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主是渣女》 第1页 [gl百合] 《我的女主是渣女》作者:陆不罹【完结+番外】 文案 第一次见到萧宸的时候,叶瑾歌是被他从人群中救出来的。 她那时候睁开眼,感谢的话还没完,就是一怔。 抱着她的那人容貌俊美,不远处天空忽地炸开一片烟花, 短暂的花火在他脸上流淌过,流光溢彩却不及他颜色半分, 不知怎的,那一瞬间,叶瑾歌只想到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只是到了很久很久之后,等到她一颗芳心错付,才发现 他不是他,而是她。 ◆快穿文,直掰弯,有甜有虐 ◆cp苏禾,前期戏份较少,1v1,萧宸是戏份上被虐的主角,不是cp ◆第一个世界是古代,但是其他世界大部分是现代背景,封面素材来自pixabay(属可商用素材)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快穿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瑾歌,苏禾,萧宸(萧晨) ┃ 配角:叶默晨 ┃ 其它:苏爽甜虐雷 第1章 第一章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人群中忽然冒出几声尖叫,本来就是花灯节,街上人来人往,一听到这话,哪怕没亲眼看见那火在哪里烧起来了,不少人都拼了命似的往外跑,仿佛那火都烧到他们屁股上了似的。 叶瑾歌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群冲过来撞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她睁大眼睛,满脑子想的都是‘吾命休矣’。 踩踏事件之类的她以前可没有少听,只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才穿越过来不过三个月,这三个月的前两个月里,她一直都是以阿飘的形式活着。 一个月前,原主发了高烧,大概是身体太过柔弱,这大病一场,竟然直接去了。 而一旁还在啧啧地感嘆着古人的身体就是脆弱啊的叶瑾歌突然就眼前一黑,等她醒过来后,却已经穿进来了这个身体里,成为了镇国公府备受宠爱的三小姐。 说来也巧,原身也叫叶瑾歌,两个人的长相也足足有八分相似。 刚变成阿飘的时候,叶瑾歌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前世。 不过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反正她都死了。 叶瑾歌死之前还在现代,当着一个小翻译,她还记得她死的那一天晚上,她那个智障老闆和一个日企的老总谈生意。 本来谈得好好的,智障老闆却开始卖弄起自己的日语。 “田中先生,我也是会一点日语的,比如就这个吃饭就是米西米西。” 说完之后还不断催促叶瑾歌翻译过去。 日企方的田中先生问她老闆说了什么时候的时候,叶瑾歌面不改色地说:“我们老闆说a市一种叫‘米西米西’的特产很好吃,想要推荐给你。” 然后就这样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叶瑾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句话肯定是老闆看多了抗日剧看到的。 米西米西,原句是めしめし(meshimeshi),现在基本没人用这个词,不只是因为日语与时俱进发展变化了,还是因为这句话的背景不太好,应该说是很不好。 叶瑾歌也庆幸自己之前看书的时候有看到这个点,不然就闹大麻烦了。 那本书也是粗略提过,当年日本侵略,军官和士兵进村扫荡的时候,嘴里喊的就是めしめし,这词对于当年的人们来说是噩梦也是耻辱。 而且日本当年一直想着文化输出,从文化上同化中国,软文化侵略,而且哪怕是到了现在,很多日本人都并不认为当年的侵略是对中国的伤害,一心觉得自己是为了让中国富裕起来,美曰其名大东亚共荣。 如果让田中先生听懂了老闆的话,他会怎么想? 自己国家当年侵略他国,口里说过的无疑就是抢夺劫掠的话,多年后,被他国人,一脸奉承地说出来,任谁都会生出一种‘我们当年做的都是没错的,战争是为了让中国富裕’之类的扭曲的、错误的想法。 叶瑾歌学的日语,对日本也是有好感在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放下当年的国恨,现在的日本值得他们学习,但是不代表着歷史能够被轻描淡写地放下。 生命谈拢,叶瑾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今天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老闆不懂日语,以前就弄过不小笑话,但是那些也只是语法语义的问题,今天这种情况却不一样。 而且在大公司里当翻译,每晚加班,甚至还有好多次凌晨两点被告知第二天有生意要谈,让她准备好。 叶瑾歌还在学校的时候,对翻译的工作十分嚮往,一直觉得自己以后出来就是坐办公室或者在家里,翻译日本小说或者是公司给的材料。 但是出来工作才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经常都是第二天谈生意,前一天晚上才收到通知,然后有合同还好,要是没有,除了查单词,还要和同事沟通了解一下背后的预算等等。 而且她还得先查好单词,做好准备,比如第二天要是合作的公司是电子行业的,她当晚就是查电子行业相关的专业术语,然后背熟。 第一次出来工作的时候,就是因为不清楚这些,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以为把合同翻译好就好了,结果第二天,那个日本人问到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的时候,她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自然也就没办法翻译。
第2页 最后还是公司的前辈出手帮忙翻译才解决了问题,不过她也被狠狠地批了一顿。 这几年半夜被人叫起来准备第二天签合同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叶瑾歌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可能就会得肾衰竭了,她毫不怀疑再这样干下去,她迟早会过劳死。 而今晚的事情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闆随性发言留下的烂摊子每次都要她扫尾,这次也幸好她刚好了解过那句话的背景。 但是以后呢,要是以后老闆又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她又不清楚的,要是直接翻译了,那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叶瑾歌真的觉得累了,身心俱疲。 于是当晚和日方的工作人员道别,站在酒店门口,她就当面炒了这个智障老闆的鱿鱼。 但老闆不明白为什么刚谈完一个大案子,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就请辞了,拉着叶瑾歌不断地问她为什么,还说希望她好好思考一下,说她辞职了以后就遇不到他这么好的老闆了。 听到他这句话,叶瑾歌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马上就崩了,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把他过往说的那些不经大脑的话全都拎出来说了一遍,自然也就包括了他刚才说的那句米西米西。 到最后,她直接骂他,“老闆,你想要当卖国贼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别拉着我一起啊!我跟你说,我这几年给你扫尾收拾烂摊子,我已经受够你了!老娘要辞职,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大概也是喝多了酒,酒精上头,叶瑾歌的脾气完全就忍不住了,说完直接跑了出去,而她那个缺德老闆,一脸铁青地拉住她,“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 然后两个人拉扯之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车过来,叶瑾歌一个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就沖了出去,然后下一秒就感觉自己飞了出去。 等醒过来,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古代阿飘了。 叶瑾歌对人世没有什么执念,前世她就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地活着,死了也不会有人惦记着她,但是能活着,谁想死呢? 只是没想到,到了古代变成阿飘活了两个月,然后又白捡了一个身体活了一个月,居然就又要死了,也不知道这次死了,还会不会变成阿飘,还是说直接投胎。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到底有没有牛头马面阎王判官,如果真的还有轮迴转世,希望下辈子能当一个富二代,有钱有颜父母双全的那种,算了算了,要求太高的话,没有钱没有颜也行,父母双全就好了。 当个孤儿,太苦了。 短短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等死了,却有人用力一揽,将她抱入怀里,然后带着她飞了起来。 叶瑾歌惊唿一声,下意识睁开了眼。 “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叶瑾歌已是一怔。 抱着她的那人容貌俊美,不远处天空忽地炸开一片烟花,短暂的花火在他脸上流淌过,流光溢彩却不及他颜色半分,不知怎的,那一瞬间,叶瑾歌只想到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第一次尝试写百合长篇,希望大家喜欢,多多收藏评论,么么哒^3^ 有兴趣的可以点一下我的专栏看之前写的百合短篇 —————— ppps:萧宸主角之一,这个是按戏份划分的,但她不是cp不是cp! 第2章 第二章 等到叶默晨——也就是原身她哥哥找到叶瑾歌的时候,她还是一脸的春心萌动,仍旧沉浸在刚才那人的美色里。 可惜了,愣了太久,人都走远了,她也忘记了问一下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成亲了。 镇国公府人口简单,镇国公是她爷爷,原身的父亲排行第二,在翰林院当差,膝下只有原身和叶默晨两个孩子,大伯是世子,底下也是只有一个儿子。 这个朝代和她所了解的歷史完全不一样,这是个架空的朝代——晏朝,叶瑾歌虽然学的日语,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科,但她高中的时候学的是理科,高二的时候就没怎么学过歷史了。 而这个朝代里,世家和科举并存,有点像是唐朝又有点魏晋的感觉,民风豪迈开放,而虽然推行科举士农工商的等级也存在着,但是世家受到的推崇依旧是新贵们不可撼动的。 而各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造成包括镇国公在内的世家人口简单的原因,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个无子指的可不是没有儿子,女儿也是包括在内的。 这个规矩其实也并没有明说,但是但凡有一家家里有人纳妾,那之后其他世家基本不会和他们家议亲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女子的地位提高,各大世家的女儿都是从小娇养的,怎么捨得嫁过去之后还要让她们受妾室和庶子庶女的苦。 而渐渐的,一开始只是世家这样做,后来连通过科举上来的新贵们也开始效仿,虽然世家自持身份,基本不会与新贵们联姻,但是新贵们纳妾纳通房的都难免被鄙夷,这时候的私生活已经不仅仅是私生活了,已经开始影响到他们的仕途。 为了美色耽误前途,是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渐渐的,长安里,纳妾睡通房的人家几乎是一个手都数得上来,还沦为各家夫人小姐们的闺阁笑话,就连他们的同僚都不屑与他们来往。
第3页 而在这种清流一般的规矩影响下,整个长安城也就只有一间青楼,还是官方认证的,里面的姑娘全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当初世家隐隐有这个规矩的苗头的时候,就有人上书抨击,说什么不纳妾影响人丁云云,说长安乃是天下之都,长安的风气迟早会影响到全国,到时候人口减少,国将不宁。 叶瑾歌难以相信会有人把纳妾这种事和国将不宁联繫在一起,但当时是真的有人这么提出过。 不过一年后、两年、三年.....十年的统计,都显示人口不断增加。 前丞相当时就道:“国泰民安靠的是政策,是农业,百姓生活富足了,人口自然就增加,这与纳妾这种劣俗有何干系呢?” 叶瑾歌一度觉得这个朝代一定是有无数穿越前辈来过,因为不管从政策、军事、民生、经济、文化,这个朝代都带了许多现代的气息,虽然没有真正做到现世那么开放繁荣,但是比起歷史里讲到的鼎盛王朝也是不遑多让。 咳咳...稍微扯得有点远。 叶默晨找到她之后,看她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地训斥了她一顿。 “不过你是怎么过的这边?我记得你当时在青竹街那边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叶瑾歌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哥!我跟你说,刚才有个大侠路过救我,直接把我从那边抱着飞了过来这边。” 叶默晨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半晌移开视线。 “大概是我记错了.....你那时候应该就在这边的......” “哥!”叶瑾歌炸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你没事就好。”叶默晨拍了拍她的头髮,从怀里拿出一盒东西递给她,“怀记的胭脂,刚才看到了,给你买的。” 叶瑾歌拿着那盒胭脂,马上就忘记了前面的事了,看着叶默晨的眼睛闪闪发亮,“哥,你对我真好。” 怀记是长安城最大的胭脂铺子,东西卖得倒不是很贵,只是这家店经常要排上一两个时辰才能买到,叶瑾歌这个人生性懒得很,虽然眼馋,但是基本没怎么去买过。 新年伊始,天气还是冷得很,一回到府里,在家等得焦心的王悦就立刻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叶瑾歌的手,“哎哟我的心肝啊,你上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瞧你这小手凉的啊,可别又生病了。” 她说着,又转过头去吩咐下人,“朱嬷嬷,快点去厨房让人煮碗姜汤给小姐。” 王悦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加上保养得当,说是二十出头的也有人信,叶瑾歌一开始时看她总忍不住想喊她姐姐。 “娘,我哪有那么脆弱,这手是刚才在外面吹了一会风凉的,待会就会热起来的。” “哎,好好好,待会就会热起来的,不过这姜汤你还是得喝,喝完了晚上睡觉也能睡得安稳些。” 叶瑾歌光是想想,就能感受到姜汤那股子辣味,嘴里有些发苦,但是看到王悦担忧慈祥的脸,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那姜汤的味道她实在是不喜欢,无奈之下她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叶默晨。 只是关键时刻,这个兄长也是靠不住的,他对叶瑾歌求助的目光视若无睹,一脸严肃地附和:“是啊是啊,妹妹,你多喝几口姜汤,晚上能睡得好些。” 叶瑾歌蹬着一双死鱼眼,冷冷地看着他。 “小歌儿,你......” 王悦将视线移回叶瑾歌身上,她立马又摆上温柔可爱的神色,“嗯嗯,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喝完的。” 只是在王悦看不到的地方,她又苦着一张脸吐了吐舌头。 不过虽然很不喜欢姜汤的味道,叶瑾歌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别人撒娇,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怀的感觉。 不过这时候总觉得自己这名字起得很不好,小歌儿,听上去总会先想到小哥儿。 在旁边看到了她苦脸的叶默晨有些想笑,叶瑾歌立刻用眼神威胁他。 只是她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小圆脸,杏眼微睁,哪怕瞪人都像是在撒娇,叶默晨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王悦看着突然笑出来的儿子和一张脸鼓得圆圆的小女儿,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只是想起来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晨儿,小歌儿,明天开年,我和你们爹爹商量过了,我们一家去城外的庄子住上一两天,那边庄子有温泉,多泡泡对你们身体好。” 一听到有温泉,叶瑾歌眼睛噌地就亮了。 王悦看着她这可人的小模样,有些失笑,“你要是喜欢啊,你可以在那边多住几天,不过泡温泉的时候可不能泡太久了知道吗?” “嗯嗯。”叶瑾歌不住地点头,活像个小松鼠。 晚上回到房间里,叶瑾歌想着第二天就能去跑温泉,激动了半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已经是五更天了,睡了没多久就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洗漱、更衣、上马车。 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庄子了。 现在还是正月,外面下着小雪,从车窗里望出去,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脉被雪隐隐勾勒出轮廓,极远极淡,有一种渺茫的淡雅之美,像是寥寥几笔信手而成的水墨画。
第4页 到了庄子,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家常,叶安珏是个有些随性浪漫的人,对一双儿女的要求并没有多高,只求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几个人坐在一块聊了些诗词、对子、字谜。 一个时辰后,大家就各自回房泡温泉去了。 王悦少不得又多叮嘱了几句,让叶瑾歌不要贪玩泡太久了,叶瑾歌满心的思绪都跑到温泉上去了,哪里听得进去,只不住地点头。 叶安珏就在旁边默默笑着看妻子和女儿唠嗑,叶默晨倒是早就熘走了。 王悦看叶瑾歌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嘆了一口气,只能无奈地叮嘱婢女们要看好她,最多只能泡两盏茶(注)的时间,不能多了。 叶瑾歌不习惯沐浴的时候周围有人守着,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时间到了再进来。 温泉就在室内,屋子里烧了地龙,叶瑾歌脱衣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冷,不过下了温泉还是感到一阵阵舒适,感觉整个人从骨头里都松缓下来了。 泡了也就五分钟左右,叶瑾歌忽然在房间里闻到了厚重的血味,她惊了一下,刚想起身过屏风那边拿衣服穿,就忽然被人擒住了。 或许用抱这个字更合适。 她此时还站在温泉里,身后那人单手抱住她,从腋下伸出来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能清晰地闻到身后那人身上浓重的檀香味,和血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奇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而对方横伸出来的手,却是直接压住来了她的胸,虽然平得很,但是这样被人压着,她还是有感觉的,这让她羞愤得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全身基本都被红色覆盖。 “姑娘,我无意冒犯,只是情非得已,还望姑娘见谅。”那人的声音清越,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子,只是气息似乎不太稳,语气也有些微弱,他踌躇了一会,又说道,“若姑娘待会能够不声张,我便放开姑娘。” 叶瑾歌顾不上羞愤,连忙点头答应。 那人松了一口气,竟真的放手了。 叶瑾歌连忙冲到前面的屏风拿着衣服披上,转头看向那人,她可没忽略刚才她跑过来的时候那人失力一般跌落水里的声音,若是他身上没有武器,也确实无法动弹了,她立刻就喊人过来。 只是她转头,从那人的手一路看上去,看到了那人鲜血淋漓的肩膀,确实是没有武器,看样子也是无法动弹了,只是...... 那人长了一张极漂亮俊美的脸,眉毛斜飞入鬓,眼角微挑,不笑也带着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眼波里光彩潋滟。 他坐在水里,有血液涌出混在温泉里,但他却毫不在意,似乎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半仰着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叶瑾歌,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本就是过于妖孽的长相,他这么一笑,寒冬里竟也让人生出了几分/身处繁春的错觉。 “哟真巧,是你呀,小姑娘。” ——正是昨晚救她的那人。 第3章 第三章 和温泉那边不同,这里边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暧昧不明,甚至可以说是昏暗,叶瑾歌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里,安置在自己床上,还拉上了帐子,这里面更是昏暗。 她颤抖着手拿着剪子给他剪去肩膀上的黏在伤口上的布料,给他上药、包扎。 这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叶瑾歌觉得自己浑身发麻,心跳快得想要是从胸腔里蹦出来,她跪坐在床边,在那人的身边,明明已经努力地放轻唿吸了,却还是觉得这唿吸声太沉太重了,还有这心跳,不安分得像是在跳探戈。 她深唿吸了一下,有些慌乱,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这样昏暗的环境里让人有些紧张,又下床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床边,这回帐内亮了许多。 红色的烛光映入帐内,那灯芯只是静静燃烧着,叶瑾歌却觉得自己都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细碎的、烛火爆裂的声音,她屏着唿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那人的脸。 他长得真是好啊。 比她前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无论是这眉、这眼、还是这鼻子、这嘴唇,都是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他却偏偏长成这样,脸上每一个地方都长得这么恰到好处,好看到叫人移不开视线。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热烈,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过来。 幽幽的烛光映入他异常漂亮的眼睛里,像是忽然亮起了两簇光。 叶瑾歌一怔。 “我昨晚救了你一命,你现在救我一命,算起来倒是扯平了。”他脸色苍白,笑容很淡,只是在他那张妖孽般的脸上,一切都变得那么惊心动魄。 叶瑾歌耳根都红了,她撇开视线不去看他,强词夺理道:“怎么就扯平了,昨天我可什么事都没有,你不救我我也未必有事,但是今晚你这情况,我要是不救你,你就要曝尸街头了吧,说起来你还欠我的。” 那人没有回话。 叶瑾歌的心在不断下沉,又扭回头过来看他。 烛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暗红的烛光流淌在帐内、在那人流水一般的黑色长髮上,昏昏沉沉里竟然衍生出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僵持感。 叶瑾歌沉默了一会,刚想说自己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他却轻轻笑了一下,笑声清越,犹如羽毛在叶瑾歌耳边划过,弄得她从耳廓到心底都开始发痒。
