是花钱的事情，如果是家人，该帮的还是要帮，一家人需要相互体谅，相互帮助才能把一个家建设起来。这样大家都过好，你才能过好。” 庄子菁没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有些事情伤得太深就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当别人问起的时候，几乎不想再提及。在自己的一生中遇到过很多事情，几乎每一件庄子菁都能尽量处理，尽量从困境中走出来，唯独关于亲情，她妥协过，抗争过，悲伤过，愤怒过，也放弃过，却唯独没有办法放下。 放弃和放下这的是不同的东西。放弃是因为绝望，而无法放下，是因为孝道。无法放下，所以无法走出，那种沉重就一直围绕在身边。 当杨回说起相互体谅相互帮助的时候，庄子菁也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那样的家庭，相互以亲情为纽带，以家庭为背景，然后勇敢的面对外界的困难。只可惜自己最大的困难却总是在家庭中，所谓的体谅与帮助是根本难以想像的梦。 “是闹别扭了吗?做晚辈的多承认一下错误，多体谅一下老人……”杨回还没说完，庄子菁已经测过身来，将头紧紧埋在她的肩窝。 没有什么声音，但是杨回感觉到了庄子菁滚烫的眼泪。沉默的泪烧得杨回的心忽然疼了起来，后面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她静静的让庄子菁靠着，哭着。过了一会儿，她默默的伸手将庄子菁搂在了怀里，轻抚她柔软的捲髮，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庄子菁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却依然止不住。关于这场家庭的悲剧，她曾经多次在一个人的夜里默默哭泣，但今天，当她有了一个投靠的怀抱的时候，一切的委屈与痛苦似乎来得更加汹涌，就像是这些年所有的沉痛都积蓄在了一起，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而给予她这个怀抱的人，不需要自己任何形式的报答，也没有以任何形式的承诺多未来做出绑架。 沉默的哭泣持续了很长时间，在安静的房间里，最后留下低低的抽泣声，杨回紧紧搂着她，觉得自己似乎无论怎样都无法安慰那种伤痛，于是觉得充满了伤感与无力。 等到哭泣结束，庄子菁静静的靠在杨回的怀里：“那是我逃不掉的宿命，似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无法逃离。”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杨回声音温和。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孝的人。”庄子菁的声音闷闷的。 杨回温和的笑笑：“不孝的人不会因为亲情而这么伤心，也不会逃不掉，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样自立的人没有逃不掉的宿命，只有逃不掉的心。正是因为你的善良，所以没有办法彻底放弃，所以痛苦。” 庄子菁从杨回的怀里抬起头来：“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做我一生的朋友好吗?” 杨回点点头：“好。” 庄子菁又将头埋在了杨回怀里，然后慢慢的说：“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很小的时候就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上同样的学校，读同样的专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与我攀比，比成绩，比穿着，比长相，比感情，比工作，甚至喜欢那个喜欢着我的人……” “我不会和你比成绩比穿着比工作，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这些事情上面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也不会喜欢那个喜欢着你的人……” “她叫莫舒。”庄子菁说。 ☆、第二十一章 速度加快 相亲被安排在旅游学院附近一座饭店。顺着木楼梯上到二楼，绕过雕花木屏峰之后，庄子菁和杨回落座在一间雅致的包房内。 此时包房内已经有了一名男子，微胖，穿着灰色西装，繫着格子领带，头髮像是刚刚打理过，还特意定过型，看来为了这场相亲，他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当初那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被杨回拒绝之后，旅馆大妈又发动亲友团再次觅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金龟婿”。他在丽江做生意，老家也是也是巨甸那边的人，但是已经出来了很多年，如今差不多快要三十了还没有结婚，家里很着急。
第39页 “你们好。”见到两位进来男子诧异了一下，然后连忙起身打招唿。 打过招唿，庄子菁和杨回在男子的对面落座。 不多一会儿，早已经点好的饭菜就开始陆续上桌。有了吃的，场面便显得没有那么尴尬了。 杨回对相亲似乎没有多大兴趣，她的兴趣主要在那几盘花色不错，味道上佳的菜上。 对面的男人的目光却在庄子菁和杨回身上巡了几圈，敏锐的庄子菁发现他在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更多一些。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果然，男人都是感官动物! “听说你在丽江做生意?”庄子菁见杨回不开口，于是朝着那个男人笑。 下午才哭过的眼略微有一些红肿，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容貌，而且似乎更加平添了一分楚楚动人。 那男子的表情雀跃起来：“是的，我是做装修工程的。现在我们吃饭的这家店都是我装的。” 庄子菁环顾四周，低调素雅的中式古典风格，在慢节奏的城市里，给人一种更加缓慢舒适的感觉，她笑笑：“装得很好啊。让人觉得很雅致，而且很有食慾。” 那男子呵呵笑了起来，得到美女的夸赞多少有些得意：“古城里好几家大型的客栈酒店都是我负责装修的，在整个丽江的装修圈子，只要你说起王力杰杨老三，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庄子菁显得颇有兴致：“那以后我在丽江买了房的话，找你装修怎么样?” 王力杰兴致更高：“当然当然。一定按照成本价收取。” 两个人谈性很高，一直到一顿饭吃完，杨回没说几句话，其他全是庄子菁在和王力杰在聊，从做生意聊到丽江的天气，从丽江的旅游，谈到丽江的导游…… 临到分手的时候，庄子菁和王力杰交换了电话然后挥手作别，真的是相谈甚欢，完全把旁边的杨回给遗忘了。 等到王力杰离开，杨回才看向庄子菁：“你很喜欢他?” “啊?”庄子菁没明白。 “要不然你怎么一直和他聊天，而且还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杨回其实有点儿不开心。 庄子菁揉了揉自己的脸，有点儿开心，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场相亲肯定是失败的，那个王力杰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有吗?” 杨回嘆息了一声：“不过你喜欢就好，没关系。” 庄子菁皱了皱眉：“我喜欢什么?” “喜欢和他聊天啊。”杨回理所当然的说。 庄子菁伸手去拉杨回的衣袖：“只是想帮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不聊天怎么了解呢?” “那你了解了吗?”杨回表情淡淡的，不是因为相亲失败，而是因为庄子菁太过热络。 庄子菁点点头：“了解了。” “嗯?” “就是个心花花的男人。没什么意思。这种人不用找。”庄子菁肯定的说。 杨回又问：“那你和她聊那么多?” “因为我要先考察一下他，像你这样没有什么经验的人，我怕你会上当。”庄子菁说。 杨回笑笑：“上什么当，他这种人，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什么货色，所以我才不说话的，没想到你那么热情。” “面相?”庄子菁微微皱着眉问：“这样真的可以?” “相由心生。”杨回说。 “看来是我想多了。”庄子菁微垂着头，有点儿无趣。 杨回看庄子菁有些不开心，又爽朗的笑起来：“我们吃点烧烤去吧!刚刚你都没怎么吃饭。” 庄子菁点点头：“不过，不喝酒。” “当然不喝酒，我不喜欢喝酒。”杨回说。 两个人吃完宵夜乘坐计程车回到杨回的租住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小区门口，颜宇靠在她的宝马旁边已经站成了一尊雕像。看到庄子菁从计程车上下来，她眉眼飞扬，正要打招唿又看到庄子菁身后跟着下来的杨回，一张脸立刻就黑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庄子菁皱了皱眉。 颜宇冷眼看了看杨回，然后才对庄子菁说：“你关机了，联繫不上你，很担心，现在你毕竟是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怕你有个什么事儿。现在见到你就好了，我送你上楼吧。”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直和杨回在一起。”庄子菁一边说一边伸手拉住杨回的手。 杨回从庄子菁这个动作中读出了一些讯息，不管庄子菁和这个叫颜宇的是不是那种关系，但最少现在，庄子菁并不想跟颜宇走，体会到这层意思，想着今天庄子菁也帮自己挡了一下相亲的王力杰，嘴角便绽出朵大大的笑容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在丽江呆了十来年了，算是半个丽江人，有我陪着她没什么事儿，我今晚跟她住，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完，庄子菁和杨回便朝着小区里面走，身后的颜宇气得脸色铁青，直想冲上去把杨回暴打一顿，可是想想当初自己贸然和她动手的后果，捏紧的拳头也不敢真的挥出去，只留下怨毒的目光追着杨回。 杨回没回头，却笑着轻声对庄子菁说：“如果目光能杀死人，我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第40页 庄子菁也没回头，却呵呵的笑了起来：“放心，杀不死的。” “杨回!”身后传来的叫声让庄子菁和杨回不得不停下脚步。 转过身，颜宇目光冷冷的看着杨回：“我们谈谈。” 杨回咧着嘴笑：“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又没什么交情。” “但我们都和子菁有交情。”颜宇说。 杨回摸了摸肚子，看着颜宇懒洋洋的说：“保暖思困，我想睡觉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俩谈不出一朵花儿来。还是早早睡觉的好。” 说完，杨回拉着庄子菁的手，两人慢慢消失在小区门口。颜宇呆了片刻，上了她的大宝马，一轰油门往落脚的青云酒店去了。 回到酒店，颜宇拨了莫舒的电话。 “这两天电话打这么勤?”电话那边传来莫舒懒洋洋的声音。 颜宇靠在椅背上，一边听电话，一边用手指甲轻轻刮着书桌沿：“她妈没什么动静?” 莫舒笑了笑：“就算我会帮你打探她妈妈的情况，但是也不可能天天打电话过去问人家的行踪，何况就算是我妈，也未必就天天和她妈打电话，我妈妈有时候毕竟还得帮我爸看看生意，可不是她妈那种只知道打牌逛街花钱的货。” 颜宇看了看书桌上的檯历，有些懊恼：“好吧，那就这样吧。” 莫舒却没挂电话而是接着说：“最近我有一次休假，半个月。其他地方嘛，也没什么好去的，但是丽江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儿，感觉是个不错的地方，何况我也想去看看我的髮小呢。” “你来做什么?”颜宇皱着眉头。 “看看我的髮小啊，庄子菁在那儿，我难道不应该去看看，何况她现在的情况如此糟糕，未婚夫不在了，工作也没了，老妈又要去了那么多钱，现在一个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就算她的游记写得再精彩，那毕竟都是表面，没有亲情慰藉，没有爱情滋润，我这个发小总要去关心一下吧。”莫舒的声音依然懒懒的。 颜宇知道莫舒的本意绝非如此，她来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看庄子菁过得有多惨罢了，迟疑了片刻颜宇说：“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什么时候?定了?” 颜宇想了想：“最大再给自己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我要搞定一切。” 莫舒又开始懒懒的笑：“五天，你什么都搞不定。我跟子菁一起长大，我比你更了解她。” 颜宇看着白色墙壁，想着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确实并不如她的意：“那你有什么建议给我?” “没有。” 颜宇有些生气：“那就这样吧。” “我们每个人都凭自己的本事去追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你没法投她所好，正如似乎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投你所好一样。也许你等待的是她在困境中的回头，那我等的就是你在绝望之后学会放下。不过对她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是真的。她太简单，简单到让人不懂她的逻辑。”莫舒有些感慨。 颜宇摸着自己的额头：“而你复杂得总是让人一眼看出你的目的。” “所以我们才是一种人。我的复杂别人看不懂，你却能轻易看懂，让我觉得像是被扒光一样等着你评价，这样的你，如果不能成为那个真正让我扒光的人，我会觉得不安和痛苦。”莫舒的语气既认真又有些戏嚯。 颜宇冷笑：“你最让人敬佩的就是你的诚实。” “如果被人看穿了还不诚实，那就是一场笑话。” “继续装不是也挺好吗?” “在你面前我装了三年，装淑女，装可爱，装善良，装简单，可是即便如此，你还不是选择了她，而对我不屑一顾。临到最后再抛给我一句‘不要那么伪善’。所以我学会了在你面前不要那么伪善，想什么就说什么，是什么模样就在你面前展现什么模样。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颜宇，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所有恶劣面的人。”莫舒说完轻轻笑了起来。 “你不觉得这样很贱?” 莫舒笑出声来：“现在的你，有什么立场这样说我?你现在不择手段，而我最少没有对你不择手段。我只是选择诚实而已。” ☆、第二十二章 八卦之旧情 入夜的小城很是安静，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弯月将远山的轮廓勾勒出来，模模煳煳，显得如此崔巍。 庄子菁和杨回坐在小客厅的窗户旁，泡了一点儿清茶闲聊。 “睡不着的话，不如给我说说你家的事儿，或者颜宇的事儿?” 杨回端着庄子菁给她泡的茶，呷了一口，两人现在虽然算是非常不错的朋友，但庄子菁的情况杨回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庄子菁笑起来：“你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啊。” 杨回眼睛瞪圆，一脸被冤枉的委屈：“这不是八卦，这是关心。镇上的老娘们儿家里有点儿什么事儿都喜欢跟我说，说过了就不那么苦了，人也就开心起来。” “所以你是别人情绪的垃圾桶。”庄子菁微笑。 杨回嘿嘿笑着：“当个垃圾桶也挺好，别人愿意倒，自己才能当垃圾桶啊。说明我人好。所以有像我这么好的一个垃圾桶在你面前，你还不倾诉是不是有点儿浪费了?”
第41页 “我又不是你镇上那些老娘们儿成天东加长西家短的。” “我也不是一般的垃圾桶，我是可以分类处理回收利用的垃圾桶。” 庄子菁笑了起来，杨回也笑了起来，等到笑声停歇，屋子里却似乎安静得有些诡异。庄子菁的心里有些烦闷，从今天中午街道妈妈的电话开始，后来尽管打起精神和杨回去相亲，还一起吃了一大堆烧烤，但逃避并不能让烦心事解决。而现在杨回问起来，佯装的放下很快被打破，心里的苦几乎已经泛到了嘴里。 “我妈……算了，不如给你说颜宇的事儿。”庄子菁把妈妈提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是不想跟杨回说，而是让自己痛了很多年之后，就连说起她都觉得难受。与其如此，不如不说。 “行，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颜宇是我大学时候的师姐，高我一届，她家在当地算是名门望族，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服装厂，主要做出口。我们是怎么好上的，我也说不太清楚，毕竟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图书馆，她似乎早就知道我……” “说明那时候你是名人。”杨回笑着看庄子菁，大学是什么样的呢?自己没去过，想来应该是一个环境优美，充满书香，有很多帅哥美女的地方，联想起电视剧里那些大学的样子，把庄子菁放到里面，杨回忽然觉得那样的庄子菁该是多么吸引人呢! 庄子菁笑笑：“大学里美女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名人，而且我一天到晚忙于学习和兼职工作，加上学校的勤工俭学，哪儿有时间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就不要说什么名人了。” 杨回点点头：“你是个好学生。” “对，是个好学生。”庄子菁微笑：“后来我们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上图书馆的时候，她也上，我上大课的时候她有时候也来，我兼职打工有时候会忙得吃不上饭，而且有时候我也是穷得吃不上饭，但是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她会买点儿吃的在楼下等我，如果她有事儿，也会给我买好，让我们宿舍的同学带给我。” “她对你挺好的。”杨回觉得自己嘴里有点儿没味儿，赶紧喝了口茶。 庄子菁点头：“是的。人在艰难的时候，也会想要有个依靠，想要有个人能说说话。她在那个时候出现确实让我无法拒绝。同寝室的人说我钓到了有钱的大咖，说她是我们系的偶像级人物，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也许不过是在我需要的时候，有个人能够给予我细緻的照顾和安慰。” 杨回没再说话，当庄子菁说起以往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些惋惜的神色，于是杨回也觉得有些惋惜，惋惜于这样的感情居然也没有走到最后，也惋惜于自己没有上过大学，没有与庄子菁做过同学，否则是否可以奢望一下当初那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能每晚给她送吃的的人是自己。 “我大三的时候和她在一起的，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她让我进入了她家的公司上班，因为她是家里的独女，是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所以那家服装厂以后肯定是她的。我也同意，因为在那里上班，我也可以帮到她。只是没想到不久之后，我们的事情就被她家里知道，为了避免她和家里人闹得太不开心，我辞职到了义兴上班。” “你也为她付出很多。”杨回说。 庄子菁笑笑：“只要是认真的，怎么可能不付出。”不过她并没有说自己为颜宇付出过多少，付出过什么，而是继续说：“我在义兴做了两年多便做到了高级经理，然后因为家里的渊源，我妈妈和义兴的董事长决意要为我和董事长的儿子杜朗订婚。” “真是的，又生出枝节，那你是不是又只有离开义兴了?”杨回问。 “我是想离开义兴和颜宇一起闯天涯的，但是她没有同意。”庄子菁沉默了一下：“因为当时的服装出口已经萎缩了很多，颜宇家的企业面临困境，那时候义兴手上有全国连锁的百货公司，已经成为义兴最大的客户。如果她和我一起离开，那么我们之间的事情必然会摆到檯面上来，也会严重影响义兴和颜氏的合作。可以说颜氏的生死存亡便在于颜宇的决定。” “然后……”杨回也觉得有些沉重。 “那时候我不希望跟杜朗订婚，我有些恐惧和厌恶。所以曾经提出过要颜宇带我离开。但是她拒绝了。”庄子菁又低下头笑了笑：“所以，我和她的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有点可惜，那后来呢?为什么她又来找你，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听你们谈话说起那个杜朗不在了?” “是，我和杜朗之间事实上已经由两边的家长约定了婚期，就定在杜朗接手义兴总经理之后。而杜朗接手总经理职务原定就在今年春节前后，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我就该嫁给杜朗了。不过杜朗因为过劳而猝死，这件事情自然就落幕了。” “所以得知杜朗去世的消息，颜宇又来找你?” “应该是的。” 杨回沉默了片刻：“你恨她吗?” 庄子菁笑了笑：“不恨。每个人都应该做出负责任的选择，不光是对爱情负责任，也是对家庭负责任。她当初选择放手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时真的跟我一起走了，那颜氏可能就完蛋了。她就成了颜氏的罪人，而且那上千名员工也会面临失业。其实如果是现在的我，也不会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
第42页 “那……现在，没有障碍了，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恭喜。”杨回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可是她的笑有点儿涩。 庄子菁摇了摇头：“我不恨她，不代表我会再爱她。她选择了对家族负责，自然也就放弃了对我的责任，而且这么几年过去了，我的想法也有了很多改变。当初和她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主动被她吸引还是因为那时的我太疲惫，太困惑，想要一个人陪伴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但最少有一点，就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不会接受别人的爱情。因为我觉得这种时候，我的判断可能是偏颇的。” “现在是你最困难的时候?”杨回问。 庄子菁又笑了笑：“也算是吧。至少是近几年最困难的时候。不过也是最清闲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如果能停下来也是挺好的，可以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想想以后。” 杨回点点头：“感觉你们的世界好复杂。”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复杂。” “但这个世界的复杂岂非就是因为人的复杂?当一个人因为觉得世界复杂而去思索的时候，自己也是复杂的，但如果一个人认为世界是简单的，那她自己也可以简单的活着。”杨回说得很认真，她觉得世界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做一点工作取得一些收入，解决物质上的需求，然后便是按照自己的思想幸福的过日子。 庄子菁颇有兴味的看着杨回：“我觉得你说的听起来似乎也挺有道理。” 杨回呵呵笑起来：“人之所以复杂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过得更好。”庄子菁想了想：“比如在工作上复杂，是为了能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得到更高的职务或者收入，比如在生活中复杂，是为了能揣摩别人的心思，以便做出合适的应对，避免被欺骗……” 杨回摇摇头：“但复杂的本身就让人过得不好。” “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庄子菁问，生活岂非本身就是复杂的?工作环境是复杂的，比如义兴的副总人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出各种招数想要上位?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复杂的，比如自己和妈妈，也比如自己和莫舒，甚至自己和颜宇。 杨回偏着头想了想：“复杂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取得物质上的满足，但什么是满足?没有钱的时候想一万，有了一万想十万，有了十万想百万……但事实上家财万贯，一日不过三餐，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三尺。放下这些，过得更轻松，更幸福。” 庄子菁看了杨回半天，忽然笑着说：“我想吃大餐。” “不是刚刚吃过一会儿?”杨回有些疑惑。 庄子菁继续说：“明天吃。” “好，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想吃金翅轩的全席。” 杨回惊愕：“虽然没吃过但听过，一餐上万。你真的要吃?” 庄子菁笑了笑：“我只是想说，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虽然人人都知道无欲则刚，但真正清心寡欲的人能有几个?就算一个人喜欢清淡的生活，对物质要求不高，但是她的家人呢?她的爱人呢?当她的至亲之人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欲望，那这个人又怎么能独善其身?人是被这些关系绑在这个社会中的。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样独自活着。” “独自活着是幸也是不幸。” ☆、第二十三章 凌晨的来客 两人聊完已经快十二点，洗漱一番上床，都迅速进入了梦乡，只是不多一会儿，就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 杨回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她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问庄子菁：“这么晚还有人?” 庄子菁也有些莫名其妙：“我这里除了你只有颜宇知道。” “那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所以这么晚来找你?”杨回一边坐起来，一边穿衣服。 庄子菁摇了摇头：“应该会给我打电话，而不是直接上门啊，哦……对，我电话关机的。”她随手摸出手机，打开电源开关。 两人起了床，庄子菁出了小卧室，穿过客厅去开门，杨回则拿了个杯子去接水喝。心里想着如果颜宇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这么大半夜的吵人睡觉，管她和庄子菁是什么关系，自己准揍她一顿。 正想着的时候，门口就爆发出一连串自己没有听过的粗俗的骂声：“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就准备来给你收尸的。电话关机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吗?我还不是一趟飞机就过来了……” 一连串不换气的骂声中，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正在倒水的杨回被这巨大的声音震得手上一抖，杯子里的水都溢了些出来。 “你来做什么?”庄子菁的声音有些冷。 杨迴转过身便看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貂皮，头髮做过花的中年妇女，此时正嘴脸丑恶的四处张望：“你还问我来做什么?有你这么对妈妈说话的吗?你这个不孝女!进门也不知道让我坐下，我可是昨天给你打了电话之后，就赶死赶活的定了机票朝你这儿来。你都失踪两个多月了，我能不找你吗?不找你吧，说我不关心你，找你吧，嫌我麻烦是不是?” 庄子菁没说话，伸手提过妈妈的包放在客厅：“先坐会儿吧。”
第43页 杨回想起昨天中午庄子菁接过电话之后的一场痛苦，而今又看到这个嘴脸丑恶的中年妇女，多少能猜到一点母女两不太和谐的关系。尽管如此，她还是倒了杯水，走到庄子菁的妈妈面前：“阿姨请喝水。” 黎凤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杨回：“怎么?现在又换了个女的?”随后她又盯着房子四处看了看，然后有些刻薄的开口：“就算杜朗死了，你也用不着跟着这么个穷酸吧?住这么破的房子!还不如当初那个颜宇，最少人家是有钱人。我看你现在是眼睛被屎蒙了。” 庄子菁听妈妈这么说杨回，一直压着的气实在忍不住爆发了出来：“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你那么喜欢钱，就让子轩去找个富二代不就行了，还来我这个穷酸这里做什么?五十万我已经给了你，你说的，那是你的养老钱，给了咱们两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没等庄子菁说完，黎凤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庄子菁的鼻子骂：“你是我养大的，五十万就完结了?哪有那么轻松?你要是嫁给杜朗，不要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也是有的，就算你跟着颜宇，那也远远不止五十万……” 庄子菁被气得有些头脑发昏：“不说钱行吗?” “那难道说感情?”黎凤好笑的看着庄子菁。 庄子菁摇摇头：“所以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用说了，而且我也没钱给你了。待会儿我给你定回去的机票。” “这样就想打发我?”黎凤伸手抓住庄子菁的衣袖：“你爸爸死得早，都是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就算是改嫁也没把你给扔了，还是带着你，还让你读了那么多书，那些书都读到□□里去了?现在就这么对我?” 杨回听不下去了，走过来把黎凤的手拉开：“阿姨有话好好说。” 黎凤反手就给了杨回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管起老娘的事儿来了。我这是在教育女儿。” 杨回被这一巴掌抽得结结实实，心里的怒火唰一声就窜了出来，伸手一巴掌把黎凤推倒在沙发上：“我管你是谁，没道理就得听听道理。就算子菁是你生的是你养的，但也不是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的。何况现在我在这儿，有话就得好好说，想吵架打架那就出去。” 黎凤靠坐在沙发上，看着怒火中烧的杨回，有点儿担心这个高个子女生真扑过来把自己打一顿，原本嚣张的气焰弱了不少：“我是她妈”。 杨回冷笑：“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妈!她真是你亲生的?” 黎凤想起庄子菁的身世，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庄子菁已经知道了吧?那自己这样会不会得不偿失?不过看庄子菁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心中一定，迅速打好了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抢时间，在庄子菁知道身世之前再敲她一笔，然后立刻把庄子菁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那家的人，再收一大笔好处费。这样的话，是两边都吃过了。 “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她爸死得早，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供她读书，我容易吗?现在长大了，挣钱了，就想不认我这个老娘了，我倒是想问，有这样的女儿吗?” 庄子菁冷着脸看她：“咱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就不扯了，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儿?谁告诉你我的电话和地址的。” 黎凤坐直身子，扯了扯身上的皮衣：“电话和地址当然是小舒给我的，那姑娘多孝顺，每天给她妈妈打电话，哪里像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现在已经是嘉庆的高级经理，年薪好几十万，前段时间去国外出差还给她妈买了个皮包，巴黎买的。你现在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没有了未婚夫，没有了工作，一个人逃到这种小地方来。我都不要意思说你曾经是x大学的高材生，不好意思说你以前是义兴的高级经理，而且那段时间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现在我天天被那帮女人奚落……” 黎凤碎碎念，庄子菁脸色难看，杨回打了个哈欠：“咱明天再说行不?大半夜的。阿姨你要不要去酒店，去酒店的话我送你。” “酒店?我连搭公交车的钱都没有了还住什么酒店?”黎凤说着，把鞋子一脱直接往沙发上一躺，摆明了不会走的意思。 庄子菁皱着眉头：“给你那五十万呢?才两个月就没了?” “你以为五十万很多吗?子轩结婚、买房子难道不花钱?五十万一挥手就没了，现在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子轩最近这阵还说身体有些不舒服，都没能上医院检查。”黎凤一脸的无赖。 杨回哈哈笑起来：“阿姨你说笑话呢?没钱还坐飞机啊?机票可不便宜。做个检查恐怕还要不了那么多。” 黎凤狠毒的看了杨回一眼：“还不是为了来找她。否则怎么会有这份开销?” 杨回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睡觉吧，别闹了，大半夜的。那就委屈阿姨睡一下沙发。” 说完，杨回拉着庄子菁回了卧室，然后一把把门给关上。 两人上床，庄子菁当然睡不着，杨回看着她一脸的疲惫，不由得嘆息了一声：“我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你有什么打算?” 庄子菁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不会走的，一直到拿到钱。” 杨回皱了眉头：“她一直问你要钱?”
第44页 “从我工作开始，每一次找我就是为了要钱。记得我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本来就没有钱，为了拿到钱，她一直守着我直到我发工资，她拿到钱才离开。”回想起那段岁月，庄子菁觉得自己满心苦水。 “那时候你不是和颜宇在一起?她没帮你?” “如果我妈妈知道颜家的继承人和我是那种关系，她也会赖上颜宇，所以她一来，我就让颜宇离开了，也没告诉她我妈是来找我要钱的。何况这是我的家事。”庄子菁说。 “意思就是说，就算给钱，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是吧?”杨回问。 “是的。就算给了，也只是能安静那么一小段时间，没钱了又会来的。” “那就不用给钱了。现在你就彻底给她装穷好了。至于尽孝，这确实是儿女的责任，但是这也不能成为让她做个吸血鬼的藉口。我看，你以后每年该给的给，定时给上就行，其他的不管她怎么撒泼耍赖，都不要给了。”杨回说。 庄子菁摇了摇头：“以前我也这样想过，可是不给钱的话，她会去找跟我有关系的人，比如颜宇，比如杜朗……” 杨回嘆息了一声，觉得庄子菁好命苦：“要不就这样吧，反正你也快去大理了，就悄悄过去，顺便给你公司的人说一下，就说你已经辞职了。去向不明。然后再换个电话号码。” 庄子菁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杨回的身旁：“也只能这样了。” 杨回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庄子菁抱住：“没事的，事情总会解决的。只是这种性格的母亲，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满足她，否则她就会一直这样下去。我们这次就给她一个教训吧。” 庄子菁窝在杨回怀里：“我不知道为什么颜宇要把我的地址和电话告诉莫舒，她应该很了解莫舒，知道莫舒得到我的地址和电话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很可能告诉我妈妈，而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非常清楚。” 杨回想了想：“你是说，她是故意的?” 庄子菁没回答，杨回有些感慨：“你们的思想真复杂。” ☆、第二十四章 爱情与战争 早上七点多点，折腾了半夜的三个人还没有醒来，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被吵醒的杨回看着庄子菁笑：“你这里可真热闹。” 庄子菁也勉强笑了笑：“这回肯定是颜宇。不过以前她都是打电话不会直接来敲门，今天可真特别。” “你的意思是说她知道你妈来了，所以一大早就过来?”杨回皱了皱眉。 庄子菁疲惫的笑笑，没有否认，但又看着杨回说：“也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这里过夜，她睡不好，所以一大早就来敲门。” 杨回想起昨天早上一大早自己也是来敲门，把庄子菁和颜宇吵醒：“我们之间可没什么，最多就是作为朋友给你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又不像她。” 庄子菁起身，穿上外套：“那你觉得我和她又是怎么回事儿?” 杨回靠在床头上：“你们是旧情人，现在杜朗不在了，不是死灰復燃的时候吗?她那么远来找你，你也不恨她，就算你说你不再爱她，可是她的心思就连我也能看出来。所以说，我猜你现在只是跟她耍点儿小脾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等你最困难的这段时间过了，她也足以感动你，然后你们又会在一起。然后啊，什么颜氏的唯一继承人，什么商业精英，什么郎才女貌，大展宏图……” 庄子菁笑笑，没否定，也没承认。 杨回有些失望，原本指望她否定的!不过哪里有那么多好事儿啊?她们两个不管是长相能力本来就是门当户对的。 庄子菁和杨回出了卧室就看见黎凤和刚刚进门的颜宇。 “可真热闹。”杨回心情不太好，说话有点儿带刺。 颜宇的情绪却比想像中的要好不少，她把手上带的早饭放到茶几上，没理杨回，而是对着黎凤说：“阿姨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的时候吧，可把我给累坏了。”看看这房子，黎凤就可以想到杨回不是个有钱人，否则能住这么破的房子?她现在还以为这套小房子是杨回的呢，所以对比杨回的穷酸，在失去杜朗这个金龟婿之后，黎凤看颜宇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当初她和庄子菁就是一对，因为杜朗的事情被拆开的，现在她呆在丽江不就是为了找庄子菁?这样一来的话，两人肯定还有戏，所以这一趟就算女儿给不出钱，那也得让颜宇出点儿血啊。 “那是我来太早，打扰到您休息了。”颜宇今天显得很乖巧。 黎凤也顺着杆子往上爬，睨了一眼庄子菁：“你看看你看看，颜宇这孩子多懂事儿?你得好好珍惜。” 庄子菁被她气乐了：“当初可是你要死要活的逼我们分手的。” “我要是知道杜朗是个短命鬼，怎么也不会让你跟小宇分手。想想哪个当妈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我当初还不是为了你过得更好，而且想着你们两个毕竟都是女孩子，怎么能在一起，现在不同，杜朗也不在了，我找了算命的，说你这辈子没有夫贤子孝的命，所以我也认命了。你就跟着小宇也挺好。好房好车好事业，吃喝不愁的，而且小宇人也体贴。”黎凤说话难得的和气起来。
第45页 杨回有些惊讶，这黎凤也太会演戏了吧。连算命的事儿的扯出来了。不过这些情况太复杂，她还真不太明白黎凤和颜宇心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还有事儿，待会儿要先出走了，你们慢慢聊。”杨回觉得挺没意思，转身去洗漱，完了之后回房间收拾了一个旅行包，提着出门。 颜宇注意到杨回手上提着的大包：“来的时候可没见你提这么多东西?” 杨回扬了扬手：“我进城的时间不多，这都是昨天子菁陪我办的货。我那小镇上买不到的。好了，我走了，你们慢慢聊。”说完她又扭头对庄子菁说：“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要是谁欺负你，给我说，我非揍得她满地找牙不可。” 颜宇冷哼一声，懒得跟杨回这种只知道动手的粗人说话，何况她要走，颜宇可是巴不得。而黎凤则冷嘲热讽的说：“敢情这房子还不是你的啊，原来是个小镇上的乡巴佬，我昨晚对你客气，还想着因为子菁住的你的房子，搞半天，是你来靠着我们家子菁啊。” 杨回咧着嘴笑：“对，所以现在得走了。” 等杨回出了门，屋子里冷清了片刻之后，黎凤就开始说了：“来来来，你们两都给我坐下。我是长辈，我有话要说。” 颜宇坐到旁边，庄子菁有些无奈的也坐到了对面。 “小宇你到丽江多久了?”黎凤语调装得很柔和。当真像是邻家大阿姨。 颜宇微笑：“一个多月了。” “你们家要到这边发展?可真是了不起，颜氏发展很快啊，我听莫舒那孩子说，你们家现在都是你在做主，这几年你们颜氏跨足了好几个行业，搞得风生水起的。”黎凤啧啧赞嘆。 “阿姨过奖了，我也只是顺势而为，运气好，看准了机遇，渐渐弱化了服装厂在家族企业中的地位，把钱抽出来投资到了更有发展潜力的行业，现在也只是刚刚步入正轨而已。”颜宇语调温和，却也没有谦虚的意思。 黎凤连连点头：“好，真是人才。短短几年就能转型真是不容易，我虽然不上班，但是经常跟莫舒他们家走动，现在这个经济环境压力这么大，你还能做出这样的成绩，真的非常了不起。那这次到丽江是想做什么投资。” 颜宇微笑，目光深情的看着庄子菁：“倒不是为了投资，不过说是投资也不为过，只是这次要投资的是人而已。我是想请子菁回去，到我们颜氏上班，这样的话，她有什么我可以多照顾照顾，而且子菁的才华是公认的，就算是在义兴，也很快就崭露头角得到认可。如果是到我们颜氏去的话，我想这个发展中的平台不会比义兴差，颜氏也会给她不输于义兴的报酬，并且给予足够的发展空间。” 听颜宇这么说，黎凤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是最好的。子菁现在就需要一个这样的环境，不过小宇你来找我们子菁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顿了一下，黎凤又温和的说：“阿姨以前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你已经有那个能力了。” 颜宇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为了子菁。以前错过了，现在希望能找回来。以前没有足够的能力守护，现在希望能再得到一次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话，我想我们都不会遗憾。何况子菁从小过得那么苦，我真心希望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庭。好好爱护她。” 庄子菁觉得没什么意思。但黎凤却雀跃起来，满意的看了看颜宇，又转头对庄子菁说：“你和刚刚那个人没什么瓜葛最好。好好的高材生沦落到跟乡下的乡巴佬搅和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小宇人不错，又聪明又能干又孝顺而且对你可是一心一意。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对你念念不忘，那就这么决定了，你跟着小宇回去吧。你们的事儿，我同意了。” 庄子菁抽了抽唇角：“我的事，除了我自己没有谁能够决定。” “你什么意思?”黎凤的声音提高了。 庄子菁站起身来：“我和颜宇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当初为了你，我和颜宇分手，现在我可不会再为了你的几句话跟她在一起。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选择。” “你要翻天了你。”黎凤叫起来。 庄子菁看着黎凤：“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你们就多聊聊吧，我要出去了。” 黎凤站起身来一把将庄子菁拉住：“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要是不同意和小宇在一起，我就不走了，就呆在这儿。” “请便。”庄子菁说着，然后拉开黎凤的手去卫生间洗漱。 看着卫生间关上的门，颜宇拉着黎凤坐下：“阿姨不要生气，子菁多少有点儿小孩子脾气，你不要怪她。” “哎，真是造孽啊，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呢?”黎凤拍着大腿大声的埋怨：“看看，你这么好的人她也不要，真是不知道她的心被什么给迷住了。” 颜宇看着那扇关着的门，轻声说：“那阿姨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总要把子菁说通才好，她也是刚刚受了不小的打击，所以才这样的。” 黎凤想了想：“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让子菁同意跟你在一起，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她答应!你看现在子菁变得这么懒散不上进，和以前的她完全是两个人，肯定是被那个乡巴佬给蛊惑的，你也知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子轩没多少文化，挣不了几个钱，而且也刚刚结婚，家里面的积蓄都用光了，现在我那个儿媳妇儿已经怀上了，所以也没有工作，你说子菁还不上进，这个家以后还怎么过下去呢?我可是她亲娘啊，子轩可是她同母的弟弟，还有哪个肚子里的孙子，可是她的亲外甥。她要是不管，还有谁管?”
