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见》 第一章 中国苏州 东方倾国一身知名设计师特地为他设计的中国风长袖紫衫,合身的剪裁,抓出了他匀称窈窕的腰线,衫上绣着牡丹花图样,长及大腿的下襬呈不规则斜坠,随着步伐飘动,摇曳生姿,平添风韵。 深v 的领口,让他白哲又匀称的胸部线条隐隐若现,诱惑着旁人的眼睛。一件紧身黑缎面长裤裹着修长性感的双腿,每当跨出一步,顾盼间优雅姣媚,让人忍不住屏息瞠目。 加上那一头棕栗色的微髻长发,雌雄莫辨的美艳妖色,他一出现在这纯朴的古镇水乡,就立刻引起了一阵强烈骚动。 无视于四周傻眼的居民和游人,他泰然自若地踩着石板路,沿着水道,看着手中的地址,找寻着鲁默那位「师叔」的住处。只是,这一带的房子排序乱七八糟,路中有巷,巷中有弄,他已经绕了一大圈,始终找不到仇义给的门号。 「啧,搞什么啊?」他在转角站定,不耐烦地拢了拢长发,环顾着这些民居旧宅,脚下尖头绅仕鞋不断地拍打着地面。 奶奶派他来接那个故弄玄虚的女孩,他已经够呕的了,偏偏仇义有事不能到机场接他,只说了个古里古怪的地址,就要他自己找来… 唉!不过就是带个女孩回去,还得劳动他亲自跑一趟,奶奶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天晓得那女孩是不是真的有「天眼」神通? 再说,之前鲁默都出错了,他的「小师叔」还能信吗? 暗嗤一声,他美唇微勾,泛起了冷笑。 一下子说解咒的人是赵氏公主后裔,一下子又说美人瓷真正主人另有其人,现在的东方家倒成了别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盲从者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一千多年前的诅咒了,真相是什么,根本没个准,只希望别又搞错了人。上回赵慕贤算她命大,有大哥冒死相护,否则不就白死了? 这回呢?又要死哪一个?二哥去香港找的女人真的会是工匠转世? 万一那女孩又改口说换人,那他们东方四兄弟不成了任人操玩耍弄的傻瓜?真是,简直成了闹剧一场… … 美目微瞇,他把心里的不快轻轻吐去,又休息了片刻,才继续往前,只可惜绕了一大圈,却仍然迷失在这一条条迷宫似的巷弄间。俊眉轻蹙着,他索性走向一旁的住家,礼貌一笑,问道:「请问,这个门号是哪一家?要往哪里走?」 住家门口的大婶像尊石像般,睁着大眼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叹了一口气,改问后方一个站在墙角瞪着他的年轻小伙子。 「请问… … 」 话都还没问,小伙子就红着脸跑开。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甩甩头发,拿出手机,拨了仇义的号码。 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他脸色微快,火气不禁往上窜,干脆朗声向四处喊问:「我在找一个自称有『天眼』的女孩,有谁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周遭一片安静,许多人都怔怔地望着他,没出声。 就在他快放弃时,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到他面前,大喊:「大美人,妳是要找『先知』 姊姊吗?」 大美人?他一愣,低头看着这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轻笑了一下,也不在意被错认性别,只是好奇地反问:「先知姊姊?」 「是啊!这里只有先知姊姊有天眼… … 」小男孩道。 「那就是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有天眼的人应该很少吧! 「好。」小男孩转身就往一条巷子钻去。 他紧跟在后,左转右拐,头都快昏了,小男孩突然钻进一扇小门,他也没多想,直接跨了进去。 只是,门里景象,却让他惊愕杵立,呆住了。 木板门内,竟别有洞天,一个小小的轿厅,再往里走,赫然是个树木苍翠的园林,小池幽静,假山小亭点缀其间,显得雅致不俗。 这中式园林不大,比起几个观光胜地的著名大型园林小得多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园玲珑如画,屋廊绕着园林而建,虽然老旧,却整齐明亮,古意盎然。 不过,在这清幽的住所,此刻却气氛紧绷诡异,因为主厅堂外竟站着四个高壮大汉,个个面露凶光,像在戒备什么。 「哦,又有人来逼先知姊姊算命了,偏偏婆婆和金阿姨都不在… … 」小男孩似乎司空见惯,小大人似地叹气摇头。 东方倾国望进厅内,果然见里头有些人影,他转头问男孩:「常有人来找这个『先知』 吗?」 「嗯,以前更多,排队都排到外面去了,可是先知姊姊的身体受不了,婆婆后来不准姊姊再帮人算命,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会逼着姊姊非算不可… … 」小男孩解释道。 「被逼啊?那她都怎么应付这些人?」他双手环在胸前,好奇地问。 「还能怎样?就帮他们算啊!这些人都很凶悍的,姊姊总要保住性命嘛!」小男孩说得很无奈。 「是吗?原来她胆子也小… … 」他讥讽一笑。 「去妳妈的!妳这丫头在说什么鬼话?」一阵怒吼声从厅里传来,接着就是翻桌倒椅,外面守着的四名大汉立刻冲进屋内。 「糟了!」小男孩往前急跑。 他愣了一下,也随着大步走过去,只见几个壮汉包围着一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还气得横眉竖眼,一副想将女孩碎尸万段的狰狞模样。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信或不信,都由你。」女孩静静地坐在一张红桧木椅上,脸上平静得彷佛不知道对方早已怒火冲天。 「妳这丫头,我怎么可能会破产?又怎么可能会死?我看妳根本只是个假先知,信口胡调… … 」 「精乱神殆,气数已尽,没什么好说的了。」女孩依然平声静气。 「妈的!妳这该死的丫头!我看会死的是妳!」那胡子大汉伸手揪起她,抡起拳头。 小男孩紧张得抽气,但东方倾国却仍闲凉地袖手旁观,一点出手救人的意思也没有。 一来,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别人的死活完全不关他的事。 二来,他认为,这女孩如果真有本事,就该摆得平这种状况才对。 眼看那大汉的拳头就要落下,女孩却无惧无畏,只是直盯着他,忽道:「你的前妻死不瞑目,她要你把从她身上抢走的家传翡翠还给她。」 胡子大汉像是挨了一记闷棍,表情瞬间变得惊愕惶恐,血色尽失,整个人僵硬呆立。 「妳… …妳… …妳怎么… …知… … 」胡子大汉声音发颤。 「她就在你身后,说她好冷,想找个人下去陪她。」女孩看向他的身后。 胡子大汉吓得寒毛直竖,手一松,急忙往后瞧。陪他来的几个大汉也恐惧地不断后退,瞪大眼想看清楚鬼在哪里。 「你欠她一条命,所以,你活不久的。」女孩又道。 「住… … 住口!」胡子大汉骇然怒吼。 「啊,她正趴在你背上,冷冷地笑着,说你找人用车撞死她,她要你也尝尝这种痛苦… … 」女孩伸手指着他。 「不… … 不!」胡子大汉这下子完全崩溃,害怕得放声尖叫,转身就冲了出去。 他的手下们也惊慌失措地拔腿就跑,彷佛这里真的有个女鬼。 女孩则像没事人一样,轻轻拉好自己上衣,拍拍灰尘,然后,对着外头庭园里站着看好戏的东方倾国和小男孩道:「能帮我把桌椅摆好吗?」 东方倾国云眉一挑,眼底簇芒折照。 很厉害嘛!三言两语就把危机解除了,而且,仇总管说她视力差,恐怕是骗人的吧?瞧她精准地对着他的位置,目光焦距也很正常。 「先知姊姊,我来帮妳。」小男孩点点头,跑进厅内,帮忙把椅子扶正。 东方倾国拂开长发,没作声,也跟着进去,将东倒西歪的桌椅一一摆好,然后,他看见地上一些摔破的花瓶碎片,而女孩正要走过,他漂亮的眼瞳轻闪过一丝恶谵,故意不出声警示。女孩浑然不觉,一脚踩上,被那尖锐的碎瓷绊刺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小男孩立刻冲过去拉住她,叫道:「先知姊姊小心?」女孩怔了怔,恍然道:「花瓶碎了啊!」 东方倾国定定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她看得见别人的未来,却看不见眼下的瓷瓶碎片? 「是啊!地上都是呢!妳从这边过去,我拿扫帚来扫一扫。」小男孩又道。 「好,谢谢你,丁南。」女孩笑着向小男孩道谢。 丁南扶她绕过碎片,先让她在紫檀木椅坐下,才跑去拿扫帚。 这时,女孩抬头望着东方倾国,微微一笑,道:「请坐,东方先生,不好意思,你一来就让你见到这种场面。」 东方倾国眉心凛蹙,问道:「妳知道我是谁?」 「东方先生气场与众不同,嗯,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排行第三,叫… 倾国,东方倾国,是吧?」她清澈的黑瞳直盯着他。名为倾国,可见容貌必定不凡,可惜她看不到。 被她盯着,被她唤着名字,一种诡异的抽搐又直窜心头。东方倾国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轻甩着长发,软声冷调:「妳第一次见到我,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姓名?」 「仇先生曾提到你会来,而你身上的气和仇先生很像,甚至更炫亮、更耀眼、更贵气,所以我想,你一定就是他口中的东方三少爷。」 「气?真玄哪!靠气就能认得人。」他缓缓走到一张八仙椅坐下,口气里带着一抹嘲讽。 「是啊,的确很玄。」她附和着,不以为性。 「那仇义呢?他上哪儿去了?」 「平时照顾我的秦婆婆病急,他好心地帮我送她去医院。」 原来仇总管不能到机场接他,就是为了这种小事… … 不过,依仇总管的个性,可不会平白施好心,他相信他会这么热心,都是为了讨好这个女孩,好说服她前往台湾。 只是,这女孩真的能帮得了东方家吗?他很怀疑。 「这样啊… … 很高兴他能帮上一点忙。」 「是,我很感激他。」 「那么,小姐,我该怎么称呼妳?先知吗?」他看着她道。 「我姓闻,闻知来。」她徐徐地道。「闻知来?」知来?鉴往知来吗?好嚣张的名字呢! 「很嚣张的名字,是吧?」她看他。他一悚,笑容敛去。 读心,也是她的能力之一吗? 「这名字是我师父帮我取的,我身边的人都直接喊我知来,如果东方三少爷不介意,也这样喊我吧。」 他稍微收起了小觎之心,开始细细打量她。 在来之前,仇义就把她的数据略提了一下,听说她才二十岁,但亲眼看见,倒觉得她比在视讯上看到的更年轻。 中分长发又黑又直,扎成了一根长长的辫子,轻绕过肩膀,垂落在胸前。 她个子娇小清瘦,长相白净秀雅,说丑不丑,但也不特别美,就和一般的中国女孩没什么差别,但那双眼睛… … 那双眼睛湛如水晶,透澈纯粹,彷佛看遍人世,自有一种超越凡俗的清明,洞悉参悟,空灵入定。 那不该是凡人的眼睛。「既叫做知来,想必真的能预知未来喽?」他故意问。 「也不一定,有些看得到,有些看不到。」 「不一定?那妳怎么对妳的预言负责?」 「我看见的、确定的,才会说。」 「那刚才用鬼吓那个黑道老大怎么说?妳真的有看见鬼?真的… … 确定他会死?」他支着下巴,轻哼。 闻知来突然沉默下来,像是无言以对,但这时,丁南急匆匆奔了进来,大喊:「先知姊姊,听说刚刚那个坏人一出咱们古镇就被车撞了,满身是血,当场就断气了!」 东方倾国脸色一变,转头盯着闻知来。这么神?那个人…… 真的死了? 她叹口气,无奈地威慨:「果然逃不掉啊… … 」 「先知姊姊预言得好准哦!如果我也可以知道未来会怎样就好了… … 」丁南小脸上都是崇拜。 「丁南,能看见未来,并不是好事。」她的神情不但没有自满得意,反而有点伤感。 「为什么?知道以后会怎样,我就不会害怕… … 」丁南眨着天真的眼睛。 「错了,能预知未来会怎样,更可怕。」她摇着头,语重心长。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进了东方倾国的心坎,他艳若桃李的脸微怔,深深地盯着她。可怕吗?她也知道预知一切的痛苦吗? 人们总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却不知道,有时无知才是一种幸福。 「哪有?我就很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怎样,会不会发大财,会不会比张小毛他家还有钱,不用每次听他炫耀… … 」丁南獗着嘴,径自拿起扫帚扫着地上的碎片。 「我以为妳会很开心自己的预言成真。」东方倾国轻哼。 「预言别人的死期,谁能开心得起来?」她轻叹。 「那么,为被诅咒的一家人找活路,应该会是件开心的事吧?」他算是稍微服了她。或者,仇义并没有找错人,就能力而言,她可说在鲁默之上了。 「对于你们的诅咒,我已经指点过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 」 「妳只是点出了工匠这个人物,后续的解咒方法,我们毫无头绪,美人瓷又该如何处理,还望妳详细说明。」 「只要你二哥找出那个女人,事情应该就有转机,不用担心。」 「妳说得容易,但这事对我们东方家太重要了,我说什么都得请妳跟我回去。」他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耗,这趟出门,他只想花两天时间,多一秒都不行。 「很抱歉,东方先生,我已答应过师父,逢十不远行,今年我正好满二十,绝不能离开这里,这是我对我师父的承诺。」她端坐在檀木椅上,语气柔和却坚定。 逢十不远行?想用这种可笑的借口拒绝他?太荒谬了! 「是吗?真可惜,我本来想保持点风度和礼貌,请妳走一趟的,但如果妳坚持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 … 」他耸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双黑色手套,慢慢戴上。 「以东方家在外的响亮名声,实在不该强人所难…… 」她隐约感受到他的意念不善,还想劝他,但话刚出口,一阵疾风已扑面而至,令她呼吸一窒。 「喂,大美人 --… 」丁南吓得大喊。 「我没时间跟妳客气了,闻知来,妳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嗯!」他一把扣住她的细腕,猛力将她拉起,俯身凑近她的脸,冷笑。 就在他碰触到她的这一瞬,一道强烈的震撼陡地在她胸口爆开,然后,从小就看不清的朦胧世界,突然像被揭开了重重面纱,变得分外清晰,而最清晰的,就是眼前这张如水月观音的绝色艳容! 她瞪大双眼,如遭雷极,脸色剎那苍白。 东方倾国对上了她的视线,胸口猛然一颤,因为,他确信她看见了他! 那双净灵得超于凡俗的眼睛,在这一秒,堕回到人间! 但也只有一秒,紧接着,她闭眼失去了意识,在他的骇异,和丁南的尖叫声中,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妖魅地侵入了她的眼!明眸潋溉,红唇若嫣,如男似女,化成了她眼中第一抹鲜丽印记。很可能也是唯一,然后就再也抹不去… … 天眼落凡!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天眼落凡吗? 闻知来从昏睡中惊醒,一古脑儿坐起,揪住胸口,久久不敢睁眼。 静谧的四周,她只听见自己凌乱的心跳,以及不安的喘息。 八年前,临终的师父将她叫到床前,对着她说:「知来,妳带着『天眼』转生,其中因果虽难以窥视,但师父测过妳的命,妳今生得断七情、绝六欲,方能长命延岁。」 「是。」 「能预知未来,是种强大的能力,却不是件好事。泄天机、转命运,都是违反天命,别人或许因妳而得救,妳却将承受所有苦果。」 「知来明白。」 「若要平安顺遂,务必记住『四不』 … … 封眼不看,是非不听,逢十不出,东方不行。」 「封眼不看,是非不听,逢十不出,东方不行?」她愣愣地复诵一次。 「是的,只要妳做到这四点,就不会受伤害,否则… … 」 「否则会怎样?师父?」 「否则… 『天眼落凡,泪如血,心魂乱,性命丧』…… 」 「天眼…… 落凡?」 「妳现在不懂,以后… … 就会明了。好好保护自己…… 切记…… 切记… … 」 师父话一说完,就合眼过世,但最后那四句警语却一直烙印在她心里。 八年来,她虽然一直参不透最后那些话的意义,却谨遵师父的教诲,坚守「四不」,尽量不去看,不去听,也彻底执行「逢十不出,东方不行」的命令,因此,二十岁的这一年,她从未出过「净园」,一整年都待在园中修身养性。 她以为,不出门,不往东行,就能避开灾难,孰料,因为鲁默的关系,她即使不往东方,东方却自行来袭… … 仇义的来访,就已透露出征兆,那时,他表明主人复姓东方时,她就暗暗心惊。东方,东方,为什么偏偏是东方? 为此,她左右为难,老鲁默不懂她的难处,死前径自介绍了东方家的人找上门,她看在师兄的面子,又不能不帮,几经思量,决定点到为止。 东方家受诅咒一事非比寻常,透过视讯,她把看见的做了一番说明,只盼事情能就此告一段落,一来也算对得起死去的鲁默,二来也好和东方家做个切割。 只是,千防万防,却没防到东方倾国这个人。 他,竟是在十月的十日,十时,出现在她面前! 仇义说东方三少爷要亲自来见她时,为什么她没预见这一刻? 天眼看的是端倪,而不是虚相,看的是事件,而不是人貌,这双打她出生就藏在她灵魂中的神奇之眼,透悉众生,却从不曾把任何人的长相纳入,包括她自己的,可是,这次却让她清楚地「看见」了东方倾国。 那琥珀般的眼瞳,那直若悬胆的挺鼻,那如樱色凝结的美唇… … 那张人间绝色,让天眼… … 落凡了。天眼落凡,泪如血,心魂乱,性命丧!师父预告的劫难,她终究逃不过吗?闻知来低着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心里喟叹着。 「知来,妳终于醒了!快急死我了!我不在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妳怎么会晕倒呢?」金凤冲进了厢房内,一开口就是连珠炮。 金凤年过四十,模样高瘦干练,个性直烈,是闻知来师兄的同居女友,两人在一起十多年,师兄说怕自己不长命,无法给金凤幸福,因此说好不结婚,后来师兄果然出了意外,闻知来于是将孤家寡人的金凤留在身边,一起过日子。 今天金凤正好外出买菜,一回来就听说闻知来昏倒,吓得脸都白了。 「小凤姊… … 」闻知来摇头。小凤姊不换气地问了一堆,她怎么回答啊? 「怎样?眼睛痛吗?是那个美得要人命的妖男对妳做了什么吗?他伤了妳吗?」金凤气急败坏地又是问了一大串,双手还轻轻捧起她的脸,审视她的眼睛。 「妳冷静点,我没事。」她慢慢睁开眼,发现眼前仍是一片熟悉的模糊,悄悄松了一口气。 「没事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呢?丁南那小家伙明明说那妖男抓住妳的手之后,妳就晕倒… … 」金凤瞪起了细长的丹凤眼。 「妳能不能别开口妖男、闭口妖男的?我可是有名有姓呢!」东方倾国斜倚在门边,懒懒地插上一句抗议。金凤一惊,回头瞪他一眼,心头撞了一下,脸红地在心里嘀咕,这个比女人还美艳的男人,不是妖是什么? 刚刚她第一次看见他,就足足呆了五分钟。 闻知来心头凛凛,转过头,轻声问:「东方先生,你:… 也还没走?」 虽已不像之前那样能清楚看得见他,但他在她眼中,却是最炫亮耀目,最与众不同的一抹身影。 她很不安 --… 非常不安… … 「妳在我面前昏了过去,我怎么能走呢?」东方倾国踱进房内,眼神定定地望着她。「再说,要走,也得带妳一起走。」 「我们知来今年绝不能出门,尤其是十月更不行!」金凤悍辣地护在闻知来身前,抆腰扬言。 「为什么?」东方倾国实在无法理解,十月,凉爽的秋天,正好出游远行啊! 「哎,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啦!总之,她已算是给鲁默那臭老头面子,破例帮了你们,你们就别再逼她了。」金凤挥挥手,口气耿硬,目光却不敢直视东方倾国的脸。 「这倒是,理由是什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带妳一起回东方家。」东方倾国也不讳言,即使闻知来不愿意,他也非带她走不可。 「你… … 」金凤火大了,指着他怒道:「亏你长得这么… …这么好看,心肠却有够坏的,你难道都不会替别人着想吗?」 「不会。」他答得干脆。 金凤傻眼,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个人实在是… …实在是… … 「三少爷,我们得尊重知来小姐。」仇义悄然出现在东方倾国身后,忍不住提醒一下,免得他这几天来的努力都成了白工。 为了讨好闻知来,他亲自送从小照顾闻知来的秦婆婆去医院看病,又帮忙付了医药费,博得了秦婆婆的好感,正觉得事情应该有转机,不料一回到净园就听说三少爷已抵达,而且还把闻知来给吓晕过去… … 这下可好,被三少爷这么一搅和,要请闻知来到台湾去的机率将更低了。 「仇总管,我是很尊重她啊!要不,我就直接叫咱们狼群把她绑回去了。」他微笑地道。 仇义老眉微皱,暗暗叫苦。老夫人不该派三少爷来的,三少爷看似温和随性、放荡不羁,但事实上个性极为刁钻扭曲,古怪难测,是四位少爷之中,最让人摸不透的一个。 「东方先生… … 」闻知来开口了。 「妳可以叫我倾国。」东方倾国觉得「东方先生」听来很不顺耳。 「倾国先生,真的很抱歉,我还有其它的事,因此无法再帮你们什么了。」她淡淡地道,态度比之前更拒人千里。 东方倾国眉一挑,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挡路的金凤,手撑在床沿,倾向她,好奇地问:「闻知来,妳刚才为什么晕倒?」 她微惊,睁大双眼,向后退躲。 那只属于他的艳丽光彩,还有他身上独特的麝香气息,都莫名地令她慌乱。 「喂!你干什么!」 「三少爷!」 金凤和仇义两人同时惊呼,但他举手要他们住口,目光仍直视着闻知来,直视着她的眼睛。 现在,他不在她的眼里。 她的眼睛又回复了那种不将任何人映入的净透,令人郁闷的净透。他蹙起了眉,有些失望。 「我… …只是有点头昏而已。」她解释。 「这样啊… …」他轻哼着。「可是妳在昏倒前好像很惊恐。」 「有吗?」 「有,妳那时的表情,好像被我的脸吓到。」他故意道。 「别闹了,姓东方的,知来眼睛看不清楚任何人的,她甚至连她自己的长相都没看过。」金凤悴道。 「妳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他挑眉。 「是的,我从一出生视力就不好。」闻知来道。 「从小就视力不好,可是… … 妳刚刚却『看』 到了我,对吧?有吧?」他移向前,美颜贴近她眼前,想确认她是否真的「看见」了他,或者,期盼她再次「看见」他。 她脸色化白,突然失去了原有的淡定,别开头,不回答他,反而向金凤道:「小凤姊,我… … 我想休息了,请客人离开。」 金凤见她不太对劲,连忙将东方倾国推开,怒声下逐客令:「你们走吧,知来累了,别再来烦她。」 「妳还没回答我。」他挣开金凤,赖定不走。 「三少爷,别这样,知来小姐真的累了。」仇义硬扣住他的手,急道。 他见闻知来确是脸色惨淡,没意思地撇了撇嘴,走向房门。仇义抱歉地道:「知来小姐,我们三少爷有所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哎,仇总管,我并没有冒犯她啊!我如果真正想『冒犯』 一个人,可不只如此而已。」东方倾国靠在门边,不太高兴地澄清。 「不管有没有,知来都不想再见你们了,请出去。」金凤强硬地道。 「是,我们马上走。」仇义狼狈地拉着东方倾国退出房间,沿着长廊走向大门。 出了净园,门立刻被金凤重重闩上,东方倾国回头望着斑剥的门板,美眸半瞇,嘴角噙着笑意。 除了设计东方瓷,他很少对人感兴趣,但这个闻知来,却引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奇。 「三少爷,现在该怎么办?」仇义很无力,被三少爷这么一搞,事情全砸了。 「别担心,仇总管,三天内,我会把闻知来带回去的。」他拨弄着长发,自信地道。 「你可别乱来啊,三少爷。」仇义怎能不担心?从不按牌理出牌的东方倾国可是东方家四兄弟里的超级搞怪分子哪! 「乱来… …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对付那种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女人,就是要乱来… … 」 他说着边笑边离开,只把仇义的老脸吓出了无数条黑线。 第二章 「闻知来!开门哪!我来了… … 」 「闻知来,再不开门我翻墙进去喽!」 「闻知来,我给妳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让妳补补眼睛,快开门啊 … 」净园外传来东方倾国捶门兼大喊的声音,吵得左邻右舍都出来观望,有些老人家嫌吵,准备出来骂人,但一看到东方倾国的模样,却整个傻住,完全忘了要说什么,甚至还加入了围观行列。 净园内,金凤捂住耳朵,从轿厅冲进庭园内,嘴里不停地低咒:「要死啦!那妖男怎么回事?都三天了还不走,天天跑来闹,我快受不了了… … 」 「他不会这么容易打发的。」闻知来坐在凉亭里,吹着凉风,晒着秋日,无奈地轻叹。 事关东方家的生死,东方倾国理所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只是,她可没料到他一个大男人还会这样胡闹。前两天,他还找了一堆人来要求她卜卦算命,吵翻了整个净园,害得金凤一整天都在忙着打发劝退,她也不胜其扰。今天,他倒换了花样,一大清早就在门前叫门,吵得人不得安宁。 「真是的,长得那么俊美,性子却差劲到极点。」金凤骂道。 「可不是吗?一身锦绣皮囊,艳色无双,性子却这么古怪… 」闻知来低声说着。 金凤听得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知来,怎么妳说得好像知道东方倾国长得如何?」 闻知来一惊,连忙解释:「我是听妳说的,才自己想象… … 」 「哦。」金凤愣愣地点头。 「再说,他散发的气很美,七彩耀目,与其它人不同。」 「哼,还真的和其它人不同呢!