第5页 “姑娘说得是,是在下欠了姑娘的。” 叶瑾歌红着一张脸说道:“你既然欠了我的,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我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你还债。” 那人又是轻笑了一下。 叶瑾歌发现他这人很爱笑,以前少不经事的时候,看那些言情小说,她喜欢的类型都是高冷冰山那挂的,越是高冷寡言,她越是喜欢,以前没少抱着那些小说动漫对着高冷的男主们嗷嗷大叫,那时候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嗷嗷老夫的少女心啊’。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一挂的人也这么令人心动,就像是某一天忽然下起了大雨,枯水井里都被满满地填上了,看到他的时候,那点心动、欢喜满涨得快要溢出来了。 明明只见了不过两面而已。 有句话说得也实在是很有道理,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吧了。 他长了这样的脸,就怪不得别人动心了。 “在下不过一江湖过客,姓陈名箫,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到醉秋楼里找我。”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更不能嫌我烦!”叶瑾歌笑意盈盈。 陈箫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眼睛,眼神一闪,柔声道:“自是不会。” 叶瑾歌自从穿到这身体后,就养成了早睡的习惯,这时候比平时已经晚睡了许久,加上又泡了温泉,她这会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迷迷煳煳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去衣柜里抱出两床被子,放在旁边的小榻上,整个人躺了上去蜷缩在被子里,撑着睡意沖那人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晚安。 陈箫愣了一下,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心大。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窗棂外的月光确实是亮得有些晃眼,窗外是几棵腊梅,但梅花开得并不多,稀稀疏疏的,那树影和着如水的月色筛落进来,摇摇晃晃的,也不知进了谁的眼里、心里,惹得人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约莫是那刀里掺了什么毒/药,从伤口里渗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陈箫(萧宸)还是比较偏男性的,毕竟女扮男装的大佬,但是后面会写到其他的,始终还是是妹子 有比旁人坚强的地方,但其实也比旁人脆弱得多 —— 12点还有一更补字数 第4章 第四章 第二天,叶瑾歌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她身上盖了整整四床被子——她床上原有的两床,她抱出来的两床,丫鬟春桃进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傻傻地问她:“小姐,昨晚很冷吗?” 而床上原本躺着的那人却已经走了,若非床上还残留着一股檀香味,叶瑾歌都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叶瑾歌随口搪塞了过去,也幸好春桃人单纯,没有多问什么。 又在庄子这边住了两天,叶瑾歌归心似箭,温泉都拦不住她的脚步。 而回家的第二天,她就去厨房让人准备了一些点心,鬼鬼祟祟地带着春桃出门去了。 一出镇国公府,她就直奔醉秋楼去。 叶瑾歌把食盒放在柜檯,示意掌柜的靠过头来,小声地说:“掌柜的,我找陈箫。” 弄得跟地下党汇合似的。 掌柜的嘴角抽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带着人就往楼上去,“姑娘你先在这里等着吧,主子还有事,我先去通告一声。” “嗯嗯,你去吧。” 等到掌柜退下,叶瑾歌就放下了食盒,绕着这房子观察了起来。 嗯......看不出来有什么名头。 只觉得挺好看的。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陈箫穿着一身黑衣走了进来,随着他进来的步子,涌进来一股寒意,叶瑾歌愣了一下,注意到他头髮上肩膀上都是细碎的雪花。 叶瑾歌想过去给他拍一下,但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暧昧,不太适合她来做。 而陈箫并不知道她这九曲十八弯的少女心思,看到桌面上的食盒,笑了一下,“怎么,这是怕我饿着,给我送吃的吗?” 陈箫因为身份问题,平时在宫......府里也是和婢女们调笑惯了,一时之间也没多留意,也这样对待叶瑾歌了。 叶瑾歌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也不知道这句话多少有些轻佻了,但对他亲近的语气却是明白的,心情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嗯,这是我们家厨娘新研究出来的糕点,你试试看看如何?”叶瑾歌期待地看着他。 “敢情我还是个试吃的啊?” 陈箫笑了一下,垂下来的眼睫毛乌黑如鸦羽,看得叶瑾歌又是一怔。 吃了两个糕点,陈箫就吃不下了,这些对他而言太甜腻了些,他不怎么喜欢吃甜食,总觉得糖是个很危险的东西,能软化人的意志消磨人的毅力,吃多了甜的,以后的苦就越发难以忍受了。 就仅仅吃了两个糕点,那股子甜腻的味道在唇舌和喉咙间挥之不去,陈箫倒了一杯茶喝下去,那股子甜味多少消去了些。 本来他刚才雪里过来,身上飘了雪着了凉,唇色是冷得有些苍白的,而今进了房间里,这屋子还烧着地龙,暖和得叫人整个人都松缓下来,喉咙都忍不住要溢出舒嘆了。 而那茶水喝下去,唇边多多少少沾上了一点,明明只是普通的茶,沾在他唇上却像是涂了口脂似的,整个唇色都变得殷红起来。
第6页 叶瑾歌看着他的唇,忽然觉得有些渴。 作者有话要说: 阿罹:色女叶瑾歌 叶:emmmmm食色性也 —— 略短小,所以今天是两更,补字数 第5章 第五章 叶瑾歌一连几天跑着出去,还都拿着食盒,地点还都是醉秋楼,叶默晨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自己这个傻妹妹是春心萌动了。 他都问过厨房了,一连几天的,她每天带出去的东西都不一样,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是烧鸭烤鸡之类的,甚至她还试过自己亲自下厨做菜——虽然据厨娘说卖相不怎么样,但是这心意是实打实的,叶瑾歌长这么大都没给他这个哥哥做过饭! 结果现在却要给一个外人做饭去了! 这都还没嫁出去呢,手肘已经彻底往外拐了! 而且...... 叶默晨敛去脸上所有神色,低头沉思,不管愿不愿意,叶瑾歌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想要和别人在一起,只是天方夜谭。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妹妹能长点心,别真的全身心陷进去了,不然之后有得是她哭的。 一想到叶瑾歌哭,他就有些头疼。 这个妹妹哪里都好,虽然有些骄纵,但是也还是有个度的,不会显得蛮横,只是这爱哭的毛病,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一哭起来就跟天崩地裂似的,而且还没完没了的,不哭到筋疲力尽誓不罢休。 小的时候别人抢她一块糕点吃,她都能自己哭上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之后要被逼着嫁人了会哭上多久。 这天叶瑾歌又拎着一个食盒,鬼鬼祟祟地就要从后门熘出去,叶默晨蹲了半天,终于等到她,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手,把人揪了回来。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又去醉秋楼见那个人?” 彼时天气还冷,小姑娘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在细雪铺好的地上站在,活像一株分外艷丽的红梅,她抬着头,一张小脸素白漂亮,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是!” 叶默晨被她这个理所应当的表情和语气气到了,气她太外向不够自爱,也担心她日后得知自己婚事早被安排难受,思及此处,他有些踌躇,但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问她。 “你觉得当今太子殿下如何?” 小姑娘一头雾水,圆圆的眼睛里全是茫然,“嗯...太子殿下,挺好的吧,我又和他不熟,怎么知道他如何。” “我是问你,觉得嫁给太子殿下,当太子妃,你觉得如何?” 叶默晨的语气有些沉,像是沾了水的棉花,一点点地被渗透,然后逐渐沉到水里。 叶瑾歌却完全没有多想,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嫁给太子,只觉得她哥哥是忽然脑子抽了问她这个问题。 “嗯...我觉得吧,不太好,你知道的,进了宫,以后就要和无数人分一个男人,如果我是未来相公敢睡别人的话,我铁定拿鞋子抽死他。” 叶瑾歌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说‘抽死他’的时候,脸上还气鼓鼓的,像个炸毛的松鼠。 叶默晨却觉得抓着她的那只手有点僵,他默默地收回那只手,看着叶瑾歌,轻声道:“瑾歌,和那个人断了吧,父亲不会同意你们的,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 叶瑾歌愣了一下,却没理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拎着食盒跑了出去。 叶默晨想去追她,只是脚步僵住了,怎么也迈不出去那一步。 良久,他颓然地长嘆了一口气。 叶瑾歌是哭着跑出去的,但饶是这样,她的目的地还是非常清晰,直奔醉秋楼,进大厅的时候,掌柜的看见她本来还想打个招唿的,结果就看到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沖了上楼,心想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派人给主子送信去。 陈箫听到叶瑾歌是哭着跑过来的时候,还不太相信,等到他自己亲自过来看到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眉尖几乎拧成了一块疙瘩,怒气也是不停地上涨。 但看着小姑娘哭成大花脸的模样,还是忍住了怒气,耐心地问她,“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 叶瑾歌这个人呢,要是自己受委屈了,她能哭上一两个小时,但是这情绪和眼泪是会慢慢消磨掉的,可能哭的前十五分钟是全心全力的,之后就是抽抽噎噎那种,而要是有人安慰,那就糟了,就算把嗓子哭哑,她也能哭上两个小时的。 陈箫话一出口,她就立刻飞奔上去撞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我...我哥说我爹爹...我爹爹他绝对...绝对不会让我...嫁给我的心上人呜呜呜。” 陈箫愣了一瞬,方才下意识拍她背安抚她的手也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只觉得好像有只虫子在心里钻来钻去似的。 “你有心上人了啊。”他声音很轻,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里面凉薄的气息。 叶瑾歌却忽然脸红了起来,下意识挣脱他环在自己背后的手,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鞋面。 仿佛之前一直没有发现这青竹的鞋面绣得这般好看。 “嗯,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有点像此时窗外细碎的落雪,还没完全落在地上,便化了。
第7页 陈箫刚拿起的茶杯忽然碎成了四瓣。 叶瑾歌吓了一跳,“啊,你这是怎么回事,这杯子是不小心摔了吗,你手怎么流血了!” 然后她手忙脚乱地想帮他处理一下,但是这里又没有工具,只能无措又担忧地看着,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茫然的惊惶感,原本止住的眼泪眼看着又有要流出来的趋势。 陈箫却忽然觉得心里一直叫嚣着的某种情绪稍微平復了一下,那只张牙舞爪马上就要冒出来的野兽被安抚住了:“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就能止住了。” 而叶瑾歌也终于反映过来了,从怀里拿出手帕给他包上。 她不擅长刺绣,也不习惯用那些绣着繁复花纹的手帕,所以她用的都是简简单单的白手帕,用来包扎也是刚好。 “你说你的心上人......”陈箫顿了一下,“那是谁?” 叶瑾歌被他这么一个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脸直接红到了脖子底下,耳根都红得快要透明了。 她想说,是你啊。 但她也知道自己和陈箫认识不过几天,说这样的话会显得自己很轻浮,而且按照陈箫这个态度,说不定会给她发妹妹卡,她总觉这几天陈箫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对自己妹妹一样。 于是她仔细回忆起以前自己喜欢过的小说和动漫男主,那些高冷不近人情的面瘫男们。 “嗯,他是我之前在街上遇到的一个书生,那时候我出门出得急去买东西忘了带荷包,是他帮我付的钱,他性格有些冷,但是其实内里是个很热心的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陈箫冷冷地下了判言。 叶瑾歌微微张着嘴看着他。 陈箫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然又冒出来一股子烦躁,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你现在还小,懂什么是感情吗?也许你只是错把感动当成喜欢了,等你长大一点你就明白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幼稚,有多不切实......” “够了!” 陈箫话还没说完,叶瑾歌就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 “你又不是我,凭什么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我要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她恶狠狠地瞪着陈箫,眼眶红红的,眼泪还不停地在里面打转。 陈箫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沖了过来直接把他撞开,一路跑了出去。 一边跑,叶瑾歌一边委屈地大哭,谁说她都可以,但是自己喜欢的人说她幼稚,说她不切实际,简直比拿刀割她还难受。 混蛋,都是混蛋。 陈箫是个彻头彻脑的大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陈箫是半弯半直 以及陈箫是个渣,真的渣 无意识的那种渣女 叶瑾歌还是直的,但是她颜控看脸,距离弯的道路不远了 第一个世界是陈箫虐叶瑾歌 后面的世界是叶瑾歌虐她 【敲黑板!敲黑板!敲黑板!第一个世界有甜有虐!后面的世界叶瑾歌虐陈箫基本都是甜的节奏,虐点大概就是她爱叶瑾歌,叶瑾歌不爱她,摊手,就是这么狗血幼稚】 第6章 第六章 叶瑾歌的气性大,忘性也大,隔天她出门的时候遇到陈箫,他哄了她一会,带她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两个人去江边走了一圈,风吹得脸都红了,叶瑾歌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这股子气也就消了,又是每天屁颠屁颠地拎着食盒去醉秋楼里找陈箫。 叶默晨看着她那个样子,愁得头髮都要掉光了,他倒是有心阻挠,却不曾想祖父倒是阻止他了。 “虽说皇上是这么想的,但是约莫也不止我们一家,何况小歌儿生性绵软当不起一国之母,估计也就是说说罢了,都还没定下来的事,你拦着她做什么,她喜欢就让她去吧。” 因着叶瑾歌是镇国公府三代下来唯一的女孩,平时全家上下都对她十分溺爱,镇国公对这个孙女更是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平时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祖父都这般说了,叶默晨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皇上近些年虽然因病态度温和了许多,可前几年他还是雷厉风行手段残酷果断的铁血帝王,叶默晨始终觉得这桩婚事是逃不掉改不了了的,因此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几个月后,景宸宫内。 有些昏暗的宫殿内萦绕着挥之不散的檀香和苦涩的药味,内室里床上躺着一人,床下站着一人。 那床上躺着的人咳嗽了一下,道:“皇儿,你也该娶妻了。” 正是晏朝当今病重的皇帝陛下。 陈箫...不,此时该称唿他为萧宸了。 萧宸拒绝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看着父皇苍白慈祥的脸,还是忍住了,恭敬孝顺地跪下,“...儿臣遵旨。” 当年的父皇何其英伟,眉眼间俱是凌厉的霸气,可如今被这怪病折磨,人变得形销骨立不说,连脸上的神气都变得衰败不堪,像是垂朽的古木。 他答应得也算是爽快,皇帝却忽然嘆了一口气,这殿内昏昏沉沉的,檀香和苦涩的药味混在一起,烛火摇晃,连带着萧宸的影子都变得隐隐绰绰、摇晃不定。 “朕给你选的是镇国公府的千金,我已经和镇国公说了你的情况,当年平沙一役我救了他一命,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记得,你的事他绝对不会泄露半分。”
第8页 他觉得喉咙有些痒,但这回不太敢咳出来了,生怕待会一咳就是一口血,吓着了这孩子。 “你昭王叔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可惜为人太淡泊了,不然当年我立他为皇太弟,总好过你现在这般,这么多来苦了你了。等你大婚,我便让昭王回来,封他做摄政王,好辅佐你。“ 萧宸听到昭王的名字内心掀起一阵波澜,但很快又平復下来,面上更是什么也不显露出来。 而皇帝看着这个从小亏欠良多的女儿,看着她这一身出尘卓越的气度,有些自豪又有些心疼。 心疼她明明可以当个骄纵的公主,享受万千宠爱,却不得不担起这江山重任。 她小时候,他督促她练功,琴棋书画骑射武功,夏暑冬寒,从没有让她停歇过。 萧宸听了这话,却愣了一下,眼眶有点红。 “儿臣不苦。” 他是真不觉得苦,父皇虽然在朝堂上杀伐果断,以前也不少人背后说他暴君,但私底下他是个顶好的丈夫和父亲,他对母后一往情深,这后宫里也只有母后一人。 当年母后生她时大出血,之后救回来了,身体却大不如前不能再生育,他却也没有扩充后宫,只是把她这个女儿说成了儿子,当成储君培养。 何况虽然如今对女子已经是十分宽容,但很多事情,还是身为男子更自由,她又有哪里不满足的呢。 陈箫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皇帝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她身形高挑修长,而修饰过的容貌俊美无俦,哪怕是跪着,他的嵴樑也挺得笔直,一旁摇晃着的烛火和这宫殿里沉沉的昏暗细数融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漂亮到蛊惑人心,足够令人一眼惊艷。 “朕的宸儿长得真好,像足了皇后。”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萧宸跪着前进爬到他面前,好让他不用伸得那么困难。 皇帝看着她的脸,手指并没有真的放下,只是虚虚地悬空着,从眉骨、鼻樑、唇到下颚,小心翼翼地比划着名,眼神深情又恍惚,似乎是隔着这些血肉骨骼、透过这十几年岁月荏苒的时光,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娇美的女子。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低头拨弄一盆兰花,见他来了便抬头沖他一笑。 “梓潼,我马上就能来找你了,你且再多等我一会。” ...... 等皇帝睡着了,萧宸才起身出了宫殿。 而同一时间里,镇国公收到了一封迷信,然后立刻就把二房的人叫过来书房,说是商量事情。 现下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了,不远处的书房点着明晃晃的灯,叶瑾歌却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这大晚上的,祖父无事叫他们二房的人来做什么,就算是朝中有什么大事也不应该叫上她啊。 叶瑾歌直觉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 而叶瑾歌进去的时候祖父、父亲和兄长都已经到了。 身为镇国公的祖父背着手站在窗前。 今天的月亮很大很亮,月光明亮皎洁,窗前的竹影婆娑,月光和竹影筛落在地上,颇有几分前人所写的‘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味道。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过来,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孙女。 因着是全家唯一一个女孩,从小他都是当着心肝来宠着的,只是...这以后,她就要进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了,加上太子又是那种情况......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封密信的内容,他震惊之余又觉得难受,这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个女子之身,就算是嫁了,他的宝贝孙女怕也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只是...... 想起当年平沙一役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为了救他居然以身犯险,他也做不出来抗旨的事情。 “小歌儿,我欲把你加入东宫,你这些日子在府里好好待着备嫁吧,别再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了。” 她这些日子的行踪,他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只是前段时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罢了,那时候觉得只是皇上只是和他透露了一下这个意思,八字都还没一撇。 加上小歌儿性格绵软,担不起一国之母的重任,他觉得这事上,自家的孙女估计也就是一个选择,也就没多在意,哪怕自己儿子和孙子都认为这事没跑了,他依旧觉得未必。 只是没想到,倒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也想不到当今圣上直接和他挑明了太子的女子身份,事到如今,一切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这婚事是铁板钉钉、改不了了。 太子是女子,这般隐秘的事情,皇上都和他挑明了,这孙女他嫁是得嫁,不嫁还是得嫁了。 他也不是不明白皇帝的苦心,这满朝文武,若说谁对他最忠心耿耿,必定是他,和他联姻,是最不怕泄露出去的,只是到底是心尖上宠着的小孙女,接受了这事是一回事,可这并不代表他不难受啊。 皇上这是硬生生地在他心上剜了一刀啊! 叶瑾歌听他说完第一句话就愣住了。 叶默晨一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生怕这个妹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抗旨这种事情,哪怕是镇国公府也做不得啊,却不曾想到,这个平日里骄纵得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妹妹居然只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居然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接受了。
第9页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前几个月他只是说了她一句,她就哭着跑了出去,怎么今天直接和她说了要嫁人了,她还这副平静的样子? 叶默晨的不安是有道理的,他回房之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起身过了叶瑾歌的院子里,刚走进去就看到守在门口直接不安地来回走动的丫鬟,那小丫鬟一看到他来就吓得腿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叶默晨一看她这心虚的样子内心的不安就更多了,大步走上前推开房门进到里间一看,果然,叶瑾歌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这个时候,她能去哪?她还能去哪?! 必定是去醉秋楼找那人去了。 叶默晨直接转身出门去找她,那丫鬟还软软地坐在地上,想要拦他,被吓得却什么也不敢做,只默默地祈祷小姐回来后能给她说个情,不然依大少爷刚才看她的一眼,她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叶瑾歌自然不是不害怕不难受,她慌得要命,她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更不想嫁给什么太子,而且她还有精神洁癖,要让她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她冲到醉秋楼的时候,刚站在平时待着的那间房间的门外准备推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陈箫和掌柜的交谈的声音。 “恭喜主子,马上就要成亲了。” “哪来什么喜,不过是父母之眼媒妁之命罢了。” “成亲总归是件喜事的,只是......”掌柜的声音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 “只是可惜了叶姑娘,奴才本来还以为主子和她会是一对的。”掌柜的嘆了一口气,似是在惋惜。 叶瑾歌的手僵持门上,那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做的,颜色倒是温润得很,她的视线落在上面,似乎是第一次发觉那雕刻的花纹这般细緻精美,全然移不开眼神。 而里面,陈箫似乎是有些愕然。 “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一直都是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的。”他顿了顿,又轻声说,“不过你说得也是,再过不久我就要成亲了,也不适合和她走得这么近,下次她来,你便说我忙,不能和她见面了吧。”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可叶瑾歌却什么也听不下去了。 她只是木然地收回了手,然后木然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最后边不是这样的,原本想的是叶瑾歌冲出去告白,然后陈箫愕然,拒绝了她,说自己只是把她当成了妹妹,还说自己就要成亲了 但是想想这样后面的事情就对不上了 因为还得写两个人洞房花烛夜时发现是彼此然后相对无言 陈箫得是不知道叶瑾歌喜欢她才能发展起来的,不然之后叶瑾歌就不能撒娇要亲亲抱抱了 叶瑾歌这时候还不算特别爱陈箫,之后真的爱到疯魔,也真的开始虐(不要打我!!!会甜的!!! 之前说过陈箫是个渣,她渣在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又觉得是同性,所以纵容自己宠着叶瑾歌,也纵容叶瑾歌喜欢她 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但是一直吊着 要是她真的钢铁直就算了,但她是真的喜欢,甚至到后面是爱叶瑾歌的,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看清这份感情,直到最后失去了才明白 下一章是糖,成亲了,会有洞房的!!! 第7章 第七章 叶默晨是在半路上看到叶瑾歌的。 她白着一张小脸坐在路边的馄饨摊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 周围灯火通明,路上行人往来如织,她也安安静静,一副乖巧的模样,他却忽然觉得她很难过,有一种随时都要落泪的寂寥。 他快步走上去,叶瑾歌见前面有人挡住了光线,落下一片阴影,惊讶地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了兄长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站在面前。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馄饨,馄饨汤还热着,即使是夏天,也依旧飘着热雾上来,本来压抑得好好的情绪又有些波动起来,她又觉得眼眶有些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馄饨汤的热雾刺激到眼睛了。 叶默晨一下子心疼起来,“回家吧,你若是不想嫁,我再和祖父说说。” 大不了不做官了,回乡归隐去,他这样想着。 却不料,叶瑾歌摇了摇头,低低地说:“不,我嫁。” 她声音很小,还带着一点哭腔,但语气却那么坚定,叶默晨一下子就愣住了。 但他马上就想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那个人...不喜欢你吗?” 叶瑾歌默默地、默默地趴到了桌子上。 然后终于忍不住了,大哭起来。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也第一次明白,原来失恋的感觉是这样的,伤筋动骨疼痛难忍。 * 皇帝怕是不行了,这场婚事安排得很急,一个月后便是婚礼,不过毕竟也是皇家大婚,再过不久,这太子怕就是新皇了,这场婚事自然也是要多隆重安排得有多隆重。 叶瑾歌梳好妆穿好嫁衣等着太子来接的时候,镇国公走了进来,挥退了所有人,愧疚又怜惜地看了她一会,道:“今日你出嫁,有一件事祖父必须要告诉你。太子她......她是个女子,日后待太子稳住了朝纲,我便求他让你死遁出宫,你喜欢谁祖父便让你嫁谁。”