第46页 颜宇轻轻的笑了：“是的，是该管，子菁和我在一起的话，这些事儿，我也会管的，您放心。” 黎凤一脸感激：“那就太好了!这样我们一家也算是有着落了，以后我一定教育子菁让她好好跟你过日子，不要耍那个小性子。” ☆、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次 颜宇微笑，心里自然知道黎凤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现在对自己来说，钱并不是多大的问题，相信自己可以给黎凤一笔满意的钱，而拿到这些钱之后，黎凤大约会将庄子菁的消息卖给庄子菁真正的家人。 但是颜宇又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只要在黎凤的压力之下，庄子菁投入自己的怀抱，那自己会立刻将子菁的消息告诉义兴的杜家，然后立刻就能找到子菁真正的父母，到时候还可以参上黎凤一本，一方面可以博得子菁真正父母的好感，另一方面还可以让黎凤的如意算盘落空，也算报復了一下当年她将庄子菁许给杜家的事儿。 只是现在，黎凤还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颜宇看着黎凤那丑恶的嘴脸，心里冷冷的想着。 当庄子菁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黎凤和颜宇正愉快的交谈着，不知为什么，她对这时候谦恭有礼的颜宇有些反感。 看到庄子菁出来，黎凤立刻就站了起来：“不要想着逃避，今天必须把这个事情做个了结。” 庄子菁看着她：“什么事儿?” “你和颜宇的事情，还有你和家里的事情。”黎凤有了颜宇的默许，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庄子菁皱着眉头：“我和颜宇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你也管不着，至于我和你的事情，那五十万已经做了了结。我想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事儿。好了，我要出去了。” 黎凤一把将庄子菁拉住：“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只要你不答应，我就不会走，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庄子菁苦笑：“不用买菜吃饭?不用上班?” “我怎么知道你出去之后还会不会回来，上一次你不就是那样忽然就失踪了的吗?买菜吃饭，小宇可以去办。至于上班，你还上什么班?现在你要做的是跟着小宇回颜氏去上班。” 庄子菁一甩手：“不要那么无理取闹。” 颜宇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拉了拉黎凤：“阿姨不要那么激动，有话好好商量。” 黎凤扭头看向颜宇：“你看她有跟我商量的意思吗?” 正在这时黎凤的手机响起，她瞪了眼庄子菁，然后接了电话，不一会儿，黎凤的手机从手上滑落在地上摔得电池和后盖都分开了。 庄子菁皱了眉头，颜宇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黎凤沉默了片刻，忽然哭了起来：“子轩前几天就说不舒服，昨天到医院做检查，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是得了肿瘤，肿瘤就是癌症啊!你之前是给过我一笔钱，但是子轩要结婚，要买房，早就用光了，现在你总不能让你的外甥没有爹吧。庄子菁啊你好狠的心啊。你爸走得早，我养活你容易吗?现在好不容易你们都长大了，你是翅膀硬了，你弟弟现在这样，你真的能见死不救?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等死吗?” 庄子菁震惊了，子轩真的得癌症了?虽然成子轩和自己同母异父，本来也没多少感情，但是如果真的得了癌症，庄子菁也不可能不理，问题是，现在自己手上根本就没有钱了。 正在这时候，庄子菁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杨回打来的。 “怎么还没有出来啊?我把你出差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的，你随便找个藉口出来就行了。”杨回收拾的那包东西当然不是她和庄子菁一起买的，而是庄子菁的换洗衣服和重要证件之类的东西，两个人昨晚商量着实在没法对付黎凤，那就再来一次人间蒸发，庄子菁拧着大包肯定是出不了门的，但是杨回不同。所以两人计划的是杨回先把庄子菁的东西带出去，然后庄子菁一个人不管是找藉口也好，还是直接走人也好，都比较容易脱身，到时候一旦出了这个门，就可以直接去大理。 那样的话，找不到庄子菁的黎凤和颜宇也只好打道回府。这齣闹剧也就算是收场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情况突变，成子轩居然得了癌症。虽然因为妈妈的关系，庄子菁对家庭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成子轩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经常是自己在带他，虽然长大之后不成才，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我这里有点儿事儿，没空出去了，稍晚给你电话。” 挂掉电话，庄子菁看着黎凤：“在哪个医院?” “不在医院，一听说是癌症，要花不少钱，他直接就出院了。哪里还有钱可花啊?他说就这样死了也干净。”黎凤继续哭。 庄子菁愁眉不展：“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钱。” 颜宇站到庄子菁的身边：“要不，我先帮忙付着?” 黎凤抬起头来，连连点头：“你看看人家小宇，这么个大事儿都愿意帮忙，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庄子菁看着颜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颜宇没有说话，黎凤却把唾沫星子喷在了庄子菁脸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能遇到这样的人吗?你存心是想要你弟弟死是不是?”说着她又放声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子轩哦，好苦的命啊，亲姐姐也不管死活……”
第47页 庄子菁咬了咬牙，拿出手机拨通了成子轩的电话：“你在哪儿?” “在家。”成子轩声音有点儿鼻音，像是还在睡觉。 “听说你病了。”庄子菁没说癌症，毕竟要考虑成子轩的感受，那个字提起来对癌症患者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嗯，是有点儿，在考虑要不要做手术，你要回来了吗?妈说去找你。我也很久没看见你了。”成子轩的声音清晰了一点：“准姐夫的事儿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也别难过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回来吧。而且再过半个月，小孩子预产期就到了，所以之前赶着结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丈母娘那边催得厉害，说先生孩子后结婚不行，必须赶紧结婚，但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婚礼你也没赶上。” 庄子菁点点头：“等回去之后，给你补个礼。” 挂了电话，庄子菁沉默起来。成子轩是生病了，而且需要做手术，那黎凤多半没有骗人。想想成子轩虽然不成才，但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姐弟情分的。 但是真的要回去吗?要离开丽江?回到以前的生活圈子。继续像战斗一样生活，继续全副武装的应对周围的一切。自己曾经无比坚决的离开，难道现在却必须要回去? 而且真的要为此而再次接受颜宇吗? 这是交易，不是爱情。但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忽然想起昨夜和杨回谈的人生，她说人可以简单的活。但是现在，庄子菁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简单的活下去。 黎凤冷冷的看着庄子菁，她揣度着成子轩跟庄子菁说了什么，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谎言拆穿，但是看庄子菁的表情，应该没有那么糟糕，这场戏还可以继续演下去，只不过嚣张的气焰降下来，换成了悲伤：“子菁，看在子轩的面子上，这次无论如何你也要帮帮他。医生说，肿瘤还在初期，只要好好治疗，是有希望能痊癒的。但是需要高昂的医药费。我也知道前不久才问你要了一大笔钱，这一次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你就再想办法给我三十万。给了这三十万，子轩的病就算是有了着落，我也不再找你要一分钱了。” 庄子菁看着黎凤：“这已经是多少个最后一次了?你的话，还可信吗?” 黎凤出奇的没有叫嚣起来：“小宇可以作证，而且我们也可以写个书面的东西。以后绝不要你一分钱。” 颜宇点了点头，温和的看向庄子菁：“不如就这样吧，现在也是家里需要钱的时候，你没钱没关系，我帮你给，反正对我来说，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的困难也是我的困难。书面的东西写一个也是好的。可以一併把之前要去的那五十万也写上，这样也清楚一些，等以后如果还有什么理论的地方，都可以凭这张协议来办事，大家也算是有个依据。” 庄子菁紧紧握住拳头：“这三十万，我会尽快还给你。” 黎凤见三十万有了着落，心里早已经欢腾一片，但是面上却还装作悲戚的样子。这模样骗得过庄子菁，却难骗过颜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庄子菁打电话给成子轩没能拆穿黎凤的谎言，但是颜宇根本就不相信这么巧，成子轩刚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得了癌症。而且黎凤的目的就是来要钱的，和成子轩窜通骗钱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这一次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庄子菁身上捞钱，等庄子菁找回自己真正的家，恐怕借个胆子给她们，他们也不敢再找庄子菁的麻烦。 她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黎凤，嘲讽着她会因小失大，但表面上却还是装着一脸沉静：“我看因为子轩的事情，阿姨和子菁都有些心乱，那协议就我来起草吧，你们俩是当事人，我是见证人。” 说完，颜宇找了纸笔起草协议，庄子菁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觉得很是疲惫。 等到协议起草完，庄子菁和黎凤都看了一下之后，颜宇问黎凤要了帐号，然后打电话让公司的财务从自己的私人帐户划拨了三十万到黎凤的帐上。 “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了。” 黎凤收到钱，心满意足，站起身来：“这样的话，我就赶着回去看子轩了。” 庄子菁点点头：“我过几天会跟公司请个假，然后回去看子轩。” 黎凤摆摆手：“不用了，也就是个小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病?”庄子菁皱眉，就算是初期，癌症也不能说是小病啊。 黎凤提起包朝着门外走：“有了钱，什么病都是小病。” 庄子菁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又被骗了，伸手拉住黎凤：“子轩到底是什么病?” 黎凤笑笑：“肿瘤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肿瘤也有良性恶性的区分啊，良性肿瘤确实不是什么大病，恶性肿瘤就是癌症。” 黎凤挣脱庄子菁的手：“我是不知道什么良性恶性，反正就是肿瘤，反正上医院就得要钱，既然要钱，你这个做姐姐的给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何况现在还写了协议两清了。” 说完，黎凤出了门。颜宇从身后将庄子菁抱住：“如果她骗了你，那就让她骗吧。我帮你承担。你不要生气。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帮你度过难关。”
第48页 颜宇说着，微微低下头将唇落在庄子轩的脖子上。 ☆、第二十六章 不配 杨回的目光从提着包出门的黎凤身边穿过，然后看见庄子菁就那么安静的被颜宇从身后抱着，而颜宇的唇落在庄子菁的身上。她的心忽然揪疼起来。 尽管总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总是告诉自己庄子菁和颜宇本来就是一对，她们那么般配，而且有着那么多过往，但是这种心理建设在真正看到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杨回忽然发现自己那颗像是巨甸山顶上的树一样简单生长的心在此刻像是遭受了十年的干旱，随时有枯死的危险。 而庄子菁看着站在门口呆呆的杨回，心里忽然生出些疼痛。说不出来的疼痛，就像是今天所遭遇的所有的不公与委屈，被骗与无能为力都在这刻涌上心头。甚至开始责怪为什么杨回要离开，为什么没有和自己一起面对，如果杨回在，她那颗通透的心，是否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让自己度过难关。 然而一切思绪都是多余的，分别的这么一小会儿，自己再次被拖入一场痛苦的漩涡，人与人之间的复杂争端终究还是将自己打败。 杨回觉得自己咽喉有些干涩。颜宇的目光与杨回对视，其间充满了挑衅与奚落，然后她更加肆无忌惮的将唇落在了庄子菁的耳根处，她记得，这里是庄子菁的敏感点。然而庄子菁却似乎毫无反应。她只是看着杨回。就那么看着。 肢体上的接触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没有意义。三十万得不到自己的人也得不到自己的心。庄子菁只是看着杨回，似乎想要从杨回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未来。 杨回什么也没有说。她依然与颜宇对视，然后大步跨进门，绕到庄子菁身侧，随后一把将颜宇从庄子菁身后拉开，而后，一拳打在了颜宇的肚子上。 颜宇闷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然后痛得蜷曲着身子，她红着眼看着杨回，却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庄子菁依然看着门外，直到此时才转过身来，她走到颜宇身边，将她扶起来：“对不起。” 杨回看向庄子菁：“发生了什么事儿?” 庄子菁将颜宇扶到沙发上坐下：“我妈妈骗我，说我弟弟得了癌症，然后要从我这里拿三十万，颜宇帮我给了。” 杨回错愕，然后苦笑：“所以你又上当了?” 庄子菁点点头：“所以现在我欠颜宇三十万，以及一个人情。” 杨回走到颜宇面前：“三十万，我帮子菁还给你。人情，我也帮她给你担上。” 颜宇这时候终于缓过来，唇角微扬，充满嘲讽的看着颜宇：“能还上三十万，你这个小修车的还不错嘛，可是，我不接受。至于人情，你也担不上!人情是要人来还的。但是你不是我要的人。” 杨宇沉默片刻，点点头，然后看向庄子菁：“钱是颜宇直接给那个骗子的?” 庄子菁点了点头。 “那我去把骗子抓回来，把钱还给颜宇。” 颜宇恶毒的看着杨回：“还得了钱也还不了情。在子菁最需要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呢?这会儿在这里充当什么大英雄?” 杨回居高临下的看着颜宇：“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只不过我帮子菁是因为我把子菁当做我的朋友，而你帮子菁是因为你想得到她这个人。我们出发点不一样，所以不可比。我帮她是希望她过得好，而你岂非本来就是希望将她推入绝境然后给自己制造机会?” “你胡说什么?绝境是她妈制造的。”颜宇唇角抽动，提高了声音。 “子菁在丽江的联繫方式和地址只有你和我知道，但是她妈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以前就知道她妈妈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今天这一切不是你计划好的吗?现在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跟我谈什么爱情?如果你以这种形式来爱子菁。是不是太自私了些?”杨回义正辞严。 颜宇虽然被人戳穿了阴谋，却并不准备束手就擒：“我只是告诉了莫舒，莫舒是子菁的好朋友，她说她近期可能会有假期，想来看看子菁，毕竟子菁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她说想来关心一下她，我当然就把电话和地址给了莫舒，但我怎么知道莫舒会把联繫方式和地址都告诉了她妈妈?” 庄子菁扭头看向颜宇：“真的吗?” “是的。”颜宇说。 庄子菁站起身来：“我想静静，你们都走吧。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但爱情不是可以用金钱或者人情来交易的，所以颜宇，希望你原谅。人情我欠你，钱我也会尽快想办法还你。至于杨回，你跟这一切本来都没有关系，让你跟着我受委屈，确实是我拖累了你。” “为朋友做点儿事儿，是应该的。”杨回说。 颜宇站起身来，对杨回说：“我们走吧。让子菁单独呆一下。” 出了门，颜宇和杨回一直沉默着走到小区门口，颜宇才说：“我们聊聊，这附近有家小饭馆的味道不错。” 杨回没有拒绝。跟着颜宇上了她的宝马。 到了吃饭的地方，颜宇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三个菜，两人相对而坐。 “虽然你说你是子菁的朋友，但我知道你喜欢她。”颜宇开门见山。
第49页 杨回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但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颜宇看着杨回说。 杨回笑了笑：“尽管我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但这顿饭还要吃一些时间，你大可以继续。” 颜宇见杨回不上道，还是继续说：“真正的喜欢，或者说真正的爱，就是要让对方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可以，而你不可以。” “哦?”杨回放下筷子，看着颜宇。 “虽然物质不代表一切，但物质是一切的基础。她妈妈不停的找她，不停的问她要钱，但是她又不能摆脱，就算她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轻信她妈妈的话，不再上当受骗，但是今天，她还是一样上当了，不过就是因为亲情的牵扯。这是扯不断的!”颜宇说。 杨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眉，昨夜她和庄子菁已经商量好了应对的对策，但是今天，不也一样以失败告终，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就像颜宇说的那样，亲情的牵扯，并不是那么容易扯断的。 “子菁有个弟弟，应该是生病了，她妈妈告诉子菁，她弟弟得了癌症，需要钱，所以要三十万。尽管子菁现在拿不出三十万，但是她宁愿欠我一个人情，也没有拒绝她妈妈三十万的要求。这就是亲情的牵扯。子菁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善良，所以总是被她妈妈以亲情绑架，欺骗。这个过程，她很辛苦，很难受，也很愤怒，却没有办法摆脱。”颜宇继续说。 杨回静静的听着。 “在之前的那些年，子菁拼命工作，拼命挣钱，却依然无法满足她妈妈，而且她真的很累。我想除非子菁能变得绝情，能够真的放下，能够真的对家里不闻不问，否则她就无法摆脱这种痛苦。而我，就希望能够帮助她摆脱。最少帮助她过得轻松一些。” 杨回微微张了张嘴，却没能说什么，颜宇说的是对的，今天他妈妈可以以她弟弟得了癌症来作为欺骗的手段，也许以后也会以自己得了什么病作为手段，小人的伎俩总是层出不穷，如果能狠心放下，当然一切谎言都不攻而破，但是如果不能那么狠心，即使狼来了很多次，面对亲情，善良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狠下心不闻不问。这是庄子菁的致命弱点，却也是她让人无法不心疼的原因。 “我想我有足够的钱可以应付她妈妈的要求，而另一方面，只要回到那个城市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印证她妈妈是不是在说谎。我的公司手里有几千名员工，其中有专门的律师，也有跟医院关系非常好的人，所以不管是讹诈，还是假生病，我想我都有能力戳穿。而如果她的家人真的遇到了麻烦，是真的狼来了，我也能够在第一时间给予足够的帮助，而不至于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后果之后让子菁后悔。这些我都可以做到，但是你做不到。所以，对于子菁来说，我可以是一把□□，让她安全而幸福的活着，但是对她来说，你只是一颗路边的小树，停留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可以欣赏，却无法真的让她乘凉。”颜宇说。 “而且，这不是她生活的城市，也不是她可以绽放的地方，她曾经是x大的高材生，是我们颜氏和义兴的明日之星，她刻苦努力了很多年，学到了一身的本领，你觉得就让她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呆着昏天度日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我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里，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你以及这个小城市都充满了自由和闲适，那是她嚮往的生活，如同电影中的情节一样，让人感动。但是人不能总生活在电影中，人总要回到现实生活，去面对那些很难面对的亲情。否则就算生活在丽江，生活在你的身边，她真的能幸福吗?” 杨回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在车行门口吃早饭的时候抬头望见的庄子菁。她的美那么干净纯粹。但是这种美丽的背后还有这么多苦楚，面对颜宇，杨回说不出否定的话。确实，自己只是小镇的修车人，虽然被方圆几百里的人奉为做生意的天才，但自己的天下也不过就是那几百里而已。自己确实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庄子菁，没有办法让她既不受家庭的困扰也不会受内心的煎熬。 所以，她和自己之间，确实只能是朋友吧。只是今天当自己在门口看到她的目光的时候，为什么忽然之间觉得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那种无助的，渴求的目光中，杨回觉得庄子菁在等着自己，等着自己去解决这一切，包括当时在她身后抱着她的颜宇。 杨回觉得那一刻，自己读懂了庄子菁的心。 可是，现在，自己要怎么挽救她所遭遇的一切?!如果让她跟着颜宇走是她最好的归宿，杨回想，自己一定会放手。可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杨回又觉得有些悲哀。为什么要说放手呢?其实自己和庄子菁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有过什么。 即使从她口中知道了“女朋友”的意思，即使曾经多次和她同床共枕甚至拥她入眠。但是两个人之间何曾有过承诺? “我和她之间，真的只是朋友。”杨回说。 颜宇笑了：“我想也是的。因为你们真的不配。” “但”杨回继续说：“我认为关于子菁的感情问题，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说了不算。” ☆、第二十七章 我也有了欲望 解决了黎凤的问题，又与杨回谈过话，颜宇随即和庄子菁道别，然后匆忙赶回老家那座大城市。这种忽然的离去让庄子菁有些意外，以她对颜宇的了解，她应该还会呆在丽江一阵，何况就在前一天，她才刚刚为自己支付了三十万，让自己欠下她一个大人情。按照惯例，她应该会藉此机会更进一步，和自己拉近距离。
第50页 颜宇说：“我已经离开颜氏快两个月了，再不回去，恐怕公司上下都有些波动。何况你妈妈的事情已经解决，一时半会儿她也不会再来找麻烦，再则，我回去之后去探一下子轩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这样的话，你也安心一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回去。我需要你，颜氏也需要你。有我在，没有人敢再欺负你，欺骗你，而有你在，我们也可以共同让颜氏上一个新台阶。我想颜氏可以是你施展才华的平台。” “我考虑考虑吧。”庄子菁说。 颜宇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动情：“不过如果过一阵你还没有回去的话，我会再过来看你，也会考虑把新业务开展在丽江，这样的话，你可以呆在这里，也可以与我在一起。” 等到颜宇离开，已经接近黄昏，庄子菁看着颜宇的背影，觉得自己总是猜不到她的想法。不过很多事情本身就与想像的不同，庄子菁没有办法猜到颜宇的思路，也没有办法理解黎凤的想法。也许唯一比较好揣测的便是杨回的心。 杨回似乎永远是简单的。尽管如此，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杨回也说，第二天就回巨甸那座小镇。 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杨回对庄子菁说：“如果颜宇以那三十万为理由来找你，那你随时可以找我，那三十万我可以帮你还上。” 庄子菁笑笑：“你这个小老闆还挺有钱的啊。” 杨回哈哈笑起来：“我平时太抠门了，所以省下不少，三五十万还是有的。你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庄子菁摇摇头：“那到时候我不是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这种事情我可不干。” 杨回放低了声音：“我可不做赔本买卖的，这三十万我是借给你，可不是送给你。而且要算利息的。我说的可是真的，我们做生意的人，资金都是有成本的，一旦放到生意上运转起来多少有些收益，所以借给你就是投资给你，投资总是要回报的嘛，我借给你三十万，你还我的时候可得加两万。” “期限呢?”庄子菁想了想问。 “一年加两万。”杨回呵呵的笑着看庄子菁。 庄子菁却出乎杨回意料的点点头：“年利率百分之六点六六六七，而且是单利不是复利，你要的利息刚好只是比银行多一点儿，还挺够意思的啊。” 杨回嘿嘿的笑：“咱们是朋友嘛，总不能太坑收你高利贷的利息。不过你也不能太坑啊，无息贷款我可不干。你实在不同意的话，可以收你五分利息。再少我可不干了啊。” 庄子菁认真的看着杨回，然后靠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你真是个好人。” “收你利息还说我是好人?”杨回依然笑着，心里却觉得有些暖又有些酸，也许在庄子菁身边，自己只能永远做这样一个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好人，以这种方式帮助她了吧。 庄子菁放开杨回：“那你转三十万给我，我给你一层的年利息。” 杨回摇摇头：“我不是做高利贷的。” 庄子菁看着杨回：“我现在确实需要钱，像我这样的情况，你还愿意借钱给我就已经让我很感激了。多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人和人之间往往说什么都没关系，唯独不能谈钱。再好的朋友同事关系，一旦谈钱就有可能面临破裂。以至于我一直相信，人和人之间有一条不能触碰的底线，那就是金钱关系。” 杨回呵呵的笑：“颜宇还不是什么都没说就给了你三十万。” 庄子菁笑笑：“但你知道，她有另外的目的。” “那你怎么判断我对你没有另外的目的?”杨回认真的看着庄子菁的眼睛。 庄子菁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你像小镇青山上的松柏，简单自由，刚正不阿，如果你有目的，那也只是善意的目的。” 杨回沉默了片刻：“看来我真的只能做小镇山上的松柏了。简单自由，善良青翠。” “那就是我嚮往的一切。”庄子菁感慨。 杨回收回思绪：“那么，我过两天转钱给你。” “你手上有这么多现金?”庄子菁问。一般来说做生意的人，钱都在货里，不停的流转着，保留现金其实意味着贬值。 杨回呵呵笑着：“所以我赶紧投资你啊。钱不转起来就不能挣钱。” 庄子菁笑笑：“是不是这两年市场不是很好了?如果市场好的话，你这么有头脑的应该会继续投资，而不会保有大量的现金。” 杨回点点头：“高手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就知道一个行业的状况。摩托车行业这两年其实已经走了不少的下坡路。我是利用联盟的形势扩大了市场所以有所增长，但是就整个大行业来说，其实是处于下坡状态的。” 庄子菁想了想：“应该是的，摩托车应该被汽车和电动车取代了很大的份额。这主要是因为现在国家基础建设搞得不错，修路修得好而且多，很多乡村都已经通了公路，这样的话，有钱的人会考虑买汽车来代替摩托车，钱少的，也可能有一部分会用电动车来代替摩托车。可是这样的话，你的行业不是会面临很大的危机吗?那你有什么想法?” 杨回觉得庄子菁思维敏捷思路清晰，事实上这两年自己也看到了摩托车市场的下滑，所以在扩大市场的同时非常注意现金的收回，以便把风险控制下来，但是尽管如此，杨回还是觉得摩托车市场是有机会的：“我在寻找市场。”
第51页 “寻找市场?”庄子菁对摩托车市场行情并不了解，但是如果一个产业下滑的话，好的市场是非常不好寻找的，即使将其定位在某个细分市场，也会面临一些风险。 杨回点点头：“去年，摩托车生产厂家就有些因为无法支撑而倒闭，今年倒闭的应该更多。” “这是行业衰退期的明显特徵，那么想来这个时候的价格也比以前降低了不少。因为这个行业已经进入血拼时代。按照波特的行业周期理论来说，就是已经进入了衰退期。”庄子菁说。 “是的，所以我认为机会很快会出现。从上游市场来说，血拼导致他们可能出现一些跳楼货，这是我们捡便宜的最佳时机。”杨回自信满满，她虽然不知道波特是谁，但衰退期的意思大概还是明白的。 “但是如果没有需求，那就算是捡到便宜货，也很可能会变成积压库存，反倒成为风险。处于衰退期的产品应该尽量减少库存。”庄子菁表示担心。 杨回笑笑：“你对云南可能不太了解，但是你玩过那么多地方，应该知道云南有很多地方地形特殊，三五年内基本上不可能保证道路全部通畅，事实上现在还有很多山里的人交通非常不方便，只能使用两轮摩托车，四轮汽车根本开不进去，因为道路太窄，而电动车动力不足，根本爬不上坡。这些市场分布在各个山区。比较零散。” “零散就很不好做，零散很难进行大量的投资，因为小市场能收回来的利益可能远远少于你的投资，如果你继续採用联盟方式扩大的话，你的售后质量可能难以保障，另一方面你的金字招牌也辐射不了太远的距离。” 杨回依然自信的笑：“这两年批发商也死掉不少。但是大部分的情况是零售商去找批发商，而批发商坐等客户。” “你想做批发?” “巨大的零散市场整合起来就是一个大市场，主要是看要怎么做，包括批发商怎么做，以及零售商怎么做。他们不会做，我可以教他们做。”杨回笑着说。 庄子菁没有反驳，因为杨回说得有道理，现在这种收缩的衰退市场事实上面临着巨大的风险，这会导致大量的商家退出，而竞争者退出又会反过来减少行业竞争。虽然比较艰难也比较难以做大，但是对小企业来说，确实也是逆势而为的机会，尤其是杨回具备山区零售商的丰富经验，以及联盟式发展的经验。 “我以为你是山上的青松，原来你是山里的猴精。” “总之都是山里的，山里的不是挺好吗?接地气。”杨回笑笑。 “可是这样的话，你就需要钱了，三十万就不要借给我了。” 杨回温和的看着庄子菁：“跳楼货大多在过年前，离现在还有三四个月，如果要做批发，那我零售上就会做收缩，收缩的可都是钱。其实批发要不了你想像的那么多钱。” “你好像早就知道该怎么做大做强了，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呢?”庄子菁有些疑惑。 “因为我只是山里的猴精，只是想过平淡而清闲的日子，想在小镇上跟老娘们儿聊聊天儿晒晒太阳而已。钱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为什么现在你又想做了?” 杨回笑着将侧脸埋在枕头里：“因为我也有了欲望。当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而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反思自己拥有的太少。就会去争取。” 庄子菁望着她：“是不是颜宇跟你说了什么?” 杨回笑着摇头：“不是，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第一步而已。我很少会喜欢什么，但是如果我喜欢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这就是顺心意的活法。” ☆、第二十八章 大理 当汽车从大丽高速公路经过双廊的时候，侧头一看，勐然映入眼帘的蓝色的洱海如梦幻般铺面而来，细密的波纹折射出绚丽的颜色，我忽然为这突如其来的美景折服，一切污浊的情绪退散，我想我应该属于这样的天地。 ---------------------------------------------------------------------------------------------庄生游记颜宇离开，杨回回了巨甸，对庄子菁来说，离开丽江去大理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但是既然公司的安排已经下来，庄子菁也并不准备改变行程。其实经过这一番混乱之后，离开丽江去大理呆一阵也未必不是好事儿。 星期一上午坐了早班车到双廊，酒店那边已经派车来接，所以一切顺利，十点钟的时候，庄子菁已经出现在了青云店的人力资源部办理报到手续。 “在这边还习惯吗?”人资的主管张蕾迅速的办理手续，一边跟庄子菁唠嗑儿。 庄子菁笑了笑：“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留下的啊。” 张蕾呵呵的笑起来：“对，是有很多人都因为喜欢这边的气候，所以留了下来。有些人是直接落脚在丽江大理之类的城市生活，钱多的买个别墅，钱少的买个公寓，还有一些因为家庭或者工作没有办法的，就在酒店呆上些日子。” “所以这本酒店的生意应该不错吧。”庄子菁问。 张蕾拿过报导表格给庄子菁签字：“酒店很多，生意好不好也主要看是不是旅游旺季，但是这两年这本的旅游没有前两年红火。”
第52页 庄子菁笑：“全国经济转型，增速放缓，大部分行业都受了点儿影响。但是服务行业应该说还是发展的重点行业。” 办理完手续，庄子菁刚站起来，门口就进来一个高个子小伙儿，肤色有些黑，但挺阳光。 “梁副总。”张蕾站起来打招唿。 梁副总点了点头，看到庄子菁，然后笑了起来：“来报导了啊!子菁。” 庄子菁觉得这人面熟，但没想起来是谁。 梁副总拌了个苦脸：“你还真能忘事儿，我梁近蓝，我们在德钦见过，后来还给你打过电话，本来要继续跟你联繫的，结果你换了号码也没给我说。” 庄子菁觉得有点儿尴尬，原本想着没有什么交集的路人，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领导。她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没想到还会成为同事。” “我可是前几天就知道我们是同事了，肖云给我打电话，说你要过来，还把你的资料传给我看了一下。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所以我这会儿可是专门过来看你报导了没有呢。”梁近蓝似乎总是一脸的笑容然后对张蕾：“小张你先忙你的，办公室和住处就我带庄副总去吧”。 出了人力资源部，梁近蓝接了个电话，然后又折了回去：“小张你安排一下，后天全公司员工到医院做体检。这是总部那边的安排。你不要拖，明天之内一定联繫好医院，后天一早就过去。” 安排完，梁近蓝继续带庄子菁去办公室：“酒店的地是我们自己的，所以整个酒店也完全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方案来修的，一共八层，最顶层是餐厅，设计有比较先进的穹顶，可以开合，也可以半透光。七楼是办公室，以及后堂，六楼是健身房、茶楼，五楼以下是客房，底楼是大厅以及特产展览馆。我们全部採用了调整过的民族风格，以便跟双廊的景观保持一致。你来的时候应该也已经看到了，我们在外墙设计上，也尽量保持民族风格，比较绚丽。应该说，这座酒店是大理最好的酒店。专门服务于高端客户的。” 梁近蓝一边介绍，一边将庄子菁带去了一间大大的办公室：“这是我的办公室，因为你是调配人员，在大理店只是见习一个月就会回去，所以没有单独给你安排办公室，你的办公地点和我是安排在一起的。这个月你的工作就是跟着我。” 庄子菁点点头：“好的，有什么事情，梁副总尽管安排。” 梁近蓝又爽朗的笑起来：“我听肖云说追你的人追到了丽江店，但是门店里又不好出面给你解决，所以把你调配到大理呆一个月，好避开麻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那么厉害”。梁近蓝随后又降低声音，颇有兴味的看着庄子菁说：“不过如果是我追你的话，跑到大理店我也照样追过来。你说，我大理店会不会被人堵门啊?” 庄子菁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听梁近蓝的话，肖云应该并没有对上面汇报追自己的是个女的：“那个事儿已经解决了。所以梁副总大可放心。我争取不给你惹麻烦。” 梁近蓝坐到椅子上：“以后谁要跑来堵门的话，我就出面把他赶走!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女朋友就行了。好吧?” 庄子菁看梁近蓝一脸玩笑的模样也跟着笑起来：“好啊。” 玩笑开完，梁近蓝给庄子菁介绍目前公司的情况，并且计划两周之内开业。现在装修各方面已经完成，人员正在招聘培训，餐厅的布置差不多已经到位，客房的布置有一些还在谈判。 两人聊到近中午的时候，庄子菁的手机上发来一条简讯，提示杨回往自己帐户上转来三十万。看着简讯，庄子菁微笑，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男朋友?”梁近蓝看着庄子菁的表情，侧头问她。 庄子菁摇摇头。 “看你笑得那么甜蜜的，还不是男朋友发来的问候简讯吗!这年代谈恋爱没那么不好意思吧。”梁近蓝说。 庄子菁没否认也没承认，跟梁近蓝毕竟不是多好的关系，自己的私人情况没必要做那么多解释。 梁近蓝见她不说话，又开口说：“追你的人似乎不少啊?不过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确实是很吸引人。” 庄子菁不太喜欢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上次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昆明，怎么又到了大理呢?而且大理也已经做了这么久的筹备，你过来的时间应该也不长吧?” 梁近蓝点点头：“青云是家里的产业，之前我遇到一些烦心事儿，所以扔下工作出去骑游，并且给自己设定了完成川藏线的目标。结果中途遇到你，改变了我的想法然后我回到昆明，接受家里的安排来接手大理店的筹备和前期管理。” “哦?我们好像没谈多少内容啊?”庄子菁有些诧异。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分开的时候我说的话：‘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我已经看到最美的风景了，何必再去苦苦求索’。我因为你而明白了人生并不是一定要完成什么目标。为了一个目标往往会失去很多，事实上，最美的风景就在路上，就在我们生活的每一天，好好的去过，人生就是美好的。”梁近蓝说：“所以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 庄子菁有些恍悟：“原来是这样。我也是在一路行走中一路思考我该有什么样的人生。”
第53页 “那现在你想到了吗?”梁近蓝问。 庄子菁点点头：“我想我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那么关于爱情?”梁近蓝又问。 庄子菁笑了笑：“事实上，我更多的时候在思考我需要什么样的爱情。我不喜欢将就，不喜欢妥协，不希望爱情里面参杂了很多其他的因素，比如被迫，或者不得已。爱情应该是一个主动选择的过程。但是我又害怕这个主动选择的过程参杂了我一时之间的太多主观意识。” “主动选择本来就是主观意识的驱使，难道还有别的说法?”梁近蓝说。 “人对很多东西有欲望，比如钱，比如名利，比如闲适等等，有些需求是阶段性的，有些是全局性的。我觉得最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应该是自我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需求，与际遇和状态无关。但人的主管意思又总是因为当下的困难而主动做出对自己当下有利的选择，这事实上是短期行为。”庄子菁想了想说。 梁近蓝沉默了片刻：“比如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因为困境会引导主观意思去追求当下对自己最有利的一切?” 庄子菁笑笑：“是的。” “如果这是错误，那你曾经犯过这种错误?”梁近蓝觉得一旦和庄子菁聊天，整个空间的氛围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变得安静而让人启发心底的思索。 庄子菁点点头：“所以我在思考，我需要的是什么。包括我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以及一种什么样的爱情。” 梁近蓝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扬眉笑了起来：“你不像个商人，不像个管理者，更像个思想家或者哲学家。” 庄子菁也呵呵笑起来：“如果一定要比的话，我的商业天赋还是更好一些，所以领导不用担心我走旁门左道去做思想家。” 梁近蓝啧啧赞嘆：“很高大上啊，怪不得肖云当初一看到你，就对你各种满意，而且还打破了公司的招聘流程，决议立刻将你留下。你在丽江店遇到点儿事儿，她也是立刻把你调离到大理店，而且还特意嘱咐我，要我好好关照你，不能把这个她好不容易招聘到的人才给弄丢了。我当时就在想，就算是全公司的人说你不对，我也会把你给留下来，因为一个懂得思考人生的人，对生活和工作都应该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那是肖经理高看了我，你也别太高看我了。在青云我可是什么成绩也没有啊。” ☆、第二十九章 採血 和梁近蓝搭配工作还是比较惬意的事情，他开朗而且能说会道，还有那么几分诙谐。可能因为他是梁家的公子爷，所以他安排的事儿，下面的人跑得也挺快。加上他虽然有点儿黑，但有一副堪比健身教练的好身板，长相其实也不错，所以在女性居多的酒店里，很受欢迎。 只不过呢，入驻梁副总办公室的庄子菁就成了梁公子的爱慕者的眼中钉了。 面对那些揣测和戒备的眼神，庄子菁一笑而过。但是这番风范气质又顿时扫倒了一大群姑娘，让她们回到办公室赶紧摸出镜子，对镜自评，最后哀怨的发现，无论长相还是身材，无论皮肤还是气度，pk的话这位调来的庄副总完胜。 何况人家还是庄副总呢?!能耐也扫倒一大片。当然，这位庄副总自然成了店里男生们的福利——饱眼福应该也算是一种福利吧。 所以青云大理店在沉寂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迎来了梁公子，然后一改沉寂的风貌变得轻松高效，而现在又来了庄副总，再次刺激了大家的小心脏，整个酒店如今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上班第一天，庄子菁主要跟在梁近蓝身边看她安排工作，有时候梁近蓝会问问她的看法，但对于大理店不熟悉的庄子菁来说，并没有多少建议。她的目的只是熟悉公司的流程以及企业文化。 上班很轻松，下班后的时间倒是成了战斗时间。 庄子菁给杨回打了个电话：“洱海很美，下午的时候阳光从苍山背后洒落，犹如仙境。站在酒店的窗户前，能够看到洱海上轻轻盪起的波纹，蓝得像天空，璀璨得像钻石。” 杨回笑着说：“听你说话觉得像在念诗，我去过大理很多次，但从来也没觉得有那么漂亮，现在你这么一说，让我都想再去看一次了。” 庄子菁笑笑：“那你得来看我。” “当然要看你的。”杨回说：“那边好吗?工作辛苦不?” “挺清闲的，同事也挺好相处，而且风景优美，实在找不出不喜欢的理由。” 杨回顿了顿：“你不会不想回来了吧?” 庄子菁笑着说：“还是要回的。” 杨回又开心起来：“你不回来的话，去看你要走好远啊。” “谢谢你”庄子菁说：“钱我收到了。这些钱我不会立刻转给颜宇，我会拿来做投资，年底之前会把本金还给你囤货。” 杨回傻傻的笑：“钱给你了你自己安排就行了。你那些投资我也不懂。” 庄子菁很认真：“现在你是我的投资人，对于投资人的钱，我有必要告知我的投资人我会做一些什么投资。这是你的权利。” 杨回觉得庄子菁太严肃了一点，哈哈笑起来：“那我现在全权委託庄子菁同志进行这些资金的管理。”
第54页 庄子菁被杨回逗乐了：“行。” 笑声停歇，电话两端的两个人忽然陷入沉默，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似乎只是想要听到对方说点儿什么。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几秒，庄子菁开了口：“呆在大理，什么都好，就是觉得挺想你的。总觉得那些美景要是你在的话，跟你一起欣赏可能会更好。” 杨回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声音有些模煳：“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挂了电话，庄子菁站到窗户前，看着不远处的洱海，想起今天和梁近蓝的谈话，那就是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关于人生，庄子菁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杨回偶尔说的“顺心意”。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跟喜欢的人说话，看喜欢的风景，让身心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这种状态能够让人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目的。于是可以抛开在一个紧张环境中被引导出来的复杂，让人生回归真正的简单。那就是杨回所说的幸福。 而关于爱情呢? 关于爱情，什么才是顺心意?曾经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颜宇，她几乎代表了自己对那些繁杂的世事和压力之外的所有幻想：不用为钱发愁，拥有美满的家庭，无需考虑毕业之后的工作，自信而骄傲，充满让人仰视的冷漠……如此等等。而现在当自己觉得钱并不是那么重要，家庭虽然无法改变但对自己来说也不能成为一种束缚，工作也不再成为自己忧虑的事情之后，剥离这些的颜宇身上并没有多少让自己想要靠近的特质。 那么杨回呢? 她像山里的松柏，爽快的生长，似乎并不顾忌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然而她又像是山里的猴精，对这个世界的变化有着清晰的理解，她只是满足于那种自由，所以不会入世来搞风搞雨。她有聪慧通明的心，能够看透很多事情，但是却傻傻的安乐于小镇上那个修车铺，每日高声说话，畅快工作。她为别人，别人也为她，一切和乐融融，这是一种庄子菁所未曾见过的崭新的方式，至此，她才知道，人原来也可以这样活着。 曾经庄子菁因为颜宇的帮助而对她充满感激，在最艰难的时刻物质与精神都需要寄託，那时候颜宇靠近了自己。那么现在，自己对杨回的好感，是否是源于她对自己的帮助? 她想了想，否定了这个假设。现在的自己虽然几乎一无所有，也欠颜宇的钱，但是对自己来说，钱已经并不重要，因为自己已经具备了比较容易就能获得一定金钱的能力。正如颜宇无法用钱打动自己一样，杨回在物质上给予的帮助也不会让自己在这方面产生偏颇。 那么，为什么心里总是想着她呢? 她曾经说过，喜欢，就去追，追到了再去了解，了解了发现有差异再去磨合，磨合好了就是一生，磨合不好就是分手。 这是多么简单的逻辑。 而自己可以採用这种逻辑吗? 嘆息一声，庄子菁放弃考虑这个问题，也许简单的人生本来就是随遇而安，不需要用那么多心力去计算关于爱情的一切。她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专注于投资分析。 金融市场和实体经济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虽然中国的金融市场并不是完全市场，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以及不理性。但也正因为这种不确定和不理性，带给投机更多的机会。 虽然投机失败的概率可能是九层，但庄子菁就是那剩下的一层。因为当她开始做投资打算的时候，就会将全部精力投入实体经济和国际环境以及资本市场进行各种研究。而且她最大的优势是可以时刻保持冷静。 这样的投资节奏对庄子菁来说是一种挑战，对智力和体力的挑战。因为对她来说投机并不只是为了提高一点胜利的概率，她需要的是必胜!一如这些年当她被金钱困扰，开始研究投资的时候那种如履薄冰的精神。尤其是现在，她需要的是短期投资产生收益，这比长期投资取得收益更加难以把握。因为短期投资的市场变动更具有不理性和不可预测性。所以除了研究经济和政策本身，还必须研究投资心理。站在大众投资心理的对立面是短期投资真正获胜的原因! 当庄子菁站起身啦，她身前的书桌上已经写了一大堆的草稿纸。 拿起电话想要打给杨回，才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凌晨两点。她笑了笑，放下手机躺到床上却有些无法入眠。 我想要什么样的爱情?这个问题再次爬上自己的脑海。 妈妈已经远离，不管她以后还是否会来找自己，在心里，她已经和自己如此遥远。颜宇也是一样，她只是过往，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她选择了放手，尽管今天回头去看，自己并不怪她，她的选择也可以说是理智的选择，但放手的人，终究只是过去。抛开这一切，如今想要自由生活的自己，需要的是谁? 庄子菁想起杨回，和杨回这样没多少文化的小镇姑娘谈一场恋爱是多么疯狂的事儿啊，两个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可以用鸿沟来形容——文化的差异，背景的差异，生活习惯的差异…… 但，当初自己离开义兴，去寻找真正的自己的时候，对别人来说不也是一件疯狂的事儿? 庄子菁笑笑，进入了梦乡。 星期三，全公司员工到州医院进行体检，为此，庄子菁头天晚上还早早就放弃了研究上床睡觉，养足了精神。尽管干劲十足，但是轮到给她抽血的时候，庄子菁心里还是咚咚打鼓，把体检表从窗口递给医生之后，拉起衣袖赶紧闭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第55页 “你是庄子菁?”医生问。 庄子菁点了点头。没把头扭回去。 抽了一管血之后，针头离开皮肤，庄子菁长舒了一口气，缩回手然后紧紧按住棉签的时候，看到里面的护士将装有自己血液的试管贴了名字然后小心翼翼的送走了。 还真是怪了，自己的血好像没跟大家的放在一起。庄子菁看护士身后的作业台上摆放的一大排贴了名字的试管，暗自有些嘀咕。难道说是因为自己血液特殊，准备拿去跟哪个急需救治的病患配型?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自己最近得吃好点儿，免得到时候需要救人，结果自己身体不行那可不好。 从医院出来，庄子菁接到杨回的电话。 “我今天要去大理办事儿，晚上可能来不及回巨甸，不如就在你那儿靠一晚上?我也可以省个酒店费用啊。”杨回好像在车上，风颳得唿唿的响，所以她说话的声音挺大。 庄子菁笑起来：“好啊，我待会儿就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百度地图过来。大概几点能到?” “办完事儿大概是你下班之后了，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杨回问。 “不用了，你人来就好了。”庄子菁挺开心。 “那我请你吃饭。”杨回说。 ☆、第三十章 洱海边的吻 杨回到双廊的时候，庄子菁刚好下班。 在青云酒店的门口，一辆拉了些货物的货车停了下来，车窗玻璃摇下来，露出杨回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快上来，我们去吃饭，都饿了。” 庄子菁一笑，绕过车头上了另一边的副驾，系好安全带，庄子菁乐了：“第一次坐货车。” 杨回一脚油门货车就窜了出去，流畅的连续换挡之后，车子沿着洱海边的路平稳的走着:“货车才能开出轰轰烈烈的感觉。轿车是绝对不行的。” 庄子菁侧头看向洱海，此时夕阳落在水面上，更增了绚丽：“真是太漂亮了。” “对，真是太漂亮了。”杨回侧头看了一眼庄子菁，轻笑着说。 庄子菁嘲笑她：“你不是说你以前来过很多次都没觉得多漂亮吗?” 杨回呵呵的笑：“跟不同的人一起看海感觉当然不一样啊。今天是跟你一起看，所以觉得漂亮。” “又开始油腔滑调了!”庄子菁的心情很好，即使是在批杨回，脸上还是挂着笑，而且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 杨回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变得无比敏感，庄子菁的一颦一笑，以至于腔调的变化都能被自动放大解释，以前总是读不懂姑娘们的心绪的杨回觉得自己像是忽然习得了天书，顿时明白了庄子菁此刻的情绪：“为什么觉得你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庄子菁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却有点儿红。在夕阳的照耀下让皮肤显得分外粉嫩。杨回哈哈的笑，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的从庄子菁脸上划过，于是在这山水之间，忽然觉得心里溢着满满的幸福。 大理的菜比丽江的好吃，尽管两者之间只有两百里的路程，庄子菁每天吃着酒店大厨精心烹制的经理餐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杨回却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 享用完晚餐，回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儿暗，杨回慢慢的开着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只是天南海北人物景观胡乱聊着，却似乎没有聊到正题。 庄子菁侧头看着杨回的侧脸，有些心动：“有人说，人应该活在当下。你觉得呢?” “贊成。”杨回说。 “为什么?这样的话岂非很容易导致人生的短期行为，以至于影响以后的状态。”庄子菁提出疑问。 杨回想了想，却说起了不相干的事儿：“我给你说说我以前带的一个徒弟吧。” “嗯好，很有听故事的感觉。”庄子菁来了兴致。 杨回笑了笑：“这个徒弟其实人长得不错……” “怎么一来就说长相，难道你曾经对人家有意思?”话题被庄子菁打断。 杨回放开一直握着方向盘的手，揉了揉庄子菁的脑袋：“我的意思是说，长相好的人在很多时候总是会有些优势的。但是这个徒弟学修车并不努力，他看到我招聘了一个师傅，带着一个徒弟就可以把一个店做下来。而我一天到晚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就是跟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聊聊天，吹吹牛，有时候在顾客面前还大大咧咧的吃些亏，所以看起来很简单，而且很赚钱，所以他也觉得他可以赚到钱。而且应该可以比我做得更好，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本地人，并且是个男人，比我一个女人有优势。” “听起来似乎有点儿道理。”庄子菁开始认真听。 杨回继续说：“于是他花钱请了个师傅，在镇上找了个地方，开了个铺。但是不到三个月，他就关门了。” “那么快?” “事实上，不到一个月，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为什么”庄子菁是个对商业非常敏感的人，这个徒弟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她想听杨回的说法，因为她发现很多时候杨回的想法很特别，但是很正确。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他做不下去。我告诉他，一个人想要成功想要做老闆，这种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一个人要成功最少需要三个条件中的一个，否则是不可能有机会的。”杨回缓缓道来。
第56页 庄子菁听得很认真：“哪三个条件?” “勤劳、善良、聪明。一个人只要够勤劳，即使不够聪明，那别人一年可以成功，他坚持三年总能成功。那个徒弟不够勤劳，害怕吃苦，换个说法，害怕吃亏，所以总是在工作中能偷懒就偷懒，他的技术当然就好不了。这样的话，怎么去开店?第二个善良，如果一个人善良，就会对周围的人充满善意，会对帮助过他的人充满感激，也会不计得失的去帮助别人。如果他足够善良，那么如果师傅还在镇上开店的时候，如果是我，我不会在同一个镇上开店的。因为这是在抢师傅的生意，是忘恩的表现。另一方面，如果够善良，就会对客人负责，而不会太计较得失，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客人。第三个是聪明，其实这个不用解释，一个人如果足够聪明，就不会犯懒惰和邪恶的错误。这是真聪明，那些总认为可以走捷径的人只是假聪明而已。” “你这是高度概括啊。”庄子菁点点头：“而且你是概括了失败的根本原因。原本在我看来他的失败在于太小的细分市场上作为后来者，无论从市场占有还是从顾客忠诚度方面都不具备和你抗衡的能力，而且零散企业最重要的是控制成本，他自己不是大师傅，请一个大师傅就犯了控制成本的忌讳，同时作为后来者，他在对供应商的讨价还价中不占优势。所以，失败的概率很大，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我分析的是标，你分析的是本。” 杨回笑笑：“你这是抬举我。我觉得你分析的非常专业。” “专业不及根本来得好。那后来呢?” “后来他问我那他还能不能回我的车行来上班，我同意了，之后他又在我车行跟着我学了一年，直到技术非常成熟，并且徵求了我的意见之后，才到另外一个我辐射范围内的镇开了个店，到现在他都是我比较好的联盟伙伴之一。” “浪子回头金不换?”庄子菁笑起来。 “这只是个特例，但是更多的情况是错误源自于一个人的思想，而思想的改变是很困难的，所以失败的人经常会失败很多次，而且把失败归咎于命运。” “不过我们要谈的是活在当下的问题，和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回想了想，皱着眉头说：“等我说完这段事儿，我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关系啊?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完全是想表现我是多么厉害，以便取得身边美女的垂青，而不是真心要讨论活在当下的问题。” “哈哈哈哈”庄子菁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庄子菁顺手拿起旁边的一瓶水灌了几口：“笑得我口都干了。” 杨回瞥了一眼那瓶矿泉水：“那可是我喝过的。” “额……”庄子菁笑不出来了，慢慢把瓶盖盖上，放回原处。 杨回顺手拿起来，拧了瓶盖，就把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 庄子菁张大嘴看着她：“那个，我刚刚也喝过了。” 杨回一抹嘴：“我怕你给我喝光了，所以赶紧把剩下的装进肚子。” 庄子菁被狠狠噎住。但刚刚的尴尬也一扫而空。 杨回噗嗤一笑：“水都喝完了，别看这水瓶子了。还说那个活在当下吧。” “哦……”庄子菁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完全不像杨回那么潇洒。 “我贊同活在当下，事实上活在每一个当下，就是活在未来。”杨回想了想继续说：“和我刚刚说的那个徒弟也有一些联繫，对我来说，活在当下就是顺心意做事。也就是不做违心的事情，如果我是那个徒弟，我会觉得学习一门技术是非常好的事情，我的当下就是充满兴趣的去做，除非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如果我不喜欢，我就会立刻放弃，而不会将就。同样，我认为算计别人是非常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会很累，也会很难受，比如我是那个徒弟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在同一个镇开店，因为那会让我无法面对老师，所以即使这里有再好的市场，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因为留在这里我会不开心。所以很多人说当下要如何选择才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在我看来，顺心意的活在当下本身就会有好的未来。” 庄子菁沉默了片刻：“所以针对爱情，也是要活在当下是吗?” 杨回没说话，而是专注的开车，过了一阵之后才说：“对于爱情应该也是一样的，勤奋，是追求的时候，善良，是相处的时候，而聪明，是能够长久的保证。” “这个跟活在当下有关系吗?”庄子菁吶吶的问。 “有。”杨回说，然后她忽然踩了一脚剎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迅速解开安全带，之后倾身到副驾的位置，一手撑着座椅靠背，一手捧住庄子菁的脸，吻了下去。 只是一个短暂的吻，两个人却都觉得无比震撼，杨回靠回自己座位的时候，傻傻的盯着正前方，脑子里一片混乱——即使昨晚想了那么多，最后决定过来看她，也只是因为想她所以过来看她而已啊，并没有想着要怎么样。 自己好像太冲动了!而且就算是要和她表白，那不也应该是当两个人已经更加熟悉了，水到渠成的时候，找个合适的地方，喝上一点儿酒酝酿一下感情，调节一下氛围然后才亲她吗?
