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世子俏厨娘》 1初来乍到 1初来乍到 “菜花,小姐还没有醒吗?” “没呢,您说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小姐挨不过去……” “别说丧气话,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在天上保佑小姐,让小姐挺过这一关的。” 耳边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让叶湘醒过神来,初一醒来便只觉的自己像是被压路机来回碾了数遍一般,痛的她低吟出声。 微弱的呻yin声让菜花和姜洪皆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立即又惊又喜的扑到床边,叫道:“小姐?小姐,你醒了吗?” 姜洪含着泪花叫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可就您一个独苗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小姐?老爷?夫人? 什么情况? 叶湘浑身疼的连动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要睁眼看看,可眼皮沉的她半天都睁不开。恍然记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被撞飞了,叶湘对浑身的疼痛就有些释然了,可……现在守在她床前的人又是谁呢?她的父母都只是普通人,这两个叫她小姐的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叶湘想着想着便又晕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顶倒挂下来的茅草,灰扑扑的圆木房梁,以及身上硬梆梆的带着补丁的棉被。 这情况……不太对啊! 叶湘的心头突突的急跳起来,她想侧身坐起来,谁想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手臂竟使不出半点儿力气,只不过是侧个身就让她费尽力气。费尽力气侧过身,叶湘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凹凸不平的泥地,灰色的土坯墙,黑漆斑驳的旧方桌,桌下两条凳腿不齐的长木凳,门框上没有门扇,能清楚的看到外头的绿草地,草地不远处的河流以及远处的田野。 叶湘惊呆了,这倒底是什么地方啊? 门口光线一暗,传来“啪!”的一声瓷器碎裂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终于醒了,老天保佑,老爷夫人保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呜……” 叶湘呆滞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她视野的中年妇女,蓝色的碎花布包头,交襟的粗布衣裳,腰间系着布腰,下身是洗的发白的灰色粗布长裙。 妇人捂着嘴哭的不能自己,神情激动且带着不容人忽略的喜悦。叶湘愣愣的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又细瘦,娇小,没有一点儿血se的手,对比宽大的衣袖更显瘦骨嶙峋。 一个念头闪电般劈进叶湘的脑海——我勒个去,她该不会是……?!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可算是醒了,呜呜……”妇人扑在她身边哭的撕心裂肺,直看的叶湘目瞪口呆。 “奴婢没有用拦不住她们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她们抢走了,那杀千刀的叶吴氏连屋子都不肯给咱们留,可怜我的小姐还病着昏迷不醒啊……” 宫斗? 啊不,这好像是宅斗情节啊! 好狗血! 叶湘安静的看着妇人哭嚎,就跟看大戏似的没有半点儿真实感,她悄悄的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差点儿没掉出眼泪来,心底却是冰凉一片:不是做梦啊,她特么中了大奖了。 那妇人哭嚎了一阵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抹着泪眼打量叶湘半响,脸上就显出了惊恐之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你回答奴婢一声。” 叶湘看她手都抖起来了,不禁有些讪讪的道,“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就是……”她使出万金油神技——装失忆,问:“请问你是哪位?我们之前认识吗?” “我……”妇人两眼一翻,身体就软倒了下去。 “喂喂,你别晕啊。”叶湘大急,身体却虚弱的不听使唤,只能摊在床上欲哭无泪。 四月的天,娃娃的脸,叶湘看着外头天空上的阴云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看着天就要下雨了,只怕姜叔今天又要被雨淋了。 叶湘大病初愈,虽然醒来三天了,却仍是体虚气短,走不了两步路就会头晕眼花。 身前炉子上的药罐里,药汁“咕噜咕噜”的响不个不停。叶湘开壶看了一眼,见水熬的差不多了就小心把药倒了进碗里。叶湘端着药起身,可还没迈出一步眼前却就是一黑,她忙伸手撑住身旁的灶台,等眼前的黑暗消退,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从厨柜里拿了个勺子就端碗进了屋。 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性。三天前,她躺着,精心的侍候她的妇人站着。现在她站着,那个精心的侍候她的妇人现在却躺下了。 叶湘用勺子搅凉了药,便去推床上的妇人,“菜花婶,醒醒,先起来把药喝了吧。” 菜花婶悠悠的睁开眼,等看清了眼前人,脸上便涌上内疚之色,“奴婢该死,不但不能侍候小姐,还要让小姐您来侍候奴婢,奴婢该死啊。” 叶湘无奈的叹了口气,天知道她这几天叹的气比前世加起来的都多了。“菜花婶,你看你怎么又哭了呢?回头你要是病上加病,不得让我又多照顾你几天了吗?你要觉的对不起我就该好好休息,按时喝药,早点儿好起来侍候我。”说着把药搁到床边,小心将菜花婶扶坐起来,才重新端了药喂到她嘴边。 菜花婶也知道叶湘说的对,可她只要一想到叶湘一个千金大小姐,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娇养着的,现在却瘦的只剩下把骨头,还要做那些下人做的活计,侍候着她这个奴婢,就忍不住的心里发酸。 看她含着泪把药喝了,叶湘扶她躺下,又帮她捻好了被角,才出了屋子。菜花婶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份,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叶湘进厨房洗净了碗和药罐,小炉子上的水已经开了,给自己泡了一杯枸杞茶,又把淘好的米下锅把粥熬上。叶湘这才拿了昨天自制的鱼杆和小板凳,走到河边开始钓鱼。 在河边挖出一条蚯蚓,上饵,甩杆,挂着蚯蚓的鱼勾就落入水中,溅起一小团水花。 叶湘看着那散开的圈圈涟漪就发起呆来,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巧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叶湘,八月十四生的,今年十二岁。父亲叶子轩是淮阴叶家家主大老爷的第三子,母亲则是国子监祭酒刘大人家的嫡三小姐,两人因亲事不被家人允许而私奔到这前山屯。半月前,叶父外出淋雨染上风寒,没两天就去逝了,叶母自生产后就一直卧病在床,得知丈夫去逝,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跟着去了。 而叶湘…… 她都在这里了,可想而知原主一定是找双亲一家团聚去了。 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在天上能幸福美满——叶湘在心底虔诚祝愿着。 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她就要好好活下去,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赚钱!赚钱!赚钱! 2破屋迎来客 2破屋迎来客 原主的家产都被一个名叫“杀千刀的叶吴氏”给抢走了,她被扫地出门,身边要是没有菜花婶和另一名叫姜洪的老仆护着,现在只怕坟头都长草了。 据姜洪说,她当时病的不轻,大夫开的药里面有一味是人参,为了给她治病,他与菜花婶身上的积蓄都填进去了,就连现在住的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都是菜花婶当了自己仅剩的银戒指租的,一想到那只有门框没门扇,下雨就漏水的泥坯屋子,叶湘又想叹气了。 泥巴砌成的屋子啊,多有艺术性! 也不知道雨下大了,它会不会自己扁掉,把他们都埋里头。 上辈子读的书此时帮上不她,再加上她这病殃殃的瘦巴身子,就是想给人当帮工都没有人要,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菜花婶还病着,看病吃药都需要钱,她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痊愈,现在全靠姜叔出去给人做帮工赚那一天十几文的银钱,光是付菜花婶的医药费都不够,若是再不想办法弄钱,等米袋里的米都吃光了,他们只怕都要喝西北风了。 钱!钱!钱! “叮铛”一声铃响,挂在鱼杆上的小铃铛颤动,叶湘一看水面上的羽毛浮标已经不见了,便猛的提杆一甩,一尾大鱼便被她甩到了屋前的草地上。叶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以恶虎扑羊之势扑向那尾活蹦乱跳的鱼。 大鱼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卖钱,听说粮店的糙米两文钱一斤,把鱼拿到镇上,要是一斤鱼能换一斤米,只要多钓些鱼,他们就暂时不用为温饱担心了。 取了鱼勾把鱼小心的放进水缸,叶湘抹抹脸上溅到的水,看着水缸里那尾足有一两斤重的草鱼,她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想想以前吃穿不愁却整天愁眉苦脸的渡日,如今为了一条鱼却能这么高兴,叶湘自己想想都不由失笑。 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叶湘顿时信心百倍,重新给鱼勾上了饵,她先去看了看炉子上熬着的粥,又回屋去翻出菜花婶的针包和线,有过一次做简易鱼杆的经验,不用一刻钟,三杆新鱼杆就做成了。 河边的蚯蚓尤其多,挖挖就能找到一大条,四根鱼杆在河边一字排开,或许是快要下雨了的关系,鱼儿上勾的频率非常喜人。 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来来回回跑了一大早上,连枸杞茶都加了三回水,叶湘除了有点儿喘,竟不觉的有多累。中午给菜花婶喂了碗野菜粥,叶湘自己也吃了一大碗,等洗碗时,天却开始下起了雨。 叶湘不由扼腕,家里没有雨具,她的身体也还没有好全,可不敢再淋雨了。 鱼是钓不尽的,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叶湘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刚发现的生财工具被风吹雨打。 看着雨水发了会儿呆,叶湘便收拾起心情,从水缸里挑了两条巴掌大小的鲫鱼,刮鳞去脏收拾起来。叶湘找不到生姜,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这东西了没有,只能去墙角多挖了几根葱,把葱白切成小段捣烂了沥出汁水,抹在已经割出口子的鲫鱼身上去腥。 厨房里只有料酒,白糖,盐,猪油和豆油这些东西,洗锅倒入豆油下盐烧热,再把抹了葱汁的鲫鱼入锅煎。 浓郁的鱼香味从锅里散发出来,被带雨的风吹散在空气中,传出老远。 叶湘把两条鲫鱼的两面都煎得金黄,才倒入已烧开过的清水,切下几段葱白拍扁了下入锅中与鱼一起煮。 炉火很旺,不一会儿锅里的汤水就沸腾了,叶湘倒入少量料酒,空气中的鱼香味越加浓郁起来。 叶湘把锅盖好,回屋看了下菜花婶,见她醒着便笑道:“菜花婶,我早上钓了好几条鱼,锅里煮了两条鱼,一会儿咱们喝鱼汤。” 菜花婶的眼眶又是一红,情不自禁的喃喃:“小姐你哪里会下厨啊……”说到这里她话一顿,想起叶湘之前说的话,便把没说完的那半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含着泪笑了,“辛苦小姐了。” “不辛苦。”叶湘笑的越发灿烂了,“我觉的下厨还挺有意思的,你闻这味儿,香吧?”她有意逗菜花婶开心,故意得意洋洋的道:“我觉的我在厨艺方面天赋异禀,你别笑啊,不信你一会儿试试我的手艺,包准好吃。” 菜花婶一边笑一边抹泪,“好,我等着尝小姐的手艺。” “好,你等着啊。”叶湘说着就出了屋子。 锅盖一掀,一团带着浓香的水气就升腾了起来,叶湘看了下汤水颜色,又拿起锅铲搅了搅,勺了点儿汤尝味道。感觉有点儿咸了,顺手加了两勺糖,搅了搅便把鱼汤倒到盆里。 叶湘把汤盆端进屋搁到方桌上,又出屋拿了副碗勺,勺了碗奶白色的鱼汤端到菜花婶面前。“快尝尝,包管你吃了,舌头都想吞下肚。” 菜花婶被逗的止不住的笑,“好,好,我来尝尝。”说着便自己撑坐起来,接过叶湘递来的碗,双眼里满是对叶湘的宠溺。 外头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因为门框上没有门板,用来掩风用的帘子白天又都是掀起的,叶湘一回头就见数骑人在马前勒住了马,门前的草皮被踩乱七八糟的,把叶湘和菜花婶都吓了一跳。 对方看清了叶湘这边的情况,似乎也有些不自在,马上一人朝叶湘抱拳道:“我等途经此地,突遇大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主人家见谅。” 叶湘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这几人都打量了一遍,她虽不会看马,但那马一看就让人感觉特别精神,再看这一行六人身材高大健硕,鞋穿皮靴,腰间带着武器,衣料看着也很不错的样子,排除他们满脸的大胡子,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这样想着,叶湘便想迎出去。 “小姐!”菜花婶紧张的低唤,声音颤抖且带着惊惧之意。 叶湘扭头给了她个灿烂的笑容,安抚道:“看他们的穿着和谈吐也不像坏人,没事的。”说完便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对几人道,“穷苦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屋舍破旧,若是几位不嫌弃,就进来避一避雨,歇一歇脚吧。” 3重金卖吃食 3重金卖吃食 秦良哲回头看了几人一眼,正想拒绝,却被边上的好友抢了话头,“那就打扰姑娘了。”连着赶路了几天的路,本来还能坚持坚持,等进了前面的村子再找地方填饱肚子,可空气中的香味把他们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他们寻着香味而来,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家。 “那就多谢姑娘了。”令狐方马缰一扔,直接就跳下了马,根本不看秦良哲圆瞪的眼,大大方方的进了屋子,进了屋还不忘先对呆坐在床上的菜花婶抱拳一礼,道:“大娘别怕,我们就是途经此地,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再不休息人没事马也要倒了,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说完便一屁股坐到桌前,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菜盆咽口水。 “啊?哦!”菜花婶哪里见过这样的人?长的人高马大,身上的气质、举止谈吐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却偏长了一脸的大胡子,跟个土匪似的还这样平和的跟她说话,当下就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打扰姑娘了!” “打扰了!” 秦良哲坐在马上吹胡子瞪目,偏身边的几个伙伴没一个理他,跳下马,跟叶湘打了个呼招,就相续进了屋子,也不管那些马会不会跑了。 “这位公子,你不进来吗?”叶湘好奇瞅着他,这些人都是一脸的大胡子,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化妆化的,左看右看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秦良哲无奈的朝他拱了拱手,“那就打扰姑娘了。”说着便下了马,越过叶湘进了屋子。 “姑娘,你家这鱼可真是香啊。”令狐方早抢了一张高低不平的长凳坐了,冲着叶湘招手道:“不知你这鱼可否卖于我等,我们给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银元宝放在桌上。 “你们要买我做的鱼?”叶湘走过去拿起那银元宝打量,小巧玲俐的一颗,掂着有点儿沉,看起来还挺精致的。 叶湘回头问菜花婶,“菜花婶,这个是几两银子?” 菜花婶已经被这一屋子的男人给弄懵了,下意识就答:“五两。” 叶湘蹙眉,“五两银子能买多少鱼?” 令狐方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心道:这姑娘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连银子几两都不认识? “……”菜花婶看着满脸好奇的叶湘呆了半晌,才困难的挤出一句,“很多!” “哦!”叶湘看着那块银子低头想了想,然后大步走进去把银子放到菜花婶的被子上,“那,你收好。”然后回头对令狐方等人扔下一句,“你们等等,我去拿碗筷。”就出了屋子。 秦良哲与令狐方几人面面相觑。 屋子里只有两条长凳,只勉强坐了四人,另外两人只能站着。 叶湘很快捧了六副碗筷进屋放到几人面前,笑咪咪的招呼:“几位先尝尝这鱼,看味道怎么样。” 宋广大笑“咱们可是寻着香味找过来的,看这汤色可是加了大骨熬的高汤?”他没抢到凳子坐,忙抢了一副碗筷,开始抢食。 “混蛋,不许抢!” “滚蛋,这一筷子是我的!” “令狐方你个牲口,总共也才两条小鱼,你一人占一条?” 六个人为了两条小鲫鱼,抢得不可开交,十二根筷子在空中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精彩。 秦良哲抢到了大半条鱼尾巴,急急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 “嗯……好吃……哎!咳,咳咳——”宋广被鱼刺卡住了。 “该!”没抢到鱼的王思良恶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那个……”叶湘忍着笑举手引起几人注意,见几人都抬头看她,才笑着指了指只剩白汤的菜盆,“这道菜的重点在汤,不在鱼。” 话声一落,几人的目光就齐唰唰的扫向菜盆,下一瞬,六道身影就向那菜盆扑了过去。 叶湘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别弄坏了我的菜盆。” 不过她这回是白担心了,那六人没去抢菜盆,而是全挤在桌前汤勺舞的飞快,不一会儿那菜盆就见底了,接下来便是满室“哧溜哧溜”的啜汤声。 宋广舔着碗口,感叹:“太好喝了,又鲜又热呼!” 一碗汤下肚,令狐方的眼睛也开始发光:“鲜,甜,甘,美,好汤!” 王思良咋咋嘴,看着空碗好不惋惜,“好喝是好喝,就是太少了。” 秦良哲目光一闪,便看向了叶湘,“哎,我说姑娘,你收了我们的五两银子,不会只给我们这一点儿鱼汤吧?” 叶湘没理他,而是走到床边,对已经完全傻了的菜花婶,抬抬下巴,笑的好不得意,“你看,我就说我厨艺方面天赋异禀吧?你还不信呢,快,你也尝尝看。” 菜花婶呆呆的随着叶湘的动作就碗喝汤,略烫的鱼汤入嘴甘甜、鲜美,不但没有一点儿的腥味,反而又香又鲜。菜花婶激动了,忍不住失声惊呼:“这汤……小,小姐……” 小姐?!秦良哲几人不约而同的挑起了眉,面上都是惊奇的神色,就这四面透风的破泥房子里,竟然会住着个小姐,这里面会不会有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呢?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们的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推翻了。不说他们一接到命令就往回赶了,这一路上还专挑捷径连夜赶路,一路只进村不进镇的,基本上又都在荒郊露宿,这样要是还能被谁给堵上,那他们就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这头菜花婶激动的面色涨红:这样美味的鱼汤,真的是小姐做的吗?真的是第一次下厨的小姐做的吗? 叶湘却笑着摇摇头,劝道:“你先把汤喝了,再说话。” 菜花婶急着想跟叶湘说话,连忙大口把鱼汤喝了,“小姐,这汤,这汤真是你做的?” 叶湘笑着接了她的碗,才认真的问她:“你这下相信我在厨艺上面有天赋了吧?” “我……这……”菜花婶惊疑不定的看着叶湘大病之后苍白憔悴的脸,眼中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眶又红了起来,硬咽着道:“奴婢相信,奴婢相信,我的小姐从不撒谎,奴婢信。” 叶湘咧嘴笑出一排白牙,“那以你的经验,这样的鱼汤在酒楼能值几个钱?”她对自己的厨艺有自信,只要一想到以后能凭厨艺发家致富,叶湘就仿佛见到了无数银子在头顶快乐飞舞一要,笑的越发开心了。 菜花婶突然心领神会,张口结舌的看看笑的一脸灿烂的叶湘,又扭头看看那六个高大的陌生男人,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叶湘也不用她回答,扭头对秦良哲几人笑道:“各位今天有口福了,我今天正好钓了不少鱼,应该够几位吃了,只用再加十两就让各位管饱,如何?” 4训奴 4训奴 公孙旬,秦良哲和令狐方对视一眼,公孙旬很爽快的掏出一个更大的银锭,抛给叶湘,“不说小姐的这份厨艺,就是能让一位小姐为我等粗人洗手做羹汤,也值这个价了。” 叶湘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菜花婶却怒了,抓起被子上那块五两的银锭就向秦良哲等人砸去,“我们不要你们的钱,我家小姐也不会再给你们下厨了,你们走,快走!” 叶湘吓了一跳,继而回过味来,菜花婶应是觉的刚才那个男人的话冒犯她,才会突然闹起来。叶湘试着柔声安抚她,可菜花婶只管大叫着赶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秦良哲等人面面相觑,却站着一个都没动。叶湘头痛的揉了揉额头,深吸口气,然后突然暴喝:“闭嘴!” 菜花婶的大叫声嘎然而止,愣愣的看着叶湘,完全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令狐方等人兴味的挑眉,个个目光闪烁,眉目传情,也不知道在传达些什么意思。 叶湘又揉了揉额头,低头叹了口气,“我并不想凶你的,菜花婶,不过自做主张真心不是个好习惯,这件事我已经说了算,你给我乖乖在床上坐着,累了就躺下睡,别的话就不用说了。” “可是小姐……” 叶湘抬起脸,神情严肃目光凌厉,直瞪的菜花婶背脊一寒,自动就没了声音。 叶湘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在抛着那五两银锭玩的公孙旬面前,手一伸就半途拦截了那银锭,顺手揣进怀里,然后越过公孙旬动作极其自然的端起空菜盆往外走。 公孙旬几个跟看了场大戏似的满目兴味,不断的暗送秋波,交换着不明意义的眼神。 叶湘走到门口,见外头的雨还在下着就站住了,回头看几人媚眼乱飞,不由调侃了句:“几位,你们这样一会儿眼睛不会抽筋了吗?” 几人的表情齐齐一僵,目光齐唰唰的向叶湘看来,一种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叶湘却似乎毫无所觉,指了指外头道:“外头下着雨呢,我大病初愈淋不得雨,不知哪位公子有空,帮我到屋角挖点儿葱呗。” 公孙旬笑出一口大白牙,颠颠的跑过来,“葱在哪里?我帮你挖。” “哪能让您挖葱啊,我来我来。”罗安急忙跑过来,一边还在那撩衣袖。 叶湘耸耸肩,只要有人肯帮忙,她才不管谁帮忙挖葱呢。 令狐方几人哪里还肯乖乖呆在屋里,全都跑到屋檐下抱着双臂看起热闹来。 给罗安和公孙旬指了种葱的位置,叶湘钻进厨房,先把加满水的水壶架到了炉子上,然后才拿了菜刀和菜板出来。她把菜盆洗净了放到一旁,又拿了个大竹筛了搁到水缸沿上,菜板往两个水缸的缸沿上一架,撩起衣袖捞鱼往菜板上一敲,然后刮鳞,开膛,去脏,扔进竹筛…… 叶湘的动作又快又利索,熟练的像做了千百遍一样,行云流水,似乎还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看的令狐方几人差点儿没惊掉下巴。 叶湘一口气杀了十几条鱼,回头见公孙旬和罗安的葱还没挖回来,不由往屋角探头叫道:“两位公子,你们的葱还要挖多久啊?” 也不知是谁回了一句:“等一下,马上就挖完了。” 挖完?叶湘心头一跳,突然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忙喊道:“你们不是把那小半垄的葱都挖了吧?” “……”正兴奋的努力挖掘的两人突然就僵硬了,他们能说他们好像做错事了吗? 站在屋檐下的令狐方几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叶湘没听到回应就知道情况不妙,又急又气,又有些哭笑不得,“喂,你们别挖了,把挖出来的葱给我拿过来就行了。” 挖葱二人组顶着风雨,抱着满满一簸箕葱灰溜溜的回来了。 屋檐下的令狐方几人笑的东倒西歪,笑声差点儿没把屋顶给掀了。 “小旬子,你们把葱挖完了没啊?哈哈哈——” “就这点儿功夫就挖了小半垄葱,小旬子,你行啊,哈哈哈——” 公孙旬带着满手的泥就向令狐方几人扑去,几人顿时又闹成了一团。 叶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过相比起那十五两银子,这点儿葱真心不算什么,她摇摇头,伸手去接罗安手里的簸箕。 罗安却是往旁一让,笑道:“还是我来拿吧,这簸箕重的很,姑娘说要放在哪里,我拿过去就行了。” “放在水缸边上就行。”有人代劳,叶湘自然乐的轻松,她走回水缸边,拿木桶勺了水开始洗鱼,一连过了三遍水。菜刀斜着飞快的在鱼身上飞快的片出一道道整齐的开口,那炫丽的刀工顿时就震住了一群大男人。 手头的调味料太单一了,又没有配菜,叶湘就是想多做几个花样也没办法,所以干脆就把所有的鱼一分为三,小的烤,中等的红烧,大的片了鱼片,裹了面粉下锅炸鱼排,剩下的鱼头鱼尾鱼骨鱼皮就顿汤。 罗安看叶湘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面色又不太好看,原本是想伸手帮忙的,可看她剁鱼剔骨片鱼肉,一把菜刀在她手中舞的跟玩儿似的,都快能雕出花儿来了。他看着有趣,便开始没话找话,“姑娘,你这鱼怎么还杀出花样来了,这是要干嘛呢?” “小的烤来吃,大的炸来吃,不大不小的红烧。”叶湘说话却不影响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们刚搬来这里几天,厨房里调料配菜都不全,也做不出什么花样。” 秦良哲等人早就停止了打闹,或站或蹲或靠在屋檐下大赤赤的盯着叶湘杀鱼,听她这么说,几人又开始相互你来我往的抛起媚眼来。秦良哲很好奇,便开口问:“若是调料配菜都齐全,姑娘能做出多少花样?”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 叶湘高悬的心放回了肚里,口气淡淡的道,“做菜就跟女孩子绣花一样,不同的东西能搭配出不同的花样,蒸炒熬煮炸煎烤,就说这鱼,不用的鱼种不同的做法,真全做来就该有一百多种花样了吧。” 5炸鱼排 5炸鱼排 令狐方是个典型的吃货,一听这话顿时两眼冒绿光,口水都差点要流出来了,“一百多种花样,姑娘都能做出方才那汤的滋味?”在边关呆了两年多,他的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叶湘头也没抬的忙活着,抽空回了句:“哪能啊。” 六人齐齐露出失望的表情。 “家里只有油盐糖酒四味调料,才只能做个那样的汤,要是调料配菜都齐了……”叶湘抬头冲几人一笑,“色香味俱全是肯定的了,至于是不是比刚才的奶鱼汤好喝,日后有机会,你们吃了就会知道了。” 六人俱是一愣,然后全都开始抚额跺脚的感叹。 公孙旬道,“我说姑娘,你说话还带大喘气的啊?” 叶湘抬头看他两秒,淡淡的回了句:“你没见我在忙吗?”谁像你们一群闲人,光动嘴巴不干活。 公孙旬被噎了一下,显然也听出了叶湘的言下之意,但却没生气,反而觉的叶湘有趣的紧。想他堂堂一个世子爷,除了令狐方、秦良哲这几个身份相当的,谁敢跟他这么说话? 但令狐方这些人又是不同的,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儿,眼前这个可是个小姑娘。他以往接触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娇娇怯怯,跟他说话只让他看个脑门顶的,也就这个显然曾经是位闺阁千金,现在却落魄了的小姑娘敢这么没大没小的看着他眼睛说话。 厨房就在小屋的一角,那就是个顺着屋檐往外搭了片茅草顶的棚子,两面用竹编的篱子围了,只留了通向屋门的这一边开着,公孙旬等人站在门口就能把那小厨房看的一清二楚。 土胚的火灶只有一口锅,旁边一个小炉子上,瓷罐里的热水正在“咕噜咕噜”的滚着。 叶湘处理完了鱼,又打水将手洗净,起身时眼前又是一黑,她伸手想抓住缸沿稳住自己,却抓住了个空,人眼看就要往前栽倒,一旁的罗安忙上前两步抓住了她。 “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刚大病了一场,还没好利索,昏着昏着也习惯了,一会儿就好了。”叶湘扶着他的胳臂站稳,等着那阵晕眩过去。 罗安回头与檐下几人对视了一眼,那头王思良走过来道:“不知姑娘哪里不舒服?在下略懂医术,要不在下给你看看?” “不用劳烦了,我的病早好了,就是身体还没养回来而已。”叶湘感觉晕眩感过去了,便松了扶着罗安手臂的手,道谢:“多谢这位公子了。” “不用谢,不用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罗安有些不好意思,见叶湘要去端鱼,忙道:“我来,我来,姑娘身子不好,您说要把这些搬到哪里去,我帮你拿过去。” 叶湘听他这么说,也就不跟他客气,不过没让他碰鱼,而是指着那簸箕还没洗的葱道:“那你帮我把葱洗了吧,鱼我自己,这个弄不好就不好吃了。”语气亲切自然,活像在跟自家大哥唠叨,指使他帮自己打下手一样。 罗安应了一声就洗葱去了。他倒没觉帮叶湘一把有什么,他本就是个小厮,平时在外,主子有什么事都是他一手包办的,再说小姑娘待人亲切,他听着舒服,洗葱就洗了呗。 令狐方和秦良哲等人却不这么看,他们久居高位,所见所闻所想都会想深一层,落到叶湘身上的目光就更灼热了。 叶湘把火灶烧了起来,洗净了锅加了水锅水进去烧,又把要用的碗盘搬到大木盆里。这些碗盘都是以前的人家留下的,有些都磕了口子,不过叶湘昨天能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整个厨房都看了一遍,把碗盘一个个都清洗了一遍,因此东西看着都很干净。叶湘用小炉子上的热水把所有的碗盘又都烫了一遍,挑了个大盘子把竹筛里的鱼片挑出来。 小炉子上换上了熬粥的瓷罐,叶湘淘了两竹筒白米,倒进瓷罐加了水开始熬粥。 又拿了两个碗,把姜洪买给她补身的十个鸡蛋全拿了出来,把蛋清和蛋黄分离。家养鸡生的蛋小,蛋白也少,十个蛋堪堪沥了大半碗蛋清。 秦良哲几人看的下巴都差点儿掉地上了,他们这回是真信这姑娘以前是位闺阁小姐了,他们虽然出身富贵,可也知道庄户人家都是把鸡蛋当宝看的,就是想吃也就打个一两个,谁像她这么不拿鸡蛋当鸡蛋啊?还有她这讲究的做派,那碗盘明明干干净净的,她偏还用滚水给洗一遍。 不过惊讶归惊讶,檐下站着看热闹的五个人却是谁也没开口。 叶湘把厨房墙上的篮子取下,拿出篮子里装着一斤白面的布袋,盛了半海碗白面出来,搁到灶边待用。 屋檐下的几人目光都钉在那半碗小麦粉,暗道这一家人应该是刚落泊,住着四面透风的屋子,坐着四腿不齐的凳子,床上还躺着一个,厨房竟然不但有鸡蛋,还有白面、白米这些对一般人来说都很精贵的东西。 “姑娘,洗这么葱够不够啊?”罗安把洗净了的一大把葱送了进来。 叶湘接过葱看了眼,“鱼多,还要多洗些葱。”她想了想,道:“再洗两个这么多吧。” 这回罗安也呆了,他自觉洗的份量足够了,谁想这姑娘还让他再洗两个这么多?这是要拿葱当饭吃呢? 叶湘倒没管他呆不呆,交待完事情就管自己忙活去了。把青葱去根,切下葱白,拿之前用来沥葱汁的白棉布裹了放到碗里捣汁。 把适量的葱汁、料酒、盐和白糖搅拌好,均匀的倒在鱼片上腌制入味。罗安的动作快,很快又把洗净的葱送了进来,见叶湘要把葱白捣汁,他便自觉接手过来捣制了。 看鱼片腌的差不多了,叶湘拿出几片切了丁,另外拿小碗盛了放到一边待用,又把青葱切沫搁进大碗里备着。灶上的水一边烧开了三锅,叶湘都把热水勺到搁在灶台上的干净木盆里。直到第三锅水勺净,叶湘才减了灶膛里的柴,擦干净锅后,倒入小半锅豆油开始炸鱼排。 腌好的鱼片抹上蛋清在白面里滚一滚,顺着锅边滑进热油里,“吱吱”的声音响成一片。叶湘的动作快,瞬间就是十块鱼片下锅,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罗安仗着地理位置,就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盯着油锅看。 6抢食 6抢食 令狐方几人闻着那香味就站不住了,全都涌了过去,把个厨房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炸的金黄的鱼排在洁白的盘子上一字码开,那叫一个香啊。 六个本来就没有吃饱的大男人顿时口水泛滥。 “这盘好了,先端出去吧。”叶湘头也没抬,顺手把码了十片鱼排的盘子递出去,也不知道是谁接的手,她这头刚想去取干净盘子,一个沾着油的盘子就递到了她手里。叶湘一愣,扭头就见六个大男人全挤在门口,嘴巴都鼓鼓的,还有三个手里还抓着一块。 叶湘忍不住笑了,“你们有没有这么饿啊?” “饿啊,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就只啃了两个饼子,能不饿吗?”难为令狐方满嘴巴的鱼排还能吐字清晰。 叶湘摇摇头,让罗安帮忙把鱼都用葱汁抹上,手里炸鱼排的动作却不曾停过,一口气将鱼排全部炸完,一群男人还意犹未尽。 叶湘赶人,“这么多鱼排也该够你们吃半饱了,现在就别挤在这里了,都去屋里坐着,饭菜一会儿就可以上桌了。” 秦良哲几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一个小侯爷,一个世子爷,一个少年将军,一个副将军,剩下的两个虽是家仆,说出去也是人人敬畏的,何曾像现在这样跟个饿死鬼投抬一样,眼巴巴挤在灶头等吃食了? 几人恋恋不舍的出了厨房,却也没进那破屋子,毕竟那里头还躺着个妇人呢,虽然他们不在意,不过既然要回京了,自然该把那些扔掉的规矩都捡起来。所以几人进屋把桌子和凳子都搬了出来,一群人就这么或坐或站在屋檐下,眼巴巴的看着厨房这边等吃的。 叶湘一心做吃食,倒没关注他们这边。把大锅里多余的油勺到碗里,洒了勺盐,拍了把葱白下锅炒了炒,再把两条鱼滑进锅里煎。她又去看小炉子上的粥,粥已经熬糯了,叶湘把鱼丁加进去,又加了点盐用大勺子搅匀,等香味飘出来,她加了勺猪油再加了把绿葱,搅了两下就把瓷罐端离了炉子。 罗安一见粥好了,立即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我来我来,这端菜的活计,姑娘就交给我好了。” 叶湘看了他一眼,又越过他看了眼他身后眼巴巴看着这边的五人,见他们把桌凳都搬出来了,不由露出一抹笑,点头道:“那行,那就麻烦你帮我端菜了。” 红烧鱼成双结对的被端了出去,紧接着是青葱鸡蛋饼,鱼骨汤,以及用小炉子烤的鲜鱼。六个男人围着桌子吃的满嘴流油,抢食声就没见停过,毫无形象可言。 叶湘好笑的摇摇头,回厨房把锅洗净了烧上水,炉子上则重新搁上瓷罐开始熬粥。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干什么?”一声苍老的爆喝由远而近,浑身湿透的姜洪两手提着野味,背着弓急奔过来。 吃饱喝足的六人正靠着桌子抚肚感叹吃撑了,闻声齐齐往声音处望去,见那满脸褶子却身材挺拔如松,太阳穴鼓胀的老者急奔而来,都悄悄警惕起来。 叶湘听到声音,怕姜洪跟那几个人冲突起来,忙从厨房里出来,“姜叔,我在这儿。” 姜洪一见叶湘,忙扔了野味跑了过来,一边上下打量叶湘一边急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见姜洪防备的看向令狐方等人,又忙解释道:“他们是来买吃食的过路人,我把今天钓到的鱼都卖给他们了,卖了十五两。” 姜洪闻言愣了下,正想着他家小姐何时会钓鱼的?怎么钓到的?就听到那个十五两,脸颊顿时就抽了抽。 什么鱼能值十五两?金子雕的么? 姜洪顿时恶狠狠的瞪向令狐方等人,怒声道:“小姐,你被骗了,他们不是好人。”他以为是这些男人看叶湘年幼单纯,有意轻薄呢。 叶湘好笑的扯扯他湿透的衣袖,“姜叔,你别跟斗鸡似的了,他们就是路过饿的走不动了,过来买吃食的,钱我已经收了,他们吃饱了休息会儿也就走了。我灶上烧了热水,你快提了热水去屋后洗洗,换件干衣裳吧。” “小姐,这些人骗你呢,那鱼不值钱的,他们给你那么多银子肯定是不怀好心呢。”姜洪哪里肯听话走开,他心里直庆幸自己及时回来了,不然小姐要是被这些人欺负了去,那还了得? 叶湘看向那六个神色自在从容的男人,这几个男人也正望着她们不说话,摆明了就在看戏。 看戏不用买门票吗? 叶湘在心底哼了一声,绕到姜洪面前,认真道:“姜叔,我知道鱼不值,我还特意问了菜花婶的,不过他们吃的鱼都是我亲手钓的,亲手做的。我卖的不只是鱼,还有我的厨艺,只是第一次下厨,我没好意思多收,才只收他们十五两的。” 姜洪嘴角不禁抽了抽,敢情骗人的是她家小姐啊?这样一想,他看向秦良哲六人的眼神就有些同情和担心:小姐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吃死人吧? 我勒个去! 秦良哲几人被他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的那叫一个憋屈啊! 不过憋屈归憋屈,姜洪一看就是个高手,他们只是途经此地买顿热呼饭吃,并不打算多生事端。只是看向叶湘的目光却多了一些什么:这小姑娘杀鱼那利索劲可不像是第一次下厨的人啊。 多了个虎视眈眈的姜洪在旁,公孙旬几人也就没了之前的轻松自在,再加上下雨天天黑的早,秦良哲便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到前头去个地方借宿吧。” 几人都站了起来,向叶湘道谢。 叶湘想上前,却被姜洪挡住,他板着脸赶人:“男女授受不清,几位不必谢了,都请吧。” 叶湘知道他是好心,却也哭笑不得,再说她的打算可不能被他破坏了。她从姜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给几人一个灿烂笑容,道:“我叫叶湘,欢迎几位公子下回路过时再来卖吃食,价格童叟无欺,绝对公道哦。” 秦良哲几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十五两一顿饭可不便宜了,不过就冲这叶湘小姑娘的手艺,确实是值了。 吃货对厨子总是充满崇敬之情的,令狐方抱拳对叶湘笑出一排大牙,“在下令狐方,下回若再路过此地,一定再来与姑娘买鱼吃。” 7买房 7买房 令狐方,秦良哲,公孙旬,王永思,罗安,宋广,六人一一报上了名讳,慎重跟叶湘道了谢,这才头也不回的骑马冒雨走了。 六人上马的姿势让姜洪着实震惊了一把,这样整齐利落的上马姿势,没在军中呆个一年以上,可是练不出来的。等人一走他就忍不住跟叶湘抱怨,“小姐,你着实不该接待这些陌生人的。” 叶湘只是笑,“姜叔,你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就该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不然怎么舍得十五两吃一顿饭呢?”她把姜洪往厨房里推,“哎呀您就别瞎操心了,赶紧进去洗洗,换身衣裳。”说完便扭身进了屋子。 菜花婶还呆呆的坐在床上,她还没从被叶湘的喝斥中回过神来,见叶湘进来,下意识低唤了一声:“小姐。” 叶湘在她身旁坐下,“你歇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菜花婶呆呆的点点头,再呆呆的躺下,那样子就跟没魂了似的。 这是……被她吓到了?叶湘挠头,一时也没了主意。 不一会儿姜洪就换了身干爽衣裳,提着三只野鸡两只野兔进来了,“小姐,这是老奴今天猎到的东西,这鸡老奴一会儿先炖一只给您和菜花补补身子,吃不完的就先抹点儿盐腌起来,兔子就抹了盐挂在檐下风干做兔肉干好了。” “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叶湘掏出刚得的十五两银子,“姜叔,十五两银子够不够在这附近买个略好些的宅子?” 姜洪看着那叶湘手里的两块银锭,还是觉的有些不可思议,“小姐,你真用一顿饭换了十五两银子啊?”他怎么看那些人都像是好忽悠的人啊? 叶湘点头,起身过去将银子递给他。 姜洪伸手接了,愣愣看了半晌才道:“庄家人的屋子都是土石砌的,不值什么钱,小姐,这么多银子够买一个连屋带院子的房子还有剩了。” 叶湘一听大喜,“那你明早去里正家一趟,看村子里有没有屋子要卖的,要是价格合适就买下来。”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呆在这间连门都没有的破屋子里了。 今天那些男人的出现给姜洪提了醒,要是她们住的地主好些,就是屋子有个门,今天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想着他就拽紧了手里的银子,道:“现在天还不算晚,我现在就去里正家一趟,要是有好房子,咱们连夜就搬。”说着就跑了出去。 叶湘刚想提醒他带伞,就想起家里连把伞都没有。她跑到门边一看,姜洪都跑远了,也幸好外头的雨已经变小了。姜洪脚程快,可能到了里正家衣裳也不会湿透。 有钱买房子了,叶湘紧绷的心略松了松,突然就有些想笑,她也真的笑了。 不用担心雨下大了屋里面漏雨,不用担心雨下大了河水涨上来,把这屋子给淹了,让他们老的老病的病的再次无家可归,不用担心这破屋子哪天塌了把自己几个人给活埋了,不用担心了…… 叶湘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和湿气的空气,笑的更加灿烂了。 把桌上的碗盘都收拾好后,叶湘把那两条长凳和旧桌慢慢挪回了屋子里,去厨房灭了小炉子的火,在粥罐里洒了点盐和葱末,她就用厚布把瓷罐包着端进了屋。 “小姐,你怨奴婢我们不?” 叶湘盛粥的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床上直挺挺躺着的菜花婶,“什么?” 菜花婶捂着脸哭了起来,“老爷去世时嘱咐不要向叶家报丧,可夫人跟着老爷去了,小姐你昏迷不醒,奴婢们怕啊,大夫说小姐再醒不过来就要不行了,奴婢跟姜管家这才会乱了分寸,给叶家捎了信,我们想着叶家家大业大,许会有办法救小姐,可谁曾想……天杀的叶吴氏黑了心肝啊……” 怎么又开始了?! 叶湘抚额,深吸了口气才走到床边坐下,语重心长的道:“我怨你们什么呢?怨你们在我病的快要死了都没有扔下我吗?不,我感谢你们,真的。只是有些事,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像今天这样的事,你觉的那些人看轻了我这个大小姐,可我们现在一穷二白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有什么大小姐小小姐看轻不看轻的?” 见菜花婶又开始痛哭,叶湘无奈道:“你想想,若是我没接待那六个人,还能赚到那十五两银子吗?这屋子连门都没有,又在河边,雨要是下大了,这屋子肯定是要顶不住的,就算这屋子不塌不漏水,不会因为河水上涨给淹了,到了冬天咱们也会被冻死。”叶湘长长的舒了口气,又笑了笑,“有了那十五两银子,我们就可以有个好一点儿的房子,就可以缓口气,然后养足了力气重头再来。” 叶湘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手臂,感觉自己就跟在拍小狗一样,“你要明白,有些事你们觉的是对我好,不一定就真的对我好,事实可能跟你们想的正好相反。所以别把你们认为的好强加到我身上,既然你们还认我为主,那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万事听我的,别再自做主张了。” 菜花婶爬起来一脑门磕在床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咚”响,哭的撕心裂肺,“不会了,小姐,奴婢再也不会了,奴婢听您的,奴婢什么都听您的。” 许是这一场大哭让菜花婶心里长期压抑着的自责和愧疚都发泄了出来,菜花婶吃了碗粥又喝了药后,便安慰的沉沉睡去了。 天黑透的时候,姜洪终于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两个穿着不错的中年人。 姜洪指着续着山羊胡,瘦长身材的中年人介绍道:“小姐,这位就是这前山屯的里正陈九,前山屯的人都叫他九叔,”又指着旁边穿着直裰,圆脸小眼睛的中年人道:“这位是陈六,陈六叔祖是读书人,在前山屯辈份很高,是德高望众的祖老。” 感tv和mtv每年播放的古装剧,叶湘在礼仪方面倒让人找不出错来,双方见了礼,姜洪把两人让到屋里仅剩的两张凳子上坐了,又上了两杯水。 叶湘注意到陈九和陈六应对之间,对姜洪和她特别的恭敬,心下猜测这两人以前是不是认识她们,不过倒没急着问出口。破屋就这么点儿大,几人也就讲究不了什么男女大防,叶湘退回床边坐了。 8搬家 8搬家 姜洪在旁恭敬道:“小姐,陈六叔祖家有个带前后院的房子要卖,老奴去看过了,屋子有三间半,是土石砌的墙胚,屋顶铺的是黑瓦,地方宽敞,收拾的也干净,里面家具什么的都齐全,最重要的是后院还有一亩左右的地,已经种上了各种果菜,陈六叔祖的意思是八两银子,您看?” 叶湘看了陈六叔祖和陈九叔一眼,这见这两人也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神态之中并没有轻礼之意,心底的猜测就更深了分,当下淡淡一笑,道:“陈六叔祖是村里德高望众的祖老,说的价格自然是最公道的。就八两吧,八字吉利。”叶湘这话无疑是大大捧了陈六叔祖一把,也算是给足了陈九叔这个中人面子,陈九叔和陈六叔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似乎在高兴之外还带了点别的东西。 姜洪拿出笔墨纸砚和朱砂亲自写了契书,请陈九叔做了中人,又让陈六叔祖和叶湘分别在契书上签了名,按了手指印,如此双方买卖就算是完成了。 姜洪从怀里掏出十两的银锭交给陈九叔,“这是十两银子,除去该给陈六叔祖的八两,剩下的就有劳陈里正帮我们跑一趟衙门把契书换成红契了。” 陈六叔祖和陈九叔见姜洪的举止做派,倒是又高看了他一分,大门大户的家仆谈吐做派就是不同,即使落泊了,那气度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可见宰相门前三品官这句话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这个时代的房产税以架为单位,两间为一架,陈六叔祖家的屋子只有三间半,勉强算是两架,若是有内部关系还可以当一架算,又是土石砌的属于下品房,下房税五百,因此税金是五百到一千文。 姜洪拿出的十两银锭,除去给陈六叔祖的八两,还有二两,就算税金按一千文算,里正也还能拿到一两银子的跑腿费。只是跑趟府衙就能赚到一两银子,这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也是很可观的。 于是皆大欢喜,陈六叔祖很痛快的把大门钥匙交给了姜洪,就和陈九叔一起告辞离开了。 “姜叔,我们搬家吧,现在就搬。”叶湘盯着他手里的钥匙两眼发亮,她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顶上漏雨四面透风的房子里再呆下去了。 这破屋子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姜洪到厨房里把炉子和灶里的火都灭了,把吃食都装进麻袋,进屋见叶湘已经叫起了菜花婶,略做收拾后,三人便互相搀扶着出了屋。 姜洪回来时借了陈九叔家一把伞,此时正好给菜花婶和叶湘用。 新买的屋子离的倒也不算远,三人慢慢走了十几分钟就到地方了。人高的竹排篱笆里有植物的枝丫探出来,天黑也看不清是什么。姜洪去开了门,叶湘走进去时才发现院门也是竹子捆的。篱笆围出来的院子足有一百多平方大,一侧上面搭了棚,天黑,棚下有什么也看不清楚。 姜洪带头进了中间的屋子,油灯亮起,屋子里一溜的竹椅和木桌就一清二楚了,东西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但都是好的。 姜洪道:“陈六读过书,所以这屋子置办的也讲究些,三间屋子都隔成了前后两间,正屋这里算是客厅和饭厅,后头是睡屋,东屋前半间摆了张书桌,后头同样是睡屋,西屋原是陈六的大闺女住的,布置的最为讲究,前半间不但有书桌椅子,还有绣架一类的物什,后屋的床和梳妆台也都是齐全的。” 姜洪边说边带着她们将三间屋子都看了一遍,陈六很厚道,床上都给她们留了被褥,虽然都是旧的却很干净,凑近了都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姜洪笑容满面的道,“小姐,您以后就住西屋,老奴住正屋后间里,菜花住东屋。今天咱们先对付一晚,家里要还缺什么,老奴明天去买回来。” 叶湘满心满眼也都是欢喜的笑,这种终于有个容身之处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行,就这么办吧。”菜花婶还有病在身,两人把菜花婶安顿好出来,借着油灯的光,叶湘终于看清了那棚下的东西,那是一间紧挨着篱笆的厨房。 厨房是土石砌的,足有三十来坪大,门朝东开着,靠南墙的位置是一个两锅的灶台,看到这没锅的灶台,叶湘才猛然想起,他们在旧屋那里还有锅没拿呢,“姜叔,旧屋那里的锅碗瓢盆和那个小炉子,咱们都还没搬过来呢,明天可要记得去拿回来啊。”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 姜洪一一应了。 厨房北墙靠墙的地方放了两个立柜,立柜也是用了很多年头的东西,里面除了一些有破口的旧碗盘什么都没有,立柜边上有一张长桌,看样子像是自家用木板拼凑起来的,东墙的窗台下是个小水缸,里面也是空的。 叶湘不知怎么就有些心酸,遮风挡雨的地方是有了,可里面的东西还是要一点点的慢慢置办啊。 厨房顶上的棚子紧挨着东屋,高度只比屋顶略矮一点,这样就算是下雨,来往三个屋子也淋不到雨。 叶湘不解,“这屋子在庄户人家应该也算不错了,那陈六怎么就舍的卖给咱们了?” 姜洪笑道:“陈六的儿子考上了举人,在衙门谋了个书史的差事,他们全家都搬到了县城,他那女儿又快要出娶了,这屋子左右没人住了,卖了他们手头也能多几个银子,本村的人都自已有房子,陈六要价八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价钱可不便宜,所以放出风声好几个月了也没卖出去,倒便宜我们了。” 可不是!叶湘会心一笑,扭身出了厨房。姜洪从后院打了水回来给叶湘梳洗,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叶湘不想姜洪摸黑忙活,随便梳洗了下就说要睡了,让姜洪把油灯拿了下去。 一夜无梦,叶湘醒来时天还只朦朦亮,这一觉睡的舒服,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隐约听到外头有声响,便翻身起来出去看情况。 9极品邻居 9极品邻居 开门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往厨房搬东西的姜洪,“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歇会儿。” “晚上睡的早,睡饱了就睡不着了。”叶湘抬头看了看天,雨已经不下了,不过地上还是湿的,“姜叔,你这么早就回去把东西搬回来了?” 姜洪一手拎着两个篮子,另一手抓着装碗盘的竹筐进了厨房,叶湘跟过去帮忙归置东西,姜洪看见就想伸手拦,可那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半晌之后,叶湘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气声,嘴角就微不可见的勾了勾。两人默默的归置东西,米面油之类的米粮和调料都已经先搬过来了,这是活命的东西,他们可以没有屋子,可若是没有吃的,她和菜花婶两个首先就要活不下去。叶湘按自己的习惯把东西归置好,眼看弄的差不多了,叶湘便道:“姜叔,那边应该还有些东西没搬回来吧,你再去一趟,先把东西都取回来。” “也就是小炉子和药罐之类的东西,老奴这就去搬回来。”姜洪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乡下地方民风纯朴,就是夜不闭户也不会有事,不过姜洪谨慎惯了,出去时不但把院门带上还上了锁。 叶湘听到声响只能无奈摇头,转身出了厨房,顺着西屋旁的巷道往后院去探险。后院有一亩多地,已经种满了瓜果菜蔬,叶湘看着小绿芽点缀在黑土间,不由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正屋后头有一口井,不过井口只到小腿,看起来有些危险。叶湘见东屋后头还有个小木屋,过去推开一看,见里头全是一应的农具,便退了出来。 土里的菜芽都已经有半尺来长了,叶湘也就能勉强认出青菜,豆角,黄瓜,香葱之类的作物,其它的就无能为力了。转身回到前院,还来不及进东屋,门外就响起了开锁声,是姜洪回来了。 “姜叔,你动作好快啊。”叶湘跑过去帮忙。 姜洪笑了笑,他是练武之人,帮这点儿东西还真不在话下。 叶湘看他拿着三个叠起来比他人还高的竹筐,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虽不知道他的功夫怎么样,不过觉的一定是很牛逼的。 “咦?你们是谁啊?这是搬家还是咋地?”叶湘和姜洪同时回头,就见一个院门外,有个宽脸的妇人在那里探头探脑。 叶湘肯定自己不认识她:“你是?” “啊!”那妇人突然大叫一声,大步跑进来指着姜洪道:“我认识你,你是叶地主家的那个姓姜的老管家,叶地主死了之后没几天,那叶家大院都被大火烧着了,俺那天也爬起来看了,烧的半边天都红了。”妇人一张嘴径自巴啦巴啦个不停,也不管别人脸色好不好看,欢不欢迎她,“对了,你们是怎么搬进来的?这屋子可是陈六叔祖的,值老鼻子钱了,俺听说他们家要八两银子才卖呢,真是想钱想疯了,八两银子都够给咱们家铁蛋儿从镇上娶个媳妇回来了……巴拉巴拉(以下省略n多字)。” 尼马!神人啊,这嘴都不用换气的吗? 叶湘是真的傻眼了,前世今生头一次见着这么彪悍的女人,没人跟她搭话都能自来熟的说的这么热闹。 “……哎呀妈呀,这天怪热的,哎,有水没啊?”妇人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四处打量,转头看到叶湘就又是一声惊叫,“哎呀妈呀,这是谁家的闺女啊,长的可真俊啊。” 叶湘见她直扑过来,立即把惊掉的下巴扶起来,脚跟一转躲到了姜洪身后。 这种长舌的乡下妇人,姜洪这些年算是见多了,他沉了脸,道:“这位夫人,我们刚搬过来,什么东西都还没整理,也没有水可以给你喝。” “哎哟,你看你们地主家就是不一样,还叫俺夫人。”妇人扭着水桶腰,斜了姜洪一眼,拉着短了一截,还满是污渍的衣袖故做娇羞状,“俺这辈子还是第一回被人叫夫人哪,嘻嘻嘻……” 叶湘看的头皮一麻,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这这……这也太那啥了。 “姜叔,这村子里的人不会都这样的吧?”她指指脑袋,这人智商倾向于负数啊。 姜洪安抚的拍了拍她,不过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乡下地方总会有一两个奇葩点儿的妇人,不过一大早就碰上这么个长舌妇,任谁心情都好不了。“这位夫人,我们忙着安置,实在没时间招待你,还请你先出去。” “哎哟,都是乡里乡亲的,什么招待不招待的,你们忙你们的就行了。”那妇人“娇羞”的一甩手,差点儿没打到姜洪脸上。 这下姜洪是真的火了,怒喝道:“出去!” 那妇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慢吞吞的往外挪,嘴上却还不肯罢休,“出去就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俺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才来看看的,谁还稀罕进来不成?也不知道你们是啥人,这可是俺们村陈六叔祖的屋子哪。”说到这里,她似乎找到了把柄一般的,猛然回身怒瞪姜洪和叶湘,“好啊,俺说你们怎么一个劲的赶俺那,原来是自己个儿偷偷搬进来的。” 你哪只眼睛看我们是偷偷搬进来的?叶湘只觉的很不可思议,他们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不然肯定不能碰上这样的极品啊?这人哪儿来的啊? “……你们以为这屋子空了,就能随便搬进来住啊?做梦!这可是俺们村秀才老爷的祖宅,连秀才老爷家的便宜也敢占,俺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姜洪几个大步过去就想把人扔出去,叶湘吓的连忙把他拉住。 那妇人也被姜洪的气势吓到了,跳着脚往门口跑,“哎呀,杀人啦,有贼进了陈六叔祖家啦,快来人啊,贼人要杀人啦。” 前山屯一百多户人家,这一大清早的,陈六家的屋子又在村中间位置,这碎嘴的女人这么一喊,前后左右的住户全都跑了出来。 10胡搅蛮缠 10胡搅蛮缠 姜洪把叶湘往屋里推,“小姐,你先进屋去,外头由老奴来应付就行了。” 人群在门口聚集,就有人出声打听,“怎么回事啊,铁蛋他娘,你一大早的又鬼吼鬼叫个啥啊?” “怎么是俺鬼吼鬼叫啦,你个眼瞎的没看到陈六叔祖家的屋子进贼了吗?他们还吓呼俺,想要杀俺呢?那眼睛瞪的,差点儿没把俺吓出毛病来。” “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啊。”叶湘摇摇头,走了出去。 铁蛋娘一听到院里传出脚步声,吓的一边后退,一边惊叫:“出来了,小贼出来了,你们快看。” 尼马,这都是哪儿来的神精病啊?“这位大娘,我们才搬过来,不过是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搬家,这样也得罪你了?还有麻烦你留点儿口德,别一口一个贼,再口无遮拦,信不信我上衙门告你诽谤啊?” “小姐!”看叶湘一副想要跟人干架的架势,姜洪也不由的担心了。 “哟,原来是个小姑娘啊。” “刚搬来的?这么说,陈六叔祖家的屋子终于卖出去啦。” “八两银子啊,这一家人出手可真阔气。” “铁蛋他娘也真是,人家才刚搬过来,她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就跟人闹上了呢。” “看这屁股沉的,碍着人家搬家了还跟人家闹,有这样的人住隔壁,这日子怎么消停的了哟。” 那边铁蛋的娘不害插着腰,中气十足的叫骂:“你还想告俺?你个偷占了人家屋子的贼还想告俺,我呸!俺们大家伙儿,这么多眼睛可都看着呢,你想冤枉俺?没门儿!俺这就让乡亲把你给绑到里正家去,把你浸猪笼,你个偷屋子的贼!” 四周的议论声虽杂乱,但叶湘还是听到了一星半点,尼马!感情这女人就住她家隔壁啊?叶湘郁闷了!不爽了!生气了! 不过她生气,有人比她更生气。 菜花婶举着一根破扫把,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朝着铁蛋娘披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我打死你个碎嘴的臭女人,你敢骂我家小姐是贼,我打死你,叫你尽欺负人。” 叶湘差点儿没石化了,那还是温柔的跟朵小白花似的菜花婶吗?一念转完,叶湘忙跳起来扑过去,菜花婶大病初愈,可不能让她被那女人伤了。 铁蛋娘毫无防备之下,身上挨了两下,一边推手去挡一边干嚎起来,“哎呀,杀人啦,出人命啦,快来人哪,杀人啦。” 叶湘都扑了出去,姜洪自然更没有干看着的道理,叶湘护着菜花婶往回拖的当口,姜洪已经挡在了两人身前,一伸手就抓住了冲过来的铁蛋娘。 “干啥呢?干啥呢这是?”一个穿着土黄色短打的中年男人一边拖着草鞋,急急忙忙的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人群里就有人起哄道:“什么干啥呀,铁柱,是你媳妇找刚搬来吵架哪。” “就是,一大清早的就不让人清净,真拿吵吵当饭吃了。” 铁蛋娘眼见自己男人来了,立即就扑过去,拉着自己男人嚎起来,“你个死人怎么才来啊,没见我被人给欺负了吗?这不要脸的男人扯我衣服啊,你没看见啊?你媳妇儿被人当众扯衣服啊,你个没血性的男人,还不给我报仇啊!” 叶湘整个人都听傻了,姜洪的脸都黑了,菜花婶却是气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陈水仙你个不要脸的泼妇,你男人头顶上要是有绿帽子,那也是你自己爬墙给戴的。” “菜花婶,你冷静,咱们先冷静点儿哈。”叶湘是真的有点儿被吓到了。 “你认识俺?”铁蛋娘愣了愣,待看清了菜花婶的脸便惊叫起来,“黄菜花,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 叶湘目光一冷,“你说话放尊重点!” 菜花婶显然是被气到了,指着铁柱媳妇儿——陈水仙,咬牙切齿的道:“青天白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你这副鬼样子,也敢说人家扯你衣服欺辱你?我呸!” 叶湘算是听出味来了,敢情这都相识的,还都仇人啊。这还有什么说的,统一战线哪。 “菜花婶你太单纯了,这叫丑人多做怪嘛,她长成这样子脱光了都没人敢下手,想爬墙都找不着方向,可不就得硬往男人怀里撞,硬攀硬扯的才能给她男人挂上点儿绿帽边边吗?” 菜花婶愣了,姜洪也僵住了,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冰清玉洁的小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呆了愣了,陈水仙却没呆没愣,她“嗷”的一声就低头往叶湘撞来,姜洪一见闪身就要冲过去,却被陈铁柱给死死抱住,“你干啥,你干啥,婆娘们吵架,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想动手是咋地?” 菜花婶一见也立即挺身将叶湘护在了身后,可叶湘哪里肯让她护着,说起来菜花婶的身体还不如她呢。叶湘不退反进,脚跟一转绕过菜花婶,往前快冲了两步,伸腿一拌。 “啊!”“嘭!”陈水仙五体投地的摔了个狗吃屎。 那头姜洪也怒了,扭身一甩,随着一声暴喝,“滚!” “啊!”“嘭!”陈铁柱仰面朝天被摔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叶湘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简直莫名其妙,一大清早的闯进我家,妨碍我们归置东西不说,还鬼鬼祟祟的东看西看,我没指你是贼是偷,你倒先污蔑起我来了,我自己买的房子我自己住怎么就是贼了,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脑子有病就去看大夫,在这儿胡搅蛮缠的,耽误了我们多少功夫?耽误了我们赚钱,你们就给我赔钱,敢不赔钱我砍死你们,信不信?” 陈水仙素来就是前山屯有名的滚刀肉,哪里是叶湘一两句恐吓就能被吓住的,她刚才摔的有点儿狠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就拍着泥地干嚎,“听听,听听啊,乡亲们!这外来的臭丫头当着你们的面欺负俺们两口子啊,你们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11砍你没商量 11砍你没商量 叶湘冷笑一声,扭头就进了院门,再出来时手里就提了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啊!”周围惊叫声四起,“那小姑娘拿刀出来了。” “那可是刀啊,伤到人可咋办哪。” “这小姑娘狼性啊,她不会真想砍死铁蛋娘吧?” 陈水仙回头一看,差点儿没吓尿了!连滚带爬的往自家家门爬。“杀人啦!杀人啦!” 叶湘大叫一声:“我先砍死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 “小姐!”菜花婶和姜洪也被叶湘的凶悍给吓傻了,姜洪冲过来就要夺她手里的刀。 “姜叔,你去把她家男人抓来让我砍!”说着冲他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 姜洪:“……” 小姐这是要演哪出啊?不过不管小姐想演哪一出,姜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 姜洪是配合了,可菜花婶却吓坏了,她没忘记之前叶湘说过让他们听话的话,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抖着声道:“小姐啊,您要生气就把刀子给菜花吧,奴婢帮你砍,您为他们这种人污了手可不值得啊。” “哎,那不是菜花吗?高价卖给地主家的那个苦命花啊。”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菜花啊。” “这陈水仙和陈铁柱两口子可真丧良心哪,人家当年是怎么对他们的,他们将人给卖了,这才搬回来就这么吵吵。” “怎么就住到这两口子隔壁了呢,菜花这以后还有清净日子过吗?”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不过大家都在束手看热闹,谁都没有想出面制止这场闹剧意思。 那头姜洪做势要去抓陈铁柱,吓的陈铁柱鞋都不婪了,没命的往自己家门逃,这边叶湘挥开菜花婶伸来的手,气呼呼的道:“菜花婶,今天的事情你别管,我叶湘活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我非要砍死这对恶夫妻不可。” 陈铁柱跑到门前,见自家婆娘就要把门关上,不禁破口大骂,“臭婆娘,老子还没进去呢,你敢关门试试。” “你个短命鬼,你倒是快点儿啊。”陈水仙哭的涕泪满面,这回她是真的快被吓死了,看着叶湘目光冰冷的举着菜刀一步步走过来,那种可怕的压迫感让她整个人抖的就跟筛糠一样。 姜洪“漫步”追着陈铁柱,直到陈铁柱家的院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他才沉默的站在门边,回头看着走过来的叶湘。 叶湘站在陈铁柱家的院门前,一边举着菜刀活动手脚,一边喊道:“别以为关门了就万事大吉了,惹恼了本姑娘关门就算了吗?告诉你们,不只没门,还没窗,连个老鼠洞都别想!” 四周看热闹的乡亲们早在叶湘追陈水仙时就看出来了,这小姑娘举着菜刀完全就是在吓人的,真要追着人砍那是得跑的,有谁见过走着追人的? 陈铁柱带着哭腔的声音自门内传出来,“你……俺们都回家了,俺们都不跟你们吵吵了,你们还想咋样哪?” 叶湘做完了伸展动作,深吸了口气,然后举着菜刀就往那木门上砍去,连砍边骂:“叫你个臭婆娘胡搅蛮缠!” “咚!”的一声巨响,菜刀直透木门。 “啊!”两声惊叫传来,把叶湘都吓了一跳,她手腕巧力一扭菜刀就离了木门,门上却留下了一道手掌长,前后透亮的刀痕。 姜洪看着脸皮就是不自觉的一抽。 “叫你个臭婆娘要无理取闹!”“咚!”第二刀! “叫你个臭婆娘多嘴多舌!”“咚!”又是一刀! 叶湘抽刀后退,三道刀痕在门上留下一个“匕”字,“这三刀是给你们的警告,下次你们谁要是再敢闯进我家,再敢对我家的人叽叽歪歪,就别怪我们穷图匕现,让你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菜花刚才叫她小姐呢,她就是叶地主的闺女吧?” “这姑娘狼性啊,真利害。” “还以为这姑娘跟叶家大宅一起烧没了呢,没想到买了陈六叔祖家的房子,搬进村里来了。” “叶地主两口子可都是大好人哪,这姑娘没爹没娘,不狼性,撑不起门面啊。” 叶湘嘴角不自主的抽了抽,这种响亮的“耳语”算是怎么回事啊喂! 不过以后大家同住一个村子,她也不好特立独行,人际关系还是得搞搞的,叶湘四周看了看,朗声道:“各位乡亲,大家可能不认识我,不过应该都认识我家的管家姜叔,还有菜花婶,我们刚搬到村子里,今后还请大家伙儿多多关照了。” “大闺女,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叫喊大家伙儿一声就行了。” “叶财主虽然不在我们村子里住,不过我们都知道他两口子是好人,叶姑娘你就放心的住这儿吧。” “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小姑娘你吱一声就成。” …… 人群散去,却留下了一句句温暖的话语,乡下地方百姓大多性格纯朴善良,住在这样的地方,叶湘觉的整个世界都鲜亮了。 目光转到隔壁,她的好心情瞬间骤降,再美丽的地方也有臭狗屎存在! 三人回家,菜花婶被送进了东屋。姜洪把搁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搬进了厨房,又提了厨房里的小水缸和水桶去后院装水,准备生火做饭。 叶湘进了厨房,见长桌底下放着全湿的还没拔毛的野鸡和野兔,甚至连昨天公孙旬他们多挖的一簸箕葱也在,而且已经洗好了。 四月的天气,天气已经比较暖和了,也不知道姜洪昨天把这野鸡和野兔放哪儿了,竟还没有生出异味来。叶湘把东西提到屋外,又把竹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 姜洪提了水桶和水缸回来,见叶湘把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蹲在地上剥起兔皮来。 叶湘生火烧水,又掏了一碗米洗净了倒到另一个锅里煮粥,接着把小炉子的火也生了起来,把瓷罐搁上去烧水,再把菜花婶的药倒进药罐里用水泡上。做完这些事,大锅里的水也开了,她把水热勺到桶里,冲厨房外喊了声,“姜叔,热水好了。” “哎!”姜洪在外头应了声,进来把水提了出去,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湘抿着嘴笑了,哼着小曲开始切葱沥葱汁。 姜洪的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只处理好的野鸡进来了,见叶湘不知在捣什么,脸上笑咪咪的,还哼着好听的曲儿,他微微愣了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突然也跟着笑了。 12钓鱼 12钓鱼 “咦,鸡洗好啦?”叶湘笑咪咪的接过姜洪手里的野鸡,顺手从盐罐里掏了半碗盐递给他。 姜洪接过盐,神情有些愣愣的,却仍是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叶湘把野鸡剁了,剔了肉切丁,拿了两个盘子把骨头和肉分别盛了,又用了葱汁,料酒,糖和盐调了酱汁把鸡丁腌了,又把鸡骨都刷了一层酱汁。 小锅里的粥沸了,叶湘用汤勺搅了搅,抓了把鸡丁扔进去搅匀了,又在大锅里倒了油,把鸡骨都炸了出来。 浓郁的食物香味飘的整个院子都是,姜洪闻着那香味,忍不住进来看了看。叶湘笑咪咪的用筷子给他夹了块炸鸡骨,“姜叔,尝尝我这能值十五两的手艺。” 姜洪愣愣看着她递到他面前,还冒着热气浓香扑鼻的鸡骨,脸都有些扭曲了。以前叶家规矩大,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主子没吃饭之前,下人就得饿着肚子,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主子辛苦做了东西,还让他这个下人先吃的? “小姐……”姜洪想说这样不妥,可看叶湘轻松自在,笑的开心的模样,他又有些说不下去,老爷夫人都已经不在了,若是小姐能一直这样快乐的过下去,想来老爷夫人在地下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姜洪沉默的接过那块鸡骨,眼睛立即就亮了,鸡骨酥脆,带着点儿咸味,没有本该有的腥气,只有浓浓的油香、肉香和淡淡的酒香和葱香。“小姐,这真是你做出来的。” 叶湘笑着指指油锅,“货真价实哦,不然你以为昨天那些人真傻啊,十五两吃我做的一顿饭?” “可……小姐你怎么会下厨了?”姜洪疑惑不解,若不是他一直没离开过叶湘,这会儿真要怀疑他家小姐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原主或许不会,可她肯定会,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接受她会厨艺这件事。 “我以前不会下厨吗?”叶湘露出茫然的情神,“可我看到鱼就知道怎么处理,看到鸡就知道怎么剔骨切肉了,你确定我以前没下过厨?” “这……”姜洪努力回想,“老奴以前帮老爷管着前院和外头的事,倒也不清楚小姐是不是真没下过厨,回头问问菜花,她应该知道。” “哦!”叶湘点点头,“那等她病好些我再问她吧,刚才肯定把她吓坏了。粥马上就好了,今天的早饭就鸡肉粥佐鸡骨了,你先把鸡骨端过去吧。” 姜洪端着鸡骨愣了半天,看叶湘开始拿碗盛粥,目光闪了闪,终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 吃过晌午饭,里正陈九就把红契给送了过来。他一大早就赶车去了镇上办红契的手续,中午回来后才听说了早上的闹剧,跟叶湘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两相又客气的说了一会儿话,陈九才告辞离开,出门就拐进了隔壁陈铁柱家,对两夫妻进行严厉的批评。 叶湘听到了隔壁的响动,也只是笑了笑,倒是拿着自家“房产证”稀罕了半天,才小心的收到柜子里。 第二天,姜洪去镇上买了一袋白米,十斤白面,几匹尺头和叶湘要求的一些调味料回来,那五两银子也就用的差不多了。庄户人家一般常吃的是便宜的糙米或高梁米等粗粮,白米和白面都是精贵粮食,可叶湘自小娇生惯养,姜洪舍不得给她吃那难以下咽的粗粮。 他宁可自己今后辛苦点儿,上山多打点些猎物回来换钱,也不想委屈了自家小姐。 叶湘则还是照旧去河边钓鱼,在她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前,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有收益的办法。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叶湘去河边的路上总能听到三姑六婆在背后指点她的话,经过了那天早上的事,她的名声在这前山屯可以说是彻底的火了。 这两天过的很是平静,隔壁的极品夫妻应该是被她们吓怕了,并没有过来找不痛快。菜花婶许是那天大哭了一场去了心病,身子眼见着就好了起来。姜洪每天都会上山打猎拿到镇上去卖,他急着赚更多的钱,想让叶湘能过的更好一点,这从叶湘衣柜里多起来的两套新衣服就可以看出来了。 叶湘很感动他和菜花婶的默默付出,不过却不想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天天躲在屋子里装娇弱,让他们来供养她。她把姜洪和菜花婶当做家人,对她来说,赚钱发家致富应该是一家人共同努力的目标,缺谁都不行。 早上姜洪出门打猎后,叶湘等菜花婶吃了药,便也提着水桶出门了。 这个叫前山屯的村子很热闹,路上有不少孩子在跑来跑去互相追打,河边也有不少妇人洗衣服,不过叶湘不认识,就算知道她们在背后议论她,她也不想去关注。 叶湘进屋里找了小板凳和鱼杆出来,挖了蚯蚓便开始钓鱼。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为什么每天都来钓鱼呀?” 身后传来两道毫不客气的童声,叶湘扭头看去,就见四五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好奇的看着她,一个女孩八九岁的样子,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后头两个四五岁的男孩拉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子。 “叮铃铃——”叶湘忙抓起鱼杆用力一甩,一条鱼就被甩上了岸。 四五个小孩子“呼啦啦”跑了过来,又蹦又跳的叫唤,“快抓住它,快抓住它。” 叶湘抓住那条巴掌大的鱼,小心的放到水桶里,又重新上了饵扔到河里,这才回头看向几个孩子。问:“你们都是村子里的孩子吗?你们叫什么?” 最大的女孩指着自己道,“我是春妞。”又指着那个略小些的男孩道:“他是金宝儿。” 后头牵着小女孩的一个挂着两管鼻涕男孩急急的举起手,叫道:“我是大毛,这是我妹妹小花,这是我弟弟二毛。” “轮到你说了,我看到你那天拿刀追陈水仙了,你住在陈六太叔祖家的房子里。”春妞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 13狍子 13狍子 叶湘笔了个嘘的手势,“我们小声些说话,别吓跑了鱼。” 几个小孩立即捂嘴做惊恐状,然后乖乖的一个挨一挨个的在她身旁蹲成一排。 叶湘好笑的抿了抿唇,一边注意着鱼杆的动静,一边小声道:“我叫叶湘,你们六太叔祖家的房子卖给我了,所以那个房子现在是我家的了。” 春妞哦了一声,点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边上几个孩子见她这样,也跟着学,那样子别提多呆萌可爱了。当然,如果大毛二毛能把鼻子下面的那两管鼻涕清一清,那就更完美了。 几个孩子都很乖巧懂事,叶湘钓鱼,他们蹲在一旁不吵不闹,还能帮忙挖蚯蚓,鱼上勾时还帮忙抓鱼。一个早上,叶湘钓了十来条鱼,不过只有两条两斤左右的,其它基本都是不足一斤的掌长左右的鱼。 眼看村子里有炊烟飘起,叶湘去破屋里找了些稻草,窜了四条鱼出来,道:“快到吃饭时间,咱们先回家吧,今天你们帮了的我忙,你们每人拿一条鱼,小花吃点儿亏,下回姐姐给你弄好吃的,好不好?” 说着便把四条鱼分别给了春妞,金宝,大毛和二毛。 “叶湘姐,你下午还来吗?”春妞拿了鱼,看叶湘收鱼杆,又忙跟来过来帮忙。 “来啊。”叶湘对他们并不隐瞒,道:“我要钓大鱼卖钱,最近几天都会一直来钓鱼的。” 金宝眼睛一亮,立即道:“那我们下午还来帮忙。” “好啊!”叶湘笑着收了鱼杆,又把板凳的鱼杆收进破屋里,对几个孩子道:“走吧,我们回村去。”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春妞和金宝一阵风似的就跑远了,大毛三兄妹年纪小,小花又跑不动,没两下就被落下了,大毛和二毛急的不行,不过回头看了眼落在最后,提着水桶慢慢走的叶湘,突然就不急了,也开始学叶湘一样牵着小花慢慢往村里走。 一路过去,叶湘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就见大毛二毛牵着小花跑进了一户人家,随即响亮的童声传来:“娘,我们回来了,叶湘姐送了我们鱼,你看。” “叶湘?哦,是隔壁的叶大姑娘吧,你们两个臭小子怎么随便收人家东西啊?”随即,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年轻妇人就从那门人家走了出来。 大毛跟着跑出来,指着叶湘道:“她就是叶湘姐,六太叔祖家的屋子现在是她家的了。” 在河边的时候,春妞把大毛二毛的祖宗八袋都跟叶湘交代清楚了。叶湘知道大毛的爹姓吴,大家都叫他娘吴嫂子。于是便笑着招呼道:“吴嫂子,我才刚搬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咱们两家住的近,以后还要婶子多多关照了。”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客气呢,还给送鱼来。”大毛娘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热情的招呼,“快到家里坐坐吧。” 叶湘边走边笑着朝两人挥挥手,“改天吧,今天就算了,菜花婶还病着,我得回家做饭呢。” “那改天一定要来坐坐啊。”大毛娘在后面大声的招呼。 “叶湘姐,下午的事你别忘了啊。”大毛也跟着大声提醒。 叶湘“哎”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快走两步,越过两户人家就拐进了自己家的院门。进门叶湘先把水桶里的鱼倒进了水缸,然后才进厨房洗米做饭。 菜花婶在东屋里给叶湘做衣服,听到响动便慢慢走了出来,“小姐,你回来了?” “恩!”正在忙活的叶湘回头对她笑了笑,“菜花婶,你去正厅坐会儿,饭一会儿就好。” 菜花婶眼看着叶湘忙来忙去,想上前帮忙又不敢,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了。 半扇野鸡炖汤,两尾红烧鲫鱼,一锅白米饭。不到半个时辰,一顿有鱼有肉的喷香午饭就摆上了桌。 菜花婶听话的到正厅里坐着,可也没闲着,把绣活拿到了厅里做。可看叶湘进进出出的端菜拿碗,她拿着绷子的手都在抖,身上就跟爬了虫子似的难受,恨不得能冲过去把活都抢过来自己做了。她是个老实的本份人,让她一个奴婢坐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主子忙进忙出的侍候她吃喝,真是让她觉的比死还难受。 叶湘刚把碗筷摆上,外头就传来一阵阵小孩子的喧闹声,她正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见姜洪背上扛着一只鹿一样的动物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又叫又笑的差点儿没吵聋人耳朵。 “姜叔!你打到什么了?”叶湘目光灼灼的小跑过去,围着姜洪左右打量他肩上巨大的鹿一样的动物。 姜洪见她兴奋的跟个小孩儿似的,不由就笑了起来,他侧身小心避开叶湘,多走了两步把狍子放到了水缸边的地上,笑道:“今天多走了两步就碰上了这家伙,这不就给弄回来了。” 几个孩子跟进来看热闹,被姜洪赶了出去,院门一关,那些孩子也就散了。 叶湘蹲在地上拿手指东戳戳西戳戳,这是一头成年狍子,一米多长的身长,也不知道杀了能得多少斤肉。想到这个时代的肉价,叶湘就两眼发光,“姜叔,咱们把这个卖了,能卖不少钱吧?” 姜洪看她那样子心底忍不住就是一酸,一头狍子最多不过卖个三四两银子,这点儿银子要是放在以前,也就他家小姐买方帕子,买朵绢花什么的,可现在却…… 姜叔眼睛发酸,面上却带上了慈祥的笑,“这狍子要是卖给镇上的酒楼,应该能得个三四两银子吧。” 叶湘顿时就笑咪了眼,拍拍手站起来,也让姜洪去看水缸里,“我今天也钓了不少鱼呢,送了几条给村里的小孩儿,中午做了两条,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姜叔闻言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强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强颜欢笑道:“哟,还有一条大鱼啊,这个可是能卖不少钱呢。” 14上山 14上山 这语气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大叔!叶湘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继而又甜甜一笑,把姜洪往后院推了推,道:“您快去洗洗,饭菜我都做好了,今天跟那几个孩子约好了,我下午还去钓的,咱们早点吃饭,可不能让他们久等了。” “哎哎,老奴这就去洗,这就去洗。”姜洪顺着叶湘的力道笑应着往后院走,眼眶却禁不住的发酸发红。 叶湘转身就见正厅门口人影一闪,心中的感慨和暖意不由更盛。虽然与他们相处不过几天,可她在菜花婶和姜叔身上感爱到了浓浓的关怀、疼宠和愧疚。她感恩于他们对她的好,所以现在要努力排除他们压在心底的愧疚,也让他们尽快适应全新的,能自己给自己做主的叶湘。 喝着喷香的鸡汤,吃着毫无腥气,鲜香可口的红烧鱼,姜洪和菜花婶还是觉的很不可思议,虽然他们都是叶府的老人了,可叶湘六岁以后就有了自己的院子,她要是真在自己院子里捣鼓什么,他们也没法知道。以前侍候叶湘的两个小丫头,在那场争执中被活活打死了,叶湘大病之后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们就算有疑问也找不到人问,也就默认了这件事,反正小姐是他们从小看大的,他们没弄错主子就行了。 吃过午饭,姜洪收拾了碗筷去洗,叶湘则扶着菜花婶回了东屋。等把家里收拾停当,姜洪就扛着狍子往镇上去了,叶湘则提着水桶去了河边继续钓鱼。 “叶湘姐,我们明早要上山挖笋,你要不要一起去?”等鱼上勾时,春妞问。 “上山?”叶湘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前山屯靠山而建,附近的山不少,“上哪座山。” “就是那座山!”春妞指了下山的位置,道:“翻过那座山,后面那座山的背面就有一片好大的竹林,前两天下了雨,笋子也该长出来啦,我们去挖些回来加菜。” 山啊!山上有什么呢?叶湘顿时脑洞大开: 草药?人参?——想多了! 野味?竹笋,蘑菇,野菜…… 蛇?野兽?!呃——这个可以略过。 不过大山是座宝库,可许还真能淘出好东西来呢。 “叶湘姐,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山上可好玩了。”金宝盛情邀请,“到时我掏鸟蛋给你们吃。” 叶湘忙拉回飘远的思绪,想想自己最近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点点头,笑道:“好啊,明天你们什么时候上山,到时我跟你们一起去。” “喔!喔!”金宝和春妞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大毛和二毛却不高兴了,他们年纪太小,而且还要带着妹妹,大毛娘严禁他们离开村子。 叶湘见大毛和二毛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闷闷不乐,小花则坐在两人中间,愣愣的看着他们,不由笑着逗他们,“大毛,二毛,你们好好在家带着小花,明天我就给你们弄好吃的,怎么样?” 听到“好吃的”三个字,大毛和二毛瞬间满血复活,两眼发光盯着她,“真哒?” 叶湘肯定的点头,顺手扯了草叶帮他们拧鼻涕。 大毛和二毛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大声应承:“我们一定在家带好小花。” 晚上回家,吃饭时,叶湘跟姜洪提了第二天和春妞他们上山挖笋的事。 姜洪也知道叶湘最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想了想便道:“现在是春天,附近这几座山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野兽,反正老奴也要上山,明天就跟你们一起上山吧。” “好啊。”叶湘是求之不得。春天正是蛇活动的季节,她其实挺悚那玩意儿的,有姜洪在一旁护航,她就可以安心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叶湘起早做了一笼兔肉包子做早饭,又炸了一大盘鸡骨,准备给春妞、金宝和大毛二毛三兄妹做零嘴。 吃过了早饭,春妞他们还没到,叶湘就先把给大毛二毛的炸鸡骨给送了过去。 “这可使不得。”大毛娘连忙推拒,“你上次送的鱼,我都还没有好好的谢谢你呢,怎么可以再收你的东西呢?”肉食在庄户人家都是精贵东西,平时也就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叶湘的鸡骨炸的酥脆鲜香,光闻着就让人直流口水,大毛娘说什么也不肯收。 “吴嫂子,我们这街坊邻居的互相送个吃食,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再说这是我昨天答应了大毛二毛的,你就收下吧,”叶湘把碗硬塞进大毛娘的手里,笑道:“你要是真觉的不好意思啊,改明儿就给我送些青菜白菜啥的呗。” “你喜欢吃青菜白菜啊?”大毛娘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亮,也不推拒那碗炸鸡骨了,热情的道:“这些嫂子家都有,下午我就让大毛给你送些过去。” 叶湘也没跟她客气,笑着道谢:“那就先多谢嫂子了,我啊就稀罕这些个菜,偏自己又不会捣弄这些。” “你不会捣弄,嫂子我会啊,六叔祖家的后院那一亩多地的果菜,回头嫂子过去帮你弄弄,包准你日日有菜吃。” 叶湘大喜,“那就太感谢嫂子了。”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就传来春妞和金宝的吱呜大叫声,“叶湘姐,叶湘姐……”叶湘扭头看去,只见五个一般大小的孩子一阵风似的往这边跑来。 大毛娘嗔怪的笑骂了一句,“看看这些小崽子们的疯样儿。” 叶湘忙跟她告辞回家,进门就见姜洪背着背篓,一手提着长弓,一手提着两个小布袋走了出来,显然是听到了春妞他们的叫声知道要走了。 “这是新搬来的叶湘姐,”春妞向叶湘介绍自己的小伙伴们,“叶湘姐,这是我二堂哥陈学海,三堂哥陈学岸,大表哥黄其金,他们平时都要去镇上读书,今天休沐才能跟我们上山的。” 三个都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叶湘笑着跟他们点头示意,又把姜洪手里的两个小布袋递给了春妞和金宝。 “好香啊。”一闻到食物地香味,春妞和金宝都高兴坏了,金宝迫不急待的先抓了一个扔进嘴里,咬的嘎吱做响。“嗯嗯,这个东西真好吃,黄大哥,你们也尝尝。” 15黄茎VS生姜 15黄茎vs生姜 见春妞和金宝把炸鸡骨平分给了另外几个孩子,叶湘和姜洪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这几天她接触的几个孩子品性都不错,能教出这样的孩子表明他们的父母也都是品性端正的人,从这点儿上也可以看出这个村的风气。 吃了叶湘的炸鸡骨,陈学海等人也和叶湘亲近起来,陈学岸便打量着叶湘身上的裙装道:“你穿着裙子上山,能行吗?” 说到这点叶湘也很无奈,她昨晚想让菜花婶给她改身衣裤出来,结果菜花婶和姜叔死活不肯,说若是要穿那样出门,那就不让她出门了。叶湘唯有苦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毛穿不得裤装,只能道:“我没有裤子。” 金宝一听却误会了,看向叶湘的眼神就别提有多怜悯了,活像她没有裤子有多可怜似的。叶湘看得眼角直抽抽,却也无心解释,只能无奈苦笑。 有姜洪保驾护航,再加上上山的路是人工修整过的,倒也不难走。就是叶湘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走一段就要歇一歇,没一会儿就被春妞他们远远的抛在了后头。 “叶湘姐,你快点儿啊。”金妞在山顶喊着。 我也想啊,可惜身子不争气啊。叶湘只能喘着粗气,苦笑着喊回去,“你们先过去,我会追上你们的。” 一路上,姜洪都很沉默,良久,他突然沉声道:“小姐,你还记得这几座山头吗?” “啊?”叶湘爬山爬的气喘如牛,闻言停下了脚步,迷茫的眨了眨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回头就问,“这几座山头跟我有关?”想了想又道:“难道这几座山头原本就是我们家的?” 姜洪沉默的点头,回身指着山下道:“山下那片良田,河边的那个一亩多的鱼潭,还有这几座山头原本都是我们府上的,你们要去的那个竹林就是老爷当年特意为夫人载种的。” “可现在都被人抢走了。”叶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语气淡淡的,什么感情都不带。老实说,她对这些原本该属于原主叶湘,现在却已经属于别人的产业真心没什么真实感,听到这件事的感觉就是那种“啊?原来是这样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的感觉。 毕竟在她的意识里,那些东西都是属于原主的,本就不属于她,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您不恨那叶吴氏强取毫夺,抢走了本该属于您的一切吗?” 叶湘的表情有些囧,她抓了抓了脸,有些无奈的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的了,叶吴氏有多心黑手毒,她赶尽杀绝把我们赶出来什么的,我都是从菜花婶那儿听到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叶吴氏就只是个传说中的超级大恶人,至于她抢走的那些东西,以后我若有能力,自然会一一讨回来,若是没有能力,那就尽我所能买它回来,要是实在窝囊的话,那就一切休提,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吧。” 姜洪不禁觉得有些心酸,老爷留下的东西不论那些古籍古玩,光田产地契就价值五千两,对于一穷二白的她们来说,五千两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想要把那些东西都买回来,基本是没什么可能的了。 叶湘有意转移话题,她四面望了望,看着满山的白花,粉花,黄花,她不懂农业,只认得粉色的是桃花,便问:“这山上种的都是果树么?看这杂草丛生的样子,那个也没派人好好看护啊。” 姜洪的情绪一放即收,见叶湘问,便道:“这几座山的果树都是老爷为夫人载的,只是打那年夫人在山上滑了一跤,差点儿一尸两命后,老爷就再也没理会过这几座山头了,山上的果树结了果子,也随便四周村子的村民采摘,说是要给夫人和小姐积福。十多年下来,这几座山头可不就这样了嘛。” 叶湘“哦!”了一声,点点头,就学着姜洪的样子用树枝打着草丛继续往前走。一路往上,叶湘看到了许多曾经在度娘上看到过的草药,长的都挺茂盛的,成排带着小绒毛的三角叶片的甘草,开着小黄花,长着肾形叶的金钱草……每种她都随手采上一点,或是折一段枝杆,或是整根挖出来。 一路往山上爬倒是没怎么看到蘑菇一类的山珍,树根处偶尔能见到一两朵小的可怜的,许是这里离村子近,常被人采摘的结果,“咦?这是……”叶湘两眼一亮,离开土路用树枝扒拉开草丛,蹲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姜洪见状也忙跟着凑了过来。 “这里长了好多生姜啊。”叶湘两眼发光的指着那一丛丛生姜,竟是生了好大的一片。 “生姜?”姜洪一脸懵逼,“那是何物?”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还不认识生姜?叶湘嘴角的笑容滞了滞,话锋一转,道:“我记得这个东西叫做生姜啊,你不知道?” 姜洪看向叶湘之前扒拉的那一丛东西,蹲下身拨弄了两下,笑道:“哦,你说的是黄茎啊,这是驱风寒用的土方,卖到药铺也就一文钱一斤,山上长了很多,因为价格太低,很少有人原意挖这个来卖的。” 生姜只是用来驱风寒的土方吗?叶湘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问:“姜叔,你见没见过有人做菜用黄茎的?” “在菜里加黄茎?这东西辛辣,做菜真的能吃吗?”姜洪一脸不解,“吃了不会有问题吗?” 叶湘也囧囧有神了,敢情这个时空的生姜是被人拿来当药吃的,那启不是还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可以拿来做菜?难怪她在厨房找不到生姜呢。 叶湘的眼睛又开始发亮,知人所不知,那就是钱啊,她若是能开个酒楼,就凭她的厨艺和别人所不知道的知识,还怕不财源滚滚? 只不过她现在的基础离开家酒楼还有些遥远,so,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姜叔,咱们挖些黄茎回去。”叶湘兴奋很,又是扒又是拔的,直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的,也才挖上来八九块,反观姜洪已经挖了有半篓了。她顿时泄气,拍了拍沾泥的手就站了起来。 16竹荪 16竹荪 “小姐,挖这么多够了吗?”姜洪见她停了手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叶湘点点头,“够了,走吧,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说完,捡起树枝就大步往前走去。翻过一座山头,从上往下就能看到一大片竹林。 竹林有什么出产呢?竹子,竹笋,竹虫,竹荪,竹鼠,竹叶青…… 春笋鲜美爽脆,竹鼠肥美鲜嫩,蛇肉鲜炒、做羹都是人间一绝,竹荪可说是竹中人参,竹虫,呃——这个东西虽然油炸很香,营养很丰富也很好吃,但就形象而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太惊世骇俗了,还是算了吧。 “嗦嗦嗦——”刚走到竹林边缘,草丛就一阵响动,叶湘动作敏捷的躲到姜洪身后,眼角余光就扫到一只灰色的东西迅速的从两人眼前蹿了过去。 “竹鼠!”叶湘惊喜的大叫一声,眼睛直直的瞪着那只长的跟小猪似的竹鼠消失在竹林里,“姜叔,姜叔,那是竹鼠吗?”叶湘就跟看到了银子似的,兴奋的直扯姜洪的衣角。 在竹林里挖笋的几人听到声音,也忙在里头招呼她:“叶湘姐,我们在这儿。” “快过来,这边有好多笋啊。” 叶湘回了句,“好,你们先挖着,我们就来。”说完却扯着姜洪道:“姜叔,我们抓竹鼠去吧。” 姜洪以为叶湘是小孩子心性,看到长毛的小动物就想养,不由笑着劝道:“小姐,那竹林子里的老鼠可不是兔子,可不能养。”说完他才回过味来,奇道:“小姐,您怎么知道东西叫竹鼠的。” “我就是知道啊。”叶湘满脑子都是那只小猪似的竹鼠,兴奋的双颊飞红,连连追问:“林子里的竹鼠都这么大吗?多不多?怎么会长到这么大呢?林子里没有蛇啊鹰啊什么的吗?” 姜洪见她高兴,不由也跟着扬起了嘴角,“以前老爷经常会上山看看,我怕有危险,每隔一阵子就会雇村里的村人上山看看,抓抓蛇赶赶猛兽什么的。以前那些村民抓到蛇之后,都是拿到镇上的酒楼去卖的,因此之后就算我们不再雇人抓蛇了,还是会有村民自愿上山抓蛇。常此以往,这竹鼠没了天敌,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越长越大了。山下有些穷的揭不开锅的村人偶尔也会上来抓一些,只是这东西的肉又腥又柴,难吃的很,要不是家里真没了吃喝,也没人会抓这个东西来果腹。” 不管是什么食材,都有合理的处理方法,处理的不好自然就不好吃。红烧竹鼠肉,麻辣竹鼠丁都不知道多好吃,想着想着,叶湘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大眼睛一转,叶湘撺掇道:“姜叔,咱们抓住几只竹鼠回去呗,我知道一种方法,弄出来的竹鼠包管好吃。” 一连几天都吃的叶湘亲手做的饭,姜洪自然相信叶湘的厨艺,不过竹鼠……“小姐,这竹鼠真的能好吃?” 叶湘肯定的点头,认真道:“当然,我记的这竹鼠处理好了,做出来的肉质会即鲜嫩又鲜香。” “那就抓些回去。”姜洪基本上对叶湘的要求都是无条件遵从的,“这东西好抓,掏到一个窝就是一大群的。” 姜洪在草从中拔来一种剑形草叶搓了条长长的草绳子,然后在一些草从或土堆边的小洞口上塞上石头土块,没一会儿,他就连掏了四个鼠洞,从洞中逮出了六只小猪般大小的竹鼠,都用草绳绑了捆成了一窜。 叶湘心满意足,这才眉开眼笑的挪步往竹林里走。也不知是不是常有人挖笋的关系,竹子虽然长的很高倒并不密。叶湘刚走了两步就发现竹根部长有很多竹荪,这东西好像没人采摘,一长就是一小片,好些都已经烂掉了,仔细看,有些甚至是直接被人踩扁的。 叶湘欢呼一声就要去摘,却被姜洪一把拉住,“小姐,这个不能碰,小心有毒。” “放心吧,没毒的,这个可以吃,是好东西呢。”叶湘挣扎。 姜洪活了大半辈子,常听说有人误食了这种东西被毒死的,此时见叶湘要去摘这个,哪里肯放? 叶湘扭不过他,可这遍地的竹荪要是让她放弃,更是不可能。想了想,她道:“那我不直接用手碰,我用竹枝夹它,可以吧?” 姜洪很纠结,心道:这有毒的东西采它干嘛?但是看叶湘坚决要采,也只能妥协。他亲手折了几根细竹,又把系在腰上的布袋解下递给叶湘。 “把竹篓给我吧。”叶湘不由分说,把竹篓里的生姜和那些路上采的草药全倒进了布袋,递还给姜洪,然后才拿着竹枝去采竹荪。看的姜洪郁闷的不行,他的本意是让叶湘采一小袋子玩玩就行了,哪知她还嫌弃布袋子太小,就看上竹篓了。 “叶湘姐,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过来啊。”春妞许是见她这么久都没过去,担心的喊了一嗓子。 “你们挖吧,我在这边呢。”叶湘喊完,继续低头专心采竹荪。 姜洪没办法,只好蹲下学她一样,把那些结着小白网的竹荪摘进竹篓里。春妞几个挖好了笋子,过来寻叶湘,看清她有采的东西,不由叫道:“叶湘姐,你采这些蛇皮子做什么?” 金宝则看到了放在一边地上,被绑的结实的竹鼠,“叶湘姐,你抓这么多竹耗子干啥?” “抓竹耗子我有用呢。”笑着先回答了金宝的话,叶湘又夹起一个竹荪问金妞。“你说这个叫蛇皮子?” 春妞点点头。 陈学海就道:“我爹说,有毒蛇爬过的地方就会长这种蛇皮子,你摘它干啥?” 叶湘想起以前小的时候,好像也有听过类似的说法,说是有蛇爬过的地方就会长出有毒的蘑菇来。她也不解释,仍是道:“我采这个有用,你们笋子都挖好了吗?” 金宝道:“我们都挖满了,现在要去摸鸟蛋,叶湘姐,你去不去?” 叶湘摇摇头,笑道:“那你们去玩吧,我想在这里采这个,一会儿你们要回去时,叫我一下就行。” 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陈学岸道:“要不,我们帮你一起摘吧。”语气却有些迟疑。 叶湘即感动又觉的有些好笑,“你们放心去玩吧,我还有我叔倍我呢,这个我们慢慢摘就行了。” 几个孩子再次对视一眼,这回脸上都有了笑容,春妞道:“那我们去了,回家时来叫你。” 金宝道:“我们也给你摸几个鸟蛋。” 叶湘笑的眉眼弯弯,“那太好了,我先谢谢你们了,快去吧。” 17请客收礼 17请客收礼 竹荪虽然一长就是一片,但因为体积小,采满一竹篓倒也花了不少时间。叶湘看采的差不多了,春妞他们还没有回来,就又跟姜洪挖了几根竹笋。 竹篓里已经没地方可以放竹笋了,姜洪故计重施,又用那种剑形的草搓了根草绳,把竹笋也捆成了一窜。 春妞他们回来,塞了两个鸟蛋给叶湘,鸟蛋个儿小,带着黑白斑纹,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不过叶湘还是笑眯了眼,道:“谢谢啦,晚上我请你们吃肉。” 肉在庄户人家可是精贵物什,听到有肉听,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兴奋的吱哇乱叫。 一行人下了山,约好了一起到叶湘家吃晚饭,就在她家的门口来分开了。 叶湘要烧竹鼠肉,姜洪自然不会让叶湘亲自动手杀竹鼠,把竹笋扔给她处理,自己提了竹鼠要到后院处理,走时还要带走那一竹篓的竹荪,叶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好说歹说,用竹笋挑了朵竹荪扔水缸里喂鱼,见鱼吃了没死,姜洪才信了,把那篓竹荪放到了地上。 菜花婶听到响动出来,见姜洪和叶湘争执也没上前,只静静站着看。此时见那篓蛇皮子真没有毒性,便进厨房拿了竹筛出来,帮忙把那一篓的蛇皮子都倒了出来。 “这个还要一个个挑干净呢,先不忙弄。”叶湘说着,把一那布袋子的生姜倒了出来,回厨房打了桶水,又拿了木盆出来洗生姜。 离晚饭时间还早,叶湘把生姜洗净,菜花婶负责剥竹笋,两个人合作,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就很快了。叶湘见姜洪还没处理好竹鼠,就回厨房拿了刀出来,把最大的那条鱼抓出来杀了。在山上看到了那么多可以换钱的东西,她现在对鱼的价值也没有那么看重了。 正忙活的当口,大毛和二毛抱着一怀兜嫩青菜,嫩豆角进了门,“叶湘姐,我娘让我把这些青菜拿来给你。” “还有嫩豆角,我们和娘一起摘的。”二毛也忙跟着道。 叶湘手里沾着鱼腥,也不好去接,便笑着道:“是嘛!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最喜欢吃青菜和嫩豆角了,代我谢谢你们娘哈。”一边示意菜花婶把东西接过来。 叶湘又道:“晚上我请春妞他们几个吃饭,你们俩带妹妹一起来吧,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二毛一听有好吃的,口水都差点儿流出来,含着手指问:“啥好吃的?” 叶湘和菜花婶都不由笑了,叶湘道:“吃鱼,还有肉,喜欢吗?” “喜欢!”两个小毛头齐声回头,大毛掉头就跑,边跑边叫道:“我去告诉我娘。”二毛见状也忙跟着跑了出去,“等等我。” 叶湘和菜花婶都不由笑出声来,菜花婶把青菜和豆角都倒进水桶里清洗,一边笑着道:“小姐跟这些孩子们都玩的很好啊。” 叶湘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他们都是好孩子,纯朴本份,待人实诚。” 菜花婶听了似乎很高兴,嘴角一直带着笑。 有了生姜,叶湘觉的做菜都不知道顺手了多少,让菜花婶去后院割把葱回来,顺便催一催姜叔,她自己就拿着洗干净的鱼,青菜和笋子进了厨房。 叶湘用鸡蛋和面,加了点儿她前几天做的酵母,放到一旁发面,准备一会儿用笋子和竹鼠肉做馅,做上笼屉包子。又把鱼处理好,炸了一大盘鱼排,她又把豆角一分为二,一部分豆角切丁,一部分豆角直接青炒,想了想又把檐下挂着的兔肉拿下来,做了一盘红烧兔肉,山鸡照旧炖汤给菜花婶补身,做好这一切时,姜洪正好就提着六只洗净的竹鼠进来了。 六只竹鼠去皮去脏之后,每只都还有二十来斤重,四月的山中天气虽不算太热,但肉在外头搁久了,绝对还是会坏的。叶湘拿了盐让姜洪和菜花婶帮忙把另外五只给先腌上,自己则拿了一只,大刀阔斧的劈剁起来,削肉剔骨,切肉成丁。 姜洪和菜花婶这几天吃着叶湘做的饭菜,对她会厨艺的事虽有了底,可看她处理兽肉的熟练手法,也都禁不住暗暗炸舌,心中对叶湘瞒着家里偷偷学了厨艺想法就再也没了怀疑。 兽肉腥臊,首先就是要去味,竹鼠丁用生姜切末,调了料酒,盐和糖腌制,鼠骨和鼠肉则下锅,用回香八角陈皮生姜大火熬制。做完这些,那边的面也发的差不多了,把笋丁和鼠肉伴匀了加入葱末,她便开始擀起包子皮来。 “小姐,擀面奴婢会,这个让奴婢来吧。”菜花婶终于看到了自己能帮上忙的活计,忙颠颠的上来帮手。 叶湘见状笑笑,退到一旁开始做包子。面皮包上满满的馅料,在掌心边旋边折,不过两个呼吸一个可爱的包子就呈现在了笼屉上。叶湘手脚麻利,又有了菜花婶帮忙,两人上分工合作,不一会儿一笼屉的包子就做好了。看着馅料和面都还剩下好多,叶湘想了想,便让菜花婶开始擀饺子皮,而在她手中呈现的却不是饺子,而是一只只形态逼真的金鱼。 直到将面皮擀完,小金鱼已经码满了三个大盘。家里找不到胡萝卜,叶湘就用蛋黄做眼,将金鱼留出的两个眼补上,然后直接摆入笼屉中,与包子一直架到大锅上蒸起来。 灶下的火烧的旺,大锅里的汤水沸腾之后,肉香就升腾了上来,散的满院子都是。 “叶湘姐,我们来了。”大毛和二毛扯着妹妹踢踢踏踏的跑了进来,他们在家里就闻到了香味,馋了口水快流出来了,要不是他们娘有东西让他们带过来,他们早就跑过来了。 