第10页 叶瑾歌低着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前段时间宫里派了人来伺候她,里面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小宫女,拿了凤仙花给她染上了这手蔻丹,她专注地看着那些手指,真是漂亮啊,今天大概也是她人生中最漂亮的一天了。 听到这话她也以为自己应该是要惊讶的,但她心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仿佛当今太子是女扮男装的这件事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哪怕那是这个国家未来的至高掌权者,哪怕那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丈夫,她只是默默地应了一声:“哦。” 然后又是着迷地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能在那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镇国公看着她这模样心疼得都要滴血了,但这局面也是他自己应允下来的,嘆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叶瑾歌接下来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走过了所有流程,到了最后,是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才勐地清醒过来。 这应该就是太子了吧,她看着红盖头下对方红色的下摆和软靴心想道。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自己已经嫁人了的自觉,也开始庆幸太子是个女人,虽然说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但是好歹不用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 然后下一刻,她就被掀开了盖头。 眼前顿时一亮,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听到了惊愕的声音。 “怎么是你?!” 她惊了一下,愣愣地抬起头,陈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就出现在面前。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 满脑子都是祖父的那一句。 太子她......她是个女子。 “你是镇国公府的千金?” 陈箫...不,这时候该叫她萧宸了,当今的太子殿下,萧宸,她也是愣了一下,然后问她。 叶瑾歌木木地点了点头。 陈箫,萧宸,她早该想到的。 萧宸有些迟疑,她是真的没想到叶瑾歌会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她之前和她来往,也没想过要查一下她的身份,要是早就查清楚了也不用这般尴尬。 不过,若是她的话,这场婚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她们两个本就交好,私下可以继续以姐妹相处。 屋内没有宫人守着,只是这太子成亲,就在窗外的位置,有个彤史女官在候着等着记载,思及此处,萧宸踌躇了一下,觉得有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叶瑾歌还处于一种既失望又放松的奇怪矛盾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欣喜和愤怒,总而言之,她此时整个人还是懵的,见到萧宸这个模样,她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你怎么了?” 萧宸咳了一下,觉得有些尴尬,还是低声说了出来:“爱妃,我们该就寝了。” “哦哦。”叶瑾歌也没多想,自动脱了外衣滚进去床里面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也是时候好好睡一觉好好理一理了。 却不曾想,她刚闭上眼,思绪还繁杂着,就有人伸手来脱她衣裳了。 叶瑾歌震惊地睁开眼看着萧宸。 萧宸的手僵住了,半晌,红着一张脸尴尬地小声道:“有女官在外面记着,我们得......洞房。”洞房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叶瑾歌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话音刚落,叶瑾歌浑身都僵硬起来了。 到最后萧宸收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她拿出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小小地划了一个口子,然后抽出在小姑娘底下垫着的白帕,抹上鲜血。 看着床上羞得全身通红的小姑娘,萧宸有些内疚,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髮,然后披上衣服喊那女官进来拿走那张白帕。 女官走后,萧宸琢磨着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人还守在外面了,便抱着小姑娘进去里面的浴池清洁。 叶瑾歌终于确定了,萧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因为沐浴,她脸上的妆容也被沖洗干净了。修饰过的她,确确实实是一副俊美无俦的模样,风流倜傥妖孽十足,而那眉眼轮廓被沖洗掉修饰的妆容,铅华洗净,显露出来的就是个美到叫人窒息的女子。 颜如渥丹眸若点漆,风华绝代不过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开始撒糖~ 然后叶瑾歌逐渐弯掉(颜控真的要命 第8章 第八章 叶瑾歌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哪怕眼前这人曾经骗了她,哪怕她现下一副女子的模样,在这样的盛世美颜暴击下,还是不由得看得愣住了。 温泉里水雾蒙蒙,萧宸没看清她的表情,很淡定地起身,然后把叶瑾歌抱回床上,最后给她盖上薄被,轻轻拍了一下,“先睡吧。” 她一说,叶瑾歌是真的觉得有些困了,那些羞窘的情绪也暂时被落下,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宫殿内只剩下叶瑾歌一个人,萧宸已经去上朝了,而因为皇帝病重、后宫又没有其他的长辈,她也不需要去向谁请安。 人一空闲下来,就容易乱想一通。 但她怎么想也没用,她以前喜欢陈箫,现在是萧宸的太子妃,虽然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在她的认知里,陈箫是个男人,萧宸是个女的,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一个女的,她又不是同性恋。 在皇宫里待了一个月,叶瑾歌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太子妃,皇帝的后宫没有任何妃子,干净得很,萧宸也只有她一个太子妃,她的生活和在家里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区别——除了不能出去玩。
第11页 萧宸这天忙完了朝政回来,刚进宫门就看到了叶瑾歌在坐在门前的鞦韆上百无聊赖地发呆,眼神空空的。 她想了一下,似乎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陪她,不由得有些内疚。 萧宸走到叶瑾歌面前了,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你说的那个...心上人?” 叶瑾歌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道:“他成亲了。” “...哦。”萧宸原本还想说,等过几年放她出宫,现在却...... “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和我说,我会放你出宫的,要是没有喜欢的人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叶瑾歌怔了一下。 我养你啊。 她以前很喜欢这句台词。 喜剧之王里星爷饰演的尹天仇对着张栢芝饰演的柳飘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和当时的基友坐在学校图书馆的放映室里感动得潸然泪下。 那时候的张栢芝还年轻漂亮到足以蛊惑人心,哪怕是柳飘飘有些风尘气息的妆容也挡不住她精雕细琢般的美,那时候她就想,别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尹天仇了,哪怕是同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为她动心。 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还真的是一个女人对她说出这句话,让人有种命中注定般的错觉。 不过她这时候的心境已经和以往不同了,要是前世,或者是成亲之前还不知道萧宸的性别的时候,她也许还会心动,但是现在...... 叶瑾歌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心跳平稳得像是无事发生。 · 这段时间,皇帝的病情又有了一些起色,本来太医们都不抱希望了,但是皇帝的身体却开始渐渐好转,一个月都不曾露面的皇帝陛下终于出来了,还举行了宴会和大家同乐。 叶瑾歌喝多了两杯,默默就先行退下了,她之前在东宫的门前绑了个鞦韆,现在想想也还真是合适,于是便回到东宫,在那个鞦韆上呆呆地坐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孤独,很难过,虽然镇国公府也不是她真正的家,她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孤魂野鬼,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但她突然很想回去。 这深宫真的好冷。 “...怎么又哭了。” 无奈又宠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人蹲下/身,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眼泪。 “我想回家...” 叶瑾歌看着她。 萧宸嘆了一口气,“暂时还不行,过会,再过一段时间吧。”她伸手把她抱起来,“而且这也是你的家,我也是你的家人。” 她身上是浓重的檀香味,明明是个女人,隔着单薄的衣裳却依旧让人觉得身体硬邦邦的,叶瑾歌忽然想起好几次一起沐浴的时候看到的、她的身体,也是没有多少女人该有的柔软的线条。 但这样不够宽阔也不够柔软的怀抱和仿佛无处不在的檀香味,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伸手抱紧了这个人,头靠在她心脏的位置,忽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勐地抬起头,看着萧宸,脸色有些严肃,说出来的话却接近于无理取闹。 “我想吃糖葫芦。” “现在?” “对,现在。”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没有糖葫芦了,等明天吧,明天我出宫给你买。” “不,我就要今晚吃。” 叶瑾歌语气坚定。 萧宸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殿外就有人忽然喊了一声,“启禀太子殿下,昭王殿下回来了。” “什么?!王叔当真已经回来了?”萧宸喜出望外,下一秒就起身转身离去,叶瑾歌睁大眼睛,下意识去抓他的袖子,却抓空了,而眨眼间,萧宸已经走了出去了。 叶瑾歌看着自己的手,默默地、默默地收了回来,嘴唇抿得紧紧的。 ......没事,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总归是她无理取闹,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她哥,能让着她宠着她。 说是家人什么的,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她真的给她买了呢? 叶瑾歌抱着被子,一直撑着等萧宸回来,等到她都快要放弃了,甚至以为萧宸今晚不会回来了,她终于回了,带着满身的醉意和酒气。 叶瑾歌下意识去看她的双手,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她失望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浮上来,就看见萧宸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 叶瑾歌睁大眼睛。 萧宸从纸袋里拿出一根糖葫芦。 “喏,给你,不是想吃吗?” 第9章 第九章 自从给叶瑾歌带了根糖葫芦回来,萧宸发现她开始黏着自己,就像是以前在宫外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一样,萧宸思来想去只觉得是她终于想通了,好好在皇宫里生活下去,这是好事一件。 只是,她那晚带回来的糖葫芦,叶瑾歌居然一口都没吃,还拿冰过来保护着,就放在东宫大厅里,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而叶瑾歌呢,她一连几日的心情都非常明媚,想通了一些事情,心情自然好了,反正都是要在皇宫里过一辈子的了,自然是要选能让自己开心的法子活着,她身为太子妃又不能找其他什么人一起,谈情说爱自然要是得找萧宸。
第12页 虽然女子和女子有点惊世骇俗,但是在皇宫这种地方,太监和宫女都能结成对食,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太监其实和女子也就差不多,反正都没那个玩意,既然太监都可以了,找个女的有什么不对。 而且,最重要的是,萧宸长得好啊,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于是乎,这弯就弯得特别迅速。 而两人成亲以来,因为还有彤史女官和各路探子在,隔三差五的少不得演上那么一两场激情戏,虽然没有男子那个玩意,但是叶瑾歌还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鱼水之欢,每次结束都羞得缩在萧宸怀里不肯出来。 想到这里,叶瑾歌脸又彻底红了起来。 午后,萧宸在室内小憩,大概是因为没有外人,她把脸上的易容都洗了,眉如远山唇若点绛,美得惊人。 难怪歷史上会有美人祸国殃民的说法,换作是她,遇见这样的美人,也愿意烽火三千博君一笑。 虽然还是白天,但是帐内光线还是有些暗,萧宸侧着躺在锦被上,如水的青丝铺泻开来,她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下,鸦羽似的长睫在眼睑上留下两弯深灰。 叶瑾歌被蛊惑了一般,伸出手在她眼见上触碰了一下。 手下温热的肌肤颤抖了一下,长睫掀起,从她指尖划过,微痒的感觉顺着那处一直颤抖到心里。 “……怎么了?” 萧宸刚醒,声音还有些低沉发哑,但这又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一样,没有强行压低嗓子,少了些沉稳,却多了些女子该有的明媚轻快,清脆得像是山间流过的清泉。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萧宸抬头看她,神色微怔。 日光流转间,红绡帐内细微的尘埃在窗棂筛过的光柱里沉沉浮浮,四下静谧得连外面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嘈杂起来。 这风吹得有些大。 只是不知,这风吹树叶,是风动,还是树叶在动。 萧宸撇开眼,“怎么突然这么问?” 叶瑾歌跟着她转头,神色天真又无邪,甚至还笑了一下,眉眼弯起,那光柱刚好斜斜地打落在她脸上。 萧宸在她眼里却只看见了光,看不见那些细碎的尘埃。 “因为你好看,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萧宸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感到一点失落,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她自己根本就没有发觉到。 “还是个孩子啊。” “反正你也亲了我那么多次,我亲一下也没关系吧。”叶瑾歌的神色跃跃欲试。 她说的是假侍寝时候的事。 却还没等萧宸答应,她就亲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仅仅只是唇贴着唇。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在发麻,电流从嘴唇那处的感觉神经开始蔓延,仅仅一瞬间,刺激得嵴椎都在颤慄,心脏不安分地狂跳。 ……栽了啊。 和她亲自己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亲过来的时候,羞涩占据了大部分思绪。 而由自己主动,哪怕仅仅只是嘴唇贴着嘴唇,那种感觉就像是像是触电,全部的思绪和心跳都为她战慄。 又像是溺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入深海却无能为力。 萧宸眨了眨眼睛,刚想移开嘴唇了,叶瑾歌却像是忽然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 她伸出舌尖,在萧宸的唇上舔了一下,然后顺着她唇瓣的轮廓细细描绘,趁着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缝,舌尖一挑,滑了进去,刚碰到她柔软的舌尖,却被她抱住腰身远离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 萧宸起身,把人放在床上,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大步走了出去。 叶瑾歌掀开帐子跟了出去,萧宸已经在梳妆檯前易容了。 她走到她旁边,半蹲着,手扶在桌上,脸搭在手上,认真地看着她。 两弯柳叶眉被画成了剑眉,斜飞入鬓,鸦黑浓密,接下来是眼线,萧宸的五官,尤其是眼睛的轮廓线条其实过媚,她将眼角画开,眼线往下画,瞬间就多了两分凌厉少了些妩媚。 萧宸画完眼线,低头看着在旁边神色专注的她,笔尖一顿,眼角处多出了一点痕迹。 “…你看什么?” “看你好看。”叶瑾歌笑着道。 “皮相不过是身外之物。” “可我眼睛能看的就是这皮相,总不能挖了出来吧,既然我有眼睛,你有美色,我自然是该好好欣赏的。” 萧宸默了一瞬,“…你倒是诡辩。” “现在是画好了吗?” 叶瑾歌看着镜子里已经和她平时外出见人相差不几的美男子模样,问道。 “嗯,画……”完了二字还未说出,就被她堵在了唇舌之间。 方才唇和唇相贴过了许久,叶瑾歌才懂得伸舌头,这回倒是机智了,直接挑开她的唇瓣,勾着她的舌头和她舔吻,萧宸这回没再推开她,这大大纵容了她的行为。 直至最后两人唇舌分开的时候,拉出了一道银丝。 叶瑾歌的脸红得快要冒烟了,萧宸脸上还是温柔无奈的神色,伸手将她嘴边的银丝抹去。 “怎的又亲上来了?又是因为好看?” “嗯!”虽然脸红得要命,叶瑾歌还是大胆直率地承认了。
第13页 “刚才只是亲了你女装的样子,男装的我都没亲过。” 萧宸失笑,“你呀……” 她只当是小女孩看见好看的东西都喜欢,在她心里,这喜欢是和叶瑾歌平时看见花觉得好看就喜欢是没什么两样的,所以也就不多在意。 之后,哪怕叶瑾歌不时贴上来抱着她亲,她也都一一纵容了。 她就那样清醒却煳涂地,忽略了她逐渐沉沦的过程。 等到她日后发觉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那时候的叶瑾歌早就被她的忽视折磨得近乎疯魔。 而那时候,她也才发觉,原来一直沉沦的,从来不止叶瑾歌一个。 第10章 第十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架空的原因,皇宫里有些花盛开得有些诡异,比如通往御花园的小径旁一排的蓝花楹,叶瑾歌穿越之前去云南旅游的时候见过这种花树,对它多少有些了解。 这种花树并不娇气,但是从气候来说,还是更适宜生长在阳光充足、气候温暖的南方,而长安......按理来说,也应该和前世她学的歷史上的长安一样,在陕西一带,而且这种花树是民国才引进的品种。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话,肯定就是是一本漏洞百出、bug满满的小白文。 不过,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看到熟悉的花,她还是稍微觉得有些开心。 虽然知道萧宸在皇宫里住了十几年了,肯定看过这花很多次了,她还是想摘一朵回去送她。 只是她严重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和弹跳能力,怎么跳都够不着。 但给萧宸送花这个念头起来了怎么也灭不了,她和这花树硬是槓上了,跳得她都腿软了,还是不肯放弃,叶瑾歌虽然在古代生活了也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了,但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见一直够不着,眼神落在树干上,瞬间起了爬树的心思。 正好旁边一棵花树生长得极为不羁,在她大腿位置处的树干就有一坎,她踩着那个坎就要往上爬。 正当她一只脚已经踩上去了,手就要用力把自己也弄上去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一道身影飞起,踩了两下树干,而后身姿优雅地在枝头折了一枝花下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刚才在树干上蹬了两脚,本就开得极盛的花树簌簌抖落了一片繁盛的花雨。 “给,你是想要花吗?” 叶瑾歌从那递到眼前的花,顺着那手一路看了上去,神色微微怔住。 那花许是开在顶端开得极盛的一枝,一连串饱满的花瓣坠在枝上,连盛开的弧度都显得生机勃勃,深深浅浅的蓝紫色混在一起,像是一片紫色的云停留在他手上。 而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叶瑾歌高中的时候学的理科,大学学的虽然是文科,但也是和国文干系不大的日语,但看到那手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高中的语文老师讲起杜甫的时候,讲道杜甫的风格虽然是沉郁顿挫,但他的沉郁里也不乏细腻柔美,而举例时说的用过这么一句诗—— 肌理细腻骨肉匀。 而抬头看清那人的脸的时候,恍然间,她将那句诗的前面半阙也想了起来—— 态浓意远淑且真。 虽说原句是形容杨贵妃,后续也是讽刺之词,尖锐又辛辣,但就这两句而言,确确凿凿是形容美人的华丽——和她眼前所见之人、如出一辙的,华丽之美。 叶瑾歌原本以为萧宸已经是她见过的颜色最盛之人,但见了这人,才发现原来世间还有这样一等一的绝色,非她言语所能描绘,大脑所能想到的,也是杜甫的一句诗—— 冠盖满京华。 “...不是要花吗?” 那人见她久久不动,伸手又将那花往前递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她。 叶瑾歌有些迟疑地接过花,“...谢谢。” 花拿到手了,叶瑾歌就想回东宫去找萧宸,接过走了两步,发现那人跟在自己身后,宫里没有别的皇子公主也没有妃嫔,此处过去只有东宫。 而容貌如此之盛、能旁若无人不受召便能随意进宫,目的地还很明确就是东宫,思来想去,便唯有传说中的昭王了。 叶瑾歌小心翼翼地地回头,试探道:“...王叔?” 那人眼底浮起一丝困惑,正当叶瑾歌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的时候,他却恍然道:“你是宸儿的……太子妃?” 他中间古怪地停顿了一下,叶瑾歌只当他在犹疑,并没有多想。 两人并行一齐走回东宫,刚进去大殿,昭王一眼就看见了拿冰供着的糖葫芦,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的神色,语气却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宸儿也是的,我送她的糖葫芦,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居然还拿冰存着。” 叶瑾歌脚步一滞。 “……王叔送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昭王笑了一下,“她这几日又没有出宫,若是这是初三那晚拿回来的糖葫芦,那自然就是我送的。” 叶瑾歌低下头,神色不明,“……哦,原来是王叔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昭王知道萧宸身份 但他当初闲散惯了,不愿意管事 第11章 第十一章 萧宸出来后,看到昭王,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去,激动得看着他:“王叔,你回来了!”