第57页 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就亲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要怎么办呢?而且不是应该要在环境氛围都很好的情况下，送上一束鲜花然后深情告白吗? 对，都是说，要深情告白，获得对方同意之后，才能这样给上一个吻的。但是自己好像把顺序全都搞错了!没有鲜花没有美酒，没有音乐，就在这破货车里…… 杨回想着，有种撞墙的冲动。 然后她听到庄子菁在旁边轻轻的说：“原来有身高有身材还有这个好处?!” “啊?”杨回没明白。 “有身高啊而且身材比较瘦，可以轻松从驾驶位亲到副驾，而且不会觉得太别扭。”庄子菁说。 杨回忽然之间觉得脑子里再次一片空白。好像两个人跑错了频道，之前自诩的感应好像完全没有了呢! ☆、第三十一章 没有经验要肿么破 两人一路沉默，庄子菁专心看风景，不过不知道看进了些什么，只觉得越发昏暗的天空下，远处的苍山和近处的洱海上到处飘着的都是杨回忽然变大的影子。而杨回则双手紧握方向盘，双眼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盯着前面的路，可是车子开到拖档熄火了，她才勐然发现过减速带她踩了剎车但还挂在五档上…… 好吧，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苍山洱海太美，而夜晚临近光线变暗视线不那么好，所以忘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光线那么差了呢?哦，好像忘记开车灯了…… 尽管一路回酒店，长期开着这辆货车按照她的话说，就算是闭着眼睛都知道这车长什么样儿的杨回熄了三次火。不过庄子菁什么都没说，就像没发现一样，就在这段时间，她忽然成了一个安静沉思的美人，温柔恬静得堪比洱海湛蓝的水。 终于回到酒店，杨回松了口气，庄子菁也终于回了神。 庄子菁赶紧坐到电脑面前开始研究她的投资，但看着那些资料，庄子菁的目光老是在屏幕上打滑，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进去。 杨回开了电视，但是又害怕吵到庄子菁，所以关了静音，于是无声电影就那样唰唰的演着，看了半个小时，杨回实在没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努力平復心静，杨回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安排今晚的事情。 首先，作为一个主动亲了别人，尤其是在未经别人许可的情况下亲了别人的人，杨回觉得自己必须有负责任的觉悟，而像现在这样什么话都不说显然是不对的。第二，这样冷场不利于两个人的交流，并且可能导致误会，比如现在，杨回觉得自己不知道庄子菁在想什么，所以总是要胡乱揣测，尤其是揣测对那个吻的想法。第三，*一刻值千金，两个人又不是天天能见面，既然见面，那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总要搞个清楚吧。 想想，自己也是个洒脱的人，今天这一吻虽然是激情之下自己乱了方寸，干了有些越矩的事情，但是干了就干了，庄子菁要是能够接受，那以后自己就勤快努力的追，如果不能接受，那自己还乖乖的呆在小镇做个修车人，总之洱海边的一吻虽然属于计划外，但弄清楚这件事情还是该的。因为自己是真喜欢她。 杨回想明白了，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庄子菁身后，原本准备很认真的讨论那个吻的问题，但是当杨回看到电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以及庄子菁面前一大堆演算过的草稿纸的时候，杨回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工作，这么辛苦?什么时候干酒店还得弄这些了?” 庄子菁转过头来：“不是酒店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 “是投资的事儿。”庄子菁回答。 “那别干了，这么复杂，这么辛苦的。脑细胞都得死一堆。”杨回说。 庄子菁想了想，关了电脑站起身来：“好，今晚不干了，反正今晚也干不进。” 杨回笑了：“那就洗澡睡觉。” 庄子菁呵呵的笑：“听起来好像很有深意。”这是玩笑话，在以前说，好像没什么，但是今天那一吻之后说这个话倒好像是在邀请和暗示什么，于是一说完，庄子菁就脸红了，赶紧垂下眼帘，没敢盯着杨回看。 杨回呆呆的看着她，把庄子菁看得更不好意思，而她终于冒出的话让庄子菁立刻就闪卫生间去了。杨回说：“看你这个意思，对今天那个吻还是很满意的吧。” 卫生间门砰一声关上，杨回吓了一跳，然后看着那扇门开始呵呵傻笑。看来庄子菁还是接受自己的。 过了好半天，庄子菁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澡已经洗好：“给你一个问题，洗澡的时候好好想想。待会儿出来的时候给我说答案。” “你说。”杨回殷勤的说。 “为什么亲我。” “这个不用考虑，因为喜欢你所以亲你啊。”杨回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 庄子菁用手拢了拢头髮，去找电吹风：“那为什么喜欢我。” 杨回笑笑：“这个问题不好答。看来你是准备今晚让我睡卫生间了。” “哦?”庄子菁有些意外。 杨回扒拉了一下头上的短髮：“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最少我说不清楚。说因为你漂亮吧，我觉得不是，因为你就算长得丑点儿，我也完全不在意啊。可是你说完全不因为外表吧，如果你长得真的很丑，那最初看到你的时候可能也不会惊为天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然后了……”
第58页 庄子菁被她弄得有点儿忍不住笑：“说到底都是因为这张皮。” 杨回连连摆手：“当然不是，我说了，只要不是太丑，我觉得我都可以接受的。所以这个范围很大的，但是尽管如此，你那么漂亮还是让我动心的原因啊。哦，对，应该说不只是漂亮，还要加上气质内涵。这么说就比较全面了。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是漂亮的外乡人，固然漂亮，但也就像看电影一样，不过看看而已，反正跟我也没关系。第二次见你，是你被扔在半路上我去接你的时候，你那时候有点儿疲惫，有点儿无助，还有点儿惶恐，那时候我就觉得心里忽然盪出点儿想要保护你的念头，然后呢，第二天你起床的时候，我在楼下吃法，你站在二楼阳台上，阳光下的你，像仙女，让人觉得触不可及。在黎明的时候，我看到你，忽然觉得你像落难的公主……” 庄子菁终于笑起来：“你这张嘴，还怪会哄人的。” 杨回笑笑：“不是哄，是真的，而且我这说的，还赶不上我心里想的丰富。其实最让我这两天没法放下的，是周六那天，我见你出不来，又返回去找你的时候，我看到她从身后抱着你……在亲你。但你的目光只落在我的身上，其他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你在等我。而且，在那一刻，将什么都交给了我。” 庄子菁的笑容收敛，声音变轻了些：“然后你就打了她。” “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她那样抱着你还亲你。”杨回理直气壮。 庄子菁微笑，伸手抱住杨回的腰，然后将头埋在她的肩窝，轻声说：“你没错，我确实不喜欢她那样。即使你不来，我也会拒绝她，只是当时我妈妈的事情太让我生气和绝望，我觉得我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你是我唯一的救星，因为在我无法摆脱的黑暗中，我环顾周围，能够见到的光明只有你。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干净善良。就像你说的那三个词一样，勤奋、善良、聪明。我喜欢这三个词，而你是这三个词的代表。” 杨回抱着庄子菁：“我想我喜欢你，还因为你喜欢着我。” 庄子菁笑，却没有反驳，尽管她认为杨回这句话只是谈恋爱的人黏腻的说辞，但依然觉得可以接受。 “不是我自恋，也可以这么说，因为你喜欢我，需要我，所以我觉得我被需要，而被需要，对一个人来说其实是重要的。我是一个孤单了很多年的人，我没有父母没有家，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在那个小镇，也许真正能够深入交流的友情也没有，但是我在那儿呆了差不多十年，因为我被他们需要。所以我会非常认真的对待他们。同样，当我觉得我被你需要，而且除我之外无人可以替代的时候，我觉得你也是那个对我来说无可替代的重要的人。”杨回说得很认真。 庄子菁感受着杨回的温暖：“虽然你说得像绕口令，但我还是听懂了。不过，我需要你，所以你需要我，那么如果有一天，别人需要你了呢?这种不具备唯一性的需要，难道也可以算爱情?” 杨回笑笑：“这种被需要只会有一次，除非我们分手。否则我不会接受另外的人的需要。而且，你让我喜欢的不仅这些，还有靠近你的时候，那种无法抑制的心动，我想我有很多理由喜欢你，但最让我自己接受的，就是我喜欢你。喜欢看着你，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你在我身边偶尔那种撒娇的样子，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整个小镇的街道和青山几乎都在描绘你的模样，我会成天恍惚。而我讨厌这一切属于别人。我想这种独占欲大概可以用爱情来解释。比如，那天我为什么打了颜宇，而且打得不轻。因为我讨厌她那样贴近你，即使之前我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让自己相信你们是一对。” “既然觉得我和颜宇是一对，那为什么今天你又主动了?”庄子菁问。 “因为活在当下啊。即使你们是一对，即使那天颜宇给我说了很多，而我也觉得那些都很有道理，但是我认为人应该活得顺心意。既然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了她不是你的心意，我也明白我自己的心意，那我为什么不去争取你?你可以拒绝我。我没有太强的面子观念，我也不害怕失败，我只害怕如果不主动，以后会后悔。所以我将自己的心意放到你的面前，我和颜宇之间，也或者我和其他任何人之间，都可以以公平的立场让你给出回应。这就是我的活在当下，也是我对爱情中勤奋的理解。”杨回回答。 庄子菁轻笑：“你的回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但你的回答又总是超乎我想像的让我满意。” “意思是，我不用一直呆在卫生间思考我为什么爱你这个问题了是吧?”杨回老老实实的问。 庄子菁伸出手指轻轻拨弄她的耳朵：“快点洗好，我想你抱我睡觉。” 那有些撒娇的口吻，那有点儿挑逗的动作，杨回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一种没有体会过的像是要被融化了的感觉涌遍全身，她忽然想，原来电视里演的是真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旦入了喜欢的人的魔爪，那真是叫东绝对不会西，听话得绝对超过对自家老娘。 浑浑噩噩的被庄子菁推进卫生间，等到门关上，杨回才缓过神来来，开始呵呵的傻笑。随即她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又拉开门对庄子菁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和女人做过那种事，我没有经验怎么办?”
第59页 庄子菁被她雷倒，已经忘记羞涩，大声对杨回吼道：“谁说要做那种事儿了?!” “可是难道不做吗?”杨回有点儿纳闷儿，按照情节推进，下一步确实就是那事儿了啊。 庄子菁被她气乐了：“不做。” 杨回悻悻的关上门，随后又拉开：“真的不做?可是这样不是很浪费时间吗?” 庄子菁三两步走过去啪一声把门给她关上：“不~做~” ☆、第三十二章 人情当然人来还 “真的不做?”杨回把庄子菁搂在怀里，非常认真的问。.庄子菁伸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暗骂她缺心眼儿，不过自己也被她逗乐了：“当然不做。我就想你抱着我睡觉。” 于是杨回老老实实的抱着庄子菁，脑子里却还是一片混乱，这些和书上说的不太一样，果然是氛围不对吗?总体来说可能是自己的进度又错了。无论如何，自己先听子菁的，她说不做就不做。 庄子菁窝在杨回的怀里，觉得温暖而舒适，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懒：“你怎么不问我喜欢你什么?” 杨回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喜欢我什么都行。”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都行啊。”庄子菁一语双关。 杨回没听出来，她说的意思和庄子菁说的可是两码事，对杨回来说，不管庄子菁因为什么喜欢她，她都接受，都满足：“不过你今天怎么也这么主动呢?有点儿突然啊，我还想着我这一出是搞得太突然了呢。之前又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解，也没有什么突发事件足以让你瞬间对我另眼相看发现我的伟大英明。我还想着我是顺了心意来找你，顺了心境去亲你，但结局多半是从此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呢?何况你是高才，我是半文盲，你是城里的白领，我是乡下的修车师傅，你温文尔雅，我粗糙俗气，差别实在太大。老实说，我还是小小挣扎了一下的。” 庄子菁轻笑：“那你不怕我们真的朋友都没得做?” 杨回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有认真考虑过。如果你拒绝了我，没得朋友做大不了就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反倒还好，时间总能让我忘记吧。如果我不来找你，不挑明我的心意，我们还是朋友，那我还得看着你跟颜宇或者其他什么人在一起，我看着你们亲亲热热的模样还得装开心说祝福?那太违心了，我做不到。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做朋友好了。” 庄子菁轻轻点头：“你说得对。对于爱情，退而求其次是错误的，退便是深渊，而不是能求得其次。不如放手一搏。杜朗走的事情，让我悟到人生短短，应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做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场自己喜欢的人生。而我妈妈的事让我发现，痛苦其实一直都在，但是人生怎么能全被痛苦覆盖，去找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情，这应该是人生中美好的一面，所以活在当下，是为每个当下的美好而做出顺心意的选择，如你所言，每个当下的美好足以拼凑成一生的美好。其实昨天我还在想，我是不是要安排一个时间去找你，然后将你拿下。” “拿下?” “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啊。”庄子菁笑着说。 “那你省事儿了，现在我是你的女朋友了。”杨回用脸蹭着庄子菁的额头，觉得这样的接触让人如此满足和幸福。 “嗯。” “那身为女朋友，你是不是要给我说说你妈妈的事儿了?之前从来都没有怎么问过你。但是我觉得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总要了解一下你家的情况。” 庄子菁挪了挪身子然后才开始整理思绪：“我爸爸是在部队上服役的时候牺牲的，原因是为了救他的一个兵。那个兵就是现在的义兴集团的董事长。我爸爸牺牲的时候，我刚刚满月。所以他是什么样子我完全不知道。就算是照片我也没有见过。但我想他应该是个好人。我妈妈在我爸爸牺牲半年之后改嫁给王家，然后生了我弟弟。之后因为我继父的脾气很不好，总爱喝酒打人所以四年之后我妈和他离了婚，拿了些分得的钱带着我和我弟弟又换了个地方，那时候我四岁半。所以对我继父我也没有印象。可能是因为对男人失望了，所以我妈没再嫁人，用着离婚分来的那点儿钱，加上她在家帮人做些领回家的手工活过了两年，之后我和我弟弟上学，她就开始在外面打工挣钱养活我们。所以尽管她一直对我很恶劣，小的时候经常打我，等我长大工作了她也不停的找我要钱，但我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抛弃她，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她遭遇了那么多事情，也不曾抛弃我。” 杨回轻轻拍着庄子菁的背：“那就看开些，就算是还她的债吧。有时候人性是扭曲的，因为穷怕了，所以对钱会有无比偏执的渴望。不管小时候她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抛弃你，这毕竟还是一份恩德。下次我见她，会尊重一些。毕竟是因为她所以才有你。” 庄子菁嗯了一声：“但她是个无底洞，没法填满的。你要小心，如果以后她知道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找你要钱。这种事情她是完全能干得出来的，只要你给了她一次，以后她就会成为你的常客。” 杨回笑笑：“没事的。我顶得住。我心里记得她对你的这份恩，但我不是个怕丢面子怕人戳嵴梁骨的人，所以我不会让她用这种感情来绑架我。所以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现在让我比较担心的是颜宇。她离开得很突然，而且没有放弃你，在我面前她表现出来的是对你势在必得。”
第60页 庄子菁皱了皱眉每天：“这个你也不用担心，跟谁在一起是我的权利，她不能干涉。另外我欠她的是钱，会尽快还，而且我也会按照利息加算。至于欠的这份情，以后有机会就还了。” 杨回点点头：“其实不要太在意欠人情的事儿。” 庄子菁笑笑：“可是人人都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杨回摇摇头：“人与人之间是因为有情所以才会相互帮助，因为善良所以才会付出，而不是为了回报所以付出。我们的一生都有很多人给予过我们帮助，而我们也会在别人需要的时候给予别人帮助，这种帮助并不是还给当初那个帮助过自己的人的，而是还给整个社会的。” 庄子菁疑惑的抬头看着杨回：“可这样的话我们没能还我们欠下的人情啊。只是有其他人欠了我们人情而已，这个就像是负债一样，如果不能经过三方协议进行负债转移的话就不生效。就算以后我会帮助很多人，但是我依然欠着颜宇的人情啊。” 杨回在庄子菁额头上亲了一口，有些宠你的骂她：“迂腐!真正的人情，是心甘情愿不为回报的人情。我给你说说我的事儿吧。” 庄子菁认真点头：“嗯，又有故事听了。” “当年我爸爸去世之后，我成了孤儿，那时候我十六岁，刚刚念了一年高中，按我的成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一所不错的大学还是很有希望的。但是我已经没有了上学的费用了，所以只能辍学，而且必须为生计做出打算。我的一个在云南开修车铺的老乡知道我的事儿后，把我带在了他的身边，给我饭吃，给我工作，也不嫌弃我是个瘦瘦的没多少劳力的女生。并且教会我修车。” “他是个好人。”庄子菁说。 杨回点点头：“其实他教会我的更多的是怎么做人。我从他那里学到要为人分忧，不要把钱看得太重要，对别人，只要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多帮一点，客人如果实在没有钱少付一点也没有关系。我在那里呆了一年半，技术非常熟练之后，他让我自己出来开店，他说我帮他是大材小用了，我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 “所以你就去了巨甸?” “对，因为他说巨甸那个市场还不错，离丽江也远，不会被丽江影响到生意。但是我在巨甸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往丽江方向发展，而是往别的方向发展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师傅就在丽江。他现在虽然已经老了，生意做得并不是很大，但是只要他在丽江一天，我就不会去丽江这个市场，这是对他的尊重。”杨回说。 庄子菁想起杨回说的那个徒弟来：“恩，你确实欠了他的人情。” “人情其实是永远无法还清的，即使我逢年过节都会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儿礼物，但这些都不足以还人情的。所以我在巨甸的时候，认真的带每一个徒弟，认真的为他们选择一个可以发展的地方，我觉得这样才是在还他的人情。” 庄子菁点点头：“这样的老人很让人尊敬，有空的时候带我去看看她吧。他对你有恩，让你聪明勤奋又善良，所以也算是对我有恩。” 杨回笑着说：“他老了，干不动了，半年前已经回老家养老去了。” “好遗憾。” “所以人情不是你想还就能还的，真正需要还的人情其实是那些不计回报的人情，而这些人情既然不计回报，你又怎么还呢?所以只能把这种善意传递下去。这就是最好的回报。” “那颜宇……”庄子菁现在需要把话题回到原点，那么对于颜宇的人情，自己要怎么办? 杨回笑笑：“她帮你是有目的的，那这就不是人情。” 庄子菁呵呵笑着：“怎么觉得饶了一大圈，感觉有点儿耍无赖不认帐的感觉啊?” “胡说，我是说你不欠她人情，又不是说你不欠她钱。钱得还，最好再加利息还。” 庄子菁闭上眼睛在杨回身上蹭了蹭：“可是你现在又借三十万给我，那这个就是人情了啊。因为你没指望我回报啊，你也没有目的。最少在之前你借钱给我的时候没目的，这个怎么还?” 杨回嘿嘿的笑：“人情当然人来还。” “哎，于己于人果然大不同啊!” ☆、第三十三章 意外 当天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偷偷熘进屋子，杨回睁开眼睛看着庄子菁埋怨：“大好春光就真的这么浪费了，居然真的就什么都没做。就算我不会，你难道还不会吗?” 庄子菁咯咯的轻笑着靠在杨回怀里：“哪里什么都没做啊，我们讨论人情的问题可是讨论到半夜，讨论得我俩都睁不开眼睛了呢。” “可是我还是觉得宁愿没有讨论。”杨回有点儿失落。 庄子菁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那些都是次要的，心在一起，人在一起真的比什么都好，如你所说，干什么都要顺心意，既然什么都没做，那自然是心意不到。没什么可惋惜的。我们之间，有太多需要互相了解的地方，也有太多被对方吸引想要了解的地方，每次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我在读一本从来没有读过的书。关于山，关于水，关于蓝天白云，也关于人生。我总是想听你说话，然后再细细咀嚼你话里的内容。我曾经被誉为高材生，但我觉得你更像是思想家，总在我能想到的范围之外，总能给我惊喜。而我，对于我的妈妈，对于一切的过往，正在学会放下。我想当我真正放下了全部，完全拥有自由的自我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第61页 杨回听庄子菁说得认真，也不再开玩笑：“我是和你说笑的，对我来说，能抱着你睡觉就是最大的幸福。我真的非常满足。我只是害怕你把我这本薄薄的书读到最后一页，盖上之后，会觉得不过如此而已。” “你已经吸引了我。”庄子菁亲了亲杨回的脸。 杨回呵呵笑着：“但是我有时候又更希望你能读完这本书。” “恩?” “读完这本书，然后才判断我和你是否合适，也许这才是正确的。这本书里面不光有你看到的有趣的地方，也会有很多无趣和粗俗的地方。我希望你看完全部。然后再决定是否要把这本书放在心里。” 庄子菁温柔的点点头：“好，让我读完你这本书，让我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起床是艰难的过程，尤其是分别前的起床，只是大条的杨回似乎并不懂得清晨的温存，拿出在巨甸开店的节奏迅速起床洗漱，然后给庄子菁说再见。 杨回离开之后，庄子菁久久看着窗外，反思自己在与她捅破窗户纸之后为什么没有发生点儿什么。 不是想要看完那本书，这与昨夜无关。 而是因为在内心深处依然有着一些忧虑。曾经的颜宇让自己放下了一切跟她走到一起，给予她最大的信任与依赖，然而却迎来最终的痛苦分手。而如今，喜欢着的杨回和自己的差异真的如此之大，无论是生活背景，还是文化背景。这样的两个人又能不能走到最后? 杨回说顺心意，其实庄子菁懂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就是活在当下，既然喜欢那便大胆爱。犹如她曾经讲过的恋爱逻辑一样。可是当自己真的这样去做了的时候在面临放开自己一切的那刻，心里却又生出些迷茫和犹豫来。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自己认为活在当下最好，但潜意识里却有些不安。也许是真的无法像她那样洒脱。自己终究是个喜欢预测结局的人。如果预测不到，便觉得没有安全感。 所以自己终究无法像她一样想到了便去做。因为自己更害怕失败的痛。将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一个人，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如今的自己无法面对。 沉思片刻，庄子菁打起精神去上班。 从食堂出来，庄子菁刚好碰上洗过饭盒的梁近蓝。他拿着自己的饭盒朝着庄子菁眨了眨眼，有些俏皮的说：“你昨天抽血的时候那样子太可爱了。原来我们的庄副总害怕抽血呢?!” 庄子菁耸耸肩：“女孩子不怕抽血的可不多。你可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皮糙肉厚不怕针扎的啊。” 梁近蓝呵呵的笑：“那是。看我这一身肌肉，还能怕个小针管儿?” 梁近蓝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惹得附近的小女生差点儿惊叫出声，她们的梁副总啊，在面对庄副总的时候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这是在孔雀开屏吸引异性吗?那对象为什么总是庄副总不是其他人呢。 庄子菁抽了抽鼻子，朝着周围看了看，然后皱着眉头疑惑的问：“今天早上有什么菜放了很多醋吗?我怎么没吃出来。” “怎么了?”梁近蓝也学着庄子菁使劲抽了抽鼻子。 庄子菁瞥了他一眼：“空气里都是酸味儿。我看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要不然我会被醋给腐蚀掉的，想想成为青云歷史上第一位因为别人的醋意而被酸死副总都觉得可怕。” 说完庄子菁转身快步离开，留下身后的梁近蓝哈哈大笑起来。 走到办公区，张蕾就靠了上来：“庄副总魅力无边啊。” “嗯?”庄子菁挑了挑眉。 张蕾若有所指的笑：“听说刚刚食堂那边醋意满天飞。我说梁副总可是我们整个青云的黄金单身汉呢。庄副总加油哦!” 庄子菁还来不及否认，张蕾那个小姑娘就已经飞也似乎的跑她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庄子菁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 自己对梁近蓝可没半点儿那个意思啊。不过在大理最多也就呆一个月，风浪起不了多大，庄子菁想想，觉得这些傢伙太爱无中生有了。自己来上班可才第四天呢。 到了办公室，梁近蓝很快就进来了，而且脸上还有些兴奋：“走吧，子菁，我们得加快速度，上面下了一条死命令要我们下周就开业。而且必须是下周一就开业。客房必须准备好。应该说是一切都必须准备好。” “为什么?不是应该还有一周多吗?这样的话来得及?”庄子菁有点儿疑惑。 梁近蓝拿了文件夹朝着门外走：“先别说这些了，上面给我强调了，这是命令。没有价钱可谈的。说是因为下周一有个大人物要过来，而且指明要住我们酒店。我想有这种阵仗的，估计是政府的大人物吧。现在立刻召集所有中层干部开会。” “现在不是严打吗，这些大人物也太夸张了吧。”庄子菁念叨着，还是赶紧跟着梁近蓝出了办公室然后去人力资源部通知临时会议五分钟之后开始。 有帅哥美女坐镇的酒店效率确实不一般，五分钟后，所有中层干部全部到位。 梁近蓝朝着庄子菁抬了抬眉，一边在笔记本上一条一条的写着要处理的事情：“你说一下事情的缘由。” 梁近蓝这个炸弹丢得有点儿仓促，庄子菁对事情并不了解，不过既然领导让说，庄子菁也就绕着那点儿材料开始发挥了，不过反正就是一个开场白，说明一下开会的原因，强调一下事情的重要性就行。
第62页 等庄子菁说完，梁近蓝就开始安排：“现在我们的开店计划要做出巨大的改变，原定的床上用品是下周二到货，现在必须要求提前到货这个採购部负责。光纤昨天安好的，但是各个房间还没有进行调试，这个工程部立刻安排下去，四楼有三个房间的中央空调控制面板是坏的，立刻联繫厂家必须两天之内发货过来採购部去做，回来之后工程部立刻对坏面板进行更换。后堂那边昨天才装修完毕，必须马上做好清扫工作，这个总务部马上安排，如果人手不够，让接受培训的员工全部参与进来，企划部立刻联繫广告公司对开业方案作出调整，明天之内我要看到调整方案……” 会议很快结束，各部门迅速开展工作，庄子菁到处巡视了一下，其他部门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总务部处理后堂垃圾倒是真有些困难。 新招聘的员工对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很乐意，在他们看来，他们来时做服务生的，不是做清洁工的。但是光靠清洁工要完成大面积的清洁任务确实不太现实，何况现在要提前开业，整栋楼其实都要再做一次清洁，清洁工的压力非常大。 庄子菁看着懒懒散散的工人拿着扫帚撮箕做着样子，整个任务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而总务部的经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平时主要就是管理一下清洁工，可管不过来这么多其他部门的人，现在喊不动也实在没有办法，看到庄子菁既害怕领导说她办事不利，又希望庄子菁帮忙解决一下问题。 “这些员工都是哪个部门的?” “餐饮和客房的都有，还有前厅的。”李经理皱着眉头说。 “她们最近都在培训是吧?。” 李经理立刻回答：“对，先是企业准则的培训，然后是部门培训。” “部门培训进行了几天了?” “一周了。”李经理有点儿担心，这个庄副总问这些不相干的事儿有什么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将乱七八糟的后堂清理出来。 庄子菁点了点头：“去把这几个部门负责培训的经理都叫来。” 李经理很快找来了三个经理，全都是女人，客房的经理二十多岁身材不错，穿着小包裙仪态倒是让人满意的，餐厅的经理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总挂着笑，前厅经理自然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身高也很适合做前厅，以至于庄子菁对她都要略微仰视，这人今天早上在员工餐厅外面好像见过，庄子菁想起来，这姑娘不就是那个醋味挺重的人吗? 庄子菁让各个部门的人都站到自己部门经理身后，然后她粗略看了一下各个部门的人员数量之后开始说话：“今天开会的内容各位经理都听到了，我就不多解释了，后堂整理不出来，大理店就开不了业，之所以让你们停下培训来整理后堂，就是因为总务严重缺乏人手。但是李经理对各个部门的人员也不太熟悉，所以这一块的工作我来分配一下。前厅部人最少负责两个凉菜间的清扫，客房负责白案、三个仓库、冻库，其他的由餐厅部负责，总务部的清洁工负责酒店其他区域的卫生。现在具体的工作安排就由各个部门经理自行负责。” 把问题丢给各个部门，庄子菁便准备安静的站在旁边看三个经理如何安排。这种时候是最考验经理管理水平的时候。带了一周的员工能不能听自己的安排，突然安排的其他工作是否能负责到底这不光体现管理人员的水平，也体现管理人员的心态。 ☆、第三十四章 女朋友 客服经理袁莹和餐厅部门的经理张佳云迅速的开始安排，也是按平时的班次把责任区域进行划分，然后让领班带队，而前厅则没有动静。庄子菁微微皱眉看向前厅经理丁紫薇。 “可是庄副总，我觉得这些事情在外面找几个小工进来搞就可以了。”丁紫薇似乎并不太把庄子菁放在眼里，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容，她身后的个别员工脸上甚至有点儿看好戏的表情。 庄子菁看着这群有着好身材，好妆容的女人笑了笑，心想着这么简单一件事儿难道也能冒出个刺儿头出来：“这一次任务虽然简单，但却是对所有员工的一次考核。” 听到考核，丁紫薇身后大部分的员工脸上都显得有些凝重，心想如今是经理对副总，如果神仙打架百姓遭了秧的话，那可就冤枉了。毕竟青云酒店的工资比其他酒店的工资都高了一大截，这群人里可有不少都是其他酒店里跳槽过来的呢。 “我怎么不知道?”丁紫薇冷笑。 庄子菁说话的口吻依然平静：“事出突然，所以并没有公布，而且，这种事情本身也不需要公布，对员工的考评本来就应该是在日常工作中，这样才能准确评判我们的员工素质，以及确定是不是能为我们青云发展做出贡献的员工，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本来就是日常工作。” “日常工作?我们前厅是负责接待的，可不是负责打扫卫生的。这些清洁工的活儿我们可以帮忙干的话，那我们接待的工作，清洁工是不是也可以帮忙干干?”丁紫薇一联挑衅的看着庄子菁，还斜睨了一眼李经理。 李经理有些尴尬，却又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直接出了后堂。 对于丁紫薇的言论，庄子菁觉得有些失望，作为在云南整个酒店行业占有一席之地的青云来说，开店经理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几乎决定了一个门店的文化基调。就这几天庄子菁对整个大理店上下的观察来说，整个店里大部分的经理可以说都是属于思维还算敏捷，工作态度非常端正，执行力很强的人。而今看来这个丁紫薇是个例外。
第63页 难道是因为长得好看? 想到这里，庄子菁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微微抬手示意丁紫薇不要那么激动：“既然是青云的一份子，我想就应该急青云之所急，再大的企业也是每一个员工用自己的辛勤劳动一点一点建设起来的，所以做一个成功的企业，或者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当中值得骄傲的员工，都应该在每一件事情上多为企业考虑，能够不花钱的当然就不要花钱，能够互相帮助的当然就要互相帮助。清扫后堂不是前厅的事，也不是总务的事儿，而是整个大理店的事儿。” 看到庄子菁丝毫没有被自己激怒，甚至脸上还挂着笑，丁紫薇有些恼怒：“你不过就是个见习副总，我们大理店的事儿，恐怕还轮不到你来管。请不请小工这个恐怕你这个外人也做不了主。也就没必要在这儿装大尾巴狼了，待会儿我会去请梁副总重新安排。” 看到丁紫薇有些撒泼的意思庄子菁终于拉下脸来：“梁副总让我处理后堂垃圾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决定权自然在我，这与我是不是见习副总没有关系，此外，我认为我们在浪费时间，所以，那些闲扯的话放到事情做完之后再说不迟，你的任何疑问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在办公室谈。包括你要请的梁副总，我们刚好在一个办公室。所以现在……” 她停了停，将目光从丁紫薇的身上转移到她身后那些员工身上，说话的声音虽然稳定，却提高了一些：“青云需要提前开业，后堂需要我们及时清理，我们做员工的需要做的首先就是执行，如果这是一个没有执行力的团队，那就是一个失败的团队，如果你们是没有执行力的人，那你们就是失败的员工，在青云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我曾经跟一个朋友讨论过，什么样的人能成功，她说，勤劳、善良、聪明，这三者至少有一才能成功。如果你们想做你们人生中的成功者，那我也给你们同样的忠告，做一个勤劳的人，你一定可以有所收穫，做一个善良的人，你一定得到回报，而做一个聪明人，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此刻，你应该做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丁紫薇身后的员工已经有人慢慢走到一边拿起扫把，而后另外的人观望了几秒之后也开始去找清扫的工具…… 很快，丁紫薇身后的人已经全部投入了清扫工作，而丁紫薇气得脸色发红的看着庄子菁：“你厉害!” “我是比你厉害。”庄子菁平淡的说。这是实话。 丁紫薇被庄子菁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说：“别以为你了不起，信不信我让你在青云待不下去?!” “哦?”庄子菁原本准备去找个工具，跟员工们一起打扫，听到这句话，她的动作又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丁紫薇：“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有其他关系?” 丁紫薇彻底被庄子菁惹毛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别人跑去堵了丽江店的门，你自己又解决不了，所以跑到大理来避难，现在可是大理店收留了你，别把自己当成了人才。” 庄子菁皱了皱眉眉头：“上班时间撒泼可不太好，你这样有损形象。” 丁紫薇以为踩到庄子菁的痛处，得意的一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一个新人，就想在青云搞风搞雨?!” 庄子菁唇角抽动，有点儿皮笑肉不笑：“我的意思是说，注意你的形象，否则你真的要后悔的。”说完，庄子菁没再理她，抬眼看向丁紫薇的身后，朝着已经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的梁近蓝打招唿：“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非得要我们吵一架，你才闪亮登场做解救全世界的大侠吗?” 丁紫薇勐的回头，差点儿绊个跟斗，这才看见梁近蓝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朝着庄子菁笑，她发火也不是，解释也不是，嗫嚅了半天，一脸的委屈：“近蓝……” 梁近蓝抬脚走进来，语气严厉的对丁紫薇说：“别耍脾气，工作就是工作，何况庄副总是你的领导，服从领导的工作安排是必须的，你在青云也呆了一阵了，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丁紫薇扁了扁嘴，那小媳妇儿的委屈模样让庄子菁有点儿看不下去，何况之前丁紫薇对梁近蓝的称唿，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两人不是一般关系：“行了，你也别说她了。当务之急是把事情给解决了，思想工作你还是等到忙完再做吧。” 梁近蓝朝着庄子菁笑笑，又四下看了看：“效率挺高的嘛。干得不错。” 庄子菁陪着梁公子转了一圈：“你倒是来得巧。” “李姐怕你们闹大，所以叫我过来的，她是知道丁紫薇的脾气，所以怕你吃亏下不了台。”梁近蓝说。 “我说，丁经理跟你是啥关系?”庄子菁笑着开始八卦。 梁近蓝嘆了口气：“某某公司董事长的千金，也不知道哪只眼睛坏了看上了我，她爸妈和我爸妈挺熟的，就说了那么层意思，我呢都跟家里说多少次了，这种大小姐不是我的菜，可家里说，对方就是看上了我，也不好一口拒绝，非得让我们处处，处上一年半载不行了再说，所以我来了大理店，她也顶着个经理的头衔来了大理店。净知道给我捣乱。” 庄子菁呵呵的笑：“我说，好好□□□□也挺不错的，挺漂亮的妹子，也很听你的话，这种软妹也不错啊。”
第64页 梁近蓝连连摆手：“别，我现在只求平平安安开完大理店……赶紧让她走人或者我闪人，总之我得摆脱她。” “我看难。”庄子菁有点儿幸灾乐祸的笑。 “对了”梁近蓝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一把抓住庄子菁的胳膊：“不如你做我的女朋友，这样的话，她肯定待不下去，很快就走人了。” 庄子菁笑容僵在脸上，觉得自己给自己搬了好大一个石头，还恰好砸到了脚尖：“不行不行，何况我很快要回丽江店，也演不了几天。” “子菁啊，你就帮帮我啊。只有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的人帮我，才不会戳穿。何况现在据说员工们都说我俩一个办公室，有戏呢……帮帮我帮帮我吧。何况刚刚丁紫薇不是说你在丽江因为什么人堵门所以到大理的。那个什么人，是不是追你的?如果是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挡啊!而且你这么漂亮，这种骚扰的人以后说不定还不在少数，你看我这身板这造型，这背景，给你当个挡箭牌肯定没问题。” 看着梁近蓝迫切的目光，庄子菁微微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我觉得有些不妥啊……” 梁近蓝放开庄子菁的胳膊，双手一拍：“没什么不妥的，就这么决定了!我就是你男朋友，以后谁来骚扰你，我一脚把他踢进洱海餵小鱼去。” 庄子菁忍不住笑起来，想想，有个挂牌男友其实也不错，如果老娘和颜宇下次再来，让梁近蓝去顶着也行。自己就帮她顶丁紫薇了，这样也算是双赢啊。 梁近蓝呵呵一笑，伸手搭载庄子菁的肩膀上：“你刚刚说的那个朋友是谁?” “什么朋友?”庄子菁把梁近蓝的手推开，她不习惯和别人这样靠近。 “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生成功三条件的那个。我觉得说得挺好的。”梁近蓝收回了手，但还是笑得很开心，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梁大公子围着自己心仪的庄副总团团转的感觉。 “我的女朋友。”庄子菁丝毫不准备隐瞒。 “什么?是男朋友吧。”梁近蓝笑着凑过来，一脸八卦。 庄子菁很清晰的咬字：“女朋友。嗯，我是同性恋。” “额……”梁近蓝当场石化。 ☆、第三十五章 神奇的老者 当庄子菁已经快走到走廊尽头，梁近蓝才回过神来，连忙跑过去，压低声音：“我不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其实现在到处都有的，这个社会已经很开放了，包容性也很好，不用在意，其实真的没什么……” 庄子菁好笑的侧过头来看他：“我有在意吗?” “额……对，是你太不在意，所以忽然就说出来，么有一点儿铺垫，所以我木有一点儿心理准备，这个我确实听得很多，但是人家这么直截了当告诉我的还是第一次，真是荣幸之至啊!子菁，我一定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梁近蓝在庄子菁旁边低声表态，顺便握拳以表示决心。 “我有说过需要保密吗?” “额……是的……你是没说过哈。”梁近蓝干笑，随后忽然想起两个人说好的事儿来：“可是你不能说出去，说出去了，你当我女朋友的戏就演不成了啊。” 庄子菁笑着点点头：“好。” 其实忽然跟梁近蓝说自己的性倾向倒并不因为其他，而是庄子菁害怕万一梁近蓝假戏真做那就不好了，这样的话，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后面很多事儿都好办得多。 两个人在公司上下巡了一圈，又回了后堂，员工还在打扫，灰尘很大，前厅的人没经理带队，此时干脆由三个领班各自分了任务带着自己的员工开干。 丁紫薇可能是被庄子菁气坏了，加上这里灰尘大，她一个大小姐确实待不住，所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个丁经理如果还要用的话，你必须得好好给她做做工作，否则在下属面前也这样胡来，根本树不起威信，如果性子不改改，只怕以后就算是再给她换个店，她也做不好。”庄子菁说。 “阿弥陀佛，我只希望她不要呆在青云了，只是碍于她爸妈的情面，我家的人也不好怎么处理。”梁近蓝也觉得挺烦的：“其实我们两家算是世家，很小的时候大家就都认识了，那时候她还挺可爱的，书也念得不错，之前在她们家的企业也做得不错，只是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非得来跟着我，脾气还怪怪的。” 庄子菁笑了笑：“大概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失去了她自己吧。” “这是什么话。我又没逼着她怎么样。”梁近蓝皱眉。 “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有机会我跟她聊聊。说不定人家也是个不错的人呢。” “你可别给我胡来，现在你可是我的女朋友。” “名义上的!”庄子菁强调：“而且不保证要做多久。” 梁近蓝决定调转话题：“其实我对你那个女朋友很感兴趣。什么时候带来我参观一下。” 庄子菁斜了他一眼：“你当人家是什么，你想见就能见的?还参观!” “我请客吃饭。”梁近蓝说：“让我们青云的大厨搞一桌好的，把你的基友介绍给我认识。”
第65页 “以后再说吧。”庄子菁说完，跟梁近蓝回了办公室。 两天之后，整个酒店各项事宜基本都已经准备妥当，梁近蓝和庄子菁把酒店上下全部巡视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梁近蓝才宣布，周末员工照常休息，管理人员周末加班做最后的准备，周一正式开业。 忙过了整个周末的庄子菁回到客房之后给杨回打了个电话。如今两个人已然挑明了关系，虽然也都觉得两个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是正如杨回说的那样，先在一起，然后再了解，再磨合。如今的杨回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庄子菁打个电话，虽然不过问问在做什么，但那种思念之情即使是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得到…… 庄子菁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是一堆分析的资料：“生意再忙的时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哦。” 杨回呵呵的笑，觉得这样的关心让人很窝心：“我知道的，你这两天都加班也够辛苦的，我说，你还不如来跟着我做好了，你那么聪明，我们一起做批发吧。而且我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一定可以发挥你的能力。” 庄子菁听着电话里那温柔的话，想着杨回拥自己在怀入睡时的安稳，没来由的对这种提议有些心动：“过一阵再考虑这个问题吧。我以前没在酒店行业做过，这个行业还有不少我不了解的东西，所以我打算在青云呆一阵，也算是学学酒店的管理。” 杨回像是忽然对酒店有了兴趣：“要不你先好好学着，以后我们开个客栈?” “真是说到干什么你都有兴趣，现在酒店也不太好做，这两年云南旅游有点儿下坡的意思，很多酒店现在都不得不降价，即使是这样，入住率也不是很高。” 杨回呵呵的笑：“只要有市场，就有机会，现在大的经济环境不太好，大部分行业日子都不好过，但是我们总是要找到合适的市场，用合适的方法，为客人提供合适的服务，然后取得一个合适的地位。” 庄子菁没再反驳：“好啊，那我就先在酒店行业里好好学着。到时候为你所用。” 挂断电话，庄子菁又再次投入了分析资料的工作中。现在的自己确实算是一无所有，而物质是一切的基础这点她也无法否认，所以现在她的目标是利用杨回借给她的三十万把短期投资做到极致，这样的话，在年前偿还了本利之后，庄子菁也算是为自己再一次的资本原始积累做出了足够的铺垫。 投资这码事对庄子菁来说也许并不算难，但是不管她有多大的本事从金融市场中捞钱，最起码最初入场的资金必须要有，而现在，这借来的三十万就是她的入场资金。只能胜不能败。 周一，全体员工提前一个小时上班，为开业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红毯铺开，拱门充气，各友商送来的大红开业庆贺幅头天就已经挂好，前厅客服的人员在丁紫薇的率领下穿着白族的民族服装沿着红毯俏立，巧笑嫣然，说不出的诱人。整个公司如今是一片忙碌，一片喜气。总公司的相关领导大部分于头天就已经到了门店驻扎巡视，总经理在开店之前也已抵达，旅游局和商会的人也很快被请到现场，并且为开业剪彩、祝贺词。 忙碌了半天，开业仪式完成，梁近蓝父子便带着一帮领导参观酒店，等着中午的开业饭局。庄子菁也才有时间回办公室喝了口水。 只是偷闲没多一会儿，人事部的就来通知各部门经理以上今天中午全部参加八楼的开业宴会。一个也不能缺席。本次宴请的客人除了当地一些政要，还有一些旅行社的负责人，以及社会上一些名流。 只是一行人刚刚在顶楼的餐厅落座，梁近蓝的父亲梁思敏就接到一个电话，原本和在座众人相谈甚欢的梁总刚刚说了两句，就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变化：“……对，今天开业，多谢汪老的关心。我立刻到门口迎接您。” 看到梁思敏恭敬的态度，满座宾客都有些诧异。只是还来不及开口，梁思敏已经起身说：“很抱歉，一位贵客马上要光临酒店，我就失陪了，下次我一定做东，请大家好好喝一杯。”说完，他又朝着梁近蓝吩咐：“近蓝好好招唿各位贵宾，把我们青云压箱底儿的好菜都上上来，让各位品鑑。” 见爸爸忽然要离席，梁近蓝虽然意外，但还是含笑答应，然后站起身来送梁思敏离席。 “来了什么贵客，竟然比地头蛇还要重要?”出了包房，梁近蓝问梁思敏。 梁思敏一脸严肃：“是军方的大人物，平时就是请也请不到这样的人物。” “就是导致大理店提前开业的那位?”梁近蓝问。 梁思敏点了点头，又对梁近蓝吩咐：“酒桌上多照顾一下庄小姐，不要让她喝酒。” 梁近蓝迟疑着点了点头，这酒桌上不让人喝酒，还真不是什么好办的事儿，但是他也注意到爸爸对庄子菁的称唿有些不同：“和她有关?” 梁思敏点头：“我不知道那边的安排，否则会直接让庄小姐不参与这些饭局。总之你多照顾她就好。” 吩咐完梁近蓝，梁思敏快步走向电梯，两位守在电梯口的迎宾小姐为他开了电梯，随后他匆忙往一楼赶去。 梁近蓝回到包房，脸上卖了爽朗的笑，吩咐了上菜之后，就和一桌客人畅聊了起来。大抵是说一些旅游行业的情况和酒店行业的情况。