叶湘回头一看,就见大毛二毛两个一手扯着小花,一手还抱着怀里用衣服包着的鼓鼓的东西。“你们两个怎么又送菜过来了?刚才不是送过一回了吗?” 大毛吸了吸鼻涕道:“俺娘说叶湘姐喜欢吃,就多摘点儿。” 菜花婶上前去接了两人小子怀里的东西,五根翠绿的大葱,一把香葱,两颗洗净了的腌白菜和十个鸡蛋。 18竹鼠肉 18竹鼠肉 “哟,怎么还有蛋啊?”菜花婶拿着从二毛怀里拿出来的蛋,询问的看向叶湘。鸡蛋在庄户人家也是精贵东西,有些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而是拿到集市上换钱的。 二毛垫着脚眼巴巴的往厨房里瞅,口里慢吞吞的答道,“肉贵,娘说,不能亏。” 至于亏什么? 大家都心知肚明。庄户人家讲究个礼上往来,肉食精贵,一般人家一个月能吃上一顿就不错了,本来让孩子在家蹭个饭,在乡邻之间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大毛家跟她家离的近,闻到肉香后,大毛娘知道她做了肉食,便不好意思让三个孩子来吃白食,所以又让带了伴手礼来。 这样客客气气,有来有往的氛围却是叶湘喜欢的。她冲菜花婶点点头,示意她把东西收起来,又笑着摸摸二毛头,道:“饭菜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在这里玩会儿,等春妞他们来了,咱们就可以吃饭。” 三个孩子乖乖应了,也不出去,就跑到大缸前看鱼去了,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 菜花婶看了就感慨:“都是好孩子啊。” 叶湘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神情慈爱,眸光不由一动,轻轻嗯了声就转身进了厨房。 包子快出笼的时候,金宝、春妞以及春妞的堂哥表哥都到了,几个孩子也没有空手来,给带了小半篓的干蘑菇以及一大包山核桃。 叶湘端着两盘金鱼饺,菜花婶端着装包子的菜盆,身后还跟着端着竹骨大骨汤的姜洪。几个孩子满眼星光的跟着他们进了正屋,等看到了饭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饭菜时,大毛和二毛两个忍不住就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哇!”,反倒是春妞几个大点儿的孩子,在瞬间的惊喜过后,反而显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叶湘不解,“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些菜饭吗?” 几个孩子同时摇头,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春妞道:“叶湘姐,你怎么还买了肉啊?早知道你买肉了,我们该多带点儿东西过来的。” 原来是觉的自己带的礼轻了。 叶湘不禁失笑,“我叫你们来吃饭,又不是图你们给我带东西的,你们要是觉的吃了我这顿好的就欠了我的,那以后我要人帮忙的时候,你们别跑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才好。” 金宝大声道:“我才不会跑呢,叶湘姐,你要我们帮什么忙,你说,我帮你。” “我们也帮你!”几个大孩子也忙跟着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叶湘心下好笑,就道:“事情我都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们,说好了,吃了我的肉,到时可不能不帮我。” “我们一定帮!”几个孩子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声叫道,那声音差点儿没把屋顶给掀了。 叶湘大笑,“那还等什么,吃饭!吃饭!” 孩子们欢呼一声,全都涌到桌前,几只小手目标一致的齐齐往那又白又胖的大肉包子抓去。 菜花婶乐呵呵的直笑,一边给他们递肉包子,一边安抚道:“别急,别急,大家人人有份,管饱。” 金宝咬着肉包子,眼尖的看到姜洪手里的菜盆,马上口齿不清的叫起来,“肉汤,肉汤,我要汤。” 春妞闻言,眼睛一亮,立马也站起来要求道:“我也要,我也要。” 紧接着便是孩子们的又一波喧闹声,那声音虽吵却显的特别的热闹,姜洪端着菜盆给孩子们分竹鼠汤,嘴里咕喃着:“都有,都有。”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叶湘见这帮孩子个个都跟恶死鬼似的,战斗力太过彪悍,干脆把金鱼饺,鱼排这些东西也都直接给分到每人的碗里。 看着几个小家伙开始埋头苦吃,叶湘这才轻轻的吁了口气,顺手把两个肉包分别递给姜洪和菜花婶,“姜叔,菜花婶,你们也尝尝看。” 菜花婶和姜洪原本对竹鼠肉抱持着很大的怀疑,不过现在看着一群孩子吃的满嘴喷香,他们也有些忍不住了,接了肉包也不客气,直接就品尝了起来。 皮薄馅多的大肉包子,咬一口就是又香又浓的肉汁,爽脆的鲜笋伴着肉的美味,直叫人想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这肉怎么这么嫩啊?”菜花婶只咬了一口,就惊讶的瞪大了眼,要不是叶湘做饭时,他们就在一旁看着,还真会以为叶湘半途把肉给调包了呢。“小姐,你这肉是咋做的啊?这肉不但香,还一点儿也不柴啊?” 姜洪也一脸询问的看着叶湘,他这大半辈子跟着主子,什么东西没见过吃过?山里人靠山吃山,什么鸟兽都能抓来吃,只除了竹鼠和黄鼠狼,不吃黄鼠狼是因为一些神神怪怪的传说,让人们心生敬畏,而不吃竹鼠,则是因为这种竹鼠煮熟了吃起来,不但有股腥臭味,而且肉质又柴又韧,嚼都嚼不动。 竹鼠的肉质紧实,叶湘只是采用了击打法,使肉质松软,从而使其达到吃起来嫩滑的目的。菜花婶和姜洪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她在剔骨削肉的时候,每剁一下都有顺手击打肉质,更别说在拌包子馅儿时,她可是把肉馅儿跟揉面似的又揉又摔的。 不过这些东西说起来费劲,而且还都是以后赚钱的诀窍,她倒不是特意防着菜花婶和姜洪,而是人多口杂的,这种事留在自己肚子里才是最保险的。 一笼屉肉包,三大盘金鱼饺,一锅肉骨汤,一盘炸鱼排,一盘青炒豆角,一盘红烧兔肉,丰盛的晚餐吃的几个小家伙差点儿没把盘子都舔了,吃多了的结果就是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把几个吃饱喝足的小家伙送走后,菜花婶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叶湘把一直温在小炉子上的鸡汤端出来,三个人喝着鸡汤,把仅剩的三个包子一起分吃了。 饭后,叶湘便道:“姜叔,咱们做了这鼠肉包子卖,你看怎么样?” 菜花婶诧异的看着叶湘,似乎被叶湘的话给惊到了。 姜洪闻言只微微愣了下,回过神后低头想了想,才点头道:“我看行。” 菜花婶见姜洪同意了,脸上那不赞同的神色也收了回去,她自觉除了一把子力气,一点儿见识也无,既然连姜管事都同意小姐的主意,那就一定是没错了。 19和顺堂 19和顺堂 叶湘笑了,却没有就卖包子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道:“姜叔,你明天带我去镇上一趟吧,我想去看看。” 菜花婶突然又紧张了起来,慌慌张张的道:“小姐,你,你去镇上干嘛啊?” 姜洪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没事的菜花,我陪着小姐去。” “可,可万一那些人还在镇上呢?他们要是知道小姐还没死……”菜花婶惊惶的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叶湘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抱住她,“菜花婶!” 姜洪也道:“那些人应该已经走了,我在镇上已经有一阵子没看到他们了。” 叶湘愕然,他们是说—— “姜叔,你们说的他们是指那个叶吴氏派来的人?他们还一直留在镇上?” 姜洪想了想,然后肯定道:“那些人来抢了东西之后,又听到大夫让我们给您准备后事,在镇上把那些田产地契脱手,应该就回淮阴去了,反正那之后我在镇上就没再见过那些人。” 感觉到菜花婶不再颤抖,叶湘改抱为扶,眉头却不由蹙了起来,“姜叔,照你的推测,若是那个叶吴氏知道我没死,难道还会派人来杀我吗?” 姜洪眸光幽深的看了叶湘一眼,只这一眼就把叶湘给看毛了。 “不会吧?”叶湘小心肝儿直跳。 “老爷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吴芙蓉了,就是因为不喜她表里不一,阴狠偏激的性子,才会一直推拒这门婚事。也是为了避开她,少爷才会跑到京城去读书,后来才会与夫人相识相知。” 敢情叶子轩跟刘芳飞私奔,里面还有这么个事儿啊?叶湘小小的囧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咱们总得赚钱吃饭想办法活下去吧,总不能担心他们还在镇上就不敢出门了,那就因咽废食了。” 叶湘这句话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多少也有些侥幸和自我安慰的成份在里面,只不过这世上的事,往往并不顺应人心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叶湘特意早起,用昨晚的鸡汤做底,烧了一小碗竹荪炖白菜,装进小瓷瓮里,又把从山上采的那些草药样本都装进布袋子,就跟着姜洪出发往镇上去了。青山镇虽然只是个镇,却是四面相通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客商非常多。前山屯离青山镇只有十几里路,走路也就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 顺着黄泥土路上了官道,一路上来往的马车驴车牛车不断,显得非常热闹。叶湘上青山镇的目标明确,进了镇子就直奔药铺。 和顺堂是青山镇上的百年老字号药铺,五间的大铺面,东家是有名的大善人,因此药铺在附近十里八村的声名很是响亮。 叶湘刚迈步进了药铺,一个小伙计立即就迎了上来,他刚对叶湘露出个笑容,就见到了跟在叶湘身后进来的姜洪,脸上的笑容立即真诚了几分,招呼道:“姜管事,好久不见了您了,我们虞大夫前几天还念叨您哪。” 姜洪似与这伙计熟识,闻言拱手客气道:“那敢情好,我今儿正好找他有事,虞大夫可在堂里?” “在的,在的,这里您熟,你自己个儿过去找他就成了。”小伙计招呼完姜洪,又转向叶湘,那一脸职业化的笑容,让叶湘也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我跟姜叔一起的,这位小哥不必招呼我们了。” 莹白水嫩灵的小姑娘,笑的那叫一个好看,小伙计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口中讷讷的咕喃着:“那您请进,请进。”那声音却轻的跟蚊鸣似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姜洪引着叶湘往店铺的另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小姐许是不记得了,这和顺堂东家楚秋薪曾与老爷有些往来,也曾到过咱们府上做过客,以前夫人的病也都是请的和顺堂的大夫给看的,后来咱们遭了难,银钱用尽,您和菜花的病也是多亏了这里的虞大夫接济,不但给免费看病还给抓了药呢。” 危难之即见人心。 叶湘慎重的点点头,“雪中送碳,恩重如山,这份情义咱们先记在心里,以后等日子好过了,自当重重酬谢虞大夫。”这份情她记下了。 “我道是谁在叨咕我老头子呢?原来是老姜你啊。” 叶湘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头发半白的精瘦的男人大步向这边迎了过来,姜洪笑着上前与他见礼,两人互相聊了两句近况,虞大夫便转脸看向了叶湘,上上下下的认真将她打量了一翻。 叶湘微笑着敛裙一福,“请虞大夫安好。” “可不敢当小姐的礼。”虞大夫忙侧身避开,又向她回了一礼,笑道:“看小姐的气色,小姐的病是真的大好了。” “还要多谢您老的仁心仁术,否则这世上只怕也没有叶湘这个人了,这份大恩容叶湘日后必当重报。” 叶家的情况虞大夫自然清楚,不过叶湘说的慎重,不管日后有没有回报,就光凭她的这一番话,虞大夫的心里就已经很受用了。 “虞某与府上也算是十多年的交情了,不过举手之劳,又哪里当得小姐如此慎重其事了。” 叶湘笑了笑,神情却异常认真的道:“空头白话多说无易,您的这份情,叶湘记下了。” 自己做的事能被人这些慎重其事的记住,虞大夫嘴上说的客气,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与店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他便将两人引进了内堂。 三人进了内堂,虞大夫并不坐上首位,而是挑了右侧下手第一张椅子坐了,叶湘隐约记得古装剧里有关于这坐位的讲究,于是便在左侧下手第一张椅子上坐了。 姜洪什么也没说,就着她下手的椅子坐了,叶湘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待三人用过了茶水,叶湘才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们来贵店其实是有事相询。”她将手中的布袋打开,起身送到虞大夫面前。 “这是……药草?!”虞大夫一辈子与药草打交道,只看一眼,便知道那布袋子里的都是些什么了?他将袋中的药草都仔细翻看了一遍,点点头道:“原来叶小姐也认得这草药,看这甘草,该有十来年了吧?” 20生意经 20生意经 叶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姜洪一眼,她不知道原主认不认识这些药草,不过她能认得是因为度娘的关系。略一沉吟,她道:“不瞒您说,自我醒来后,以前的事基本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一看到这些药草就知道它们是什么,想来以前是知道的。” “小姐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虞大夫闻言一脸的惊诧,起身过来就要给叶湘把脉。 姜洪忙起身让座,一边道:“不瞒您说,我家小姐自清醒后,身子眼看着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不过以前的人事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今天来也是想再请您给瞧瞧,看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妥当。” 虞大夫恩了一声,把了叶湘左手的脉又换右手,沉吟半晌,他才沉声道:“小姐如今脉相平和有力,身子肯定是无碍了,至于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许是因为悲伤过度所致,亦或许是因为晕迷过久伤了脑子所致。” 姜洪忙问:“可有办法医治?” “这个……”虞大夫为难的摇摇头,“如叶小姐这样的病证,老夫行医数十年也是首次碰到,单以脉相看,小姐的身子已与常人无异,这前尘往事……老夫实在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方能对症啊。” 别说是这落后的古代了,就是医学发达的现代,失忆症也一样没有对症的药物。虞大夫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在叶湘心目中已经算是一代神医了。“我也不算是什么都不记得,至少看到那些药草时,我就记得那些都是什么药草。” “哦?”虞大夫闻言眼睛一亮,想了想便道:“这样看来,小姐若是能……”他本想说让叶湘多看看以前用的东西,或到过的地方,兴许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来了,可转念想到叶家如今的光景,连那宅子都被人付之一炬了,叶湘就是回去找也就能看个残瓦断壁,徒惹伤悲而已。舌头一转便道:“呃……若是能得姜管事常常提点以前熟知的事物,兴许就能慢慢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虞大夫这话头转的生硬,脸上便有了几分的不自在。姜洪脸上闪过一丝了悟,垂眸掩去眼底的浓浓悲意。叶湘倒是不觉的有什么,“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不强求,若是老天注定让我失了过往的记忆才能活,那失了也就失了吧。” 姜洪闻言身体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叶湘一眼。 虞大夫也是想通了什么,眸底有精光闪过,道:“小姐能这样想,想来令尊和令堂有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叶湘笑着点了点头,又指指虞大夫一直提在手里的布袋,把不知歪到哪里去的话题给拉回来:“虞大夫,不知贵店收不收药材?” 虞大夫低头看了眼布袋,布袋里的药草虽然有些蔫了,不过仍可看出是新采不久的,叶家败落到此,实在叫人生怜。不过在商言商,他从布袋里抓出几根药草放到方几上,“我们开药铺的,有好的药草自然也是收的,小姐手里的药草若是都有这样的品质,老夫可以做主按市面价格代东家买下。” 叶湘眨了眨眼,心下感到有些诧异,对眼前这位仁心仁术的虞大夫,有种重新认识了的感觉。 正所谓人老成精,虞大夫这一句话里就埋了两个陷阱,一是说,有好的药草他们也才收,不过最终收不收,得看和顺堂东家的意思。二是说,药草的品质必须要像此时布袋里的这些一样,他才敢做主买下,而且这价格还不会多给,得按照市面价格来。叶湘之前才说欠了虞大夫的恩情,他这话也有敲打叶湘之意,暗指叶湘不能恩将仇报,坑害了他。 叶湘急着要将那满山的药草兑钱,自然不会在此时跟他讨价还价,便道:“您老放心,这药草都是山上采的,咱们在商言商,若是到时我送来的药草品质不妥,您老只管拒收就是。” 叶湘话应的如此爽快,显然让虞大夫很是满意,他顺口指点道:“像甘草,金钱草之类的草药,新鲜的卖不上价,小姐可以将此类药草洗净晒干了再拿来卖。” 叶湘闻言一喜,连忙起身道谢,“难怪人人都说虞大夫心慈人善,您这顺口一提,都不知道让我们受了多大的益,叶湘这里拜谢了。” 虞大夫见状忙起身虚扶,嘴里直嚷:“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叶湘心道:古人就是骄情啊,她这礼都行完了,他那边还摊着手在那儿“不必多礼。”不过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她脸上是半点儿都不敢露出来的。 三人重新坐下,虞大夫又顺手指点了他们几种药草的简单的泡制方法,正听的很入神之即,却有小伙计进来传话说前头有病人看诊。两人便顺势告辞出来了。 站在和顺堂外头的街上,叶湘左右看了看,问姜洪:“姜叔,镇上收山珍的铺子在哪儿?” 姜洪虽不知道叶湘找山珍铺子干什么,却仍尽责的回道:“这镇上有三家收山珍的铺子,最近的一家叫洪记杂货铺,就在这松榛大街的街尾。” 叶湘顺着姜洪手指的方向看去,所谓的街尾被遮掩在茫茫人海之后,站在这里根本看到不那间洪记杂货铺。害她白白兴奋了一下,叶湘失望的挥挥手,“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哎!”姜洪尽责的在前头领路,不过看着叶湘孩子气的动作,还是不由宛尔的微扬了扬嘴角。 洪记杂货铺的铺面位置非常微妙,它位于松榛大街的街尾,却同时也是另外一条街的街首,三间铺面打通成一间,看起来非常的气派和敞亮。所谓的杂货铺,就是什么都卖的意思,大到竹框木椅,小到针头线脑,无一不有。 姜洪带着叶湘一踏进杂货铺,立即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哟,大爷和这位姑娘是一起的吧,您二位想买点儿什么呀?我们铺子里有新到的绢花,都是府城最新的款式,小姑娘要不要看看?” 21忽悠 21忽悠 姜洪跟在叶湘身后,尽心尽责的做着一个仆人该做的事。虽然他不知道叶湘到这儿干嘛来了,不过肯定不会是买绢花来的,因为他们身上根本就没有钱。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湘微笑询问,“这位小哥,请问你们掌柜的在吗?” “您找我们掌柜啊?”这小伙计看了眼退到叶湘身后的姜洪,又认真打量了叶湘一眼,见小姑娘虽然衣着打扮都普通,不过皮肤又白净,五官也生的好,这一笑起来就跟朵花儿似的,再加上跟在她身后的姜洪,便觉的小姑娘不能是普通人,便满面堆笑,客客气气的道:“我们掌柜的在后堂呢,您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出来。” 等人的空档,叶湘趁机打量这间杂货铺,发现这里真的是什么都卖,左侧一间铺面里摆的都是农家常用的工具,大到耕犁锄头竹框竹筛,小到镰刀竹篮水桶木盆,应有尽有,中间铺面正中摆着柜台,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摆着笔墨纸砚,花瓶锡壶,柜台上摆着几架小绣屏,边上的小竹框里还有各种花样的手娟,柜台前面则是整齐的四排竹框,框里面是各种干果山珍,右侧铺面则卖的是各色布匹。 叶湘仔细看了那些竹框里卖的干果,里面竟然有黑皮鸡枞菌,白皮鸡枞菌和白口蘑三种干蘑菇。 “在下洪文光,不知这位姑娘找在下所谓何事?” 叶湘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直裰的男人直向她拱手说话,这男人大约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圆圆的脸庞看起来颇为和气。 叶湘向他点点头,笑道:“掌柜的,不知道你们这里收不收竹荪?” “竹荪?那是何物?”洪文光虽是洪家旁支子弟,不过好歹也是个秀才,他打眼见到姜洪和叶湘就猜到这两人是主仆,可让他看不透的是,这哪家的小姐会自贬身价、抛头露面的跑出来卖东西? “我带了实物来,”叶湘转向一旁的小伙计,道:“劳烦这位小哥帮你们掌柜的拿副碗筷来。” “碗筷?”小伙计愣愣的望向洪文光,见他点头,才转身跑进了后堂。 叶湘走到柜台边,将手里一直提着的瓷瓮搁在上面,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三朵竹荪递给洪文光看,这是她昨天做饭时特地放在灶台边烘干的。 “这就是竹荪?”洪文光拿着三朵干竹荪颠来倒去的看,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好歹也是个秀才,实在很不想承认自己不认识这东西。 这时小伙计急急忙忙的拿了碗筷过来,叶湘接过后,打开瓷瓮倒了半碗白菜竹荪汤出来,然后将碗一推,“掌柜的尝尝看。” 站在边上的姜洪,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却什么都没有说。 食物的香味不断的从碗里飘散出来,洪文光看着那青瓷碗里的白菜梆子和白色成网状的不明物体,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夹起一块竹荪就塞进了嘴里。 “唔……鲜……脆脆的……”洪文光嚼巴嚼巴就咽下去了,觉的还没品出味来,忙又夹了一块,嚼巴嚼巴又咽下去了,半碗竹荪下肚,他咋咋嘴,眼睛就盯在了瓷瓮上,“里面还有吗?” 叶湘微微一笑,却把瓷瓮给盖上了,“掌柜的觉的这竹荪怎么样?” 洪文光也不是傻子,他虽然有些舍不得这竹荪的美味,不过也不会任由叶湘漫天要价,“是挺爽脆可口的,不知姑娘是托了哪家的大厨做的一这碗鲜汤?” 叶湘仍是微笑,“我自己做的,用了半碗鸡汤打底,少许盐,糖调味,炖煮两刻钟起锅。” 洪文光愣了愣,“就这样?” “就这样!” 洪文光不自觉的回味了下方才吃到的美味,眼睛就微微的眯了起来,鸡汤虽味美,可只凭半碗鸡汤还做不出那般美味的汤水来,而叶湘请他吃的这碗白菜竹荪汤光听名字就知道食料简单的可以,除了白菜就是竹荪,白菜是什么味谁没吃过,那么汤水鲜美的关键就只剩下竹荪了。 洪文光满面堆笑,“不知姑娘这竹荪怎么卖?” 叶湘手掌摊开往前一伸,笑出八颗洁白的细牙,“五两银子一斤不二价。” 姜洪的脸皮不自觉就是一抽,忍不住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姑娘,你这竹荪是金雕银琢的吗?”洪文光差点儿没气笑了,直觉叶湘是在狮子大开口。 一千铜子一两银,十两银一两金。五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五两银子可以在前山屯买到一亩上好的水稻田,五两银子可以村里建一座三间带院子的土坯房,五两银子甚至够给一个普通的庄家汉娶一房媳妇了。 叶湘拿起柜台上的干竹荪递给洪文光,认真道:“掌柜的先别嫌贵,首先,我卖你五两一斤的竹荪可是干竹荪,十斤湿竹荪才得一斤货,这其中的差别相信不用我说掌柜的也清楚。竹荪虽产于山中,可采摘不易,物以稀为贵,这也是它价高的原因之一。再有就是此物不单是食材,也是药材。药经中将此物称为食中人参,它性凉,除孕妇与脾胃虚弱者不亦多吃外,与糯米同煮食有补身防病的功效,用来炖鸡汤可补气养阴,煮水单食之有润肺止咳,清热利湿之效,若有那肺虚热咳,咽喉肿痛,吃这个也可治愈。” “小姑娘懂的还挺多。”洪文光看看手里的干竹荪,又看看叶湘,心里正在后悔自己有空时怎么就没有想过要拿本医书读读,不然现在也不会两眼一抹黑了。“有没有这么神啊?”其实,听叶湘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像是瞎编的,他自己又亲自尝过竹荪的味道,对叶湘的话,洪文光其实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别说叶湘提到了竹荪的药用价值,就单是那句物以稀为贵,他就能把这竹荪给卖出高价来。不过在商言商,谈买卖要是不讨价还价,那还是买卖吗?“这东西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买,这样吧,你要真想卖,我半吊钱收了。” 22够黑 22够黑 “我这孙荪若是拿到酒楼,光是这一小瓮就能卖出五两银子,洪掌柜可知我为何没去酒楼,还是来了你们杂货铺?”叶湘仍是笑着,也不用洪文光回答,便径自道:“因为我怕麻烦,去酒楼那种地方与来你们杂货铺毕竟还是不同的。” 叶湘想的是自己以后也要开铺子卖吃食的,不想被那些酒楼盯上她的手艺,洪文光却误会了,以为叶湘说自己一个女孩子,不想去酒楼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洪文光可不想这么容易就妥协,“最多一两银子一斤,不能再高了。” “那就没办法了。”叶湘叹了口气,毫不留恋的挥挥手,“买卖不成仁义在,那咱们就回见了,洪大掌柜。” 洪文光眼看叶湘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不舍,回想起刚才那碗汤的鲜美,不由也有些急,“等等,等等,要不我再给你加点儿你看怎么样?不过五两银子实在是太高了。” 叶湘微微皱了眉,回头道:“竹荪就五两银子一斤不二价,您要是愿意,我回头叫人上山崖上给你采来,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想费那个劲,买不买,您给一句准话吧。” 姜洪听着转了一半的身子都僵住了,他将自己抬起的脚慢慢放回地上,才将憋在胸中的那口气呼出来。那满林子的蛇皮子啥时候全改长山崖上了?真不知道自家小姐一会儿还能编出什么话来,差点儿没吓死他。 “这东西长山崖上的啊!”洪文光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原来此物如此难采摘,也难怪姑娘要卖五两银子了呢,不知姑娘手里现在有多少?” “竹荪不但难采而且难寻,我手里也只有不超过十斤的量。” 这下洪文光傻眼了,“这么少?只有十斤?” 叶湘说谎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此物长在崖壁上,而且性格孤僻,一处地方只长三四朵,就这十斤还是我存了半年才有的量,若当真这么容易弄到,我也不敢向您要价五两不是?” 洪文光本还打算派人跟着叶湘回去,看看他们在哪里采的竹荪,回头派人自己采去,可听她这么一说,那股劲顿时就泄了。“若是姑娘所言非虚,这竹荪倒真是难得之物了。” “自然难得,这竹荪难寻难采,是以才难见于市面,若非我家家传的菜谱里有竹荪这一味,我也不会特意去寻这东西。”叶湘说着便有些耐烦了,这人也太能磨叽了,真不行她就拿酒店卖去,先把钱赚到了再说。“洪大掌柜,要不要收你给句痛快话吧,我还赶着回家呢。” “既然姑娘如此有诚意,洪某若再压价就显得有些过于小气了,五两一斤就五两一斤吧,不知姑娘何时能把这竹荪送来?” 我勒了个去,这男人也太不要脸了!叶湘突然就觉后牙槽有点痒痒。 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模样虽然也很可爱,不过洪文光可不敢再刺激她了,忙堆起一脸讨好的笑。 “过两天给你送来。”叶湘说完转头就走,心底是真的有些不爽了。 五两银子一斤蛇皮子就这样谈成了?姜洪见叶湘转身往外走,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老爷做生意已经够黑了,没想到小姐做生意比老爷还要黑啊! 洪文光眼看叶湘都走出店铺大门了,姜洪还愣在那里不动,正想上前提醒他。谁知他嘴巴张开,还来不及出声,那两鬓斑白的老人就“咻”一下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就出现在了那姑娘身后。 洪文光嘴巴抖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硬挤出两个字:“高……高手!” 原本他对叶湘说竹荪长在山崖上的话还半信半疑,毕竟那竹荪要真长山崖上,她一个小姑娘又是怎么采到的?不过现在见了姜洪的身手,他是真的信了,原来人家身边跟着个高手哪,那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呢? 小伙记突然一声惊叫,“哎呀,那姑娘忘记把瓷瓮带走了。” 洪文光扭头一看,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抱住了,“嚷嚷啥?嚷嚷!人家那就是故意留给你家掌柜我的,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干活去。” 小伙记被训的直挠头,洪文光却眉开眼笑的抱着瓷瓮回后堂换了件衣服,又急匆匆的坐车出去了。 回家的路上,姜洪整个人都还晕呼呼的,感觉每一脚迈出去都跟踩在绵花上似的,实在是被叶湘忽悠人的手段给惊到了。快走到前山屯与官道的交叉路口时,叶湘突然停住了步,指着官道旁紧挨着农田的一片荒地道:“姜叔,过几天,你抽个空去趟里正家,问问咱们要是想在这里建房子,该办些什么手续?” “在这里建房子?”姜洪四下看了看,想起叶湘说要卖包子的事情,突然心领神会,“小姐,你是想在这里搭个茶水摊子?” “不是茶水摊子,是可供人吃饭歇脚的饭庄酒楼,这里人来人往,不说来往的客商,就是前后村子的人也不少,到时不管是卖包子,还是卖茶水点心,糊口总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委屈了小姐。”本该被娇养在深闺的小姐,现在却要为生计奔波谋划,姜洪想起这个就忍不住心酸。 叶湘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还讲究这个?书上说,那大英雄都还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又何况我这个小女子呢?不过是卖个吃食,咱们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吃饭,又哪里有什么好委屈的?” 回到家还不到晌午,姜洪背上竹篓就急匆匆的上山采蛇皮子去了,五两银子一斤竹荪啊,别说姜洪会对那一林子的竹荪着紧,就是叶湘现在想想,看那片竹林都跟看到满地的金银似的。 叶湘在屋里没看到菜花婶,便端着装竹荪的竹筛去了后院,果然看到菜花婶正在菜地里忙活。菜花婶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现在每天除了收拾收拾屋子,绣绣花做做衣裳外,也会到后院照看这一亩地的菜蔬。 23编竹笼 23编竹笼 “哎?小姐,你回来啦?”一见叶湘端着竹筛,她忙站起来,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就要过去帮忙。 “你忙你的,这个我自己弄就行了。”叶湘把竹筛摆到靠墙的木架上,一动摘掉竹荪灰褐色的顶盖,挑捡上面沾上的枯草沙石,一边与菜花婶闲聊起来,“菜花婶,你种地是跟谁学的?改天也教教我呗。” “哎哟,这又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又脏又累的,小姐学它干嘛。”菜花婶头也不抬的笑道,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下来,“这些事都是奴婢打小做惯的,奴婢做的过来。” 叶湘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手里挑捡的动作不停,口中却试探着问:“你原来就是这村子里的人吗?”那天跟陈水仙吵架时,她隐隐听到了那些村民的议论,好像是说菜花婶就是被陈铁柱和陈水仙卖给她家的。 菜花婶闻言目光突然变得幽远起来,愣愣的盯着一棵掌高的青菜苗出神,“也不算是,奴婢是三岁的时候从后山屯被卖到这前山屯的,在这村子里也过了有二十多年了。” 叶湘回头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儿,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暗道菜花婶的回忆似乎不是一般的不愉快,也就不敢继续问什么了。整理好了竹荪,她把摘下的菌顶盖和挑出来的枯叶泥沙一起,在墙角挖了个浅坑埋了。起身拍掉裙上沾到的尘土,又把整个后院仔细打量了一翻,看着挂在屋后檐下的五只抹了盐的竹鼠,脑中突然灵机一动,“菜花婶,我出去一下。”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菜花婶闻言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急问:“这都快要吃晌午饭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就隔壁大毛家。” 出了大门,就见大毛二毛正带着小花蹲在路边玩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湘昨天的肉包子功劳,三个小不点儿一见叶湘在家,立即就屁颠颠的跑过来了,叽叽喳喳的叫着叶湘姐。 叶湘看着三个孩子鼻管下面的两条鼻涕,无奈的摇摇头,进屋拿了帕子将三个孩子弄干净,才冲大毛道:“大毛,二毛和小花我帮你看着,你帮姐去看看春妞和金宝他们在不在家,要在就叫他们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哎!”大毛答应一声,就啪嗒啪嗒的往村口跑。 叶湘看的大急,“哎哎,方向错了。” 大毛头也没回的道:“没有错,春妞和金宝去山脚下割猪草了,我看见了。”说着人就跑远了。 叶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早知道春妞和金宝两个去割猪草了,她也就不用叫大毛跑这一趟了,毕竟春妞他们回家是要经过她家门口的,她只用在家等着就行了。 从屋里搬了两个小板凳出来放在门边,叶湘一手拖一个,让小花和二毛坐小板凳上,然后拿了个木盆,装上半盆水,又从水缸里抓了条小鱼,放到两个小家伙跟前。“二毛和小花乖乖的坐这儿看小鱼游游,叶湘姐姐去做饭,好不好?” “好!”庄户人家的孩子,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玩具可玩,看着小鱼在木盆里游来游去,两个孩子的眼里都满是新奇和兴奋。 叶湘多淘了两斤米下锅煮,又从水缸里捞了两条半大的鱼杀了做红烧鱼。她到后院割了条竹鼠腿,用温水把鼠肉表面的盐份洗掉后,就开始剔骨削肉,将竹鼠肉和骨分离开来。 正忙活的档儿,春妞抹着汗跑了进来,“叶湘姐,你找我们啥事儿啊?” “回来啦,”叶湘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一会儿就在我家吃,我找你商量点事儿。” 春妞头看着桌上的肉,偷偷的咽了口口水,却摇头道:“不啦,俺们还要回家喂猪呢,你有啥事儿,你说呗。” 叶湘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勉强,庄户人家的孩子五六岁就要帮着家里干活,现在正是要给田里的庄稼除草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不在,喂猪喂鸡鸭这些事,都是要这些孩子们干的。她便放下刀,用围裙擦净了手,拉过春妞和金宝,三个人头碰头的靠在一起,她边说边笔划:“……” 春妞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双颊都因为兴奋而浮了上一层红晕,叶湘一说完,她就急急的道:“这么大的竹笼子我也会编,很容易的。” “我也会。”金宝想了想又忙接了句,“我爹,我爷,我奶他们也都可以帮忙。” 春妞立即跟着点头,“我家的人都会编,金宝家也一样,竹笼子我让他们帮我们编就成。” 叶湘忙打铁趁热道:“那成,小竹笼子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抓小兔小鸟的活儿就交给我,我们每天晚上在我家碰一次头。” “哎,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准备。”春妞答应着,拉着金宝就急忽忽的跑走了。 叶湘从厨房里探头出来,见大毛,二毛和小花正头碰头的挤在一起看那盆里的小鱼,便放心的继续回厨房做饭。刚才煮了两斤米饭,本是打算了春妞他们的份的,现在他们回家了,饭自然就多出来了,叶湘想了想,就把小炉子升了火,架上瓷罐炖鼠骨汤,竹鼠肉刚全切成了丝。叶湘分了小部分鼠肉出来,切末,伴了调料下锅炒成肉酱。其余的鼠肉丝则合着白菜梆子下锅,加了大葱和香葱炒了满满的一大盆,最后又煎了一大盘子薄饼。 她其实真实想做了的是寿司,不过因为条件限制,她只能做改良式的。从屋里拿了方干净的素帕子,在开水里过了一遍,才拿出来用。 把白米饭压平压实,加上白菜鼠肉丝,再抹上一层厚厚的肉酱,揉紧实了再用薄饼包成方方正正的一块。——铛铛铛:叶湘式寿司新鲜出炉。 叶湘心情愉快的弹了个响指,“鼠肉包子,鼠肉寿司,红烧鼠肉,鼠肉大骨汤,要是有蘑菇,还可以份蘑菇酱,鼠肉酱,蘑菇鼠肉酱。”叶湘仿佛看到数不清的银子长着翅膀,落进了她的口袋,想着想着就不由的笑出了声。 24抓兔逮鼠搞养殖 24抓兔逮鼠搞养殖 晌午刚过不久,姜洪才满头大汗的从山上回来。菜花婶见状想上去帮忙,却被他避过了,“你别忙了,我直接拿到后院去。” “菜花婶,你去把我做的薄饼包饭和鼠骨汤盛出来。”叶湘一边吩咐一边拿了两个竹筛跟着姜洪往后院走,“姜叔,你先洗洗吃饭去,这些我来弄。” “哎!”姜洪嘴里应着却没有走开,他提着麻袋跟着叶湘后,等她一把竹筛摆到木架上,就把麻袋里的竹荪给倒到了竹筛上。只是这竹荪一倒出来,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看来这东西只能用竹篓或竹框装。” 叶湘看到竹筛上有不少竹荪因为挤压,都被压散了,这样的竹荪完全没了品相,肯定是卖不上价的,不过不能卖也可以留作自用。她宽慰姜洪道:“没事,破了碎的了,咱们就留着自己用,这竹荪满山都是,赚钱的日子还多呢。”一边说着一边把姜洪往井边推,“姜叔,我中午用竹鼠肉做了一种薄饼包饭,你去尝尝,要是觉的好,咱们以后开了铺子,也可以做来卖。” 姜洪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边打水洗脸,边道:“小姐做的东西,哪有不好的,日后开了铺子,也肯定赚钱。” 叶湘看他情绪转好,这才转身回到竹筛前一边挑捡竹荪,一边道:“姜叔,我想过了,山上的竹鼠眼下看虽然挺多的,不过咱们的铺子要真的开起来了,这附近的人知道咱们能用竹鼠做吃食,不用一两天就能成群结队的上山抓竹鼠去,所以我想等咱们卖了竹荪后,先找人帮忙把这后院给整一整,咱们在屋顶盖上瓦,底下装上笼子养竹鼠,你看行不?” “那东西能养活?”姜洪听着有些怔愣,“小姐,你知道怎么养竹鼠不?” “竹鼠既然长在竹林子里,应该就是以竹子为食的。”叶湘想了想,就道:“反正横竖咱们以后也要用到竹鼠肉,这几天上山就先抓一些回来养养,对了,我跟春妞他们几个商量了,准备抓些小兔小竹鼠什么的,装在小笼子里到时拿到集市上卖,下午咱们一起上山吧,到时顺便也掏掏兔子洞,鼠洞什么的。” “抓那些东西容易的很,交给老奴来办就行了。”看似平常的事,从叶湘的口中出来,似乎都能换来大把的钱,姜洪听着不觉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吃过饭,姜洪和菜花婶一起背着竹篓上了山,叶湘则留在家里挑捡竹荪。为了尽快将这些竹荪晒干,叶湘还去大毛家借了两个大竹筛回来。叶湘挑捡的速度快,好的竹荪全都摆在竹筛上摊开了暴晒,破损的则另外收到了木盆里。 四月的太阳已经很毒了,竹荪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上一两个时辰就能干的差不多。知道竹荪能卖出大价格,姜洪和菜花婶都充满了干劲,两人又是采竹荪又是掏兔子洞竹鼠洞的,一个下午就从山上来回了两趟。 四月的天黑的晚,虽然太阳还挂在天上,不过叶湘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两人上山了。“竹荪又不会长脚,明天再采也来得及,倒是这些兔子和竹鼠得找个地方归置一下。” 这个月份正是动物刚产完崽不久,姜洪掏的三个竹鼠洞和两个兔子洞全都是拖家带口的。小兔子小竹鼠还可以放到竹框里,大的就没办法归置了。 姜洪就道:“我再上一趟山,砍两棵竹子回来搭笼子,菜花,你留在家里帮小姐把这些东西都归置了吧。” 叶湘惊讶了,“姜叔还会搭笼子啊?”姜叔好像无所不能似的,菜花婶也是做饭绣花做衣裳样样杰出,这样一算,她除了厨艺什么都不会,全家最废的好像就是她了。 “其实也没啥难的。”菜花婶说的轻描淡写,“就是把竹子削成细条编一编就行了。” 叶湘傻眼,“菜花婶,你该不会也会编竹笼吧?”这也太万能了吧? 菜花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真没啥难的,庄户人家基本上都会弄那个。”所以说,她不是庄户人家的闺女,四肢不勤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叶湘不由好笑的暗自调侃,见菜花婶拿了两个大竹框出来,把十一只小奶兔和十五只小竹鼠从布袋子里掏出来分开了归置。 只不过几只成年野兔和几只竹鼠倒让她犯了难,“小姐,这几只大的要杀掉吗?” 叶湘忙着挑捡竹荪,头也没抬,“先不杀,咱们先圈起来养养看,试试能不能养的活。” 姜洪的脚程快,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从山上拖着两根竹子回来了。为了赶时间,两根竹子上的竹叶都没来得及削,直到将两根竹子一路拖到了家门口,他才动手将上面的竹枝竹叶用柴削下来。 成年竹鼠比较大,竹笼就不能小,姜洪和菜花婶通力合作,叶湘在一旁连比带画,最终编成了两个空隙较大的长方型大笼子。 “只能先这样凑和了。”叶湘其实对这样的笼子还是不大满意的,因为竹枝太少,笼子不够高,上面的开口若是不盖上东西,竹鼠都能自己爬出来。叶湘在大腿的位置笔画了一下,“笼子至少得这么高,要让竹鼠能立起来,这样它们才能住的舒服,养殖用的笼子以后咱们再合计合计,今天就先这样凑合着吧。” 将收拾好的竹荪都搬回屋里,三人吃了晚饭便早早晚下了。第二天一早,把要晒的竹荪都摆到后院的木架上,三个人吃过了早饭,留下菜花婶在家做衣服顺带看家,叶湘和姜洪就又背着竹篓上了山。 他们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先把竹林里的竹荪都采回来,晒干了卖钱。竹林里的竹荪因为长久没有人采摘,长的到处都是,所有现在采摘起来相对比较容易。叶湘和菜花婶的体力相对较弱,所以两个轮换着跟姜洪上山,她们俩每天都只上两次山,而姜洪每天却是上下五趟,最后一趟是从山上把砍好的竹子背下来。 如此忙碌了三天,整片竹林基本已经上都已经被她们翻了一遍,除去新长出来的,竹林里基本是竹荪基本都已经被他们采回来了。 25卖小兔 25卖小兔 “品相好的干竹荪已经积攒了八十多斤,散的竹荪也攒了有三十来斤。”吃完饭,一家人聚在桌前商量,“今天采的明天暴晒一天也能干,估计好品相的能凑够一百斤,不过我不想一下全卖给洪记了,姜叔明天还是只带五十斤去镇上,等拿到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官道边的那块荒地买下来。” 姜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紧挨着荒地的那几亩旱地要不要随道也打听一下。” 叶湘眼睛亮了亮,笑了,“还是姜叔你考虑的周道,那就一起打听一下,要是人家肯卖,咱们就买下,将来不管是要种什么,还是围起来再建房子都随心。” 姜洪点点头,脸上扬起一抹笑,看着叶湘的眼神里全是欣慰和满满的慈爱。这就是所谓的虎父无犬女吧,他的小姐很聪明,不管什么事情几乎一点就透,比之老爷年轻的时候都还要聪明几分呢。 干竹荪需用淡盐水泡发后再食用,关于泡发的时间都有严格的要求,时间短了则影响口感,时间长了则会将竹荪泡烂。叶湘将该注意的事项全都写在了纸上,交给姜洪一并带给洪文光。 “叶湘姐,我们来了。”春妞,金宝,还有春妞的好友十一岁的陈枝儿,以及陈枝儿的弟弟十岁的陈榆树已经组成了售卖宠物四人组,这两天一早,四人都会准时到叶湘这里报道。 叶湘正忙着把打包好的干竹荪放到竹篓,听到声音头也没的抬的应道:“我在正屋呢,都进来吧。” “叶湘姐,我告诉你件事儿。”陈枝儿一跑进来就凑到叶湘跟前悄声道,“昨天陈铁柱两口子来我家窜门儿了,跟我爹说了不少你们的坏话,还问我爹小笼子是不是给你们编的?说你骗俺们给你赚钱啥的,还让我爹别上当呢。” 隔壁的极品终于有行动了吗? “哦?那你爹咋回他的?”叶湘挺好奇的。 “俺爹说是咱们小孩子闹着玩的,俺们自己乐意就成了。”陈枝儿皱着鼻子撇撇嘴,显然对他爹的回答也不是很满意,“照俺说,那样的人就不该让他进门,偏我爹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闹僵了不好见面,就陈铁柱家两口子那二流子的样儿,有什么不好见面的?照俺说不好见面才好呢,省的听他们两夫妻碎嘴。” 在知道自家隔壁住了一对极品之后,叶湘也不是全无提防,只不过他们就在隔壁住着,两家中间就隔着一道墙,对方只要有心总会发现些风吹草动的。再说春妞几个去镇上卖小兔子,这件事本身就没想过瞒人,他们会到处打听这件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要你爹没在他们跟前露了口风就行了,不然给他们知道了,还不闹的全村皆知了,别人要是知道了咱们这买卖赚钱,那咱们这买卖也就别想做了。” 金宝道:“叶湘姐,我爹说昨天有看到村口的王瘸子一家带着麻袋上山,回来时那袋子里似乎装了活物,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咱们卖小兔子赚钱的事儿了?” 看着四个孩子脸上的愁容,叶湘笑着宽慰道:“咱们卖小兔这件事本来就没法瞒着人,只不过怎么卖是有讲究的,我们把小兔打量干净,让你们带的萝卜、菜叶,把小兔卖给人家还要教会人家怎么喂养,这些都是讲究,只要你们自己不露了口风,他们就是想学咱们也不是一时能学会的。” 春妞忙道:“我们才不会笨的告诉别人呢!” 陈枝儿三个也忙忙的点头,金宝又道:“叶湘姐,我爹今天要陪我们去镇上呢,他说怕我们被盯上。” 安全问题叶湘也曾担心过,不过现在金宝的爹既然肯亲自相陪,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笑着与姜洪和菜花婶对视了一眼,叶湘想了想,又道:“你爹能陪你们去,那就太好了。既然已经有人想学着咱们抓小兔卖了,那至少咱们这小兔还能卖个几天,之后咱们就换别的卖,竹笼子已经积攒挺多的了,今天你们回家后就让你们爹娘别再编笼子了,以后要是需要,再编也不迟。” 春妞几个现在对叶湘都很信服,听她这么说也都安心了。 叶湘和菜花婶细心的把装着小兔子的竹笼分别在几人的腰上系好,又将装了两个肉饼的布袋分发给四人,再帮他们背上装菜叶子和胡萝卜的竹篓,细细叮嘱了一翻,才将几人送出了门。 市面上的野兔其实并不值钱,一只成年野兔放到集市上,最好的时候也卖不了三十文钱。为什么他们的小兔子就能卖到八文甚至十文钱一只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叶湘针对的售卖对象并不是那些普通百姓,而是青山镇上富裕人家的孩子。 有钱的人家不差那几文钱,只要能哄得孩子开心,再贵的东西都舍得买,又何况是区区几个铜钱。 叶湘对小竹笼定的成本价是一文钱,小兔四文钱,小兔的清洁和每人中午的肉饼皆由叶湘家提供,除去这五文钱成本,春妞他们几个能卖多少钱都归他们自己,如此一来算是皆大欢喜。几个孩子一天只要能卖出五只小兔,就能赚到十五到二十五文钱,这简直比一个大人在城里给人做活赚的还多,这不,这卖小兔子的生意才做了三天,三家人差不多都收获了近百文钱,这对于一个庄户人家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也难怪金宝的爹会那般警惕。 其实卖小兔儿对于叶湘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那是她想出来让春妞他们赚零花钱的。她真正要做的是卖山珍药材,积累了财富好买地买房,开作坊开铺子开饭店,一步步慢慢把自己的商业帝国建立起来。 淮阴的叶吴氏始终是她头上的一把刀,既然她重生在叶湘的身体里,那就要承继她的一切,父母亲人,恩怨情仇都得由她一力担下,要怎么活下去,活的恣意还是活的窝囊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姜洪的脚程快,不过一个时辰就从镇上回来了,彼时叶湘和菜花婶正在后院给竹鼠和兔子喂食。 姜洪很激动,“小姐,老奴不负所拖,钱……” 26买地 26买地 叶湘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偏头看了眼空空如野的墙头,道:“咱们回屋里说吧。”说着带头往前院走去。 不是她戒备心重,而是她深信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洪和菜花婶对视一眼,自然都明白叶湘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两人有志一同的跟在叶湘身后回到了前院。菜花婶跑去锁上了院门,叶湘进厨房提了壶水,姜洪又把正屋的门关上,三人到桌前坐下,相视间不由都笑了。 姜洪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摆在桌上,“一共三百两,两百五十两是那五十斤竹荪的货款,五十两是定金,洪掌柜想再向我们定五十斤竹荪。” 叶湘打开布包,就见里面有八个五两的银锭,几块碎银,和十张十两,五张二十两,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菜花婶,我前天让你做的荷包呢?” 菜花婶忙站了起来,“在屋里,奴婢这就去拿。” 趁菜花婶拿荷包的空档,叶湘把布包重新合上,顺手倒了碗水递给姜洪,轻声道:“今天这一批竹荪晒好了就够五十斤了,不过这件事不忙,咱们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把那块荒地买下来,如果紧挨着荒地的那几块旱地有人肯卖的话,也一并买下来。” 菜花婶取了荷包回来,又忙去把门关上。这三个荷包是叶湘吩咐她缝制的,荷包上特意留了细绳,用来戴在脖子上,荷包的内袋里还专门包上了油纸防潮防水。 叶湘把布包底下的银票抽出来分成三份,她自己拿了一百两,塞进荷包直接挂到了脖子上,又塞了个八十两的荷包递给姜洪,另外一个七十两的递给菜花婶,“银子藏在哪儿都不保险,还是贴身放着最安全。” 姜洪拿着荷包沉默不语,菜花婶却白着脸连连摆手,“使不得,小姐,这银子还是您自己收着吧。”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要是出了意外,咱们就又一无所有了。”叶湘把荷包推回去,笑道:“这些银子也不是说就给你了,只是让你帮我保管,你快贴身收好。” 姜洪眸光闪了闪,把荷包套到了脖子上,“菜花性子耿直,小姐不把话跟她说清楚,以后就算真出了意外,她肯定也是不会动这些银子的。” “啥,啥意外?”菜花婶拿着荷包,胆战心惊的看看姜洪和叶湘。 叶湘看她这样,苦笑着叹了口气。姜洪则沉声解释道:“小姐的意思是,这些银子让咱们贴身藏好了,以后万一出了意外,咱们三个失散了,就用这个银子活下去,”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或许靠着这些银子,还能救我们一命。” 菜花婶手一抖,显然有些被吓到了,她惊恐的看着两人,“您是说……” 菜花婶就是个胆小慎微的普通女人,叶湘不忍心看她受惊吓,忙劝道:“这就是一个以防万一的说法,咱们也不至于那么倒霉,菜花婶,你只管放宽心,把银票收好就行了。” 菜花婶却显然想的比叶湘还多,她想到了那场掠劫,想到了那场大火,眼神骤然就变得坚定起来,“奴婢明白了。”她捏紧了手里的荷包,慎重的将之戴到了脖子上。她只是胆子小,人不太聪明,又不是真的蠢笨,怎么会不知道叶湘和姜洪说的意外,指的是叶吴氏呢。当初被那些人扫地出门时,他们若是早一步像小姐这样做了准备,不管怎样都不会落的没钱给小姐请医看病,最后只能在那四处透风的破屋落脚的下场。 叶湘见她把荷包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慎重其事,不过既然目地达到了,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姜叔,这些银子就交给你了,你跑一趟里正家,跟他谈谈咱们买地建房的事。” 姜洪把银子包好了揣进怀里,“老奴这就去,小姐您等老奴的好消息。”说着就转身出了门,直奔里正陈九家。 官道边的那块荒地本就是无主之地,建房只需跟里正说一声就成,至于房子的红契,等房子建成了再让衙门的人过来仗量,交税换契也是一样。不过叶湘既然打定主意要抢占这块地,自然不会让事情拖那么久。 紧挨着那块荒地的六亩旱地是村东头陈铁贵家的,姜洪对陈九说明了来意,又拿了五两银子托他给办红契。这五两银子中有多少是托陈九出面谈那几亩旱地的谢礼,陈九自然一清二楚。他亲自陪着姜洪跑了一趟陈铁贵家,以三两银子一亩的高价买下了那六亩旱地连同地里种的花生。 陈铁贵怕姜洪事后反悔,姜洪也急着要将事情办妥,双方一拍即合,又请了陈九的族兄陈三做见证,加上里正陈九,四人拿了尺子当场丈量了土地,又把丈量的结果跟陈铁贵的地契核对,没有差错后,大家又一起回到叶湘家,当场由陈九执笔,写了买卖田地的文书。 陈三和陈九做为见证人,和陈铁贵、叶湘一起在文书上签字按下手印。 按照风俗,土地买卖完成后,要请见证人和买卖双方吃一顿酒。这些约定俗成的事情姜洪最是拿手,当场请了三人到镇上吃酒。 因为事情办的顺利,到此时间还不到饭点,陈九就建议先去衙门办了红契,再顺道将几个差役一起请来坐席。 平民百姓见到官儿都要矮三分,前山屯这种小地方,能多认识一个衙门的差役对于小老百姓来说都是极体面的事,陈三和陈铁贵自然满心愿意,姜洪主随客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四人坐了陈九家的马车去了镇上,等办好了红契,一并请了办事的差役,到酒楼好酒好菜的款待了一翻。 衙门的几个差役也都认识姜洪,酒到酣处,说的话就多了,其中一人便似真似假的打听,“我们还当叶家的钱财都在那场大火里给烧没了,可大家看,这才几天功夫,叶家小姐就着手买地建房,可见财主家的小姐毕竟跟咱们这些普通人不同,人家手指缝里露一点儿出来,都够咱们普通人吃香的喝辣的了。” 陈九尴尬的不行。请差役来坐席是他的主意,现在这叫王峰的差役这样说话,实在是让他难以做人了。这王峰在衙门也算是老人了,平时为人善钻究,奉承上司打压下属算是一把好手,做事却喜欢托托拉拉,今天也是碰巧了被他路过听到他们要请客吃酒,否则他怎么都不会请这人来坐席的。 27建铺 27建铺 姜洪垂眸掩住眼底的寒光,将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才客气的笑道:“差爷如此说,实在是让小人汗颜的很哪,当时大火烧身,大家都只顾着逃命,小人只顾着救小姐出火海,哪里还有时间去顾那些财物啊,否则之后也不会无钱给小姐看病吃药,最后流落到那小破屋里去栖身了。” 王峰显然不信,“姜大管事,你就别谦虚了,你家小姐身上要是真没钱,你们这买地建房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关于钱财的由来,叶湘和姜洪早就事先商量过了,此时姜洪回答起来倒没有点儿磕绊,“实不相瞒,这点儿钱还是小姐当了贴身的饰物所得,今后我们主仆三人是死是活,也就全靠这几亩地了。” “不对吧,你们那红契上写的可是旱地三两银子一亩那,而且还准备在那块荒地上建房四架,你们主仆总共也才三人,没钱还能建八间房?”王峰不依不饶。 姜洪眼底的神色更冷,脸上的苦笑却是不变,道:“那地里不是还种着庄稼吗,再说我家小姐自小养在深闺,哪里能懂的这许多,她就想着院子既便不能建个跟她原来住的一般大,那屋子也要建的一半多。我们这些做奴才,主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小人急着先把这田地和房子的红契都事办了,也是怕先建房,万一钱银不够了,回头办不成红契也是个麻烦,还不若先办了红契,到时钱银不够了没法建更多的房子,小姐也无话可说了不是。” 闺阁女子五谷不分是常事,姜洪这样一说,在坐几人都挺无语的,王峰也不在说话了,显然也是接受了姜洪的说词。 “姜大管事也不容易啊。”摊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姐,可不是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姜大管事,我敬你一杯。” “多谢多谢,您请。”姜洪端杯回敬,一时间,大家推杯换盏,酒上再次热闹起来。 吃完席,姜洪和陈九起身把几名差役送到了酒楼门口,陈铁贵急忙将桌上的剩菜都打包揣进了怀里,把陈三气的直吹胡子瞪眼,也不知他是气自己手脚没陈铁贵快,还是真的自持身份,觉的陈铁贵不得台面。 不管怎样,田地和房场总算是都办妥当了,剩下的就是请人建房了。姜洪坐陈九的车回了趟家,把红契交给叶湘,转身就又出了门。 青山镇有专业的泥瓦匠,姜洪就认识其中一个匠工头子。那匠工头子名叫田福贵,自己带着三个儿子外加四个徒弟,一般的建屋建舍他都能给你包圆了。 姜洪出门去请泥瓦匠,叶湘则回屋开始画图纸,她本想一步到位,建一座三屋的大客栈,将吃饭住宿都结合起来,不过那个王峰的差役给她提了醒。她只能迫自己脚步慢一点儿,低调再低调。 八间屋子,她打算中间全部用青石做柱承重,只在厨房和大堂中间砌一道墙出来,其它七间全部打通,屋顶用黑瓦铺排,房顶镶嵌琉璃借光,店铺的门上以后一样镶嵌琉璃,不过先期嘛就先放放,不能让人觉的她们钱多不是? 田福贵也是个急性子,姜洪找上门时他正好在家,一听有活计给他做,不谈工钱先要求看地方。他说话也直,一见叶湘就道:“叶大小姐,那地方俺刚看过了,地方是够大,边上也没有遮挡,就是紧挨着官道,来往马匹奔踏什么的,若是用泥胚做墙,只怕用不了两年就得塌。” 田福贵的坦诚让叶湘对他倒是多了几分信任,“我这房子打算用青石砌,以糯米水混泥黏合,就跟砌城墙一个道理,不知田瓦匠可懂?” 田福贵瞪目结舌的摸摸脑袋,“俺滴个乖乖!您这不是在跟俺开玩笑吧?” 叶湘皱眉,“您不会砌吗?” “谁说俺不会啦?俺会!”田福贵一挺胸膛,忍不住炫耀道:“俺跟俺儿子几个去年才去北边给官爷们修过城墙呢,不过您先跟俺说说您这个房子打算盖成啥样,俺要是能盖,俺就帮您盖,俺要是没本事盖,肯定也不糊弄您。” 叶湘听他这么说,对这泥瓦匠的好感顿时又增了几分,她摊开草图指给田瓦匠看,“因为考虑到紧挨着官道,我才决定能青石砌房,屋子要建两层,每间屋子长六丈,宽三丈,每层高八尺,八间屋子建成一体,全部用青石做柱,两丈一柱,两层之间亦铺厚石板。这边上一间作厨房,上到二楼的楼梯也要设在厨房,这间还要用青砖砌墙与另外七间隔开,屋子外墙也用青砖,八间屋子中间留出一柱之地做天井,顶上铺瓦,天井上方镶琉璃。屋子要面向官道,我这屋子是要做铺面的,这门要怎么弄的好看你帮我斟酌斟酌,屋后开两扇门,窗七扇,左右窗各三。” 这下不只是田瓦匠听呆了,连姜洪也听傻了。 “俺滴个乖乖,这屋子要是砌出来,跟皇帝的宫殿也差不了多少了吧。”田福贵摸着脑袋,两眼里却都是兴奋的光芒,“青石价贵,却好砌,小姐确定要用青石吗?” “当然。” 田福贵两手一拍,激动道:“这样俺就放心了,这青石料子咱这附近山场就有,离咱这儿也就五十里地,就是贵,车马骡子拉到咱这儿得老鼻子钱了。”田福贵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黑碳,就在叶湘的草图边上横横竖竖的画了起来。 姜洪看了眼田福贵,又看了眼叶湘,欲言又止。 叶湘冲他摇摇头,示意有事晚点儿再说。 姜洪一脸无奈,最后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田福贵写写画画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道:“叶大小姐,俺刚算过了,你这屋子前后,光青石柱就得二十四根,每根柱子半吊钱,这就是十二两银子了,再加上青石板,砖,瓦,四块琉璃,八根大梁,光这材料费就得六十多两了。至于工钱……俺和俺儿子徒弟一共八口人,包吃不包住,大概半个月就能把这房子给盖起来,不过用青石砌房虽然速度快,可人累,我算你四两银子,不过你伙食得给俺们吃好点儿,不然大家伙儿没力气干活儿。” 叶湘微笑,“姜叔常跟我说田瓦匠你为人最是实在,现在一看果然不假,这样吧,我这屋子是要做店铺的,你做的活计多,这些东西都熟门熟路,屋子的门窗和屋里供客用的桌椅等物,我也一并包给你,连材料加工钱我算你八十两,另外这紧挨着屋子的六亩地,你帮我从石场运点儿碎石回来,合了泥巴砌道围墙出来,还是跟砌墙城一个道理,这道围墙要高六尺,每面墙上开一道小门儿,材料加工钱我算你十两。再有就是那二十四根青石柱子,得麻烦你帮我再加工加工?” 28偷听 28偷听 田福贵听得头晕目眩,就这八间屋子,前后加起来就已经九十两了,他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知道这里面要安排的好,他的赚头已经不下于十两了,光就这一单活计,就够他吃喝两年的了,心中正欢喜呢,一听叶湘还要给柱子加工就不由的一愣,“就这石柱子,小姐你还想咋加工啊?” “在石柱子外面糊上泥。” “糊泥?”田福贵眼睛瞪的老大,好好的青石柱子,还得在外面糊层泥?这小姑娘吃饱了撑的吧? 姜洪突然就笑了,原以为是小姐孩子心性,行事蛮撞,到头来竟是他自己想的浅了。姜洪笑着接口道:“不只这些柱子,就是那些青石板外边,也得糊上泥。” “姜老,您知道俺笨,你给俺说说明白呗。”田福贵愁的直挠头,“俺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叶湘见姜洪明白过来了,只笑不语,姜洪道:“福贵啊,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个人我信的过,所以才跟你讲这大实话,如今叶家就只我们主仆三人了,我家小姐孤苦无依,若是这房子都是青石,别人看着扎眼,难保就不会生出坏心来,可这要是一座泥胚房,就算是样子起的再漂亮,他也不惹眼不是?” “哦!”田福贵恍然大悟,拍着额头连连叹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俺明白了,姜老你放心,啊,叶大小姐您也放心,俺知道该怎么做了。” “哒!”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就传来菜花婶愤怒的声音,“陈水仙,你趴我家墙头上是想干嘛?”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田福贵捂着嘴巴小声嘀咕,“俺滴个乖乖,还真有人想使坏心啊。”他看了叶湘和姜洪一眼,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提高了对着外头喊,“叶大小姐,您就放心吧,俺给您建的这泥胚屋子,保管修的跟宫殿似的,而且等建好以后啊,包管一颗泥粉都不带掉的,您就瞧好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这样耍宝,叶湘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起身跟两人道了声稍待,进到内屋,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四十两的银票,转身出来就递给了田福贵,“田瓦匠,这是七十两的定金,等屋子建好后,我再付你另外的二十两。” 田福贵激动的满面红光,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才接过叶湘递来的银票。“叶大小姐,您做事爽快,俺老田做事也不磨叽,明儿个一早俺就带人过来打地基,半个月后包管您有新房子住。” 叶湘笑着轻福一礼,“那我在这里就先多谢您了。” 送走了田福贵,姜洪关上院门,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墙,把坐在墙下的菜花婶也拉进了屋。 叶湘问:“刚才陈水仙趴咱们家院墙了?” “可不是,奴婢早就防着她了,”菜花婶犹自恨恨的道:“她一抬头就给我逮了个正着。” 姜洪若有所思,问叶湘:“小姐是打算要搬家了?” 叶湘点头,“隔壁住了这样一对极品,一有个什么都可能闹的天下皆知,太不方便了,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也是这两天才起的意,隔壁的陈铁柱和陈水仙夫妻俩这两天常趴墙头偷看她们这边,眼看着就要不安份了,她看着闹心。 “那……这屋子就不要了吗?”菜花婶环视四周,虽然只在这里住了几天,可这毕竟是劫后余生之后,唯一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真要让她离开,她还挺舍不得的。 叶湘知道她的心情,这里也是她的第一处房产,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说什么她都不会舍得卖掉的。“这里自然不会不要了,这里以后可以租给别人,也可以给以后咱们请的伙计们住,反正不会浪费了就是。” 鉴于明天田瓦匠就要开始打地基建房了,叶湘让姜洪去陈九家借了马车,去镇上买米面肉食。 给泥瓦匠包吃是指早中饭三顿正餐,外加早上和下午两顿点心。干体力活的人食量大,叶湘晚上睡前和好了白面,又配好了肉馅,怕天气热让东西变质,还特地装到瓷缸里,吊在井里保鲜。第二天一大早,竹骨汤加白面鼠肉包子的香味就飘的附近整天街都是。 二毛闻到香味就跑过来叫门:“叶湘姐,叶湘姐,你们家又做白面肉包子了吗?” 叶湘拉开院门,看到小家伙含着手指站在那里,乌溜溜的眼睛还直往厨房里瞟,就忍不住笑了,“对,姐姐家又做肉包子了,你先回家把洗脸,等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跟哥哥妹妹一起来姐姐家吃肉包子。” “俺现在就去洗。”说着一溜烟就跑开了。 叶湘好笑的摇摇头,转身回了厨房。 不一会儿,春妞,金宝几个也都赶来了,知道叶湘家要建房子,几个小家伙都说要叫家里人也来帮忙,在知道叶湘已经把活计全部包给了泥瓦匠之后,几人还是决定最近不去镇上卖小兔了,就留在家里给叶湘搭把手。叶湘还惦记着山上的药草,所以特意请了吴嫂子,也就是大毛的娘过来帮忙洗菜,而她做好了早饭和小点,一会儿还得跟姜洪上趟山。 今天春妞和陈枝儿的工作主要是跟菜花婶一起去给田瓦匠他们送饭,榆木要留在家里帮忙给后院的那些兔子和竹鼠喂食,还有打理菜地和注意别让人趴墙头偷看。 白面肉包子用干净的白棉布包了,一层层的放进竹篓里,一个竹篓装二十个大肉包,鼠骨汤则倒进水桶里,由菜花婶挑着送到官道那边。 “一大早就闻到你家的肉包子香了。”大毛娘笑着走进院子,一边还忙着撩衣袖。“有哪些要洗刷?你指给俺就成了。” “先不忙干活,先来尝尝我做的包子。”叶湘在厨房笑着应了一声,让金宝和榆树帮她端包子去正屋,自己则端了盆骨头汤出来。 “使不得,使不得,俺这活儿都还没干呢,怎么能先贪上嘴了?”大毛娘连连摆手。 叶湘毫不客气的把手里的汤盆塞进她手里,“皇帝还不遣饿兵呢,咱们总得先吃饱了才好干活嘛。”她转身进厨房拿了碗和汤勺出来,冲站在门口的三个小家伙招呼,“大毛,二毛,小花,赶紧过来吃包子。” “哦!”三个小家伙欢呼一声,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里。 “这几个小兔崽子!”大毛娘无奈的笑骂了一句,端着汤盆跟叶湘一起进了正屋。 29家传菜谱 29家传菜谱 叶湘先给几个小的勺上碗汤,又塞了个肉包子到大毛娘手里,“嫂子也尝尝我的手艺。” 大毛娘不好意思的咬了一口,只这一口下去,就有些停不住了,“天天听俺家的三个小崽子说你做的肉包子好吃,现在尝了才知道是真好吃。”大毛娘边吃偏这话还停不下来,“你大概还不知道,自打你们搬来了,每天你们家一开火,这香味就能飘遍半个村儿,现在全村谁不知道你叶大小姐会做饭哪,大家都传你们家在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呢。”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异响,叶湘抬眼就望向了与隔壁相连的院墙,见那上面赫然搭着一支黑黝黝的手,眼睛子一转,顺口就接道:“可不是有秘方嘛,你们都知我爹是举人老爷,不过一定还不知道我娘其实是官家小姐吧?我外祖可是在京城做大官儿的,我娘当家出嫁,我外祖家就拿了好几个菜方子给我娘做嫁妆呢。” 大毛娘眼都听直了,“这菜方子也能拿来做嫁妆?”她是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姑娘,这辈子最远也就到过青山镇,哪里听过这样的事情。 叶湘垂眸整理衣袖,嘴里却道:“那可不,我们这些大家族里都讲究一个底蕴,这什么叫底蕴啊?其实说穿了就是两个字——讲究,吃穿住行样样都讲究,咱先说这住,讲的就是咱们住的那屋子,大户人家的院子那都是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的,院子里还得种花植树,挖池塘养鱼养荷花,那池塘还不能小了,上面得能行船。有些大院里还会套个小院儿。”说到这里,叶湘恍然想起苏州园林来,就笑道:“这说的是小院儿,其实那院子前后左右连后座房带半厦的,也能有十几间屋子呢。” 大毛娘听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哎呀妈呀,这都能抵上皇帝住的皇宫了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皇上住的皇宫可比我说的这些好多了。哎,我再跟你说这行,这行啊就是男人出门骑的马,女人出门坐的马车。马车咱们也都没少坐,看着没什么稀奇吧。” “啊。”大毛娘愣愣点头。 叶湘跟说书似的,一拍手,“那你可就错了,告诉你,那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那车子都是紫檀木做的,光那一个木头车厢就得值好几千两银子,更别说那马了,不是大宛马就是汗血宝马,就那马一万两也就买条马尾巴,你说人家那马和马车跟咱们坐的能一样吗?” 大毛娘都快听傻了,忙摇头,“不一样,不一样。” 叶湘肚子里快要笑翻了,脸上偏还要端着,“我再说这穿吧,人家那绫罗绸缎就不说了,衣服上绣点花花草草的,咱们也会,可人家那花草绣的可跟咱们的不一样,那绣出来的东西都跟真的似的,要绣的不像他都不好意思穿上身。吃穿住行最后这个吃,说的就是各家祖上传下来的菜方子了。” 大毛娘一下来了精神,“就你娘陪嫁过来的那些个菜方子?” 叶湘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浅浅一笑,接着编,“大家族传承久了,总有些好吃的菜色流传下来,像我娘留教给我的一些个菜方子里,还有几个是我外祖从宫里的御厨那儿打听来的呢,我就跟你说一道你就能明白这里有多讲究了。” 大毛娘忙道:“那你快给我说说。” 叶湘心道你这听说书呢,还都听出味来了。她不着痕迹瞄了眼院头,接着道:“这菜名叫做红嘴绿鹦哥,这名儿好听吧。” 大毛娘听得两眼冒光,配合的直点头,“好听。” 叶湘撇撇嘴,“其实这就是一盘水煮波菜。” “啊?”大毛娘傻眼了。 “你可别小看这水煮波菜,就这么一盘子波菜,它都不是咱们这波菜园子能种出来的,人家那菜种的泥得高山泥,浇得水得是珍珠米淘洗下来的淘米水,什么叫珍珠米啊,就是那米长的跟珍珠一样,莹白剔透,煮出来的饭颗颗晶莹又香又软,听说在京城能卖五两银子一斤哪。” 大毛娘听出一身的汗来,“俺滴个妈呀,光那一斤米就够俺家盖三间大屋的了。” 叶湘抿着嘴笑,斜睨她,“你说这菜要长大得给它弄多少淘米水?当然,人家那天天吃的都是珍珠米,他们也不愁没淘米水浇菜,就这菜长大了,洗得用山泉水洗,至于煮,这才是最讲究的,说是水煮用的却不是水而是汤,要选生了一年蛋的老母鸡,加上人参枸杞什么的名贵药材,小火慢炖八个时辰,去掉油后取那清汤煮这波菜,完了起锅装盘再淋上香油,摆上蘸酱,这盘红嘴绿鹦哥才算完。” 大毛娘抹抹额上的汗,感叹,“俺滴妈呀,就这一盘水煮波菜得费多少银子呀,都够俺们家五口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叶湘轻笑,“那是,这菜也就京城里那些贵人吃起,一般人别说是吃了,他就是想也想不到啊,光那珍珠米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可不是,俺们也就是地里刨食的命,可不敢跟那些贵人比。”大毛娘咬了一大口手里的肉包子,“这都光拉着你闲扯了,忘了还要干活呢。”她三口两口把手里的包子吃完,叶湘忙又塞给她一个。 “不行不行,俺都吃了一个了。”大毛娘眼巴巴的盯着肉包子,嘴里却不意好思的推拒着。 “哎哟嫂子您就吃吧,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还多着呢。”叶湘笑着出了屋,冲后院喊了一声“姜叔,吃饭了。”便转身进了厨房。 大毛娘拿着包子跟出来,见她进厨房揉面,不由问:“这面是揉了做小点的?” 叶湘头也没抬的答道:“对,小点吃饺子,一会儿我还要跟姜叔上趟山,要是回来的晚了,就麻烦嫂子你给菜花婶帮把手。” “这有什么说的,俺今儿就是来帮忙的不是?不过俺看你给他们吃的伙食也够好的啊,顿顿有肉。” 叶湘笑笑,道:“也值不了几个钱。” 大毛娘当她谦虚也就没有多问,三两下把包子塞进嘴里,出门洗了水,就走过来接手道:“俺力气大,俺来擀皮,你包。” 两人通力合作,一个擀皮一个包,等菜花婶她们送早饭回来,两笼屉的饺子都快包好了。 30打地基 30打地基 菜花婶白着脸跑进来,慌慌张张的道:“小姐,人数错了,田瓦匠另请了一帮泥瓦匠帮忙,那边地里现在可是有二十人在忙活哪。” “哎哟,这加了人头怎么也没事先过来打声招呼啊?”大毛娘也惊了一跳,“包子不够吃了吧?” 春妞也跑了过来,“包子一人分了两个,吃不饱,他们就把汤也喝光了。” 这可真没想到,叶湘问菜花婶,“田瓦匠怎么说?” 菜花婶擦着汗道:“奴婢也问田瓦匠了,他说早上一开工就忘了过来跟小姐打招呼,让早饭就这样算了,小点给早点儿送过去就成了。” “二十个人两笼饺子就不够吃了,幸好面昨天和的还有,肉馅也够。”叶湘拿起桌上一个空木盆,又拿了菜刀,一边吩咐:“菜花婶,你来包饺子。” 叶湘到了后院把人数增多的事跟姜洪说了。 姜洪一边从井里把装白面和肉馅的瓷缸拉上来,一边问叶湘:“人数一下增加了这么多,要再杀两只竹鼠吧?” 叶湘点点头,“没想到会一下多出这么多人,早上的包子送的不够,小点要马上准备,您先抓最肥的两只杀了,洗干净吊在井里保着,等咱们从山上回来,我再做中午饭。” 姜洪一点头,“小姐放心,老奴晓得的。” 叶湘回到厨房,把白面交给大毛娘,又抓了把青菜切碎了伴到肉里揉匀了交给菜花婶。 院子里,陈枝儿、春妞和金宝也没闲着,正在帮忙洗刚从后院挖的青菜。 叶湘把两个大瓷罐洗净,抓了撮茶叶扔进去,倒上热水盖好盖子,就冲院子里招呼,“枝儿,陪我去送水呗。” 春妞忙道:“我也去。” 金宝也叫,“我也去,我也去。” 菜花婶也抢着道:“小姐,还是奴婢去吧,这瓷罐重,您提不动的。” 叶湘忍不住笑了,想说不过一个瓷罐,她怎么会提不动,不过等她试过之后,才知道这重量确实很可观,也就不逞强了,“我跟金宝他们三个去送水就行了,菜花婶,你在家包饺子。” 两人提一个瓷罐,倒也不是很沉。从村里到官道也不远,叶湘远远的就见一群人正在拿着粗木桩砸地,“嘿哟,嘿哟”声不约于耳。走近了才看清有五个粗木桩在同时工作,二十个人有大半是年青小伙儿,都只穿着短褂,露出结实的手臂干的热火朝天。 春妞嘴快,还隔了老远就冲那边喊,“田瓦匠,我们给你送茶水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出了意外,那边一阵骚动之后,一伙人竟都停了下来,二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仲使是春妞这个粗线条,也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回头问叶湘,“怎么了这是?” “哎呀,叶大小姐,您怎么还亲自给俺们送水哪。”田福贵忙跑过来接瓷罐,脸色通红的直搓手,也不知道是干活累的,还是激动了。 “听说你另请了一队人帮忙,我就过来看看,早饭准备的少了,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田福贵忙摆手,“不少不少,是俺们给忙忘了,没去人给您打声招呼,可怪不到您。” 叶湘看了眼那片被压平的地面上露出的石柱和竹杆,脸上露出抹浅笑,“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啊,看这样子,不用多久就可以开工起房子了吧?”她之所以走这一趟就是要看看田福贵是怎么打这个地基的。叶湘虽没建过房,不过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建房地方如果土层本身承重力差的话,就需要使用人工地基,也就是需要把土层打桩后再用泥土夯实。 叶湘看地里现在这情况,应该就是已经打好了桩子,正在夯实地面呢。 田福贵拍着胸脯保证,“今天就能把地基整好,明天就开始起房子。”他冲停工地里的伙计们挥挥手,喊着:“都动起来,动起来,主人家好吃好吃的供着俺们,俺们可不能偷懒。” 这边众人才刚重新忙活上,官道那边远远的就传来一阵马蹄响,叶湘转头看去,只见数辆双马拉的货车往这边奔来,车后扬起漫天烟尘,看着黄烟滚滚的,就跟有妖怪要现身似的。 田福贵一拍大腿,喜道:“哎呀!这老赵做事爽利,这么快就给俺送来了。” 叶湘惊讶的眨眨眼,问,“是送石料来的?” “可不是!”田福贵咧嘴笑道:“您这次要的石料多,卖石料的老赵那为人是没的说,俺们认识都几十年了,您不是要拿碎石料砌墙吗?俺跟老赵一说,他就说俺要几车他给俺送几车,只要最后给他付个车马费就成了,俺昨儿个晚上才跟他唠完,没想到他这就给俺送来了。” 叶湘突然就笑了,这个田福贵确实有点儿意思,知道她不想让房子的事情被别人关注,他这是想先砌了围墙,好挡别人的视线呢。“田瓦匠你办事,我放心,这里就全权托付给你了,一会儿小点我会让人早点儿送过来的,小点吃肉菜饺子,这回管够。” 田福贵一听,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连声保证:“大小姐你够意思,俺们干活也决不含糊,您放心,您这房子俺一定给您盖的漂漂亮亮的。” 叶湘从新房那边回来,姜洪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叶湘进厨房看了一眼,见饺子已经包到第四笼了,便又交代道:“菜花婶,午饭做薄饼包饭,晌午前你多淘些米,小青菜还要再挖一些,香葱多准备点儿。” 菜花婶嘴里答应着,头也没抬。 叶湘又向春妞和陈枝儿道:“家里不用留那么多人,你们跟我们一起上山吧,昨天让你们带的竹片和小锄头都带了吗?” 春妞和陈枝儿相视一眼,都开心的笑了,连声答着:“带了,都带了。” 姜洪背上一个竹篓,又在腰间系上两个麻袋,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篓。 叶湘忙上去接过那个竹篓背在身上,又冲蹲在院子里玩石子的大毛三兄妹吩咐道:“大毛,二毛,小花,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看着大门,要是有人进来你们就招呼菜花婶和你娘,听明白没?” 大毛二毛跟接受将军授命的士兵似的,直挺挺的应了声,“明白!” 小花看看大毛又看看二毛,也细声细气的跟着回了声,“明白!” 一院子的人忍不住都笑了,五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上去,谁知才走到山脚下,就发现身后跟了条尾巴。 31尾巴 31尾巴 “是王瘸子家的大儿子大江。”春妞道。 陈枝儿跟着解说,“王瘸子早年读过几天书,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儿,给三个儿子取名就叫大江大河山溪。” 叶湘喷笑。 金宝跟着报料,“村里就王瘸子跟陈铁柱最要好,前年陈铁蛋在镇上被人欺负,被王瘸子和他的三个儿子撞到,他们就帮陈铁蛋把对方给打了,那之后王瘸子跟陈铁柱就好上了,我爹还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呢。” 叶湘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她跟姜洪对视一眼,两人都站住了脚。 姜洪往那边看了一眼,沉声道:“只怕赶不走。” “我知道,赶不走就不赶了,”叶湘四下看了看,快走两步,指着脚下的金钱草,对春妞几个道:“你们今天就割这个,看清楚这草的特征,在离土半指的位置割下来,咱们只割大的,不要小的,明白没?” “这个容易。”三人各自散开,找了地方放下竹篓就割了起来。 姜洪跟着叶湘,见她挖他就跟着挖,见她割什么草他也就跟着割什么草,王大江走到几人身边时,他们头都没抬。 王大江却没有径自走开,而是站住不动了,他见叶湘和姜洪东挖一块西割一把的,还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只能扭头问春妞:“春妞,你们在干啥哪?” 春妞抬头白了他一眼,“没见过割猪草吗?这都问!” 王大江也不笨,探头探脑的左右看了看,又问:“那边的草肥,你们咋不割哪?” 春妞把镰刀一扔,站起来怒道,“俺喜欢割哪儿就割哪儿,俺割个草儿还得你同意咋地?” 王大江本就心虚,被春妞一凶,缩缩脖子就讪讪的走开了,不过他也没走远,而是在几人不远处,找了片金钱草割了起来。 山上的野生草药很多,很多都能入药,叶湘也不管常不常见,看见了就采。等采满一竹篓,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人便起身下山。 回家的路上,叶湘悄悄告诉金宝他们那草能卖钱,三人一听顿时就笑眯了眼。 “回头你们把东西都背回家去。” 陈枝儿就道:“叶湘姐,这些还是放你家吧,俺们还要帮忙送饭呢。” 金妞和金宝也跟着点头。 叶湘向三人使了个眼色,“咱们身后还跟着尾巴呢,可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在干什么,你们回头先把草背回家,回头把草洗干净,摆开来晒干,然后再一捆捆的扎起来,等要卖的时候我叫你们。” 三人闻言都不做声了。 春妞想了想就道:“叶湘姐,俺们先把东西背回家,一会儿就到你家去。” 叶湘知道她们听明白了,笑着点点头。 三人对视一眼,大笑着撒开脚丫子就往家跑。 跟在几人身后的王大江一看就傻了?这怎么还跑了呢?他眼看着叶湘和姜洪转进了家门,不由苦恼的挠挠头,这下该跟谁啊? “回来啦?”大毛娘正在院子里洗菜,见两人进来便招呼了一声。 大毛三兄妹见她回来,也都忙跑过来“叶湘姐,叶湘姐”的叫。 叶湘笑着摸摸大毛的头,“乖,去玩儿吧。”将三个小的打发了,又探头往厨房看了一眼。 大毛娘便道:“饺子已经蒸上了,放心吧,误不了事。” 厨房里的菜花婶听到声音从灶前回头,也冲叶湘笑了笑,“小姐放心,饺子一会儿就可以出笼了,赶得及。” “那就好。”叶湘笑着点点头,“那我先去后院洗洗。” “去吧去吧。”大毛娘头也没抬的挥挥手。 叶湘顺手从厨房拿了菜刀,到后院先把竹篓放到小木棚里,又拿帕子到井边,就着水桶里被太阳晒热了的水洗了洗手脸,她起身时习惯性的先看了眼墙头。 榆树就悄声向她汇报:“那边早上偷偷探头时,被我喊了一嗓子给吓回去了,之后就没动静了。” 叶湘笑着点点头,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榆树就眉开眼笑的跑开了。 叶湘走到墙边看了看笼子里的竹鼠和兔子,竹鼠的适应情况要比兔子还好,几只小点儿的竹鼠这几天都有长肥的迹象。“姜叔,咱们杀一头兔子吧,晚上我多做几个菜,你陪田瓦匠喝一杯。” “好咧!”姜洪洗着脸,脸上的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最近的几天的生活过的平静又充实,好像过去几十年都没有这几天过的有意义。要不是落了难,他都不知道自家小姐这么有才华,不但厨艺好,人聪明,还懂医药,家里里里外外,她都能按排的妥妥的,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应该会觉的很欣慰吧。 叶湘接过姜洪从井里吊上来的竹鼠,就在井边处理起来,刀起刀落,每一刀都异常的干净利落。将竹鼠去头去尾去爪,再将之骨肉分离,这样一盆骨一盆肉,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怕他能认出这是什么肉来。 回到前院时,饺子已经起锅了,叶湘忙拿了个大碗帮忙一起分装饺子,二十个大碗,每碗四十个饺子装的满满当当,上面用盘子盖好。 “哎呀!忘记做汤了。”菜花婶突然惊叫一声,看向叶湘,等她定夺。 叶湘想了想就拿了个盆儿,往里加了点盐,倒上半盆烧开放凉了的水,又从碗柜里抱出个大坛子,从里面抓了两把竹荪扔进去。这些竹荪都是挑捡时挑出来破了形的,拿出去卖不好看,自己吃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叶湘将锅洗净后倒入大半锅水,水烧开时,院子里传来春妞几人的声音。 “叶湘姐,俺们回来了。” 叶湘冲外头喊了一声,“你们先歇会儿,我这边还要一小会儿。” “那俺们去后院玩儿,你好了叫俺。”春妞也不进来,只在门口叫唤完,就往后院去了。 叶湘答应了一声,注意力却全在面前的盆子里,她把泡开的竹荪捞出来下到锅里,放入盐和少量糖调味,又切了一把嫩青菜进去一起煮,一刻钟之后,她又敲了八个鸡蛋打散了沿着锅边倒下去,等蛋成型浮上来,再用筷子慢慢搅散,最后加入两勺猪油。 32苦娃儿 32苦娃儿 “可以起锅了,菜花婶,你把汤勺桶里吧。”叶湘交代了一声,转身把灶膛里的架火夹出来灭掉。 大毛娘凑过来,“这个白白的东西是什么,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叶湘只抿着嘴笑,顺手拿了个碗,勺了一碗递给她,“尝尝看。” 大毛娘见识了叶湘的厨艺,拿着碗也不客气,找了个勺子就吃了起来。“哎哟,这东西还脆脆的,真鲜,这汤好吃!”一碗汤下肚,大毛娘抹抹嘴,才记起来问,“哎,叶湘啊,那白白的倒底是啥东西啊?你告诉俺,俺也去买点儿回来做着吃。” 叶湘偷笑,“你猜啊!” “哎哟,就这,你还跟嫂子保秘啊?”大毛娘嗔怪的白了她一眼。 叶湘就道:“这东西你应该见过,我今儿先不说是什么,嫂子你自己先想想,到明儿你要是还想不到,我再告诉你。” 大毛娘拿她没办法,见菜花婶拿了三个大竹框进来,忙过去帮忙装饺子,“明天俺去帮你们请几个村里的大娘大婶来帮忙好了,这么多人的伙食,光咱们几个送,人手也不够啊。” 菜花婶就道:“姜管事已经去九叔家借牛车了,一会儿用牛车拉过去,不用咱们抬了。”又道:“小姐,咱们一会儿也给九叔家送一碗饺子吧。” 叶湘明白这是要感谢陈九家借给他们牛车,便转头对她笑笑,“这些个小事菜花婶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抓了把香菇扔热水里泡发,叶湘又拿了姜和葱切末,和着老酒,盐,糖调了一大碗了,放到一边备用。把竹鼠肉切成整齐的小块之后,叶湘拿起两根擀杖就开始左右开弓的敲打起来,边敲边洒上调好的酱料。 大毛娘看着新奇,想到叶湘早上说的菜方子,不由问:“叶湘丫头,你这又敲又打的是不是就是跟你娘陪嫁的那个菜方子上学的?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啊?” 菜花婶奇怪的看了大毛娘和叶湘一眼,不过倒是没说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您。”叶湘只是抿着嘴笑着,手里的动作却不停。 大毛在外头喊牛车来了,菜花婶忙进来跟大毛娘一起把竹框抬了出去。前院一下就热闹起来,春妞和陈枝儿也从后院跑了过来,几个大人帮忙抬竹框,几个孩子帮忙拿筷子,抬汤桶。 帮忙赶牛车的是陈九家的小儿子陈有福,今十七岁,去年刚娶了媳妇,再过四个月就要升级做爹了,为人诚实肯干,在村里的风评很好。因为建房的工地那边人多,大毛娘,菜花婶和姜洪三个大人都跟着牛车去了那边,倒地春妞他们一群孩子给留下了。 一碗调料全部混合到了肉里,叶湘抬了抬酸痛的手臂,换了菜刀,将肉分成两份,一部分剁成肉末,一分部切成相对粗些的肉丝。 叶湘甩着手走出厨房,见春妞,枝儿和金宝都在围着个什么人,便问:“春妞,是谁来了?” 春妞回过头冲她道:“叶湘姐,是苦娃儿,他蹲在门口不走,问他想干嘛也不说。” “啊?”叶湘快步走进去一看,就见一个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孩子,双手抱臂蹲在院门口的一侧。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他是不是饿了啊?”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破的好像随时都会解体一样,破洞里露出来的皮肤跟手上的皮肤都是一个色——泥灰色。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陈枝儿轻声道:“他爹妈都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俺有几次看到他偷村口土地庙的偷饼吃,村里的大娘和婶子有时也会给他些吃的。” 叶湘叹了口气,回厨房拿了两个早上没吃完的鼠肉包子出来,蹲下身递给那孩子,“你叫苦娃儿吗?那!吃吧。” 那孩子慢慢的抬起头,叶湘发现他的眼睛很大很亮,五官很端正,只是因为脸很脏,看不清倒底长的怎么样。他眼睛紧紧的盯着两个包子,伸手接包子的动作却很慢,仿佛手很沉重伸的很艰难似的。 没有人知道苦娃此时看着这两个包子,心里有多震撼,多吃惊,多么的不敢置信。这是两个散发着肉香的白面包子,这是他以前只能站在远处看看,而从未有机会吃到的,在他的记忆里仿佛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美食。 他在山上设的陷阱已经几天没抓到猎物了,他也已经饿了整整三天了,而且不知道为何,最近山上抓野物的人多起来了,他害怕呆在山真的会被活活饿死,所以离开栖身的山洞,走进村子里。 一走进村子,他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勾引着他一点点的往香味的散发处走,他找了发出香味的地方,也看到了院子里有小孩,他怕被打却又舍不得离开,所以才会蹲在这院门外。 可他没有想到,那些孩子不但没有驱赶和打他,这个漂亮的像天仙一般的女孩还给了他两个白面做的肉包子。 苦孩儿紧紧的盯着包子看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包子已经冷了,可那味道却是他这辈子从未吃到过的。 叶湘觉的一般人若是饿的久了,一拿到食物都会狼吞虎咽,这是人求生的一种本能,所以这个孩子这样吹包子就让她觉的奇怪。因而好奇而去关注,所以她就看到了这个孩子盯着包子时的那种纯粹的目光,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包子。 叶湘很难形容这孩子的那种眼神,她觉的这个孩子在用一种很虔诚的态度在吃那个包子,这让她的胸口跟压了铁石般异常的难受。他倒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对一个包子露出这样的眼神? 叶湘有些不知道怎么劝慰这个孩子,“你放心吃吧,不够我厨房还有。” 那孩子眼珠子动了动,终于舍得离开肉包子,看向了叶湘,然后很突然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苦娃儿的哭泣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就是是那种无声的,表情木然的流泪。 叶湘这回是真被吓到了,恍然记得以前的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说:这世上最痛苦的哭泣不是嚎淘大哭,而是无声的落泪。叶湘此时看着眼前这个无声落泪的孩子,就感觉耳边虽然听不到哭声,她的心却听到了他在嚎叫哭泣的声音。 33收留 33收留 “你……你别哭!别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摆了。 苦娃儿又开始把包子往嘴里塞,表情木然却一口一口的慢慢咀嚼着,吞咽着,叶湘看着,都觉的他这不是在吃东西,倒好像是在进行一种神圣的仪式一样。这孩子倒底是受了多少苦,只不过一个包子就能让他感触成这样。 几个人或站或蹲的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把两个包子吃完,然后慢吞吞的跪下,认真的向叶湘磕头。 叶湘如梦初醒,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过两个包子,你不用这样。” 苦娃儿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认真的磕完头,就好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爬起身就毫不留恋的,跟游魂似的往村口的方向走。 春妞几个也有些被吓到了,金宝死死扯着枝儿的衣服躲在她身后,怯怯的叫道:“叶湘姐!” 叶湘看着那个孩子摇摇晃晃的慢慢走远,突然就很不忍,她握了握拳头,咬咬牙,抬脚便跑了过去,“喂,苦孩儿,你等等。” 那孩子停了下来,缓慢的回转身看着她。 叶湘冲到苦娃面前,半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你愿不愿留在我家?我正想买个小厮帮我跑腿,你愿不愿意把你自己卖给我?在我家当小厮包吃包住,一年四季每季还给发两套衣裳,做的好每月还给工钱,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苦孩儿的眼泪突然又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 多久了?他一直希望有好心人能收留他,只要有晚上有个不漏风的地方睡觉,每天能给他一顿饭吃,就算让他每天干活他也愿意。 可是没有,好心的大娘大婶会偶尔给他块硬饽饽,半块饼,却没有人肯让他进他们家的门,更不会有人愿意让他住进他们家。现在这个给他包子的姑娘竟然跟他说,只要把自己卖给她,就能给他包吃包住?小厮是干什么的他不懂,可只要她肯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能让他吃饱饭,不管她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他都愿意! 苦孩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面前的泥土路上,趴在那儿就放声大哭起来。 叶湘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想躲,可又生生忍住了,见他这样也知道他需要发泄,只能无奈的任他哭,看他还偷偷伸手拽住了她的裙角,她抬手犹豫了半天,最终也没忍心拍开他,最后跟拍小狗似的拍拍他的头,听他哭声变小,才无奈的低声道:“你快别哭了,我今天厨房灶上还烧着饭呢,你在再哭,一会儿饭该糊了。” 这话就跟孙悟空的紧箍咒似的有效。苦孩儿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猛的抬起头来,眼泪也不流了,看起来倒是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道:“糊……糊了……” 叶湘好笑的又拍拍他的头,“你不继续哭就不会糊了。”说完拍拍衣服站起身,冲他招手道:“行了,走吧,跟我回家。” 苦娃儿怯怯的跟叶湘走进院子,被春妞和大毛几个看着,头都不敢抬。 叶湘回头看了看苦娃儿,这孩子看起来又瘦又小,应该也就六七岁吧。她问金宝,“金宝,你有没有小了不穿的衣服,先借一套给苦娃儿,他得好好洗洗换身衣服。” 金宝偏头想了想,“应该有,俺回家问问俺娘。”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叶湘没忘记自己的工作,忙又道:“春妞,枝儿,你们几个到后院帮我摘几个黄瓜来,午饭一会儿要来不及了。” 陈枝儿道:“架上的黄瓜还能再长呢,现在就摘啊?” “现成的不摘,难道去镇上买?再说现在去镇上可就赶不上午饭了。”叶湘笑着赶他们:“你们两个快去,苦娃儿过来帮我烧火。” 苦娃儿听话的走进厨房,眼睛看着菜板上的肉就亮了亮。见叶湘开始忙活,他听话的坐到灶前烧火。 叶湘把两个锅都洗净了架到灶上,两边锅里都倒上豆油,一个锅里炒肉酱,另一个锅里炒青菜肉丝。 “好香啊。”苦娃儿小声的喃喃着,耸着鼻子闻空气中的香味,不断的咽着口水。 春妞和陈枝儿捧着几根洗净了的黄瓜回来,一闻到这味也挪不动脚了,就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 等肉酱和主料都起锅之后,叶湘拿筷子每人给夹了一筷子解馋,然后又忙着洗锅开始摊薄饼和鸡蛋皮。等摊够了足量的薄饼和鸡蛋皮,叶湘把两个大锅都煮上大米饭。这才抽出空来甩甩手,回身把小炉子也烧上火,架锅烧水。 忙完这些,叶湘开始将大葱,鸡蛋皮和黄瓜切丝。 看着这一盘盘又是肉又是蛋又是大葱又是黄瓜的,春妞觉的自己眼睛都快不够看了,“叶湘姐,你这倒底是要做啥啊?” 叶湘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答:“这个东西不太好说,我给它取名叫做薄饼包饭,至于是怎么做的,你们一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院门外传来人声,叶湘跟着春妞几个跑出去,见是姜洪他们跟着牛车回来了,就赶心回厨房拨了一大碗饺子,又在上面放了两个早上没吃完的肉包子,抬手递给跑进来菜花婶。 菜花婶只愣了一下,忙接过碗,不好意思的对叶湘笑了笑,就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婶子,这使不得,使不得。”院门外,陈有福面红耳赤的推拒菜花婶递过去的吃食。 菜花婶只把碗往他怀里塞,口中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给的,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尝尝鲜。” 姜洪也劝道:“我们小姐让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我们的房子还要盖一阵子,少不得要借你家的牛用的。” 陈有福闻言这才伸手接了碗,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又道:“姜管家,婶子,你们要是想用车只管喊俺,俺都在家的。” 菜花婶也不客气,道:“那行,你晌午的时候再来一趟,这么多饭菜,没有车我们送着还真不方便。” 陈有福满口答应,“成,那俺一会儿再过来。”说着就跳上牛车,晃晃悠悠的回家去了。 叶湘在站在院子里听的直眨眼,敢情菜花婶跟陈九家还是亲戚不成?想想,好像住到村里以来,菜花婶对大毛娘一家也挺不错的,讨厌的只有隔壁的陈水仙两口子,当然基本就没什么人不讨厌那俩极品的。 34薄饼包饭 34薄饼包饭 “这些碗盘直接抬后院吧,就在井边洗,也省的还要来回的提水了。”菜花婶和大毛娘一商量就抬着碗盘要往后院去。 “那个先不忙洗,先来吃口饺子。”叶湘叫了春妞和陈枝儿一起将盛好的饺子端到正屋里,又把姜洪和菜花婶叫到厨房里,把苦娃儿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小姐说留下,那就留下吧,反正日后铺子开起来了也是要再添人的。”姜洪看着苦娃儿道:“咱们这里不比普通人家,你既然愿意留下来,就该有下人的样子,平时做事切不可偷奸耍滑,知道吗?” 苦娃儿用力点头,“俺会努力干活的。” 菜花婶看着苦娃儿的样子就直皱眉。“奴婢先带他下去洗洗吧,这孩子这样可见不得人。” “咱们家里也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我跟金宝借了他穿小的旧衣,他跑回家拿去了。”又道:“我小炉子上已经在烧热水了,等会儿就让他去后院洗洗,你们俩先去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还有活儿要干呢。” 两人听叶湘这么说,去打水洗了手脸,就进了正屋。 苦娃身上脏,叶湘就没有让他进正屋去一起吃东西,而是夹了饺子让他就在灶前吃。然后又去后院把榆树也叫过来,一群人团团围坐,将多做的一蒸笼饺子一起分吃了。吃完了饺子,菜花婶和大毛娘去后院洗碗盘,叶湘就打发春妞他们几个上山去割金钱草,她则和姜洪进了西屋。 “姜叔,这几天那边盖房子的事你都别管了,一会儿你去把春妞的爹找来,试试用你前几天砍的那些竹子,把养竹鼠的笼子做出来。” 姜洪皱眉,“那几个编的笼子还不行吗?” 叶湘摇头,“太窄太小,竹鼠在里面没法活动,这样长的慢,不好养活。”她把书桌上的宣纸摊开,拿笔画了个长方型的笼子,饲养用的笼子至少得高三尺,长五到六尺,竹鼠小还没关系,大了就得分笼,成年的竹鼠,一个笼子最多养三到四只。” 姜洪点头道:“现在正是农闲,春妞他爹应该在,我现在就去找他。” 叶湘不禁眉开眼笑,她最喜欢的就是姜洪的配合,只要她提出来了,姜洪就会帮她去试。姜洪出去找人,叶湘则回了厨房,金宝捧着两身旧衣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叶湘拿了其中一套,又从屋里拿了棉帕和香胰子递给苦娃儿,让金宝先带苦娃儿到后院。 后院木屋里有一口缸,原是用来腌咸菜的,叶湘买下房子之后,一直不知道该拿它干嘛,所以还一直空置着,现在想来给苦娃当下沐缸也是可以了。叶湘把小炉子上的热水倒进水桶里提到后院,菜花婶已经帮忙把那缸洗干净了,见叶湘提着热水过来,忙接过去倒进了缸里,又帮着掺了水。 叶湘把金宝和榆树都叫到跟前,指着呆呆站在一边的苦娃儿道:“他就交给你们了,帮姐把他洗干净了。” “是!”金宝和榆树将叶湘的话奉若圣旨,一听到交代,立即就向苦娃扑了过去。 叶湘退出小木屋,顺手给带上了门。耳边就听木屋里头传来三个孩子推拒的说话声。 “别,你别扯俺裤子。” “不脱裤子怎么洗澡啊,你身上都馊了,快脱了进缸里去。” “俺,俺自己脱。” “不行,叶湘姐说让俺们帮你呢,你得听我们的。” “哎呀,你倒底多久没洗澡了,看这头发都打结了……” 叶湘,菜花婶和大毛娘听着小木屋里的声音,不由都轻笑起来。 大毛娘就感叹,“这苦娃儿也是个有福的,能碰到叶湘你,他眼看着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叶湘倒没觉的自己收留这个孩子有多伟大,反正以后开了铺子也要招人,她现在手头没那么紧,多养一个孩子还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哪里就有嫂子说的这样好了,这孩子在我这儿也是要干活的,我可没打算养闲人,再说也养不起不是?” 大毛娘却道:“你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看这情况,一桶水还洗不干净,我再去烧桶水过来。”叶湘提起空水桶往前院去。 菜花婶忙道:“小姐,水开了您唤奴婢一声,奴婢过去提,您就别来回的跑了,万一烫到了可不得了。”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见菜花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叶湘连忙打住,“行了,我知道了,水好了让你来提。” 跟忠仆思想根深蒂固的菜花婶说这些,有时候是说不清的,叶湘干脆都答应下来,至于到时照不照做,就到时候再说了。 回来厨房,叶湘开锅看了看,两个大锅里的米饭都已经熟了,她把米饭全部勺到干净的木盆里,把锅洗净了,又重新放米煮上。 软糯的大白米饭用木勺在白棉布上压平,中间放上青菜肉丝,鸡蛋皮,大葱,黄瓜,再洒上一层浓浓的香菇肉酱,再密密的压成豆腐般的一块长方形,用薄饼包好摊在木盆里…… 等菜花婶和大毛娘抬着碗盘回来,叶湘的薄饼包饭已经完成了四十多个了。大毛娘看的新奇也跟着动手学,菜花婶是早就见叶湘做过的薄饼包饭的,她把小炉上的热水倒出来提到后院,就回来帮忙做包饭。薄饼包饭这最后一步本身也不难,两人不一会儿就上手了。 见两人都学会了,叶湘起直腰来,把厨房流给菜花婶和大毛娘,自己则去了后院整理早上采的药草。 姜洪去了春妞家,就没消没息了。叶湘清洗完药草摆晾好了,回到前院都没见人回来。金宝和榆树给苦娃儿洗澡洗的不亦乐呼,换了四缸水,把苦娃儿撮下了一层皮,两人才终于满意。 洗过澡的苦娃儿看起来白净的有些不可思议,那张稚气的小脸看起来虽然有些蜡黄,可五官却很漂亮,一点儿都不像是庄户人家的孩子。 金宝的旧衣虽然打了补丁不过洗的很干净,苦娃儿身材瘦小,穿着显的有些大。金宝显然对他的瘦小很不满意,问他,“苦娃儿,你满六岁了没?” 苦娃儿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 榆树瞪大了眼,“你怎么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 苦娃儿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湘见状忙打圆场,“苦娃儿年纪小记不住也不奇怪,回头问问村的的大娘大妈们,他们应该会知道的。” 35背后莫说人 35背后莫说人 叶湘要回厨房忙活,苦娃儿就乖乖的坐在灶前帮忙烧火。 快晌午的时候陈有福赶着牛车来了,叶湘帮忙把骨头汤和薄饼包饭抬上牛车,看菜花婶和大毛娘跟着牛车走远了,又招呼着一屋子的孩子进正屋吃饭。 忙完这一切,正想出门去找找姜洪,谁知姜洪正好回来了,他带回来的还有叶湘想要的竹笼以及春妞的爹——陈若山。 “小姐,您要的笼子若山兄弟给做出来了。”