第14页 她平时端得很,因为担心被人看出身份的端倪,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回却是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了,甚至连旁边的叶瑾歌都没注意到。 叶瑾歌觉得心下烦闷,连带着看手里那支花都觉得厌烦不耐起来,直接递到萧宸手里,“刚才路上折的花,给你,屋里有些闷,我先出去走走。” “这花......”萧宸有些愕然。 昭王倒是笑了一下。 “我过来的时候看那小姑娘一直在树下跳,帮她折了一枝花,还在想她要花干嘛,原来是送你的,这算起来,也算是我送你的花了。” 叶瑾歌还没走远,就听到昭王这么一番厚颜无耻的话,愣了一下,气得想回头去打他,但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口气咽下了,论身份,他是长辈,她总不能失了礼的。 “那糖葫芦,你怎么不吃还这样拿冰存着?”昭王话题一转,说起了那串糖葫芦,“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和我说一声,我再给你带就是了。” 萧宸摆了摆手,“哪儿呢,我给了瑾歌,大概是进宫之后没怎么吃过糖葫芦了,总惦记着,又不捨得吃,所以放哪摆着吧。” 叶瑾歌隔得远远的,又听见昭王笑了起来,声音似羽毛划过琴弦。 “你们两个小孩啊,这是都拿我送的东西借花献佛了。” 她忽然就觉得一直在心底翻滚的烦闷感直接涌上了喉间,在原地等了一会,却始终没等到萧宸说些什么反驳的,忿忿地走远了。 叶瑾歌觉得昭王进宫应该是有要事商量,但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而到了晚上,她就知道了—— 皇帝病重,危在旦夕。 先前一个多月的起色如今看来只是时间稍长的“迴光返照”罢了。 当天皇宫里就传出了诏书,任命昭王为摄政王,太子登基后辅佐太子监国。 而次日清晨,皇帝就驾崩了。 之后将老皇帝入殓,前朝后宫都穿上了丧服,在太庙里高声号哭。 萧宸和叶瑾歌一样,都不知道老皇帝这段时间是硬撑着的,她们一直都以为老皇帝的病情真的是有所好转,却不曾想,那是一个父亲给女儿留下的、最后的慈爱和残酷。 短短一夜,萧宸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被抽出体外了似的,眼底青黑一片,嘴唇苍白裂开,而守灵时,百官拜祭完,丞相就伏倒在地,以大礼行之,“微臣恳请太子殿下登基。” 萧宸身形一晃,叶瑾歌紧张地看着她,想过去扶她,却被她伸手止住了。 “那便登基吧。” 丞相在朝堂上读完策文,萧宸登基,接过玉玺,而后大赦天下,又去了宗庙祭祀,结束一切之后,又恢復到老皇帝的丧期。 服丧一般号称三年,实际是二十七月,因为皇室和民间有所区别,前朝有人提出“以日代月”,故有“二十七日”之说,而这二十七日国丧期间,举国居丧,萧宸也不用上朝处理政务。 而这二十七日里,叶瑾歌眼睁睁地看着萧宸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等到开朝那日,她穿上皇帝的朝服,腰间竟然松松垮垮留了一圈位置,叶瑾歌替她更衣的时候,眼睛瞬间就红了。 若是以往,萧宸总少不了逗她几句,问她哭什么,但眼下,她只是平静如一潭死水地忽视了。 叶瑾歌到底没忍住,在她出门前一把抱住她的腰,趴在她胸前哭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在胸前散开,萧宸却觉得有些凉,她伸手想要将她推开。 叶瑾歌却哭着道:“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没办法叫你节哀,但如果你想哭了,可以抱着我大哭一场,如果你不能哭,我便代你哭了,你总归是还要好好活着的啊!” 她眼眶通红,白皙秀美的小脸上已经是一片泪痕。 萧宸忽地心尖一颤,已经伸到她肩膀上的手一顿,然后缓缓落在她的后背上,用力地将她环抱住,眼眶发红,却不见一滴眼泪:“那...你便替我好好哭上一场吧。” 为君者,当喜怒不形于色。 叶瑾歌趴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 萧宸低沉了那么多日,进食都是不正常的,叶瑾歌督促着,她也只肯吃上一两口,多了就说没有胃口,吃不下,叶瑾歌到底不好逼她,只是看着她日渐消瘦,心疼得像是揪起来一块似的。 眼下,萧宸的情绪似乎从老皇帝的驾崩里走了出来,叶瑾歌说什么也要让她多吃点东西,但她也明白过犹不及,这些天她都没怎么进食,这会绝不能吃什么油腻的东西,只敢让御厨给她熬了粥。 堆积了二十多日的政务有些多,萧宸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叶瑾歌拎着食盒就过去找他了,这不禁让她想起了以前,当初她也是这样,拎着个食盒,欢天喜地地就要往醉秋楼去找她,唯一不同的是,当初她以为她是男子、是平民百姓,而今她清楚她的性别、身份,知晓她的一切一切。 那人原本那么遥不可及,现下和她却几乎密不可分。 叶瑾歌站在御书房的门前,御书房门口居然都没人守着,她只当是萧宸不愿有人在门口待着——最近萧宸的心情总是反覆,有时候看到殿内有宫女或太监待着都觉得烦躁,已经不止一次将人赶远了。
第15页 她抬起手,想要推门进去,忽地就听到了昭王的声音。 “小宸儿,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还有王叔在,别怕。” 叶瑾歌的手瞬间就停在了门上。 然后下一刻里,她听见了属于女子的、清脆而尖利的哭声,全是悲切和痛苦,却又娇弱得仿佛御花园里开到荼蘼的蓝花楹,在手心轻轻一揉便碎了。 叶瑾歌怔怔地站在门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听闻自己有婚约,大晚上跑出家门,跑到醉秋楼时,也是这般——站在门外,抬起了的手最后只能无力放下。 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萧宸早已从老皇帝驾崩的悲痛里走了出来,叶瑾歌也似乎当初在御书房外没听见什么似的,表面上到哪都是一副帝后和美的样子。 整个大晏朝谁不知道当今皇上独宠皇后一人,甚至都流传出来一些小道消息称,当今皇上曾和皇后发誓,要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效仿先皇,绝不扩充后宫。 而朝堂上却开始暗潮汹涌起来,足足一年,皇后都不曾有孕,这让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入了皇帝的后宫之中,大家卯足了劲想方设法地想要将自己家族里的女孩送进后宫。 萧宸将类似的奏摺全都一一打回,并直接在朝堂上就和大臣们吵了起来,还处罚了几个激进的大臣。 “娘娘,皇上对您可真好。” 寝宫内,叶瑾歌靠在窗前的太妃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蓝花楹——当初给萧宸送花,那天晚上她就问她为何要送这花,她当时回答说,只是觉得这花好看,萧宸便让人将这花移植到了宫殿外。 六月份,正是蓝花楹开到最后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晓即将凋谢,这花开得异常盛大,从远处看进来便是一大片蓝紫色的云,有时候风吹得大了点,稀稀簌簌地又吹落了一地的繁花雨。 叶瑾歌好几次出门,踩在门口的花海上,那些掉在地上的花瓣被碾碎后沾到她的裙摆和鞋底上,白白脏了她好几身衣裳和鞋子。 她看得外面开到荼蘼的花海出神,冷不丁地听到给她梳发的宫女这样感慨,愣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眨了眨眼,看着外面挂在枝头饱满欲坠的花瓣,轻声道:“是啊,皇上待我是真的好啊。” 小宫女却不由得噤了声,总觉得这受尽万千宠爱的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也不再搭话,老老实实地给她梳起了长发。 皇后娘娘性子温和柔婉,她们这些小宫女侍候皇后娘娘那是她们的幸运,若皇后娘娘不喜,她们不说皇上的事也就算了,总归还是娘娘重要些,毕竟她们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又不是伺候皇上的。 小宫女刚给她梳好了髮髻,萧宸便进来了,小宫女连忙行礼往外面走去——当今皇上性子有些怪,平时不太喜欢有宫人和自己待在一个殿内。 萧宸进来坐下后,脸色有些踌躇,半晌喝了杯茶,沉了沉气息,道:“瑾歌,我该要个孩子了。” 叶瑾歌也刚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还有些烫,她听到萧宸说的话,指尖微颤,倒得有些满的茶水溢了出来,不多也不少,恰恰好烫了一下她的指尖。 她手指微缩,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痛楚,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放了下来,被烫着了的指尖放入另一只手宽大的袖子里,而后平静地缓缓道:“嗯,这也确实该要个孩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侍男,你打算选哪家的人?”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叶家对皇室忠心耿耿,当初就是因为这点,她才进了宫,而今萧宸想要个孩子,总不会又将主意打到了叶家头上吧。 若是那样......若是那样......叶瑾歌光是想想这个可能就心头大乱,根本就想像不出来若是这样,她该当如何。 幸好,萧宸并没有这个打算,她脸色微红,撇开头去看窗外的开得密密麻麻的蓝花楹,轻声道:“是父皇留给我的暗卫里的一个。” 叶瑾歌勉强笑了一下,低下头,温婉地道:“也好,那我先祝陛下早得龙子。” 她有什么好失落的呢,早就知道的事情罢了,反正不管是谁,总归不是她,既然如此,那么是谁便都不重要了,结果都一样,她身为皇帝,始终是要留个血脉下来的。 只要不是叶默晨,不是祸害到他们叶家,那么不管是谁,她都能接受。 七月份,天气炎热起来,叶瑾歌在皇宫里觉得闷得很,便和萧宸说了一下,出宫去避暑山庄消消暑去了。 原本定了去住了半个月的,结果去了之后,叶瑾歌发现在山庄外蛙鸣的声音太过嘈杂,弄得她夜里根本难以入眠,去了两天便打道回宫了。 一路舟车劳顿,刚回到宫里,叶瑾歌就在小宫女的搀扶下想回房间里休息,结果刚准备推门,就又听见里面传来暧昧的喘息和呻/吟声。 炎炎夏日,叶瑾歌一路回来,热得浑身都是汗,而且天热人容易疲乏,她现下却觉得整个人都似乎是泡进了冰水里面一样,别说热了,连那点疲乏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冷得她浑身都在打颤。 小宫女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一脸震惊又担忧地看着她。
第16页 叶瑾歌用力捏紧了手下扶着她的小宫女的手,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从日中到黄昏,里面的人难捨难分地纠缠了多久,叶瑾歌就在门外自虐似的站着听了多久。 她以为自己能够豁达的,无论里面是谁,只要不是叶默晨她都能接受的,她是这样想的。 可她一瞬间听出来里面那个人是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不能承受的东西的。 ——昭王。 里面那个人居然是昭王,那是萧宸的亲叔叔啊! 但叶瑾歌最在意的不是血缘的问题,不是乱不乱/伦的问题,她在意的是,是否萧宸从头到尾喜欢的、爱慕的就是昭王。 在她明明有爱慕的人时候,却对她做那样的事情。 假侍寝......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除了新婚洞房那晚,需要落红上有女子体/液,其他夜里,其实就无需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起码,不用吻她,不用那样让她沉沦,哪怕是站床边摇床也好,明明那也足够发出声响,至于那些暧昧的喘息和呻/吟,不需要真做什么,她完全可以演出来的。 她以为...她以为,她对她做那些事情,是对她有那么几分喜欢的,可原来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昭王、昭王......简直可悲又可笑啊。 难怪,当初在她面前苦苦撑着不愿意哭,在昭王怀里却能放肆地嚎啕大哭,也难怪见到昭王的时候,眼里再也看不见他人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那她又究竟算是什么? 既然不喜欢她,那又为何要那样对她? 何故招惹她,让她白白地这么难受一场。 叶瑾歌白着一张脸摸上胸口,那处地方钝钝地刺痛着。 “娘娘,您别哭了,陛下肯定还是最爱你的,只是一时找个女子而已,大不了你给她封个才人远远打发了就是。”小宫女有些着急,眼神里都透着股担忧。 叶瑾歌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自己愚钝,也笑小宫女天真,她哪知道里面那女子就是她口中‘最爱她的陛下’啊。 哪来的对她的爱啊,指不定平时看她就跟看个宠物似的,平时那般对她,看着她在自己手指下沉沦,萧宸是不是很自得啊。 是不是在心里面想着,叶瑾歌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淫/盪啊。 叶瑾歌看着宫殿门前花败得差不多的蓝花楹树,半晌,垂下眼帘,和小宫女道:“走吧,到御花园去走走,总归不在这里就好。” 她抬步走时,忽然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还是痛得厉害啊。 极低的声音随风飘散在空中,悄无声息地碾落在脚底的花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宸是主角之一,但不是cp不是cp! 叶瑾歌这个世界是爱她的,但是后面的世界都是死心了的,一心虐渣绝不回头! 萧宸对叶瑾歌是喜欢但不自知或者说不愿意去知的,她一直坚信自己是直的,因为她确实还喜欢昭王,双性恋…… 就一边觉得自己是直的,还去和叶瑾歌开车,还给她希望(她是隐隐知道叶瑾歌喜欢自己的,叶的感情太直白太露骨了,想不知道都难),但她就装着不知道,装着自己把她当妹妹 一边把人当妹妹一边和妹妹开车:) 下一个世界是abo设定,omegax2,萧宸依旧是个渣女,叶瑾歌黑化也是个渣,cp小可爱是个小天使(两个omega女性才是真爱啊/鬼畜脸) 第13章 第十三章 短短两个月,萧宸便有了身孕。 当时太医院的院判在帐外悬丝诊脉,半晌,惊喜地跪倒在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喜脉!” 萧宸愣了一下,惊喜瞬间就涌上心头,她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兴奋道:“赏!” “微臣谢过陛下。” 太医院院判退下,萧宸就起身掀开了帐子,日光倾泻而入,她目光一顿,看向叶瑾歌,“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无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累了,你就先休息吧,等过两个月,我和你去山庄那边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萧宸语气温柔。 叶瑾歌却觉得有些烦躁,下意识就想骂她——过两个月,过两个月你已经开始显怀了吧!到底是你自己要躲开朝臣还是带我去休息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这情绪来得太突然了,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憋着满心的委屈和难受,低敛着眉眼,“嗯”地应了一声。 而真到了出宫前往山庄的时候,朝臣的奏摺雪花似的上了一张又一张,萧宸全都一一打回,朝堂上、民间里甚至都开始流传皇后祸乱后宫、迷惑圣上的流言了。 叶默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在他想来,自己从小受尽万千宠爱的妹妹确实是有可能做出恃宠而骄的事情的,毕竟她的性格本来就十分骄纵。 他策马从长安城一路往外赶,长途跋涉,本以为会见到明媚骄纵的妹妹,一路上还打算要好好教训她,结果被宫女领着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的妹妹。 “你这是怎么回事?!”叶默晨脸色瞬间就变了,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又是一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难不成怀孕了,皇上还少了你吃穿的不成?不是说对你十分宠爱吗,他就是把你宠成了这个鬼样子的吗?”