第66页 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位客服的女生进了包房，径直走到庄子菁身旁弯下腰，在庄子菁耳边轻声说：“庄副总，梁总请您过去一下。” 庄子菁有些诧异，那位客服又补充了一句：“请您马上过去。” “好。”庄子菁点了点头。 跟在座宾客道了声抱歉之后，庄子菁起身离开。虽然不明白梁思敏为什么忽然离席，现在又让自己离开，但庄子菁并不喜欢这样的饭局，所以离开倒也是不错的事情。 出了包房，那位客服小姐恭敬的对庄子菁说：“庄副总请跟我来。” 从电梯下到六楼之后，客服带庄子菁往茶楼方向走去，然后停在了最后一间茶室的门口。 轻敲了门之后，客服扭了门把将木门推开，然后对庄子菁说：“庄副总请。”等庄子菁进了门，那位客服人员关上门悄然退了出去。 茶室很宽敞，进门之后还有一道剑川木雕的屏峰，绕过屏峰，从木质的雕花窗格可以看到洱海的美景。而此时庄子菁没空看美景，目光便落在了茶室里的人身上。 梁思敏的对面此时正坐着一位满头白髮的老者，虽然皱纹已经爬满了脸，但却隐然有股威仪。老者的背后站着名年轻人，身材挺拔，隐隐有种萧杀的气势。 而让庄子菁意外的是，老人的旁边坐着两个自己熟悉的人，一个是颜宇，一个是杜胜举。 ☆、第三十六章 身世揭底 “庄小姐来了，请坐。”梁思敏站起身来招唿庄子菁。 庄子菁对这一茶室的人有些意外，实在不明白颜宇什么时候和梁思敏认识的，而这个老者又是谁，还有就是杜胜举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尽管不明所以，但庄子菁还是微笑着对梁思敏说谢谢，然后对着杜胜举微微躬身：“杜叔叔来了，也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您。” 杜胜举温和的笑：“事出突然，所以没有通知。” 今天的情况明显有太多的诡异，所以庄子菁也不着急问所谓事出突然到底是什么事。和杜胜举见过礼之后，庄子菁和颜宇，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颜宇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所以庄子菁还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 事实上，老人的目光，更让庄子菁有些发毛，从自己进门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看，像是研究外星人也像是研究珍贵的文物，既有点儿生疏，又有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热切。还好的是，这位老人让庄子菁觉得有些莫名的亲切。 庄子菁正觉得尴尬的时候，那位老人终于微微抬起有些颤抖的右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放了下去，随后似乎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绪，老人终于慢慢开口：“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的时候，老人声音颤抖，到声音落下的时候，眼角竟然流下了两滴眼泪。见老人已然不能完整表述，杜胜举在旁边温和的握着老人的手：“首长，您别太激动，我看还是我来解释一下比较好。” 老人点点头，摸出一张白色的手绢擦了擦眼泪，然后朝着庄子菁招了招手：“来，坐到爷爷身边来。” 听到老人这么说，杜胜举连忙起身，把位置让给庄子菁，自己则到侧面的位置上落座。 庄子菁虽然不明白什么事，但见老人情绪激动，而且对自己明显是满心的疼爱，再看杜胜举的举动，很明显这位老人是非常让他尊重的人，所以虽然有些迷茫，但庄子菁还是走到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等到庄子菁落座，老人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握住庄子菁的手：“我可是找了你二十几年啊。” 被老人握住手，庄子菁才发现老人的左手只有两只手指，整个手掌感觉少了很大一部分。也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过往，所以受了这样重的伤。 庄子菁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还好杜胜举已经开始解释。他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庄子菁：“虽然子菁你会有很多疑团，但是在解释疑团之间，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老人是你的爷爷，亲生的爷爷。而你，不姓庄，而是应该姓汪。” 说完这句，老人的激动又已无法抑制，握着庄子菁的手颤抖了起来：“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杜胜举接着解释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汪老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开国将领，他的两个儿子也入了部队，二十六年前，大儿子汪开义担任某军区团长的时候，老婆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当时汪开义正处于仕途的重要关头，被誉为最有可能冲击将官的年轻军官，而且此时面临军区调动频繁时期，汪开义很有可能被调动到一个重要岗位。但是如果超生孩子的话，无疑会晋升无望，而且会受到处罚。 但是无论是汪开义还是整个家庭都希望能再有一个小孩，于是孩子终于还是到了临产的时候。原本一家人是希望将产妇放在老家生产，以便避人耳目，等到生产之后再拖关系上个户籍便好，没想到军队里的竞争者得知了这个消息，并准备以此为契机，狠狠打击汪家。 在紧要关头，汪开义部下的一个班长庄兴未提出自己的老婆也怀孕了，和汪开义的媳妇儿预产期是差不多的，只是可惜前不久流产，孩子没保住，如果汪家愿意的话，可以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抱给庄家，等过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把孩子抱回去。
第67页 庄兴未在汪开义的团里讲义气是出了名的，所以汪开义很放心的把刚刚出生的小女儿让庄兴未抱走。而庄兴未为了避免别人发现端倪，直接把老婆和汪家的孩子送回了娘家养着。并且给老婆下了死命令，不管怎么样，要保护这个小孩，这孩子非常重要，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把孩子抱走，而且还给爱财的老婆黎凤说，孩子走的时候，对方也少不了会给她一些好处。 原本一切计划妥当，只等汪开义的调令下来，到了新岗位安顿好，汪家人就会把小孩抱回去，没想到庄兴未为了救杜胜举意外牺牲，当时的杜胜举对抱养一事又完全不知情，只知道老班长走的时候要求自己照顾他的孩子。 只是等到杜胜举去找黎凤的时候，黎凤并不在家，而是回了娘家，此后再找又已经改嫁，更是不知道去了哪儿。汪开义调任之后再去找庄兴未，才知道庄兴未已经牺牲，而他的家人也已经去向不明，自己的那个女儿也跟着完全没有了踪影。 由于是超生，汪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四处打探，只能暗地里寻访，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线索。直到三个月前，汪老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看到杜胜举参加的一档访谈节目。 这是一档对颇有成就的商业领袖的一档访谈栏目。当主持人问及杜胜举一生当中最重要的转择点的时候，杜胜举谈到了自己在部队服役时救自己一命的老班长，以及老班长留下的遗言。主持人当即便问起是否有联繫到老班长临终所託的女儿，杜胜举当时非常欣慰的表示已经找到…… 汪老很快将这件事情和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孙女联繫在一起，于是很快联繫上了杜胜举。只可惜此时庄子菁已经从义兴离开，并且再次没有了音讯。还好杜胜举知道黎凤的联繫方式，并且发动了所有曾经和庄子菁比较交好的员工，也联繫上了庄子菁的朋友颜宇，在得到比较可靠的消息…… 话到这里，庄子菁对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有所了解，只是这个变化如此让人猝不及防，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她有些迷茫的将目光落到杜胜举的身上，这满座众人如果要挑选一个自己可以问可以信的人，居然只能是自己曾经的未来公公，是爸爸死去之前救下的那个纨绔子弟。 杜胜举看出了庄子菁的疑问，他缓缓的点头：“因为事关重大，加上首长找你已经很多年，有很多次都以为找到了希望，结果又是失望，为了不再给首长一家沉重的打击，我专门请梁总安排了体检，将你的血样和你爸爸的血样进行了对比，确保万无一失。事实上，为了找你，你爸爸妈妈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到公安部门採过血样，只要有人和他们的血样能够对比上，就立刻可以得到你的消息。” 自己的妈妈原来不是自己的妈妈? 几乎以讹诈和勒索的方式对待了自己很多年的母亲原来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庄子菁呆呆的望着身前的那杯茶，沉重的心似乎放了下来，可是又似乎更沉重了一些。难道自己不是应该庆幸吗?自己没有这样的妈妈，这本来就是这么多年来自己被她打骂讹诈的时候最希望的事情。 这居然是真的!自己难道不应该额手称庆，并且为可以名正言顺的远离这样的妈妈而开心? 可是庄子菁有点儿开心不起来。她的心很乱。就像是自己努力的赤脚行走在山间，那些石头将自己磕得鲜血淋漓，在绝望了很多次之后忽然有个人告诉自己，其实自己根本就不用走这无穷无尽的山路，因为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飞翔。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者说那是什么样的幻觉? 满屋的沉默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庄子菁的身上，爷爷握着庄子菁的手握得很紧，用着颤抖的声音说：“你爸爸和你哥哥这段时间在参加一个重要的实战演习，否则他们也会来，你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我害怕她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这次是先瞒着她的。不过我是等不及了，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只害怕在有生之年也见不到你，所以听到你的消息，立刻就让小杜带我过来了。也好在有小宇的帮忙，我才这么顺利的找到你……” 坐在汪老另一侧的颜宇此时站起身来走到庄子菁身旁落座：“子菁你以后再也不用害怕她来找你的麻烦了。之前她已经知道你真正的家人在找你，可是还是跑来讹诈了你三十万，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汪爷爷了，她想要从你这里讹诈之后再去找汪爷爷要钱，这种养母，实在是可恨。她的如意算盘现在也落了空。以后你也不用总是被她欺骗，受她欺负。汪叔叔现在已经是少将，不管是谁想要再欺负你，都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所以，你以前受的那些苦，也到此为止了。” 庄子菁收回无焦距的目光，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颜宇，稍微沉默之后开口问：“子轩的病是不是真的?” 颜宇没想到庄子菁会问这个，事实上她为了赶在黎凤之前联繫上汪家，一回到原来的城市颜宇就立刻去找了杜胜举，对于成子轩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关心，此时庄子菁问起来，她提高了些声音说：“当然是假的，也肯定是假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严重的病，她走的时候能那么轻松?子菁你真是好心肠，现在这个时候还惦念成子轩的病。可惜他们就是用这些来欺骗你的。”
第68页 庄子菁看着颜宇，有些失望。多年前，颜宇在她心中还是善良的，傲气的，可是现在，是什么洗去了她的善良和傲气，让她变成了这般模样?是那些充满战斗的高楼大厦让她学会了算计，还是颜氏成长过程中的翻山越岭让她学会了伪装? 真正的身世面前，庄子菁没有办法因为自己获得了一个好家世而激动到痛哭流涕，也没有办法因为摆脱了黎凤而欢欣鼓舞，她觉得自己很乱，需要整理。如果是几年前的自己，大约此刻定然会听颜宇的想法，因为她是自己的寄託，是自己信任和依赖的人，在自己慌乱的时候，总希望看到她淡定的目光，于是会觉得安稳。 只是现在，庄子菁忽然想问：那么，颜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有问题的呢?是你来丽江找我之前还是之后?那次吃夜烧烤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不是我妈亲身的，那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后为什么黎凤会得知自己的联繫方式找到自己，让自己迫不得已之下欠下颜宇的钱，而又为什么黎凤刚刚一走，你也跟着离开，而现在，你又跟着我真正的家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成为他们感激的对象。 如果说黎凤是卑鄙的想要吃了这边吃那边，那么颜宇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庄子菁看着颜宇的眼睛，却没有问出口。问这些话未免伤人。 只是庄子菁忽然想起杨回的话，那就是自己并不欠颜宇的人情，因为她是有目的的。 现在庄子菁彻底相信了这句话。自己不欠颜宇的人情。 ☆、第三十七章 仓促 一切挑明之后，汪老挥了挥手让大家都出去：“小梁忙你的去吧，麻烦你给这几位开上房间，让他们先休息一下，这几天一直跟着我跑，也够累的。” 梁思敏知道老人想跟孙女单独相处，所以立刻站了起来：“那几位请先跟我来。” 颜宇还想留下来，但是长辈们明显没有这个意思，她的目光依然落在庄子菁身上：“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这也是好事，一家人马上就要团圆了。你受的那些苦也已经到了尽头。好好跟爷爷聊聊吧。” 说完颜宇跟着梁思敏出了茶室。梁思敏让茶房的领班守在茶房的门口随时准备听老人的吩咐，然后带着其他三人去了八楼用餐，并且特别吩咐后堂为茶房的两位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饭菜。 等到众人离开，庄子菁忽然觉得有些慌乱，身边的老人那一双热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却还有些没法适应——这位陌生的老人，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自己的身世居然存在这样的波折，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也并不是只有一个道德脾气恶劣的妈妈，原来自己有爷爷，有父母还有哥哥。可是这一切真的太突然，像做梦。 稍微沉默之后，汪老慢慢的开了口：“这一路上，我听小宇说你这些年受了很多苦。你那个养母，本来我们要好好感谢她的，毕竟是她把你养了这么大，可是听到她做的那些事，我真的是难以忍下这口气，就算是做养母，也不应该把孩子当做挣钱的工具。以后，你回了家，就再也不用害怕这些恶人了。” 庄子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朝着汪老点了点头：“爷爷不用计较这些，凡事总有两面，她对我严苛，所以我读书努力，总想着能通过多读书，摆脱厄运。她总是找我要钱，所以我学会了节约和投资。而且如您所说，她毕竟养了我这么大……” 汪老看着庄子菁，感慨的点头，眼角又不经意的滑落了一些泪水：“子衿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一路上，我真害怕你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会让你的心理留下不好的印记，现在看来，善良的孩子总有开解自己的路。” 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梁思敏吩咐的饭菜已经到了。餐厅的经理张佳云虽然不明白这位白髮老人是谁，但看梁总的态度，也知道这是位非常重要的人物，所以茶楼这边的饭菜，她亲自带人送了下来。 “庄副总”张佳云给庄子菁打招唿，然后轻轻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四位服务生将一张不大的红木餐桌放到茶室中，而后服务员便把菜上了上来。 等到布置完毕，张佳云微笑着对老人说：“餐厅太吵，所以梁总就把两位的午餐安排在了茶楼，都是些简单清单的菜色，希望能合您的胃口，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吩咐，我们的服务员就在门外等候。”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张佳云才退了下去。 从茶座移到旁边的餐桌，老人与庄子菁相对而坐，看着她一脸的欣慰：“你和你妈妈可真像，不过你的眼睛像你爸爸。还有你的名字也是你妈妈取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妈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没想到后来你养母给你上户的时候，把那个衿字搞错成了菁。” 庄子菁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您说妈妈身体不好?” 叫这声妈妈，庄子菁觉得有些生疏，有些不习惯，这二十多年，自己口中的妈妈只是那个会对自己凶的女人而已。 老人听庄子菁这么一问，开心的笑起来：“我都担心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看来善良的孩子总是会惦记别人的。”这一笑，让老人身上现了一分豪气，他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然后才说：“当年因为一直找不到你，你妈妈又气又急，还怪你爸爸不该把你抱给别人，结果孩子还没有找到，她自己倒是落下了一身的病，不过见到你，她应该会好多了，只是这几年她心脏不太好，不太能受刺激。所以找到你的消息，我也没告诉她，我想等到把你带回去了，直接让你们见面好了。但是我还得挑个好一点的时间，最好是你爸爸和哥哥都可以休假的时候，这样一家人在一起，你妈妈可能情绪会稳定一点。”
第69页 两人吃着清淡饭菜，汪老一直给庄子菁讲解家里面的情况，奶奶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过世的时候还一直惦记着这个汪家找不到的孩子，爸爸汪开义已经是少将，妈妈陆建英原本是教师，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几年前就已经病退，哥哥汪子鹏也在部队工作，现在是少校军衔。 “待会儿你就把辞职给办了吧。”基本上说完了家里的情况，汪老也放下了筷子，一桌菜吃了不少，剩下的也已经凉透。 “辞职?”庄子菁有些意外。 汪老点点头：“一家人都不在这边，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家里刚刚找到你，不管是谁，都会希望你能跟家里人生活在一起。而且家里也不缺钱，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就好好回去跟家人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好，工作先可以不用做了。不过如果你想上班的话，回了家之后，先休息一阵，然后你看你想去什么公司，爷爷在那边认识的人不少，那些人多少也会给爷爷一点儿面子，给你谋个清闲的事也没有问题。” 这话虽然让庄子菁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她摇了摇头：“爷爷的意思我明白，这样吧，您说回家也希望能挑个爸爸和哥哥都在的日子，我想我们也先不用着急回去。我这边也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如您就先在这里玩几天，洱海的风景很不错的，而且这里空气好，是个适合静养的地方。等我办完事，就跟您一起回去看看，至于工作的事情，先不说辞职，我先请个长假吧。” 汪老虽然觉得有些不满意，但毕竟这个孙女二十多年来都不在自己身边，如今能够找回来已经觉得心满意足，所以他也没有反对：“那样也好。” 等到餐桌撤了下去，庄子菁和客房的经理带着汪老下了五楼的客房，给他开了一间套房让他先休息。而庄子菁离开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混乱的心必须整理一下。 八楼的开业宴已经接近尾声，陆陆续续有人下到茶楼来，庄子菁匆匆上了八楼找到梁思敏：“梁总，我想请个长假。” 梁思敏对此早有意料，于是连长假的时间是多长都没问就点了头：“好，你尽管去办你的事儿就好，办好了，青云随时欢迎你回来。” 庄子菁得了梁思敏的口头同意，转身刚刚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了梁近蓝。他刚刚从酒桌上脱开了身，有些微醺的快步走到庄子菁身边：“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我妈不是我妈。”庄子菁说。 梁近蓝瞪大了眼睛错愕当场：“你说什么?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我真喝多了?最近好像比较流行的不是‘我妈不是我妈’而是证明‘我妈是我妈’。” 庄子菁看了看电梯门口，等电梯的人挺多，干脆舍了电梯直接从楼道下去。梁近蓝连忙跟上，只是因为多喝了些觉得有点犯晕，几乎难以跟上庄子菁的脚步，于是干脆去拉了庄子菁的胳膊：“你慢点儿，我没听懂。” 庄子菁此时脑子里还一片混乱，也没推开他。不远处的丁紫薇却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对庄子菁自然是更加讨厌。而梁思敏顺着丁紫薇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儿子拽着庄子菁的胳膊，两人快速消失在了楼梯口。 梁思敏又回头看了看丁紫薇，心里泛出些笑意：也许紫薇确实不适合近蓝吧。如果近蓝和子菁在一起，也正是不错的选择。 而另一边，梁近蓝拽着庄子菁的胳膊入了楼梯，喧闹终于被抛在了身后，庄子菁推了推梁近蓝：“别拽着我啊。” 梁近蓝嘿嘿的笑了两声，松开庄子菁的胳膊：“什么你妈不是你妈?我怎么听不懂。” 庄子菁觉得解释起来恐怕要费些力气，也只怪自己刚刚太冲动，随口就把这个事儿给说了出来，于是只能转移话题：“我要请长假，梁总已经同意了。” “长假?什么时候回来?”梁近蓝问，随后又想到庄子菁是丽江店的人：“是不是回来的时候就不用到大理店而是直接去丽江店了?” “不知道，到时候看公司的安排。不过我想呆在丽江店。”庄子菁说。 “大理店不好?这可是我们青云最好的门店。”想着庄子菁要走，梁近蓝有点儿不开心。 “大理店是很好，可是我喜欢的人在丽江。” 梁近蓝恍然大悟，抬起食指点了点：“对，就是那个总结成功三原则的那位是吧。那看来没办法了，我原本还想着跟我老爸打个申请，把你留在大理店呢。不过你要请长假干什么?” “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庄子菁还在想今天的巨变。 “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没有。”庄子菁直接回答：“我要去巨甸。” “巨甸是什么地方?”梁近蓝皱了皱眉。 “一个小镇。”庄子菁随意的回答着梁近蓝的问题。对，现在首先自己要去一下巨甸，也许在那安静的小镇，在那个聪明通透的杨回身边，自己才能再次感觉到真实。是的，就是缺乏真实，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这个世界就好像已经变得无比虚幻，也许自己只是在做梦，但是即使只是在做梦，如果梦里有她的话，也会觉得真实很多。
第70页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需要有爱人在身边才能觉得安稳的人! 庄子菁在胡乱的思索，梁近蓝则打开了百度地图找巨甸这个地方，然后他笑着说：“还真是一个小镇，离这里有三百多公里，我送你去吧。” “怎么送?”庄子菁挑眉问。 梁近蓝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开车送，难道还是走路送?” 庄子菁闻着梁近蓝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扇去酒味：“你想醉驾?我可还不想死。” “呃……也是啊，我让司机送你好了。”梁近蓝有点儿遗憾，其实他可是特别想去看看那个总结人生成功三原则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之前以为一定是一位商界精英，这样的话才能配得上庄子菁这样热爱思考人生和爱情的白骨精啊，可是居然在巨甸这样的小镇…… 也许是在巨甸有事儿吧。 “不用送了，如果公司允许的话，看能不能把公家的车借给我用几天。”庄子菁着急出发，也不想再跟梁近蓝闲聊。估计爷爷有开车，但是如果找他的话，肯定不止给自己派车，恐怕还会给自己派人，到时候反倒不方便了。 “公家的车不方便外借，有时候要送客人，我的车借给你好了。”梁近蓝从身上摸出车钥匙丢给庄子菁：“车子在地下车库。我带你去吧。” 庄子菁接过钥匙：“我自己去就好，谢谢你了。等忙完，我让她请你吃饭。” 梁近蓝靠在栏杆上看着庄子菁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是我请吧，在青云吃，我签单免费的。” ☆、第三十八章 情敌 庄子菁走后，青云大理店倒是起了些风波。 丁紫薇在送客人的时候看到庄子菁居然开着梁近蓝的车出了门，那心里的不快顿时又增加了几分。只是今天客人太多，她也不好发作。 而颜宇吃过了中午饭只在餐厅远远见到庄子菁一眼，还来不及上前，她就和梁近蓝消失在了人群中。再找，居然怎么也找不到。不过青云是别人的地盘，颜宇也不熟悉，胡乱找了两圈之后，问了几位服务员无果之后，就被服务生带到五楼的客房做了安排。 等到安排完，颜宇给庄子菁打了个电话，可惜对方没接。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颜宇有些郁闷的坐在沙发上，现在自己已经取得汪老的好感，这一步已经做到，而黎凤也成功被汪老当做迫害她孙女的势力小人，原本汪老还准备亲自带着庄子菁登门重谢黎凤的，现在也已经没有了这个打算。 如今的庄子菁身份已远远不是当初那个穷家女可比，在庄子菁找回自己至亲家人的当儿，颜宇的计划是要伴在她左右，陪她度过这个人生的巨大转折，以此来让庄子菁回心转意。 只可惜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找不到庄子菁了。颜宇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正当她焦虑的时候，敲门声响起，颜宇立刻起身开门，原本盼望着庄子菁忙完之后就来找自己，没想到打开门见到的居然是今天才有几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的青云前厅经理丁紫薇。 丁紫薇穿着职业装，长头髮被挽在了脑后，只留下颊边两缕随意落下，一张脸虽然算不上沉鱼落雁，但也是标緻美人了。庄子菁打起精神微笑：“你找我?” 丁紫薇还了个礼貌的微笑：“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颜宇虽然有些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请进。” 丁紫薇反手轻轻关上房门，但没有落座：“我听员工说，你在找庄副总?” 颜宇连忙点头：“对。只是一直没见到人，可能是今天酒店人太多，她有些忙，所以打电话她也没接。” 丁紫薇哦了一声：“不过她出去了，现在不在酒店。” “去哪儿了?”颜宇连忙问。 丁紫薇依然礼貌的微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借了梁副总的车出去的。所以在酒店里，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庄副总了，如果要找她的话，可能得去问问梁副总。” “哦，那谢谢了。”颜宇说完便出了房间。 丁紫薇反手关上房门，看着匆匆离去的颜宇，脸上有抹鄙夷的笑。今天大理店开业，作为最近的兄弟们点丽江店当然也来了人，中午再八楼用餐的时候，丽江店的人认出了颜宇就是那个在丽江店堵门找庄子菁的人。丁紫薇当然把这个事儿记在了心里。庄子菁既然想要跟她抢男朋友，那也就怪不得她把情报出卖给颜宇了。 颜宇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梁近蓝，没想到梁近蓝对颜宇的去向只说了句：“安排她出去办点儿事”。然后就直接把颜宇撂一边了。 他梁近蓝今天可是很忙的。何况虽然梁近蓝知道庄子菁去了巨甸，但他可不会出卖庄子菁去见女朋友的事儿。毕竟只要还没有摆脱丁紫薇，他梁近蓝就还得求着庄子菁给她装女朋友呢。 晚上，梁思敏专门开了一桌高规格的饭局，宴请的对象很少，就是汪老和杜胜举一行，陪同的人也不多，除了梁思敏之外，就只有梁近蓝。 “子菁还没有回来?”汪老入座之后，看了看入座的人，觉得有些无趣。中午和孙女吃过饭之后，就再没见她人了，说是要请长假的，到现在都没出现呢，就算是今天还上班，那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啊。
第71页 梁思敏倒是不知道庄子菁已经走了，于是侧头去看梁近蓝：“近蓝知道子菁去哪儿了吗?” 梁近蓝还是老一套：“我安排她出去办点儿事儿。”今天忙了一天，他还不知道今天的主宾、导致青云提前开业的这位惹不起的老人就是庄子菁的爷爷，所以当着颜宇的面，梁近蓝当然要把这个谎言延续下去。 梁思敏想起这忙了一下午儿子还不知道庄子菁的身份，可别惹得老爷子不高兴才好，于是黑着脸训了梁近蓝：“今天我都准子菁长假了，你怎么还给她安排工作。汪老好不容易找到孙女，这才见了一面就被你安排出去了，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子。安排了什么事儿，要不然就换别人去办。” 梁近蓝被骂得一头雾水，大约知道内情比较复杂，自己可是捅了蜂窝，不过想想庄子菁今天走得那么急，也是自己喝多了才没想到有问题，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梁近蓝连忙道歉：“那我打个电话问问她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等梁近蓝起身，汪老才摆了摆手，对着梁思敏说：“小梁你也别骂他，孩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何况子菁在这里工作，离开之前服从工作安排还是应该的。” 梁近蓝出了包间打了庄子菁的电话，此时她还没到巨甸。 “你说什么你妈不是你妈，赶快给我解释一下。”梁近蓝着急问：“我们那位贵客老爷子是你爷爷?” 庄子菁一边开车一边回她的电话：“你遇上麻烦了?” 尽管庄子菁看不到，梁近蓝还是使劲点头：“就差问我要人了。我说我安排你出去办事儿了，不过你得说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才晚饭时间，要是等到天黑你不回来，肯定又得问我安排你到哪儿去了?” “我天黑当然回不来。”庄子菁说。 “我也知道你回不来，所以你得给我想想我怎么说啊，还有给我解释一下当前的状况。我的好兄弟好姐妹，你得让我了解情况我才能控制局面啊。”梁近蓝着急的说。 庄子菁今天心神有些恍惚，走得确实急，什么也没准备，这会儿看来是个梁近蓝留了难题，于是她简短的描述了一下状况：“我不是我妈妈亲生的。我亲生的父母和爷爷一直在找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因为他们今天才找到我，现在在酒店的那位就是我爷爷，没猜错的话，梁总会带着你请他们吃饭，同时还有一个女的，个子跟我差不多高的那位，是我的前女友，对我有点儿不死心，一直追到了丽江，也就是堵青云丽江店大门的那位，另一位杜胜举是义兴的董事长，我的前未婚夫的父亲，也就是我曾经的可能的公公，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养父是他的救命恩人，我爷爷应该是他在部队的时候的首长。不过现在他算是闲人，跟我没多大的关系，应该不会为难你。” 梁近蓝努力的听，努力的消化，最后还是忍不住感慨：“信息量好大……” 庄子菁不准备跟他闲聊：“你直接给我爷爷说，待会儿我会给他打电话，让他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到巨甸，不过我在巨甸的事情，你不能透露给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的，她叫颜宇。” 梁近蓝迅速接收了庄子菁给的消息：“好的，不过我感觉我们的关系怎么忽然之间好想变成了战友一样呢?嘿嘿……不过感觉挺好的。我说，我这样帮你保驾护航，等事儿完了，必须带着你那个人生三真理请我吃饭。” “你不是说你请吗?青云你可以全系统签单免费的。”庄子菁在电话那边强调。 挂断梁近蓝的电话，庄子菁把车开到一处道路稍微宽一点儿的地方靠边停下，才给爷爷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请了长假，现在在丽江这边办理一点儿梁近蓝交代的事儿，顺便整理一下在丽江这边的东西。 汪老知道孙女只是去了丽江办事儿，虽然晚上回不来，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没再说什么，梁近蓝也算是矇混过了关。颜宇得知庄子菁回了丽江，却越发不安，她忽然想到了杨回。 庄子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抛下工作抛下爷爷跑去丽江应该不会简单只是为了梁近蓝安排的什么工作，而更可能的是去找杨回去了。那个杨回，有什么值得庄子菁在意的呢! 但梁近蓝说得很自然，她也找不到梁近蓝会为庄子菁打掩护的理由。所以颜宇也只能按下心思在大理乖乖呆着，等庄子菁的下一步消息。现在无论怎么说，庄子菁有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背景，即便是庄子菁是在玩儿真的，真想要和杨回在一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先不说杨回是个女人这件事儿，就只论她一个乡下修车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入得了汪家人的眼。 何况，如今的庄子菁面对着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路，如果她要工作，那她的前程一片大好，如果她觉得疲惫，那也不用别人来给她温暖慰藉，只需要缩回她的家，便足以安枕无忧，这样的庄子菁，还能看得上乡巴佬杨回? 当一个人最贫穷的时候，也许钱是最能打动她的东西，当一个人被繁琐的世俗绑架的时候，最能打动她的可能是自由，而当一个人既不会为钱发愁，同时也不会被世俗绑架的时候，打动她的也许又是另外的东西了。 颜宇看着满座丰盛的菜餚想：那些年，自己给予庄子菁的，是她最贫困脆弱的时候的关爱与帮助，而这些年，杨回可能给予庄子菁的，是她想要远离却无法远离世俗的时候那种对自由的嚮往。现在庄子菁什么都有了的时候，杨回你还会是庄子菁想要的吗?
第72页 所以，即使庄子菁和杨回真的有点儿什么，那也不过是平静水面上冒起的一个小气泡，也许只是一阵风过，便碎得没有痕迹，她与自己无论从哪方面都无法相比。 如今的自己抓不住庄子菁，那便抓住庄子菁的家人，也算是一条路。 汪老电话打完，满座的安静才再次被打破，梁近蓝殷勤的为老人添了半碗汤：“我本来是要跟子菁一起去办事儿的，结果中午多喝了两口，既开不了车，也办不成什么事儿，所以我就让子菁开我的车出去了，这会儿已经到了丽江，爷爷您不用担心。” 梁思敏想起今天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心想自己的儿子也许是真的开窍了，他要追庄子菁的话，自己这个老爸可是举双手贊成，于是接上了梁近蓝的话：“你也是的，让一个女孩子开车开那么远，就算是多喝了两口，也该跟着一起去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体恤人家女孩子。” 梁近蓝觉得今天老爹状态有点儿偏，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呵呵的笑。 而颜宇则忽然感受到了另一层危机：难道梁近蓝才是自己真正的情敌?她忽然想起当初的杜朗来，心里忽然凉了一下。当年自己被迫输给杜朗，而现在，是否会再次输给一个男人! ☆、第三十九章 慢 一路靠着导航指路，天擦黑的时候，庄子菁终于到了巨甸。小杨车行已经收了车，门口那盏修车的时候用的高瓦数节能灯已经关上，昏暗的光线下和贵宝母子两在店门口用摩托车包装箱上拆下来的木条烧着热水烤着火，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烧木材的味道。 庄子菁把车靠到车行门前的时候，和贵宝母子两盯着这辆好车看了半天，终于在昏暗的光线中认出下车的女孩子是杨回老家的那个漂亮妹妹庄子菁。 跟和贵宝母子两打过招唿，庄子菁直接往楼梯上走，和妈妈这才起身把她叫住：“找小杨是吧?小杨出去了。” 庄子菁停下脚步，有些错愕：“出去了?”来的时候走得急，没用给杨回打电话，没想到她居然不在。今天的事情似乎总是出人意料。 “出去给人修车了。估计晚点儿会回来。”和妈妈说：“要不你在这儿烤会儿火，你没吃饭的话，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你们都吃过了吗?”庄子菁问。 “吃过了。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吧。”和妈妈说。 “谢谢。”庄子菁从楼梯上退下来，走到火盆边，和妈妈顺手拉了一条小木凳给庄子菁，然后去了厨房。 和贵宝是腼腆的性子，见着陌生的女孩就脸红，这会儿庄子菁坐到了火盆边，和妈妈又起身去了厨房，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漂亮女孩围坐火盆可实在觉得尴尬，于是老实巴交的朝着庄子菁笑了笑，然后匆匆打水洗澡去了。 天黑之后的小镇依然是那么安静，天空中挂着半轮弯月，透着清冷的光，让围绕着小镇的山峦静默的在黑夜里留下浅浅的轮廓，而小镇上的一切也似乎带上了朦胧的美，远处一点微亮让人分不出是山上住户点亮的灯，还是天上的星星。 庄子菁静静的坐在火盆边，呆呆的看着身前的火苗吞吐，夜里的冷风轻轻抚过，火盆里的火焰蹿高之后又恢復了平静，伴着木材燃烧的味道，火光的温暖驱散了小镇长街上拂过的冷意，偶尔走过的两条野狗正嗅着菜市场肉摊下遗留的碎肉渣的味道慢慢走过…… 然后，一切似乎就这样慢了下来。 即使只有半天之差，但安静的呆在这座小镇，似乎已经远离了那些纷乱…… 这座小镇就像是一台时空机器，轻易的将时间的流动调整得如此缓慢，不像在任何一座大城市那样匆匆又匆匆。 木材燃烧的火苗似乎永远比液化气灶上燃烧的火苗更让人容易感动，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它带有的那种原始的味道。当然也或者还因为这一盆火在这样一座小镇，这样一条长街上，在小杨车行的门口，在等待她回来的夜晚。 没有什么足以让自己焦虑，也没有什么足以让自己烦忧，除了期待她快些平安归来。而在这安静等待她归来的过程中，庄子菁的一颗心终于也慢了下来，随着这入夜之后的小镇慢了下来。 直到摩托车的声音打破小镇的宁静，摩托车的灯光扫过车行门前停着的奔驰以及火塘旁那个已经安静下来正端着面条在吃的女子，摩托车上的人来不及停好车就已经高声叫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摩托车直接开到了店铺门口，然后熄火，杨回取下头盔挂到车头上，人也跟着下了车：“怎么没给我电话就来了?!”她的目光落在庄子菁映着火光的脸上，有些开心有些激动，但她的目光又扫了一下门口停着的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庄子菁并没有车，何况是这种百来万的好车。 庄子菁吃了一口面，看了一眼原本安静的长街扭头朝着杨回微笑：“你好吵。” 杨回愣住，随后摘下手套扔到一边，三两步走到庄子菁身旁，拉过小木凳坐下：“没想到你会过来，知道你要过来的话，我就让小和出去了。” 说完她伸出手，在火盆边搓着手烤火，咧着嘴丝丝的吸着冷风，像是骑车被冷到又像是在享受此刻火盆里传出的温暖。
第73页 庄子菁吃完了面，和妈妈把碗筷收走去了厨房，然后庄子菁伸手去摸杨回还有些凉的手：“晚上也出去修车?” “晚上出去一般都是坏在半路上的，不修的话，人家会很麻烦。”杨回握了庄子菁的手，嘿嘿的笑：“想我了?” 庄子菁笑笑：“晚上出去可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晚上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小和出去，只是今天他手上刚好忙不过来，所以我才出门的。”杨回怕庄子菁担心，所以开口解释：“不过今天回来得晚也是因为去老乡家里坐了会儿，吹了会儿牛”。 庄子菁任杨回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搓着，那些微粗糙的手掌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摩擦，渐渐生出温暖，庄子菁觉得暖了手，也暖了心：“到哪儿都爱吹牛。” 杨回满脸的笑：“吹牛是能吹出钱来的。” “这话还是第一次听说。”庄子菁笑。来到小镇，整个人就慢了下来，没有了焦躁，而看到她，被她握着双手，似乎那些原本让自己焦躁不安的事情又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以至于此刻的庄子菁更加享受火盆边的相聚。 “今天你放假?而且哪个公子哥儿还给了你辆好车开过来，不会告诉我来的不是你一个人吧?”杨回知道庄子菁有事，否则不会不给自己打电话就匆匆赶过来，而且还开了车。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带着玩笑的成分，并不让人觉得不适。 “我一个人过来的，心里有些事儿想给你说。”庄子菁不想开玩笑。 杨回把小木凳拉得靠近庄子菁了些，火光中两个人的身子已经靠在了一起：“你说。” “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庄子菁看着身前的火盆轻声说。 杨回愣了，原本轻轻搓着庄子菁手背的手也停了下来。沉默让整条长街刚刚被打破的寂静又重新归来。而后杨回哈哈笑了起来，再次打破长街的宁静：“那也不错啊，以后你可以名正言顺的不被她坑了。而且你原本就这一个至亲，现在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另外的亲人。那样的话，你的亲人不是就更多了。这也是好事儿。” “亲生的也找到了。”庄子菁静静的说。 杨回的笑僵在嘴边，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庄子菁，过了好半天，她咽了咽口水：“这进度也太快了吧。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明天要去公安部门採血寻亲，要不然就上一上那个寻亲的节目，结果就已经寻到了，昨天还没听你说呢?容我有点儿时间消化。” 庄子菁看杨回那傻傻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对，我们都消化一下，实在是太突然了。”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火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小了下去，杨回从旁边捡了两截木头丢进火盆中，已经有些微弱的火苗被木头压得更低，火光更暗，空气中的冷风略微占了优势，庄子菁觉得有点儿冷，所以身子往杨回身上靠得更紧了些。 “都是今天发生的?”杨回终于回了神，不管这意味着什么，她和庄子菁都要面对和适应。 庄子菁点了点头，没说话。 杨回想了想，又笑起来：“你可真是好运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倒是有了不少。”说完，又沉默了，氛围有些怪异，杨回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或者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好。 原来那个让人讨厌的妈妈居然不是亲生的妈妈，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最少以后有理由不用受她讹诈，而且以后就算她要讹诈，子菁也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她有了家人，有了更多会爱护她的人。只是当这些人走近子菁的生命中的时候，她原本的路自然就已经不同，有那么多人爱她，那自己呢?这一刻杨回心里也生出些惶惑来。 但现在不是自己想这些的时候，找到至亲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杨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庄子菁忽然来到巨甸当然不是来听自己打哈哈的，她来得这样突然必然是因为她也困惑。而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为她解惑，而不是去想那些可能发生的变化吧。 想好了自己的立场，杨回拍了拍庄子菁的手站起身来，有些大大咧咧的说：“搞了一天，身上脏兮兮的，我先去洗个澡，你可以烤会儿火，或者上楼去。待会儿咱们躺床上好好聊。” 爽朗的语气，让人觉得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庄子菁点了点头：“那我再烧点儿水。” 等杨回将热水舀走，庄子菁又往火盆上架着的大铝锅里掺了几大瓢水，然后学着和妈妈的样子用火钳拨弄了一下木材，火旺了些，但木材不多，于是庄子菁又再加了两块短木条进去。 杨回提了大桶水去洗澡，临走开的时候还颇为暧昧的跟庄子菁开玩笑：“不如跟我一起洗?” 庄子菁笑着作势用火钳戳她，杨回连忙提了水桶离开，嘴里却嘻哈的笑着：“这么大老远来，也不帮我搓搓背，真是的。” 笑声渐渐消失在长街上，一切又恢復安静，但庄子菁看着身前的火苗，脸上却有了些笑容。那消散的笑声尽管已经消失，却还是留在了庄子菁的心里，于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第四十章 求婚 夜阑人静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到床上，庄子菁轻轻侧身将背靠在杨回的怀里，慢慢将今天发生的事儿都讲给她听：“我觉得这不像是真的，更像是梦，像是我曾经在艰难的时候做过无数次的梦。小时候看别人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爱护有加，而我妈妈总是不给我好脸色，有什么不对就动辄打骂，我就在想，也许我是捡来的孩子，我本来应该有疼我的父母。长大之后，妈妈总是找我要钱，一而再再而三，想尽办法。可是别人的父母总是想办法给自己的孩子买房买车，我也经常想，我是她亲生的吗?”