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像他那样的男人,美到… 让人不敢直视,美得比女人还美… … 坦白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心跳就咚咚作响,像被雷劈到似的,眼冒金星,头都昏了,现在门外围着的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没一个不被他迷住… … 啧啧,妖啊!他一定是只妖精变的。」金凤夸张地说道。 「他的美,来自诅咒,真要说起来,的确与妖无异了。」闻知来倒觉得金凤说得很贴切。 「说到那个诅咒,知来,他们东方家的子孙… 包括他… 真的都活不过三十岁吗?」金凤之前听仇义提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事件时,就有点发毛。 「是的。」活不过三十… 这就是东方倾国最大的难题。 「呼,也难怪他会一直纠缠,换成是我,早知道自己的死期,肯定会疯掉。」金凤抖了一下。 「所以,预知未来有什么好呢?人人都想问我未来,可一旦知道了未来,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闻知来感慨地道。 「可是-- … 知来,妳有看见东方倾国的未来吗?他… … 真的会在三十岁之前就死吗?」金凤嘴里虽然妖男妖男地喊他,但一想到这么美的人早早离世,就觉得心疼又可惜。 有看到东方倾国的未来吗? 不,没有,这就是最令她恐慌之处,在他身上,她什么都看不到,只除了… … 他的脸!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每个人的一生,在天眼中都不是秘密,但她可以选择看或不看,说或不说,只是,自从十岁跟了师父,师父就要她尽量少看少说,以免天谴反扑。可是,面对东方倾国,天眼却第一次失了焦,不看命,只看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芸芸众生之中,她独独只看见了他? 「闻知来,在想什么?」 东方倾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园内,吓得金凤差点跳起来,也让闻知来吃了一惊。 「喂!你… …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金凤指着他怒喝。 「翻墙进来的啊,谁教妳们都不开门。」东方倾国笑了笑,径自走进凉亭。 「给我等一下… … 你怎么可以私闯民宅?」金凤追上去,想赶在他接近闻知来前拦下他,可是,就在她的手快要抓住他时,他陡地从石阶一跳,如飞鸟般纵身跃落在闻知来面前。 天啊天啊!真的是只妖啊!居然还能飞… … 金凤瞪大双眼,吓得心跳停摆。 「闻知来,我帮妳带来了一份枸杞鲍鱼鸡,听说这能养眼修目,待会儿请那位大娘帮妳热一下。」东方倾国笑着将手中伴手礼放在亭里的石桌上。 「什么大娘?我还是小姐,小姐!」金凤怒声大喝。 闻知来淡淡一笑,道:「谢谢你,倾国先生,让你破费了。只是,能不能请你别再来了?你这样我会很困扰。」 「妳这样,我同样会很困扰啊!」东方倾国在她对面的石椅上坐下,跷着腿,轻轻晃着,一手托腮,视线直勾勾地望着她。 今天的闻知来身穿一件简单的白色圆领长罩衫,看起来还是那么纯净,彷佛一朵不染尘的白荷,伫立在这喧扰的人世,独自散发清芳。 「什么意思?」她听出他话中有话,微微一怔。 「妳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吧?」 「是,净园是师父的旧居,我从十岁就被带到这里。」 「那么,妳应该很喜欢这里啰?」他又问。 「当然,不只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妳这么喜欢这座旧园,按理说,我不该赶妳走的,可是,怎么办,它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他坏坏地笑了。 她呆住了!他… … 在说什么? 金凤好笑地道:「别闹了,东方倾国,这净园可是老师父留给知来和她的师兄方仲恺的。」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但那位师兄― 也就是鲁默的师父方仲恺先生,为了帮朋友兴建学校,曾将这个净园抵押借了钱。」东方倾国道。 「什么?仲恺什么时候… 」金凤脸色刷白,转头看着闻知来,急道:「知来,妳知道这件事吗?」 闻知来点点头,道:「是,我知道,但 --… 」 师兄比她大了将近三十岁,是堪舆风水的高人,但他生性拓达洒脱,总是提醒她,不要太常用天眼预卜未来,他说,人生就是一种惊奇和冒险,早就知道结局,多没意思? 所以,她从不去探知师兄的事,她以为,豪放不羁的他应该会活得长长久久,快快乐乐地四处游走… 结果,师兄不到五十岁就死了,说是在开车时打瞌睡翻车,出了意外。 金凤哭着去收尸时,还无法置信,好端端开着车为什么会打瞌睡?为什么会一个人死在那么偏远的山村? 那时,她第一次用天眼看了师兄,在他冰冷的尸体上,竟有一团灿烂的光圈,在光圈中,她看见他站在一间简陋的学校里,看着一群孩子在上课,笑得很开心… … 她才明白,师兄死前都在忙着兴学,那个热心又热情的大顽童,宁可舍弃一些大老板的高薪邀请,只想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因此,她明知道他私下抵押了净园,也不怪他,只是在他死后将这笔债承接下来,靠自己的力量还款,这也是她偶尔会破例为人预卜的原因,她总得赚点钱来维持净园。 只是,明明按期缴了利息,为什么净园还会落入东方倾国手中? 「妳不相信吗?要不要我拿证明给妳看?」东方倾国从纸袋里拿出一迭文件。 金凤冲过去一把将文件抢过来,一看之下,几乎站不住,跌坐在椅子上,颤声怒骂:「怎么会有人这么笨 … 根本不用大脑,这样把净园给抵押了,教知来怎么办?这混蛋… … 死就死了,还拖累活着的人 … 」 「小凤姊,师兄也是做善事。」她平静地安抚金凤。 「善事?做善事也得衡量自己的能力啊!他难道不知道这园子妳也有份,他… … 怎么可以瞒着妳… … 」金凤气得都快哭了。 「妳们大概不知道吧?秦婆婆用她的存款垫了半年的利息,最近缴不起,银行开始催款,可怜的秦婆婆才急出病来。」东方倾国是从仇义那里得到的消息。 闻知来愣住了。 「什么?秦婆婆竟然… … 」金凤愕然又愧疚。 「难怪婆婆前阵子气会那么弱… … 」 闻知来不禁自责,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休养生息,也没去注意秦婆婆在苦恼什么,更没发现她早已入不敷出。 「呵… … 就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买下净园。」东方倾国得意地笑着。 「东方倾国,你这个小人!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金凤瞪着东方倾国。 「为什么不可以?」东方倾国魔魅的脸上丝毫没有歉意,虽然他的确动用了他私人账户里的庞大财力迫使银行就范,但那又怎样?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谁强谁得利,谁弱谁遭殃。 「你… … 」这位美男子,心特黑… … 「好了,小凤姊,算了吧!」 「什么算了?这家伙要把咱们赶出这里啊!」金凤跺脚。 「不会的,他的目的,只是要逼我随他走一趟台湾而已,他根本不需要这个破园宅。」闻知来很清楚东方倾国的用意。 「没错,只要妳跟我回去,我就把净园送还给妳。」东方倾国瞇着星眸,美形的唇微微上勾。 这下子,闻知来非跟他走不可了。「好吧!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吧!」闻知来很清楚,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从东方倾国散发的气息她就可以得知,他不是那种可以商量的人,如果他打定了主意,就算磨死你,也不会放过你。 「太好了,那我们也不用再耽搁了,马上就走。」东方倾国站起身,走向她。 「不!知来,妳不能去啊!」金凤焦急地抓住她。 「小凤姊,或者,这就是我的宿命,注定非走这一遭不可。」她释然地拍拍她的手。 「可是,妳这一去,很可能会死啊!」金凤怒喊。 「死?没那么严重吧?这位大娘,东方家只是请闻知来去帮个忙指点指点,又没要她的命。」东方倾国失笑。 「你什么都不懂!知来她今年就是不能出门,否则必死无疑,这是老师父死前一再叮咛的!你…… 你这样逼她,分明是想害死她!」金凤瞪着他,真想好好骂他 一顿,但一对上他的美目,气就软了八分。 「好了,别说了,小凤姊。」闻知来制止她说下去。 「闻知来,难道妳今年一走出大门就会死?」东方倾国觉得太夸张。 「大概吧!」 「大概?为什么不是肯定句?难道拥有天眼的妳,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 「是不能。」她面对着池水上邻邻光点,淡然地道。就像人的双眼只能看到别人,看不见自己,天眼看的永远都是别人的事,她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只要是遇到有关她的一切,天眼就盲了,大则生死,小则跌倒受伤,她都无法窥知。 师父说,这是上天给她的慈悲,也是补偿。 的确,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什么都能一眼看穿的这个世界,稍微喘口气。 但是,现在,让天眼盲的人,却多了一个… … 想到此,她下意识转向东方倾国,心底那份不安再起。 而东方倾国也正好盯着她,心想,未卜先知,竟无法卜出自己的事,这种说法实在有点可笑。如果不是多少知道她的能耐,他真的会以为她在唬弄人。 「所以,妳走出净园会不会真的死去,妳其实也不确定,是吧?」 「是。」 「既然这样,那就先试试看吧。」说着,他倏地攫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啊?」她惊呼一声。 「东方倾国,你… … 你要干什么?」金凤吓得大叫。 「我们就来试试看,出了净园的大门,妳会不会死?」他转头对着闻知来恶劣一笑。 闻知来瞪大双眼,浑身又是一颤,那种强烈的感觉再次来袭,然后,眼前迷蒙的一切霍然清晰,她,又再一次看见了那张俊丽无俦的艳容!东方倾国几乎是立刻捕捉到她眼中的变化,他微愕,笑容凝住,猛然将她拉向自己。 她大骇,瞳仁急缩,很快地挣开他,双手蒙住了眼睛。不该看!不能看!看了就会… … 就会… … 他却不让她遮眼,扣住她的细腕,硬是扳开她的双手,整个人逼近她的脸。失去双手的掩蔽,她慌乱地闭上了眼睛,把他那张绝色阻隔在眼帘之外。 「为什么闭眼?妳明明看见了我。」他不悦地问。 她不答,不知-- -… 该如何回答。 「妳… … 怕看到我吗?」他盯着她微白的小脸,好奇更浓。 她紧闭着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呼吸微喘,低声道:「请放开我… … 」 「妳睁开眼,我就放手。」他想看她的眼,想看她… …看着他。 金凤见他为难闻知来,抡拳冲上去道:「你这妖男,还不放手― 」 「妳再不睁开眼睛,我就吻妳啰。」他说着真的俯下头,唇缓缓凑向她。感觉到热气扑来,她一惊,下意识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了他那近在咫尺的深邃水眸。顿时,两人四目相接,视线交会…… 他清楚地看见了映在她清澈明瞳中的自己,这一刻,一道莫名的悸动窜进了心头,他胸口一窒,彷佛在被她盯住的同时,他的灵魂就被摄入了她的眼中,成了她的俘虏。 而她,在撞见他容颜的此际,终于真正体悟了师父的那句话。 天眼落凡,不是因为天眼盲了,而是因为,她那从小到大都定静无欲的心! 乱了。 天眼落凡,只是个预警,预告着她会爱上这个男人。 所以,她才只能看见他,因为,她这一生,只想看见他,只愿意看见他! 「知来?妳… … 」金凤呆看着这一幕,傻眼地捂住口。 知来… … 正看着东方倾国… … 金凤的声音震醒了她,剎那间,东方倾国的脸化成无数碎片,然后,她听见了自己哀嚎的哭声,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如狂潮席卷而来… … 因他而来!她错愕惊恐,用力推开他,转身狂奔。可是,在离开他触碰的瞬间,眼前又变回迷蒙,她看不见脚下石阶,一径乱走,右脚踏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知来!」金凤惊呼。 东方倾国动作很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摔落前及时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回他怀里。 金凤吓出一身冷汗,无力坐倒。 「为什么妳一看到我就想逃?我的脸真有那么可怕吗?」东方倾国低头看着闻知来,埋怨似地轻哼着。 每个看见他的人,都像苍蝇急着黏上来,只有她,拚了命要躲开他。 闻知来靠在他胸前,悸动轻喘,无法开口,只是凄怆地想,可怕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她的未来。 遇上他,她已注定! 泪将如血,心魂将乱,性命… … 必丧! 午夜十二点,净园的门悄悄地开敔,金凤拎着一个旧皮箱,向外探了探,才转身扶着闻知来出门。「好,现在没人,我们快走。」她紧拉着闻知来的手。 「小凤姊,我们逃不了的,东方家的人很厉害的。」闻知来叹道。 「谁说的?我就有办法把妳藏起来,让那个东方妖男怎么也找不到妳。」金凤低声保证。 「哦?妳要把她藏到哪里去啊?」东方倾国的声音悠悠哉哉地在阴影处响起。 金凤大吃一惊,转头瞪着神出鬼没的东方倾国,一脸见鬼了似的惨白,声音全卡在喉咙里。 闻知来虽然早有预感,但她没想到他竟能猜得到金凤的想法,半夜在门口堵人。 「不是说,出了净园这道门,妳就会死吗?闻知来。」东方倾国缓步靠近,侧身倚着石墙,双手环在胸前盯着她。「可我看妳现在好好的嘛。」 「那只是个说法,师父的目的,是叫我别在今年离家,尤其,不能往东方。」闻知来低声道。 「哦?这分明是冲着我们东方家说的吧?」他不太喜欢这种毫无根据的预言,说得好像他们东方家会杀了她似的。 「是的。」她也不否认。 「所以妳想逃?」他看得出,她非常非常想和他保持距离。 「我逃得了吗?」她抬起头,反问。 「很难。」他笑了。 「我想也是。」她和他的羁绊将会很深,这点,在她看见他的那一瞬,就该觉悟了。 「我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为了能让我好好睡个觉,我从现在起只好住在这里了。」他宣称。 「你要住下来?」金凤惊呼。「这怎么可以… 」 「麻烦妳去准备间客房,好吗?小凤姊。」温软的声调,勾魂的眼神,他朝金凤露出一个魔魅的微笑。 金凤的话到舌尖就蒸发了,她呆愣愣的看着他,像被下了咒语般,点点头,气也消了,魂也消了,乖乖拎着皮箱进去整理客房。 「进去吧!闻知来,今晚外头可有点凉意呢,乱闯乱逛,小心会感冒哦。」他笑着扶着闻知来,大刺刺地走进净园。接下来,他要茶,金凤奉茶;他要点心,金凤忙着拿饼干,甚至还主动帮他热了一碗汤,眼里全冒着星光,俨然成了他的超级大粉丝。不过,他对净园的设备实在不敢恭维,房子太老旧,现代化电器设备太少,客房床板太硬,浴室简陋 … 「没有电视,没有任何空调,没有音响,没有计算机,没有网络… … 妳过的是什么年代的生活啊?」他绕了一圈,从客房绕回到正厅,没好气地对着闻知来抱怨。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用不到。」闻知来淡然地道。 「但总得吃好一点吧?这茶… … 唉!真难喝!」他拿起茶杯闻了闻,又嫌弃地将它放回桌上。 「喂喂喂,东方少爷,你是在说我泡的茶难喝吗?」金凤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气又上来了。 「啊,抱歉,不是妳的问题,是茶不够好,下次我买好茶来送妳。」他又送给金凤一个秋波。 金凤于是再度沦陷,傻笑着将茶杯收走。 闻知来就算看不清,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想必,小凤姊已被东方倾国电晕了吧!如果他要刻意展现他的妖冶,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他的绝艳丽色,一半来自美人瓷的诅咒,一半则是家族世代的遗传,这种不寻常的异相,是不凡,却也不祥,从不会在人世长久。 所以才有那流传的话!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下咒的人,因最爱的公主死于三十盛年,,也要惊扰了公主陵寝的恶贼遭到相同的命运。于是,东方家的子孙,个个命不过三十。 东方倾国今年应该 …二十三吧? 因此,如果诅咒不解,他的命,按理说,只剩下七年。 「妳在想什么?」东方倾国发现她在沉思。 「我在想,你还能活多久。」她直言。 「哦?那妳看我还能活多久?」他故意拢了拢长发,挨着她坐下,脸朝向她。 「我看不到你的任何事。」她往一旁微缩了一寸,努力和他保持距离。 他挑了挑眉,陡地将掌心覆在她的小手上。 「啊!」她吓了一跳,立刻抽开,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汤碗,汤汁洒了他一身湿。他倒也不气不怒,只是挑衅地道:「说谎,只要我碰到妳,妳就看得到我了,不是吗?」 她吸口气,不答,只是轻声道:「我去拿件衣服给你换上。」 他看着她毫无困难地走回自己的厢房,心想,要不是真的确定她眼睛有问题,他会以为她在装瞎? 但,她的眼睛也的确有问题,似乎,在他碰触到她时,她就会暂时复明,就能看得见他,可是,他看金凤总是牵着她的手,她却没有这情况… …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看得见他吗? 更奇怪的是,她对这种现象似乎非常惊恐,她到底在怕什么? 或者该问,她的天眼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竟会让总是不疾不徐,冷静淡定,没情没绪的她,那样恐慌失色? 正思忖着,她已拿出一件宽大白色长衫,递给他。 「这是我最大件的衣服了,你看看能不能穿。」 他脱掉被汤汁沾湿的名牌上衣,接过白衫穿上,衣服上有着属于她的淡淡清新气味及一种古老的香皂芬芳,令他的心微微晃动了一下。 「穿得下吗?」她问。 「刚好。」他罩上这件女性的白衫,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个女人了,瞥了玻璃上自己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自嘲。到死,他都卸不掉这张女人的脸… … 「穿好了吗?那衣服有两条带子-… 」她又道。 「是啊,这两条带子是怎么回事?要怎么绑?」他蹙眉看着那多出来的两条带子。 「左边那一条是要穿到另一边腰侧,穿出 … 」她解释着。 「哎,真麻烦,妳帮我绑吧!」他要求。 她愣了愣,脸上闪过犹豫。 「别忘了,是妳把我的衣服弄脏的。」他任性地站到她面前,摆明了非要她弄不可。 他是故意的,她明白,但泼洒了汤汁她也有错,只好伸出手,摸索着他腰上的两条带子?再将其中一条穿过另一边腰侧的洞,绕过后方,拉到另一边来与另一条带子相系。 这些动作得靠近他的身体,她很小心地不去贴碰到他,很小心,不让他的气再影响她… … 他低头看着她低垂的眉目,看着她不兴波澜的表情,突然很想将她那种不染世俗的面具撕开,想将她拉进这滚滚红尘之中,让她感受人们的生死哀苦,悲欢离合。 「妳的眼中,只能看得到我,对吧?」他哼问。 她的手顿了一下,不想回答,继续系着带子。 「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说。」她冷淡地道,系好带子,转身要退开,他却倏地伸手扣住她,将她拉进怀里。 「不想说的理由是什么?」他恶劣地笑问,手还环住她的腰。 「请你放手,倾国先生。」她没被吓到,静静地道。 他盯着她清透的眼瞳,忍不住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感觉,不免有点恼:「嗯?这一次妳怎么没看到我?」 「因为我不想看。」 「不想看我?为什么?妳不喜欢我的脸?还是,妳怕我?」 「我怕我自己。」她轻轻挣开他,正要退出他的怀抱,却又被他拉住。 「妳这是在敷衍我吗?」他不悦。 「已经晚了,请你回房休息吧!」她冷静地抬头对着他道。他细细打量她的脸,心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那种感觉很微妙,就是整颗心陷进雾里,朦胧,微闷,却又像是被什么滋润着。 这个女孩,和其它人很不一样,起码,她对他来说,很特别。 「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聊,晚安。」微抿着唇,放开她,他转身走开。 「明天你不会有精神和我聊天的。」她意有所指地说着,也自如地走回她的房里。 第三章 东方倾国的精神糟透了!坐在桌前,他一张美丽的脸像是被蹂躏过,死白又阴森,褐色波浪长发凌乱披散,昨晚闻知来借他的白衣前襟全松开,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又… 狼狈。 「倾国先生,你还好吧?」闻知来早已梳洗完毕,一脸焕然整齐地端着碗,悠哉地吃着早餐。 他瞪着她,气往上窜。 还敢问他好不好? 那该死的硬板床,该死的硬枕头,该死的硬棉被,还有该死的蚊子… … 结果,他一整夜都没睡好,一大清早,不知道是谁养的鸡又该死的啼个不停,然后,金凤又很「好心」地在七点来叫他起床用餐… … 闻知来早就猜到他会不适应,昨晚才会说那句话。 可恶! 「东方倾国,你不去洗把脸吗?」金凤又将一盘酱菜端上来,看他一脸惺忪怨气,心里啧啧惊叹。真过分哪!就连刚起床臭着脸也美得无法无天,这样谁的心脏受得了? 「我不想洗。」他冷哼。 「那就吃早餐吧!」 「我不想吃。」 「如果想睡,再去睡吧!」 「我不想睡。」 「那你想干什么?」金凤无奈地问。 「小凤姊,别问了,他现在只想回饭店。」闻知来轻声道。 东方倾国拧着眉,因为被她猜中心思,火气更大。 「谁说我要回饭店的?我就想待在这里。」拂开长发,他挑衅地拍着桌面。 就算他真的好想回去冲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床垫上睡个觉,他也不想承认。 「别闹脾气了,回去好好冲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床垫上睡个觉吧!」闻知来又道。 他呆了呆,气恼地低斥:「别用妳的天眼偷窥我的心思!」 「我没有偷窥,我只是合理推测你的想法。习惯了优渥环境的你,不会习惯我们这种生活的。」她吃饱了,摸着端起左方的瓷杯,啜了一口清茶。看她神清气爽地画分他和她之间的差异,他就更不想示弱。 「谁说我不习惯的?我会继续住到明天,然后带妳一起回台湾。」他说着站起,大步走向浴室。 啧!该死的简陋浴室。 他低咒一声,这就是他不想上厕所不想刷牙洗脸,甚至不想冲澡的原因。 没有洗脸台,没有莲蓬头,没有马桶… … 不,他该正面思考,好歹还有水… …shit ! 用最快的速度梳洗一番,他像逃难似地冲出来,正好和提着菜篮准备出门的金凤打了个照面。金凤瞠目呆立,菜篮从手中摔落。 「小凤姊,篮子掉了。」他好意提醒,擦身而过。 金凤足足呆了十几秒,才哇啦啦地转头惊骂:「要死了,你这东方妖男,洗完澡不穿衣服就出来乱逛,你是想吓谁啊?害我血压高吗?」 「别那么紧张,看男人的裸体又不会怀孕。」他径自进了客房,穿上长裤,拎着白衣,裸着上半身,又走了出来。 「悴,臭小子,说这什么鬼话… … 你 … 你你你… … 」金凤满脸通红地瞪着他姣美的身体,舌头立刻打结。美人出浴就是这个画面吧?但… 这家伙是男的啊! 「去买菜吧!小凤姊。」他嫣然一笑,随手穿上白衣,踱往大厅。 「是,去买菜,再待下去我恐怕要喷鼻血了… … 」金凤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后脑,难以负荷地急急出了门。 闻知来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轻叹一声,对着向她走来的东方倾国道:「别这么没礼貌,小凤姊是长辈。」 「那又怎样?我洗完澡习惯裸身。」他挑了靠窗的椅子坐下,将头靠在窗棂上,让微湿的长发垂落在窗外,姿态闲雅地晒着太阳。 「你习惯,我们不习惯。」 「妳又看不到。」 「这是尊重问题… … 」 「好了,别训我了,让我休息一下,坐在这里真舒服啊… … 」他轻哼一声,闭上眼,享受着早晨的暖阳和煦风。 没多久,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轻声道:「别在那儿睡着,会着凉的。」他没哼声。 「倾国先生?」依然没声音。她无奈地摇摇头,拿起一件薄毯,踱往他坐的地方,小心地为他盖上,然后走回大厅角落的方桌旁坐下,静静地摸着盲人的点字书。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悄然地看着她,心头的雾不但没散去,反而更浓了。 而她,正是放雾的女巫… … 一整天,他就这么陪在她身边,或小眠,或发呆,或想新的东方瓷款式,或偶尔和她斗斗嘴,虽然什么事也没做,却不觉得无聊,甚至,心情变得沉定又安稳。 这大概是他二十三年来最放松自在的一刻。 入夜,他开始催促金凤帮闻知来整理行李,但一见到那只破皮箱,就受不了地拿钱叫金凤去买个新的行李箱。 「也不早说,早上去买多好?现在店搞不好都打烊了。」金凤嘴里咕哝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净园。 闻知来忍不住轻责他:「何必浪费钱买新的?我又没几件衣服。」 「我才想说呢!妳的衣服怎么都是白的?」他皱眉瞪着她从柜子里拿出的几件白衫,发现样式也几乎都一模一样。 「这是修道人的衣服。」她解释。 「修道?」这字眼听来真刺耳。 「是啊!我是清修之人,师父说白代表纯净,最适合我,他要我清心寡欲,修身养性,让六根清净… … 」 「修什么?