姜洪提着笼子给叶湘看,“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叶湘忙凑过去看,就见竹笼不但编的非常结实,而且前面还带着可开关的小门儿。她不由大喜,拍手笑道:“这还真是术业有专攻,我们想破了脑袋也束手无策,没想到若山大叔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这真是太好。” 陈若山为人憨厚老实,被叶湘一夸脸都红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叶湘高兴坏了,忙问:“不知大叔你能不能帮我多做几个?放心,我不让您白做,我跟您买。” 陈若山闻言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急道:“不用,不用买,这些竹子都是山上砍的,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小姐你要几个笼子,俺给你做几个就成了,不用钱的。” 叶湘想了想,就道:“钱的事我回头跟春妞说,大叔你先帮我做笼子吧,就……先帮我做五十个这样的笼子,你看行不?” “行!俺这就回家给你做去。”陈若山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叶湘忙叫住他,“若山大叔,都晌午了,在我家吃了饭再走吧。” 陈若山连忙摇头,边往外走边道,“不了,家里已经做了饭了,俺回家吃就成了,俺走了。”话说完,人也走远了。 叶湘不禁哭笑不得,对姜叔苦笑道:“姜叔,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若山大叔看到我跟看到鬼了似的。” 姜洪无奈的轻斥,“童言无忌,小姐不可胡说。” 叶湘缩了缩脖子,见姜洪提着竹笼往后院走,忙也跟了上去,“姜叔,咱们把那几只大的转到这个笼子里吧,旧笼子太窄了。” “好。”姜洪应了一声,把墙边装竹鼠的笼子提过来,将笼子上的小门相对,非常麻利的就把那一笼的竹鼠赶过来了,这样一只大笼子装五只成年竹鼠都绰绰有余。叶湘看的眉开眼笑。 姜洪就道:“老奴看若山兄弟编一个这样的笼子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到晚饭前,他应该能做好四五个笼子,老奴看下午要是得闲就上山再抓些回来。” “那下午我跟春妞他们一起。”叶湘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要是跟着姜洪,姜洪还得费心保护她。至于下午要送到工地的小点,她准备做咸菜猪肉饼,这个菜花婶和大毛娘都能做,她就可以空出手来上山采药草了。 两人洗过手回前院吃饭,饭桌前,几个孩子就着鼠骨汤吃薄饼包饭,吃的满脸满手的油。叶湘无奈的摇摇头,给姜洪端了饭和汤,就先出去打了水,拿了帕子把几个孩子打理干净,这才回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茶,拿一份薄饼包饭慢慢啃了起来。 菜花婶一从新房那边回来,就喜滋滋的对叶湘和姜洪道:“田瓦匠这个人真不错,干活实在。”又说:“那边已经架锅熬糯米水了,说是下午就先分两个人出来开始砌围墙呢。” 大毛娘就接口道:“可不是得实在些吗?你们这从早上到现在才三顿饭,顿顿大骨头熬汤,又是白面包子,又是大白米饭的,他要是再不实在的干活,也对不起这么好的伙食不是?” 大毛娘说者无心,不过这样的话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叶湘就笑道:“田瓦匠就是个实在的好人,否则我也不会那么放心的把什么都托给他去做,这人啊,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田瓦匠那人我虽接触的不多,不过也看得出来,他那人性格就是你对他好一分,他还你两分好的,我们伙食上给提供的好些,他们干活也会更得劲,总归肯定是不会让我吃亏就是了。” “有叶大小姐你这一句话,俺老田就是白给你把那房子给盖了,也值了。” 田福贵的大嗓门把院子里的几人都吓了一大跳,所以说,平日背后不能说人闲话吧,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叶湘在心里暗道了一句:好险!幸好她刚才没有附合大毛娘的话,而是为田福贵说了一翻好话描扑,否则现在场面就精彩了。 姜洪忙迎过去,问:“老田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也没啥事。”田福贵红着脸猛挠头,“就……就是晌午这饭做的太好吃了,那些个臭小子让俺来问问,看叶大小姐能不能把那饭卖几份给俺们,让俺们带回家去,给家里的爹妈孩子也尝尝鲜。” 叶湘几个面面相觑,这种要求似乎有点儿…… “哦,早上那个白面包子也好吃,还有那个饺子也好吃。”田福贵见叶湘不回答,又忙追加了一句:“要是没那个饭,您看那个包子和饺子卖点儿给俺们也成。” 叶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她斟酌着说词,田福贵他们现在在给她家盖房子,本来吃食这种东西,人家提了,送些全他们也就是了,可谁叫田福贵临时加了人手呢,二十个人头,要送你就得一起送,就拿包子来说,一人一个也得二十个,基数大了伤不起啊。而且她也怕开了送的例子,人家万一以后直接跟她要,不再提买了,那她还送不送呢? 这个事情怎么做都不太好看,叶湘想了想,道:“田瓦匠,我就跟你透个底,你们这几天吃到的菜色,以后都是我开铺子要卖的东西,现在这铺子还在你们手里盖着,这些东西现在也不好拿出来卖。你看这样行不行,本来我是打算晚上做了饭菜,请你们过来安心吃完了好收工回家的休息的,既然你们比较喜欢包子、饺子这些,那晚上这顿我就给你们每人发五个肉包子,至于发给你们的肉包子是你们是自己吃,还是要送人,都你们自己决定,如何?” 田福贵高兴的直拍手,“成,成,这个主意好。”拍完了,他似又想起什么来,红着脸小声问:“那中午那个饭……” 36叶守 36叶守 叶湘真是要笑出来了,“那个薄饼包饭工序比较多,今天材料不够也做不出来了,明天我多备些材料,明天晚饭就发那个。” “好好,那俺这就回去告诉他们。”田福贵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是做揖又是道谢,“谢谢大小姐,俺也代那些小兔崽子们多谢你,您做事儿没的说,俺老田服。” 几人看着他那个样儿都不由笑出声来,姜洪直摇头,“这田福贵以前看着挺稳重的啊,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大毛娘笑完了,还拍着胸口后怕呢,“哎哟妈呀,这背后可真说不得别人闲话,刚才可真差点儿没吓死俺。” 叶湘就安慰她,“没事,田瓦匠这人挺好的,不会介意的。” “小姐,晚上真要发他们五个包子啊?”菜花婶有些肉痛,那可都是白面的啊。 叶湘就笑,“我们不亏的,五个包子才多少钱,咱们要是晚上整一桌席面,跟分包子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咱们以后可是要开铺子的呢,现在送出去,也算是提前先让人帮我们把名声传出去了。” 因为这突发状况,对于竹鼠的需要就更多了,都不用叶湘交代,姜洪上山之前先回后院杀了三头竹鼠,剥皮去脏去头去尾,收拾干净了交给叶湘,就提着麻烦背着竹篓上山去了。 因为晚上要的包子量多,叶湘腌肉揉面,忙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把东西准备好。不说今天做包子费掉了多少肉和白面,光是嫩青菜就整整吃掉了大半垄。叶湘估计不用等房子盖好,她这后院里的菜应该就会被她给糟蹋光了。 下午点心要做的猪肉咸菜饼,叶湘只负责腌了馅,不过猪肉显然没有鼠肉美味,不说新房工地的瓦泥匠们怎么评价,大毛、二毛首先嫌弃了一番,连三岁的小花都晓得说,“包包饭更好吃。” 叶湘下午抽空还是跟春妞他们一起上了趟山,苦娃儿也要求跟随,虽然几人连半山腰都没爬到,身后也照样有尾巴,这回还是两只:王大江和王大河两兄弟,不过他们没有来妨碍她们,她们也就只管割自己的药草。 傍晚前,陈若山来回跑了四趟,给叶湘背来了八个竹笼子,春妞告诉她,这是她爷,她奶还有她爹娘一起给做出来的,叶湘按一个竹笼十文钱的价格,数了八十文钱给她让带回去。 春妞却苦着脸,道:“叶湘姐,俺爹一早就说了,俺要是敢收你的钱,回家他就抽俺。” 叶湘把铜钱直接放到她的竹篓底下,拿药草和布盖好了,才道:“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这笼子我要的数量可大着,不能叫你们家白做,咱们交情好归交情好,这个却得算清楚。你家的人手这么巧,改天我再画个图,回头让你爹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到时候又是个赚钱的买卖呢。” “真的啊?”春妞听的眼睛直放光,“那叶湘姐你赶画图,画好了俺拿给俺爹做。” 叶湘轻笑,“我今天肯定是没时间了,改天吧,等我闲下来画好了就让你爹做去。” 有了八个大笼子,当天姜洪抓回来的二十几只大竹鼠就有了栖身之所,至于是三十多只小竹鼠,则都关到了原来的小笼子里。 晚上吃完饭,几人收拾好了聚在正屋的厅里商量苦娃儿的事。 菜花婶说起衣服的事情,“借金宝的两套旧衣,肯定是不会还了,上次姜管事买的大青布一大半儿,不如奴婢剪一块包了送给金宝他娘,算是答谢她借的这两套衣裳,这样也体面。” 叶湘赞同的点点头,“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另外,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就给苦娃儿做双鞋吧。”之前他脚上的那双,据说是从镇上的后巷里捡的,两只鞋大小花色都不一样,现在脚上的那双草鞋还是借了金宝的呢。 菜花婶也是个心软的,看这孩子这样可怜,自然满口答应,“奴婢这两天就他赶一双出来。” 姜洪看了眼坐在一旁只静静听着的苦娃儿,道:“小姐,你给苦娃儿取个名儿吧,他既进了咱们家做下人,自然该唤您给的名儿,这是规矩。” 苦娃儿闻言,也不由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大眼紧紧的盯着叶湘。 叶湘对给人改名的规矩倒不甚在意,只不过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叫苦娃儿,确实不太好听,她想了想,问苦娃儿,“苦娃儿,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不?” 苦娃儿摇头。 叶湘眉头皱了皱,就道:“那你就跟我姓叶吧,就叫……叶守吧,你也看到了,别人都说我是财主家的小姐,可我家被一把火烧光了,现在我,菜花婶,姜叔,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去赚,大家都得干活。今天大毛娘还说,我能收留你是你的福气,那我现在跟你说,你能不能守住你的这份福气得看你自己,你明白吗?” 苦娃儿眼神坚定的重重点头,说话铿锵有力,“俺会努力干活的,俺能守住这份福气。” 菜花婶笑着指点他,“快给小姐磕头,说谢谢小姐赐名。” 苦娃儿,哟不,以后要叫叶守了,叶守一点儿就透,忙起身跪下。 叶湘忙站起身,想让他不用跪,却被姜洪拉住了。“小姐是主,他是奴,您合该受他三个响头的,这是规矩。” 叶守一点儿都没含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响亮的叫道:“叶守谢谢小姐赐名。” 叶湘只能在心里感叹:奴隶制教化害人不浅,一边无奈道:“行了,赶紧起来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这样跪来磕去的。” 叶守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听话的一骨碌爬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回到桌边。 见事情说到一段了,菜花婶就把放在心头一天了的那个疑问,问了出来,“小姐,今天大毛娘说的那个什么夫人的陪嫁菜方子,倒底是啥意思啊?” 叶湘看了她一眼,凑近几人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大毛娘跟我闲聊,正说到村里都在传我做菜有秘方,我就看到陈铁柱在墙头上偷听,于是就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忽悠他。”她就把白天跟大毛娘说的话,跟几人又学了一遍,说到最后她皱眉想了想,故意道,“菜花婶,你说我娘在世时是不是真有什么菜方子传给我啊?你们都说我应该是不会下厨的,可我看到那些菜啊肉的,脑子里就会跑出来各种菜色,我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做那菜才会更好吃。” 37另一片竹林 37另一片竹林 菜花婶有些无措的看了姜洪和叶湘一眼,才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以前小姐你来陪夫人说话,不都是不乐意奴婢们在跟前的嘛。” 姜洪就道:“这样看来,小姐的厨艺应该就是夫人让人教的,没教人知道大概就是因为那些千金难求的菜方子吧。” 姜洪这么配合,搞得叶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忙转移话题,说起第二天要办的事,“家里一些调味料都快没了,一会儿我写份单子,姜叔你明天跑一趟镇上,把该采买的东西都买回来,另外也把洪掌柜要的竹荪给送过去。” “哎,好!” 事情谈完,大家各自回屋睡觉,叶守被分派暂时跟姜洪睡一张床,所幸那床也够大,倒不必担心睡不下。 第二天一早,叶湘起床早早洗了把脸,就打算去厨房做饭,房门一开才发现自己是起最晚的那一个。姜洪和叶守在整理柴禾,厨房灶上的火也已经烧起来了。 菜花婶提着桶要去后院提水,见到叶湘就问了一句,“小姐,您这么早起来啦?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叶湘笑了笑,“睡饱了就起来了,粥已开始煮了吗?” “还没呢,奴婢刚升了火,正打算去后院打水淘米呢。” 叶湘点点头,挽着袖子道,“昨天腌的肉应该够早上煮粥用的了,我再挖些菜吧,那样粥吃起来会更爽口。” 叶守一听就跑过来,道:“小姐,俺帮你。” “好!”叶湘笑着拍拍他的头,三个一起往后院走。此时天也才蒙蒙亮,叶湘去小木屋里拿小铲子,视线无意中扫过墙角突然瞥到了两抹白。 “咦?”叶湘忙跑过去一看,“哈哈,竟然真的能长出来。” 菜花婶和叶守闻言,也都好奇的跑过来看。 “这不是竹荪吗?怎么咱们院里也能长这个吗?”菜花婶自然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一见之后也不由喜上眉梢。 叶湘就解释,“我把之前摘下的竹荪伞盖和挑捡出来的沙石枯叶都给埋在这里了,我每天给它浇水,就是想看看它能不能长出竹荪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这个竹荪长的跟山里的蛇皮子可真像。”叶守好奇的盯着那两颗小小的竹荪,小声喃喃道,“山上的蛇皮子可多了,翻过三个山头的那个竹林子里长的比外头那个林子里的还多,害的俺都不敢进去。” 叶守不知道竹荪就是蛇皮子,菜花婶和叶湘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忙一把抓住他问,“叶守,你说山里面还有竹林子?除上紧挨着我们村的这个山后边的竹林子,你还见过其它的竹林子?” 叶守年纪虽小,却因为自小看多了人情冷暖,对人的情绪和好恶非常敏感,他见叶湘这么紧张竹林,也跟着紧张起来,点头道:“从靠村的这个山头往里面再翻过去三个山头,还有一片更大的竹林子,从那坐竹林子往南再走两个山头也有一片竹林子,不过那里俺只在这边山头上远远的看了一眼,没去过。” 菜花婶和叶湘不由相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满满的喜悦,叶湘用力抱了叶守一下,笑道:“小叶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叶守小身子一僵,随后才明白过来叶湘对他做了什么,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直挺挺的站着任叶湘抱,他没觉的讨厌,心里反而止不住的高兴起来。叶守是极聪明的,他已经想到了叶湘为何为这样高兴,眼睛亮亮的小声问,“小姐,那些蛇皮子是不是就是这个竹荪,它对小姐有用吗?” 叶湘和菜花婶都不由笑了起来,叶湘也学他一样,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个秘密,咱可不能告诉别人。” 见叶守认真的点了点头,她才凑到他耳边,道:“这个东西弄好了之后可以换钱,换很多钱哦。” 叶守的眼睛更亮了,“那个竹林子俺知道怎么走,俺一会儿就上山去采回来。” 叶湘摸摸他的头,笑道:“这事不急,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等下午抽出空,咱们叫上姜叔一起去。”说着,叶湘在唇边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守忙捂住嘴,点点头,笑了。 “好孩子!”叶湘赞了句,笑着拿起铲子,“现在咱们挖菜去。” “是!”叶守忙屁颠颠的跟过去。 很多年后,叶守还常常会想起今天这一幕,然后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幼时年少无知,叶湘在他的心里的形象尤如天神般无所不能,神圣不可侵犯。长大了才知自己错的离谱,这女人人除了能做一手好菜,赚钱利害点之外,不但说话爱唠叨,性格还泼辣,处事冲动容易热血上头,顾前不顾后,还抠门贪财,看到银子就迈不动步。 可偏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毛病的女人,给了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温暖和爱,用她的娇弱的身体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粥是插筷不倒的稠粥,加了腌制好的竹鼠肉,青菜和葱花,香的人直流口水。叶湘几人才端起碗吃了几口,陈有福就赶着牛车过来了,对于他的主动帮忙,叶湘其实还挺感动的。她却是不知道,自打昨天她送了陈有福一大碗饺子加两个肉包子之后,人家就惦记上她做的吃食了。 特别是陈有福的媳妇儿,怀孕的人本就贪嘴,陈九家里人口又多,那一碗吃食分到她手里也就只够尝个味儿的,越是吃不着就越让人惦记,因此也就更盼着陈有福能多带些好吃的回去给她。这不,一到时间她就催着赶着陈有福,让他赶紧过来帮忙送饭,就盼着他能早点过来送了饭,好早点给她带吃的回去。 催着菜花婶先把饭吃了,叶湘和姜洪几个帮着把东西都搬上了牛车,等东西搬完了,菜花婶也把碗里的粥扒拉完了,一抹嘴就坐上牛车,往新房的工地那边送饭去了。 叶湘赶着姜洪和叶守去吃饭,自己回屋把昨晚睡前赶工出来的烤箱的图纸拿出来,又把五十斤竹荪用白棉布袋装好了放进竹篓里。姜洪吃完饭出来,叶湘就把图纸和采购的清单一并递给他。今天他的任务不但是去镇上换钱回来,还要采购各种调味料、干货、粮食以及一个小石磨,一张渔网和一个大石臼。 38撒网捕鱼 38撒网捕鱼 最近洪大掌柜的日子有点儿不太好过,自打他捧着叶湘留下的那罐白菜竹荪汤,窜了几家富户的门之后,这竹荪的订单是跟雪花儿似的向他飘了过来。 订单是多了,可没货交给人家也是白搭呀,眼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都递到自己面前了,却不能拿来装进自己的口袋,你说这得多揪心啊。 洪文光靠着柜台唉声叹气,一抬头就看到穿着一身短打的姜洪迈进了店门,“哎呀我的老大爷诶,我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洪文光跟见了救星的,扑过去抓着姜洪就不肯放了,“我的老大爷诶,东西带来了没有啊?我这耳朵都快给人催出茧子来了。” 姜洪解下背上的竹篓,里面的白棉布袋拿出来,“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这五十斤,您先过称吧。” 洪文光火急火燎的解开布袋看了一眼,见里面的竹荪仍是干干净净、品相完整,这嘴角一下就咧到了耳后根,他一边吩咐伙计过称,一边问姜洪:“你看下能不能多给我搞点儿,就这五十斤,咱们这不说南来北往的客商,就光是青山镇的那几个大户也不够分啊。” 姜洪摇摇头,“我家小姐说天气过热或久不下雨,这竹荪都长不出来,它要是长不出来,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洪文光一听急了,“这以后难道就没有了?” “那倒不至于。”姜洪见吊足了胃口,就道:“竹荪大雨过后才会生长,最近咱们这附近天气晴好,才会越发寻不到了,等过一阵子,我们准备派人往大山深处寻寻,若寻到了再给您送来。” 这个答应虽然不太好,但也了胜于无了,洪文光咬咬牙,从柜台下面拿出钱匣子,数出两百五十两递给姜洪,道:“这里是两百五十两的银票,两百两是货款,另外五十两是下一批竹荪的订金。” 姜洪数了两百两银票收起来,把剩下的五十两和叶湘写的清单一并递还给他,“还要麻烦洪大掌柜帮老夫把上面的东西都寻一寻,剩余的银钱劳烦帮老夫换成碎银。” 洪文光拿过那张清单看了一眼,“哟,这要的东西还不少哪。”有生意上门,他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手指弹着单子,他满嘴的生意经张口就来,“您今儿可算是来着了,这渔网您若是上别家还真不一定能找着,幸好我前儿刚从南边进了一张,咱们是老主顾了,我给你打个折,就算八百文一张……” 油、盐、糖、酒、八角,茴香,芝麻,鞭炮烟花……洪文光算盘打的噼啪作响,最后结帐七两二钱银子,姜洪拿了剩下的四十二两八钱银子,跟洪文光约好了一会儿叫车来拉,便转身去了铁匠铺。 铁在这个时代算是管制物资,价格极不便宜,叶湘要求的这个两尺高一尺宽的铁箱子光材料就要价三两八钱银子,加上工钱,姜洪一共支付了四两六钱银子。跟人约定好了三日后来取,姜洪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市集叫了辆骡车,先去粮米铺子买齐了大米白面黄豆等物,再回杂货店把买的东西都拉上,这才急急忙忙往前山屯。 叶湘看着满车的东西忍不住两眼放光,她抓起那张渔网就一连声的吩咐,“石磨和石臼放东屋外间,菜花婶把这些调味都收进厨柜里,粮食都搬厨房里,叶守提上水桶,我们去河边抓鱼。” “小姐,您等老奴把这些搬进去了和你们一起去。”姜洪倒没想阻止叶湘去捕鱼,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他动作飞快的把石磨和石臼搬到了东屋,又将几袋大米白面等粮食搬进了厨房,付清了车钱就火急火燎追了出来。 用渔网网鱼比钓鱼方便太多了,有姜洪这个高手在,连网鱼都变的异常简单。姜洪在田边的稻草垛上揪了把稻草搓了条长长的细草绳,把草绳系上石子扔到对岸,又跑到对岸扔回来,如此一个来回就把两岸的两颗树给圈绑了起来,他把渔网往草绳上一系,只在一头拉动草绳就把渔网拉到了对岸。 叶湘冲姜洪直竖大拇指,“姜叔,姜还是老大辣啊,这个办法好,你太聪明了!” 姜洪脸上笑意浓浓,看叶湘的目光也很慈祥,“小姐也想到了,不是吗?” 叶湘大言不惭的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所以我也很聪明。”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前山屯的这条河里,鱼还挺多的,这从她之前几天用几根破鱼杆也能收获颇丰就可以看出来了。 渔网撒下才一会儿,河里便有鱼儿挣扎的水响传来,姜洪拉动草绳慢慢收网,叶湘站在他帮忙整理渔网,叶守提着水桶负责接鱼,一网下来收获了十来条鱼,大的有三四斤重,小的也有成人手掌大小,至少被网到的小鱼苗则被姜洪扔回了水里。 “要是每次都能这样大丰收就好。”叶湘看着桶里的鱼笑的见牙不见眼,因为鱼多,每收一网,叶湘和叶守就合力抬着水桶往家里送一回,如此来回了数次,两个大水缸里就鱼满为患了,丰收的喜悦仲然让人欢喜,可没地方装也是件让人挺难受的事,叶湘只能无奈放弃大捞特捞的打算,让姜洪把最后一网鱼收上来,三人就打道回府。 捕鱼之前叶湘事先叮嘱了叶守,让他把网上来的虾都另外挑出来放一个桶,所以回家后,叶湘第一件事就是把装虾的桶提到屋里藏了起来。 因为新房那边盖房的人数众多,叶湘今天把春妞、金宝、枝儿的娘都请过来帮忙。因为叶湘的关系,这三家最近没少赚钱,再说按照农村约定俗成的规矩,被主人家请去帮忙的大妈大婶在干完活儿之后,主人家都会给过来帮忙的人挑上一大碗好菜带回去尝鲜,叶湘家的伙食好,菜的味道也做的好,大家将能过来帮忙都当成了福利,没有一个不乐意的。 院里子用石头搭了两个临时炉灶,多了两个口锅一起煮食,作饭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很多,叶湘也就能腾出更多时间来忙活自己的事。 39盖浇饭 39盖浇饭 上午点心做的青菜鼠肉饺子配蛋花汤。竹鼠肉都是叶湘一大早就腌制好了的,因此像包饺子之类的事,叶湘只需揉好面,调好馅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不过午饭却是要她自己亲自掌勺的。这倒不是说叶湘不相信别人的厨艺,而是她在做尝试,她的铺子要开业,以后要卖些什么都要事计划好。所以她把盖房那二三十号人都当成了试验对象,俗称实验小白鼠,她要看看他们对哪些菜的接受度更好,当然她也有要借这些人的口,为她以后铺子里的吃饭做宣传意思。 今天的午饭叶湘打算做盖浇饭,干体力活的人食量大,还要吃的好,因此每顿的肉是必不可少的。竹鼠肉已经腌制过了,烧起来倒也方便,只是因为量多,要分数次烧制。小炉子上摆着大锅正在熬着骨头汤,三口大锅用来煮饭,叶湘只占用了一个灶台用来烧菜。 大毛娘一伙人忙活好了手头的事,就都挤在一边看叶湘烧菜。村子里已经传开了,说叶湘做的菜都是祖传的方子,那方子还是跟皇宫的御厨学的,那味道自然就不必说了。几人一是看新奇,二也是有想在边上偷学一手的意思,当然,能不能偷学到,就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叶湘动作麻利,随着一锅锅的菜被倒进木盆里,浓郁食物香味弥漫的到处都是。 烧好了菜,叶湘就拿出三个大小不同的碗摆在桌上,“盖浇饭很简单,几位婶子照我这样做就成了。”说着拿起次大的碗勺饭压实,再把饭倒进最大的海碗里,然后再拿最小的碗勺菜,装上满满的一碗红烧肉,倒在海碗中的米饭上,接着再是一碗嫩豆角,一碗香葱炒鸡蛋。晶莹的白米饭上铺着绿色的豆角,红色的肉块,黄色的鸡蛋,先不说这饭的味道如何,光这颜色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了。 这样一份样本摆在桌上,几个女人都不笨,立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纷纷学着叶湘的样子把饭菜打包。 叶湘端了一大一小两个碗盛饭菜,大碗的饭上夹的全是肉和鸡蛋,小碗的饭上则只有豆角和鸡蛋。 叶湘招呼了一声,“叶守,拿上筷子,我们吃饭去。”就先出了厨房。 叶守听话的取了两副筷子,屁颠颠的跟在叶湘身后跑进了正屋。 春妞几个今天全都上山采草药去了,叶湘交代他们这几天要多采药草,等她这边略闲一点儿,就要着手拿去卖了。因此春妞几个今天特别努力,听说光上午就山上山下的来回跑好几趟了。 姜洪趁中午的空档上山还没回来,这几天肉的用量大,之前抓的成年竹鼠减少的很快,不趁机多抓点,只怕以后会没肉可用。 叶湘准备下午给匠人们吃肉饼,饼子菜花婶她们都会做,肉已经有了,要加白菜还咸菜,菜花婶她们自己拿主意就行,叶湘正好可以抽身出来,跟姜洪和叶守一起上山,去看看那片更大的竹林。 今天春妞跑来告诉她叶守实际上已经九岁了,可能是常期吃不上饭,营养不良的关系,这家伙才会长的跟六七岁一样瘦瘦小小的,不过他的饭量那是真的大,所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概说的就是叶守这样的,很难想像他这么一个瘦小的身板儿,怎么就能吃下这么多东西呢? “赶紧吃饭,吃完了咱们先去山脚那边采一篓药草,等姜叔回来吃过饭,咱们就跟他一起上山去看看你说的那片林子。”叶湘把那个是她手里小碗四倍大的大碗,放到叶守面前,自己则端起那个小碗慢条丝理的吃起来。 厨房里菜花婶她们已经打包好饭菜,就等着陈有福赶车过来帮忙送饭。叶守还在饭桌前努力奋斗,叶湘碗放到厨房门口的木盆里,进厨房催几人先吃饭。“菜花婶,几位婶子,今天时间还早,你们也给自己打碗饭先吃着。” 前山屯里大部分人都姓陈,春妞、金宝和枝儿三家人是出了五福同族人,春妞的爹在同辈人中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称呼春妞的娘三婶,金宝的爹则排行老七,枝儿的爹排行老六。陈三婶和陈七婶为人都比较木讷,三个人中就数陈枝儿的娘六婶的嘴最会说,不过据说经常说话不过大脑,容易得罪人。好在大家一个村住着又都是街坊邻居,时间久了也都知道她就是嘴快,并没有坏心眼,所以枝儿的娘在村里的人缘其实还挺不错的。 “哎呀,俺们这回可算是沾了孩子们的大光了,您是不知道,俺们家就是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呢。”六婶嘴快但人却很爽朗大方,嘴里虽这么说自己却没有半点儿自卑或不自在的意思。 这话听在人耳里总觉的不太对味,要是换个较真点的人,大概就会跟她撕起来了。 三婶和七婶无奈的对视一笑,陈三婶柔声解释,“叶小姐您别见怪,他六婶这人说话就这样,她没有别的意思的。” 叶湘道,“三婶,我拿春妞当姐妹的,您叫我叶湘就行了。” 陈三婶几个都是庄户人家的媳妇,本就把叶湘这个举人老爷家大小姐的位置摆的很高,他们的孩子跟叶湘玩在一起没几天就跟着赚了不少钱,而且孩子们都说叶湘性子好,办事公道。大家一起合伙卖小兔子,她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肯让他们少钱,这就让她们更加高看叶湘了。她们虽然没什么大见识,却也知道跟叶湘拉好交情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叶湘肯自降身份跟她们亲近,她们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陈七婶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一脸的茫然,“俺刚说啥意思了?俺又说错话了?” 叶湘轻笑,“没事儿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和枝儿玩的好,六婶平时咋说话的,枝儿可没少跟我唠叨。”又对六婶,“六婶,我这儿饭菜都备的足,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别跟我客气啊。” 40“卖”儿子 40“卖”儿子 “哎哟,那可敢情好,俺闻着这香味可是馋很久了呢。”说着当真去拿了碗装饭菜,拿的那碗却不大,叶湘事后看她行事都极有分寸,显然就像陈枝儿说的那样,她娘长了个张不经脑的快嘴,说话容易得罪人,要是能光做事不说话就完美了。 陈三婶和陈七婶都有些拘束,菜花婶帮着给她们打了饭菜,几人端到正屋坐着边吃边聊。这时叶守也吃完了,叶湘就跟菜花婶打了声招呼,和叶守一起背着竹篓出了门。 搬到这村里来总共也没几天,村里绝大部分人叶湘都不认识,不过…… “叶大小姐,出门子啊?” “叶大小姐,你这是要上山啊?” “叶大小姐……” 叶湘看着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嘴角不禁抽了抽,心道:你们都谁啊?我认识你们吗?简直莫名其妙嘛! 正在叶湘尴尬僵笑的档儿,一个三四十岁的瘦高的妇人掐着兰花挤到她面前,尖着声音道:“哟,叶大小姐,你一个人上山没事吧?要不俺叫俺家小子陪你上山?” 叶湘看着她嘴巴张合,忙拉着叶守退了一大步。就见一个脸圆腰圆人也圆的圆胖妇人一个大步冲上来,手臂一伸就把陈老四家的给挤开了,“俺说陈老四家的,人家叶大小姐可是金枝玉叶,又是个大姑娘了,让你儿子陪着上山算个什么事儿啊,没的别人还以为叶大小姐不守妇道呢。”说完她还回头咧着嘴对叶湘笑,“俺说叶小姐啊,你说你这细皮嫩肉的去山上干啥啊?你说你一个大小姐做这事多不合适,要不你说说你想干啥子,俺们帮你去寻啊。” 叶湘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倒不是她怕了这女人,而是恶心到了,这胖女人的牙齿缝里有菜叶。 叶守见叶湘被人逼的一直往后退,一下就炸毛了,瞪着眼睛就想往人身上撞,叶湘连忙一把拉住他,瞄准了村口方向只一个劲的往后退,对方人多事众的,她们就两个半大的孩子,闹起来容易吃亏。 叶湘眼见陈老四家的和那个圆胖妇人两个互相推搡着,还要往她这边追来,忙对四周围上来的乡亲挤出一丝笑,口中解释道,“我们上山也没啥事,就是想去山脚那边挖些野菜喂兔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麻烦各位乡亲了,这些小事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叶湘跟陈若山家的春妞几个孩子抓小兔子去镇上卖的事,村子里早就传遍了,所以叶湘这么说,别人也不疑有它,人群散开了些,却还是有几个紧跟着叶湘和叶守。 那圆胖妇人一听还不依不饶了,扭着肥腰就冲过来,“叶小姐啊,您说您一个大小姐,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儿呢。”叶湘退,圆胖的妇人追,她一张大嘴开开合合,边说还边指着一旁跟着她们的一个穿着白色直裰的圆胖少年道,“像挖野草这种小菜就交给俺家方同好了,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抛头露面的多不合适啊。” 她话才刚说完,后头陈四家的追上来就用力扯了她一把,直把这圆胖妇人扯的一个趔趄。陈四家的就得意的笑了,“俺说方大娘啊,你家方同那可是未来的秀才老爷呢,怎么能放着书本不读去挖什么野菜呢?像这样的粗活儿还是让交给俺家智伟好了。”陈老四家的一个箭步冲进人群,然后从里面拉扯出一个长像憨厚的壮硕少年。 叶湘看那少年脸红的都快能滴出血来,被陈老四家的扯着往叶湘这边跑,还死死垂着头,一副受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陈老四家的一张嘴巴飞快的张合,说话那语速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叶小姐你来看看,你看俺家智伟这身板儿,你看这腰,你看他这手,你看他这腿多粗啊,一看就知道是做惯活计的,您有什么事只管使唤他,俺家智伟做活可利索了,包管能帮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尼马,这是卖牲口呢?还这腰这腿! 叶湘见她还要把他儿子往她身上推,脸就整个冷了下来,这个世界可不是开放的现代,这个世界的女孩子被陌生男人碰了,抱了,看到一点儿肌肤,就算什么事都没有,那名声也没法听了。然后就剩下两个结果,一是嫁给那个人,二嘛就青灯古佛一辈子。 这陈四家的好毒的心肠,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要坏她的名节! 叶湘死死的扯住想冲过去跟人拼命的叶守,眼神冰冷的瞪着陈四家的和那方大娘,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大娘,这位婶子,我叶家现在人手足够了,不用买长工做活计,您二位要是想卖儿子,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也不管两人是什么脸色,扯着叶守转身就跑。 叶湘却不知道那些村民围在村口,也并不都是等在那里,想堵她从她身上得好处的。 庄稼人大多朴实忠厚,心思恶毒的人毕竟少,村民们围在村口也就是为了聊个新奇,说说家长里短,联略联略感情。 叶湘要是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前山屯的一大名人,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对于生活没啥娱乐的村民来说,她现在就是一则大新闻,还是最带传奇色彩的那种。 远近闻名的叶大财主两夫妻一起没了,本就是一则大新闻,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叶家大宅就被一把火全烧没了。人们这边还没讨论清楚叶家的东西是不是都烧光,有人就看到叶家的老管家,和那个得了叶家大恩的苦菜花带着快病死的叶家小姐,落泊到在村口的破屋里栖身了。 这也没过几天,叶家小姐的病就好了,还买下了陈六太叔的宅子住进了村子里。而最让前山屯的村民津津乐道的,还是叶湘拿了菜刀要跟陈铁柱夫妻拼命的那一股子狠劲和她做的那一手好菜。 “自打叶小姐搬到了俺们村,一到这做饭的点,她们家那饭菜的香味都能飘满大半个村子,闻着那个香,俺喝着苞米糊糊都咽不下去,你说她们家倒底做的什么好吃的呐?” “你没听陈铁贵说吗?叶小姐买了他那六亩旱地建房子,给那些泥瓦匠吃的伙食可好了,顿顿都有肉呢。” “都说人家落泊了,可这病一好就又是买房又是建新房的,听说那新房子建起来还要开铺子哪,你说这哪里是落泊了,要俺说,人家小姑娘那明明是要撑起门户当家做主了。” …… 41辣椒现踪迹 41辣椒现踪迹 这就是叶湘出现前村民们在讨论的话题,至于现在嘛,方大娘和陈老四家的可说是当着大半个村子人的面,对着人家小姑娘“卖儿子”,这本身就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叶湘又扔下话就跑,那样子活像身后有鬼在撵似的。 乡下地方大多民风纯朴,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大家伙儿要是不说话刺刺方大娘母子和陈老四家的,都觉的对不起自己。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人家就算落泊了,也还是个千金大小姐呢,陈老四家的,俺看你还是省省吧。” “方大娘,人家叶老爷可是举人老爷呢,你家方同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叶小姐能看得上你家方同才怪了。” …… 身后的喧闹声慢慢远去,耳边是都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声。直到完全听不到说话声了,叶湘才停下来猛喘气,一边回头望向村口。隐约还能看见那两个妇人指着她这边似乎在说着什么,旁边一大堆人围着。 “小姐,他们想欺负你。”叶守表情恨恨的。 “我知道!”叶湘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是我大意了,没想那些话是双面刃,有人忌惮也有人贪婪。”擦了把跑出来的汗,叶湘拍拍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道:“咱们先做事吧,那些人暂时还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叶湘一向认为自己有点儿被害妄想症,虽然只有那么一点儿,不过这也造成她的防范意识很强,一有风吹草动,她首先就会想着怎么保护自己。 山上的野草日渐的高了,有了之前的事,叶湘不敢进入树林,便延着山路寻找,快到半山腰时,药草没找着,倒是看到了一丛生姜。叶湘眼睛一亮,扯着叶守就跑过去,“叶守,咱们就挖这个。” 叶守听话的很,叶湘说挖什么,他就跟着挖什么。 两人一阵奋战后挖出半篓生姜。叶湘郁闷的摇着竹篓,喃喃,“上哪儿弄辣椒呢?”她想吃水煮鱼了。 叶守好奇的问,“小姐,辣椒是啥?” “辣椒啊。”叶湘眯了眯眼睛,扔下铲子,伸出手给他比划,“辣椒有红的也有绿的,形状有些像羊角,细细长长的,大的大约有这么大,小的这么小,一株上面能长很多,远远的看上去还挺好看的,吃在嘴里是辣的。”叶湘想到叶守大约会不明白辣是什么,于是又道:“就是咬一口,舌头会有要烧着的感觉,又烫又热的。” 叶守的眼睛猛然一亮,“小姐,俺在山上见过你说的这个辣椒诶。” 叶湘大喜,“真的?” 叶守高兴的直点头,“俺有一次饿的慌了,看见一株野草上面结着红红的长条的果子,就抓了一把吃,结果才咬了一口,整个嘴巴就痛起来,后来连嘴唇都木木的,俺还以为俺吃到毒果子了,不过过了两天嘴巴就没事了,不过从那以后,俺就再没敢吃山上不认识的野果子了。” 叶湘大笑着扑过去,抱着叶守猛摇,“太棒了,叶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叶守被摇的东倒西歪,差点儿没跌坐到地上,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一脸的傻笑。 闹够了,两人背上竹篓,叶湘高举小铲子,宣誓似的往前走,“太好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奔头了,咱们继续找东西挖。”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傻。 叶守快乐的做着跟屁虫,“小姐,要不俺带你去挖那个辣椒吧。” “那个不急,等下午我们跟姜叔一起去。”叶湘姑娘可是很有安全意识的,山上就是没有猛兽也会有蛇,没有姜洪这个高手陪着,万一倒霉被咬了可咋办哪? “小姐,是你在那儿吗?”山上传来姜洪的喊声。 叶湘精神一震,忙往上山的那条土路上跑,“姜叔,是我,我在这儿呢。” 姜洪没两下就到了两人面前,见只有叶守和叶湘两个人,就皱起眉来,“小姐,你怎么不等老奴就自己上山来了?” 之前叶湘倒没觉的自己进出有什么危险,不过经过村口的闹剧之后,她也觉的自己挺冒失的,不由讪笑,“我就是在这山道边上挖点儿黄茎,采点儿药草。” 叶守则趁机告状,“姜管事,村里的方寡妇和陈老四家的想欺负小姐呢。” 姜洪今天进出村子,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他看向叶湘的目光不由变的严肃起来,“小姐日后若是要出门,还是让老奴陪同吧。”要是让那些粗鄙的二流子冒犯了小姐,他就万死莫恕了。 叶湘虽然心里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不过她也知道姜洪的决定是对的,所以只能默默接受。看着姜洪手里提着的两个麻袋正各种不规则变化,她叹气道:“这事回头再说,咱们先回去吧,不然竹鼠都要闷死了。” 三人当下就往家赶。村口还聚着不少人,不过方寡妇母子和陈老四家的母子已经不见了,见三人过来,那些乡亲纷纷冲几人打招呼,不过却没人再凑到叶湘跟前说些有的没的了。 回到家,陈三婶她们正在厨房里做饼,见几人进来,纷纷打招呼,姜洪只点了点头,就去后院安置竹鼠了,叶守乖巧的把生姜拿去后院洗,叶湘冲几人笑了笑,洗了手去给姜洪勺饭菜。 七婶敏感的发现了几人的怪异,“怎么了这是?” 乡下地方基本上是没什么秘密可言的,叶湘想着她就是不说,晚点儿她们还是会从其他村民口中知道,就无奈的把在村口的事说了。 “这可真是……”三婶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七婶有些担心,“方寡妇的嘴可是全村有名的利害,叶湘你今天惹了她们,以后只怕会有麻烦那。” 六婶却柳眉倒竖,立即嚷嚷起来:“怕什么,他们自己不要脸,难道叶湘还说不得他们了?那种人就是欠削,四六不懂的东西也敢肖想咱们叶湘,俺呸他一脸。” 叶湘道,“我倒不是怕他们,就是觉的有些闹心。” 三人听了都是无语,好好的黄花大闺女遇上这种事,可不是闹心嘛! 见姜洪从后院出来,叶湘忙端了饭过去。进了正屋,叶湘把饭递给姜洪,就在他对面坐下了。 姜洪也没急着吃饭,看着叶湘问,“小姐,您可有什么打算?” 42牛大丫 42牛大丫 叶湘低头沉吟,半晌才磨着后牙槽道:“姜叔,咱们再买些人回来吧,买些会拳脚的,我看谁还敢放肆。”她还在对,陈老四家的要把她儿子往她身上推的事耿耿于怀。 姜洪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却笑了,摇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全买家丁也不妥,小姐你毕竟大了,家里要全是年轻男丁,对您的闺誉不好。” 叶湘心道:姜叔,你想多了吧?她心头有火,口气就有些冲,牙着咬道,“不然呢?小丫环能有多少力气,要真碰上些龌龊的,只怕防不住。” 姜洪好笑的抬起眼看她,“难道您每天进进出出的,还要时时准备跟人拼命不成?”他家小姐自打病过一场之后,人是聪明活泼了,不过这性子却是越发娇横了,好像忘记了夫人教给她的那些规矩也不错呢,看着整个人都鲜活了,跟老爷年轻时的行事风格也越发相像了。 被说中了心事,叶湘有些心虚,一拍桌子站起来,“您先吃饭吧,一会儿还要上山呢。”说完便气哼哼的出去了。 小姐恼羞成怒时的样子,简直跟老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姜洪眼中含笑,拿起筷子拨饭入口,只一口就被那满口的鲜香给震住了,“嗯,小姐的手艺真是没的说。” 已经跑到后院的叶湘是没机会听到他这句称赞了。 后院靠墙的架子上晒着草药,叶湘跑进后院,看叶守蹲在井边洗生姜,就走到墙边把晒着的草药都翻了翻,顺便平复一下自己羞恼的情绪。“不能找男家丁,难道还不能找女家丁?”世界在于创造,一切皆有可能嘛。 “小姐,你一个人嘀咕啥呢?” 叶湘被吓了一跳,转头就见叶守站在她身后,正歪着脑袋打量她,那样子很萌很可爱,若是这小子能再找点儿肉,这张脸应该会更出色点儿。叶湘这样想着,爪子就伸到了叶守的脸上,“差点儿没被你吓死,你不是在洗姜吗,跑我身后站着干嘛?” 叶守被她拧着脸也不躲,只一脸无辜的道:“俺以为小姐你生气了,所以过来看看。” “不用你以为,小姐我就是生气。”叶湘捏了捏他的脸,入手的触感让她不满,“叶守,你吃那么多饭怎么不长肉啊?以后多吃肉少吃饭试试。” 叶守沉默了下,半晌才小声的挤一句,“小姐,肉比饭贵。” 叶湘斜他一眼,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咱家的肉比饭便宜。”她一指墙边的竹鼠笼子,“你看,那边还有那么多呢,任你吃。” 叶守却看着她道:“可是小姐做肉很辛苦。”他昨天已经看过姜洪宰杀竹鼠和叶湘腌制鼠肉的全过程了,那些肉她敲打了一个多时辰,姜管家和菜花婶都插不上手,他看到她回房时一直在揉手,肯定是累到了。 这个孩子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叶湘一手拍在他的头顶,用力揉了揉,说了一句自认为很有哲理的话,“这就是生活!懂不?” “小姐,你弄乱俺的头发了。”叶守撅着嘴爬了爬头发,歪掉的头绳告诉他,他的发形已经救不回来了,他有些委屈的嘟喃:“菜花婶给俺梳的呢。” “不就一个头发嘛,本小姐给你梳回去不就得了吗?”看他那委屈的样子,叶湘小小的愧疚了下,一把夺过叶守手里的头绳,转到他身后,给他重新扎头发。 叶守僵着身子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半晌又问,“小姐,你会扎头发吗?” 叶湘没好气了,“废话!你没见我正在给你扎头发吗?” “俺又看不见。” 老实孩子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谁想叶守接着又说了一句,“小姐,你的头发也是菜花婶扎的。” 叶湘被气的差点儿没一掌拍过去,恶狠狠的威胁,“你再多话,我就让你没头发。” 叶守却没有乖乖闭嘴,“小姐,你比牛家村的牛大丫还凶。” 叶湘扎发的手一顿,“牛大丫是谁?”这名字牛逼啊,不会真这么巧吧? “牛大丫是牛家村牛大头家的女儿,牛大头是杀猪的,牛大丫长的就跟猪一样又壮又肥,还特能吃,十六岁了也没有人敢要,上个月赶集的时候,几个二流子在路上笑话她,牛大丫一气之下把人揍了一顿,然后扒光了扔茅坑里了,这事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在传,说打那以后附近几个村的媒婆见到牛家人就躲着走,怕人家找她们做媒。” 叶湘一把抱住叶守,大笑,“叶守,叶守,你可真是个大福星。” 大福星被泰山压顶,快要没气了,“小姐,你好重,俺要摔倒了。” “说什么呢,没眼色的小子,小姐我哪里重了,明明很苗条好不好。”叶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魔爪又探向了他的头顶,报复性的用力揉,“小姐我今天心情好,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你了。” 刚扎好的头发被蹂躏成了“鸟窝”,叶守低着头惨叫:“小姐,俺的头发。” “哼!这回你自己扎。”叶湘哼着小曲,背着后走了。 她不知道身后被她“欺负”了的叶守,抬起脸时,已经笑的眼睛都快只剩一条缝了,“小姐不生气了,太好了。” 叶湘回到前院,姜洪已经吃完饭了,正在院子里洗脸,她忙将牛大丫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问,“姜叔,你说咱们雇佣牛大丫来咱家当护院,他们会不会同意?” 两人说话并没有避着人,厨房里的六婶就嘴快的搭了腔,“哪有女人当护院的?” 叶湘挑眉。 姜洪垂眼,显然也同意了六婶的说法。 叶湘立刻从善如流,“那当长工?当丫环?” 不就是称呼吗?不喜欢就换呗。 姜洪想了想,道:“雇工难归心,牛家的家境尚可,小姐不如宽限几日,让老奴好好给您寻摸寻摸。” 这是说他不放心没有卖身契在手的丫头,牛家的条件也不错,应该不会同意卖女儿? 叶湘纠结,很想说在另一个时空大家都是雇员,不过想到那高居不下的跳槽率,她还是妥协了,咱也要顺时代不是,“好吧,这事先不急。” “姜管事可以去问问,那牛大丫或许会同意卖身的。”三婶的这句话让听到的几人都感到很意外。 43彪悍的牛大丫 43彪悍的牛大丫 叶湘立即从蔫吧的状态满血复活,连蹦带跳的冲进厨房,“三婶,你说的是真的?” 姜洪也跟着道,“陈三家的,你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三婶犹犹豫豫的说出了事呢的真象,“其实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牛大头现在的媳妇儿不是牛大丫的亲娘,牛大头的媳妇儿怀孕六个月时摔了一跌,对外都说是牛大丫推的,那之后她一直没怀上,恨牛大丫恨的不行,偏牛大丫还以牛家不能断后为由为老父纳了房年轻漂亮的妾,那个妾室快临盆了,上个月牛大丫亲自把人送到镇上医馆,说是怕让她后娘给祸害了,那天还有几个二流子在路上找牛大丫麻烦,结果被牛大丫打了一顿,还扒光了扔茅厕里了。牛大丫跟她那后娘斗成这样,牛家只怕也容不下她了,你们去问问,或许她会肯呢。” 叶湘听的两眼冒星光,偶像啊有木有?崇拜啊有木有?这牛大丫简直就是宅斗界一颗徐徐上升的金星啊。“姜叔,姜叔,咱们去问问。” 姜洪却犹豫了,这牛大丫如此彪悍,会不会带坏了他家小姐啊?“小姐,那牛大丫您只怕难以驾驭啊。” 叶湘一脸的莫名,“我驾驭她干嘛?大家互相帮助,相亲相爱,合作愉快多好。” 陈六婶听到这话就笑了,“叶湘这话俺爱听,大家谁不是爹娘养的,大家都合合气气的,这日子过的也欢实不是?真要把人当狗使,会被人戳脊梁骨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姜洪想到自家小姐最近的暴力倾向,忍住把陈六婶扔出去的冲动继续劝叶湘,“小姐,您忘了咱们下午要上山,最近只怕没有时间那。” 叶湘郁闷了,新房工地那边每天那么多人等吃饭,她能抽出一点儿时间就不错了,而且叶守已经说了山上有竹荪,那可是她们生财的关键,耽误一天不知道要少赚多少钱,还有叶守说的辣椒,她想念水煮鱼了。 再说姜洪也没时间,隔壁住了一对顺风耳,竹鼠的秘密也兜不了几天,说不定过几天上山抓竹鼠的人就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到时就算那些人做不出好吃的竹鼠,可他们要是以竹鼠为要挟,让她们花钱从他们手里买,那也是挺恶心人的…… 叶湘越想越灰心,谁知她妥协的话还没出口,陈六婶就热心的接了一句,“你们要是没时间,俺去帮你们问问呗。” 姜洪好险没被气的一个倒仰,叶湘却是大喜过望,差点儿没扑过去抱住六婶亲上一口,“太好了,六婶,那这件事就托负给你了,你帮我去问问,我们家没别的好处,就吃饭管饱穿衣管暖,只要认真干活,不会有人给她气受的。” “好咧!那俺让俺家那口子赶车送送俺,天黑前俺就能回来了。”六婶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围裙一解,拍了拍衣服就回家去了。 叶湘眉开眼笑,“姜叔,咱们上山去吧。” 多嘴婆娘坏事啊!姜洪摇头望天,无声的叹了口气:阻止不了就随她去吧。 姜洪也挺光棍,知道有些事情愁也愁不来,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那牛大丫来不来还不一定,不是吗? 叶守,姜洪和叶湘上山,叶守看似瘦小,在山上却灵活的跟只猴子似的,姜洪有武艺傍身,翻几个山头都能脸不红气不喘,最为凄惨的就数叶湘了,前有叶守开道,后有姜洪保驾护航,她只爬了两座山就开始两腿打颤,气喘如牛,翻到第三座山时她都快要趴下了。 三个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姜洪像一座大山一般,稳稳的站在叶湘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叶湘瘫在地上喘的跟条狗似的,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起不来了,叶守向四周看了看,就道:“小姐,俺去给您挖那个辣椒吧,就在那上面一点。”他指了个方向给叶湘看,叶湘站起来看了一眼,可惜山林里除了树木就是草丛,到处一片深的浅的绿,除了这个她什么都没看见。 叶湘摇头,“还是别乱跑了,万一遇到野兽就糟了。” 叶守却道:“不会有事的,俺以前来过这里,这里除了偶尔会遇到野猪,没有别的野兽。” “野猪也吃人的,懂不?”叶湘怒了,瞪他。 叶守笑的没心没肺的,“野猪跑的没俺快,而且俺还会爬树。”说完一转身就钻进了树林子。 叶湘气的直跺脚,“哎呀,你小心点儿。” “知道啦。”听声音却已经离的远了。 叶湘还是担心,“姜叔,你听听叶守那边有野兽出没不?” 姜洪不由乐了,“这哪里能听见,老奴又没有顺风耳。” 这下轮到叶湘傻眼了,“您不是会武功吗?”武林高手不都是耳朵动动,多少里外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吗? “会武功也不过是行动比一般人敏捷些,力气比一般人大些,走路的耐力能比一般人好些而已,又不是神话故事,老奴可没有腾气驾雾的本事。” 叶湘抬头从下往上看他,一脸的不相信,“姜叔,我怎么觉的你是在逗我玩儿呢?” “小姐感觉错了,老奴说的都是真的。”姜洪不动如山。 叶湘面无表情的从地上捡个小石子递过去,“姜叔,打只鸟下来的呗。” 姜洪愣了下,继而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抬手扔出手中石子,一边轻声道:“小姐可知,当年老爷也跟你做过一样的事情。”语气里满是怀念。 叶湘愣了下。难怪!她说呢,这老仆最近待她没了疏离的恭敬,多了亲切和随性,感觉更像是家人了。 不远处的一颗树上,“卟棱棱”掉下一只黑白相间的鸟来。叶湘立即捧场的拍手,满眼崇拜的又递了一颗石子给他,“姜叔,再来一个。” 姜洪无奈的摸摸她的头,抬手间又是一只鸟掉下树。 这样宠溺的动作,却让叶湘的心颤了颤,眼睛有些酸有些热,她的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这样的宠爱,她曾经做梦都想要拥有,本以为永远没有机会了,可偏偏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得了。 亲人啊!宠我爱我之人才是亲人啊!叶湘抬手拭泪。 44黑豹惊魂 44黑豹惊魂 姜洪看到了,不由皱眉问,“您怎么了?” “眼睛进沙子了。”叶湘的语气娇憨,听着像是在撒娇。 姜洪蹲下身,伸手要看她的眼睛。 叶湘忙低头,“没关系了,我好像已经把它揉出来了,不觉的疼了。” 姜洪似乎松了口气,拍拍她的头,道:“您坐着别动,老奴去将那两只鸟捡回来。” 叶湘嗯了一声,看姜洪速度飞快的跑去捡鸟,明明是四五十岁的老头了,在林地间腾挪却敏捷的跟猿猴一样,那动作比电影里拍的都好看,帅呆了。 姜洪回来时,迎接他的就是叶湘的一双星星眼,“姜叔,你的武功很利害,对不对?” 姜洪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手里的鸟扔进自己背后的竹篓里,道:“小姐休息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可叶守还没……” 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叶守快乐的声音,“小姐,俺回来了。” 好吧!所以说,姜大高手是在告诉她,他的听力范围其实还是挺远的。是吧?!是吧?! 叶守活像一只快乐的小鹿般在山间跑的飞快,他兴奋的冲到叶湘面前,解下竹篓递给她,“小姐,你看。” 只见竹篓里一片火红的辣椒,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叶湘用手拨了拨,发现下面竟然还有好几株没结果的小苗,不由也是眉开眼笑,“太好了,这下可以做水煮鱼吃了。” 叶守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当初吃辣椒的惨状,试探的问,“水煮鱼里要放这个辣椒煮吗?” “对!”叶湘一想到那个美味就开心,“很好吃哦,晚上我做给你们尝尝。” 叶守的小脸顿时就皱成了包子,苦的都快能滴出汁来了,虽然叶湘的手艺是毋庸置疑的,可他看到辣椒还是会忍不住发悚,实在是当初的教训太深刻了。 “叶守,那林子倒底还有多远啊?”三人再次上路,仍然是叶守在前,姜洪在后。 “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小姐。” 三人爬上山顶,一低头便看见到了那片葱翠的竹林,从三人脚下站着的这座山的半山腰,到对面那座山头全部都是绿竹,这片竹林何止比外面那片大,简直是好几倍好不好。 这里已经算是深山了,没有人迹就代表着没有破坏,叶湘激动了,“姜叔,我们能下去看看吗,这附近没危险吧?” 被人全心信任和依赖的感觉无疑是非常好的,姜洪四下看了看,点点头,“下去吧。” 下坡比上山速度要快,却更难走,叶湘走的小心翼翼,叶守却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下就蹿出去老远。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突然从不远处的土坡后面扑了出来。 叶湘反射性的惊叫出声。 叶守闻声回头,眸瞳一下就因为扑向他的猛兽而缩小到了极限。 距离太远了!姜洪只能护住叶湘,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发生的残酷一幕。 “呜——”飞扑出来的黑豹突然呜鸣一声,就从半空中摔了下,还就摔在叶守的身前。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叶湘和姜洪都愣住了,可死里逃生的叶守却没有愣住,他常年在山里生活的经验让他立即采取了行动——逃! 就地一滚,叶守抱着身边的树就飞快的蹿了上去,那闪电般的动作,敏捷的攀爬,让叶湘都看的呆了。 “吼呜——”地上的黑豹抬头冲叶守吼叫,却又无力的躺倒。 爬到树上的叶守抖着声音冲叶湘这边挥手,“这豹子在流血,应该是受伤了,你们别管我,趁现在赶紧跑。” 惊吓过后,叶湘反而镇静了,压着声音朝叶守喊:“它是不是伤的很重?你能看到它伤哪儿了吗?” 姜洪眼尖,已经看到了那黑豹的不守常,轻声对叶湘道:“小姐,这豹子不是受伤了,它是要生崽了。” “啊?!”不会吧?叶湘隐约记得豹子受孕后都是独自生产抚育后代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向姜洪道:“姜叔,你能不能感觉一下,看除了这只还有没有其它的豹子在附近?” 姜洪摇摇头,“只有这一只。” 叶湘悬起的心稍微松了松,她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悄声问:“姜叔,咱们现在怎么办?” 姜洪眼中寒光一闪,直截了当的道:“我去杀了它。” “等等,等等,”叶湘急急拉住他,她为自己此时的圣母情节感到心虚,结巴道:“它……在生小豹子,一尸好几条命的……不好吧。” 姜洪冷冷回了句,“等它生完了,就该轮到我们三个变尸体了。” 叶湘吓了一跳,反射性的道:“不会吧?不是说生完孩子身子都会很虚弱的吗?” 姜洪闻言顿时就怒了,几乎是用吼的道:“你这都是打哪儿学的?谁告诉你的?”他家小姐才十二岁,哪个不长眼的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吼呜——”地上的豹子也被姜洪的声音刺激的站了起来,不过走了没步,就又倒了下去。 叶湘被姜洪吼的耳朵都差点儿要聋了,姜洪还在死死的瞪着她,叶湘心说我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姜洪的目光太恐怖了,她嘴唇颤了颤,嗫嚅了一句,“我娘生了我,不还在床上躺了十多年吗?” 姜洪闻言愣了愣,满腹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怜惜,他完全误会了,还安慰的摸了摸叶湘的头,沉声道:“生产时的豹子虽然虚弱,却也是最凶残的,为了它的孩子它得拼命,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嘛现在就杀了它,要嘛就赶紧走。”说着就要拉叶湘走。 叶守都快哭了,“你们别吵吵了,豹子要往你们那边去了,快跑啊!” 叶湘哪里肯走,“姜叔,叶守还在那儿呢。” 姜洪往叶守那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豹子虽然虚弱,还是有攻击性,叶守跑不掉的。” 叶湘咬牙,这其实就是一个单项选择题是吧?是吧?是吧? “还是杀豹子吧!”说完她又想起姜洪说豹子还有攻击性,又忙追问,“姜叔,你要怎么杀豹子啊?不是要过去吧?你能应付吗?”她犹豫了:“要是有危险,就……”就什么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放弃叶守? 45杀豹 45杀豹 那个孩子才九岁啊,他是为了给她带路才上山的,如果没有她,他或许困苦却可以活的长长久久……现在却要因为她而葬身豹口了。 姜洪见叶湘神情不对,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忙低喝了一句:“别胡思乱想。”豹子虽凶猛,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姜洪略一沉吟拿定了主意,他卸下背上的竹篓,又把叶湘背上的也扯了下来扔到一边,然后抱紧叶湘,选了一棵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一个飞冲就蹿了上去。 叶湘只觉的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神时,她和姜洪已经站在离地数米的大树枝杆上了。 不远处的豹子在不断的低吼,它挣扎着站起来,走没两步又倒下了,地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而豹子看上去似乎也越来越虚弱了。 叶湘站在树杆上,视野特别的好,她一眼就看到了黑豹的屁股后面混着血水滑出了一个粉红色的肉团。叶湘即害怕又有些激动,“姜叔,它……它生了。” 姜洪将她的双手按到树杆上,吩咐道:“您抱紧树杆,老奴去去就来。” 叶湘没觉的自己有恐高症,可她这会儿却腿软了。不单是因为离地数米,不远处还躺着一头正在生产的豹子,还因为姜洪跃下树后不是冲着黑豹去的,而是朝更远处的竹林跑远了。 被抛弃的恐惧只是一闪就被她死死的压了下去,叶湘咬紧了牙,死死的盯着姜洪的背影,不肯相信能那样宠爱的碰触她的姜洪,会狠心的扔下她。直到隐约看到他似乎折断了一根竹子,然后拖着那竹子往回跑,她高悬的心才缓缓落回了肚里。 姜洪跑的近了,叶湘才看清楚他手里提着一段不短的竹杆,竹杆的两头都有不规则的断痕,显然是被姜洪徒手折断的。 身体在放松之后,叶湘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这才明白过来,就刚才那一会儿,她被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黑豹躺在地上不断的低吼着,似乎非常的痛苦,它的屁股下面已经有两团肉团在蠕动了,但是生产似乎还没有结束。 姜洪提着竹杆逼近,地上的黑豹不断的挣扎,龇牙低吼,却没有爬起来。 姜洪把手中竹杆平举向前,谨慎的瞪着黑豹子。 突然,前一刻还虚弱无比的黑豹,下一刻就闪电般翻身跃起,身体往边上一蹿,避开了竹杆就往姜洪身上扑去。 叶湘惊恐的瞪大了眼,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叫。 叶守也大叫,“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姜洪的脚往旁边重重一踏,手中的竹杆就狠狠的抽在了黑豹身上。 “吼呜——”黑豹被抽的失了扑击的准头,摔倒在姜洪身侧地上,不过它立即就站了起来,后腿一瞪就又要往姜洪身上补。 姜洪脚跟一转,人就转了方向,手中竹杆往前横举,就架住了扑过来的黑豹,在黑豹的嘴要咬到他的脖子之前,抬脚将它踹飞了出去。 黑豹落地后还想翻身爬起,却突然呜鸣一声又倒了下去,大股的血从它的腹下涌出来,许是姜洪刚才那一脚踹的狠了,它几度试图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吼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湘总觉的黑豹的这声吼叫跟之前的不一样,似乎有种哀求的意味。事实证明,这就是叶湘的错觉,就见黑豹再度翻身而起,做势欲扑。 这次姜洪有了准备,不待它再度扑击,手中竹杆就冲着它的头重重抽了下去。这一下直接就把黑豹给抽趴下了,血水混着脑浆从黑豹的头上流了下来,它四肢在地上划拉着,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姜洪把竹杆一扔就往叶湘跑去。叶守也顺着树杆滑了下来,不过他有些脱力,屁股一挨着地就瘫了,一时半刻起不来。 叶湘也腿软,不过却没有走不动道的地步,她跌跌撞撞的跑向那两团蠕动的肉团,刚才的打斗竟然没有波及到这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的两只肉团在胞衣和血水中蠕动着,叫声很轻。 叶湘撩起裙摆,抱起一只小豹,小心扯掉它身上的胞衣,也不管它身上都是血,就放到了自己的裙子上,然后又去抱另外一只。 姜洪大步过来,沉声道,“这里的血腥味会引来别的野兽的,小姐,咱们先下山吧。” “哦!好。”叶湘忙抱着两只小豹站起来。 姜洪的脸一下就黑了。夏装本就薄,叶湘拿裙摆包小豹,一截小腿就露在了外头。叶湘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已经有了少女的稚形,那形状匀称的晶莹小腿在薄透的衫裤里若隐若现,简直就是在诱人犯罪。姜洪跳脚,“小姐,您怎么可以拿裙子包这东西呢?” 叶湘一脸茫然的抬头,很无辜的道,“我没别的东西可以拿来包它们啊。” 姜洪差点儿没被气死,忙扯下腰间的布袋递给她,“用这个装。” 叶湘手忙脚乱的把两只小豹包进布袋里,那边叶守也缓过劲来了,跑过去看黑豹,突然就叫起来,“哎呀,怎么这里还有只小崽儿呢。” 叶湘闻言忙跑到叶守身边,往他指的血水里看,只见地一大摊血水里正有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在微微的蠕动,“叶守,你先抱着这个。”叶湘把手里抱着的两只小豹小心的递给叶守,然后蹲下身去扒拉那团血团子,地上的血这么多,这只小豹应是被姜洪硬生生给踹出来的,叶湘小心的扯开胞衣,里面的小豹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妥,她把小豹小心的抱出来。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小豹的脑袋往她的手指靠了过来。 那头姜洪已经把黑豹扛到了肩上,黑豹这种猛兽,不说平时不易见到,就是见到了也难猎到。豹子不管是毛皮还是肉骨都很值钱,这只大家伙拿到镇上至少能换两百两以上,有了这两百两,他家小姐的生活也能宽松很多。 回头正见叶守把两只小豹递叶湘,姜洪不由皱眉,“小姐,这豹崽你想养起来?” 46三只小豹 46三只小豹 叶湘重重点头,“嗯!豹子可比狗凶多了,养大了看门护院。”说完又恨恨的加了一句,“我看谁以后还敢带儿子上门,叫我看他腰有多结实,腿有多粗!” 姜洪嘴角抽了抽,想要开口,想了想还是把那话给咽了回去。 三人连解下的竹篓都不拿了,急急忙忙的顺着原路返回。到村口时,太阳都快下山了,这个时间正是村里人往家赶的时候。路上的人不少,看到三人一身狼狈又是泥又是血的,都是又惊又疑,当看到姜洪肩膀上扛着的黑豹时,更是吃惊不已。 叶湘看到这么多人,眉头一皱脚步就是一顿,“姜叔,这豹子就别带回家去了,你在这里等一等,也让乡亲们看看咱们打的豹子,我回去让人叫有福哥赶车过来拉你去镇子上去。” 姜洪的眉头只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就点头应下了,她家小姐聪明,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说这豹子不能带回家去,就一定有不能带回去的原因,他只要照做就成了。 叶湘和叶守急急忙忙往家赶,一进家门,却差点儿没把菜花婶给吓晕过去,“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陈三婶、陈七婶和大毛娘也忙跑出来,一脸吃惊的审视狼狈的叶湘和叶守。 叶湘忙安慰菜花婶,“没事没事,就是在山上遇到只豹子,被姜叔杀了,东西正在村口摆着呢,我身上的血是沾上的,你别担心。”又对陈三婶道:“三婶,麻烦你跑一趟有福哥家,让他架上马车和姜叔跑一趟镇上,帮忙把豹子拉去卖了。” “行!俺这就去。”陈三婶擦了擦手就小跑着去了。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菜花婶瞪着叶湘裙摆上的血,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双手想往叶湘身上摸,却又怕碰伤她似的。 “真的没事。”叶湘笑的有些无奈。 陈七婶看到她怀里似乎抱了活物,就问:“叶湘,你这怀里抱着的啥呢?” “正想请七婶帮忙想想办法呢,”叶湘给叶守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院门关了,她叫几人一起进了正屋,才把臂弯里的三只小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我们碰上了一只正要下崽的豹子,这三只都是刚生下来的,得找只母狗还是母猫的,给它们喂口奶。” 菜花婶见叶湘看三只豹崽子的高兴模样,只是微微迟疑了下,就道:“那……奴婢先给找个竹框铺上棉花,给它们做个窝。” 陈七婶和大毛娘都瞪大了眼,这可不是小猫小狗,是豹子!陈七婶就道:“叶湘啊,这养豹子……万一伤了人可咋整啊?” 叶湘笑眯眯的道:“这豹子跟狗其实也差不多,只要教好了就不会随便伤人,拿来看家护院是最好不过了,以后我家业大了,难免会有些人生出歪心思,有只豹子看家,也可以防着些。” 几人不约而同就想到了午后的事,陈七婶和大毛娘虽然对这养豹子还有点儿犯悚,不过想着叶湘一个姑娘家撑门户,确实容易招人红眼,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反而给出起了主意。 “我记得村东头赵老实家的狗前儿刚下了崽,不如抱去他家试试?”大毛娘问叶湘。 把小豹子交给别人,她可不放心,叶湘想了想就道:“嫂子,你能不能上他家说说,如果小豹肯吃狗奶,我就租下他家的狗,狗在我这儿包吃住,小豹什么时候能吃食了什么时候还他狗,我按天给他算钱,就……一天三文钱,你问他同不同意,要是同意就把狗牵来试试,要是不同意我就找别人。” 大毛娘啐道:“俺的个天,借条狗给喂个奶一天就得三文钱,有这么好的事情他还不同意,那他还想干啥?” 陈七婶也道:“俺看他一准乐意,行,俺这就去一趟,让他把狗牵来试试。” 三人这才刚说完话,院门就被人拍响了。 “有人在家吗?叶大小姐在家吗?” “我去开门儿。”叶守说着就跑了出去。 几人都往外走,叶湘忙拉住菜花婶,嘱咐道:“菜花婶,你先把这小豹崽清理一下然后放我屋里去。” 菜花婶有心想说这畜生脏,养小姐屋里不合适,不过看叶湘对这几只小豹这么上心,就知道她有多喜欢了,只要小姐喜欢,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样一想她也就点头应了。 院门一开,叶湘站在屋里就见到了门口站着的青年,二十多年的年纪,面容与陈九有些相象,身后还拉着辆牛车站在门口。 “是有财啊,你咋来了呢?”大毛娘忙笑着迎了过去。 陈有财笑着叫了声嫂子,道:“刚九三婶来叫三弟帮忙架车送姜管事去镇上,俺娘怕耽误你们送饭,就让俺赶车过来了。” 叶湘忙从正屋里出来,道:“真是谢谢你了,有财大哥,多亏了有你们给我帮把手,不然我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陈有财跟憨厚木纳不善言语的陈有福不同,一张嘴极会说话,就见他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可当得你这声谢。” 叶湘小小惊讶了下,笑道:“你们的好我都记着呢,那些虚的我也就不说了,一会儿回去多带些肉包子给婶子大叔和几位嫂子侄儿们尝尝,我这包子以后可是要做了放到铺子里卖的,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们可一定得给我提个醒啊。” 陈有财闻言脸上的笑容好似都更灿烂了,“谁不知道大小姐有一手好厨艺啊,这做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好吃呢。”说完见大毛娘和陈七婶抬着竹框出来,他忙上去帮忙,男人的力气毕竟比女人大,有他加入,叶湘都只能束手在一边看着,后面两大框肉包子都被陈有财抢着送上了车。 大毛娘一会儿要去赵老实家,陈七婶与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坐上了牛车,跟陈有财往工地那边送饭去了。 叶湘往外走了两步往村口看,就见那边站满了人,都在议论着什么,不过倒已经不是围在一起了,显然陈有福已经架车把姜洪和那只豹子拉走了。 “哎呀,小姐,你咋把这些小虾子搁屋里啦?”菜花婶的惊叫声从西屋里传出来,“这么热的天气,久了可是会臭的啊。” 47找只狗妈妈 47找只狗妈妈 叶湘“哎呀”一声忙跑过去,陪笑道:“中午拿出来,我顺手就放这儿了,事情一忙倒是给忘了。”正说着,就看三只小豹挤挤挨挨的窝在填了棉絮的小竹框里,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洗掉了,细毛倒并不湿。 菜花婶见她盯着三只小豹看,就笑着道:“奴婢用热水给洗了洗,又用布擦干了放在灶边烘了烘毛。”顿了顿又道:“崽子小,也不敢多烘,就给拿过来了。” 叶湘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三只小豹子,才直起身来,笑道:“你先帮我看着,等我忙完那一桶虾子就过来。”说完便提着桶出去了。 菜花婶站在那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句,“这都还不会跑不会跳的,就要奴婢给专门看着,那要等这三只会跑了可要咋整?” 叶湘提着桶进了厨房,就见叶守蹲在灶边守着火,叶湘看了眼锅里,见水已经热了,便又盖回了锅盖,去把桶里的河虾洗了搁在竹筛里,又去掏了盆糠皮出来。 “小姐,你这是想干啥呢?”叶守盯着那盆糠皮,想不通叶湘倒底想干嘛。 叶湘笑了笑,答了句,“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等水开了,叶湘把锅里的热水勺干,擦净了锅,就把那盆糠皮倒了进去,又把河虾拿了个干净的棉布袋装好,扔了把生姜片进去,扎紧了袋口放在糠皮上。 叶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湘动作,看她把锅盖盖上了,才道:“小姐,那小虾子这样做出来好吃吗?” “你就知道吃!”叶湘弹了他一个脑崩儿,才道:“这不是用来吃的,是要做来用的,你火别烧的太旺,差不多点烧着就行了。”说完也不管叶守,自顾自去查看她这几天捣鼓的那些个罐子了。 “叶湘啊,俺给你把赵老实家的带来了。”大毛娘进门就喊上了,叶湘忙跑出去,就见大毛娘身边站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她一手抱着一个小框,一手牵着只高大的狼狗,那小框里面还不时发出几声呜呜声,几个毛绒绒的小家伙正闭着眼你挤我挨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叶湘看了眼那狗,倒是没敢冒然上前,只对赵老实家的友善的笑了笑。 赵老实家的似明白了什么,忙解释道:“小姐放心,俺这狗乖顺,不咬人的。” 叶湘这才敢走过去,笑道:“那就先领进来试试看吧。”说着就领着她们进了西屋。 赵老实家的进门就见到了坐着的菜花婶,以及她身旁桌子上的三只小幼崽。她目光闪了闪就垂下了眼,也不多话,拉着自家母狗上前,就让它在墙边躺下了。 叶湘看猎狗这么听话,便问,“这狗能让人近身吗?” 赵老实家的忙道:“能的,俺家这狗教的乖,听得懂的人话。”说完看了眼那三只小幼崽,摸着狗脖子笑道:“小姐,将那仨小崽抱过来喂喂看吧。” 她竟然不自己动手去抱? 叶湘惊讶了一下,心里暗道这农家妇人也挺不简单的。当下笑着将桌上的竹框捧了过去,和菜花婶一起小心的把三只小豹一一放到了母狗的肚腹上。母狗很乖,一直一动不动的躺着,任三只小豹崽颤微微的它肚腹上寻找。 叶湘几个伸长了脖子瞧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眼见那三个小东西都找到了目标,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叶湘笑了起来,问赵四家的,“我从没养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多久要喂一次,该注意些什么?” 赵老实家的看起来倒没有刚进门时那么拘谨了,笑道:“一般人也不能有这福气养豹崽子不是?不过俺猜应该跟养狗崽子也差不哩。”然后就跟叶湘细细的说起了养狗崽要注意的事项。 叶湘仔细的听着,不时就点点头。 菜花婶和大毛娘见这两人这样,就一起去了厨房帮忙收拾善后了。 天快黑的时候,陈六婶也赶了回来,进来就拉着叶湘道:“那牛大丫同意了,不过说是家里还有事情需要安排善后,要过阵子才能过来上工呢。” 叶湘微微有点儿失望,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过于心急了,虽然脑中的想法一大堆,可没有足够的人手,她也实施不了,现在她屋里又多了三只需要小心照顾的小豹崽,这让她感觉就是把自己劈成了八瓣只怕都不够用。 吃了晚饭,又给来帮忙的几位婶子和大毛娘每人拿了五个肉包子带回去,叶湘这才让叶守帮忙烧水把自己几个都收拾干净了,再把剩下的一笼肉包子温在了灶上。 叶守在西屋守着那三只豹崽,以防母狗和其它狗崽不小心把那三只小家伙给压死了。菜花婶见叶湘还在厨房看着灶,便也拿了件衣裳坐到一边,低着头默默的绣着。 月亮挂上树梢之后,陈有福和姜洪才从镇子上回来。叶湘连忙拿了十个大肉包子塞给陈有福,让他带回家去吃,这才把姜洪迎了进来,关紧了院门。 “老奴把那豹子卖给酒楼了,连皮带肉一共两百二十八两。”姜洪把两百二十两的银票和八两的散碎银子交给叶湘,就出去洗手脸去了。 叶湘笑眯眯的把两百二十两的银票收进贴身荷包,又把八两的散碎银子收到腰间的荷包里。这才到厨房拿了肉包子和肉汤放到桌上,等姜洪坐下吃饭。 今天的经历虽有几分凶险,但一下换得了两百多两,姜洪的心情也非常不错,见叶湘坐在桌前等他,就不由笑问:“小姐可是有事要吩咐老奴?” 叶湘点点头,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姜叔,我身上现在也有四百多两了,那片林子今天咱们也已经看到了,虽然没进去看过不过里面的东西应该很可观。” “老奴猜也是极好的。”姜洪的脸上也满是笑容。 叶湘被他感染,也忍不住笑了笑,接着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现在那边在建房子,家里需要人顾着,而且咱们后院的那点东西还得防着点人。”说着说着,叶湘的笑容就慢慢收敛了起来,“之前还没怎么样呢,就出了那样的事,今天知道咱们打到了豹子,以后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莫明其妙的人蹦出来闹呢。所以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先不去动那片林子,也免的咱们进进出出的露了痕迹,引的人去糟蹋了里头的东西。” 48伢局 48伢局 姜洪听着也觉的叶湘考虑的极是,就道:“这个您拿主意就成,老奴听您的。”咬了口包子,他又道:“刚才去镇子上,老奴特意去跟人伢子打了声招呼,小姐把这门户撑起来,难免就会引来些小人觊觎,身边是万不可离人了。老奴已经跟那人讶子说过了,有会些身手的女娃子最好,就是没有身手也要那身强体壮的,再就是以后铺子开了也要人顾着,还要招上几个壮劳力,不管以后是上山还是跑堂,都能合用。” 叶湘没想白天只是那么一说,姜洪这么快就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当下就不由高兴起来,“六婶也回说那个牛大丫也应了,就是家里的事情还要安排,所以要晚些时候过来。” 姜洪一口包子哽在了喉咙里,差点儿没被活活噎死,一气灌了大半碗汤下肚,才顺过气来。那牛大丫那般彪悍,她家小姐要是指使不动,到时岂不是还要受气?姜洪觉的自己不能不劝着点儿,于是语重心长的道:“小姐,老奴总觉的那牛大丫有些不合适。” 叶湘反而笑着安慰他,“姜洪,你别担心了,要选到合用的人毕竟不易,那牛大丫要真不服管到时再打发了就是。” 原来她都知道啊?!姜洪看了笑盈盈的叶湘一眼,无奈的摇摇头,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饭后,姜洪也不管一身的血迹,先去把明天要用的竹鼠杀了,收拾干净了抬进厨房。出来就见叶湘坐在石磨边,拿着个锤子对着个布袋子翻来复去的锤着。他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就想伸手帮忙,“小姐,老奴帮你锤吧。” 叶湘却挡开他道:“不用不用,我都锤的差不多了。”说完拿起布袋抖了抖,又摸了摸,“我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您看着就行了。”说完便径自捣鼓起来,将敲细了的虾末倒进磨里,又倒了盐进去磨。 磨磨需要力气,姜洪见状就把事情接了过去,仔细的磨了起来。 叶湘则进厨房去处理那些竹鼠,等她拆好了骨、肉,调好了腌制用的酱汁出来,姜洪这边也已经磨好了,白色的粉末装了有小半罐,叶湘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因为烘培时加了生姜,因而不但没有腥味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姜香,不过鲜味却也没有想像中的好。 姜洪见叶湘皱眉,不由问:“怎么?是没成吗?” 叶湘只道:“倒也不算失败了,明天我再用鱼试试。” 两个又把鼠肉放到石臼里捣弄,等一切都收拾好,也已经月上中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是不是姜洪在家的关系,倒也没见有不识趣的人上门糊闹,叶湘每天不是忙着灶上的事,就是由姜洪陪着去山上采些药草洗晒,晚上则做不同的尝试,力求弄出最好的味精配方。 叶守的任务则变成了看护三只小豹。三只小家伙一天一个样,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就睁开了眼睛,身体也整整大了一大圈,每天母狗去后院大小便时,它们也会和一群小狗崽在后面摇摇晃晃的跟着。 让叶湘觉的最为稀奇的倒是这三只小豹的毛色,随着三只小豹身量的长大,它们的毛色也越发明显起来,三只小豹有两只毛色是带斑点的,一只是全黑的。不过两只带斑点的小豹毛色也不一样:一只是黄毛黑点的,一只是白毛黑点的,或许说白毛黑点也不准确,只能说那黄色更浅更淡,远远看去就跟白色一样。 叶湘猜想这三只大概就不是一个爹生的,毕竟豹子的世界可没啥一夫一妻制。叶湘给它们分别取名叫小花,小黑和小白。 金宝和榆树看到叶湘家有这么狗崽和三只小猫似的豹崽都挪不动步子,这几天不论春妞和枝儿怎么骂就是不肯上山。天天泡在叶湘这里,和叶守一起看着狗崽和三只小豹子。不过因为有他们看着,叶湘倒也放心了很多,白天就把母狗和小豹都挪到后院去,让它们晒晒太阳活动活动。大毛小毛三兄妹跟着他们跑前跑后的,几个孩子都只在院子里玩,倒是让大毛娘也省心了不少。 工地那边因为人手足,他们提供的伙食也足够好,大家伙儿干活都很卖力,因此房子眼见着起来了。田福贵这人办事老道,因为事先得了叶湘的吩咐,每当有村民靠近看热闹都会将人拦下来,理由是这工地里的工程都是他包了的,万一少了什么材料不好说道。屋子砌外墙时也是里面砌青砖外边一起糊上泥浆的,为了避免人围观,那些青石柱子,青石板什么的也都是趁夜运到工地里的,晚上还专门派了人给守夜,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工地那边房子开始砌第二层时,镇上的人伢子让人带话来,说是找到合适的人了,姜洪去向陈有福借了马车,带着叶湘就直奔青山镇。 伢局是大华国买卖奴隶的正规官方机构,基本上每个城镇府衙都有。伢局的人伢子都需持有衙门分发的营业执照——行伢令,才能行伢,经他们手的卖出去的人出身来历也都有伢局负责合实并登记造册的,因此来伢局买人是不用怕买到逃犯或罪奴啥的,不过在这里买人,那价格也是相当贵的。 当然,民间也有私伢,那个价格便宜,一个壮劳力最多也就七八两银子买断终生,不过却容易藏有隐患,所以姜洪才会选择在伢局挑人。 迎接他们的人伢子人称杨伢婆,是个年近四十的圆润妇人,穿着身墨绿色的绸缎襦裙,头上两根金钗子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颇为富贵的样子。与她一比,叶湘和姜洪这一身布衣倒显的寒酸了。难为杨伢婆看见她们这一身打扮,还能热情相迎,脸色更是连变都没变过,倒是让叶湘高看了她几分。 进了大厅,姜洪迎着叶湘坐在上首右侧,自己则站在她身侧,有丫环进来奉了茶之后,杨讶婆就递过来一本册子,一边道:“自打得了姜管事的吩咐,老婆子就去跟附近的几个伢局打听了,这些人都是昨儿刚到的,其中有对母女都会些拳脚功夫,而且女红精细、干活也勤快,人品是极好的。” 叶湘拿着册子翻看,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卖身为奴的人的年龄,性别,出身来历,所会的技能以及身价银子。 49买奴仆 49买奴仆 “将人都叫上来看看吧。”姜洪道。 “是,老婆子这就去安排。” 小册子上记录的人名一共有二十三个,十女十三男。其中还有一户人家,是祖孙三代人,叶湘看到那老人还是当过五年兵,退伍回乡的。 “姜叔,你看这几个。”叶湘重点指了这祖孙五口人,那对母女,以及一个十四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姜洪接了册子翻了翻,赞许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名册上的二十三个人就都进了大厅,排排站好。 “一会儿我叫到名字的,就朝前迈一步。”姜洪说完,也不看人,就径直报起了名字。 那祖孙三代五口人的老父叫连成济,四十七岁,儿子叫连宏益,三十二岁,媳妇蒋氏三十岁,孙子连承信十五岁,孙女连承荷十四岁。那对母女,母亲叫江翠芙,二十五岁,女儿叫张仪儿,十一岁,十六岁的那个少年叫周开,十四岁的那个叫姚三。 叶湘之所以会选这几个人,主意原因是这几个人的卖身理由都比较奇葩。连家五口是自愿卖身为奴的,因为连成济是给人做上门女婿的,为了给老妻治病,家产全部都卖光了,结果一家人负债累累也没把人留住,最后就只能卖身还债了。 到于江翠芙是童养媳,她男人本是家中长子,正牌婆婆没了后,公公纳了继室,又生了儿子,现在她男人死了,伪婆婆为了争财产撺掇了正牌公公,就仗着江翠芙没有娘家依靠,把她们母女都给卖了。 周开是卖身的原因是要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娶媳妇筹钱。 姚三的父亲好色,家里光小妾就有三个,今年布行亏了一大笔钱,为了筹钱还债,主母要把家里吃闲饭的小妾庶子庶女都卖了,他就是那其中唯一的男丁。 姜洪又点了一对兄弟,大哥叫章盛,今年二十八岁,二哥叫章云,今年二十五岁。 叶湘记得这两兄弟都是边关受伤退伍的士兵,章盛少了一只眼睛,章云没有左臂。因为身有残疾,他们的卖身银子一共也才十五两,不过条件是这两兄弟是捆绑销售的,要买就得一起买。 “没点到名字的可以出去了。”姜洪将名册还给杨讶婆,“暂时就先要这几个,下次若还有会拳脚功夫的小丫头,你再叫人捎信给我。” “一定一定,要有好的小丫头,老婆子一定先给您留着。”杨讶婆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这十一个人卖出去,她至少能赚到十五两银子,这怎么不叫她高兴呢。“老婆子这就给您取卖身契来。”说着便一步三颠的下去了。 姜洪往边上退了一步,道:“你们给大小姐见礼吧。” 厅中的十一个人,连忙跪下磕头,“奴才(奴婢)见过大小姐,给大小姐磕头,大小姐万福金安。” 这样坐着让人磕头,叶湘总有种他们在拜死人牌位的错觉,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不过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她也只能挺直了脊背硬挺了,好不容易等他们拜完了,她忙故做淡然的说了句:“都起来吧。”然后就指着姜洪道:“这是姜管事,家里不管内外事,都由姜管事总管,除非我有特别的吩咐,否则你们一概听从姜管事调派。” 众人又忙向姜洪鞠躬行礼。 姜洪对叶湘微微躬身道:“老奴现在就把事情给他们分派了,若是小姐另有安排,您再告诉老奴。” 叶湘微微颔首,示意他安排。 姜洪转过身,面对几人道:“江翠芙,你母女二人日后就负责跟着小姐,照顾小姐起居及四季衣裳鞋袜,切记不可让小姐落单,连成济日后负责赶车以及照顾车马,章盛章云,你二人一会儿去买些衬手的兵器,往后除了日常的劳做,家中的安全就交给你二人了。” 章盛章云一听要给他们买兵器俱是一惊,此时听到新东家竟然如此信任他们,要将家中安全交给两人不约而同都很激动,齐齐单膝跪地向叶湘行了个军礼,章盛道:“小姐,我兄弟二人在军中多年,就是我这弟弟失了一臂,等闲三四人也是近不得身的,日后我二人定会看好门户,请小姐放心。” 叶湘能说什么?在她的观念中,兵哥哥确实都是很牛逼的。她微笑,道:“以后要辛苦你们了,起来吧。” “是!”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激动,显然都很高兴能受到新主家的重视。 姜洪见杨讶婆领着人进来了,便说了句,“其余人的工作等回去之后再行分派吧。”然后接过杨伢婆递来的卖身契全部看了一遍,再递给叶湘。 杨伢婆身后的人把笔墨砚台摆在了桌上,叶湘在所有卖家契的新买主一栏上填上大名,再由杨伢婆盖上伢局的大印。这样买身契才具有法律效用,以后万一发生逃奴现象,拿着这张卖身契到衙门,就能全国通缉抓拿逃奴了。 买了十一个人,连卖身银子外加要交的人头税,一共花了一百八十三两银子。叶湘和姜洪领着众人出了伢局,倒把等在门口的陈有福给吓了一跳。叶湘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来的时候他问过姜洪他们去伢局干嘛,姜洪说要买个丫头照顾叶湘起居,现在却领着这么多人出来,可不是要把他吓一跳么。 姜洪给了章盛章云两兄弟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去买衬手的兵器,又把蒋氏,连承荷和周开叫到一边,给了银子让他们去买十一个人的被、褥、席子等物。 叶湘一拍额头,想起件一直被忽略的事,“姜叔,新房子还要五六天才能起好,这么多人,咱们那个屋子恐怕住不下,要先把他们安排在客栈吗?” 姜洪摇头,“家里正缺人手,没道理让他们在镇上呆着,咱们那边又要请别人帮忙的。再说三间屋子住这么多人虽然挤了点,不过也就是挤个六七天而已,等新房那边建好了,一切就好。”说着就让叶湘先上马车歇着,其他人原地等候,他叫了连成济和宏益跟他去买马车了。 50小孩得上学 50小孩得上学 张仪儿听着觉的奇怪,却乖巧的道:“小姐,要是咱们府里的屋子不够住,我跟我娘在小姐屋里打个地铺就行了,没关系的。” 叶湘见几人都在看着她,不由好笑的道:“这回你们回去都得打地铺,一个都没跑。”想到那个场面,她不由轻笑出声,“我家的老宅子被一场大火烧没了,新屋子还在赶建,现在暂住的小院子只有三间屋子,要不是姜叔怕我一个人出入会出事,也不会急着过来买人,咱们家屋子虽不大,可活计不少,你们跟我回去之后,可没得闲呢。” “俺们不怕做活,只要小姐能给口饱饭吃就成了。”周开非常实在。 几个人也都赞同的跟着点头。 坐在车辕上的陈有福就笑着插嘴道:“这位大兄弟,你们这回是走大运了,从此以后不但不会再饿肚子,还保证顿顿有肉吃呢。” 几人都以为陈有福是在奉承叶湘,也都配合的跟着笑。 青山镇说大也不大,派出去采购的人先后归队,叶湘等人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连成济和连宏益就赶着马车过来了。于是男女各一辆马车,由陈有福带路朝前山屯飞奔而去。 马车从官道上拐下来时停了停,此时正逢送晌午饭的时间,三十几围在一起吃饭的场面也挺壮观,叶湘掀起帘子四下看了眼,发现屋子二层已经砌到开始放置窗框了。 “哇!小姐,这是谁家的屋子啊,怎么把这么多间都连在一块儿了,还都起了两层?” “这屋子肯定不是住人的,大概是村里的祠堂吧。” “那后面还围了很高的围墙呢。” 张仪儿和连承荷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叶湘哭笑不得的打断两人,“那就是咱们家的新房子,这里以后要做店铺,二楼是给我们住的。” “哇……”两个小姑娘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叶湘看另外几人的脸上也都有欢喜的神色。 马车驶进了村子,没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原本感觉还挺宽敞的院子顿时就变的拥挤起来。让人把买来的布匹和棉絮都搬进东屋,随身的包袱也先搁下。 叶湘进厨房让三婶和大毛娘他们多煮两锅饭再烧几个家常菜出来。毕竟之前也不知道一下会买这么多人回来,多了十一个人吃饭,中午的饭菜肯定是不够的。 姜洪安排男人们先吃饭,下午全都同他一起上山。美味的盖浇饭端上桌,一人一大碗,还有菜有肉有鸡蛋,吃的一众人眼泪都差点要掉下来,原来先前那个赶车的小哥说的是真的,他们的新主家真的会给他们顿顿吃肉。 吃完饭,七个男人拿上麻袋,背上竹篓,都随着姜洪上山去了,章盛章云甚至还带上了长弓。叶湘和大毛娘几个紧赶慢赶做了六菜一汤出来,一屋子女人孩子吃了饭。 饭后,菜花婶和陈三婶几个回厨房收拾并准备下午的吃食,其他人则都去东屋继续缝被褥,叶湘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就笑了起来。多招些人回来果然是正确的,有这么多人做事她就能腾出手来做更多的事了。 叶湘先到大水缸前看了看剩下的鱼,又去后院看了看那些竹鼠野兔,十六只大竹鼠和十三只野兔因为侍候的好,状态都非常不错。八大笼整整近九十来只小竹鼠和二十一只小野兔则因为喂食喂的勤,这些天也长大了整整一大圈。 这几天没有出去挖药草,之前挖的药草都已经晒干收起来了,晾晒的木架上如今空空如野,叶湘想起姜洪他们带着竹篓和麻袋上山,忙回头喊了一声,“金宝,你帮我跑一趟若山大叔家,让他把帮我编的竹笼子和竹筛都拿过来吧。” 金宝看榆树和叶守都蹲着不动,有些舍不得走就没动弹。 叶湘回头见他还站在哪儿,不由大皱其眉,“怎么还不去?” 榆树、叶守和金宝被她徒然变的严厉的声音都吓了一跳,“俺,俺这就去。”金宝着站起来就跑了。大毛,二毛和小花后知后觉的也跟着站了起来,神情怯怯的。 叶湘看了眼躺在墙角的母狗,和母狗肚腹上与小狗崽们挨在一起的三只小豹崽,又把视线移向了榆树和叶守,低头想事情。 榆树还没怎么样,叶守就有些撑不住了,他不安看着叶湘,喊了声:“小姐!” 叶湘眉头皱了皱,突然就道:“叶守,你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 叶守吓的“卟通”一声就跪了,“小姐,俺有哪里做错了,你狠狠罚俺吧,打俺也行,就是,就是别赶俺走啊。”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谁说要赶你走了?”叶湘走过去一把把他扯了起来,骂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懂不懂?动不动就跪,你软骨头啊?” 叶守一听不是要赶他,眼泪立即就止住了,只愣愣的看着叶湘。 “让你看着小豹可不是让你带着金宝他们玩儿的,你看看他们这几天都玩的活儿都不干了,好好一个男孩子,整天跟狗混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儿,明天你给我去私塾上学读书去。”叶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叶守的眼睛却又掉了下来。 “怎么还哭啊,男儿有泪不轻淌懂不懂,你想变娘娘腔啊?” 叶守却笑了起来,还一边抹着眼泪,期期艾艾道:“小姐,上私塾要很多银子的。” 叶湘瞪他,“就那几两银子,我还没看在眼里。” “小姐……” 叶湘柳眉倒竖,“都跟你说别叫我小姐了!” 叶守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看着她,“那要叫啥?” “叫姐!” 其实叶湘也是临时起意要收叶守做弟弟的。她刚才叫金宝帮忙跑腿,而金宝不肯动弹,起初她是有点儿生气的,毕竟之前都对她言听计从的孩子,突然就不听话了,她情绪上难免就会有落差和不平出现。再看叶守跟金宝几个,她就觉的让孩子呆在家里不是个事儿,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可都是要上学的,所以也就有了让他上私塾的念头。 51重修族谱 51重修族谱 这个念头一起就停不下来了,大华国的科举制度是很讲究出身的,奴籍出身是不能参加科考的,这也是她不准叶守再叫她小姐的原因。当初让叶守跟她姓叶,只是随性而为,现在叶湘却认真思考了起来:叶子轩夫妻只有叶湘一个女儿,从这个时代的世俗眼光来看,其实已经算是断了后了,而事实上此叶湘已非彼叶湘了。她借着这个身体这个身份得以存活世间,对叶子轩一家的感激实在不是一两句话能道尽的,别的事情她做不到,但为叶子轩寻一个人传承香火却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叶湘对叶守也算有了些了解,这个孩子敏感,稳重,坚毅,聪慧,不怕吃苦,而且遇事不慌,是个能稳的住的,若是好好培养以后定会有出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以后只能当个庄稼汉,只要能为叶家传承烟火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等姜洪他们回来,叶湘吩咐其他人先把东西拿到后院去,就把姜洪拉进屋,关起门来商量这事。 就男人的立场来说,姜洪当然是赞同叶湘这个决定的,不过就情感上来说,他就有些不情愿了,“小姐,您才是老爷的亲闺女,只要以后您招个人入赘,一样能传承香火。” “若我朝能允许女子入仕,我也就不说这话了。”叶湘冷静的分析道:“姜洪,你也说了我爹是举人,是叶家百年最有望考中进士的孩子,那我爹与我娘私奔之后就不可能没有遗憾,我生这个念,不单是要过继个男丁到我爹娘名下传承叶家香火,还想要让他科考入仕,让我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姜洪身为叶子轩的心腹老仆,又怎么会不清楚叶子轩心中有没有遗憾呢,年轻时热血冲头,为了心爱女子自然什么都肯放弃,可叶子轩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文人十年寒窗为了是什么?不就是想挤上那根独木桥,光耀门楣吗?叶家几代人的为官梦,叶子轩从小被人这样期许着长大,当夫妻感情归于平淡,午夜梦回,他少不得会为当年的冲动长吁短叹。 叶湘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刘芳飞常年缠绵病榻想来也不会只因为产后体弱,在这个聘者为妻奔者为妾的年代,刘芳飞一个官家小姐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肯与叶子轩远走天崖?若叶子轩后悔跟刘芳飞私奔了,刘芳飞的痛苦和煎熬就可想而知了。 想了想,叶湘又道:“何况我毕竟是个女子,这都还没怎么样呢,就有方寡妇和陈老四家的那样的人跳出来,以后我为了生计少不得还要抛头露面,不管我有多能干多会赚钱,都难挡他人的不怀好意和闲言碎语,把叶守过继到爹娘名下,不但能为我挡下不少麻烦,也能让我日后有个依靠,那孩子受过苦知道感恩,若是他日后读书出息了,能光耀叶家门楣,爹娘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瞑目了。” 姜洪没想到自家小姐小小年纪,竟能想的这么长远、这么透彻,可是……他叹了口气,道:“当年老爷与夫人私奔之后,叶家为怕刘大人追究,就开祠堂将老爷从族谱上除名了,现在小姐若要重修族谱,倒也省事。” 叶湘听着就笑了,“确实省事,我家的族谱就从我爹开始,以后由我与叶守延续下去。” “修族谱是大事儿,咱们是不是该选个黄道吉日,请里正与村中族老来做个见证?” 叶湘摇头,“修族谱的事你,我,叶守三人知道就成了,致于过继叶守到我爹娘名下的事儿,倒是需要宣之与众。”她想了想,道:“就选新房建成那一日吧,请些村里相熟的人,再把里正和村中族老也都请来。” 姜洪正想说句:还是小姐想的周道,却又听叶湘在那里咕喃:“反正新房建成也是要请他们吃一顿的,把过继的事放到那时宣布,还能省下一顿呢。” 姜洪的嘴角就抽了抽,他家小姐是何时养成了这扣门的性子?以前的端庄大方呢?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到点该送往工地那边送下午小点了,家里买了马车,自然就不需要再麻烦陈有福了帮忙送饭了,姜洪拿了一篮子肉饼去陈九家道谢,又命连成济父子驾车,和菜花婶去工地送小点。 剩下的男人们都呆在后院里吃饼休息,叶湘到了后院,就见一群男人都围在墙角的母狗和小崽儿们看,也不知是谁发现她来了叫了声小姐,然后一群人都忙着向她行礼。 叶湘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心里暗笑环境造人,这大小姐的架子她现在也能说端就端起来了,“大家都吃过了吧?” 一群男人眉开眼笑,章盛年纪最大,便代表发言道:“回小姐的话,仪儿姑娘刚给奴才们每人发了两个肉饼,奴才们已经吃过了。” 叶湘点点头,吩咐:“承信,周开,你们下午就去河边捕些鱼回来吧,渔网在小木屋里,你们自己拿。”又转头对榆树道:“帮姐姐带他们去我们上次抓鱼的地方捕鱼,下午回来给你吃鱼排。” “俺要吃八块!”榆树伸出手指笔划着。 叶湘点头,“你想吃几块都行。”榆树就开开心心的领着周开和连承信走了。吩咐叶守把母狗和小豹都带回屋里去,叶湘看向剩下的三个男人,问:“姚三、章盛你们俩是会削皮毛吧?” 姚三道:“会,奴才跟削皮师傅学过两年。” 章盛也道:“奴才没当冲军以前是以打猎为生的,削皮手法不比专门削皮的师傅差。” “那行,木屋里头堆了不少竹鼠皮,你们看下要怎么处理,需要什么工具回头报给姜管事,让他帮你们去置办。” “哎,奴才这就去办。”姚三行了个礼就转身钻进了小木屋。章盛担心的看了章云一眼,也转身进了小木屋。 章云见几人都有事做,唯有他没分到活计,不由就急了,“小姐,您别看奴才少了条胳臂,啥活奴才都能干的,您也给奴才安排个事儿吧。” 52过继 52过继 叶湘听着心中不由的一酸,视线在他的断臂上一触即走,道:“别急啊,干活人人有份,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心知他断臂之后,定是受人歧视遭人白眼,吃了不少苦的缘故。 陈若山下午搬来的三十个竹笼,已经被填满了大半,装着竹荪的竹篓倒都还搁在太阳晒不到的墙角边,边上还有两个麻袋鼓鼓的,袋口扎的紧紧的,还未解开。 “这里面是什么?怎么不放出来?”叶湘好奇的走过去,抬脚想轻轻踢一下,却被章云叫住了。 章云汗都快下来了,“小姐,这两个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从山上抓的蛇。” 叶湘闻言反射性往后跳了一大步,看着那俩麻袋眨了眨眼,偏头问章云,“有毒的?” 章云的脸一红,忙垂下了眼,道:“有有毒的,也有没毒的。” “哦!”叶湘眼珠子转了转,回头喊章盛和姚三,“你们会杀蛇不?” 姚三脸色一白,连连摇头,倒是章盛点了点头。 叶湘顿时笑出一排白牙,冲姚三挥挥手,“你去整理那些皮毛。”又对章盛道:“蛇就交给你了,先杀了吃肉,蛇皮剥下后也交给你们削制。”说完似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点点头,对章盛道:“就交给你。” 她绕过那两个麻袋,去提竹篓,“章云,我们俩弄这个。”章云见状想要帮忙,却被叶湘让开了,“你拿你的,这么多下午我们都得挑完。” 不是看不起他,不是嫌他做不好事情,而是真的要派活计给他? 章云在一愣之后,忙大声的应了声“是!”激动的气息都有些乱了,碰上不会歧视他们身体残疾的主家,章盛也为自己的弟弟高兴。他鼓励的拍了拍章云的肩膀,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湘回头去拿竹筛,见两兄弟还在那里含情对望,不由催促道:“快点儿,我教你怎么挑捡。” 摘伞盖挑检枯叶泥沙,一只手当然不可能有两只手方便,叶湘根本没有人家只有一只手的自觉,不但让章云挑捡竹荪,还不时让他提竹篓拿竹筛的,直把他指使的团团转。等姜洪、连成济和连宏益回来加入了他们,挑捡的速度就快了,晚饭前,八篓竹荪就全挑出来了。 叶湘指挥章云挖坑,把挑出来的伞盖和枯叶泥沙埋了,就回了前院帮忙做晚饭,连成济和连宏益帮忙章盛杀蛇,姜洪又提了鱼来杀,章云则帮忙洗鱼,一伙人不论身份高低只管低头干活。 只半天时间大家都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不管是姜管家还是大小姐,都是会干活的勤快人,连主人家都这般勤快干活,若是他们做事不勤快,那还能入大小姐的眼吗? 一众人心里有了怎么要计较,自不必多说。 晚饭之后,叶湘让姜洪抽空跟叶守说了过继的事,等一伙人收拾完毕,都聚到正屋里。 姜洪让一行人向叶守行礼,“这是我们家二少爷——叶守,你们见礼吧。” 叶湘坐在正堂上首,叶守坐在她身边,眼睛还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不久。 