第74页 杨回一手绕过庄子菁的脖子将她抱着，另一首则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这些年你过得真苦。” 庄子菁低低的轻笑了一声，继续说：“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摆脱她。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她。可是……” 杨回紧了紧抱着庄子菁的手，声音很温柔：“当你知道她不是你正在的妈妈的时候，那些过往的愿望都成了真，那你为什么好像还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庄子菁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要分别，这不是说两个人的分别，而是一种母女关系的分别，这二十多年中，我们一直是母女关系，虽然她做了很多让人觉得可恨的事情，但毕竟她在最艰难的时候并没有抛弃我。在我还不能为她挣钱，只能成为拖累的那些年月，她改嫁、离婚，几经周折，也有许多痛苦，但那时候她最少没有将我扔掉。也正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在那些她也痛苦的年月里没有抛下我，对我来说岂非就是巨大的恩德。” 杨回点点头：“是的。自己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就流产，自己的丈夫丢给自己一个孩子之后就出了意外，为了生活所以要改嫁，然后为了生活要离婚，要工作，她没有抛弃你，确实是一份恩德。” “所以我也渐渐觉得她并非那么可恨，只是因为曾经太苦，所以难免要有所宣洩，在那个时候，打骂我这个给她带来压力和负担的人正是宣洩的方式，而现在她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因为钱是她安全感的由来，而挥霍可能又是她在那些痛苦经歷之后得以自我认同的唯一途径。”庄子菁想起那个可怜又可恨的人来，想想这些年自己遭遇的痛苦，其实背后本身就藏着她的痛苦。 “所以，你不恨她?”杨回问。 庄子菁摇摇头：“她带给我很多痛苦，我多少是恨她的。” 杨回将头靠在庄子菁的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但你还是记着她的恩的。” “是的。”庄子菁缩了缩脖子，杨回突然的举动让她的浑身战慄。 庄子菁没有留意到杨回的反应，只轻声在她耳边说：“是的，你该记住她的恩德，她算不上是个善良的人，甚至让人有些讨厌，但她毕竟养了你，给了你读书的机会，这些都是恩德。” 庄子菁害怕杨回又碰她的耳根，索性转过身来，将头埋在杨回的怀里：“以前，我对她确实是怨恨多于感激，因为她就像是我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一样，随时会出现在我身边，张开血盆大口。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妈妈。但是当我坐在小镇上，坐在你的身边，我慢慢想起她对我的恩德。就像我和你的对比，你没有父母，所以即使成绩不错，即使自己不愿意，却还是只能辍学，而我虽然磕磕碰碰，但到底读完了书。” 杨回呵呵的笑起来：“所以对于她，其实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她是一个可恨的妈妈，但也是养你长大的妈妈。现在你的身世已经明朗，那明天我们就过去看看她吧。这算是离别，也算是重新开始。” 庄子菁重重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回去看看她?” 杨回揉了揉庄子菁的脑袋：“因为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的秘密，你是个善良的人，别人给你的苦，你很容易放下，别人给你的恩，你却不容易忘记。现在你找到自己的家，只怕以后如果你不愿意，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往来，所以你想要去看看她。但是你又害怕她的纠缠，所以不敢一个人去。你这么急着找我，心底里岂非本来就是希望我跟着你去?” 庄子菁仰着头看着杨回感激的笑，鼻子却有点儿酸：“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我来这里原来有这样的目的。” “你自己不知道?” 庄子菁摇了摇头：“只觉得很不真实，很虚幻，也很慌乱，所以想要找你。” 杨回抚摸着庄子菁的头髮，声音温和：“那大约是因为你的身世清楚之后，颜宇说你不用再受她的欺负，不用再接受那些煎熬，而你并不完全认同，却又觉得没有理由不认同，因为你确实曾经那么想要与她划清界限。所以一时间你也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吧。其实一个人的想法不用那么复杂，那些带给自己痛苦的确实需要远离，需要反抗，但那些对自己有恩德的却也应该记得。而在一路走过之后，更应该多记得的是恩，而不是恨，这样人才能过得幸福。因为这样你会觉得全世界都爱着自己，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庄子菁看着杨回，想着那个平日里无比洒脱爽朗的女孩，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否也想起了曾经的一些苦难：“多记得恩，而不是恨，这样才会幸福，因为觉得全世界都爱着自己，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她重复着杨回的话，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十六岁就失去父母成为孤儿被迫辍学的女孩，在那个时候大约也经歷过不一般的痛苦，经歷过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只是到现在，她活得如此鲜活，活出了如此之多的人生道理。 对全世界都给予善意，并不是在等待全世界回报善意，而是自己对自己给出了一份善意。庄子菁觉得以往的每一次与杨回的接触，自己就像是行走在山间的游人，被这苍翠自由的青松吸引，于是驻足观望，觉得羡慕，而现在这一刻，才是自己真正走近她的身边，伸手触摸那苍劲的枝干，于是满手触碰到她那被时光灼出的伤痕才感知到那份苍劲自然有着它痛苦的过往。她是远山上的青松，而此刻她就在自己身边。
第75页 庄子菁忽然感动得不能自已。 杨回拍了拍庄子菁的背：“很多事情，想清楚了就好。就不纠结也不难过了。” 庄子菁将头埋在杨回的颈窝，轻轻点头：“那明天我们就过去。只是回来之后还要去新家，觉得有些忐忑。” 杨回低头在庄子菁额头上亲了亲：“是啊，新家，都是些没见过的人，又是自己的至亲之人，确实是很少见的情况。我也没有经验，也没法假设你与家人想见会是什么情景。所以只能说，顺着你的心意就好。只是心里不要有什么障碍。人在这个世间，多一些亲人总是好的。他们找了你那么多年，也为你伤心难过了那么多年。就像你已经走了的奶奶，因为至死都没有能够看见你而留下了毕生的遗憾，所以这么多年即使你不知道，但你确实被他们深深的惦记和关爱着。对他们来说，你就是他们的一部分。所以，放开你的心就好。” 庄子菁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来，忽然抬头问杨回：“那如果他们不让我回来了呢?” 杨回愕然：“那是你的心意吗?” 庄子菁摇摇头。 “那就是了。没有谁能把谁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就算是家人也不能的。”杨回伸手摸了摸庄子菁的脸：“你以后就是汪家远嫁的女儿啦。” “问题是还没有嫁，出嫁的女儿不由娘，但未出嫁的女儿呢?”庄子菁轻轻的笑。其实心底里还是有些担忧，如果家里人不让她回来，也许又是一件麻烦事儿。 “那不如你今晚就嫁给我吧。”杨回轻轻退开庄子菁，与她对视。 庄子菁点点头：“好，我答应。” 杨回没想到庄子菁这么爽快，反倒有点儿错愕：“这么干脆?” “要不然还怎么样?”庄子菁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杨回。 这回换做杨回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招了：“可是，看电视或者书上不都是说，求婚是很隆重的事情，要戒指啊，要鲜花啊，还要做个仪式啊，如此等等。然后穿得一本正经的，单膝跪地，深情的问：子菁，嫁给我好吗?” 庄子菁已经笑出声来：“然后我再装模作样的被感动得一塌煳涂，然后再犹豫一下，然后再装作羞涩的说：我愿意?” 杨回点点头：“难道不是这样?” 庄子菁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庄子菁笑够了，杨回抱她在怀里：“你笑什么?” “我笑两个人躺在床上谈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可笑了。你在哪儿学到的这些啊。就书上?电视上?那些都是演给人看的玩意儿。我们也需要演给人看吗?” 杨回点点头：“如果你想的话。” 庄子菁摇摇头，笑意未歇：“首先，为什么要鲜花和戒指才让人感动?难道不是其他的更让人感动吗?” “比如说?” 庄子菁沉默了一下，将身子窝进杨回的怀抱，然后声音柔柔的说：“比如说，你就这样抱着我。于是我觉得，全天下的纯净与美好都拥抱着我。这足以让我感动。” 杨回被庄子菁动情的话说得心都好像慢慢融化了般，于是她贴着庄子菁的耳朵轻声问：“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庄子菁闷在她怀里轻声的笑，随后抬起头来狡黠的看着她：“可是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呢?” 杨回很认真的点点头：“可以啊，我嫁给你也行，这好像没有什么区别。总之就是你我是两口子了。” ☆、第四十一章 承诺 两口子还没有起床，庄子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段时间大约会遇上很多人，很多事，很多问题，昨夜与杨回聊到半夜，庄子菁原本迷茫的心终于安静归位。至亲便是至亲，如杨回所言，多一个亲人总是好的，何况他们一直牵挂着自己，一直在寻找自己。而现在自己需要的只是去适应。 拿起电话，出乎庄子菁的意料，打电话的居然是莫舒。 “我听说了你的事儿。”莫舒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庄子菁也听不出多少其他的情绪来。在以往，关于自己的所有事儿几乎都是莫舒关心的对象，如果自己高升了，或者怎么了，无论她如何掩饰，庄子菁总能听出她话里的酸味，而如果自己遇到问题，没落了，那必然能够听到她话里深处的幸灾乐祸。而现在，莫舒的话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是少有的，于是庄子菁也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楚：“嗯，你都知道了。” 电话那边，莫舒沉默了一下：“恭喜你。” “谢谢。”庄子菁的回答一样很平静。 “难道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好像很平淡的样子。”莫舒说。 庄子菁轻笑了一声：“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莫舒没有从庄子菁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情绪：“我本来准备去大理看你的，现在看来不用了，你应该很快会回北京。” “先不准备回北京，还要办些事儿。”庄子菁说。 “还有什么事儿?”莫舒有些好奇，昨晚颜宇给她打电话，说庄子菁回了丽江，但是没有接她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了那个修车人。
第76页 “我要回去看看我妈妈。”庄子菁说。 “你妈妈?” “确切的说，是我的养母。” “你还要回去看她?”莫舒终于惊诧起来。 “对。” “为什么?”莫舒有些不能理解，那条小巷里，那个总爱敲诈女儿的女人，总爱打麻将买衣服，看起来有很多钱，事实上把自己的虚荣和炫耀全部建立在女儿的痛苦之上的女人，莫舒实在不知道庄子菁为什么还要回去看她。 “她毕竟养过我。”庄子菁说：“即便是让我痛苦的人，我总也不能忘记她对我的恩德”。 沉默。 然后莫舒有些自嘲的笑：“那你可还记得颜宇对你的好?” 庄子菁有点儿不能理解今天的莫舒。她对颜宇有意，这个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的，这也成为了自己被她记恨的最大原因，而现在，她居然会在自己面前为颜宇说话，尽管如此，庄子菁还是平静回答：“当然记得。” “那你还会和她在一起?”莫舒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些酸味儿。 “不。全世界对我好的人很多，我总不能因为谁对我好，于是就跟谁在一起。有人教过我，生活和爱情，都要顺自己的心意，这不是交换，更不是买卖，没有所谓的公平对价。感情这回事儿，没有该不该，只有愿不愿。”庄子菁说。 莫舒笑了笑：“一段时间不联繫，你好像又变了。” “是吗?” 莫舒说：“是的，你好像又到了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修车人吗?” “传说中的?”庄子菁挑眉，不太明白这个用词。 “嗯，那个巨甸街上的修车人。”莫舒说：“她因为你的游记而成了那条线上的名人。只可惜你已经很久不写游记了。” “没想到你也关注那几篇游记。” “因为我关注你。”莫舒说。 庄子菁笑了笑，觉得今天的莫舒与以往确实不同：“你今天很奇怪。” “因为我以往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你好，除了成绩和工作。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的了。”莫舒自嘲的笑笑。 庄子菁终于明白今天的莫舒到底因为什么而有了变化，在她的世界里，自己永远是那个想要被超越的标杆，读书的时候是成绩，她败给了自己，恋爱的时候是颜宇，她也败给了自己，工作的时候是职务和收入，她还是败给了自己，而让她一直保持自信的，是因为她的家永远比庄子菁的家要完美，要幸福。而现在，连这一点，她都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落下风的那个。 尽管之前就已经知道庄子菁的身世有问题，也知道她真正的家人应该比较厉害，只是昨夜接到颜宇的电话，她才知道如此悬殊。而这并不是真正让她难过的，让她难过的是颜宇的态度。 她太在乎，太想得到，甚至用尽了手段，莫舒也是个喜欢用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人，但是在颜宇的事情上她终究选择了退让，选择了帮助她，选择了以自己痛苦作为代价来成全颜宇的执着。只是当事情一直发展，期待着颜宇失败之后来到自己身边的莫舒发现颜宇似乎已经越走越远。她的眼里只有庄子菁。 而现在，自己以前唯一能够比过庄子菁的地方也已经被对方远远抛在身后。那个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如今居然真的成了公主。 庄子菁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不再爱她，她也不再是我想要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都不会是我的选择。” “因为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莫舒问。 庄子菁嗯了一声：“对。” “是那个修车的小杨?” 庄子菁虽然坦然，却并不愿意横生枝节，毕竟莫舒和颜宇都是太喜欢耍手段的人：“等你和颜宇走到一起之后，我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挂断电话，杨回伸手搂住庄子菁：“谁?” “莫舒。” “你那个好朋友?”杨回还记得莫舒的名字，就在庄子菁租住的小窝，庄子菁曾经无比遗憾的告诉过自己这个名字。 “对，也是最讨厌我的人。”庄子菁笑笑。 “为什么?”杨回不明白，朋友怎么会是最讨厌自己的人。 庄子菁把电话放到一边，将身子缩回到杨回的怀里：“从小，我们都被大人拿来比较，她也一心想要胜过我，我喜欢什么，她也总会喜欢什么，包括颜宇。然后她对我所有一切的怨恨、嫉妒都只是这一个原因，那就是颜宇选择了我。” 杨回轻轻侧头在庄子菁的额头上蹭了蹭：“格局太小的人，入了局就难出局。” “哦?我的小羊羔又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言论?”庄子菁微微仰头，看着杨回问她。在自己生命中，莫舒不得不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多年的好友，多年的敌人，她扮演了自己生命中这两个角色。庄子菁虽然并不记恨她，不怪罪她，却终究觉得有些遗憾。 杨回伸手挠庄子菁的痒痒，惹得她立刻缩成一团蜷在杨回怀里：“不许叫我小羊羔!” “那叫你羊咩咩?”庄子菁继续笑着。
第77页 杨回搂住庄子菁，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揍你。” 庄子菁终于喘过气来：“继续说，我想听你说莫舒。” “她嘛，格局小了点，看什么太近了点。她的眼里只有你，这本末倒置了。其实你不是她的敌人，她才是自己的敌人。” “怎么说?”庄子菁安静的问。 “你喜欢什么，她便喜欢什么，她的眼里没有自己，只有你，这是她失败的根源，我听谁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没有完全两片一样的叶子，也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比?如果她的格局够大，她的目光够远，又怎么会将身边的人当做自己比较的对象，其实将一个人当做自己比较的对象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因为即使她赢了你，也已经失去了她自己。这样的人，活得累，活得可怜。” “可是她不会这样认为。”庄子菁觉得惋惜，杨回说得对，人和人之间根本没有比较的必要，每个人都去做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对于颜宇，她到底是因为爱而想要得到，还是因为想要比过你所以想要得到?” 庄子菁愕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觉得这么多年，莫舒对颜宇似乎一直都那么在意：“大约是爱吧。” “大约是爱?”杨回笑起来：“我家的子菁好可爱。其实是爱，就去追，追失败了就要放手。莫舒既不该把自己跟你比较，更不应该死死将目光放在颜宇一个人身上。她把自己困在了牢笼里，一直与牢笼战斗，事实上，她狭隘的心就是自己的笼。” 庄子菁笑笑：“等哪天风平浪静了，我带你见她，让你开导她一下。” “呵呵，她讨厌你，你不讨厌她?”杨回笑着说。 “我讨厌她干嘛?只是不喜欢她而已。你这么能开导人的，开导一下人家也不错啊，好歹，你教过我，多记得别人的恩，少记得别人的仇。小时候，我家里穷，在学校里吃午饭的时候，我可是经常吃她饭盒里带的饭菜啊。” “原来，我老婆又欠了人家的情哦……我记住了。以后开导她。”杨回笑着说。 庄子菁拧了一下杨回的胳膊：“怎么我又变成你老婆了。” “本来就是我老婆嘛，昨晚不是都答应嫁给我了么?” “是你答应嫁给我了吧。”庄子菁强调。 “都一样都一样，不要那么小家子气。” 一番打闹之后，两人安静下来。 清晨的阳光此时已经穿过窗帘的缝隙投入屋内，小镇的街道已经甦醒，楼下渐渐传来说话的声音，以及摩托车的声音。杨回抱着庄子菁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声音温柔：“一会儿就陪你去看你妈妈。” 庄子菁点点头，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又被杨回抱住了腰。 “怎么了?”庄子菁问。 杨回深情的看着庄子菁：“因为有些捨不得起床。觉得这样抱着你就很幸福。” 庄子菁轻轻的笑，然后低头亲了亲杨回：“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我就辞职，跟着你在这小镇上过日子。” “真的?”杨回睁大了眼睛，很是兴奋。 “当然是真的。”庄子菁点点头。 杨回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庄子菁使劲亲了几口，等到停下来才之后，认真的看着庄子菁：“你喜欢这个小镇上的什么?” “喜欢这里的山，喜欢安静的夜晚，还喜欢在入夜之后的长街上烤火，当然……更喜欢你……”庄子菁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来，其间的感情却似乎越加丰沛。 杨回只觉得自己的心充满了幸福与激动，这一刻似乎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只能紧紧抱住庄子菁：“如果你想去哪里，我就会陪你去哪里，为了你，离开巨甸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你真的愿意留在这座小镇，那我一定努力给你一座更好的小镇。” ☆、第四十二章 木板 机票头天晚上就已经订好，出发时间是下午两点，庄子菁和杨回在小镇上吃完稀饭加酸菜，杨回给一个客人修车的时候，庄子菁打了爷爷的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回一趟老家去看看养母黎凤，也看看弟弟成子轩是不是身体不好。 电话那边老人问：“我听小宇说她对你很不好，你还要去看她?” 庄子菁说：“当然，她养了我那么多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没有抛弃我。这点就足以让我感激。” 汪老沉默了一下，然后连连说了几声好：“懂得感恩的孩子是好孩子。那我陪你去吧。我也应该感谢她。” 庄子菁温和的说：“爷爷年纪大了，到大理已经劳碌奔波，养母那边，我就自己去吧。而且也只是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爷爷不用担心，只管在大理看看风景养养生。” 汪老终于同意：“我听小宇说，她把你的钱都要走了，现在你身上应该没什么钱，爷爷待会儿给你转点钱过去，你路上好用。可别因为没钱亏待了自己”。 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听到亲人害怕自己太穷，要主动给自己钱，庄子菁觉得有些感动，稍微吸了吸鼻子，庄子菁笑着说：“钱虽然被要去了，但我这不是在上班，在挣钱吗?一路开销都是有的。爷爷放心。”
第78页 “那你没钱的时候，记得给爷爷打电话。”汪老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也给爷爷打电话啊。听说那个黎凤脾气性格不太好，你去看看就行了，可不能再把我的乖孙女给欺负了。她要是真欺负你，爷爷给你出气啊。” 庄子菁听爷爷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对待一个小孩，不由得笑起来：“爷爷放心，谁也不会欺负我的，要是欺负我，我一定给您告状。” 汪老在电话那边哈哈笑起来：“那就行。谁要是欺负我孙女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挂断电话，杨回已经处理好了那辆车，走到旁边用洗手粉把手上的污渍洗了个干净，给和贵宝母子两交代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庄子菁出了门。 梁近蓝的车刚好可以用来代步，杨回也就捨弃了自己那辆货车。一路上庄子菁当然给杨回讲了这辆车的主人，昨天自己答应做他的冒牌女朋友。 “可不能当真啊。”杨回开着车笑着说：“你是我老婆。” 庄子菁没笑，装作认真的模样：“可不能当真啊，我可是杨回的老婆。” 杨回满足的笑起来：“我不当真。” 抵达x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仰望天空，这里没有丽江干净的蓝天白云，也没有巨甸安静的青山与长街。拥堵忙碌的街道被一座座房子隔开，四通八达的交通，更像是有好几个出口的大迷宫。 只不过对于庄子菁来说，这座城并没有那么多出口。 多年前，为了远离继父，养母黎凤带着自己和成子轩来到这座城市，于是这里成了自己一度很想挣脱的樊笼。 那时候，婚姻失败的黎凤有足够的理由觉得悲伤和愤怒，而这种悲伤和愤怒逐渐转化为对整个世界的不满，而这些不满最后的倾泻出口，便是庄子菁。 以前曾经想过，也许妈妈终究是更爱儿子一点，所以对自己更加绝情，而她唯一的少得可怜的慈爱，都给了成子轩。自己是姐姐，是女儿，自然是她所有高标准高要求以及高压力的施予对象。如今想来，真相其实那么简单。 自己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很多纠结都可以释然。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一个不是她亲生的女儿承担了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不满，以及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报復，这也许才是正解。但她毕竟没有抛弃自己，尽管也曾经挨过很多打骂，但毕竟没有像新闻或者电视中所说的养母或者后妈对孩子那样在肢体上给予残忍的折磨和□□。 当庄子菁落脚在这座城市，再次回到那种几乎用鼻子就能闻到的压抑氛围中，她忽然洞悉了之前所有的痛苦由来。 而此刻，当一切真相大白，黎凤的可恶显得如此可怜。也许这座城不是自己的樊笼，而是驱使自己走出去的动力。因为那些痛苦和贫穷，那些被自己的母亲施予的无尽的伤悲在自己的人生中驱使自己奋力远离。即使在多年后的现在，也是因为一切真相大白，才有了真正解脱的可能，但在此之前的很多年，对庄子菁来说，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座城市里的那个家，以及那个家里的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就是唯一的目标。 杨回皱着鼻子吸了吸气，然后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空气品质真的很差，你以前就生活在这里?” 庄子菁被杨回的话引开注意力，也抬头看了看灰濛濛的天：“以前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这些年政府要发展，搞了不少工业企业，估计这多少对城市环境有些影响。”说着她朝着街上指了指：“包括汽车，这几年似乎更多了，我在这座城市的时候，感觉还没有这么拥挤。” “离开多少年了?”杨回问。 庄子菁想了想：“上大学开始，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之后就很少回来了。上学的时候虽然有寒暑假，但那都是用来打工挣钱的好时光。至于工作之后，空闲的时间就更少。而且就算是回来，心里都有不小的压力，哪儿有心情关注环境的变化。” 杨回偏着头想了想，其实她不太能够想像大学的生活，也不太能够想像所谓的白领生活，尽管如此，她还是在脑海中寻觅了一些电视里的一些情节，以便对这种生活做一些脑补：“不管怎么说，这个城市不太让人喜欢”。 庄子菁伸手招了辆计程车，然后率先钻进了后排，等杨回坐上来之后才开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么自由的。” “心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的。”杨回说。 庄子菁给司机报了地址之后，接着杨回的话：“更多时候我们的牵绊太多，谈自由是奢侈。没有钱没有自由，可是工作也很不自由，家里的人让自己没法自由，而自己围着这些打转，一颗心早已经疲惫不堪又到哪里去寻找自由。” 杨回点点头：“那可真累。” 两人沉默了一下，杨回像是想起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什么的过去?” 庄子菁摇了摇头：“给她钱，她会更开心。” “可这是礼节。” “礼节在她眼里是没有意义的。钱才是有意义的。”庄子菁苦笑。 杨回耸了耸肩：“好，那就不买。不过你准备给钱么?” 庄子菁笑着摇摇头，有点心不在焉。近乡情怯是真的，但这个怯是真的怯，是一种很多年来无法摆脱的痛苦压抑到这刻积累成的怯意。与黎凤之间，也许再难谈什么感情，即便庄子菁已经对那些过往释然，并且一如杨回所言，忘记那些不好的，记住那些美好的，但终究，她还是在即将面对的时候，觉得心生怯意，这也许早已成为一种病。
第79页 杨回感觉到庄子菁的凝重，伸手握住她的手，呵呵笑着：“我猜她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不过今天不用担心，我在呢。” 庄子菁轻轻扭头看着杨回：“是的，今天你在呢。” “所以没有人能再欺负得了你。”杨回说着，伸出空着的手去刮庄子菁的脸：“所以你要放松些。我们是回来看她的，也是回来跟以前告别的。仅此而已。” 庄子菁微笑，将头靠在杨回的肩膀上：“我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可我觉得你是很坚强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活出了自我，活出了未来。” 庄子菁轻轻摇头：“那是被逼的。我只是忽然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以及我需要什么样的一个人。” 杨回听出了这句话的深度，没有贸然接话，也没有插科打诨，只是握着庄子菁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曾经觉得我是一个非常自立，非常勇敢也非常孤单的人。自立是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由我自己来规划，自己去努力，我需要为我的所有行为承担任何可能的结果。我必须思考很多，以避免在一场已经充满了悲剧的人生中陷落而无法自救。而勇敢，是因为我总是独自面对一切，独自解决一切，我没有退缩的机会也没有退缩的可能。确切的说，我没有一个可以允许我退缩的家。至于孤单……” 庄子菁没有再说下去，孤单不需要解释，也解释不清。 杨回偏着头和庄子菁靠得更近了些：“以后你可以不用那么自立，不用那么勇敢，也不会那么孤单。” 庄子菁闭上眼睛，唇角微扬，没有回答杨回的话，而是继续说：“可是当我遇到颜宇之后，我发现其实我很脆弱，勇敢与独立只是表象，我并不能独自生活，或者说独自生活的我只是生存着，却无法觉得幸福。我所有的一切力量都用在了与这个世界的抗争与妥协上。我需要停下来喘气，需要一个人在旁边让我依靠，让我觉得我并非一个人在与整个世界作战。” 杨回没有说话，因为庄子菁说的是颜宇。 “后来我曾经想过，关于爱情，也许我并没有真正明白它的意义。颜宇之于我更多的时候就像是落水的人抓到的一块唯一的木板，她代表了我羡慕的一切，无论那是不是自己的所爱，却都已经成了自己的全部。而当自己靠岸，那块木板却并不是自己一生的依靠。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其实也很绝情，一段刻骨的爱情到最后，其实不过是一块木板而已。所以当我遇到你的时候，我又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我再次落水的时候遇到的又一块木板。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的判断，而爱情本身应该是纯粹的。” 杨回听出庄子菁的犹豫与困惑，摸了摸庄子菁的头髮：“也许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一块水中的木板，还是你的床板了。” 庄子菁还没回味过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杨回扭头看向司机：“我说的是床板可不是床伴。” 司机使劲忍住笑。庄子菁则忽然脸红了。只有杨回继续跟庄子菁解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好吧，不是床板，也不是床伴。我看我还是做巨甸山上一颗青松好了。” ☆、第四十三章 决定爱 当我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想以包容的叩问得到解答，然而这座城市给我的依然是灰濛濛的沉默。庸俗的人依然庸俗着，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因为我的转变而变得明亮。她说人应该活在当下，因为活在当下即是活在未来，所以我虽然无法让整个世界变得明亮，却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幸福。 ------------------------------------------------------------------------------------------------------庄生游记诡异的被拐弯话题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庄子菁才平静下来，继续说：“我想说的是，现在，对于你的依赖忽然让我想起当年对颜宇的依赖。我有些害怕，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当我知道我的身世之后，我只想赶紧找到你，就像这刻，我回到这座城市，因为有你，所以不会觉得太悲伤。” 杨回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其实在一个人落水的时候，做那块木板也是很好的，也许这块木板不能算是爱情，但爱情在这种时候却应该就是一块木板。” 庄子菁看着杨回：“你很想做那块木板?” “我只是有些遗憾在当年你很需要木板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做那块木板。”杨回的声音有些深情。 “你不害怕上岸之后，这块木板就不像在水中的时候那样重要了?” 杨回摇摇头：“我只害怕在你溺水需要木板的时候，我没能成为一块木板。我曾经说过，爱情不需要从一开始就顾忌是否会能白头偕老，因为顾忌的本身就在远离白头偕老这个结果。真正能够走到最后的爱情，应该是不害怕付出的。其实即便是失败了，最少不会遗憾。而我觉得爱情中最不应该有的不是分手，而是遗憾。” 庄子菁点头：“对，那就是你说的活在当下。” 司机再没有打岔，但两个人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当计程车进入一条巷子后，庄子菁轻声说：“快到了。” 而后便是沉默。 计程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庄子菁和杨回下了车，这是一处老旧的小区，尽管因为已经有些年月而显得有些破败，但这里因为处于城中心，所以依然昂贵。
第80页 庄子菁抬头看了看已经爬上墙壁的爬山虎对杨回说：“我刚刚上班头三年的全部积蓄以及投资收入全部都用在了这套房子上。在此之前，我们租住在小区旁边一家钉子户的三层小楼里，因为是钉子户有时候会停电停水，但是房租很便宜。而莫舒家就住在这个小区，所以当我有了些钱之后，就在这个小区用按揭方式买了一套二手房，落了我妈的名字，这是我妈最大的愿望，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和莫舒家站在一个平台上说话，而不会被看不起。” 杨回看着那些在秋日中只剩下一些残叶的爬山虎觉得有些无趣：“这样活在别人看法中的人，确实悲哀。” “是的，悲哀。”庄子菁轻声说。她望着这个小区，心里生出很多感慨，这里曾经让自己付出过很多心血，也曾经让自己以为看到了希望——庄子菁曾经试图了解妈妈的思维，并且得出当生活被贫穷缠绕，尊严便无处安放的结论。所以当她用尽所有的积蓄买下这里的一套房子，让妈妈和她的那些牌友一样可以进出正规的住宅小区，不用再担心停水停电之后，她以为整个世界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包括那几乎碎裂的亲情。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努力为了全家的举动在黎凤这里被翻译成了：庄子菁是有钱人，庄子菁非常能挣钱，庄子菁三年就可以买房，那当然有更多的钱可以拿出来花销。 所以，一切美好的开始居然再次成为痛苦的缘由。 庄子菁轻轻嘆息。也许唯有一声嘆息可以概括这些难以言说的过往。 小区并不大，两人刚刚走进小区大门，便意外的听到了黎凤的声音。 在小区的底楼，有户人家将自己的住房改作了麻将馆，这里是黎凤和邻居打牌的地方，庄子菁和杨回站在麻将馆外，听着打牌的人喧嚣的声音以及麻将碰撞的声音，还有黎凤那粗俗刺耳的声音：“她早就不认我这个老娘了。这次我过去，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我养她这么多年她还记得个屁啊，现在找到了生她的爹妈，找到了有钱的人家，我还算什么呢?早知道当年不如养条狗，说不定还感激我每天餵饭的恩德呢。” 杨回听着这个声音皱了皱眉头。侧头去看庄子菁，她迷茫的表情中带了一丝苦涩。 里面继续传来黎凤的声音：“二十万算什么啊，当初我没把她扔到路边餵狗这份恩德就不止二十万，又不是我生的，那个死鬼临死前还告诉我一定要我养着她，一定要对她好。我对她还不好吗?没饿着她冷着她。让她读书，也没说小小年纪就让她出去打工挣钱，这次如果不是我事先就跟子轩说好了，能那么容易就让这妮子上当?她有的是钱，只是不愿意轻易拿出来而已……” 杨回紧咬牙关，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冲到了脑门，她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另一只手直接掀开了麻将馆的门帘。 喧譁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整个麻将馆的人在几秒钟之内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着门口看过来。 杨回和庄子菁的目光落在此时正拿着一块麻将的黎凤身上。 两人的出现显然很出乎黎凤的意料，她微微张着嘴，显然并没有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准备。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个人，看着杨回脸上的怒容，黎凤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已经被这两个人听到了。 而周围的人则在瞬间了解了当前的状况之后，带着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看黎凤，又看看庄子菁——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是看好戏，有的则有些惋惜。 杨回紧握拳头，朝着黎凤迈出了一步，她一脸的愤怒。而在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她的手被庄子菁拉住。然后杨回听到一个有些低哑破碎的声音：“我们回去吧。” “回去?”杨回皱着眉头，没有明白庄子菁的意思。原本是准备来看黎凤的，想要感谢她的养育之恩，可是听到这些话的杨回却没法保持平静，这样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受到一些惩罚?难道不应该看清她自己是多么的丑恶，是多么的让人厌恶和唾弃?难道不应该让她学会忏悔，学会道歉? 可是庄子菁说回去。于是杨回终于还是停下了朝着黎凤迈出去的脚步，任由庄子菁拉着她走出了麻将馆，然后走出了小区。 傍晚时分，巷子里吹起了冷风，庄子菁没有回望那有着爬山虎的小区，只是静静的握着杨回的手离开。 有很多人是别人看不懂的。因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逻辑。杨回看不懂黎凤，黎凤也不会明白庄子菁。在黎凤的世界中，也许虚伪的面子比其他一切都更加重要，她可以不知廉耻的否认庄子菁对自己付出的一切，可以为自己那些鲜廉寡耻的行为找到各种理由，她以她的逻辑活着。并且以此维护着自己的逻辑，并否认着自己的失败，她并不能明白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模样，只知道树立起一个自己的空间，然后对一切都充满恶意。 “所以，她的痛苦总是有原因的，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的人，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永远用善意来包容。”庄子菁低声说话，更像自言自语。 杨回没有回话，她还在生气。 庄子菁伸手为杨回拉了拉衣领：“我们去找个住的地方吧，明天回丽江。” 杨回的声音有些哑：“好。”
第81页 吃过饭，在酒店安顿下来，早已经入夜。庄子菁坐在客房的窗户前，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城市的哪个角落。杨回安静的坐在旁边，陪着她看那虚无的风景。 “我在来之前设想过很多见面的可能，也想过很多可能要说的话，我想她也许会后悔，因为那样对我而导致现在没有机会在我亲生父母那边要钱;也或者她会巴结我，为了以后的利益，因为在以前我是他们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而此后，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也有足够的能力不再满足他们这种需求。我设想过她的虚伪，设想过她的世俗……” “但你却没有设想到她的愚蠢。”杨回看着窗外说。她从庄子菁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和惋惜，她知道回来看黎凤对庄子菁来说是一场人生重要的转折，曾经所有的不解与痛恨，所有的遗憾与痛苦，都将在这一次旅行中得以完结，而那些纠缠她多年的梦魇也将在这一次旅行中归入尘埃。 无论是虚伪，还是世俗，无论是自私还是贪婪，终究都会尘埃落定，从此解脱。可是没想到，这一次旅行却终究不能完成最初的设想。 庄子菁轻轻嘆息了一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救的。愚蠢与自私也许本来就註定了一个人的思维，谁也解救不了，我解救不了，你也解救不了。哪怕你是山上的青松，也只能感染那些懂得看风景的人，哪怕你是救世的菩萨，也只能救心存善念的人。所以虽然遗憾，但确实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何况我不是圣人，我怎么救得了这样一颗已经腐烂的心。” “她确实没救了，但我已经不是想救她，而是想揍她。”杨回握着拳头，余怒未消。 庄子菁转过头看着她，唇角微扬，有了一抹笑：“一直觉得你很淡定，什么都看得开，怎么今天这么冲动。” 杨回长长的吐了口气：“因为她太过分。” 庄子菁站起身来：“我们上床吧，天冷，还是喜欢你抱着。” 杨回的怒火在庄子菁柔软的话语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她连忙站起身来，跟着庄子菁上了床。 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昏黄的檯灯，整个空间似乎变得缓慢而黏腻起来，庄子菁轻轻钻入杨回的怀抱：“我已经看开了。” 杨回搂着庄子菁，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只是生气而已。觉得你被欺负了，我最少应该欺负回去。” 庄子菁将头埋在杨回的脖子边轻笑：“欺负回去我也不会真的开心，所以何必欺负回去呢?我需要的并不是泄愤，而是了结。即便这次见面没有说话，没有争论对错，但现在也已经是一场了结。这就是结局，虽然很意外，但也可以接受。我和她也许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愚蠢自私的人自然有她该有的一生，而我也应该有我的一生。她不再绑架我，而我也不再牵挂她，这样就好。所以你不用生气，一场戏落幕，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是正剧。其实想想，即便我们真的见面，真的坐下来谈，她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即便真的这样做了，也不是她的本心。而我们不是救世主，也做不成救世主。” 杨回明白了庄子菁的意思，难平的愤怒也终于消散了下去，她疼惜的拥抱庄子菁，声音温柔：“你说得对，我们不是救世主，救不了已经下了地狱的灵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生，都该为自己的一生负责，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即使命运让你们一起了二十多年，但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确实也没有太多坐下来谈的基础。所以现在这样也好，就这样结束吧。她因为她的愚蠢与自私，失去了你今后对她可能的帮助，也失去了她最想要的利益，这也许就是她的命运，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惩罚。而你，因为你的善良和念旧，再次清楚的看到她与你的不同，所以可以完结，可以放下，这也许就是你自己对自己的奖赏。” 庄子菁听着杨回的解读，微笑，是的，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再次与她如此接近，再次听那些骯脏粗俗的话，再次痛了一回，然后如杨回所说，自己得到的回报就是放下，从心底里的放下。 这是对自己人生的解放，而后终于可以自由。 庄子菁微微抬头，唇轻轻落在杨回的侧脸上，温柔细腻的亲吻细碎而诱人，而后她的声音低低的在杨回的耳边响起，温柔酥甜得直钻心底：“如果我是那个落水的人，而你是那块木板，我要怎么才能让自己相信当我上岸以后，我还依然爱你。” 杨回看着天花板，耳际的唿吸和细碎的亲吻已经让她心跳加速，何况那钻心入骨的声音更让人有些难以自持，她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冲动，说话的声音却依然有些发抖：“那等到上岸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到底是一块木板，还是一块床板。” 庄子菁将头埋在杨回的颈窝处：“我想爱你，却害怕没有结局。” “那不如让我来爱你，我不害怕没有结局，因为我只会让一个害怕没有结局的人害怕离开我。” “你忽然哪里来的自信?”庄子菁说。 “我没有自信，我只有自我。因为我想要爱你，所以决定爱你。” “爱可以这么简单?” “爱本来就不复杂。” ☆、第四十四章 做出来
第82页 最让人不能自拔，便是那指尖的温柔。我触摸到了你最深的秘密，也许你一世的诺言，因为你绽放在我指尖的剎那，已经成为我心尖上甜蜜而沉重的责任。 --------------------------------------------------------------------------------------庄生游记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这也许真的不是玩笑话，而是真话。当两个人敞开身体与心灵接纳对方的时候，爱本身就已经得到了一次升华。 关于性与爱情，曾经很多人展开过很多次辩论，然而经歷过的人才知道，精神的爱恋固然让人神往，但身体的爱恋会在这种精神爱恋的基础上让人沦陷。当然，前提是真的爱。没有爱情的身体欲望更多时候沦为一种糜烂，而建立在爱情之上的欲望则更像是一场身心的天空之旅，会让人满足，会让人难以自拔。 事实上，身体也是心灵的一部分，而且往往是心灵不愿意轻易对人展示、予人开放的部分。所以身体往往是心灵最深处的门扉。所以当杨回推开庄子菁最后那扇门扉的时候，肢体的感觉与心灵的融合来得让人震撼。 两个人曾经多次同床共枕，杨回也曾经问过庄子菁，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庄子菁什么都没有说，其实那是因为最后一扇门还没有做好为人敞开的准备，因为还有疑惑，因为还有所畏惧。也或者在几年前，她曾经为人敞开过，却留下了一片伤疤，而时间可以癒合伤痕，甚至可以让庄子菁转换视角，更加清晰明白的看到当初那个单纯的自己不能看到的真实的人性。但好了伤疤，却未曾忘记疼痛，所以更加慎重。 只是庄子菁在杨回的陪伴下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再次面对之前连提都不想提起的黎凤，再次面对曾经面对过的一切，庄子菁尽管没有说什么，却想得很多。这个世界太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也许很难有谁真的能够改变谁，很难有谁真的能让邪恶变成善良，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也是如此。 所以，对于个体来说，也许让整个世界变得充满善意，让生活真的可以幸福唯一可以做的也应该做的就是让自己过得幸福。这曾经是杨回告诉庄子菁的理论，而现在，庄子菁才算是真正的领悟。 曾经的过往束缚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现在，可以放下。 而此后必然会面对的，也许更加曲折婉转，甚至也难免会有别样的束缚，但一如杨回所说，心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的。 从义兴辞职，走上那趟寻找自我的旅程开始，庄子菁想要的就是自由，那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与捆绑所作出的反抗，是对自身的一种放逐。但放开以往所拥有的生活的时候的坚决与潇洒并不应该成为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应该成为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 而现在，庄子菁反覆思考着杨回所说的自由，于是决心开始一场真正的自由之旅。 那是身体与心灵的自由，不是形式，而是实质。学着按自己的方式认真而勇敢的活着。如杨回所说，那就是顺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包括，想爱，便爱，用力去爱。 窗外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入客房落在床上提醒着一天的到来，只可惜床上的人对此似乎毫无感觉，只有细碎的亲吻和些微急促的唿吸在回答日光的抚摸。 直到日光也羞涩的缓缓滑下了大床，慢慢缩回到窗沿，安静窝在杨回怀里的庄子菁才慵懒的说：“我们该起床了。” “起床做什么?”杨回问。昨晚庄子菁的妩媚与多情此刻还在她的脑海中迴荡，让她空灵了这么多年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所以这个时候起床做什么呢?这个时候她只想将庄子菁抱在怀里，最好是永远就这么抱在怀里，就像已经抱住了全世界。 庄子菁轻轻挪了挪身子：“要不然，我们恐怕要误机了。” 杨回看了看手机：“好像是的。可还是不想起来怎么办?” 庄子菁懒懒的笑着，随后一咬牙从庄子菁怀里钻出来：“快起来吧，懒虫。已经日上中天了，还不起床!” 杨回呵呵的笑着，目光却落在庄子菁刚刚钻出被我还来不及穿衣服的身体上。 注意到杨回的目光，庄子菁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连忙拉了被子将自己捂住：“转过身去。” 杨回听话的转过身，背对庄子菁，事实上她也很想转过身去，因为庄子菁拉了被子捂着自己，所以侧躺着的杨回整个正面几乎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庄子菁的目光落在杨回稍微有些瘦削的背上，然后缓缓滑过肌肤在她优美的腰线上巡过，之后落在了一片圆润白皙的肌肤上。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正在犯罪，庄子菁收敛心神，抓过床头柜上的衣服套上，然后在庄子菁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好了，起床。” 而后两人飞速洗漱，退房，然后打车去机场。误机事件并没有发生，所以一趟旅程终于平稳而毫无意外的结束。 当然，也许最大的意外便是与黎凤的相见。没有如计划中的那样缓解双方的关系，没有争吵，没有黎凤的忏悔，当然也没有以后。当飞机冲上云霄，庄子菁从机舱窗户俯瞰这座渐渐远离的城市的时候，她握着杨回的手，有些感慨：“一切从这里结束，一切也从这里开始。” 杨回没有回话，却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以往的牵绊与痛苦在这座城市结束，而两个人的关系，也从这里升华到另一个层次，是为开始。
第83页 尽管庄子菁昨夜问杨回，要如何才能相信等她上岸，她依然可以爱着杨回。但杨回知道，正是因为这种慎重与对自己的毫不隐瞒，恰好体现了她对这份爱情的重视。 其实，当面对爱情的时候，谁不希望能有一份美好的结局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多么美好而令人嚮往的结局。 杨回握着庄子菁的手：“嗯，一切从这里开始。我们可以自由而幸福的过下去。” 当两人再次脚踏地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庄子菁刚开手机就收到好几条简讯，都是颜宇的。 从担心，到表白，洋洋洒洒，写了不少。 庄子菁回了一条：我在丽江，我很好，不用担心，谢谢。另，明天我会回大理，到时候我们再聊吧。 刚刚推开最后一扇门扉的恋人永远不会嫌夜晚太长，这几乎是无法免俗的事实，因为那扇门扉之后潜藏的秘密足以让恋人反覆寻觅和品尝，而后终于因为自己是这唯一的秘密享有者而深觉骄傲与自豪。 杨回深深陷入这种骄傲与自豪，震撼与甜蜜中，像个初次碰到玩具的孩子，乐此不彼，废寝忘食，宁愿将自己深埋在爱人最深的秘密之中，独自激动和欢愉。 当浓重的夜色覆盖了整座城市，就连星子也收回了调皮的目光，清新而安宁的空气从窗户的缝隙轻轻盪入房间，夜晚的清冷却并不能消退床笫之间的热烈，为杨回敞开最后一扇门扉的庄子菁将自己全部交给了杨回，而后，也迫切的想要得到杨回的回应——这不是交换，而是渴望，因为想要占有，想要在热恋之人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杨回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那么多秘密，而那些秘密在过去这么多年中一如一方深山中安静的湖泊，不曾激盪起任何涟漪，而在这深沉无月的夜里，当庄子菁的手指如清风般拂过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山峦间最温柔的风，让人放松而欢愉，又像是松鼠轻快跳动在树枝之间，一不小心被它的爪子弹奏出自己也未曾听过的妙曲。那一池安静的湖水便轻起涟漪，而后又为那间或的弹奏激起朵朵水花。 每一朵，都陌生而又美丽。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湖，从涟漪到波澜到潮涌，杨回在庄子菁的手中或欢快或痛苦，到最后是沉沦。 庄子菁说：“我知道你爱我。” “本来就爱你。” “因为你愿意我进入你的世界，也纵容我的肆虐。” “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是因为你没有想过要拒绝我，身与心都如此。专注又坦然的接受，专注又坦然的享受。” “听起来似乎不错，我好像做得不错啊。”杨回有些疲惫的笑，却依然带着点儿调皮与羞涩。 庄子菁捧着她的脸，深深的望着她：“你一定是一个非凡的人。” “就因为做0爱?”杨回觉得这个论调有些奇特。 庄子菁却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人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 “哦?” “穿上衣服的时候，就很容易学会伪装，不只是身体的伪装，还有心的伪装，每个人都想表现自己想要表现的那一面。有些人想表现得洒脱，有些人想要表现得优雅，有些人想表现得妩媚，有些人想表现得坦然，但这些未必是真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 “一个平时就很坦然的人，当她失去所有的伪装，接受爱人最深层次的接触的时候，依然坦然，那她一定是一个不凡的人，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坦然的人，因为坦然，所以非凡。” “难道人不应该坦然?” “应该，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更多的时候，我们学会伪装，然后习惯伪装，然后畏惧别人看到自己伪装出来的模样之外的一切。当身体需要向人展露的时候，多少人畏惧于那种不能掌控的迷茫。” “你也对我敞开了一切。我看到的和平时的你一样，所以你也是个非凡的人。”杨回说。 庄子菁笑笑：“那是因为你让我觉得安全，让我愿意。” 杨回轻笑，搂住庄子菁：“你看，天色还早呢。” “对。天色还早，还没亮。”庄子菁偎入杨回的怀抱，声音绵软入骨入髓。 ☆、第四十五章 挡箭牌的秘密 次日，杨回坐车回了巨甸。庄子菁则开着梁近蓝的车回了大理。 离开不过三天，却已经发生了很多，庄子菁停好车之后直接去了爷爷的房间，只是没想到梁思敏和杜胜举陪着爷爷去洱海边散步去了。庄子菁想了想，没有打电话给爷爷，以避免打扰到老人家的雅兴。 虽然已经请了长假，但庄子菁还是决定去办公室看看，顺便把梁近蓝的钥匙送回去。 从客房到办公区，庄子菁一路上碰到不少同事，随意打了招唿，却还是发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原来自己离开这几天，自己的事情已经在酒店里传开。之前在丽江店曾经有人因为堵门的颜宇而揣测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大家小姐，而现在则变更了版本，成了遗落民间的小公主。 只是在办公室碰到丁紫薇的时候，庄子菁的微笑没能换回善意的招唿。丁紫薇冷冷的看了庄子菁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有些不甘的走开。
第84页 庄子菁哑然失笑，随后与她错身而过。 梁近蓝正在办公室看昨天的销售报表，一见庄子菁进来，便把报表丢到一边，朝着庄子菁笑起来：“看来成功三原则对你的影响真是不小。” “怎么了?”庄子菁一边问，一边将手上的车钥匙放到梁近蓝面前：“谢谢。” 梁近蓝笑着收了钥匙，目光还落在庄子菁的脸上：“容光焕发的，不像离开那天那么魂不守舍。看来真是你的心灵鸡汤。” 庄子菁笑而不答：“我看那个紫薇小姐对我意见很大，难道你真的不准备给人家一个机会?” 梁近蓝微微皱了眉头苦笑：“那么小肚鸡肠，要我怎么跟她相处?” 庄子菁思索着点点头：“看来也不是特别讨厌人家，只是因为她现在陷入爱情的困局，所以表现不太良好，让梁公子有些不满意。” 梁近蓝耸耸肩：“特别讨厌当然谈不上，但是喜欢也谈不上，你说一个人没有半点儿大气，一天到晚就猜这想那，能不累吗?” “累”庄子菁点点头。 梁近蓝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朝着庄子菁的方向微微侧身，然后有些暧昧的说：“不过，那位颜小姐好像把我当做了情敌，总是对我横眉冷对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庄子菁笑了起来：“你是我的挡箭牌啊。” 梁近蓝苦笑摇头：“真够乱的。不过我恐怕也当不了你多久的挡箭牌了，你请了长假，而我也很快会回昆明。” “怎么了?”庄子菁在沙发上坐下来：“工作调动了?” 梁近蓝点点头：“我家老爷子的安排，大理店开业稳定之后，我就要回总部上班。老爷子也给我说了，等你把事情办完，邀请你去昆明上班。总部，同样担任青云的副总。工资在现在的基础上加五千。配车、配助理、配房、年底分红。” 庄子菁微微张着嘴表示诧异：“比我在义兴的待遇还好。” “所以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梁近蓝说。 庄子菁呵呵笑起来：“这么好的条件真让人难以拒绝。” “不过你还是要拒绝是吧?”梁近蓝说。 庄子菁点了点头：“我会留在丽江。” 梁近蓝一副了解的表情：“其实我爸爸可能也有点儿把我们的事儿当真了。” “我们的事儿?”庄子菁挑眉：“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儿吗?” 梁近蓝咳了一声：“你是我女朋友啊。” “那是假的。”庄子菁强调。 “对。”梁近蓝笑着说：“虽然我不介意这是真的。” 庄子菁靠在沙发上，很认真的看着梁近蓝：“我决定了，不再拿你做挡箭牌。” 梁近蓝似乎有点儿失望：“说实话，你难道不害怕别人知道你正在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我是说，如果没有我做挡箭牌的话，这种可能性会变得很大，虽然我可以接受，但是现在这个社会再开明，似乎也没有到这种包容程度。” 庄子菁点点头：“我想想……”然后她真的沉默了一下：“所以与其被别人发现，还不如自己坦白吧。” “坦白?”梁近蓝疑惑的看着庄子菁。 庄子菁一脸思索：“对。她教我的。坦白。坦然面对一切，或者主动面对一切，也许比被动更好。就像我和你之间，如果我没有说出实情，也许我们之间会更麻烦，会增加更多的误会，但现在最少你知道我的情况，也知道该怎么和我相处。其实做朋友有时候比做恋人更好。更轻松也更长久。” 梁近蓝靠回椅背上，目光放在面前的报告上：“对，你说的是对的。不过，像你这样的好女人都去搞同性恋去了，真是男人的悲哀。” 庄子菁笑起来：“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好，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我不过是更坦然更自我一点，没有别的。” “就这点就让很多女人拍马难及。”梁近蓝感慨。 “要不，我帮你教教那位紫薇小姐?”庄子菁挑眉轻笑。 梁近蓝连连摆手：“算了，我自己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 “你自己的事情?”庄子菁尾音上扬，明显的问句。 梁近蓝嘆息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窝回他大大的老闆椅上，目光也从庄子菁身上缩了回去，放在自己的手上。他耷拉着眼皮，让庄子菁看不到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梁近蓝声音有点儿低落，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庄子菁：“反正你最大的秘密都告诉我了，我的事儿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 庄子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像小孩子交换秘密的感觉。” 梁近蓝没笑：“在我家，我本来就被看成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庄子菁收了笑容，等着梁近蓝说事儿。 “我有个哥哥，大我五岁。从小一直很宠我，很疼我，我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满足，我是在这种宠溺中长大的。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他给我建议，让我去了国外留学，帮我办理各种手续，很热心。我喜欢运动，他就给我买最好的器材，包括后来我喜欢骑行，他也会给我买最好的装备。”
第85页 “这个哥哥不错啊。”庄子菁微笑，梁近蓝的生活确实与自己不同，从小就足够优越，拥有足够的关爱。 “我在国外读到研究生毕业，回国的时候，哥哥已经是青云的骨干，是总部的总经理。这些年在青云，他干得风生水起，把青云做成了一个知名企业。” “挺厉害的。” 梁近蓝接着说：“我回来之后，爸爸也让我进入了青云，因为思维活跃，敢想敢做，我在青云也做了不少事情，渐渐深得我爸爸的喜欢。并且俨然有扶植我的意思。” 庄子菁没再说话，她已经听出了后面可能的发展，不由得皱了眉头。皇帝总是喜欢有很多儿子以免后继无人，但皇帝最害怕的也是有很多能干的儿子，因为皇位只有一个。这是老掉牙的故事，却一直在上演。 “后来无意中我听到我哥和嫂子的对话，才知道他很不喜欢我，因为我爸爸喜欢我，所以当年把我送出国去也是为了能让我远离青云，免得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在我爸爸对我越来越看好的时候，他虽然还要装作对我爱护有嘉的模样，但心里却巴不得我多做一些错事，甚至为此而在工作中暗暗给我使绊子。” “所以，你上次决定要去骑行川藏线?” 梁近蓝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事实上之前我有个喜欢的女孩，虽然还没有成为我的女朋友，但是我已经准备去追，这件事我告诉了我哥，可是不久之后，就冒出个丁紫薇，而且得到了我爸爸的默许，并且安排在我身边做助手，她不仅碍手碍脚，而且让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对我退避三舍。后来我知道，这些都是我哥的安排，他希望我生气，希望我出错，希望我爆发，然后让爸爸看到我的不稳重，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会找到很好的藉口，那就是一个哥哥对弟弟无微不至的关照，包括个人问题……” 庄子菁有些嘆息，看来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未必就会过得快乐，兄弟之间这样耍心机是何必呢：“你好像很清楚他的思路了，但你还是放下工作去跑川藏线。”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很生气，很愤怒。他的行为与那个曾经对我爱护有嘉的哥哥的形象如此背道而驰，我想报復他，让自己做得更好，然后拿下青云，用这种方式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光失去了我的兄弟情，也会失去青云，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好算计那么好欺负的。” “可是?” “可是，我又总觉得很痛，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所以最后我离开青云去骑川藏线，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如果我骑完川藏线，那我就去抗争，去报復，如果我没有骑完的勇气与毅力，那我就放手。” 庄子菁笑笑：“你的思想还真像小孩。” “和亲兄弟对抗，需要的不仅是勇气和毅力，还需要足够绝情，如果我连川藏线都骑不完，又怎么去对抗他?”梁近蓝对庄子菁的话表示了否认。 庄子菁说：“可你到底还是没有骑完。” “因为我被你的那句话感染，相信最美的风景在路上。也许对抗本身就是在路上的风景，无论是否成功。” 庄子菁沉默了片刻：“所以你的决定是对抗?” 梁近蓝点点头：“所以我要回昆明。” 庄子菁没有再说话，其实在面对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决定，因为有些人想要的是随遇而安的自由，有些人想要的是风起云涌的竞争。而无论选择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对错。 “不过，”梁近蓝的表情缓了下来：“你怎么没带你的人生三原则回来呢，我离开之前想见见她。” 庄子菁轻笑：“她叫杨回，在巨甸。” ☆、第四十六章 认真谈 傍晚时分，爷爷终于回了酒店，陪同的除了杜胜举和梁思敏，以及那位总是以军姿站立的年轻人外，居然还有颜宇。 这大约也是颜宇今天一天没有给庄子菁打电话的原因。因为陪着爷爷对她来说也是重要的事情。爷爷看到庄子菁回来，心情当然大好，所以梁思敏立刻安排后厨准备一顿大餐，没想到却被汪老爷子拒绝了：“今晚弄点儿我孙女喜欢的家常菜，安排个小包间就好，我们爷孙两单独吃饭。” 原本准备跟庄子菁聊聊的颜宇于是也只好退散。 等到爷孙两上了八楼餐厅，在梁思敏的亲自带领下进了一间小包之后不一会儿，饭菜便纷纷上来。有清淡可口的西芹百合、香芋紫薯泥，瑶柱虾米冬瓜汤，也有口味偏重的孜然羊肉和金针酸汤肥牛，另外还上了一小盘开胃酸萝蔔。可以说是照顾了一老一小两人的不同口味。 “爷爷这两天玩得开心吗?”庄子菁起身给爷爷盛了半碗汤。 汪老爷子开心的呵呵笑着：“很开心啊，这里环境很好，不过最主要的是找到了你，你爸爸和哥哥都已经等不及想要来见你了。被我训了一顿。年轻人还是要以工作为重，何况现在在参加实战演习，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时候。” 庄子菁笑了笑：“开心就好。北京的空气品质那么差，爷爷有没有考虑过到这边来养老?” 汪老爷子楞了一下，然后抬起有些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庄子菁，还是一脸的笑意：“你这个小鬼，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北京?想留在这里啊?”