妳难道想成仙吗?都什么年代了,一个好好的人,就该享受人生,什么六根清净,只要是人六根都不可能清净。」他突然生气地低斥。 「会的,只要把欲望放空,心就能清净。」 他瞪着她,陡地将她推倒在床上,冷笑:「我就不相信妳能多清净,真的没欲望。」说着,他欺压地贴近,唇离她的嘴角不到一公分。 她平静不动,正想劝他放手,忽地,眼皮直跳,一股寒气如针刺进了胸口。 「唔… …」她抽疼地蹙起细眉。 「怎么了?」他奇道。 「我想,短期内你回不了台湾了… … 」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他挑眉。 她未回答,门外已有人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个个身手矫健利落,不出几秒,就侵入了正厅。东方倾国停止闹她,将她拉起,两人走进前厅。六个人,都穿得很轻便,但脸孔如凶神恶煞,手里也都握着枪,看来就不是善类。 东方倾国看着他们,冷声道:「三更半夜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吧?」 「妳就是闻知来?」其中一人盯着东方倾国,眼中难掩惊艳。 「是啊!」他抿嘴一笑,不经意地将闻知来拉到身后,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掌心。 闻知来知道他的意思,他要她别作声,就让这些人误认。 她不安地转向后方,希望金凤别在这时回来…… 「我们老板找妳很久了,闻知来,乖乖跟我们走吧!」男子的目光一直无法从东方倾国的脸移开。 「你们老板是谁?」东方倾国蹙眉,瞧这些人全身散发狂霸之气,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绝不是一般上门要求占卜的民众。 来者不善,这些人来找闻知来打算做什么? 「等妳跟我回去,就会明白了。」说着,男子朝其它喝令。「她们两人都带走!」 「是。」其中有一人走向闻知来,朝她伸出手。眼看着那人的手就要触碰到闻知来,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油然而生,他云眉轻蹙,挥手拨开那人的手,冷哼:「别碰她,我跟你们去就行了,她只是照顾我的人,让她留下。」 「那可不行,所有和妳有关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带走!」男子一挥手,其它五人立刻围拢过来。 他观察着情势,惊凛地发现,这些人手上的配备都是最先进新型手枪,就连钢板也能射穿,因此,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走!」五支枪已指着他和闻知来。 他瞪着那令人讨厌的枪口,想着他又要被耽搁的回台行程,叹口气,转头对闻知来道:「唉,看来我们非走不可了。」 闻知来却拉住他,悄声道:「我去就好了,你快逃。」 「妳以为我会让妳一个人去?」他轻哼。 「这趟… … 很危险。」她抬头,眼中出现他朦胧的脸庞,而在那股朦胧中,正聚着黑气。 「对谁危险?」 「你。」 「哦?那倒有意思了,我已经很久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了。」他瞇起眼,兴味地道。 「别不当一回事,我是说真的。」她有些急了。 「怎么,妳在担心我啊?」他看着她,微微一笑,觉得… …心情挺好。 「你们在聊什么?快走!」男子不悦地喝道。 「别凶啊!这样太可怕了,会吓坏我们哪!」他丢了一记媚眼给那男子。 那男子怔了一下,手中的枪颤了一下,差点走了魂。 他勾起唇角,一甩长发,握住闻知来的手,带着她走出净园。 园外停着两辆黑色轿车,他们被押进其中一辆,迅速消失在深沉的黑夜里。 在这间位于上海浦东新颖的高楼顶楼办公室,从窗户看出去,深夜的黄埔江畔依然霓虹灿烂,有如一座迷幻城市,景致优美绚亮。 东方倾国对窗外的夜景没兴趣,他只是瞄着时钟上指着两点的位置,心想,这时候如果在家,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唉!所以他才不喜欢出远门,一出门,生活秩序全被打乱了。 「你说,你就是闻知来?」一个身形高大,模样性格粗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锐利地盯着他。 这个男人约莫三十四岁,身穿黑色短袖紧身上衣,厚实结垒的肌肉清楚显现,头顶着不到一公分的短发,下巴鬓角全是胡碴,五官冷硬,目光如鹰,一身的强悍凶煞,气势逼人。 这人可是个狠角色哪!而且肯定是绑架闻知来的主谋。 唉,早知道会遇上强敌,就该让绝世来这一趟,狠角色对冷血魔,正好让他们打个痛快。 他啊,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是,我就是闻知来。」东方倾国回答得挺没力的,看着自己那支被搜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心里开始暗忖着仇义几时才会赶来。 「我倒不知道,『先知』 闻知来是个绝色佳人。」男人伸出手,挑起东方倾国的下巴,声音浑厚,低沉如鼓,眼底,有着异样光芒在跳动。 东方倾国知道自己长得美,也被人称赞惯了,外人把他当男当女他都无所谓,可是,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看他的眼光。 「你到底是谁?抓我来,要做什么?」他拨开他无礼的手,懒懒地问。 「据说闻知来拥有天眼,难道会猜不到我的身分和我的目的?」男人冷笑地瞥了一眼始终静静地坐在角落的纤细人影。 「天眼有时也会累啊!总得闭目养神,不过,如果你想问你的寿命,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就快死了。」他早知瞒不过,信口胡调。 「哼!我听说闻知来是个瞎子,年纪不过二十岁,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地道的女人!而你 … 」男人阴狠地说着,陡地拔出枪,将枪口抵住他的眉心。「你这个冒牌货真以为骗得过我的眼睛?」 东方倾国毫无惧色,反而扬起美颜迎向枪口,笑了。 「但我却骗过了你愚蠢的手下啊!」说着,他瞄向杵在门边看他看得目不转睛的那几个大汉。 男人被他艳若桃花的丽容震了一下,心头又惊又恼,伸手哗地一声撕开他的白衣,随即愤怒地将手枪上膛,喝道:「你这妖邪的小子… … 」 赤裸的平坦胸口,清楚地标示着他的性别,那几个被他迷得心神不宁的大男人个个都傻眼。 「请住手。」闻知来出声喝止。男人转头看着她,冷笑:「闻知来,妳终于肯开口了。我差点以为妳不止瞎了,甚至还哑了。」 他尖锐的话,引起了东方倾国反感。 「别伤害他,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谈。」闻知来缓缓站起,走上前。 那男人收起枪,转向她,讥讽地道:「闻知来,妳几时养了个小白脸?在妳身边,不是只有一个老太婆和一个老女人吗?」 「他和你一样,只是个客人。」她淡淡地道。 一样?听她把他和这费洛蒙过多的肌肉男同样归为「客人」,让东方倾国非常非常不爽。 「哼,我不管妳和他是什么关系,反正我要找的人是妳。」男人慢慢靠近她,端详着她的脸。 「我帮不上你的忙。」她清冷地道。 男人怔住,浓眉上扬。「妳知道我找妳要做什么?」 「你… … 想要找一座古墓。」 古墓?东方倾国心微凛。男人惊讶地呆了几秒,立刻哈哈大笑:「『闻先知』 果然名不虚传!我都还没开口,妳就知道我的目的。」 「可惜你找错人了,找古墓得懂星象风水八卦,对这方面我一点都不懂。」 「妳师父就是个有名的堪舆大师,他的绝学,理应都传授给妳。」 「师父把所有的堪舆知识都传给我师兄,他说我不该再涉入太多。」她解释着。 「哼,妳以为我不知道?妳根本不必学,因为妳的『天眼』 什么都看得到,那是妳的天赋。」 「『天眼』 并非什么都能看清,它也有盲点… … 」 「少跟我装模作样,闻知来!我已经受够了每天每天作着同样的梦,每天被那该死的梦吵得不得安宁,我一定要找到我梦里那个墓穴!」男人不悦地探手揪住她的细腕,厉声怒道。 倏地,闻知来震了一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古装男子,一脸哀凄沉怒地盯着一座新坟,然后,手一扬,手中白花飞散,那朵朵白花,彷佛是什么的碎片,一片片落在坟前… … 那座坟,是个宋朝公主的坟,而男子,则缓缓转身,喃喃地说了三个字… … 一只手悄然地横了过来,架开了那男人,将闻知来从男人身前拉走。闻知来愣了愣,一回神,人已回到东方倾国怀中,而眼中的画面顿时消失,但那男子最后说的三个字,已够让她震惊变脸。 「别乱碰她!」东方倾国像在保护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对着那男人冷声宣称:「她接下来的行程都已被我包了,没空,去找别人吧!」 男人怒视着他,举起手枪,阴鸶地道:「那么,杀了你,她的行程就空出来了!」 「唉!这世界就是有些人动不动就杀来杀去,才会这么乱。」东方倾国嗤笑一声。 男人盯着他,表情变得狰狞险恶。 「你这个小子大概没尝过真正的痛苦吧?从小过着优渥的日子,吃好穿好,才会这么细皮嫩肉,不知人间险恶… … 」男人说着走向他,伸手抚摸着他美得让人心痒的脸庞,眼睛不怀好意地瞥向他性感平滑的胸口。 东方倾国的嘴角慢慢地勾起,整张脸艳如桃花盛放,撼人心弦。 「呵… … 那么,你要不要教教我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他挑逗地问。 男人屏息了好几秒,随即冷笑:「我从不吃男人的,不过,你例外-- … 」说着,他陡地用力扣住东方倾国的后颈,低头狂野地攫住他那两片丰美的唇瓣。闻知来虽然看不见,却清楚地感受到男人对东方倾国做了什么,顿时,一股不舒服的轻栗窜过她的胸口。 东方倾国没有抗拒,只是眼瞳变得好冷。 男人尝了滋味,抬起头,意犹未尽地喘着气,朝手下下令:「把他带进我房里等我。」 「是。」两名大汉朝东方倾国走过去。 「等一下!」闻知来脸色微变,立刻制止,然后对着东方倾国道:「倾国先生,请你别闹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他妩媚笑着,发现那两个来押他的大汉脸都红了。 她懒得听他解释,向那男人道:「不要为难他,我可以为你解梦,但请你先放了他。」 「妳好像很在乎这个美男子,闻大师。」男人哼道。 「我说过,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闻知来蹙眉。 「是吗?那我对他如何,妳又何必操心?」男人奸险一笑。 「闻知来,别怕,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应该说,他没办法对我怎样。」东方倾国挑衅地道。 男人转头盯着他,森然道:「别惹我,小子,否则我会把你连人带骨都吃了!」 「小心哦!想吃我的人都会噎死。」他讥讽地瞇着美眸。 男人微愠,怒声对手下道:「把他押下去,我倒要看他怎么噎死我!」 那两名手下于是以枪押着东方倾国走出办公室。 「闻知来,别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 」东方倾国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语气里尽是笑意,半点都听不出紧张。 闻知来轻叹一口气。 「妳为他担心也没用,闻大师,我会让那个妖魅的美男到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男人淫笑地觎着她。 他的说法令她胸口炙痛了一下。她从来不生气的,但这个男人对东方倾国的邪思竟让她非常厌恶。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她冷冷地道。 「什么?」男人微愕。 「把一只野狼当成温驯的小猫,是很危险的事。」男人还未领略她话中的意思,办公室的门就又打开,东方倾国已翩然走了进来。他上身全裸,之前被撕碎的白上衣已褪去,露出整个精瘦的胸臂肩脊,皮肤白皙细致,却有着锻炼过的肌理曲线,优美,性感,也蕴含着危险的力量。 微松的褐色长发披散,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皮手套,低腰合身黑长裤贴着细腰窄臀,长腿跨着优雅无声步伐,美艳的脸上沾着一滴鲜红的血渍,像只嗜血的雪狼,眼中闪着湛湛杀机。 男人脸色大变,呆住了。 这是刚才那个妖冶柔弱的美男吗? 「一、二、三、四… 只杀了四个,真不痛快,还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脸。」东方倾国以手套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渍,笑得像只刚撕碎猎物的狼。 四个?难不成在眨眼间,他就把他四个受过特种训练的手下全杀了? 男人惊骇之余,这才霍然明白闻知来刚才话中的意思。 他竟然走了眼,没看出这妖精般的美男其实是只凶狠的野兽 … 「闻知来,妳还好吧?这坏蛋有没有对妳怎样?」东方倾国说着,慢慢走近闻知来。 「我没事。」闻知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血腥,不由得皱起眉头。从第一次看见他的脸,她就知道,他是只披着艳丽外衣的妖兽,在那慵懒漫不经心的面具下,深藏着一个从小就被死亡磨得扭曲变形的灵魂。 一个执拗、扭曲、残酷的灵魂。 那男人暗怒,拉过闻知来,手中的枪指着东方倾国,喝道:「站住!臭小子,我竟被你骗了!」 他挑眉,长发轻甩,邪笑:「什么啊?我骗了你什么?」 「哼,长得一副妖娆模样,没想到身手竟然不凡。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戒备地盯着他。 「我啊,我是!」他正想好好地介绍自己,就陡地被闻知来打断。 「他只是我的一个客人,上门来询问事情,就不巧被你抓来。」 他挑了挑右眉,闻知来是在阻止他说出他的身分吗?为什么? 「既然和妳无关,就更不能放他走了。」男人起了歹心,总觉得留下这个诡异的美男将会是个祸害。 「可是,我不但要走,还要连她都一起带走呢!」东方倾国笑着,突然就动手了。男人大惊,连开两枪,却发现他从眼前消失,正骇异着,才惊觉他已欺到右方,一掌劈来。他立刻伸手挡住,不料腹部失防,硬是中了他一腿,接着,手中的枪也被夺下。 「唔… … 」他连退三步,大怒,还想还击,眉心已被一把枪抵住。 「别动哦!这把枪是从你手下那里夺来的,是最新型的爆裂手枪吧?子弹一打进头里,就会『迸』 地散开,把脑袋打得开花。」东方倾国阴冷地笑着。 「你不会用这种枪的,小子。」男人戏嘲。 「你是说这个隐藏性保险匣得打开才能射击吗?」他说着轻轻拉开保险匣。 男人脸色瞬间铁青,哼道:「不简单,你竟然懂枪械。」 「呵,只是偶尔会注意一下新的武器,因为,我从小就很喜欢把东西打爆的感觉呢!」他阴侧恻地笑了,扣住扳机。 「杀了我,你就绝不可能活着走出中国。」男人瞪着他,语带警告。 「是吗?你可别激我啊,我这个人情绪不稳,最禁不起别人刺激了。」他轻笑。男人心头悚然,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疯狂杀机。 「够了,倾国先生,我们走吧!」闻知来出声阻止他。 东方倾国有些扫兴地蹙眉:「就这样走了?」 「对,我好累,想回去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好吧!可不能让妳累着。」东方倾国叹口气,放开那男人,走过去扶着她,道:「我们走吧!」 「你们走不了的!」那男人不甘心地怒喝。 东方倾国霍地转身,举枪瞄准男人心脏,脸上尽是浓烈杀气。 「不!别再杀人了 … 」闻知来陡地拉住他的手。 他怔了怔,分了神,就在这一剎那,那男人陡地从后腰抽出另一把枪,直接射向他! 「砰!」子弹打进他的腰腹。 闻知来惊震了一下,整个人呆住。 东方倾国低哼一声,举枪朝那男人连射两枪,那男人急忙扑倒滚开,他则趁机拉着闻知来,匆忙奔了出去。 第四章 闻知来觉得好痛,可是她却不知道哪里在痛。被东方倾国拉着逃出那楝大楼时,她听见了许多枪响,也知道有不少人在追赶他们,而东方倾国明明受了伤,还是将她安然地带离了那里,躲到这个静僻的地方。 她没有受伤,但就是感到疼痛。 「呼呼呼… … 真是的,都是妳害的,闻知来,妳不拉住我,我早就把那混蛋的心脏轰出一个洞了。」东方倾国喘着气,坐在暗巷中的一个木箱上,忍不住指责她。 「对不起… 」她低声道歉,心情,还没从震荡中平复。 她的平淡生命,从遇见他那一刻起,就开始起了变化。 「那家伙不是善类,死了活该 … 妳干嘛阻止我杀他?」他没好气地问。 「你的手,该用来拿笔画瓷,不该沾太多血腥,那会破坏了你的美丽。」她幽然地道,心里却一直想着那男人在他前世说的那三个字。那男人… 转头的瞬间,看的人是谁?他在对谁说话? 「美丽?哈… … 妳应该知道,我这张人皮下包着的可是个烂透了的恶灵呢!我啊,男女通吃。」他自我解嘲地笑了。 他以往和男男女女的情史多到数不清,嗑药,厮混,乱搞,靠着肉体的刺激,向那该死的诅咒抗议。 二十岁生日那天,在夜店里,看着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朋友帮他庆生,大家抢着抱他,亲他,他突然一阵窒息反胃,冲到厕所吐了,吐到连胆汁血丝都溢出,吐到意识不清被送医急救,那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满口的苦涩,和满心的痛楚。 他累了,乏了,看尽人性丑陋,于是开始安分待在家,懒得出门。 他变得喜欢独处,一个人看电影,上网,研究宋瓷,顺便,研究武器。 他一直想找个能杀了自己,又不会太痛苦的武器… … 「那是你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才会那么做。」她知道,他只是为了抵抗死亡的恐惧才那样自甘堕落。 「别说得好像妳了解我。」他不太喜欢她用那种「我把你看透了」的语气说他。 「对不起,这只是我的感觉。你就像朵罕见的牡丹,高雅娇贵,艳丽无双,却自我厌弃,以致于花期未完,就自行枯萎。」 「哼,花期就算未完,也快要结束了。」他仰起头自嘲。 「不会结束的,你的生命将会一直延续下去。」她眉目低垂,轻声预言。 「哦?」 「诅咒的事将拨云见日,你二哥的爱情,将会把美人瓷的主人引回东方居的。」她说着转向他,用那双闪着微光的眼瞳看着他。「所以,努力盛放吧!好好爱惜你的美丽。」 他心一紧,眼如岚。 从小到大,多少人迷恋他的脸,说他多美多艳,却不曾有人的赞美能真正说进他心里。 紧盯着她好几秒,他突然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向他。她没站稳,跟鎗跌坐在他身边,伸手想找个支撑物扶着,不料却摸上一团柔软,而且,上头还布满温热的液体… … 这是… … 血!她倒抽一口气,急道:「你伤得很重,得立刻把子弹取出消毒… … 」 「该消毒的地方不在腹部,而是在这里… … 」他呼吸粗沉地低哝着,紧扣住她的手腕,然后,直接凑过去,吻住她那柔净的双唇。 她惊震着,一股战栗从口中窜进胸口,然后,那湿润的灼热,就深深烙印进她的心坎,再也无法抹去… … 他的唇覆着她的,想借着吻她,来抹去那个男人印在他唇上那份霸道恶心的气味,他需要她清新的吐息,来净化他嘴上和心里的污浊。 好几秒后,她才从震惊中回神,用力推开他。 「你… …」 「唔… … 好痛… … 」他不支倒向一旁,扯动伤口,痛得他皱眉。 捂住自己的唇,她瞪着双眼,向来透犀的五感像被什么封住,什么都感觉不到,只除了… … 她自己的心跳。 二十年来清心寡欲、淡泊无情的修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被他捣毁、破解了… … 「干嘛那么吃惊?都没有男人吻过妳吗?」他嘴角勾起嘲讽。 「你不该吻我的… 」她颤声道。这一吻,让她明白,从刚才就不停发疼的地方,是她的心!是她的心在痛… … 因他而痛… … 「为什么?难道吻一下,就得对妳负责吗?」他痛得快昏过去了,嘴里仍说着笑。 听出他声音中的虚弱,她上前扶他坐回箱子上,斥道:「省点力气,不要再说话了,你快撑不住了。」 他还真的没力气再对抗伤口的疼痛了,顺势倒向她的身上,低喘着闷哼:「没关关系… …仇总管应该快来了… … 」 她不得不抱住他,任他的长发流泄在她胸前,鼻间闻着他身上混着火硝和血腥的气味,感受着他在强悍狂放性格下的脆弱无助,心头再次受到强烈的震撼。 这个人… … 是她命中的煞啊! 但她却无法推开他,无法封眼不看,无法是非不听,就连东方,她也非去不可了。 师父,这个劫,她怕是躲不开了。 闭上眼,她在心里轻叹。 一阵杂杳的脚步逼近,她却不感到惊慌,仍抱着东方倾国,面对着一大群包围而来的敌人。 「终于找到了!游先生要找的是这两个人吗?」 「是,老板交代,两个都要带回去,而且绝不能弄伤他们。」 「好,把他们都押进警车里。」 「小心点,那男的手里有我们最近进口的『天女散花』 。」 「『天女散花』 ?你是说国外情报人员专用的爆裂子弹枪枝?」 「是。」 「这么可怕的枪怎么会落进外人手里?」 「那… … 那小子的身手很厉害。」 「哼,我看他都快挂了,还能厉害到哪里去?大家上― 」 一声令下,所有人大步逼近,倏地,看似垂死的东方倾国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开枪,将枪内剩下的三发子弹疾射,摇倒了三人,然后,他人形似鬼魅般扑上前,出拳,踢腿,浑然看不出已身受重伤,大家只见一个长发丽人在眼前飞舞,每随着他旋转,攻击,一点一点的血花就洒出,气氛凄艳又慑人… … 闻知来的脸一寸寸刷白,她看不见,可是,当那温热的血溅上了她的脸颊,她的心就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明明叫他别动,明明叫他等一等,他却像个玩命的狂人,说是要跳舞给她看… … 这个疯子!他根本是想死!他… … 怕死,所以想死,多么矛盾,又多么可悲… … 一团热气猛地冲上眼睛,在眼眶化为一圈水气,朦胧了她的眼,她的心。 打了一轮,对手被打倒了大半,但其余的人已拔出手枪要他住手,他这才停了下来,将枪丢弃,急喘不休,摇摇欲坠,笑道:「好吧,救兵来了,不玩了。」 他话声刚落,停在巷外的一辆车子突然爆炸,轰隆大响,吓得所有人惊骇慌乱,有的冲出去,有的傻眼,就在这混乱之中,一道黑影闪进了巷内,以飞快的拳法将在场的所有人摆平,并将带头的那人踹昏,从他腰间搜出手铐,把他和水管铐在一起。 「三少爷!」仇义处理完这群敌人,立刻焦急万分地冲向东方倾国,看见他腹部的枪伤,顿时变脸。 「真慢… … 」他无力地咕哝。 「怎么会这样?你的身手向来不错啊!」仇义惊呼。他锁定东方倾国皮带里的追踪器所发出的讯号,一路赶来,岂知会见到这种惨状。 「是我的关系,是我害了他。」闻知来抱歉地道。 「是啊,是她害的。」东方倾国指着她,嘴里指责,表情却一点怪罪也没有,反而笑了。仇义多心地看他一眼,才道:「我得通知大少爷,叫十四过来… … 」 「不… … 不要让家里知道-- … 」东方倾国虚弱地要求。 「可是 … 」 「这是命令… … 我不要让奶奶和妈担心。」他陡地瞪着他。 「是,但现在我得想办法送你去医院,可是外头风声鹤唳,你们到底惹到什么人?看来他势力不小,连警方都出动帮忙搜查。」仇义扶起他,转头看着被他铐着的那位警察人员,忧心仲仲。 这时,警车鸣笛逼近,又有一批警察赶到,仇义的眉头几乎打结。 闻知来沉默了几秒,才道:「仇先生,别带他去大医院,往北走,见到大楼就右转,走到底,你会看到一家外表涂成黑色的私人诊所,医生是个高人,医术好,口风也紧,你带他快去,别再耽搁。」 说罢,她举步往巷外走去。 只是,才跨出一步,她的手就被抓住。 「妳… 要去哪里?」东方倾国气息沉重地问。 「我去引开他们,那个人要找的是我,你们就趁机逃走。」她说着想轻甩开他的手,但他却死命扣着不放。 「不行 … 妳不能去!那个男人-- … 」 「那个人不会伤我的。你早点把伤养好,三十天后,我们会再相见,那时,我就跟你回台湾。」她轻声允诺,然后,脸朝向仇义。 仇义感激地看她一眼,帮她扳开东方倾国的手。 于是,她摸着墙,缓缓走出小巷,也走出了东方倾国愈来愈模糊的视线。 「闻知来 … 」他吃力地喊她一声,旋即就被黑暗吞没。 一个月后,老医生检查完东方倾国的伤口,很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可以滚了!」 东方倾国扣上棉衫钮扣,轻哼:「谢啦!闵老头。」 「悴!没礼貌的小子,要叫我医生。」老医生闵立根不悦地吹胡子瞪眼。 东方倾国看着眼前枯瘦得像老树化石的糟老头,再瞥了一眼这间比储藏室还脏的诊间,心里一方面庆幸自己能不受细菌戚染而安然痊愈,另一方面也暗暗埋怨闻知来怎么会介绍他到这种破诊所。要不是他被仇义送来时早已昏厥,他大概宁可冒险去大医院,也不要让这个像是老乞丐的家伙帮他动刀取出子弹。当然,他也佩服仇义敢把他交给这老家伙治疗的勇气,这种地方,这种医生,任谁看了都想拔腿就跑,哪像他,还在这里住了一个月。 「看什么?还敢嫌弃?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啦!子弹卡在肚子里,肠子还破了,甚至伤了肝,你能活着,该偷笑了。」闵老医生张口用上海话大骂,露出了满嘴的黄板牙。 「是,你医术厉害,可以吧?」他耸个肩,伸手一拢,将长发绑成一束马尾。 正因为伤太重,才会治疗了三十天,这事要是让奶奶知道了保证吓坏,因此他这段时间关了手机,始终没和家里联络。 「哼,你这张脸哦,是祸害,我可不准你去迷惑小知来,听到没有?」闵立根医生指着他的脸警告。 他一怔,不由得在心里哀叹。 是谁迷惑谁啊? 这些日子来,从昏迷到清醒,他没有一天不想着闻知来,不论他睁开眼,或是闭着眼,她那清亮的双眼都会在他脑海浮现,勾缠着他的心魂。他想知道她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是否安好无恙,会不会害怕,有没有惊惶,有没有别人也走进她眼中… … 后来,他才明白,像这样一整天一直惦着同一个人,就叫做思念。 而他,才懂相思,就害相思。 「我怎么迷惑她?她又看不见。」他故意道。