众人跪下磕了三个头,叶守一点儿也没有怯场,等他们磕完了头才很平静的叫了他们起身,从容淡定的让姜洪都忍不住侧目。 叶守这么能镇得住场面,叶湘也很有面子,在章盛和姚三向姜洪汇报需要添置的家伙什时,叶湘拍了拍叶守的头,道:“明儿姜叔会带你去私塾,你可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叶守眼神坚定的用力点头,“俺一定不会给小……姐姐丢脸的。”回想几天前那地狱般的生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个人都为他做了什么呢?就冲着姜叔说,只有他读书出息了,以后才能给她撑腰,让别人不敢再欺负她,他就必须要做到最好,死也要做到。 晚上一众男丁只能屈居正屋凑和几天,女人则分了在东屋和西屋打地铺凑和。 叶湘晚上弄完了试验,又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到半夜,才去睡下。 这次从伢局买的十一口人都是塌实肯干的,经过短时间的磨和之后,日子就慢慢的步上了正轨。叶湘几乎每晚都要挑灯做画,开头是画各种男女衣裳图样,让姜洪买了好布料回来给江翠芙母女和连家母女这四个女红好手去做,然后就是各种草药,野果等有价值的植物。 家里除了章云留下侍候满园子的竹鼠以及看护一院子女人的安全,其他男人则每天都要上山,砍柴挖药草或采山珍或去打猎。 叶家一下多了这么多人,自然瞒不过村里人,有人猜是新买的,有人猜这些人就是叶家之前的奴才,知道自家小姐不但没死还把日子过起来了,就又都赶过来了。叶家又添了新话题供左右乡里娱乐,看到叶家的日渐兴旺,自然少不得有人要打听一二。 不过与叶湘往来的几家,都得过叶湘好处,陈九家就不用说了,买房买地叶湘都给了不少好处,每次帮个小忙还都连吃带拿的,连赵老实都因为一条母狗,每天拿叶湘三文钱呢,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谁自然也会防着别人眼红。也正因为大家的口风够紧,一些人摸不准情况,又见叶家新来的那些男人每天都往山上跑,不是砍柴就是挖草打猎的,没两天就传出叶家打肿脸充胖子,没钱买肉,只能每天上山打野味来加菜的消息。 叶湘巴不得别人把她想的越穷越好,除了让章云小心隔壁极品夫妻,她每天帮忙做做饭菜,试验试验点心,菜色,调味料等,再有空闲就侍候下三只小豹。 夏日蚊虫滋生,为防竹鼠和兔子生病,后院每天早晚都要清洗,喷洒消毒药水,他们采到的药草几乎都没卖几个钱,光跟医馆换消毒药了。不过竹荪,山笋,蘑菇等山珍的收入却越发可观起来,山笋和蘑菇都还算常见,叶湘就打算把这些东西留下自用,只那竹荪拿出去卖,平均每两天五十斤的产量让洪大掌柜的嘴都差点儿没乐歪了,不过叶湘也很高兴就是了,因为到新房建成的前一天为止,她的贴身荷包里已经存下一千一百两的银票了。 53铺子落成 53铺子落成 端午前一天,新房连瓦都铺好了。二楼隔出了一大四小五个房间,田福贵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白灰,正招呼人在给房子里面粉刷,楼上楼下的门窗都已刷上了黑漆,大堂靠墙的两面货架和柜台也都已经准备就绪,只剩下大堂的桌凳还差几副没有完工。 厨房建了六个大灶台,四个灶台都是两口大灶锅的,只有两个灶台上面的青砖里镶着的都是一口铁箱,那是叶湘花重金定制的烤箱。 二楼的家具什么的都已经预定好了,下午就会运过来。一群人撸着袖子楼上楼下的擦洗,贴纱窗,都赶着今天把东西都收拾好,明天能顺利搬进来住。 叶湘撑着把油纸伞站在路边头,看着屋内屋外的忙碌,然后视线定在围墙和房子外面光凸凸的墙上,“姜叔,你说咱们在这里也建一排竹棚怎么样?这样万一下雨下雪,也可以供人畜躲躲。” 姜洪也扭头看了眼,道:“再在竹棚下面建一排栓马桩,也方便来往客商栓马之用。” 房子里面收拾的差不多了,后面靠围墙建的竹棚也都收拾妥了,田福贵出来给叶湘做了工作汇报,叶湘便把给外墙也建一排竹棚的打算跟他说了。 想到建竹棚的材料还有剩,田福贵一下就有了计较,道:“这事简单,这阵子承蒙大小姐日日大鱼大肉的款待,俺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你的,这个竹棚就算是俺们送你新房建成了贺礼吧,您放心,俺们一定给你盖的漂漂亮亮。” 田福贵这房子砌的漂亮,办事也稳妥,叶湘自然信得过他,便道,“如此就多谢你了,明儿我们就迁进来,田瓦匠明天可一定要早点儿来坐席啊。” 新居建成,请泥瓦匠来坐席吃酒也是一项约定俗成的规矩。田瓦匠嘴里应着,“一定,一定。”想到叶湘家提供的饭菜味美,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第二天要搬新家,叶湘让菜花婶将最近让江翠芙母女和连家母女做的衣裳拿出来分给大家,因为时间紧,每人都只先做了一身,样式是叶湘做的图样,统称职业装。男人都是镶红边的黑衣短褂,腰配红色腰带,女人的却都是一身灰色的束袖交襟上衣,下面是同色阔腿裤,外批黑色衣摆绣白兰花的褙子。 叶湘和叶守也是一身同款式的衣服,只不过衣裳是黑色的,料子是杭绸的,褙子则是白色的,衣服上也没有绣花。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行人就都起来了,统一的着装让大家看起来特别精神,众人相视而笑,对以后的生活都充满了憧憬。 姜洪指挥着一众男人将竹鼠和兔子先搬上马车,趁着天还没亮先运到新房那边,免得扎了人眼。叶湘则带张仪儿和连承荷在厨房做早饭,菜花婶、江翠芙和蒋氏一起打包除了连家人四口人之外,所有人的被褥衣裳等物。 叶湘让连承荷住到铺子那边去,把这个院子留给了连家祖孙四口住,毕竟铺子那边也住不下所有人,连家四口住这个院子却是刚好的,后院的菜地以后也要交给他们来侍弄。 马车来回跑了四趟才将满院的竹鼠和兔子搬完,一众男人又提水将马车清洗了一遍,这才进屋去吃早饭,而此时天边也才刚泛起了鱼肚白。 新房落成的酒席在中午,但选出来的吉时却在辰时二刻。 两串长长的鞭炮炸出漫天喜庆的红纸屑,叶湘擦亮火折,烧起了新居的缕灶火。 一群娘子军扬着喜悦的笑容,将六个灶都点了起来。两个烤箱一个烤鸡鸭,一个烤点心,都先用温火热起了灶。 叶湘的好心情难以言表,她的事业将从这里开始,这叫她怎么能不兴奋?不激动呢? “把所有的门窗都找开,姜叔,你带人迎客,厨房这边交给我们了。”叶湘一声令下,大家拿出棉布口罩戴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叶湘带着张仪儿和连承荷围着桌案,将揉了猪油的白面包上不同的馅料,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快速在白面上掐出各式各样的漂亮花样,然后一盘盘摆进烤箱,为了把这几样点心花样做到叶湘要求的标准,张仪儿和连承荷已经努力练习两天了。 “菜花婶,你们把包子包了,仪儿,承荷,你们帮我擀皮。” “是!”厨房里是叶湘的天下,在这里她的话就是命令,张仪儿和连承荷忙跑过来帮忙擀面皮,叶湘自己则站到桌案一侧,快速的折皮裹馅儿包起梅花饺来。 “哇!好漂亮!”张仪儿和连承荷的双眼都是亮晶晶的,对叶湘的崇拜已经无法用笔墨形容了。 慢慢的,点心香甜的味道由淡到浓飘满了大半条官道,引得路过的车马都不自觉的回头张望。不一会儿,在这香甜的味道之外又混入了浓郁的肉香,之后又是鸡汤的香味,然后又是鱼肉的香味,各种味道一层一层的叠加上来。 打这段官道上跑过的过路人,抽抽鼻子都能闻到五六种香味,直让人垂涎欲滴。 巳时一刻,大毛爹和大毛娘就拖着三个小鼻涕虫过来了,大毛爹道:“一大早就听到你们搬东西的声音,本来想过去帮忙的,不过想想你们家现在人手足,也就不去添乱了,这点儿东西不成敬意。”说着将一小篮鸡蛋递了过来。 姜洪笑着接过,转手递给一旁的姚三做登记,“大兄弟你太客气了,最近这几天可多亏了你家那口子给我们帮忙,一会儿可要多喝几杯。”一旁的连承信忙将人引到一张桌子上坐下,再送上茶水。 “叶湘姐!叶湘姐!”厨房与大堂之间设有半道隔扇,叶湘为了防止小豹和几只小狗跑出去,特地让人给插上了闩,因此几个小萝卜头进不来,都垫着脚站在隔扇外对叶湘大呼小叫。 叶湘头也没回的吩咐,“去外面坐着等,叶湘姐一会儿给你们拿好吃的。” “好!”三只小萝卜头异口同声的应着,果然听话的乖乖找了张桌子爬到凳子上坐好了。 用厚棉布裹着手,拉开烤箱,灶下的火早熄了,香甜的点心香味伴着热气扑腾出来。叶湘又拿了个厚棉布套戴上,将点心一盘盘的端出来放到一旁案桌上。 54有人闹事 54有人闹事 大毛一家来了不久,春妞一家,金宝一家,枝儿一家,陈九一家十二口人都来了,大家都没有空手来,或提着几斤肉,或拿着个尺头,或提着瓮酒做傍手礼。 叶湘今天开了七桌,将平时交好的乡邻,里正和村中几位族老都请了来。 香甜的点心三个一碟被送了出来,摆在各人的桌上供人取食。 “哎呀呀,俺来的可正是时候啊。”田福贵将手里的一盒茶叶和两个尺头递给姚三,朝姜洪拱了拱手,就不客气的坐到桌边,拿点心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肉包子和梅花饺的香味也传了出来。 此时快近饭点,官道上突然马车拐下来,姜洪一见就笑了,向身侧的周开低声吩咐了一声,见那车上跳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忙近了过去。 “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是卖吃食?”小厮看着一地的红纸屑,有些不确定的问。 “小哥有礼了,我家今日乔迁之喜,明天才开铺卖吃食。”姜洪向旁边伸出手,周开忙将手里的纸包递给他,姜洪笑眯眯的道:“相见便是有缘,小哥送我一句吉祥话儿,这点儿吃食便送于小哥。” 那小厮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忙拱手笑道:“那祝贵店生意兴隆。” “承你吉言!多谢了!”姜洪笑着道谢,然后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小厮。 那小厮欢天喜地的跑了,不一会儿,那马车便重新驶上了官道远去了。 厨房里,叶湘往洗净的鸭肚里填上香菇姜丝香葱和茴香八角等物,又抹上调味料放到一旁腌制,这要等入味了之后才能挂进烤炉;另一头四灶八个大锅都已经烧热了灶,叶湘把咸菜香菇鸡,酸菜鱼,鱼头豆腐煲这三个用时较久的大菜先做了,又另选了一个锅,将去了壳腌制好的虾肉丁子和剁成丁的芹菜,兑了番薯粉和水下锅,做水晶虾冻。 张仪儿和连承荷跟了叶湘也有七八日了,都已经熟悉了叶湘的做事风格,不必叶湘特意吩咐就知道自己要在小姐分不开身时,帮她注意好各个锅里的情况,以便让叶守和连成济加减柴火。 厨房里的几人忙的不可开交,大堂里的情况也不遑多让,官道上不时有行人过来调问是否卖吃食,姜洪都会笑着告知他们,今天他们在宴客,铺子明天才开业,又让来人留下一句吉祥话,再送上谢礼,将人高高兴兴的送走。 不过这世上有通情达理之人,自然也会有那胡绞蛮缠的。 前山屯的土路上,一大群村民朝着这边蜂拥而来,跑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陈铁贵两口子和王瘸子两口子。 “哎呀,好香,哎呀,这是做了啥好吃的了。”陈水仙边跑连大呼小叫。 姜洪闻声回头,看到那么多村民蜂涌而来,顿时也变了脸色,忙吩咐先把边上几间的铺门关上,又让众人提高警惕别让人进店捣乱,再让姚三去告诉叶湘一声。 十六扇铺子大门关了十五扇,章盛章云周开连宏益这些青壮男儿都站到了门前,姜洪这边严阵以待,那边陈水仙等人也到了跟前,“哎呀,姜管事,恭喜恭喜啊,听说你们这里发吃食,俺们就赶紧带着乡亲们干过来了。”说着就要越过姜洪,往他身后桌案上的笼屉抓去。 周开眼明手快的将笼屉端起,转身递给身后的连承信,让他赶紧拿到里面去。 “哎哎,不是说发吃食吗?怎么端走了呢?”陈水仙一见就急了,大呼小叫的就要往周开身上扑。 姜洪脸色铁青的拎住陈水仙的后领子一扯,就将人给扔了进去。“你想干什么!” 陈水仙撞在陈铁贵身上,陈铁贵想不到姜洪敢动手,全无防备之下,脚下吃不住力,两个人都摔到了地上,滚成了一团。 王瘸子夫妻见姜洪说动手就动手,也被吓了一跳,本想打退堂鼓,可扭头看到自己身后的一大群乡亲,不远处的官道上更有大队人马正徐徐往这边行来,他眼珠子一转,立即狠狠扯了身边的妻子一把,然后双手挥舞着大叫起来,“哎呀,打人啦,叶家打人啦。” 王瘸子家的一愣之后也明白自家丈夫想干嘛了,立即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起来,“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啊,乡亲们快来看看哪,叶家的管事要把咱们前山屯的人给打死啦,那叶家就没把咱们这些人当人看哪,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 这是摆明了要闹事了! 站在最前头的姜洪周开等人脸都黑了。 而听了陈铁贵王瘸子两夫妻撺掇,跟过来要领免费吃食的乡民们,一看这架势也都止住了脚。这天下谁也不傻,一众乡亲恍然明白过来他们被陈铁贵和王瘸子当了枪使,心中不愤的同时,都很有眼色的站到一边看起热闹来。 厨房里的叶湘听到姚三来报,让连成济把灶里的火先熄了,又吩咐叶守在厨房里看着小豹,想了想又叫张仪儿她新打的刀具箱给带上,连围裙也来不及解就小跑着出来了,刚到门口就听到王瘸子家的跟唱曲儿似的哭丧声。 门口被姜洪带人堵住了,陈九一行人也都只能站在人后,往门外探头看,见叶湘出来,陈九的脸色不禁有些不自然起来,毕竟这陈水仙和王瘸子家的都是他前山屯的人,人家叶大小姐今天新房建成请吃酒,这些人跑来闹事确实有些不太像话。 门外王瘸子两口子还在那又骂又嚎,叶湘听着那嚎声和咒骂声,脸色越来越阴沉,“九叔,我叶家迁到这前山屯十几年了,这十多年来修桥铺路可曾落于人后?以前的事我也就不说了,就说我搬到村子里之后,可有做过对不起乡邻的事?” “叶家丫头啊,那两人就是个拎不清的,你就当他们是在放屁,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一个陈氏族老忙出声劝道。 叶湘差点没被气笑了,这里的人地域意识和家族观念都很强,这陈家的族老明显就是要拉偏架,不过这心偏的未免也太过了些,“七叔公,我叶湘向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对我好一分,我还人双份的人,我住到村子里,春妞金宝他们在我最难的时候带我上山挖笋,我记得他们的好,所以我有什么赚钱的主意都记得带上他们。” 55往死里结仇 55往死里结仇 七叔公听了这话,脸皮明显就抽了抽,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陈九和旁边的陈若山等人。 叶湘心中冷笑,面上不禁也带出了三分冷意,说话就更加不客气起来,“今天是我叶家大宅落成的好日子,是我叶家遭难之后,我叶湘重新开门立户的大日子,七叔公,你说陈水仙他们选这时候跑来闹事,他们这是要干啥?” 在人家开门立户的大日子上门闹事,这就是要往死里结仇啊。 七叔公心里暗骂那两个婆娘不省心,嘴上却仍在为他们辩解着,“这……他们这肯定是不知道你家今天有这样的大事,要是他们知道,肯定就不会选今天来闹了嘛。” 陈三婶,陈若山和大毛娘几个听着都不自然的别过了脸,七叔公这话实在是让他们无地自容,这说的也太欺负人了。 “陈家大叔,那你的意思是换别的时候,叶大小姐就该给他们闹了?你们村的人趁人家里请客的时候上门来闹难道都是应该的?”田福贵说话也很不客气,“嘿,俺老田在这十里八村的也没少打转,就没见过样的稀罕事儿,该不会是你们看人家一个小姑娘当家,想讹诈人家吧?” 七叔公一张老脸顿时就涨的通红,“你……你怎么说话的呢?怎么还摊上俺了呢,俺劝叶家丫头也是为了她好,外头那两个人都是俺们村里有名的混不泠,她一个小姑娘跟那些没羞没臊的婆娘扯,能得好吗?” 众人一听,可不是,那些没羞没臊的婆娘什么话说不出口,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那样的人的对手,这样想着,众人看向叶湘的目光都不禁带了丝怜惜。 “七叔公,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遇上这样的事扯是扯不清的。”叶湘冷冷的笑了笑,再出口的话让所人听了都不禁胆颤心惊,“只有让他们见了血,他们才会知道痛,知道痛了他们才会怕,怕了以后自然就不敢闹了。”说着转身就往门外走,张仪儿与连承荷对视一眼,都连忙跟了上去。 陈九等人听到叶湘说出这么冷酷的话,也都俱是一惊。 “叶湘丫头该不会又想拿刀砍陈水仙吧?”大毛娘这一出声,大家伙儿都想起了叶湘搬到村里的第一天,就举着菜刀追砍陈水仙夫妻的事,不禁都大惊失色。 “闹,就知道闹,再这么闹下去,迟早有一天得把他们自己给折腾死了。”陈九恨铁不成钢的用力跺了跺脚,忙急急追了出去,其他人一看也忙都跟了上去。 门外,王瘸子还在指着姜洪对身后的乡亲大声叫着,“你们叶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还是咋滴?还不拿俺们当人看了,说动手就动手?乡亲们都看看,这不是欺负人是啥?” 王瘸子家的也在那里嚎,“俺们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道喜,难道还错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王瘸子又跑到躺在地上哼哼的陈铁贵夫妻身边,也不说扶人起来,就指着人叫着,“看看,这都把人摔坏了,都爬不起来了,这让人家以后日子咋过啊,这不是想把人往死里逼吗。” 王瘸子家的马上配合的嚎道:“他们这就是想杀人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都不把俺们当人看啊。” 王瘸子就道:“不行,今天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人都给摔坏了,人家家里一大摊子事儿没人理可不就得活活饿死啦?你们得给人赔钱!必须赔钱,不赔钱俺们全村的人都不能答应。” “要钱是吧?好啊!”清脆又带着一点儿软糯的女声响遍全场。 王瘸子夫妻和地上哼哼的陈铁贵夫妻闻言心里都是一喜,那黝黑的脸上,欢喜的笑容几乎都要掩不住了。 姜洪等人闻声,忙侧身让开一条道,让叶湘主仆三人走了出来。 “小姐!”一众人恭敬见礼。 叶湘看了姜洪一眼,回身把张仪儿环里的刀具箱抱过来,往旁边的桌案上一放,回身看了那群看热闹的乡亲一眼,才对躺在地上的陈水仙夫妻和王瘸子夫妇皮笑肉不笑的道:“反正都要赔钱了,要是就只有一点儿皮外伤,岂不是太没意思了。”说着手在刀具箱的机括上一拍,那方形的箱子“卡卡”两声就自动打开,满箱子长长短短,形状各异的菜刀都就么跳了出来,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在场所有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叶湘那天拿刀追砍陈水仙夫妇的情景,不禁都是一阵头皮发麻。人群哗然惊叫着往后退开,陈铁贵夫妇和王瘸子两口子也俱是面色大变。 叶湘双手一伸,从那木架上抽出两把俱是一尺多长,唯有宽度不同的菜刀,她把两刀来回磨擦了两下,又掂掂,噬血的笑道:“既然要赔钱,赔的少了我都会看不起自己。仪儿,你去把村里的吴大夫请过来,姜叔,让大家抄家伙,今天谁在他们四个身上砍一刀,我就赏他五个大钱,大家自己记好数,回头来我这儿拿赏。” 章盛章云是军人出身,对他们来说,主子的命令形同军令,立即就大声应了声“是”。周开和姚三几个却是面面相觑,虽说姜管家交代过他们,小姐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可这砍人…… 在场除了叶家主仆外,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陈铁贵两口子也不敢再躺地上哼哼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就缩到了王瘸子两夫妻身后,王瘸子两口也没想到这叶湘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凶悍,这会儿也吓的脸色苍白。 章盛周开等人去桌子上拿菜刀,就把道儿让了出来,陈九和一众村中族老忙都从门内挤了出来,王瘸子几个眼尖,一见他们立即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大叫了起来。 “九叔,七叔公,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叶家的小贱人就不是好人啊,光天化日的他们就敢拿刀杀人,背地里那还不知道会干出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呢。” “九叔,你可是里正啊,今天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啊。” “七叔公……” 56砍一刀赔一两 56砍一刀赔一两 叶湘也不管身后的陈九等人,只提高了声音,冷冷的打断陈铁贵等人的叫喊,“放心,你们每中一刀,我就赔你们一两银子,你们看这钱赚的多轻松,我们费尽巴拉的砍你们一刀,才得五文钱,你们只用站着别动就能白赚一两银子呢,多划算啊。” 陈水仙被叶湘追砍过,现在看她拿着刀是又气又怕,“划算个屁!这么好赚你自己不会赚啊?” 叶湘眼一冷,招呼也不打不个,举着刀就往陈水仙冲了过去。这毫无预兆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坏了,陈铁贵,陈水仙立即做鸟兽散,王瘸子两口子也吓的转身就逃,边跑还在那儿挥手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护着小姐。”姜洪气的直跳脚,怕叶湘伤了自己,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心里却在后悔不已,大小姐自打忘了事就不记得夫人教的那些死板规矩了,生气也不知道要忍着,怒气一上头就冲动的利害。偏他还按小姐的意思,特意给她定制了全副四十多把的大小菜刀,这下好了,一生气就要拿刀砍人,这要是砍到别人最多也就是赔点银子,要是伤到了自己,那可怎么是好? “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救命啊,救命啊……”陈水仙和王瘸子家的提着布裙往人群里冲,想要寻求庇护,可是叶家主仆可有整整十来人啊,还都拿着刀呢,谁吃饱了撑的敢往前凑啊? 再说,大家伙儿本来就是听了这两家人撺掇:叶家在官道这边发免费吃食才跟过来的,现在知道他们是有意要跟叶家闹事,当然不敢再往前凑,都退到一旁看热闹了。 “乡亲们,快把这疯女人抓起来啊,乡亲们,可不能让这小贱人在咱们村行凶啊……”王瘸子倒是个有心机的,逃命还不忘试图鼓动四周看热闹的父老乡亲。 叶湘这回是真的怒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心里气的不行,放弃了去追陈水仙和王瘸子家的,脚跟一转就往王瘸子扑过去,“老娘先砍死你个混账王八蛋。” “啊——”人群惊叫着退开,顿时让出了老大一个圈子。 “小姐!”王瘸子腿脚虽有点儿跛,可他毕竟是个七尺男儿,又因为常身劳作身材健硕,他家小姐小胳膊小腿的,竟然就跟头发怒的小狮子似的举着刀就要往人身上摔,姜洪看的汗都要下来的。 没了人群阻挡,王瘸子和陈铁贵就露了出来,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怕一个弱不经风的小丫头呢,再说他们也不相信叶湘一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他们。 见姜洪他们还在十几步外,两人对视一眼,不但不逃,反而向叶湘冲了过去。 叶湘嘴角的笑容更冷了,一个箭步就迎了上去,若是她没这么长的刀在手,对上这两人还真不敢靠上去,不过现在嘛,哼哼哼…… 说是迟那时快,王瘸子和陈铁贵都要伸手来抓叶湘,叶湘偏偏也要往他们身前撞,近身之时,两人畏惧着叶湘手里的刀,身体就往后仰了仰,就在这时,叶湘突然发力往前又冲了半步,那锋利的刀尖就往陈铁贵的一条胳膊上划了下去。 “啊——”陈铁贵痛的缩手,就见自己胳膊上被划了道半指长的口子,血水正股股的往外冒,他吓的亡魂皆冒连连后退,不敢置信的瞪着叶湘,发现她划了自己一刀不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嘴角带着笑,眼神更是冰冷的吓人。 “杀人啦,杀人啦!”这回陈铁贵是真的怕了,他真的相信叶湘会砍死他,他恐惧极了,捂着手就头也不回的逃了。 见血了!四周围观的人都吓的直往后退,乡下地方民风纯朴,他们何时见过这样血溅当场的凶残场面? 王瘸子也被吓了一跳却也没有真怕,他边往后避开叶湘,边目光四下寻找。突然,他眼睛一亮,就往一侧跑去,“九叔,救命啊,这小贱人要杀人啦。” “你该死!”叶湘眼神更冷,猛然站住了脚,手中的刀一横,就用力甩手揕了出去。 锋利的长刀打着转飞旋了出去,银白的刀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华。 “啊——”四周围观的人不自禁的放声惊叫,赶过来的陈九,七叔公,田福贵等人也都大惊失色,王瘸子看着众人的惊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的头皮一凉,然后就听“悭”的一声轻响,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撞上铺子二楼的墙面,然后往下掉到了地上。 张仪儿一见顿时心疼的不行,忙推开人群跑过去捡了起来,一把刀可花了一两多银子呢,她家小姐做菜都还没舍得用一次呢,谁知先用来给王瘸子这恶心鬼剃头了。 王瘸子一边跑一边抬手摸了摸头,却摸到一片光溜溜的头皮,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慢下脚步在头上一顿摸索,却摸下来一把头发,顿时就惊恐的瞪大了眼。 “俺……俺的头……头发?”王瘸子腿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 这时陈九和七叔公他们都跑了过来,陈九忙把王瘸子挡在身后,又惊又怒道:“叶大小姐,不过是几句口角,你怎么可以真的动手伤人呢?” 叶湘嘴角挂着冷冷的嘲讽的笑,反手拿着刀背一边敲着自己的手掌心,一边一步步向陈九走去,语气淡淡的问:“为什么不可以?他们不是想讹我钱吗?我给他机会讹啊,一两银子砍一刀,我还给他叫大夫,砍断了手脚,让他躺在床上当大爷,我卖个年轻貌美的丫头专门服侍他,包管比他家的糟老婆子体贴周到。” 王瘸子整个都抖了起来,突然一阵尿腥臭传来,站在他附近的几人闻到气味,连不跌的捂着鼻子往旁边避了开去,周围人看到他们这样的动作,哪里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又是一阵喧哗哄笑。 陈九被叶湘堵的脸色涨红,回头又见王瘸子这样一副窝囊样子,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叶湘的凶悍泼辣,王瘸子的窝囊样,陈铁贵夫妇的是非以及族老们的处事不公,直说的满面通红口沫横飞。 57奉陪到底 57奉陪到底 叶湘挺直了腰背,环视了眼四周,大声冷笑道,“七叔公,你不觉的拉偏架拉的太过了吗?就因为他陈铁贵陈水仙姓陈,所以我们这些外姓人被他们欺负,被他们讹钱也是应该的?你是陈氏一族的族老,可我叶家也不是刚迁来的,我叶家在前山屯十几年,修桥铺路我叶家何时少过你们一分一文?我叶家大火烧的一无所有,没见你们伸出缓手,现在我才刚赚点钱,建了几间屋子,你们陈家就上赶着来讹诈我?你真当我叶湘是好欺负的?” 女孩的声音还带着女童特有的稚嫩,可那平静的声音和气势凌人,不要命的凶狠样子却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你们要不给我活路,就别怪我拖着你们一块儿死,反正阎罗殿我叶湘也不是没走过,死也不过就是一闭眼的事,你们谁想试试的尽管来,我叶湘一定奉陪到底。” 章盛章云都是当过兵的,听了这样有血性的话,他们仿佛像是回到了边关,要与人对阵撕杀一般,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两人拿着菜刀往叶湘身边一站,异口同声道:“不怕死的就尽管来试试。” 姜洪很想狠狠踹这两个二货一脚,小姐本来就够冲动凶悍了,这俩二货竟还来火上浇油?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挺直了腰背,面对别人欺压也不慌不乱的娇弱女孩让他感到骄傲,老爷在天有灵,应该也会觉的自豪吧。 “今天是我叶家重新开门立户的大日子,欺我辱我叶家者,皆为死仇。”姜洪气沉丹田,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四周每一个人的耳里,“陈里正,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还请给我叶家一个交代。” 被人这样问到脸上,陈九的脸色很不好看,七叔公抖着声音叫道:“你们打也打了,闹了闹了,还要什么交代?” 叶湘再不想给这不要脸的死老头子面子了,立即反唇相讥道:“什么叫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你家开门立户的时候都是打打闹闹的吗?是我叶家求陈铁贵王瘸子来闹的吗?七叔公,我叫你一声七叔公是我娘教我要敬老,可你听我这么叫你,你脸不脸红?是非曲直是对是错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谁心里都有一杆称,你看我年纪小,以为压着我拿捏着我就可以把事情压下去吗?我年纪是小是不懂事,不过没关系,我一会儿就派人去这附近十里八村都说说这事儿,也让大家评评理,看是我叶家向你们要一个交代合理,还是你七叔公说的有理。” “你……你……”七叔公一向被村里人捧着敬着,何时有这样被人顶真的时候,整个人又是心虚又是气愤,都气的哆嗦了。 叶湘看也不看他,转头对姜洪吩咐:“姜叔,你取五两银子给陈里正。”又对四周的人道:“陈铁贵刚才受了我一刀,王瘸子脑袋上这一刀虽然连油皮都没刮破,不过我也算他一刀,我叶湘说过,砍他们一刀,我赔一两,另外的三两,一两是给陈铁贵请医买药的钱,一两是他手受伤不能干活的误工费,一两是给他补血养身的营养费。钱我当着大伙儿的面交全里正,若是以后陈铁贵因为那只手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现,可就不关我叶家什么事了,也望父老乡亲为我叶湘做个见证。” 这样赖皮的言论是谁教给小姐的,姜洪心里都快抓狂了,不过面上半点儿都没显露出来,他可不会在人前落自家小姐的面子。姜洪很配合的取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双手送到陈九面前。 陈九其实很想把这五两银子扔回姜洪脸上,可身为里正要为邻里调解矛盾,做见证,主持公道,这五两银子他还真不能不接。铁青着脸将银子接下,他热血冲头,就向叶湘拱手道:“叶大小姐即然有命,那陈某这就把银两给陈铁贵送去,就先告诉辞了。” 今天本是请里正和村中族老来给叶家重新开门立户做见证的,现在陈九要走便是不肯再给叶家面子了。 七叔公面上闪过恶意的笑,也愤愤的道了一声“告辞”就扯起王瘸子,跟在陈九的身后走的飞快,心里正幸灾乐祸的想着,看你们叶家这下要如何收场。其他几位族老见两人要走,想着自己留下容易得罪人,也都干脆跟着一起走。 谁想…… “姜叔,你去隔壁赵家村请里正和族老过来一趟吧,就说我想把紧挨着我们这边的两百亩良田和孬地一起买下来,顺便请他们吃顿酒,也为咱们叶家开门立户做个见证。” 走在前头的陈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扭了脚,七叔公和另外几位村中族老却是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众人齐齐回头一看,好嘛,人家那围墙的另一头,可不就是赵家村的地嘛。 陈九的脸色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紫,那脚却是怎么都迈不出去了。叶湘搬到村子里后,他得的好处多多,光是每天给他们赶车送个饭就能白得一顿肉食,让一家老小都吃的满嘴流油就值不少银子。他此时也是后悔不迭:两百亩地,不说请客吃酒,光是好处费就不下于五两银子了,早知道叶湘要买地,他管王瘸子死不死啊?说什么都要把叶湘这小丫头给供起来啊。 七叔公几人也都正后悔呢,耳边又听叶湘一边往自家店铺走,一边对姜洪脆声吩咐:“本来还想借着这个铺子,也让村里的人跟着发点儿小财呢,不过既然这么闹腾,咱们换跟赵家村合作也一样,姜叔你去请人时,记得跟赵家村的里正提一句,这样买地时或许他们还能给咱们便宜点儿呢。” 金宝和榆树两个小萝卜头见叶湘因之前砍人,跟里正和族老们吵了起来,现在里正和族老们都气呼呼的要走了,又听叶湘说要去赵家村买地,就吓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叶湘姐,你别去赵家村呀,呜……你说过要带俺们挖草药赚钱的……” “叶湘姐,俺去私塾的束修俺还差五百个铜钱呢,你不是说俺们秋天还卖小兔吗?你不是说让俺们以后都可以有钱读书的吗?你别不理俺们呀,呜……” 58贵客临门 58贵客临门 众人再次变脸,四周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也不干了,之前叶湘带着金宝春妞几个卖小兔子赚钱了的事大家都知道,却不知道他们竟然赚了这么多钱。私塾一年的束修可要七两三分银子呢,都快抵上一头年猪的钱了,叶湘搬到村子里也就才一个月,就让几个孩子赚了这么多钱,如果她有意提携的话,那他们以后还怕没钱赚吗? “九叔,你那银子晚上再给陈铁贵送去也成啊,人家开门立户的大事可耽搁不得。” “就是就是,陈铁贵陈水仙这两口子就是俩孬人,平时祸害俺们还不够,连人家一个小姑娘也要欺负,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 “叶大小姐,这眼见着就要晌午了,这开门立户可是大事,可别因为外人误了吉时啊。” “九叔,你们这次可不能再纵着陈铁贵两口子了,这可是会祸害死人的呢?” “王瘸子,平时看你还算是个正派人儿,怎么今儿个也这么浑呢?” “对啊,王瘸子,你今儿做这事儿可不地道啊!” …… 利益当前,什么里正,族老都是白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直说的陈九和几个族老脸色通红,进退不得。 “小姐,见好就收吧。”姜洪给叶湘使眼色。 叶湘也小声回了句,“我知道。”转身对陈九几人娉娉婷婷的福了一礼,大大方方的道,“眼见着就要晌午了,九叔和各位族老不如先吃了晌午饭再去送银子也不迟,为了中午这席酒宴,我叶家可是天还没亮就起来忙活了呢。” 叶湘先放下身段示了好,陈九几人的脸上也好看了些,虽说经过这回的闹腾,大家心里肯定会有隔阂,可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几人也不得不当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不存在,硬是撑着往回走。 店铺门口,张仪儿拿了个木盆,将章盛他们拿过的菜刀都收了起来,准备拿去沸水消毒之后再插回箱子里去。一木盆寒刀闪闪的菜刀,叶湘手里那把染了血的还搁在最上头,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让人背后寒气直冒。 陈九等人看着,那脸皮都不自禁的抽了抽。 门口重新摆上了装点心的蒸笼,铺子的大门重新大开,姜洪重新堆起笑脸,热情招呼四周来围观的父老乡亲,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只有王瘸子提着半湿的裤子,佝偻着背往村子里的土路上跑。 “哎呀呀,原来这小丫头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啊。”官道边一辆豪华马车里,被玉柄折扇挑起的绢纱车帘落了回去,马车里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低头嘿嘿笑个不停,好像看到了什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空气中的菜香味再次浓郁了起来,玉柄折扇再次挑起的车帘,就见对面店铺的厨房窗户正大开着,里面一个小姑娘脸上捂着块奇怪的方布,正在四个灶台前忙的团团转,就见她这边锅里铲两下,那边锅里铲两下,不时抽出围裙里的什么东西往锅里抖一抖,然后身后丫头就把那菜起锅了。 少年耸着鼻子闻空气中传来的香味,一边疑惑的咕喃着:“这么敷衍做出来的菜也能好吃?”不过想起上回她做的鱼,那是真好吃,光想着他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世子,老夫人说前面这店铺送的吃食甚为美味,让小的拿给您尝尝,要是您也觉的好,小的就再去买些来。”马车外,一个青衣小厮跑过来禀报。 马车门哗啦一下就开了,一只纤长白净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低头站着的小厮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见自己手上的小纸包不见了就是一惊,抬眼见自家世子爷正盘腿坐在车门边拆小纸包,顿时就松了口气。 令狐方拆了封口,看到小纸包里躺着一块小小的花形点心,也是惊讶的眨了眨眼。他用两个手指捻起那点心仔细的瞧着,只见半透明的外皮里面是淡粉色的肉馅,闻着挺香的,他试探性的咬了一口,嚼吧嚼吧——咸的,好吃! 令狐方把剩下的半个点心全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吞了,嘴巴一抹,就对那青衣小厮道:“去告诉老夫人一声,那铺子里的叶姑娘爷认识,既然她家有喜事,爷少不得要去祝贺一翻,晌午饭咱们就在这铺子里用了,顺便也歇歇脚。” 青衣小厮也不敢多话,立即小跑着回去禀报了。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青年不由撇了撇嘴,道:“世子爷,您嘴馋了也不能硬说自己认识人家小姑娘啊,您在边关四年,何时认识的人家啊?也不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令狐方懒洋洋的拿玉扇敲青年的背,道:“少废话,把车拐过去,本世子要去蹭饭。” 邓扬顿时满头黑线,“世子爷,咱们府上给您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您无需蹭什么饭。” 令狐方白了他一眼,身子往后一趟,翘起二郎腿摇了摇,道:“你懂什么,别人的饭可以买,这丫头这么凶悍,不一定就肯卖啊,必要时还得用蹭的啊。”小小年纪就敢提刀追着男人砍,偏还有一手好厨艺——惹不起啊! 自家世子满身的歪理,邓扬也懒的跟他分辩,马缰一拉就把马车往官道下的店铺赶了过去。 姜洪早就注意到停在官道边浩浩荡荡的马车和随扈了,先前来询问的小厮衣着谈吐也都极为不俗,本以为那些人得了回答也会径自离去,不想竟然还会拐到铺子这边来。 姜洪带着姚三迎了上去,客气的向车辕上的青年拱手,“这位兄弟,我们店铺今天正在宴客,明天方才能营业,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哪。” 令狐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容可拘的道:“我们就是来贺喜的。” 邓扬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自家主子不要脸,为了口吃的什么话都敢说。 姜洪看着马车里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那张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脸,看着倒确实有几分眼熟。“不知公子您是……” 59熟人 59熟人 令狐方的脸皮已经厚到一定境界,“啊,爷认识你家小姐,知道她今天有喜事,特来道贺的。”说着便跳下了马车,正在这时,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中年管事,吭哧吭哧的跑过来,把怀里的锦盒往前举了举,道:“爷,奴才把贺礼给您取来了。” 令狐方满意的点点头,玉扇指了指姜洪,“交给姜管事就行了。” 姜洪听到他这一句姜管事,心中一惊,暗道难道真是熟人?可他家小姐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时认识的这样一位富贵公子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姜洪僵笑了下,还是问了一句,“恕老奴眼拙,不知公子是……” “我叫令狐方。”令狐方笑眯眯的打开玉扇,“哗哗”摇着就大步往店铺里走了进去,邓扬见状马缰一扔也跟了进去。 姚三周开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姜洪没发话,也不敢拦令狐方,就让人这样进去了。 姜洪回过神来,忙对姚三吩咐了一声,“快去通知小姐,就说有一位令狐公子来道贺了。”转头见对方的管事还一脸惊讶的杵着在那儿,他不由挤出笑容客气的招待。 “鄙人姓杨,家中排行老三,老哥哥称呼小弟杨三就成。”杨管事也是个通透人,他闻着空气中的饭菜香味,又见自家世子爷好像真识的这家人,便生了交好之意,“不瞒老哥哥,这回我家爷是陪着老夫人去德远寺上香回来,路过你们这儿,老夫人还在后头的马车上呢,老哥哥赶紧安排人给安排一二吧。” 姜洪闻言抬头往官道那边看去,就见一辆挂着琉璃灯的马车正在随扈的簇拥下晃晃悠悠的往这边来了。不管心里有怎样的疑惑,这一群人看着都不是他们所能得罪的,姜洪心里一下就有了计较,先向杨三拱手道谢,“多谢杨兄弟提醒,我这就着人安排下去。”说着让周开先把眼前这辆被人弃下的马车牵到一旁的竹棚下安置,又叫了连承信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下去,然后又回身去安排那些车马安置问题。 令狐方天生不懂客气为何物,进门之后看到桌上搁着点心碟子,他把玉扇往后一扔,顺手就拿了一个边走边吃起来。 邓扬在他身后接住玉扇,却恨不得拿玉扇遮脸,自家主子这贪吃的毛病,实在是丢人啊。 一群布衣百姓之中突然走进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哥儿,这活脱脱就跟一盏一千瓦的探照灯似的,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令狐方从小到大都是人们视线的焦点,早就不把那些人的注视看在眼里了,他跺步到厨房和大堂的隔扇前,往那门框上一靠,就边啃着点心边无比自然的冲叶湘打招呼,“叶姑娘,我给你道喜来了。” 叶湘回头就见金灿灿闪亮亮的令狐方靠在门边,嘴巴跟鼹鼠似的吃的鼓鼓的,不由轻笑出声,“令狐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路过?” 令狐方笑眯眯的点头,“就是路过,看到你家大摆宴席,特地送上薄礼,来蹭一顿饭吃。” “好说好说!”上次若没有令狐方他们一行人,她也没办法一下打开场面,虽说当时是钱货两清的,不过这份情,叶湘也是记在了心上的。况且令狐方那些人一看就不差银子,在叶湘眼里这些人等同于提款机,她热情点儿招待总不会错。吩咐两个丫头先看着火,叶湘就向令狐方迎了过去。 就在这时,姚三也跑了过来,一看令狐方靠在门边,又看看走过来的叶湘,他忙道:“小姐,这位公子……” 叶湘向他摆摆手,问令狐方,“你送的贺礼值多少银子?” 邓杨和姚三听的下巴都差点儿掉地上了,这样直白的问别人送了多少钱的贺礼,真的不会太过失礼吗? 偏令狐方不气也不恼,想也不想就笑眯眯的道:“照例的话是两盒茶叶,两匹绸缎,二十两文银的礼金。” 也就是说这样的礼是他们家常备了,以防紧急之用的万金油礼包,并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叶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问:“几个人用饭?” 令狐方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就在下和祖母两人用饭。” 姚三在旁小声插嘴,“小姐,这位公子还带了不少随扈,随车的婆子和丫环。” 叶湘白了令狐方一眼,鄙夷的摇摇头,“碰上你这样小气的主子,你家下人真可怜。” 令狐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叶大小姐的一顿饭可不便宜,底下人皮糙肉厚的,俩窝窝头配点儿锅巴也就打发了,还不值得叶姑娘亲自下厨做饭。” 叶湘明白的点点头,对姚三道:“带令狐公子去西北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休息去。”又对令狐方道:“再加二十两,回头给你带个八样礼盒点心做回礼。” 令狐方眼睛也亮亮的,笑问:“回礼不是应当应份的吗?你这个也跟我要银子?” 叶湘认真的看他一眼,道:“也有不用钱的,你要吗?” 令狐方立即举手做投降状,轻笑道:“别别,二十两就二十两,我就要那个八样礼盒的点心。”说完见叶湘回头自顾自已忙活去了,就站直了身子对姚三淡淡的道:“带路吧。” 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姚三惊了一下,他倏地低了头,小心翼翼道:“公子请这边走。”说着快走两步,伸手给两人引路,心头却是不争气的突突直跳。他是真的吓到了,令狐方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仪,这不是说他穿着打扮多么的贵气,而是一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气势,就那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让他不自觉的弯下了脊梁骨。 姚三虽然是家中庶出,却从没觉的自己低人一等,可此时却不可抑制的生出了卑微之感。同时他也不自禁的猜测起自己的新主家来,叶家不是个乡下土财主吗?怎么他家小姐会认识这样了不得的人呢? 将人引到了西北最靠里的位置上坐下,姚三不敢待慢,忙又去端了茶水给令狐方和邓扬都各上了一杯,又端了点心来摆上。 60令狐老夫人 60令狐老夫人 小小的碟子里不过摆了几片点心,黄色的圆中一点深紫色果酱,看起来极为诱人,令狐方伸手就把碟子端到了自己面前,拿起一片瞧了瞧,“摸着硬硬的,闻着香香的……”他小小的咬了一口,香脆的口感,带着股说不清的香,好闻也不香腻。他眼底浮上笑意,大嘴一张就把整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咔擦咔擦嚼的异常欢快。 邓扬见姚三走开了,才对自家主子道:“爷,原来你真认识那小姑娘啊?” 令狐方嘴里含着点心,口齿不清的道:“爷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邓扬心说,爷你说的话就没有几句是真的。嘴上却问,“爷,那姓叶的小姑娘做菜的手艺很好?” 令狐方眯了眯眼,慢不经心的用手指弹了下装点心的碟子,“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邓扬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嘴巴有多刁,能得他肯定的厨子,那手艺必是极好的,不禁心下也有些好奇,于是伸手取了一块点心来吃,只一口下去便惊讶的睁了睁眼。 令狐方笑眯眯的斜睨他,“知道啦?” 邓扬老实点头,一边欢快的咬着手里的点心。这东西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竟是他从未吃过的味道,摸着硬硬的,咬在嘴里却是松脆的,带着股水果的香味,又好像还有别的什么香,酸酸甜甜的,一点儿也不腻人。 店铺门口人声喧哗起来,令狐方一见连忙起身,满面堆笑的大步迎了过去,“祖母!” “你啊!你啊!”满头白发的锦衣妇人由丫环婆子簇拥着进了门,她无奈的指点着令狐方,手指差点儿没戳到他鼻子上去,“吃到一口好的就挪不动步,你这臭脾气要是再不改改,回头看你祖父怎么罚你!” 令狐方嘻皮笑脸的凑上去挤开丫环去扶住令狐老夫人,一本正经的道:“祖母,孙儿是真的认识这家铺子的东家,她家今天乔迁之喜,孙儿与人家相识一场,这没碰上也就罢了,既碰上了自然该过来道贺一翻,您说对不对?” “嗯!”令狐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见他陪着笑满面讨好,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方才那个拿刀砍人的小姑娘就是这铺子的东家吧?模样生的倒真是周正,也是个泼辣不服输的。” 令狐方闻言就低声笑了起来,靠到令狐老夫人耳边说悄悄话,“祖母不知道,那丫头可有意思了,好像谁也不惧的样子,胆子也大,说话做事比京里的一些大家子弟都不差,一点儿都不像是这乡下地方养出来的。” “哦?”令狐老夫人这下倒真是惊讶了,“你倒真认识人家啊?” “那可不,不然孙儿怎么会特意跑过来道贺呢?”令狐方仰仰头,一副您又误会我了吧的样子。 “哼!你难道不是因为那一口点心才上心的?”令狐老夫人完全不给他面子,又道:“这户人家的长辈呢?有人上门闹事怎么就让一个小姑娘出来应对,太不像话了。” “想来是亡故了吧,孙儿一月前途经此地,他们还住在四面透风的破屋里呢,身边就两个下人,一个仆妇病着还要她照顾,一个老仆出门打猎白日里也不在家,她自己也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那时孙儿一行六人刚离了边关,身上的血杀之气都还没退尽呢,您是知道孙儿回家时是何模样的,就那个样子,她见了也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样子,给我们做饭,还敢跟我们要银子。没想到一月不见,这小丫头就建起了这样一份家业,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令狐老夫人站住脚,转看了令狐方一眼,这才重新抬步,一边思量着道:“照你这么说,这小姑娘还真有些了不得,可惜是个女娃儿,要是个男孩儿,让你收到身边,以后会是一股助力也说不定。” 不过时隔一个月就能铺开这么大一个场面,那丫头会肯寄人篱下?令狐方摇摇头,笑道:“等会儿见到人,祖母您可千万别说什么收不收的话,那小丫头傲着呢,你看她一言不合就拿刀砍人的架势,就知道是个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别一会儿惹恼了她,拔刀撵咱们就不好玩儿了。” 令狐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哼道:“嗯!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一不顺心就撒泼打混的?” 令狐方被埋汰了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扶着令狐老夫人到最里面的位置上坐了,又拿了桌上的小点心逗着要令狐老夫人吃。 姜洪在门口见人都进去了,倒有些庆幸起自家小姐的先见之明了,这铺子幸亏建的足够大,把令狐方和村里的那些人一西北,一东南的安排着坐了,中间隔着天井,还能空出了老远的地儿,两边各不相干,各自都清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让周开等人把没摆出来的桌子、凳子都摆了出来,又让连承信去厨房要来热水泡茶,把令狐方带来的随扈丫头和婆子都按排坐下了,姜洪才亲自从厨房端了叶湘刚煮的两盅汤品送到令狐方这一桌,“不知令狐公子和老夫人今儿会来,我们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是我家小姐刚煮的百合莲子茶,给老夫人解解渴。” “刚煮的?”令狐方瞪着汤盅眼睛都亮了,不待令狐老夫人说话就端起自己前面的,试了一下温度,“温的?” “我家小姐特地用井水给降了温。”姜洪说到一半,声音徒然就小了下来。他吃惊的张大了嘴,就见令狐方端着汤盅,就跟几百年没喝水了似的,咕咚咕咚的直接就牛饮着喝完了。 “这莲子茶不错。”令狐方喝完还咂咂嘴,扭头对着令狐老夫人笑出一口白牙,“祖母,这叶家姑娘的手艺是真不错,您快尝尝这茶,好喝着呢。” 静立在四周的丫头婆子们都不自在的别过了脸去,姜洪眼尖的看到令狐老夫人的脸皮在抽动,若不是看他还站这儿,令狐老夫人顾全着令狐方的脸面,不然估计会拎起拐杖狠抽这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孙子吧。 61告之 61告之 令狐老夫人扯着僵硬的笑,对姜洪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姜洪张嘴刚想客气一句,令狐方就已经挥了挥手,道:“哎呀祖母,您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自已人,叶姑娘不会在意这个的。” 这回轮到姜洪的脸皮抽动了,心中暗骂:谁跟你是自已人?!他面上却只能僵笑着,对令狐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请稍事歇息,饭菜一会儿就好。” 令狐老夫人也觉的自家孙儿甚是丢脸,僵笑着微微颔首,“有劳了。” 姜洪后退着行了两步扭头就走,脚步迈的飞快,深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把那没脸没皮的令狐方给爆打一顿。而令狐老夫人在姜洪出走一段之后,手就拧上了令狐方的耳朵,低声骂道:“你这臭小子,老婆子的脸都快给你丢光了?不过一碗汤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再这样没脸没皮,回家你就给我跪祠堂去。” 令狐方“哎哟哎哟”的叫着,照旧嬉皮笑脸撒娇打混的哄着令狐老夫人。 厨房里,两个灶上都架上了蒸笼,菜花婶,江翠芙和蒋氏三人包包子包的都手软了,突然来了那么多人,搞得她们也是压力山大。 叶湘让连承荷去把刚买的一套全白的菜盘拿出来洗净,又从厨柜里把最近做出来的各色果酱都挑了出来,用黑色的果酱在洁白的盘底画了枝杆,再把梅花饺摆上。 一个个盘子在叶湘手里转过去,红的绿的紫的金黄的,各种果酱就像各色的颜料,被她画在了盘子上。 小小的刻刀就跟活了似的,只那么打了个转,黄瓜雕绿叶,西红柿变红花,满厨房的人都看的张大了嘴,惊艳的看着那一个个普通的白盘子变成了一副副生动的画。 叶湘做完拼盘造形,就开始往盘子里填菜。菜花婶看着左右两边盘子里的菜量,不禁有些不安,“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啊。”这边七桌的菜每盘都满当当,那边描了花的白盘里,摆出来的花样是好看了,但那菜却都是寥寥几勺而已,听说人家还交了四十两的礼金的,这个这个…… “没事,令狐方这边只有两个人用饭,多了也浪费。” 难道就因为人家人少,所以就跟喂猫似的只给几勺儿?众人齐齐无语。 叶湘头也没抬,自顾自的忙活,五月的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她也不怕菜会一下子凉掉,等将所人的菜都铺摆好,才把周开几个都叫了进来,“菜花婶、蒋氏、江氏、连宏益,周开,章盛负责给这边七桌上菜,仪儿,承荷,姚三负责给令狐方那边上菜,”她拍拍手,“好了,开始上菜。” 众人齐声应是,端着菜鱼贯而出,十二道大菜摆满了一桌,前山屯众村民这边是吃的满嘴流油,令狐方这边却是看的目炫神迷。 酸辣土豆丝摆成了朵盛开的金菊,黄瓜雕成的竹节里装着宫保鸡丁,一双翠绿的绣花鞋里满是胡萝卜炒兔丁,翡翠鱼丸摆成了花儿,油光光的烧鸭…… “哎哟,这菜做的可真好看,老婆子都舍不得下筷子了。”令狐老夫人真心的赞叹着。 再好看的菜也是用来吃的,令狐方直接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到令狐老夫人的碗里,道:“祖母,您赶紧尝尝,孙儿可是送了四十两的礼金呢,这菜可贵了,不能浪费。”说完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对这贪吃的孙儿,令狐老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也慢慢吃了起来。 叶湘又泡了点竹荪,用黄瓜丝鸡肉丝鸟蛋和香葱炖了两盅汤,让张仪儿看着火,等差不多了再端出去给令狐方那桌。蒸笼里的鼠肉包子飘出了香味,几人又忙着拿碗勺汤,送去给那些随扈丫环们。 叶湘把最后一盘弄好的点心放进烤箱,就解下了围裙,向一旁乖乖坐着烧火,照看着小豹的叶守伸出手,“叶守,咱们该出去了。” “那小花,小白和小黑怎么样?”叶守不放心的看向墙角,赵老实家的母狗正躺在那里,三只小豹正在几只狗崽身边挤来挤去。 一旁的连成济忙道:“二少爷只管去,有老奴在这儿看着呢。” 叶湘对连成济点点头,握住叶守伸来的手,就往外面大堂走了出去。 “叶大小姐!” “叶大小姐!” 叶家今天做的席面只怕连镇上最好的酒楼都比不上,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让一众人都吃的非常尽兴。此时见叶湘出来了,陈九等人还是会觉的尴尬,不过毕竟吃人嘴短,叶家这样盛情款待,他们又还掂记着想让叶湘拉他们一把,带他们共同富起来,不管怎么样此时都要给足叶家面子才是。 姜洪之前一直在几个桌子上招呼着敬酒,此时见叶湘出来,便也端了两个酒杯过来,一个给叶湘,一个给叶守。 叶湘拿着酒杯向众人举了举,朗声道:“今日先多谢大家伙儿赏光来吃这顿酒,两月个前,我叶家被一把大火烧尽所有,今天我叶湘建了这铺子,以后还会以这铺子为基点,让我叶家兴旺起来。” “好!”田福贵猛然叫好带头鼓掌,一众人也跟着鼓掌。 叶湘嘴角抽搐了下,这活像春节联欢晚会的领掌情景,让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儿就讲不下去了。她轻咳了一声,低头拉了拉叶守,才又道:“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伙儿知道,我叶家扎根在这前山屯也有十几年了,爹娘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日前我为爹娘过继了一个弟弟继承我叶家香火,这就是我弟弟叶守。” 叶守松开了叶湘的手,举着酒杯,毫不怯场的朗声道:“小子叶守,敬大家一杯。”说完仰头就把杯中的物一口干了,喝完他还舔了舔嘴唇,仰头疑惑的看了叶湘一眼。 酒不应该是辣的吗?怎么他的酒喝着跟糖水一样甜。 叶湘一见他这样就笑了,抬头见七桌的人都愣愣的看着叶守,不禁又笑了笑。这半个月大鱼大肉的吃着,又没有外出暴晒,叶守整个人白净了很多,身子不但开始长肉了也长高了些,现在这副眉清目秀的模样,谁还能认出他就是昔日前山屯里饿的快死了的苦娃儿呢? 62闲谈 62闲谈 叶湘笑着举杯道:“今天就是要跟大家说这两件事,以后叶家在这里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叶湘先干为敬了!” 不管怎么震惊,也不管大家各自有些什么小心思,现在叶家大小姐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的,一众人忙举起杯子齐齐喊了声“干”,仰头就把酒喝了。 叶湘客气的招呼着,“大家吃好喝好,都多吃点啊。”说完转身让姜洪关照着这边,拉着叶守就走开了。两人走到一边,她扯着叶守的小手,低声道,“好了,现在可以回厨房和菜花婶他们吃东西去了。” 叶守看她,“姐,那你呢?” “我还要再去那边看看。”叶湘指了指令狐方那几桌,那些随扈和丫环们都已经吃上了肉包子和骨头汤,她还要去跟令狐方和老太太打个招呼。 “我和姐姐一起去。”叶守道。 叶湘想了想就点了点头,牵着叶守往最角落的一桌走了去。 令狐方这一桌,虽说每盘的菜量都不多,不过令狐老夫人年纪大了,吃的少,十二盘菜再加一个汤品大部分都进了令狐方的肚子,直吃的他肚子滚圆,摊在桌上不能动弹。 令狐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训他,“东西就是再好吃也不能这么吃,这要是吃撑了可如何是好?” 叶湘看到他那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令狐老夫人见他们姐弟过来了,忙就住了嘴,朝两人望过来。 “叶湘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叶守见过老夫人!” “好!好!”令狐老夫人向身边的老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即过来给叶湘和叶守一人手里各塞了一个荷包,并笑道:“这是我们老夫人赏的,给你们姐俩买糖吃。” 赏?看来身份还真不低啊。叶湘用手指捻了捻,又掂了掂,猜测应该是二两一个的银裸子。 叶守仰着头看她,叶湘就对他笑道:“长者赐不可辞,咱们先谢谢老夫人的赏赐。”叶守反正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乖乖跟着她一起向令狐老夫人行礼道谢。 令狐老夫人眼神中闪过惊奇之色,看了自家笑眯眯的孙儿一眼,问,“叶小姐读过书?” 叶湘浅浅一笑,道:“家父是举子,在国子监也读过书,原本是有望进士及弟的,不过后来因为家母的关系,就到了这村里定居了。” 令狐老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叶湘,又问,“你这一手厨艺又是跟谁学的?” 叶湘抬了抬眼皮,笑意又浓了一分,“我会的菜方子基本都是母亲的嫁妆,后来自己也琢磨了些。” “嫁妆?”这下不单令狐老夫人惊讶,连令狐方也好奇了起来。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把菜谱当嫁妆的,也并不是所有的菜方子都能当嫁妆的,会把菜方子当嫁妆的人家,一般都是豪门大族,做菜的方子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秘而不喧的。 “不知你外祖家祖籍哪里?”令狐老夫人问。 叶湘也不隐瞒,道:“这倒不曾听母亲提起,我只知道外祖在京城为官,曾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令狐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大堂那头的那些村民谈话大声,她刚才也听了一耳朵,再加上令狐方告诉她的。这小姑娘父母双亡,家宅被大火焚毁,一个孤女不去投靠亲戚,反而自己带着下人在这乡下地方开铺子?她的目光又落在叶守身上:还给父母过继了个男孩承继香火?! 这样的胆量和气魄就是男儿也少有,更何况这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呢? “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要撑起这个家,”令狐老夫人怜悯的叹息了一声,和蔼的道:“我们祖孙正好要回京城,既然你们外祖在京为官,不若你们姐弟俩一起随我们进京投靠你外祖,总好过你们在这里开铺子起早贪黑的。” 叶湘调皮的眨了眨眼,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人有所不知,母亲在家行三,当初是跟父亲私奔来此的,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外祖家当年对外宣称母亲是暴毙的,我要是去了,他们可就没脸了,他们是我的亲人又不是仇人,我总不能为了一已之私给他们添麻烦吧?” 令狐老夫人吃惊的张大了嘴,看着叶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再细想了想她刚才说的那翻不认亲的理由,一口气就哽在了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丫头应是记恨着外祖家的吧? 令狐方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这哪里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你是压根儿不想跟他们相认吧?” 叶湘笑嘻嘻的摊手,“我娘十二年前就暴毙了,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还是自个儿好好的呆着吧,就不麻烦那些亲戚了。” 瞧这话说的,简直怨气冲天了都。令狐方啧了一声,指点着巧笑倩兮的叶湘道:“你把你爹娘的事随便拿来说,就不怕坏了你爹娘的名声?” 叶湘耸耸肩,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道:“我当然是有目的的,其一是:如果你们是多嘴或好奇心强,就会去查我说的事,若是正好与那家人相熟还可能把这事儿传过去,那样也就当我给他们报过丧了,若是他们念着亲情还肯来寻我,那我还可以乘机骂他们一顿,给我娘也出顿恶气。”说着她又是一笑,偏头看向令狐老夫人,“还有就是……也让老夫人知道,我这乡下丫头也是系出名门的,可不能教你们小瞧了我去。” 令狐方听的一愣,随着叶湘的视线看向自己的祖母,恍然明白过来,低头连连咳嗽了起来。 令狐老夫人一下虎了脸,一双历经沧桑的眼里却浮上了丝笑意,“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泼辣丫头,你何时看到老婆子瞧不上你了。” 叶守扯紧了叶湘的衣袖,一脸紧张的盯着令狐老夫人,叶湘却拍拍他的头,很是自信的笑道,“别怕,老夫人没生姐姐的气,她老人家应该还挺喜欢我们的。” 令狐老夫人简直听的目瞪口呆,手指指着叶湘半天说不出话来。 令狐方看了自家祖母一眼,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祖母,你露漏儿了。” 63表忠心 63表忠心 “呸!”令狐老夫人板着脸啐了他一口,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臭小子。” “这又关孙儿什么事了,明明是人家自己看出来的。”令狐方很无辜。 令狐老夫人不相信,转向叶湘道:“丫头,你说说,是不是这臭小子给了你暗示?” “这个不用令狐公子暗示,我也看得出来啊,老夫人。”叶湘轻笑出声。 这下不单令狐老夫人好奇,令狐方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有句话叫物以类聚,还有句话叫龙生龙凤生凤。”叶湘笑的很是开心,指着令狐方道:“你的品行不错,那肯定是家里的长辈教的好,那你喜好和性格至少得有一半是跟老夫人的相像的,我除了喜欢拿刀砍人的之外,其他都挺好的,没道理老夫人会不喜欢我呀。” 叶湘那句令狐方品行不错,是家里长辈教的好,明显让令狐老夫人很是受用,又听到叶湘说到自己爱拿刀砍人的喜好,这下令狐老夫人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丫头还知道拿刀砍人不好啊?” 叶湘还是笑眯眯的,仿佛浑不在意一般,道:“在这乡下地方,脾气太好了容易受欺负,所以还是泼辣点儿好,能少很多麻烦的。” 令狐老夫人听着心中不由的一酸,看着叶湘就怜惜的不行,“要不你跟老婆子回京城吧,以后老婆子来照顾你们姐弟俩。” 叶湘听着心头一暖,很是感动的向令狐老夫人福了福,却摇着头,俏皮的笑道:“我可不跟老夫人回去,现在令狐公子吃一顿我做的饭可要二十两银子呢,照令狐公子这贪吃的毛病,我不用多久就能买田买地买大宅子住了,要是住到你家去了,我还怎么好意思收他钱啊,不行!不行!” 令狐老夫人一愣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孙子笑骂,“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就指望你买田买地买大宅子了,看你以后还敢贪吃不?” 令狐方无奈苦笑,让他放弃吃,还不如让他去死,可是祖母的话也反驳不得,谁叫他是孙子呢,他只能憋屈的摸摸鼻子,沉默是金了。 笑闹了一翻,吃饱喝足的令狐方拎着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八样礼盒点心,扶着令狐老夫人上了马车就往青山镇去了。他们今晚要在青山镇住一晚,明天一早起程回京城。 送走了坐席的宾客,把剩菜打包后全部分给了陈三婶,陈六婶,陈七婶和大毛娘这四家。 等一切归于宁静,主仆几个关了铺门,重新端了饭菜出来,围坐一桌,大家都相视着笑了起来。 这几天大家一起努力劳做,一起看着这铺子一点点建起来,挖水井,犁旱地,围鸡栏,建猪圈,搭牛棚……眼见着这房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多起来,他们就像是在一点一点的建起自已的家一般,让人感觉很安稳,也很满足。 叶湘举起面前的酒杯,左右看了看,笑道:“为了我们新家的建成,大家都来喝一杯。” 家呀!这是多么沉重又温暖的一个字。 连成济等人的眼框都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即是心酸又是欢喜,他们没想到自己卖身为奴了,还能有个这样的一个家。 章云抹了把脸,举起酒杯,哑着嗓子笑道:“俺们都是粗人,也不会说啥好听话,大小姐您是个好人,是个好主家,您不拿俺们哥俩当废人看,俺们感激,以后上刀山下油锅都任您一句话,就是死,俺也跟着您干。” 章盛也举起酒杯,道:“俺弟说的就是俺想说的,大小姐比那许多大老爷们儿都强,俺们兄弟能跟着您,这辈子就不亏。” 连成济被章盛兄弟俩说的也激动了起来,道:“章家兄弟说的对,咱们跟着小姐,这辈子就不亏。”他扭头看了几个儿孙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起了深埋在心底的话,“说来不怕小姐您笑话,小的当年穷的吃不上饭才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小的那婆娘心独,总怕老奴和儿孙会贪了她的东西,病在榻上也不得安生,到死还在念着一家老小欠了她的,所以小的心一狠,就把自个儿这一大家子都卖了,俺们把欠她的还清,也省的她在下边还掂记着,不安生。这没见着小姐之前哪,小的是担心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啊,讶婆对小的说,一般来买人的主家,不是要丫头小厮,就是买的壮劳力,小的有没有主家肯要还先不提,最怕的就是一家子各奔东西,从此难有再见之日啊。” 连宏益低着头抹泪,蒋氏忍不住哽咽的喊了一声:“爹!”想起那些日子的忐忑和煎熬,一家人的眼泪是止都止不住。 连成济见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都开始抹眼泪,不由哎了一声,抹了把脸,道:“别哭,都别哭,咱们一家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还清了一身的债,又碰上了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主家,你们哪,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活,以后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知道不?” 蒋氏道:“爹,您说的话,俺和孩子们都记住了。” 连承信道:“爷,我听您的话。” 连成济却板起了脸,道:“俺一个老头子要你听啥话啊,你要听小姐的话。” 连承信一下涨给了脸,忙应了声“是。”又紧张的转头对叶湘道:“小姐,我们一定会听您的话,好好干活的。” 江翠芙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看众人,也跟着笑道:“既然大家都说了,那我也来说说,小姐能把我们母女一起买回来,对我们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以后干活什么的自不必说,只要小姐有话,您怎么说,我们母女就怎么做,绝没有二话。” “那我也来说说。”姚三跟着举杯笑道:“小姐是知道小的的,以前家里开着铺子,小的是姨娘生的,铺子里的活计也没少干,小的识得几个字,也会削皮算账,当伙计当跑堂当账房,只要小姐一句话。” 一桌子的人都表了态,周开本就紧张,现在大家的视线又全都落到他的身上,他顿时就紧张的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喊出一句,“俺……俺会种地!” 众人听的一愣,续而哄然大笑起来。 64计划 64计划 这一笑倒让周开轻松了不少,他抓了抓头发,一脸认真的道:“俺就从小到大就跟着俺爹种地,地里不忙的时候,家里劈柴喂猪喂鸡的活计俺也干,这些都难不到俺,铺子后头的地俺一个人就能收拾了。” 不到十的功夫能把这些人凝聚到这个程度,叶湘是满意的,听着众人跟她表忠心,她的心里是欢喜且雀跃着。“别的话我也不说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只要你们肯干,我就能领着你们闯出一翻名堂来,来,喝酒!” 章盛和章云首先跳了起来,大叫着:“干了!” 男人们都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叶湘见状便笑着举杯站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都扭扭捏捏的跟着站了起来。 叶湘看了眼坐在她身侧的姜洪和叶守,气氛这么好,这杯酒不喝都说不过去,便笑道,“大家一起,我们干了这一杯。” “干杯!”众人一口同声的喊着,然后仰脖子喝尽。 “咳咳咳……”连承信,连承荷,蒋氏都被呛的连连咳嗽,引的众人一阵笑。 忠心也表了,酒也喝了,姜洪站起来拍拍手,笑道:“今天虽然不用上山,不过还有一院子的牲口要侍候呢,大家赶紧吃菜,吃完了去把该做的活做了,今天都早些歇着,明儿,咱们的铺子就要开张了,到时可还有得忙活呢。” 叶湘一边伸筷子给叶守夹鱼丸,一边也笑着叫道:“你们再不夹菜,好吃的可都要到我碗里来了。” “我要吃那个梅花饺!”张仪儿笑着去够远处的梅花饺,小脸红朴朴的,别提多娇俏可人了。众人见她这样,也都跟着举筷抢起菜来,气氛一时间好的不得了,真是比过节都要热闹。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未时末才结束,众人帮忙把碗盘搬到院子里,张仪儿和连承荷留下洗碗,菜花婶则带着江氏和蒋氏上楼给各屋铺被褥去了,周开拿着锄头埋头翻地去了,剩下的人则到院子里,给一群牲口喂食和洗理粪便。 叶守知道叶湘对三只小豹的看重,连看书都不忘要守着那三只。 叶湘叫了姜洪上楼,两人坐在新隔出来的书房里,开了窗,一转头就能清楚的看到大条官道。 “小姐想要买地?”姜洪问的是她白天提及要向赵家村买两百亩地的事。 叶湘点点头,“咱们做的是吃食买卖,米、面、瓜、果、菜都是从地里来的,现在有了周开他们,买了地也不怕没人种,为了长远打算,这地是肯定要买的。而且除了地之外,我还想在镇上再买间铺子,用来皮毛或是衣服、绣品什么的。” 之前已经积累了不少竹鼠的皮毛,新买的蒋氏母女和江氏母女女红都不错,以后做些成衣和绣品卖倒也是一条路子。 姜洪想到这里,不禁挑眉,“小姐打算提拔姚三?” “也不算提拔,他本身有这个基础,就让他先试着,至于他最后担不担得起这份重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叶湘微皱起眉,说到了买地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靠山的那一片一百多亩地,那主家有意卖掉。” 靠山的一百多亩地里,有良亩也有孬地,其中就有叶家被抢走的十亩良田和一亩半的鱼塘。当初吴氏的人从叶家抢走地契之后就在镇子上找人直接卖掉了,现在那主家变卖家产迁到别处去,他们没道理不买回来。 姜洪嗯了一声,目光坚定的道:“那地得想办法买回来。”在他的眼里,那十亩良田就是叶子轩留给叶湘和叶家后代子孙的东西,他们要是没条件也就罢了,有条件说什么都得买回来。 “所以我想先紧着买地,不过今天跟陈九他们闹了一场,我就怕咱们把地买在村子里,以后会有麻烦。”叶湘是信不过村子里如王瘸子,王寡妇一类的人。 “现在那些村民都指望着小姐带他们发财,现在谁闹事就是跟全村人过不去,相信没人敢在这会儿找咱们麻烦。” 叶湘摇头,“像陈若山这样有手艺,肯踏踏实实干活的,我们自然会有合作的机会,可那些天天躺床上就想钱从天而降的人,我可没兴趣搭理他们。”叶湘略一沉吟,便问:“姜叔,你说咱们在赵家村也买一百亩地怎么样?咱们这屋子紧挨着赵家村的地,如果咱们在两个村子都有地,这样是不是就能达到平衡?必要时还可以同时辖制两个村的里正,让他们不敢随便拿捏咱们?” 姜洪笑了起道:“这个主意好,两百亩地的银子咱们现在也拿得出来,等地买下来,种上粮食不管收成好坏,温饱总是不愁的。至于铺子的事倒是可以往后推推,毕竟合适的铺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明天你去镇上送竹荪时,顺道也去趟伢局说一声,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一千两银子可动用,铺子的要价只要不太离谱,我们应该都能吃的下来。” 姜洪点点头,起身道:“那老奴先去找陈九谈谈,然后再去趟赵家村。” 叶湘微微颔首,将房间略做收拾,跟在姜洪身后也下了楼。 厨房里,叶守正坐在墙角边摇头晃脑的背着书,几只狗崽和三只小豹在他的脚下打着转。 小豹们长的很快,这才半个月身长就超过了几只狗崽,叶湘准备一会儿炖锅鱼汤出来,用纱布把汤沥出来,试着让三只小豹喝喝看,吃鱼利脑,人都能因为吃鱼变聪明,没道理豹子就不行。 在后院的六亩地里走了个来回,叶湘回到厨房收拾烤盘里剩下的那些点心糕饼,这些都是装了令狐方的回礼剩下的,再有两天便要端五节了,叶湘想了想就把点心分四个油纸包包了,回房画了张竹篮的简笔画,标明了大小尺寸,便让连承信连点心带画一起给金宝,春妞,陈枝儿和大毛娘家送去。 傍晚的时候,大毛娘,陈三婶,陈六婶和陈七婶连袂而来。陈六婶一进门便拉着叶湘问:“叶湘啊,你要那么个小篮子,真的会有人买吗?” 65开业 65开业 叶湘让请几人坐下,让张仪儿给向人倒了水,才道:“小篮子我是想用来装点心的,所以你们编好后,里外都必须打磨过一遍,可别留下刺伤了人才好。” 大毛娘就道:“这个你放心,编这么个小东西要还不仔细,那我们也不敢接您的活做不是?” 叶湘微微笑了下,拿出纸笔给她们算账,“篮子我两文钱一个收,明天一早就要,还是跟卖小兔时一样,不过因为这回是以我的点心为主,所以我给卖点心的每人一天两文钱的跑腿费,每卖出一篮子点心,就可得到一文钱的奖励,谁卖的多工钱也就多,后天就是端五节了,镇上人肯定多,这个点心大人孩子都能卖,不过我只要老实本份的人来帮我卖东西,你们要是有合适的人,想在端五前后赚点儿钱花的,可以让他们明天辰时到铺子里来。” 大毛娘几个听了都是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气,跟叶湘匆匆告了辞,就结伴回了村子。 买地的事却没有那么顺利,前山屯那百多亩地是镇上一个富户的,陈九要去问过了才知道人家肯不肯卖,要怎么卖。至于赵家村的地倒是有,不过却不是紧挨着叶湘这边的,姜洪跟赵家村的里正提出可以易地:也就是她们买了赵家村其他地方的地,跟挨着他们的这片地的主人交换,不过这同样需要时间,所以也只能暂时搁着了。 第二天铺子就要开张了,晚上叶湘特意让章盛他们多和了些面,竹鼠肉也多腌制了些,全都用大缸吊着放到井里保鲜。 现在搬了新家,处理下来竹鼠的头尾和内脏,叶湘便吩咐周开他们直接就地烧掉,而不是像以前住在村里那样,还特意买个缸装起来,过几天才烧一次,现在天气热了,那些内脏腐烂发臭是极容易引发疾病的。 一夜好眠。 第二天卯时初,叶湘自动醒来,起床洗漱后下楼,就见厨房里早就已经忙开了,四个灶烧着了两个,一个锅上正架着炖骨头汤专用的大铁桶,另外三个锅上也都已经加上了两个笼屉。 铺子面朝东方,也正朝着官道,从打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天边渐渐亮起来的金光。厨房中间的案桌前,菜花婶,蒋氏,江氏,张仪儿和连承荷正围在一起包包子。 叶湘边下楼边跟众人打招呼,“你们都几时起的?怎么这么早?”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菜花婶和蔼的对她笑,“小姐,您起来啦。” 张仪儿则叽叽喳喳的叫道:“小姐,我们寅时中就起来了呢,周开大哥他们把鼠笼和猪圈也都快清洗好了呢。” 叶湘点点头,过去看了眼蒸笼里的包子和正熬着的骨头汤,问:“你们起这么早,都还没吃早饭吧?” 江氏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笑着答道:“这边锅上的两笼马上就要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叶湘点点头出了厨房,便看到铺子的门已经开了,出去一看,就见姜洪正带着姚三在门口摆弄着鞭炮,包着红绸的木匾已经挂到了正门上方,这铺子她原是打算弄成饭庄的,不过先期就主要供应肉包子和骨头汤,因此那包着红绸的木匾上只有五个字——叶家包子铺。 为了吸引人注意,她们在铺子前面还特意立了块幌子,黑色的幌子上用白色的颜料画了个大大的白面包子,下面上书“肉包”两字。不管是从哪个方向经过这条官道,都能很清楚的看到这块幌子,进而注意到他们的铺子。 远处通向村子的土路上,拐过来几个人影,看着正是往这边过来的。叶湘眯着眼仔细辨认,看身形那些人有老有少,手里似乎都提着东西,别人她是认不出来,不过梳着两个包包头的春妞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到人家都送篮子过来了,她的东西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叶湘忙对姜洪道:“姜叔,一会儿揭匾,你来就行了,不用等完。”说完便跳起来往后院冲。 姜洪见她那火烧眉毛的样子,不由笑着直摇头。 叶湘冲到后院,见章盛提着个铁桶过来,不由急问:“章盛,牛的奶挤了没?” 章盛笑着提高了铁桶,道:“已经挤好了,小姐,小的这就给您提进去。” 还好!还好!叶湘拍拍胸口,定了下神便转身跟着进了厨房,一边折起袖子洗手,便准备开始忙活了。 把牛奶倒进干净的瓷罐里加热,鸡蛋打发,等牛奶煮沸了用细纱布过滤之后,倒出一碗,加了盐放到刚打上来的井水里降温,等凉了之后加了蛋液倒入面粉中,再加入块老面揉实了,再洒了香葱反复揉打。 章盛洗净了手,过来帮忙揉面,他的手劲大,只用一刻钟,面就能揉的松软。 “叶湘姐,我爹我爷我奶都来了,”春妞跑了过来,站在厨房的隔扇外探头进来,笑的露出了两颗豁牙,“我们把你要的篮子拿来了。” 叶湘抬头对她笑了笑,道:“你们先在外头坐下歇会儿,我一会儿就过去。” “哎!”春妞答应一声,就跑开了。 叶湘扭头吩咐张仪儿,“仪儿,你洗洗手,拿着纸笑去把篮子验收一下,把数量记在账本上,若是有不好的,你也只管拿出来让他们带回去,咱们做的是长久生意,没的为了面子以后伤了情份。” “哎!奴婢明白了,这就过去。”张仪儿应了声,洗了手就匆匆出去。 烤箱下的灶已经烧了起来,叶湘专心手上的饼干制做,用模子在擀平的面上压出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圆。或抖上白芝麻,或加上核桃仁碎粒,又或洒上瓜子仁,再一烤盘一烤盘的摆进烤箱,只两刻钟就可以好了。 灶里的肉包子飘出浓郁的肉香味,这时门口响起了喜庆的鞭炮声,叶湘走出厨房往门口看,就见门口站了不少人,鞭炮炸开的红纸在浓烟中飞腾着,看着是又热闹又喜庆。 叶湘拉好了袖子,转身正打算回厨房,就见章云和周开他们进来了,便笑道:“快去把汤碗和笼屉搬出来,咱们先吃早饭。” “哎!”三人笑着应了,进了厨房搬东西。不一会儿空气中的肉香味就更浓郁了,骨头汤一碗碗的端出来摆在桌上,并两笼屉热腾腾的肉包子,叶湘让连承荷上楼叫叶守下来吃早饭,自己也抓了一个来吃。 66开门红 66开门红 门口的众人闻到香味都跑了过来,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早饭,叶湘向站在门口的春妞招手,她却笑嘻嘻的直摇头,“叶湘姐,你吃吧,我们是吃过早饭出来的。” 叶湘闻言也不再勉强,心里却很满意春妞一家的知礼。知道事先吃过早饭过来,也说明了春妞一家懂进退,平时过来捞忙吃一顿那是应当应份的。现在谈合作赚钱的时候,如果再来占这点儿早饭的便宜,那也就没得合作了。 大家吃到一半,就有一大早赶集的人从官道那边过来。三个人都挑着担,从老到少,相貌还很相象,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那老者搁了担子过来问:“听说你们这儿卖白面肉包子,多少钱一个啊,这东西闻着可真香,我们在老远的地方就闻到了。” 姚三颠颠的跑过去,满面笑容的道:“肉包子皮薄馅儿多,三文钱一个,”说着还把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肉包子给来人看,“您瞧这皮多薄,馅儿多足,咱们这儿还有骨头汤,一大海碗才一文钱,大爷,你们一起来点儿不?” 大爷闻着那香味,看着那肉馅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那就给我们来六个肉包子,三碗汤吧。” 六个肉包子三碗汤,共收二十一文钱,算是个开门红。 大家都是满心欢喜,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匆匆吃过早饭,官道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铺子里进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卯时末的时候,陈三婶,陈六婶,陈七婶,以及三家的几个亲戚和孩子都来了。张仪儿在一旁的柜台上验收几家带来的小竹篮并记着账。 厨房里,叶湘教菜花婶几个包饼干的方法,圆形的饼干用油纸卷成筒子状,一头扭一圈用细红线扎住,另一头则扭一圈折一折,就成了一朵散开的花。花口朝上正好竖着放入小竹篮里,看着既然美观又漂亮。 叶湘在竹篮的提柄上系上不同颜色的细线以区别口味,又将碎裂的饼干弄的更小些,拿小纸盒装了,分给几家人。 “这纸盒里的是让你们拿给客人试吃的,这点心是新口味,别的地方肯定是没有的,别人好奇,你就给人吃一块,喜欢他自己会买,不喜欢就算。提柄上绑红线的是加了核桃仁的,三十文钱一篮,绿线的是香葱的,二十文钱一篮,瓜子的是黄色的,二十五文钱一篮,粉色的是芝麻的,一样是二十五文钱一篮。要拿多少篮,你们到仪儿那边登记,回头好给你们算工钱。” 边上有吃包子的人见几人拿着的小竹篮,好奇的过来询问,春妞机灵,立即就挤开了老实的父母,打开了小纸盒,给人推销上了。 叶湘看的点点头,转身钻回厨房,也不管菜花婶他们包饼干包的手软,径自拿了牛奶鸡蛋和白面又开始做起饼干来。 等饼干出炉的空档,叶湘杀了两条鱼,放了生姜,小半段辣椒,又洒了小勺盐,就用温火煲上了鱼汤。 洒了白芝麻的饼干出炉后,叶湘用油纸做了个裱花袋,装了果酱给饼干的一面挤上果酱,再贴上另一块,如此反复。 紫色的桑葚酱,粉红的桃子酱,亮红的刺莓酱,黑色的刺泡酱,香甜的果香混合着饼干的奶香味,顺着厨房的窗户就飘了出去。 “小姐!”姚三满脸喜气的跑了进来,激动的道:“令狐公子家的杨管事来了,姜管家正在前头招呼着,说是要买一百个肉包子,还问您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可不可以也卖份给他?” 叶湘顺手拿了个盘子把八种口味的饼干,每样都放了一个进去,道:“你告诉姜叔这新做的夹了水果酱的饼干是一篮三十文钱的,你把这些拿出去给那杨管事尝尝,看他喜欢哪个,要多少,等谈妥了让姜叔来说一声就成了,我就不过去了。” “哎!”姚三应着,又对菜花婶道:“婶子,你们找个大框把包子装一装,听那杨管事说,令狐公子和老夫人辰时四刻就要起程了,那边一大伙人都还等着咱这包子呢。”说完也不待菜花婶回答,便笑盈盈的端着盘子出去了。 一下接了一百个肉包子的大订单,菜花婶和蒋氏几个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三人找竹框的找竹框,铺白棉布的铺白棉布,等将蒸好的一百个包子装完,整个厨房能拿出去卖的熟包子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了,这下三人可傻眼了,偏连承信这时候又过来催要包子。 “这可咋办哪?这可咋办哪?”蒋氏急的团团转,菜花婶却是拿眼直勾勾的盯着叶湘,一脸的欲言又止,就盼着叶湘能说句话给个主意。 叶湘翘着的嘴角,径自低头弄着饼干,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还是江氏能稳的住,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就冷静了下来,跑去后院喊了章盛,把吊在井里保质的面和肉馅又取了部分出来,三人急急忙忙的又开始包包子蒸包子了。 “小姐!”姜洪推开隔扇走了进来,江氏、蒋氏、菜花婶三个忙向他行礼。姜洪只点了点头,便越过她们走到了叶湘身边,“杨管事想要咱们现做出来的所有的饼干,说是要带回去送礼,您看……” 叶湘直起腰来,想了想便道:“可以卖给他们,你让仪儿那边记清楚,各家拿了什么口味的饼干,各有多少篮子,回头奖励的赏钱照样算给他们。”她看着烤盘里的饼干皱了皱眉,又道:“我这一炉的夹心饼干十块一篮,一共也才二十二篮,加上早上烤的那一炉,总共也不会超过五十篮。你不妨跟那杨管事提一提,眼看着这天就要入夏了,这些个入口的东西最多也只能存放三天,反正青山镇离京城也就一天的路程,快马加鞭还要快些,他家少爷是个嘴馋的,不如让他有空就派个人过来看看,若是能讨了他家少爷的欢心,还怕没他的好处?” 姜洪点点头,“小姐说的极是,那老奴就去跟他提提。”又笑道:“既然这饼干可以存放三天,不如老奴叫了承荷和仪儿进来帮您一起弄?早些把东西做出来了,也好让那几大家子早些上镇上叫卖去,不然这么多人坐在铺子里,老奴怕村里的人见着了,又会生出事来。” 67大家都要学 67大家都要学 提到这个叶湘也很郁闷,她在前山屯统共也就认识那么几家人,偏偏就有那四六不懂的人,莫名其妙的跑她面前来蹦哒,她连他们谁是谁都还没搞清呢?管他们去死啊!叶湘无奈挥挥手道:“先让承荷拿篮子进来帮忙把这些饼干打包了吧,让那几家人再稍坐一会儿,下炉饼干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出炉呢。” “是,那小姐您先忙着,老奴这就给您叫人去。”姜洪说着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连承荷和张仪儿就提着小竹篮进来了。 叶湘问张仪儿,“咱们让把东西都卖给杨管事,那几家人有说什么没有?” 张仪儿撇着嘴道:“小姐,他们还没出门就赚了钱,偷着乐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我就放心了。”叶湘把剩下打包的事交给了两个丫头,自己又去擀面压饼干。 之后又有闻香而致的附近村民和过往客商来买包子和饼干,下午,青山镇上就有消息灵通的富户派了管事过来采买,以至叶湘和菜花婶等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天,连吃个饭都是紧赶慢赶的,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晚上打烊后,一算账,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铺子开张第一天竟然就卖了五十三两银子又六百三十二个铜钱。主仆十五人,按每人每天二十文的工钱算,人工才三百文钱,这里面除了白面是买的,牛奶是自家牛身上挤的,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产肉的竹鼠是山上抓的,再减掉小竹篮,油纸的工本费,以及付给几家人的工钱和提成,也才三两银子不到。 也就是说,铺子开张第一天,他们就净赚了五十多两银子。 张仪儿和连承荷高兴的几乎都要跳起来了,这样丰厚的回报让一家老小都抑制不住的欢喜着。 叶湘手指轻敲着账本,沉吟了片刻,便道:“姜叔,买田的事若是暂时办不下来就先搁一搁,咱们先把铺子寻下来。”今天姜洪又给洪大掌柜送了趟竹荪,拿回了两百多两银子,他们的周转资金很充裕的。“做果酱的野果子,竹荪,蘑菇,竹笋,甚至是竹鼠,野兔,蛇,这些都需要人手上山弄,咱们现在的人手还是有些吃紧,不过暂时我是不打算买人了。陈三婶他们几家人跟咱们也算知根儿知底的,等明儿他们来了,你去问问,若是他们愿意来铺子里做工,菜花婶和章盛、承信他们就可以脱出手来做其他事了。” 叶湘和姜洪商谈这些不避着其他人,也是对其他人的信任的一种表现,所有人都只安静的听着。姜洪听着便点了点头,叶湘向姚三道:“姚三,明天大堂的事儿由你先顶着,姜叔,明儿你跟春妞他们几家谈事儿的时候,顺便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卖身。” 姜洪想也没想就摇头,道:“只怕他们不会愿意。” 叶湘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有些难办,“谁家都难免有几户极品的亲戚,我是被那些胡搅蛮缠的人弄怕了,他们肯卖身进咱们家,以后自然就都是自己人,我用他们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你先跟他们提提,就凭我的手艺,咱们的铺子以后肯定不会只拘在这青山镇的,他们卖不卖身这待遇可是天地之差的。” “行,老奴就跟他们说说。”姜洪说完想了想,又摇头道:“那几家都是勤恳本份的人,近些日子也没少从咱们手上赚钱,他们卖身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小姐您想过没有,咱们现在若是雇人,那竹鼠的秘密可就瞒不住了。” 叶湘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要是事情真不可为那就算了,竹鼠满山都是,他们要抓自然随他们去,只要馅料的配方把在我手上,谁也越不过咱们去,咱们雇人也就来帮忙打打下手,收拾收拾东西,重要的是能让咱们的人脱身去做更重要的事。” 说着又问坐在身边的叶守,“叶守,你最近书念的怎么样?” 叶守老老实实的道:“夫子交待的功课,我都会写会背了,今天夫子还夸我了呢,姐,我有用功课书哦。”不过上了一个月的私塾,叶守的变化却是巨大的,他变的自信了,说话做事也更加稳重了,不过九岁的孩子却像是个大人一样了。 “你知道用功就好。”叶湘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又环视了一圈众人道:“我看你们也没几个识字的,咱们以后要走出青山镇,不会识文断字不可成。”她拍了拍叶守的肩膀,笑道:“我看这样吧,打明儿起,咱们早半个时辰关门儿,等吃过了晚饭,你们就都跟着二少爷学识字,大家都跟着学,谁都别想跑,夫子白天教叶守什么,让他晚上也教你们什么,笔墨纸砚我给你们出,大家能学几个字就算几个,别以后出去让人当睁眼瞎给坑了就成。” 周开他们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跟着读书识字。毕竟在大华朝读书还是很花钱的,就是五六岁的幼童上一年私塾,那束脩也得七八两银子,这在普通的庄户人家,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根本就不是他们能负担的起的。 在穷苦人家根深蒂固的观念里,读书人都是比他们高了一等的,那是不用干活也能吃好穿暖的金贵人。现在知道自己也有机会识字了,几个年纪小的激动的差点儿跳起来,像菜花婶,连成济几个年纪大的却是扭扭捏捏,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的。 商量完了事儿,叶湘估算了第二天要用的材料数量,手把手的教章盛连承信几个削肉腌肉和面,又手把手的教菜花婶和张仪儿等一群女人和饼干用的面。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拽在手心里,她只会累死自己,挑选心腹,把一些必要的事情交接出去,也是一个企业发展壮大所必需经历的过程。 感谢大华朝的终身卖断制,只要这些人的人品过的去,她还不用担心这些人会轻易背叛她,这可比现代社会那一纸合同有保障多了。 68又买地 68又买地 这样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过了三天,靠山的那一百多亩地和紧挨着铺子的那片地都传来了好消息,只不过赵家村那边提出的数量是两百二十八亩,其中紧挨着铺子后院围墙的三十七亩地孬地,原主料定了叶湘这边想买,端着架子要她们用中上等的良田与之交换。 这摆明了就是敲诈!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叶湘又不是傻子,用四五两银子一亩的良田换一两银子一亩的孬地,这种蠢事谁会干?所以也就把从赵家村买地的事先搁下了。 姜洪陪着叶湘,请了陈九做中人,三人跑了一趟青山镇,当天就把前山屯靠山的一百一十三亩地买了下来,因为那富户急着迁居他处,连地带庄稼不管良田孬地,都按四两五分银子一亩折给了她们,叶湘当场给了那富户五百零九两现银,换了白契,又花了四十两让陈九帮忙把红契也一并办下来了。 “叶湘啊,听说你雇了若山他们几家人帮你去镇上卖点心?”一从县衙里出来,陈九就故作无意的提起了这事。 叶湘无意隐瞒,这事也瞒不住,便浑不在意的道:“是啊,这不前几天正好端五节嘛,我与他们几家人关系都不错,所以就做了点小点心,让他们跟着也赚几个小钱花花。” 陈九偷眼观察着叶湘的神色,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搓着手试探的道:“这个……叶湘啊,你看咱们村里穷的吃糠咽菜的也不少,不知你那个点心还有没有多的,要不……也分点儿给其他乡亲?让大家也都跟着赚俩钱?” “这可不行!”叶湘站住了脚,神情坚决的道:“九叔,这倒也不是我叶湘小气,实在是这点心什么的以后都是我叶家的立足之本,不是信得过的人,我可不敢让人拿去卖,谁知道半途会不会有人偷拿了一两卖钱点心自己个儿吃了呢?那可是毁名誉的事儿。” 村里的人,谁家人是什么样?陈九自己一清二楚,叶湘说的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不过被叶湘这样毫不客气的当面说出来,陈九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叶湘笑了笑,紧接着又道:“不过若是有乡亲想要赚钱,那也容易。” 陈九闻言大喜,忙问:“咋就容易呢,你快跟俺说说。” 叶湘就道:“你也知道我的铺子是做吃食的,山上的笋啊,蘑菇啊,成熟的野果子啊,我基本都是需要的,而且我最近正做的小点心,需要果子做酱,之前一直是用野果子做的,我看山上长了很多桃子,倒还没试过用桃子做,若是村子里有谁想赚钱的,也可以去摘了来卖到我铺子里,我按一斤一文钱收,当然,我只要好的大桃子,那些个烂的,个小的,已经落地了的可不收,村里的乡亲要是勤快,一次摘个十几二十斤肯定没问题,回头卖到我铺子里,可不就有一二十文钱到手了吗?” 陈九并不知道那三座山头的地契早就不在叶湘手里了,只当那三座山还是叶家的,以为叶湘是有意照顾乡里,便忙喜不可耐的道:“好,回去我就跟乡亲们说说。” 陈九回村的第一件事是招集村民说这个可以赚钱的事儿,而叶湘回家第一件事却是拉着叶守苦着脸抱怨。 “叶守啊,你看看,姐刚买了这一百多亩地,咱们大华朝的税收是十五税一,那一百多亩地咱们粗略按亩产二百八十百斤算,一年的田税竟然就要交两千多斤粮食啊,你知道两千多斤粮食有多少不?姐算给你听啊,就拿你来说,姐算你一顿吃半斤粮食,一天三顿也就是一斤半,两千多斤粮食就够你一个人吃上三年半还有的多哪,这么多粮食竟然都要白白送给人家,姐这个心痛啊。”叶湘掏出沾了生姜水的帕子按眼角,谁知动作太大,一按就按进了眼眶里,只一下就让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泪水跟泉涌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掉。 叶湘心道:完了!这戏演的过了,一会儿不会把自己给搞瞎了吧? 叶守听到那一窜数字脸都绿了,现在看叶哭的伤心,眼框也跟着红了,手忙脚乱的急道:“姐,姐,你别哭,要不……要不我不去私塾了,我跟周开大哥种地……” “说什么傻话!”叶湘深怕自己戏演的砸了,急忙大叫一声,差点儿没把叶守唬的从凳子上摔下去。叶湘用力抓着叶守的手,急道:“叶守,姐跟你说啊,这书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读,努力的读啊,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考上了秀才,咱家这两千多斤的田税就不用交了,姐这儿还准备再买地呢,你说你要是能考个秀才回来,这得给咱家省多少钱哪。” 叶湘那泪流满面的样子可真真是把叶守吓坏了,他含着泪信誓旦旦的道:“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明年二月我就下场,我一定给你把这个秀才考回来。” “好,好,姐信你。”叶湘眯着眼睛,眼泪水却是止都止不住,心中暗暗叫糟,面上偏还不能露出来,心里暗道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好好的干嘛想这么个损招儿啊。她吸着鼻子打发叶守,“好了,那你快去读书吧。” 叶守不放心,还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姐,你别再哭了。” 叶湘心道我也不想啊,嘴里却道:“没事儿,姐就是心痛今年要交的那两千多斤粮食,你快去读书吧,明年可一定得帮姐考个秀才回来啊。” “嗯!”叶守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坚定的回房读书去了。 叶湘忙跑去洗了把脸,又在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红通通的眼睛,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刚才也是她动作大了,不小心碰着了眼球,再加上生姜水的刺激,这眼泪水才会止也止不住,倒是没伤着眼睛。 看来这演戏忽悠人也是个技术活儿啊。叶湘靠在桌上感慨,她这脾性明显就没这演戏的天份,看来以后还是别拿这个来玩儿了,别到时候没忽悠到别人,倒把自己个儿弄残了。 69孬地起风波 69孬地起风波 经此一事之后,叶守读书之刻简直都快赶上头悬梁椎刺骨了,叶湘为了让他有精力读书,每天三顿外加宵夜,变着方儿的给他做各种补脑健脾养身的好吃食。 叶守读书刻苦,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倒是享受了同等待遇的三只小豹,跟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不过才一个多月,就长的比两个多月的狗崽还要大,不过自打吃了荤食,小豹便不再吃狗奶了。 叶湘便把那只母狗和小狗崽都送还给了赵老实家,没到两个月的时间也按两个月的时间,直接给赵老实的数了一百八十个大钱儿。赵老实家的心存感激,还附送了叶湘一手训狗的法子。 来铺子里买饼干的人多了,叶湘忙不过来,也就不再提供饼干给几家人拿去镇上卖了。姜洪趁机跟几家人提了做工和卖身的事儿,不出姜洪所料,春妞、金宝几家都无意卖身,不过陈三婶,陈六婶、陈七婶都同意带着孩子们到铺子里来做工,只有大毛家,因为大毛爹要到镇上上工,大毛三个孩子又还小,大毛娘就接了叶湘这边编小篮子的活计,多少赚点儿零花钱。 春妞和金宝的年纪已经大到足可胜任跑堂的工作了,有连承信在旁帮衬着,姚三站柜收钱,倒是让姜洪和章盛得以脱身出来,可以继续上山采摘竹荪,捕竹鼠,野兔,山鸡之类的野味回来补充家里的库存。 至于厨房里,有了陈家三婶,六婶和七婶的加入,菜花婶三个就得以脱身了,叶湘一连画了好几个图纸,让姜洪去镇上买了布料回来,给三人裁剪做成衣,为以后在镇上开铺子做准备。 后院的地有连宏益和周开两个人收拾,不过两天也就收拾好了,章云虽然只有一只手,不过给牲口喂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此几人就商量了,每天早晚一起打扫牲口栏,平时给牲口喂食的活计就都交给章云来。 周开和连宏益得以脱身出来去顾刚买的那一百多亩地,两人忙地里活计的同时还不忘带着渔网,每天先往河里洒了网再去地里巡视庄稼,等忙完了再把网收上来,小鱼扔进自家鱼潭,大鱼带回家放进大水缸。 叶湘现在每天除了烤些鱼啊虾啊的来磨粉做味精之外,还要给叶守和三只小豹熬鱼汤喝,这一天十来条大鱼的消耗着,没人捕鱼还真不行。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许是自打那天叶湘刀砍陈铁贵的事件之后,叶湘凶悍泼辣的名声就传出去了,之后竟再没有人敢不识趣的上门来闹事了,叶湘平时也都在厨房里忙着,类似王寡妇、陈老四家的之类“卖儿子”的事也没再发生过。她每天做做饼干,煲煲汤,训训豹,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因为铺子紧挨着官道,厨房的窗户每天都开着,飘出去的香味,引的来铺子里吃包子买饼干的人越来越多,叶家的肉包子皮薄馅儿多,八种口味的饼干也不贵,二三十文的价格,就算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偶尔也能给家里的孩子买来解个馋。叶家包子铺的名声就慢慢响了起来。 青山镇里不少的富户都会派下人来买饼干和肉包子,也有南北客商来买了饼干贩到下一地去卖的。有机灵的货郎小贩也看到了商机,来买了各种口味的饼干拿回去拆开来散卖,这样就算是价格略贵一点,人家看口味全,又不用花太多的钱,小贩们赚到了这中间的差价,买的人也得到了实惠,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铺子里每天都人来人往的,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不过收入也非常喜人就是了。 自打那天叶湘跟陈九提了可以收山货的事儿,每天都会有村民背着各种山货来铺子里。 前山屯背靠大山,只要勤快肯干,树上的桃子,山里的野果,竹林的笋子,树上树下的蘑菇木耳都是可以换钱的东西。因此只要有乡亲背着东西来卖,叶湘也是来者不拒,让张仪儿查验后,坏的退回,好的过称,银钱从不拖欠,都是当面付清的。这样一来,村里一部分人的日子眼见着就好了起来,慢慢的,连附近几个村的人也都会带着山货来卖。 在赵家村买地的事,叶湘一直给拖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想借着前山屯这边有村民赚了钱的势头,让赵家村那边的村民生出紧迫感,进而能让狮子大开口的那家地主把心态放平些,再来谈卖地的事,可惜她的想法是好的,事情却并没有朝着她想的方向走。 八月初的一天,叶湘被一阵拍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拥被坐起,就听姜洪在门外叫问:“小姐,左边挨着咱家围墙的那片地,有人在动工,您快起来看看吧。” 叶湘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忙跳下床,一连穿衣服一边道:“姜叔,你先等会儿,我这就来。”说完跑到洗漱架前随便抹了把脸,就去拉开了房门。 “小姐!”