第86页 庄子菁没否认，给爷爷夹了一片百合：“爷爷说，妈妈身体也不好，如果她愿意的话，其实也可以来这边修养一段时间。这边空气品质好，天天都蓝天白云的，看着心情也好，对身体有好处的。而且我在这边可以照顾你们。” 汪老爷子吃着碗里菜，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也不错。我回去跟她说。” 庄子菁没想到爷爷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下来，事实上对汪老爷子来说，虽然对在北京的老宅有很深的感情，但是这个失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孙女对他来说显然更加重要。这两天汪老爷子已经听杜胜举说过自己这个孙女以前在义兴的时候干得非常出色，却毅然辞职开始旅行，最后落脚在了丽江。想来这个孙女是非常有主见，非常喜欢自由，也非常喜欢这个地方的。 对于这样一个孙女，汪老爷子觉得很满意。所以如果不是特别不能接受的要求，汪老爷子都准备答应下来。所以虽然来之前是希望将孙女带回北京一家人好团聚在一起，也可以弥补一下这些年来这个孩子所受的苦，但如果她希望留在云南的话，汪老爷子也觉得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尤其是这两天从梁思敏的语气里，汪老爷子也听出了些意思。虽然对梁近蓝那孩子还不是很了解，但不管从外表还是从举止汪老爷子都还没有看出什么值得自己挑剔的地方，何况这孩子念书也多，还留过学，生意也做得挺好。总之，汪老爷子觉得就目前来说，梁近蓝也是个不错的孙女婿人选。 而自己的孙女的人生大事显然非同小可，但如果两个年轻人有意的话，汪老爷子并不准备棒打鸳鸯。这样的话，说不定要不了一两年，自己就可以抱重外孙了。但如果这两个年轻人要走到一起的话，回北京显然也不太现实。 “谢谢爷爷。”庄子菁很开心。 “不过还是要跟我回去一趟，现在既然找到了家，那总要回去住一段时间，认认门。我让你爸爸和哥哥都休假一段时间，好好在家陪陪你。”老爷子说完，又想起梁近蓝来：“还有那个叫梁近蓝的小伙子，我看他人还是不错的，这次也可以跟着回去，让一家人都高兴一下。” “啊?”庄子菁差点被饭噎到，这跟梁近蓝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去北京? 汪老爷子以为庄子菁是小女儿的羞涩，摆了摆手：“爷爷虽然老了，但还不算煳涂，梁近蓝这孩子还不错，我又不会反对你们，所以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想留在云南，那找个云南的孩子还是可以的。虽然北京那边也有不少合适的人选，梁家也确实比不上，但我还不是那么迂腐，非要个门当户对。” 庄子菁有点儿笑不出来了，她才想到梁近蓝之前说的，可能梁思敏把两个人的事儿当了真。但这能当真吗? 庄子菁想要冲口而出否认这件事，但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跟爷爷说杨回的事情，那么即使今天否认了梁近蓝，那后面恐怕还会有其他人，也不排除自己回到北京之后便会有其他安排，比如相亲什么的。想到这个，庄子菁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把这个事情顺利解决好，所以在想到合适的措辞前，她先选择了沉默。 一顿晚饭吃下来，汪老爷子心情不错，而庄子菁却很是沉重。 等到吃完饭，汪老爷子被梁思敏和杜胜举接去喝茶聊天，而庄子菁却碰上了梁近蓝。 原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但现在被捅到了老爷子那里去，尽管庄子菁准备直接否认，但是也还要考虑老人家的承受能力，所以在两难的时候见到梁近蓝，庄子菁也就不免有点儿小意见了。 “不太开心?”梁近蓝问。 庄子菁点头：“不知道我走这两天你们都跟老爷子说了什么，他居然真的认为我们是一对。” 梁近蓝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可能是我爸爸多嘴了。不过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太密切的交往吧。怎么都已经误会到这个份上了。” “你去解释?”庄子菁问。 梁近蓝摇了摇头：“不过你不觉得这样误会着也可以吗?最少我不会再担心家里人逼着我和丁紫薇怎么发展。你也不用担心他们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之后引起轩然大波。” 庄子菁犹豫了一下：“但我认为撒谎是会付出代价的。” “比如?” “没有比如。”庄子菁越发肯定：“你不去解释也没有关系，我会处理的。” 梁近蓝没接话，却朝着庄子菁背后努了努嘴：“把我当情敌的人来了。” 庄子菁转身，就看到颜宇一贯冷峻的脸上此时似乎显得更有冷意，只是看到庄子菁后，她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柔和了下来：“你说今天要和我聊的。” 庄子菁点点头：“是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听到庄子菁主动出去的邀请，颜宇的脸上终于冰川融化，显得很是开心。 两人出了酒店，颜宇便问：“去哪儿?” 庄子菁指了指不远处的洱海：“就随便走走吧。”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白天的温暖已经迅速消散，天地间充斥着些微寒意，对，初冬了。在季节并不分明的云南，春季单曲循环的节奏里毕竟还是能体会到一些季节变化带来的不同。
第87页 庄子菁没有说话的意思，颜宇也就没有开口。尽管这几天，她过得有些煎熬，有些不确定庄子菁到底是去找修车的小杨了，还是去见黎凤了，不过总的来说，梁思敏对汪老爷子亲近又从侧面说明了自己的真正敌人也许是梁近蓝。 如果是梁近蓝的话，她的胜算很低，因为无论身份还是家境，无论学歷还是能力，自己都并不比对方好到哪里去，而最重要的问题还不在于此，而在于梁近蓝是个男人，而自己是个女人。 尽管庄子菁是喜欢女人的，但她曾经妥协过一次，让杜朗成为她的未婚夫，在那两年中，谁能知道她是否已经培养起对男人的兴趣，最少，不再坚决的认为自己只会喜欢同性。 两人走了一段，庄子菁终于开口说话：“爷爷以为我喜欢梁近蓝。” 话一出口，便夺走了颜宇所有的注意，清冽的冷风中庄子菁的声音也显得很清冽：“我本来应该立刻否认的，但考虑到他年龄大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想好措辞，以避免他受到太大的冲击，我们相认的时间太短，我还不太了解他，所以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减小伤害。” 颜宇在心里缓缓的松了口气。听庄子菁的意思，梁近蓝明显不是她喜欢的人：“是的，老人家的接受能力可能要差一点。所以还是要找个好一点的方法。” 庄子菁点点头：“你可还记得很多年前，我们也这样走在学校的小径上，很安静。” 提到以前，颜宇的心轻轻震动，往事浮上心头，也颇有些感触：“是的。那时候我喜欢牵着你的手。” 庄子菁低低的笑：“那时候，我也喜欢你牵着我。觉得那就是我的全部。” 颜宇轻轻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年来，这是分手之后，庄子菁第一次这样深情的说话，很多次，颜宇都想让两个人一起回忆过去，然后在回忆中重拾当初的美好，也许这样可以让一切从新再来。 庄子菁没有停下来，她继续说：“你知道那时候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 庄子菁看了看颜宇，微笑：“你是个很好命的人，有值得别人羡慕的一切，也有着那个年龄让人心动的一切。你冷傲，帅气，优秀……你几乎值得大部分喜欢女人的人想方设法的靠近。事实上，那时候你也是绝对的明星。你的气质浑然天成。用时下时髦的话来说，叫做御姐范吧。” 说完这句，庄子菁忍不住笑起来：“其实你一直很优秀。” “但你为什么不愿意放弃过去，和我重新来过。”颜宇说得很认真。 庄子菁停下脚步，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颜宇：“正因为我已经放下过去，所以我不会和你重新来过，因为放下了过去，所以我开始认真的审视自我，在心里我会给予你公平的待遇，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再爱你。因为，我有了我要奋力去爱的人。” “杨回?”颜宇的声音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天气冷，也许是因为心冷。回忆原本应该带出更多让人无法割捨的过去，没想到却是如此的转折。 庄子菁很认真的点头：“所以我想和你谈谈。很认真的谈。” ☆、第四十七章 面对自己 两人最后坐到了一家洱海边的小烧烤店里，用大方伞搭建的简易棚周围围了一圈帆布挡风，棚里挂着的灯光线有些昏暗，入冬的夜里因为寒冷，客人并不是太多，所以显得很是安静，唯有空气中散发着烤炭的味道，以及淡淡的烤肉的香味悄悄飘出老远。 条形矮木桌的两边，庄子菁和颜宇落座。店家招唿了两人然后给两人开了瓶温热的豆奶之后回到烧烤架前忙碌。 “每个人都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庄子菁捧着杯子说，杯子里的豆奶还有些烫，刚好可以暖手。 “那什么是该做的?”颜宇没有动，任由面前杯子里的豆奶冒着热气。她的目光执拗的落在庄子菁的身上。今晚的庄子菁有些不同，情绪平淡而沉缓，显然对于这场谈话已经做足了准备，这让颜宇觉得自己可能会面对一场重要的谈话。 “做让自己觉得幸福的事情。”庄子菁看着她。 “你就是我的幸福，没有你，我哪里来的幸福?”颜宇的回答很坚决。 庄子菁摇了摇头：“那只是你的执念而已，你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便将这作为了行为的目标。事实上也许并没有谁必须得到谁才能幸福。杨回曾经告诉我关于爱情的逻辑。她说，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放弃。追到就好好了解，了解了之后如果有不好的地方那就磨合和调整，如果磨合调整不好那就分手。而我和你不会有以后，所以我也不会是你的幸福。” “我可以争取，我可以比她做得好。我不会败给她。”颜宇皱着眉头说。她不能接受自己败给那个乡下的修车人。所以即使庄子菁说得那么笃定，颜宇却依然觉得这并不真实。 庄子菁笑了笑：“没有谁败给了谁，只有谁更适合谁。最近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了很多，这一次我并不盲目，我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我知道对你来说我选择杨回你不能理解，但我希望你明白的是，对我来说，做一个坦然而自由的人，去享受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最重要的，这些与家庭背景无关，与学歷无关，与工作和收入全部都没有关系。只与自己的真心有关。”
第88页 “难道这不只是因为新奇?”颜宇抓着桌沿的手很用力。 “当然不是，我曾经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喜欢她是阶段性的喜欢，还是真的从心底里喜欢?我也想过如果她只是我一时的需求，那我们能否走到最后，总之，我比你担心的还要想得更多，而我最后的结论是要做一个幸福的人，过我想过的生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用力去爱。” “你们根本就不配。”颜宇的声音不大，却说得很用力。 庄子菁终于发现和她说自己这些天的想法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人和人是不同的，以一种逻辑贯穿整个世界也许只会在小说中出现，她嘆息了一声：“我去看过我的养母，却没有说话，因为我终于清楚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无法改变她，也无法拯救她，所以我学会了放下。而今天我想跟你好好聊聊也并不期待你真的幡然醒悟，然后放下。但最少我想尝试一下，因为……曾经爱过。所以希望你能过得好。所以希望那个曾经很潇洒，很傲气的人回到你的身体里，颜宇，做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吧。我想现在你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你自己喜欢的。” 颜宇看了庄子菁很久：“你的逻辑我确实不明白。” 庄子菁轻轻扯了扯嘴唇，但终究没有笑出来：“在一起过，就是一种认同，即使分手也没有必要变成仇人。我们分手了，我已经学会了放下，然后开始重新生活。我也希望你能放下，做回那个曾经让我喜欢的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我也许不能说服你，但最少我需要告诉你事实，而事实其实很简单，第一，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第二，为了我，你已经扭曲了你自己。当初那个洒脱冷傲的人已经变得世俗不堪。而这种扭曲和迷失却是因为对我的执念。我希望我说得够清楚，然后你也可以思考一下你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完，庄子菁起身，付钱，然后独自离开。 颜宇呆呆的望着已经成为一片空气的地方，直到身前那杯豆奶已经凉透，她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也有些冰冷，抬手一摸，两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跌落的泪水早已经冰凉。 因为无法遗忘那份爱情的甜蜜，所以总想着要再争取一回，因为一直懊恼于自己当年放手的决定，所以再次看到希望的时候宁愿放下一切来努力。 为了她，放下曾经的骄傲，为了她，以曾经不屑的行为开始算计，为了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优势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扭曲了吗? 庄子菁说自己扭曲了，在这场追逐中，自己已经变得世俗不堪，已经成为了让人无法喜欢、自己也无法喜欢的一个人。 爱情是魔鬼，魔化了一个人的心，也魔化了一个人的行为。到最后面对不可能翻盘的失败的时候，颜宇低头审视自己，审视这些日子来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也开始厌恶。 曾经那个骄傲的人呢?曾经那个漠视一切的人呢?那个酷酷的，被人用眼光簇拥着的人呢?是什么时候失去了自己，失去了淡然。爱情是一切的理由，也是一切的藉口。然而现在的自己，就连自己都觉得无法再爱上，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爱! 洱海边的风似乎显得分外的冷，颜宇觉得身体忍不住的有些发抖。烧烤已经被老闆端了上来。她有些无意识的伸手拿起一串，然后咀嚼，咽下。 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样? 颜宇回想。 当黎凤逼着庄子菁离开自己的时候，当爸妈将自己关在房子里，要让自己和子菁彻底断绝关系的时候，当那些身边的人打着各种名号逼迫自己就范的时候…… 那时候，所有的骄傲与自我都被愤怒燃为灰烬，而最后当自己就范的时候，那些骄傲又何处安放?所以自己不停的努力，不停的调整公司战略，想尽办法让颜氏脱离对义兴的依附，也想尽办法让自己渐渐的掌控颜氏。 没有谋略，没有手段，焉能做到这些?而支持自己做到这些的是那个唯一的信念，那就是要足够强大，才能足够自由。这是这个对自己充满恶意的世界教会自己的。而现在，反观这些年的努力，自己错了吗? 颜宇苦笑。 自己错了吗? 如果没有错，那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失败?这个残忍的社会教会自己必须要强大才能自由，用尽一切手段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变强大，变得可以掌控命运，现在自己做到了，却为什么依然不能掌控爱情，在自己已经可以拥有维护这份爱情的能力的时候，她却已经走了那么远。 错过是因为过错，还是因为命运? 也或者如庄子菁所言，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曾经认为直向曲中求，为了那个目的，学得世俗一点也许是好的，可是现在，她却说自己已经扭曲。是在艰难弯曲成长的时候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方向，所以最后终于失去了自我吧。 颜宇站起身来，朝着酒店方向走去。 无论是因为过错，还是因为命运，和庄子菁之间，都已经错过了。所有痛苦与悲愤，所有努力与坚持，到底还是以错过作为註脚。 恍惚间，颜宇望着点缀了几颗星子的天空，自嘲的笑。如果这是结束，那就结束吧。 原本还有那么多计划，还有那么多没有发挥的筹谋，全都放下，再不甘也放下。如庄子菁所言，放下，然后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第89页 而回到酒店的庄子菁给杨回打了个电话。 “我知道你会想办法让她远离你，但没想到你这么直接。”杨回在电话那头听了庄子菁对今天约见颜宇的描述，显得有些意外。在她的心里庄子菁虽然算得上是个洒脱的人，却总是很顾及别人的感受，如果不是必须的话，她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 庄子菁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电脑已经打开，最近的投资已经有了收益，但这并不能成为放松的理由：“我希望活得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杨回有些意外。 “像你一样坦诚，并且用这种坦诚来解决问题。有时候不说出口未必就是好事，给人留有余地并不是真的对人好。说得清楚一些，也许更能让人面对现实。” “那她面对现实了吗?” 庄子菁嘆息了一声：“我不确定，但是我希望我的话能让她有所感想。人总是要思考的，因为思考，才能分辨自己到底要什么，才能幸福的活着，而我是真的希望她幸福的活下去。这不是矫情，而是真心。她曾经那么优秀，尽管不是我想要的人，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活回自我，活出幸福。” 杨回的声音轻缓：“看来我的女人真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庄子菁笑了笑：“你可别想歪，我现在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杨回在那边笑起来：“当然，我可没那么小家子气。何况恋爱是需要信任的。我相信你会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开拓一条宽阔的大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现在的家人。我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让大家接受。”庄子菁说。 “如果你不好说，就让我来。我会一个个的让她们承认我。”杨回说得很平淡，却充满自信。 而庄子菁则笑了笑：“这是我该做的，如果这点我都做不到，又怎么与你一起面对未来。” ☆、第四十八章 放下 我们错过的也许不光是爱情，还有人生。 -------------------------------------------------------------------------------庄生游记次日，颜宇订了回家的机票，而庄子菁和爷爷也订了回北京的机票，只是因为爸爸和哥哥还不能回家，所以在梁思敏的挽留下两人会在大理多呆两天。 颜宇去机场的时候，庄子菁开了梁近蓝的车送她。 “现在有什么想法?”在路上，两人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先开口的是颜宇。 “哪方面?”庄子菁的声音平静，她开车很认真。 颜宇侧头看了庄子菁一眼，声音中有些落寞：“我一直以为对你来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有过很美好的曾经，我也会给你很美好的未来。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我都给得起。我甚至计划过，我们每年要出去旅行几次，要去什么地方，要住什么样的房间。我设想过晨起有你，日落有你的生活，却无法设想你和别人在一起的场景。这些年，我想过很多，这些幻想支撑我一路走下来，支撑我去接受屈服，支撑我放弃自我……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就像是一次暂别，你终究会回来。这像是亲密的爱人为了生计要远离家乡去闯荡。一个人在努力拼搏，一个人在痴念守候。” 她昨夜整晚未睡，眼睛布满血丝。放手，已经是最后的结局，然而这么多年的坚持，尤其是在前段时间看到希望之后，颜宇放下一切来到丽江，为的就是找回当年失去的。而现在要放下，那些沉重与坚持一时之间几乎无处安放。 “那么，如果杜朗还在呢?你觉得我还是那个在守候的人吗?”庄子菁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 颜宇微微低头，苦笑：“我曾经想过，你们结婚，然后我依然不会放弃你，只要我有能力，我会干掉义兴，我会把你抢回来。” “即使我们结婚了?”庄子菁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 “对，即使你们结婚了。我不在乎。在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的时候，你嫁给了他，但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我一定会抢回你。” “如果我们有孩子了呢”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爱她。” 庄子菁没回答，只是看着前面的路，车子开得很平稳，一如她此刻的内心：“如果我结婚了，我就会对我丈夫负责，我会努力去爱上他，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一直在原地，在等你，而不会爱上和我朝夕相处的丈夫?” 颜宇诧异的转过头：“你爱上杜朗了?” 庄子菁苦笑摇头：“我在努力。我会努力去爱一个会和我共度一生的人。爱情比天大吗?那么为什么要别人□□情的牺牲品?当初我和杜朗订婚是杜家提出来的，但并没有逼迫我，甚至于杜家的本意是对我爸爸为他们家曾经做过的一切的一种报答，尽管报答不应该以爱情的形势，但最少，他们的本意是善良的。我们之间遭受的压力来自于你家和我家，其实和杜家没有半点关系，杜家甚至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让杜家成为受害者?为什么要让杜朗成为受害者我既然答应嫁给他，那我就会认真去做这件事情。” “即使是迫不得已?” “人生哪里来的那么多迫不得已?” “我家，以及你家?”
第90页 “屈服就是屈服。屈服而后又不甘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如果我嫁给杜朗，我就会对他负责。如果我和他生了小孩，我还会对小孩负责。” “那么你对我的责任呢?” “从分手的时候开始，我对你就已经没有责任。”庄子菁说：“但是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因为你曾经是我的责任，我也曾经认为我是你的责任，这最少表明我们曾经都如此赞赏对方……” 颜宇张了张嘴，又沉默，随后才说：“可现在杜朗毕竟不在了。” 庄子菁微微点头：“所以你曾经以为的那些支持你这样走下来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也许只是为当初的放弃找一个藉口，否则有时候人会因为自己曾经的妥协和懦弱而痛恨自己。” 两人沉默了一下，颜宇想要辩白但到底没有开口，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当自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藉口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那些懦弱行为归咎为别人的过错。是别人拆散了自己和爱人，是别人给了巨大的压力，是别人恃强凌弱……是别人…… “但当初到底是我放手了……”颜宇低着头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惋惜，带着不甘，带着懊悔，也带着沉痛。到底是因为自己放手了，所以走到了现在，到底是因为自己放手了，所以那些自己找来的理由或者藉口无论如何都不能抵消当年的懦弱带来的痛苦，所以不甘，所以相信一切还会重来。 庄子菁侧头看了看颜宇：“同样的人做不同的决定会有不同的结果，同样的决定由不同的人做出来也有不同的结果，你当年的决定不能说是错，因为如果你不是你，没有这样的执念，也许早已经找到了你的幸福，而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更偏爱大城市的生活，或者更在意物质生活，那也许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或者说如果没有杨回……”颜宇自嘲的笑笑。 庄子菁想了想，点点头：“是的，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这些都只是如果。”颜宇有些落寞。 “生命很短暂，没有那么多如果，活在当下，做当下最正确的事情，过当下最幸福的生活，那现在就是以后，以后也会如现在一样顺心而活。没有遗憾。这些年，你活在不甘当中，而我也有很多时间活在了遗憾当中。但我想，我们都有义务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颜宇没再说话，车子很快开到机场，庄子菁帮颜宇拿了行李。过安检的时候，颜宇转过身来看着庄子菁：“我想我错过的不光是我们的爱情。” 庄子菁认真的看着她，听她的下文。 “还有人生。”她说：“祝你幸福。” 然后颜宇转身离开。 庄子菁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安检口的人，忽然与多年前那个漠然而帅气的人重叠在一起。她心里不由得一热，朝着着安检口轻声说：“我会幸福的，你也一样。” 此后的两天，庄子菁没再上班。每天主要的活动就是陪着爷爷在洱海边散步，老人家也像大部分战场上下来的人一样，喜欢回忆那些峥嵘岁月，喜欢评说政治，对贪污腐败恨之入骨。他如今虽然已经是八十多的高龄，但举手投足间还有一股子将领的气质。 而从小缺乏亲情的庄子菁现在和爷爷呆在一起，放下以往那些关于亲情方面的不快，感受着亲人的呵护和关爱，也从心底里觉得温暖。 梁近蓝不忙工作的时候也来凑热闹，端茶送水鞍前马后很是殷勤。老爷子对梁近蓝越发满意，还出口邀请梁近蓝去北京玩，而庄子菁却有些忧虑起来。 “可别让老爷子误会。”趁着老爷子和梁思敏下棋的空挡，庄子菁找到梁近蓝的办公室。 梁近蓝咧着嘴笑：“我看他早就误会了。” 庄子菁把门一关，黑着脸看梁近蓝：“那你还那么热络。到时候真误会了，你自己去解决去。” 梁近蓝歪了歪头：“我爸已经误会了，让他再误会一下，然后我找个藉口把丁大小姐送走，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等丁大小姐离开青云，然后就不用再误会了。” 庄子菁嘆气：“我就怕误会太深，到时候不好处理。” 梁近蓝想了想，然后有些调皮的笑：“不如这样吧，就让两家老人误会着，等我处理了丁紫薇之后，如果你还需要的话，我就继续给你做挡箭牌，如果你不需要，你就给汪爷爷说我是同性恋。他对我再满意，恐怕也会一脚把我踢出家门的。” “这你也能想出来?!” 梁近蓝点点头，然后很认真的说：“这段时间我和你爷爷接触不少，觉得老人家虽然不算迂腐，但要接受你的事情，恐怕还是很困难，你要慎重考虑要不要出柜的事情。” 庄子菁有些沉重的点点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爷爷虽然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毕竟八十多了，这种事情如果冲击太大的话，我怕他受不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这几天我肯定已经寻着机会跟他坦白了。”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让他误会着吧。”梁近蓝说：“有我这个挡箭牌，最少你不用太担心家里人会给你安排别的对象。在我找到女朋友结婚之前，这个挡箭牌可都是很管用的。”
第91页 “怕纸包不住火。”庄子菁说：“而且其实我也不想隐瞒。” 梁近蓝忽然笑起来：“我知道，就像你跟我说的时候一样，一句话忽然就蹦出来，能让人出心脏病的——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这样对老人家说的话。” 庄子菁点头：“我当然不会那么随意，我会慎重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昆明?” “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下周……” 梁近蓝话刚刚说到一半，办公室门砰的一生被推开，丁紫薇站在门口，一脸气急败坏的看着庄子菁。 丁紫薇是刚刚接到梁近蓝一周后会回昆明的消息，调令上还有两个开店经理一併调回，但调令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要来找梁近蓝问个究竟。 而原本站在梁近蓝办公桌对面的庄子菁扭头看到丁紫薇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这样，很难让男人喜欢的。” 丁紫薇顿时觉得一口血都已经涌到了咽喉。 ☆、第四十九章 畏惧 丁紫薇被庄子菁一句话呛在门口，原本要冲口而出的奚落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因为现在整个青云都知道庄子菁不是灰姑娘，庄子菁是真正的公主，而且是已经穿上玻璃鞋的公主。自己这个一直以来以身世自傲的人在庄子菁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甚至几天前丁紫薇跟爸爸抱怨梁家的态度转变的时候，爸爸只是嘆息了一声，说：这事儿只能顺其自然。 所谓顺其自然，自然就是顺梁家的意思。可是现在，梁家是什么意思?丁紫薇可是越来越没底了。 庄子菁没再看丁紫薇，转头对着梁近蓝说：“你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毕竟还要考虑老人的感受。” 说完，庄子菁转身离开，在门口绕过丁紫薇的时候，她看了丁紫薇一眼，原本想规劝两句，可是竟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彙——有些时候你想帮助一个人，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恶意的，而是她自己对这个世界太过猜忌。 “我们把话说清楚。”庄子菁不准备说话，可是丁紫薇却开了口。就在庄子菁刚刚绕过她之后，背对庄子菁的丁紫薇努力按捺自己的愤怒，尽量冷静的开口。 庄子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哦?” “你跟那些女人牵扯和我没关系，但我不希望你这样的人来欺骗近蓝。”丁紫薇冷冷的说。 庄子菁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我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 丁紫薇微微抬了抬下巴，努力恢復了一些居高临下的姿态：“我知道那个叫颜宇的人在丽江店堵门的事情，我也知道她围着你转了很长时间，你们之间关系不一般，我不想恶意揣测什么，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哪种人，不要让我说破了不好看。你这样的人，就该生活在阴暗处，好好保护自己的隐私，好好藏着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不要再出来勾引男人。” 庄子菁觉得丁紫薇的思路有些可笑：“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意思，我是哪种人，我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 丁紫薇冷笑，似乎巴不得庄子菁这样问：“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不要好到太过分，我打听过了，你的女朋友?如果你觉得不清楚的话，我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同性恋!”说完，她有些恶毒的看着庄子菁，心想不管梁近蓝怎么喜欢她，只要说出这个事情，恐怕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庄子菁微微偏头看她，然后朝她走近了一步，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纠正你一点，同性恋不龌龊，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同性恋的人也不是什么需要躲在阴暗处的人。我和颜宇曾经是女朋友的关系，但现在不是了。”她微微咧开嘴无声的笑，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儿笑意，这让丁紫薇忽然觉得有点儿冷，然后丁紫薇抬起头看了看梁近蓝，脸上换了一种很莫名的笑：“你以为我是要和你争男朋友?你错了。” “难道你不是要和我争?你明明……”丁紫薇有些激动。但她抓住了自己最想听的话。 庄子菁摇摇头：“我不是要和你争，因为我不需要和你争。你还不够聪明，不知道人和人之间不只有竞争关系。” 说完，她朝着梁近蓝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无意中当了梁近蓝的挡箭牌，庄子菁也懒得放在心上，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回北京之后的事情。按照梁近蓝的说法，拿个挡箭牌粉饰太平，这也许是不错的主意，但粉饰太平难道就真的太平? 第二天，庄子菁跟着爷爷离开大理店，梁近蓝父子开车送行，梁思敏有意无意的提起了丁紫薇，说她不是很适合旅游酒店行业，今天一大早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这话当然是说给老爷子听的，昨天丁紫薇在梁近蓝办公室和庄子菁闹了别扭之后，把心一横非要梁近蓝给个答覆。梁近蓝乘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得有点儿大，整个门店的人都很快传开梁总与丁经理因为庄副总而大吵一架的事儿。 梁思敏虽然不愿意得罪老朋友，但如今面对老爷子，也只好顺水推舟，让丁紫薇离开青云。这个时候说起来，自然是为了博得老爷子的好感，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庄子菁看了看梁近蓝，他唇角挂了一抹得意的笑，看来是把庄子菁这个挡箭牌用得妥妥的了。
第92页 梁家父子把庄子菁一行送到安检处才挥手作别。梁近蓝跟庄子菁拥抱了一下，乘着这个比较亲密的动作轻声说：“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你那个成功三原则。” “她在巨甸，小杨车行，你要真想见她，随时都能够见到。”庄子菁轻轻推开梁近蓝笑着说。 “我会去见她的。”梁近蓝说。 与梁家父子挥手作别，与大理挥手作别，庄子菁坐在老爷子身边，透过机舱窗户看向这座城市，不由得感慨自己的人生似乎从义兴出走那刻开始就走上了一条未知的路。 老爷子握着庄子菁的手，看着她望向窗外的眼睛：“大理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以后你还可以回来的。” 庄子菁转回头，对着老爷子微笑：“当然，所有美好的都值得怀念。” “但未来往往会更加精彩。就像那些年爷爷在战场上的时光，一直让人怀念，但战争就是为了和平，所以那些值得人怀念的时光只是为了之后更幸福的生活。你也一样，回忆以往的时光，你会觉得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人和事儿，尤其是当要分离的时候，会更容易想起那些美好，会更容易怀念和感伤。”爷爷用低沉的声音缓缓的说。 “我没有感伤，只是怀念。我觉得回到北京也许是巨大的转折。”庄子菁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爷爷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有些畏惧。” 爷爷愣了愣，然后唇角微扬，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慈爱：“你真是个直接的孩子。” “我觉得直接会减少沟通的时间，并且避免沟通产生的误会。”庄子菁依然很认真的回答。 爷爷终于呵呵笑了起来，一只手握着庄子菁的手，一只手拍着她的手背：“对，所以想你这样直接的孩子，不需要畏惧什么。” “我畏惧伤害。”庄子菁微垂眉目，却话语清晰：“我和亲人之间没有联繫太多年，我们生长在不同的环境，我被牵挂，被寻找，被寄託了很多思念和期待。我很开心自己能够被找到，然后我有了疼我的亲人，我的亲人也不会因为我而再牵挂伤心。” “这岂非是很好的结局，那为什么会有畏惧和伤害?”爷爷说。 “因为我有自己生存的土壤和环境，已经长成我自己的模样，也许我很难让找到我的亲人满意。”她再次抬眼望着爷爷：“我不喜欢被约束。但我又害怕我要的自由伤害到别人，尤其是我不希望伤害的人。” 爷爷看着庄子菁沉默了一会儿：“家人团聚确实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但如果你想回云南，我想，我们都不会反对。” 庄子菁笑了笑，声音开朗了些：“我想你们都是爱我的，所以会觉得支持我对幸福的选择就是对我最大的爱。” “当然。”爷爷说：“你很难想像我们对你的爱，也很难想像这些年对你的牵挂，为了你，我想，我们都愿意付出一切来弥补这些年对你缺失的照顾。” 庄子菁摇摇头：“没有什么需要弥补的，因为没有什么亏欠的。当爷爷找到我之后，我很混乱，那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事情不要想得太复杂，我只是多了几个爱我的亲人，这是好的。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繫，更多了些，我有了更多存在和被牵挂的理由和价值。我想也许我可以把这当成唯一的改变，对我来说，我还是我，我还是要过我觉得自由和幸福的生活，这是我对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爷爷，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爷爷点点头：“当然可以。你不需要为我们做任何事，你还是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过，我想给你讲个小故事。” “爷爷您说。”庄子菁很认真。 “爷爷在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友，他有个孩子，抗战最艰难的时候，那个孩子被寄在了老乡家里，之后两人失去了联繫，十多年后，经过各种辗转，他找到了那个寄样在老乡家的孩子。” “嗯。”庄子菁听得很认真，她觉得这孩子的经歷和自己很像。 “那个时候，我那个战友已经是一方大员，一家人在当地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个孩子一直长在农村，已经相了门亲，准备结婚。因为认亲的事情，结婚被推后了，这个孩子到城里开始了新生活，为了能适应城市环境，我那个战友花了很多精力教他礼节，给他改变形象，带他见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他安排工作。” “然后?” “然后他渐渐失去了农村生活时候的质朴，渐渐从对灯红酒绿的生活的畏惧到好奇，到喜欢。然后他退掉到了农村里的婚事，找了城里的女孩，开始了城里的生活，然后学会了铺张浪费，学会了讲场面好面子，他后来也当了官，然后因为贪污被举报进了监狱……” 庄子菁点点头：“我想我明白爷爷的意思。” 爷爷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想我有我的畏惧，你们也有你们的畏惧。” 爷爷却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从我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只是想说，因为对你亏钱那么多年，现在找到你，怎么爱你都不为过，只是之后你见到的环境和以前会有很大的差异，你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也没有人会再为难你，我想说的是，环境会改变一个人，在你以前的环境中，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未必就是你以后最好的选择。”
第93页 庄子菁看着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我会看到更大的天空，也有了更多的选择，所以……” “所以你不用一开始就担心会伤害我们。也许在新的环境你很快能找到新的自己，找到自己真正的喜好。就像你觉得云南很美，是因为你只看到中国，如果有全世界给你做选择，也许你的选择就不会再是丽江，不会再是大理。” 庄子菁笑了笑：“我明白了。那么当我看过全世界之后依然选择丽江的话，才是对丽江的真爱是吗?” “是的。” “如果那时候我做出同样的选择，您会支持我吗?” “会的。” ☆、第五十章 巨甸来客 当晨光从雕花窗格中穿过然后透过薄薄的窗帘落入房间的时候，杨回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丝毫没有感觉到别人在冬日里起床那种痛苦般快速起床，穿衣，开门，然后洗漱，而后端上一碗和妈妈刚刚做好的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就着酸菜蹲在铺子门口唿唿的吃。 但巨甸的人大多并不像杨回这样早起，太阳升得老高的时候长街上的人才开始慢慢起床，拉开铺子的捲帘门或者木门，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的端着杯子到街沿边刷牙，晨光金灿灿的洒满长街的时候，这座小镇才算是真正醒来，附近村子里办事的人渐渐开始出没。 大多数镇上开铺子的人都随着这种节奏开始一天的生活，杨回例外。 她早起，晚睡。 她经常接到这个小镇的第一个客人，经常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她十年如一日，看着小镇每天的日出日落。她一脸灿烂笑容的跟每个认识的人打招唿，她手脚麻利的为客人解决问题。 这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但现在，这种过了十年的生活却变得有些不一样。 今天并不是赶街天，所以街上的人并不多，一大早来了个换机油的客人，小和已经处理好，不需要杨回亲自动手。吃完早饭的碗筷扔到一边之后，和妈妈已经洗干净，整齐的放在厨房里。杨回百无聊赖的站在铺子门口的街上，微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向二楼。安静的二楼依然是木板铺就的走廊隔开了木栏杆与房间，这上面当然并没有那个像公主一样的人。 但杨回依然安静而认真的盯着二楼。 两个人曾经在那里围着火盆探讨过人生，聊起过幸福。那时候杨回的想法简单直接。但现在她开始有些迷惘。 迷惘的是爱情，以至于人生。 当一切都可以选择的时候，幸福就变得很简单，然而当有时候自己无从做出选择的时候，幸福似乎就开始变得遥远。 庄子菁已经去了北京好些天。两个人偶尔联络，但并不太多。杨回尝试着去想像庄子菁的情况，并且做出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反应。然而她依然开始忐忑。 她继续望着二楼，开始很认真的整理自己的思路。这很有必要，因为尽管她每天依然按时睡觉按时起床，但她已经学会了失眠。 北京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她那个将军爷爷的家应该是什么奢华的模样?她的亲人在二十多年之后与她重逢该是怎样的激动，对她该是如何的疼惜!杨回设想了很多，一直到脖子发酸的时候，她才对自己说：但不管怎么样，她总会记得我的。 缓缓收回望着二楼的目光，然后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她看到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轿车朝着自己驶过来。 杨回抬脚走到街沿上，免得挡了来车的路，可没想到车子慢慢驶过来之后正正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滑下来，车里只有一个开车的人，女人，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当然，杨回觉得这个评价只是针对普通人，这个女人的漂亮比起子菁来还是差很多。 差的不是五官的端着，差的是眉眼间的韵味——子菁眉眼间的气息比别人干净很多。 “小杨车行吗?”车上的女人一手抓着方向盘，身子微微侧过来看着杨回微笑着问。 杨回点点头：“要修车?”说完她又看了看女人和她开的车，和摩托车似乎不怎么沾边。 车上的女人摇了摇头：“你是杨回?” 杨回微微愣了愣，杨回这个名字就算在巨甸知道的人也不多，不过她还是点点头。 女人迅速把车子靠了边，关上车窗熄了火，然后从车上下来：“我是子菁的朋友。”她笑得很甜。 杨回有些意外，但既然是子菁的朋友，那她当然要负责接待，叫小和从铺子里拉了两条小木凳出来，杨回拉过火盆点了火：“天冷，烤烤火吧。” 女人看了看黑乎乎的火盆，又把目光落在杨回粗糙而且指甲缝里还有黑乎乎机油的手上，一直到火盆里沾了废机油的纸板燃起来，点燃了放在上面的木条子，杨回才抬起头来看着女人：“你找我?” 女人的目光从杨回的手上挪开：“是的。” “有事儿?” “对。” “什么事儿?”杨回并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看着火盆和自己手的时候的目光里除了诧异还有难以理解的鄙夷。所以虽然她喜欢跟人聊天摆龙门阵，但不代表她会和一个这样的女人一直打哈哈。 “有些话，子菁对你没法说出口，所以我亲自来对你说。”女人看着杨回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第94页 杨回点点头：“你说。” 女人清了清嗓子：“她在北京过得很好，家里人对她非常好，她回去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一家人其乐融融，她也真正感受到了之前这二十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亲情。” “这样很好。”杨回表情自然，但声音却有些干涩。最近她和子菁联繫得并不多，因为她每天都在设想子菁现在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想来，她的亲人一刻也不愿意和她分离，而如果自己总和她联繫，在这样亲人团聚的时候会显得很不好。 那个女人继续说：“她哥哥给她介绍了一位x军医大的副教授，三十岁，年轻有为，而且长得很帅。” 杨回没有再吭声，但她手上停下了拨火的动作，认真的看着说话的女人。 “所以事实上，虽然这些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你，但子菁对我说，你是个很认真的人，她不希望不说清楚就离开。但你要知道，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已经完全不一样。她有非常好的前途，有很多很好的选择。也许以前是她在努力去走上一条稍微幸福的路，而现在则是大把的幸福等待着她去选择。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杨回点点头：“我明白了。” 女人有些错愕，她原本想杨回应该很激动，最少应该会受伤，但当杨回说完这几个字之后又微微低下了头去拨了拨火盆里的火：“你叫莫舒是吗?” “你知道我?”莫舒有些诧异。 杨回点头：“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莫舒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她微微张口，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在子菁心中，自己真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或者这只是杨回随口说说而已? 杨回继续说：“但她和你不同，所以我也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在嫉妒她，总是想要超越她，因为在她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莫舒刚刚那些微的感动顿时被杨回这句话击得烟消云散，她觉得原来杨回并不是个老老实实的修车人，原来她如此尖酸刻薄：“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这些没有意义。” 杨回抬头看着莫舒，笑了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你不相信?”莫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杨回嗯了一声：“一切皆有可能，她要和我在一起，或者她要离开我，但这些都不是你来说就成的。” “她亲自说你才相信?但你知道她是个善良的人，她不愿意伤害别人。” 杨回笑了笑：“我和她之间，是近是远，何必一定要说出来?”杨回想了想，然后看着莫舒说：“你一定没有和一个人真正爱过，如果你真正和一个人相爱过，那你一定知道，两歌相爱的人之间，即使是要分手，也根本不需要语言来表达，只需要一个说话的语气，也或者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表达清楚，因为相爱的人之间，心是没有距离的。” “那你觉得你和她现在还没有距离吗?” 杨回摇摇头：“有。” 莫舒笑了：“你真是个诚实的人。” “对，我诚实的活着，其实最近我也开始有些忐忑，但你这句话忽然提醒了我，我本来就是个诚实的人，我诚实的活着，不伪装自己的缺点也不伪装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其实不应该望着二楼忐忑不安。”杨回很认真的看着莫舒：“我爱她，所以我应该诚实的对待我自己的爱情。我爱她，所以我没有选择，我会为她等待，并且应该在等待她的时候，为她做一些什么。” 莫舒原本是想来看看这个让子菁爱上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是个普通的修车人，原本想要玩玩她，打击她，没想到自己却似乎成了个解套的人，她气得笑了起来：“这些说起来动听，但距离就是距离，环境会改变一个人，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她在艰难无助的时候遇到你，喜欢上你，但现在她是整个世界的公主，她不再无助。而你虽然只是个修车人，但你也应该知道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我知道。但这些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我曾经告诉子菁，顺心意的活就是幸福的活，如果我是她的心意所在，那她自然不会离开，如果我不是她的心意所在，那么什么都不重要。不过我觉得也许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 莫舒看了杨回很久，然后才开口：“其实我刚刚只是在开玩笑。” “还好。” “其实我来是因为别的原因。” “比如?” “你知道我一直关注她的游记，所以我开始关注你，其实来之前我对你很好奇，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让她喜欢上你。现在见到你之后，我也开始喜欢你。” 杨回笑了笑：“你又开始开玩笑了。” 莫舒却忽然认真起来：“这回不是开玩笑，我在想，和你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这样的山，这样的小镇，还有一个这样的你。” 杨回在莫舒的目光中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我想，等到子菁回来，我应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你没有听我说话?”