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师父早就跟我说过了,如果有一天,她介绍一个男人来找我,就表示她快死了。」闵立根抽着水烟,哗啦啦地骂着。 「死?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心中一震,丽容一变。 「贼小子,小知来的天眼从不看人的,她只观事,指点凡人迷津,一生都得绝情断欲,偏偏,她命中有个煞星,害她天眼落凡,一旦她对谁动了心、动了情,就死定了。」 「天眼… … 落凡?」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荒谬也该有个限度吧? 闻知来怎么有那么多禁忌?今年出门,会死。出门往东,会死。现在,连对人动情动心,也会死。 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死?这老头是故意要气他才这么说的吗? 「哎,总之,你别去找她,你这小子会害死她,最好离她远一点。」闵立根瞪他一眼,双手背在驼背上,调头就走。 「等一下,闵医生,你把话说清楚。」他追上前急问。 「我和她师父认识了几十年了,小知来就像我孙女,我可不要她年纪轻轻就被你害死。你啊,快点滚回台湾去,别再骚扰她了。」闵立根摆摆手。 「我怎么可能会害死她?我只是来请她帮忙!」他含怒道。 「你还不懂吗?你就是她的煞星!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而起,只要靠近她,她就会死,所以趁着事情还没太糟,你快滚吧!如果哪天她的眼睛开始流下血泪,就真的没救了。」 血泪?人哪有可能流下血泪?这老骨头究竟在扯什么? 难道他真的会给闻知来带来噩运? 他半信半疑地怔凛着,眉心轻蹙,蓦地想起闻知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惊恐,胸口突然变得沉窒。 她怕他,是因为这个? 闵立根绷着老脸,驼着背走出诊疗室,正巧和刚从外头回来的仇义照面,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们快走吧!别给我惹来麻烦,也别给小知来惹麻烦。」 「是,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谢谢医生这一个月来的照应。」仇义恭谨地向闵医生点头致谢,才走向东方倾国,道:「三少爷,终于有线索了。」「她在哪里?」找了许久,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而他的伤也在今日康复,他不得不说,闻知来够厉害。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已可以确定他们在河南,这个月闻小姐一直和他在一起,至于秦婆婆和金凤,则被关在他位于北京的住处,当做人质。」 「哼,游刃到河南恐怕是去找古墓了吧?」东方倾国冷哼。 后来仇义查出,那个绑架闻知来的男人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名叫游刃,才三十六岁,就已是中国有名的军火商人。军人出身的他后来转行改卖军火,为人强势精悍,明的暗的都做,人脉遍布中国政商两界,而且黑白通吃,势力雄厚,就连警方都不敢不买他的帐。 「一个军火商人,找古墓要做什么?」仇义不解。 问得好,一个军火商,为什么要找一座古墓?东方倾国沉吟不语,回想起游刃和闻知来的对话,心底兴起了一股模糊的不安。 「不管他要找什么,我都要在这两天就把闻知来带回台湾。这趟逗留太久,奶奶一定等得很心急了。」 「是。听说二少爷真的带了一个女人回东方居。」仇义又道。「哦?是谁?」 「黑靖。」 「黑靖?那个黑月堂的少当家?他不是男的吗?」他惊诧。 「不,她是女的。」 「女的?那么… … 她就是闻知来说的那个工匠的转世?」他神色一正。 「还不清楚,大家都在等闻小姐回去鉴定。」 「是吗?那我们动作得加快了。」他说着接过仇义买回来的衣服,简单做个变装,以瞒过游刃的耳目。 这附近的警察似乎一直未放弃搜捕他,烦死了。 「是。」仇义也换了装扮。 主仆二人顿时变成了中年富商和一个美艳逼人的情妇,不仔细瞧,完全看不出他们原来的模样。 离开诊所前,东方倾国瞥见闵老医生佯装在天井里打盹,根本不理他。 他沉凝了一下,也没道再见,径自和仇义走出这个暂住了一个月的黑色诊所。 救命之恩,来日再报,至于闵老头的警告,就暂且不去想它,此刻,把闻知来救回来才是要务第一,况且,他知道,她在等他,等着他去找她… …三十天了,他们该相见了,这是她的预言,而他,会让它成真。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我要找的那座古墓?」游刃瞪着眼前残破得只剩下断垣残壁的废墟,因期待再一次落空而气得握拳嘶吼。 闻知来静静地立在一旁,脸上除了略显疲惫,没有任何表情。 「妳… … 」游刃冲向她,捏住她细瘦的肩膀怒斥:「妳在玩什么把戏?闻知来,妳故意整我,对吧?我们已在河南这个宋陵地带找了快一个月了,结果呢?没一个是我要找的古墓!」 「这一带将近三十多个宋陵,都属于宋氏王族,你要找的公主陵寝也在其中。」面对他的狰狞,她面不改色。 「那为什么我几乎走遍了每一个陵寝,却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一个是我梦里出现的那座墓!」他厉喊。 「或者,让你有感应的,并不是古墓,而是墓里的东西,而那样东西,早已被盗墓者盗走了。」她那双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瞳仁定在他的脸上。游刃脸色瞬变。 「这里的每一个古墓都被盗过,墓里所有珍贵的物品,早就空了,也或者早已损坏,就连公主的尸骨,也早已化为尘土,香魂已缈,转世轮迥去了。千年后的现在,执着不放的,只剩下你而已。」 游刃惊疑地瞪着她,和她那双太过空灵的眼睛。「妳… … 知道我在找什么?」 「你要找的,是一个圆盘,一个叫『美人瓷』的圆盘。」肯定的语气,洞悉的表情,让人连想掩饰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他吓得连退三步,差点跌坐在石砾上。 「妳… 」她知道!她竟然连他梦里的那个圆盘名称都一清二楚! 一说出「美人瓷」,光天化日之下,竟刮起了一阵诡异的阴风,瞬间飞沙走石,成了一道漩流,以闻知来为中心打转,吹散了她的黑发,也吹扬了她的白衫。 天眼大开,一幕幕景象掠过她脑海,一切恩怨,在她眼中显现… … 游刃惊骇地瞪着她,只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就像个女巫! 「其实,公主的墓就在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底下,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因此葬得特别隐密。这里,就是你当年亲自送走公主的地方啊!驸马,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呢?为什么忘了这个地方?」闻知来一步步走向他。一个月前,在触及他梦境的一瞬间,她清楚听见了他念着「美人瓷」,那时,她就惊觉他的出现并非意外,这个男人也和美人瓷有深切的关联。而此刻,地处公主陵寝之上,千年前的因由再也无所遁形,她终于明白,东方家诅咒的背后,所牵扯的是人心最复杂的爱恨情仇,那是一环扣着一环,怎么理也理不清的畸恋。 美人瓷的整个故事拼图,就缺游刃这一块,才能完整。 「妳… … 妳叫我什么?」游刃惊骇抽气,腿软坐倒。 「驸马,当年宋氏公主的丈夫,一个长年在外的武将,明明与公主恩爱非常,为什么千年来令你耿耿于怀、悬念至今的,似乎不是对公主的爱,而是对公主的恨呢?」 「妳… … 」她的话,把他那些片段的梦境全接了起来,他屏息震慑,胸口重如千斤。 往事如烟,虽然还无法一窥全貌,但他在梦中的心情,却在她的点醒下一一浮现。 恨?是的,在那个梦里,他竟不是对坟中女子的不舍,而是恨哪! 可那女子是他的妻,为什么他恨她?为什么在她死后,他会以撒白花来向她的灵寝做无言的抗议? 「所有的答案,都和美人瓷有关吧?都和… … 那个工匠有关,是吧?」她直指关键。他凛然变色,心脏猛然一抽。 工匠,那个被官窑称为「天工」的烧瓷天才,那个整日绕着他妻子身边打转的明丽男子… … 一想到那个人,他忍不住握紧拳头,呼吸变得沉窒纠扯。 「就理论上推断,你或许恨公主让一个工匠为她殉情,恨她到死都还抱着工匠用一身血骨烧制出来的『美人瓷』,你恨她的心,从来没有真正属于你,你恨她生前与工匠走得太近,死后又与工匠魂魄相依,你恨你与她之间,永远隔着一个第三者… … 」说到最后,她话锋突然一转,咄咄逼问:「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驸马,你这次转世,真的是为公主而来吗?」 「什-- … 什么?」他突然觉得恐惧,恐惧她即将说出的每一个字。 「你要找『美人瓷』 ,是为了公主,还是为了工匠?」她突然问。 他脸色死白,背脊轻颤。 「理智上,你以为你带着被背叛的心情,带着公主对你不忠的疑虑,辗转转世,可是,在心灵深处的真正想法,却是!」 「别说了… … 」他喘着气,神情开始扭曲。 「是谁背叛了谁?是谁先变了心?看似美满的婚姻,原来藏着不为人知的爱恨纠葛,谁会知道,一个堂堂武将,竟被一个男工匠的艳色所惑… … 」 「我叫妳别说了!闭上妳这个该死的天眼!我不准妳再偷窥,不准妳再说一个字!不准说!」他羞恼大怒,冲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激动低吼。 「你… 永远找不到:… 美人瓷了… … 」闻知来小脸发青地挤出最后一句,两眼逐渐翻白。 「闭嘴!该死!妳该死!」游刃被点破了难堪的心事,整个人狂性大发,手不由得勒得更紧。 「唔-- … 」她双眼突睁充血,吸不到半点空气,身体好像要裂开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怎么,她快死了吗?她在心里不确定地自问着,然后,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交给妳了,净衣,请彻底断了他们的绿分,即使是来生,也不要再让他们相见… …拜托妳了… … 还有,我和他将不再有牵扯… … 往后的百年千年,我都不再见他… … 」 是谁在说话?是谁… … 在对着她说话?啊,她时辰未到,似乎还有一件事等着她去做… … 一件重要的事… … 第五章 天苍灰,风声呼啸,彷佛是谁在哀鸣。 是谁呢?那悲切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千年… … 就在闻知来快要窒息之际,她听见有人挨了一记重拳,接着一阵疾风逼来,游刃勒在她颈间的手倏地松开了,接着,她已被拉进一个温暖熟悉的臂弯里。 「妳没事吧?闻知来。」这个她到死都不会忘记的慵懒低柔腔调,在相隔了一个月之后,声音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多了些… … 不该多的东西。 「咳咳咳… … 」她狂咳,身体虚脱无力,但心脏,却反常地急跳着。 他真的来了… … 只是,她忽然有些担心,东方倾国再度和游刃照面,事态很可能会变得更危险。 揭开了游刃的真正身分之后,她千万不能让游刃知道美人瓷就在东方家,这个人,有可能会是解开美人咒的最后一个结,也有可能让所有的结再次结上。 东方倾国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赶上了,幸好他坚持要先往这个方向来看看,如果再晚一步,她很可能就会被游刃活生生掐死。一想到他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他突然感到一股比死还要恐惧的惊慌。 「我来了,开不开心?」他以轻笑缓和心头那份延烧了三十天的焦焚。 「咳-- … 我知道你会来的-- -… 咳咳咳 … 」她哑声道。 「是是是,妳是先知,什么都知道。」他嘴上讥讽,手却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真是的,连一句『你的伤好点没』 都不问吗?」 她一怔,没有挣开,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整整提了一个月的心,终于可以悄悄落地,胸口那个持续了一个月的刺痛,也终于停止。 他的伤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 游刃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痕,冷眼看着东方倾国一脸心疼地拥着闻知来,胸口蓦地狠狠地揪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天工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妻子的画面。 那时,他以为他妒恨的对象是那个俊小子,但后来他才明白,他是在嫉妒自己的妻子… … 「东方倾国,真高兴你没死啊!」他浓眉拧紧,火气阔烧。 「当然,因为我的死期还没到。」他冷冷一笑。 「这段时间你还真能藏,我的手下和警方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游刃的目光直盯着他。 「为什么一直找我?你就这么想我吗?」他一脸妖娆魅惑。 游刃的心一阵轻荡,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一直不明白,平常只好女色的他,为何只见过东方倾国一面,就难以自持,彷佛着了魔般,想得到他,推倒他,揉碎他,听着他在他怀中凄厉哀嚎。 现在他懂了,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把他当成了那个天工,才会对他念念不舍… … 「可是,我看到你却想吐呢!游刃,身为中国第一大恶名昭彰的军火商,你还有什么烂勾当没做过?」他的笑容瞬间化为不屑和鄙夷。 游刃愣了愣,随即泛起狠笑。 「果然,『东方美人』的东方三少爷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段时间,想必已经把我游某查得一清二楚了。」 「彼此彼此,你不也摸清了我的底细?」 「的确令我吃惊,这么标致的美男子,竟是道上『东方狼』 的四只狼王之一… … 」游刃说着突然冷笑:「只可惜,你来错了地方,这里可不是东方狼的地盘,而是我的地盘,这一次,你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说罢,游刃拿起手机,拨出号码,向他在外围待命的十来名手下下达指令,那些手下还包括不少他聘来的中南海保镳,东方倾国这次想逃将难如登天。 只是,手机通了之后,回话的却是手下马海的惨叫。 「马海?怎么回事?」他愕然喝斥。 「他的手断了。」一个苍劲陌生的声音接口。 「… 你是谁?」他惊怒变脸。 「啊,容我介绍一下,那是我家的总管,他的身手比我好哦,因为,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回答他的,是笑得很灿烂的东方倾国。 游刃凛然抬起头,这才惊觉,自己真的太大意了,马海查出东方倾国的身分之后曾警告他「东方狼」不好惹,但他偏偏不信邪,完全没把这个姓东方的小子放在眼里,才会… … 「原来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东方倾国。」他暗暗咬牙,怎么也没想到,东方倾国和他的一个总管区区两人就能搞得他灰头土脸。 「是啊,我师父说,轻敌可是件很危险的事呢!」东方倾国前一秒还奚落地说着,下一秒人已窜了过去。游刃大惊,正要拔枪,手立刻被一个旋踢踹中,枪飞落到远方。 「怎么?没勇气和我徒手打一场?」东方倾国边挑衅地问道,边戴上他的黑色皮制手套。 游刃盯着他妖丽的脸庞,莫名地把他的身影,和梦境里的天工重迭,顿时,心中那股烧得发疼,无处宣泄的怒火,整个爆发出来。 「哼,你这嚣张的小子!」他大吼一声,扑上前去。 两人二度交手,游刃功夫不差,但东方倾国却更胜一筹,即使枪伤刚愈,那灵捷的拳脚依然虎虎生风,几个快速攻击,就把游刃打得节节败退。 游刃愈打心愈虚,也愈打愈不甘。他怎能就这样输给东方倾国?今天如果他无法把他留下,那么,他也绝不让他活着离开,他游刃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一来一往地拳脚相向,他又被东方倾国一记勾拳打中下巴,胸部更挨他重踹,向后摔跌,这时,他瞥见立在一旁的闻知来,以及离她不远的那把「天女散花」 心中一动,以一记横腿扫退东方倾国,假装冲向她。 东方倾国一惊,立刻闪过去阻拦,但游刃却突然转冲向那把「天女散花」,抓起枪,朝他开了一枪。 「砰!」他向左横向翻飞,一转头,只见子弹击中的地面石碎沙扬,竟被打出一个直径约六十公分的窟窿! 他对枪的杀伤力暗暗惊凛,但这么一耽搁,游刃已奔向闻知来,反折她的手扣住。 闻知来痛得蹙眉,却没惊喊。 「哼哼,东方倾国,我赢了!」游刃喘着息,用枪指着他,大声要挟。 「放开她。」东方倾国站起身,森然地瞪着他。 「不可能!在找到美人瓷之前,我是不会放走她的。」 美人瓷? 东方倾国震惊错愕,游刃在找美人瓷?为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美人瓷,和美人瓷又有什么关系? 他望向闻知来,发觉她并不讶异,敢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主动带游刃来找古墓 … 等等,这么说,游刃要找的宋朝古墓,就是他们东方家祖先所盗的那个公主的陵寝? 「而且我决定了,我要闻知来当我的专属法师,今后,她得一直和我在一起,永远也别想离开我。」游刃阴险一笑,故意将她拉近,示威地吻了吻她的发丝。东方倾国的脸色骤变,眼瞳结霜,呼吸,停了。很少有人能惹得他发飙,那是因为他对任何事都已麻木,但只要扯上闻知来,他发现他再也无法不在乎。 即使只是她的一根寒毛,他也不要别人乱碰。 「哈… … 」游刃得意地狂笑,索性将闻知来整个抱住,挑衅地问:「怎么,吃味啦?原来你喜欢这个瞎子?」 「我会杀了你。」东方倾国的手握得卡卡作响,血液正在沸腾,他一改平常的慵懒语气、冶艳风情;俊脸变得冷冽严峻,此时,绝没有人会误认他是个女人。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虽然可惜,不过,既然不能得到你,我只好先除掉你。」他说着正准备扣下扳机! 就在这剎那,地面似乎震了一下,他愕然,对着闻知来喝问:「怎么回事?地震吗?」 闻知来望着地面,喃喃地说:「公主的棺椁… … 就在下面骚动着…… 」 「什么?」游刃又惊又骇,公主的墓穴就在他脚下?原来如此… … 「破了 --… 被打破了… … 」她眼露锋芒,唇中逸出轻呓。 「什么破了?妳在说什么?」他惶惶地低头往下看,就在这瞬间,他所站的地面突然崩塌下陷一个大洞,他和闻知来双双往下坠落。「啊!」「闻知来!」东方倾国急吼地扑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闻知来的手。 游刃狞不及防,急着扯住她的衣襬,但布料瞬间撕裂,他只抓住她一片白衣碎片,整个人摔进深不见底的地下陵寝内,不见踪迹。 闻知来吊在洞口,纤细的手臂被东方倾国扣住,情况紧急。 「别动,不要乱动,我拉妳上来!」东方倾国跪踞在大洞边缘,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可是身体却不敢使力,因为洞沿的土石已陆续在崩落。 「放手吧… … 不然,你也会掉下来。」闻知来仰着头,轻声道。 她的眼睛看见了东方倾国的轮廓,他背着阳光,好像全身发亮,很美 --… 东方倾国屏息着,他知道她又看见他了,她的眼睛映着光,璀璨如晶钻-- … 「妳的天眼看到了什么?我会放手吗?」他低喘着气,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不会。 不是因为天眼的预知,而是他那抓握得强而牢的手告诉她,他一点都不想放开她,甚至,他还不介意陪她一起掉下去。这个人… … 怕是连地狱也会跟着她一起去… … 一想到未来那个破碎的画面,水气,毫无预警地又冲上她从不流泪的眼眶,她的眼睛变得灼热刺痛,忍不住痛苦呻吟。 「唔… … 」她紧闭双眼。 「怎么了?」他一怔。 「我的眼睛… … 」她举起另一只手想揉眼,但身体一动,他的手跟着晃动,洞口的沙石猛地陷下。 眼看着他也往下坠,他再不迟疑,趁着这坠势,用力反拉,将她纤细的身躯整个提上来,紧抱在怀里,再拚命滚向一旁。 「哗!」 不过差了零点一秒,他刚才趴着的地方已整片崩坏,土石往洞里直落,许久才传来坠地声。 他暗吁一口气,对着闻知来道:「好了,没事了… … 」 但闻知来却依然趴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 「喂!闻知来?」他发觉不对劲,立刻坐起,扳过她的身体,整个人突然惊得呆住了。可能是受到撞击,她昏过去了,但令他骇然的不是她的昏厥,而是那两道挂在她脸颊上的泪痕。 令人怵目惊心的红色液体,从她的眼眶溢出,映着她苍白小脸,有如一种不祥的噩兆,看得他呆若木鸡。 一股寒栗打他心底窜出,耳边蓦地响起闵立根那老头的警告。 你不能靠近她,否则,将会害死她!一旦流下血泪,就太迟了… … 这… …是血泪吗? 他真的… … 会害死她?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他? 太荒谬了!哪有这种事?他才不相信这可笑的鬼话!打死都不信… 伸手抹去那红色的泪液,他一把横抱起她,赌气地瞪着她的脸道:「我不是每个预言都信的,妳别以为这样就能吓走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带妳回台湾,这是妳允诺我的,妳赖不掉。」如果流血泪会害她丧命,那他从现在起,绝不让她流泪,这样总可以吧?这样,他就可以喜欢她了吧?可以… … 把她留在身边了吧?只要不再让她流泪… … 闻知来终于来到了台湾,住进了东方居,也帮忙解开了美人瓷与诅咒的谜,在她的开悟下,东方天骄和黑靖之间纠葛不清的爱恨,终于有了好的结果,虽然他们经历了生死,但也因此更认定了彼此,而他们爱情的结晶,更让东方家有了不小的惊喜,事情,似乎到此暂时告一段落,长久以来一直处于诅咒阴霾下的东方家,总算露出一线曙光。 只是,黑靖怀了东方天骄的孩子,是不是就表示诅咒不再? 而破碎了的美人瓷,会不会招致其它更难缠的危险? 这点,东方家的人仍不敢断定,因为,在东方四兄弟平安活过三十岁之前,谁也无法确认诅咒是否真的已彻底解除。即使,那张美人图,后来被发现已变成了一张白纸。是的,一夕之间,美人图上的美人有如蒸发了一般,从纸上消失,就连那句咒命诗也化为无形,如果不是还存留着那张泛黄白纸,如果不是美人瓷的碎片仍历历在目,真的会让人以为,纠缠了东方家好几代的诅咒,从来就不曾存在。 「这… … 这图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从香港回到台湾的东方风华在见到图完全变了样时着实吃了一惊,总觉得太不可思议。 虽然东方天骄伤势已稳定,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暂时让他留在香港休养。 至于黑靖,由于身体太虚弱,再加上怀孕,也一并留下来做些调养,由赵慕贤和母亲留下来照顾她。 目前,他派了五名东方狼在医院守护,他和东方倾国及东方绝世则陪奶奶一起将十二的骨灰送回东方居,隆重为这位忠心护主的保镳办理后事。 十二的死,让东方天骄痛心又自责,总是冷静的他,在抚着装着十二骨灰的东方瓷罐,向他道别时,像个孩子般,痛哭失声,久久难抑。 十二跟了东方天骄八年,等于是东方天骄的影子,比起他们四兄弟,十二更像天骄的哥哥,与他相处的时间更长更久,如今他走了,天骄心里的痛,将一辈子也挥不去。 事实上,十二的死,不只让东方天骄伤痛,也让所有的东方狼消沉不已,因此,他和绝世才急着赶回来安抚这群伙伴。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一回到家就看见了这张空白的美人图!图依旧镶接在特制的板内,真空保存,不可能氧化,而就算氧化,也不会褪色得这么彻底,彷佛,里头的美人不告而别似的,走出了图。 「见鬼了,美人竟然不见了!」东方绝世也惊奇地凑近图,瞪大双眼。 「而且,连那些诅咒文字也都消失… … 」东方倾国喃喃地道,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是闻小姐前天忽然要求我把图拿出来看看… 」仇义其实也吓了一跳。 「这… … 闻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老夫人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看这副图超过五十年了,可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老夫人,请叫我知来就可以了。」闻知来轻声道。 「知来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白纸?妳快告诉我… … 」东方老夫人不安地问。 「别担心,老夫人,这就表示,工匠的怨念已消。」闻知来温和地说明。 「怨念?」东方风华惊凛。 「怨念已消,图当然就消失。当年的工匠要的是一份得不到的爱情,他想守住的,也是一份根本就不存在的爱,公主为了让他解脱,曾在画上动了手脚,让他转世成女人,为的,就是要他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真爱,现在,他找到了,如愿了,那飘摇了千年的孤独灵魂终于有了依靠,也终于明白,单方面的痴恋并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是要两心相属,才能成立。」闻知来侃侃道来。 