第17页 叶瑾歌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她觉得周身疲惫,并不想开口说话。 叶默晨看着她,也渐渐明白了什么,他脸上浮现出惊怒的神色,但片刻后又消失在冷漠背后,“...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放心,哥会带你离开的。” 叶瑾歌皱了皱眉,刚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却已经翻墙出去了。 午饭过后,萧宸回来小憩。 叶瑾歌看着她沉睡时依旧显得异常美好的侧脸,神色有些恍惚,自打到了这山庄,她就没再易容,一直都是她那张清艷的脸。 叶瑾歌手指虚虚划在她脸上,似乎是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 萧宸和昭王上床了,她不难受吗? 她难受啊,难受得要命。 那种感觉就像是炎炎夏日忽然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罐冰可乐,浑身黏腻的感觉,让她噁心到恨不得把自己泡上一天,好把那股子碳酸饮料的甜味冲掉。 但萧宸又不止是那罐冰可乐,叶瑾歌觉得自己都快病态了,萧宸好比她惦记了许久的琼汁玉液,到手了之后又变成了吊着她命的良丹妙药,离了半刻,她都会死的。 所以她现在是自虐一般和她相处,装着样子去耍小性子偷偷亲她,抱她,肌肤相触的时候既欢喜又痛苦,哪怕是握着她的手,也会忍不住去想,昭王在床上是如何对她的。 他会怎么样的力度亲吻她、拥抱她、进入她? 他是如何一寸一寸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从红唇到精緻的锁骨、小巧却形状优美的胸部、平坦的腹部、甚至是往下...从未有人触碰过的禁地? 她嫉妒得发狂。 可她无能为力。 她从未这么痛恨过,自己是个女人。 只能站在她的身后仰望她,偷偷摸摸地觊觎她,却连光明正大地对她说一句“我心悦你”都做不到,她也想啊!想把她拥入怀里,想像昭王那样让她哭让她娇吟让她承欢身下。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想成为昭王那样和她并肩站着的大树,陪她度过那些风吹雨打,可她只是她护在身后的金丝雀,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和昭王上床的时候。 她也只能在事后看着她身上斑驳暧昧的痕迹,把一切苦楚嚼碎了混着血泪往肚子里咽,还得挤出一张明媚的笑脸和她说。 “是啊是啊,昭王待你真好。” 好到我想杀了他,或者毁了你。 她怎么能这样对她呢,让她平白担了祸国妖姬的名声,让她动心沉沦,自己却无事发生一般抽身离去。 她以前是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样一个人,落得这种下场。 叶瑾歌看着萧宸,脸上神色有哀怨,却也有痴迷。 她闭了闭眼。 片刻,低下头在萧宸嘴上轻轻落下一吻。 而门外,有人默然僵硬,半晌,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有些人啊,总是会不知死活地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也是时候该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萧宸生下了一个小皇子,生产当日,昭王就替她宣了圣旨,封小皇子为太子。 萧宸生产完就力竭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窗外的晚霞开始消退,暗灰色的暮霭开始蔓延上来,隔得远远的,远处的天空都像是披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昭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床边怔怔地看向窗外,不知怎的,内心有惊惶一闪而过,仿佛眼前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面前。 他摇了摇头,甩掉这莫名的思绪,笑着走过去,拿起旁边的被子给她裹上,“不多休息一会吗?” 萧宸没有回答,只是问他:“瑾歌怎么没来?” 昭王给她盖被子的手一顿,他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最近身体不适,怕传到你身上,就不来了。” 萧宸皱了皱眉头,“她的病还没好吗?太医怎么说?” 昭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萧宸这才反应过来,这段时间,皇后一直都是‘怀孕’的状态,但叶瑾歌还是处子之身,怎么可能怀孕,若太医给她看病,岂不是就暴露了真相。 她怀孕满八个月的时候,叶瑾歌就开始病了,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她,据宫女说,叶瑾歌的病情不重,但一直反覆,想着她现在正在怀孕,免得过了病气给她,便一直没有过来。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这一病,就病了这么久。 昭王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褶,“不用这么担心,我请人给她看了,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她忧思过重,所以才会不停反覆。” “......忧思过重?”萧宸低低地重复了一下,语气有些疑惑。 昭王垂眼看着她不自觉抓紧了床单的手,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暗光,轻轻笑了一下,“她如今还是大好年纪,以后若继续留在宫里,岂不是白白守了活寡?” 他语气温柔,似是述说又似诱导,“而且这种年纪的女孩,多半已是情愫暗生,也许在宫外的时候已经有了心上人。” 萧宸一晃神,忽的想起来在宫外的时候,叶瑾歌曾和她说过,她有喜欢的人了,听到昭王这么说,内心翻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昭王看着她的神色,心底一沉,又继续道:“如今我们已经有了皇儿,镇国公一脉又忠心耿耿,我们不如就放她离去吧,有先皇和先皇后在前,我们也可以效仿他们,让她病逝,而后你称无心再娶,也可以直接绝了大臣们再议选秀的想法。”
第18页 萧宸长睫微颤,片刻,道:“此事日后再议吧。” 昭王眼神一暗。 萧宸忽然想起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儿子,“皇儿怎么样了?” 昭王心想,你终于想起你儿子来了?我都快以为你已经全身心放在那人身上,完全忘记今日刚生下来的孩子了。 他内心一片冷漠讥讽,积年陈醋洒了一地,但面上还是一副温柔的神色——他是一清二楚的,萧宸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种细緻的温柔体贴,只是她不清楚,这样的温柔不过是他想让她看到的而已。 哪来的什么温润如玉闲散逍遥的昭王啊,不过是一层面具罢了。 可有些人就是执着于这个表象,只是可笑她这执着虽深刻却不愿意用心去看,日后等到他彻底在她面前暴露出本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昭王伸手抚摸着萧宸披散下来的长髮,发质细软顺滑,和她这人倔到犟的性格倒是不怎么相似。 “皇儿很好,辛苦你了。” 萧宸被他温柔的视线看得有些脸红。 昭王看着她发顶上小小的发旋,把头搁在她的头上,伸手抱住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不过再倔又有什么用呢,他是不会给她看清楚所谓真心的机会的,当年她来招惹了他,也该做好这些觉悟,日后她承受得住,那他们便好好过日子,承受不住也没关系,把腿打断,人就跑不了了,心自然也是如此。 · 萧宸坐月子的时候,昭王怎么也不愿意让她上朝,好说歹说终于是把人劝住了,萧宸问他这要是朝臣议论可怎么办,昭王回了一句,他会好好处理的。 萧宸推脱不得,就随他去了,反正她身体也还虚弱,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一会吧,反正朝事还有昭王处理。 时隔一年再上朝堂,大臣们安静得让萧宸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容貌大变他们都不认得自己了,等了许久,都没人上奏。 萧宸有些烦闷,道:“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二字还没说出口,镇国公就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奏。” “镇国公有何事启奏?” “臣已年逾古稀,从政时渐感力不从心,望回乡致仕,叩请圣裁。” 萧宸愣了一下,想要拒绝,但看着堂上老国公花白的头髮,还是不忍心了,长嘆了一口气,道:“准奏。” “微臣谢过陛下。” 下朝后,萧宸想去看看叶瑾歌,先前她自己身体不适,如今已没有什么大碍,也不担心被传了病气。 只是她刚说出口,在身边服侍的宫女就一脸支支吾吾地阻挠。 萧宸皱了皱眉头,心下却是涌起一股不安,冷声命令道:“带朕过去!” 那宫女是老皇帝留下给她的暗卫中的一员,也是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平日里向来都是稳重自持的模样,萧宸生产的事情也是她一手包办。 但哪怕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她在此时却依旧有些不安,不是因为萧宸威严太甚,而是她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之后,萧宸未必能承受得住。 她十岁那年就守在萧宸身边照顾她,对她的性情是再了解不过了,萧宸没有看明白的事情,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她更明白,叶瑾歌在她心里的地位,未必就比昭王高,但,也未必比昭王少上多少。 “朕说,带朕过去!” 萧宸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沉。 宫女直接扑通跪倒在地,低着头,沉声道。 “陛下,皇后一月前已经薨了。” 萧宸脑中一嗡,竟觉得有些听不清她说的话了。 她茫然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陛下,皇后一月前已经薨了。” 宫女依旧跪伏着,声音沉痛。 萧宸愣在原地,良久,蓝花楹的花瓣落了她满身。 “皇后定是还在宫中等着朕,摆驾吧。” “皇上?!”宫女震惊地抬头。 萧宸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态度强硬到不容置疑。 “朕说,摆驾!” “......喏。”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昭王之于萧宸,是习惯亦是执念。 而叶瑾歌之于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萧宸还没记事时,她母后就薨了,在她心里,其实是没有母后这个概念的,父皇经常整日整日地待在母后的宫殿里,除了上朝,外事几乎都不怎么理会。 若不是当年昭王进宫照顾她,只怕她也无法变成如今人人称道的明君。 哪怕,她其实并不想当这个明君。 从习惯依赖衍生出来的爱恋,就像是藤蔓上的刺,扎得自己伤口溃烂却无可奈何,也幸好昭王和她父皇其实并不是亲兄弟,不然她那些暗地里逐渐滋生的绮丽念想得有多大逆不道。 而叶瑾歌...... 她是萧宸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意外。 一开始只是路过,见那人在人群中一脸的惶恐惊惧,便顺手救了下来。 第二次见面,是追查前朝余孽时误打误撞进了她的房间。 再之后,便是那人不断地接近她。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明明该好好处理,以后没有联繫才是最好的。
第19页 可那时候,光线暧昧不明的屋子里,红烛静静燃烧,暗红的烛光流淌在帐内、在那人莹白的肌肤上,似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说道:“姑娘说得是,是在下欠了姑娘的。” 那人笑得眉眼弯弯,又有些睏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渗出一点泪水,迷迷煳煳地起身去衣柜里抱出两床被子,放在旁边的小榻上,整个人躺了上去蜷缩在被子里,撑着睡意沖她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晚安。 萧宸那时候愣了一下,失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心大。 其实现在想想已经是过了许久的事情了,可回想起来却清晰得仿佛昨日。 连那窗棂外亮得有些晃眼的月光,开得稀稀疏疏的梅花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树影和着如水的月色筛落进来,摇摇晃晃的,惹得人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她那时候心想约莫是那刀里掺了什么□□,从伤口里渗进去了。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掺了□□吗。 无色无味,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让她逐渐变成了如今这个行尸走肉的模样,药石无医。 她也不知道叶瑾歌怎么就那般亲近她,还每日带糕点过来找她,身为储君,她身上其实很有许多要务,但每次听到暗卫传来消息,说叶姑娘已经在醉秋楼等着了,还是忍不住放下那些要务去见她。 她思来想去,觉得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是把叶瑾歌当成妹妹了。 父皇后宫只有母后一人,母后离世,父皇也没有再娶,偌大的皇宫就只有她一人,难免有些孤独,这时候像叶瑾歌那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出现在她面前,自然是会下意识把她当成了妹妹的。 她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只是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想的,虽然三头两日的就换一次食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甜食,她不太吃得下甜食,对她而言太甜腻了些,总觉得糖是个很危险的东西,能软化人的意志消磨人的毅力,吃多了甜的,以后的苦就越发难以忍受了。 后来的时候经常想,这也确实是真知灼见,吃过了太甜的糖,一点点的苦都开始忍受不了了。 而叶瑾歌对她而言就是那块糖,一开始觉得太甜太甜了,不太喜欢,吃多了也就习惯了,而等到有一天,那糖舔完了,再怎么找也没有第二块了,她就开始慌了。 仅仅只是听到一句,“皇后薨了”。 难以忍受的苦味就从喉间涌了上来,连舌尖都被苦得发麻。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等到那块糖没有了,她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以往那些被她可以忽略的蛛丝马迹、那些不经意间飘然掠过的心思浮动,忽然的就清晰地浮现出来里了。 像烟雨江南的胡同小巷里,一场大雨过后,沖刷掉表面那层浑浊不堪的泥泞,将底下斑驳陈旧的青石板彻底裸/露出来。 她想,她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短短二十年的人生,第一个爱上的人是名义上的王叔,第二个爱上的却是和自己同为女子的小姑娘,她甚至还曾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忽的又想起来那日。 她午间小憩刚醒,见她神色微怔,而手指还放在她眼睑上,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她那时抬头看她,日光流转间,红绡帐内细微的尘埃在窗棂筛过的光柱里沉沉浮浮,而她轻轻笑了一下,有些羞涩,神色依旧天真又无邪,那光柱刚好斜斜地打落在她脸上。 她那时心下一动,觉得四下静谧得连外面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嘈杂起来。 这风吹得有些大。 此后无数次午夜梦回,看到的都是这一幕。 小姑娘仰起头看她,纤长白皙的脖子暴露在她面前,是毫无防备的模样,全心全意般、弯起眉眼笑了一下。 “因为你好看,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一开始听闻她离世,只是不愿意去接受,心里空落落的,但说起来太痛苦好像也不是,只是觉得苦,好像一切都变得淡然无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然后有一天里,她午睡时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摸她的脸,下意识地抱怨,“瑾歌你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会。” 那时候忽然感觉气氛一凝,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睁开眼一看,眼前的是王叔,而非她想的那人。 那一日和之前的一日其实无甚区别,午后阳光正好,粘稠得像是煮得沸腾的橘子糖浆,窗外的风有些嘈杂,屋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一瞬间,忽然的就意识到她真的死了,彻彻底底地离开了,所有的不真实感彻底落到实处,所有深埋的痛苦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源头。 她嚎啕大哭起来。 · · · “昭王殿下,陛下想要见你。” 太监尖利得令人不适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监狱昏暗的烛火摇曳间,昭王甚至能看清楚这太监敷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上讥笑鄙夷的神色。 他笑了一下,目光里却淬上了冰,“现在什么东西都敢在我面前撒野了吗?” 那太监依旧姿势恭敬,脸上的讥讽也不变,只是却不再说话,微微侧过身,让身后那人进来。
第20页 昭王脸上笑意一僵。 “......你来了。” 萧宸进来没有说话,只四下打量了一下这牢笼,这地方破旧污秽,连个通风的窗都没有,约莫是以前的人在此处□□时直接原地排泄,她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恶臭无比的味道。 只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昭王的风度和平日一般无二,光风霁月风姿卓绝,萧宸也算是领略到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 也难怪...她曾经那般痴迷于这人。 而昭王看着她,也是心中万千感慨,有酸涩也有欣喜,她始终还是捨不得让他死的。 当年还没有他大腿高的孩子,如今也长到了他耳边的位置,身形挺拔,龙章凤姿,明明是个女子,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毫不逊色于男子,甚至更加出色。 当年一手教养的孩子,他生出那样的念头时,挣扎过许久,一度以为自己断袖,也曾找过他人试过,只是那些或青葱或娇媚或健朗的少年一靠近,他就觉得难以抑制的噁心。 后来死心了,觉得断袖也就断吧,却不曾想峰迴路转,他喜欢的,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个小姑娘。 “王叔,你为何要那样做?” 昭王被她一句话拉回了那日,身着华丽宫装的少女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神色似是虔诚又似是绝望。 他看着萧宸,脸上笑意彻底收敛,一字一句道。 “她该死。” “你是我的,她不自量力觊觎你,就应该去死!” “所以,你就给她下毒,趁着我怀孕就把她弄死了是吗?”萧宸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事情好像和他想像的不一样,这甚至让他有些惶恐。 但他不屑于掩饰,而且如今她肯定也已经调查清楚一切细节了,他掩饰也没有用,于是他坦然道:“是。” 萧宸闭了闭眼。 此时狱内也安静了下来了,隔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蟑螂爬过,亦或者两者皆有。 半晌,萧宸睁开眼,平静地道:“年后,昭王便出宫回封地吧,非召永世不得回京。” 昭王勐地抬头看着她,神色震惊,嘴唇蠕动,片刻后,道:“臣,遵旨。” 方才他已不抱什么活着的希望了,这短短一个月来,萧宸雷厉风行彻查皇后去世一事,他本以来她会看在他们多年感情揭过此事,却转眼间就被她打入天牢。 他不死心,她过来看他,他还以为她仍旧深爱着他,定是不愿意让他去死,可她来了却只问了那人的事情,他终于心灰意冷了,她却又轻轻饶过了他。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萧宸冷冷地开口道:“王叔不要误会,朕只是看在父皇的份上不愿追究罢了,虽非亲生,父皇却是只有你一个兄弟,还望王叔日后,好自为之。” 昭王离开长安那日,在城门前看了许久。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爱上不该爱的人,最后却要仓惶地离开这里。 而等到黄昏,夜色将近,那墙上依旧空空一片,杳无人影。 他收回视线,自嘲地笑了一下,事到如今他还在奢望什么。 “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他沉声道。 昭明四十六年,文帝驾崩,太子瑾即位,后,史称晏明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第一个世界了,本来打算下一个世界写双omega的,但突然卡文,考虑换个题材 大家明天见,撒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叶瑾歌进到酒吧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萧晨,她坐在吧檯,正好背对着门口,露出了一截白得快要发光的腰。 找到了目标人物,叶瑾歌就抬腿向她走去。 “怎么,你今天喝那么多,不怕你家那位生气了?” 吧檯的酒保小哥看着萧晨一瓶接一瓶地喝,忍不住调笑她两句。 “屁,我和那个人渣屁关系都没有。”又喝了一口酒,萧晨烦闷地抓了把头髮,解释道:“那垃圾人渣飞国外出差了,三个月后才回来。” 酒保小哥压根不信她说的,“你说你作什么作,你家那个长得帅出手又大方,看他那个样子家里估计也不是什么普通背景吧,你小心作过头了,到时候他要是把你甩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萧晨冷笑一声,“我倒是盼着他把我甩了,可惜啊,那混蛋跟甩不掉的牛皮癣似的。” 她把酒瓶重重地在吧檯上一放,被酒意熏红的脸上全是怒气,“他要是把我甩了,我烧香拜佛感谢他!” 酒保撇了撇嘴,“你就作吧,小心作过头了,到时候真的哭都没得你哭。” 萧晨懒得理他,不知道实情的人看叶瑾言那个样子确实容易被他迷惑,毕竟那厮的皮相长得确实好。 不过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就是个衣冠禽兽罢了。 她跟了叶瑾言三年,这三年过得就跟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叶瑾言性格阴郁偏执,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到让人无所适从,他最常说的就是“我不喜欢”和“听话”,萧晨现在听到这两句话都快形成条件反应性的噁心了。 之前他甚至派人一直跟着她,如果不是她以死相逼,也许像今天这样,她前脚踏进这家酒吧,后脚叶瑾言就上门抓人了,也幸好那个死变态出国了。