姜洪行了礼,然后越过她走到东北角的窗子前推开,道:“小姐您看,他们这是不是打算挖平了那个土坡,建个跟咱们一样的铺子?” 叶湘当初之所以会只买前山屯这边的这块荒地,就是因为赵家村那边靠着田挨着官道的是个小土坡,若是要建房还得花费人工去挖平,她觉的划不来才放弃的。现在有人看她们铺子生意好,买下了那个小土坡甚至是后边的地,准备也建间铺子,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些人天还没亮就赶来挖土,想来那个土坡的地应该是已经被卖出去了。 “姜叔,那块地你有没有听到风声?是已经卖出去了吗?”叶湘指的是紧挨着自家围墙的那块孬地。 姜洪摇了摇头,“这块地老奴一直有注意着,可之前没有听到半点儿风声,平时也没见有人去那边地里丈量,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卖出去了,老奴一会儿就让姚三过去打听打听。” 70买新铺子 70买新铺子 叶湘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姜叔,一会儿你跟着叶守的马车去趟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再就是把田福贵请来。夏天过去就是秋天了,山上的水果都会成熟,要做果脯果酱都得有地方弄。” “二十八亩地都建屋子?”姜洪吃惊不小,道:“小姐,做果脯果酱也用不了那么大块地方啊。” 叶湘轻笑,转身到桌边坐下,才缓缓道来:“自然不只用来做果脯果酱的,你还记得我每晚烤鱼磨的粉吗?我叫那个做味精,取味中精华之意,有给菜品提鲜之效,那边离鱼潭近,以后做起来也容易些,另外我还打算建个暖房,把山上长过竹荪的土都运下来,咱们自己种竹荪。” 姜洪知道叶湘之前埋竹荪伞盖和那些枯枝泥沙的地方长出了竹荪,可用长过竹荪的土种竹荪?“小姐,光那些土就能种出竹荪来?” 这个解释起来话就长了,叶湘不想细说,只道:“要是那些土种不出来,咱们就把山上摘的竹荪埋里头,多试试总能种出来的。” 竹荪的利润空间大,若是真能种出来,那建多少屋子都是值得的,姜洪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事。 叶湘又指着窗口,讽刺的笑了笑,“等他们这铺子建好了,就会发现在这里卖几个肉包子根本就赚不了钱,咱们真正卖的是后院的那些竹鼠,他们要靠什么赚钱呢?猪肉可不便宜呢。”她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又道:“等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难保就不会起坏心思,居安总要先思危,在镇子上找铺子的事还是要抓紧,再说青山镇才是真正南北货商必经的镇子,咱们的饼干还是该放到镇上卖才会真正火起来,而且等到天气凉了之后,饼干至少能存放上十到十五天,若再冷些,放上一个月也是可以的。饼干是我做出来的,别的地方绝对没有,那些精明的南北客商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商机,到时咱们的饼干还真不愁没人买。” 姜洪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叶家的点心在青山镇大卖特卖的场景,他的心情也有些激动起来,当下便点头应道:“那老奴稍后就跟二少爷一起去趟镇子上。” 姜洪对铺子的事上了心,可一连看了三间铺子,不是店铺子太小,就是价格太贵,他拿不定主意,最后只能回来请示叶湘。姜洪跟一位姓吴的伢郎约好第二天一早再去,叶湘把铺子的事交代给了张仪儿、连承荷和姚三,就和姜洪,叶守坐上了马车,在私塾门口把叶守放下后,就赶去了伢局。 “第一间铺子在镇西头,位置有些偏,铺面也不太大,原是间裁缝铺子,老板家里长辈过逝了急着要赶回家,所以价钱很公道。”吴伢郎边带着两人出了伢局,一边给他们介绍情况。 叶湘直接摇头,“位置偏铺面小就不用看了,另外两处呢?” 第二处地方跟伢局隔了一条街,位置倒还可以,但房子很破旧了,后院一个两进的院子也都是又脏又破烂,而且价格还不低,这样的地方要是真买下来,也还要推倒重建,时间浪费了不说,要花的钱还可能会超出预算。 叶湘还是摇头。 吴伢郎极力的劝说,“这处的价格虽然高了些,但是胜在地段不错,屋子虽然旧些,铺子里粉刷粉刷也能用,至于后头,小姐若是不想自己用,也可以租出去。” 叶湘还是摇头,“不是还有第三处位置吗?去那处看看吧。” 吴伢郎为难的搓着手,道:“第三处位置是好,地方也够大,只不过就是因为太大了那价格也高,要不小姐就再等等看?” 叶湘不想多说,只道:“先去看过再说吧。” 吴伢郎见叶湘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带她们去了最后一处铺子。 这处铺子位置就处在十井大街的十字街口交汇处,近两百平的地方,铺面很是宽敞明亮。而且自铺子出来往右拐是镇上有名的富人区,离叶守上学的私塾也很近,四周各种商铺林立,交通十分方便。 最好的是这铺子后头是个四进的大宅子,外院五间正房,内院两进都是东西厢房和正房各三间,左右各有耳房两间,四面都有抄手游廊相连,院子后头还有一排倒坐,房子看上去很新,像是刚起不久的,里面各色家具都有,叶湘虽然看不出那些家具都是什么材质的,不过看着都还挺不错的,真是说不出的好。 叶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到处都仔仔细细的看了,越看越是满意,不由就笑了起来,不过还是问吴伢郎,“这里看着像是新起的,家具什么的也都还新着,主人家怎么舍得说卖就卖了?” 吴伢郎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见叶湘好奇的看过去,忙掩嘴轻咳了两声,才不好意思的道:“本来不该跟小姐提起这个的,不过小姐既然想买这房子,想来不问清楚也是不能安心的。”他又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才道:“这说起来啊,就是一个钱字给闹的,这宅子原是一地主家的老宅,那地主生了三个儿子,唯有大儿子后来考中进士当了官儿,娶了府城一家商贾的独生女儿做了媳妇。那二儿子是个只知养花逗鸟万事不理的,小儿子更离谱,因为是么儿,二老宠的利害,养的只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那大儿媳妇花了大价钱将这老宅翻修一新,原是打算让两位小叔子给两老养老送终。这事儿当时还过了明路,地主家特意请了中人给做了见证的,言明了大儿子要远赴他地上任,无法在老人跟前尽孝,所以把能继承的所有财产都给两老做养老用,若是那二儿子和小儿子给两老养老送终了,那这些财产等二老百年之后就给两兄弟平分。完了这宅子也一并归了那两兄弟,老大那一股就不分这老宅了。” “这宅子翻修一新之后,那大儿媳就跟着那大儿子去了任上。可这地主家的二儿子和小儿子都是只会花不会赚的,家里的田产房屋哪里经得住这两人败花啊,这不,还不到一年呢,那小儿子就在花楼里一把牌九将这宅子给输出去了,债主逼上门,地主二老没了办法,只能把这宅子卖进了伢局,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媳妇去投奔大儿子了。” 叶湘听的嘴角直抽抽,暗道:那大儿媳这下估计得气疯了。 71趟着也中枪 71趟着也中枪 姜洪见叶湘对这宅子满意就有些不确定,便问:“小姐,这里会不会太大了?”家里连叶守算上也就两个主子,买这么大个宅子,价高不说,以后维护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不会大的,这里离私塾近,以后搬过来,叶守上学也方便。”叶湘转头问吴伢郎,“这处宅子连前面的铺子,一共多少银子?” 吴伢郎看叶湘满意,笑了笑,却没急着回答,而是道:“这处房子不用我说,小姐也应该看得出来,这比先前那两处是要好太多了,这地段好,铺面又敞亮,后面宅子又大又新,还带全副家具……” “你就直接报个价吧。”叶湘受了不他的推销词,直接提高了声音道。 吴伢郎带着点谄媚的笑,道:“这宅子和铺子倒是可以分开卖的,铺子要价是三百八十两,这宅子要价是五百两,合在一块儿是八百八十两。不过小人可以跟您交个底,这宅子最低可以压到八百五十两给您,您看……” 叶湘微微一笑,很干脆的道:“买了!” 吴伢郎立即两眼笑眯成了一条细缝,一行人转回伢局填契书,换红契,交契税,等从伢局里出来,叶湘的荷包又回到了改革开放前,手里倒是多了一份红契和一窜钥匙。 两人坐上马车又绕去找田福贵,不过不凑巧,田福贵出门给人盖房子去了,要十天后才能回来,姜洪给田福贵媳妇儿留下了话,让田福贵回来就上前山屯的铺子去找他,两人就坐车回前山屯了。 路上,叶湘想着自己这两个来月的变化,突然就笑了起来,对姜洪说,“姜叔,这才时隔两个月咱们就又买新宅子了,这算不算是一月换一处呢?” “这是小姐能干的结果。”姜洪对这一点还是很自豪的。 叶湘就抿了嘴笑,她心里其实也挺自得的。 既然在镇上买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饼干以后也要放在镇上卖,叶湘以后自然也得搬到镇子上去,姜洪想到这儿便问:“小姐,咱们现在的那个铺子,您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叶湘早就想好了,“选个心腹之人,把腌制竹鼠肉的秘方传下去,这铺子以后就交给他主管,至于村子那边要建的房子,我打算建一排房子当作坊,晒果脯做果酱什么的,再建几间暖房种竹荪。村子里我属意章云坐镇,至于铺子里,如果章盛能行,我想让他接过去做。” 姜洪沉吟了下,就道:“这两人现在看来确实不错,不过毕竟咱们与他们接触的时候尚短,倒底值不值得信任,还有待商榷。” 叶湘轻笑,“姜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咱们现在还没定下来,自然可以好好观察他们,等事情定下了,你可就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哦。” 姜洪皱眉着想了想,突然也笑了,“倒是老奴着相了,不如小姐看的通透。”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马车就到了前山屯的铺子,不过离铺子还有一段距离,叶湘就听到了稳稳的叫骂声,不由吃惊的与姜洪对视了一眼。 “老连,外头怎么回事?”姜洪敲着马车壁,问赶车的连成济。 “不是咱们铺子有事,是咱们隔壁的土坡上,有人打起来了。”连成济架着马车,直接就顺着土路拐到了自家铺子旁供马儿休息的竹棚下。 “……俺滴个老天爷啊,你下道雷劈了俺吧,省的看这一个个丧了良心的不孝子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他们这是在戳俺的心窝子啊,俺白生养了他们啊,孤老婆子还没闭眼就想着争家产了啊。”苍老妇人的哭嚎声听不出有多悲伤,若不是那拉长的调调,倒更像是中气十足咒骂。 连成济栓好了马,这才拿了脚凳摆在车辕下,推开马车门让姜洪和叶湘下来。 姜洪先跳下了马车,站在地上往那土坡上看,叶湘站在车辕上倒不急着下车。车辕离地半人高,她站的高看的远:土坡上两男人正扭在一起推来推去的,似正在理论着什么,旁边地上坐着个干瘦的老太太,衣裳被扯的乱七八糟,花白的头发也散乱,样子看起来非常狼狈。她正扯开了嗓子哭嚎着,那声音完全盖过了那两上男人的说话声,使的叶湘只能看到他们嘴巴开合,却听不到一点儿内容。 四周围着许多穿短褂的汉子,外围还有许多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没见人上去拉架或劝架,大家伙儿就都这么站在一旁光看着,一边窃窃私语指点着议论着。 这时那两个扭在一起的男人中,有一个突然扭头对地上的老太太无奈的喊道:“娘啊,你就别嚎丧啦,俺跟大哥哪里是争什么家产啊,俺们明明是在讲道理来着。” 另一个男立即就仰着脖子叫了起来,“有你这么讲道理的吗?你说你怎么就钻钱眼儿里去了呢?大家都是亲戚里道的,你还拦着不让人家挖土,你说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 “你不钻钱眼儿里,你能一听说人家要出八两银子,连钱影都还没见着就巴巴的让人开工挖土?” “先让人开工挖土咋啦,那可是我媳妇儿他舅,那还能诓俺不成?” “人家诓的就是你这傻子。” “俺咋……” 两兄弟顿时又吵的不可开交,地上的老太太爬起来就要去拉架,结果两个儿子谁也不放谁,倒是把老太太给挤到了一边。 叶湘觉的站在车辕上看的清楚,土坡上那老太太一回头也清楚的看到了她,就见那老太太先是愣了愣,之后便突然“嗷”的一声,就从土坡上往叶湘她们这边跌跌摔摔的冲了下来,边跑嘴里还边骂着,“都是你这小贱人给害的,都是你这天打雷劈的小贱人给害的……” 我靠!关老娘毛线事啊? 叶湘差点儿没朝这老太婆竖中指,她这算不算趟着也中枪啊? 姜洪一看这架势脸色就是一变,连成济直接站到了姜洪前面,防备的举起了手。“站住,老太太,你要是敢再上前来,冲撞了我家小姐,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72荤段子都出来了 72荤段子都出来了 “你不客气想咋滴?你不客气还想咋滴?”那老太太满面怒容的冲连成济推搡起了。 叶湘基本上就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轻饶的性格。她看了眼土坡上那两个还扭着彼此衣襟,视线却看着这边的男人,又看了推搡连成济的老太婆一眼,柳眉倒竖着,将自己想到的,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打击力巨大的话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就拉高了声音道:“你们这是讹诈的新招数吗?不过我先告诉你老太太,这人是我家的老仆人,别说你是穿着衣服往他身上撞的,就是你脱光了往他身上撞,只要不我点头答应,他就是死也不会娶你过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叶湘这几句话是特意提高了声音用喊的,因此土坡那头看热闹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顿时就哄笑起来。 官道上,十来骑随扈护着一辆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突然由急到缓,降低了车速缓缓的往这边速了过来,马车里,三个靠着车壁喝茶的少年公子听到声音都不约而同的都挑起了眉,然后动作整齐的放下茶碗,一起凑到车窗前看起热闹来。 “吴大娘,你就算怕你两个儿子不给你养老,想找个怨大头,也得挑个好点儿的啊,这老头可是人家的奴才,就算人家肯娶你,到时你也得给人当牛做马,况且人家小姐还看不上你呢,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怪声怪气的叫了这么一嗓子,顿时引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呸!老娘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你个痞后生少给俺瞎嚷嚷。”吴氏插腰冲着人群骂完,手臂一转又指向了叶湘,“俺是要找这个小骚蹄子算账,要不是她在俺家的地边上建了这么个烂铺子,要不是她说想买俺家的地,俺的两个儿子怎么会打起来?都是这小贱人给闹的,俺今儿就打死这个小贱人,叫这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跑出来祸害人。” 叶湘前世今生最恨的就是这一句“有爹生没娘养”,前世,她的父母离异,把她一个人扔在寄舍学校,每当与人发生口角,别人就会用这句话骂她,而今生,她父母又亡,就算想要人管她也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死老太婆,你说谁有爹生没娘养?”当一个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谁还会有闲情逸致跟你动嘴皮子?叶湘从来就是个行动派,只见她直接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然后就跟头发怒的小狮子似的,张牙舞爪的就要向那吴氏扑过去。 官道边的马车里,令狐方见状就“啧”了一声,摇着头道:“这小丫头倒是挺能惹事儿的,怎么又跟人闹上了。” “又?”秦良哲有些兴味的看着令狐方,问,“上次之后,你什么时候又见过这小姑娘了。” 令狐方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外头的热闹,一边道:“上次陪老太太去德远寺上香,经过这里时正好看到有人闹事,这小丫头一气之下就抽了两把一尺多长的刀,追着那两个闹事的人砍,可悍了。” 两人听的啧啧称奇,纷纷扭头专心看热闹。 姜洪最近算是对叶湘的脾气知之甚深了,他早就防着叶湘发飚,此时见她要扑过去打人,忙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小姐,小姐,你冷静点儿。” 叶湘哪里此时哪里听得进姜洪说什么,疯魔了一般张牙舞爪的要扑过去打吴氏,嘴里连珠炮似的骂了起来,“你个嘴巴不干不净的死老太婆,你说谁有爹生没娘养?我有爹生没娘还知道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还知道要给我爹娘过继香火,你这有爹有娘养的,怎么就养出两个只知道争家产的儿子呢?合着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吗?张嘴闭嘴贱人小骚蹄子,不会是你自己男人死了耐不住了,又人老珠黄没人要,天天想着念着要发骚吧?……” 马车里的三个男人听的目瞪口呆,他们从小生活的那个环境,身边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娇娇怯怯,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何时见过这样出口成脏的? “……要发骚你不会自己找根黄瓜捅捅吗?跑出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啊?也不瞧瞧你那恶心人的样儿?鬼见到你都得掉头跑?还想往我家下人身上靠?太久没闻过男人味了是吧?……吧啦吧啦” 得!连荤段子都出来了。令狐方听的捂脸,秦良哲还好些,公孙旬的脸都红了。 叶湘连珠炮一般的骂词,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在一般村民的心里,叶湘毕竟是叶财主家的小姐,而且小小年纪就建了家业,身边还有仆从使唤,那就是比他们高一等的金贵人。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金贵人,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骂起人来竟然这样生冷不忌。叶湘一口骂词,只怕也只有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最没脸没皮的媳妇子能比的了。 姜洪听的整个人都快石化了,他家娇滴滴的大小姐啊,怎么就成了这样的了呢?连成济则快哭了,他也就是帮着拦了那老太太一下,小姐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他就是再饥渴,也不会看上这又黑又丑还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啊!他完全是趟着也中枪啊。 庄户人家本就娱乐稀少,平时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议论上半天,这会儿叶湘明晃晃的指出吴氏渴男人,四周看热闹的三姑六婆和爱凑热闹的男人们哪里还忍得住,全都哄笑着起哄起来。 “赵家大娘,你有多久没闻到男人味了啊?” “吴大娘,你家后院是不是没种黄瓜啊?” “看她这么急,就算是种了也该是用光了吧!哈哈哈……” “吴大娘,你家的黄瓜要是用完了,可以来俺家摘啊,看把你给急的……” “都急成这样了,黄瓜估计也解不了馋,依俺看得用擀面杖才成哪,哈哈哈……” 古人含蓄,秦良哲几个在军中混了三四年,也没听过这么生猛的荤话,三人嘴角挂着古怪的笑,脸却都不约而同的红了起来。 73我帮你死 73我帮你死 四周乡亲的起哄声让吴氏又羞又恼,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是拍腿又是拍地的寻死觅活起来。 “俺不活了,俺滴个天老爷啊,你可睁睁眼啊,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啊,俺被个丫崽子冤枉啊,俺滴的那个天啊,俺可活不了了啊……” 叶湘又是挣扎又是骂人的,这么会儿下来也累的够呛,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现在一听吴氏这话,也顾不得喘气了,一手拍地直着脖子就恶狠狠叫道:“不想活了是吧,没问题,我帮你死。” 叶湘这一句话,惊的吴氏连哭都忘记了,叶湘左右看了看,见姚三,张仪儿几个都站在屋角,正愣愣的看着她们,立即就叫道:“仪儿,姚三,去找刀和绳子来。” 吴氏的脸顿时就白了,她可是听说过叶湘的凶名的,村里都在传,说前山屯的陈铁贵被她拿刀砍了,要不是跑的快,连命都要没了。“你……你想干啥?还……还想杀人啊?” 叶湘眯着眼睛冷笑,“你不是说你不活了吗?我好人做到底帮你死啊。”叶湘伸手指着竹棚上方做支撑用的竹杆,不怀好意的笑着,“麻绳往那架子上一套,把你挂上去,盏茶的功夫你就死透了。” 马车里的公孙旬和秦良哲听的直抽冷气,都有些被叶湘的泼辣给吓到了,只有令狐方还一脸笑眯眯的,好像早就料到了叶湘会这样似的。 “你要不喜欢吊着死,我还有刀,拿刀往脖子上一抹,包你还没觉着痛,那血就喷出来了,照样只用盏茶的功夫你就死透了。”叶湘说着还拿手笔划,把对面的吴氏都快吓死了。 姜洪听的冷汗直冒,忙要去捂叶湘的嘴,“小姐,快别说了,算老奴求您了。” 叶湘直接偏头挣开,又拼了命的要往吴氏那边冲,一边还噬血的笑道,“如果你对这样的死法还不满意,没关系,我常年做菜,刀功好的很,一条巴掌大的鱼我都能片出一千多片肉来,你这么大个人,我包管给你片出几万片肉来,而且还能保证把你全身的肉削光了,人还能活生生的……” 得!这就是要凌迟了!秦良哲和公孙旬已经听的自己下巴掉哪儿都不知道了,令狐方则是眯着眼啜着牙花子,觉的叶湘的凶悍好像又提高到更高一个境界了。 “……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自己是怎么死的,等我把你的肉片光了,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心啊肝啊肺啊在骨头底下一动一动的跳着,还能看到那些肠子跟大号的蚯蚓似的在那里缠来爬去……” “恶……”公孙旬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没办法,实在是被叶湘的说法给恶心道了。 秦良哲则转着眼珠子问令狐方,“这丫头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你说她不会真见过人凌迟后的样子吧?” 令狐方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公孙旬又是一声“恶……” 姜洪没办法阻止叶湘骂人,见她还用力挣扎着想往吴氏那边去,只能死死的抱住叶湘的腰把她往回拖,他又不敢太用力,怕叶湘盛怒之下挣的太过利害伤了自己,只能这么进不能进退不能进的僵持着。 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崽子,笑着叫着说要把她削成几万片,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就跟腊月里冰刀子似的。吴氏听的面无人色,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了,一个乡下老太太能有多少见识?她跟人吵了一辈子的嘴,也没见人吵嘴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来的。 吴氏下意识的就想找人帮忙,扭头见两个儿子还互相扭着衣襟傻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这边,却没过来帮忙,不由朝着儿子拍掌大骂起来。“你们这两个王八犊子,还死在那里挺什么尸啊?老娘都快给人千刀万刮了,你们还连个面都不敢露?老天爷怎么不睁睁眼,下道雷劈死你们这两个不孝的畜生啊?” 四周的村民也指指点点的,开始纷纷议论起吴氏的这两个儿子来。吴氏的两个儿子这才松了手,讪讪的跑过来想扶起老娘。 吴氏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指着两个儿子的鼻子大声的骂着,“老娘白生养了你们啊,把俺一个老孤婆子扔在这里任人欺负,一个个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东西……” “大妹子,俺这里有刀,先借你用用,你要不?”一个粗犷的女声突然插进了吴氏的咒骂声中,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绑着条麻花辫,长的膀大腰圆的胖女人一手抱着个包袱,一手提着把蒲扇大的砍骨头刀站在不远处。 秦良哲和公孙旬都被那把蒲扇大的砍骨刀给吓了一跳,公孙旬的脸都有些白了,结巴着问令狐方,“这乡下的女人都这么恐怖吗?出个门儿还带这么大一把刀?” 这是随时准备着跟人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还是走在路上顺便还打算劫个道啥的啊? 令狐方嘿嘿直笑,摸着下巴道:“是不是很有意思?京里那些女人都跟泥塑、玉雕的似的,漂亮是漂亮了,可一个两个的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哪里有这乡下的女人有意思?”他又指着窗外道:“乡下女人动刀子不稀奇,上次我还见到那叶家小丫头举着菜刀追着人砍来着,可有意思了。” 秦良哲和公孙旬对视一眼,然后回给令狐方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 叶湘这头,她看着这个带着包袱的胖女人,绑着麻花辫说明还不是妇人,还拿着砍骨头用的刀,这一切特征都直指一个人——牛小丫,那个答应来她家卖身,却因家里的事情耽搁了的丫头。 “厚背砍骨刀!”叶湘也不管身后死命拖着她的姜洪,只眼睛亮亮的往牛大丫的方向挣,声音清脆的叫道:“大丫姐,你这刀借我用用先。”。 吴氏吓的也顾不得骂了,利索的翻身爬起,紧紧抓着两个儿子的手,一边往后退一边防备的盯着叶湘。 74耍赖 74耍赖 听到这一声大丫姐,牛大丫的眼睛也是一亮,见叶湘被姜洪拖着过不来,还很好心的把刀送了过来,只是她走的有点儿慢,也有点儿话唠,一边扭着大屁股,莲步轻移慢吞吞的走着,一边还口齿清晰的大声念叨着:“妹子你别忙,姐姐这就把刀给你送去。这老太婆又老又丑还不知检点,想寻死去哪儿不成,偏跑你面前来哭丧,一看就知道是存心欺负妹子你心软呢。这要是换成俺啊,直接就让人拿个猪笼给她套上沉塘算了,也就是妹子你好心,还打算亲自动手,你放心啊,姐姐知道你人小力弱,一会儿肯定给你帮把手,让你帮着这老太婆好好死一死。” 那边马车里,令狐方听的直打跌,秦良哲淡笑不语,公孙旬则面容有些扭曲的问令狐方,“方子,这胖女人该不会是那丫头专门找来的戏搭子吧?” 令狐方现在哪有时间搭理他,只顾自己捂着肚子闷笑不已。 这边牛大丫还在抑扬顿搓的说着:“唉,养出这么两个四六不懂,不顾老娘死活的东西,老太太肯定伤心欲绝,肯定不想活了,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家上吊抹脖子,要是不小心死的不干净,弄的要死不死的,再遭她两个儿子嫌弃,真还不如咱们好人做到底,帮她一把给她个痛快呢,俺家是杀猪的,俺最是清楚砍哪个位置能把人骨头砍断还不觉着疼了,一会儿俺给妹子你指位置,你就听俺的指挥砍,保证能让这老太太死的干净又利索。”说着还举起那把砍骨刀,对吴氏憨厚的露齿一笑,道:“老太太,你放心啊,你想死俺们肯定成全你,是不是,俺们可都是顶顶好的大好人呢。” “俺不想死了,俺不用你们成全,俺不想死了。”吴氏吓的浑身都在抖,跳了起来一边摆手一边转头就跑,跑到那土坡边时还不小心拌了一跤,摔了个五体投地,啃了一嘴的泥。 牛大丫放声冲着那老太太叫:“老太太,摔死可不好看啊,而且还疼,你等等,俺们这就过去帮你一把,只用一刀下去就成……” “俺不要死,俺不要死,俺不要死……”吴氏跟失心疯了一样,一边摆手一边往跌跌撞撞的赵家村里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牛大丫见状顿时插腰大笑。 可她这一笑,也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原来人家不是真要杀人什么的,而是存心吓唬那吴氏呢。 马车里,秦良哲三人也是不住的边笑边摇头,他们是一早就看出来这胖女人和那个小丫头在吓唬人的,只是那一句句胆大包天的话,还是让他们觉的大开了眼界。 吴氏的两个儿子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副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叶湘看着他们,牛大丫回头看着他们不说话,然后大家都把目光注视在他们身上。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男人会灰溜溜的走掉,包括叶湘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件事却并没有这样结束。 就见这两个男人在众人的注视下,面色讪讪的缩了缩脖子,却并没有紧跟着遛走,其中一个男人转向叶湘,突然就讨好的笑了笑,还道:“叶大小姐,你之前不是想买俺家的地吗?”他还深怕叶湘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块地,忙用手指指着道:“诺,就是那块,紧挨着你家围墙的那块,俺也不用你拿良田换了,就便宜点四两银子一亩卖给你了。” “呸!”叶湘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牛大丫就先呸了那男人一脸,“赵有义,你想钱想疯了吧?就那块啥都种不了的孬地,你也想四两银子一亩?你怎么不去抢啊?” 另一个男人皱着眉,一本正经的说牛大丫:“牛家妹子你怎么说话的呢?俺们跟叶大小姐谈正经事儿呢,你这人咋随便咋呼呢?” 叶湘坐在地上这会儿气也喘匀了,人也歇好了,闻言便气定神闲的接了一句,“这位牛大姐是我叶家高薪特聘的新掌柜兼帐房,买地的事我全权交给她了,你们有啥说道的,就找她说去。” 牛大丫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还回头给叶湘抛了个媚眼儿,一副算你有眼光的神情。 那叫赵有义的男人顿时就急了,“这哪成啊,叶大小姐,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说要买俺家地的人是你,现在又说这话,你这不是逗俺们玩儿嘛。” “逗你们玩啥?逗你们玩啥?赵有义,你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就你这几块不值几文的破地还敢叫人家拿良田跟你换,还想让人家四两银子一亩跟你买,你是没睡醒啊?还是都把别人当傻子啦?” 另一个男人挺起胸膛刚想开口,又被牛大丫一指头指在鼻子上,吓的缩了回去,“还有你,赵有仁,别以为就你们兄弟是聪明人,我们叶家就是再有钱,那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你说拿良田换俺们就得给你换?你说四两银子一亩卖,俺们就得给你这个价儿?俺看你们是失心疯了吧?真病了就去看大夫,这病得赶紧治,免得一天到晚的跑出来祸害人,俺们都忙着呢,没时间陪你们耗。” “哟,就这种不出啥东西的孬地,还敢要人家用良田换啊?丧良心了吧这是。” “可不丧良心嘛,想钱都想疯了?” “这孬地虽不好,把石子儿铲尽了,多肥肥地也还是能种些东西的,可惜这两兄弟好吃懒做,家里的地都是填给别人种的,也就这几块孬地种不出东西没人肯填才荒这儿了,不要用孬地卖良田的价儿,还真是失心疯了。” “就这样了的地,有人肯买就不错了,还敢跟人狮子大开口,也难怪人家叶小姐生气不买了,换俺俺也生气。” 四周的村民为了看热闹,都围了过来,此时人群里冷嘲热讽的声音,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赵有仁和赵有义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赵有义终是被人说的没脸,脸红脖子粗的恼怒叫道:“俺们要价高咋啦?这地价低了俺还不卖呢,谁让俺家的地挨着你们叶家的围墙呢?谁让你们就想买俺们家的地呢?你们想买这地,就得按俺们说的价买,少一个子儿俺都不卖。” 75不要脸 75不要脸 这话说到这份上,牛大丫也不好说什么了,她毕竟不清楚叶湘的想法,也不知道叶湘是不是一定要买这几块破地。正因为不了解内情,她就更不敢自做主张。 牛大丫转头看向叶湘。 叶湘却看着赵有仁和赵有义笑了,“那你们就继续留着这些破地当宝吧,反正再过不久,我们就要搬到镇上去了,到时你们就是想卖,我们还不想买了呢。” 赵有义和赵有仁这下傻眼了,赵有仁说话都哆嗦了,“咋……咋就不买了呢?” 有了叶湘的这句话,牛大丫顿时又有了底气,插着腰便哈哈大笑起来,“还买啥买啊?你没听俺们小姐说嘛,俺们要搬到镇上去了,俺们都要住镇上去了,那要买地也买牛家村、青山坳那边的地,做啥还买你这几亩孬地啊?又种不出东西来,买来养跳蚤还是咋地?” 赵有义和赵有仁的脸都绿了,赵有义急道:“咋能说不买就不买呢,俺们可是连契纸都给买好了,花了整整三十个大钱呢,你们现在说不买就不买了,这不是糊弄人嘛?” “呸!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自己心黑想从人家身上咬一口肉下来,没得逞还怨起人家没把肉送你们嘴边了?既然这么盼着天上掉馅儿饼,就该让你们老娘把你们直接生成猪,那可不就天天有人给你们喂东西吃,还不用干活嘛!” 牛大丫绝对就是骂架中的战斗机,一张嘴就能骂的人抬不起头来,叶湘听的满眼冒星星,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家不买地了,那买契纸的三十个大钱儿也就等于打了水漂了,天大的事都没有这事重要,赵家两兄弟急的头顶都快冒烟儿了。 牛大丫长的膀大腰圆,手里还提着把砍骨刀,那凶煞之气简直吓的人不要不要的。赵有义害怕,赵有仁畏惧,两人都有些期期艾艾的。 “你……你咋还骂人哪?”赵有仁反驳的声音都不敢太大,那调调听着不像是在跟人对骂,倒像是在跟人撒娇似的。 叶湘顿时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显然牛大丫与叶湘一样觉的深受其害,就见她那庞大的身躯急速往后跳了两大步,远离这一对娘泡兄弟之后,牛大丫才举起砍骨刀威胁,“滚滚滚,一对娘娘腔,别再来碍老娘的眼,否则老娘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赵有义见牛大丫赶人,想到那打了水漂的三十个大钱,那里肯走,开始就地耍起赖来,“那……那你们得把俺们买契纸的三十个大钱还给俺们。” “啥?”牛大丫抽着脸皮,举了举手刀里砍骨刀,吓的赵家两兄弟直往后退,可那嘴里却还咬死了要钱,“你们说要跟俺们买地,俺们还特地去县衙买了契纸来,现在你们不买俺家的地了,那买契纸花的三十个大钱儿,你们总得还给俺们吧。” “嗬?你们这是打算混赖了?”牛大丫拉下了脸,撩着袖子一副就准备要跟人打架的架势。 赵有义白着脸,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一边还叫道:“咱们做人得讲道理,要不是你们叶家说要跟俺们买地,俺们也不能去买那不能吃不能喝的契纸啊,现在你们说不买地就不买地了,这就是违约,俺们没叫你们赔钱,就让你们给这三十个大钱的契纸钱,这不是应当应份的嘛?” 赵有仁觉的自家兄弟活这么大,就这一回的话说的最好,忙大声冲身后围观的乡亲们喊了一句,“大家都来评评理,这买契纸的三十个大钱,你们说叶家是不是应该赔?” 牛大丫显然也有些被这不要脸的两兄弟给气到了,抬手就准备要抽人,叶湘忙出声叫住她,“大丫姐,你过来扶我一把。” 牛大丫人长的虽有些痴肥,可事实却是个极聪明的人,叶湘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明白过来叶湘并不想让她继续下去了,既然不想让她继续教训赵家兄弟,那就说明叶湘打算自己插手了。 牛大丫心领神会的转身跑过来,和姜洪一起把叶湘从地上扶起来。 牛大丫和她竟然这么有默契,这让叶湘对她满意极了。她抬头看了眼赵家兄弟,淡淡的道:“我叶湘也不是那么不谈道理的人,你们那契纸就只能用来买卖你们这块破地,我就是花三十个大钱从你们手里买过来也没有用。” 赵有仁和赵有义都听的有些愣,心说,他们只是想从叶家手里拿到三十文钱,这契纸他们还是想留在手里的,毕竟就像叶湘说的,这契纸上是填了田亩位置和田亩数的,只能用于这三十七亩孬地的买卖,他们留着还可能有用,叶湘拿去了是完全没用的。不过现在这话他们可不敢说,毕竟他们既然向人家索要契纸的钱了,这契纸本来就该给人家的。 “老实说,三十个铜钱或三十两银子,我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说着,叶湘顿了顿,看着赵家两兄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道:“你们想让我赔你们契纸的钱,这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我完全可以不理会你们。不过我这人心好,就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好了,这三十七亩孬地,我就当日行一善,出三十两银子买下,你们要是愿意呢?就叫上你们赵家村的里正来我铺子里做个见证,咱们把契书给签了,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完也不管赵家两兄弟是什么表情,直接转身往铺子走去,叶湘一走,牛大丫,姜洪等人自然也跟着走。 赵有仁和赵有义站在原地,都是一脸的纠结犹豫。 赵有仁一向以弟弟马首是瞻,“小弟,你觉的那丫崽子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不会是故意诓咱们低价把地卖给她吧?” 赵有义也怕有诈,不过万一叶家要是真搬了,他们岂不是要鸡飞蛋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咬了咬牙,他道:“那丫崽子不是说自己要搬镇上去了吗,那咱们就再等等,如果他们真的要搬了,咱们就请里正来做中人,就三十两把地卖给她们,要是他们没有搬,那就一定是诓咱们的。” 76牛大丫来了 76牛大丫来了 赵有仁激动的拍了下手,笑道:“对啊,还是小弟你聪明。” “那还用说!”赵有义也得意的笑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这边的事一解决,赵有仁倏地就又想起了之前被老娘扯歪楼的那件事,立即又揪住了赵有义的衣领,道:“就算你聪明又咋样,这土坡地俺媳妇她舅可是出了八两银子呢,你咋滴还拦着人不让干活了。” 赵有义怒了,吼道:“出啥出,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你媳妇她舅说出八两就是八两啦?他那银子给你啦?又没给银子,凭啥他说挖就挖啊?你那亲戚都隔了多少远了,你能想到叶家会诓咱,你咋就没想到你媳妇她舅也会诓你哪?” 赵有义懒的再跟自家大哥废话,用力扯开赵有仁,转身就走了。 赵有仁摸摸头,一脸的茫然,“他舅不至于吧?”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忙去追弟弟去了。 赵家兄弟一走,围观的乡亲便也都跟着散了,土坡上,一个长相猥琐的庄稼汉见赵家兄弟走远了,这才从几个短褂汉子身后走出来,压低了声音催促那些汉子赶紧继续干活儿。 公孙旬放下车帘,深有感触的道:“没想到在这乡野之地,竟也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如此看来那叶姑娘会生就那样一副凶悍泼辣的性子,倒也是情有可原啊。” 令狐方微微一笑,曲指轻敲了敲车壁,马车便缓缓驶动起来,一行人晃晃悠悠的拐下了官道,延着土路往叶家的铺子前驶了过去。 秦良哲觉的公孙旬有些想多了,不觉失笑道:“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咱们只是陪方子来吃一顿好的,你感慨这么多做什么。” 令狐方抬了抬眼皮,看了秦良哲一眼,又把视线转向公孙旬,目光幽深,不过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收敛了神色,笑道:“秦子说的对,咱们就是来吃饭的,你感慨这么多做什么呢?” 铺子里,姚三和张仪儿见叶湘进来,活像是两只受了惊的鹌鹑似的,紧张的缩着脖子低头站在那里:小姐叫他们去找绳子和刀,他们俩却躲在铺子里不出去,也不知小姐会不会怪罪。不过就算小姐怪罪,他们也认了,毕竟不能真让小姐拿了绳子和刀去杀人不是? 叶湘却像是忘了这回事一般,进门就挽着牛大丫的手,笑容可掬的道:“大丫姐,既然你来了,那肯定就是答应卖身到我家做活了,这样,我就照伢局里最高的壮劳力买身价,二十五两买断你,你看咱们啥时候能把卖身契给签了。” “妹子你真够意思!”牛大丫伸手揽住叶湘的肩膀,一双眼都快笑眯成了一条细缝了。卖身叶家的事,她自然是斟酌了再斟酌,也去伢局询问过行情的。这卖身的价格越高,自然也就说明了新东家对她越重视,牛大丫欣喜不已,直言不讳的道:“俺也不瞒妹子你,俺那一家子糟心事儿多着呢,俺是跟家里断干净了才过来的,这卖身银子啥的,俺以后也是自个儿揣着的,这卖身契你说啥时候签俺就啥时候签,以后俺就跟着妹子你干了。” 叶湘自然喜不自胜,“既然大丫姐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去把契书写了吧。”她向来就是个行动派,说着就叫上姜洪,带着牛大丫上了二楼。 因为一早就知道牛大丫会来,契书是一早就从伢局买了备下的,只需主、仆双方签上大名,按上手印,这卖身契也就成了。 签好了卖身契,叶湘又当面将装着二十五两银票的荷包递给牛大丫,道:“咱们这三楼的房间有限,暂时就先委屈你跟她们挤一挤,等过两天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咱们搬到镇上就给你单独住一间。” 敢情他们还真在镇上买了房子啦,牛大丫惊讶的张大了嘴,“大妹子……” “大丫!”姜洪皱着眉打断牛大丫的话,“现在你卖身契也签了,该叫小姐了,这是规矩。” 牛大丫倒也不生气,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睁大了眼睛问叶湘:“小姐,咱们真要搬镇上去啊,俺还以为您只是说来诓赵家那两个娘娘腔的呢。” 叶湘笑道:“咱们是要搬,不过这铺子却不会搬,赵家那三十七亩孬地,他们若是肯卖,我自然也有用,若是他们不肯卖,那就给他们自己个儿留着,反正也没啥影响就是了。” 叫了菜花婶上来带牛大丫去房间,先把包袱放下。等牛大丫一走,姜洪关上房门,就唬下了一张脸,站在那里满肚子想说的话,反复斟酌了考虑了半天才僵硬的道:“小姐,您今天实在不该说那些话的,对您的名声不好。” 叶湘低头沉默了半晌,良久才轻叹了口气,道:“姜叔,我何尝不想闲看春花秋望月,做个行止规矩都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大家闺秀呢?可爹娘已经没了,叶守还太小,若是我不站出来撑起这个家,咱们只怕会让人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有个泼辣的名声与全须全尾的活不下去相比,对我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 “可小姐毕竟还是要嫁人的。”所以多少还是得悠着点儿啊,像今天那些没差没臊的就不是小姐这个年纪该说出口的啊。 叶湘笑着摇了摇头,“人善总会被人欺,有时候凶名在外也不是什么坏事呢。”她嘴边的微笑渐渐没了温度,像是咛喃般的轻声道:“姜叔,在这乡下地方,那些眼红咱们赚了钱想分一杯羹的人,我还能靠凶悍泼辣镇住她们,以后呢……” 姜洪闻言一惊,晃然明白过来叶湘想说什么了,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过的有多无奈,他再清楚不过。正如淮阴叶家以商贾传家,百年来自始自终都想族中能考出一个官来一样。仕农工商,商排末位,不管走到哪里都得给人点头哈腰,没有强大后台的庇护,商贾赚的钱多了还容易遭人掂记,稍有点儿权势的人,只要略动手脚就可以从你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77不能因噎废食 77不能因噎废食 试问辛苦数载赚的血汗钱,给人做了嫁衣还不够,一不小心说不定还要赔上身家性命,摊上了这样的事,他们无权无势求告无门,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就凭叶湘如今展现出的行商天份,姜洪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若是按叶湘现在的发展势头,不用十年叶湘就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家业来,或许其富贵的程度还能超过如今的淮阴叶家。可叶湘是女子,还是个相貌娇美,尚未婚嫁的女子,若是将来有人心怀歹意,叶湘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脱身?或者脱不了身? 姜洪想到这里,整个人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道:“小姐,咱们也别搬到镇上了,咱们就在这前山屯靠卖肉包子为生,以后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赚点儿小钱就够了,只要您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叶湘摇摇头,“姜叔,你忘了淮阴叶家还有一个叶吴氏吗?如果哪天叶吴氏发现我还活的好好,她会放过咱们吗?我们呆在这儿,岂不是在等死?” 姜洪愣住了,他现在听到叶吴氏这三个字,竟有了一丝陌生感,感觉就跟做梦似的。也怪最近日子过的太过顺心惬意了,害的他都差点儿要忘了这个人了。 叶湘微微眯了眯眼,继续道:“为了活命,我们不但不能停下脚步,安于一偶,还得加快脚步,努力走的更快更远。狡兔尚有三窟,我要做的却四窟五窟六窟,这些都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姜洪的心头不由的就是一酸,却还是担忧的道:“万一要是有人……” “不能因噎废食啊。”叶湘又叹了口气,世界处处都有危险,但却不能因为有危险就把自己龟缩在壳里,“姜叔,我打算再在村里招几个机灵点儿的少年在铺子里跑堂,让春妞他们脱身出来去管后院的那些畜生,等把这里的事安排好,咱们就搬到镇上去。这样也方便叶守读书,等明年二月,若是他能考个秀才回来,咱们就去京城,去两浙路多买些铺子,把咱们的触角伸出去,若是叶守考不中,那就……买地吧,京郊,两浙路,陕西道,各府各县都买上一些,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万一有事也方便咱们躲藏。” 姜洪心酸的不行,又是怜惜叶湘又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深深的看着叶湘,眼底满满都是自家孩子长成的满足和欣慰,“小姐已经长大了,想事情都比老奴想的周全,也看的长远。”他恭敬的弯下了腰,道:“老奴听小姐的,您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做。” 叶湘怡然的笑了,笑容灿若夏花,令人目眩。 楼下,一行十多骑前后簇拥着一辆双马拉的马车,慢悠悠的停在了叶家包子铺前。 “客官,进来歇歇脚吃个肉包子吧,我们叶家包子铺的包子皮薄馅儿多,包您吃了还想再吃。”姚三满面堆笑的出来迎客,见车上下来三个锦衣公子,其中一个还是老熟人,不由就呆了呆,“令狐公子,您怎么来了?” 令狐方“唰”的打开玉扇,在身前哗哗的摇着,不满的斜睨姚三,“怎么,爷还不能到你这铺子来了?” “哪能啊,您可是贵客,咱们平日里盼都盼不来呢。”姚三答容满面的引着三人往大堂里侧去。自打上次令狐方来过之后,叶湘就在这里摆了几个屏风,隔出了几个类似包厢的位置,又把普通的桌子凳子都换成了八仙桌和靠背椅,专门用来招待女眷或是像令狐方这样的来客。 “哟?这地方布置的不错。”令狐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八仙桌,发现竟是黄梨木的,不由戏谑道:“你们小姐还真肯下血本儿啊,这是要把个包子铺都布置成酒楼了。” “公子您说笑了,说来,这还是公子上回来过之后,我们小姐专门让人给弄的呢,说是万一以后再有像令狐公子和老夫人这样有身份的贵客到场,让你们跟一群三教九流共坐一堂吃喝,总是有些不像样子,而且来往客商中也有带了女眷来买吃食的,与一帮鲁汉子混坐一堂也是多有不便,所以才花了大价钱,布置出这么几个包厢来。”姚三笑着一边解释,一边让春妞几个端茶送点心上来。 这乡野地方哪里会有什么好茶,秦良哲和公孙旬虽然在军中磨练了几年,不过回了京城,贵公子的习性就都自动回来了,看都没看面前的茶碗一眼更别说碰了。倒是令狐方端了茶碗,打开看了看,又啜了一口,才挑着眉问姚三,“这是什么茶,怎么酸酸甜甜的?” 姚三弯着腰笑道:“这是乌梅茶,我们小姐说夏天喝这个解暑,而且配小饼干还别有一翻风味。” 令狐方闻言立即拿了饼干配着乌梅茶吃起来,边吃还边点头,“不错,不错。” 秦良哲和公孙旬见此才伸手去端茶来喝。 姚三陪着笑道:“小的已经让人去请小姐了,三位公子还请稍待片刻。” 令狐方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姚三就陪着笑退了出来。 等叶湘换了干净的衣裳下楼,秦良哲等人已经连喝了两碗梅子茶,令狐方面前的点心盘也早就吃空了。 “秦公子?公孙公子?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来我这小铺子,真是稀客啊。”叶湘含笑向三人微弯了弯膝盖,算是行了礼。 两人与叶湘也不是第一回见,有了初见时愉快的相处经历,几人也不拘束,秦良哲一指令狐方,笑道:“我是被他抓来的,算是陪客。” 叶湘笑盈盈的转向公孙旬,“想来公孙公子也是陪客了。” 公孙旬点点头,向叶湘拱拱手道:“知令狐者,叶姑娘也,这家伙嘴馋想吃你做的菜了,又怕他祖父生气,就死拖活拽的硬拉着我们陪他来了。” “要吃菜啊,没问题。”叶湘笑眯眯的伸出手摊开,“还是老规矩,一顿十五两,管饱,点心外带,二十两,八样礼盒不重样。” 78训豹 78训豹 区区三十五两在令狐方这些人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令狐方在意的是:“你又做了新的点心出来?” 叶湘点头,浅笑,“都是我新试出来的点心,打算天气凉一点儿再做出来卖,现在天气太热了,东西存不住。” 令狐方听的两眼发亮,抬手轻拍了两下,就有随从进来,递上一个青碧色的荷包。他接过来转手递给叶湘,道:“早就知道你会要这个价,一早就给你备下了。” 叶湘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重量顿时让她笑颜如花,看得对面三个少年皆是微微一愣。叶湘却毫无所觉,只笑盈盈的道:“现在是申初,最快申末,最迟酉初就可以上菜,你们先自己找点事儿打发下时间。”说完转身就回厨房准备去了。 良久之后,公孙旬突然轻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道:“没想到这小丫头笑起来这么好看,就是脾气太差太泼辣了,不然……” 不然什么,在场两人心知肚明,像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只要他们愿意,带回府去收做通房姬妾又有何不可? 令狐方突然就觉的一股气闷,微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公孙旬,半真半假的笑道:“要收也是我收,你们谁都不准跟我抢,这好不容易让我碰到个手艺好会做菜的,我可稀罕的紧呢。你们要是想美人,明儿一回京,我立马就让人送几个到你们府上去。” 秦良哲指点着令狐方,笑的直摇头,“你啊你啊,除了吃你眼里还容得下什么?” 令狐方一本正经抬手点了点厨房方向,道:“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我这人还就稀罕吃了,会做吃食的厨子不少见,这厨娘可稀罕着呢,自打我上次吃过一回那丫头做的饭菜,就一直掂记着呢,偏别人做的菜又没她做的有味,害我最近都只能到御膳房去混些吃喝。”令狐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的激愤起来,“你说我不就是去御膳房吃了点儿东西嘛?就为这事儿,皇上竟然还跟我祖父告状,真是……” 公孙旬和秦良哲听的哈哈大笑,指着令狐方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关于带叶湘回府的话题,却就这么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申正时分,厨房里就飘出了不同于肉包子的浓郁香味,令狐方脖子都等的长了,三人东拉西扯的一直等到了申末,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才摆上了桌。 “糖醋鲫鱼,桃酱腌黄瓜,香煎牛仔骨,酒糟嫩鸡蛋,爆炒鳝鱼丝,糖醋排骨,翡翠鱼丸,松子玉米,菜胆芙蓉鸡,香菇炒辣翅,群虾烤蘑菇,饭后甜点是桑葚刺莓奶冻,那个等你们吃的差不多了,我再送上来。”叶湘又从张仪儿的托盘里拿过一个酒壶放到桌上,道:“我听说你们是坐马车来的,那喝点儿酒应该问题不大,这是我按古方酿的,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听是按古方酿的酒,不只令狐方感兴趣,连秦良哲和公孙旬都来了兴致,纷纷举壶倒了一杯,低头细品起来。 叶湘见状便退了出来,叫章盛几个将旁边的屏风搬过来,在离令狐方这一桌两桌远的位置一字排开,将之与大堂那边完全隔开。屏风里的几张桌子则供给令狐方带的随扈使用,照样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招待着。 每天打烊前,铺子里都会特别的忙碌,不过这些姜烘他们都能处理,如今又多了个牛大丫,叶湘看大家都做的井井有条,便去厨房拿了小豹的食碗,就去后院训心爱的三只豹宠去了。 赵老实懂点儿拳脚功夫,农闲时会上山转转,猎些野味贴补家用,家里的两只猎狗教的极好,单是不在房间里大小便就让叶湘省了不少事。三只小豹已经长到有叶湘膝盖高了,白天叶湘就将它们放在后院里,任它们奔跑玩耍,晚上打烊之后再让它们回楼上跟她同屋而眠。 虽然只有五个多月大,不过因为叶湘看的紧,训练的也勤,三只小豹却都被训的极为聪明乖巧,从不会去招惹后院里的其它小动物。许是因为它们太过乖巧了,满院子的牲口外加那些散养在地里的鸡,没有哪只是怕这三只的,平时在后院里,甚至还时常能看到几只嚣张的母鸡在小豹面前悠闲跺步的情景。 一见叶湘拿着食碗过来,三只小豹都舔着嘴巴兴奋的“嗷嗷”的低吼起来。 叶湘单手拖着三个空碗,一手指着前方空地,唤道:“小白,坐这儿。” 白毛黑点的小豹立即屁颠颠的跑过去,抬头挺胸的坐好。另两只在原地急的直打转,却并不敢过来。 叶湘又一指小白的身边,唤道:“小花,坐这儿。” 金毛黑点的小豹立即欢快的跑过来坐好,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巴,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叶湘对混身黑漆漆的小黑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腿侧,“小黑,过来坐这儿。” 小黑一个飞扑就扑到了叶湘脚边,转了个圈就乖乖坐好了。 叶湘这才把三个大碗一一放到三只小豹的面前,然后回厨房端了一大盆爆炒排骨出来,一一分发到三个大碗里。 其间,三只小豹乖乖坐着一动不敢动,等叶湘分好了食物,起身走到一旁,命令:“小白,去吃。”小白立即幸福的飞扑向那装着排骨的大海碗,狼吞虎咽的吞吃起来。 另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叶湘,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只伸出长长的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巴。 “小黑,去吃。”看小黑过去开吃了,小花还直挺挺的坐着,叶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命令:“小花,去吃。” 对三只小豹的训练,是叶湘结合了赵老实家传授的训狗方法,和前世看过的军犬训练科目终合出来的,因为是从小训练,三只小豹现在对叶湘的命令已经能言听计从了。不知是叶湘的自我感觉良好,还是她一天三顿的鱼汤真起了作用,她觉的三只小豹特别的聪明有灵性,平时她没事跟它们唠唠叨叨的,它们好像也能听懂似的,还会呜呜的回应她。 79这个好玩儿! 79这个好玩儿! 平时这个时候,铺子已经打烊了,小豹也都可以回屋子里去了,可今天令狐方一行人都还在,倒是不方便让三只小家伙进去了。等三只小豹吃完,叶湘挨个儿抱着它们,给挠了挠脖子上的痒痒肉,这才轻声细语的跟三只商量,“小花,小白,小黑,今天铺子里还有客人在,你们再在院里子呆会儿啊,等客人都走了,我再来带你们回房间,只要你们都乖乖的,晚上就有好喝的鱼汤喝哦。” 小花:轻轻的呜鸣了一声,头在叶湘的腿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小白:低吼着摇了摇头,像是不满叶湘这么晚还不让它们进屋,在发脾气。 小黑:抬头斜睨了叶湘一眼,一副睥睨的姿态,迈着猫步就走回它自己的木棚里躺下了。小花和小白一见,也立即跟着跑回自己的木棚里躺下,脑袋搭在前腿上,睁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叶湘。 叶湘看着就满意的笑了起来,打水洗了食碗,又洗净了双手,这才转身进屋去了。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进了屋,木棚里的三只小家伙就倏地同时抬起了头。 小黑:呜呜——屋里有好吃的。 小花:吼吼——主人不让我们进屋。 小白:吼吼吼——咱们偷偷进去,别让主人发现。 于是三只小豹匍匐前进,一只耳朵前一只耳朵后的从后门遛进了大堂,再寻着香味,贴着墙一路往那处美食所在爬了过去。 屏风隔出的小包厢里,令狐方三人正推杯换盏大块朵颐。 “这酒真是不错,明明清的跟水似的,酒香也淡,这酒味却灼烈似火。”公孙旬眯着眼啜了一口酒,享受着酒液一路滑下喉咙的热辣感。 秦良哲也道:“这叶姑娘还真神奇,小小年纪不但会一手好厨艺,还会酿酒,这酒若是能运到边关,寒冬腊月里,不知能让那里将士的日子好过多少。” 令狐方斜了他一眼,道:“那边现在可不归你管,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说着,端起酒杯要与两人碰杯,他另一只抓着鸡翅的手自然的垂在了身侧。等一杯喝干,令狐方抬手要啃鸡翅,却啃了个空,“咦?”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手中只剩下两指捏着的半块鸡翅,暗自奇怪:他的牙口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连鸡骨头都能咬个对截? 突然,令狐方倏地瞪圆了眼睛,僵着身子,朝另外两人低吼道,“都别动。” 另两人闻方皆是一愣,却都依言的停了动作。 令狐方紧张的对着公孙旬猛使眼色,“旬子,你左手边,快看那个动了动去的是不是尾巴。” 公孙旬扭头一看,脸顿时就白了,困难的咽了口口水,整个人都僵着不敢动了。 秦良哲也已经看到了那截摇来摇去的花斑尾巴,吃惊道:“是豹子?!” 令狐方眼角瞄到桌底下有一个黑色毛绒绒的东西在动,定睛一看,忙急声低吼:“秦子,你脚下也有。” 秦良哲顿时石化,僵硬的低头去看,正好这时小黑也在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秦良哲冷汗都下来了:他们这是闯进豹子窝了吗?这两只看起来都是小豹子,难不成附近还有母豹? “吼!”——不好,被发现了。小黑做贼心虚,一见被人发现,立即跳起来就跑,一阵风似的就逃的没影了。 小白闻声也立即低着头矮着身贴着墙往后院撤。 小花刚吃到了半截辣鸡翅,满心满眼里都是美味,它看了眼逃跑的两个兄弟,恋恋不舍的耸着鼻子闻了闻令狐方放在椅把上的手。 令狐方差点儿没吓尿了。野兽毕竟还是野兽,就算这只猎豹看起来还小也是一样,就在他准备蓄势待发的时候,预期里豹子咬人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小花一屁股坐在令狐方椅边,不动了,只睁着清澈纯净的双眼,满怀期盼的望着令狐方。 三人一看到这情景不由都愣了愣,紧张过后,几人也都冷静了下来,秦良哲便道:“方子,你说这些豹子该不会是那叶姑娘养的吧?” 猎豹就是在这附近的山里都不常见,更别说是这一带的住家了,这几只小豹要不是人养的,一出现就会引起骚动,他们那些随扈可就在旁边坐着呢,不可能一点儿都没发现。 这样一想,三人都冷静了下来,令狐方试探性的抓了个鸡翅丢在地上,小花看了看地上的鸡翅,舔了舔嘴巴,抬头直勾勾的看着令狐方。 令狐方盯的心里直发毛,恼羞成怒道:“你倒是吃啊,盯着我做什么?” 小花听到了那个吃字,立即欢快的低头把那块鸡翅叨到了嘴里,“咔咔”两下就吞下了肚。然后舔舔嘴巴,再端正坐好,继续一脸期盼的盯着令狐方。 令狐方抬头看了眼秦良哲和公孙旬,然后又扔了块鸡翅给它,小花继续直勾勾的盯着他,令狐方迟疑了下,试探性的道:“你要吃就吃。” 小花立即欢快的吃了,然后继续端正坐好,继续一脸期盼的盯着令狐方。 两次下来,三人都品出味来了,这豹子应该就是家养的,令狐方来了兴致,挪了挪屁股,兴致脖脖的又抓了块鸡翅扔到地上。 小花舔舔嘴巴,继续一脸期盼的盯着他。 令狐方再次试探性的道:“你吃!” 小花立即低头去吃了。 “哎,这真是神了。”秦良哲惊奇的笑了起来,“能把豹子训的比狗还听话,我也算是见识了。” 令狐方活像找到了一个大玩具一般,乐呵呵把整盘的牛仔骨都端过来,拿筷子夹了递到小花嘴边,要喂它。 小花舔着嘴巴回望他,就是不张嘴。 “你吃。” 小花立即欢快的张嘴把筷子上的肉叨走吃了。 “哈哈哈,这个好玩儿!”令狐方大笑着继续夹肉,边上的公孙旬凑过来推他,“哎哎,也给我试试。” 令狐方不理,耸着肩膀躲公孙旬,“等会儿等会儿,没见它喜欢我喂它吗?” 公孙旬大怒,“狗屁,它明明是喜欢肉,快给我也喂喂。” 外头的随扈听到动静,忙凑过来问:“爷,可有事……”事字还未落,就看到了秦良哲脚边一只黑呼呼毛绒绒的家伙,“爷!小心!” 80萌豹觅食 80萌豹觅食 随扈惊声大叫,唬的其他人也都抽刀扑了过来,三只小豹受惊之后,一阵风似的跑了。 新得的玩具没了,令狐方大怒,拍桌,“叫什么叫,没见爷在吃饭吗?你们嚎丧啊?” 一众随扈被吼的直缩脖子,那看到豹子的随扈更是一脸的委屈,“爷,小的刚刚看到……” 令狐方目光凌厉的瞪了过去,“不就是几只大猫吗?大惊小怪,乱吼乱叫的像什么样子,回去自己令罚去。” 那是猫吗?那明明是猎豹吧?随扈很委屈,却不能跟他家爷摆事实讲道理,他家爷从不讲道理,所以他就只能默默的受着了。 令狐方不耐烦的挥手赶人,“出去出去,没有传唤不准再过来了。” “是!”一众随扈灰溜溜的退下了,正逢那头姜洪听到声音过来询问,随扈想着三位爷刚才那脸色,估计是不想受到打扰的,也就笑着将姜洪给打发了。 令狐方三个低头在桌下找了圈,没找到几只小豹,便绕过屏风去找。 “小猫猫,你在哪儿呢,快出来!” “小猫猫,这里有好吃的肉骨头哦,快出来。” “大猫猫,快来吃好吃的哦。” 屏风另一边的随扈们听的面面相觑,几个胆子大些的靠到屏风边,透过缝隙里往里偷瞧。 听到一个吃字,后门的布帘动了动,突然探进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看到两花一黑三颗叠罗汉似的毛绒脑袋,令狐方和秦良哲三个都兴奋的笑了起来,忙蹲下身来跟唤狗儿似的,又是拍手,又是啧啧个不停。 公孙旬激动的朝那三只猛招手,“乖猫猫,快到爷这儿来,爷给你吃肉。” 秦良哲也拍着手,“过来,快到爷这儿来,爷带你吃好吃的。” “大花猫,快过来,快到爷这儿来。”令狐方也拼命朝着三只招手。 三只叠罗汉的小脑袋,小心的瞄着厨房方向,深怕主人会从里面走出来,又看看三个又是摇手又是拍掌的傻帽儿,心里掂记着那一桌的美味,舔舔嘴巴,倒底没舍的退回后院,就这么眼巴巴的趴在门口。 三人努力的半天,也不见三只小豹过来,令狐方眼珠子转了转,回身去桌上拿了块鸡翅,对着三只摇了摇,笑眯眯的诱惑着,“大花猫,爷这儿有肉,快过来吃哦。” 三只小豹几乎同时抬起头,两眼瞬间冒绿光的飞扑进来,小花一马当先,冲过来一口叨走了令狐方手里的鸡翅,小黑仰着头,一脸睥睨的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转头绕过秦良哲和公孙旬就跑进了屏风里头。小白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两只跑到桌边,在椅子旁转了转,就轻轻跃了上去,屁股一矮就坐了下。 小花吞了鸡翅,一见两个兄弟都跑到屏风里头去了,也忙跟着跑了进去。抬头一见两兄弟高高的坐在椅子上,小花仰着脖子往八仙桌上凑了凑,可不管怎么仰也看不到桌子上有什么,看了看两个高高在上的兄弟,立即就悟了,也就跟着有样学样,跑到一张空椅子旁,跳了上去。 令狐方三人跟着三只小豹进来,一见两花一黑三只小豹占了他们原本的位置,都不由笑了起来。三只小豹子正襟危坐着,两只花的乖乖蹲坐着,虽然馋的舌头不住的舔嘴巴,身体却乖乖坐着不动。黑色小豹显然不是只安份的,低着头伸爪子去够桌上的盘子,看它不住的舔着嘴巴,明明已经馋的不行了,却没有扑到桌上去吃,那可爱的模样看的人整颗心都软了。 公孙旬大着胆子,端了那盘菜胆芙蓉鸡递到小黑面前,说了句:“给你吃。” 小黑抬头挺胸的坐好了,一脸睥睨的斜了公孙旬一眼,仿佛在称赞他的识像,然后才优雅的缓缓低下头,用舌头扫开菜胆,挑盘子里的鸡内卷进了嘴里。 公孙旬被打击的不轻,一脸呆滞的问秦良哲,“你刚看到没有,这畜生竟然拿眼睛睨我诶?” “你长的太撮,它看不上你呗。”秦良哲头也没抬,把糖醋排骨端过来放到小白面前的桌上,兴奋的连声道:“给你吃给你吃。” 小白对着秦良哲喉咙里咕咕了两声,似是在道谢,这才低下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秦良哲顿时激动的脸都红了,对令狐方和公孙旬显摆的直挥手,“哎哎哎,你们说它刚刚那样是不是在感谢我?” 公孙旬刚被一只豹子给睥睨了,秦良哲这会儿这么问他,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洒盐啊,当下横眉竖目的哼道:“哼,你还没睡醒吧?” 令狐方一筷子一筷子的喂小花吃牛仔骨,可他喂了半天也没见小花豹对他有什么表示,也很不爽回了句:“那就是只畜生,你当是人哪,别做梦了。” 十个随扈全都扒着屏风,好奇的看着三位爷给三只小豹喂食,见三只小豹子比猫儿还乖巧听话,他们没了紧张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好奇。 叶湘端着饭后甜点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一群黑衣随扈,全都撅着个屁股扒着屏风上偷看,不时还会发出一两声低低的惊叹。她挑眉往屏风的空隙里看去,就见三只小豹高坐在靠背椅上,而秦良哲、公孙旬和令狐方三个则像下人一样,正乐颠颠的给三只小豹喂东西吃。 这场景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叶湘整个人都觉的不好了。在最初的吃惊之后,叶湘的心却慢慢的凉了,猎豹本就少见,小豹子就更加难得了,她花了那么多功夫一点点的训练它们,把它们训练的这么听话,要是令狐方他们不择手段也要让她交出三只小东西,那她是交还是不交呢? 叶湘心思急转,抬步往那边走去。 坐在椅子上正吃的欢实的三只小豹耳朵同时动了动,然后动作整齐划一的贴着椅子遛下地,顺着墙角就往后院跑。 “哎哎,怎么跑了?这都还没吃完呢?”公孙旬急的叫了起来。 令狐方的随扈们听到脚步声,转头见到叶湘过来了,都不好意思的干笑着退到了一边。 “小花!小白!小黑!你们给我站住!”正在逃跑的三只齐齐站住,僵着身子真的不敢动了。 81讨要小豹 81讨要小豹 秦良哲、公孙旬和令狐方见叶湘端着托盘进来,也都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僵笑了笑。 满桌的狼藉让叶湘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将托盘往桌上一搁,大步过去冲着三只小豹的屁股就是重重的一下,拍的三只小豹全都趴在了地上,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三只小豹用前爪抱住头,捂着眼睛,都不敢看叶湘了。 叶湘眼角余光瞄到秦良哲、公孙旬、令狐方三人盯着小豹的灼热眼神,心中暗暗叫糟,面对三只小豹时便有些压不住怒气了,怒道:“少跟我装死,我刚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竟然敢自个儿偷偷跑进来了,看来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瞧瞧,你们是不知道学乖了。”叶湘一边高声叫张仪儿和连承荷去把桌子收拾了,一边举手要打。 令狐方三人一看这架势,忙上来劝。 “叶姑娘,叶姑娘,不过是三只畜生,你何必大动干戈呢,再说你骂它们打它们,它们不懂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就是,就是,再说它们也没干什么,那些菜都是我们喂给它们吃的,我们不在意的,真的。” 令狐方也跟着劝,“叶丫……咳,叶姑娘啊,你家这三只大猫都很乖,也挺好玩的,我们也挺喜欢它们的,你真的不必这样小题大作。” 这三人对小豹越是喜爱,叶湘心中越是心急火燎的,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瞪着地上的三只不说话。 秦良哲看了眼三只小豹,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叶湘,虽然觉的自己跟一个女孩子抢宠物有点儿不太厚道,不过倒底是喜欢的紧,便忍着尴尬,轻咳了一声,道:“叶姑娘,你这三只小豹倒是真惹人疼,我看着也喜欢的紧,而且看你开着个铺子,养这个也挺不太方便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不如让一头给我如何?放心,我出钱跟你买,你开个价,多少钱都没关系。” 公孙旬见状,也忙跟着道:“也让一头给我,多少钱都没关系,真的,我们买。” 令狐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叶湘,又看了眼蹲坐在地上眼神纯净的小花豹,嘴巴张了张,倒底没有跟着开口索要。 屏风后的张仪儿和连承荷对视一眼,脸上都难掩担忧之色。菜花婶和姜管事都说小姐是拿三只小豹当自个儿孩子似的宠着护着教着的,那样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小豹,小姐怎么可能会舍得卖?可这几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极了不得的人,对这样的人,若是小姐不卖,他们会不会抢啊? 两人飞快的收拾了桌子,端起碗盘,一个往厨房去报信,一个往柜台那边去找姜洪和牛大丫。 叶湘啜了啜后牙槽,心里恨不得将秦良哲和公孙旬扔出去,可她不能,不说这两人看着就知道有极利害的身份背景,就是一般的普通富户,她一个孤女也不好处处与人结仇。心思电转间,叶湘摇了摇头,按奈住自己心里的怒气,神情真诚的道:“此事不妥,豹子不似狗,养一阵子跟你熟了就会跟你亲,方才几位公子逗它们吃东西觉的好玩,可若是它们发起狂来,你们除了杀了它们,只怕没有别的办法能制住它们。” 公孙旬一听叶湘不同意,便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它们这么乖巧听话,又怎么会发狂,叶姑娘这托词找的未免……” 若是在平时,碰上这么死皮赖脸觊觎她东西的人,叶湘早就叫小豹上去咬他了,可偏偏这些人是她得罪不起的公孙旬几个。叶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死死忍着想上去抽他一巴掌的冲动,运着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道:“公子看到的乖巧听话,是因为我日日训着它们管着它们,并且这里对它们来说就是家,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在自己的家里都觉的是安全的,可一但它们离开家,去到外面,只要有一点点描头让它们感觉到危险,它们就会用野兽的本能来捍卫自己。” 秦良哲也有些不太高兴,毕竟训的这样乖巧听话的小豹实在是太少见了,这样的好东西落在一乡下姑娘的手里,能有什么做为?像豹这样的凶兽就该配他们这样的血性男儿才是。有了这样的想法,秦良哲的语气自然也就不善起来,“叶姑娘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舍不得这几只豹子吧?你只管开价,我们总不会让你吃亏了去。”三只小豹明明那样的乖巧,她却偏说小豹野性难训,哼,如此神俊的东西,怎么可以任它埋没在这乡下地方呢? 叶湘差点儿就要忍不住脾气了,她低着头深吸了口气,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叶湘虽爱财,却也不会拿自己的心爱之物生财。”说着,她两下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小臂上数道青紫恐怖,甚至还有些红肿着的伤处,看那痕迹明显就是野兽的咬伤,“三只小豹都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与它们同吃同睡,就是这样它们不高兴了还会咬我,更何况是与它们完全陌生的两位公子呢?” 秦良哲和公孙旬心头的不满,一下子就淡了很多。冷静之后,两人再看三只小豹的目光虽然仍是喜爱,却没有先前那般的灼热了。不过公孙旬仍不打算死心,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与秦子府上皆有众多仆从,只要姑娘肯卖,自会有人将它们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叶湘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冷,连声问着:“公孙公子在京城的府坻大不大?够不够小豹跑着撒欢?你家中应该也有女眷吧?她们看到豹子不会害怕吗?要是害怕,那你带小豹回去……” 公孙旬下意识的就说,“京畿重地,自然不能散养猎豹这类的猛兽,到时让人打个铁笼子关起来,再派些人好生侍候着也就是了。” 秦良哲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已然明白过来叶湘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觉的有些尴尬也有些难看,猜想叶湘肯定不会再给他们好脸色了。 82微露锋芒 82微露锋芒 果然,就见叶湘果断的摇了摇头,道:“两位公子若是当真喜欢这几只小豹,带回家珍而重之好好照料,我虽然不舍也能忍痛割受,可你们要它们回去却是要将它们关进笼子里,扔给下人们去照管?若是我真把豹子给了你们,你们带回去也是等有闲了,无聊了才会去看一眼,逗一逗?有事了,没空了就将它们扔到一旁不管了?”叶湘失望的看了两人一眼,语气加重了两分道:“你们六位当日的那一顿饭钱,是支撑着我们挺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所以我叶湘承你们的情,记着这份恩,但凡你们来我这儿,我必是亲自下厨精心招待,可你们……哼……”叶湘自嘲的笑了笑,道:“也是我叶湘自以为是了,竟不自量力的将几位视做友人,实在是厚颜了。” 秦良哲和公孙旬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被挤兑的有些下不来台。 姜洪在远处听的有些急,正想过去急围却被牛大丫给拦住了,“姜管家,这样的场面你过去,那几位公子只怕会觉的更没脸,到时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事来就糟了,这事你还是让小姐自己处理比较好。” 姜洪也是自家小姐会被人欺负,一时着急才没想到这一点,可听了牛大丫这话,他就更坐立难安了,直急的团团转。 公孙旬自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委屈,叶湘说话这样冲,只怕会惹恼了他,令狐方皱着眉头就想劝劝,“叶姑娘……” 叶湘扯了扯嘴角,“令狐公子莫要着急,我知你好吃,日后我叶家的点心铺子会搬进青山镇,公子若是馋了,尽可派人来买,我叶家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不做您的生意。” 令狐方见她这样,心头无端就涌起一股烦燥之意来,“我不是……” “公子不必解释,叶湘都明白。” 令狐方挑高了眉头,差点儿就想掀桌了,心道:爷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烦燥什么,你又明白什么了? 对于觊觎别人东西,还一副高高在上施恩于人的不要脸,叶湘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何况她的耐性也快要用光了,看着秦良哲和公孙旬便道:“对于两位公子来说,这三只小豹不过三只玩物而已,可对叶湘来说,它们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孩子,是伙伴,也是今后我在外行走的防身利器,万万是舍不得给两位公子带回去糟蹋了,不能让两位公子称心如意,还请见谅。” 叶湘自以为她到现在还能忍着气,跟他们好声好气的说话,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够给公孙旬几个面子了。可偏偏公孙旬毕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哪回不是别人上赶着巴巴的送到他面前的?偏到了叶湘这儿,不但巴着他捧着他,还要挤兑他落他面子。 公孙旬觉的不甘心,又觉的叶湘不该落他面子,脾气便就上来了,冷着脸哼道:“糟蹋?这豹子落在你手里就又是亲人又是利器的,落到我们身上就成糟蹋了?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叶大小姐?” “旬子!”令狐方不满的低斥了一声,“你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小丫头顶针有意思?” 当然没意思!那豹子本来就是人家小姑娘的,公孙旬此时的行为说好听了叫气不顺,说难听了就是撒泼耍无赖,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做这样的事何止是丢脸?简直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公孙旬涨红着脸,倔强的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样场面实在难以收场,令狐方眉头皱的死紧,秦良哲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叶湘差点儿没给气笑了。她初见公孙旬几人还觉的这几人都挺不错的,可谁知竟是这种德性。叶湘只觉的失望,一心只想着怎么赶紧把这几个人送走,咬咬牙,道:“公孙公子还真别不服气,不说这三只豹子长大后会如何利害,就是现在我若遇险,它们也已经能助我一臂之力了,公子若不信,我便让小豹做给你们看看。” 公孙旬此时就跟斗鸡似的,一听这话立即就哽着脖子道:“看看就看看,爷还怕你不成?” 令狐方和秦良哲对视了一眼,都觉的有些无奈,但又有些好奇叶湘想让他们看什么。 “那你们就睁大眼睛看好了。”叶湘眯起眼睛,抬手指着一侧的屏风,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攻!” 三只乖顺听话的小豹气势瞬间就变了,就像是原本温顺的小猫突然就变身成了噬血的猎豹,三只小豹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气势全开,闪电般向那面沉重的屏风飞扑了过去,那动作快的像一阵风似的,不过眨眼的功夫,三只小豹便飞身而起,尖利的獠牙竟是对着屏风上人物的脖颈就要噬咬下去。 令狐方和公孙旬三人都被三只小豹的突变的气势给惊呆了,那种噬血的气场顿时就让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绷紧了身子,提高了警惕。 “爷!”屏风另一侧的随扈们,看到这一幕也都是大惊失色,急忙冲过来围在令狐方三人的四周,将三人团团护住。 “撤!”这个清冷的字就像一个魔咒,三只小豹嘴巴一闭,獠牙不见了,那种要择人而噬的凶性也瞬间去了个干净,就跟做梦似的。小豹落地无声,脑袋一转,扭着屁股就颠颠的小跑着回到叶湘身边去了。 叶湘伸出左手平举,三只小豹立即跑到她的左手边一字排开站好。 叶湘手掌握拳,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坐!” 三只小豹屁股一矮就坐下了,然后就睁着六只清澈纯净的眼,无辜的望望叶湘,又望望被吓的变了脸色的令狐方一行人。 “野兽就是野兽,它们的凶性只是被我一直以来的训练给暂时压制了,并不是不存在了,它们要是发狂,非死即伤。”叶湘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三人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公孙旬身上,“公孙公子扪心自问,就你生活的那个环境,真的适合养它们吗?豪门多是非,若是有人要借它们生事,喂了药让它们发狂伤人,你除了杀死它们还有什么办法阻止?明明并不适合饲养它们,却就因一时喜好任性妄为,还想从我手里强夺它们,这就是公孙公子的君子所为?” 83不欢而散 83不欢而散 公孙旬刚才有点被小豹的凶性给吓到了,这会儿又听叶湘挤兑他,不禁就恼羞成怒起来,跳着脚道:“谁要强夺它们了,你不卖就不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好像我们多稀罕似的,不就是三只豹子吗?爷就是想要老虎都有上赶着给爷送来,你这几只臭豹子又算个什么东西?” “公子不稀罕就好!”叶湘倏地收敛起了所有脾气,脸上仍是微微的笑着,感觉却是怎么看怎么假,“今日的酒宴既然被我的小豹们毁了,那这一顿便不收令狐公子的钱了,桌子上的奶冻还未动过,算是我送的,三位公子尽可品尝一二。”叶湘随意曲了曲膝盖,对三只小豹招招手,转身边往外头走,边大声招呼起姜洪来,“姜叔,姜叔,取十五两银子还给令狐公子,还有把那个八样礼盒的点心备好,一会儿三位公子走时,让他们带走。” “好哩!老奴知道了!”姜洪正在柜台里假装算账,闻言立即大声的回道,“饭菜江氏给您热在锅里呢,小姐先去吃饭吧,这都快戌时了。” “我知道了。”叶湘转身,就见令狐方一行人全都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低头敛裾优雅的朝三人福了福,脆声道:“三位公子尽请自便,小女子就先失陪了。”说完也不管三人是何反应,带着三只小豹径直进了厨房。 秦良哲和公孙旬见叶湘这样脸色都不太好看,倒是令狐方沉默了下之后,便洒然一笑,大步转进屏风后,四平八稳的在八仙桌前坐了,端起桌上冰冰凉凉的奶冻便吃了起来。“唔,这个好吃,秦子,旬子,你们吃不吃,你们不吃我可都吃啦。” 秦良哲拉着公孙旬进来,两人都是一脸郁闷的看着令狐方,公孙旬气哼哼的道:“方子,你就一点儿不生气?” 令狐方抬了抬眼皮,道:“我生什么气?” 公孙旬噎住了,说生人家落他脸的气吗?他说不出口,可他确实在为这个生气。 令狐方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公孙旬一眼,把他位置上的碗拖过来,道:“得了,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吃不下,你这一碗我就笑纳了。”说完三两下主把那碗奶冻给解决了,然后又去看秦良哲的那一碗。 秦良哲忙伸手捂住,道:“哎,我这碗我自己来,不用你代劳。”说完,忙一屁股坐下,大口吃起来。 秦良哲毕竟比公孙旬年长几岁,虽然被人落了脸是有些不舒服,得不到那些豹子也有些可惜,不过在缰场上呆久了,他想事情毕竟要更加顾全大局,想得也更多些。就像叶湘说的,以他们府上那样的地方,确实不太适合养豹子这类的猛兽,不说府里女眷众多,就是皇上偶尔微服到访,以防万一,也断不能把这些东西养在府上的。 令狐方满脸遗憾的舔舔嘴角,扭头对公孙旬道:“能将豹子训的这样听话,想来那三只小豹确实是人家小丫头的心爱之物,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没想清楚就开口向她索要本就不对。再说就你家那情况,你要真将豹子带回去,你母亲只怕先要被你给吓死。” 公孙旬正生着气呢,闻言便没好气的哼道,“我母亲哪里有你想的那样娇弱。” “你母亲要是不娇弱,那就得轮到豹子死了。”令狐方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公孙旬沉默了半晌,良久之后还尤自气不顺,嘴硬道:“你说她舍不得就舍不得吧,还推三阻四说什么视我们为友,好像咱们糟蹋了她多大片心意似的,就她一个粗鄙的乡下野丫头,也配与我们为友?她配吗?” 令狐方倏地沉下了脸,冷冷道:“你别说你之前没想过要强索她那几只豹子!” “我……”公孙旬哑然。 令狐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公孙旬,道:“一时气不顺,说些气话我能理解,但是旬子,别让我看不起你。”说完转身就要往外头,刚转出屏风,一个随扈就凑上来小意的道:“爷,要不要奴才去……” 令狐方的眼神立即像刀子般瞪过去,那随扈顿时就哑火了,缩着脖子,垂头退了下去。 就刚才的事情,若他没个表示,底下人为了讨好他们,只怕他前脚一走那小丫头就得遭殃。令狐方站着想了想,偏头对屏风里的两人道:“旬子,你觉的她粗鄙不配与你为友,我倒是觉的她与我很配。”说完再不停留,大步往外走去。 爷这是要保那叶家小姐啊。几个随扈偷偷交换了个眼神,顿时就歇了那些蠢动的心思。 “哎……”秦良哲想叫住他,可看令狐方走的那样快,显然也是动了气了,他回头看着公孙旬难看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也劝了句,“快别恼了,刚才也确实是咱们逾越了,遭人嫌弃也是理所当然,走吧,我们回了。” 公孙旬眼框突然就红了,赌气道:“我要回京城。” 这还闹上了! 秦良哲哭笑不得的应承,“好,咱们这就回京城。”他其实也不想再呆在这儿了,这个休沐过的可真是糟心透了。 大堂门口,姜洪提着打包好的点心,陪着笑递给令狐方,客气道:“令狐公子这就要走啊?怎么不多坐会儿?” 令狐方扯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你家小姐嫌弃爷呢,再不走,难道还要等她拿刀撵爷不成?” “哪能啊,您真会说笑。”姜洪僵笑着,心里只恨自己嘴贱,差点没抽自己一嘴巴子。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令狐方哼了一声,劈手夺过一个随扈的马,淡淡吩咐:“你随车回去。”又随手指了两个人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其他人护着小侯爷和秦将军回去。”说完便扬鞭打马,一下就跑远了。 小……小侯爷?秦将军?姜洪差点儿没被吓死,僵立有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公孙旬和秦良哲出得门来,见令狐方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脸色不由就更加难看了。姜洪见状忙压下心中惊骇,低了头让到了一边。 公孙旬一上车就开始抹眼泪,秦良哲无奈,却也不知道怎么劝,最后只能由着他去了。 84再买人手 84再买人手 此后三天,叶湘的心都是提着的,就怕公孙旬和秦良哲不肯罢休,派人来强抢她的豹子顺便还要给她好看。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关系,她自小就养成了受不得气吃不得亏的个性,只要不会丢命她就敢跟人拼命。叶湘原本觉得自己的个性并没有问题,可这样的性子到了这里却有些要命,先不说传出凶悍泼辣的名声,对她以后的婚嫁会有怎样的影响,这受不得气的个性对上像公孙旬这样的人,就极容易出事了。 姜洪怕叶湘他们害怕,也就没有跟叶湘说公孙旬和秦良哲的身份,只自己把自己吓的半死。一家主仆都陪着叶湘坐立不安了三天,姜洪则是胆战心惊了三天。 三天一过,叶湘就知道不会再有事了,瞬间就满血复活了。安排了牛大丫和章盛章云两兄弟留下看铺子,顺便招人,第二天就包袱款款,带着其余人搬到了青山镇的大宅里。 四进的大宅子住进十三个人,若是分开住,转个身连个人影都找不着,叶湘想了想便决定把人都归到二进和三进院子。叶湘带着一帮娘子军住进了四进院,自己住了正屋,左厢房分给连承荷和菜花婶,右厢房让江氏和张仪儿母女住。叶守住进了三进院子的正屋,姜洪,连成济,连承信,周开,姚三五人分住东厢房和西厢房。连宏益和蒋氏则在外院的倒座房里,选了间离大门最近的,白日里做活,晚上则负责看护门户。二进院的正屋布置成待客用的客厅和账房,左右厢房布置成客房,外宅的倒座都暂时空置,叶湘准备在那里酿酒、酱油和醋等调料。 叶湘之前酿的酒、酱油和醋都是在瓷坛子里,小打小闹试验着做出来的,虽说工序多了点儿,也挺费时间的,不过因为已经成功做出来过了,她又全程没避着人,姜洪,菜花婶和叶守对这流程都一清二楚。 这回叶湘要大量酿制,叶湘都来不及吩咐,姜洪就把一切事情包圆了。订的器具物什一送过来,姜洪就自己带着周开几个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前头店铺都扔给了姚三负责,菜花婶则带着江氏几个,照着叶湘画的图纸在做成衣,所有人都自觉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叶湘无语问天,她买回来的这一批仆从未免也太自觉了,做事都不用她吩咐,害她连想逞逞威风,管教一下下人的机会都没有,可这样一来,她突然就发现自己没事可做了! 得!又成闲人了。 整日里忙活惯了的人,一闲下来就跟身上长了虫子似的浑身难受。叶湘看张仪儿她们穿针引线,绣的花啊景啊的也漂亮,觉的挺有意思的,就跟着学了一会儿,结果忙活了半个早上,手倒是没戳伤,就是绣出来的东西四不像就是了。 偏菜花婶还夸她,“从没见小姐绣过花,没想到还很有天份呢。” 叶湘看着白布上那一坨自己绣的乱线,嘴角直抽抽。她很明智的选择了急流勇退,奔厨房去倒腾自己熟悉的东西去了。 夏天天热,她倒有心想做冰淇凌来卖,不过这个时代的冰和牛奶成本都高,叶湘试着做了一份沙冰,事后一算成本,立即就歇了心思,回房想别的招儿去了。 不过还没等叶湘想出新的生财之道来,牛大丫就坐着车到了镇上。她往叶湘对面一坐,就得意的抬高了下巴,“赵有仁和赵有义那两个二愣子肯卖地了,我将地价压到了二十五两。” “他们应了?”叶湘惊讶了,她那天说了三十两买那三十七亩孬地,按赵家两兄弟的德性,应该是不会同意贱卖的吧? 牛大丫想起赵家兄弟的嘴脸,也是嫌弃的撇嘴,道:“本来是不肯应的,不过我跟他们说了,三十两是小姐还没搬到青山镇之前的价,现在他们要卖,咱们就二十五两买,如果还不卖,等再过一个月您进了京城,他们就是只卖十两银子,咱们也不会买他们那块破地了,他们一着急就应了。” 叶湘点点头,笑着赞道:“你这事做的不错,省下的五两银子分你一半。” 牛大丫先是一喜,可转头一想又觉的不对,“小姐,像这样的情况,您不是应该说‘这省下的五两银子都赏你了’这样才对吗?,人家折子戏里的那些主子都是这样演的啊,怎么到我这儿才分到一半啊?” 叶湘毫不客气的斜了她一眼,“你也说那是折子戏里演的了,咱们这是过日子呢,当然得不一样了。”,又问,“人手招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吗?”牛大丫解开手边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叠卖身契推到叶湘面前,“这十里八村的可怜人多了,不过能脱身出来的,暂时只有这八个。” 叶湘接过卖身契一张张的看起来,铺子里和以后的作坊都需要人手,她原本也不过是打算招几个勤快肯干的本份人来做活,还是牛大丫提醒了她,她铺子里卖的点心,肉包子都是有特殊秘方的,请短工不如买奴仆,而从伢局买人虽然保险却贵,还不如直接去村里买人便宜。 牛大丫因为父亲杀猪的关系,经常走西家蹿东家,对谁家的儿子被后娘虐待,谁家的媳妇被婆婆整治的快活不过去了一类的事,简直如数家珍。能被欺压着不反抗的一类人一般对忠孝的认知都很根深蒂故,大多还都性格温顺柔和或胆小懦弱的,极少会有例外,而且这类人长期劳做,在干活上不偷懒,而且都是一把好手。 牛大丫的建议是:虽然这世上好心被雷劈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反正她都要招人,请短工也一样不能保证来做工的人品性就一定好,还不如直接将人买断了终身,有卖身契在,以后要死要活都是她的一句话的事。有了这个做保障,就算买到的人性格上有所缺失,应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更何况救人出苦海,也算是积德行善了,让那些可怜人能过的好些,这世间也少点儿悲剧,何乐而不为呢? 85可怜人 85可怜人 “怎么还有个寡妇啊?”叶湘拿起一张契纸仔细的看了看,有些惊讶的望向牛大丫。 牛大丫正自己倒了凉茶在喝,闻言搁下杯子,抹了抹嘴,道:“这文小翠是个外来户,她爹是个秀才,原来在村里的私塾里当先生,教小孩子启蒙,家里生活也还挺殷实的,十四五的时候她娘病死了,她爹后娶了一个寡妇,她就被那女人给嫁给了一个病秧子。”说到这里,牛大丫怜悯的叹息了一声,“她那婆婆是个阴毒的,这文小翠自打嫁到她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起早贪黑,就没有一刻闲的时候,不说家里的活计都要她做,就是地里的活,也要她一起下地去干,就这样还一天到晚非打即骂的。前阵儿文小翠他爹去逝了,文小翠要回娘家祭奠,她婆婆不同意,自己揪着文小翠打还不够,还要让她那病秧子儿子也跟着教训教训媳妇儿,结果那病秧子出房门时被门坎给拌了一下,就那么摔死了。儿子摔死了,那老太婆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文小翠身上,骂她不会下蛋还克夫,这不,儿子的丧事刚一忙完就把人打的人遍体凌伤,连床都下不了。这次还好我知道的早,否则人只怕就要被那老太婆给折磨没了。” 也是个可怜人! 叶湘点点头,又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让那老太婆同意把人卖给你的?” 说到这个,牛大丫就得意了,“那老太婆有个女儿就嫁在赵家村,那天她来买包子,我就故意跟她扯了些闲话,然后把咱们要买人做苦力,一人给八两银子卖身钱的事透给了她,问她有没有什么好人选,还故意提到了文小翠。之后我又特地暗示了赵家村里一个有名的多嘴婆娘去撺掇了她一下,隔天那老太婆就带着文小翠来了。” 牛大丫性子虽泼辣,不过本质上是个很心软善良的人,但她也不是对谁都善良的,只有那些勤劳肯干或是有特殊技能让她佩服的人,才能得到她的关注。叶湘很好奇,“你这么看重这个文小翠,是什么原因?” 牛大丫突然就笑了起来,神情看起来还颇为兴奋,“你不知道,这文小翠不但识文断字,还有一手的好绣活儿,要不是我偶然买到了她绣的帕子,还不知道她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呢,之前你不是说让我注意找绣功好的媳妇子吗?我第一个就想起她来了,你看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叶湘闻言也有些欣喜,经过半个早晨的实习,她现在对女红好的女人都佩服的紧,“这事你做的不错,明天我过去时,你带人让我见见。”说着,她又低头去看那叠卖身契,看着看着又抽出一张挑眉问牛大丫:“这八岁的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牛大丫探头过来看了那卖身契一眼,道:“哦,那是个被拐子拐来的,被暗伢子卖给村里的陈癞子当童养媳,听说只花了三两银子,这小丫头天生反骨,被打的半死了也不肯听话做活,我这边买人的消息一传出去,陈癞子就迫不及待的将人送来了,我说丫头年岁太小,最多只能给五两,他们很爽快就把人卖给我了。起初我只想着日行一善,反正咱们也不差那五两银子,”说到这里,她突然正色道:“这丫头很不错,人硬气,也懂得感恩,到了铺子里之后就什么事都抢着做,还帮着我注意着铺子里来往的客人,机灵的很。” 叶湘眯着眼想了想,道:“我明儿回去见见,要是个好的,就放我身边来吧。” “成!”牛大丫笑的眯起了眼。 其他的六个人倒都是十四五岁少年人,两男四女,不是家里穷被卖的,就是不受后娘、继母待见,被卖了的,叶湘起身把卖身契收进了梳妆台的抽屉里。耳边又听牛大丫道:“哦!对了,最近铺子里收了很多蘑菇,你看是要卖到镇上,还是怎么地?” “蘑菇?”叶湘的眼睛亮了亮,回头看她,“收的很多吗?” 牛大丫点头,“最近下了好几场雨,山上的蘑菇长的多,你留了话说只要是山上采的东西都收,所以我按市价就都给留下了,这不,才三天就已经积了有整整十来框了,我怕烂了,都让人给晾开了。” 叶湘脑子里灵光一闪,忙铺了纸画起图来。 牛大丫探过头来看,“小姐,你这画的什么呢?” “竹筒啊,春妞她爹和她爷手艺好,你下午回去就把这个拿给他们,我不知道装一斤的东西需要多大的竹筒,你让他们掂量着。”叶湘连画边说,“这上面还得加个盖,这两头的旋纹不但要能对得上,还得严丝合缝的,你让他们晚上先琢磨着做几个出来,我明天去,要试着做点儿别的东西。” 牛大丫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叶湘的厨艺是毋庸置疑的,她做出来的竹鼠肉包子,各色饼干就没有一个是不赚钱的,现在前院又是酿酒,又是酿酱油米醋的,想必将来也肯定是赚钱的,她又要捣鼓的东西那还能差得了吗? 叶湘刚一搁下笔,牛大丫就抽了过去,鼓着嘴吹纸上的湿墨。叶湘看着她那个样子,就抿了嘴笑,牛大丫被笑了也不在意,等吹干了墨迹就小心的折好了揣进怀里。“知道你画的都是好东西,我可不得小心放好了吗?” “是,是,是。”叶湘忍俊不禁,笑的乐不可支。 第二天一早,叶湘就由江翠芙和张仪儿母女陪着,由连成济赶车回了前山屯。 马车一到地方,三只小豹就争相跳了下去。咧着嘴伸懒腰的三只豹子,吓的来铺子里吃东西的客人连连惊叫,差点儿没引起大乱。 “都瞎叫唤什么呢?这是我家小姐养的小宠物,都乖着呢,你们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懒的理你们。”牛大丫插着腰站在门口,对那些糊乱尖叫的妇人们不客气的吼道:“都快别装柔弱大小姐了,人家小姐叫起来那叫花容失色,你们叫起来那是山河变色,没见铺子的屋顶都快要被你们掀飞了吗?都赶紧歇了。” 86竹筒 86竹筒 叶湘由张仪儿扶着下了马车,含笑看着牛大丫那气势十足的泼辣样子,低头摸了摸靠到她脚边的小花的头,又看了眼被牛大丫一嗓子给喊没音了的一众食客,这才抬脚往铺子里走去。三只小豹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叶湘的身侧,一众食客噤若寒蝉,站在叶湘行进路上的食客见状,纷纷往旁避让。 “小姐!”牛大丫迎上来,想上前又有些悚三只小豹,只能隔的老远朝她福了福。 叶湘挥挥手,让牛大丫不用多礼了,淡声问:“赵家兄弟来了吗?” “一早就到了。”牛大丫小心的避开三只小豹,跟在她身后道:“正在梅字包间里等着呢,春妞爹也在呢,您要的东西,他做出来了。” 叶湘点点头,目不斜视的往铺子里头走去,看到大堂里的食客们见她们过来,都瑟缩起了身子又惊又怕的看着她脚边的三只小豹,不由就加快了脚步。 “叶……叶小姐!”远处一个妇人突然站起来,大着胆子叫了叶湘一声。 叶湘转头去看,发现并不认识那个女人,脚下速度略缓了缓,对大堂里的众人微微颔首微笑,道:“打扰了众位用饭了,各位乡亲多吃点儿啊。”说完对那个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头便径自大步往大堂里面走去。 “哎哎,这叶家大小姐搬到了镇上,整个人都跟变了个样似的啊!” “对啊,对啊,你看看她那身衣裳,再看看她头上的玉簪、金钿,还有后头跟着的那个媳妇子和丫头,这通身的气派哦,啧啧啧……” “哎,你们说当初那叶家老爷夫人,倒底把银子藏在哪儿给这叶家小姐的啊?想当初叶家那一场大火,要不是菜花和那个姜管家,这叶家小姐只怕早就没命了。你看那时他们穷的都只能在村口的破屋子里栖身了,可这叶大小姐一醒,没几天他们就买得起陈六叔祖的房子了,紧接着又是买田买地起这铺子的。你们看这铺子,虽说是泥胚的,可这敞亮气派的,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怎么可能盖得起来?” “对对对,这铺子也才开了大半年功夫呢,你看她们又能在镇上买大宅子了,我可听我那二婶娘的表兄弟的干亲弟媳妇儿说了,她家那大宅子在镇上的富户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呢。” 一众相熟的食客正讨论的热闹,一个客商模样的食客突然笑着凑过来搭讪,“在下听几位乡亲说的热闹,刚才也听了一耳朵,众位乡亲讨论的可是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娘?” “可不就是那位叶家大小姐吗?”几个妇人见这穿着气派的年轻后生过来搭讪,忙乐颠颠的与他聊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把叶湘的底细都跟人抖漏干净了。 叶湘对此却是毫不知情,把小花,小白和小黑赶进厨房,就去了屏风隔出来的梅字包厢里,一进包厢就见赵有仁和赵有义两兄弟跟大爷似的坐在靠背椅上,倒是陈若山规规矩矩的低头坐着,两相一对比,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哟,叶大小姐来啦!”赵有仁坐没坐像的斜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叶大小姐,你这事儿做的可不太地道啊。”赵有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明明说要三十两买俺们的地,怎么到现在就只剩下二十五两了?你这不是在耍弄人嘛!” 牛大丫闻言就想破口大骂,叶湘抬手示意她别开口,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才慢悠悠的道:“实话告诉二位,自打我搬到镇上,就已经不打算买你们那块地了。” 赵有仁和赵有义原还打算诈叶湘一诈,可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也不敢再歪着斜着了,连忙正襟危坐起来,就听叶湘又道:“也怪我一忙就忘了交待大丫这事,昨天她跟我说已经跟你们谈好了,用二十五两买你们那块孬地,我们开铺子做生意的,既然已经谈好了,左右也才二十五两,为这点儿钱毁诺也不值的,所以我才大清早的从镇上过来了。若是两位现在反悔了,那正好,大门就在那里,我就不耽误两位的时间了,走好不送。” 赵有仁和赵有义闻言,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赵有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赵有义就已经僵笑着道:“不反悔,这都谈好的事情,俺们怎么会反悔嘛,是不是?” 叶湘面无表情的轻敲了敲桌子,牛大丫在旁插着腰道:“赵有仁,赵有仪,你们要卖地就赶紧拿契纸出来签了,要是不卖就可以请了,我家小姐今儿事情还多着呢,没空跟你们磨叽。” 赵有仁和赵有义现在可算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儿把地卖了呢,这一等再等本来是打算待价而估的,可谁知越等这地价还越低,再等下去只怕就要砸自己手里了。两兄弟是即后悔又觉的憋屈,又怕糊乱说话得罪了叶湘和牛大丫,让场面不好收拾,只能乖乖忍着。 赵有义腆着脸从怀里掏出契纸摊在桌上,陪着笑道:“签,签,我们现在就签。” 牛大丫向外招了招手,一个十四五岁的壮硕少年就端着笔墨纸砚进来了。 赵有仁和赵有义忙不迭的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手指印,然后推给叶湘,笑道:“叶大小姐,这银子……” “大丫,你带他们去拿银子。”叶湘吩咐了一声,看也没看赵家兄弟一眼,拿笔在买家姓名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招手让张仪儿把契书收起来。然后转头问陈若山,“若山叔,我昨儿画的竹筒,您做出来了?” “哎,做出来了。”陈若山弯腰拿起脚边的几个竹筒,递给叶湘。 叶湘伸手接过来,发现几个竹筒都差不多大小,入手还沉甸甸的,摇一摇还能听到水声。她将竹筒倒过来,发现旋扭的盖子缝里,还是会有水渗出来。 叶湘拿过一个竹筒旋开,看了眼里头的清水,和旋口处的水迹,问:“这里面能正好装下一斤的东西吗?” 陈若山道:“俺们特地称了水倒进去试的,试了几个才试出这样的大小。” 87味精 87味精 叶湘点了点头,让牛大丫拿了张油皮纸盖在竹筒上,然后旋上竹筒盖朝下放在桌上。 “不渗水了。”陈若山看的大喜。 “这样就行了,您以后就照着这样的做。”叶湘抿着唇笑了笑,又道:“若山叔,竹子下粗上细,你按竹节的粗细分出大小来,比如半斤的量、一斤的量,两斤的量这样,不过做好的竹筒大小要做到统一,不能一个一斤的量是细长的一个粗圆的,那样就不太好看了。” 陈若山静静的听着,叶湘说到需要注意的一点,他就点一个头,一如既往的老实听话。 叶湘接着又说起了价格,“我不论大小,每个竹筒都两文钱收,这是长期的生意,只要我的铺子不关门,你这竹筒我就会一直收。还是老规矩,我只信你一个,这个活计我不另外找别人做,但你得供得上我这边的量,你可以把劈竹筒的事包给亲戚做,自己掌着旋纹这一项。”想了想,她又道:“这竹筒唯一难的是衔接旋盖上面的旋纹,你回头琢磨一下,打造个像木工刨刀一样可以旋着刨竹子刀,这样以后要刻旋纹就极容易了。” 