「妳的意思是,图会变这样,都和黑靖有关?」东方绝世冷哼。到头来,他还得感谢那个把东方家搞得天翻地覆的女人吗? 「是的,黑靖怀孕,是个关键,代表着生命的重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力量化解这个诅咒。」闻知来又道。 东方倾国想到她之前对他说他不会死时所透出的玄机,心中微凛,脱口道:「妳早就知道黑靖会怀孕吗?」 闻知来还没回答,仇义抢先说了:「黑靖怀孕的事,闻小姐是第一个感应到的,那天她一直在对我说什么恭喜、心跳之类的怪话,后来我才明白,她指的是黑靖的肚子里有了二少爷的孩子。」 坦白说,仇义在接到从香港传来的喜讯时,全身几乎窜遍战栗,他那时真的觉得,闻知来果然是个先知! 「妳的天眼连这种事都看得见?」东方风华惊佩之余,登时想起她在东方天骄赴香港找黑靖前曾预言「一死三活」,现在想来,她在那时就已知道黑靖将会怀孕,也预知了十二的死亡。这女孩真可怕… … 他背脊一阵悚然。 「预知,本来就是天眼的能力。」闻知来淡淡地道。 「真的这么玄?那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妳不就都知道了?」东方绝世挑衅地问。 闻知来笑而不答,但东方倾国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从一进门,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闻知来,他看得出她累了,虽然仍面带微笑,但使用天眼太耗精神,她的气色已变得有些暗沉,更令他担忧的是,她那经常闭眼的小动作… … 在离开苏州时,金凤曾将他拉到一旁,提醒他不能让闻知来常常使用天眼,更要他保证她会好好地回来。 「如果她在台湾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饶你!」 「放心,我会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不,你千万别太靠近她,更重要的是,请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动摇她,绝对不要… … 让她爱上你。」金凤的话和闵立根医生一样,好像都认定他会害死闻知来,这令他既气闷又不解,他们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难道,他就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能碰,不能爱吗? 「是的,请你别伤害她,别碰她,别爱她,不要让你的任何情绪影响她,那她或者还有机会能活着回来,否则 … 」 秦婆婆最后的警语,像根针一直刺着他的胸口。 她真的会死吗?就因为他? 不,他不相信,因为这些话都不是出自她的口,都是别人说的,他只相信她的能力,别人说的都不算,不算… 但她在第一天抵达东方家,为东方天骄解惑时,却二度流下血泪,当那鲜红的液体从她眼眶流出时,他才惊恐地发现,有些事,如果命运注定了,似乎就无法阻止。 就像他无法不让她流泪,无法阻止那种可怕的红色液体从她眼眶流下 … 那么,他是不是也将无法阻止她的死亡? 「知来,就妳所说,黑靖怀孕,美人咒就解除了吗?」东方老夫人急着又问。 「应该是的。」闻知来点点头。 「应该?妳其实也不太确定吗?」东方绝世拧着秀丽的双眉。 「不是不确定,而是还有一件事得完成,诅咒才能真正解除。」她又道。 「什么事?」东方风华问道。 「美人瓷的碎片,连同这幅图,在黑靖的孩子出生之前,请务必妥善保存,当孩子落地,记得取他的一滴血,与这两样东西一起焚毁,记住,在这段期间,一定要守好这两样东西,更要确保黑靖和孩子的安全。」闻知来慎重地道。 「妳这话的意思是,有人会来抢夺吗?」东方风华警觉地问。 「是的。」 「是谁?」 「公主的驸马。」她缓缓地道。 「公主的驸马?」每个人都呆住了。 「当年宋氏公主的丈夫,也已转世而来,他正在找美人瓷,如果美人瓷落入他手中,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东方倾国恍然变脸:「妳指的是游刃?原来他-- … 就是当年那位公主的丈夫?」 「是的。」 「难道他摔进古墓却没死?」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古墓里,还能活? 「没有,他还活着。」 东方倾国凛然,如果那家伙还活着,早晚会找上门来。 「倾国,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古墓?」东方风华急问。 东方倾国将之前发生的事略做说明,众人愈听愈是心惊,谁也没料到,好不容易即将破解诅咒之际,竟又会冒出这号人物! 「等一下,你是说… … 你找到公主的陵寝了?」东方风华惊讶不已。公主的陵寝地点成谜,小九找了好多年都毫无所获,怎么倾国不只找到,还去过? 「是闻知来找到的。」东方倾国道。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老夫人惊呼。 「一回来就发生这么多事,哪有时间说明?况且,古墓在那儿又跑不掉,下次再找时间去就行了。」他轻哼道。 「你没下去看看?」东方绝世又问。 「没有,那时陵寝塌了,加上闻知来受了伤… … 」他那时哪有心情去管陵寝,他一心只想快点带闻知来离开。 「塌了?那万一找不到了怎么办?」老夫人急道。 「老夫人,别担心,陵寝的位置,倾国先生记得的。」闻知来轻声安抚老夫人。 「是吗?倾国,你记得吗?」老夫人转头看着东方倾国。 「就算我忘了,闻知来也记得。」东方倾国耸个肩。 「对对,知来啊,那妳可得帮我们东方家帮到底,不能走哦!」老夫人拉住闻知来的手,软声要求。 「是。」她点点头。既然来了,她就回不去了,甚至,她不确定她能否活到一年之后。 「陵寝已找到,小九就没必要再东奔西跑了,叫她回来吧!」老夫人朝仇义道。 「是。」仇义应声。 听到小九要回来,东方绝世的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但很快又消逸。 「不过,现在重点是得调查一下游刃这个人。」东方风华沉吟着。 「是,得小心这个人。」闻知来道。 「照你的说法,那个叫游刃的人,为了公主,想夺回美人瓷?」东方绝世不耐地问,漂亮的脸孔堆满了厌烦。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有完没完啊? 「他想得到美人瓷,并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工匠,他想找到拥有工匠骨血魂魄的那个圆盘。」她正色道。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又是一怔。 「难不成他痛恨工匠骚扰他老婆,到死还缠着公主不放,气得转世追来?」东方绝世冷讥。 「不… … 他是为了爱而来。」 「爱?」 「当年那位驸马,爱上了艳丽貌美的工匠。」 这个答案,让在场每个人都傻眼。 美人瓷背后的故事怎么会如此复杂?而东方家又偏偏去沾惹上这个咒物。 「那个驸马是个同性恋?」东方绝世瞪眼。 「我不知道,一个人内心的爱恋倾向有时是多面性的,也许,就在某个时刻,某一个眼神交会,他就坠入了情网,从此不可自拔。」她轻叹着。 「孽障啊!孽障… … 」东方老夫人喃喃念着。 「工匠痴恋着公主,驸马暗恋着工匠,那公主她… …知道吗?」东方风华疑惑地问。 拜托妳了… … 净衣… … 公主她知道吗?这问题让闻知来微凛,这一瞬,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顿时,脑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但却太模糊,令她抓不住。 「喂,妳怎么不说话了?」东方绝世催问。 「我… … 」她努力想捕捉脑海那个画面,但一阵刺痛来袭,她的眼睛痉孪,痛得她脸色苍白。 东方倾国没有忽略她的异样,立刻站起。 「可别告诉我公主纯真得什么都不知情,从她摆了工匠一道,让他转世成女人这件事来看,她绝对也是个精明角色。」东方绝世悴笑。 「公主她 … 」她为什么看不清那个画面?只有有关她自己的事她才看不见,难道,她的过去也和公主有关? 「妳似乎很困扰,怎么,妳不是先知吗?也有妳看不到的事吗?」东方绝世嘲弄她的一脸困惑。 「绝世… … 」众人正同时斥责东方绝世的无礼,东方倾国早已忍不下去,他臭着一张俊美脸庞,上前一把将闻知来从沙发上拉起。 「别再问了,让她休息吧。」 「没关系,我还好。」闻知来淡淡地道。 「不,妳累了,回房去。」他强硬地扶住她,不理会大家的错愕,直接带她走出客厅,往后院的别居而去。 东方绝世瞪着他的背影,冷声嘲讽:「三哥该不会喜欢上这个瞎子了吧?」 「绝世,注意你的用词。」东方风华喝道。 「哼!我哪有用错词?眼睛看不见就叫瞎,所有版本的国语字典里就是这样解释的,不然你自己去查。」他轻哼一声,桀惊地一甩马尾,径自上楼去了。 东方老夫人有些错愕。 为什么这三个孩子总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从赵慕贤到黑靖,她已经妥协两次,而今又来个闻知来? 她虽然是好女孩,但她的眼睛… … 「风华… … 」老夫人看着长孙。 「奶奶,别担心,仇义提到过,闻知来绝不能谈男女之情,否则有生命之虞,她应该懂得分寸。」东方风华嘴上如此安慰奶奶,心里却已感觉得出,从来不对任何事任何人认真的倾国,对闻知来是不太一样。 「是吗?那就好。有空劝劝倾国,对象要好好找,别急着定下来。」东方老夫人松口气。这阵子她可受了不小刺激,又是美人瓷碎了,又是天骄重伤,然后又是黑靖怀孕,现在再加上倾国爱上一个眼盲的女孩,一颗心又上又下的,也实在够折腾她的了。 「我会的。仇总管,麻烦你扶奶奶进去休息。」他向仇义道。 「是。」仇义应了一声,搀着老夫人回房歇息。 东方风华则独自待在客厅,看着那副空白的美人图,心想,依倾国的性子,才不会管对方回不响应,一旦爱上了,恐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至死也不会罢休… … 东方家的子孙在短短的三十年寿命里,似乎总是这样,若要爱,就爱得不顾一切, 又狂又烈。 就和那个工匠的痴一样,一样无可救药。 这,也许才是美人瓷真正的诅咒吧! 第六章 「眼睛不舒服吗?让我看看 … 」东方倾国扶闻知来回到独楝别居,立刻想审视她的眼睛。 「不用了,我的眼睛没事,谢谢你送我回来。」闻知来轻轻推开他的手,转开头,后退三步,拉了拉衣袖下襬,口气冷淡。 客气的态度,见外的语气,防备的动作,让东方倾国眉峰微挑。 在苏州时她虽然也逃避过他,但并不会像此刻这样拒人千里,而且,在河南的重逢,他以为两人的关系已变得不同,可是,自从回到台湾,她却变得生疏且冷漠,彷佛把他当成了陌生人,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令人火大的距离! 「怎么,妳在防我?」他冷冷地问。 去香港十天,他的心有一半留在她身上,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系念,他总莫名地想起她的脸,她的眼,即使在担忧着天骄的伤势时,她的形影也占据着他的心思… … 可是,看看她,似乎他在不在她都无所谓,当然,更别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波动情绪。这也罢了,现在她还当他是什么妖魔鬼怪,连个衣角都不想被他碰到。 「是。」她也不否认。 「为什么?我是毒吗?」美艳娇容蒙上寒霜。 「是。对我来说,你是毒,沾不得。」她顺着他的话说。 「妳 --… 」他气,第一次被人气到胸痛。 「我愿意随你来到这里,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请你尊重我的顾忌。」 「顾忌什么?哦,妳是指我会害死妳那些鬼话?」他偏着头,妖娆地冷哼。 「这是真的。」她抬起脸,声音轻而严肃:「你如果太接近我,我会死的。」 「呵… … 」他突然笑了,冷讥:「是哦,出门会死,往东会死,现在,连我碰了妳妳都会死?闻知来,妳师父说的妳就全信了?」 「我师父的修行很高,他虽然没有天眼,可是料事如神。」 「依我看,他根本是在唬妳,希望妳一辈子替他守住净园,哪里都不要去。」 他尖锐地冷笑。 「师父不是这种人,请你别胡说。」她脸色一正。 「胡说的是妳师父,他凭什么断定我会害妳?凭什么?」他怒道。 「我师父没说是你,我师父只是依我的命格揣测端倪,真正确认你会伤害我的,是我自己。」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一定得说重话才行,这样,才能在还来得及之前,把他推得远远的,才能保护他,不让他受伤。 「少来,妳说过,妳的天眼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他反讥。 「是啊,本来是这样的,但当你碰触到我时,我却看见了死亡。」 「什么?」他变脸。 「是我的眼睛看到了那个会毁了我的人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确定是你… … 」她直道。 「别说!」他惊声喝止。从她口中说出的话,等于预言,都会实现!他不要她说出来,不准她说出来。 「你可以不信不听,但你的确是我生命中的煞星,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 … 」 她话未说完,就猛地被拉了过去,接着,一道灼热的气息封住了她的唇,也封住她的声音。 她大惊,挣扎着,但他力气好大,紧紧地搂住她,狂吻她,用他的气息扑天盖地地锁住她!瞬间,他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她的眼中,那艳丽绝伦的脸庞,那柔软如一收态琥珀的褐色长发,那翘松浓密的扇形睫毛… … 她无法开口,无法出声,更… …无法呼吸,心脏像是要爆掉一样,在胸腔里收缩鼓动。 这个男人,在净园初次相遇就侵入她的眼,而在上海被绑那一夜,则侵入了她的心,这一个月来,她拚命藏,拚命压抑,就怕自己那萌发的情芽会恣意乱窜,怕她平静无波的心海,会暴风大作… … 他知道她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他面前维持淡然? 得用多强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的心为他坪动? 如果他知道,他就不会这么率性地想攻破她好不容才筑起的城墙。 而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 … 东方倾国归纳觉到她在颤抖。是气愤?是惊慌?还是不安?他都不管,他只是要她明白,他才不接受任何指控的预言,什么生啊死啊,都不能阻挡他靠近她,触碰她,爱她。 她不能用她那双眼睛蛊惑了他之后,又要他清醒,不能在挑动他的心弦之后,才叫他走开。他不接受。十天来的疲倦、思念、气愤,都化为这个深烈的吻,吻中有勾魂,绵密,和绝对的深情。 他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第一次为人魂牵梦萦,这种凤情,也许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他不想停止,更不愿被阻止,尤其被他所爱的人阻止。 闻知来承受不了这样的深情,爱是毒,情是毒,会损害她的眼力,她的定力,还有她的寿命,因此,她开始晕眩了,窒息了,即将休克。 这个吻,害她中毒,中他的毒… …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尝到了一丝咸涩的血腥,他惊骇地抬起头,脸色大变。 她在流泪,流着血泪! 「闻知来!」他倒抽一大口气。 她睁开眼,一双原本清澈的黑瞳,浸润在一片令人悚然的血红之中。 他真的吓坏了!他抱住她跌坐在沙发上,按住她的眼,嘶声急喊:「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停止妳的血泪?要怎样才能不让妳再流泪?」 「只要… … 你别再接近我。」她低幽地道,藏起心思和哽咽。 他僵住,美丽的脸有些扭曲而苍白。问题真的出在他吗?真的是他害她流泪?他慢慢缩回手,看着她的脸和他的掌心沾着同样的红色泪液,内心的那份悸荡,硬生生凝结,接着,泛起了一阵寒意。 「流血泪… … 以前有过吗?」他问。 「没有,是见到你之后才开始。」 「真的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他咬牙再问。 「对。」 「流了血泪,真的会死?」提着心,他只想问个明白。 「是的,这是死亡的征兆。」 这回答,终于将顽固又执拗的他彻底击败。 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指控他的爱会害死她,这比她直接说不爱他还要可恶,可笑,甚至可恨! 「我懂了,总之,妳就是要我远离妳这个人,对吧?」他起身退后,盯着她。 「是,麻烦你了。」她低垂着眼睫。 麻烦?她也知道已经喜欢一个人了,要再收回感情有多麻烦吗?麻烦的是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靠近,不能碰触;麻烦的是他这颗没人要的心要往哪里放才好?早知道,就别让他遇见她,此生从未相遇,就不会麻烦了。 「好吧!我会照做,既然我对妳来说是个祸害,那我就走远一点,免得我伤到妳。」他阴沉着容颜,冷笑。 如刀的笑声,割划着她的胸口,她吸口气,将那股苦涩轻轻咽下。 「谢谢。」他答应了,这样就好,这样… … 他就不会和她一起卷进那隐藏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谢谢?妳竟然谢我?呵… … 真好笑 … 」他讥讽地笑了。用这种方式把他的心踩碎一地,竟说谢谢,这女人真狠。 她心一紧,低头抓着白衣下襬,颊上残留的泪滴落在白衣上,染成一朵朵红花。 他看得心惊,冲动地上前想为她擦拭,但才跨前一步,就戛然定止,握紧拳头,然后气闷地转头喊着被派来照应服侍闻知来的女仆:「阿熏!阿熏!」 年轻女子匆忙奔进别居内,问道:「三少爷,什么事?」 「帮闻小姐把脸擦干净。」 「是 … 」阿董一转头一看到闻知来的脸时,顿时尖声惊呼:「天啊!闻小姐的脸怎么都是血?」 「别叫了,那是她的泪。」他轻斥。 「泪?」阿熏简直傻眼。流红色的泪? 「是啊!流血泪可是她除了天眼之外的拿手绝活呢!」他残酷地讥笑着。 闻知来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他过分的话,假装心并不疼痛,假装自己一点都没有被刺伤。 「哪… … 哪有这种事,闻小姐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阿熏急着冲进浴室拧了条湿毛巾,为闻知来擦着脸上的血渍。 「不必,只要我离她远一点,她就没事了,因为,全世界只有我会害死她。」 他尖锐地自嘲着,愤然推门而出。 她沉默地听着他的脚步渐渐离去,当门被重重甩上,压抑的情绪才整个爆开,那股痛楚,像激流在全身窜行,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虚脱颤抖。 「闻小姐!妳怎么了?觉得冷吗?」阿熏惊急地扶抱住她,才惊觉她的体温很低。 「我… … 」她想开口,却已没力气说话。 「妳怎样?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三少爷回来?」阿熏吓得手忙脚乱。 她摇头,紧抓住阿熏的手,努力挤出声音。「不,我没事,睡一下就好了。」 「可是妳… 」 「我只是累了 … 好累… 」她细弱地呻吟着,缓缓合上倦疼的双目。 原来,要抵挡爱情,竟是如此的费力,而要和自己原本的心意作对,会如此如此的痛苦… … 她还能再回到过去的定静吗?还能吗? 不,她比谁都了解,爱过,就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 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叶染金黄的深秋,他,站在树下,捧着他烧制出的瓷瓶,对着他贵气俏丽的妻子微笑。那明艳的娇妍,美得令他心震。 他不懂,为何那样的容颜,却是长在一个男子身上? 而这样一个男子,偏偏又偷偷爱慕着他的妻子! 一年后,再次见到他,他更出落得亲丽,两人在长廊相遇,他低头跪伏在他面前叩安。 「把头抬起来。」他命令。他缓缓抬头,盯着他。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四目相接,他被他独特的气韵迷住,剎那间心魂俱失,从此陷入了无止尽的畸恋情障。 但,他眼里没有他,即使他站在他面前,他的一颗心,也只系着他的妻子。 一团火就这样在他心里烧了起来,他生气,他愤怒,他 … 嫉妒。 嫉妒着他自己的妻子。 他难以忍受他和妻子间的种种互动,虽然他清楚妻子深爱着他,绝不可能与他有任何私情,但他就是忍不住吃味,他愈痴恋着他的妻子,他就对结璃了十多年的妻子更加厌恶,也更受不了妻子的触碰… … 多么疯狂!他想,他真的是疯了! 于是,他心虚、惊恐地逃避到边关,他以为,只要逃得远远的,那份不该有的感情就能拔除,然而,空间拉得愈远,相思就愈深,他痛苦不已,日日受着煎熬,想回去,却又因无法面对妻子的率直眼神而迟迟未归,直到那年的冬天,传来他的死讯和妻子的病危,他才仓皇回朝,但路途遥迢,他最后只来得及为妻子送终,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两个,都没见到。他最爱的人,和最爱他的人,就这样一起从他的生命消失 … 他的心碎了,却不是为了他的妻,而是为他而碎!尤其当他得知他甘愿以自己的骨血烧制成瓷盘,就为了与他的妻同时殉葬,生死与共,他那藏抑的妒火,终于化为狂暴的烈焰,焚毁了他的思维与理智。 他恨哪!好恨。 封陵之后,他站在妻子的陵寝前,对天发誓,他非将他和妻子分开不可,他非要得到他不可,他化为鬼,他就抓鬼,他化为瓷盘,他就夺瓷盘,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不放过他… … 死也不放过。 游刃慢慢睁开眼睛,凌厉如刀刻的脸庞因受伤消瘦更显得冷峻。 坠入公主的陵寝,他身受重伤昏迷了一星期,可是,这段时间,他的记忆却完全苏醒了。 千年前的遗憾、痛心,也一并随着前世烙印的解开而变得清晰,他终于明白,他这一生是为何而来。 他来找「他」了!来找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了千年的天工。那藏着天工血骨的「美人瓷」被盗,天工会不会也转世来到现今?如果是,又会在哪里? 「老板,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美人瓷』 真的就在东方居里,『东方美人』 长期以来能复制出完美的宋瓷,正因为他们的祖先偷盗了公主陵寝里的这件陪葬物。」马海一手上着石膏,一手拿着一份资料走进来。 「是吗?」游刃冷冷地扬起嘴角。果然没错,美人瓷就在东方倾国他家啊!那么,他很快又会和那个倾国美男见面了? 「还有一个传闻,说东方家因为那只美人瓷而遭到诅咒,每个子孙都活不过三十岁。」马海又道。 「哦?美人瓷的诅咒?是诅咒啊… 」他冷笑着。天工是为了不和妻子分离才下咒的吧?哼,这么说来,他还得感谢东方家帮他拆散了他们。 「那个闻知来呢?她现在也在东方居吧?」他又问。 「是的,她在东方居作客,短期内似乎不会离开。」 「太好了,我就要找她啊!那个女人一定会知道天工是否已转世投胎,她的天眼一定看得他人在哪里… 因为,她在当年可是个天才女巫啊!一个即将成为宫廷国师的少女,她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 」他恶笑着,眼中散发冷鸶的火光。 东方倾国啜着酒,妖邪地倚在昏暗的沙发上,左边三个女人紧贴着他不放,右边另外两个女人也使尽浑身解数地想吸引他看她一眼,隔桌几个贵公子打扮的男人,则从刚才就一直将目光定在他脸上,满脸惊艳。不,该说整个高级酒吧里的男男女女,无不被他吸引。他冶丽,他美艳,他雌雄莫辨,在女人眼中,他是男,在男人眼中,他似女,他就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无性,或者,阴阳同体,魅惑着男男女女的心。 东方倾国完全不认识这些女人,也不想认识,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不想待在家里,来这里,是想彻底呼吸一些没有闻知来存在的空气,否则,知道她在周遭,却不能靠近,不能去看她,太痛苦,不如干脆离得远一点,远到感觉不到她的地方,用酒麻醉犯疼的心,把自己的意识和爱情都灌醉,回去倒头就睡,这样他就不会管不住自己那双一醒来就想往别居走的脚,不会分分秒秒地抗拒自己去想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嘛。」女人撒娇地哀求。 「是啊,你住哪里?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另一个女人把玩着他的发尾,嘐声道。 「可以跟你要手机号码吗?」又有一个年轻女人开口。左一言,右一语,有点吵。他艳笑一声,什么都不说,只是搂过她们,一人给一个吻。 女人们尖叫大喜,争先恐后地涌过去,只想一亲芳泽。 谁都好,只要别让他的唇空得发慌,只要能温暖他的唇,谁都可以。 只是,酒液混着口红香水的气味,太难下咽,令他频频作呕,也令他更想念闻知来那两片清纯如雪的嘴唇。 闻知来… … 一想到她,那双晶亮剔透的眼睛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他心大震,猛力推开所有的女人,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抓过酒瓶直接灌进口中。 「你怎么了?别这样喝啊!会伤了身体… 」女人急声劝阻。 「走开!别烦我!」他甩开她,也想将心中的影像甩掉。 