第21页 “喂,别喝了,有人找你。”酒保小哥突然朝她示意让她看后面。 “有人找我?别扯,我啥都没听到,你怎么就知道是找我的。”嘴上是这样反驳的,但萧晨还是身体实诚地转了过去。 “谁找我啊?”她一脸的疑惑。 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及腰的长髮,棒球外套牛仔裤,还有一张令人难以忽视的脸。 清清冷冷,湖光月色般动人,和酒吧光怪陆离的风格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 “叶瑾歌?” 萧晨半个身体倚在吧檯上,左手支起撑着下巴,挑了挑长眉,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来这做什么?” 叶瑾歌:“我哥叫我过来照顾你。” 萧晨嗤笑一声,“照顾我?来监视我才对吧。” 叶瑾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一片对虎视眈眈的视线,而视线的焦点就是萧晨,“你要这么想也没有错。” 萧晨沉默了一下,半晌,冷笑道:“那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我何德何能让叶大少的心肝宝贝叶小姐亲自来监视我。” 萧晨被迫跟了叶瑾言三年,虽然叶瑾言是个死变态,但对她也说得上宠爱。 但这三年里,萧晨被他带着见了他的一众狐朋狗友,也见过叶家两位老人了,对他这个宝贝妹妹却几乎称得上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名字。 若不是他那堆朋友们也提起过她几次,她都要怀疑这个所谓的妹妹到底存不存在了。 知道是真的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她还曾经想过这个妹妹是不是什么领养回来给叶瑾言当童养媳的。 叶瑾言将叶瑾歌的消息藏得很严实,应该说是对她藏得很严实,他那些朋友谁提到一句叶瑾歌,他就当场冷着脸让人闭嘴。 萧晨那时候看到他对叶瑾歌的在意程度,还想过要是杀了她,叶瑾言是不是就能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了。 但考虑到自己父母,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当初也是,如果不是被叶瑾言用父母来威胁她,她也不会答应委身于他。 对叶瑾言,她恨得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他挫骨扬灰,然后把骨灰倒进抽水马桶里直接冲掉。 不过见到叶瑾歌本人的时候,她脑子里关于他们俩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彻底消失了。 因为叶瑾歌和叶瑾言长得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稍微不太一样的就是叶瑾歌的五官相对柔和一点。 也难怪酒保看了一眼就断定是来找她的,毕竟叶瑾言每次来酒吧抓人好几次都是他在值班,那张脸他都熟得不了了。 “喝完了吗?也该回去了。” 叶瑾歌看了一下手錶,“现在都十点了。” “才十点,小姐姐你是不知道吗?十点才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萧晨明显已经酒意上头了,她想沖叶瑾歌发脾气,但说出来的话却软绵绵的,一张漂亮的脸更是红透了。 媚眼如丝的模样引得四周投更多不怀好意的视线投过来了。 “家里煲了汤,我出门的时候还没关火。”叶瑾歌平静地说。 听到这话,萧晨昏昏沉沉的大脑里硬是被扯回来一丝清醒的神智,“……没关火?!那国王呢,它在哪?你为什么不把它也带出来?!” 国王是萧晨养的橘猫,因为颇受萧晨宠爱,平时叶瑾言向来很不待见它。 萧晨还有一段时间经常做噩梦梦到叶瑾言辣手摧橘直接把它给扔了。 面对萧晨的怒气,叶瑾歌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所以我在问你,要不要回去。” 她挑了挑眉,意有所指,“你早点回去,国王就不会发生什么事。” 萧晨最后还是折服在橘猫的威力下了,乖乖地任由叶瑾歌扶着她把她塞进了法拉利的后座。 刚坐进去,叶瑾歌还没关上车门,萧晨就红着一张脸,满脸鄙夷地说了一句:“暴发户,庸俗,拜金。” 叶瑾歌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反正车是叶瑾言的,她只是在车库看到顺手开出来而已。 把人塞到后座后,叶瑾歌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繫上安全带。 萧晨睁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叶瑾歌低头给她系安全带。 这里是夜生活开始的酒吧夜店一条街,遍眼都是灯红酒绿、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光线从车窗外筛进来,只剩下一层浅浅的灰红色。 叶瑾歌的头离她很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薄荷味的洗髮水味道。 萧晨看着她那张不沾烟火气息般的脸,看着窗外透进来的灰红色的光在她脸上分割出来的光斑和阴影,忽然笑了起来,然后笑着骂了她一句。 “人渣。” 叶瑾歌刚给她繫上了安全带,听到这话,手一顿,虚虚浮空在安全带的扣子上。 “叶瑾言,你这个人渣,死变态。”萧晨又骂了一句。 叶瑾歌收回手,下车关上车门,然后坐上驾驶座的位置,启动引擎。 灯火辉煌、车水马龙都在法拉利的高速行驶下在车窗外飞逝而过,叶瑾歌面无表情地抓着方向盘,只是青筋毕现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第22页 那个自称系统的声音说给她永生的机会,而在此之前,要求她参与到萧宸的每一世轮迴里,等到萧宸看破了轮迴,她就能获得永生。 而在让她进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就把她对萧宸的怨恨抽掉了。 方才在酒吧里,看到萧晨的时候,她确实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恨,也没有怨。 就像只是看到一个以往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但刚才,萧晨扯着那样一个笑,不屑地骂“人渣”的时候,那些本以为都被彻底消除掉的情绪又翻涌上来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伸手掐死她。 前世最后的那段时间,她被毒/药折磨得痛不欲生,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像是万蚁噬心。 她想问问她,她怎么能对她这么狠! 怎么能这么狠! 不过到底是被消除过情绪,即使突然涌上来,也很快就被平復下去了,她又回到了那种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漠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瑾言:我想睡你,你却想睡我妹妹?! 萧晨:你他/妈睡我,我就睡了你妹妹! 安宇鹤:据说我是萧晨的白月光? 叶瑾歌:谢谢,我不参与,请不要带上我 苏禾:……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场 第17章 第十七章 除了刚上车那会闹腾了一点,一路上萧晨都安安静静的,可到了之后,叶瑾歌停好车,打开后车门拉她出来的时候,萧晨就开始闹了。 她扒拉着车门,死活不愿意下车。 “死变态……我不下去,你……别想逼我。” 叶瑾歌拉了一会,发现实在拉不动了,直接冷下脸,一根一根地去把她的手指扒下来。 扒到最后两根手指了,萧晨忽然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控诉道:“呜呜呜死变态,你弄疼我了。” 叶瑾歌抿了抿唇。 萧晨却忽然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她吓到了。 叶瑾歌顺势把她剩下的手指给扒下来了,然后伸手就去抱她,也幸好这个身体天生怪力,抱一个萧晨并不会感到多吃力。 结果刚把人抱起来,萧晨就噼头盖脸地亲过来了,叶瑾歌猝不及防地被她煳了一脸口水。 叶瑾歌:“……” 她眯起眼睛,抿紧了唇,在想要不要把人直接扔下去算了。 萧晨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死变态,我亲你了,你不要打我。” 叶瑾歌有种立刻打个电话过大洋彼岸问一下她哥平时到底是对她做了些什么的冲动。 但她的理智还在线,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 这座小别墅是叶瑾言专门买给萧晨的,叶瑾言根本就没有给她这里的钥匙。 如果不是她熟悉叶瑾言就跟熟悉自己的左右手一样,知道他有放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的习惯,她怕是都进不来,更别提实施接近萧晨的计划了。 也幸好身为双胞胎,两兄妹长得极像,门口的保安大叔也没多疑就放她进来了。 叶瑾歌抱着萧晨从车库到大门这一小段路上,被她亲得满脸口水,一打开门进去,叶瑾歌就立刻把人扔在沙发上了,结果萧晨立刻反手抓住她的手,“你……不是煲汤了吗,快去关……煤气。” “嗯嗯,你先放手,我现在就去关媒气。”叶瑾歌随口敷衍道,然后飞快地跑进洗手间洗脸,今天根本就没有煲汤,只是一个藉口骗她回来而已。 而等到她把脸都搓红了终于感觉自己洗干净了出来的时候,萧晨已经不在大厅上了。 叶瑾歌惊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往外面走,还没到大门就突然听到一声闷哼。 叶瑾歌顿住了,她迟疑地转身,走到主卧,果然看到萧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本来就短得很的露脐t恤都滑到胸下了。 叶瑾歌沉默地站在门口,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前世的萧宸优雅完美,礼仪形态任谁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这一世的萧晨……也未免太不拘小节了点。 叶瑾歌过去拉她起来,准备带她去洗澡,一身酒气,第二天会臭死。 结果她刚把人拉起来,萧晨就勐地一跳跳到了她身上,双腿环住她的腰,直接熊抱住她。 叶瑾歌被她这么勐地一扑,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也幸好最后还是稳住了,只是萧晨又开始作妖起来,不停地抱着叶瑾歌的脸啃。 叶瑾歌又被她煳了一脸口水,再也忍不住了,快步把人抱到浴室,直接把人放在鱼缸里,打开花洒就往她头上沖。 萧晨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看着叶瑾歌,整张脸和一头俏丽的短髮都被彻底打湿了。 叶瑾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现在清醒点了吗?” 萧晨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吐了个泡泡。 叶瑾歌:“……” 心累。 她认命地撸起袖子,然后拿着花洒和毛巾给她洗澡。 萧晨的头髮本来就被打湿了,她关了花洒,给她抹上洗髮水,细细地按摩着头皮,然后冲掉泡沫,然后是给她抹上沐浴露。 叶瑾歌一整个人心如止水的,半点绮念都没有,但萧晨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叶瑾歌只当是浴室水雾热出来的,没多在意。
第23页 结果一洗完澡,叶瑾歌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拿毛巾给她擦干身体的时候,萧晨直接扑了上来。 “…死变态,我想要~” “……” 咔嚓! 叶瑾歌听到了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哥和萧晨之间的飙车情/事,也不想再被这个女人亲得满脸都是口水。 最后叶瑾歌直接把人塞到被窝里,在书房里拿了一沓厚厚的精装本小说压在两边的被单上,然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 萧晨第二天是被晒醒的,窗帘没拉上,外面的阳光透进来刺眼得很,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感觉那片阳光无处不在,明晃晃地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 又滚了两圈,萧晨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勐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些大,直接掀掉了几本书,听到响声,萧晨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床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本书。 而床下更糟糕,左右两侧的地板上倒了十几本精装本小说。 萧晨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心想不会是自己昨晚喝醉酒了,去书房撒野,把书搬到房间里来发酒疯吧? 她粗略看了两眼,这些书都是叶瑾言最经常看的那些,难道真的是喝醉了胆子大了沖叶瑾言的藏书下手了? 萧晨拍了拍自己的头,宿醉起来,还真是难受,只是想了一小会事情,头就疼得要死。 话说……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 萧晨到底没有真的断片,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慢慢地就想起来了。 包括在酒吧里,因为觉得叶瑾言那个死变态出国了就没人能管她了,所以不小心喝多了。 被叶瑾歌带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把她当成叶瑾言,骂她变态、人渣。 还有回到别墅后,继续把叶瑾歌当成叶瑾言,以为她生气了,怂得一比地认错、讨好,还主动去亲她,还煳了她一脸口水。 哦,还有在浴室里恬不知耻地说“死变态,我想要”。 回想得越彻底,萧晨的脸色就越难看,又红又白的,还夹杂着点青色,五颜六色,调色盘一样,简直十分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可爱们,能不能给我留下评论和收藏 走过路过,请留下你们的收藏qaq —— 第二个世界可能会有点长,起码比第一个世界长 叶瑾歌栽了一次不会再栽了,绝对不会喜欢萧晨的 cp是苏禾,暂时还不能上线,上线了戏份暂时也不会多/捂脸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醒了?”叶瑾歌突然出现在门口,看了她一眼,道:“既然醒了,出来吃早餐吧。” 萧晨看着她身上粉色的围裙,觉得有些魔幻,一打眼,她还以为是叶瑾言穿着围裙站在那里,除了身高和头髮长度,这两兄妹真的像得令人咋舌。 不过这种大小姐真的会做饭吗? 萧晨表示很怀疑,她担心见到桌面上放着的全是黑暗料理。 但她的担心很明显有些多余,餐桌上摆着的粥和炒粉卖相都相当正常,拿起勺子吹凉了喝了一口粥。 萧晨挑了挑眉,这味道不能说很好,但也算得上是家常味道,起码就很正常。 叶瑾歌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她手上还端着一笼包子,见状,不咸不淡地刺了她一句,“毕竟我们家只是暴发户,又不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以前苦过,会做饭很奇怪吗?” 萧晨被她刺得呛了两下,脖子都被呛红了。 叶家确实以前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叶爸运气好买了张彩票结果中了一等奖,将近足足有七千万,之后叶瑾言拿着这笔钱炒股投资做生意,硬生生地在商界杀出一条路,短短六年就做到了如今的规模,整个a市商界说起叶瑾言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而这边在萧宸不住地咳嗽的时候,叶瑾歌不仅冷眼旁观,还顺手把包子炒粉往旁边移了一下,像是生怕她往那上面喷射污染液体似的。 萧晨:“......”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叶瑾歌看着清清冷冷的,骨子里和叶瑾言都是一个样,蔫儿坏,难怪会是亲兄妹,不是一家人都不进一家门。 “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上课?”叶瑾歌忽然冷不丁地发问。 萧晨疑惑地点了点头,“十点钟的课,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晨对叶瑾歌虽然也有些迁怒,但她也明白罪魁祸首是叶瑾言,所以对待她的时候也还算得上是心平气和,要是此时坐在她面前的是叶瑾言,她说不定直接一个冷笑就把人打发了算了。 “你先吃早餐吧,吃完我开车送你过去上课。” 萧晨惊了,手下一个使劲,汤包的汁都喷了出来溅得满手都是,她手忙脚乱地赶紧抽纸巾擦手。 叶瑾歌一脸的无语,“...你平时就这么咋咋唿唿的吗?” 真的不像,和萧宸比起来,除了那张脸,没有半分的相似。 萧晨硬着脖子反驳,“如果不是你吓我,我会这样吗?都怪你突然说什么送我去上学。” 叶瑾歌淡定地喝了一口粥,“我哥他不也是送过你去上学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提到叶瑾言,萧晨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他送我去上学是因为他想在车上和我做、爱!”做/爱两个字的发音她咬得很重,还特地分开好让叶瑾歌听得更清楚。
第24页 萧晨眼角挑起,唇边的弧度上扬,眼神却冷得快要结冰,“怎么,你也想在车上和我做、爱吗?!” 褪去了毛躁和逗比的气息,这样的萧晨反而更让叶瑾言觉得熟悉,也终于让她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萧宸,而不是什么披着她皮囊的妖魔鬼怪。 叶瑾歌忽然笑了一下,她容貌偏冷,一直以来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这样一笑,就像是冰雪融化,枝头上的梨花一簇簇绽放开来。 萧晨一怔。 叶瑾歌已经收起笑容了,只是眼角眉梢还带着点柔和安抚的意味,她的视线没有落在萧晨身上,眼睫低垂,看着面前的粥,似是解释又似只是在述说:“我哥......”她顿了一下,又说:“叶瑾言他之前送你去学校的时候没有下车,没人看见过他,你们学校里有些不太好的传闻......” 她点到即止,没有把话说全,萧晨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些传闻她也听过,甚至在贴吧在论坛都有不少帖子在说她是不是被什么有钱的油腻中年男人包/养了。 叶瑾歌这是想过去给她证明一下清白。 不过他们说得也没有错,她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她就是被人包/养了,只不过对象是个年轻有为的商界新贵,外加还有一张俊美的皮囊,和传闻里油腻发福的中年男人相去甚远,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再年轻再俊美,本质不都是一样吗? 反正都是被包/养而已。 不过她也明白,不知实情的人看到这些表面的东西,肯定会误会的。 就算是真爱,年轻貌美的大学生和中年发福的油腻男人站在一块,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有钱,所有人肯定会出于惯性思维认为这是包/养大学生的戏码。 而对象换成同样年轻俊美的青年后,就算是包/养,哪怕男方开的车再豪华,他们看到也只会感慨一声‘郎才女貌啊’。 这看脸的世界啊。 “不用了,反正事实就是如此。”萧晨冷淡地回了一句。 叶瑾歌把筷子放下,很轻的一声,萧晨却觉得嵴椎骨有些发凉,下意识挺直了腰背,直视着叶瑾歌——这是被叶瑾言的变态行为调/教出来的条件反射。 但凡她说了一句话惹他不顺心了,他就会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有时候是筷子,有时候是茶杯,更多的时候手边没有东西,他就轻轻地敲一下手指,然后接下来她又要受罪了。 他向来都是这样,喜怒不定,旁人半点违抗都容许不了。 而她面前的叶瑾歌,也如她记忆里发生过无数遍的场景一模一样,掀开眼睫,露出古井一般漆黑的眼瞳,目光沉沉地直视着她。 “听话。” 下一句,她肯定是想这样说,萧晨默默地想。 和那人一模一样。 萧晨觉得内心的某种愤怒逐渐膨胀,但濒临爆发的时候又被某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压抑住了,她颓然又疲惫地闭起眼睛,等着这两个字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不愿意?” 但真的在耳边响起的却是这样一句话,语气算不上多温柔,甚至还有些冷淡,但和她想像中不容置疑的强硬相去甚远。 萧晨勐地睁开了眼,讶异地看着她。 叶瑾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愿意?” 她的眼睛和叶瑾言的很像,但萧晨却忽然发现,她的眼睛较之叶瑾言更圆更大一些,眼角的弧度更圆润柔和,这样偏执地看着人不依不饶地想要一个答案的时候,有种固执的可爱。 萧晨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一只猫伸出爪子小小地挠了一下,有些痒。她有些慌乱,那种感觉来得太快太突然了,不知名的冲动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她尽量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语气干巴巴的,“反正...这都是事实,有什么好解释的。” 叶瑾歌有些不解,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理所当然,“但是这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不是吗?被那样说,你的心情也不会好吧?” 萧晨愣了一下,看着她,“我的心情好不好重要吗?” 叶瑾歌挑了挑眉,肯定道:“当然重要了。” 萧晨忽然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尽力去忽略那种感觉,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就麻烦你送我去上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瑾歌:别人都是和情敌抢女人,我就牛逼了,我和我哥抢女人 —— 看到有小天使问了,我就说一下,叶瑾歌是攻,年少无知的时候遇到个人渣,后来在各种世界穿越做任务,各方面(包括性格和三观)都逐渐完善 看了一下感觉好像主受的文比较多,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 苏禾的性格设定攻不起来的,她就是是个软萌的小天使,叶瑾歌会喜欢她是因为她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天真到愚蠢(注意!这是宠溺的语气!///_///) —— 感谢小天使“景狐”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づ ̄3 ̄)づ╭?~ 又是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的一天,看着我这么萌的份上真的不来一发收藏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出门的时候,叶瑾歌特意选了叶瑾言平时出门常开的黑色卡宴,这辆车在他的车库里不是最贵的,但是却是他最喜欢的。
第25页 叶瑾歌没有穿越之前,只是一个孤儿,根本就没有机会了解到这些东西,她也不能理解叶瑾言对这些豪车的喜爱。 不过理解不了也没事,反正就是个暴发户的设定,不理解也没什么。 叶瑾歌将车开出来之后,萧晨就拉开了后车车门准备上车,叶瑾歌从后视镜里看向她,“你是想把我当司机用吗?” 萧晨顿了一下,还是关上车门坐到了前面副驾驶座上。 打开导航定位a大之后,开出去一段路了,叶瑾歌忽然问道:“你...真和我哥在车上做过?” 她这话着实问得诛心,萧晨脸都白了。 “停车,我要下车。” 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 叶瑾歌还明知故问,“你生气了?” 萧晨冷着脸又重复了一句:“停车!” 叶瑾歌却突然道:“那么现在和我在这里,什么都没做,能不能把以往阴影覆盖住?” 她问得突然,言语突然,内容也突然,萧晨直接就愣住了。 半晌,她抿了抿嘴。 “你们两兄妹是把我当什么人了?”她看着窗外,下颔线条紧绷,是防备又警惕的模样,语气里充满疲惫,“是不是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妓/女?”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不是吗?”萧晨还是一张冷漠的脸,她回头看向叶瑾歌,眼睛里似乎有火光闪过,“那么你身为妹妹,向你哥包养的情人问她是不是和你哥在车上做过爱,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的床/事有必要和你说吗?”她明显气愤得很,声音都有些发抖,“你是究级兄控想要对你哥的事情了如指掌?还是觉得我就那么轻贱,连床/事都可以随便和别人谈论,成为别人的谈资?” 恰好前面就是个红灯,叶瑾歌慢慢踩下剎车后,转头看着萧晨。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也不是兄控,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耿耿于怀,起码以后你看到这些车,看到所有和叶瑾言曾经有关的东西,以后可以想到的是我。” 萧晨睁大了眼睛。 “我可以陪你把以前不好的回忆覆盖掉。” 叶瑾歌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她说得其实有些乱,听起来也有些奇怪,萧晨却还是明白了她想说的意思。 她觉得有种难言的、奇怪的感觉,心脏里隐隐有些酸楚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欣喜,像是被人舔了一口的棉花糖,软软地塌陷下来了小一块。 萧晨看着叶瑾歌。 虽然她自己也说以前苦过,也说自己就是个暴发户,但看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那些被生活压迫过的痕迹。 光是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肯定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那无关物质,是备受宠爱、娇惯得无忧无虑的人才有的神色,嘴上说着‘我懂这个世界的残酷冷漠’,但实际上依旧天真得近乎不谙世事。 ......就像是一张白纸。 萧晨忽然感到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叶瑾歌就能有人宠着爱着,无忧无虑的,她却要遭受这些东西? 萧晨没有回叶瑾歌话了,她又转头看向窗外,窗上清晰地映出她漂亮却苍白的脸,以及一旁神色冷淡却让人天真得可笑的叶瑾歌。 明明是和叶瑾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性格也有相似的地方,都有点恶劣,但又有那么多的不同,这一刻里,她觉得以后她再也不会下意识里混淆这两个人了。 本质就不是一样的两个人。 只是......叶瑾言这么宠他的妹妹,在上萧晨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会想到,他用权势这样对她,以后也可能有更有权势的男人这样对他的妹妹? 他就不觉得害怕吗? 萧晨觉得疲惫又难堪,她甚至有些想远离叶瑾歌,和她靠得太近,就越是清楚自己和她在叶瑾言那里受到的待遇有多天差地别,差距大到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就不配做个人了。 酸楚和隐隐的疼痛感逐渐蔓延开来。 萧晨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她觉得眼睛有点涩涩的,但她一点也不想哭出来,在过往的三年里,无数次经验告诉她,哭是一种示弱,是无能的表现,也最能激起别人暴虐因子。 算一算时间,她已经跟了叶瑾言三年了,而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三年,以叶瑾言疯狂的占有欲来看,就算他把她压到民政局登记,她都毫不怀疑有这个可能。 叶瑾言喜欢她吗? 喜欢。 很明显,那是根本藏不住的东西,从他所有的亲近、拥抱、亲吻,还有深深埋在她身体里时的恨不能把她揉碎了的渴望。 但叶瑾言爱她吗? 不爱。 也很明显,爱一个人是放手,是成全,是克制是隐忍,总归不是这么自私又偏执的情感。 但即使这样跟了他三年,被他喜欢了三年,恨他恨了三年,她还是不能习惯,也不能喜欢他。 人得有多自虐,才会喜欢上这样性格偏执变态的人,强取豪夺在现实里就是个噩梦。 已经快要到学校门口了,窗外却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是很大,但走进去学校这一段路里,却绝对能把人淋得湿透。 叶瑾歌一停车,萧晨推开了门就想冲进雨幕里。