陈若山的平静的目光突然亮了亮,有些激动的重重点了下头,“湘丫头你放心,这旋纹,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沾手。” 叶湘笑了,“这竹筒其实简单的很,等以后卖出去了,肯定就会有人跟着效仿,所以若山叔,我说的那个刨竹子的刀,你得空时一定要好好琢磨一下。” “哎!”陈若山憨厚的笑着应了。 送走到了陈若山,叶湘又去了厨房。 因为事先知道叶湘是要处理那些蘑菇,牛大丫一早就吩咐下去了,一行人大步流星的进了厨房,就见到案桌上摆着的七个装着各类蘑菇的盘子。有白色的大白口蘑,扇形的白黄侧耳,杯状的绿豆菌,黑皮和白皮鸡枞菌,竟然还有一盘淡黄的牛肝菌。 张仪儿把洗净的大锅摆到了灶上,叶湘撩起袖子先勺了猪油下锅热油,转身打开刀具箱,选了把刀就开始切起瘦肉丁来,她的速度快,横竖几刀就把肉给切好了。 “仪儿,把肉丁下锅翻炒至变色。”叶湘头也不抬的吩咐了一声,自己端过一盘大白口蘑,动作迅速的切丁。 整个厨房里只有锅铲翻炒的声音,牛大丫一脸期待的站在一旁,三婶,六婶七婶和名字分别是红湖,彩蝶,招弟,双弟四个刚买来的丫头,全都紧张的撸直了脖子紧紧的盯着张仪儿和叶湘动作。 “小姐,肉变白色了。” 叶湘过去接过锅铲,把已经切丁的蘑菇倒进去翻炒,然后加酒加盐再倒点酱油,随意翻炒了两下再加点水进去,便盖上了锅盖。 慢慢的,诱人的香味就从沸腾的锅里弥漫出来,几个食客在厨房外头探头探脑,不过都被章盛带人给挡了出去。 等锅里的蘑菇酱汁收的差不多了,叶湘又洒了味精和一把葱花下去,随便翻炒了两下,就起了锅。 张仪儿乖巧的递上筷子,叶湘接过来夹了一筷尝味道——味道鲜美咸香。叶湘点点头,又拿了个小碗,夹了两筷蘑菇酱进去,兑上大半碗水后拿小勺搅了搅,勺了一点汤水尝味道,觉的味道正好,才递给站在一边的牛大丫,道:“这是蘑菇酱,其实就是蘑菇丁炒肉丁,这肉要用猪肉做,炒的时候多放盐能多存放两天。蘑菇酱可以配白馒头吃,也可以兑了热水做鲜汤,不管是行走在外的商旅,还是一般人家买回去平时配粥配饭,都是极好吃的。” 牛大丫接过叶湘递给她的碗,也不嫌脏就直接喝了一口,“唔……好喝。”她捧着碗不舍的撒手,西哩呼噜的直接喝了个底朝天。看的厨房中的其她人眼睛都直直的盯着桌上的那盘蘑菇肉丁,好奇这倒底是怎样的美味? 叶湘也不去管她,一边让张仪儿按照她刚才做的流程,再炒一盘蘑菇酱出来,一边对牛大丫吩咐:“你把这盘蘑菇酱分到小碟里,送给来往的客商尝鲜,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明天才正式开买,价钱就定一斤一百五十文钱吧。” “这个论斤卖?”牛大丫突然想起叶湘让陈若山做的那些竹筒,一脸晃然,“哦,用竹筒装。” “对,所以你明天大约要用多少个竹筒,自己去若山叔家说好,让他们做好了早点送来,所有竹筒回头都要刷洗干净,还要在沸水里煮过才能使用。” 第二盘蘑菇酱上桌时,叶湘尝了一下味,又同样兑了一碗蘑菇汤出来,自己试了一下味道,然后递给牛大丫。 “略淡了一点,不过这味道还真鲜。” 楼下人多口杂,叶湘不便多说,“咱们楼上谈。” 牛大丫微微愣了下,随即便心领神会,紧跟着上了楼。“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叶湘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下谈。” 仪儿端着两杯茶进来,给两人上了茶,又去关了门,才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叶湘问:“你看到我刚才炒菜时洒的那个粉了吗?” 牛大丫点点头,“每日铺子打烊后,章盛和章云都在厨房烤鱼,然后把鱼磨成粉。” 叶湘淡淡一笑,道:“我把那个叫味精,取味中精华之意,当然也不是简单的鱼粉。铺子里以后要外卖的菜色,我不可能全都亲自经手,所以我只教会下边的厨娘怎么烧制,至于提味,就用这个味精,这是咱们独有的东西,味精铺子里现在也只有章盛和章云会,剩下的怎么操作,你应该清楚吧?” 牛大丫激动的点头如捣蒜,“清楚清楚!”嘴巴都差点儿咧到耳后根去,她能不清楚吗?独有的能把菜变美味的东西,那还不就等于白花花的银子? 叶湘又问:“后院的竹鼠繁殖的怎么样?” “有三十一只母鼠这个月应该会下崽,总数量已经达到八百二十三头了,成鼠只有二百六十六头,现在铺子里每天要消耗二十头竹鼠,养的竹鼠还不是不够供应铺子里自用,所以现在章盛仍会带人上山去捕一些回来。” 叶湘点点头,“竹鼠的繁殖还是关键,田福贵过几天应该就会过来了,到时你让他还是照咱们原来的围墙一样,把刚买的三十七亩地也围起来,那块孬地反正也没办法种出东西来,就都用来建屋子吧,冬天天冷,竹鼠养在外头只怕会冻死,得在十月之前把屋子建起来。” 牛大丫瞪圆了眼睛,吃惊的问,“建屋子给老鼠住?”这位大小姐没发烧吧? 88王子芯 88王子芯 叶湘白了她一眼,“那是竹鼠,还有建屋子给竹鼠住怎么了?你养猪不还得建猪圈吗?现在咱们的进项都是靠卖竹鼠肉得来的,可不得建了屋子把它们给供起来吗?” “青砖黑瓦的大屋子?”牛大丫的眼神有些发直了。 “你钱多烧的慌啊?当然是建泥胚房了!”叶湘鄙视的瞪了她一眼,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桌上画横线,“这就样一排一排的建,屋子前门后窗,建的敞亮些,多建些空着也没关系,以后养竹鼠也需要人手,不给竹鼠住也可以给人住。” 牛大丫听的连连点头。 叶湘把铺子里的事和靠山那片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下,中午随便用了点饭,就下开始教陈三婶几个做炒蘑菇酱的方法,等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太阳也已经开始西斜了。 “铺子的事情,无关紧要的你就自己拿主意,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到镇上找去我。”叶湘一边吩咐牛大丫,一边勺了水洗手。 “牛掌柜,牛掌柜。”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丫头突然闯进了厨房。 “喳喳呼呼的成何体统,快给我站好了。”牛大丫插腰就骂,见那小丫头缩着脖子乖乖立正站好了,才转头对叶湘道:“小姐,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那个丫头,姓王,名子芯。”又对王子芯道:“还不快向小姐见礼。” “见过小姐。”小丫头动作优雅的行了个福礼。 叶湘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转而就对上了一双盈满好奇的大眼,小丫头长着一张很是英气的脸,浓眉大眼鼻子英挺。叶湘微微一笑,问:“你跑这么急,可是有事?” 王子芯忙点头,“上次那个老是来问东问西的的吴媒婆又来了,是跟赵家村东头的酸秀才赵宏信一起来的,可他们进了铺子却偏选了两张桌子坐着,还不点包子,光要了碗汤。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们肯定不怀好意。” 叶湘眸光一闪,一脸疑问的看向牛大丫。 牛大丫心领神会,道:“这吴媒婆家就住在赵家村,赵宏信也是赵家村的,十五岁中的秀才,算是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了,只不过之后一直止步不前,没能考上举人,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两个月前刚死了老婆。” 叶湘听的笑了起来,一边接过张仪儿递来的手帕擦手,“这样看来那两人行止鬼祟,大概是来偷看哪家姑娘的吧,且不去管她们,注意着点儿别让他们在铺子里闹事就成了。你把那个文小翠叫来我见见。” “是!”牛大丫忙出去叫了人来,许是长期被虐待的关系,文小翠的背微微的躬着,整个人瘦骨嶙峋,活像风一吹就能被吹跑了似的。 “妾身文氏见过小姐。”文小翠蹲身行了个福礼。 叶湘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拿件你绣的绣品给我瞧瞧?” 文小翠低头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双手递了过来,“这是妾身这两天闲着无事绣的,请小姐过目。” 嫩绿的荷包镶了深绿的边,做的非常精致讲究,上面绣了副喜雀登枝的图案,整个画面栩栩如生,就跟画出来的似的。菜花婶和江氏,蒋氏三人在女红方面已经算是非常出色了,可跟文小翠绣的这荷包一比,简直就是小学徒和大师的区别。 如此看来,放在铺子里售卖的绣品还可以分个等级,文小翠的绣品无疑是精品中的精品,可以拿来做铺子的活广告,铺子趁早开起来,等绣品和成衣打出了名气,天气一冷,皮毛制品的生意也能跟着兴旺起来,到时把仓库里的皮毛全都加工成成品,那个利润空间就大了。 叶湘脑中思绪电转,顺手把荷包递还给文小翠,笑道:“你去收拾一下,随后跟我一道回镇上吧,镇上的铺子过阵子就要开业了,正需要你这样绣工精堪的绣娘呢。” 文小翠猛的抬起脸,神情激动,唇哆嗦着,下一刻却突然笑了起来,一叠声的向叶湘行礼道谢,“谢小姐,谢小姐。” 叶湘给张仪儿使了个眼色,张仪儿立即过去扶起了文小翠,叶湘则道:“不必多礼,快去收拾东西去吧。” “是,是。”文小翠忙慌慌的往楼上去了。 王子芯看看文小翠,又看看牛大丫和叶湘,急的直搓手,“小姐,小姐,您也带我回去吧。” “哦?”叶湘好笑的看着她,“你也会绣活儿吗?拿来我瞧瞧。” 王子芯一下就苦了脸,道:“我不会绣活,可……可我记性好,说话也利索,我可以给小姐跑跑腿,打打杂啊。”说到最后,她又自信起来,两眼亮晶晶的,满眼期盼的盯着叶湘,巴不得她能立马答应似的。 这丫头倒是活泼的紧,若不是她刚才一举一动表现出来的优雅和流畅,明显就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叶湘还真会放心的带她回去做个小丫头呢,她轻摇了摇头道,“要我带你回去也成,你先告诉我你被拐前是哪里人士,家中是做什么的还有哪些人?” 王子芯惊了一下,眼中明显闪过戒备之色,有些紧张的眼珠子乱转,“我……我若说了,小姐会信吗?” 叶湘一本正经的反问:“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信呢?” 王子芯皱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道,“我若说了,小姐可以不信,但不能打我。” 叶湘点头许诺,“你说,我保证不打你。” 王子芯偷偷咽了口口水,目光在叶湘和牛大丫身上游移了半晌,才微微红了眼眶,道:“我家住在木耳城,我爹叫王大山,是个大将军,来家里的叔叔伯伯都管叫他王千户,娘生了弟弟就不理我了,我想吃糕,娘不让,我就自己带了钱想上街买,结果……结果……” 结果就被人拐了呗。 一厨房的人都无声叹息,家里新添了孩子,还是个男丁,做父母的难免会突略大的,不过按说王家的家境应该还不错,家里奴仆应该不少,怎么会让王子芯跑出宅子呢? 王子芯想到伤心处,眼泪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道:“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人。” 你们的留言是我写作的动力,大家多给我提提意见哂。 推荐湳汐写的总裁文《契约情人:总裁宠妻成瘾》有甜有虐,口味酸甜,喜欢的亲可以去看看。 89媒婆上门 89媒婆上门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被坏人抓走的吗?” 王子芯闻言呆了呆,倒是不哭了,抹着眼泪道:“我只记得被个坏婆子抓走之后,过年的鞭炮响了四次,每次被卖,只要知道东家不是好人,我就故意不听话,东家要打我,我就把东家家里揽的鸡飞狗跳,让他们生气再把我卖掉,就这样一路卖到小姐您这儿了。” 叶湘听的目瞪口呆,心道:这丫头能活着到她面前真是太不容易了,需知一需大户人家打死个把奴婢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这丫头这么胆大包天还没被自己给折腾死,还真是洪福齐天了。 叶湘起了恻隐之心,问:“你想不想回家?” 谁想王子芯竟是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家里有弟弟在,有没有我应该都没有关系。”她拽紧了拳头,一副又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被卖了这么久,爹和娘应该也会当我已经死了的。” 张仪儿看着不忍,忙劝道:“不回家就不回家,你也别哭啊,咱们小姐是个大好人,以后只要你听话好好干活,跟着小姐还愁没好日子过吗?” “小姐!”王子芯含着两泡眼泪,一脸殷切的望着叶湘,“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看她这副样子,叶湘也硬不起心肠,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你也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跟我们一块儿回镇上吧。” “谢谢小姐。”王子芯顿时破涕为笑,抹着眼泪一阵风儿似的跑楼上收拾东西去了。 “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陈三婶感慨的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陈七婶应和了一声,几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叶湘去墙角逗弄三只小豹,牛大丫见厨房没什么事儿需要叶湘处理了,便建议:“小姐不若到外头包厢去坐着歇会儿,小翠和子芯收拾东西可能没那么快。” “也好!”叶湘引着三只小豹往外走,张仪儿紧跟在侧。 “叶大小姐!叶大小姐!叶大小姐大喜啊。” 叶湘疑惑的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穿墨绿衣裳的中年妇人,笑出满口黄牙,正拼命摇着手里的看不出颜色的帕子冲她喊着。 “那人是谁?”叶湘满脑门子问号,只觉的莫名其妙,她在前山屯才住了多久?基本就是别人认识她,而她不认识别人。 “她就是吴媒婆,就是子芯刚才说的跟赵秀才一起来的那个。”牛大丫说到这里突然皱起了眉,一脸古怪的看看叶湘,又看看吴媒婆,“她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找我做什么……”叶湘恍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不会这么倒霉吧?” 张仪儿也觉的不可思议,“应该不至于吧,先不说咱们家小姐年纪还小,就是到了适婚年纪也不是这些乡野村夫可以肖想的,那吴媒婆既然是给人做媒的,难道连最起码的门当户对都不明白?那赵宏信可是有二十五了呢。” 牛大丫在大堂里找了找赵宏信,远远的便见那头戴方巾,穿着粗布直裰的男人正一脸热切的望着这边,她嘿嘿低笑了两声,道:“这世上自以为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多了去了,我看她们今天来八成就是想跟小姐您谈婚事的,看到那边那个戴方巾的男人没有,他就是赵宏信。” 叶湘一眼扫过去,脸都绿了,并不是说赵宏信长的多难看,而是自己才十二岁就被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肖想,而且那个男人还以一种誓在必得的目光看着你,这就让人非常非常不爽了。 叶湘磨了磨后牙槽,吐出三个字,“打发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三只小豹进了屏风隔出的包厢里。 张仪儿脸上了带了丝怒气,插腰站到屏风旁守着。 吴媒婆一见叶湘进了屏风内,顿时就急了,可叶湘身边的那三只豹子又不是吃素的,她不敢走的太近,只能在原地直跳脚,“哎哎,叶大小姐,别走啊,老婆子是来跟您道喜的呢?” “我家小姐天天都有喜事,刚才还买了三十七亩地呢。”牛大丫插着手晃晃悠悠的走过去,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不知道吴大娘所说的喜,是何喜啊?” 吴媒婆眼睛猛的亮了亮,一脸的欣喜若狂,“哎哟哟,这叶大小姐可真真是能干,看这才多久时间,就又买地了啊。” “这赚了银子不买地,难道还放着生虫不成。”牛大丫微眯着眼,闲闲回道:“咱家小姐以后可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可不得现在就给自己准备着嫁妆嘛。” 吴媒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扭头看了眼坐在身后不远处的赵宏信,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这个……这个……没听说叶大小姐订亲了啊?” “瞧您这话说的,您姓吴,我家小姐姓叶,大家非亲非故的,咱家小姐订没订亲又不会特意通知您,您不知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嘛。”牛大丫偷眼瞟了下不远处的赵宏信,讥笑道:“就算我家小姐不曾订亲,这十里八村的难道还能有人配的上我家小姐吗?您是知道的,我家过逝的老爷可是位举人老爷,我家小姐自幼饱读诗书,要不是这世道不允许女子入仕,否则让我家小姐去科举,就算不能考上举人,考个秀才也是没问题的。” 当时光顾想着赵宏信许诺的谢媒银子了,倒是完全忘了人家叶大小姐的身世背景,吴媒婆赔笑道:“大闺女你这就不知道,说到这成亲啊,像叶大小姐这样的条件,还是得找户口条件稍差些的好,那样的男方才会疼人。以我老婆子多年牵线搭桥的经验看啊,这叶大小姐也不要嫁什么举人老爷了,找个秀才就正正好,两人成亲之后,再等那男方再考上举人,这从贫时相伴着过来的夫妻,感情又好,日过也过的更合美不是?” 牛大丫嗤笑,“吴大娘你这就说错了,我家小姐的外祖可是在京城里当大官儿的,我家小姐就算是要嫁人,那也得官老爷,进士老爷,最不济也得是个举人老爷,可不是个穷酸秀才能配得上的。” 90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90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之前也隐隐听到一点儿风声,说叶湘的外祖是在京当大官的,可她总以为是以讹传讹的,现在这话从牛大丫的口里说出来,吴媒婆却不得不信三分了,想到自己给叶湘和赵宏信做媒,这桩婚事要是不成还好,万一要是成了,她把人家十二岁的小姑娘嫁给了一个二十五岁的鳏夫,以后叶大小姐的外祖要是找她算账,她还不得吃不完兜着走? 吴媒婆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越想越害怕,心里顿时就打起了退堂豉,口里虚应着“是……是……” “是什么是?”赵宏信早就被牛大丫左一句不嫁穷秀才,右一句最差也得嫁个举人老爷,给刺激的恼羞成怒了,当即拍桌而起,吼道:“那叶湘小小年纪就敢拿着刀追砍男人,泼辣凶悍之名早就传遍了十里八村,什么最差也得嫁个举人老爷,别尽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你们出去问问,看谁家敢娶她?” 牛大丫差点儿气笑了,双手往腰上一插,就大声骂了起来,“泼辣凶悍怎么啦?我家小姐再泼辣凶悍也不是你这种穷酸秀才能配得起的,癞蛤蟆也敢肖想吃天鹅肉,我呸!你拿自己当根葱,我还没把你当瓣蒜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你……你……”赵宏信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手指一直抖啊抖的,“不过是个落泊了的地主女儿,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仕农工商,商居末,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敢在本老爷面前拿乔?”赵宏信满眼鄙夷的抬高了下巴,斜眼看着牛大丫,一副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的表情。 张仪儿气不过的冲上来,指着赵宏信就破口大骂,“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到我家铺子里来撒野,还仕农工商商居末呢,我家小姐不但有铺子还有一百多亩的田呢?我家少爷也在读书准备考秀才呢,你当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秀才啊?好像秀才是多大个官儿似的,你当我们都是那些大字不识半个,任你吹嘘也不懂真假的庄家汉啊?不过是个除了能减点儿税,屁用没有的酸秀才,才刚触到仕途的边就敢出门得瑟,也不怕别人笑话。秀才老爷你这么利害,那请问你家有多少亩田地?多少个铺子啊?家银有几何?粮仓又有几个啊?” 牛大丫拍掌大笑,“他赵宏信谁不认识啊,家里没有粮仓也没有铺子,不过有六亩薄田而已。” 张仪儿立即道:“连数儿都分不清也能当秀才?你的秀才功名不会是花钱买的吧?就凭你这穷酸样儿也敢嘲笑我家小姐落泊?这话说出来你也不怕丢人?就你这等天天吃糙米粗粮的人,也有脸笑我家小姐落泊,我呸!等你哪天能吃得起白面米饭,天天大鱼大肉了,再来跟我们讨论落泊吧,秀才老爷!” 大堂里的食客有过往的客商,也有附近村子的村民,赵宏信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认识,虽因十五岁考中秀才被人称之为天才,可一连考了九年都没考上举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的六亩薄田全靠年迈的老母和媳妇儿操持,一年的产出除了家里人的品粮,其余都换成银钱供赵宏信读书了,简直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可不就是天天吃的糙米粗粮嘛。 赵宏信的脸色徒色涨的通红,四周的议论声和嘲笑让他觉的颜面无光,可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开,他又觉的没面子,更何况他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能就此离去呢?赵宏信指着牛大丫和张仪儿,手指都气的哆嗦了,“你……你们这两个悍妇,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人人都说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仆,你们就作吧,看今后谁还敢娶叶湘。” 牛大丫以掌当扇凉凉的给自己扇着风,笑道:“这可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我家小姐有才有貌有田有铺子有房子还有银子,还真不怕嫁不出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几年后我家小姐不乐意嫁人了,那也还可以招个男人回来侍候她,至于你赵秀才嘛,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吧。” “你……你们……无知妇儒!”四周的嘲笑虽然让赵宏信觉的难看,可他却仍在努力的运着气。叶家的财富实在太招人眼了,纵使被人嘲笑又如何?要是真能得到叶大小姐的芳心,他就能凭借着叶家的钱银平步青云,将来当了官老爷,谁还敢嘲笑他?做好了心理建设,赵宏信大手一挥,又仰起了脖子,傲慢的道:“本老爷不肖与你们这些下人说话,老爷我要娶的是你家小姐,叫你们小姐出来与我说话。” “叶家大小姐今年才十二岁吧,赵宏信,就你还想娶人家叶大小姐?” “不会吧?赵宏信,你一个二十五岁的鳏夫也敢肖想人家才十二岁的小姑娘,你知不知羞啊?” “这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人家叶大小姐天仙般的人物会看上他?别说笑了。” 吴媒婆一见事态不对,早就偷偷的溜了,赵宏信却对四周的议论指责一概不理,只梗着脖子背手站在那里,还振振有词道,“叫你们小姐出来,这是老爷我与她的终身大事,得她自己个儿拿主意。” “敢情你赵宏信今儿个来,就是来羞辱我家小姐,羞辱我叶家的啊?”牛大丫冷笑,冲着章盛他们几个一挥手,“儿郎们,抄家伙,给我打死这个胆敢羞辱我们大小姐的混蛋。” “好!”章盛几个拿板凳的拿板凳,找扁担的找遍担,抄了家伙在手就虎视眈眈的向赵宏信围了过去。 赵宏信吓了一跳,白着脸嚷道:“你们别乱来,牛大丫你少血口喷人!本老爷诚心诚意的来求娶你家小姐,你一直拦着也就算了,怎么还污蔑上本老爷了呢?” 张仪儿气的脸都红了,冲上前去狠狠的呸了赵宏信一口,“自古婚嫁都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歹你也是个秀才,你自视过高痴心妄想我不怪你,可读书读到连礼义廉耻都忘记了,你读这么多年的书,难道都喂狗了不成?” 91怒打癞蛤蟆 91怒打癞蛤蟆 赵宏信被骂的脸都绿了,瞪圆了眼睛怒指张仪儿,“你……你个贱人说什么?” 张仪儿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骂道:“你个贱人,难道姑奶奶还说错你了不成?你一个二十五岁的鳏夫竟然上门我求娶我家才十二岁冰清玉洁的大小姐,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谈婚论嫁不请家中长辈出面,不请媒人上门,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着让我家小姐出来跟你谈什么终身大事,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谁跟你有什么终身大事了?你这不是不知礼义是什么?” 牛大丫也接口骂道:“骂你不知礼义廉耻都还是轻的,姓赵的,你以前在家整日装大爷,让你家婆娘为你做牛做马的事儿谁不知道?你婆娘这才累死了不到两个月,你就想着娶妻了?你就不怕你婆娘的娘家舅兄抄刀子砍死你?就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狗东西,还敢不要脸的肖想我家小姐?你真当你那秀才的功名是金打玉雕的不成?”牛大丫越骂越火大,顺手抄起一张长凳,一边招呼章盛几人,“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揍死这个贱人。” “你们别乱来……哎哟……叶大小姐……啊……叶家打人啦……杀人啦……哎哟……”赵宏信一边鬼叫一边在大堂的众多桌椅间躲闪,搞得整个大堂鸡飞狗跳。 “住手!” 平地一声暴喝,吓的所有人都停了手。 众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玉面公子,正黑着脸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的十来个青衣短打的护卫,人人腰上都还戴着刀。 “哎呀!大人救命啊!”赵宏信仿佛见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的往门口的一行人冲了过去,只可惜还没冲到跟前就被一个护卫一脚给踹到在了地上,不过他也不以为忤,翻身趴在地上就嚎了起来,“几位大人可要为小民做主啊……叶家要杀人啦……叶家藐视朝庭公然殴打朝庭亲封的秀才啊……” 屏风隔起的包厢能阻隔人的视线,却阻隔不了声音,外头的争执叶湘自然听的一清二楚,赵宏信的不要脸,让她只觉的荒唐和羞辱,只是闹剧进行到这一步,听到赵宏信竟然说出叶家藐视朝庭的话,叶湘彻底的怒了,但凡跟藐视朝庭可轻可重,轻则罚银重则杀头,这简直就是想要整个叶家死啊。 叶湘玉面含霜的大步出了包厢,拨开人群一指地上干嚎的赵宏信,“小花,小黑,小白,上!” 三只小豹“嗷”的一声扑了过去。 赵宏信只觉的背上一沉,抬眼看到面前毛绒绒的四肢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惊声尖叫起来。“啊……啊……” 所有人都惊叫着退开,连门口那位华衣公子也是吃了一惊,被护卫围着往后退了退。 三只小豹亮出了利爪,口咬爪挠,没两下就把赵宏信的衣服连带一身皮给抓的血痕道道。赵宏信又惊又痛,被吓的屁滚尿流,惨叫连连。 叶湘铁青着一张脸,抢过一个小厮手里的扁担,大步走了过去,“小花,小黑,小白,回来。” 三只小豹应招而回,赵宏信才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不见了,还没来得及庆幸呢,耳边就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背上便是一阵巨痛。 “嗷——”赵宏信惨叫一声,差点儿没痛的跳起来。 “老娘不发威,你还真当老娘是病猫了?就你这种货色也敢肖想老娘?你有这个色心,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受着!” “叶湘你个贱人!嗷……杀人啦……啊……” “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混蛋!老娘才今年十二岁啊,你个无耻的畜生!叫你肖想老娘,你他娘的还是个读书人呢,全天下读书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叶湘每说一句就轮圆了扁担狠狠的抽下去,只打的赵宏信哭爹喊娘,却也累的自己气喘吁吁。 “救命……救命……大人……”赵宏信趴在地上直哼哼,手却固执的是伸向门口,向那一行衣着华丽的人求救。 揍人是个体力活,叶湘累的满头大汗,柱着扁担直喘粗气。此时见到赵宏信的举动,惊讶的抬头望去,就对上了令狐方不赞同的眼。 叶湘直接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不赞同个屁!合着碰到这种恶心事的不是他,他自然有心情同情别人了,都是些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大少爷。 令狐方推开护在身前的护卫,看也没看地上的赵宏信一眼,走向叶湘道:“你的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这种人让底下人去收拾就行了,怎么还自己动上手了?看你把自己累的。” 地上哼哼叽叽的赵宏信顿时没了声音,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叶湘闻言转过了头盯着走近的男人看了两秒,确定令狐方说的是真心话,这才觉的心情好了些。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道:“这种事得亲自报仇才觉的解气。” 令狐方也一本正经的问她,“那现在解气了吗?” 叶湘点点头,“差不多了。”顿了顿,又道:“最主要是我打不动了。” 地上的赵宏信见叶湘和令狐方一副老友谈笑的模样,差点儿没吓的魂不附体,他是见过令狐方的,数月前就在青山镇上,他亲眼见到县令大人对令狐方躬背哈腰,所以才会一开口就称令狐方为大人,这样的人物竟然跟叶湘这小孤女认识? 令狐方低头轻笑了声,抬手向身后挥了挥,沉声吩咐:“扔出去吧。” “是!”两个护卫上前,架起面若金纸的赵宏信,像拖死狗一样把人给拖了出去。 情绪激动再加上用力过度,叶湘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几乎都要站不住。 “小姐!”张仪儿和江氏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叶湘。 令狐方上前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叶湘,皱眉道:“那种不入流的东西打了也就打了,就是打死了也有爷给你摆平,你抖个什么劲?”语气有些沉,听上去似乎还带着丝怒气。 92合作 92合作 叶湘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道,“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抖的,不过是用力过度,有点儿脱力了而已。” 牛大丫忙道:“那小姐还是进去里面歇歇吧。” “对,对,小姐,奴婢和仪儿先扶您进去歇着。”江氏不由分说,和女儿半搀半抱的带着叶湘往屏风隔出的包厢里走去。牛大丫刚跟章盛带着店里的几个伙计去安抚铺子里的客人。 叶湘坐下后,整个人抖的更利害了,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下,吩咐张仪儿去端碗糖水过来。 令狐方跟着进来,也不用人请坐,毫不客气的在叶湘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你的人缘可实在不怎么样,爷每次来都能见到你这里鸡飞狗跳的闹的欢畅。” 叶湘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想啊,还不是那些人心生贪念觉的我一个孤女好拿捻,死乞白赖的想来占便宜,分好处。” 令狐方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道:“人生而贪婪,你无依无靠,确实容易让人觊觎。”他摸着下巴,眯了眯眼,突然笑着拍了拍胸脯,道:“要不要爷给你当靠山?爷这靠山可是很牢靠的哦。” 仪儿端了糖水进来,叶湘端在手里,小口小口的抿着,心里却并不平静。不可否认,令狐方的这个建议让她非常心动,叶守今年也才九岁,就算他天资过人,能在明年考上秀才,那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可秀才之上还有举人,还有进士,还有许许多多的官儿,若是别人不觊觎她的东西,令狐方这个看起来就很有背景的男人无疑会更可靠一点儿。 只不过这世上可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想要得到庇护就得付出代价,令狐方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令狐方也不着急,只靠着椅背静静的看着叶湘喝糖水。她喝糖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把勺子半含在嘴里,轻轻一抿就把糖水喝到了嘴里,一副小心翼翼的小兽模样,又似乎喝的很是香甜,看得他都觉的渴了,令狐方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两口喝干,舔舔嘴角似乎胸口的饥渴感并没有消减多少,皱着眉看了张仪儿一眼,指指茶杯道:“去,也给爷端碗糖水过来。” 张仪儿看了叶湘一眼,见她点头,便忙福了福身,下去端糖水去了。 叶湘喝干了糖水,感觉整过人舒服了些,才抬头看向令狐方,细声问:“不知要得到令狐公子的庇护,需要什么条件?” 条件?!这下轮到令狐方犯愁了,他不过是看她浑身打摆子,看着怪可怜惹人疼的,话不经大脑就那么脱口而出了,还真没想过要她付出什么代价,不过她既然提了,他要是不说出个条件来,岂不是让人怀疑他包藏祸心? “你也知道爷平生唯一的受好就是吃,你住在这青山镇,爷想吃一口好的还得快马跑上一天,总有些不方便。”令狐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才缓缓的道:“你看不如这样,咱俩合伙在京城开家酒楼,爷出地方,你出厨艺,咱们三七分账,我七你三,你看如何?” 令狐方这个样子,倒让叶湘对他关于三只小豹那件事的芥蒂减少了很多,合伙开酒楼这个条件对叶湘来说无异是诱人的,她歪着头瞅令狐方半晌,“你说真的?” 令狐方皱眉,“爷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张仪儿端了糖水进来,放到令狐方面前,又走到叶湘身边轻声回禀,“小姐,文氏她们都收拾好了。” 叶湘点点头,张仪儿便退到了她身后。叶湘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道:“四六分账吧,我知道你多要的那一份也并不是为自己要的,不过我多要那一份也是有原因的。酒楼要生意好,重点还在菜色和味道,咱们合作之后,厨房一块以统归我管,我会贡献出一些我独家秘制的配料和菜谱,我自认我手里握着的配方和菜谱就值这个价,再说只要酒楼生意好,你那两份分出去,也能让人赚上不少。” 令狐方原本就没想借这酒楼赚钱,倒是叶湘说出的话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下,可不是谁都能想到他会拿出两份分出去的。令狐方微微笑了下,很干脆的点了头,“行,四六就四六。” 令狐方这样干脆,倒让叶湘有些迟疑了,“你就这样答应了?没有其他条件了?” 令狐方看着她反问:“你还想要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才好呢!叶湘暗骂了自己一句:白痴!当即拍板,“好,成交!你那边酒楼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咱们就把契书签一签。不过我青山镇上的铺子还没开业,这边的事情我不可能一下子就丢开,得等我把这里的一切安排好了才能上京去。” “酒楼的准备的选址和修葺大约也要一两个月,一两个月应该够你安排这边的事情了,等我那边准备好了,会派人来通知你的,你到时再上京就成了。”令狐方看叶湘恢复了些精神,嘴角也不禁微微勾了勾。再想到以后随时都能吃到叶湘做的饭菜,那心情指数顿时就突突的直线往上升。 事情谈完,叶湘也觉的自己的身体已经缓过来了,便打算回镇上了,她站起来整了整衣袖,一边问令狐方:“你今天来是想吃饭的吗?我这会儿要回镇上,你不如随我一起走,顺道也认认门,晚上我再给你捯饬一桌好的。” 令狐方欣然笑道,“我只要有得吃就成,在哪里都无所谓。” 于是,一行人收拾妥当出门上车,令狐方这回是骑马来的,一行十一人跟着叶湘的马车走,浩浩荡荡的,倒像是护卫她们一样,看起来倒也颇有气势。 被夕阳余辉照耀的金黄的田间,几道隐藏在高高的谷穗间的黑色的身影,远远的见到这阵仗,紧了紧手中的钢刀,互相对视一眼,缓慢而无声的往后退去…… 回到镇上,天已经快黑了,叶湘把姚三派出去买鱼、肉和新鲜菜蔬,又让府里的娘子军放下手头上的事,把二进院子的正房和东西厢房都收拾出来,把令狐方一行人安顿下来,这才回房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又匆匆往大厨房去了。 93款待 93款待 青山镇北通京城,西接陕西,南下余杭,东通东海,四通八达的交通便利,使得这里即可买到西域的香料,也能见到南面的干货,食材不可谓不齐全。 杀鱼下锅,浇醋洒糖,磕蛋拌虾,水火慢蒸,这边两个菜才刚出锅,姚三就提着新买的食材进来了。 “小姐,今天时间太晚了,只买到了两斤牛肉,一个白松,一副猪下水和两只鸡。” 叶湘手里洗着锅,头也没回的的道:“你把桌上的糖醋鱼和虾仁蒸蛋端到二进院去,请二少爷去给令狐公子做陪,顺便把仪儿和承荷叫过来洗菜。” “哎,小的这就去。”姚三麻利的端着菜走了,不一会儿张仪儿和连承荷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叶湘在忙着煮牛奶,也不用她开口吩咐,提起姚三搁地上的食材就到外头井边洗去了。 胡萝卜切丁,用刀轻巧的撬下嫩玉米粒,热油下锅爆炒,再洒上松仁,起锅时洒上葱花和少许芜荽,一道爽口的松子玉米便上了桌,不说那喷鼻的香味,就是那黄的红的绿的颜色,就已经足以让人食指大动了。 连承荷提着两只处理干净的鸡进来,“小姐,这鸡奴婢洗好了。” 叶湘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道:“我记得壁柜里有菜花婶前几日从池塘摘的几片荷叶,你拿出去洗干净了拿来给我。” “是吗,奴婢瞧瞧。”连承荷开了壁厨翻找,“呀,还真有,奴婢这就拿去洗。” 叶湘笑了笑,提了两只鸡过来,在沸水里过了一遍,然后调了酱汁抹在鸡身上,又将香菇,枸杞,党参,八角,茴香,生姜,香葱等填进鸡肚,用针将鸡肚缝合。 连承荷拿着洗净的荷叶进来,一见叶湘这架势,不由笑了起来,“小姐是要做烤鸡吗?”之前叶湘烤鸭烤鹅,她都见过,都是像现在这样往肚子里塞了东西不要缝起来的。 “不是烤鸡,而是荷叶鸡。”叶湘微笑着拿过她手里的荷叶,一边将两只鸡包起来用细绳绑好,一边道:“你把桌上的菜端过去,再看看菜花婶她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没有,要是差不多了,就让她们过来收拾晚饭。” “哎,奴婢这就去。”连承荷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端起桌上的松子玉米就出去了。 叶湘把两只鸡放到锅里蒸,又转头去切芦笋,鲜玉米粒,鲜莲子,再跺了点儿肉末,热油下锅一炒,不一会儿那香味就飘了出来。 “好香啊。”张仪儿抱着装了洗净的猪下水的大木盆进来,笑嘻嘻的拍叶湘马屁,“小姐,您做的菜可真香。” “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做菜不香了?”叶湘笑睨了她一眼,道:“去缸里取些腌笋出来,洗净了给我。” “小姐做的菜都香。”张仪儿仍是一脸笑嘻嘻的,飞快的跑到厨房一角的大缸边,掀了上头的盖板,拿了数片腌笋出去清洗。 不一会儿,江氏,蒋氏和连承荷都回来了,两人也开始帮忙收拾晚饭,毕竟令狐方的那些随扈的饭菜和他们这一院子人的饭菜,叶湘一个人是来不及做的。 叶湘让连承荷把刚出锅的芦笋莲珠端出去,自己忙着切笋丝,萝卜丝,茭白丝,将三丝在沸水里过一遍,调酱凉拌,再浇上香油,摆上几片芜荽,这盘凉拌三丝也就成了,张仪儿忙端了菜出去。 叶湘又做了个油爆猪肚、猪腰和油煎牛肉片,又把之前跺下的鸡爪,竹荪,鸽蛋,鸡肫,蘑菇,腌笋,干贝,鱼皮等物放入罐中,加水置于小炉子上炖汤。等手里的这些事做完,那边的荷叶鸡也可以出锅了,叶湘将一只鸡剥出来,拿小刀把鸡肚上的缝线拆除干净后放到盘子上,又用黄瓜雕了朵花做摆盘,便让张仪儿端了出去。 江氏和蒋氏忙着把猪肺,猪肠,猪心过沸水去腥去味,菜花婶忙着煮饭,一众人虽忙却也不乱,叶湘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今天人多,一盘盘菜的烧也着实麻烦,就做一锅乱炖吧。”说着将胡萝卜,香葱,大葱,黄瓜,白菘,香菇,蘑菇什么的切巴切巴,堆了小半木盆,又将刚捞出锅的猪肺,猪肠,猪心切巴切巴,热油下锅爆炒了一通,又把小半木盆的配菜也倒进去胡乱炒了炒,加满水,放了盐,糖,料酒,生姜,辣椒进去,就把锅盖盖上了。 江氏三人看的目瞪口呆,菜花婶忍不住唠叨,“小姐,您要是烧菜烧烦了,让奴婢们来就是,怎么能这么胡乱的折腾呢,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东西嘛。” “我做菜你还不放心吗?浪费不了的。”叶湘笑咪咪的抱着菜花婶摇了摇,道:“等一会儿汤水沸了,再让它煮个一刻钟,就可以起锅了。”又指着小炉子上的汤罐道:“这个汤要炖上半个时辰才会好,你们看着点火,别让火熄了就成,我到那边去看看。” 菜花婶连忙点头,“您只管去,这边奴婢会看着的。” 二进院的正厅里,令狐方撩着衣袖,吃的满嘴流油,看他的动作明明斯文又优雅,速度却是极快,盘子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直把坐他对面的叶守看的目瞪口呆,都忘了要下筷。 “今天的菜色,令狐公子吃着还满意吧?” 叶守回头,见叶湘笑咪咪的走进来,忙起身唤了一声,“姐!” “你吃你的。”叶湘把按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嘴里塞着东西,没空回话,只冲她举了举大拇指。 叶湘看着便微微一笑,道:“后头还有一道汤,还需要点儿时间熬煮,您留着点儿肚子,免得一会儿喝不下了。”又道:“旁边的小书房已经收拾出来了,您若愿意就在我这儿委屈一晚,若是不喜欢,我就让姚三去给到客栈订几个房间。” 令狐方摆摆手,把满嘴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道:“不用了,就住你这儿吧,好歹你这儿还有冰,这鬼天气热的,晚上没冰就睡的头满身的汗。” 叶湘笑了笑,两人闲聊了两句,又问了叶守的功课,嘱咐他晚上不要睡太晚,叶湘便退了出去。 回厨房就着一大盆乱炖吃了饭,看了下小炉子上的汤,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让张仪儿给令狐方端过去,叶湘自己则带着三只吃饱喝足的小豹回房洗漱去了。 古代的生活没什么娱乐,大家通常都是早晚早起的,叶湘画了会儿图纸,便也早早的歇了。 夜黑风高,万籁俱寂,七八道黑影在黑暗的遮掩下挨到叶宅外墙边,互相对视一眼,便两两搭手借力跃上了墙头。 94夜斗 94夜斗 叶湘床前的三只小豹几乎同时抖了抖耳朵,抬起头来望向了房门,那定定的目光似乎透过穿门过墙,看到了那几道跃下墙头的身影。 “呜呜……”——有猎物!小黑兴奋的低呜,目光灼灼。 “呜……”——可以咬的!小花激动的直抖毛,它们平时最多也就能追着竹鼠玩玩,这可是活蹦乱跳的人!人! 小白站起身,往床边走了几步,见叶湘睡的沉,便歪了歪头,朝另两只直呜呜——锁上门,咱们出去玩玩! 另外两只立即兴奋的蹦了起来。三只小豹说做就做,小花和小白人立而起,一豹一边趴在门扇上,小白伸嘴推着门栓慢慢的插进了槽口。小黑则轻轻的推着绣凳挪到了后窗下。 叶湘的卧房后头和围墙之间有一道假山,假山旁又植了一丛绿竹。后窗的位置高于地面一人多高,与假山正好齐平却相隔有两米多远,人跃过去有困难,对于几只豹子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 小黑轻巧的跃上绣凳,借力跃上后窗,轻轻一蹬就跳上了假山,再从假山借力跳到围墙上,延着围墙就飞快的往前边跑去。 小白扭头见小黑已经跳出去了,也忙跟着跃了出去,谁知动作过大,撞到了支开后窗的木条,后窗“嘭”的一声关上了。 跳上绣凳的小花傻眼了,舔着嘴巴缓缓在绣凳上蹲坐了下来,瞪着那关上的后窗良久,又扭头看了眼床帐里熟睡的叶湘。 它现在要是跃出去,势必就会弄出声响把主人吵醒,主人的起床可是很可怕的,小花呆坐半晌,才恨恨的低呜了一声——你们两个畜生给我等着! “快!快!赶紧下来,动静都小点儿。”三进院的围墙根儿下,一个黑衣大汉冲着墙头上的人用力挥手。墙头上的黑衣人一个个跳进墙里,最后一个黑衣人跃上墙头时,无意识的往边上看了一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急速往他冲来,那目中的凶残和噬血就这样映进了他的脑海。 “鬼啊——”惊吓之下,黑衣人的身体比脑子快,反射性的转头就想跑,结果一脚踩空,人就往地上栽去。 其他六人俱是一惊,那领头人更是怒不可厄,“混蛋!” “吼——”擒贼先擒王,小黑张着森森白牙就往那领头黑衣人的身上扑去。 四周的黑衣人齐齐惊叫,“头儿,小心!” 外头的动静这么大,三进院里住着的人就算是头猪也都给吵醒了,更何况是武功高强的姜洪呢,他摇醒了内室屋里的叶守,让他小心藏好,点了灯小心的透过琉璃窗往外看。 屋外那领头的黑衣人急急往旁就地一滚,恰恰躲过了小黑的那一扑,他回头看到那黑暗中绿油油的一双眼,不由又怒又惊的叫道:“这肯定是跟着那个丫头的豹子!它是从北边院子过来的,”他没有忘记自己一行人今天来的目的,指着几个黑衣人道:“那个丫头肯定就住在那边,你们四个快往那边院子去,动作要快。” 他这话才刚说话,正房和东西厢房的灯相却相继亮了起来。 一看这情景,领头的黑衣人差点儿没气吐血,他们本来可以悄无声息的做掉叶湘那小丫头,谁知竟全被这该死的畜生给破坏了。领头黑衣人瞪着小黑的目光恨不得要将之剥皮抽筋,“我们一起上,赶紧弄死这该死的畜生。” “吼——”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小黑仰着脖子威风凌凌的大吼,吼的那领头的黑衣人怒从心头起,“他妈的,你还敢跟老子吼?你们给我上!砍死它丫的。”另两个黑衣人听命举刀上前。 “呼——”众人身后风声又起,三个黑衣人心头俱是一惊,下意识的就想回头,小黑却在此时动了,它后腿一蹬就跃身而起,飞扑上去咬住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腕。 “啊——”那黑衣人扶着手臂惨叫着跪倒。 小黑咬着黑衣人的手腕用力晃了晃头,只听“咔擦!”一声,黑衣人惨叫声更响,小黑后退数步,把咬下来的手掌吐到地上,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便也往那领头的黑衣人身上扑去。 “吼——”小白扑上领头黑衣人的后肩。 那领头黑衣人敢想抬刀去砍,谁知手碗却被小黑给叨住,他痛叫一声,刚想去救自己的手,谁知脖子却被一副森森白牙给叨住。 小白上下牙齿咬合在一起,用力晃了晃脑袋,再四脚并用狠狠的往后一蹬,一大块血肉连带一截气管便被它生生给撕了下来。同一时间,小黑吐掉咬下来的一只手掌,又往刚才被它咬下手掌的那个黑衣人的脖子咬去。 领头黑衣人的脖子和手腕上的血如喷泉,抽搐着倒在地上。 “头……头儿!”唯一剩下的黑衣吓的腿都软了,两军对阵勇者胜,他从不畏惧与人撕杀,可眼看到同伴被豹子活活咬断手腕和脖子,他却抑制不住的害怕,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双腿更是抖的跟筛糠一样。 姜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东西厢房里,周开、姚三、连承信祖孙俩都举着脸盆、漱洗架、凳子等东西做武器冲出来,“抓贼啊!抓贼啊!抓……” 拿着钢刀的黑衣人、满嘴是血的小黑和小白,断裂的手掌,残破的血肉,以及那满地的血让看清状况的众人都吓的呆了。 姜洪一脚踢起地上的钢刀,举刀砍向那吓的腿软的黑衣人,一边冲姚三大吼,“姚三,去前面院子叫令狐公子的人过来帮忙。” “啊?哦,哦!”姚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下意识便听从了姜洪的命令,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前面院子跑。 四进院子里响起金铁交接声,姜洪不由大急,四进院里住的可都是妇孺,虽然江氏和张仪儿手上有些功夫,可闯入四进院的黑衣人人数有多少?实力如何他都一无所知,若是江氏和张仪儿无力抵阻,那一院的妇孺可就要遭殃了。 两下砍倒了那吓破胆的黑衣人,姜洪一边急步往四进院子跑,一边招呼小黑和小白,“小黑,小白,快去救你们主子。” 95仇人寻上门 95仇人寻上门 三只小豹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叶湘从小每天喂鱼汤,喂的异常有灵性,虽然还没有完全长成,却聪明的很。此时一听姜洪让他们去救主子,两只小豹跑的飞快,如黑影般蹿进四进院子,低吼着就往围攻江氏和张仪儿的黑衣人飞扑过去。 江氏和张仪儿联手抵挡正房门前,面对四个黑衣人的围攻,她们自知不管武功还是力气都不及四个黑衣人,因此对打起来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若非她们手里拿着利器,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可就算是她们有利器在手也是险象生还。 有了小黑和小白的加入,江氏和张仪儿压力顿减。她们娘俩之前被四人压着打,差点儿就要丢了性命,此时有了机会报仇血恨,她们哪里还会跟那些黑衣人客气,当下攻势便更加凌厉起来。 紧跟着小黑和小白冲进来的姜洪看到正房房门仍旧紧闭着,不禁大大松了口气,举刀便加入战圈。 小黑和小白在这一战中充份表现出了腹黑品质,专门挑黑衣人与江氏,张仪儿以及姜洪对打的时候,绕到黑衣人身后扑上去咬脖子,就是咬不到脖子,以它们的体重和冲力也能把黑衣人扑的身体失衡,露出破绽来让自己一方的人方便划上几刀。 不一会儿,四个黑衣人就被揍的遍体凌伤,很快就倒下了两个,一个被重伤的打落了刀,只有一个伤势略好一些。 “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那重伤的黑衣人被小黑和小白吓破了胆,身上也不知被豹子的利爪和刀剑划了多少口子,他此时身上又痛又虚弱,连站都站不住,只能软倒在地上抱着头痛哭流涕起来。 有了一个投降的,就有第二个,另一个黑衣人也没了斗志,把钢刀一丢就摆着双手跪到地上叫道:“我也投降,我也投降,别杀我们!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求求你们别杀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告诉你们是谁派我们来的。” “吱呀——”叶湘开门而出,小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小黑和小白一见叶湘和小花出来,立即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小花却还没忘记这两只抛下它自己跑出去独爽的事,仰高了头把脸撇向了一边。 “呜……”小黑和小白自知理亏,低呜一声,垂头丧气的乖乖趴到了地上。 “小姐!”姜洪忙跑到叶湘身边,一边不放松的提防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一边问叶湘:“您没事吧?” 叶湘微微颔首,转头望向那两个黑衣人,冷声问:“你们是从淮阴叶家来的吧?”她的原身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所知的唯一一个仇人就是那吴芙蓉。 两个黑衣人闻言都吃了一惊,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心惊叶湘竟会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心惊归心惊,他们却不敢不回答,迟疑了一下,便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叶湘冷冷一笑,又问:“可是那叶家大房的夫人吴芙蓉派你们来杀我的?” 原来这位叶家小姐什么都知道啊!两个黑衣人苦笑着对视一眼,又重重点了点头,答了句:“是!” 抄手游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叶湘抬头望去,就见叶守一阵风似的顺着抄手游廊跑了过来,在他身后,十二个随扈举着火把簇拥着令狐方浩浩荡荡急步走了过来。 “姐,你没事吧?”叶守一把抱住叶湘的腰,抬起的脸上苍白若纸,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叶湘摸了摸他苍白的脸,笑着安慰道:“我身边有小黑、小白和小花,还有江氏和仪儿,怎么会有事呢?小黑和小白它们可利害着呢,你看看那些人,今天可是多亏了它们才将这些闯入的贼人拿下了呢。” “嗯!”叶守用力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满地的血也没有害怕的尖叫痛哭,只紧紧抿着嘴,用力握住了叶湘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这一切。 令狐方黑着脸,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大步下了抄手游廊,高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人闯到你院子里来的?” 叶湘倒也不隐瞒,只轻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老仇人寻上门了,还好没有伤亡。” 令狐方的目光在叶湘的脸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一眼紧挨着她,脸色苍白却一脸倔强的叶守。见叶湘仍是一脸淡定从容的模样,心头不禁略松了松,可松口气的同时,他的胸口不禁又升起一股郁闷之气。 连杀手上门都这么不急不徐,不惊不怕的模样,这丫头倒底没心没肺呢?还是长了副熊心豹子胆? 令狐方揉揉眉心,扭头看向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冷声道:“知道闯进来几个人吗?是不是全在这里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那轻伤的黑衣人乖乖答道:“我们来了七个人,我们头儿让我们四个来杀叶……叶家大小姐。”他害怕的看了眼叶湘身边的三只豹子,吞了口口水才道:“我们头儿要杀那两只豹子,只是现在……” 令狐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叶湘身边的三只豹子,见小黑和小白满头满脸的血,立即了悟,不由笑了起来,“好家伙,你们两个就解决了三个杀人啊?”他刚想伸手去揉揉小黑的头,鼓励一下小家伙,谁知小黑和小白却同时冲他龇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呜声,吓的令狐方菊花一紧,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叶湘适时的提醒,“它们两个今天刚见了人血,现在正凶着呢,你别碰它们,小心它们咬你。” 令狐方悻悻的收回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才板着脸冲身边的随扈吩咐道:“去两个人确定一下贼人人数,再把这两个人带下去好好的审审,看能不能再问出点儿什么有用的东西。” 随扈领命提着两个黑衣人下去了,姜洪吩咐着赶来的周开和姚三等人清理尸体。 江氏冲张仪儿使了个眼色,自己去了茶水房烧热水泡茶,仪儿得了母亲的提示,忙去正屋的小花厅把灯点了起来。 叶湘皱着眉抓了抓脸,看看令狐方一行人,再看看叶守,大半夜的把人吵起来,不请人家进屋坐坐未免有失礼数;不过深更半夜的请一个大男人进自己屋子坐,好像也不是有什么礼数的事;叶湘沉默片刻,决定还是让那些礼教规矩见鬼去,对令狐方道:“大半夜的把你们吵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先进屋喝杯茶吧。” 96寻思报仇 96寻思报仇 她这话,令狐方却不爱听,“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要合伙开酒楼的,你要是出了事,我的酒楼要怎么办?”他先叶湘一步,大步流星的进了小花厅,倒是没有自大的去坐主位,而是大马金刀的坐到了首坐次位上,问:“你那旧仇倒底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我怕他们万一贼心不死,以后寻着你跑去京城闹事,对酒楼的生意总是不好,你说说能说的,我也好有个准备。” 叶湘看了眼跟进来的姜洪,低头想了想便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你可知道淮阴叶家?” 令狐方点头,“百年商贾,家财万贯,他家大房挺能蹦达的。” 叶湘闻言,嘴边的笑容不禁深了一点,道:“我上次跟你与老夫人说的身事可没有说谎,我爹是淮阴叶家的第三子,听说还是叶家百年来最有可能考中两榜进士的读书苗子,如今的大房夫人叶吴氏,原是我爹的未婚妻,只是我爹不喜欢这门亲事,考中了举人之后就跑到国子监读书去了,结果在国子监认识了我娘,在两家人都不同意他们婚事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私奔,叶家怕刘家追究,开祠堂把我爹逐出了叶家,刘家则对外宣称我娘暴毙了,而那叶吴氏则在我爹娘私奔后使了手段当上了我大伯的继室。” “我爹和我娘去逝之后,我一病不起,家里老仆担心我有个好歹,给叶家发了信报丧,结果信被叶吴氏给拦下了,她派了人来抢走了叶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走的时候,打杀了几个忠于我的奴仆,还顺手放了一把大火。” 令狐方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们才会栖身在那栋小破屋里。”又戏谑道:“你娘跟那吴氏可是有着夺夫之恨,女人通常都小心眼的很,那叶吴氏要找你麻烦也算合情合理。” 叶湘白了他一眼,口气不满的道:“那是上一辈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世了,她抢我家的东西烧了我家的房子,我都决定不追究了,她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害我,这也合情合理?” 令狐方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不想追究,你是暂时没能力去追究吧。”他可是不只一次见到叶湘拿刀砍人了,这样火爆脾气的小丫头,被人追杀还说自己不想追究,这简直比说母猪能上树还不靠谱。 叶湘哼了一声,正巧此时仪儿正好端了茶盘进来上茶,她便闭了嘴,端了茶低头用茶盖隔着茶沫子。 令狐方笑够了,才笑看着叶湘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那叶吴氏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没死,这次没得手,只怕还会派了人来追杀你。她就没打算放过你,你现在也不追究吗?” 叶湘皱着眉,没好气的啐他,“我怎么觉的你在幸灾乐祸呢?” 令狐方不由又呵呵低笑起来,直到叶湘狠狠的瞪他,他才勉强收敛了一点,轻咳了数声,才强忍着笑道:“嗯哼,好了,我不笑了,咳,你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暂时还不需要你帮忙,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令狐方好奇心大起,“跟我说说你的打算呗!” 叶湘看着令狐方目光灼灼,满脸兴味的模样,直想扶额,这家伙纯粹就是看戏不嫌台高啊。 被盯的没人法,叶湘只好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具体要怎么实施,还没有想好。” 令狐方对此事的兴致极高,端着茶却不喝,只道:“这有什么好想的,这年头,要想对付一个女人无非也就是毁她名誉,占她身体这两条,那叶吴氏在淮阴当地应该也算是有些名声的,你派些人去淮阴,把她做的好事给传翻传翻,还怕整不到她?” 这家伙够黑的啊。叶湘看着令狐方双眼冒光的兴奋模样,心中警醒自己跟令狐方这种人来往到底是对是错,不过转念一想,如她这样的孤女,除非躲到山里去,不然赚的钱多了总会惹来这样那样的麻烦。总从小豹一事上令狐方的表现,就足够让她信任了,与其独自强撑着家业,还不如抱上令狐方的大腿。 令狐方说的计谋与她想的不谋而合,叶湘毫不吝啬的笑着冲令狐方竖了竖大拇指,捧着他道:“你这计策不错,明儿我就安排人手去淮阴。” “我看你这人手也不多,可需要帮忙?” 这厮这样好心?还要借她人手不成?叶湘挑了挑眉,问:“你在淮阴有人?” 令狐方一脸你很孤陋寡闻的神情,自信满满的道:“爷的人遍布大江南北,人手可多了去了。” 既然他有心帮忙,叶湘也不打算矫情,点点头道:“那借点儿人手我用用。”反正两人以后是合作关系,多欠令狐方一点人情,对两人以后的合作说不得反而会更好。 “你拿这个去找淮阴府客似云来的掌柜。”令狐方从袖子内袋里摸出一个指头大小长条型的木制令牌,递给叶湘,“你们要做什么,只管跟那掌柜说,他们会配合你们的。” 叶湘接过令牌看了眼,笑眯眯的起身对令狐方福了福,“如此就多谢了。” 令狐方皱着眉不满道:“你这样可不算,真要谢我,就多给我整几顿好吃的。” 姜洪和张仪儿听的都不由笑起来,叶湘轻笑着摇摇头,应承道:“放心吧,少了不你吃的。” 令狐方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叶湘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就在你这儿住上几月,每日三餐外加茶点儿,你可不准给我少了去。” 令狐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叶湘只当他这话是在开玩笑,便笑着应道:“少不了你的,你在我这儿住几天,我就给你做几天的厨子,这总行了吧。” “成!”令狐方满意的搁下茶碗,“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儿歇了吧,那两个活口自有我的人审讯,等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叶守,你也早点儿回去歇了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叶湘也牵起叶守的手,将他往外送。 走到房门口,叶守就不让叶湘送了,乖巧了松开她的手,道:“那姐姐也早点儿歇了吧。” 叶湘笑着点点头,让姜洪陪着将令狐方和叶守送回去。 97美人坊 97美人坊 眼看着一群人举着火把,簇拥着令狐方浩浩荡荡的离去,看着黑下来的院子,叶湘无声的叹了口气,又站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张仪儿将院子里的几个灯笼点上,自己撸起袖子往院子里走,她可没忘记小黑和小白那满头满脸的血,不将这两只洗干净了,她是睡不着觉的。 淮阴一行,说安全也安全,说危险也危险,叶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章盛和连承信去做这件事。第二天一早,连成济带着马跑了一趟前山屯,不但把章盛接了过来,连铺子里能动用的所有银子也给一并带了回来。 镇上的铺子还没来得及开张,为铺子开张准备的那些绣品、衣裳、皮毛制品也都还存在库房里,前山屯的那些孬地又要起新房,处处都要用钱,叶湘把所有的钱银都算了一下,不说菜花婶身上的几十两银子,她和姜叔身上的银两算在一块儿也才两百一十两,再加上铺子上拿来的一百二十两,一共也才三百三十两,就这点儿银子能干什么? “得赶紧想法子弄银子了。”叶湘叹了口气,便让姜洪先把银子都收起来。 姜洪斟酌了一下,建议道:“小姐,要不,咱们先向令狐公子借赁一点儿?” 叶湘摇摇头,“报仇的事也不急于一时,我去前头铺子里看看,若是都弄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把铺子开起来。”她平时与令狐方等人的相处态度虽然从容自然,可那是缘于她前世平等社会二十多年的熏陶使然。她当初认识令狐方等六人,经过豹子一样之后,显然公孙旬和秦良哲可能久居高位,且等级意识极强,她叶湘小小一个孤女恐怕还入不了那两位少爷的眼,并不值的她深交。 倒是令狐方这人不错,见过了令狐老夫人,再看令狐方,便知这人也算是家学渊源,家教使然,看他平时面对她的言谈举止,倒当真像是把她放在了同等位置。叶湘觉得与他相处也算自在轻松,再加上令狐方出手大方,她倒也乐意给他整治吃食。 只不过人与人相交,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与令狐方相交,自然不能向令狐方索求过多,特别是在钱这个方面。 姜洪闻言赶紧把银子用布包好了,让张仪儿拿去锁进柜子,“小姐,老奴陪您一起过去吧。”说着便匆匆跟在叶湘身后出了书房。 姚三的能力不错,铺子都已经粉刷好了,花了两百两银子订制的八盏琉璃宫灯也都已经挂起来了。“订制的柜台,陈木匠说明儿就能好,到时他会亲自给咱们送过来。” 离八月十五也只有五天了,早一天开张也好早一天赚钱。叶湘让姜洪查看黄历,姜洪指着黄历上的一行字道:“小姐,十二,十五,二十这三天都是好日子,要不就二十开张?” 叶湘果断摇头道,“今儿都初十了,十五可是个赚钱的好时候,二十开张就晚了,就十二开张吧,咱们今儿就开始布置铺子,让菜花婶她们把之前做的那些绣品、衣裳和小玩艺儿都拿出来,我们商量商量,看怎么摆放好些,至于柜台,咱们只留出地方,到时只要摆放到指定位置就成了。” 姜洪和姚三听着都觉的好,便分头行动,去后头叫人的叫人,开库房抬东西的抬东西。 现代商场的衣饰陈设多种多样,叶湘见识得多了,自然不肯按照古人死板的思维布置店铺。近两百平的铺面左边为平价区,右边为精品区,一个巨大的博古架从左向右微斜着摆放,博古架右侧摆一圈青葱绿竹,内里又置上一张小桌数张锦兀,这就成了一方私秘空间。二十个两米高的木制立式衣架,套上各色衣装之后分开摆放在铺子各处,就如一个个精心装扮的姑娘在铺中闲逛一般,看起来不但有意趣,还颇为热闹有人气。 待得第二天柜台送到,在叶湘的指挥下,众人又是一翻忙碌之后,整个铺子处处鲜花绿草翠竹,镶琉璃的柜台点缀其间,在顶上琉璃宫灯的映照下,显得光彩夺目华丽异常。整个铺子呈现出来的效果不像是商铺,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喝茶休闲用的暖阁一样。 众人排排站在门口儿,脸上满满都是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喜悦。 “哟!这铺子怎么大白天的还点灯啊,咦?这……这铺子可真漂亮啊。” “哎哟,快看快看,那些衣裳可真漂亮啊,看看那绣花儿,就跟真的似的呢。” “快看那边,那架子上趴着好多小动物呢,好可爱!” “在哪儿呢……哇!真的耶,你们快看,那些小动物都好乖哦,竟然都乖乖呆在架子上不动耶,那些小兔子好可爱啊!” 十井大街本就是青山镇最热闹的大街之一,铺子就位于街口与富人区的交汇处,来往行人如织,先前叶湘主仆你来我往的忙着布置,街上的行人倒也没多注意这边。这会儿叶湘吩咐姚三几个把琉璃宫灯点起来,铺子外的光线与铺子里的灯光交相辉映,就更显得铺子光线明亮,布置华丽,顿时就把一众行人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姚三一听到外头行人的议论,不用叶湘吩咐便笑容满面的回身去跟围观的路人应酬起来。周开,章盛等人也不是蠢的,一见姚三这样,便也跟着有样学样的跟路人应酬起来,将自家铺子第二天开张的事宣传出去。 叶湘满意的回了后院厨房,菜花婶跟着进来,嘴里喃喃道:“小姐房里的摆设都没那般讲究漂亮呢。”她艳羡完了铺子的摆设,就开始怜惜起叶湘来,总觉的是自己亏待了小姐,倒弄的叶湘有些哭笑不得。 “菜花婶,这哪里能一样啊,我自己住的地方自然要舒适温暖为主,那铺子是要赚钱的,自然就要摆设的华丽才能吸引人目光嘛。”叶湘怕她还要钻牛角尖,便吩咐她拿白面,打鸡蛋,煮牛奶,总之就是不让她闲下手来胡思乱想。张仪儿和连承荷跟着叶湘也有一阵子了,也算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此时自然不会上去帮菜花婶的忙,只自顾自的洗锅烧火、洗菜洗米。 98批萨改名 98批萨改名 叶湘既然已经答应了与令狐方合作,这青山镇便住不了多久,这铺子以后要由谁接手,便要立即着手安排。姚三的能力不错,铺子交给他打理,她倒也放心,不过她这铺子不单只卖衣裳、毛皮布偶之类的东西,还有点心、菜品,厨房这一块以后要谁接手呢? 酒、醋、酱油以及味精都要在这宅子里做出成品,这些事都需要信的过的人去打理,再加上后宅需要人照看,前头铺子要交给姚三,连宏益夫妻看护后宅正好,不过论起厨艺,蒋氏却不及江氏,江氏又不及菜花婶,菜花婶的性格太包子,也不太适合去京城那种陷阱处处的地儿。连承信和连成济可以照看前头的铺子,周开和章盛要被她派去淮阴…… 叶湘一边揉面一边细细思量,牛大丫是个人才,可撒泼耍狠,可阴谋算计,最最特别的还是长了一张可扮猪吃老虎的蠢笨脸,这样的人才她上京可不能不带。叶湘原想让章盛章云两兄弟和周开看顾前山屯的那片产业,不过现在要用到章盛和周开,牛大丫便只能在那边坐镇了。 “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叶湘抬头便见令狐方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桌子碗盘,那模样就跟见了肉骨头的恶狼一般。 菜花婶等人见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蹲身向令狐方行礼。 令狐方满不在乎的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爷。” 叶湘听着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时最多也才辰末时分,她不由笑问:“令狐公子可是早饭没吃好,饿了?” “不是饿了,是馋了!”令狐方丝毫不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嘴馋有何不对,抽出腰间的玉扇,晃晃悠悠的进了厨房,一边皱着眉道:“我觉的咱们这称呼该改改了,你老是令狐公子公狐公子的叫着,你不嫌累,爷听着还别扭呢。咱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后还是生意上的伴档,如此生疏客套倒是不必,不如你我兄妹相称如何?立轩是我的字,你称我一声立轩大哥,我就叫你湘儿,岂不更好?” 一边捧着碗打蛋清的菜花婶闻言,不些不赞同的抬起头,不过视线在令狐方和叶湘身上打了个转,却又低下了头去。她始终记得叶湘那次警告她的话,她自认为的好,对于叶湘来说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好,那她自认为的不妥,对于叶湘来说自然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妥。 菜花婶虽没什么见识,也不清楚令狐方是什么身份,但光从他的衣着,身边的随扈以及他通身的气质就能看出,令狐方肯定不是普通人,而叶湘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家之女,若是万一真能入了令狐方的眼,让叶湘嫁入豪门,以后吃穿不愁,又有仆从服侍,这对于菜花婶来,倒是件真正的好事,是以她对令狐方和叶湘亲切保持了沉默。 只叶湘听得那一声湘儿立轩大哥的,不知怎么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讪笑道,“别,你叫湘儿,我听着别扭,不如令狐大哥叫我一声小湘如何?” “什么令狐大哥,叫立轩或立轩大哥!你自己选一个。”令狐方霸道的纠正完,又轻声念了一句,“小湘……”将这名字在口中回味般的念了几遍,只觉的光是这么念着,心中就升起无尽的欢喜,且这名儿叫出来,听在耳里即亲切又顺耳,令狐方眼角眉稍的笑意止不住的溢出来,“叫湘儿确实不如叫小湘来得亲切顺口,今后便就叫你小湘了。” 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只要不叫她湘儿就成。叶湘抬头对他笑了笑,便径自低头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令狐方倒也不以为意,自己拖了条长凳,四平八稳的坐了,只看着叶湘忙活了一会儿,便又问:“小湘可是要做点心?如今天气还热,做这么多吃得掉吗?” “这是我试做着准备以后卖的,种类多了些,所以材料才配的多,等一会儿做出来再请大哥品尝。” 饼干用烤箱好烤,蛋糕的火候却不好控制,试了几次都是还没完全膨松起来底下就焦了。叶湘见令狐方没有离开的意思,顺手做了个腊肉虾仁披萨放进烤炉烤制,又让连承荷去取了冰块来,在冰上固定了洗净的铁片,浇上牛奶,现场做了个水果冰淇凌给令狐方解馋。 令狐方一边享受冰淇凌的香甜冰凉,一边咬着喷香可口的披萨,眼睛不错的盯着叶湘揉面打蛋揽牛奶,饼干一批批的烤出来,倒是她放在铁盘子里弄的那个黄黄的东西,一直以焦黑的面目示人,显然并没有制作成功。 叶湘皱着眉想了半晌,拿了一个带盖的铁桶,往里头抹了层豆油,倒进揽拌好的蛋糕液,搁到锅里加水蒸起来。 “你折腾了这么半天,倒底想做什么?”令狐方着实好奇的紧。 叶湘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令狐方解释蛋糕这种东西,便只道:“我在试验一种新点心,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令狐方又指着披萨问是什么? 叶湘顿时就纠结了:在异时空的古中国,披萨还能叫披萨吗? 令狐方久等不到叶湘回答,又见她脸露为难之下,思量了一下,问,“这种饼子我之前从没见过,可是你新研制出来的,还没起名儿?” 叶湘闻言,立即点头如捣蒜,有人给出现成的答案,她自然乐的轻松应下。 令狐方笑了起来,难得搁下吃食,一脸认真的问,“可想好要叫什么名儿了没有?” 叶湘摇头,“不过是偶有一日心情不顺,拿了一堆东西出气弄出来的,等炉子里传出香味,我拿出来一看竟还有几分样子,便顺着那个样子捣鼓出了这么一个味道还算可以的饼子。”她顺着自己的话头反问令狐方,“难道要叫气饼?怒饼?心情不顺饼?” 令狐方轻笑出声,看着手中饼子上朱红的腊肉,粉色的虾仁,绿色的青椒,白色的香葱,奶色的不知名物什,心头灵光一闪,“要不……就叫什锦饼?” 叶湘为披萨默哀了两秒,就果断拍板,“就叫什锦饼。” 99心动 99心动 两刻钟后,叶湘把锅里的铁盒捞上来,打开一看,嫩黄松软的蛋糕赫然映入眼帘。 “太好了,成功了。”叶湘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把铁盒里的蛋糕倒在白瓷盘上,从刀具箱里拿了奶油刀给蛋糕胚上奶油,又将用果酱和奶油调出来的各色奶油装进裱花袋,在白色的蛋糕胚上慢条丝理的裱起花样来。 令狐方两眼发亮的看着那漂亮可爱,闻着只觉香甜可口的“大”点心,专注于美食的目双眼看着那精致的葱白手指,不断在点心上弄出漂亮的花样,不知怎么的就不由自主的从那葱白的手指上慢慢转移,自她雪白的细腕,移向她低垂着的有着细细绒毛的下颔,然后是淡粉的唇,小巧挺翘的鼻梁,浓密黑长的睫毛,以及睫毛下那双大而灵动的星眸。 令狐方突然惊觉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纪还小,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未退,五观却极为精致漂亮,肌肤更是细嫩莹白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似的。她身形单薄,可那削肩细腰翘臀,却俨然已经有了少女窈窕婀娜的姿态。 也不知假以时日,她会出落的怎样美丽动人?引得多少青年俊杰争相求娶? 令狐方突然觉得胸闷气短,为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感觉不爽致极。那是一种自己看重的宝贝被人觊觎的愤怒…… 叶湘给蛋糕裱好花,抬头就见令狐方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她,那好看的凤眼中似乎还带着明明灭灭的星光,闪烁不定。 叶湘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回魂了,发什么呆呢?” 令狐方眨了眨眼,神思回转,双眼却不离叶湘浅笑的脸,只缓缓露出一丝笑容,答非所问的道:“小湘,你今年刚满十二吗?” 叶湘闻言微微一愣,摆弄裱花袋的手顿了顿,不满的蹙起眉头看他,“什么啊,我八月十四生的,再有四天就十三了,干嘛?” 令狐方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情绪,看着自己面前刚刚被命名的什锦饼,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声音和缓的道:“十三岁也是大姑娘了,你如今既唤我一声大哥,这生辰礼倒是不能马虎了。” 叶湘突然觉的跟令狐方说话有些鸡同鸭讲的感觉,很想伸手摸摸他额头,看这厮是否发烧了,斟酌半天终究是没胆,想了想才开玩笑的道:“礼物可没有现银实在,令狐……咳,立轩……哥若真有心,不如直接给我银票。” 没想到令狐方竟点头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答应道,“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银票过来。” 叶湘都听傻了,他们不过也才见过几面,以后虽是合伙人的关系,但只是这样,令狐方就可以随便送钱给她吗?见令狐方吃完最后一口披萨站起身,叶湘才忙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结结巴巴的急道:“那个,那个,立轩大哥,我刚才说笑的,我不缺银子,真的。” 夏裳单薄,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传来的触感柔软又灼热,此时两人站的近,令狐方甚至还能闻到叶湘身上传来的如蜜糖般香甜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她做吃食时沾上的。 令狐方身量高大,快十三的叶湘站在他身前连他肩膀都不到。以前不觉的,此时上了心,令狐方只觉得身前的女孩儿娇嫩温软,像个长不大的雪团子般,让人只这么看着便觉的心都柔软了。令狐方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带着点儿宠爱意味的拍了拍叶湘的头顶,道:“我知道了,不过十三岁生辰可是件大事,到时我送你一份大礼,肯定让你欢喜。” 叶湘反射性的举手捂住头顶,并不是被拍疼了什么的,而是不适应,心里想着令狐方的话,心道:十三岁生日既然不是整寿又不是及笄,算什么大事?还有两人不过合伙人的关系,他有必要一定要送她什么大礼吗? 豪门阔少的心思,叶湘表示不能理解,全当令狐方是蛇精病发作了,她心思都在做吃食上,没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扔到了脑后。 再说令狐方出了厨房,站在外头守着的随从立即紧紧跟随了上来。他一路沉默着回到暂住的二进院正房,进了内室就径直趟到了床上,一闭上眼,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便浮现在脑海里,她笑时两眼会如弯月般眯起,长而黑的睫毛半覆住美丽的大眼,就如夜幕中的星星般,闪烁着动人的光彩,让人看着就不由的心跳加速。 “怎么突然就……”令狐方皱着眉轻垂自己的额头,低喃的声音里似带了丝懊恼,忆起那如蜜糖般香甜的味道,以及手臂上温柔的触感,他又不自禁的轻叹,“才十三……啧,倒底是小了些……”十三岁的姑娘虽然已经可以议亲了,可他今年都十八了,足足大了她五岁,也不知她不会不嫌弃他太老了。 想到自己的年纪,令狐方不由的忆起自己这回出京的借口,只觉头痛不已。“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呢……至少还得等上两年啊……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 皇宫西五所书房 夏侯文专坐在书桌前,举止优雅的拿着剪刀剪灯花,贴身服侍的小太监小石头带着幕僚严清进来。 夏侯文专笑问:“这么晚了,严清怎么来了?” 严清恭谨的行过礼后才低声禀报道:“殿下,皇上晚上问起伯阳侯世子,江公公派人出宫去寻了,说是并没有回府。” “那个家伙不在宫里就在府里,没在府里就肯定是跟秦良哲和公孙旬在一块儿。”他还当出了什么事呢?夏侯文专一听就笑了,浑不在意的道:“在他府上寻不到,就派人去辅国将军府和文瑞公府问问,那小子会去的左不过也就那么两个地方罢了。” “听江公公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伯阳侯世子前阵子似乎与两位公子生了点儿口角,已经有一阵子没去寻过那两位了。” “哦?”夏侯文专这回是真惊讶了,“那个吃货能跟人起什么口角?难道是秦良哲和公孙旬抢了他的吃食,把他惹恼了?” 100风声 100风声 严清眼角抽了抽,心说:殿下,在您心里,伯阳侯世子除了吃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事了吗? 夏侯文专想了想,又问:“皇上怎么说?” 严清摇头,“皇上听了江公公的回报,听说只骂了声‘这臭小子,翅膀长硬了’就没下文了。” 夏侯文专啧了一声,“父皇对那小子比亲娘舅还亲,不过是偷跑出宫而已,父皇还能有什么下文?”说到这里,夏侯文专又不由抚额轻笑起来,“那小子也是,不就是让他娶妻嘛?怎么跟要他命似的,还为这点儿小事跟父皇怄气偷跑出去,真是……” 严清抬头偷看了眼夏侯文专的脸色,试探着问:“殿下,咱们不帮着找找伯阳侯世子?” “有什么好找的?那小子整天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找吃食的路上,他那张嘴早就被御厨养刁了,民间的那些粗糙吃食他哪里咽得下去。”夏侯文专摇摇头,笑道:“放心吧,不用人去找,最多两天,那小子自己就会回来了。” 严清想到宫里对令狐方贪吃的传言,不禁建议,“皇上正为伯阳侯世子的失踪担心,殿下既然熟知伯阳侯世子的习性,不如去承乾宫劝慰皇上几句……” 夏侯文专摆摆手,阻止严清再说下去,脸上仍旧带着一贯的笑意,温声道:“立轩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他是什么习性,父皇比谁都清楚,哪里需要我去劝慰。”说着又是温文一笑,道:“本皇子在众兄弟中排行最末,母妃地位也不高,所以平时并不用到往父皇跟前凑,严清你才来,有些情况可能还不清楚,等以后时间久了,这些事情你自然就明白了。” 严清并不能赞同夏侯文专的观点,心道:就是因为您母妃地位不高,也没有母族可以依靠,才更应该得到皇上的宠幸才是,否则谁还会将你五皇子放在眼里? 待小石头送了严清回来,见夏侯文专神情肃穆的端坐于案前,不由上前低声道:“殿下,这严清才学不高却心高气傲,只怕堪不得重用。” 夏侯文专转头看他,淡淡一笑道,“本皇子无权无势的,也没什么地方需要重用他的。” 小石头愣了愣,随即恍然,笑着躬身道:“殿下说的对,咱们西五所向来没什么事,确实是没什么地方需要用到严先生的。” 夏侯立专冲小石头勾了勾手,待小太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道:“立轩不是说要出去替父皇办件事吗?怎么父皇那边还会传出父皇要给立轩指婚的风声?” 小石头也压低了声音,猜测道:“是不是皇上让世子要办的事有了什么变化?还需要这么个名目打掩护?” 夏侯立专听了沉吟半晌,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那这件事咱们就全当不知道吧。” “是!”小石头恭敬应诺,又道:“殿下,时侯不早了,您明儿还要上朝呢,还是早些歇了吧。” 夏侯立专还在想着皇帝那边传出令狐方离宫出走的消息有何目的,听到小石头的提示,想想明儿早朝兴许能从皇帝那边看出点儿什么,便欣然点头,“也好,那就歇了吧。” 第二天早朝,夏侯立专难得一改往常低头打瞌睡的上朝状态,竖尖了耳朵等着听皇帝找伯阳侯晦气,结果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皇帝发彪,早朝就这么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伯阳侯,伯阳侯!”朝会一结束,文武百官便三三两两的往皇极殿外走,一个小太监突然小跑着越过人群,尖着声音冲前面明明满头白发,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的老人叫道:“伯阳侯请留步,皇上宣您御书房见驾。” 夏侯立专眼睛一亮,立即往那边大步跺去。 原本埋头走路的伯阳侯错愕回头,见那小太监扶着胸口气喘吁吁的冲他跑过来,不由迎过去问:“公公,您刚才说……皇上宣我见驾?” 小太监扶着腰拍着胸口拼命喘气,口中还不忘抱怨,“哎哟,我说侯爷啊,您这腿脚可真是……让奴婢说您什么好……可跑死奴婢了……” 太监这种生命,最是会看人下菜碟,你对他有恩,他不一定会记得,但你若是有丁点儿得罪了他,他肯定会时时记得,不知什么时候就能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伯阳侯眯起眼笑道:“侍候皇上,这身子骨不好可不行,公公这身板可得多练练哪。”说着,不着痕迹的塞过去一个荷包,“公公可知皇上宣本侯所为何事?” 荷包轻薄,一摸便知里头装的是银票,小太监心照不宣的收起荷包,领着伯阳侯往一旁走了几步,才低声道:“前儿皇上问世子爷可有中意的人儿,似是有意为世子指婚,谁知世子说他只喜欢吃,对姑娘小姐的都不感兴趣,气的皇上将他赶了出去。这几日不见世子爷进宫来请安,皇上想念世子,昨晚儿就问起了,今儿宣您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儿。” 伯阳侯顿时愕然,“公公是说我那孙儿不在宫中?” 小太监见状也傻了,“世子爷大前天就出宫了,难道侯爷不知?” “大前天就出宫了?可那臭小子怎么就没回府呢?”伯阳侯闻言脸色便沉了下来,“我令狐家可就这么一根儿独苗了,可别真出了什么事儿啊,不行,我得派人去找找。”说着抬脚就想往宫外走。 小太监忙一把将他拉回来,“侯爷,您这会儿还不能走,皇上还在御书房等您呢,有什么事,您总得去见了皇上再说吧?” 伯阳侯一拍额头,“对,对,先去见皇上,老夫都给急糊涂了。”说着抓起小太监的手就大步往皇极殿后御书房走去,小太监人小腿短,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伯阳侯的脚步,看着伯阳侯满头的白发,小太监只觉的欲哭无泪。 夏侯文专眼看伯阳侯把小太监拖走,摸着下巴微微的笑:父皇想给令狐方指婚这个借口,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味,也不知道这件事跟令狐方有什么直接关系没有。 沉思中的夏侯文专眼睛突然亮一亮,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该不会是那小子春心萌动,终于开窍想要娶妻了,所以才让父皇来了这么一出吧? 101意中人? 101意中人? 御书房里 “臣,令狐辉参见皇上。”伯阳侯刚才下跪行礼,就被皇帝挥手制止了。 “免礼,免礼。”皇帝挥手让侍侯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又挤眉弄眼的冲伯阳侯招手,“爱卿快过来,朕有好东西给你看。” 伯阳侯一脸好奇的凑过去,就见皇帝从一本奏章下面翻出一张小纸片,递给伯阳侯,眼角眉梢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小方子有意中人了,你想不到吧。” “哦?”这下伯阳侯来精神了,拿着小纸片眯着眼睛拿远了看,一边看一边低低的念着,“舅父,我有喜欢的人了,女孩今年刚满十三岁,虽然父母双亡,但是长的娇美动人还做的一手好菜,觊觎者重,望舅父能为我俩指婚。” “一转眼,这小子也十八岁了,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皇帝摸着下巴上的青须,满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模样。 伯阳侯却没有皇帝的乐观,想到自家孙儿那贪吃的德性,就禁不住脸皮直抽抽,“皇上,方儿说那女孩儿今年才十三岁,那么屁点大的小女娃儿,身子都还没长开呢,能有多娇美动人?您说那小子会不会为了口吃的,想要个人专门给他做好吃的,就硬说自己看上人家了?” 皇帝闻言沉吟了下,想想令狐方还真有可能为了口吃的做出这种事来,他一把抢过交给伯阳侯的纸又重新看了一遍,视线在那“做的一手好菜”几个字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也有些不敢确定了,“那小子该不会真因为人家小姑娘会做好吃的,就说要娶人家吧?” 伯阳侯和皇帝面面相觑,心里都愁的不行,令狐家就只剩一根独苗了,别人家儿子十五六孩子都满地跑了,偏这小子通房小妾通通不要,借着给皇帝办差的油头跟秦家和公孙家的小子跑去边关玩了三年,回来更是把一院子侍侯的丫头婆子都换成了小厮护卫,连飞进去一只母蚊子都要乱棒打出去,差点儿没把他们这一帮人子给吓死,还以为他转了性子不喜女子改喜欢上男人了。 现在他突然说自己要娶个能做一手好菜的十三岁的小姑娘,实在由不得他们不生出这种联想。 伯阳侯沉思半晌,才道:“以微臣看,皇上还是先别不急着给他指婚,等那小子回京,咱们让他把小姑娘带来给咱们瞧瞧,如果真是个好的,皇上再给他指婚不迟。若那小子真就为了口吃了,就要娶个父母双亡的孤女……” 皇帝龙目一瞪,拍桌道:“他要是真敢这么浑,朕非让他好看不可。” 伯阳侯眉角抽了抽,心说:您就宠着他吧!那臭小子敢这么浑,还不都是您给宠出来的。问出口的话却是:“您这回让方儿去查刘宏章,可有限他何时回来?” “江苏到京城来回最少也得十来日,再加上让他办的事儿,怎么着也得十几二十天吧。” 伯阳侯啧了一声,怒道:“皇上,以臣看,这臭小子一准就在说谎,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赶往江苏的途中,哪儿有功夫相看人家小姑娘?指不定他在哪里吃了顿饭,觉得人家做的东西好吃,又打听到是个姑娘,就生出这荒唐念头来了。” 皇帝一见伯阳侯动气了,就忍不住开始为令狐方说好话,“爱卿也先别忙着生气,小方子是朕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品行朕最是清楚不过,那小子平时虽然有点儿浑,可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咱们不如等他回来问清楚了再说,你看如何?” 见老伯阳侯一副“你就宠着他吧”的不愤神情,皇帝无奈摊手道:“他肯娶个女人回来,总比他想娶个男人回来好吧,你想想他那院子从里来到外,就是只蚂蚁都是公的,你就不怕他哪天说自己要娶个厨艺高超的厨子?” 伯阳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儿没白眼一翻晕过去,他气的狠狠挥了挥拳头,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儿大不由娘啊!皇上您说得对,他要想娶就娶吧,总比他娶个男人回来让咱们糟心的好。” 皇帝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毕竟这年头,手艺好的厨子可都是男人啊。 伯阳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毕竟令狐方会长成这样,可都他皇帝老儿给宠出来的。不过就算再想生气,伯阳候对着皇帝也不能发作,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又跟皇帝应酬了几句便出了宫。 伯阳侯前脚一出宫,后脚皇帝欲为令狐方指婚,令狐方抗旨不遵,被皇上赶出宫后下落不明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跟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宫庭内外。 慈宁宫里,皇太后秦氏也急的差点儿没跳起来,抓着贴身服侍的宫娥急声吩咐,“快,派人去东宫,辅国大将军府和文瑞公府都问问,看太子,良哲和旬儿知不知道小方子的去向。” 令狐方可是她那姐姐唯一的孙儿,又是皇上最宠爱的表妹——广贞郡主的独子,因他父母为国捐躯,得皇帝垂怜,才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着长大,得到皇帝的关注可以说比众皇子加起来的还多,再加上令狐方自小乖巧讨喜,又经常带好吃的来孝敬太后,太后对这个侄孙也是宠如亲孙儿一般。 宫娥不敢待慢,忙不迭的答应着快步出去派人寻人去了。 令狐方在皇帝、太后心里的份量,全京城谁不知道?此时人不见了,全京城的人都跟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全京城谁不知道,伯阳侯世子相貌出众,又被皇帝教导的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为人惫懒,为了口好吃的不惜上山下海,连差事都顾不上。最为惊悚的事迹是明知食物里被人下了毒,他还是欢天喜地的吃了,事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才痊愈,事后还记吃不记打,碰上被人下了毒的吃食,他还是照吃不误。大家别的不怕,就怕这位贪吃的世子爷,为了口好吃的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102礼物 102礼物 这倒也不是说京城人对令狐方有多受护喜欢,而是这些人里,有想靠寻到令狐方的踪迹领赏银的,有怕令狐方万一出事被连累的,更有看令狐方不顺眼,想趁机落井下石整整令狐方的,反观真正关心他的亲人,倒是闲坐在家中,半点儿不担心的静等着令狐方回来。 而被全京城人心心念念的令狐方此时却正一手香芋奶茶,一手什锦饼,嘴巴鼓鼓的吃的跟只超大号的硕鼠一样,一双眼睛却亮闪闪的盯着面前娇颜如花的美丽女孩,看她欢欢喜喜的摆弄着一桌子银子、银票,眼角眉梢的笑意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有心仪女孩的笑颜佐餐,令狐方只觉的手中美食都比平时吃的更加可口了几分。叶湘财迷的趴在桌上数钱数得不亦乐呼,他则看的一瞬不瞬。 不过这回叶湘赚钱的本事,倒是让他大开眼界了,她宅子前头那个叫美人坊的铺子才开了两天,满铺子的东西就卖空了,他现在是真的相信她不缺银子了。那些皮毛缝制的小动物配饰,款式新颖、绣功精湛的衣裙,美味可口的点心,泡在琉璃壶里,颜色漂亮、酸甜可口的茶饮,从各种肉干到各种果干,炒豆子之类的食嘴儿,简直应有尽有,就是他自己都买了不少,打包好了让随扈快马加鞭送进京去孝敬他那一帮子长辈,顺便也为叶湘在他们心里加加分。 令狐方看着满桌子的银票,银子,实在很好奇她这铺子的收益,“你这两天赚了多少银子?” 叶湘从银子堆里抬头,两只眼睛都笑眯成了月芽儿,并不对令狐方隐瞒,直言道:“衣裳一项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两,那些毛皮制成的小动物卖了两百七十三两,不过这些都是前期预备下的,价值也比较高,所以一下子都卖光了才会有这么多银子,衣裳和这些毛皮制品做起来太费功夫,以后铺子里的收入就不可能这么多了,占主导地位的还是点心、茶饮和各类零嘴。” “那你那些点心零嘴这两天又卖了多少银子?”叶湘做出来的东西他大多都吃过,没有一种不美味,令狐方相信这些吃食的收入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叶湘拿起账册翻了翻,脸上的笑容甜的能腻死个人,“头天卖了九十三两,昨天卖了一百十三两。” “过两天应该就会下降一点儿,不过每天光卖这些点心零嘴,你这铺子每日应该也能也卖个五十两以上,扣除成本一个月也能有个三五百两的收益,已经相当不错了。”就算是在京城,也少有收益这样好的铺子,这主要还是要归功于叶湘做的吃食好吃的关系。 对好了账目,叶湘让张仪儿取了银箱过来,留了一千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别外找荷包装了,把剩下的银子都一个个码放到了箱子里。 令狐方看着那放在桌子一角的荷包,目光就是一闪,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的人准备何时动身去淮阴?我正打算跟着去看看热闹。” 叶湘鄙视的瞥了他一眼,不客气的吐槽:“你好闲!” 令狐方轻笑一声,直言不讳道,“我确实是挺闲的,所以才要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嘛,放心吧,我就只看看,绝对不会插手你报仇的。”好吧,豪门阔少的蛇精病心理,不是我辈人类所能明白的,叶湘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才道:“他们明天一早就会动身,你要是想跟着去看热闹,今天就该准备收拾东西了。” 令狐方把最后一口奶茶喝尽,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叶湘:“送你的生辰礼物。” “是什么?”叶湘好奇的看他,一边伸手接过那个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红木盒子。 令狐方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湘依言掀开盒盖,只见垫了红色丝绒的盒子里就躺着一对黄金耳坠,片片小巧轻薄的金柳叶错落相叠,晃动间金光闪闪,且会发出轻微的细响,造型极为别致。叶湘欣喜的拿起耳坠在面前晃着细看,一双漂亮的大眼顿时就笑眯成了月芽儿,“谢谢,我很喜欢。” 耳坠虽是金的,但论价值并不值多少钱,重点是这耳坠别致精美的造型,显然是花了心思的,这是一份可贵的心意,是以叶湘道谢的话说的份外诚恳。 令狐方眼角眉梢的笑意便漫延到了嘴角,他单手撑着下巴,笑看她把玩那对耳坠,半晌之后才问:“你今天打算要怎么过?” 叶湘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他,“什么打算怎么过?” 令狐方好气又好笑的敲敲桌子,“今天是八月十四,不是你的生辰吗?别告诉我你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还是你就打算数一天银子当过了这个生辰了?” “数一天银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叶湘满不在意的道:“又不是什么大生辰,晚上做碗面犒劳下自己就成了。” 令狐方眉头一皱,目光在叶湘平静的脸上打了个转,嘴角不自觉又微微勾了起来,问:“你做的寿面如何?” 叶湘笑着亮出八颗整齐的大牙,一脸得意的抬高下巴道:“犒劳自己的寿命,自然得下足功夫了。” 令狐方笑着点点头,拍拍桌子站起身道:“那晚上也给我来碗寿命尝尝。”说完顿了顿,又极其自然的叮嘱叶湘道,“此去淮阴最少也要小半个月时间,点心零嘴儿什么的你也多给我备些,我闲了好备茶吃。”说完不待叶湘反应,便一步三摇的晃出了门去。 这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叶湘张口结舌的看着吃饿喝足,打算回屋当猪的某人,运了好一会儿气才将心口的郁气压下去,恶狠狠的骂了句,“迟早吃成头猪!” 迟早吃成头猪的令狐世子爷,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带着整整半车点心零嘴儿,在一众随扈的簇拥下,慢悠悠的跟着章盛和周开身后出发往淮阴去了。 103宣扬 103宣扬 骑在马上的章盛和周开,满头黑线的不时回头看看身后一车十几骑人。 “盛哥,你说令狐公子倒底想干嘛啊?”他们被那一群人赶鸭子似的撵着赶路,走的慢了不行,走的急了也不行,实在是让人抓狂。 章盛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他始终牢记小姐临行的话,凑近了周开低声道:“小姐说令狐公子去淮阴可能另有目的,让咱们别管。小姐还说,令狐公子他们不会随便插手咱们要办的事,不过咱们要是碰上难事,令狐公子肯定不会不管,让咱们只管放手去做,揽起了再大的风浪也不用怕。” 这是说他们此行是有令狐方保驾护航的,他们虽然不清楚令狐方的具体身份,不过光看他的平时的衣着打扮和身边侍候的十几个随扈,也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有令狐方在他们背后,周开心中唯一的一点儿不安也烟消云散了,剩下的便全是对吴芙蓉的愤恨和不满,他用力握了握拳头,咬牙道:“这回咱们定要让吴氏那蛇蝎妇好看。”说完用力甩了一马鞭。 “喂,喂,喂,你别一生气就抽马屁股,跑太快了,令狐公子一会儿又要不满意了……”章盛连忙抽马追上去。 前头两骑绝尘而去,扬起漫天的灰尘。 邓扬骑马凑近马车禀报,“爷,前头那两人跑远了。” 马车里,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的令狐方闻言,眼也不睁的抬手挥了挥,“既然已经进了江苏地界,就不用再拘着他们了,你让咱们的人也动起来吧,跟他们说不用拘泥于形式,分散开去搜集证据,十日之后在淮阴的客似云来碰头。” “是!”邓扬回身招过四周随扈耳语几句,半刻钟后,官道上只剩下一马一骑慢悠悠的继续住淮阴而去。 “卖苹果啦,早上刚摘的苹果,又大又甜,不甜不要钱啦……” “卖鸡蛋啦,自家母鸡下的蛋,个头大着呢,客官,买几个鸡蛋吧……” 清晨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两个风尘扑扑的汉子在一个馄饨摊前停下,将马缰随手系在一旁的栓马桩上,扬声要了两大碗馄饨,四个肉饼,便挑了张空桌坐下了。 周开看了眼四周,大着嗓门,语气急切的道:“盛哥,小姐说的叶家也不知道在淮阴哪里?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嗓门同样不小的回道:“这人还能被尿憋死?路长在人嘴上,待会儿等吃完了,咱们就去市集上打听打听,总能问出叶家所在的。” “两位客官听口音不像是咱们淮阴本地人?可是打外地来寻人的?就不知你们说的叶家是哪一个叶家?”馄饨摊主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女子身形丰腴,长相普通,男子却精瘦干练,一张脸黝黑方正,样貌看起来倒也算是和善,再加上他此时满面堆笑,让人觉的很是亲切。两夫妻把章盛两人点的吃食送上,那女子便自觉回了锅灶边。 章盛和周开本就是怀着目的而来,两人早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实施计划,此时见摊主有意搭腔,哪里还会放过机会,周开立即眼睛发亮的接腔道:“摊主可是淮阴本地人?不知你是否知道这淮阴有一户姓叶的百年大户?他家有位三少爷十几年前考上了举人,后来又被逐出了家门的?” 这中年摊主闻言吓了一跳,周开特意大嗓门的嚷嚷,已经引起了四周几桌客人的注意,唬的摊主忙摆手,压低了声音道:“客官,可不能这样大声嚷嚷,您说的那叶家可是咱们淮阴的第一大户,在淮阴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叫人知道了您嚼他们家的舌根子,可是要惹祸的。” 周开怒目圆睁的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碗筷都跟着跳了跳,他瞧了瞧四周,见整个馄饨摊上的客人,离的近的几个摊单的摊主和客人,以及附近的一些行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便一脸悲愤的挺起胸膛的对着四周大声道:“咱们哥俩可不怕惹祸,实话告诉你们,咱们哥俩就是当初那叶家被逐出家门的叶三爷家的家奴。” 世人的八卦心理,在哪里都不缺,一听章盛两人是当初被叶家逐出家门的叶三少家的家奴,四周的人就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周开一看有戏,顿时就声情并茂的大声讲了起来,“我家老爷和夫人大半年前相继去逝了,我们兄弟今日前来是来代我家小姐向叶家讨公道的,还请有知晓叶家所在的乡亲,给我们兄弟指一指路。” “大兄弟啊,叶三老爷十几年前就被逐出家门了,你们这会儿来跟叶家讨公道,这可没道理啊。” “就是啊,大兄弟,叶三老爷被逐出叶家,那是叶家族长和一众族老的决定,可不关叶家吴大太太的事,你们扯人吴大太太,这可没道理。” 章盛也站起来,悲愤道:“我们兄弟如何不知我家老爷已被逐出叶家,跟叶家早就没了关系,若非那叶家大房的继室吴氏面慈心黑,心狠手辣,派了人三翻两次的要害我家小姐和少爷的性命,我们小姐又怎么会不远千里派我们兄弟前来淮阴?” “吓!还有这种事?你们说这种话可得有真凭实据啊,这各话乱说不得的。” “就是,就是,这害人性命可是要偿命的,乱说不得。” “大兄弟,你说这话可没道理,那叶三老爷早就被叶家逐出家门了,吴大太太好好一个当家太太,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去害你们家小姐少爷呢?” “如此,我兄弟二人就跟大家伙儿说道说道,这其中的缘由。”