「喂,他叫妳走开啦!滚啦!」右边的女人对左边的女人叫嚣。 「哪有?该走的是妳吧?死三八!」左边女人气得回嘴。 女人们争宠地吵了起来,他厌烦地起身走开,进了舞池,在池中疯狂热舞。长发飘甩,妖颜惑众,他衬衫前襟全开,诱人的身体如蛇般摆动,挑逗着男男女女的心。气氛顿时high到最高点,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着魔地为他叫喊,还有些男人女人主动靠近,贴着他大跳艳舞,更有人伸手偷摸他,他也无所谓,只是拚了命扭着、跳着,强迫自己笑着… … 几首舞曲结束,他喘着气走下舞台,昏沉地颠晃了一下,一个年轻男人立刻抱住他,在他耳边轻问:「累吗?要不要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他抬起头,盯着男人,嘴角勾起了夺人的魅笑。 「看清楚,我是男的呢!」 「我知道,我无所谓。」男人屏息地抚着他的脸。这男人比女人还教人心魂驰荡。 「你无所谓?真的吗?和我在一起可是会死的哦。」他笑着靠近,嘴角几乎贴在男人唇边。 「我不怕死。」男人口干舌燥地急道。 他定住,笑靥消失。 不怕死?这家伙竟敢在他面前说不怕死?这三个字像引信点燃了早在他心头闷烧的火苗,他妖魅丽色变了,一股怒气瞬间狂飘,突然重重挥出一拳,打得男人仆倒桌上,桌上所有的酒瓶杯子散落一地,吓得女人们惊声逃避,也引起了酒店里的骚动。 「真的不怕死吗?那现在就死给我看啊!死啊!」他咆哮一声,揪起那人,又补一拳。 谁不怕死?只有没死过、不知道什么叫死的人才敢这样说! 现场整个大乱,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人打起人来简直像个妖魔,杀气腾腾。 男人的其它友人见状都扑了过来,五对一打了起来,由于大家都喝了点酒,一出手就不知节制,打红了眼,其中一人甚至抓起酒瓶就往东方倾国的脸砸了下去。 他可以躲,但他不想躲,伸手去挡,酒瓶碎裂,割得他满手是血,那疼痛的感觉终于压过了他心头的烦怒,他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突然疯了似地大笑,笑得颠狂激烈。 「哈… … 」原来,手还会痛呢!真是的,就算快被爱情磨死了,肚子还是会饿,口还是会渴,手仍然会痛… … 原来,爱情没那么可怕嘛!一点也不可怕… … 那五个男人都被他吓傻了。 这时,酒店经理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四。「快把你家三少爷带回去吧!」经理叹道。 「是,很抱歉。」十四上前扶住仍一径狂笑的东方倾国,将他架离现场。第十天,第五家酒店,三少爷闹得还不够吗? 十四叹着气,紧急连络十一,迅速将东方倾国载回东方居。 第七章 闻知来忽然一震,心神不宁地起身下床,摸索地踱到窗前。出事了。她看见了血……东方倾国流血了… … 抖着手按住发疼的胸口,心跳得狂乱无章,她忘了自己设下的警戒,忘了该保持的距离,焦急地打开卧室大门,急步往外走,可是客厅里的动线还未熟悉,不腊慎绊到了柜子,打翻了立灯。 阿熏被惊醒,急着冲出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熏,我要出去。」她急道。 「现在是凌晨三点耶!小姐妳去哪里啊?」阿熏傻眼。 「我要去看看倾国先生… 」她忧心焦虑地道。 「三少爷?三少爷怎么了?」阿熏愣愣地问,她第一次看见闻知来这么慌乱。 「他受伤了。」 「有吗?」阿熏一怔,赶紧推开别居的门,但见外头一片平静,才要回头安抚她,就看见主屋那边灯光乍亮,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咦?好像真的出事了… … 」 「妳替我过去看看倾国先生伤得如何。」她急道。 「是。」阿熏立刻奔向主屋大厅。 十四分钟后,她带着一脸敬佩回来,对着闻知来就哇啦啦地道:「小姐,妳真的太厉害了,三少爷真的受伤了,他在酒店喝酒和人打架,手被酒瓶砸破,满手都是血,十一帮他消毒止血,又缝了好几针… … 」 「现在呢?情况如何?」 「十一帮他打了镇定剂,让他休息了。」阿熏又道。 「其它人也都休息了吗?」 「是,因为怕吵到老夫人,很快处理完毕,仇总管就叫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那… …请妳带我过去好吗?」她请求道。 「现在?」阿熏一怔。 「是,我想去看看倾国先生… … 」她不确认他没事的话,今晚肯定难以入眠。 「好,我知道了,来,我扶妳去看三少爷。」阿熏感觉得出,这位先知小姐对三少爷其实是有情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爱好像不能说出口。深夜,四周静谧,闻知来在阿熏的带领下,一步步走进了东方倾国的房间,房内,有着消毒药水和烈酒混杂的味道,还有一股淡得闻不出来的血气。 阿熏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在床边坐着,她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东方倾国,虽然看不清,但在天眼中,隐约感觉到他的轮廓。 他的心跳平稳,呼吸沉缓,唯独气息有些混乱,她心疼地拧起秀眉,几乎猜得出,在被带回来之前他是怎样地闹事,怎样地放浪糟蹋自己。 这阵子东方倾国总是在外流连,喝酒厮混,夜夜晚归,她不能闻、不能问,只能独自锁在别居中,暗暗为他担心伤神。 这都是她造成的,是她扰乱了他的心,把他推向痛苦的深渊。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他好,如果现在不把他推开,他很可能会跟着她一起死… … 她不要那样的结局,她想改变所谓的命运,如果牺牲了她的爱情可以换回他一条命,那她宁可不要爱情,也只要他活下去。 这么美的人,该有个更幸福的人生,不该为了她这眼盲的人,年纪轻轻就死去… … 思忖中,她的脑海又浮现了第一次「见」到的倾城绝色,那张不属于人间该有的脸孔给她的悸动至今未褪,那将会是她此生唯一美丽的印象,永远无法遗忘。可是,她多希望能真实地碰触他啊!多希望她能毫无顾忌地轻抚着他美丽的脸庞… … 情难自禁地,她慢慢伸出手,想象着轻轻抚摸他的脸… … 这里,应该是他黑湛晶亮的明眸吧! 又这里,应该是他挺直漂亮的鼻尖吧! 而这里,应该是他优美迷人的嘴唇… … 阿熏在一旁看着她的手在半空中画着,胸口微热,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闻知来小姐的深情,也只能在这样的黑夜,在对方不知情的时候,无声地展现吗? 这时,原本闭眼沉睡的东方倾国,突然睁开了眼睛,晶铄地直盯着闻知来。 看着她,用她的方式爱着他。 阿熏张大嘴,差点就叫出声,急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 怎么… … 三少爷居然醒着?然后,她接收到他递过来的一记眼神,明白地点点头,悄悄地,慢慢地退出去。闻知来仍兀自出着神,没有发现异状,直到手被握住,她才惊吓地低呼出声:「啊?」 他没吭声,强将她的手和人都拉了过来,并扣着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脸上。 「不要!」她慌乱地想抽回手,可是他不放,硬是握着她的手,强迫她直接抚触着他。 当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的心整个颤动,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移动着她的手,让她的指尖从他脸颊,轻轻抚摸到他的眼睛,鼻子,最后,来到他的唇边,接着,他在她的掌心烙上一个深深的唇印… … 她喘着气,麻了,酥了,觉得自己在坠落,在沉没,然后,那封住的记忆裂了一道缝,她的意识跌入了千年的过去,跌回那个诅咒的源头… … 「净衣,妳会帮我吧?帮我解开这纠缠不清的结 … 」公主流着泪,已病入膏肓,仍心有不甘地撑着,给她一个布包。 「拿着,这是将军和天工两人的头发。」 「公主,这法术太狠险,我的力量可能还无法做到改变轮回… … 」她一袭白净衣衫,清雅的脸上有些为难。公主的要求,已超过了自然法则,强迫施法,到时相关的人都得承受强大的煞气,尤其是她自己。 「妳是国师最看好的弟子,能力自不在话下,连父皇都对妳赞不绝口- -… 我不要妳改变什么,妳只要设个阻障,别再让他们相见,阻断他们的缘分,也阻断我和他之间的缘分… 」公主的口气虚弱,却深藏着怨恨。 「唉!妳何苦呢?」她怜惜地看着公主。 「来世,我希望我是个平凡的女人,不要再那么敏锐,不要再那么易感,爽朗就好,大而化之就好… … 」公主许着愿。 她静静地听着,心,也跟着痛着。 身为公主的至交,她深知公主因这不伦的畸恋受了多大的伤害。 「天工深爱着我,但他却也夺走了我丈夫的心,这是场怎样的混乱?他介入了我的婚姻,同时伤害了我和我丈夫,然而,他却又甘心为我而死… … 」公主凄苦地道。「而我,嫁给将军多年,因为这件事,才发现他从没爱过我,发现他只为一个男人痴狂 … 呵… 真可笑啊!我那么爱他,他却渴望着一个男人… … 他以为我瞎了吗?以为我没感觉吗?这丑事,我只能忍,不能说,但他却只会逃避,逃到远远的地方,想着天工,恨着我… …」 「公主… …」 「我不是圣人,净衣,我这口咽不下的怨气,只有妳能帮我报仇,只有妳能帮我… … 」公主揪着拧痛的胸口,哀声低喊。 「好吧!就依妳吧!天工的图我会施法,他来生只会是个女子,而且,他会找到自己的爱情,他与将军之间,再无缘分。」她不忍心,只能允诺。 「也帮我斩了与将军的情缘吧!净衣,我往后,不论经历多少轮迥,百年千年,都不想再与他相见。」公主的心已冷,情已绝。 「妳要明白,缘分一斩,妳与这个人,就永远形同陌路了,而妳往后的情路,也将倍受考验。」 「没关系,考验就考验吧,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是真的。」公主感慨地道。 「既然妳已决定,我会帮妳的。别担心,好好养病。」她握住公主的手。 「还有,天工的美人瓷,我要带走。」公主又道。 「美人瓷内藏天工的痴念,真要殉葬,他将与妳纠缠不清,甚至困住妳,不让妳进入轮迥转世!」她惊道。 「我宁可和他纠缠,也不要让将军得到他。是我要困住他啊!我把他困得愈久,将军就再也找不到他 … 」公主阴鸶地道。 她一怔,女人的心机与妒意,原来是如此可怕哪… … 「美人瓷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妳懂吗?」公主盯着她。 「是,我明白了。」她不得不感叹,这就是爱情和妒恨的力量吗?原本天真美丽又善良的公主,已变成了地狱修罗。 「谢谢妳了… 净衣,一切就拜托妳了… … 」公主终于放了心,合上眼。没几天,公主病逝,那日,外头漫天飞雪,像公主粉碎了的心,在隆冬中凄怆呜咽。 她则在公主封坟前一日,瞒着国师师父,设法坛为公主施法。 天地苍苍,时空漫漫,她冒险引阴气加强自己的法力,试图左右三人的未来。 炉中烈火焚烧,阴风狂卷着法坛,她的白袍恣扬,纤细身影定在炉前,念着咒语,举手挥着师父的法刺! 公主,天工,将军,三人之间,缘断,情断,生生世世,视而不见,见而不识,不再纠缠… … 就在法术完成之前,阴风陡地不受控制,化为数道凌厉戾气,朝她袭来。 她大惊,迅速举剑抵挡,但刺当地一声,骤然断裂,碎片飞射向她的双眼! 「啊!」她双目喷血,痛呼倒地。 这就是诅咒的反扑!是施法得付出的代价,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料到竟是要赔上双眼… … 「净衣,我正在找妳… … 」将军的声音突然闯进了法坛。 「我… 」她痛苦地捂住眼,无法睁眼。 「妳的眼睛 … 」将军愕然地看着她布满血的小脸。 「出去!神坛不是外人能进入的!」她低喝。 「妳在施法?」将军疑心地瞥了一眼祭台。 「是,这里很危险,快走。」 将军愣了片刻,即焦急地道:「妳告诉我天工的美人瓷在哪里,我就走,我只要那个圆盘。」 「你要圆盘做什么?那可是天工送给公主的遗物。」她暗暗为公主心痛,在封坟的此刻,将军却只拚了命找美人瓷。 「我… … 」将军顿了片刻,心虚地说出理由:「我只是不希望混着一个瓷工血骨的东西进了公主的陵寝。」 「太迟了… 美人瓷应公主遗命… … 早在三天前就已先行入葬了。」她气弱地道,同时也为公主痛心。 「什么?为什么提早三天?」将军愤然,却陡地惊凛抽气:「难道公主她… … 」 「是啊,公主早就知道了 … 她什么都看在眼里… … 看着她的丈夫,疯狂地迷恋着一个男人… … 」 「不… … 」将军脸色惨白。 「你永远也得不到美人瓷…… 将军,天工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属于你了。」她冷哼。 「妳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将军惊怒含恨。 「总之,你死心吧。这孽缘,到此为止。」 「这不是孽缘,不是!」将军厉声否认。 「不管是不是,你都是输家… … 断缘咒已下,天工的心,连同美人瓷,会跟随着公主,百年千年,而你,只能永无止尽地追寻着一抹影子,痛苦而生,痛苦而亡… … 」 「断缘咒?妳… … 妳竟和公主连手这样对付我?」他瞪着祭台,怒火狂烧。 「这是公主的怨,是你自己造成。」 「住口!妳… … 妳这个该死的巫女!可恶… … 太可恶了… …」将军气得发狂,重重掴了她一掌。 她向一旁捧飞,手中法剑脱落。 「告诉我,要怎么把美人瓷拿出来?告诉我!」将军怒吼。 「封坟在即,所有殉葬物早已入陵,想得美人瓷,除非你去盗墓,但,你敢吗?你能吗?」她冷笑。 「妳… … 」 「你最好好自为之,身为驸马,这丑闻若是传了出去,你将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公主为了替你守住名声,忍辱不说,结果抑郁成疾,终致含恨而终,你却在此时还念念不忘一只瓷盘… … 你还有良心吗?」 「住口!住口!」「天工自始至终都无视你, 「他一点都不爱你,你找到美人瓷又如何?醒醒吧!你执着的,永远是一份得不到的爱,是虚妄,是魔障… … 」 「妳竟然敢羞辱我的爱?该死!该死!」将军恼羞震怒,狂暴地咆哮,拾起地上断剑,冲过去,直接刺入她的胸口。 「啊… … 」她浑身一颤,那痛,贯穿全身,脏腑俱裂。 炉火陡地迸燃,狂风惨惨,扫得整个法坛颤动摇曳。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非得到美人瓷不可,天工的人,天工的魂,天工的血,只能属于我,如果我得不到他,我就生生世世缠着妳,我诅咒妳的眼睛,妳的生命,我要妳用生生世世的爱来偿还,妳将永远得不到爱,无法拥有爱,妳一动心命必丧,一动情眼必盲,凡是妳和妳所爱的人,都将死在我手里,死得痛苦而绝望… … 」将军残酷的诅咒透过法剑和残存的阴气,瞬间结印,封入了她的心,她的灵,她的意识。 「不… 」她惊恐地大喊。 断剑拔出,血花喷溅,染红了她的白袍,也染红了剑身,一切爱恨从此起了头,随着生死蔓延扩散… … 闻知来惊悚地睁开眼,想喊,才发觉唇正被东方倾国吻着,她怔了怔,想到将军邪恶的诅咒,一阵恐慌,惊惶颤抖地将他推开。东方倾国愕然,盯着她问:「怎么了?」 「你… … 你不能靠近我,我会害了你!」她急急地逃下床,摸索着要离开,但一跨步就撞上了床边的椅子。 东方倾国起身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拧眉问:「妳在说什么?」 「是我… … 原来都是我… … 」她挣开他的手,痛苦地摇头,后退。终于明白游刃为何会盯上她和东方倾国,是她把他引来的。不自量力地施了断缘咒,了却公主心愿,却让自己身陷其中,再也无法摆脱他们三人的纠葛,于是,美人瓷被盗出土,公主天工各自轮迥转世,她也应命运而生。 她此生的使命,是阻挡将军与公主、天工三人之间的缘分,但也因此,她得承受将军千年的怨恨,若照师父的训戒,不动心,不动情,避开盗墓的东方家族,或者,她还能安然度过这一生,但,偏偏她预知了她的爱情,也预见了她爱的男人… … 情弦初动,游刃就找上门来,这不是巧合,这是她命中的劫,她的业。 或者,冥冥之中,是将军的咒怨,将东方倾国带到她面前,将军要她空净的心经历爱的磨难,要她也尝尝凡人为爱痴狂的伤与痛,所以,东方倾国是个诱饵,她若懂得避开,便能存活,若吃了饵,必死无疑。 可她的理智尚未抉择,心已先动,天眼见了他,预告了一场爱恋的开始。 见了他,是生,她从此懂了爱为何物;但见了他,也是死,死于她的爱情。 生死相见,结果,会不会只是人间一场梦?一场生生世世都是悲剧收场的梦? 「害我什么?死吗?」东方倾国逐步跟进,低垂眼睫,看着她苍白的脸蛋。 「你不懂… … 」她不希望他跟着她陷入前世仇怨之中,白白送死。 「我是不知道妳的天眼看见了什么,但如果爱妳之后逃不过死神,那就一起死吧!」他轻声打断她的话。 她一怔,呆住了。 「相爱之后,再一起死。」他认真得令人寒颤。 「你… … 」她就怕这样,就怕他说这样的话。 「一起死,有个伴,不也很好?」他说着手一揽,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不要随便说死,美人咒已解,你已经可以活过三十,不用再怕… … 」她哽咽道。 「我不怕了… … 爱上妳之后,什么都不怕了… …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从没像此刻这样轻松。 过去活在诅咒之中,他一方面恐惧死亡,一方面又想早点解脱,在矛盾中痛苦煎熬,拚了命在找死得快速又无痛的方法,但现在,遇上闻知来,她像颗定石安稳了他的慌乱,像盏明灯点亮他的生命,他愿意活在她的眼中,即使只有一瞬,都好。 「就算-- … 我会为你带来伤害和死亡,也不怕吗?」她战栗着。挟着将军的怨怒轮回而来,游刃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和她所爱的人。 「比起死亡,不能爱妳才更可怕。」他低柔地倾诉他的坚决。她愕然怔立,被彻底打败了,认输了。 原来人间真有情痴,原来,真正的爱,可以浓烈至此… 泪水从胸口涌上,热气灼融着她的心,她的眼。 「你这个疯子… … 」她仰起头,主动伸手,深情地抚摸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他的脸已渐渐从她眼中消失,她知道,爱陷得愈深,她的天眼,就真的要盲了,甚至,也活不久了。 那么,就让她抛开一切,好好爱他,一次就好。 别去管过去或是未来,只要活在此刻,活在当下,就再也不会有遗憾。 当她的指尖揉画着他的下唇,他心中大荡,张口含住她的指尖,啃着,吮着,她不禁轻颤低喘,但嘴才微张,就已被他牢牢锁住。 激烈的狂吻,开启了一场翻云覆雨的序幕。 像是累积了太多太多的能量,束缚一旦消失,情感便如滔天骇浪般倾泄而出。等不及索求,等不及给予,他们互相拥吻,两人的长发谴蜷,两人的嘴唇紧贴,两人的身体交缠,气息,颠狂凌乱… … 最后,两人同时攀达性乐的极端,身体从此结合,爱情,从此在他们的生命中落了款… … 只是,为什么在这么幸福的时刻,她却听见远处传来阴沉的笑声? 那恶兆的量音,似乎正在一节一节逼近,也似乎在向她预警! 爱是生,爱也是死,她情人的怀抱,会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狱… … 第八章 闻知来接近中午时分出现在机场,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人相当笃定,没有纷乱,更没有迟疑。因为,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负责保护她的东方狼三十办理好登机手续,来到她身边,道:「闻小姐,已经办好了,我带妳上去候机。」 「谢谢妳,三十,还麻烦妳送我回苏州。」她低声道谢。 「请别这么说,妳是我们主子的贵客,这是应该的。只是,妳突然决定要回去,真让我们都吓了一跳,因为今天下午夫人和赵小姐就要带着二少爷和黑小姐一起回来,他们都很想见见妳。」三十纳闷地道。 她低头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天工和公主将归来,但她却不能见她们,她与游刃之间因咒相系,她得把他引开,才不会出事。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游刃再与东方倾国照面,她希望她的离开,可以让他躲过这一场灾难,希望她预知的命运,能因此有所改变… … 所以,她没有向他道别,趁着他熟睡之际,悄悄地走,这样,对他最好。 「妳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倾国也会追去的。」东方风华得知她要离开,叹息地道。 「别让他追来,如果要他活命,就把他绑住、困住,绝对不要让他来找我。」 她忍住心痛,严正地警告。 「这是什么意思?」东方风华拧眉问。 她不想泄漏太多,只是淡淡地道:「我命中带煞,会伤了他,为了他好,请不要再让他靠近我,千万记住… … 」 「是这个原因,倾国才会那么痛苦吗?」 她心头像被勒住一样,一阵窒息。 东方风华虽不解,也看得出她有难言之隐,因此点点头:「我知道了。」 「美人瓷请好好保藏,也要保护好黑靖,在她生下孩子之前,一切务必小心,当孩子平安落地,记得照我的话,把美人图和美人瓷连同孩子的一滴血带到公主的陵寝内烧毁,时辰和日期我都已写好,放在信封里,等我走了你再看。」她又再次叮咛。 「知来,妳… … 是不是有什么事?」东方风华起了疑心。他总觉得她像在交代什么的语气令人忧心。 「听好,这很重要,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与你们无关,别出手帮我,也别找我,从我踏出东方居那一刻起,我们再无瓜葛。」她严肃地说着。 「这… 」东方风华愣住了。 「如果你想保护赵慕贤和东方家所有的人,就答应我。」 事情一定不单纯。东方风华暗惊,心中忐忑,却又不能多问。 「别担心,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只要送我离开,就行了。」 「好,我答应妳。」 东方风华允诺,并帮她订了机票,更派三十陪她一起走,好照应保护她。 三十是东方狼里少数的女性,是个忠心善良的人,没必要为她丧命。 「三十,我有点渴,能否请妳去帮我买些茶水?」她对着三十道。 「是,请妳在这里等我。」三十将机票交给她,随即走开。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早已全盲的眼睛,定住东方。 来了!公主的驸马,带着千年的怨念,正一步步朝她而来。 「我们又见面了,闻知来!不,或者我该称妳一声… … 净衣。」游刃冷笑地在她面前站定,在他背后,则有四名手下。她心中一凛,背脊微寒。 果然,游刃的记忆也恢复了。 她不该点醒他的… 不,或者她在他的诅咒中就是扮演这样的角色,当他和她再相遇,他就会想起一切。 「怎么只有妳一个人?东方倾国呢?他怎么舍得让妳独自出门?」他刻意看了四周一眼。 她没有回答,光是从他口中听见他喊东方倾国的名字,都会令她心惊。 「怎么,怕我伤了妳的情人,才刻意单独离开吗?」他一眼就猜出她的心思。 她依然沉默。 「没用的,我早就盯上他了,我既不会放过妳,也不会放过他。」他摇狠话。 「你以为你对付得了东方狼?」她轻哼。 「我要对付的不是东方狼,而是妳,和妳所爱的人。」他阴沉地道。 她蹙眉不语。「哼,还真多亏在陵寝那一摔,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游刃哼道。 「我想,是公主的怨气要你想起一切吧!」她淡淡讽刺。 「不要跟我提公主!」他变脸怒斥。 「心虚吗?还是罪恶感?」 「闭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抢走了天工,更不会原谅妳们连手想断了我和天工之间的缘分!」 「你和天工之间,根本无缘。」她叹道。 「什么?」 「千年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她喃喃地说着,心中一震,无神的眼睛望着远方。 四个人影正走出机场,男子因受重伤,坐在轮椅,推着他的女子,虽短发裤装,却美艳娇丽,她眼角含情,不时与男子对看说话。 走在后方的年轻女子正挽着贵妇人的手,脸上挂着开朗自在的笑容,和一种迫不及待想见情人的兴奋。 是天意吗?天眼最后让她看见的,竟是公主和天工幸福的一幕,这是否表示,她当年的作法,并没有错? 「妳在看什么?」游刃警觉地转头,却只见一片人潮。 「我能看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她自嘲。游刃又多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人群扫过,依然没有发现什么。 视而不见,见而不识,这,就是无缘。 即使赵慕贤和黑靖她们一行人提早从香港回来,即使游刃盯上了她,也来到机场,但,有她挡着,他们就是不会相遇。 她低头轻叹。 「妳少给我装蒜,妳的天眼什么都知道,告诉我,天工转世后,人在哪里?」 游刃气愤地攫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她闭上眼睛。 「我会有办法逼妳说的。」他阴鸶一笑,朝手下命令:「把她带走。」 四名手下于是上前架着她走出机场,上了一辆休旅车。 不久,她被带进了一个隐密的地方,像是个迷宫,走了往下的阶梯,又转了好几个弯,又往上走,原本湿闷的空气,在进了一扇门之后,顿时变得清冷冰凉,但,却令她瞬间悚然。 这里… … 有混着火药的铁屑腥味,以及一股不祥的戾气。 「欢迎光临我的秘密军火库,这里戒备森严,铜墙铁壁,妳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知道。」游刃沉笑道。军火库,火花,一片血红,死亡… …这里,就是天眼预见的地方吗?她轻颤着,胃隐隐绞痛。 「不过,如果妳说出天工在哪里,我就不杀妳。」 「你怎能肯定天工已转世投胎?」她不想被他看出她的恐惧,冷声问。 「妳以为我不知道?美人瓷被盗出公主陵寝,天工就会转世,他人一定来到这个世界。」 「就算他已转生,也已不是你心目中的天工了。」