第26页 叶瑾歌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伞递给她,“外面下雨了,把伞带上。” 因为是下雨,学校外面并没有多少人,而且大家行色匆匆,根本没人留意这旁边的豪车。 萧晨想到这一点,笑着说了一句,“现在又没有看到,你不需要演了。” 但她的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已经站在车外了,头髮被雨水打湿,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脸色有些苍白。 叶瑾歌松开她的手,她立刻就转身离去。 但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勐地塞了一把伞进手里。 黑色的burrybery长柄伞有着巨大的伞面,即使笼罩着两个人也显得绰绰有余。 叶瑾歌站在伞下,素白的脸上是严肃的神色,“伞拿着,不要淋雨,感冒了我会难做。”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就撑开手里的摺叠伞——是她原本递给萧晨的那把——冲进雨里走了。 萧晨握着长柄伞,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热。 叶瑾言买东西向来不看品质看价格看牌子,不求最好,只求最贵最有格调,连伞他也要选burrybery这样的大牌,她以前也见过很多次这把伞,插在车门的旁边。 叶瑾言也拿过这把伞给她遮阳遮雨许多次,但没有一次有现在带给她的温暖。 真的,很不相似,这兄妹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走起~ 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可以参考“强取豪夺的霸总小说”,虐点还是瑾歌身上的,大概就是——当年你给我的刀,我一刀一刀还回去,你给我一刀,我还你十刀 目前的还是在霸总身上的虐,瑾歌走的是虐心路线 先给糖,等人泡糖浆里了再给刀 另外,叶瑾言也是要被虐的 狗血使我快乐,发刀使我幸福 —— 今天跑完八百米,累得要死,回来还码字给你们,你们爱我吗qaq 希望明天起来能看到涨到200收了(pia飞 好吧我明白我就是做梦,晚安,大家也早点睡,爱你们么么哒 第20章 第二十章 叶瑾歌坐在车里,神色放空。 她还在想刚才萧晨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把她当成妓/女那段。 她其实看出来了,她劝萧晨不要耿耿于怀的时候,萧晨脸上的表情——疲惫又充满讥讽的。 很明显的就是“你又没有经歷过,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多痛苦”的神色。 她当然经歷过,前世那些事情虽然已经很难引起她的情绪波动了,但也只是很难,不是不能。 虽然那情绪转瞬即逝,甚至都没有给她反应出来的机会,但她真真切切的,在那一瞬间感到愤怒感到委屈。 萧晨觉得自己可怜自己痛苦,那有没有想过,上辈子的叶瑾歌又是何其无辜何其痛苦。 叶瑾言虽然强取豪夺,但也还是喜欢她想对她好的。 但是萧宸呢,她都做了什么? 她明明不爱她,却还那样肆意地对她,看她沉沦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想“叶瑾歌就像一个妓/女呢?” 明明不爱,却还给了人错误的希望。 其实到后来的时候,叶瑾歌已经开始逐渐死心了,只是心底还是残存着几分喜欢,但她没想到萧晨原来还想让她死。 那个永远脸带三分笑意,光风霁月皎如月色的昭王拿着□□站在她面前,神色怜悯又内疚地看着她,和她说“宸儿想让你死,我很抱歉”时,叶瑾歌才是真正的彻底死心了。 当初一碗掺了东西的甜汤下去,本以为是什么立竿见影的穿肠□□,死也能死得痛快干脆点,却没想到那还是□□。 一点一点地感受到痛楚逐渐侵蚀身体,从脏腑逐渐蔓延出来,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万蚁噬心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岂是一个痛不欲生所能简单概括的。 而那么狠戾的萧宸转世之后居然是这样的人,简单冲动,心里想什么脸上都直接表现出来了。 要知道,前世她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除了在昭王面前,他是她唯一的特例,可笑她以前不自量力,还想成为她的独一无二。 真真太可笑了。 这么想着,她也就真的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只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出来。 哪怕那些情绪被压下去,看那些记忆的时候近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但还是引起了共鸣。 不过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的亲身经歷,却像是看了一场电影,里面的悲欢都不是自己的,笑了哭了,看完后却什么情绪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晚的字数,今日更新满三千了,晚上大概还有更,试图沖六千(虽然按照我的手速不太现实,pia飞 凌晨一更是明天的,可以明天起来看 ̄  ̄)σ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生活总是那么的让人猝不及防。 萧晨以为下雨了估计没有多少人关注校外的的事,没想到她从叶瑾歌车里出来的时候还是被人拍了照片,还发上了论坛。 只是很明显就是发帖的人‘断章取义’,只放上来她从车上下来、以及最后她撑着伞站在校门口的照片,而和叶瑾歌有关的完全没有贴上去。 而帖子的标题是【我们的校园真的是象牙塔而不是包养的温床吗?】,萧晨看到‘包养’两个字,脸都白了,点进去里面的评论也大多不堪入目,她冷着一张脸点击下一页,结果一刷新页面却变成404了。
第27页 萧晨愣了一下,划出去看论坛首页,却看到了一个新的帖子被置顶了。 【关于我校中文系系花被传谣言一事的澄清说明】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是萧晨确实是中文系的系花,不过里面有些曲曲折折的事情,这个系花的称号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带着很强烈的嘲讽意义。 之前有好事者在论坛发各级各班的女生照片让人评选,当初这事还闹得很大,因为大家觉得这样被人私自贴出照片,是侵犯了她们的隐私,其中某些女生的照片还很明显是偷拍的。 不少女生知道这件事之后就速度投诉抗议,大部分的照片都被撤下了。 而萧晨当时跟着叶瑾言,平时也不住校,下课之后就立刻走人,和大家也没有怎么交流过,是以根本就没人和她说起这件事情,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那时候她已经被人称为系花了。 虽然看脸,哪怕大家审美不一致,有些人喜欢清纯系的,有些人喜欢妖娆系的,但是无论喜欢什么类型的,也不能反驳——萧晨的美是凌驾于这种主观的审美之上的,哪怕你不喜欢,看到她那张精雕细琢般的脸,你都必须承认,她确实美得叫人无可挑剔。 但是在这种活动里,大家都退出了,留下寥寥几人的照片还挂在上面,再加上萧晨被人拍到坐着豪车来学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难免会让人生起‘这人是不是特别虚荣拜金想要表现啊’的想法。 而萧晨也不是善于交际的人,虽然看到这些、听到这些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但也清楚这些人说的这些话根本影响不到自己的生活,也就不愿意多加理会。 久而久之,萧晨在学校里的风评就不是很好。 而新开的这个置顶的帖子,一楼就直接贴出来了以往萧晨在豪车下来的照片,还有这次她下来之后,从驾驶座出来的叶瑾歌。 车牌比照,显示这前前后后的是同一辆车,然后也放大了叶瑾歌的照片,长发飘飘五官精緻柔和,很明显就是女生。 这帖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贴了一连串的照片,但已经足够掷地有声。 楼下也出现了问题许多为萧晨说话的声音。 ——我和萧晨是同班同学,她为人是有些高冷,但平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安安静静的,被包养也都是别人看了两张模稜两可的照片就乱传的吧。 ——看照片,其实以往来接萧晨的都是这个女生吧,人萧晨得多委屈啊,不就是有个白富美朋友经常载她上下学吗,居然还被人传被包养了,要是我,铁定揪出来这个乱传谣言的人告他诽谤。 ——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吗?萧晨长得好漂亮啊,她朋友也是,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的朋友也是美人啊? …… 萧晨默默关掉论坛页面,手指在屏幕划动,竟然下意识点开了通讯录,手指一抖居然拨通了叶瑾言的电话。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伸手就想掐掉电话,但手机却已经清晰地传来了叶瑾言的声音。 “喂,找我有事吗?是想我了吗?”叶瑾言的声音难得带上了笑意,这还是三年来萧晨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萧晨默默捏紧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叶瑾言知道——她其实是想打电话给叶瑾歌,只是看了叶字开头的备註就不小心摁错了。 其实也不能说摁错,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叶瑾歌的电话号码,今天早上都忘记问她了。 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 但她难得的主动对叶瑾言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他只当萧晨还不能彻底从那个坎过去,还是害羞,于是也不勉强她,只是笑着说道:“我也很想你,等我三个月,忙完了我就立刻回来,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然后便挂了电话。 他倒是很想继续保持通话,哪怕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说也好,听着她的唿吸声,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会议要开,只能遗憾地匆匆两句说完。 而萧晨,只是面无表情地把备註修改了一下。 叶瑾言——死变态叶瑾言。 然后新建了一个联繫人,切换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叶、瑾、歌。 只是手机号码那一栏还是空白。 不过也没事,叶瑾歌应该有她手机号码等她打过来就好了,到时候再保存下来。 只是萧晨盯着手机看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收到来电。 最后,她也放弃了,不想等了,直接将手机反面朝下盖在桌面上,拿出课本准备自习。 但她刚从书包里拿出书,手机就立刻响了起来。 萧晨有些惊喜的地拿起手机。 “餵?”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加更三千来着,但果然还是高估了我的手速,只有这些了 大家晚安,早点睡,爱你们么么哒 第22章 番外:求佛(上) “陛下,凡事皆有其因果定数,万万不可强求啊。” 跪在佛前的年轻人睁开了双眼,俊美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偏执,“若朕,非要强求呢?” 方丈沉默了许久,后长嘆一声,无奈道:“陛下可明白,有得必有失。”
第28页 萧宸低头看向自己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以往叶瑾歌除了她的脸,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双手。 而现在这双手上伤痕累累,右手尾指不自然地弯曲起来,这是她去年亲征留下的伤痕。 这样一双手,就如无暇白玉平白多了瑕疵生出了裂痕,足以令人扼腕嘆息。 但萧宸并没有多在意,皮相或手都是让旁人看的东西而已,而看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么好看与否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漠然地看着那手,不像是看着自己肢体的一部分,倒像是看着什么无关紧要的死物,眼神透过手指落到不知名的过往。 “这三年,她一次也没有入过我的梦里来。” 她没有用朕,只说“我”,语气也平淡漠然,方丈却听出了莫大的酸楚和痛苦,于是他低头,道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萧宸抬头看向面前巨大的佛像,眼神一如既往的漠然的,那是一潭死水般枯寂的平静。 那佛像居高临下地悲悯世人,佛不在人间,怎么能体会到人间的悲欢。 十丈红尘,众生皆苦,可佛在红尘外的菩提净土,又怎能知晓这红尘内是喜是悲? 世俗欢闹,和佛又有何干系? 都说佛爱世人,众生平等,但凡人在佛的眼里也不过是个蝼蚁吧,所以那怜悯也是居高临下般的冷漠模样。 但冷漠也好,居高临下也罢,若真有佛,请他稍微怜悯她一下吧。 她所求不多,只求梦里能有那人。 夜夜安枕无梦,于旁人而言是人生幸事,于她而言,却只是一种折磨。 “佛祖怜爱众生,也请怜爱一下信徒吧。” 萧宸重重地磕了三下头,她磕得太用力,起来时额上已是斑驳一片的血迹。 “陛下!!!”方丈惊唿,“您这又是何苦啊?!” “何苦?”萧宸低低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苦笑了一下,“方丈,我心里苦。” 她敛起笑容,眼神是说不出的偏执和疯狂。 “自她死后,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万里江山什么千秋万代,都只是狗屁。” 世人皆道当今圣上端庄肃穆,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是礼仪形态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却不知道她也曾这样,在如此庄严的佛堂里不顾形象地大肆谩骂。 而方丈只是默默闭了眼,道了一句。 “痴儿啊。” 萧晨心想,她本就只是公主而已,这江山就算倾覆又干她何事,况且若不是为了江山,为了皇位的传承,她也不会和王叔在一起,自然也就不会被她看见。 萧宸这时已经忘了,当时是她自己对昭王万分痴迷的。 大抵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健忘,只是不爱了的事物或人,过了便弃若敝屣,浑然忘却了曾经的海誓山盟非君不嫁。 自叶瑾歌去世后,暗卫把以往萧宸忽略的事情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桩桩件件如堵石塞在了萧宸的心里。 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瑾歌……暗卫呈上来的消息称,她曾经在寝宫门口听了一个下午他们的房事。 以前其实不是没有察觉到的,她眼底隐约的忧郁和爱意,只是那时候她假装不知道,刻意地忽略了。 既忽略她的心情,又忍不住去纵容她,让她的喜欢如雨后野草一样疯狂肆意地蔓延开来。 那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欢喜在作祟。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曾经那样纵容让她的喜欢肆意生长,她只是后悔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 “方丈。”萧宸忽然开口。 方丈看向她。 萧宸看着面前巨大的佛像,那佛像面容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怜悯,似是怜悯众生,又似乎那只是一个无甚意义的表情而已。 萧宸平静道:“若这佛不怜我,那么这佛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陛下?!”方丈大惊失色。 萧宸缓缓地转头看向他。 “其实我不信佛,但日后若能得她入梦,我定修佛寺建佛国,在我大晏疆土范围内大肆宣扬佛教,而若这佛不肯怜我,那我便灭了这佛。” “陛下!生死乃天堑,无法逆改啊!”方丈痛心道。 萧宸看着自己的手,默默攥紧,像是想要把什么东西牢牢攥在手心。 “我没想过逆改生死,我只求一梦。” 方丈还想劝说什么,萧宸却道:“朕即位以来,开疆拓土、励精图治,如今四海昇平万朝来拜......” 她顿了顿,伸手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隔着厚重的衣物和血肉骨骼包围的胸腔,感受到那底下平静和缓的跳动,又道:“可朕这心里,还是觉得苦。” 她没再用“我”,说出来的话却更让方丈觉得震惊。 “朕坐拥这万里江山,但朕时刻在想,若她能回来,朕不要这江山又有何妨。” “陛下,您......”方丈欲言又止。 “方丈不用担心,朕也只是想想而已,朕不仅要这江山,还要做一个明君,千秋万载后,后人提起朕,想起朕的锦绣山河丰功伟业,也会提起朕的皇后,即使是死,无数年后,百姓们也会牢牢记住,那是朕的皇后。”
第29页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偏执又有些狠戾,在这庄严的佛堂里更是显得宛如恶鬼。 “那是朕的皇后!” 方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痴儿,痴儿啊。” “众生皆苦,如何不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最后那章就是番外来着,不过好像大家都觉得不够,所以我决定满足你们的愿望,加一个番外 番外下明天更 爱你们,么么哒 ——小剧场—— 萧宸:……我这算是被扒出来鞭/尸吗? 陆导:并不是,这是大家对你森森的爱 萧宸:我拍完这部戏后,出门被人砸砖头了,垃圾陆导! 陆导:这说明你演得好!棒棒哒!(求生欲max 叶瑾歌:……我感觉我的刀好像生锈了,快要砍不动了,道具组的,快给我磨刀! 萧宸:…… 苏禾(委屈):导演!我才是正牌女主,为什么不让我出场!我要出场!!! 陆导:你片酬太贵了,再等等吧,我出不起钱,最近快要破产了 第23章 番外:求佛(中) 最后方丈也没能说服萧宸让她回心转意,当天夜里萧宸入睡前又去佛堂拜了一下,她父皇信佛,那会他病重,她也是这般日日礼佛,身上都染上了厚重的檀香味。 只是这也没有什么用处,该来的事还是抵挡不住,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也不敢渴求让人起死回生,只求能在梦里见她一面。 · 萧宸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帐顶,愣了一下,然后长嘆了一口气,心道果然还是不能入梦啊。 既然醒了,无谓的情绪便不能再多,今日的朝政还有得是要处理的事情。 “言秋,过来给朕更衣。” “喏。” “今日太子可起来了?天冷,告诉照看的嬷嬷小心别让他着凉了。”萧宸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虽然说她如今对王叔已无什么感情,但是这孩子始终是有她一半的血。 言秋刚给萧宸整理完衣领,闻言愣了一下,她是看着萧宸长大的,也是为数不多知晓她女子身份的人,平日里与她十分亲近,闻言便直接疑惑地道:“陛下,您还没大婚,哪来的太子?” “你说什么?朕......” 话还没说完,萧宸就是一怔,因为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手。 这双手白皙修长,半点伤痕都没有,就连原本畸形的尾指也显得无比正常,萧宸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勐跳,她看着言秋,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今年是几年了?” “陛下,今年是昭明元年啊,您怎么了,睡煳涂了吗?” 昭明是她即位之后起的年号,而她明明已经即位四年有多了,她这是回到了过去啊。 萧宸心潮澎湃,但她努力平復下来,面上装作睡得迷煳的样子,笑了一下,“是啊,我这才睡醒,还停留在梦里面。” “那看来应该是个好梦呢,您都大婚有了太子殿下了。”言秋笑着附和。 “好梦吗......”萧宸想起前世种种,笑容有点苦,“是啊,是个好梦。” 爱而不得,求之若狂,当真是...好梦一场。 不过,这梦也终于醒了,萧宸看向殿外,这三年来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自己原来还活着。 这样鲜明地活着,连唿吸都那么令人愉悦。 “陛下?” 言秋迟疑地看着站在门口停滞不前的萧宸。 “无事,朕先去上朝了。” 即位初始,并没有多少政务,下了朝后,萧宸换了一套常服,便出了宫去。 一出宫,她就直奔镇国公府去。 老镇国公看见她来都吓了一跳,忙出来迎接。 “不知陛下来老臣府邸所为何事?” 萧宸出来得急,也没有想好什么理由,便打个太极混过去了,只道是出宫散散心,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她这一体察,就在镇国公府体察到了傍晚,天色渐暗,老镇国公看着老神在在毫无离开之意的皇帝,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但还是硬着头皮询问,“天色已晚,陛下可要留在老臣家中用膳。” 萧宸就等着他这句话了,笑着应承下来:“那就叨扰镇国公了。” “不叨扰不叨扰,这是老臣的荣幸。”镇国公嘴上这样说着,内心却跟打翻了墨水似的焦躁不安。 恰好这时,老镇国公看到自己儿子,忙把他叫了过来,叶正看到父亲朝自己招手,原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到萧宸就明白了,肯定是父亲给自己一个机会和皇上相处,要是能得皇上信任就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连忙过去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老镇国公见儿子过去招待皇帝了,连忙走出去,也正好看到外出回来的叶默晨叶瑾歌兄妹二人,连忙把他们叫住,“你们兄妹二人跟我来一趟书房。” · “什么?!”叶默晨被吓了一跳,他脸色有些发白:“您说陛下是看上我了?陛下他他他他竟然...好男风?!” 镇国公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解释皇上的身份,忙道:“陛下乃是女子。”
第30页 “嘶——”这兄妹二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默晨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家祖父,“您为什么要把这种秘辛告诉我们,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杀头的大事啊!” 镇国公一捋鬍子,板着脸道:“还杀头,你先想想如今怎么办吧,陛下看上了你,你难道还想入宫当个男宠不成?” “要不,我们待会先把兄长订亲的事情给陛下提一下?”叶瑾歌默默地提出建议。 “我哪来的订亲啊。”叶默晨有些无语,但他刚说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对啊,祖父,我们可以先和皇上说订亲了,然后马上就找门亲事。” 镇国公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说订亲就订亲啊,换帖纳徵呢?啥都没做你就想娶亲?有哪家的姑娘愿意这么委屈地就嫁给你。” “那可怎么办啊,我可不想当什么男宠。” 镇国公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就有下人来通知他们要开饭了。 镇国公想了想,拉住这两兄妹,“待会啊,瑾歌你就坐到皇上旁边去。” “啊?!”叶瑾歌惊了。 “啊什么啊,你难道想让你哥进宫当男宠去吗?”镇国公没好气地道,然后又看向叶默晨,“你待会挨着你妹妹坐着,老老实实的,别到处看。” 叶默晨不住地点头表示明白。 镇国公嘆了一口气,“走吧,先去吃饭,有什么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我就告老还乡算了,陛下总不至于逼着我们走到绝路的。” 萧宸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了,她和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想着这是叶瑾歌的父亲,她也多了几分耐心。 只是她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往门外看,叶正也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便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皇帝在看些什么。 忽然间,他发现皇上的眼神亮了起来,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纤细漂亮的小女儿拎着裙子走了进来,当即脸色大变。 而萧宸,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叶瑾歌身上了。 屋外已经笼罩上了一层夜色,小姑娘穿着嫩绿色的衣裙,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从檐下的阴影里走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乖巧顺从地低下头去,行了一礼。 “臣女见过陛下。” 恍如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我jio得好像有点长……捂脸 继续码字 第24章 番外:求佛(中) 萧宸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吃完饭就没有再找其他藉口留下了,直接回了皇宫。 而镇国公府里,叶正一吃完饭就跟着镇国公进了书房。 “爹,我觉得陛下他肯定是看上了瑾歌,这可如何是好啊?” 镇国公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你居然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读书都读傻了呢。”镇国公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你说谁?瑾歌?” “对啊,瑾歌啊。”叶正被他这么一个反问问得怔住了,“不然还能是谁。” 镇国公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是真的读书读傻了。” “爹?”叶正一脸愕然。 “陛下是个女子。” “您您您...您是说,陛下看上的是默晨?!” “小点声,这事很光彩吗?你这么大声是想让谁知道。” “不是,这......这事可怎么办啊?”叶正一张脸快要皱成苦瓜了。 “”凉拌吧。“ “爹,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啊!”叶正急得冒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镇国公一捋长髯,神色忧愁,“等着吧,这件事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来,只要不颁圣旨,还有周旋的余地,实在不行我们家就收拾包袱一起回乡下去。” 叶正:“......爹,从先皇执政至今,您都说了多少次回乡下了,又有哪一次是真的回去了。” 镇国公一哽,“...我看你读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半点不懂得什么叫做孝顺。” “是是是,爹您教导得是。” “出息。”镇国公没好气地道。 · 而另一边,萧宸回到皇宫后,脸上的笑意却依旧止也止不住。 言秋看到她这个样子,一边给她洗脸卸去易容,一边好奇地问道:“陛下出宫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言秋,你觉得这皇宫是不是应该大办一场喜事了?”萧宸不答反问。 言秋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惊喜道:“陛下这是想成亲了吗?” “嗯。”萧宸笑着回答。 “这是好事啊,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言秋很好奇,是谁能让萧宸这般倾心。 萧宸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着她。 殿外刚好有云飘过,投下一片阴影,檐下细碎的光斑被尽数遮盖,言秋看着萧宸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什么,指尖微颤。 “...是哪家的小姐,是吗?” 皇帝大婚,是昭告天下喜事,她方才竟然都忽略了她说的是大办一场喜事,若是有看中的男子,也不过是私下纳为男宠罢了,找个侍读的名头把人接进宫里就好,哪谈得上什么大喜事。