第95页 “我听了，但没有意义。” “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子菁，当然是子菁，以及子菁喜欢的一切，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第五十一章 城市 出乎杨回意料的是，莫舒居然真的在巨甸找了间旅馆住了下来。 每天早上杨回端着稀饭在铺子门口开吃的时候，莫舒就会准时出现，她的衣着从第一天穿着的一万多的毛呢大衣到第三天在小镇最好的专卖店贵人鸟买的一百多块的运动服，很短的时间，她似乎已经开始找到如何与这座小镇慢慢契合和融入的方式。 她看杨回修车，主动帮杨回招唿客人，赶街天杨回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会像庄子菁一样帮杨回给客人送纸巾，但杨回没把收钱的腰包给她。 “子菁说，她还帮你收钱。”抽了个空闲，莫舒对还在修车的杨回说。 杨回没抬头，回答却很利索：“当然，她是这个店的老闆娘，当然可以收钱。” “那时候就是老闆娘?那时候不是你们刚刚认识吗?”莫舒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杨回。 杨回抬起头来微微眯着眼睛看她：“那就是说她有做老闆娘的潜质。” “我没有?” 杨回笑起来：“没有。” “为什么?”莫舒蹲下来，和杨回平视。 杨回继续修车：“我是山里的一颗松，你是大城市摆放在透明冰柜里的漂亮冰淇淋，我的价值是自由的活着，你的价值是在那特定的环境把自己装裱得分外高档等待着特定的人消费，这两者之间，没有交集。” “这个比喻很新鲜，但我们现在不是有交集吗?” 杨回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的看着莫舒：“你对我好奇吗?对青山的世界好奇吗?但你只是好奇而已，因为子菁做了这样的选择，事实上你并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现在我们之间依然没有交集，就算你呆在巨甸，你在做她做过的事情，但她像落入这座山的公主，而你只是像梦游中迷路的人。” “不，我觉得我喜欢这里。”莫舒扭头看了看长街，看了看木屋，看了看不远处的山：“这是陌生的世界，但我在慢慢解读。这像是一篇我没有读过的课文，但我终究会一点点读懂它，读懂其中的美。” “你为什么总是要去走子菁走过的路，去喜欢她喜欢的地方，去爱她爱上的人呢?我觉得我们不如说说颜宇。子菁说你很爱她。” “说她做什么?”莫舒微微皱眉。 杨回低下头修车：“等我忙完，我们慢慢谈。” 随后两人没再说话，杨回专心修车，莫舒蹲在旁边专心的看，直到杨回修完车，莫舒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还没站起来就差点儿摔下去。 杨回伸手扶她。过了几秒之后莫舒缓了过来：“你的手真有劲。” 杨回嘆了口气：“你们城里人，身体真差。如果人生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种是头脑发达，身体羸弱，你会选什么?” 莫舒没想到杨回会问这种问题：“当然是选择头脑发达，身体弱有什么关系，很多伟大人物的身体都很差，有些甚至是残废，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成就。” 杨回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迅速收拾了工具，给客户说了下保养车子的注意事项然后送走客人。 客人骑上车看了看莫舒，然后问杨回：“你店里又来美女了啊?” 杨回笑着回答：“老闆娘的朋友。” “你朋友?”修车的人问。 “我是老闆，我家老闆娘的朋友。”杨回纠正。 修车的人哈哈的笑起来：“小杨你可真会开玩笑。” 杨回笑着说：“我没开玩笑，我真找了个女的作伴。” 吃完晚饭，杨回在铺子门外点燃了火盆，淋了废机油的木材很快燃起来，火有些旺，照得两个人的脸都有些发红。 长街稀疏的路灯已经亮起来，却似乎比不过郎朗的月光，冬天的夜里温度有些低，长街上已经冷清了下来，只是偶尔远远望见几点燃着的柴火以及被柴火照亮的烤火的人。 “我来好几天了，你终于决定要和我谈谈了?”莫舒扬眉朝着杨回笑。 杨回也笑了笑：“子菁曾经对我说，你总是喜欢她喜欢的，总是和她较劲和她争，尽管这样，但她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总是记得小时候你会分饭菜给她吃……” 莫舒有些诧异，然后似乎觉得有些难受，但终究只是微微低了头，没有开口。 杨回没有看她，拨了拨火：“她是个很善良的人，用自己的善良对待整个世界，所以她可以原谅一切，无论是她的养母，还是颜宇，还是你。所有人。她不带恨意，只是想要过得自由简单，所以她会喜欢我，因为我诚实，简单，健康，就像山上的松树。但你和她不同，你追求的并不是这些，你喜欢战胜别人，你喜欢成就感，你喜欢被别人仰望。”杨回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莫舒，很认真的说：“所以你来找我本来就是个错误。但是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 “哦?”莫舒抬起头来看着杨回，自己为什么要来巨甸，一开始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好奇这个让庄子菁爱上的修车人是什么样的，她想要嘲弄庄子菁一番，嘲弄她一个天子骄子却终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挑不着一个金龟婿只能找个修破车的。只是见到杨回之后，她却又奇蹟般的没有这样做，这个做事干净利索笑容开朗的修车人并不像她想像的那样粗鄙不堪，毫无思想。
第96页 “其实你不是为我而来，而是为子菁而来，虽然我不愿意这样想，但在我看来，最大的可能不是你喜欢颜宇，也不是你对我感兴趣，而是你对子菁感兴趣。你为什么总是要喜欢她喜欢的，为什么总是要抢她的你是没有想过，还是不愿意承认?子菁喜欢颜宇的时候你也会喜欢颜宇，当他们分手之后你还想得到颜宇因为当时颜宇对子菁念念不忘，你觉得你没有战胜子菁。而当颜宇彻底没有希望之后正当是你最有希望的时候你却对她不感兴趣了，反倒是对我这个修车的感兴趣。莫舒，你为什么不能诚实点儿呢?你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你说我喜欢庄子菁?”莫舒的声音有些惊诧的拔高。 “你说呢?”杨回笑笑：“不过你喜欢也没用，她是我的。” 说完，杨回站起身来，朝着二楼走去，只是给莫舒留下一个后背以及一句话：“天晚了，我要睡觉了，你自便吧。如果明天你要走的话，可以在街上买点儿蜂蜜，这里的蜂蜜都是山民养的蜂产的，不掺假，可以带给家人做礼物。” 莫舒默默的坐在火盆边，一直到脚步声消失了很久，火盆里的火渐渐熄灭她才站起身来，拉了拉衣领抵御寒风，莫舒站起身来，考虑第二天除了蜂蜜要不要买点儿其他什么。 沿着长街慢慢走过，路过菜市场门口，左转弯，第一家旅馆，这是庄子菁第一次来巨甸的时候住的地方，莫舒也住在这里，她抬头望了望天，忽然轻声问自己：我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想要怎么活着? 而杨回回了房间之后，给庄子菁发了条信息：“莫舒大概要走了吧，我想她也差不多玩够了。” 庄子菁回过来一条信息：“她没有勾引你就好。” 杨回看着手机信息笑起来：“她勾引我了，怎么办。” “那你没被她勾引到就好。”庄子菁说。 杨回轻笑出声：“其实她没有勾引我，我看起来就是贴了名草有主的标籤，生人勿近，何况其实她喜欢的是你，又怎么会真心想要勾引我?” “她喜欢我?她恨我差不多。”庄子菁的回覆后加了好几个惊诧的表情。 “有些人就是这样违心，明明喜欢却偏偏装得像是很恨一样，明明在意，却偏偏要去抢对方喜欢的东西，虽然在我看来。这有点儿心里扭曲，但确实存在这样的人，也许是因为当她很久以前发现喜欢你的时候觉得永远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会嫉妒那些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人吧。总之，人心是很玄妙的。反正呢，她怎么想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怎么想。” “我没什么想法啊，在我心里她毕竟是我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是说，我比较关心现在在北京的你怎么想的，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想造成很大的震动，我觉得考虑大家的感受是应该的，回来这段时间我一直跟家人在一起，我想了很久要先从哪里突破，最后觉得，还是爷爷。因为他是家里最权威的人，有他的支持最好。” “如果得不到支持呢?” “我会去巨甸，呆在你的身边。” 杨回看着庄子菁的简讯，那干净直接的回答让她的心觉得温暖：“好，那我等你。” ☆、第五十二章 摊牌 十二月底的时候，北京已经是白雪皑皑。 汪宅。 老式木质大宅院在这座寸土寸金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显得安静又充满歷史的沉淀感，豪门大族的低调与奢华尽显。 园子里的树大半已经掉光了叶子，只有常青树的深绿在雪夜里默默守望春天。 “这里真的很美。”暖气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庄子菁与爷爷对坐在根雕茶座边，慢慢品茶。 爷爷呷了口茶，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深沉：“我去过丽江，也去过大理，知道那里有很多木质结构的老房子，古城，很漂亮。” “但却不及这里的精緻和华贵。”庄子菁端着茶杯看了看繁复的木窗雕花。 “我也用过云南那边送过来的顶级普洱，据说是天价，味道确实也不错。”爷爷继续说。 庄子菁微微扬了扬唇微笑：“但并不及爷爷这里的收藏，各种茶系的精品都有，只怕让那些茶商见了也要眼红。” “我也见过云南的山水，壮阔的、秀丽的、险峻的……” “但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远胜南国的豪放。” “我也见过云南那边的人，朴实无华，默然生活，不浮华，不喧嚣。” 庄子菁停了一下，为爷爷沏茶，她似乎想了想然后才开口：“在北京有不少才华横溢的青年，几乎是活在世界的顶层，拥有别人羡慕的背景和资源，入则豪庭，出则豪车，唿朋引伴不是大官家就是大商贾。现在，我也成为了这样的人，有深厚的背景，有一个大家庭，有爱我的亲人，我知道我也可以像那些享受着京城繁华的官二代官三代一样拥有很多选择。” 爷爷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些：“尽管如此，你却依然不愿意留下来?” 庄子菁点点头：“我曾经很希望自己有这样的家庭，不用为物质忧虑，不用为亲情伤心，不用为前途担忧，但是这样的生活却不是我想要的。”
第97页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爷爷抬起眉眼认真的看她。 庄子菁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窗外，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想要的是自由的生活，在一片能让我安静下来，让我觉得享受的土地上，与一个能用和我同样的心态对待这个世界的人一起简单生活。那就是我想要的。” 爷爷认真的看着庄子菁，过了很久才开口：“一个月前，我见过颜宇，她找的我，那孩子从普通意义上来说，是个不错的孩子，独自撑起了颜氏的大局，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 庄子菁微微挑了挑眉，自从两人在大理分开之后再也没有联繫过，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没有放弃，而且找到了爷爷。不过，她会在爷爷面前表明自己的性向吗?如果她这样做了，真的能够得到爷爷的认可吗? 爷爷低下头喝了口茶：“我一直很感激她，让我们一家团聚。然后她那次见我的时候，我问她可有结婚或者对象，她告诉我，她不结婚。” 庄子菁转身看着爷爷，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因为爷爷的语气很特别。 爷爷却微微低着头：“她说她喜欢女人。” 随着爷爷这句话说完，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爷爷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似乎是很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茶壶，庄子菁则脖子有些僵硬的看着爷爷。 这种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庄子菁微微动了动嘴唇，然后再次落座在爷爷的对面，她的手轻轻交握在一起，略微思虑之后，很轻声却很认真的说：“爷爷您曾说，如果等我看过了这个世界的繁华，还做出同样的选择，那么您会支持我。” 爷爷沉默片刻之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庄子菁的心稍微落了地，却又觉得有些伤感：“爷爷，我相信我自己的选择。因为我做这样选择的时候是冷静的，而现在我再次做这样的选择的时候，是在看过了繁华世界之后，知道自己可以有很多选择，可以有光明的未来之后。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必须得说的是，请相信我的选择，也请支持我的选择。”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端起茶杯喝茶，等她放下茶杯之后他才轻轻抬起头来看着庄子菁：“我知道你的顾虑，爷爷虽然老了，但是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想如果你不是考虑到你妈的身体不好，也许你早就已经对我们摊牌了，你已经长大，你有能力独自生活，你并不稀罕这个家庭可以带给你的一切。” “不，我稀罕这个家庭带给我的温暖。这是很多年来我渴望的。”庄子菁纠正。 爷爷看着她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物质的一切，这个家能够给你的，却都并不是你要的。那么，你叫她来一趟家里吧，我要看看她。” 庄子菁点点头：“好。” 杨回接到庄子菁电话的时候是第二天，她正在给客人换机油。听完庄子菁的话，她的手上一个不稳，把机油洒了些在外面。 客人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打趣：“怎么了?小杨你谈朋友了?怪不得最近又有大动作，修那么大一座房子，看来是有帮手了。” 杨回没说话，只听着电话那端庄子菁说话，另一只手迅速加完了机油，盖上机油盖之后站起来便朝着楼上走。 “机票我帮你订好，你哪天方便?”电话那端，庄子菁问。 杨回推开二楼卧室的木门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木椅子上：“很突然。” “是有些突然。”庄子菁也觉得有些压力：“要不然我去丽江接你。” “不行，我不能让你家里人认为我是呆在你羽翼底下受你保护的人，就连去北京也需要你过来接，这样不合适。”杨回虽然很想见到庄子菁，对当前的状况也觉得很有压力，但还是努力保持理智。 庄子菁此时正立在自己卧室的窗前，窗外在一夜飘雪之后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整个世界都变得白茫茫一片：“你不要太担心，还有我呢” 杨回笑了笑：“我知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有我呢。我重复一下你家里的情况，你爸爸和哥哥在军队上，回来和你团聚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又回了部队，你妈妈心脏不好，身体虚弱，已经没有上班，你爷爷血压有点儿偏高。” 庄子菁轻笑起来：“这些你都记得。” “当然。”杨回回了一句：“帮我订后天的机票。” “好，到时候我到机场接你。”庄子菁声音温柔。两个人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虽然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但思念的滋味对于任何真心相爱的人来说都是必然的。 挂断电话，杨回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的吐出来之后勐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走到楼下用洗手粉将手洗了三遍，但还是无法完全去除手上的油污，尤其是指甲缝隙里的污迹更难对付。 随后她又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手洗，等到衣服干净，自己的手也干净不少，只是当她抬起双手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起庄子菁那双如青葱般白嫩柔滑的手来。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有些无奈，随后却又笑起来。 自己本来就是个修车的，当然不可能有一双那样的玉手。就像自己本来就是个文化不多的乡下修车人，当然不可能像那些坐在大城市的高楼大厦里的女孩们一样衣着考究，每天花不少心思在打理自己的外表上。
第98页 她抬头看了看飘着几丝白云的蓝天，再次扬起笑容，做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子菁的选择。 晾好衣服之后，杨回给几个山民打了电话说是要些山货，并且约好了第二天送下来之后，杨回就出门去了工地。 工地就在镇上，离铺子并不远，这块地是杨回去年才买下来的，一亩，当时想的是要盖个仓库，因为丽维线上的不少乡镇维修铺都渐渐发展到了卖车，杨回利用自己的进货渠道优势给自己名下的连锁维修店批发车辆的同时也渐渐开始往别处批发车子，批发生意稍微做大之后场地便成了棘手的问题，只能靠租用仓库，一方面不是很容易找到合适的场地，另一方面就是承租有些风险，租金随时有上涨的可能，所以买下这块地之后杨回准备盖仓库，方便扩大规模。 只是在庄子菁去了北京之后，她却改变了主意，尽管当时已经和包工头签订了盖仓库的合约，但杨回还是增加合同金额改变了合同内容。 步行十分钟到工地那边，杨迴转了转，跟包工头聊了聊工期，确认短时间之内就能做好内部装修之后，杨回又催了一下，然后才回了铺子。 小和这个时候已经闲下来，在铺子外点了火盆烤火。杨回对小和说：“后天我要出去，大概几天时间，也或者会更长一点，不太确定，家里你照应着。施工的进度你也跟进一下，不忙的时候过去看看。催着点。” 小和看着杨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真是去相亲?” 杨回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是的，是去见父母。” 小和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然后又打起精神笑起来：“那要去买两件好衣服，打扮一下。” “不打扮了，我就这么个人，没什么好打扮的。” “也对……”小和的声音不高：“你不打扮也好看。” 杨回本来准备上楼，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起来：“我一直觉得你老实到不会说这种话的，下次阿婶给你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你也说说这种话说不定就成了。” 小和吶吶的笑，等杨回快要转过转角的时候小和才说：“那家里我给你看着，你放心去”。 ☆、第五十三章 长谈 当庄子菁开车带着杨回回到汪宅之后，杨回下了车，立在院子里发了一下呆，然后对庄子菁说：“我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去一座金碧辉煌的别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却是这样的风格。” “不喜欢?”庄子菁侧头看她，微笑。 从丽江到北京，杨回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乡镇上的修车人，利落的短髮，乡镇上买的一百块的保暖内衣外面是一件两百多块钱的蓝色为主色调的休闲款羽绒服，下面则是一条深咖色厚休闲裤，脚上是一双一百多块的板鞋。 不过这样的杨回，庄子菁觉得亲切。尽管三个月没有见面，但在机场远远见到她的那一刻，庄子菁就觉得自己一颗忐忑的心又放了回去，她依然是丽江山上的一颗青松，即使是在喧嚣的城市里，依然不改那种干净和自由。 从两天前爷爷提出要见杨回开始，庄子菁就有些难以淡定，尽管是刚认的亲人，但对于庄子菁来说，血脉相连的亲人永远是自己难以割捨的，她不希望有冲突，不希望有伤害，但越是这样，越觉得忐忑。 只是在见到杨回之后，庄子菁的心又安稳了下来，就像是回到了当初在巨甸的长街上与她一起聊人生的时候一样，生命充满静谧的感觉。 杨回咧着嘴笑：“不是的，我是觉得走进这座院子，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木质的房子，满院的植物，如果是春天的话应该还会有不少鲜花会盛开。应该很美，像丽江。也许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这满世界的雪，巨甸镇上不会积雪，但巨甸附近的山上却是会的。说起来，这份区别倒也不大。我会把这里想像成巨甸附近山上的一处大宅子，地广，人稀，木楼，院子里和房顶上都有积雪，唯一少了点儿的就是大堆大堆的柴火。” “那就好。”庄子菁从车上把杨回带的土特产一袋一袋的往车下搬：“你带了好多。” 说话的时候，保姆已经闻声出来，跟两人打过招唿之后帮着把东西搬进了屋子。 “爷爷在茶室等我们。”庄子菁说完，带着杨回往茶室去。 敲了门，里面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庄子菁推开门，带着杨回进了屋。 “爷爷您好。”杨回微微躬身跟老爷子行礼。 老爷子正坐在茶台后面，硕大的根雕茶台上已经泡好了茶，整间茶室里飘着淡淡的茶香。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杨回，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她。 “您好。”面对这不知道有什么深意的目光，杨回再次打了一下招唿。脸上还是挂着笑。 只是老爷子依然没有说话，他依然认真的打量杨回。 “先坐吧。”庄子菁觉得氛围不是很好，怕杨回尴尬，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坐到茶座前。 等杨回坐定，老爷子却朝着庄子菁挥了挥手：“子菁你去看看你妈的药吃过了没有，我跟她聊聊。” 庄子菁看了看杨回，杨回微微点了点头，庄子菁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那你们慢慢聊，我一会儿回来。”
第99页 等庄子菁出了门，茶室里只剩下满屋茶香和两个沉默的人。 见老爷子不开口，杨回决定打破这种局面，她微笑着朝着老爷子说：“我想爷爷肯定有很多顾虑，也有很多想要问的，子菁不在，您想问什么，我都会好好回答。” 老爷子目光如炬，落在杨回的脸上，让人很难直视，不过杨回却依然淡定安静的看着老爷子，这让老爷子终于开了口：“我不希望我的孙女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很少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孙女喜欢同性，爷爷，我知道您的感受，但您觉得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幸福。”爷爷想也没想直接开口， “对，幸福。” “但你给不了她幸福。”爷爷的表情很严肃：“你是个女人。” “我可以。”杨回回答得认真而笃定。 “她有的你都没有，无论家世背景，无论学歷能力，无论生活环境和习惯，所有的一切你们都不般配，而且你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意味着不幸福。” 杨回沉默了一下，就在老爷子以为杨回默认了的时候，杨回却又很认真的开了口：“她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但我却有她很需要的东西。” “她需要的?” “自由而干净的人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自己喜欢的人。对我来说，这是幸福，而对子菁来说，这也是她嚮往的。我没有您这样豪门大族做背景，我是个孤儿，我也没有子菁那么高的学歷，但我依然可以用我的双手来获取我需要的财富，而在精神上，我认为简单的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那就是精神上的丰富。当物质与精神都能够得到满足的时候，就是幸福。” “你很善辩。”老爷子说。 杨回微微低了低头：“爷爷，我并不善辩，当我急于辩论的时候，只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些畏惧。” “我从你眼睛里没有看到畏惧。” “畏惧在心里。” “你畏惧什么?子菁很喜欢你，你拥有很好的筹码。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占了上风，其实我知道，即使我们全家人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她也不会听的，尽管我在为她的未来做着努力。但是，我们全家都欠了她二十多年的亲情和关爱。所以当我找到她的那天开始，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想她再受到一点儿伤害，我们不想因为感情的事情阻拦她而让她受伤，却也更加不希望她因为年轻找错人而受伤害。” 杨回觉得有些感动，因为在来北京之前她已经想过很多子菁家人对两人的阻拦，甚至想到过也许子菁会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和家人闹翻。但他们是真正爱她的，因为真正爱她，所以不愿意伤害她，所以不管怎么不喜欢自己，都会努力的去忍耐。 “我曾经见过子菁的养母两次，第一次是子菁的养母黎凤到丽江来找她，那时候黎凤应该已经知道你们在找她了。但黎凤乘着你们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到丽江用亲情讹诈子菁。尽管之前子菁已经被讹诈了多次，这次却依然上当了。我看见了全过程，觉得很心酸。这样的养母，让人很生气，很愤怒。当然让我愤怒的还有子菁的懦弱，为什么一个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同一个人的当受同一个人的骗呢?!第二次是子菁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让我陪着她去看黎凤，她说黎凤毕竟把她养大了，还让她读了那么多书，所以不能只记得别人的不好，而是应该记得别人对自己的恩德，所以我们去了，只是去的时候，隔着门我们就听到黎凤在麻将馆里胡说八道，把子菁说得很难听，当时我觉得一团火从我脑门冒上来，我想狠狠揍她。但子菁拉住了我，把我拉走了。她说这样就好，看过了就走吧，算是跟过去做一次道别。那天我也觉得很愤怒很心酸，但我却明白了在子菁心里亲情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在她之前的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在意亲情，却无法拥有真正的亲情。她为那份亲情付出了很多，却只能换来被当工具使用的结局。可以说在她的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是悲惨的。所以我很清楚的知道对她来说，亲人意味着什么。所以我畏惧。” 老爷子微微皱着眉头，子菁被黎凤骗的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杨回和子菁去看黎凤那件事他不清楚：“所以你也会担心子菁会为了家人而放弃你?你畏惧这个?” 杨回摇了摇头：“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就那么自信?” “我不是自信。她从义兴离开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她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我想，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如果与我在一起就是她想要的人生，那么她不会轻易放弃。我所畏惧的，只是害怕伤害。因为她是一个那么在意亲情的人，如果因为我而和亲人产生裂痕，让她的至亲伤心，那她也会伤心难过，而我，又怎么能不为她难过?她已经苦过那么多年，我不希望她以后再苦。如果这样，即使她以后跟着我生活，我想这场生命里的缺憾也会一直成为她幸福的阻碍。” “你还是很自信，相信她一定会选择你?”老爷子的语气有些不好。 杨回摇了摇头：“如果她想要的人生在这里，那么她的选择自然就不是我。如果她想要的人生在我那里，那么她自然会跟我走。”
第100页 “可是你的畏惧里并不包括她选择留在北京。” 杨回微微笑了笑：“如果是那样，那只能说明她要的人生不在我那里，我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人生，那我怎么会畏惧分离，那样的话，分离却恰好是最好的结局。而那样的话，留给我的不是畏惧，也不是不甘，只是伤心罢了。” “我以为你这么理智的人不会伤心。” “动心的人，就有伤心的可能。心交给了别人，伤不伤当然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所以这不是畏惧的问题了。” “你很能说。”爷爷呷了口茶：“但能说的人我见过很多，说和做是两回事。我对你不放心。因为你太能说了。” 杨回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能不能请爷爷跟我去巨甸住一阵?那里环境很好，适合修养身体，那也是我生活和居住了十来年的地方，我想您需要了解我更多的方面。” ☆、第五十四章 剖心 杨回在汪家住了十天，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算短。她并不太清楚豪门大族的规矩，但好在她清心寡欲惯了，举手投足纵然偶尔有些不合规，却也有自己的一派自在风格。汪家人除了知道内情的老爷子之外，其他人都很喜欢她。 晚饭吃罢，老爷子坐在位置上看了眼杨回，然后对庄子菁说：“听小杨说巨甸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山清水秀，适合修养，子菁你安排一下，我们去巨甸待一阵吧。” “恩，好的爷爷。那安排在明天怎么样?”庄子菁听说要回巨甸，心里有些欢喜，虽然在北京呆得也不错，但比起巨甸来，子菁还是觉得这里没有那么自由。而自己尚且这样觉得，就更不要说杨回了。 “子菁妈，你要不要去?”老爷子点点头，又问了问子菁的妈妈袁洁。 袁洁温和的笑着说：“都一起去吧，子菁刚刚回来不久，我也捨不得她。何况爸爸您也要去，开义和鹏飞又都在部队上忙，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没意思。小杨说巨甸那个镇空气好，环境好，说不定过去养一阵身体还会更好。” 庄子菁点点头：“那里山清水秀，确实适合养生。” 袁洁嗯了一声，看着杨回说：“而且小杨这次给我带来了不少好东西，铁皮石斛滋阴，红豆杉的作用也很大，还有灵芝，都是野生的，外面买不到，但效果确实很明显，我觉得最近身体感觉好了不少。而且爸爸的血压也控制了下来。小杨说，那边盛产中药材，本草纲目上的药材几乎都有野生的，我和爸爸过去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因为这个多活几年呢。” 杨回笑着说：“您的身子好好调养一下，一定能和爷爷一样长寿。” 几个人聊了几句之后便散了。杨回回了自己住的客房，子菁则回房间给一家人订机票。等到机票定好，老爷子和妈妈都已经回房休息，庄子菁则敲开了杨回的房间。 “爷爷知道你晚上过来会不开心的。”杨回轻轻关上门，伸手把庄子菁搂在怀里。 庄子菁将头靠在杨回肩膀上轻笑：“我想我有这个权利。” “是的，你有这个权利。”杨回放开庄子菁，两人走到阳台上在吊椅上落了座。 庄子菁脚尖点着地，轻轻晃着椅子：“虽然你只在这里呆了十天，但我知道你过得不轻松，尽管你一直表现的不卑不亢，很是自然。” “知我者子菁也。”杨回低着头笑：“我毕竟是山里的野猴子，习惯了自由散漫的山林生活。”她伸手指了指木质的阳台然后又指了指阳台外的院子：“这里虽然像是山里的木宅院，但人工雕琢得越精细，就越远离了那种质朴，我想我应该喜欢这里，我也觉得我必须喜欢这里，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依然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但事实上我总是轻易分辨出这里和巨甸的区别。这里没有绕着山腰的白云，没有傍晚时分燃起的柴火，这里很难看到蓝天白云，这里总是晨起如雾，入暮如霾，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如雾如霾，让人很难看清，也让人很容易受伤害。” “我家里的人……”庄子菁侧头看着杨回，她一直不知道杨回来的第一天跟老爷子谈过什么。 杨回笑着摇头：“你家人都挺好的，你妈妈善良贤惠，你爷爷我虽然不太懂，但我觉得她也是个君子，而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真的爱你。但这十天，我见过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位，还有来汪宅的，还有我们出去的时候见到的，走进宅子，就是木楼，走出宅子就是大厦，这个世界似乎也是这样的，走进这座宅子，充满了爱，走出这座宅子之后的社会我却喜欢不来。在这里呆几天可以，呆久了，我就会觉得像被困住了一样。” 庄子菁点点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杨回伸手将庄子菁搂在怀里：“所以，我在巨甸的时候也曾经想，也许北京这座大城市更适合你这样的人，你具备一切在这座城市好好生活的条件，这是一片更广阔的天，能发挥你更多的才能，你在这里有亲人，你能得到更多的关爱和帮助，也许，你会选择留在这里。尽管我已经开始为你回到巨甸之后的生活做着准备，但我并不确认你会怎么选择。”
第101页 庄子菁微微侧头看着杨回笑：“如果我真的选择留在北京呢?” 杨回摇摇头：“但我来过之后，我觉得不会那样。你还是会去丽江的，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我也觉得那边更适合你。那里更安静，更干净，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不需要繁华的环境，不需要站在更高的位置证明自己，我们只是需要新鲜的空气和自由的人生。” 庄子菁微笑，却没有说话。 杨回说的是对的，庄子菁曾经很多次的问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而这个问题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答案。 当黎凤还在不停压榨她的时候，对庄子菁来说，想要的生活就是挣很多的钱满足家里的需要，对她来说，这意味着自由。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人的生命其实很脆弱很短暂的时候，庄子菁从义兴离开，那时候她开始惶恐，开始觉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而当黎凤离开庄子菁的人生，她拥有一个新的家庭，拥有足够的物质和背景以及出路，对她来说，想要的生活就是自由，回到那座天空之城，与如天一般澄澈，山一般安稳，水一般柔情的爱人一起生活，认真享受活着的每一天。 此外，一切都不重要。 “天冷，今晚在我这里睡?”杨回把庄子菁搂得更紧了些。 庄子菁却坐直了身子：“还是回去睡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这一两天的。” 说完，庄子菁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杨回在身后微笑着看她：“我一直觉得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很难长久的，但和你一起是个例外。” 庄子菁停下脚步：“哦?” “因为一个人很难撑起一片天，但两个人就可以。心同在，志同在，人自然就会同在。” 庄子菁微微抬眉：“我们在一起后，你越来越会说话。” “因为你让我思考了很多东西。”杨回说。 “比如?” “比如女人和女人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要怎么才能长久的走下去。面对外界的压力，是要妥协还是要抗争。时间不长，但我想得不少。” “那你最近一定没有好好做生意。”庄子菁笑着说。 杨回点点头：“生意不是一天能做好的，做好生意贵在坚持，爱情也是这样的。以后你和我在一起，我的生意自然也要变化。” “怎么变化?” “当然有你一份，等你去了巨甸就知道了。”杨回卖了回关子：“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有钱就只会坐着吃喝玩乐的人。” 庄子菁打了记响指：“不错，我之前还在想，如果去了巨甸如果没事儿的话，我就跟你学修车。我总要做点儿事儿吧。” 杨回起身走到庄子菁身边，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让你学修车，我捨不得。” “那让我做什么?”庄子菁又问。 “让你做你擅长的，喜欢的。不过现在别问了。我想给你惊喜。”杨回的声音低低的，她看着庄子菁的唇，在庄子菁刚觉得她眼神有些不对的时候就亲了过去：“其实我很想你。” 低哑的声音让庄子菁觉得嵴骨都软了，整个人靠在杨回怀里：“我知道。” “知道的话，你最好迅速离开这里，否则就不让你走了。” 庄子菁笑起来，连忙推开杨回拉开门，便快步走了出去。 “票订好了?”刚刚从杨回房间出来，庄子菁就迎面碰上站在走廊上的爷爷，他杵着拐杖站在那儿，似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庄子菁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笑着说：“订好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您和妈妈的是头等舱，我和杨回是经济舱。” “你还是偏向她?总想和她在一起?”爷爷问得很认真。 “您年龄大了，妈妈身体又不太好，头等舱方便些，我和杨回是年轻人，能节约的就节约一点。”庄子菁回答。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爷爷微微皱着眉。 庄子菁沉默了一下之后开口：“爷爷，如果您希望的是我幸福，那么我不会让您失望，杨回也不会让您失望，如果您希望的是我和她分开，那爷爷，对不起，我不会那样做。” 爷爷的眉似乎皱得更深：“我知道了。那你把她叫到书房来，我还要和她谈几句。” “好的，爷爷。” ☆、第五十五章 再谈 老爷子会在成行之前再次找自己谈话，这有些出乎杨回的意料。 在北京的这十天，除了第一天和老爷子有一次关于幸福的长谈之外，都只是一些家常交流，杨回知道老爷子在观察她，观察她的言行举止，在默默的为她评分，但杨回以为这种观察并不会这么快结束，因为老爷子是一个慎重的人，并不会轻易下结论，十天也许足够对一个人做出大概的判断，但十天显然不足以确认自己孙女的归属。 杨回在庄子菁的带领下到了老爷子的书房，但谈话的当然只是杨回和老爷子两个人。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满头银髮的老爷子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他朝着杨回招了招手，让杨回坐到他对面。 “爷爷这里的藏书真不少。”杨回落座，目光扫过书房硕大的书架。
第102页 老爷子嗯了一声：“天晚了，喝了茶怕睡不好，就不喝茶了。” “好的。”杨回声音温和清晰。 老爷子用手指点了点放在书桌上的一沓文件：“你们年轻人喜欢用电脑，喜欢看电子书，我是老年人，还是喜欢纸质的东西，几十年的习惯了，改不了。” “我也喜欢纸质的东西。”杨回说。 “那你知道我这里这些纸质文件都是些什么吗?”老爷子声音缓缓的问。 “爷爷您说。” 老爷子伸手拿起老花镜戴上，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文件上，很是认真的模样：“第一份，是关于你的调查报告，虽然没有徵得你的同意，但这几天我让人调查了你的情况。”老爷子抬起头来看着杨回：“在你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你进行调查，这样应该才能得出最公正的结果。” 杨回点点头，但没有说话，她理解老爷子的行为，但却并不太喜欢这种方式。这让她想到了豪门的一些手段——电视或者小说里看来的。一直以为老爷子并不会做这些事情，看来似乎并不会免俗。 老爷子继续说：“第二份文件，是亚希集团老总给的回函，原本是电子回函，但打成了纸质的。” 亚希集团对杨回来说并不陌生，或者说是非常的熟悉，杨回销售的摩托车最主要就来自于亚希集团，这是一家全国出口第一的摩托车生产和销售企业，规模巨大。 杨回微微抬了抬眉，但还是没有说话。既然老爷子叫她来，那下面自然哈有话要说，她挺好就行。 “第三份文件，是c大学招生就业处的回函。顺便说一下，他们学校有自主招生的权利。”老爷子说完补充了一句：“这所学校在全国排名前十位，其中机械设计制造是其王牌专业。” 说完这些，老爷子慢慢取下了老花镜，似乎说完这三条，他今晚要表达的东西就已经表达完了。 杨回不太明白老爷子的意思：“爷爷今晚准备和我聊什么?” 老爷子喝了口水，缓缓靠在椅背上：“十天时间并不太长，但我交代的事情，他们总是会很快办完的，子菁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一名军人。而且是一名不错的军人。” “是的，所以我也一直很敬仰您。” 老爷子笑了笑：“我说我是一名军人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一名军人来要求自己，其中一条就是正直。所以虽然我生活在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但我并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办事。我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你的以后。” “爷爷请说。” “你是孤儿，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辍学，以至于你并没有读完高中，更没有上过大学，而子菁是名校毕业，所以在学歷上，你们的差距很大。我虽然并不认为读书越多，人就越聪明越懂礼，但从大概率来说，学歷会影响一个人的眼界和素养。所以我联繫了c大，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你可以去c大上学，圆你一个大学梦——我想，上大学应该是你曾经的梦想。” 杨回愣了愣，她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找了一所大学，而且自己居然可以去上，这确实是她曾经的梦想，只是这份梦想在破灭之后早已尘封，如今想起来，有些激动，却又有些遥远：“这确实是让人激动的事情，但是我想这样的事情，我需要时间思考，尤其是我需要和子菁商量。” 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你辍学之后，跟人学修摩托车，然后开始在巨甸开摩托车维修店，并且培养了不少学徒，然后以这些学徒为依託开设了维修连锁店，并且开始做小规模的摩托车批发生意。你的思路很不错，我做生意的朋友们都认为你是个做生意的人才，思维敏捷，但是你的规模上不来，一方面是因为你的资源不足，另一方面是因为你手里没有人才。所以我联繫了亚希集团的老总，并且得到他的答覆，如果你想要的话，亚希会把整个西南片区的批发全部交给你，至于人力资源方面，亚希集团会先派驻一些人手来帮助你，我这边也会让人迅速给你搭建一套班子，你不会有压力。西南大部分是山区，摩托车的市场还是不错的，你的总部可以设在昆明，甚至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设在丽江，这些都没有关系。此外亚希研发的新能源汽车已经面试，现在处于发展的初期，但无论从政策扶持还是从未来发展趋势来看，都会有所作为，亚希那边同样给了我回復，也就是说，你可以做整个西部的代理商。我想，接下这些，你的财富会是现在的百倍。” 杨回很认真的听老爷子讲完，确认并没有说到要以这些作为和子菁分手的交换条件之后，她才认真思考了一下老爷子说的问题，不过她还是表示了拒绝：“谢谢爷爷了，但我想这些我并不需要。” 老爷子有些诧异：“难道你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杨回笑了笑：“百倍财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爷爷您看我穿的衣服，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我对那些金碧辉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我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低。虽然有了子菁之后，我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也和子菁沟通过她想要什么样的物质生活，她的回答也不过就是小富即安，不求大富大贵。爷爷曾经说，人最重要的是幸福，我也这么认为，我想如果我按照爷爷刚刚说的去做，恐怕会花很大的精力在事业上，又还有多少时间来陪子菁?还有多少时间来建设我们的幸福?但如果我不努力，那爷爷的一番美意岂非白费了。而且之前亚希没有理由把代理权交给我，现在愿意交给我，不过因为爷爷您。爷爷您说您一直以军人来要求自己，以正直来要求自己，但如果我这么做了，岂非是给爷爷的正直抹黑。所以爷爷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但不管为了爷爷，还是为了子菁，也或者为了我自己，我都应该拒绝。而且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我选择事业的事情，都会考虑自己的爱好，我修车是因为我喜欢这门职业，并不是因为这门职业能挣多少钱。但做批发的总代理，我想我必须把更多的经歷放在生意本身上，我喜欢的事情，只怕也没有时间去做了。”