她淡淡地道。 「妳这是什么意思?」他拧起凌厉的浓眉。 「我就告诉你吧!当年我在美人图上动了点手脚,天工此生,已成了一个女人。」 「什么?」他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女人?天工… … 成了女人? 「公主要他变成女人,就是为了断了你的奢念。」她很清楚,将军爱上的是男人的天工,迷恋的是那种女色男相,一旦天工变成女的,就不再是他要的天工了。 「妳… 妳… … 」游刃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如刀地瞪着她。「妳真的… 把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不但如此,她已遇上了此生的情人,也怀了孩子,即将成为母亲,她的爱情已经修成正果。」她无畏地继续道。 「不!不!不可以!我的天工… … 怎么可以… 不!」他重重甩开她,抱着头痛苦狂喊。 穿越生死,他只想在今生见他一面啊!再见一次他原来的模样… …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仍继续刺激他:「我早就说过,你永远也得不到他,你只能不断地追逐一个不存在的影子,不断地失望,然后痛苦而死。」 他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恶狠地瞪着她。 「你喜欢的人,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在天工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你,你何苦执迷不悟?」 「闭嘴!」他怒吼。 「我真是同情你… … 」 「我叫妳闭嘴!」他火爆地伸手抓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拉起,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耳朵嗡嗡作响,痛得差点昏厥。 「这一幕很熟悉吧?千年前妳死在我手里,这一世,妳也逃不了的,别想故意激怒我,这次我不会再让妳死得太痛快!」他满腔怒火化为恶狠的狞笑。 「杀了我,你一样会陷入你自己诅咒的循环之中,一再地重蹈覆辙… … 」她嘴角渗血,虚弱地道。 下咒的人,永远逃不了命运的反扑,她如此,黑靖如此,游刃亦是如此。 「我不在乎。如果不能得到天工,那我就夺美人瓷,只要有了美人瓷,天工就会回到我身边!」他狂烈地咆哮。 「美人瓷早就碎了。」她轻哼着。 「碎了?」他愕然。 「它,早已变成了一堆碎片,就算你得到它,天工也不会再出现,死心吧!」 他凌厉地瞪着她,许久之后,突然大笑。 「哈… … 净衣啊净衣,妳费尽心思要我放弃美人瓷,就是要保护东方家和东方倾国吧?」 她没吭声。 「东方家受了美人瓷的诅咒,怎么可能让它碎掉?」 「信不信由你。」 「哼,等东方倾国把美人瓷带来,就会知道了。」「你不会有机会和他见面的。」 「机会?我可不需要机会,命运就会把他带到我面前了。」游刃说着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阴笑着:「这是妳欠我的。」 她不安地蹙着眉。 「别忘了我和妳之间的羁绊,千年前我就说过,除非我得到美人瓷,否则,妳和妳『深爱的人』,都会悲惨地死在我手里。」他靠近她耳边邪恶地说着。 她厌恶地闪开,反击道:「别太得意,你的怨恨会成为诅咒,是因为法剑和阴气的交互作用,你自己本身也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 … 是啊,千年前杀了妳之后,国师一状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念在女儿情分饶我一命,卸我武职,但我却没活下来,因为,隔日我就在回家途中被一群人以乱刀砍死,弃尸荒郊 … 」他扭曲着脸道。 「恶念吸引恶念,这是苍天的制裁。」 「去他妈的制裁!那根本是国师派人来杀我的,他要替他最钟爱的徒弟报仇!」他说着突然又掴了她一掌。 「唔… …」她被打得眼冒金星,瘫在地上。 「但国师杀得好,我当时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死了正好可以追随着天工的魂魄,死了才能期待来生见到他… … 」他的语气里有着深切的渴望。可怜的人,为情所困,生生世世都过不了情字这一关,最后,把自己折磨成恶鬼,伤人,也伤己。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长气。 「可是,他却因为妳的施法,今生变成了女人… …妳说,妳该怎么赔偿我才好呢?」游刃对着她,满脸都是僧恨。 她没力气回答,他却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拉起来,诡笑道:「我看,就用妳的爱情来偿还吧!」 「不… … 」她知道他的企图,脸色丕变。 「没错,我要他,那个妖美得让人魂痴神荡的东方倾国。妳就把妳深爱的男人赔给我吧!」 「你得不到他,也不会再见到他。」她冷冷地道。 「哼,还以为事事逃不过妳的天眼,不过这次妳可就看走眼了。闻知来,我跟妳打赌,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他,妳也一样。」说罢,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支针筒,往她的手臂上扎下。 「啊!」她惊痛地低喊。 「这是种慢性毒药,它会在八小时之内随着妳的血液,慢慢渗入妳的体内,腐蚀妳的内脏,最后四小时,妳会持续痛,愈来愈痛,最后痛到七孔流血而死。」他在她耳边阴笑。 「你… … 」她惊恐地抽气。 「妳只剩下八个小时的生命,如果东方倾国知道了,再看到妳这副可怜的样子,应该会拚死赶过来吧!哈哈哈… … 」他大笑地起身,转头低喊:「马海,打听到东方倾国的手机号码了吗?」 「是的。」 「帮她拍张照,和简讯一起传给他,告诉他,八个小时内没带着美人瓷单独来见我,就准备替闻知来收尸吧!」 「是。」马海用手机对着闻知来挨了揍的紫青脸孔拍了一张照片,传出简讯。 她小脸刷白,全身轻颤冰冷,脑中闪过第一次「见」到东方倾国时的惊艳与毁灭,那可怕的预言,难道真的躲不过? 不,不要,不要来!倾国,求求你,不要来送死,千万不要来! 东方倾国坐在床上,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大床右边的空荡,动也不动。她走了。他知道。昨夜的缠绵和温存,是她最后的告别,彷佛要把她这一生的爱情在一夜里燃烧 殆尽,而且,只为他燃烧一次。 她给了他所有,但最后,却连一点余温都没留下。 枕头上一片冰凉,就和他的心一样。 沉着俊美的脸庞,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床单上那点点落红,心,狠狠地抽痛着。 想起她洁净白哲的身子,想起她在他怀中的呻吟,这些红渍,就更显得讽刺。 「这算什么?妳想一个人躲到哪里去?都跟妳说了,要死就一起死,为什么妳还是抛下了我?」 揪紧床单,他喃喃自语,神色冰冷,眼里却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房门轻敲,东方风华走了进来,看他一脸沉凝,叹道:「闻知来有事回苏州去了,我叫三十随身保护她,你别担心。」 「为什么让她走?」他沉怒地问。 「她来作客,也已帮了我们的忙,她说要走,我能阻止她吗?」东方风华无奈。 不能,就算是他阻止,她也会走。 为了他,她必须走。 「可恶!」他气得抡拳在床上重重一捶。 说了一堆生啊死啊,究竟是谁要他的命?她藏了一堆心事,就是不说清楚敌人是谁… … 「她要求我们都别去找她,尤其是你,所以,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东方风华道。 「你以为你斓得住我?」他抬头瞪他。 「闻知来千叮万嘱,一定有她的安排,别辜负了她的心意。」东方风华正色道。 「安排?你知道她安排了什么?她这一走,很可能会死啊!」他怒吼。 「死?为什么?」东方风华一惊。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说… … 」他烦乱地揪扯着长发。门在这时又被打开,东方绝世来道:「大哥,妈打电话过来,说她和二哥提前回到台湾,现在已经到机场了。」 「现在?」东方风华愕然。 「对。」 「真是的,怎么不早点通知?据情报得知,游刃似乎已来到台湾,但他行踪难测,这阵子得加强防护… … 」东方风华旋即走出去,却在门口又停下,转身对着东方倾国道:「你给我好好待着,不准出门,一切等我接妈他们回来再说。」 东方绝世瞥了东方倾国一眼,什么也没说。 「绝世,去叫仇总管备车,顺便派几个东方狼跟我一起去。」东方风华说着匆匆下楼。 东方绝世也跟着走出去,房间又只剩下东方倾国一个人。 他伸出双手,一想到再也拥抱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种可怕的孤寂和空虚就像鬼魅啃蚀着他的心。 要他这样空虚地活着,不如抱着她,陪她一起死。 只是,她不懂,不懂他的爱有多深,不懂她对他的重要,她以为,这世上没有她,他还能活吗?沉着脸,他走向浴室,彻底梳洗一番,再迅速换好衣服,决定到机场追人。她在哪里,他就追到哪里,她别想甩开他,永远别想。大步奔下楼,他才来到客厅,东方绝世就冷冷地道:「别去了,三十打电话来,说闻知来不见了。」 「什么?」他惊凛止步。 「三十说闻知来请她去买饮料,转眼间人就不见了,她整个机场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 「不见了?怎么可能,她眼睛看不见… … 」他不安地变了脸。 「是啊,一个瞎子还能跑哪里去?」东方绝世哼道。 「不准你这样说她!」他厉声怒斥。 「真受不了,又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东方绝世冷哼,满脸厌烦。 三个哥哥相继沦陷,一个爱上笨蛋,一个爱上不男不女,一个爱上瞎子… … 这该不会也是美人咒在搞鬼吧? 「你这小鬼懂什么?」他反讥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一道黑影迅如闪电地窜到他面前,美目冷照,气焰嚣扬。 「绝世,让开。」他瞪着绝世。 「不行,大哥说了,你不能踏出家门一步。」东方绝世昂然不退。 「别惹我。」他森然警告。 「你才别惹我。」他已经够烦了,老是得阻挡哥哥们去干傻事,他的火气可不比他小。 「小鬼!你讨打!」他斥骂一声,出手攻击。 「你受伤了,打不赢我的。」东方绝世轻易避开,扬腿横扫。 「你真烦,滚开。」他被逼得往后退一步,怒火狂炽,扑了过去。 东方绝世眉锋一挑,三哥很少动武,并非他弱,而是他懒,一旦他火了,平常只拿笔设计东方瓷的手,瞬间就能变成利爪,将人撕碎。 哼哼,这机会如此难得,不和三哥好好打一场就可惜了。 冷冷一笑,他兴致大起,出手还击。 兄弟两人于是打成一团,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他们打得激烈火爆,客厅里的一桌一椅,甚至连花瓶摆饰却都没有受到波及,只见他们身形轻盈灵捷,除了肢体的撞击,几乎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会让他们这么小心顾忌的原因,就是怕奶奶听见。只不过,有人通风报信,几分钟后,老夫人已站在长廊外,不悦地瞪着他们了。 「还不住手?」威严十足地一声喝斥,兄弟两人立刻分开。 「倾国,我不准你去找知来,回房间去。」老夫人命令。 「奶奶,知来很可能有危险,她帮了我们东方家一个大忙,妳怎能见死不救?」东方倾国急道。 「她要走之前来向我辞行就说了,她要求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去找她,她说她即将面对她自己的恩怨,不希望我们插手,尤其不希望你插手… … 」老夫人说着暗暗叹了一口气。 闻知来临行前还要她放心,说她和倾国虽然相爱,却无缘分,她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倾国面前,要她放心… … 唉!那孩子,早就看穿她的私心,她知道她在嫌弃着她的眼盲。 那一刻,她有多么惭愧,多么抱歉,却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就当她自私吧!明知很对不起她,也很感激她,但仍不希望赔上她的孙子。 「她… 真的这么说?」东方倾国脸色刷白。闻知来和东方家撇得干干净净地离开,就更表示她将遭遇凶险的事,而这事,肯定与东方家有关。既然与东方家有关,那么,她要对付的人会不会就是… … 猛地,他想起大哥提起游刃已来到台湾,想到那个人在公主陵寝时差点就描死闻知来… … 正怔凛之际,他的手机传来简讯铃声,他打开手机一看,瞳孔瞬间收缩,心,像轰隆战鼓,疾鸣狂擂。 果然是游刃。 「谁打来的?有什么事吗?」老夫人问。 「不,没事,无聊的广告。」他小心隐藏着即将爆裂的情绪,转身上楼。 「倾国,知来要你就当从来没见过她,把她忘了吧!」老夫人劝道。 他脚步一滞。 忘了?能忘得了吗?想忘也忘不了,何况,他根本不想忘。 「让我静一静吧,奶奶。」他轻声道,继续踩着阶梯,回房去了。 东方绝世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正想跟上,老夫人就道:「绝世,别去吵倾国,这里我会叫十和十四看着,你去狼群们的别墅走一趟,十二的葬礼已选定好时间,你亲自去向大家说一下。」 「是。」东方绝世点点头,出门前往东方狼居住的别墅去了。而此时,在楼上的东方倾国,见东方绝世出门了,才从阳台轻轻一跃,毫不迟 疑地往后院仓库的密室走去。 第九章 东方倾国带着美人瓷,来到约好的特定地点,但不见游刃和闻知来,反而被人蒙住眼,搜了身,以枪押进车内,驶了将近一个小时,下车,接着又进入一个类似地道的阶梯,绕来绕去,又走上阶梯,进入一个空间,眼罩才被解开。眼前是一个宽敞的超大型密室,后方整齐地堆了许多木箱,前方有一套皮制桌椅,像个临时的客厅,一旁则摆着一张牌桌,几个大汉正在打着麻将。 东方倾国很快地环视了敌营,这个占地数百坪的地方,不用猜也知道是游刃在台湾的走私仓库,想必,台湾也是他的一个转运站吧! 游刃很小心,把军火藏在这么隐密之处,进出都有管制,加上那特制的迷宫地道,要逃出去可能不太容易。 他独自沉吟着,没注意那些大汉一见到他,都两眼发直,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终于来了,东方倾国,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呢!」游刃靠坐在皮沙发上,阴恻地冷笑。 「美人瓷带来了吗?」东方倾国没有看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软软地缩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闻知来。 「知来!」她长发垂散,看起来虚弱不堪,而且,右边小脸被打得淤青红肿,嘴角还渗着血渍。 他的心猛烈地抽着,五脏六腑全部绞拧成团,火,开始窜烧。 「放心,她没死!不,应该说还没死。」游刃讽刺地说着,走向闻知来,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扯起。 「看吧,闻知来,我就说他会来的,而且,还带来了美人瓷呢。」游刃冷笑地瞄着东方倾国手中的皮箱。 「放开她。」他凛然变脸,瞪着游刃,眼中蓄着风暴。 「把美人瓷交过来。」游刃喝道。 「你先放开她。」他强硬地要求。 游刃冷哼一声,放开了闻知来,讥讽地道:「真是深情感人哪!」 东方倾国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脸。「知来… … 」 闻知来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全盲的双眼,气苦地道:「倾国… … 为什么-- …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没有人拦住你?美人瓷绝不能给啊!你真傻 … 」 看她伤成这样,他陡地冒出一股怒火。「妳问我为什么要来?理由还要我再说一次吗?妳不懂『在一起』 的意义吗?不懂吗?」他气,气她一个人离开,气她从不说清楚她和游刃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闻知来、心好痛,她怎么会不懂?就是知道他有多么执着,她才决定要走的啊! 「还是妳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心?」他沉声低吼,只有借着发怒,才能将这几个小时的不安和焦急稍微发泄。 「她不是不相信你,她是太怕命运了,命运早就注定她活不了,而她更怕你会因为她也一样死在我手里。」游刃冷笑。 他转向他,拧起双眉。「她和你这个公主的驸马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非得死在你手里不可?」 「怎么,原来闻知来没告诉你她是谁吗?我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呢!她的前世是宋朝国师的大弟子,更是公主的知心好友,就是她和公主设计让天工变成女人,更设坛断了我和天工的缘分… 是她!都是她一手造成!」游刃恶狠地瞪着闻知来。 东方倾国惊凛着,原来,闻知来和美人瓷之间,也有这么深的羁绊。 「不过,我也对她下了诅咒,生生世世,她和她所爱的人,都会死在我手里,只要我恨未解,你们就永远无法在一起,我要你们尝尝什么叫生离和死别… … 」游刃阴笑地又道。 诅咒?又是诅咒?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诅咒?为什么一场千年前的爱与恨会牵扯这么多人,搞得千年后的他们人仰马翻、痛苦无奈? 「那么,你已经得到美人瓷了,怨恨也该消了吧?去抱着你的天工骨血,别再烦我们了。」他说着将皮箱丢过去。 游刃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那只皮箱,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 「美人瓷… … 」游刃看着那躺在皮箱中美丽的圆盘,登时激动得眼眶泛红,全身发抖,前尘往事全涌上心头。 天工… … 他的天工啊! 天青色的圆盘,虽然年代久远,却仍不减雅致,那晶亮剔透的色彩,彷佛是天工明灿的瞳眸,而那点点血红,就像天工红艳的唇色… … 「美人瓷还是如此的美丽啊… 」他哽咽地惊叹。 闻知来闻言愕然,东方倾国美丽的嘴角则勾起一朵冷艳的笑意。 「闻知来,谁说美人瓷破了?它还好好的!好好的 … 就像我第一次看见它一样… 」游刃想起当年他匆匆回到家中,一进厢房,就看见静静躺在病逝妻子枕边的美人瓷,当他知道那是天工用自己血骨烧制出来打算用来陪他妻子殉葬时,他的心几乎撕裂。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美人瓷,也只看了一眼,如今再见,已隔了千年。 「满意了吗?现在,请你交出解药吧!」东方倾国扶起闻知来,厉声要求。 游刃不舍地将视线从瓷盘上移开,抬头看着他,突然,他有一阵的恍惚,眼前东方倾国与天工那细瘦清丽的身影重迭了,像是穿越了千年的灵魂,寄托在一个相似的躯壳… … 如果这个人是天工… … 如果他是的话… … 但他心里又很清楚,他不是,他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然而,是不是又何妨?这个美丽得搔弄人心的妖男,他要他!此生,就拿他来代替天工,抚慰他空寂的身体和灵魂吧! 闻知来断了他和天工的缘分,那么,他也要断了闻知来的情缘,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 … 「想要解药,就用你的身体来换,东方倾国。」他将皮箱合上,阴邪地笑了。 闻知来脸色一变,颤声惊斥:「游刃,你别太过分!」 「过分?会吗?我已经够慈悲了,如果我更狠一点,就会拿妳去喂我的手下们,让妳饱受凌辱之后,再让妳死。」游刃冷笑,转而挑衅地问东方倾国:「你说是吧?」 东方倾国讥讽道:「真贪心哪,都得到美人瓷了,还不罢休?」 「得到美人瓷,却见不到天工,我这恨火,总要有人帮我解。」他直盯着东方倾国,笑得淫秽。 「如果我说不呢?」 「不要也行,如果你舍得看她痛到死的话。」他贼笑地看了一下时钟。 就在这时,闻知来突然颤了一下,全身大痛地卧倒颤抖。 「唔… … 」 「知来?」东方倾国惊愕地抱住她。 「哼哼,四小时到了,毒性开始发作,再不解毒,她会愈来愈痛,直到七孔流血,痛死为止。」游刃威胁道。 东方倾国美颜紧拧,瞪着游刃。 「如何?舍不得吧?舍不得就过来我这里。」游刃得意地扬起下巴。 「既然你这么想要我,那好吧!我就成全你。」说着,他开始解开上衣钮扣。 「不!倾国!不要!我不痛… … 」闻知来惊骇地抓住他。 「知来… … 」他拥住她,感受到她正拚了命强忍着疼痛,胸口一紧,吻了吻她的头,轻声道:「没关系,一下子就过去了,我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不行,我不要你受这种耻辱,绝对不要,这样我宁可死!」 她心痛地急喊。 他陡地低头攫住她的唇,深深地狂吻着她。 游刃的神色一沉,五指紧握成拳,眼底,闪着阴厉妒火。 完全不理会其它人的围观,东方倾国足足吻了闻知来好几十秒,才放开她,用一种撼人心弦的语气道:「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我庆幸妳看不见。」 她怔了怔,心割着,热气从胸口冲进了眼眶。 「把耳朵捂起来,什么都别听。」他叮嘱着,转身走向游刃。 「倾国… … 」她大喊,不顾全身痛楚,直想冲过来。 「把她抓着,别让她碍我的事,我要她好好地感受什么才叫真的痛心。」游刃怒喝,几个手下大汉立刻抓住她。 接下来,一阵衣服撕碎声,伴着粗重的喘息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惊瞪着双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那不堪的画面却透过想象,不断地在她的黑暗中上演。不要… … 不要… … 停止!快停下来!她痛苦得捂住耳朵,心如绞,泪如血,几近疯狂崩溃。是她!是她害自己心爱的男人被欺陵,这一切都因为她… … 这如噩梦的诅咒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会给解药吧?」东方倾国任由游刃吻着他的唇,他的脸,他的颈子,冷漠,但是配合。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游刃饥渴地爱抚着他迷人的腰背。 「哦?你该不会根本没解药,只想玩我吧?」他翻个身,妖娆地压在他身上,扯开他的衬衫,挑逗地以指尖轻画着他的胸口。 马海和其它所有人看得都魂飞傻眼。 游刃被他搔得浑身激荡,意乱情迷地盯着他无双艳色,急喘地直想一口吃下他,但当他正要解开他的腰带,东方倾国却突然抱住他,在他耳边吹气道:「右边口袋里的… … 是解药吧?」 他整个人酥麻难当,脱口道:「对 … 」 话一出口,他立刻警觉,但还来不及反应,先是听得东方倾国一声嗤笑,接着,什么东西就轰然爆炸! 「轰」的一声,浓烟四起,火花四溅。这一变化把所有人都吓破胆,游刃抱头缩滚到一旁,他的手下们先是仆倒,之后立刻慌张失措地开门往外窜逃。 「哇― 爆炸了!军火库爆炸了… … 」 「别开门!」马海急吼,但大家早已冲了出去。 包括东方倾国和闻知来。 他趁着这混乱,带走了闻知来。 当浓烟与热气稍散,游刃瞪着那放着美人瓷的皮箱,皮箱损毁了一半,里头的瓷盘早已碎得不成形,甚至,一块天青碎片还掉落在他脚边。 炸药的量控制得刚好,成功地制造了混乱,却不会伤到人,东方倾国连这点都计算好才来的,而且,带来的美人瓷还是! 「老板,没想到东方倾国竟然在皮箱底放了遥控炸弹,还把美人瓷炸了!」马海急道。 游刃捡起那块碎片,脸色铁青,额筋暴凸,气火攻心。 假的!他怎么会忘了,东方家拥有再造宋瓷的顶尖能力啊!真该死!东方倾国竟色诱他,狠狠摆了他一道! 「可恶的东方倾国,我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他气得将整个焦黑的皮箱抓起,用力摔在地上,狂怒咆哮着。「把出口封死,启动迷宫秘道的机关,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 「是。」马海转身走向墙角,打开一个装置,按下开关。 机关一启动,东方倾国和闻知来等于被困在地狱,插翅也难飞了。 「要不要叫大家一起动手抓他们?」马海又问。 「不,谁也别插手,他们是我的,我要亲手对付他们!」 他恶狠地咬着牙,从走私的军火箱里抓出一把「天女散花」手枪,走出密库,开始追捕他的猎物。 闻知来有点昏乱地趴在东方倾国的背上,已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那阵爆炸之后,她就晕眩得无法思考,加上毒发的疼痛,她的思绪几乎飞散四窜,迷迷茫茫。 「知来,知来… … 妳还好吗?」她听见东方倾国的声音,睁开眼睛。 「倾国?」 「是,是我。来,嘴巴张开,先把解药吃了,吃了就不痛了。」他柔声地道,将那颗解药塞进她嘴里。 她吞下了药,稍微清醒,立即想到那件事,气急痛心地抓住他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 有没有… … 」 「没有,他根本没时间做完,我只是被吻了,就当被野狗咬了几下。」他讥讽地笑了笑。 「别笑!不要笑… … 这种事,不要说得这么轻松… … 」她生气地低斥着,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找到他的唇,用指尖帮他擦去游刃留下的嗯心气味和痕迹。 