章盛向四周拱了拱手,大声道:“我家老爷于年初得了风寒,骤然去了,夫人悲病欲绝也跟着一起走了,当时我们姜管家派人送信来向叶家报丧,谁想那叶大房的继室吴氏忒不是个东西,这头私自扣下了信件瞒着叶家,那头派了亲信假扮成叶家人前往我们府上吊唁。可怜我家小姐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小少爷又年幼不知事。我们这些下人满心以为那些人就是叶家老太爷老夫人派去的,又怎么会提防他们?” 104当年丑事 104当年丑事 “谁想到了半夜,那些人就露出真面目,不但偷走了府里的银票地契,连老爷的古董字画,夫人的手饰摆件都没有放过,他们偷东西的时候被我们府上守夜的人抓了个正着,可他们不但不慌张逃跑,反正丧尽天良的在宅子里杀人放火。可怜我家老爷夫人辛苦了十几年赚下的家业,就这么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当时要不是有我们几个忠心为主的仆从护着我家小姐和小少年逃出火海,我家老爷就真绝了后了。” 周开紧接着道:“我们这些人也是逃出火海之后,听服侍了老爷一辈子的姜管事说起当年旧事,这才知晓了我们老爷和那吴氏以前有些恩怨纠葛,才引了这样一场祸事。大家若是不信,尽可去叶家问问,看叶三爷当年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姜洪的老仆跟着。” 人群里一个看热闹的菜贩子闻言,立即举着手兴奋的叫道:“这事儿我知道,这事儿我知道,我们村刘二麻子的三闺女就是在叶家当管事婆子的,她常跟我们村的人提起当年那叶三爷被逐出家门的事,当年叶三爷离开叶家时,身边就只带了一个老仆,那人的名字就叫姜洪。” 章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竟然还有人主动给他们帮腔,先诚心诚意的向那卖菜的摊主拱了拱手,才又接着道:“我家老爷夫人已经去逝了,我家老爷被逐出家门之的内幕肮脏不堪,又涉及到我家老爷和叶家的老爷夫人,本是不该再提起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若非那毒妇吴氏贼心不死,七天前又派了凶人要来杀害我家小姐和少爷,我们也不会忍无可忍。我家小姐派了我们兄弟前来,就是要让咱们上那叶家,将那毒妇吴氏的所作所为告知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的。” 一听到“叶家,内幕,毒妇,杀人放火,肮脏不堪”这些字眼,四周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后来的问先来的是怎么回事,先来的则唾沫横飞的开始向后来的解释两人的身份,及刚才所说的事,一时间围观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竟是将馄饨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开趁热打铁,紧跟着章盛之后道:“我家小姐毕竟年幼,又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她哪里知道那豪门大户里的肮脏手段,若是我兄弟二人直接找上叶家,只怕还没见到叶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面,就被人拖到暗处打死了,与其那样憋屈的死,还不如我们兄弟先在这里将那毒妇吴氏的所做所为,跟在场的父老乡亲们好好宣扬宣扬。” 有那好事的闻言,立即就叫道:“那你们就干紧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那叶家大太太也是位大家千金,怎么偏就跟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叶三爷不对付呢?不但抢夺财物还杀人放火,这可都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对啊,对啊,再说叶三爷当年可是举人老爷,叶家当年怎么会舍得将他逐出家门的?这里面倒底有什么缘故啊?” 章盛举起手,向下微微压了压,等四周安静了些,才朗声道:“事情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不过淮阴本地的父老乡亲应该还是能记起来的,叶家大爷的继室,如今的大太太吴氏当年是叶老夫人许给叶三爷的未婚妻,当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家老爷在寺庙中瞧见那吴氏偷会家丁,且言谈举止轻浮放浪,因此才生了退亲的念头,谁知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重诺,说我们老爷与那吴氏的亲事是指腹为婚,且当初我们老爷又已经考中了举人,若是那时退亲便会被人戳脊梁骨。再加上当时叶家与吴家也有生意往来,叶家大爷和二爷也不同意我们老爷退亲,因此,我们老爷一气之下才借着要上京读书的借口,带着姜管事只身去了京城。” “后来我家老爷在京城读书时,在国子监的诗会上对我家夫人一见倾心,他再次请求叶老夫人为他退亲后求娶我家夫人,谁知那吴氏以死相逼让叶老夫人投鼠忌器,亲事没有退成,我家夫人又是京城有名的贤良淑女,求娶者多的数都数不清,我家老爷一度万念惧灰,就跟去跳了护城河。” 四周人群顿时发一声惊呼,章盛露出一个稍安勿燥的笑容,道:“也该是姻缘天定,我们老爷跳下护城河也没死成,被当时进香回城的夫人给救了,我们老爷感念我们夫人的好,又查到那吴氏平日里在府中与那些管事、小厮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便对那吴氏越发的不能忍受。我家老爷堂堂一个举人,却被礼仪孝道逼着娶一个不知道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的荡妇,这样的屈辱摊在谁身上受得了?偏我家老爷顾念着吴氏的名节,不愿对叶老夫人说出吴氏德行有亏的言语,最后忍无可忍,便谎称自己是孤儿,瞒着叶家请了官媒向我家夫人府上提了亲,等拜堂成亲之后便带着我家夫人辞别岳家远走他乡了,这一去就是十几年,直到去逝都未曾与叶家联系。” 周开与章盛配合无间,紧接着就接腔道:“我家老爷虽不曾与叶家联系,却也一直派人注意着叶家的动向,毕竟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都还健在,我们老爷是孝子,也怕自己不告而别把两老气出个好歹来。我们老爷派了姜管事联系叶家的一些老仆帮他注意家中动向,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注意倒让他们看到了一桩丑事。” 周开和章盛故意的停顿,顿时让四周围观的人群急的抓耳挠腮。 “到底是什么丑事,两位大兄弟到是快说啊。” “就是,就是,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大家别急啊,也容我喝口汤润润喉不是。”章盛笑了笑,接着道:“我家老爷与夫人在京城私下成了亲后就不见了踪影,那吴氏深怕失了叶家这个富贵窝,趁着叶家宴客的档儿,她卖通了一个小厮在叶家大爷的茶水里下药,勾着那叶家大爷,光天化日的就在叶家后花园的假山山洞里成就了好事。” 105脚底抹油 105脚底抹油 四周人群哄的一下就叫了起来,“哎哟,光天化日的就勾引大老爷们儿赶那种事儿,这吴氏也真够yin荡的。” “也难怪人家叶三爷死活不肯娶那吴氏,这样随地野合的dang妇,娶回家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没听那人说嘛,那吴氏在家时就跟家里的管事、小厮有了首尾,她如今可是叶家的当家太太,见那些管事、小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几人说着就不约而同的发出几声低笑,四周听到他们言语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也皆是心照不喧的猥suo和暧昧。 人群之外亦有思路清晰之人,听到这些话一想便指出其中漏洞,“照你们所说,此事皆因吴氏不守妇道引起,怎么叶家就本末倒置,把那吴氏娶进门,反倒把叶三爷给赶出家门了?” 周开叹了口气,朗声对那发问之人拱手道:“兄台有所不知,我们老爷会被赶出家门,皆乃因我们老爷的岳家所起。大家都知道我家老爷当初是上京读书赶考的,试问能让我家老爷一见钟情的又怎么会是小户人家的小姐呢?我家老爷的岳家姓刘,当时可是任的四品京官,那本是最最规矩森严的人家,偏我家老爷凭着一身才华,两头瞒着娶了我家夫人,之后还带着我们夫人逃的没了影,可不就把他那岳丈刘大人给气坏了吗?叶家虽富却只是商贾之家,自来民不与官斗,为怕刘大人追究报复,叶家便开宗祠把我们老爷给逐出了叶家。” 众人听的一阵唏嘘感慨,立即又有那心软的妇人问起,“那叶三爷留下的儿女现下如何了?” 章盛笑着向那妇人拱手,“我家小姐经此一劫之后,便也忍住伤心振作起来,如今带着我家小少爷重整门庭,借着老爷当初埋在地下的金银,重置了些家业。我们小姐自小受我们夫人教导,本是打算好好过日子,照顾我家少爷读书成才的,谁知七日前的半夜,竟又有吴氏派去的贼人闯入家中行凶,若非那吴氏太过阴险恶毒,一而再,再而三的赶尽杀绝,我们小姐也不会派我们兄弟前来淮阴向叶家揭发此事,毕竟家里如今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人了,总不能让小姐和少爷下地去侍弄那些蔬果庄稼。” 世人都喜欢同情弱者,特别是一些有儿有女的妇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大骂起来,“真是造孽啊,可怜叶三爷这一双儿女碰上了吴氏这个毒妇,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叶家知道叶三爷去了,留下的一对儿女还被吴氏这样迫害,要怎么震怒呢。” “这也说不准,那吴氏毕竟在叶家做了十几年的当家奶奶,还为叶家大爷生了一对儿女,那叶三爷却是早就被逐出了家门的,谁知道叶家会怎么处理这事?你没看这两兄弟也不敢冒然跑去叶家,还不是怕被人暗地里偷偷灭口吗?” “谁知道……” 章盛和周开看事情差不多了,忙将自己桌子上早就糊掉的馄饨,合着肉饼三两下吞下肚,付了钱饭钱,又向摊主打听了叶家怎么走,便骑上马挥别四周围观的众人,离开了集市往叶家的方向去了。 离馄饨摊不远的一个豆腐脑摊子上,令狐方低头看着面前粗瓷小碗里盛着的豆腐脑,碗中升腾而起的缕缕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敲着桌面,一言不发。 邓扬端着碗豆腐脑自看热闹的人群后转回来,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低声道:“爷,他们问明了叶家的方向,骑马往那边去了。” 令狐方哼笑了一声,淡淡道:“听说这章盛是个泥腿子出身,还当过几年兵,能有这份算计倒也算是个人才了,看看他那话编的,九句真话一句假,那吴氏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悠然起身,一边淡漠道:“这两人跟着他们主子久了,猴精猴精的,又怎么会去叶家自投罗网呢?走吧,咱们去客似云来。” 这是说章盛和周开并不是往叶家去的,而是直接去了客似云来? 自家世子不贪吃的时候,向来神机妙算,赶车的年轻护卫和邓扬见令狐方步履悠闲的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跺去,忙把自己碗里的豆腐脑往嘴里一倒,扔下几个铜钱便急急追了上去。 淮阴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得不说,章盛和周开挑对了时间和地点宣扬这件事。古人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最大的爱好就是窜门子聊聊东家长西家短,豪门内宅的丑闻平日里可不多见,可不就正好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嘛。 不过短短两日,有关叶家当家主母吴氏觊觎小叔子叶子轩不成,由爱生恨,夺人家财还不够,还要害人子女性命的丑闻就传遍了整个淮阴县以及附近的十里八村。当然,广为传播的过程中,事情的真相已经面目全非,且版本多种多样,其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引人入胜,暗藏杀机,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简直堪比一部大戏,引的更多人争相口耳相传,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且说章盛和周开在集市上把吴氏的丑家广而告之之后,围观的人群里正好就有叶家外出来采买的管事婆子姜氏,这姜氏也算有些心眼,见两人问明了叶家的方向,骑上马也是往叶家的方向去的。这才叫跟她出来的小厮留下继续采买事宜,自己跳上马车抄了近路往叶家赶。 叶家主院的敬慈堂里,叶老夫人夏氏此时也才刚起身不久,几个儿媳围在桌前布碗摆筷,准备侍候着老夫人用早饭。 吴氏站在桌前为老夫人勺粥,边上的二媳妇陈氏,忙殷勤的夹了块春卷放到老夫人的碗里,笑着道:“婆婆,今儿的春卷配的是芹菜瘦肉馅,吃着清爽不腻味,您快来尝尝。” 吴氏垂着头勺粥,闻言微不可见的撇了下嘴。 叶老夫人由四媳妇蔡氏和贴身婆子黄妈妈扶着在桌前坐了,然后笑眯眯的指着陈氏道:“就数你鬼灵精,连我这儿的春卷做的是什么馅儿都一清二楚,说,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事先偷吃过了?” 106知晓 106知晓 一众丫头婆子连带几个媳妇闻言都笑了起来,陈氏忙苦着脸叫屈,“哎哟!媳妇可要冤枉死了,婆婆,小厨房做给您的吃食,媳妇就是再馋也不敢偷吃不是,媳妇这不是为了讨好您,这才事先偷偷问了送菜的春望媳妇儿嘛,媳妇一片心意,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馋猫了呢?”说着拉着叶老太太的衣袖就撒起娇来,“婆婆这般冤枉媳妇,媳妇儿可不依。” 四媳妇钟氏捂着嘴娇笑着调侃,“二嫂这样是不是就叫做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一屋子人顿时又是一阵笑。 那管采买的姜氏由老父带着赶到敬慈堂时,正就听到屋内传出来的笑声。 “采桃姑娘,劳烦您通禀老太太一声。”姜老头左右看了看,凑到采桃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采桃的脸色就变了,有些惊恐的看了姜老头一眼,见他肯定的点点头,还指着自己女儿道:“我家丫头一大早出去采买,正好碰到了来人在市集上说这事,看着他们问清了叶家的方向骑着马往这边来,才抄了近路赶回来的,这件事必须尽快禀告老太太,晚了只怕……” 只怕什么不用说出来,采桃也知道那后果不是她所能承担的,“您老先等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采桃白着脸进去,却没敢把姜老头告诉她的事都说出来,只凑到叶老夫人耳边,说姜老头有有关叶三老爷的事禀告,还特地交代让请她先禀退左右。 叶老夫人听到叶三爷三个字,握着筷子的手就是一抖,吃了一半的春卷就落回了碗里,她目光如刀般射向吴氏,她没忘记她当眼珠子似的养大的好儿子,当初是因为什么才离开叶家,最后还被逐出了家门再也不曾回来的。 吴氏一见到叶老夫人望着自己的凶狠眼神,顿时就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太婆又发什么疯?自打她生了臣哥儿之后,可是有好多年不曾见这老太婆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那件事漏露了? 陈氏,蔡氏和钟氏见了,却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心道婆婆大概是又想起那位被逐出家门的三叔了。 叶老夫人倒没想到自己只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的几个媳妇出生别样心思,她此时想的是当年叶子轩只带了姜老头的二儿子姜洪离开叶家,如今姜老头说有关于叶子轩的事要回禀,想必就是极为重要的事了。 想到这里,叶老夫人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当下搁了筷子转头对采桃道:“你让他们进来见我。”又转头对几个媳妇道:“你们都先去稍间歇会儿,我先听姜家的回个事儿。” 吴氏心里有些打鼓,却没敢表现出来,起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就带着三个弟媳退到了稍间里吃茶。 姜老头带着女儿姜氏一进屋,就先给叶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叶老夫人急问:“老姜头,采桃说你有老三的消息要禀告我?到底是何事,你快说说。” “老夫人,这事儿是老奴的女儿今早在市集上听来的,老奴让她来说。”说着转向女儿道:“你快把今天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禀告给老夫人知道,一个字都不许漏了。” “是!”姜氏忙向着叶老夫人跪行两步,压低了声音将今天在集市上,章盛和周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奴婢听着那两个人向那卖馄饨的摊主问明了叶家所在,又眼看着他们骑上马往咱们叶家这边来,这才抄了近路赶回来,让奴婢的爹带奴婢进来禀报您的。” 叶老夫人听到儿子的死迅,只觉的五雷轰顶一样,愣愣的坐在那里,眼泪却了断了线般的落下来。 姜老头一见,忙哀呼一声,“老夫人,逝者已矣,三爷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你为他伤心的伤了身子的,您就节哀吧!” 叶老夫人这才悲泣出声,大叫了一声,“我的三儿啊……”就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老夫人……”姜老头一把抢上去扶住要栽倒的叶老夫人,转头冲吓呆了的姜氏大吼,“快去叫人请大夫!” “哦!哦!”姜氏慌乱的点着头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叫人。 叶老夫人晕倒了,敬兹堂一下子炸开了锅,四个媳妇忙从稍间里冲出来,丫头婆子们四处奔走相告,来往仆从都紧张的绷起了脸,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递帕子的递帕子,直忙的脚打后脑勺。 不到半个时辰,叶老太爷以及外出理事的大爷叶子山,二爷叶子靖,四爷叶子翰,五爷叶子栋全都心急如焚的赶到了敬慈堂。 姜老头等人到齐了,才把到场的几位爷一起请去外书房,让姜氏把事情经过重新对几人讲一遍,谁知事情才讲到一半,叶子山就摔了茶杯,怒不可愕的抬腿要踹姜氏,“简直胡说八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跑来污蔑大太太?” 姜老头眼睛一眯,只轻轻伸手一挡就化解了叶子山踢向女儿的一脚,沉声道:“大爷又何必迁怒于小女呢,她也不过是将今日在市集上的所见所闻禀告给主子们而已,事实倒底如何,几位爷随便派个人出去查一查不就清楚了?我姜家上下几代服侍叶家,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若非真有其事,您就是给我姜家几个胆子,我们也是不敢私下编排主子们的事的。”说着转身对叶老太爷一拱手,“老太爷,老奴服侍了您一辈子了,老奴的为人如何,您是知道的,还望老太爷明鉴。” 叶老太爷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了,看到儿子这样的举动,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当下就将手里的茶往叶子山身上砸了过去,“你这个孽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老三可是你的亲兄弟啊!你怎么下得去那个手?” 叶子山被泼了一脸的茶,却只涨红着脸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呐呐喊了声,“爹!” “你别叫我!”叶老太爷扶着桌子,死死的瞪着大儿子,气的直喘粗气,叶子翰和叶子栋见状忙上前来一个抚背,一个拍胸的劝慰。 107惊怒 107惊怒 姜老头见状忙拉着女儿退出了书房,才出来就听屋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姜氏此时都还有些后怕,低声对姜老头道:“爹,咱们今天算是把大爷给得罪狠了,您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姜老头冷哼一声,背着手往下人房的方向走,一边低声冷笑道:“咱们姜家世代效忠叶家,这效忠的可是叶家当代的家主,老太爷还没死呢,他叶子山就敢不顾兄弟情份,做下那猪狗不如的事情,他难道还想咱们帮他遮掩不成?连自己亲兄弟的儿女都不放过的人,你能指望他以后继续了家业能侍咱们这些奴才有多好?与其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还不如趁早架空了大房,换位爷当家来得实在。” 世仆在一个大家族中的地位可不是说笑的,姜家上下几代人加上姻亲,早就在叶家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他们虽然是当奴婢服侍人的,却能操控很多事情,让家主之位换个人做,别人办不到,他们努力努力还是能做到的。 姜氏听了姜老头的话,高悬的心就落回了肚子,忙笑着小跑上前,扶住老父的手臂送他回后院。 当天下午,叶老太爷就命人封了叶子山的院子,派了黄妈妈把一众丫头婆子都赶到了敬慈堂外跪着,命人一个个的审问,又让心腹管事去大房院里翻了个底朝天。 敬慈堂正厅里,首位上坐着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左侧下手坐着叶子靖夫妻,他们身后站着十八岁的叶云和十四岁的叶扬,右侧上手坐着叶子翰夫妻,他们后面站着十五岁的庶子叶励,右侧下手则坐着叶子栋夫妻,他们身后站着他们十六岁的长子叶兴,十四岁的叶勇和十二岁的叶仁。 叶家所有的男丁此时都齐聚在了这里,初听到那则消息时,他们都很震惊,那个惊才绝艳却被驱逐出叶家的叶三老爷竟然已经去逝了,他死后他的子女竟然还遭到了叶家人的毒手,这样的事情光想想都让人觉的寒心。 众人此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沉默的看着跪在正当中的叶子山和吴芙蓉,两人的脸庞都还红肿着,显然是已经被人扇过巴掌了,其长子叶超,长媳夏氏和次子叶臣则都安静的跪在两人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看着被家丁抬进厅里的一个个箱子和最后递到叶老太爷面前的一个装着地契的沉香木盒子,叶老夫人终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啊,那可是你的亲兄弟,亲兄弟啊,你怎么就下得去手?他早早的去了,你瞒着我们,若是能去给他上柱香送他最后一程,照看他留下的一对儿女一二,我还会当你是个好的。可你倒好,为了这么个毒妇,竟然派人去夺你家兄弟的钱财,还想要杀他的儿女断了他的香火,他跟你是有多大的仇啊?你个不孝子!” 叶子山跪行到叶老夫人跟前,抱着老夫人的腿也哭了起来,“娘!都是儿子不好,您别伤心了,三弟去逝的事情儿子事先也不知道啊,等事后知道了事情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这贱妇跟儿子说三弟没有留下子嗣,侄女儿也已经病逝了,她怕三弟的家财被那些下人夺去,这才都运了回来,儿子信了她的话,怕娘您伤心,这才帮着瞒下了此事,儿子也不知道这贱妇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还派了人去害侄子和侄女儿的性命,娘,您是知道儿子的,儿子若是知道实情,是断不可能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的,娘,你相信儿子,这事儿子事先真不知情啊。” 吴芙蓉惨白着脸也冲着叶老夫人哭起来,“婆婆,媳妇儿是冤枉的,媳妇从未教唆过谁去做那杀人放火之事,媳妇儿承认,当时收到姜洪的信会瞒下来,确实存了要贪三弟家产的心思,可那不是什么记恨三弟想要杀人夺产,而是当时姜洪的来信上明明写的就是三弟和三弟妹已经去了,唯一的女儿也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姜洪慌了手脚,这才写了信来让咱们这边帮着给拿个主意的。媳妇怕把这事儿说出来,一是让老太爷和老太太伤心,另一个也是怕三弟的家产要归入公,大房占不到多少便宜,才这起了私心,私下派了人去了青山镇把这些东西都运回来。” 陈氏一听不禁嗤笑,“这么大的事儿,大嫂说瞒就给瞒了,你说你只是贪财,可侄女儿派来的人可是当着全集市的人说的明明白白,他们七天前可是又进了一次贼人呢。” 吴氏低俯着的脸上飞快的闪一抹阴狠,随即继续哀哀哭泣起来,冲着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拼命磕着头道:“公公婆婆,你们信媳妇,媳妇是真的不知道侄女儿那时竟还没死啊,而且姜洪的信中明明说三弟只有一个女儿,媳妇哪里知道三弟竟还有一子在世呢?那些下人欺上瞒下,把儿媳也给蒙骗了,儿媳真的是冤枉的。儿媳嫁进叶家十几年,平素是怎么样的,您二老也是看在眼里的,儿媳自小连只鸡都没杀过更遑论杀人了,公公婆婆,你们信儿媳,儿媳虽有贪财之心,可断不敢有害人之意啊。” 陈老夫人甩手就把手边的茶杯砸到了吴氏头上,“贱人,当初要是不是为了你,我的轩儿怎么会离家去了京城,若非因为你,他又怎么会被刘大人所记恨,所有的事都因你这丧门星而起,早知会有今日,老婆子我就该早早的把你们的亲事给退了,也好过我们母子生离了十几年,现在竟还成了死别。”说着便又捶着胸口大哭起来,“我的轩儿啊,娘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啊,娘的轩儿啊……” 跪着的夏氏偷偷抬眼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见他微不可见的冲自己摇了摇头,便抿着嘴垂下了头。 跪在两人不远处的叶臣见大哥大嫂都不肯说话,急的忙向叶老太爷爬行了过去,“祖父,你相信我娘,我娘嫁进叶家十几年,每天为这个家忙里忙外,即要照顾我们兄妹又要打理这个家,她平时与各位婶娘连句口角都不曾有过,她这样软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去害人呢?肯定是那些奴才欺上瞒下做下的恶事,事后见堂姐不死,又怕他们做下的恶事会泄露出去,这才又起了杀害人之心。” 108如此好处 108如此好处 说着说着,叶臣就抱着叶老太爷的腿大哭起来,“祖父,您派人去查查那些人,这事肯定是那些奴才做下的,您不要冤枉了我娘,我不能没有娘啊,祖父!” 叶臣没有看到,在他抱着叶老太爷哭诉的时候,他的几个婶娘都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过一个十岁孩子,又怎么会知道后宅争斗的险恶呢?吴氏平日里最是面慈心恶,她们在她手里吃的亏还少吗? 叶老太爷被孙子哭的心酸,视线在三个沉默的儿子身上扫过,儿媳们脸上的冷笑他看在眼里,心中不觉升起股悲凉感,长子不是个做大事的料,次子倒是个精明的,却也只能继续家业做做商贾之事,四子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么子倒是个爱读书的,可惜资质不佳,考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个秀才,他最看中的三儿子却已经…… 叶老太爷悲凉的长长叹了口气,“子靖,你一会儿去账上领些三千两银子,明天一早去一趟府衙,请知府大人帮帮忙,发个榜文把外头的风声给压下去。子翰,你派人去找找在市集上出现的那两个人,找到人后带他们来见我。子栋,你修书一封送往京城刘大人府上,将子轩夫妻去逝的事情说一说,顺便问一下他们,看子轩的儿女他们要不要接过去住一阵子?” “不行,不能写信给刘大人。”原本还在呜咽哭泣的叶子山听到叶老太爷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就惊叫起来,吴氏此时也顾不得哭了,有些惊疑不定的抬头望着叶老太爷。 叶子栋还以为叶子山是怕丑事爆光,不由冷哼了一声,道,“大哥敢做就要敢当,于情于理三哥和三嫂的事儿都得跟刘大人说一声,至于侄女儿和侄子,那也是刘大人的外孙和外孙女,刘大人若是有意要接他们去住一阵子,你难道还要拦着?”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子山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是说,侄女儿,侄女儿和侄子是三弟的骨血,对,他们是三弟的骨血,也就是咱们叶家的血脉,按理,按理是应该由我们家接过来照顾的,怎么可以劳烦刘家呢。” 叶老太爷看着长子慌乱的说话都结巴了,心里直觉不好,视线在长子和长媳的脸上看了个来回,目光顿时变得冰冷起来,他沉着脸厉声喝问:“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叶子山急忙否认,“没有!”徒然拔高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 吴氏脸色惨白的看着惊谎的丈夫,心里直骂废物,却知道那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只能认命的闭了闭眼,俯身向叶老太爷磕了个头,道:“下人把三弟的东西搬回来的时候,儿媳在弟妹的手饰盒里发现了一封遗书,是一封弟妹托付父母照料独生女儿的遗嘱,儿媳当时真的以为三弟所生的女儿已经去逝了。公公也知道刘大人在朝庭中的能量有多大,他掌管国子监多年,桃李满天下,若是有他相助,以后不说臣哥儿和超哥儿,就是云哥儿,扬哥儿,励哥儿,兴哥儿,勇哥儿和仁哥儿,以后读书进学都有了保障,都说名师出高徒,有了名师教导,咱们家还怕出不了举人、进士吗?所以儿媳和相公商量之后,就让蝉儿拿了那封信,假份成三弟的女儿上京城认亲去了。” 叶老夫人闻言也不哭了,只怔怔的转头去看叶老太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丈夫有多希望叶家能出一个进士,叶家百家商贾,每年都得花大量金银上下打点那些官员,他们真是受够了那些当官的压迫了,只要能让叶家子嗣中出一个进士,任何事情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蔡氏闻言却冷笑起来,“大哥大嫂可真是好算计啊,我说蝉儿怎么跑去外祖家一住就是半年不归呢,原来她不是去了她亲外祖家,而是跑去京城冒认别人家的外祖去了。” 叶老太爷和老夫夫在想些什么,她可管不着,叶家出不出进士又与她何干?她这辈子总共也就只生了两个女儿,唯一的儿子虽说是记养在她的名下的,可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景呢?她就是要打算也不敢跟吴氏牵扯上。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看明白了,这吴氏可是一条活脱脱的毒蛇,她可没兴趣跟他们参和在一块儿,没得以后被他们给迁连了。 吴氏偷眼看到叶老太爷怔愣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人虽跪着,却挺直了脊背,不急不缓的反驳蔡氏道:“四弟妹不必如此刺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家里男孩们的前程着想,毕竟当时我拿到三弟妹那封遗嘱时,是真的以为侄女儿已经去逝了的。在那种情况下,与其让那封信尘封于箱底,还不如让与侄女儿年纪相仿的蝉儿拿了信上京去认亲,刘家只要认下了蝉儿,咱们与刘家的姻亲关系就还在,日后咱们家的孩子要上京读书,刘家就断没有不伸手帮忙的道理,公公,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叶老太爷沉着脸不说话。 叶老夫人眼神如刀子般瞪向吴氏,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你这个毒妇,还敢在这里狡辩,轩儿的女儿明明还活着,就是没有你的蝉儿了,咱们家与刘家的关系也断不了。” 吴氏却笑了笑,神情极为冷静的道:“婆婆,三弟的女儿从未见过我们,对我们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情,若是她被刘家接去,您说她会为咱们在刘大人面前卖好吗?我家蝉儿就不同了,蝉儿自小得您二老的疼爱,又跟家中的兄弟姐妹感情亲厚,只要她在刘家站稳了脚跟,说不定还能借着刘家给她许配一门好亲事,日后但凡有家中子弟求到她面前,她就是念在昔日的情份上,也得伸手帮兄弟们一把不是吗?” 陈氏撇着嘴冷笑,“横竖蝉儿已经在京城住了半年了,大嫂现在说什么不行?说什么瞒下三弟的事是为了怕老太爷和老夫人伤心,你要是真没有私心,把三弟妹的那份遗嘱给我家兰儿,让兰儿上京去认这份亲岂不是比蝉儿去更合适?论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我家兰儿哪一点不比蝉儿强?” 109掺和 109掺和 “好了!”叶老太爷一出声,众人就是再不甘愿也只能噤声。“事已致此,多说无益,既然蝉儿已经去了刘家,再把真相告知刘家,事必就要得罪了刘家,这件事就先瞒下来吧。”他抬头看向四子,“子翰,你三教九流的朋友多,明日一早就出去打听那两个人的下落,如今你三哥的儿女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了,趁早把人找回来才是正理。” 这是想把人找回来看住了,免得让她上京坏了叶蝉的事吧!蔡氏冷笑着低下头打量起修剪整齐的指甲来。 众人从主院出来时天都已经黑了,蔡氏留了叶励在正房里用晚饭,等饭菜一上桌,就对坐在她对面的叶子翰道:“相公,明儿你若寻到那两个人,便让他们赶紧离开淮阴吧,可千万不能听老爷子的,让人带咱们去找三弟的儿女去。” 叶励闻言脸色便变了变,停了筷子,低头看着碗里的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想干嘛?爹都交代下来了,我要是不照办,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叶子翰虽然些有怕妻子,却更不敢违背父亲。 蔡氏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别当我是没把励儿的前程放在心上,实在是这事儿做不得,老爷子那是想家里出进士都想的魔怔了,你们想想大嫂这事儿是怎么给爆出来的,那是咱们那小侄女儿专程派了人,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上大肆宣扬开的。” 叶励和叶子翰听了这话都有些怔愣,叶励不似叶子翰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他是知道读书上进的,顿时就从蔡氏的话里听出几分不寻常来,“母亲的意思是,小堂妹只怕不简单?” 蔡氏依着桌子冷笑,“能在你那大伯娘手里三番两次逃得性命,还能专程派人来报复吴氏和叶家,你说能简单吗?” 叶子翰皱眉道,“也不定就是大嫂下的手,你没听大嫂说的吗?那些下人惯会欺上瞒下的,兴许就是她手下的管事借了大嫂的名头做下的恶呢。” “我呸!”蔡氏杏眼圆瞪的骂道:“吴氏说什么你就信?她要真是个好的,你当你那三哥当年为什么死活不同意娶她进门?她要真是个好的,能在知道你三哥成亲之后,清天白日的就勾了你大哥就地野合?” “咳咳咳……”叶子翰面红耳赤的瞪了蔡氏一眼,又对她使了个眼色看向下手低头坐着的叶励。 蔡氏哼了一声,拿筷子敲了敲盘子道:“我敢跟你们打包票,那两人在市集上说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咱们那小侄女儿利害着呢。”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能有多利害?叶励道:“母亲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蔡氏白了他一眼,道:“你三伯说是叶家百年来最聪明上进的男丁也不为过,他生出来的女儿又能简单到哪里去?”说完又扭头瞪向有些不以为然的丈夫,冷声道:“咱们这一房的前程可全在励哥儿身上,你要是想要咱们这房好,以后还想当你的大老爷,继续吃喝玩乐就别给老娘招祸,三弟当初可是带着姜洪走的,三弟死了那姜洪又没死,他能不知道走投无路时还可以带着你那侄女儿去投靠刘家?” 叶子翰被妻子瞪得有些心虚,想了想才低声咕哝,“那他不是没带侄女儿去投奔刘家嘛!” 蔡氏恨铁不成钢的直拍桌子,“要不是因为他没带你那侄女儿去投奔刘家,你以为叶蝉能在刘家一住就是半年?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说明了你那侄女儿不简单。”她说着便生起气来,手指直戳叶子翰的额头,骂道:“你这个猪脑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也不想想,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你那侄女儿连投靠外家都不愿意?照大嫂的说话,你那小侄女今年也才十二岁,一个小姑娘靠什么维持生计?这世上谁不想过好日子?有大小姐可当谁愿意当村姑啊?她若不是小日子过的太舒服,怎么可能不让姜洪带她去投靠她外祖?你三弟那个人满肚子的弯弯绕绕,你又怎么知道他在死前没给儿女留下后路?” 叶子翰被蔡氏戳的直缩脖子,叶励却是听明白了,他一脸认真的望着蔡氏道:“母亲的意思是,三伯在去逝之前有可能已经为堂妹许了人家,而堂妹借着夫家的势力,极有可能比去投靠外祖家更好?” “还是我儿聪明。”蔡氏赞了庶子一声,扭头瞪向丈夫,道:“叶家大房有叶超、叶臣,二房有叶云、叶扬,五房有叶兴、叶勇、叶仁,各房都指望着借叶蝉之手从刘家捞好处,岂不知那刘大人在官场多年,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己被骗了,就算叶家真考出了个进士又如何?凭人家的人脉和手段,想让你考上了进士也没法当官的办法多了去了。所以为了咱们这房好,你千万不能听老爷子的,就是找到人了也要跟人把情况说清楚,要不要来见老爷子就看人家的意愿,你别多嘴,他们要是想走你也别拦着,咱们今日跟你那侄女结下一份善缘,指不定日后就能借此让咱们沾点光,你听明白没有?” 叶子翰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应承完了又觉的自己很没面子,便又喃喃骂道:“你们娘们儿就是罗嗦,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偏要罗嗦一大堆。” 蔡氏深知他这德性,倒也不与他计较,只看着叶励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也是记在我名下由我教养大的,你是咱们这房唯一的男丁,我怎么着都会为你打算一二,叶蝉和刘家那边的浑水咱们就不参和了。” 叶励握着筷子的手不觉就紧了紧。 蔡氏沉吟了半晌,又道:“这样吧,你晚上回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再挑几个得用的人,明儿到我这里来娶银子,你爹我是指望不上了,你亲自跑一趟青山镇去寻寻你那堂妹,若是没找着人,也得记得留下名讳,让那儿的人都知道你这四房的堂兄去寻过她了。要是能寻着人就最好不过,你送她些银两,就说你大伯娘的事老爷子老夫人另有打算,你只是个四房庶出的兄弟,在家里说不上话,帮不上她什么,只能把自己的体已留给她,尽点儿微薄之力,叫她日后有困难可让人到叶家找你,其它什么也别说,也别问她什么。” 110靠山 110靠山 叶励听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突然起身跪下,恭恭敬敬的向蔡氏磕了三个响头,“以前只当儿子不是母亲亲生的,母亲便不会关心儿子,不会为儿子打算,今日才知大错特错,儿子日后再不敢疑心母亲了,还请母亲原谅儿子以前的小人之心。”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蔡氏忙过去拉他起来,见他眼露孺幕之情,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我最是不耐烦腻腻歪歪,别别扭扭的行事,我是没把你当成亲生的,这事儿我个儿清楚,可你是老爷唯一的儿子,我跟老爷百年之后还得你摔盆发丧呢,不为你打算还要为哪个打算?” “是!母亲的话,儿子记住了。”叶励对蔡氏更显恭敬,“时辰也不早了,那儿子就先回去收拾行囊,明天一早再来向父亲、母亲请安。” 蔡氏嗯了一声,看庶子又恭敬的向她和叶子翰行了一礼才退出去,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感慨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怎么着都有点儿感情,今天不过是为他打算了一番就让他对自己亲近了这许多,自己以前刻意疏离他,倒是有些过了…… 第二天一早,蔡氏准备了八百两的银票和二百两的碎银子给叶励路上零用,又另备了三千两银票给叶励做礼送给叶湘。 叶子翰在旁看的虽然眼红不已,却也知道这些银子是要给儿子的前程铺路的,到也不敢多说什么,草草用了早饭便出门去给老爷子寻人去了。 却说章盛和周开那天在市集上大大宣扬了一翻吴氏的丑事之后,除了每天向客栈的王掌柜打听叶家的动向之外,便整日里被闲到没事干的令狐方当玩具似的抓来摔来打去,日子过的恨得不能立时死了,可惜却只能每日生不如死的挣扎着,要不是怕临阵脱逃会误了他家小姐的事,他们早就脚底抹油逃离客似云来这个魔窟了。 他们这头把令狐方恨了个半死,却不知令狐方其实也郁闷的不行,他扇风点火的帮着章盛和周开把吴氏的丑事大肆宣扬,满心以为叶家会来个雷庭震怒,直接把吴氏打包打包扔去寺庙,或是直接休了事什么的。可谁知叶家就是个窝囊废,吴氏都成了淮阴第一大荡妇了,叶家竟然连个屁都没放,只拿了钱让刘宏章帮忙发了个布告不许县里人再谈论此事,就算完事了,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害他失望的一天都吃不下饭,每天只能抱着叶湘的那些点心零嘴充饥。 要不是实在无聊的紧了,又看章盛和周开还算忠心为主,他也不会出手帮小湘儿调教那两个小子。不过那两个小子也确实有趣,被他抓来摔打的龇牙咧嘴竟也不逃,还咬牙坚持着,每天还不忘去问王掌柜叶家的动向,当真是有意思。 令狐方并没有让王掌柜告诉章盛和周开,叶子翰跟淮阴的黑白两道都打了招呼,正满淮阴的找他俩呢。叶家既然没有处理吴氏,现在又四处找章盛和周开,不管这其中有了什么变故,左不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罢了,叶家现在既然想找章盛和周开,就肯定是想顺着他们找上他的小湘儿,想对小湘儿不利。 令狐方想着眼中就闪过一抹寒光,恶狠狠的想:哼!想找他家小湘儿的麻烦,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整个淮阴地界,在一片热议叶家大太太吴氏的风流韵事和恶毒手段中度过了五天,在这五天里,整个淮阴的黑白两道几乎将整个淮阴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是没找着章盛和周开这两个外乡人。 叶子翰垂头丧气的回来跟叶老太爷汇报,“爹,我那些朋友都已经把整个淮阴地界犁过一遍了,却也没找到那两个在市集上放话的人,他们兴许都已经离开淮阴了呢。” 叶老太爷听着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沉默半晌,便叫了贴身小厮去叫叶子靖过来,叶子翰怕留下来,老爷子一会儿要给他排头吃,便借口有事匆匆告辞退了出去。 叶子靖原本正在书房里算账,听小厮说父亲有请,连忙略做收拾就赶到了敬慈堂外书房。 “父亲,您找我?” 叶老太爷嗯了一声,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让他坐下,等小厮上了茶之后才道:“那两个在集市放话的人有可能已经离开淮阴了,你跑一趟青山镇吧,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断没有放任他们流落在外的道理。” 叶子靖默默的听着,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爹,若真论起来,三弟是已经被开除了族籍的,咱们不忍两个孩子孤苦无依,想要帮衬一二是好事,但若他们不愿意依靠叶家,咱们也断没有强迫他们的道理。” 叶老太爷目光凌厉的瞪向他,语气严厉的低吼:“为了咱们叶家好,就必须把他们接回来。” “爹!”叶子靖的声音也高了两分,直直盯着叶老太爷的眼睛,神情变的异常严肃,“您就那么肯定刘家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真相吗?您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事情爆光了,叶家要拿什么承受刘家的怒火?” 叶老太爷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却仍固执的吼道:“只要你把人给接回来,这事情就泄漏不了。” 叶子靖苦笑着摇了摇头,“爹,您怎么就认定了那两个在集市上放话的人,一定已经离开淮阴了呢?若是他们还在淮阴呢?”连蔡氏那个女人都能想到的问题,他叶子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他那个小侄女儿听说今年也才十二岁,以他三弟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不为他的一对儿女安排后手?一对小儿能三番两次逃过吴氏的毒手?能不远千里派人来淮阴传翻流言,不惜毁了吴氏和叶家的声誉的人? 这些若不是他那侄儿和倒女儿的手笔,那他们的身后就肯定有位高人在安排一切。能单刀直入,直接将死了叶家和吴氏,行事如此果决狠辣,这样的人岂是能随便逼迫的? 111如此行事 111如此行事 不说按老爷子的意思,将人逮住了终生囚禁看护起来的事情可行不可行,就算是可行,他们身后的人能没有动作?能不为他们出头?他那小侄女儿连外祖家都不肯去投靠,谁知他们背后高人的能量是不是比刘家还要强? 若是比刘家还要强大,那后果…… 叶老太爷在淮阴这地界唯我独尊惯了,直觉章盛和周开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并没有叶子靖想的这么深,只一口咬定,“那不可能,你四弟干别的不行,交的三教九流的朋友却是不少,他那些朋友这阵子几乎把整个淮阴黑白两道都翻过来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人,那俩人肯定是已经离开淮阴了。” 叶子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只是一径的沉默,看在叶老太爷眼里,就成了无声的抗议,叶老太爷气的眉毛都抖了起,“你不肯吱声,这是打算忤逆你老子我吗?” “儿子不敢!”叶子靖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向叶老太爷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慎重的道:“爹,您若是一定要一意孤行,就请先把家分了吧,如此也算是给叶家留下一条后路了。” “你!”叶老太爷惊怒加交的猛然起身,死死的瞪着叶子靖,气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叶子靖眼神坚定的抬起与他对视,一脸认真的道:“爹,儿子知道您一直希望叶家能出个进士,让叶家免了受人压榨的苦,可您现在要儿子做的事,不但让儿子觉得没脸,也让儿子觉的对不住三弟。原本咱们当初把三弟逐出家族就已经够自私了,现在您还让儿子去害他淮一的一对儿女,儿子怕以后死了,到了地下无脸见三弟。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儿子吧。” 叶老太爷大怒:“老子现在老了,指使不动你了是吧?你还想分家?这叶家是老子的,你要是不想在老子跟前呆着,就给老子滚。” 叶子靖苦笑,“爹,现在不是儿子想要分家,而是这家必须要分。您整天呆在宅子里不知道外头现在是个什么情景,那吴氏现在的名声简直比勾栏苑里的伶姐儿还臭,儿子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咱们铺子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这家要是再不分,您等来的不是咱们叶家出个进士光耀门楣,而是叶家彻底败落。” 叶老太爷听的身子猛然一震,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怎么可能?我不是让你去拜托刘知府,让他帮忙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吗?” “知府大人是贴出布告让县里的人不可以再私议此事,可这事哪里是说不准人私议,别人就不议论的?外头的流言越演越烈,现在全淮阴没有人不知道,吴氏当初是买通了小厮给大哥下药,在后花园里勾引了大哥就地野he才让咱们叶家给娶进门的。” 叶老太爷给惊的一屁股跌回了椅子上,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叶子靖低着头苦笑一声,才又接着道:“难听的流言还有很多,连吴家那边也有家仆站出来做证,说吴氏做姑娘时,在吴家就跟家里的家丁小厮有了首尾,儿子感觉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人在暗中推动,那两个在集市上放话的人,就算不是侄女儿的人,也是要为侄女儿出头的人派来的。爹,大哥和吴氏做的那些事儿子不想多说什么,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儿子不想将来沾大房一点光,也不想现在让他们沾我一身屎,请您为儿子和孙子们想想,把家给分了吧。” 听了儿子这一通解释,叶老太爷的心都凉了,他毕竟叶家的大家长,也曾殚精竭虑大江南北的为叶家谋画,叶子靖的猜测,他此时自然也能想到了。 叶老太爷呆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叶子靖却也一直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式,沉默的做着无声的请求。良久之后,叶老太爷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一般,长长的叹息一声,“你要分家,那就分了吧。” 叶子靖一脸诚恳的一躬到底。“儿子谢爹成全。” 叶家打算分家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了令狐方这边,彼时章盛和周开正在经受世子爷亲力亲为的摔打。听到这消息之后,两人都有些懵,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叶家为什么不处理吴氏,反到想要分家了。 别说他们想不通,令狐方也想不通。 “会不会是叶家大爷不愿意处理吴氏,而叶家其他房头的人又觉的吴氏太过丢人,才会想要分家的?”邓扬猜测。 令狐方眯着眼想了想,点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章盛和周开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即将脱脑苦海的狂喜,两人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身上被摔的青紫的淤青,一边满眼希冀看向令狐方,“公子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回去跟小姐复命了?” 两人眼中希冀的神色让令狐方觉得非常不爽,他都还得在这边最少呆上五天呢,凭什么这两个臭小子就能回去见小湘儿也,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嘛。 令狐方臭着脸哼道:“等叶家分家之后再看看吧,照理来说,以吴氏现在的名声就是沉塘一百次都够了,可叶家竟然宁愿选择分家也不先处置了吴氏,这件事太耐人寻味了。” 章盛和周开顿时欲哭无泪,他们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耐人寻味,他们只知道再被令狐公子这么摔摔打打下去,他们迟早不是废了也是会残了的。 等章盛和周开暗然退场后,邓扬知道令狐方要有事吩咐了,立即肃容躬腰站到了令狐方身边。“爷!” “叶家是淮阴大户,想来每年给出去的孝敬银子不会少了,你今晚去叶家逛逛吧。” 邓扬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用奴才去找证据吗?”他还以为世子爷会让他去查查叶家为何不处置吴氏呢。 令狐方翻了个白眼,傲娇道:“爷答应了小湘儿只看戏不插手的。” “是!奴才知道了。”邓扬低头行礼,正打算退下却听令狐方突然轻咳了一声,板着脸继续道:“嗯,不过你要是在叶家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也不准隐瞒爷,要回来一五一十的回报给爷听,明不明白?” 邓扬无声的咧了咧嘴,忙点头如捣葱,“小的明白,明白。” 112打听 112打听 为着分家的事,叶家各房这几天都在议论这件事,大房夫妻做的那些事,叶蝉李代桃僵去了刘家认亲的事,自然都是话题的重点。 邓扬听的直咋舌,在叶家各个房头的屋顶来回散了大半夜的步,直到黎明时分,趁着黎明前天色最黑的那会儿,熟门熟路的摸进叶老太爷和叶子靖的书房逛了一圈,出来时怀里就揣了两本厚厚的账本,轻轻松松的跳出叶家的院墙,哼着小曲儿就回了客似云来。 令狐方素来作息规律,每日卯时即要起身到后院练武。 邓扬去后院之前,特地绕了点儿路,从厨房顺了六个肉包子揣在怀里,这才跺进了后院。 院子里拳风阵阵,见令狐方果然已经在院中打拳,他便也不打扰,轻轻跃到墙头蹲着,一边啃包子一边看令狐方打拳练剑。等他慢条丝理的把六个肉包子啃完,令狐方的一套剑法也舞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跃下墙头,掏出怀里的账本得意的冲令狐方扬扬眉,顺手就搁在了身边的石桌上。 令狐方接了护卫手里的剑鞘,收剑入鞘,把剑递给护卫,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脸,这才看向笑眯眯的邓扬,问:“昨天探到什么了没有?” “小的要是不说,您一定打死都想不到吴氏做了什么。”邓扬正想买个关子,逗逗令狐方,可一接对上他徒然变得冰冷的眼神,立即就耸了,忙凑到令狐方耳边,把吴氏让女儿带着叶湘母亲的遗嘱上刘家认亲的事,以及叶家二房和四房不想与大房夫妻同流合污,闹着叶老太爷要分家的事,一一都说了。 令狐方听了只微挑了挑眉,淡淡的说了句,“总算叶家还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说着便拿起桌上的账本,转身就要回暂住的客房。 邓扬看着有点儿呆,“这样就完啦?世子爷,您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令狐方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我该做些什么?” 邓扬瞪圆了眼回望他,“叶家行事那么嚣张,您就不打算给叶家点儿颜色看看吗?” 令狐方嗤笑一声,转身就走,“爷一早就说过了只看戏不插手的,你何时见过爷说话不算数了?” 吃东西的时候!邓扬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句,却不敢将这话宣之于口,见令狐方走远,忙急步追了过去。 却说这头,叶励带着两个管事,四个小厮连赶了四天路才到了青山镇。在客栈歇了一夜,养足了精神之后,叶励由小厮服侍着下楼用早饭,等在大堂里坐下,小二上齐了饭菜之后,叶励便按着蔡氏的吩咐,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笑着向小二打听道:“小二哥,在下叶励,远道而来青山镇寻亲的,想向你打听一户十三岁前才迁到此地的叶姓人家,不知小二哥可知道?” 小二看着桌上的那块银子,两眼就是一亮,伸手一把把那碎银抓在手里,才满面堆笑着道:“要说咱们这青山镇随近百里最有名的叶姓人家,就属叶子轩叶大举人老爷家了,不知公子要寻的可是他家?” 叶励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就问到要找的人,顿时就有些激动起来,“就是这户叶姓人家,叶子轩正是我家三伯,意外得知三伯逝世,我便远从淮阴过来寻我那堂妹和堂弟了,还请小二哥告知在下我那堂兄妹如今的所在。” 这块碎银子赚的实在是太轻松了,店小二笑的见牙不见眼,抬手一指斜对面的一家豪华铺面,道:“喏,那就是叶家的铺子,叶大小姐平时不太到前头的铺子里来,一般都是呆在后宅的,不过再有三刻钟,叶少爷就会从铺子里出来,顺着这条路去私塾念书了,公子您若是要寻叶家大小姐和叶二少爷,直接去铺子里让姚掌柜给您通报一声就是了。” “多谢小二哥了。”叶励诚心诚意的对店小二拱了拱手,也没心思用早饭了,拎起长袍下摆,便激动的大步往斜对面的豪华铺面走去。 姚三一抬头就见店铺门口站着一行人,领头的公子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立即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这位少爷,欢迎光临咱们美人坊,不知您想买些什么?先请进,先请进。” 美人坊里布置的美轮美奂,华服翠饰散布四处,头顶点着琉璃彩灯,四周鲜花绿竹环绕,绿叶丛中熏香袅袅,水晶柜台里整齐的摆着各式精致的点心零嘴儿。 叶励看着入眼的这一切,就打心底佩服起蔡氏的远见来。能弄出这样一间有品味又有档次的铺子,三伯生的小堂妹确实不是简单人物啊。 “公子请用茶!”连承信把茶搁在叶励手边的柜台上。 “啊?哦!多谢。”叶励回过神,立即冲姚三拱了拱手,道:“你是姚掌柜吧?在下叶励,远从淮阴而来,要寻我家三伯叶子轩留下的一对儿女,听说她如今正住在此处,还要烦请姚掌柜代为通报一声。” “呃……”姚三呆了呆,这才意识到叶励说了什么,“你……你说你是淮阴来的?” “是!”叶励慎重点头,道:“家父叶子翰,在家排行第四,小生听闻三伯三婶逝世了,唯留下堂妹和堂弟二人,立即便寻来了。” 姚三是知道章盛和周开被小姐派去了淮阴办事的,不过却不知道他们要去办什么事,只是那日宅子里进了杀手,那些杀手又跟淮阴叶家的管家太太有关的事他们却都是知道的。不过他看叶励言行有礼,文质彬彬的样子倒也不像是恶人,所以只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对叶励拱手道:“公子请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我家小姐。” “有劳了姚掌柜了!”叶励有礼的颔首,简直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了出来。 叶湘正在厨房里做奶皇蛋黄饼,听到姚三的禀报时,她好一阵的诧异,“真是打淮阴叶家来的?” 姚三道:“是,那位公子自称是叶家四房叶子翰之子,如此,按辈份算的话,他就是您的堂兄了。” 113堂哥 113堂哥 叶湘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满是面粉的手,以及满桌案的材料,想了想就道:“我这里的事儿暂时完不了,你让承信把那位叶公子的人带去二进院安顿,把那位叶公子带来这儿见我吧。” “是!”姚三丝毫没觉的叶湘在厨房见客有何不妥,冲叶湘行了一礼就回前头铺子去了。 “仪儿,你去搬副桌椅过来放那儿。”叶湘随手指了厨房一角的空阔处,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吩咐连承荷道:“你去冰窖里把早点每样挑一盘过来热了,一会儿拿来待客。” 铺子里的点心生意虽然很不错,不过因为铺子里买的点心品种多,叶湘又不限定每天出售点心的种类,所以每天各种点心的销量就不好捉摸了。 叶湘为了图省事,所有点心都大批量制做成半成品,冻进冰窖。如此一来,不管客人点名要哪一种点心,厨房这边都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东西做出来。如此厨房里不会有什么食材浪费,客人能买到新鲜出炉的点心,也能觉的更称心如意些。 两个丫头应声而去。 叶湘则自顾自的用揉面包馅,一点儿没有要待客的自觉。 叶励虽然奇怪他们一进宅子,姚三就把他和他的随从们分开了,还把他往偏僻的地方带。不过他自觉自己心怀坦荡,对小堂妹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倒也不怕小堂妹会对他不利,所以也就默不做声的跟着姚三走。 可是等看到屋前的水井,屋角的鸡笼鸭圈,屋顶的袅袅炊烟,叶励还是惊讶了——这是厨房?姚掌柜带他来厨房是个什么意思? 等跟着姚三踏进厨房,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姑娘背对着他们站在案桌前,正弯腰在那里捣弄着什么时,叶励心头一动,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果然,就见姚三躬身向那女孩儿行礼,“小姐,叶励公子到了。” 叶湘站直身体转身,就见姚三身后站着一个长相俊逸的少年,眉目间看起来似乎与自己还有一两分相像,身上穿着件天蓝色杭绸直裰,腰间扎着深蓝色绣暗纹的腰带,腰带上坠着天蓝色的香嚢和一方羊脂白玉,看起来身材欣长,温文尔雅。 叶湘审视叶励的同时,叶励也在审视叶湘,女孩儿脸上稚气未脱,五观却非常精致,肌肤莹白若雪,双眉乌黑形似柳叶,双眸明亮若天上星子,琼鼻高挺俏丽,红唇樱红似火,活脱脱一个倾城丽人,让人见之失神。 叶湘示意姚三退下,这才偏头对叶励绽出一抹微笑,“你是?” 叶励猛然回神,立即敛眉拱手,“当面可是三伯家的妹妹?我是四房的孩子,单名一个励字,今年十五了,虚长了妹妹几岁,妹妹可唤我一声励堂哥。” 叶湘上上下下把叶励打量了一翻,眼中的笑意浓了一点,伸手向一旁的桌椅指了指,道:“励堂哥先请坐,我手头如今正忙着,励堂哥先用些早点,且等我一等。” 叶励这才看清叶湘正在擀面皮包点心馅儿,又见两个丫头端着冒烟的豆浆和六碟各色糕点包子,将刚才小堂妹指给他坐的椅子旁的桌子都摆满了。 “励少爷请用。”仪儿和承荷冲叶励行礼。 叶励微微颔首,他刚才急着来寻叶湘,连早餐也没心思用,此时见到人了才觉的肚子饿,就依言坐到那张椅子上,刚坐下就听叶湘让两个丫环给他的那些随从也送早点过去,便觉的这个堂妹年纪虽小,行事却这样周全,显然教养极好。 叶励虽是庶出,从小养成的规矩却是极好的,他没急着去拿吃食,反而好整以暇的看着叶湘将搓圆的面皮压扁擀大,再包了金黄的馅料捏好再放回桌上,动作飞快,显然是做惯了这些的。 他再环视厨房,只见西边墙边摆着四口加了盖的大缸,边上堆着整齐的木柴,北边是四个烧着火的灶台,两个丫头和三个媳妇子正在来回忙碌着,南边也就是他坐着的地方,身后是六个大厨柜,厨房中间摆着两张大长桌子,上面摆满了碗盘盆罐,叶湘正在那长桌上占了一角弄点心。 看叶励打量厨房,叶湘笑道:“励堂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单名一个湘字,今年十三了,底下有个过继的弟弟,单名一个守字,今年九岁了,他如今正在镇上私熟里读书,看时辰,也差不多该要过来了。” “过继?”叶励面露惊愕的瞪圆了眼睛,“堂弟是三伯过继的子嗣?” 叶湘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浅浅一笑,“弟弟是我为爹娘过继过来继承香火的。” 叶励听的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妹妹……”他只说了两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眼前的女孩儿不过才十三岁,身高连他肩膀都还不到呢,却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来。 叶湘脸上仍带着笑,手里的动作却不曾停过,“我一个女孩子顶门立户是非太多了,赚再多的钱,没有个男孩子在前头顶着,倒底是太惹眼了些。再说叶守是个好孩子,我日后不管招赘还是出嫁,有他做依靠,腰板儿也挺得直些。” 叶励听的只觉心酸,想想自己一个男孩儿,还是四房唯一顶门立户的男丁,在叶家那样的地方,因为生母出身不好,都要受尽下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小堂妹一个女孩儿独身在外求生,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他深吸了口气,才语气慎重的道:“以前是不知道妹妹的存在,如今知道了,妹妹自然不再是独自一人了,你以后有事可以上淮阴寻我,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一定为妹妹办妥当。”见叶湘眼带诧异的抬头看他,叶励只觉大受鼓舞,又接着道:“我已过了今年的乡试,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妹妹等我几年,待我考中了进士有能力另立门户了,便来接妹妹过去一起住。” 叶湘眨眨眼再眨眨眼,歪了歪头就笑了起来,这回的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励堂哥是一下了考场,听到我的消息就赶来青山镇了吗?路上走了五天还是六天?” 114所谓亲人 114所谓亲人 叶励有些跟不上叶湘的思路,不过还是一板一眼的回道:“下了考场回到家就听到了妹妹的消息,倒也不是立即就动身过来的,乡试极是累人,我在家休息了一日,收拾好行装,第二日一早才起程赶路的,路上走了四天,昨天半夜就赶到了镇上,就住在你斜对面的利市客栈。” 叶湘听着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两分,指指叶励手边的桌子,笑道:“堂哥还是先用早饭吧,你再不吃,东西可就要凉了。” 叶励刚想再客气两句,耳边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和呼喊声,“姐,今天早上还吃蟹黄包,鸡肉蒸糕和咸豆浆好不好?” “好!”叶湘转头看向厨房门口跑进来的漂亮男孩儿,眼中的笑意就流泄了出来,“打完拳了?” “嗯!”叶守自上次的杀手事件之后,就跟着姜洪学武,此时双颊红扑扑的大步进来,一身白色暗纹的长袍,头带黄金发冠,衬的他犹如年画中的仙童般飘逸出尘,却也似带着一份天生的贵气。他身后跟着三只体态健美的豹子,正如散步般慢悠悠的走来。 叶守一进来,明亮的黑眸在叶湘桌前的点心上就打了个圈,脸上带笑的问,“姐姐今天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叶湘掏出帕子宠爱的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边笑道:“这是奶皇蛋黄饼!等你下午回来,我做给你吃。”说完按着他的肩,把他转了个身,指着那边坐着的叶励道:“这是淮阴叶家四房叔叔家的叶励堂哥,特意大老远过来看我们的,你快过去见过。” 淮阴叶家?不就是那个当家太太派了杀手来杀他姐姐的叶家吗? 叶守有些惊讶的扭头看向叶湘,见她笑着点头,便知这个叫叶励的堂哥是个好的,便也扬了笑过去躬身行礼,“小子叶守见过叶励堂哥。” 叶励忙起身回礼,“弟弟无需多礼。”一礼行毕,叶励眼角似扫来三道兽影,他一惊之下骤然扭头望去,倏地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豹,豹子!” 叶励脸色惨白的用力拉过站在身前的叶守,护到自己身后,又死死盯着地上的三只豹子,战战兢兢的伸着手冲叶湘挥手示意,一边紧张的咽着口水一边结巴:“妹……妹妹,你往那头慢慢走,走远些,快。” 叶守见叶励明明吓的半死,整个人都跟筛糠似的在抖了,却仍直挺挺的挡在他面前,他从叶励身后探出头去看叶湘,见她冲自己笑,便也笑了起来。 姐姐看人果然是最利害的,她认同的人,果然也是会对他们好的,即使面对的是吃人的猛兽也会把他们紧紧的护在身后。 “励堂哥,你别害怕,这三只豹子是我们家养的。”叶守拍拍抖的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的叶励,伸手对三只豹子做了个手势,“小白,小黑,小花,去那边坐着,准备吃早饭了。” 三只豹子一听“吃”字,立即小跑着往叶守手指指的地方奔了过去。 叶励含胸吸腹的僵着身子,直直瞪着三只豹子擦着自己腿侧跑过去,扭头就见那三只豹子一字排开,在西边的大缸前面安静蹲坐了下来。 连承荷端着放着了蟹黄包、鸡肉蒸糕和咸豆浆的托盘过来,见叶励还僵在那晨,便好意的笑道:“励少爷别怕,我们家这三只豹子乖的很,不会随便伤人的。”她将托盘搁在长桌上,又从桌子底下拖出长凳,对叶守道:“二少爷,时辰不早了,您赶紧用了早饭去私塾吧。” “哦!好!”叶守拍拍还傻傻的盯着三只豹子看的叶励,笑道:“励堂哥,你不用管那三只小家伙,快把早饭用了吧,都快凉了。”说完也不再管叶励,径自坐在吃起早饭来。 叶湘也劝道:“堂哥别害怕,这三只小豹是我们自小养大的,听话的很,不叫它们咬人,它们就肯定不会咬人的。” 叶励早饭没用,刚才又被吓了一吓,整个人都有些发虚发软,此时得了叶湘和叶守的保证,三只豹子又蹲坐着似乎很乖巧的样子,他踉跄着坐回了椅子上,顺手拿了个小笼包吃着,眼睛却不敢离那三只豹子。 叶湘绕过长桌,取了豹子的食盆放到三只豹子跟前一米远,仪儿端着一大盆半熟的肉过来,叶湘亲手取了一一分到三个食盆里。等手里的大盆一空,仪儿立即就快步退开了。叶湘抬头对叶励安抚的笑了笑,就走到一旁,对三只紧紧盯着自己的豹子做手势发布吃饭命令。 叶励惊奇的看着三只豹子令行禁止,叶湘指到哪只豹子,命令了用饭,哪只豹子才听话的开始吃盆里的肉,没有指到的豹子则都乖乖蹲坐着不动,看起来竟异常的乖巧听话,并没有一般动物一看到食物就飞扑过去的贪吃样。 三块一斤重的猪肉,对于豹子来说也就只是几口的事情,等肉吃完,三只豹子又乖乖退回原地坐好,等叶湘将六条两斤多的鱼分到食盆里,照例命令了让它们吃饭,三只豹子才欢天喜地的奔过去吃起来。 叶励看的啧啧称奇,“妹妹这三只豹子养的真是乖巧。” “乖巧是真乖巧,”叶守嘴里含着鸡肉蒸糕,口齿不清的道,“不过发起狠来也是真的狠。” 叶湘怕他说出什么话来吓到叶励,便瞪他道:“食不言,寝不语,你的规矩呢?” 叶守缩了缩脖子,他自知理亏,讪笑了两下,便再不敢多言,低头努力吃起饭来。 叶励听了也有些悻悻,他刚才也是一边吃东西一边在那儿问东问西来着,此时叶湘一说,他也自觉失礼,顿时也不敢再说话了,忙也低头认真用起桌上的早点来。 厨房里安静了,叶湘便继续动作飞快的揉面皮包馅儿,仪儿和承荷忙好了手头的事,就拿了木盘过来给叶湘打下手,帮忙把包好馅的饼压进模子里,再拍出来整齐的摆在木盘上。三人合作无间,等叶守吃完早饭,三人已经压好了三木盘子奶皇蛋黄饼了。 115所见所闻 115所见所闻 “姐,我上学去了。”叶守接了仪儿递来的帕子抹了抹嘴,又对叶励道:“励堂哥,我到时候上私塾了,你等我下午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 叶励笑着点头,“去吧,好好用功读书,若有哪里听不懂的,就回来问哥哥。” 叶守听了突然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回想去年的今天,他还孤零零的一人躲在山上挨饿呢,可自从有了姐姐,他所拥有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如今还有了个看到猛兽都会把他护在身后,还能让请教学问的哥哥。叶守只觉的整个心都暖暖的,满满的,他扬起最灿烂的笑容,欢欢喜喜的与众人挥别出门去了。 叶湘目送叶守出门,转头见叶励站在那里,桌上的早点也吃得差不多了,不由笑问,“这些早点吃着还合你胃口吗,励堂哥?” 叶励脸一红,虽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合胃口,合胃口,早点极好吃。”可不是好吃么,满满一桌的早点,虽然每碟只有三四个却也有六样东西,这么多东西平时都够他吃两顿了,现在却被他吃的点滴不剩。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往肚子里塞呢。 “你喜欢就好!”叶湘微微的笑,手里赶着将最后几个点心的馅料包好,双手动作飞快。 叶励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就走上前去问,“我看妹妹家里似乎也不缺服侍的人,怎么妹妹还要做这些事呢?” 叶湘还没回答,边上忙着的仪儿和承荷就先笑了起来,仪儿道:“励少爷有所不知,咱们铺子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可都靠了我家小姐的好手艺呢,小姐今儿做的这个饼是新品,这些饼一会儿做好了,是要分给咱们宅子里大家伙儿一起试吃的。等大家吃着都觉的好,小姐就会把做法教给我们,只要我们学会了,小姐以后自然就不必再忙活这些了。” 叶励好奇的重新审视自家小堂妹,“妹妹擅厨艺?” 叶湘谦虚的笑笑,“还行吧,一般的点心和菜色都会做一些。”她包好最后一个点心便解了围裙,开始折起衣袖准备洗手。 见叶湘撩起衣袖露出的一截欺霜赛雪的纤细藕臂,叶励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毕竟已经十五岁了,在叶家那种每个房头都有不少通房妾室的大家族里,就算不曾有过男女之事,该懂的,该避忌的事不用人说也都知道了。此时见到了堂妹的藕臂,他只觉的臊的慌,忙低了头转身走到厨房门口,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眼睛死死瞪着外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仪儿端了温水和夷子过来侍候着叶湘洗了手,叶湘这才抚平了衣袖,走向叶励,“励堂哥,咱们到客院里坐着好好聊聊吧。” “啊?哎!”叶励胡乱点着头,领先一步出了厨房,停在往抄手游廊的台阶上等着。 仪儿收拾好了东西,知道叶湘要带着三只豹子,怕叶励害怕,便问了叶湘一句,“小姐,励少爷只怕不敢跟小花它们走在一起,是否要奴婢先带了励少爷去客院?” 叶湘一拍额头失笑道,“我都忘了这一茬了,你先领励少爷去二进院子稍坐,顺便与励少爷的随从说一声,让他们去客栈把励少爷和他们的行李都拿过来,没道理自家院子都空着,还让亲戚住客栈的。” “哎,奴婢这就去。”仪儿小莲步迈的飞快,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门。 “孩子们,咱们回去了。”叶湘冲三只豹子招呼了一声,提起裙摆就转身飞快的跑出了门,三只豹子一见就知道主人是要跟它们玩耍了,立即兴奋跃起,争相去追叶湘。 叶湘跑出厨房所在的跨院,本想跑上抄手游廊的,可远远就见叶励和仪儿正延着抄手游廊往前走,怕三只豹子吓着叶励,便直接从旁边的小路穿了过去。 三只豹子争先恐后的围在叶湘身边奔跑着,那叫一个身势矫健,还不时跑到叶湘前头去转个圈,好几次都差点儿拌到叶湘。还好叶湘这几个月天天陪着它们跑跑跳跳,不但身子骨强健了,连身手也练出来了,每次都能险险躲了过去,洒下一连窜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叶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人三豹,你追我躲的从抄手游廊旁边跑了过去,站在原地呆了半天才转头问仪儿,“你们小姐经常这样与那三只豹子玩耍吗?” 仪儿笑着点头,“小姐说豹子生来就是要快乐奔跑的,以前住在村子里时,家里后院有好几亩地,也能跑得开,有时小姐也带他们上山跑跑,如今搬到镇上住就只能这样在院子里跑跑了,小姐早上若是不做点心,一般都会带它们在院子里跑两圈,今天是要试做新点心,所以才由二少爷带着它们晨练的。我家小姐最是心疼那三只豹子了,刚从山上抱回来那会儿,怕养不活,还特地向村邻租借了一条母狗给他们喂奶,如今每日三餐那鱼啊肉啊的,都是买的最新鲜的做的,吃的比咱们人都还好呢。”又说:“那三只豹子也只与咱们小姐和二少爷亲,平时对咱们都是爱搭不理的,若是小姐不得空了,给它们洗澡喂食的事情就只能二少爷来,我们是断不敢近它们的身的。” 叶励静静的听着,又问叶湘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听仪儿说叶湘每天不是在厨房里捣弄点心、饭菜,就是在账房里算账数银子,平时画个图样给女红上做衣裳,再不然就是给豹子洗澡,带着它们玩耍。 叶励之前见叶湘在厨房忙碌,还在心痛叶湘生活不易呢,可现在听仪儿这么一说,非但不觉的叶湘生活艰辛,反而似乎还挺惬意的。他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打听一下堂妹身后的高人,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嫡母让他带着银票来,只是叫他与堂妹结下一段善缘,这段善缘一旦结下,以后还怕不能知道她身后的高人是谁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身后的高人是子须乌有的,就冲着小堂妹是刘高谊正经的外孙女,就冲着小堂妹能不靠任何人就把叶家搅成一锅粥,自己还活的这么惬意,她就值得他们投资。 116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116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仪儿把心事重重的叶励引到二进院的正房客厅坐了,又麻利的上了点心和茶,这才将叶湘希望他住过来的事情说了。 叶励想了想便点了头,出门去西厢房叫了带来的管事,让他们去客栈结账取行李。 他转回正屋只坐着喝了半盏茶,就见仪儿端着帕子和水盆进来,正觉得奇怪,想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就见叶湘满头大汗的带着三只豹子跑了进来,吓得他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茶给扔出去。 叶湘一边挨个儿揉着三只豹子的脖子,以示夸奖,一边笑着冲他道:“哥哥莫怕,它们都很乖的。” 叶励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僵硬的点了点头,后背却紧紧贴上了椅背。紧张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中端着的茶碗却“磕磕哒哒”的响个不停。见叶湘看着他笑,男子汉的自尊和做哥哥的自豪感立即抬头,强撑着把茶碗搁到了一边桌几上,之后却是坐着再也不敢乱动了。 叶湘没想到叶励这样胆小,连有她站在一旁都会吓成这样。她原本就把三只豹子当自家孩子般精心教养着,自打上次院子里进了杀手之后,她感激三只爱宠的救命之恩,跟三只豹子更加形影不离,如今虽然要入秋了,可太阳出来之后外头还是晒的很,要让她把三只豹子赶出去,她可舍不得。 既然自己舍不得,那当然就只能委屈叶励了。 叶湘当做没看到叶励的紧张,径直接了仪儿的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这才在首位上坐了。小黑、小白和小花见状立即欢欢喜喜的在叶湘椅子旁趴下了。 叶湘看叶励那样子,都有些哭笑不得,“励堂哥,你别害怕了,我家小黑、小白和小花真的都很乖的。” 叶励也很无奈,“哥哥也不想如此,可这身子着实不争气,这心要慌跳,我也没有办法啊。”他苦笑着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里直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答应搬过来了呢?想想身边时不时就有一头吃人的豹子打转,他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啊? 叶湘笑了笑,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励堂哥既然能从淮阴寻过来,肯定是我派出去的那两个家丁已经把吴芙蓉做的事宣扬的全淮阴皆知了吧?” 叶励闻言苦笑着点点头。 叶湘敛了笑容,肃容问:“那励堂哥可知叶家对于此事是何看法?或者说叶家准不准备处理那吴氏?” 叶励有些心惊叶湘身上突然迸射出的气势,想到母亲临行前的嘱咐,心头不由就是一动。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堂妹接人待物淡定从容,养着三只能吃人的豹子,开着连叶家都没有的奢华铺子,卖着别外没见过的点心和零嘴,连他方才用的早点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小堂妹看似娇弱无害,可瞬间迸发出的气势却让他不自禁的有股森然惧意,他总有一种小堂妹深不可测的感觉,让她只承他一人的情,不如让她承他们整个四房的情更好。 叶励只沉默了一瞬,心中便有了决定,一五一十将叶蝉李代桃僵,冒充叶湘上刘家认亲,想要借刘家为叶家子弟科考取利的事,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祖父做梦都想让叶家出一个进士,原是寄希望于三伯的,谁知……大伯娘以你与叶家没有感情,怕临时改人会让刘家厌弃了叶家为由,让祖父点头默认了此事。” 叶励抱歉的看着叶湘,道:“我离家之时,祖父已经下令要父亲通知淮阴的黑白两道,说是就算把淮阴翻过来,也要找出妹妹派去的那两个家丁,母亲说祖父是想顺着妹妹的人,顺滕摸瓜寻到妹妹,听那意思,应是说祖父……总之不是好事。” “自古子不言父过,父亲和母亲无法在明面上忤逆祖父祖母,只能让我带了些银票悄悄赶来寻妹妹,让妹妹能先避一避。” 叶励从怀里掏出那三千两的银票,本想起身递给叶湘,可一看她脚边趴着的三只健壮的豹子,身子一抖就又坐了回去,他抬头对叶湘僵笑了下,抖着手把银票放到手边的桌子上,道:“这是母亲让我带给你的银票,叶家尚未分家,也拿不出太多银子,妹妹你别嫌少。”叶励抬头见叶湘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说话,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不由轻叹了口气,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的冷血无情,确实有此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叶湘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也不怪老太爷和老太太如此处理,毕竟我爹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逐出叶家了,胳膊肘往里拐是人之常情,既然他们已经不当我是叶家人了,我自然也不必再拿他们当亲人。” 叶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大伯娘的所做所为,祖父祖母的决定,不管是从亲情伦理还是从道义上都站不住脚。叶励自小读的圣贤书,让他实在说不出丁点为他们辩解的话。 叶湘看着沉默的叶励,敛了笑容,一脸慎重的起身冲他福了福,道:“四叔、四婶能派励堂哥来寻叶湘,还给我送来银票,这份情意叶湘记下了。” “妹妹不必如此。”叶励摆摆手,苦涩的叹着气,道:“父亲平素只管吃喝玩乐,家中万事不管,因此在家里说话也没有份量,我们能为妹妹做的也就是给你送来一点儿银两,让你不管想做什么,都好施展些而已。”他本想劝叶湘最好出门避一避,可视线一触及叶湘椅子边趴着的三只豹子,那些想劝说的话就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有这么三只威猛的豹子在,叶家那边就算有人寻来,只要叶湘不愿意,只怕谁都带不走她吧。 “在堂哥看来是微末之事,对叶湘来说,其中的份量却是再重不过了。”叶湘起身过去拿起那三张千两面额的银票,叠巴叠巴就收进了怀里,大大方方的笑道:“这银票我收下了,堂兄回家时记得代我谢谢四叔和四婶。” 叶励强挤出一丝笑,摇头道,“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如此客气了。”毕竟是叶家愧对了叶湘,她越是这么说,叶励就觉的越愧疚。 117坐无虚席 117坐无虚席 叶湘可不是圣母,才没心思去开解他,现在是叶家对不起她,又不是她对不起叶家,被自己祖父母摆了一道,她自己心里还窝着火呢,没找他麻烦就不错了。再说古人都早熟,叶励比她还大呢,愧疚什么的他自己解决就好了。 叶湘转话题,笑道:“难得堂哥你来一趟,我带您四处转转吧,叶家老宅虽然被大火烧没了,不过我在前山屯那边又新起了个铺子,也买了一些地,今儿就带哥哥去看看,也算是认认门吧。”说完也不待叶励答话,走到门口就高声叫仪儿,“赶紧让连叔准备车马,你再去咱们院子告诉江婶一声,让她准备准备,我要带励堂哥回村去看看。” 仪儿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只远远传来一声回应,“哎!奴婢这就去。”便再没了声响。 叶励的三个管事、两个小厮才刚从客栈取了行李和寄放的车马回来,就听到自家少爷和叶湘小姐要出门的消息,一行人简直都要抓狂了,急忙跑去把行李放好,就又跑去准备出门事宜了。 叶湘回村都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世人都爱逢高踩低,乡村农人见识更是浅薄。连里正见着她衣着光鲜、仆从如云的去巡视产业,脊梁骨都自然的要矮下去三分,就更不要说那些村民了。叶湘如今也算是有车有房有田有铺的人了,就算是为了她那铺子、饲养厂和田地的安宁顺遂,所以现在她每次出门都会不嫌麻烦的打扮一番。 叶湘现在还在守孝,按规矩也是不能穿红着绿的,再加上她自然随性的性格,也不喜欢那些累赘繁复的衣饰,所以就算是打扮也是尽量简单的拾掇自己。 可就算是这样,一身白衣款款而行的豆蔻少女也美的让一行人都看呆了去。 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叶励原只觉的这个她容貌不俗,此时看着换了身衣裳出来的叶湘,如云的长发自头顶编结归拢,结成一束侧垂在胸前,只在发间装饰了三只雕工精细的银钿蝴蝶花。身上一件银线绣满天星的白色云锦齐胸襦裙,外罩同色三层绡纱的大袖衫,浅绿色襟口上绣的银蝶戏兰花是身上唯一的颜色。 叶励突然想起一首不知在哪里读过的诗,只觉的说的就是她一般,“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叶湘的身量虽不高,纤细的身形却已经有了少女的婀娜,面容虽稚嫩却已显绝色。薄而不透的面纱虽遮了半面,却更显她一双大眼明亮动人。随着她一步步行来,衣裙上的银绣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光华,裙摆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光华流转,尤如她踏光而来,身上的绡纱袖衫随风飘曳,更让她在飘逸动人之外又添了股神秘感,真真美的让人心惊。 看到这样的叶湘,叶励实在是太吃惊了,以至于三只豹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叶湘身边,他见了都忘记了要害怕。 “励堂哥?”叶湘疑惑的轻唤一声。 叶励猛然回神,红着脸轻咳了两声,忙转身叫跟着自己的三个管事和两个小厮过来给叶湘见礼,趁机稳了稳心神。“这就是我三伯之女,单名一个湘字,本应在家中是排行第六,不过因为三伯不在家中排序,你们以后称她大小姐就行了。” 大家都知道叶励所说的不在家中排序是什么意思,倒也不会专门跑出来挑刺,都只默默应了。叶励又给叶湘介绍自己的随从。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是自小跟着叶励的,一个叫凝华,一个叫行风,三个管事两个是蔡氏的陪房,一个是叶子翰的心腹,分别叫吴裕华,陈磊,黄大。 一行人互相见了礼,便分坐两辆马车,由三个管事骑马出了门。 从青山镇到前山屯,路上虽然行的不快,不到半个时辰,也赶到了前山屯的铺子。 高大敞亮的八间铺子,十四张门扇大开的铺面,铺子一侧还有一片面积不小的马棚,栓着不少马匹和马车。旁边的田地里似乎还有人在施工,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场景,让叶励等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不觉吃了一惊。 连成济直接把马车赶到了铺子前面才停下,三只豹子争先跳了下去,紧接着是会武的江氏和仪儿,连成济放好了脚垫,仪儿忙上前扶了叶湘下车。 “妹妹,这是你的铺子?”叶励见叶湘从马车上下来,也忙下了车。 “是啊。”叶湘指指铺子一侧的栓马棚,“马车和马都栓到那边去吧,只用派一个人看着就成了。” “小姐?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先派个人来跟奴婢支会一下,”牛大丫又惊又喜的提着裙摆轰隆隆的从铺子里跑出来,那壮硕的身材跑起来一步一抖,再配上那响亮的动静,简直就跟天摇地动一样,吓的一堆人脸皮忍不住直抽抽,都忘了要害怕一旁三只威猛的豹子了。 叶湘向来就觉的牛大丫很有才,不说她胸怀宅斗神技,就是这能骗死人不偿命的痴肥体态和泼辣可乐的言行,都值她得大力栽培重用了。她笑着指指叶励,对牛大丫道:“这是远从淮阴来寻我的叶励堂哥。” 淮阴叶家与自家小姐的恩怨情仇,身为心腹的她自然也是知道的,牛大丫的眼底光芒一闪,瞬间就分清了敌我。忙低头上前给叶励见礼,只不过因为她那个体形,虽然礼仪周道,不过那场面还是一点儿都不唯美的。 叶湘对叶励介绍牛大丫,道:“牛大丫是我以后要带在身边的大丫头,现在暂时帮我管着这边的包子铺。” 叶励听闻便对牛大丫微微颔首,那矜贵的做派,顿时就引的在铺子门口排队买包子的人都争相注视。 叶湘最近已经习惯别人看似猴子似的注视了,她冲叶湘招招手,“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一边抬脚带着三只豹子领先往铺子里走去。 有三只豹子开道,照例吓的一堆食客争相避让。 一进铺子,叶励就被一片乌鸦鸦的人头给吓到了,近五百平的地方一眼望去全是人头,虽然说不上是坐无虚席,但也差不多了。黑衣红腰带的男女端着托盘在各桌之间来回奔走,看那数量也足有二三十人,如此大的铺子,如此多的客流量就是在行商百年的叶家也见不到,这实在是太惊人了,黄大等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闭不上嘴。 118吃撑了 118吃撑了 叶湘一见铺子里这架势,不禁扭头问牛大丫,“包厢还有空位没有?” 牛大丫笑眯眯的道:“最近铺子里的生意确实挺不错的,中午用饭时间人就尤其多,今天女客比较多,所以十个包厢都满了。” 叶湘淡淡的点了个头,指着叶励身后的管事和小厮对牛大丫道,“你安排张桌子给哥哥的几位随从歇脚吃包子。”又对叶励道:“励堂哥,楼下没位置了,咱们上楼去。” 叶励点点头,视线在四周几张桌子上扫过,沉默的跟在叶湘的身后拐进厨房上了楼。他心里现在翻江捣海一样,实在是太过吃惊了。原本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堂妹已经够高看一眼了,现在想来还远远不够。 不过一个卖些包子饺子饼子肉汤的包子铺,生意怎么就会好到如此地步呢? 牛大丫殷勤的把书房的门打开,给两人上了茶水,又让人把店里现有的鼠肉包子,蘑菇肉包子,六种馅料的饺子,兔肉包饭和鼠肉包饭,每样都弄了点端上桌。 叶湘拿了个包子放到叶励碗里,“堂哥快尝尝,看我们店里的吃食合不合你的胃口。” 叶励淡淡一笑,低头夹起包子咬了一口,只这一口他就知道楼下大堂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了。包子面皮松软,汤汁香浓美味,肉馅软嫩可口,这样好吃的包子,生意要是不好就没天理了。 “唔……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叶湘给自己也夹了一个包子,小口的吃起来。她的食量不大,为了能空着肚子随时试吃美食,也养成了吃饭只吃六分饱的习惯。这么一个包子下肚,她也就差不多饱了。 牛大丫亲自端了碗肉汤上来,身后跟着三个丫头,每人手里各端了一大盆炒的油滋滋的大肉块。牛大丫把肉汤搁到叶励的手边,见叶湘刚好吃完了一个包子,搁下了筷子,便挥手让三个丫头把肉盆放到了桌上。 叶湘颔首示意三个丫头退下,起身端了肉盆一一放到了小黑,小白和小花面前,让它们吃饭。转身就见牛大丫开了书桌抽屉,取了本账本出来,递到她手边。 “小姐,你今天既然来了,就顺便把账也对下吧。” 叶湘将账本拿在手上,却没有翻开,只似笑非笑的看着牛大丫,“你是见不得我有一会儿闲是吧?” 牛大丫谄笑,“奴婢可是为了小姐您好,这月的生意好的有些过份,要等下月初五才对账,您可是要头疼了。” 叶湘看着好笑,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也不再说话,拿起账本不紧不慢的一页页翻看起来。 叶励听牛大丫让叶湘对账,而她拿着账本却只看不用算盘,觉的有些奇怪,不由就停了筷子,问道:“妹妹可是不会算帐?要不要哥哥帮你看看?” 叶湘只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不是她摆架子,而是她一直在用心算对账,一分神说话,可能就得重头再来,所以只能在心里对叶励说声抱歉了。 牛大丫对叶励小声解释道:“叶励少爷不用担心,我家小姐不但会对账,还利害着呢,她看账本是从来不用算盘的,您吃您的,等您吃完了,我家小姐大概也能看完了。” 叶励听的心下又是一惊,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一边低头吃东西,一边不着痕迹的偷看叶湘几眼。 等叶励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果然如牛大丫所说,叶湘的账本也看完了。她合上账本,递还给牛大丫,道:“账上的银子,留三百两给你做收山货的本金,余下的你一会儿交给江氏就成了。” “是!”牛大丫行了礼就退下去找江氏了。 叶湘见盘子里还剩了些饺子,叶励却已经搁了筷子,不由笑问:“励堂哥吃饱了?” “饱了饱了。”叶励说着就打了个响亮的饱隔,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的抱着肚子苦笑,“妹妹铺子里的吃食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的这么饱,要不是实在吃不下了,这几个饺子肯定也是剩不下的。” 叶湘轻笑了声,起身拿了条干净帕子过去给小黑它们擦嘴,一边道:“哥哥看着是有点儿吃撑着了,要不要到后院去逛逛消消食?” 叶励摊在椅子上,恹恹的问:“这铺子后头还有后院?景致如何?” “没甚景致,倒是养了些小东西来供应铺子里每天做包子用的肉,堂哥应是不曾见过的。” “哦?听妹妹如此一说,我倒是好奇的紧,当真要去看看了。”叶励吃的太饱,扶着椅子起身,站了一会儿才能迈步。抬头见叶湘正看着他笑,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头沉默了没一会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叶湘招呼了一声,小黑,小白和小花就箭一般飞快的冲了出去,叶湘怕它们横冲直撞吓到楼下的食客,只能无奈的扔下一句,“哥哥你慢慢走,我让仪儿过来给你领路。”便不得不提起裙摆去追那三只。 仪儿,江氏和牛大丫都在厨房里帮忙,见三只豹子冲下来,后头还跟着大呼小叫的叶湘,仪儿和江氏就忙跑去洗手。 叶湘叫住了三只调皮的豹子,才喘着气道:“我要带励堂哥去后院逛逛,仪儿跟着我去就行了,江婶你在这儿就行了。”又对仪儿笑道:“你去把凝华和行风叫进来,哥哥吃的有点儿撑着了,让他们过扶着些。” 仪儿听的一愣,反应过来就笑了起来,忙小跑着出去叫了人来。彼时叶励才从楼梯上慢吞吞的蹭下来,凝华和行风进来见了,也忍不住笑,忙抢上前扶住了自家少爷,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下了楼来。 叶湘一边安抚的揉着三只豹子的脖子,一边忍着笑对叶励道:“小黑、小白和小花有些烦燥,怕是急着想去后院里撒欢呢,我让仪儿领着哥哥慢慢过去吧,我先把它们带后院去。” 叶励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丢脸,堂堂的叶家少爷,竟会为了口吃的吃撑了,传出去只怕会笑掉人的大牙,他冲叶湘挥挥手,无奈道:“去吧,去吧,我随后就来。” 119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119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叶湘身边跟着三只豹子,在铺子里进出,就算一身气质出众引人测目,有食客不知她的身份对她产生好奇,也没人有胆上前来跟她搭讪。一人三豹子顺利的出了后门,小黑,小白和小花在竹棚之间的过道上撒开了腿的跑,看起来都快乐疯了。 “啊……”后院有新来的小伙计没见过小黑、小白和小花,被吓的面无人色,失声尖叫起来。 叶湘见状,忙朝三只捣蛋鬼叫道,“你们三个吓到人了,快回来。” 章云提着扁旦从另一头冲过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少年,其中几个叶湘看着还挺面熟。 “小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见是叶湘和小黑小白小花,章云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忙带人过来给叶湘见礼,等众人散去,他才为冒失的小伙家辩解道:“最近铺子里又新买了些人手,还未来得及好好调教,他们不曾见过小姐和小黑小白小花,才会惊叫,小姐莫怪。” 叶湘点点头,“这三个家伙长大了,跑起来是挺吓人的,也不怪他们,你跟他们说说该注意的事项,只要不主动攻击它们,它们是不会伤人的。” “是!奴才一会儿就跟他们说。” 叶湘又问了一些如他做的习不习惯?竹鼠和兔子饲养情况如何?数量增加情况怎么样?皮毛削制的如何?之类的问题。 章云恭敬的一一答了,现在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考虑到新进人员的品性问题,新买来的人手仍然紧缺。现有的人都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管跑堂,一部分管饲养,根本腾不出人手去山上抓竹鼠,更别说是组织人手悄悄去采竹荪了,现在像竹鼠,山鸡,野兔,蛇之类的野物,全是靠附近村民过来兜售的。 “竹荪这一块不能丢,等田福贵把房子建起来,还得组织人上山去运土。”叶湘曾跟他们说过竹荪生长的原理,也在村中那小院里试验过,确实是能长出竹荪的,所以此时这么一说,也不怕章动云听不懂。“你回头跟大丫商量一下,她对这十里八村的人都比较熟,有品性好的人都让她买回来,咱们现在不说铺子要人,以后的作坊,田地也都需要人去侍弄,用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章云恭敬应是,“小的记的了,等晚上就跟牛掌柜商量买人的事。” 叶湘想了想又道:“丫头或媳妇子还要再多买些,入了秋,山上的果子都要成熟了,皮毛制品也要开始进入旺季,人买回来了还需要一阵子学手艺。要不铺子里再添辆马车吧,回头送人,送山珍、果子、还是皮毛都方便些。” 章云犯愁道:“最主要还是人手不足,添了马车总得有人赶车养马吧?不了解的人,咱们也不敢买,品性哪儿哪儿都好的毕竟少。” 这点叶湘深有同感,点头道:“要是买到个偷奸爽滑的,还不如不买,免得我花了钱,还是受气。” 两人说着话的档儿,叶励终于由凝华和行风扶着过来了,仪儿低着头忍着笑,闪身站到叶湘身后,好像她多有规矩似的。 叶湘瞪了她一眼,给章云和叶励互相介绍后,才带着叶励参观起她的养饲厂。 叶励看着那一排排整齐堆放的竹笼子,以及那些个头大的离谱的老鼠,只觉的头皮发麻,“妹……妹妹,你养这么多老鼠干嘛?还这么大个儿,这个也能赚钱吗?” 叶湘知道他不懂,笑着解释道:“竹鼠与我们平常见的老鼠可不一样,这种小东西专吃植物的根茎,最爱吃的还是竹子,水果等物。附近村民不懂得烹制竹鼠,只觉得它肉质又柴又硬,还带有腥气,因此对竹鼠非常嫌弃,非饥年不会有人去抓它来充饥。但我却知道竹鼠肉烹制好了是难得的美味,你中午吃的包子,肉汤,饺子,鼠肉包饭,用的都是竹鼠肉。这算是我的独家秘方,而且竹鼠皮也可以做发饰,冬衣,冬鞋,或是填充棉花缝制成动物玩偶售卖。这些东西如今在我的铺子里都有售卖,发饰,玩偶,冬鞋等物卖的非常不错,摆出来才两天就合适卖光了。” 出生于以商起家的叶家,叶励对商贾之事也是无师自通,独家秘方所代表的利益他自然不会不懂,这年头稀缺就是资本,何况小堂妹简直把一只竹鼠从皮到骨一点儿没浪费的用尽了,别人不屑一顾的东西,在她的手里却可以变废为宝,她能赚取的利润就可想而知。 叶湘又指着另一边的兔子笼和专门圈出来放养山鸡的鸡棚道:“这些兔子和山鸡也是一样,肉到时用来做菜肴,皮和毛则用来制做饰品、玩偶或是衣裳。刚才大丫端上楼的都是些面点吃食,没有送菜上去,等回去时,我让他们每种挑一样打包给咱们带回去,晚上哥哥可以尝尝,以我的秘方做出来的竹鼠肉,可是绝对的无上美味呢。” 叶励看着目光明亮,侃侃而谈的叶湘,不知怎么就生出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来,不由脱口而出:“妹妹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东西呢?都是三伯教你的?” 叶湘笑了笑,虽然不想说谎,不过人在江湖飘,哪有不忽悠的。淡声道:“爹娘去逝后,我伤心过度,一度病危垂死,醒来之后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君子远庖厨,厨艺应该是我娘教我的,大家族会积淀很多东西,其中代代相传的菜谱就是豪门女子很常见的一种嫁妆,至于其它的东西,左右不过就是以前书上看的,或是我爹我娘教的,总不可能是我病了一场,无师自通的。” 听叶湘这么说,叶励突然觉的有哪里不对,猛然就想到一个问题,“叶蝉代你去了刘家,若是刘家人问起她菜谱的事……” 怎么可能会问起?叶湘心说我会的,刘家人可不一定会。她耸耸肩,莫不关心的道:“有可能问起,也有可能不问,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你不恨她们冒认了你外祖家吗?”叶励其实很好奇这点,小堂妹举手投足或从容淡定,或活泼俏皮,或肃杀冰冷,就是没在她身上找到恨这个东西。 120谁想让我不好过,我肯定要他生不如死 120谁想让我不好过,我肯定要他生不如死 叶湘想说自己原也不想认的,突然心头一动,摸着鼻子想了想,问叶励,“励堂哥,你说如果我以不会去刘家认亲,也不揭穿叶蝉,就算以后我去京城见到了刘家人也绝对不与之相认为条件,让叶老太爷同意把我爹娘的东西还给我,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叶励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会,你没去过淮阴,不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三伯和三婶的东西虽然不少,不过比起咱们家,真算不得什么。”叶励见叶湘突然两眼冒光,一脸喜欢,突然就皱起了眉,“妹妹,我怎么觉你好像巴不得不跟刘家扯上关系一样?” 叶湘对着他灿烂一笑,“你感觉正确,我确实没想过要跟刘家扯上关系,我的理念是靠山山倒,靠海海崩,自己有,才是真的有。叶老太爷那种要靠谁怎么样的想法,我是无法苟同的。再说我娘与我爹离京之后,刘家为怕丢脸就对外宣称我娘暴毙了,你说我娘都暴毙了,我这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娃,可不就是无父无母无祖宗无亲戚的孤家寡人了嘛。” 叶励听的心里发酸,慎重保证道:“你还有我这个哥哥呢。” 叶湘含笑点头,“知道啦,我以后有哥又有弟,再不是孤家寡人了。”话峰一转,她又扯回话题,一副商量的语气道:“哥,你今晚好好歇一晚,明天就起程回淮阴好不好?帮我把话带给叶老爷子,让他把我爹娘的东西还回来。” 叶励哪有不应的道理,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要是祖父坚持要你回叶家,你会如何?” 叶湘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都被欺负得这么惨了,他要是还敢得寸进尺,不但没门,我连窗户都给他糊死了。我家小黑,小白,小花你是看到了的,我也不怕告诉你,跟我出门的仪儿和江氏都是会武功的,而且还不弱,他要是想用武力强带我走,那是不可能的。他要是真敢强来,我就对让人全天下的宣扬叶家老三因身怀前朝宝藏地图,被叶家驱逐,叶家为宝藏父子兄弟相残,夺走了藏宝图还不够,还要杀人灭口,连亲侄女儿、亲孙女儿也不放过的。” 叶励倒抽了口冷气,瞪着叶湘说不出话来。 叶湘却像是还没刺激够他一样,又说了一句,“而且我还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刘家,告诉他们叶蝉冒名顶替的真相以及叶家的丑陋嘴脸。” 叶湘抬头对叶励灿烂一笑,无赖的摊着手,神态娇憨道:“我家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想让我不好过,我肯定要他生不如死,老爷子想要囚禁我,哼!别做梦了。他要真敢出手,我就敢让叶家家破人亡。” 叶励骇得瞳也猛然一缩,只觉的一股凉气从腰椎处直往上蹿,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他声色俱厉的大叫,“妹妹!” 叶湘还是笑着,只是这回笑意却未达眼底,她声音轻柔道,“堂哥别以为我这话只是说说的,若是叶老爷子真敢把我往死里逼,我就敢拉叶家埋葬。”叶湘一脸认真的道:“这世上什么东西传播最快?不是瘟疫,而是流言,人们对花边流言和有关财富的流言尤为热衷。叶家百年商贾,所积累的财富只怕早就让人眼红不已了,自古财帛动人心,到时山盗官匪的一勾结,出个血案灭个门什么的再容易不过了。” 明明是那样轻柔清脆的声音,却偏要笑的这样冰寒入骨,说出口的话还如此的阴狠毒辣,杀人不见血。 