第103页 老爷子看着杨回，脸上有些冷笑：“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考虑?或者跟子菁商量?” “我和子菁之间有我们的相处模式，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共同决定，但有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决定，比如亚希的代理问题，我想我自己就可以决定，而且子菁不会反对我的决定。而读书的事情，虽然我认为我不应该利用您的关系到大学去学习，但学习毕竟还是好事儿，何况如您所说，子菁读的书比我多，所以我还是要和她商量。不过不管我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对爷爷这些天为我做的这些事儿，我都非常感激。” 老爷子收了脸上的冷笑，表情有些疲惫：“这些都不是为你做的，而是为子菁做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收下我一笔钱就离开子菁的人。这十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也找人调查你，你清心寡欲，却也有自己的遗憾，你是做生意的人才，却也有自己的局限。所以我帮你找出路，可是你要知道，我做这些最希望的是什么吗” 杨回没有说话。她认真的看着老爷子，但她心里却有了答案——自己依然是不被喜欢的。 老爷子身子微微前倾，认真的看着杨回：“其实我最希望的是，你去读书，然后见识到更多的人，更复杂的世界，然后你就会选择放手，因为在巨甸那个地方，你看到的太少，而在北京，我想你有足够的机会看到更繁华的世界，也许，你会做出其他选择。” 杨回微微扬唇：“就像您对子菁那样，让她接触那些上流社会，认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认为当她有更多选择的时候，选择的就未必是我?可是爷爷，即便如此，她依然会选择我，而我依然也会选择她，如果我选择读书，那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站在她身边的时候有更多可以沟通的内容。” 老爷子摇了摇头：“繁华世界最能腐蚀人心。等你选择之后你才会知道。而我让亚希给你代理权，是希望你能真正成为一个商业上卓有成就的人，也许那样在你心里，爱情就不再那么重要，你会放过子菁。” “不是放过。”杨回说得很清晰：“而是抛弃，对吗?我知道爷爷希望我离开子菁，因为我们要走的不是一条传统意义上可以通向幸福的路。但抛弃真的就是幸福吗?” 老爷子却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刚刚的话题：“好了，我困了，要休息了。亚希和c大的回覆都在我手里，这些唾手可得的机遇就在你的面前。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给自己一个走出大山看世界的机会吧。你们做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杨回站起身来：“那爷爷您早点休息。明天上午的飞机。” ☆、第五十六章 公正 回到巨甸，天色已经晚了。 杨回和庄子菁带着老爷子和袁洁以及经常跟在老爷子身边那个姓芮的军人出生的中年人一起在巨甸镇上找了家酒店住下。 奔波劳顿一天，老爷子和身体不太好的袁洁都有些疲惫，所以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杨回就准备了早饭去酒店，没想到老爷子已经已经起床，一个人在酒店的坝子里慢慢打着太极。 “爷爷早，芮叔早。”庄子菁打招唿。 老爷子没说话，继续打太极，老芮刀刻般的脸上微微动了动，也许算是个回礼的微笑，不过杨回确实没看出来。 庄子菁和袁洁睡的一个房间，杨回敲了门进去，两人也已经醒了。 “想早点过来，又怕打扰了你们睡觉。不过我想爷爷一直有早起的习惯，所以我还是一大早就过来了。”杨回把装好的稀饭盒子从一个像是工具箱一样的铁皮盒子里拿出来放到桌上。配菜还是酸菜，只不过因为怕老爷子和袁洁吃不惯，所以又加了个外面买的榨菜。 庄子菁刚刚洗漱过，就欢快的跳了过来，闻了闻味：“好怀念啊。” 袁洁看着女儿微笑：“你啊，在家吃什么都不香，原来是想这里的饭菜了。” 杨回看庄子菁的目光免不了有些宠：“你在家的时候吃得多好，我这里可就是稀饭配酸菜。”说完，她又朝着袁洁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里平时都吃得简单，阿姨也要跟着委屈了。” 袁洁连忙摇头：“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早上一碗粥刚好。”说完她看了看庄子菁：“子菁你去看看你爷爷活动完没有，给他把饭菜你送过去。” 庄子菁答应着端了食盒出门，屋子里就留下了袁洁和杨回。 “过来坐，跟阿姨说说话。”袁洁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 “嗯。”杨回端着食盒坐了过去：“这里早晚温度低，也不像北方有暖气，东西也冷得快，阿姨你先吃饭吧。” 袁洁笑着答应，拿了筷子端着粥喝了两口：“你爷爷的脾气有些怪，但他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年龄大了，会认死理，可能没有年轻人好说话。不过说到底，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有时候，你多担待。” 杨回连连摇头：“阿姨多虑了，在北京这些天都多亏你们照顾，爷爷也很照顾我，不会觉得不好说话。” 袁洁笑了笑，没说什么，又喝了几口粥：“这酸菜确实挺好吃的，难怪子菁老是惦念着。” 杨回笑着说：“喜欢就好，我真怕你们过惯了精緻的生活，到了巨甸这边不习惯。”
第104页 袁洁摇了摇头，放下食盒，然后温和的看着杨回：“我们家子菁这辈子受了不少苦，我没什么别的要求，你对她好些，不要让她再吃苦就行。” 杨回的笑僵在脸上，袁洁这话似乎意义所指，杨回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袁洁笑了笑：“我虽然身体不好，但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我都是知道的。你不用和我那么生分。子菁是个善良的孩子，怕我身体不好，怕刺激我，什么都不敢给我说，但我是身体不好，不是眼睛不好。她爸爸和哥哥都在军队上，所以家里的事情，都是她爷爷说了算，我基本上什么都不管。但子菁是我的亲生女儿，还失散了这么多年，她的事儿，就是我的头等大事儿，我当然要关注的。” 杨回终于明白过来袁洁的意思，不由得忍不住激动起来，她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平时能言善辩的嘴，到这会儿反倒笨了起来，到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保证，一定会对子菁好的。” 袁洁点点头：“女人要怎么才算幸福?我虽然经常躺在床上，但自从子菁回来之后，我一直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的婆婆嫁给子菁的爷爷，但因为她爷爷是部队上的，年轻的时候组织上说往哪儿，就得往哪儿，也是聚少离多。婆婆过世的时候，才五十岁，一辈子虽然没嫁错人，但也没过什么好日子，我想这样的生活，算不得幸福。我嫁给她爸爸，也算是嫁得很好，他上进，人品好，家世好，事业也好，而且对我也好，可是我身体不好。也算不得幸福。所以我想了很久，觉得女人的幸福其实很简单，用一句老话说，就是健康的长相厮守。所以我并不在意你有没有钱，也不在意你有没有大的作为，因为我们家虽然算不上什么豪门，但要让子菁无忧无虑过一辈子还是没有什么压力的。我和他爸爸都说好了，儿子在部队上干得不错，不需要我们照料，女儿如果经济上差一点，我们的家产可以全部给子菁。” 杨回认真的听，心里不由得生出感动，子菁的爸爸妈妈是真的爱她：“我和子菁都不是那种物质欲望强烈的人，我跟子菁聊过这个问题，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小富即安，所以我修修车，再做点儿别的，虽然没法过什么豪门生活，但是经济上还是过得去的，阿姨您不用担心。” 袁洁笑笑：“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俭朴的孩子。子菁也是个节约的孩子。所以其实这段时间我挺在意你的身体的，不过我看你身体也挺好，所以我对你挺满意的，只要你对子菁好，子菁也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也没什么说的了。” “谢谢阿姨。” 袁洁笑着点点头，起了身：“子菁说你那边修车挺忙的，要不你就早点回去，我待会儿也跟子菁过去看看。这也算是你们俩的一份事业啊。” 杨回也连忙跟着起了身，还伸手扶了袁洁一把：“挺脏挺乱的，不过呆在酒店也没什么意思，你可以过去跟客人聊聊天。” 两人正说着话，庄子菁便从外面回来了：“爷爷打完了太极，饭也吃过了。说我们一起去铺子上玩儿。” “正好，阿姨也是这个意思。”杨回一边说一边收拾食盒：“你还没吃饭，不过也差不多都凉了，就到店里热过再吃吧。” 随后一行人从酒店出发往铺子去，今天不是赶街天，街上并不算热闹，但一路上卖东西的人还是不停的跟杨回打招唿。 回到铺子上，已经有人来修车。杨回让和妈妈把稀饭热热给子菁吃，然后在铺子外面点了火盆，让老爷子和袁洁坐着烤火，然后她自己则跟客人打了招唿问了问情况就捲起袖子开始修车。庄子菁倒是已经配合得熟门熟路，已经能准确的给杨回递工具了。 摩托车包装箱上拆下来的木条子上倒了些废机油，火盆里的火便很快燃得旺了起来。袁洁的目光扫过长街，然后投向围绕着镇子的群山，远处的山峰上似乎有不少积雪，白茫茫的，一条云则悠闲的飘在半山腰：“爸，你看这个地方，还真是漂亮。” 老爷子顺着袁洁的目光看了看山：“嘿，我年轻的时候祖国大江南北何处不是风景，现在倒好，看着蓝天白云就觉得美了。” “这是个变化的世界。”袁洁缓缓说：“有些事情在变坏，有些事情在变好，我们总要不停的去适应。” 老爷子看了看袁洁：“你喜欢这里的话，就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吧，空气好，也许你身体也会好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爸年龄大了，在这样的地方多呆呆也挺好的。蓝天白云，群山环绕，没有什么凡务，就只管烤着火俩聊天，看孩子们做做事儿，我挺满足的。”袁洁又把目光放在了杨回和庄子菁的身上，此时的杨回已经满手油污，庄子菁递工具的手上也有些发黑。 老爷子也朝这边看过来，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嘆了口气。 “c大的事儿和亚希集团的事儿，我知道爸您费了不少心思，这些事儿我原本也不管的，但关系到我的女儿……您知道，这些年她就是我全部的牵挂，所以她的事儿，我还是很在意的。” 老爷子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儿媳妇。亚希和c大的事儿自己并没有跟她说，如今她主动说起来，自然也说明她在家里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她没有答应。”
第105页 袁洁哦了一声，点点头：“那就好。” “好?”老爷子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袁洁笑了笑：“我不希望她们有什么变动。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知道您是希望杨回选择更好的前程，遇到更多的诱惑，然后做出另外的选择，这是对她们爱情的试探。但是爱情本身就不应该被试探，爱情是应该被信任的。我们不应该成为她们的阻碍，或者成为导致她们做出另外选择的诱惑。爸您知道为什么同性分手的概率比异性分手的概率要大吗?” “因为同性本来就是不对的。”老爷子肯定的说。 袁洁摇了摇头：“不，那只是因为同性受到家庭和社会更多的压力，分手未必是出自本心，而是对这个世界的压力屈服，而异性则被道德、家庭、法律约束，让异性结婚之后如果感情不和的话，也要考虑离婚的影响。不过即使这样，现在离婚率也是居高不下。所以，爸，我认为您的方法就是在给她们压力，引导她们分离，你想用这种方法考验她们。而在我看来，我们应该承认她们，让她们堂堂正正的生活在我们中间，受到我们的保护，我想，这样的结果应该会更长久。我的女儿也更容易一直幸福下去。” 老爷子的脸有些发黑：“你怎么也跟着煳涂?!兴义知道这件事儿吗?” “前两天我已经给他通过电话。” “他也这么认为?” “他和您的看法一样，但我跟他说了我的看法，他表示同意。” “你们都疯了!就算宠着子菁，但这种事情能让她这样随心所欲吗?你们就不怕这是在害她?”老爷子的声音有些严厉。 袁洁连忙笑着说：“爸您别生气。对这件事我们都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我想，要让您接受杨回不是我说了算，子菁也不能让您真心接受她，也许能让您接受她的只有她自己。我站在子菁妈妈的角度，只是希望您不要太有偏见，我想请您从看待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杨回，这样也许会更加公正。” “我当然会公正!” ☆、第五十七章 上山 呆在巨甸的日子，显得平静而安逸，尽管老爷子心底对杨回有着诸多不满，但是在袁洁的调和下，老爷子还是在这山清水秀的金沙江边小镇安心住了下来。 当然，老爷子主动提出来巨甸并不是真的为了享受这里的环境，事实上，像他这样经歷过战争，也经歷过国家从积贫积弱渐渐富强的全过程的老人来说，他虽然喜欢山清水秀的环境，却也因为那些年的贫苦而更愿意接受现代生活所带来的便利。 所以巨甸入夜之后那安静的长街以及举头便见那山腰散落的人间灯火犹跌落的繁星能够让庄子菁无法放下，也能让袁洁打心底里喜欢，却很难打动老爷子。 今天不是赶街天，铺子里不忙，偶尔来的客人小和就可以接待，老爷子和袁洁在那位铁汉司机的陪同下一大早就在接待客人——似乎是因为这边政府上的人不知打哪儿的消息知道老爷子过来了，所以连忙赶到巨甸来，搞得一大早镇上当官的发现市里领导连个招唿都没打就跑到巨甸，吓得瞌睡都醒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庄子菁和杨回反倒是没什么事儿，下午，眼见着没什么客人，两人就坐在铺子门口点了柴火聊天。 对爷爷的态度，庄子菁有些忧虑，杨回却是笑笑：“其实我了解爷爷，你过得好，他就放心，你过不好，他当然就放心不下。” “可我现在不就挺好的吗?”庄子菁坐在草编的凳子上，微微嘟着嘴，觉得有些不满。爷爷疼她，她自然知道，可是在杨回的事情上，爷爷总是不松口，这让庄子菁有些难过。 杨回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然后继续说：“每个人心目中的好都是不一样的，爷爷是苦过来的人，所以会觉得大城市，高楼大厦，干净体面的衣服，快捷的交通这些是好的，看到我呆在这样脏乱差的地方，干着体力活，自然会让他想起社会底层那些靠劳动力吃饭没有本事没有前途的人，他当然会觉得不好。” “可我觉得好啊。” “你生在城市，那些好对你来说司空见惯，反倒是城市的拥堵和压力让你觉得被约束，你想要自由，想要回归自然的生活，所以你觉得巨甸好。觉得我的工作很好，甚至很酷。”杨回侧头笑着看了看庄子菁。 庄子菁腼腆一笑：“虽然没跟你说过，但我其实却是觉得玩摩托车的女生挺酷的，能修摩托车的就更酷了。” 杨回睁大眼睛看着庄子菁：“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喜欢我的吧?” 庄子菁连忙伸手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你要不要这么大声啊?虽然我觉得你挺酷，但喜欢你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就算有这个原因，那也绝对只是一小点原因，你人好才是根本。” 杨回笑了笑：“都行，继续说刚刚的问题，所以说这是每一代人不同的观点，爷爷不能把观点强加给你，而你也不能强推你的观点。” “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庄子菁有些郁闷。 杨回笑笑：“所以要学会尊重。尊重别人的观点。所以，爷爷的事情，慢慢来吧，不着急。”
第106页 庄子菁点点头，微笑：“听你的。” 两人正聊着，杨回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一个山里的客户打过来的电话，说是剎车没有了，要修，但是没剎车又不敢开下来，所以只能找杨回□□。 杨回答应下来之后，就站了起来，然后微微偏着头对着庄子菁笑：“去不去啊?” 庄子菁连忙从凳子上起身：“当然，这次去哪儿?” “巴熬，比上次去的捱吉远不少，而且路不好走哦。”杨回一边说，一边去收拾工具。 庄子菁跟了杨回一阵，对工具也比较熟悉，也跟着她收拾。 找好工具，杨回把工具箱放在摩托车上，抬头朝着巴熬的方向看了看：“说不定要下雪，多带件衣服。” 庄子菁答应着，然后上楼一人找了件羽绒服，还顺手拿了个水杯装满了水，然后才跑下来对着杨回笑：“一切装备齐全。” 两人正准备出发，长街那头就开来两辆黑色奥迪，然后端端在车行前停下。杨回侧头去看，副驾上刚好下来个满脸堆笑的人，把后排车门拉开，微微弓着身子，态度很好的模样。 后排慢慢下来两个人，一个是一脸严肃的老爷子，一个则是笑容温和的袁洁。 开车门的人对老爷子很是恭敬：“巨甸条件不好，不如到丽江去住，古城那边我给您包了个好院子，清净，漂亮，走动也方便。” 老爷子看了看那四十多岁的人，心里有些不喜欢。原本到巨甸只是因为子菁的事情，现在倒是搞得人尽皆知的样子，那些官场上的套路他懂，但不喜欢：“我是退休了的人，到巨甸就是陪着孙女来玩儿的，不用操心，耽误你们工作不好。” “那是，但老将军过来，我们这些晚辈怎么能不鞍前马后，您可是为国家为党做出过那么多贡献的人，照顾您也就是我们的工作。” 老爷子不喜欢这套，挥了挥手，见庄子菁和杨回要出去的样子，便问：“要出门?” “是的，巴熬那边有个客人车子坏在山上了，我们要去修。”庄子菁回答。 老爷子哦了一声，随后说：“我也去。” “爷爷，路不好走，我们去就行了，您就在这儿歇着吧。”庄子菁有点儿意外。不过随后看看爷爷身边那个当官的，心里就偷笑起来——看来爷爷也不喜欢这种官场上的玩意儿。 杨回看了看门口两辆a8以及那个当官的，还有两个陪着袁洁的应该也是政府上的人，她笑了笑对庄子菁说：“既然爷爷想去，那就去吧，山里空气不错，你上去再拿件爷爷可以穿的羽绒服下来。” 庄子菁随即明白杨回的意思，上楼拿了件供应商送的打有xx摩托车字样的羽绒服，而杨回则把维修工具放在了货车上。 货车是双排座，老爷子叫袁洁就呆在铺子上，自己则直接拉开了杨回那辆货车后排的门，在杨回的搀扶下爬了上去。 那市里的领导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见老爷子上了车，连忙跟了上去：“老将军您这是要上哪儿去?我送您。” “就是孩子要出去修车，我跟着去玩儿。” “修车……”市里的领导其实一直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老将军的孙女要上山去给人修车，而且怎么就和这镇上修车的人搭在了一起，这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身份。大冷天的还着实把这领导给弄出了一身汗：“修车也行，您老要是想去，我也送您。” 杨回一边拉驾驶位的车门，一边对着那西装革履的领导笑着说：“您那车上山有点儿困难。” “上不去?”领导有点儿着急。 杨回点点头：“底盘太低了，山上路烂。您别去了，去了肯定搁在半路上。” “那……”领导这回真有点儿着急了，看了看老爷子旁边的空位置，一咬牙绕过侧头上了二排的座位：“那我跟着你们去看看。” 老爷子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我是跟着孙女出去玩儿，你不是该回去上班吗?” “诶，老将军，我这也是工作，上面最近发了文，要我们多到下面走动，体察民情，这样才能量体裁衣，为老百姓多办好事，办实事。今天既然老将军要上山，我当然跟着上，也听听老将军的意见。”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那位领导给车窗外的下属随便安排了一下，杨回就开着车子出发了。 巴熬离巨甸有二十多里的山路，从巨甸出发往鲁甸方向走了几里地之后就从柏油路上拐入了烂泥山道开始爬山。起初一段还好，路虽然很弯但还算宽，勉强能够会车，开着倒还顺当，只是越到后来，路况越差，泥土路坑洼不平，车子颠得厉害，路也几乎只比一辆车宽一点，有时候，杨回还需要把倒车镜收一下才能过去。而路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则是峭壁，加上那让人心惊的弯道和坡道，让没走过的人很难不心生畏惧。 那位领导侧头看了一下车窗外，感觉自己已经挂在了悬崖边上，顿时就觉得身子有些发凉，原本还准备一路上多说话讨好一下老将军的，可是真到了路上，他一脸苍白，只怕张口说话声音就会发抖。 车子缓慢行驶，杨回认真开车，庄子菁不时转头看看爷爷，让爷爷抓好扶手，而老爷子却似乎若有所思：“你经常出来修车?”
第107页 杨回知道老爷子是在问自己，连忙回答：“是的，山里的人进出大部分都靠摩托车，这些地方是没有公交车的，也不可能有，所以车子坏在山上的话，会很麻烦，要拉下去也很不方便，一般来说这种不能下山的情况，我都得上山来修。” 老爷子缓缓说：“这样出来很危险。” 杨回笑了笑：“他们车子坏了要下山才叫危险，今天这个客户就是剎车不行了，要是真的下山，那才真容易出事儿。” 老爷子没说什么，微微扭头对旁边紧抓着扶手一脸紧张的领导说：“不是说现在都村村通了?” 那领导勉强笑了笑：“我们这地区条件有限，村村通确实有困难，但政府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在路上的。”话是这么说，但这领导的笑也有些尴尬，村里修路政府是拨了钱的，修成这样用膝盖想也知道里面不知道被吃了多少。但是当着老爷子的面，他可不敢承认，只有等回去之后，关起门来，在找管事儿的人麻烦。 杨回在当地混了十来年，这路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儿，不过领导自己长了眼睛，情况自己能看见，她也就不多说了。 到黄昏的时候，四人终于到了山坳间的村子里。客人已经在村头等着，见到杨回便是一脸的感激。一边带着四人进村，一边给家里的老婆打电话让弄好吃的。 ☆、第五十八章 青山，命运，农家火塘，我混乱了一时的心再次安宁，因为这些终究是我爱的，更因为，是我爱着的你所爱着的。 —— 庄生游记双排座小货车开到了客户家里，木质小院中间停着待修的三轮摩托，杨回扶着老爷子下了车之后，便在货箱里拿了工具箱和配件开始工作。 此时已经黄昏，山坳间的小村庄显得很是宁静，只是偶尔传来狗吠的声音，举头望去，天色有些发暗，冷冷的空气里，淡淡飘着木材燃烧的味道。老爷子和那位领导被主人请到了升着火塘的屋子，庄子菁则开了手机电筒给杨回照亮。 杨回熟练的用小型千斤顶把车子顶起来，拆了轮胎检查了一下，然后着手换那已经磨得不行了的剎车片。 庄子菁蹲在身边静静的看她工作，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很感慨的声音轻轻说：“我总觉得你干着很伟大的工作。” 杨回咧着嘴笑着看她一眼：“不是酷?” “真的是很伟大。”庄子菁说得很认真。 杨回笑得很开心：“没什么伟大不伟大的，我就这点儿本事，帮人，也可以餬口，这就是生活。” 庄子菁点点头：“这样很好。” 杨回把剎车片按上，然后对杨回说：“你相信命运吗?” 庄子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虽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结论。 “我相信。”杨回说：“我相信人的命有好坏，就像我就是个命不好的人，孤儿，没有爱，没有学业，没有成就，然后上天给了我一条谋生的路，所以我很认真的对待。”她想了想，似乎想要找个合适的词彙，好一会儿她才说：“敬畏，应该是这个词，对命运的敬畏，对因果循环的敬畏，我想也许就是因为我对命运的敬畏，所以我才遇到你。因为敬畏，所以珍惜，因为珍惜，所以你才能听到我的名字，才能记住我的电话，也因为敬畏和珍惜，所以当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不至于错过你。所以我想，命运其实也许给我们安排了很多诱惑的同时也给我们安排过不少机会，而我是那个幸运儿，因为敬畏，所以不曾错过。” 杨回说得很认真，所以在夜幕下，在凉风微抚的山里，在那辆被拆了轮子的三轮摩托车旁，她的脸上带着的虔诚和认真让庄子菁瞬间觉得感动。 而此时的老爷子则坐在火塘边看着蹲在车子边轻声说话的两个人。 那是安静的画面，是老爷子在对孙女所有的猜想中都不曾有过的画面，他听不见两人的窃窃私语，却能够看到两人靠得很近的脸，他觉得有些生气，又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安慰。 那位领导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向坝子里的两个人，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但今天的经歷确实让他不知道要发表点儿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说：“没想到老将军的孙女是这样一位热爱自然，一点儿也不娇气的女孩子。” 老爷子依然看着坝子里的两个人，苍老的声音有些缓慢：“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还失散了多年。她喜欢什么，我又怎么能阻拦。” 那位领导之前大约知道一点儿寻亲的事情：“不过现在很多大城市的孩子都喜欢农村，热爱自然，喜欢自由是这一代人的特点。像老将军孙女这样的天子娇女当然更加独立，更有想法。那，那位修车的女孩和您的孙女是好朋友?” 老爷子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是我的干孙女。” “啊?早知道的话，我就早早来拜访了。其实在丽江做也是可以的，不用呆在巨甸，您看今天我们上山来的那些路，确实太危险了，女孩子不太适合，等我明天回去立刻找人去安排一下，店铺可以设在繁华一点的位置，租金我安排人去谈。其实政府採购也不是不可以有摩托车，比如您看这些山里路况这么差，要进来的话，还是要摩托车的，所以基层单位其实可以考虑配置摩托车作为交通工具，城里的话，也可以配摩托车作为巡逻车。到时候您的干孙女可以负责政府定点的公务车维修。”那领导以为找到了拍马屁的好机会连忙说。
第108页 老爷子却苦笑起来：“我这干孙女又岂能是普通人，不要说丽江，就是亚希的西南总代理，c大的录取名额，甚至北京的发展，这些都无法打动她。除非她自己想要离开，否则的话，没有人可以让她离开。” 领导吶吶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捡了句：“有个性，有骨气，确实是非同寻常的年轻人。”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目光只是落在院坝里两个人身上，屋子的主人忙着给客人倒了茶，然后端了两杯到杨回和庄子菁身边。 “剎车这样的东西平时要注意一些，还有轮胎之类的，不要将就，不行了就要赶紧换，安全第一。”杨回一边装轮胎，一边给主人说。 主人连连点头：“杨师傅说得对，前几天，我们村一个三轮车手剎坏了，停在路上的时候自己滑下了山坡，二三十米高，车子摔得稀烂。” “人没事儿吧?”杨回连忙问。 主人摇摇头：“人没事，当时就是人下车拿点儿东西，车子就下去了，损失也不小，几千块呢。今天碰上他，还说过几天到你那去再买一张。” “人没事儿都还好，反正关乎安全的事情，一定不能马虎了。他来买车的时候我给他便宜些。”杨回说着，车轮就装好了。 放下千斤顶，杨回在院子里试了试车，然后又调了调剎车，检查了一下机油，齿轮油，等到弄完，天已经黑尽。 主人热情的把杨回和庄子菁请到火塘边上：“天冷，你们烤烤火。” 火塘上烧着的柴火燃得很旺，铁架子上放着的大铁锅里正炒着菜，香味已经飘了老远，一罐土陶罐装着的茶正放在旁边温着。主人的媳妇话不多，在客人面前显得有些羞涩。 炒好菜，杨回和庄子菁也觉得暖和了不少，主人家的菜也已经做好，一碗野菜汤，一碗炒猪肉，一碗野菜炒鸡蛋，一碗腊排骨。火塘边摆了矮桌，大家便围着矮桌就这草编的凳子坐了开吃。 “这几天天气不好，我都担心你不上来了。”主人很开心，在山里，摩托车就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不管是上山拉木材还是下地干活还是去镇上买卖东西，都靠着它，所以一旦坏了就特别不方便。 杨回喝了口汤：“我知道你赶着用，肯定要上来的。” “每回都是这样麻烦你，你也不多收钱，我们真是过意不去。”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杨回出来修车是不会另外加费用的，和在店里修一样，比如换个剎车片，店里修三十她出来修也收三十，二十多里的山路，她开车上来其实算上油费和人工，她包赔不赚。 杨回咧着嘴笑笑：“都是走不动了才打电话叫我，我也不能趁火打劫是不，出来修车不挣钱不要紧，你们平时不都是去我店里照顾我的生意。这一单我亏，但你们去我店里的时候我总还是要赚一些的。” 主人跟着呵呵笑起来：“该赚，你要是没得赚怎么做生意，我们怎么能享受这么好的服务。也就是因为你那服务好，所以大家买车修车都去你那儿，前天我侄儿说想去你那买辆两轮，就是不知道好不好落户。” “丽江落户卡得严，五羊款的好落，其他异形款的不一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们拿到香格里拉去落户，剑川也可以。以后审车我也可以□□。”杨回说。 主人连连点头：“那就好。” 那市里的领导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好落户，要到香格里拉或者剑川?” 杨回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是政府的人：“摩托车行业受政策影响很大，最近几年销量下降了不少，所以很多厂家都在努力的开发新产品，所以在动力上，舒适性上，外观上都在努力，想要在这个衰退而且竞争激烈的环境下活下来，但是摩托车是机动车，需要有独立公告才能落户，但是厂家搞到独立公告不容易，需要一定的量，但这个量很多车型都达不到，也就做不了独立公告。” 领导还是不太明白，于是还是很认真的看着杨回。 杨回笑了笑：“老百姓买车，还是想选个自己喜欢的，尤其是这些山区，摩托车作为主要交通工具这个事实恐怕十年八年都改变不了，他们的路你也见识过了，除了摩托车最多只有拖拉机能胜任。他们买车当然要落户，但是丽江车管所的老爷们‘秉公执法’，只要车子在外观上和公告上有一点差别就落不了。结果搞得不少人买了车落不了户，事实上就算落不了户，大家还不是得买，因为这路况只能买摩托车，但是户不落保险不买，出了事儿就是没保险的烂事儿。表面上是秉公办事，实际上却是坑了老百姓。” 领导慢慢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杨回嘆了口气接着说：“老百姓的事儿，真的是大事儿。但当官的哪里知道老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啊……” ☆、第五十九章 从主人家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有些飘雪，主人家见杨回几人确实不准备留宿，又让媳妇去屋里取了两块腊肉出来。 杨回当然拒绝，可那主人一边往杨回手里塞，一边说：“我知道不少人给你送，你也不缺，但我看你那妹妹喜欢，你就给她拿着，以后想吃打个电话我下山的时候就给你带去，这都是我们自己养的猪，放养的，没饲料的。”
第109页 杨回想起吃饭的时候庄子菁确实说了两次这肉好香，而且吃了不少，这个确实难得，因为庄子菁并不是太喜欢吃肉，所以杨回也就接了过来。 四个人上了车，两盏车灯照着弯曲坑洼的泥土路，慢慢朝着山下走去。 夜里视线差了很多，看不见旁边的悬崖，心里反倒没有白天那么发悚，所以就连那位领导也放松了些。 小货车颠簸在烂路上，四人却都没有说话，杨回认真开着车，庄子菁则在这样的风雪归途中充满了幸福感，而后排的老爷子则似乎有些心事。 走了几里路，蜿蜒在山间的迂迴泥土路上，一堆篝火燃烧在拐角处将小货车逼停下来。 杨回刚一跳下车，篝火边的人便兴奋起来：“杨师傅你在这儿啊!太好了。” “怎么了?”杨回快步走过去，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 点着篝火的是个小伙子，黑黑的脸被火光照得有些发亮：“没火了。我今天去巨甸办点儿事儿，回来路上就不行了。我刚打电话叫村里的人骑三轮来接我，但是又冷又下雪，都冻死我了!” 杨回一边应着一边去看车子。另一边庄子菁也跟着下来，老爷子在车上无聊，也下了车。 那小伙见车上人不少，便招唿大家过去烤火：“杨师傅去山上修车了?” 杨回忙着检查车，没回答，庄子菁便说：“是，这正赶着回去。” 那小伙在一边搓着手，一边说：“杨师傅可是个大好人。帮了我们好多忙。” 杨回让庄子菁去车上拿了工具，三两下拆了摩托车边盖，检查了油路，又开始检查火路，一小会儿之后就让庄子菁去车上拿了个点火器和一个火花塞下来换上。 “行了。”杨回点了一下火，车子就着了。 小伙子开心的付了钱，再三道谢，然后忙着给村里人打电话不用来接了，之后灭了篝火看着杨回四人上了车这才骑着摩托车离开。 雪夜的山上很冷，好在庄子菁准备了羽绒服，只是那位领导么有准备,于是只能咬牙挺着。 小货车在山路上慢慢走，老爷子终于开了口：“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杨回和庄子菁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喜欢。” 老爷子嘆了口气：“我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就要给一个人最好的，最安全的生活。但杨回，你给不了。” 沉默之后，杨回认真回答：“我认真对待一切，从不冒险，如果您认为走这十几里的山路就是冒险，那这里的村民几十年都在走这条山路，他们岂非一直在冒险。而如果我不来，就没有人来，他们要在这样的路况下骑着有问题的车下山，那才是真的冒险。” 老爷子没有再说话，因为杨回说的是实话，只是当如今的他已经习惯了平坦的路面，习惯了高楼大厦，习惯了锦衣玉食之后，再回到山里，确实觉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适合自己的孙女。然而杨回的一席话，却又让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国家贫弱，他打仗，参与地方建设，国家需要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那时候他真的相信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们能够好起来。 而现在还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吗?为了别人能够好起来。老爷子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但却有些感动。年轻时候的热血在心底里微起波澜，让他那已经沧老了的心似乎又年轻了些。 他没有回杨回的话，却扭头对身边的领导说：“现在的干部，如果有我干孙女一半的觉悟，这里的人就好过了。” 那领导有些脸红，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而杨回则听出了老爷子并非打趣，而是真的认可。 “倒不是说当官的都不作为，只是有时候不深入，自然就不了解，不了解自然就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总体来说现在的政策还是好的，有些干部也确实做了不少好事情，而他们手里握着权利，真正想为民办事的时候，可比我这个小小修车的为大家办的事儿多多了。” 杨回这话多少给那领导挽回了一点儿面子，他配笑着说：“我们有不少地方做得不好，比如说这个摩托车落户这个事情，我回去之后就找相关部门说一下，看看香格里拉或者剑川是怎么执行的，取取经，学习一下，再结合我们当地的情况，落实一下政策。到时候还要听取你们这些商户的意见，你们在基层，在一线，跟老百姓在一起，了解的情况比我们多。” 打起官腔来，这领导倒是有模有样，但他说话的内容杨回倒是很喜欢：“方便老百姓就是最好的。毕竟政府不给落户，并不能让老百姓不买车，他们得用，非买不可。所以政府还是要落户，这样一方面方便管理，另一方面交通事故发生的话也有保障。” 聊了一阵，小货车终于下了山，只是回到巨甸的时候已经深夜。 杨回把三人送回酒店之后准备回铺子，没想到却被袁洁给留下了：“大半夜的，天这么冷，小和他们估计都睡下了，你就在这边睡吧。” 杨回看了看房间里的两间床，真准备推迟，袁洁便笑着说：“你跟子菁睡。” 杨回有点儿不好意思，庄子菁倒是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出去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快去洗洗睡吧。这边洗澡总比你那边方便。”
第110页 杨回也不再推迟，忙了一天确实也累了，赶紧洗漱之后便钻了庄子菁的被窝。标间的床并不大，两人自然很容易就贴在了一起，袁洁关了灯，庄子菁才往杨回身边缩了缩，杨回没有犹豫，伸手将庄子菁搂在怀里。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同塌而眠，说不想念是假的，但是家长在旁边，一腔热血当然只能压在心底，尽管如此，相拥而眠还是让两人觉得很是幸福。 袁洁翻了个身，对庄子菁轻声说：“我也喜欢睡大床，不如明天我换个单间住，你要想住这边的话，也要个单间，如果不想住这边的话，在铺子上住也可以。” 庄子菁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乐开了花：“好的。” 袁洁闷闷的笑：“长大的女儿不由娘。” 杨回累了一天，这会儿抱着庄子菁便沉沉睡了过去，没参与母女二人的谈话。 第二天清早，老爷子照例早起，打了一套太极之后回了客房，然后便找了杨回谈话。 “爷爷”杨回在老爷子的示意下落了座。 老爷子点了点头：“我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吧。” 杨回嗯了一声：“差不多吧，爷爷还习惯吗?” 老爷子笑了笑：“我这样的人，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算不习惯也没用，子菁喜欢是重点。” 杨回意识到老爷子要谈正事，微微挪了挪身子：“子菁是喜欢这里的，爷爷您放心，我可以照顾好她。” 老爷子原想质问她拿什么来照顾，可是话倒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虽然有些不甘心，也不贊同，但我得承认的是，子菁的意见比我更重要。我对你虽然并不满意，但子菁开心，我也就没有办法。” “我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会为了子菁改变，爷爷，我会为了让子菁过得更好而努力的。” “哦?什么样的努力?”爷爷抬了抬眉。 杨回认真回覆：“我曾经对子菁承诺过，如果她想去哪里，我就会陪她去哪里，为了她，离开巨甸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她真的愿意留在这座小镇，那我一定努力给她一座更好的小镇” 爷爷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结果她希望留在这座小镇?” 杨回终于咧开嘴笑了：“对，她说她喜欢这里。” 爷爷的脸色有些发沉：“那你要给她一座什么样的小镇?小杨车行?还是什么?” 杨回站起身来：“子菁是个有才华的人，也是个喜欢自由的人，我当然不会让她跟着我修车，但我会让她在这座镇上幸福的生活。爷爷，吃过早饭我们就把房退了吧，我另外有安排。” ☆、第六十章 家 木楼，阳光与山，烟花碎在天际，牵着她的手，我也有家了。 ---------------------------------------------------------------------------庄生游记 用过早餐，杨回便忙着带庄子菁出门去了，走之前只让芮叔帮着老爷子和袁洁收拾东西，然后把房间给退掉。 不是赶街天，清晨的巨甸显得比较安静，只有街口卖肉的摊子摆了几家，见杨回走过便忙着打招唿。 杨回则显得有些兴奋，她拉着庄子菁的手匆匆拐过街角，沿着铺子前的长街朝着丽维路方向走去。 “什么事儿?”庄子菁有些好奇：“爷爷找你谈什么了?”。 杨回咧着嘴，却没笑出声来，但是眼睛里却笑意满满：“我觉得吧，爷爷虽然不喜欢我，但我们的事情，他还是认可了。” “认可?”庄子菁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杨回的衣袖:“什么意思?” 杨回伸手摸了摸笑烂了的脸：“爷爷今天找我没说什么具体内容，但从他的话语里我能听得出来，他虽然有些纠结，但还是决定同意。” 庄子菁开心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他最后一定会同意的，你这么好的人，他都不同意的话，也太没眼光了。” “不是爷爷有没有眼光的问题，而是因为你选择了我，选择了巨甸，爷爷没办法，只好屈服，他可不是真喜欢我，而是不愿意伤了你这个小孙女的心。”杨回嘆了口气。 庄子菁点了点头：“但他总算是同意了，你可不能因为他的纠结就对爷爷有意见啊。” 杨回咧着嘴哈哈笑出声来：“怎么会，不管他怎么对我，我肯定是会好好对待他的，他可是你爷爷，也就是我爷爷，哪儿有孙女和爷爷计较那么多的，最起码我会孝顺他的，你放心，保证不会让你为难。” “那你这会儿是要带我去哪儿?”庄子菁当然相信杨回，所以也就不再多说，倒是杨回急匆匆的模样，和平时有些不同。 杨回却还在卖关子：“带你去看个地方。” “这巨甸还有哪儿我没去过的?值得你这么激动的拿来讨好我?” 杨回只是笑，拉着庄子菁走得更快了。 长街走到一半，还没到丽维路上，杨回就拉着庄子菁朝着一条小巷子里钻，巷子并不深，只二三十米便已经看到街道旁边铺子背后的大片田地，只是田地间立了一座不小的院子，占地约么有一亩多，庄子菁正想问杨回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干嘛的时候，杨回便收回了拉着庄子菁的手，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第111页 院子的围墙并不高，像是新修的，但墙头上已经种了些绿植，院子约么有三百个平方，沿围墙的两侧并没有打做混泥土，而是弄了些泥土砌做花坛，花坛里已经移植了不少植物，院子中间也错落有致的移种了一些树，树下放了两张原木切割未经雕刻的木桌木凳，而另一面则放了一个长长的鱼缸，里面几尾金鱼真欢快的游来游去。院子的另一面修了三层木楼，雕花木门木窗很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剑川木雕工艺，虽然漂亮，但完全保留了木制品原有的色泽和纹理。 沿着石阶梯走上两级便到了木楼的房檐下，藤椅木桌在房檐下一放，别有一种休闲的味道。而房檐的尽头，竟然还挂了一张两人座的木质吊椅，庄子菁坐在吊椅上微微抬头，冬日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这是谁家的?好漂亮。”庄子菁好奇的问。这样的木楼简直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居所啊。 杨回牵着庄子菁的手，声音温柔：“喜欢吗?” “喜欢.”庄子菁点了点头：“你把这里租下了?不便宜吧?” “不，这是我修的。”杨回说。 “啊?”庄子菁的声音拔高，人也从吊椅上跳了下来，这确实有点儿不可思议，杨回修了这么大一座房子，居然么有告诉自己。 杨回伸手搂住庄子菁，顺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想给你个惊喜。地是前两年就买下的，准备做仓库，但是有了你，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想让你过得好一些，还有你的爷爷，妈妈爸爸，哥哥，你陪我呆在巨甸，他们肯定会来看你，总要让她们有地方住。” “额……就为了有地方住??”这个理由确实有些奇特，现在大城市房价那么高，年轻人买房子能自己住就不错了，还哪里能想到要给父母家人准备偶尔来的时候的房间。 杨回却认真点了点头：“我打算把这座房子交给你管理，房间比较多，你也可以做客栈，都交给你打理了。想想你那么优秀，在大酒店做副总都算是屈才，我总要给点儿什么让你操作，你才不会无聊啊。” “修车也不错啊。”庄子菁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幸福，其实真让她陪着杨回修一辈子车她也乐意。 杨回很认真的说：“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等我老了，修车修不动了怎么办?何况我怎么捨得你干那些粗活。我们既然要在一起，总要有个正经的房子住，城里人都买房买车结婚，我们结婚嘛，就这座房子了，你看怎么样?” 庄子菁笑起来：“谁说要和你结婚了?” “不和我结婚你还能和谁结婚?” 庄子菁一嘟嘴：“说得我好想嫁不出去似的。不过，这木楼真漂亮，我一定要把它放到我的游记中去，恩，其实做个客栈真的不错，尤其是同志客栈，我们还可以举办同志婚礼，还有就是摩托车骑游接待……我觉得我忽然想做好多事情啊……” 两个人在新房子里笑闹了一会儿，杨回带着庄子菁参观了三层的木楼，庄子菁是越看越喜欢，杨回见庄子菁喜欢自然也十分开心。 看完了新房，杨回和庄子菁两人便到酒店去把老爷子三人接过来，因为爷爷年纪大，袁洁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安排在了底楼最边上的房间，这里光线好，开窗就能看见大山，开门就能坐在屋檐下喝茶，两位长辈对这房子自然是非常满意，老爷子甚至觉得应该叫上几个老朋友来喝茶。 行李并不住太多，芮叔一个人很快就搞定了，坐在木楼的屋檐下，袁洁微笑着喝了一口杨回泡的茶对老爷子说：“爸，您看这儿多好，山清水秀，空气干净，坐在院子里喝茶，或者出去走走都不错，过来小半个月，我觉得身体似乎都好了些，所以我不想回去了。要不您也就在这儿住下吧。这真是个养生的好地方。” 老爷子抬头看了看，说实话，杨回修的这房子，他是真心喜欢，抬头就可以看到山，看到天，看到星星月亮的地方确实很舒服，但一想着这房子是杨回的，他又觉得有些拉不下脸：“你也是，别人家的地方，你也能呆得习惯。” 杨回连忙在旁边开口：“这房子是我给子菁修的，也就是子菁的，之前我还给子菁说了呢，这房子要怎么安排都是她的事儿。阿姨喜欢在这里住当然最好，爷爷也最好留下来。子菁和你们分开这么多年，能重新团聚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很想和你们在一起的。你们要是能留下来，子菁一定高兴。等叔叔退休了，也可以过来住，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 庄子菁没说话，但一双眼睛看着袁洁和老爷子，那里面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自然是希望两位能留下来。 袁洁轻笑着抓了庄子菁的手：“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能活几年，能看着子菁，在哪儿我都觉得满足。” 老爷子终于挥了挥手：“行，那就呆这儿吧。” 袁洁点点头：“我给开义说一声，让他休假的时候也过来这边，还有儿子，都过来，咱们算是在巨甸安家了。” 听袁洁这么一说，杨回和庄子菁都说不出的高兴。 袁洁想了想又开了口：“新房子入住的话，是不是要挂个鞭炮烧个纸钱?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还兴不兴，我虽然不喜欢吵，但搬新房热闹一点还是好的，人气旺。”
第112页 芮叔连忙在旁边说：“那我这就去买。” 搬新房的仪式倒是简单，纸钱，鞭炮，然后入住，那市里的领导还在巨甸没走，听说了这一出，连忙带着一帮人上门来，说是恭贺乔迁新居。几个大红包老爷子硬是没要，但杨回还是张罗着摆了几桌酒菜招待客人。那领导见老爷子实在不收礼，便让手下人赶着去买了一大堆烟花，入夜的时候在院子里放了好半天。 庄子菁和杨回站在院子里看着烟花在夜色中点燃，相视一笑，心里满是温暖的感觉。杨回伸手牵着庄子菁的手无比感慨的说：“我也有家了。” 想起杨回的身世，想起自己的过往，庄子菁觉得眼睛有些微涩，心里有些微酸，但终究还是陷落在杨回的目光里，觉得满满都是甜意，她微微点头声音有些哽：“对，我们有家了。” 等到热闹完，送走那些来贺喜的人，庄子菁还没有兴奋完，袁洁就把两人叫到了她的屋子。然后从包里摸出两枚一模一样的指环：“杨回要修车，款式复杂的戒指恐怕不合适，所以我就定做了款式最简单的指环，虽然简单，但还是独一无二的。你们两人虽然没有结婚证约束，也不太方便举行什么仪式，但那些对你们来说应该并不重要，既然你们选择了这样的感情，那我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生活，这不光是感情，还有责任，这也是我对你们的期望。送戒指给你们，就是希望你们都能珍惜对方，珍惜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自己戴着一样戒指的人。” 庄子菁感动得忍不住掉下眼泪，想说感激的话，却哽咽着说不出来，还是杨回拿着戒指给她戴上，然后对袁洁说：“妈，我们会的。” 新家，意义非凡的戒指，这一夜也许应该算是两人某种意义上的新婚之夜，第二天，心情还未平復的庄子菁，将新家的照片和两双带着一模一样戒指的手拍照放到自己的游记里，还配了两段简短的文字。 阳光，青山，木楼，和我戴着同样戒指的你，这一刻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像童话故事一样美满，我曾经很多次自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想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是当初我想要的答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