第31页 萧宸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言秋已经把她脸上的易容全部洗净,那张漂亮妩媚的脸上上是藏也藏不住的欢欣雀跃,言秋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觉得口中有些发苦。 “陛下,您可有想过日后的子嗣问题?” 身为皇帝,大婚之事必不可少,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假的,萧宸如今把这事拿出来说,意思便是,她是真心爱上了一个女子。 言秋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若是喜欢什么她定是想法设法去占有的,而且她这人固执得很,若看上了什么,旁的东西再好也入不得她的眼,如今这般,若是叫她去与男子敦伦,怕是再没有一丝的可能。 “不是还有王叔吗?等王叔大婚,我过继一个便是。”萧宸毫不在意地道。 “可王爷和先皇毕竟不是亲兄弟啊?!” “言秋。”萧宸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微凉,言秋下意识地噤声。 “朕便直说了,哪怕江山倾覆,我也要娶她。”她看着言秋,嘴角慢慢上扬,只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懂吗?”她说得很轻,语调很慢,像是闲扯家长里短时随口问的一句‘吃饭了吗’,言秋却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牙齿都在打颤,半晌,才不堪重负似的跪下,低着头沉重地应道:“婢子明白。” “明白就好,朕是拿你当心腹才和你直言的,你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萧宸的眼上逐渐染上笑意,言秋也发觉身上的压力一消,但她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道:“喏。” 等到萧宸起身进去休息,言秋彻底一放松,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湿了一片,伴君如伴虎,就算她以往看着她长大,也只是个下人而已,这次是她逾越了,也幸好她醒悟得早。 言秋一边庆幸一边回想起刚才萧宸那个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惧意。 · “叶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清越的笑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叶瑾歌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了萧宸。 她今日穿了件黑衣,都说男要俏一身皂,这话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她其实是个女子,不过光看外表,这一点实在是看不出来。 她容貌极盛,眉毛斜飞入鬓,眼角微挑,哪怕不笑也带着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而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眼波盈盈、光彩潋滟。 之前在家中,她拎着裙摆过门槛时看清她的模样,一时间都差点被绊倒。 在她原本的想像里,女扮男装应该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比如纤细的眉、柔婉的五官轮廓、红艷的唇瓣。 但萧宸却毫无这些影响,她的眉毛是舒展的,精緻却也大气,微挑的眼角气势凌人,连过分殷红的唇瓣都显得压迫感十足,明明是称得上是十分漂亮的容貌,却半点不会让人以为是个女子。 如今在外面又一次见到,叶瑾歌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被萧宸托住手,“今天在外面,我就只是个普通人,叶姑娘唤我陈箫便好。” “陈.....”叶瑾歌到底是不敢直唿其名,便换了个说法,“陈公子,今日是为何出...出门呢?” “我有间酒楼在京城里营业,平时无事便出来逛逛。” “酒楼?”叶瑾歌有些好奇。 “嗯,就开在城北,名字叫做醉秋楼,可要过去坐坐?” “嗯,好啊,那便麻烦你了。”叶瑾歌不好推託,便应了下来。 萧宸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筛落下来映在她头顶上的细碎光斑,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不麻烦。” · 叶瑾歌发现萧宸这个皇帝当得有些......太过于悠闲了点。 隔三差五的她就出一趟宫,然后每次出宫都会喊人来镇国公府传信叫她出去,前往醉秋楼一聚。 相处得多了,叶瑾歌就觉得萧宸有些可怜,在她心里依旧认为萧宸喜欢着叶默晨,在她看来,萧宸把她约出去其实都是为了谈论一些有关叶默晨的事情,于是每次赴约,叶瑾歌都在源源不断地说些叶默晨的习惯爱好。 萧宸却是无所谓,不管叶瑾歌说些什么,只要她在旁边她都十分开心,而叶瑾歌看着她的笑脸,对萧宸其实深爱叶默晨这个事实的认知也就越深刻,于是乎这个误会就越来越严重。 而两个月后,萧宸终于不再来找她了,南疆有战乱发生,她上阵亲征去了,临走前,萧宸给她留了一个手镯,说是送她的礼物,还说要她等她回来。 叶瑾歌不太明白这个等她回来是什么意思,后来想了许久,觉得这大概类似于闺蜜之间的约定,等她回来再一起喝茶吃点心之类的,于是也就没多在意。 那个手镯好看倒是好看,但有些老气,看起来是二三十岁的妇人才会佩戴的款式,叶瑾歌就把它放在梳妆盒里了,想着等她以后出嫁了再拿出来戴。 · 萧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她刚回到宫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件衣袍便往宫外赶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她这时间算下来,也不知道是隔了多少个秋了。 “陛下,您怎么......”镇国公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府里的萧宸,心想你不在皇宫里好好休息,出来这是做什么?
第32页 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皇帝对自己孙子有那么个想法,只是他也没想到原来都到这个程度了,在外出征,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找他,心下难免有些动容,他刚这么一想,马上便听到萧宸问道。 “瑾歌呢?她不在家吗?” “默晨啊,他刚刚......”镇国公刚把预备好的话说了头就反应过来了,这位问的是瑾歌,不是默晨。 他愣了一下,道:“哦,瑾歌那丫头啊,她半年前就出嫁了。” 此时天气正热,阳光勐烈得有些恼人,风很大,吹过来的温度却是热得叫人难受,屋外刚才就是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地上一片零碎斑驳的光。 而这样热的天气里,萧宸却感觉到一股冷意。 她茫然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然后她清晰无比地听到,镇国公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瑾歌那丫头啊,她半年前就出嫁了。” 叫人遍地生寒,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啊,这个番外真的好长,我剎不住了,继续码字,争取晚上写完! 第25章 番外:求佛(下) 萧宸去见了叶瑾歌,但她并没有去到她面前,只是偷偷地,在远处看了她一眼。 她笑得很开心,仰头看着旁边那人时,眼里像是盛着光,明晃晃的,看着就叫人心里难受。 她查过了,那人在花灯节上救了她一命,之后不久两家就合了八字、互换了信物,把婚事定下来了。 她看着那两个人,忽然就想起了往事,那年瑾歌从家里冲去来,见到她就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声音里带着哭腔,难过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我哥说我爹爹……我爹爹他绝对……绝对不会让我……让我嫁给我的心上人。” 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反应,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却清晰得宛如昨日,印象中自己那时候愣了那么一会。 连放在她背上想安抚她的手都僵了一下,那时候她只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只觉得像是有只虫子在心里钻来转去似的。 而今这感觉却是再清晰不过了,原来这就是嫉妒啊。 像是有只虫子在心里不断地啃咬,疼痛蔓延的时候,想要占有的欲/望也逐渐变大。 萧宸以为自己能忍住的,可欲/望这种东西,向来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光是看着她对别人笑,她就觉得难以忍受。 大概自前世她死之后,她就疯魔了,只是一直没有那么个人能让她表现出来,于是便一直隐而不发,而今,原本以为能忍住的,毕竟不是没告诉过自己,叶瑾歌和男子在一起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但是,她做不到。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道理懂得很多,也自认为了解得十分透彻,但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完全做不到。 想要什么东西,那就不折手段地去抢,这是前世的时候,昭王教会她的东西。 用爱意包裹着欲/望,藏着祸心,掺着真真假假的诉求,真心和谎言混杂。 不是不爱她了,只是比起爱这种无私的感情,她更想自私一点,占有就好了。 只要在自己身边,哪怕没有爱也好,她孤独太久了,每晚入睡床畔无人的感觉真的好冷。 无数次下意识伸手,想要将那人揽入怀里,却空空如也,手抬起,触碰到的却只有一片空无。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没有,而是拥有后却失去了。 那种下意识回头找某个人、看到有新奇的东西兴奋地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看到衣裳首饰会觉得很适合她、连路上看到个小鬼拿着糖葫芦走过都会想要不要给她买一根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因为这些想法刚起了个头,也许是你刚回头看到身后或旁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也许是你拿着衣裳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时。 又或许是你拿着糖葫芦准备拿钱给小贩时,卖糖葫芦的大爷就笑着打趣了你一句,哎呀小伙子你这是给妻子还是给孩子买的啊…… 你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啊。 你见到的那些新奇的玩意,她再也看不到了,你想说的笑话她也听不到了,你买的衣裳首饰再好看再华丽也是枉费工夫。 至于糖葫芦,再甜又有什么用,她再也不会借着“这糖葫芦好甜你要不要尝尝”的藉口来亲她了。 因为她都不在了啊。 她活着的时候,萧宸并不觉得怎么爱她,喜欢那是有的,虽然一直被她自己错认为是看待妹妹的感情,但总归还是有的。 而她死后,她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感情啊。 还没到生死相随,萧宸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薄情寡性的人,以前喜欢昭王也是如此,看到的时候很开心,看不到也没什么。 所以昭王远离京城那么多年她也没有和他联繫过。 只是他那时候回京了,就忽然回忆起来自己其实是喜欢这么个人来着。 看到他会觉得依赖,会开心,会心动,于是在需要子嗣的时候便还不犹豫地和他在一起了。 而她死后,听闻她死去的消息,那一瞬间只觉得苦,像是很小的时候喝过的一次苦瓜汤。
第33页 那时候是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小太监第一次下厨,那小太监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她和他一样都是个给人跑腿打杂的,平时很照顾她。 他那时候去太医院跑腿,得了一大包苦瓜干,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出来一个法子处置这些苦瓜干——那就是拿来熬汤。 她那时候在小太监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把一整碗汤都喝了下去,那汤里浓郁的苦味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反胃。 而当时也确实是反胃了,当晚她就上吐下泻,太医院的人为了照顾她忙活了一晚上。 而小太监……父皇的暗卫当晚查出来是他给她弄的苦瓜汤,把他拖出去直接杖毙了。 她当时并不知情,等过了两天她身体好些了,在他们平日里经常见面的地方从白天等到晚上,只等到了小太监的义父——御膳房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是真的很老了,脸上皱纹跟褶子成精了一样,平时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糟糕,简直都成一朵菊花了。 而那天老太监的脸皱得更严重了,干巴巴的,像是脱了水的枯藁老菊花。 他说:“小福子前些天说是熬了什么什么冬瓜汤给孩子喝了,被人拖去打死了,连尸体都被扔去餵了狗了。” 她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想告诉老太监,你这是听错了,小福子熬的不是冬瓜汤是苦瓜汤,也不是给了什么孩子喝,是给了太子。 但她看着泪流满面,脸活像是雨打老菊花的老太监,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只是这老太监哭得太多了,连她隔着这么远,脸上都溅到了他的泪水。 她用力捧住自己的脸,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只是眼睛太痛了,鼻子又酸,怎么也止不住,唉,都怪老太监哭得太兇了,这都是他哭的,她是半点眼泪都没有流的。 身为储君,她怎么可能流泪? 这肯定是老太监的眼泪流到她脸上来了。 她这么想着,老太监就忽然看着她,问她:“是我干儿子死了,又不是你干儿子死了,你哭什么?” 哦,对了,小福子就是那个小太监的名字,他说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干爹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她当时听到后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她是这样说的。 “什么有福气?你难道不知道越是缺什么东西起名的时候就越会起什么名字吗?” 一语成谶。 可当时拿碗苦瓜汤、还有知道小福子因她而死时流到嘴里的眼泪,都没有听到叶瑾歌去世了的那一瞬间来得苦。 那大概是御膳房里所有的苦瓜都拿来熬汤了,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也许是一大锅水就熬出来了那么一碗汤,从舌尖苦到了心底。 太苦了,她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而上苍让她重生,难道不就是让她把握住机会改变一切吗? 叶瑾歌还那样鲜活地活着,明媚又灿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还活着啊,她再也不用担心伸出手却落到了空处,再也不用担心回过头后却失望成空。 但她仅仅只是把人劫回了宫里,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甚至都不曾好好看看她,她就在她面前碎成了碎片。 她尖叫着、怒吼着伸出手,但下一秒就浑身冷汗地睁开了眼,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明黄色帐顶,她喘息着爬起来,慌乱地大喊。 “瑾歌,瑾歌,瑾歌你在哪里?!” 但她只看到了满脸愕然地看着她的言秋,然后她怀里愣头愣脑的太子。 她僵着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 这双手,手上伤痕累累,右手手指不自然地弯曲起来,显得有些畸形可怕。 这是她的手,她原本的、真实的手。 言秋看着她,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这是做梦了吗?可是在梦里见到了皇……” 言秋噤声了。 因为她面前的萧宸忽然哭了起来。 她脸上没有半点色彩,神色空洞得吓人,两行眼泪直刷刷的,眼底又是漆黑一片,显得阴翳又恐怖。 原来是梦啊,难怪。 难怪那梦里她都登基了却从未和她见过一面,难怪花灯节不是她救的她,原来都是大梦一场,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啊。 她这样想着,嘴边却没有半分笑意。 · 第二天夜里,萧晨又做梦了,和前一天一样,梦境太过真实,在梦里根本就意识不到是梦,她万分欣喜地去接近她,但在她要和她坦露心迹的时候就出问题了。 这一次的梦里,叶瑾歌没有再嫁人,她在她想告白的前一天了发热病去世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往后的一个月里,她每晚都会梦见她。 每个梦都相差无几,她满心欢喜地去接近她,每每她要袒露心迹,她不是嫁人便是死亡。 大理寺办案的时候,有个刑罚,叫做凌迟,据说是在人清醒的时候一刀一刀地把人的血肉给割下来,萧宸地位高崇,自然没有见过这些,也更加不可能经歷过。 但她觉得她现在这种情况估摸着和凌迟也相差无几了。 每晚皆是如此,先给她一颗糖,然后给她灌了一碗苦瓜汤,最后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在割她身上的肉。
第34页 看她要要支撑不住了就再灌一碗苦瓜汤,直接把人苦醒了又继续。 周而復始,她心里早就千疮万孔,溃烂得不成样子了。 碰一下就疼,但她又被强迫着去碰那些伤口,溃烂的、流着脓血、活着蛆虫的伤口,每碰一次,哪怕只是轻轻掠过,对她来说也是一场酷刑。 连唿吸都在痛,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第三十天,萧宸又做梦了。 和往常一样,她不知道这是梦,也忘了前面做的那二十九天的噩梦。 她的视线,她所有感知汇合的点,都在叶瑾歌身上。 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披散着一头如水般的青丝坐在湖中的荷叶上。 前人有诗称月色如水,她头顶是如水的月色,底下是映着月色的水,连青丝都是如水一般的柔顺。 她看到了萧宸,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成月牙,萧宸觉得,漫天的月色大概都融在她眼底了。 她笑着笑着,忽然歪着头,向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沖她伸出手来。 她太美了,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像是月中精魅水中妖怪,笑着冲着伸出手来,蛊惑着你却只想要你的命。 但萧宸清晰地知道,她无法抗拒,于是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然后一步迈进湖里。 水立刻就漫过了她的头,窒息感来得太快,有水顺着鼻子流入,她已经无法唿吸了,她她依旧直直地看着水面上的人。 她依旧是那样懵懂的神色,仿佛不曾受过那些伤害,天真得不谙世事,只是好奇地看着,似乎是在奇怪着,这个凡人怎么又哭又笑的。 就这样死去吗? 她忽然有些不甘,勐地把人拽下来,她知道这样大抵是对她没有用处的,只是,她希望自己死前,是抱着她死去的。 生不能同寝,死亦不能同眠,那么至少让她死前这段路里有她作陪吧。 但她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眼前还是熟悉的帐顶。 “陛下如今可如愿了?” 白马寺的方丈站在她床前,脸上是隐隐的怜悯。 萧宸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在寺庙里说过的话,神色苍白,却没有说话。 “痴儿啊。”方丈嘆了一声,“老衲的道行只足够陛下做这一月的梦,往后是再无可能了。” 他看着萧宸,脸上的怜悯更甚,“陛下可还记得那些梦境?” 萧宸点了点头。 方丈:“那梦境里的虽非现实,但陛下以后生生世世,便都如那梦境一般,对皇后求之不得,陛下您提前知道了这,可悔?” 萧宸震惊地看着他,“我生生世世都还能再见到她?” 她没有回答,方丈却明白她的意思了,摇头道了三句:“痴儿,痴儿,痴儿啊。”便猝然长逝了。 萧宸这一辈子活了很长,足足活了六十五年,只是那一个月后,她此后余生再没有梦到过叶瑾歌。 只是那一个月的所有梦境无时无刻都浮现再眼前,那些仿佛叫人凌迟一般的场景歷歷在目。 她记不得她沖她笑、和她说话甚至是和她拥抱时的样子了,她的记忆里永远都是她嫁给别人,或者她死时的模样。 就连她沖她笑着而后一刀捅过来时的样子,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腰间被刀捅入的痛楚,明明是梦,却清晰得仿若现实。 萧宸听闻人死的时候会走马观花般回顾自己的一生,也会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人。 但她临死之际,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她不甘地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帐顶——她无数次醒来看到的就是这片明黄色,而如今她正看着它死去。 黑暗正向她涌来,只是在她沉沦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看到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那个人。 伸长了的手最后无力地落下,重重地拍落到床边。 昭明四十六年,文帝驾崩,太子璟即位,后,史称晏明帝。 据野史记载,文帝容貌极盛,他一生励精图治、开疆拓土,而最值得称赞的除了他的容貌功绩还有他的风月往事,文帝一生只有元后一个女人,后宫形同虚设。 只是文帝驾崩后,明帝大改史书,竟把元后从史书上除名,这让无数后人纷纷猜测,明帝并非元后所出,所谓的帝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只是个笑话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终于写完了 你们可能是忘记番外第一章写的只求入梦了 所以啊,一切都是梦 重逢是梦,分离也是梦 得之又失之,在我看来才是最大的虐点 你们还是觉得不够虐,我就……我就…… 我就算了。 哈哈,不可能再补了,建议重新看一遍前面的世界哦,其实原本很多伏笔的,写着写着忘记了,为了写番外重新看了一遍,才想了起来 比如虫子比如糖葫芦,再比如不喜欢苦却也不敢碰甜的,还有番外前面有一处写的——让人看到她的江山就会记得叶瑾歌是她的皇后 后面史书删了皇后——昭王给他儿子洗脑了 昭王会被虐的,但不是现在了,不打算写这个世界昭王的番外了,等结局的时候会虐他的,帐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补番外补了这么久我都快忘记第二个世界写的啥了,头秃啊qaq
第35页 看着我掉了满地的头髮,爱我一下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