他愣住,借着地道里微弱的光,盯着她的脸。 她哭了,红色的泪水清晰地在她苍白的脸上画出两道血痕,看得他心紧紧揪痛。 每次她哭,都是因为他。 「知来… … 别哭… … 」他好怕她的泪,怕那象征死亡的红色泪水。 「再也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糟蹋你… …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瞎了,不要看见你的美丽,这样就不会有人觊觎你,垂涎你,这样你就会只属于我… … 」她失控地轻泣,第一次显露了她的任性和占有欲,以及她浓烈的爱情。 「我已经是妳的了。」他沙哑地说着,将她拉进怀中,低头狂吻她。她终于像个凡人了,终于也懂得嫉妒和自私,终于也和他一样爱得疯狂。 爱情就是要这样啊!忠于欲望,忠于感觉,不顾一切… … 他欣然而激烈地攫吮着她的柔唇,他要让她知道,只有情人间的吻才叫吻,唇贴着唇,得要有爱情调味,才会甜美,除此之外,不相干人的碰触,都毫无意义。 闻知来明知道自己要冷静,可是刚才的事对她刺激太大了,她无法忍受其它人吻着东方倾国,甚至触摸他,在那一瞬她才明白,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爱到嫉妒着所有看得见的人,爱到无可救药… … 他们热切地互吻,唇与舌尖交融到分不清彼此,直到一记沉闷的声响从那方传来,惊扰了他们,他们才惊凛分开。 「这是什么声音?」闻知来惊问。 东方倾国抱紧她,沉声道:「这秘道里有机关,墙在移动。」 「墙?」 「游刃想困死我们,快走。」他说着拉起她的手往前疾行。他们沿着秘道往外冲,却发现路径似乎不太一样,他来时虽被蒙着眼,仍暗地记背着方位,可是,走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走不到出口。他拧着眉,在一个叉路前停下,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闻知来问。 「变成了迷宫了,不知该怎么走。」他叹道。 「这种地方,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陵寝通道。」她低声道,心里隐隐不安。 她虽然看不见,天眼的力量也消弱,却依然感觉得出,这里阴气太重,是个死穴,不吉! 游刃把军火库建在这个地方,是刻意,还是天意? 「什么?」 「公主的陵寝是由我堪地挑选的,方位、内部的大致构造,我比谁都清楚。」 他看着她,很难想象千年前的她是何模样。 一个拥有法力的少女,未来的国师,如果不是美人瓷,他和她会相遇吗? 或者,他该感谢游刃的诅咒,不管凶或吉,那也是个缘分… 「为了防堵盗墓者,工匠们设计了许多机关,尤其在进入陵寝的通道,更是错纵复杂,利用移动的墙和五行八卦的原理,就能产生迷宫的效果。」 「妳是说,游刃也是用这一招?」他问。 「应该是。当年公主的陵寝,就是由他监工… … 」她说着心又沉了下来。若非碍于身分,将军在公主死后一定很想侵入公主陵寝盗取天工的美人瓷吧?「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眼前有两条路。」 「往左,走青龙位,那应该是活路。」她道。 「好,走。」他握紧她的手,往左奔去。 但才没走多久,又是一个叉路,当东方倾国想也不想又往左走,她却陡地惊觉不妙,急急拉住他。 「等等… … 」 就在这一剎那,通道两面的墙陡地射出细针,他大惊,抱住她猛往后翻滚。 她在他怀里喘着气道:「这是个陷阱!游刃知道我会走这方向… … 」 「游刃是军火商人,他接触的新型科技武器也多,这地道经过改良,肯定更难逃出去。」他轻声的道。 很难逃出去?是啊,微弱的预知力正在告诉她,要活着出去的机率是… … 零。 但令她惊悚的是,为什么东方倾国的口气听起来这么平静?难道他… … 「我想,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一样,因为出口早就被封住了吧!游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他又道。她没有开口,只是背脊发冷。 「来,我们往回走吧!边走边聊天,虽然这里很暗,又没情调,不过只要妳在我身边,我可以不计较。」他半开着玩笑,将她拉起。 「倾国 … 」这不好笑。 「哎,妳说前面会不会又有什么暗器?我来猜猜,会不会是个地洞?就是电影演的那种地板突然打开… … 」他揽着她的肩,缓慢行进,嘴上仍轻松地说着无意义的话。 「倾国,够了!」她听不下去了,怒声喝止。 「怎么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别浪费时间了,你得想办法逃出去啊!」她低喊。 「为什么妳只说『你』 ,不说『我们』 ?」他沉下脸。 「你一个人走,比较容易,我只会拖累你… … 」即使只有渺然的机会,她也希望他能离开这里。 「一个人?妳还不懂吗?我是为妳而来,来了,就没打算要走,可以的话,最好我们一起出去,如果不行,就一起死。」他的语气深切坚定。带着美人瓷的赝品而来,他就没想到要活着出去,反正生或死他都不在乎,只求待在她身边。 「不,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死,我希望我们的缘分在这一世就结束,别再牵扯到来生,在将军的诅咒解除之前,我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人,也不想害任何人,就让我一个人死去,你不要再搅进我的轮回里,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 」她激动地大喊。 「太迟了。」他倏地将她按到墙上,冷冷地截断她的话。 「什么?」 「被我爱上的那一刻,妳就该觉悟,我的爱,比任何诅咒还要难缠,不会停止,更无法解除,无论生死轮迥,我都会一路跟随,永远不放手。」他字字铿锵有力,有如永恒的誓言。 「你 … 」她喉咙一紧,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人类最浓烈深刻的爱情,根本与诅咒无异,一样刻骨铭心,一样生死相随,一样除了当事人,无人能解,甚至,超越千年,恒久不变…… 第十章 「哼哼,呵呵呵,真可笑啊… … 」一个阴沉的笑声突然在密道响起,似近忽远,方向难辨。她一惊,东方倾国已将她拉进怀中。 「你们还真的以为,我会让你们一起死吗?」一道墙哗地移开,游刃从隔壁走道一步踏了过来。 「不可能的!就算是死,也要拆散你们!」游刃狰狞地瞪着他们,举起手中的枪。 闻知来心下戚戚,或者,中咒最深的人,就是游刃他自己。 东方倾国挡护着闻知来,慢慢往后退。 「你这个人真的很烦,对于自己的不忠从来不提,只一昧地怪别人夺走你的爱,说起来,不过是个自私的人渣!」他冷斥,对游刃的纠缠不清已经非常不耐了。 「什么?」游刃变脸。 「你把你当年的妻子放在哪里?那个深爱你的女人因你而痛苦至死,你的良心都不会不安吗?」东方倾国厌恶地啾着他。 「闭… … 闭嘴!」游刃自己心里明白,即使他恨着公主,却又怕见到她。 「你以为公主就不恨你吗?她受的伤,你又懂多少?」 「该死的,我叫你闭嘴!」游刃大骂。 「要死,你一个人去死,去地狱好好地向公主忏悔吧!咯,瞧,她来了,就在你身后,用哀凄的眼睛瞪着你。」他故意指着他后方。 游刃骇异心虚地向后瞥了一眼,东方倾国则借机将闻知来往后一推,单独飙窜向游刃。 游刃感到杀气迫近,惊恐回头,见他欺来,立刻举枪射击。 「砰砰!」 闻知来退了几步,只听得枪声两响,担心地大喊:「倾国!」 东方倾国躲过第一枪,但肩膀还是被第二枪擦过左肩,他忍住痛,一拳揍向游刃的下巴。 「唔… … 」游刃痛得连退三步,要再开枪,东方倾国的腿已扫了过来。枪脱手掉落,他心急弯身要捡,东方倾国一脚将枪踢远,游刃大怒,反手回击,东方倾国轻易架开,重拳直击他的脸。 「啊… …」游刃的鼻梁应声断裂,痛得捂住鼻子。东方倾国正准备补上致命一击,游刃却突然手一扬,撒出一把粉末。 这是?东方倾国惊骇,来不及闪避,只感到双眼一阵灼热刺痛,闷哼跃开,撞上了闻知来。 「倾国?」闻知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哼,我今天就把你这张妖魅可恶的脸打烂!」游刃冲过去捡起枪,对准东方倾国的脸开枪。 闻知来悚然战栗。 脸?天眼预见的倾国那张破碎的脸!不― 「不要!」她惊恐地大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东方倾国拉到她身后,直接用身体挡在他前方。 「砰!」 「知来!」东方倾国的惊吼声几乎压过了枪响。 闻知来纤细的身体震得向后飞跌,她张大双眼,时间彷佛回到了千年前被法剑插入胸口的那个瞬间,一样的位置,一样的痛楚,一样的凶手… … 她早该知道,她逃不了死亡,这就是诅咒,是她的恐惧,也是天眼看见的结局。 心脏,像是要裂开,那把断了的法剑,正在吟着咒语-- -… 「哈哈哈… 闻知来,我就知道,妳会为爱而死,这就是妳的宿命,不论几生几世,妳一旦动情,就会死在我手里,妳爱得愈深,就死得愈痛苦!哈哈… … 」游刃阴狠地狂笑着。 爱得愈深,死得愈痛苦吗?是这样吗?难怪她会这么痛… …这么舍不得… … 她舍不得东方倾国 … 「知来!知来!」东方倾国抖着双手抱住她,嘶声大喊,他想看她,但该死的眼睛就是睁不开。 「天女散花」… … 「天女散花」会把她的胸口打出一个大洞啊! 「倾… … 国… … 」她困难地挤出声音。 东方倾国惊喘着气,呆住了。 她还活着,还能出声… … 游刃却变脸低呼:「为什么?为什么『天女散花』 的子弹没有爆裂?」东方倾国一怔,原来… … 子弹未爆? 「那我就再补一枪,看妳死不死!」游刃狂怒地道。东方倾国闻言大惊,立刻翻身将闻知来紧紧抱住,用自己全身挡护着她。闻知来意识到他的动作,张口挤出心痛的吶喊:「不… … 」 不可以!她一个人死就好了,她不要他也送命! 不要!不要啊! 「砰!」 那索命的枪声,在密道引发一阵回响,有如死神降临的前奏。 子弹从他背后打入的那一剎那,那强大的力道贯穿他的胸腔,痛得他双手发颤,但他就是不放开她,再痛,也绝不放手。 即使「天女散花」会让胸腔爆裂、五脏俱碎,他也要与她紧紧相偎:-… 然而,子弹却一样没爆,两颗子弹竟奇迹似的都没爆开! 看着相拥在血泊里的东方倾国和闻知来,游刃惊骇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会这样?这几千万分之一的机率,怎么可能偏偏在这时发生、偏偏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恶,怎么可能杀不死你们?我就不信!」他不甘心地厉吼,打算再开枪,直到把他们打碎为止。但「卡」的一声,枪匣内已没有子弹。这该死的巧合令他心里既惊惶又焦怒,他将枪一丢,从靴子抽出一把短刀,一脸铁青地走向他们,森然地道:「子弹不爆,你们也活不了,我就一人捅一刀,再把你们拆散,让你们死都不能在一起!」 只是,他才高举手想刺向东方倾国,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却突然响起! 「轰隆!」 他心头惊颤,吓得脸色惨白,抬头看着摇晃震动得厉害的密道,骇然之余,脑中灵光乍闪,又低头狂怒地瞪着东方倾国。 是他! 这小子带来的皮箱里还有另一枚炸弹,一枚早已定好时间的炸弹! 他… …一开始就准备炸了他的军火库… … 他… …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 「你… … 」恐惧和愤怒贯穿他全身,他第一次遇上这么疯狂的对手。 「我们死… … 你… …也逃不了了… …」奄奄一息的东方倾国嘴角挂着冷笑。 「不!我才不想死!没得到美人瓷我不能死― 」游忍惊抽一大口气,狂嚎着拔腿往出口狂奔而去。 「轰!」又是一阵惊爆,东方倾国埋设的炸弹引爆了军火库里的火药,顿时连锁反应,威力强大地撼动整个地道,四周墙壁已扭曲变形。这里快崩塌了,东方倾国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在笑。 「知来… … 妳怕吗?」他问着怀里还有些微气息的闻知来。 「怕… … 」闻知来虚弱地道。 「我在,妳还… …怕什么?」 「怕… …你死… … 」她哽咽。 「一起死… … 不好吗?」 「不好… … 我要你… …活着… …」她知道,没有遇见她,他不会死。 因为她,他连美人咒的三十岁都活不到。 「没有妳的世界,我不想活… …」他想抱紧她,但已没有力气。 她听得全身激荡,两串红色的泪在脸上奔流。 「别哭… …不论是人、是鬼,我都会陪在妳身边… … 」 她感动地闭上眼,依偎着他,哭着笑了。天摇地动,密道一截截地坍塌,终于就要将他们掩埋。东方倾国在她额间印上最后一吻,一脸无畏满足。说好的,如果不能一起活,那就一起死。这样,也是一种幸福。 他要的幸福… … 由于出口封死,游刃慌急地奔向密道的一个暗门,却在最后一个弯道时撞上了个人,那人似乎是从暗门走进来,手持手电筒,照得他刺眼惊喝:「是谁?」 「真是的,设这什么鬼地道,阴森成这样,要进来麻烦,要出去也麻烦… … 」一个清朗略沉的女声嘀咕埋怨着。 「妳到底是谁?」游刃怒道。 「喂,你是游刃吧?他们在哪里?」那人又问。 「他们?妳… … 要找东方倾国和闻知来?」游刃警觉地后退,拔出短刀。 「对,他们人呢?」 「别找了,他们死了,被我用『天女散花』 打死了!」游刃冷笑。 「『天女散花』 ?你竟然用那种残酷造孽的武器?」女子的声音瞬间寒冻。又是一阵震动,游刃脸色一变,急吼:「别啰唆,滚开!密道快垮了,我要出去… 」但他话未说完,一股凌厉的气息瞬间迫近,接着,手中的刀被踢掉,脸被揍了一拳,肚子又挨了一记重踹。 「唔… … 」他吐出了牙齿和一口血,痛得蜷伏在地,万万没想到这陌生女子的身手如此惊人。 「不准说三哥死了,他没那么短命。」女子低头冷斥。 这时,暗门外钻进一个人,急着大喊:「小九,快,地道要崩了!」 「十四,你先把这位『驸马』 带出去交给大少爷,我要进去看看。」小九冷喝一声,严肃地交代。 「妳现在要进去?太危险了!」十四惊呼。 「三哥在里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小九嘴里念着。 十四神色一凛。 东方狼第一戒条,绝不能弃狼王不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要去,也是我去,我是三少爷的护卫,却没能盯住他… … 」十四沉声自责。 「哈哈… … 他们会被埋在这里的!这是东方倾国自己的杰作,谁教他轰掉我的军火库… … 他是自找的,他和闻知来都必死无疑!他们逃不过我的诅咒,不可能活的,绝对活不了 … …哈哈哈… …」游刃忍住痛,阴狠地大笑。只是,他才笑几声,小九就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甩撞在墙上,他才张口哀嚷,一把枪的枪口已直接塞进他的嘴巴。 「再乱吠,我就轰掉你的喉咙。」 他惊恐抽气,就着灯光,瞪着眼前这张明明年轻,可是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脸蛋。 那脸上,有一道清楚的疤痕… … 「小九,大少爷交代,要留活口。」十四忙道。 「活口?那么只要不死就行了吧… 」小九嘴角微勾,陡地对准游刃的大腿开了一枪。 「啊!」游刃痛得跪倒,抱住大腿狂叫。 十四摇头叹道:「妳快带他上去,我去找人。」 说罢,十四直往密道里冲去。 小九明知十四这趟进去凶多吉少,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因九护卫守护狼王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不再耽搁,一手揪住游刃的衣领,将他拉起,以枪押住他,将他带出暗门。密道外,东方家几乎全员到齐,东方风华到机场接机返家途中,得知东方倾国行踪不明,就派车先送母亲回东方居,而东方天骄和黑靖,以及赵慕贤则坚持跟着他一起加入搜寻行列。 适巧小九归来,她指挥所有东方狼,地毯似地搜索整个北台湾,由于游刃的军火库掩藏在地下,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据点,全部人员在此集结,与游刃的手下展开一场大战。 只是,地上建筑物是个普通农场,小九从马海口中逼出了暗门地点,才要潜入,就赫然听见一声巨响。 因此,当她把游刃拖出来时,东方风华立刻急问:「小九,倾国和知来呢?」 「三哥和闻小姐可能已中弹,十四进去找他们了。」小九蹙着眉。 「中弹?」所有人脸色都一变。 「游刃这家伙使用『天女散花』 ,那是种爆裂型子弹,如果三哥他们真的中弹,很可能已经… … 」小九没说下去。 东方风华惊抽一口寒气,难道… 倾国和知来都已经… … 东方绝世则早已怒火冲天,他直接描住游刃的脖子,森然地喝问:「你杀了我三哥?」游刃双眼凸睁,被勒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一出来看见雇来的佣兵和手下们全部倒地,就已惊骇万分,再见到东方家的男人们个个绝色逼人,更加悚然莫名。 这…… 就是天工对他们东方家的诅咒吗? 「你说啊!他们人呢?」东方绝世手劲加大。 「绝世,你先放开他。」东方风华轻喝。 东方绝世愤然放手,游刃则趴在地上,痛苦地干咳喘息。 「你想要的是美人瓷是吧?可惜,你白费心机了,美人瓷早已碎了。」东方天骄坐在轮椅上,瞪着游刃。 游刃霍地抬起头,哑声道:「不可能… … 」 突然,他呆住了,目光盯着东方天骄身旁那个女子,浑身冻结。 他认得… … 认得那抹相似的灵魂,但 … 为什么又如此地陌生? 「是真的,因为,美人瓷是被我亲手打破的。」黑靖冷冷地道。 美人瓷被打破?被… … 她打破?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那美艳的女相,看着她的手始终握住身旁的男子,看着她… … 冷淡得彷佛从来就不认识他。 「妳… … 是天工?」游刃颤声地问,心里失望又痛恨,他的天工,怎么会变成女人… … 「我叫黑靖。」黑靖面无表情。 「不,妳是天工,我知道… 」游刃激动地喊。 「已经不是了,过去的事我都忘了,这一生,我就是黑靖。」黑靖冷冷地道。 「不可以,妳不能忘,是我啊!我是… … 」游刃急道。 「我知道,你是当年公主的驸马,但我对你实在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甚至从来不记得你的长相。」黑靖毫无感情地道。 游刃像被打了一记闷棍,脸色死白。 他殷殷切切痴爱思念了千年,至死都无法遗忘的人,竟然从来就没注意过他。 原来,他在天工心里,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相情愿… … 那么,他到底在干什么?一千年来,苦苦追寻的只是一个泡影,一份虚无吗? 多可笑… … 太可笑了… … 一阵哑然,他狂声大笑,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前世,今生,他浪费了多少时间,又折磨了多长的岁月?这教他怎能甘心?他不甘心哪!在经历了无数的痛苦折磨之后,他怎么可以什么都得不到?老天不能这样待他,即使是一点点都好,一点点恨… …都好… … 「妳记不得?那我就让妳从现在开始狠狠记住我!记住我这个人― 」他疯狂地大叫,拿出藏在身上的手榴弹,拔掉插鞘― 就在这一瞬间,两把枪齐响,加上银光一闪,小九的子弹正中他的肩膀,东方绝世的蝴蝶刀削断他的手指,而他胸口致命的一击,则出自黑靖手中的枪。 她的眼神如冰,绝对的冷漠,毫无感觉,连一点点的记忆都不想为他浪费。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他会死在天工的手里… … 「死心吧!人世间最无法强求的,就是爱。」 谁?是谁在对他说话? 他转头看着声音的来处,公主!当年他的妻子,正与一个女子的身影重迭,冷冷地看着他,眼中,不再有恨,更不再有情。 他浑身一颤,过去种种恍如一场大梦,而他,该醒了… … 闭上眼,他终于放下执念,向后倒下,当场死亡。就在同时,又是一声爆炸,整个密道轰然崩塌,陷了下去,东方风华嘶声惊吼:「倾国!」 沙尘狂卷,弥漫了整个天空,也将所有人的心都卷入了惊痛悲伤。 难道,终得牺牲人命,诅咒才能解除,而那穿越了千年的爱恨情仇,必须见血才得以宽谅? 美人瓷已毁,游刃已死,所有的恩怨,是否到此就能结束? 谁也没有答案。 黑暗中,有道微弱的光。像是个出口,牵引着她。那是 … 什么? 「是我送妳的愿望,净衣。」柔软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公主?是公主在跟她说话。 「千年前,妳帮了我,这是我的谢礼。」 「谢礼?」 「净衣,妳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我… 」她的心愿? 有!当然有,她好希望老天能让她和东方倾国一起活着。 不是相爱后一起死,而是活着相爱。 不用长久,只要给他们一段时间,一段美好幸福的时光… … 「既然有,那就求吧!」 「求?」 「妳的眼中仍有法力,只要妳虔诚的求,就会实现,所以,求吧… … 」她的心微微激荡着。 只要祈求就可以吗? 只要祈求,她和东方倾国就能活下去吗? 如果可以,那她愿意预支她的来生,求天地,求鬼神,求那未知的力量… … 这一世,给她和东方倾国多点时间和生命。 让她,能用真正的双眼,看着他… … 像是在呼应她的祈求,她的双眼灼热发烫,顿时,她眼中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里,东方倾国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一楝东方调十足的美丽屋宇… 这是梦吗? 还是天眼给她最后的预告? 那画面瞬间消失,她的眼睛痛如刀绞,两道血色红光从眼球内迸出,化为两块断剑的碎片,在她面前闪耀… … 「来生减寿,换妳所求,今世,你们还有十年… 好好相爱吧 … 」公主的声音飘远,最后与碎片同时消失于无形!十年… … 够了… … 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心脏的跳动声。 坪登!坪登! 「两人身体内的子弹都没爆,而且还能安然取出,这简直是奇迹!」有人在说着话。 「更惊人的是,密道崩塌居然没压到他们,连十四都觉得太神奇。」 「这表示两人都命不该绝,对吧?」 「是的,感谢老天,他们都活着… … 」 活着啊!她和倾国都活着… … 太好了… … 太好了… … 「知来… … 」一声熟悉的呼唤来自她身边。 「啊,倾国醒了!他在喊闻知来-- -… 」 她胸口深深悸动着,转过头,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灿亮,而在那炫目之中,那张她深深挚爱,永世难忘的绝美容颜,正对着她微笑。 后记 东方倾国,真的让我为之倾倒啊!但… … 是倾趴累倒。「东方美人」系列进度来到老三,我以为会很好写,因为伏笔早已埋下,路线也很明显,他的任务,就是要去带「小师叔」回来,他的爱情,也会从那里展开。 可是,明明一切就绪,为什么我会写得快挂掉? 后来想想,这大概是我一开始就设定了闻知来这个女主角悲剧性格的原因吧! 这不会是一场平顺的爱恋,我原本是希望她和东方倾国都死的!既然书名叫《生死见》,就已预告了他们的死亡。(看来,有天眼的不是闻知来,而是我… …呵呵。) 但,要死容易,要死得华丽感人,就麻烦了。 所以我卡了满久的,左思右想,想不出结局。就这么磨着,赠着,以龟速慢慢爬着稿,渐渐的,只要决定走向从来不会对主角们手软的我,居然却对东方倾国有点不忍心,愈写,就愈心疼他,然后,我的故事停在最后一章,久久无法接续。如果第一本《美人咒》 写的是深情,第二本《痴心魂》 写的是痴情,那么,《生死见》 这本写的就是狂情了。 东方倾国的爱,就是强烈又疯狂。 有读者在我的部落格留言说,感觉东方倾国这本可能会满搞笑的,那时,我正写到他的感情戏,不知怎地,好心酸… … 他是那种游戏人生的人,看似漫不经心,是因为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这种人心里的黑暗才最可怕吧? 所以,一旦他找到了他唯一的爱,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无法停止,他不怕生死,只要两人永不分开。 就是这个意念,让编编们都觉得,他应该死,和闻知来一起死,这才像他。 可,我就是舍不得。 就因为这样,大家才会看到这个被我修改了的结局。 这是我对他的一点小小心意。(多给了他们十年… … 啊!我的心肠真软啊… … )当然,心酸的,还有游刃这个悲剧角色。小袖子说,游刃和天工千年前初相遇的那一段,让她很有感觉。(她建议搭酊歌手信的新专辑「集乐星球」最后一首歌来听,会更有感觉,歌名是「不灭信念」。我则觉得第八首「魂」也很有味道,魂已被我列为天工之歌了,哈哈! 我很惊讶,坦白说,这段男男恋,我曾考虑要不要换掉,怕会让人觉得奇怪突兀,但心想或者它能增加剧情的张力,就决定沿用原来构想写下去。 我想,他应该还算是个不会太让人讨厌的反派角色,是吧? 写完东方三少爷,第四本就是那个很多人期待的东方绝世了。 我其实不懂大家为何会期待那小子,他的故事,仍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而已,我跟小袖子抱怨,写第三本写到脑袋空空,第四本一片空白。 她说,没关系,小九会自动来找我聊天的,到时就会聊出剧情来了… … 唉,小九,小九搞不好过年放大假去了呢!真是。 写完这本时,二○ ○ 八年就快结束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想想,年初还在讨论《叹为观止》的封面,一眨眼,新的一年又来临。我的工作,一直被时间追着跑,这大概是作者的宿命吧?但能继续写书,我即使赶得心力交瘁,也很感恩,感谢在这么严峻的大环境之中,禾马还愿意为我出书,感谢仍有许多的读者朋友支持,感谢大家让我还能继续创作。 希望在二○ ○ 九年,我们还能在每一本书中相见。 祝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