一阵风吹过,明明裹夹着腾腾热气,叶励,凝华、行风三人却直愣愣的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都觉得毛骨悚然。偏叶湘还一脸认真的叮嘱叶励,“我如今已经把我的打算告诉堂哥了,若是老爷子硬要与我掰掰手腕,堂哥,你们一家可要早做打算哦。” 叶励只觉的全身发冷,他很清楚若是小堂妹真对外宣称叶家有前朝藏宝图的话,叶家将会遭遇怎样的灭顶之灾,这年头没有什么谣言止于智者之说,叶家百年商贾,就算没有藏宝图,不还有叶家百年积累的财富吗?平时那些贼匪没事不会想叶家倒底有多少财富,可要是再有藏宝图的流言传出,那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事后有办法证明叶家没有藏宝图也没用了。 叶励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住狂跳的心脏,死死盯着叶湘审视良久,才一脸慎重的保证道:“妹妹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祖父,让他把三伯和三婶的东西还给你。” 一行人在后院里逛不到一刻,叶励就说自己不舒服,想要回去了。叶湘暗暗吐舌,心说她把这孩子吓的不轻。不过她的那翻话倒不全是吓唬人的,真要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她肯定是要拉上一伙人垫背的,否则黄泉路上多寂寞,连个说说话的鬼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叶励就带着叶湘送的一箱回礼,以及一大食盒的点心吃食,急匆匆的踏上了返回淮阴的归程。 仪儿见马车出了巷口,才冲叶湘挤着眼笑道:“小姐,您把叶励少爷吓坏了。” 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叶湘身上,叶守眨着好奇的大眼,忍不住问,“姐,你对励堂哥说什么了?你干嘛要吓唬他啊?” 叶湘瞪了仪儿一眼,才一脸无辜的道:“我没事吓唬他干嘛?不过是实话实说,他就一副惊吓的不得了的样子,大约是他家里的妹妹都是娇娇弱弱的,觉的我这个妹妹太过泼辣彪悍了,才会那样一副死样子吧。” 自家小姐什么德性,他们这些人都跟着她快一年了,还能不知道?叶湘只有在被人逼急了才会发彪,会让叶湘发彪,那就肯定是叶励说了什么让叶湘不能容忍的话。 叶守知道需要他知道的事情,叶湘肯定是会告诉他的,既然她不愿说,那这件事肯定是他不需要知道的,便也就不再多问了。 121此计不可行 121此计不可行 众人回院晨练吃饭,各忙各的。 近午的时候,奉命去八十多里地外的民秋镇买地的姜洪也回来了,一见叶湘便拽着她进了书房,献宝似的掏出地契递给她看,“小姐你看,这是民秋镇那边庄子的地契。良田有三百八十二亩,沙地一百一十八亩,加在一块儿一共是五百亩,算上税,一共花了二千三百两银子。庄子上的佃户共三十一户人家。佃租四六开,我们六,佃户四。” “辛苦姜叔了。”叶湘笑眯眯的把地契放进入檀香木盒子,锁进了柜子里,让仪儿上了茶之后,又把叶励寻来的事一一说了。 姜洪听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老太爷糊涂啊。” “糊涂不糊涂的那是见仁见智,不过以后不用拿他当长辈,我也乐得轻松了。”叶湘无所谓的笑笑,喝了口茶又道:“我以不去刘家认亲,也不揭穿叶蝉,就算以后我去京城见到了刘家人,也绝对不与之相认为条件,让叶老太爷同意把我爹娘的东西还给我,我说了鱼死网破的话,叶励堂哥答应一定会说服叶老爷子促成这件事。” 姜洪怜惜的看着叶湘,不觉又是一叹,沉默了良久,就跟叶湘说起了京城附近的农庄情况来。京城是大华的权力中心,京郊田庄的拥有者自然都非富即贵,就算不富不贵那也都是有钱人,所以京郊附近的田地一般都要六七两一亩起价,贵的有些甚至要八九两之多。 “我们不买贵的,只买对的,也不一定就要京郊的,我看民秋镇那边就很不错,离京城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田价也便宜,若是那边还有庄子,咱就一起买下来吧,到时候咱们的田地都联在一块儿,佃户也可以统一管理,你每回去巡视田地也方便,不用东奔西跑,岂不更好?” 姜洪听的两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也看到了叶湘说的那种美好前景。他的老主子叶子轩夫妻俩都是高雅脱俗的读书人,田地、金银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阿堵俗物,有的用就成了,这从叶子轩为妻子买三座山种果树,挖个鱼潭只为养鱼吃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家小姐病好之后,忘记了老爷夫人教的那些个条条框框,倒是把叶家血脉中经商的天份给挖掘出来了,每天兢兢业业的赚钱,快快乐乐的做着钱滚钱利滚利的商贾之事。 “要说便宜,还是咱们这镇子周边的地更便宜些,上等良田只用三两多,最高的也就四两银子顶天了,民秋镇那边可要比咱们这儿每亩还要贵上一两多银子呢。” 叶湘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咱们这儿倒也可以再买些,但不能往前山屯那个方向买了,再往西的话,气候什么只怕都会不同,到时庄稼收益好坏不好界定。再说令狐方要跟我合作开酒楼,京城那地方毕竟是天子脚下,繁荣富足,咱们以后的发展重心还是要放在京城才对,所以我觉的买地的话,还是要尽量往靠近京城的方向买,最好是延着官道一路买过去,交通方便,以后过来收租,也方便运输。” 姜洪一想也是,“那老奴这几天就在附近先打听看看谁家要卖地的。”又问,“咱们铺子里这几天的生意如何?如今山上的竹荪就算有长,也采不到之前那么多了,咱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多余的进项,要买地可能还得先缓缓。” 叶湘愣了下,笑着直拍额头,道:“怪我怪我,我把这事儿忘记跟你说了呢。” “什么事?”姜洪好奇的看着她。 “叶励堂哥给我送了三千两银票来,说是四婶让他带给我的,我昨儿回村子去,跟大丫对了下账,最近几天铺子里生意好,这个月有一千二百多两的进项呢,这四千多两在这附近够买三十多顷地了。” 姜洪笑着摇头,“周边的地都是有数儿的,一般人要卖也就是几十上百亩的买,哪里来的几十顷地给你买哟。” “没地山也成啊,别人不要山是因为他们用不上,咱们可不一样,山上有蘑菇,有草药,有山果子,有竹鼠野兔蛇和野猪,要是有竹林就更好了,竹荪、竹笋咱们都是用得上的,没用的树可以伐了建木屋,空出来的地方改栽果树,咱们铺子里如今买的果脯,可不就需要各种果子吗?”叶湘越想越觉的可行,两眼放光的望向姜洪,“姜叔,你觉的怎么样?要不咱们先买几座山头吧。” 姜洪还是摇头,“大山虽好,可你别忘了深山老林里可是会有吃人的老虎、黑熊、狼和豹子之类的猛兽的,这山要买在近村的地方,村民上山砍柴,你难道拦得住?栽上果树等结了果子,你也防不住别人偷摘啊。” 叶湘仰着头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才非常缓慢的道:“姜叔,我是这么想的,你先听听,看这样行不行。我想买两坐山,派人先上山清理一翻,比如那些蛇啊,熊啊,狼啊之类的,能打能抓的都处理一下,这些野物对于我们来说都有用,都是进项。” “等清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再用竹排把清理出来的地方与深山隔开。到时在山上栽上果树,再分出区域来或养鸡,或养鸭养猪,白天咱们可以将这些牲口赶上山,让它们自己去寻吃食,晚上再让人把它们赶回来。再说吃山上虫草的鸡鸭生的蛋,个头儿也大,还能省下喂食的支出和人工。猪也是一样,就算猪的食量大,在山上吃不饱也不怕,咱们有那么多田,等收租时候把麦子打了米,糠皮不就有了吗?全赶上山让它们寻食,每天猪棚都只用清理一次,要是真吃不饱,就喂早晚两顿,也可以省不少功夫。” 姜洪想想,叶湘的设想似乎还真能行,“小姐的想法是好的,不过要真按小姐想的来,咱们可得买不少人呢。” “这是自然,咱们不单要买人,还得买那种懂武有身手的。”叶湘突然想到以前电影里看到的一些事,不由扭头问姜洪,“姜叔,咱们这里离京城近,那些官儿啊,世家啊都喜欢养护卫的,他们要是得罪了皇帝落了罪,是不是那些护卫什么的也会被发卖?那样的人咱们能买来用吗?要去哪里买这种人?” 姜洪吓了一跳,不过惊吓之后,他倒是认真思考起了可能性,“论理咱们是可以买的,只不过那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叶湘想了想,也觉得那画面不太能看,试想她要是买上百八十个武林高手,用来守林子养猪……噗……也不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被那些武林高手给生撕了。 122分家 122分家 算了,这个想法还是暂时搁置吧,叶湘摇摇头,“我回头问问令狐方吧,要开酒楼好的食材不可少,鸡鸭鱼猪这类的东西能自产自销是最好不过的,不怕别人弄鬼,用得也放心,我到时问问他看有没有办法。” 被叶湘叨念的令狐方此时却正窝在客似云来的后院里,泡着茶吃着点心,静等着叶家分家的详细消息。 叶府敬慈堂的正厅里,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高坐首位,叶子山、叶子靖、叶子翰、叶子栋四兄弟带着各自的妻儿在下首两侧依次落坐。 叶老太爷打量着几个儿子媳妇,还有那些孙子孙女,自打与叶子靖的那次深谈之后,他布满皱纹的脸更显苍老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看起来神色萎靡,似乎就要不久人世了一般。他的目光在看向叶超时,露出几分不忍来。就算是分了家,这个嫡长孙还是要在吴氏手下过活的,若当真如二儿子所说,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啊? 可看到在坐的其他几房儿孙,叶老爷子又不得不硬起心肠,狠了狠心道:“今儿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说。” 叶子山忙乖顺的笑道:“爹,您老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儿子听着就是了。”最近因为吴氏的事,全家人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老爷子对他更是闭门不见,叶子山这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努力抓着机会刷存在感。 叶老爷子的目光利剑一般射向他和他身边的吴氏,怒道:“若非你夫妻做的好事,老子需要临老儿还被人戳脊梁骨吗?如今带累的叶家名声扫地,让老子临老都没得清闲,死了只怕还得受列祖列宗的埋怨。你听?你要肯听,老子当初让不要娶这荡妇你听了吗?” 被叶老爷子当着妯娌晚辈的面喝斥漫骂,吴氏这张脸皮算是被踏到脚底下去了。她低头坐在那里,她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咬着牙忍着不敢反驳叶老爷子一句,面色却已涨的一片通红——气的。 陈氏对蔡氏使眼色,难得吴氏被老爷子喝斥,这样好的落井下石的时机,她们要不要再狠狠踏她几脚呢?谁知蔡氏竟只好整以暇的坐着,审视自己染了丹寇的指甲。 老五的媳妇钟氏,陈氏是不指望了,她偷偷撇了眼自己丈夫,见他面无表情的坐着喝茶,面色沉的像是要结冰了一样,心里顿时就有些毛毛的,顿时就歇了落井下石的心思,叹了口气。 叶子山被老父的问话噎的面红耳赤,却不敢再跟老父对着干,只能默不做声的低下了头。 叶老太爷的眼视又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与你们娘都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一蹬就去了,原本想说把你们都聚在身边,看着你们儿女双全,高高兴兴的,我跟你们娘也就万事足矣了,可如今老大家的出了这样的丑事,带累的叶家声名扫地,若是还叫你们都凑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就是我这做爹的老糊涂了。” 叶老太爷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敢情老爷子这是要分家啊。 叶子山和吴氏听得心里狂喜,心说他们是大房,府里大半的财产都是要分给他们这房的,就是这老宅也是他们这一房的,以后没有弟弟和子侄们的拖累,府里的花用大减,进项还不会怎么变化,以后他们一家人就是躺着,那钱也会哗哗的流进兜里。叶子山和吴氏越想越美,可他们是大房,叶子山是长子,这种时候该有的态度还是必须要有的。 所以叶子山就义正言辞的站了出来,“爹,您跟娘都还健在,怎么能分家呢,这要是叫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不得用唾沫星子把我们淹死啊。” 话虽这么说,可叶子山眼中的欢喜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吴氏张了张嘴,本想也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静,便乖乖闭上了嘴。 叶老太爷看着假惺惺的老大夫妇,稳坐钓鱼台的老二夫妇,没事人一样的老四夫妇和看起来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多话的老五夫妻。叶老太爷与叶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难言的苦涩,虽然他们都知道树大分枝人大分家的道理,可他们两人都还活着呢,儿孙就已经生出了要分家另过的心思,怎么能不叫人心寒呢? 叶老太太不忍见丈夫神情萧瑟,便哑声安慰,“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俩如今年纪都大了,咱们家给他们分一分,以后那些烦心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去吧。” 叶老太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道:枉他看几个儿子顶不了门户,才把他们拢在一起过活,本想着趁他还在,趁机敲打着老二让他提携着他几个兄弟,哪知道,他这些儿子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竟然还不乐意凑在一起过。 叶老太爷摇摇头,沉声道:“老大家的把咱们叶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再不分家,大家以后谁都不用出门了。行了,我的精力越发不济了,也懒得跟你们墨迹,今天就分家,也省的我和你们娘以后死了,你们兄弟之间闹意见,平白让人看了惹笑话。” 只这一句,四兄弟谁都不敢再发表意见了。 “老大是长子,且还有叶超这嫡长孙在,这老宅子自然是要留给他的,公中的财物分成六份,你们四个兄弟每人得一份,一份算是我跟你们娘的奉养银子,因为我跟你们娘以后还是跟着大房这边过,所以老大得两份,最后一份给老三家的两个孩子。” 叶子山听得脸都绿了,他可是长子,爹娘还要跟着他们过呢,却只得了这么点儿东西,还有老三早就被除了籍了,凭什么还能从家里分财产啊? “爹,您说要趁您还在世的时候就把家分了,省的我们兄弟以后为那些个钱财起口角,这儿子能理解,可三弟是已经被除了族籍的,您现在要把家产分给他一份,这……”叶子山扭头对几个兄弟拼命使眼色,让他们也站出来劝说老爷子。 叶子靖不屑的哼了一声,直接当自己没看到,别过了脸看向了别处。 123如此分家 123如此分家 叶子翰却自从听说自己可以继承叶家六分之一的产业,就一直是笑眯眯的,自古分家都是大房占大头的,这次父亲将全部家产平分,应该也是恼了大房夫妻的做为,又想补偿老三家的一对孩子,这才施以小惩的吧。 嫡妻让他不要在小侄女儿的事里横插一脚果然是对的,这都还没做什么呢,就平白得了一大笔家产。再说他们一家可是亲近小侄女儿那一边的,他还指望着小侄女儿以后能帮叶励一把呢,哪能在这时候儿跳出去扯她后腿? 叶子翰难得聪明的也装做没看到叶子山的眼色,只专注的盯着手里的茶碗,活像那碗里突然生了朵花儿出来一样。 只有叶子栋心有甘,又有心讨好叶子山,急着站出来给叶子山帮腔道:“爹,大哥说的对,自古被逐出家族的人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的,您现在要分一份家产给三哥家,这有些说不过去啊。” 叶老太爷“嘭!”的一下拍在桌上,怒道:“老三当初是为什么被逐出族谱的,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再说老大,这里谁说我把家产分给老三不妥都行,就你没有说嘴的份,也不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就你们做的那些个事儿,我那小孙女儿要是找上京去,你当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又狠狠瞪向叶子栋,“到时候你还能通过你大哥攀上刘家?要不是想为你们描补描补,我用得着拿这张老脸去讨好一个小辈吗?”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用一份家产收买叶湘,让她就算发现了叶蝉冒充她去刘家认亲的事,也要承了叶家的情,不揭穿叶蝉。 叶子山尴尬的满脸通红,可一想到要分出去一份家产,又觉的心痛不已,忍不住低声嗫嚅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把她带回来看起来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还要用这么大一份家业封她的嘴?” 叶老太爷抓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叶子山身上砸了过去,“就凭你们夫妻做的那些个事儿,就足够老子开祠堂把你们夫妻俩除名了,不满意就给老子滚!贪心不足的东西,要不是你家这贱货眼皮子太浅,你这孽仗又不念手足亲情,老子会这把岁数了还让人戳脊梁骨?也幸好咱家的姑娘都已经出阁了,唯一没出阁的兰儿也已经订下了婚事,不然就凭叶家现在的名声,你让你的侄女儿们怎么办?都呆在家里当老姑娘吗?还是直接送进尼姑庵里去当姑子去?” 叶子山这时才想起,叶家唯一没有婚约,且还没出嫁的姑娘不就只剩下他的小女儿叶蝉了吗?不过一想到自己女儿是冒充老三家的女儿去京城投靠刘高谊的,想必以后的亲事刘家自有安排,那颗高高悬起的心也就轻轻落下了。 叶老太爷的话说的掷地有声,叶子山和吴氏自知理亏,也深怕再出声会惹恼了叶老太爷,要是真惹得老爷子一气之下把他们逐出门去,那乐子可就大了,逐也就闭紧了嘴巴,低下头做乖顺状。他们可不相信自己会有叶子轩的好运,人死都死了,还能让老爷子分他一份家业。 其他三家人无异都是高兴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将家产平均分,他们每个房头可是分了整个叶家六分之一的家产呢。 叶子靖,叶子翰和叶子栋都很满意这样的分配,陈氏、蔡氏和钟氏也觉得这样分配非常的公道,几人欢喜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叶子山对父亲敢怒不敢言,只能狠瞪吴氏一眼,憋屈的吞下这个哑巴亏。 “来人!把东西搬进来。”叶老太爷冲屋外大叫一声,外头待命的管事指挥着几个仆妇,把六口一模一样的大箱子抬进来搁在厅中,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叶老太爷指着那些箱子道:“这是我让人整亘好的公中财物,每一箱的金银田铺价值都相等,你们随便挑一口吧,剩下的给老三家。” 叶老太爷一发话,各家都去领了个箱子,当场开箱查验了起来,唯有叶子山夫妇领了两口箱子,还一副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万两银子的表情,看得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差点儿又想拿茶盏砸他们。 每一口箱子里装的不光有钱财首饰,还有叶府在各地的田产、店铺、古玩、字画等物,叶老太爷叫人清点的很仔细,分配的也很详细公正,就是这家多了间铺子,那家也肯定会补上一个同价值的田庄,叫人说不出别的来。 四个房头除了叶子靖仍是一脸的面沉如水,其他几房的人都已经露出了笑容,实在是叶家足够富有,只一个箱子里的财富就已经不下于三十万两,如叶子山这样独得了两个箱子的,就算之前心情不爽,这会儿也被这庞大的财富给抚平了。 叶老太爷看着四个儿子虽然各有各的缺点,但除了老大被个贱人蛊惑的不成样子外,其他几个最起码还是做到了兄友弟恭的,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叶家的名声是没有了,老大一家能走多远,就得看他们自己了。家分了也好,就如老二说的,分了家,万一以后再出什么事,至少也能弃车保帅,也不至于让叶家断了香烟。 一直坐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叶老太太,叹着气对一众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道:“分了家,你们以后就各自过日子吧,老二,老四还有老五就尽快挑个好日子搬出去,以后也不必每天跑来跑去的过来请安,过年过节能来看看我跟你爹就成了。” “娘!”叶老太太这一番话倒是勾起了几个儿子的孺慕之情,向来会讨好老太太的叶子山连忙道:“娘,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就是分了家我们也是您的儿子,过年过节该有的孝敬儿子们绝对不敢轻漫一分,若是儿子媳妇有哪里做的不好的,您要打要骂,儿子们决没有怨言。” 叶老太太一个眼刀过去,恨声道:“那我要你现在就休了吴氏,你肯不肯。” 124亏心 124亏心 叶子山顿时就哑了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吱吱唔唔的低着头不敢说话了。吴氏这会儿倒是平静了,只面无表情的低头坐在哪里,好像没听到叶老太太的话一般,只有掩在她宽袖下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点她此时的心情。 “婆婆莫要生气了,自个儿身子为重。”陈氏和蔡氏都站了起来,陈氏说:“自我们嫁进叶家,婆婆和公公待我们就跟亲闺女一样,媳妇每每听到外头谁家婆婆给媳妇儿立规矩,那媳妇被搓磨的如何如何,就觉得自己跟掉进了福窝一样,公公和婆婆待我们如此和善亲切,若是我们还知孝顺您二老,可真要天打雷劈了呢。” “是啊!”蔡氏也道:“我们以后若是不孝敬您二老,只管叫老天爷收了我们去。” “行了,行了”叶老太爷挥挥手,有些受不了两个儿媳妇的腻歪,一个个明明都盼着望着分家,家分了又要把姿态抬的这么高,想哄哪个呢?“现在分了家,你们要如何都由着你们,左右我跟你娘都还在这敬慈堂住着,身边不缺服侍的人,手里又有体已,也冻不着饿不着,你们要是想我们了就来看看,不来也随你们。” 叶子山赶紧僵笑着出来表态,“看爹您说的哪里话,儿子是长子,自是该儿子和媳妇好好孝顺着您二老的,再说有儿子在,又哪里会让您二老冻着饿着呢?”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心里都不好受,自己二老还活着,竟然就要面临这个家分崩离析的场面,大儿子讨好的话,如今听在耳里也不似平时那般悦耳了,此时二老都有些不耐烦他的叽叽歪歪,叶老太太拉下了脸不说话,叶老太爷则是直接赶人,“老二留一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看出两老的不悦,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脸上却又都难掩欣喜之色,遣了粗使的婆子进来帮忙搬箱子,一阵杂乱之后,众人都鱼贯着退了出去。 有丫头进来麻烦的收拾了厅中的凌乱,又重新给三人上了茶。 叶子靖这回也不坐了,躬身立在椅旁看着叶老太爷,等他示下。 叶老太爷喝了口茶,才指着墙角的箱子缓声道:“这箱东西和之前从大房那边搜出来的东西,都先放在你哪儿,你去寻一寻老三的那两个孩子,然后把这些给他们运过去。”说着便没有焦聚的呆呆看着某一处,半晌后才道:“跟他们说,有了这些东西傍身,就好好过日子吧,也别去投靠什么亲戚了,没地让人图谋了去。” 叶子靖听的脸都黑了,那可是他的亲侄儿亲侄女,也是父亲的亲孙女亲孙子,大房做的丑事,父亲帮着遮掩也就罢了,他现在竟然还想拿钱砸人?砸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子? 叶子靖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味了,悲哀?愤怒?凄凉? 这时,一个丫头掀帘进来禀告,“老太爷,老夫人,六少爷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 “他来做什么?”叶老太太狐疑的与叶老太爷对视一眼,老四家的这个庶子一向不得宠,因为是庶出,虽是四房目前唯一的子嗣,叶老太太却不喜他,总觉的他身上一股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叶老太爷看了叶子靖一眼,想了想便沉声对丫环道:“让他进来吧。” 叶子靖闻言就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此时心里正有一股无名火在四处攒动,需要好好压制才能忍耐住,不然他怕自己会压不住想冲老父大声咆哮的冲动。 叶励一到家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听一个媳妇子说敬慈堂这边正在谈分家的事,匆匆赶过来,见到父母才知道家已经分了,且祖父还给三伯家也分了一份家产。 老实说,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励是欣喜的,可深想一层,他却只觉的浑身发凉,祖父待小堂妹太过凉薄了。明明是嫡嫡亲的亲孙女,却连一点儿亲情都不念及,直接简单粗暴的用一份家产就要封了小堂妹的口。 想到娇俏可人的小堂妹说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孤家寡人时的表情,叶励只觉的心口揪疼,他必须让祖父知道小堂妹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这样做了,以后就真的休想小堂妹再认他这个祖父了。 叶励沉着脸大步进了屋,给叶老太爷、叶老太太和叶子靖都见过礼之后,便沉声将自己的青山镇之行,与叶湘相处时的所见所闻,以及叶湘让他带到的那一席话,都一一说了。 “祖父,祖母,湘妹妹性情刚烈,再加上她重病之后失忆,对世俗的礼教规范几乎不复记忆,我方才已听母亲说了祖父的决定,以我与湘妹妹相处的感觉看,您这些东西一运过去,她肯定会遵守诺言,不会再跟刘家相认,可她也不会再视您二位为长辈亲人了,祖父、祖母真的想好了要这么做吗?” 叶老太太看着一言不发的叶老太爷,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认那个孙女儿了,不由抹着泪让丫头扶自己去了后堂。 良久之后,沉默中的叶老太爷才低着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只哑着嗓子扔下一句,“老二,把东西运过去给她们。”就由丫头扶着,步履蹒跚的往外走去。 “祖父……”叶励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他都这么说了,为何祖父就一定要把小堂妹推开呢?这么固执偏执就只为了那么个进士之位吗? “算了,励儿。”叶子靖冲他摇摇头,“没用的,你祖父祖母现在铁了心想趁着叶蝉在刘家,攀上那层关系,好为叶家子弟的读书取仕谋福利。”说着他讥讽的笑了笑,“你没见外头的风言风语都传成那样了,你祖父祖母却没敢动吴氏一根手指头吗?还不是怕动了吴氏,会让叶蝉生出忤逆之心,不会一心为叶家子弟的读书取仕尽心尽力。” 叶励只觉的又气又恨,恍然想起叶湘说的“靠山山倒,靠海海崩,自己有才是真的有”的话,就觉得祖父和家里这些叔伯兄弟,竟还没有一个小女孩儿看得明白。 125宰相门前七品官 125宰相门前七品官 进士及第是靠走关系就能办倒的吗?要是真这么容易,这世上又有什么关系是金钱砸不开的?叶家商贾百年,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若是真能用钱买到,又怎么会等到今天还求而不得? 祖父为了个进士及第真的是想魔障了。 叶励气恼之后,只觉沮丧不已,“二伯,难道真要把东西给湘妹妹送去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他的心底升起,他虽然已经是个秀才了,可仍只是四房的一个庶子,在这个家里人微言轻,什么都不能为小堂妹做。 叶子靖点点头,“自然是要送给她的,她一个女孩子生活不易,有了这些金银傍身,日子也总能过的好些。”他拍拍叶励的肩膀,站起身,“你这一路肯定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吧,看你眼下都泛青了,想必是累狠了,快回去休息吧。” 不回去休息又能如何?祖父坚持已见,祖母又不肯插手此事,他人微言轻,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听。叶励无奈的点点头,垂头丧气的先叶子靖一步出了敬慈堂。 等叶子靖叫来小厮搬起墙角的箱子出了院子,正厅里连小丫头都退出去找人八卦今天的见闻去了。等人一走光,就见房梁上的匾额后面飘然落下一道黑影,看那形状赫然就是一个身材娇小的人。这黑影闪身就出了无人的正厅,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一刻钟后,这道矮小的黑影敲开了客似云来的后院厢房的门,一见躺在摇椅上的令狐方,便忙单膝跪地,把今天看到了的叶家分家的经过,一字不落的禀报给了令狐方。 “叶景福竟然用六分之一的家产封小湘儿的口?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令狐方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摇着,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屋子里却似放了十多个冰盘一般,温度直线下降。 半跪在地上的黑影头都不敢抬,只绷紧了身体把自己缩小再缩小,恨不得直接缩小成粒尘埃,直接在主子面前消失了才好。 站在一边的邓扬有些看不下去了,心说世子爷你生气就生气,没事吓唬一个暗卫做什么?他挥手示意暗卫退下,这才小心的凑到令狐方身边,轻声建议道,“爷,要不要咱们给叶家点儿……” 令狐方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不情不愿的哼道:“爷说过只看戏不插手的,不能言而无信。” 邓扬心道:你知道不能言而无信,还在这里闹腾个啥?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真问出口,为主子分忧解劳是身为奴才的唯一职责,他眼珠子转了转,就有了鬼主意,“爷,咱们不插手叶家的事,不过明儿咱们就该回去了,叶家不是准备把那些东西运到青山镇给叶湘姑娘吗?咱们正好顺路,要不要助人为乐一下,帮忙把东西给叶湘姑娘捎回去?” “助人为乐啊?”令狐方眼睛猛然坐了起来,两眼迸射出异样的光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慢慢的勾了起来。他独自歪歪了半晌,才斜眼瞥向一脸谄媚的邓扬,心情大好的赞到,“你小子不错啊,等这回回去交了差,爷记你一功。” 邓扬顿时大喜,忙跪下磕头谢恩,“谢主子。” 既然叶家为了攀上个刘高谊就放弃了他的小湘儿,那他就让叶家上下看看,让他们都看清楚,他们错失了什么。 令狐方冷笑一声,示意邓扬贴耳过来,在他耳边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一通。 邓扬听的连连点头,完了还不忘奉承一句,“世子爷此计实在是妙,比起世子您,那刘高谊算个屁!明儿叶家老少的表情一准精彩,叶景福那老匹夫估计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话令狐方听着舒服,但出于少年怀春特别扭的奇怪心理,却是板着脸佯怒的骂道:“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滚出去办事。” 熟知世子爷脾性的贴身护卫邓扬同志,就乖乖滚出去办事了。 一个时辰后,淮阴县衙就迎来这位身装程子衣,腰别绣春刀,一看就知道出身世家豪族的护卫大人——邓扬同学。 淮阴县令娄化一看到属下递上来的帖子,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我滴的乖乖,全京城的人都在找他,他倒好,跑咱们这蛋丸之地来了。”娄化擦擦吓出的冷汗,忙让小妾服侍着换官服,火急火燎的跑去面见伯阳侯世子的——护卫。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别看邓扬平时在令狐方面前没个正经样子,可这会儿摆出架势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娄化远远的就看一个青年,正安稳端坐在正厅里低头着喝茶,那气度做派,可比他这一县之长的架势还足。这超品公侯家的奴才,倒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娄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进门就先一揖到底,“不知伯阳侯府来人,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娄大人言重了,在下不过一个护卫,担不得大人如此大礼。”邓扬笑眯眯的起身回礼,也不用娄化开口问,就把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说了出来,“我们家世子爷此次来,是受人之托,要为朋友从此地一户叶姓人家捎带些东西回去的,可坏就坏在我家世子爷性子急,话只听了一半儿就急匆匆的上路了,等到了地头才记起没问清人家的住址,所以只能前来麻烦县令大人了。” 娄化心里暗暗骂娘,心说:你自己没问清楚人家地址,就来问我,那我问谁去啊?这人离谱也要有个限度,全京城的人为了找这位世子爷,就差没把京城翻过来了,他倒好,为了给人捎带东西跑到淮阴来了,你说你还能再折腾点儿吗? 心里骂归骂,娄化脸上却没敢表现出丝毫,只一脸为难的道,“邓护卫可还有那叶姓人家的其他消息?淮阴姓叶的人家不少,您只说姓叶,下官就是想帮派人去找,也着实不知该如何下手啊。” 邓扬微微一笑道:“只知那户叶姓人家在淮阴当地是繁衍百年的豪富之家。” 娄化笑道:“听着倒像是本地的富商叶家,只是那叶家是本地的大族,族人多达上万,且分布在淮阴各处居住,要是没有更进一步的信息,这寻找起来只怕也是麻烦重重啊。” 邓扬低头做思考状,半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叶姑娘的父亲是个举人,不过十三前被叶家给驱逐出家族了,好像叫叶……叶什么来着。”邓扬懊恼的拍着头。 126贵客盈门 126贵客盈门 娄化惊叫出声,“叶子轩!” “对!对!”邓扬欣喜的拍手,“就是这个名字,大人可能查出这有叶子轩的叶家在哪儿吗?” 娄化愣愣的点头,心道难怪那吴氏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知府大人发了布告都压不下这事呢,原来还有这么个祖宗在后头推波助澜啊! 邓扬却是笑的无比欢快,道:“既然县令大人认识那一户叶家,那就一事不烦二主,烦请您派个人去跟叶家说一声,就说我们世子爷路上赶得急,累着了,今儿要先歇歇,明儿一准上门拜访。另外,明儿一早,也还要烦请县令大人派个人给我们带下路。” 这完全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啊。娄化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暗道那可是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伯阳侯世子啊,这叶家倒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此时的情况自然容不得他娄化说不,而且人家要找的是叶家,与他娄化又没关系,只要他不想得罪这位当红的世子爷,就容不得他拒绝。 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邓扬,娄化站在原地想了想,叫了个衙役过来,低声交代了一番,便让他去叶家报信了。心说反正邓扬也没说不准他透露他们的行踪,看在叶家平时孝敬不少的份上,这个顺水的人情他就顺手做了吧。 伯阳侯世子爷要驾临叶家。 这个消息就像是平地一声雷,炸的整个叶家人仰马翻,四房人一个不落的又聚在了敬慈堂,众人紧张者有之,激动者有之,担忧者亦有之。 叶老太爷满面不解的问一众儿孙,“咱们叶家与伯阳侯府从来没有联系,伯阳侯世子怎么会来咱们家拜访呢?” 叶子山却是兴奋的满面红光,笑道:“来报信的衙役说他们是要为朋友捎带什么东西回去的,儿子估计应该是弄错人了,不过他们弄错了没关系,咱们没弄错就成了。”他凑到叶老太爷跟前,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爹,听说这伯阳侯世子可是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恩宠比正牌的皇子都还要盛呢,京城里想跟这位世子爷攀上关系的贵人都海了去了,他能驾临咱们叶家,可是咱们叶家千载难缝的机会呢。” 叶子栋也满脸喜色的凑过来笑道:“要是咱们能跟这位伯阳侯世子搭上关系,谁还敢拿咱们叶家当摇钱树,想伸手就伸手呢?” “对!”叶子山激动的一锤手掌,说的两眼放光,“这次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来。听说这位世子极为好吃,只要能招待好了这位伯阳侯世子,让他念及咱们一点点的好,咱们叶家也算是在贵人面前记了个号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容易相求不是?” 叶老太爷被他们说的也激动起来,忙连声吩咐,“那你们赶紧去张罗,鸡鸭鱼肉、野味、海鲜,总之要买最好的食材回来,再去把淮阴最好的几个厨子也都请过来,让他们和厨房的几个厨子晚上各自都做几样拿手菜上来,要是咱们吃着好,明儿就做来宴请伯阳侯世子。” 叶老太太见状也笑着向媳妇招手,道:“老二媳妇,你去把我库里的那套粉彩的富贵牡丹碗盘取出来,等明天世子爷来了用。” 陈氏忙娇笑着上前凑趣,道,“哎哟,婆婆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呢。” “人家世子爷是娇贵人儿,一般的东西只怕是看不上的。”叶老太太乐呵呵的道:“我的这些个东西,以后还不是你们的,只要是为了你们好的,我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 “婆婆说的对,招待伯阳侯世子可是咱们全家的大事呢。”钟氏也凑上来道:“我嫁妆里还有一架绡纱双面绣山水的紫檀木屏风,一会儿就让人搬过来,就摆在前院的宴客厅里,这大热的天,那屏风看着让人也觉的凉爽些。” 一群人议论的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的。 叶子翰原本也想插上一脚,却被蔡氏扯着衣袖拽回来,狠狠瞪了两眼才老实了。 “都说是咱们叶家的大事了,咱们不出份力好像说不过去吧?”叶子翰不敢反抗妻子,只能小声建议。 蔡氏白了他一眼,低声训道:“前脚老爷子才说要分一份家产给老三家,后脚就有个世子爷来说要给朋友捎东西回去,你就不觉的奇怪吗?” 叶子翰惊的简直目瞪口呆,“你是说……” 蔡氏瞪了他一眼,嗔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说着瞥了眼那边讨论的正热闹的叶老爷子夫妻、叶子山,五房夫妻和陈氏,她对叶子翰冲沉默的坐在一边的叶子靖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没看到老二的脸色吗?我猜他八成也想到这种可能了。” 叶子靖是谁?他可是叶家除了叶子轩之外最聪明的人,叶子翰自己不聪明,就特别佩服聪明人,叶家的产业以前基本都是叶子靖在管着,叶子翰把这位二哥看做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在他心里,叶子靖的地位绝对是等同于叶老爷子的。叶子翰扭头一看,果然见叶子靖脸色难看的呆坐在一旁,不禁就信了妻子的话。 叶子靖确实如蔡氏所说,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伯阳侯世子来的太突然了,他总觉的这位金尊玉贵的世子爷来者不善。等到了晚上,整个叶宅不但没有熄灯,反而灯火通明,小厮仆妇们忙的几乎脚不沾地,一遍遍的收拾着院子内外。厨房里的厨子们卯足了劲烹炒煎炸,务求做出最可口的美食,以得到主子们的嘉奖。 叶老爷子两夫妻和四个房头的主子们也都紧张又兴奋的又是挑衣服,又是选配饰,丫环和仆妇们一脸喜洋洋的进进出出,简直比过年都要忙。 这一夜,叶家上下连主子带仆人都不得安睡,好不容易眯着睡了会儿,又因为天亮了被下人早早的叫了起来。 全家上下都如一根绷紧了的弦一般,气氛紧张的不得了。 127矜贵公子 127矜贵公子 叶老太太与几个媳妇一早就起身聚到了敬慈堂的正厅里,坐立不安的等着贵客临门,几个嫁出去的姑娘收到了消息,天没亮就急匆匆的带着丈夫和家里未出嫁的小姑子赶了回来。 他们的目的自然不只是帮衬叶家这么简单,无非也就是想借机在伯阳侯世子面前露个脸,攀上点关系罢了。 而且,听说那个伯阳侯世子家里还没有妻妾呢,要是他们谁家的小姑子让伯阳侯世子看上,能带回去当个小妾姨娘什么的,以后还怕自家不发达吗? 因此天还没亮,敬慈堂里就坐满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吴氏因满城的谣言,在叶老太太面前失了颜面,招待姻亲家娇客的责任,就落在了陈氏和钟氏身上,陈氏尽心尽责的安排着丫环婆子给娇客们上茶水点心,钟氏则盯着厨房给前后院准备早饭。 前院的客厅里,叶老太爷与一众儿孙、孙女婿正忐忑的等待着金尊玉贵的世子爷降临,茶水已经上了两遍,因为情绪紧张,众人都喝了一肚子茶水,以至于等丫环们端着早餐鱼贯而入时,一群人抱着肚子只能看着一桌子糕饼粥饺干瞪眼,因为已经没有肚子装吃食了。 而后院里,一屋子娇俏漂亮的娇客完全没了平时的嬉笑玩闹,都紧张的成了拘谨的木头美人。 这会儿没有谁还有心情吃饭,早起时的困顿也都被紧张的气氛给弄没了影,全都在惦记那位随时都会驾临的世子爷。 叶老太太见一众小辈都紧张的茶饭不思了,便笑着劝道:“你们都别紧张,现在时辰还早呢,也不知道人家世子什么时候能来,我们先把早饭吃了,一会儿再泡壶茶来,一边喝茶一边等好了。” 众人齐声应了,可虽然都上了桌,一桌的糕饼粥饺却没动多少,看得叶老太太也只能无声摇头。 叶府外的大街上,衣帽一新的几个仆从把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水洗的纤尘不染,昂贵的大红毛毡毯从大门口一路铺到了二门。 一众人等的望眼欲穿,直到辰时末,衙门那边才有衙役骑快马来报,让叶家人准备迎接金尊玉贵的伯阳侯世子。 叶家众人更加紧张起来,叶老太爷忙让人去通报了叶老太太,自己则带着一众的儿孙和孙女婿,急急忙忙的往大门口赶。后院的叶老太太听到管事来报,也忙带着一众媳妇孙女并一众娇客,急匆匆的赶往大门口,一时间哪儿都乱哄哄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个衙役在前开道,十几骑清一色着程子衣带绣春刀的护卫,簇拥着一个俊美的贵公子急驰而来。 等在路旁准备迎接世子爷的叶家老少并一众娇客们顿时就骚动起来,原本整齐的队型都出现了瞬间的凌乱。 十几骑快马整齐划一的在叶府门前勒马止步,负责领路的两个衙役却没有这样的绝技,被马儿奔跑的惯性带出去老远才能堪堪拉住马缰,顿时窘的脸上火辣辣的烧,直恨不得能挖个地洞把给自己埋了。 不过这会儿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们出了洋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被护卫簇拥着的笔直坐于马背上的男子身上,只见他头戴白玉冠,身着黑色镶金边绣银竹暗纹的直裰,一方雕龙的羊脂白玉佩从腰间的玉带上垂挂下来,脚上踩着双黑面白底的皂靴。他如玉般的脸上剑眉高挑,星目半眯,正倨傲的审视着的叶家一众人等。 矜贵优雅的贵公子做派,顿时就让后排一众如青葱般娇嫩的少女,神魂颠倒,芳心暗动。 叶老太爷带着全家老小呼啦啦的在路旁跪下,恭敬参拜道:“叶景福带全家儿孙拜见伯阳侯世子爷。” 令狐方正在为路面冲洗的太过干净,没能因为勒马扬尘,扑叶家老小一脸灰而暗自不满,抬头一看路边趴下的男男女女,那些粉衣绿衫满头珠翠的女人,顿时就让他机灵灵打了个颤抖。 靠!不是说叶家如今只有一个订了亲的未嫁女吗?现在这些女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令狐方自小在宫里长大,后宫里为了争皇上一夜恩宠,而手段尽出的嫔妃们简直多如过江之鳅,女人的可怕他可是自小看到大的,那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在他看来,世人所谓的什么贤良淑德全都是放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人染指,女人同意不喜欢,除非那女人的心不在那男人身上,否则那醋劲绝对是要弄出人命来的。 想到叶湘那么个小小的人儿,脾气一上来就抽刀砍人的泼辣劲,令狐方立即心惊胆颤的在心底告戒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那个还没开窍的小丫头,只怕不会再待见自己,更别说是让他抱得美人归了。 想到这里,令狐方立即调整了今天的打脸计划,反正他今天是死不会进叶府了,否则这么多莺莺燕燕,要是被人说上那么一两嘴传到小湘儿耳朵里,他以后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原计划改变,矜贵的世子爷不禁郁闷的“啧”了一声,暗骂着:真是便宜你们了。 叶家众人跪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令狐方叫起,都有些不安起来,邓扬也正奇怪自家主子怎么不叫起,扭头一看——好嘛,原来他家主子神游天外去了。看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邓扬凑上前,低声提醒:“世子爷,该叫起了。” 令狐方瞬间回神,定睛一看还趴在地上的叶家众人,忍不住就“啧”了一声,心道: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的,即使是血脉亲人也一不例外,他的小湘儿就从来不会轻易向人弯腰下跪。这样一想,他倒觉的无趣了,淡淡哼了声,“都起来吧!” 叶家一众人如蒙大赦的从地上爬起来,全都不约而同的抬手擦汗——被吓的。 众人暗道:伯阳侯世子的威压果然不同一般,只刚才那么一会儿,那种无形的压力就让他们逼出了一身的冷汗,深怕他们有哪里没有做好,惹得这位世子爷生了怒气。 128你真的很不错 128你真的很不错 他们要是知道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心生畏惧所致,人家令狐方不过是想事情想出神了,在发呆而已,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深刻体会到伯阳侯世子官威的叶家老少,对令狐方更加恭敬了,叶老太爷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满面堆笑的冲令狐方邀请道:“府里已经备好了香茗,请世子爷入府歇歇脚吧。” “不歇了,本世子还急着赶回去呢。”令狐方扫了队伍之后的那群莺莺燕燕一眼,光是这么一眼都让他觉的背脊发凉。开玩笑,他的追妻之路还尚未开始呢,可不想在这种事上留下不可抹灭的污点。 叶家老少可不知令狐方心中所想,一听他不肯进府,顿时就变了脸色,叶子山也顾不得搀扶叶老太爷了,忙焦急的凑上前来,讨好的道:“昨日听闻差衙役上门传信,小人一家都颇感讶异,想是有些事情世子爷可能误会了,请世子爷入府稍坐,听小人一一与您说明。” “本世子可没那个闲功夫听你废话。”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摆摆手,目光淡淡的扫过人群,“你们谁是叶励?” 叶励?! 叶家众人齐齐扭头诧异的看向叶励,都在揣测伯阳侯世子怎么会知道这个四房的庶子的?想到昨天衙役来报信时说的话,众人皆觉自己悟了:应该是叶励认识伯阳侯世子的朋友。伯阳侯世子要为朋友捎东西回去的事情也是千真万确的,并没有弄错。 叶励一脸懵逼的瞪着看起来很尊贵,实际上也很尊贵的伯阳侯世子,整个人跟被人敲了一榔头一样,浑浑噩噩的,他迷迷糊糊的想着他这辈子都没出过江苏府,他上哪儿去认识这位远在京城的贵公子啊?哦,不,他前几天出过江苏府来着…… 叶励的心跳徒然加速,眼睛瞪的如铜一般,心中狂吼着:不会吧,小堂妹只是个养在深闺小姑娘,她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位金尊玉贵的伯阳侯世子爷呢?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叶励踉跄着跌出了人群,不想当众丢脸,他忙顺势向前又冲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叶励也不回头去看谁推的他,只挺直了脊背,恭敬的向令狐方拱手执礼,“世子爷找学生,不知所为何事?” 令狐方眼看着叶励被人推出人群后的一系列动作,不禁有些惊奇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哈哈大笑起,“都说人以类聚,本世子以前不信,现在倒是相信了,小子,你很不错嘛。” 莫名得了夸奖的叶励只觉的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也不是问人家为什么夸奖他的时候,叶励一脸诚恳的拱手行礼,“世子爷谬赞了。” 令狐方用马鞭敲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了,“我家小湘说你有东西要运给她,本世子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帮她跑一趟了,你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本世子特地带了两辆马车过来,够不够装?不够装本世子再让人去买一辆回来。” 小湘?!叶湘?!小堂妹! 叶励惊讶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傻傻的瞪着令狐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母亲神人也!真被她猜中了,小堂妹身后站着好大一坐佛啊。 他身后的叶老太爷和叶子山却快要急死了,叶子山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低声骂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认识了世子爷的朋友怎么也不早说,还不快点儿请世子爷进府喝茶,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这一推一骂倒是把叶励给推回了神,他抬头,目光有些不善的认真审视令狐方,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去审视一个声称是自己妹妹朋友的男人。 他是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伯阳侯世子,超品公侯唯一的继承人,皇帝上他表舅,母亲是郡主,姨婆是太后。而他的小堂妹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连叶家这种商贾之家都不愿承认她,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如此之多,他难道是想让小堂妹给他当妾吗? 叶励狠狠咬了咬牙,对着令狐方又行了一礼,毅然决然的道:“世子爷,舍妹是好人家的姑娘,不与人为妾的。” 令狐方脸上那不可一世的神情撑不住了,他惊讶的眨了眨眼,一双星目中神光隐现,浑身的气质倏地变得温暖和煦起来。令狐方满意的点点头,赞道:“你真的很不错。” 小湘儿是独女,应该会很高兴有这么个疼爱她,为她着想的兄长吧? 叶子山虽然不清楚叶励跟令狐方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可这会儿听他说妹妹不为妾,便自以为是的认定这个妹妹指的就是二房的叶兰,他忙不迭的一把推开叶励,对令狐方谄媚道:“世子爷您别听他的,您能看上兰儿是那丫头的福气,这婚事我们全家都是乐意的。真的,具体的事情,您看咱们进府慢慢详谈如何?” 令狐方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叶子山,直把他看得心惊肉跳,这才惊觉自己好像,似乎,可能弄错了。 邓扬和一众护卫都是见过叶湘的,就算之前不知道世子爷对那位会烧一手好菜的小姑娘有心思,现在听了他与叶励的对话,他们也都明白过来了。身为皇帝御赐给伯阳侯世子的贴身护卫,他们见过各种各样跟令狐方拉关系的手段,不过像叶子山这样愚不可及的,倒真是第一回见。 一群人目带鄙夷的看着叶子山,带着讥讽的笑,看着叶家人都查觉到了不对,纷纷焦急的看向叶子山。 叶励一脸怪异的看着叶子山,又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前排的叶子靖。 大伯刚才的话显然惹怒了二伯,只见他双手握拳,双目几欲喷火的死瞪着大伯,显然是被气疯了。 “二伯,借一步说话。”叶励大步过去扯住了浑身紧绷的叶子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二伯,伯阳侯世子来者不善,唯今之计,是赶紧把他送走。您若是现在跟大伯闹起来,只会让伯阳侯世子看笑话罢了。” 站在后面的叶子翰趁机挤过来,兴奋的问儿子,“励儿,你是怎么认识伯阳侯世子的?” 叶励对不着调的父亲摇摇头,“父亲,儿子并不认识世子爷。” 129惊 129惊 叶子靖知道叶励说的对,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静,看到愚蠢的大哥被伯阳侯世子的人下脸,他解气的哼了一声,才他扭头看叶励,“你真的不认识伯阳侯世子?” 叶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稳了稳心神才凑近叶子靖道:“不是我认识,是叶湘堂妹认识,伯阳侯世子是来帮叶湘妹妹讨要三伯的那些东西的。” 叶子靖只觉脑子嗡的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这样才对,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能对的上。那两个放完话就遍寻不着的人,那满城风雨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流言,泼辣到强势的小侄女儿,原来她的背后站着这么一尊大佛啊!难怪她不去投奔她外祖父呢,有这位世子爷在,还有谁人敢欺负了她去? 若是伯阳侯世子要为叶湘出头,那叶家…… 叶子靖痛苦的闭了闭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叶家走向末路的命运。他重重的拍了拍叶励的肩膀,刚才,那位伯阳侯世子称赞叶励不错,应该是还挺欣赏这孩子的为人的,若真到了那一刻,至少这个孩子是能保住的。 他毅然决然的转身,迎向令狐方拱手道:“要给湘儿的东西早就准备妥当了,世子爷还请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叫人把东西搬出来。” 令狐方嗯了一声,淡淡道:“你们动作快点儿,本世子还急着赶回去吃小湘儿做的饭呢。” 叶子靖点点头,就转身大步进了府,叶励见状也忙跟了上去。 叶老太爷只是老了,并不是傻了,他看着叶子靖和叶励两个人的神色,又听叶子靖和令狐方都提到了湘儿这个名字,之前他只觉的听着耳熟,细细回想了一番之后,他只觉的双耳嗡鸣,天眩地转。 叶湘,那个叶励说:为老三过继了个男孩继承香火的孙女儿;那个让叶励转告他:敢害她,她就要拉着整个叶家陪葬的孩子;那个凭着一手厨艺,独自撑起了一个家的老三的独生女儿。 是了,厨艺!伯阳侯世子的好吃天下闻名,那个丫头正好有一手好厨艺,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叶老太爷站着摇摇欲坠。 站在不远处的叶老太太看到了,不禁高声惊呼:“老头子!” 叶子翰和两个女婿站的离叶老太爷近,忙伸手去扶,一边没心没肺的道:“爹,您身子不好,站久了吃不消,还是和伯阳候世子告个罪,先回去歇着吧。” 令狐方早就不耐烦看着他们一堆人变脸了,闻言立刻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本世子这里无需你们侍候。”他今天只是来打叶景福的脸的,能打击到叶景福就足够了,可没那个胆子赶尽杀绝。毕竟算起来,叶景福还是小湘儿的亲祖父呢,要真动了他,万一惹得小湘儿伤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子翰和女婿搀着叶老爷子往府里走,叶老太太也忙让丫环搀扶着急急跟了上去,身后却传来叶子山干巴巴的声音,“世子爷,全淮阴最好的厨子如今都在小人府上,小人听闻您正好好这一口,不如下马进府歇歇脚,尝尝我府上厨子做的吃食再走吧。”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整个叶家,若说令狐方最讨厌吴氏,那叶子山就是排名第二讨厌的那个,他此时送上来,后果可想而知。 令狐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讥讽道:“全淮阴最好的厨子能好过御厨?你认为的珍馐美食,在本世子看来不过是些垃圾,不尝也罢。” 叶子山被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他钻进去。 叶子栋本就对令狐方的身份心生敬畏,此时见叶子山被下了脸,吓得也不敢再上去搭讪了。年长的一辈都被喷了一脸血,做为晚辈的叶超等人就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了,一众人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敢退,只能跟个傻子似的,杵在原地当柱子。 不多时,叶子靖和叶励带着一群家丁抬着一个个大箱子出来。 叶子山吃惊的看着那些箱子,那些箱子他可都认得,这些可不就是前几天才从他屋里搬出去的吗?还有那个老爷子分家时分给老三的箱子,他原还想私下跟老二商量商量,把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扣下一些,两人二一添做五,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叶子靖准备用这些东西贿赂伯阳侯世子? 正这么想着,叶子栋已经双手一伸拦住了叶子靖,“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这些可都是要还给三哥家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东西搬出来送人呢?” 叶子靖实在不想跟自己这个没眼色的弟弟说话,可不说清楚又怕他再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会惹恼了伯阳侯世子,只能无奈的道:“伯阳侯世子爷就是帮侄女儿来取这些东西的,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进府去歇着吧。”说完便不再理他,挥手命一众家丁扛着箱子往令狐方的马车走去。 这回不只是叶子栋傻了,连叶子山,吴氏,叶超夫妻等知道内情的人也都傻了,陈氏的嫡长女叶姿,悄声问母亲是怎么回事,却见陈氏对她眨眼,立即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 不管叶家经他这么一闹之后,会有怎么的暗潮汹涌,令狐方看着那一个个箱子,却心情很好的舒展了眉眼——笑了。 这些箱子别的不说,就单那个装着叶家六份之一家产的箱子就至少价值三十多万两,有了这些东西,小湘儿以后就可以少些辛苦,多些时间陪他给他做好吃的了。 叶子靖和叶励现在只求能尽快把令狐方打发走,因此很尽心的指挥着家丁们把箱子全都搬上了马车。 在叶子靖的观念里,令狐方一定会帮叶湘对付叶家,既然彼此今后都是敌人了,那还客气给谁看呢。因此箱子一抬上车,他就非常不客气直接过来赶人了,“那些箱子就有劳世子爷转交给鄙人的侄女儿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在下祝世子爷一路顺风,您请吧!” 令狐方差点儿没气笑了,叶子靖这番话的浅台词无非就是:你现在可以滚了! 130世子是君子 130世子是君子 他长这么大,就被两个人驱赶过,一个是小湘儿,另一个就是眼前这叶子靖了,两次赶他的都是叶家人,这真是…… 想想叶湘一气之下就要拿刀砍人的暴脾气,令狐方不禁轻笑着摇摇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站在门口,一脸失魂落魄的叶子山;从头到尾都一脸淡漠,好像对外界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叶超;一直用怨恨的眼神瞪他的叶臣;拳头握的死紧,却敢怒不敢言的叶云和叶扬;以及抖抖缩缩的叶子栋父子四个。 “虽然出了几颗歪瓜劣枣,不过总算还是有几个好的的,如此便也够了,一个家族总归是会有几颗老鼠屎的。”令狐方说话的声音虽轻,却也没有轻到哪里去,至少站在他身前的叶子靖和叶励都听到了。 叶励不像叶子靖那样心思沉稳老练,觉得有些事既然已经注定了,且他们没有能力反抗,也就放任自流了。 叶励年轻,心性赤诚,他的理念是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能拼一拼,努力挽回挽回,像叶家对待叶湘的这件事上,他就是这么做的。而现在的情况反转,他觉的令狐方可能会帮着小堂妹为难叶家,自然也要为叶家向令狐方求求情,最好是能劝他打消为难叶家的念头。 “世子,叶家与湘妹妹的事是家事,希望你不要随便插手才好。”叶励说话虽然也直接,不过胜在态度恭敬,语气诚恳,而且还拱手行礼了,这让令狐方很满意。 叶励的性子本质上来说与叶湘很相像,两人待人都很诚恳,说话都很直接,脾气都很冲,但该避其锋芒的时候还是会忍耐,还有就是都不怎么拿自己当外人。 令狐方淡淡一笑,道:“本世子既然已经答应了小湘只看戏不插手,就肯定不会插手你叶家的事,否则就凭你们叶家这点儿人,还不够本世子的护卫砍杀一个来回的呢,还能容得你在这儿跟我大放厥词啊?” 叶子靖意外的睁大了眼,叶励一愣之后却是欣喜的道谢,“世子是君子,学生多谢了。” 令狐方“切”了一声,谁要他的夸奖了,一文不值!他还不如早点儿回去让小湘儿给他做桌好吃的,靠劳一下他的胃呢。 打脸的目的已经达到,令狐方心里惦记着叶湘便有些呆不住了,拉起马缰掉转马头,扔下一句:“本世子走了,你们都回去吧。”便潇洒的策马远去了。 众人目送令狐方走远,直到不见了影子,叶子靖和叶励才转身大步往府里走,失魂落魄的叶子山一见两人,突然就愤怒的扑过来,扯着叶子靖的衣襟神色有些挣拧的叫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伯阳侯世子跟老三的女儿有首尾?” “大伯!”叶励高声喝止道:“湘妹妹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你说话也要注意一下言词。” 叶子山跳着脚大骂,“清清白白?狗屁,她要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一个世子会大老远的跑来淮阴给她运东西?骗鬼……嗷——” 不待叶子山骂完,叶子靖就一拳头狠狠砸在了叶子山的脸上,“你倒底还要自私愚蠢到什么时候?你差点儿给叶家惹来灭顶之灾还不知反省,还在计较你那点儿私心小利?叶湘是我们嫡嫡亲的亲侄女儿,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别人没说她一句不好,你倒好,巴不得往她身上泼脏水?”叶子靖骂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一边点头,一边冷笑着道:“是了,我怎么忘了,你们夫妻俩早就丧心病狂了。为了那么一点儿金银,你们抢自己亲兄弟家的财物,不顾亲侄女儿病弱危急,连人带屋子都想一起烧了了事,你冷血冷心到这种地步,简直就与畜生无异了,还有什么人性可言,我跟你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骂完一甩袖子,看也不看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上,愣愣瞪着他的叶子山,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大步进了府。 直到不见了叶子靖的踪影,叶子栋才敢上来扶叶子山,一边问他话,“大哥,你没事吧?”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流血的嘴角。 叶子山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脑子还木着,根本就转动不了。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老二,动手打了他! 经过这件事之后,叶家四房很快就分道扬镳了,只是那些关于叶家的流言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不减反增,还多了叶家分家,迎接伯阳侯世子,兄弟相残等数个版本。 却说令狐方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四天之后的深夜也顺利回了青山镇。 半夜三更拢人清梦是不大好,不过令狐方更不想夜缩街头,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他很理所当然的命侍卫敲响了叶家大门。 连宏益一见是令狐方等人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周开和章盛,自然喜不自盛,当下就开了门让一行车马都进了院子。 令狐方等连宏益关好了门,还特意嘱咐:“夜已经深了,你也别去吵你家小姐了,我们照旧歇在二进院里,那地方我们熟,自己会打理自己的,你也赶紧去歇了吧。” 连宏益连忙点头哈腰的应着,“是,奴才知道。”可一回头,他还是去了后院,跟叶湘禀报了这事。 别看连宏益只是个农民,可人家心里清楚着呢,虽然令狐方身份不一般,跟自家小姐也是交好的,可他的主子就只有小姐一个,家里来了客人,他能让人先进来,可也该及时告知小姐。虽然半夜吵醒小姐是有些不好,不过不及时告诉小姐更不好。 叶湘对连宏益有这样的认知表示很满意,因此赏了个大封红给他,乐得连宏益嘴巴直咧到了耳后根。 昱日,令狐方起了个大早,修面洗漱,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才屁颠颠的往厨房跑,准备去找叶湘要好吃的祭一祭自己想念了许久的五脏庙。 可惜……叶湘不在! 正在灶前忙碌的张仪儿、江氏和连氏看到令狐方,忙给他见礼,“见过令狐公子。” 令狐方晴空万里的心情瞬间多云转阴,他眼神暗沉的望张仪儿,问:“你家小姐呢?” 张仪儿一惊,忙低下头,缩着脖子答道:“小姐还没起呢。” 131新衣 131新衣 “没起?”令狐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是知道叶湘向来自律每天卯初必起的,怎么今天这个时候还没起呢?“可是身子不适?” 张仪儿蚊纳般低声道:“小姐昨晚睡得晚,睡前吩咐过奴婢们,说是只要她不醒就不准我们吵她。” 令狐方挑了挑眉,嘴角有了一丝笑容,“这丫头也会睡懒觉?倒是难得。” 张仪儿心说小姐睡晚了还不得怪您?昨晚她家小姐才睡下就又被吵起来了,今儿自然就起不来了。她偷眼见令狐方的脸色阴转多云,这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公子,早餐一会儿就好了,您是要在这儿用?还是回房用?” 令狐方瞄了眼热气蒸腾的锅灶,嫌弃的撇撇嘴,“你们的手艺本公子可不敢恭维,还是等你家小姐起床了再说吧。” 张仪儿不服气的辩解道:“早餐都是小姐以前带着奴婢们做的。” 令狐方大怒,“大胆!你敢让本公子吃馊食?” 一厨房的人都吓的直接跪了,张仪儿连连摆手道:“没有馊!没有馊!东西都是冻在冰窖里的,小姐每七天就会做一次,蒸熟了都是新鲜的。” 令狐方闻言挑了挑眉,目光扫向那三个已经有肉香的味道和香甜味道飘出来的灶。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想了想才沉声问,“还有多久能好。” 张仪儿不敢耽搁,“再有半刻钟就好了。” 令狐方点点头,弹了弹纤尘不染的袍袖,丢下一句,“好了就给本公子端去。”就施施然背手跺出了厨房。 叶湘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巳时中才醒,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拥被坐起。 守在外室的连承荷听到响动,便提了热水推门而入,一见叶湘坐在床上活动双臂,不由笑道:“小姐睡好了吗?” “都有点睡迷糊了。”叶湘懒洋洋的扭扭脖子,掀被下了床,拖着软缎鞋就进了净室。 连承荷提起热水忙跟了进去,等侍侯着叶湘梳洗过后,两人才前后脚的出来。叶湘坐在梳妆台前懒洋洋的梳着头,连承荷收拾好了净房,便把空水壶提了出去,进来时又捧了一套衣服进来,“小姐,这是文氏照您画的图纸做的衣裳,您今儿要不要穿穿看?” 叶湘扭头看向连承荷手里捧着的衣裳,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连承荷手里的托盘上搁着三件衣裳,最上面是件白色蜀锦的上衣,中间是件大裙摆的嫩绿长裙,两层的,里层是嫩绿的云锦,外层则是白色的绡纱,最下面的是一件白色的绡纱外衫。 “就穿这件。”这个时代的衣服有些像中国古代宋明时期,全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里面穿肚兜,再穿中衣,最后才是外衣、外衫。 穿这么多层衣裳,冬天还好说,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层,都不用怎么动,光是把三层衣服穿上身就全身是汗了,一整天下来,身上不出痱子才怪,而且这个时空的衣服可没有什么铁扣,盘扣的,所有衣服都是用带子绑的,那叫一个折腾啊。 叶湘最不耐烦穿这么多层衣裳了,以前在家,仗着自己身量还没有长开,她就只穿着肚兜和外衣,除非外出,否则绝不穿那么多层。为了解决自己的穿衣问题,她可没少折腾。她画了那么多衣裳图纸,又让人去找牛筋,又是画了图纸让人去做小铁扣的,光盘扣的花样就画了十八样。 菜花婶,江氏和连氏这一群大婶做了这么多个月,做出来的衣裳却没跳出这个时代衣裳绑带子的风格,让叶湘失望不小。 幸好,幸好文氏来了,这衣服终于做出来了。 叶湘翻着托盘里的衣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抱着衣服兴匆匆的去屏风后换上,合体的剪裁和亮眼的颜色搭配,让整套衣服看起来清新又凉爽,在这大热天里穿来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连承荷满眼羡慕的止不住称赞,“这衣裳好漂亮啊,小姐一穿上这衣裳,就跟仙女下凡一样,真的好美呢。” “你家小姐我不穿这衣服,难道就不漂亮了?”叶湘娇嗔的斜了她一眼,站到镜子前一瞧,不觉也惊讶的挑了挑眉。 白色斜襟的收腰长袖上衣服贴的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腰细若柳,双掌盈盈可握,衣襟上白绿相间的盘扣尤如画龙点晴,让白色的上衣似乎也带上了青春的气息。下身大裙摆的双层嫩绿拖地长裙又将臀线的俏挺丰腴凸显了出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胸前平平了。不过这点不足,在穿上外衫之后,视觉感官立即就模糊。 在这九月的天气里,穿上这么一身清新靓丽的衣裙,连叶湘自己都觉得自己漂亮的不行。 “小姐,奴婢帮您梳头吧。”连承荷看着如沾露百合般的叶湘,就手痒的不得了。 叶湘点点头,在梳妆台前坐下,伸手打开手饰盒,挑选着今天要戴的发饰,顺口吩咐:“还是照旧从上到下编成一条麻花辫吧。” 连承荷答应一声,却没有听叶湘的,只简单把所有光滑的发丝编成一条土里土气的麻花辫,而是灵巧的编编扭扭,不一会儿就在叶湘的头上整出一个漂亮的发型,剩下的发丝则全被她编成一束长长的麻花辫斜垂在叶湘的胸前。 张仪儿端着盅瘦肉粥进来,一见叶湘今天的衣裳,也不由眼前一亮,忙把粥往桌上一搁就跑到叶湘身边,伸手小心的摸着叶湘衬了绡纱的长裙,眼冒红心的道,“小姐,您这身衣裳真是……真是太漂亮了。” 叶湘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喜欢的话,回头让江婶她们给你也做一身。” 132第一次“约会” 132第一次“约会” 张仪儿立即点头如捣葱。 连承荷也连忙要求,“小姐,奴婢也要。” “好!”叶湘抿着唇微微一笑,“都给你们做。” “谢谢小姐!”两个丫头兴奋的连忙福身道谢。 叶湘笑着摆了摆手,抬头看了眼镜中连承荷给她梳的发型,从手饰盒里挑出一条珍珠的额链眉心坠,并几支珍珠梅花钿递给连承荷,让她帮她一一插在发间,又挑了对珍珠耳坠出来戴上。 看着装扮好的叶湘,连承荷双手捧心,眼睛有些发直的道:“小姐,您真的好美啊。” 张仪儿也是满眼红心的道:“这身衣裳漂亮,小姐也漂亮,小姐穿上这身衣裳就更漂亮了。” 连承荷也道:“这样的打扮才适合小姐呢,以奴婢说,小姐现在生意越做越大,少爷也读书上进,以后还要考科举,咱们府上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小姐就应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是呢。” “是是是,就你这丫头心眼儿多。”叶湘勾起嘴角,笑着打发她,“这身衣裳得再配一条漂亮的帕子才成,你去文氏屋里给我寻一条素淡些的来。” “唉,奴婢这就去文氏那边给您找来。”连承荷笑着福了福身,便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张仪儿走到桌边为叶湘勺粥,一边说起早上令狐方去厨房找她的事,完了忍不住抱怨道:“令狐公子平时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奴婢今儿才知道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可吓人了呢,他就往奴婢身上看了一眼,奴婢就腿软的站不住了,害怕的不得了呢。” 叶湘轻笑,“令狐公子一定是饿了。” 张仪儿点点头,煞有其事的道:“那会儿时辰尚早,令狐公子是还没用早饭,他的早饭还是奴婢之后给送到客院里的呢。” 叶湘笑着在桌前坐下,顺口道:“那以后令狐公子肚子饿着的时候,你躲远点儿就是了。” 张仪儿连忙点头应是。 叶湘低头小口小口的吃起粥来,不一会儿一碗瘦肉粥就见了底,她刚漱了口,连承荷就捧了一条白色绣黄蝶戏兰花的帕子进来。 叶湘接过来抖开,把一头卷了一圈在中指上,矫情的房中来回走了一圈,回头笑问两个看呆了的丫头,“好看吗?” 两个丫头立即点头如小鸡啄米,兴奋的两颊都红了。 “好看就行了。”叶湘甩着帕子就要往外走。 “小姐,您该不会是想去厨房吧?”连承荷瞪着眼睛叫住叶湘。 叶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笑的摇摇头,“今天穿成这样可不好去厨房。”又对连承荷道:“你去跟文氏说一声,让她照着我身上这一身,做几套颜色素淡些,料子普通些的衣裳,好让我改明儿进厨房能穿。” 知道叶湘不是要去厨房,张仪儿和连承荷两人都松了口气,不然这一身漂亮衣裳可不就要被弄脏了吗? 张仪儿收拾了盅碗快步追上招呼三只豹子的叶湘,笑问:“小姐是要带小黑,小白和小花去玩吗?” 叶湘回身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我去看看令狐公子,问问他没事吓唬我家仪儿干嘛?” “小姐!”张仪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叶湘和站在门边的连承荷都不由笑了起来。 连承荷在屋中收拾屋子,张仪儿要把盅碗端回厨房清洗,叶湘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就去了二进院。 二进院里如今除了令狐方之外,还住着十二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叶湘刚出了自己的院子,令狐方就收到了消息。他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对着镜子整衣理发,确保自己仍旧英俊的天怒人怨了,才装模作样的走到客厅里,挑了张正对着院门的椅子坐了,打发一众护卫都滚远点儿,这才端起护卫刚送上来的茶,捧在手里却又不喝,只眼巴巴的望着门口,期待佳人能快点儿到来。 可当院门口徐徐走进一位白衣绿裙的纤瘦少女时,他只觉的呼吸一滞,心跳便如疯了一般狂跳起来。只见少女肤白如雪,一双美丽的眸子如天边的星子般熠熠生辉,她身上一件绡纱外衫如云似雾般拢在身上,微风吹过,衣摆和裙摆飘飘若飞,更显得她身形纤细窈窕,飘然若仙。 叶湘抬头就见令狐方坐在厅里,手里端着茶朝她这边看来。她扬起笑容打招呼:“立轩大哥!” 少女的笑容清纯美丽如同阳冬初雪,又似将要绽放的清莲,带着种不染纤尘的脱俗之美。 “咕咚!”令狐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眼看着越走越近的美丽女孩,眸中迸射出志在必得的光芒。心神一定,令狐方狂跳的心就慢慢的缓了下来,他勾起嘴角,把茶杯往旁边一搁,就起身迎了过去,“小湘!你今天可是起晚了呢。” 叶湘笑着点了点头,先打发了三只豹子到一边玩,这才道:“昨晚画图画的有点晚,今天就有些起不来了。”她微偏了头看他,“我听宏益说你是昨晚赶回来的,淮阴之行如何?好玩吗?” “无聊透了。”令狐方撇了撇嘴,把叶家老爷子对吴氏的不过问,以及叶家分家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接着抱怨道:“叶家如今没了规矩体统,我花了大力气推动流言,结果叶景福因为吴氏的女儿巴上了刘高谊,就不敢处置吴氏,任家族名声臭大街,真是……”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嘴,抬眼看着叶湘。 叶湘失笑,“你说你的,看我做什么?” 令狐方微微一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会责怪我嘛,毕竟我骂的可是你的亲人。” 133不只这么多 133不只这么多 叶湘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爹十几年前就被逐出家族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们,除了我的一个堂哥,前不久寻来与我见了一面,他们谁是谁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他们责怪你?何况你也没说错什么啊,他们想用钱财堵我的嘴就堵呗,反正我原本就没想过要与刘家相认的,这笔钱算是不要白不要了。” 令狐方有些惊喜的看着叶湘,“你真这么认为?” 叶湘很认真的点头。 令狐方的笑意就从眼底满溢到了眼角,再流泄到嘴边,心像是发酵了似的,咕嘟嘟的冒着甜蜜的泡泡。“来,我带你去看些东西。”他伸手一抓就握住了叶湘纤细的手腕,也不待她答应,就拉着她往正房旁的耳房走去。 叶湘被拖着走,目光下落到拉着她的大手上,感觉……有点烫。叶湘的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试着抽了抽手却没有抽出来,令狐方握着她的手看似没用什么力道,实际却跟铁箍一样充满了力量。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令狐方的心跳差点儿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他用眼角偷瞄着叶湘的反应,见她没有着恼的样子,心就跟扬了帆一样张扬起来。他推开耳房的门,拉着叶湘走了进去。 “你想让我看什么?”叶湘又抽了抽手,结果还是没抽出来,她没办法的拍拍令狐方握着她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啊?哦!”令狐方装出一副忘记了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却有些不敢看叶湘。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他指指屋子里的十几个大木箱子,道:“这些箱子里绝大部分是你爹娘的,不过其中有一个箱子里装的是叶家六份之一的家产,是叶家分家时分给你的,我听说价值三十多万两银子呢。” “多少?”叶湘一双美目顿时瞪的溜圆,深怕自己听错。 令狐方笑着重复,“三十多万两吧。” “真的假的?”叶湘又惊又喜又好奇,两步过去掀开最近的一个木箱——满箱的画卷? 叶湘挑了挑眉,一连掀了数个箱子,看到里面装的不是书画就是瓷器、古玩,她不禁挠挠头,只能回头跟令狐方求救,“立轩大哥,你懂不懂字画古玩?” 少女熠熠生辉的双眸里盛满了期盼和恳求,看得令狐方整颗心都软的跟浆糊一样,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毫不犹豫的给她摘来以博她欢心,更别说只是帮她辨认书画古玩了。令狐方雍容矜贵的低头理了理衣袖,嘴角带笑的过去翻了翻几个箱子里的东西,才道:“书只有一部分是孤本,另外一些是有些年头的模本,瓷器和摆件倒都还不错,留着以后添置博古架吧。”他又抽了副画打开看,“前朝冯九臬的老翁买酒……是真迹。” “值钱吗?”叶湘扒着他的手往那画上看,只见画上一株大树,树旁一条土路,路上一个柱着拐杖提着酒壶的老翁,路的远处有一片村子,村头有一户屋旁挂着幌子的酒家。对于看惯了照片视频电视剧的叶湘来说,这种画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忍不住撇嘴,“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她眸光一转望向令狐方,眼带期盼,“立轩大哥,以你看这副画能值多少钱?” 令狐方忍不住失笑,“冯九臬是前朝的绘画大师,他的画作在市面上有价无市,别人想买还买不着呢,你想卖掉?” 听到“有价无市”这四个字,叶湘就开心了,因为那代表着钱,还是很多很多的钱,她笑眯眯的道:“我这人俗的很,满脑子只知道吃喝玩乐,那些书啊画啊的可不是我的喜好,比起书画,我更喜欢把它们换成田地。” 令狐方一边把画卷起来,一边笑道:“据我所知,叶家分给你的产业里就有不少的田产。” “谁还会嫌田地多吗?”叶湘皱了皱鼻子,怀着一种探宝的心情转身继续去掀箱子。可是,她差不多掀完了所有的箱子,才找到那一箱据说是叶家六份之一家产的箱子。 叶湘在箱子里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三十多本账本,与账本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樟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地契、房契和银票,看那数量足有近百张。剩下的就是三十来锭金子,几卷古画、两盒宝石、珍珠、两套头面和一些人参、燕窝等昂贵的补药。 “叶家百年商贾,六分之一的财产只有三十多万两……” 令狐方闻言知义,不觉眉头一皱,“你是说,叶家的财产远不只这些?” 叶湘微微停下手,看了看四周的箱子,笑道:“姜叔说我爹和我娘成婚,是瞒着家里的,那他用于操持婚事,买宅子的银钱自然就只能是他自己的私房了,当年他只是上京读书,身边能带多少钱呢?而且他们成婚之后,我爹就带着我娘偷溜了,身边仅带了姜叔一人,既是偷溜,那为了不引人注意,之前为成婚买的房产以及房子里的东西肯定就不能变卖了,我娘的那些累赘的嫁妆更是带不走。” 叶湘说到这里站起身,手指指点着满地的箱子,讥笑道:“你再看看我爹娘留下的东西,这还是被叶子山和吴氏搜刮过一次的呢,叶家百年商贾竟然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东西,你信吗?” 令狐方想了想,道:“许是被叶家那些不孝子给败了呢。” “或许吧,不过我更倾向于叶家二老不老实,这两人手里肯定还握着大比财富。”说着,叶湘又是一笑,“以我爹娘为例,他们在前山屯落户之后,买了三座山头,十亩良田,一亩鱼潭,我娘生下我之后一直身弱体虚,汤药不断,且吃的还都是人参燕窝这等名贵大补之物,如此这般十二年,我爹还能有余钱买这些孤本,名书,可见他当初身上带的钱有多丰厚了。” 134“超亮”老烛台 134“超亮”老烛台 “所以我大胆猜测,叶家传承百年,家产少说超千万两,叶家这次分家是迫于情势,所以叶家老太爷只把一些明面上的东西给分了,真正值钱的东西,大概还在自己身上紧紧捂着呢。” 被耍了?!这是向来自负的令狐方不能接受的,他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我这就派人去淮阴,好好查查叶家的老底。” 叶湘笑着摆摆手,“那倒没必要,叶家能把我爹娘的东西还给我,还附赠这么多东西,我已经很满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没得给自己找不痛快。”说完,她重新蹲下,把箱子里那个樟木盒子扔到一边,倒是拿着那两盒宝石和珍珠玩的不亦乐呼。 令狐方嘴角含着宠溺的微笑,目光灼灼的看着叶湘两眼放光的把玩那些宝石。 可惜好景不长。 “小姐!”院子里传来一声呼唤,倏地打断了叶湘玩耍的兴致,也将一室温馨旖旎的气氛破坏无疑。 令狐方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难得他与小湘独处,他们一个玩一个看,气氛多温馨!那个老匹夫真是不知趣,竟然跳出来打扰。 “姜叔,我在这里。”叶湘跑到门边冲姜洪招招手,“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立轩大哥帮我从叶家带回了爹娘的东西,你来帮我清点清点吧。” “哦?”姜洪大步穿过庭院进了耳房,抬头见令狐方竟然也在屋里,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一想到令狐方的身份,他还是冲令狐方拱了拱手,“令狐公子!” “不必多礼。”令狐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就靠着桌子站在那儿不说话了。 叶湘的心思都在那些箱子的东西上,倒也没注意到令狐方的情绪变化,只兴匆匆的拉着姜洪让他看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姜叔,爹娘的东西还是要你和菜花婶帮忙过目清点,有一部分肯定是已经没有了,”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也不知道少了多少。” 姜洪也是心疼不已,沉默了半晌才强打起精神道:“小姐放心,这些交给老奴来处理就成了。章盛和周开昨天就回来了,您看要怎么安排他们?” “让他们回村去,周开擅种田,前山屯的田地交给他来安排,不过你要告诉他,种田的事交给别人,我是让他去当管事的,不是让他只盯着那一亩二分田里的东西长没长草要不要除虫的。他要学会当一个管理者,以后咱们的田产越来越多,他得时时巡视我们所有田地的种植情况,以免有佃户不老实,拿不实的收成框了咱们。至于章盛,让他回前山屯的铺子接替牛大丫,让牛大丫过来帮您一起先把这些东西清点儿出来。到时候除了那些书和有收藏价值的画和古玩,把其余的都卖了,咱们换成银子买田买地。” 姜洪点点头,“是,老奴回头就去跟他们说。”他用眼角瞥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令狐方,想了想又问叶湘,“小姐,老奴看这里面有些手饰,珠宝,要不要老奴先帮您把这些东西搬回去?” 叶湘看了看满地的箱子,想想自己若是完全甩手,确实挺不地道,便拿脚踢了踢那个装着叶家门份之一家产的箱子,道:“那就把这一箱搬回我房里吧,至于娘的那些头面,等你们清点了以后,再拿来给我。” 姜洪用眼角偷瞄到令狐方的脸全黑了,嘴角不禁就微勾了勾,立即道:“那老奴这就帮您扛过去,您到时告诉老奴该搁到哪儿就成了。” “行!”叶湘痛苦的应着,把箱子盖回去。姜洪二话不说,轻轻松松就把个大箱子扛到了肩上。 这死老头肯定是故意的!令狐方恨恨的想着,见叶湘朝自己看来,立即换上张温和带笑的脸。 “立轩大哥,谢谢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叶湘慎重的向令狐方弯身行礼,只不过膝盖才弯下去一半,就被令狐方扶住了。 令狐方皱眉道:“你我兄妹相称,来这些虚礼做什么?没的坏了情份。” 姜洪心说:你跟我家小姐也就是厨子跟吃客的关系,哪儿来什么情份? 叶湘浅浅一笑,偏头想了想,便道:“那晚上我整一桌好吃的谢你。” 令狐方大喜,“如此再好不过了。” 叶湘笑着告辞,带着姜洪和三只豹子回了自己院子。 等进了叶湘的书房,搁下箱子,姜洪就把自己想了一路的说词说了出来,“小姐,老奴觉的令狐公子如今住在客院,咱们在客院那边清点财物的话,只怕会扰了令狐公子的清静,不如一会儿老奴带人去把箱子都搬回来,反正您正屋旁的耳房都空着,也没怕没地方放。” 原本箱子搁在客院也没什么,等他们清点完了再搬回叶湘院里也是行的,不过姜洪就怕在他清点的过程中,他家小姐会跑去看,这才起了把箱子都搬回叶湘院里再慢慢清点的念头。 令狐方可是个世子呢,公侯贵胄都讲究尊卑有别,他家小姐在他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在那些世家老爷太太的眼里,只怕连给令狐方提鞋都不配,他可不能让自家小姐被令狐方给迷了去。 豪门后宅里都不太平,以小姐钢烈的性子,要是真喜欢上了令狐方,只怕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如今趁着他家小姐还小还没开窍,他得把一切可能斩断在萌芽里才行。 令狐方要是知道姜洪在打什么主意,只怕会哭吧。 却说叶湘走后,令狐方却跟望妻石似的,痴痴的望着院门半天都没挪地方,直到邓扬探头探脑的溜进来,他剑眉一皱,扯下衣袖上的翠玉袖扣就扔了过去。 135这样也行?! 135这样也行?! 邓扬吓了一跳,使了铁板桥躲过去,等避过了暗器又忙伸手去抓,等翠玉袖扣入手,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捧着那玉扣屁颠颠的送到令狐方面前,“爷!” 令狐方跨出耳房往正房走,眼角瞄到邓扬跟在自己身后,不由脚步一顿,冷哼了声,“把门关好!” “啊?哦!哦!”邓扬忙不迭的跑去把耳房的门关好,这才颠颠的跑到正房。 令狐方已经在客厅的首位坐定,见他进来,便直直看着他。 邓扬忙从怀中掏出个用红线系着的小纸卷,恭敬的递了过去,“爷,京中传书。” 令狐方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英俊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一丝错愕,然后双颊一红,跟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把那张可怜的小纸条团巴团巴,双掌一搓就成了碎粉。 邓扬很想叫住他说:爷,您给小的也瞅一眼吧。他好奇的心里跟猫挠了一样,他们世子爷脸红了耶!脸红哦!从来没有见的哦?那张纸上倒底写了什么啊? 邓扬恨不得揪头发,挠墙。 令狐方这厢正在羞恼着呢,抬眼就正对上邓扬一脸八卦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踹了过去,“混帐东西,你那狗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邓扬反射性的往后一蹿,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摆出自出生起最最诚恳的表情,跪下求饶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真的,爷,小的对您的心日月可鉴啊。”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令狐方手指虚点了邓扬半晌,硬是想不出要骂他什么,最后只能做罢。不过被他这么一闹,令狐方羞恼的情绪倒是平复了。 舅父让他…… “爷?” 令狐方斜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让邓扬菊花一紧,反射性的弯腰一揖,“爷,有事您只管吩咐,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令狐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抿了抿唇却垂眸不说话,他食指轻敲着椅子扶手,却敲得的邓扬心跳砰砰,满头大汗。 良久之后,令狐方道:“你去帮爷办件事。” 邓扬大大松了口气,连汗都不敢擦就连声应道:“爷您吩咐,小的一准给您办得妥妥的。” “我记得咱们府上在朱雀大街上有三间铺子,一座酒楼,一间茶楼。你去看看紧挨着酒楼和茶楼旁边的宅子,看哪边有差不多七进宅院大的地方。”令狐方说到这里顿了顿,“也不只限于一套院子,只要是可以打通的,几套挨在一起的宅子也行,反正差不多就是要那么大的地方。” 邓扬自小跟着令狐方,闻言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想干嘛了,他想到那个漂亮却异常彪悍的小姑娘,小心的凑到令狐方跟前低声道:“爷,叶小姐漂亮归漂亮,可她那个脾气,先不说她会不会愿意进府为妾,就是愿意入府为妾只怕也会闹得鸡飞狗跳啊,您……哎哟!” 令狐方收回脚拍了拍,才双脚踏地,冷冷的看着被他踹的四脚朝天的邓扬,“谁说我要让她为妾了?” 邓扬一翻身就乖乖跪了,点头道:“以叶小姐的身份是不配给您为妾,可以她那个脾气,只怕不肯给您当通房啊。” 令狐方气的又踹了他一脚,“说的什么混账话,她就这么不入你的眼。”话一出口,他又觉的不对,叶湘要是入了邓扬的眼,那还了得?令狐方立即改口道:“爷就不能娶她为妻吗?” “啊?”邓扬觉得令狐方简直异想天开,“爷,以叶小姐的身份,侯爷和万岁爷不会同意的。” 令狐方哼了一声,整了整衣禁,慢不经心的道:“比起娶个男人回去,祖父和舅父肯定更愿意我娶小湘。” 这样也行?! 邓扬顿时对令狐方肃然起敬。“小的过午之后就起程回京。” 令狐方嗯了,垂眼想了想,脚跟一转就去了旁边的书房,邓扬原想跟进去侍侯,却被令狐方一个冷眼给瞪了出去。铺纸研墨,令狐方提笔回信,只是写着写着脸却红了起来,似是提到了什么难以启口的事。 “邓护卫,令狐公子可在?”姜洪那苍老低哑的声音突然就在院子里响也起来,将一院的寂静破坏殆尽。 令狐方手一顿,差点儿没把字写歪了,他剑眉一蹙,走到窗边向外望出去,透过花木的枝叉,他看到姜洪正站在院子里跟邓扬说话,身后还站着章盛,周开,连宏益等人。 邓扬道:“我家爷在书房看书,不知姜管事寻我家爷有何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老夫奉了我家小姐之命来抬耳房里的箱子,想与令狐公子打声招呼。” 邓扬自然知道耳房里放的是什么东西,闻方便笑道:“那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爷。” “不必禀报了,让他们搬就是了。”令狐方丢下这句话,就回到桌案前继续挥毫书写。他能感受到姜洪对他的敌意,得快点儿把小湘带回京城才行,不然以后这个老头儿老是跳出来,他还怎么找机会跟小湘儿独处? 姜洪装模做样的向书房方向拱了拱手,就带着章盛等人搬箱子去了。 一共十七口箱子,邓扬指了两个护卫让他们给令狐方站岗,其他人都一起帮忙抬箱子,一群人来来回回搬了三趟,才终于把箱子搬完。 姜洪大方的给帮忙的护卫每人送了两个封红,才将人高高兴兴的送走。 吃过午饭,章盛和周开就骑马回了前山屯,未时初,牛大丫就坐着车到了镇上,她进府时候叶湘正在整理从叶家分得的那些产业。一见她来,忙让信荷给她上茶,一边松口气的道:“你可来了,小姐我盼你盼的简直要望眼欲穿了。” 牛大丫把包袱随手搁到一边,端了茶先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精光,这才一抹嘴巴笑道:“小姐这么说,可真让奴婢受宠若惊。” 136再买人 136再买人 “是吗?”叶湘笑着斜她一眼,“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一点儿受宠受惊的样子呢?” “都怪奴婢这张脸长的什么表情都是个样,这才没让小姐看出来的,奴婢有罪。”牛大丫弯了弯膝盖,笑眯眯的自我调侃着。 叶湘被她逗的轻笑起来,搁下账本起身伸了个懒腰,才转身对她道:“我盼着你来可不是说笑的,姜洪年纪大了,而且很多事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如今你来了就好了。” 牛大丫一听小姐真有事要交代,立即就认真起来,“有什么事,小姐你只管吩咐。” “咱们府里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我本以为你从村子里能买到不少,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些行不通,你一会儿就去一趟讶局吧,讨一份册子回来我看看。” 牛大丫道:“这几日奴婢又买下了六个人,四女两男,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小姐这边若是缺人手,可以先从铺子那边调过来用。” 叶湘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买回来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没规矩不成方圆,当务之急是要买个管教嬷嬷回来,专门负责给买回来的大小丫环和小厮们教授为奴为仆的规矩,府里禁忌,我与叶守的忌讳等等,叶守也需要两个小厮,最好是懂武功还识几个字的,还要买些女红好的绣娘,还有懂耕种的管事……哎呀,总之需要好多人啊。” 牛大丫眨了眨小眼,“小姐,你又准备开新铺子了吗?” 叶湘点点头,她刚才在那些契书里发现有三个铺面竟是京城的,反正不久之后她也要跟令狐方去京城开酒楼,那把那三个铺面收回来自己开店,岂不是更好?叶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开个成衣铺子,她脑子里的衣服款式还多着呢,而且文小翠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只要给她图纸,她就能举一反三,做出来的衣服款式可比菜花婶她们折腾出来的要好看多了,以后在京城开一张美人坊,肯定能赚钱。 “那奴婢现在就过去看看吧。”牛大丫也是个说做就做的,走想往外走,眼角扫到她搁在一旁的包袱,这才想起自己晚上不知道要睡哪儿呢,忙又回头,“小姐,奴婢以后住哪儿啊?” 叶湘笑起来,指指连承荷道:“你以后跟信荷一个屋吧。” 连承荷也笑道:“我带姐姐去看看房间。”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牛大丫向叶湘行了个礼就跟连承荷一起退了出去。 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叶湘想起答应要给令狐方做菜的事,回内室换了身旧衣就去了厨房。 青山镇地处内陆,但因为是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特产都能找到,只不过价格不便宜罢了。 姚三这个大掌每日的工作任务除了看铺子算账,就是看好镇上几家杂货铺子,一有新鲜食材到货就要给叶湘买回来。自打他们搬到青山镇的第一天起,这个习惯就一直良好保留了到了今天。以至于人家把他们当成了财神爷,一有好东西到货,也不用他们上门,就熟门熟路的先往他们这儿送来了。 冰镇着六百里加急自大连港运来的鲍鱼,龙虾,海鳗,石斑鱼,鲜贝,海蜇,海螺,螃蟹等等海产品应有尽有。 叶湘自己倒是噬吃海鲜的,不过考虑倒令狐方是个内陆人,倒是不敢给他弄刺生,鱼生之类的生食,只能把好东西都弄熟了。鲍鱼煮了切片蘸酱,龙虾用芝士焗了做芝士龙虾,石斑鱼红烧,鲜贝葱油,海蜇只取顶端的软片炒蛋,螃蟹叠在糯米上做蟹蒸糯米饭,又炒了两个时令蔬菜。一翻切剁蒸煮烹,待酉初时分,一桌好菜终于整治完毕。 叶湘从每盘菜中都挑了一小碟出来,等挑好了,才挥手命两个丫头并江氏和蒋氏将菜送到客院去给令狐方,挑在小碟里的菜则搁到一个大蒸屉里保温。 看看大海碗里剩下的鲍鱼汁,叶湘将之倒进煮大锅饭的大锅里,然后在厨房里找可用的食材:把过了沸水的整鸡、猪蹄、猪皮、猪肺、猪肠,切巴切巴剁巴剁巴都扔进锅里,再来是冬笋,蘑菇、香茹、竹荪、白菜、姜、葱、大蒜、茴香、八角、树皮等统统扔进锅里,再挖了半斤鲜贝肉和两斤小米进锅。 江氏等四人送菜回来,见叶湘拿到什么都往锅里扔,小小吃了一惊之后倒也没多话,反而过来帮忙打起下手来。她们的心脏早就被这位大小姐给锻炼出来了,虽然这抓到什么扔什么的举动看起来有些乱来,不过煮出来的味道倒是真心不错的。 “小姐,再加东西的话,一会儿就要满出来了。”见叶湘抓了两条黄瓜,还打算切的样子,张仪儿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 叶湘闻言回头一看,那锅里的食材堆的老高,可不就要满出来了吗?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拿着锅铲把食材推平,却见食材离这特大号的铁锅锅沿也只堪堪差了两三寸,一院子人加上令狐方的十三个护卫也才不到三十人,可吃不掉这么一大锅东西。可东西都切都切了,难道再捡出来吗? “好像弄得有点儿多了。”叶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头分好了碗,多出来的放凉了,拿到冰窖里冻起来吧,下回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拿出来就行了。”又吩咐仪儿道:“仪儿,加热水到淹过食材。” “是!”仪儿立即拿了水瓢过来加水,加了热水之后,水位淹过食材之后离锅沿堪堪只差两寸之地。好在水一沸,汤汁正好溅到锅沿下半寸位置,倒也没有满溢出来。 叶湘顺手加了盐和料酒,“东西太多了,先别盖锅盖,等汤汁再下降两寸,再盖了锅盖温水慢炖三刻钟,起锅前再加点儿味精进去提味就行了。” 137共进晚餐 137共进晚餐 张仪儿和连承荷在一旁连忙点头应是,连承荷又道:“这里由奴婢们看着就行了,小姐回房歇会儿吧,都忙了一下午了。” “不过炒两个菜而已,能有多累啊?”叶湘笑笑,指挥着两人一个在另一个锅上加了蒸屉蒸鱼,一个则洗锅煮肉,为三只豹子做晚饭。另一头的灶上,蒋氏也已经煮上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叶湘看都差不多了,便去勺水洗了手,一边吩咐两个丫头道,“你们看着火,我去看看叶守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就让人过来吱会你们,到时你们把蒸屉里热着的菜给他端过去。” “叶小姐!”陈宏是令狐方十二个侍卫中的一个,他走路无声,跟个影子似的出现在厨房门边,突来的男声把一厨房女人都吓了一跳,也亏得小黑小白和小花没有示警,否则几人非得吓出毛病不可。 “你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儿声儿都没有?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连承荷怒气冲冲抚着胸口瞪陈宏。 张仪儿紧张的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多嘴了,扭头欲言又止的看了叶湘一眼。 连承荷不会武功听不到陈宏的脚步声情有可愿,她和母亲可是都会武功的,她们两人刚才可都没听到声响,显然这陈宏的武功还在她们之上,令狐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的官儿,这陈宏也不知道心性好不好,若是因为连承荷的一句话记恨上她们,可是会给小姐招祸的呢。 面对有可能成为未来主母的小姑娘,陈宏可不敢怠慢,连连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又恭敬的抱拳道:“我家少爷说一桌美食他一人也吃不完,想请叶小姐一起用饭,请小姐务必赏光。” 叶湘想想自己今天做的一桌海鲜,也觉的吃不完挺浪费,便点点头道,“我回房换件衣裳就过去。” 陈宏心中大喜:顺利请到了叶小姐,这回主子爷肯定少不了要重重赏他的。心中溢满了欣喜的泡泡,陈宏脸上自然也就眉开眼笑起来,“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还得回去禀告主子一声。” 叶湘微微颔首。待陈宏走了才把小黑小白和小花的食盆搁到它们面前,对三只豹子吩咐道,“乖乖在这里等饭吃,等吃晚了饭,让仪儿带你们回院子,知道没。” 三只豹子懒洋洋的躺靠在一起,只抬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人话。叶湘倒也不在意它们那副爱搭不理的欠抽的样儿,只当它们听懂了,挥挥手就出了厨房。 三只豹子也不知是不是真成精了,平时对叶湘寸步不离,这回却真乖乖听话的躺在那儿没动弹,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江氏等人倒是早就习惯了这三只大家伙的行为模式,只管忙活自己的事。 叶湘回自己院子前,先拐到了叶守住的三进院,看正房房门紧闭才知道叶守还没回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她脚跟一转,回了自己院子,才进院子就冲东厢喊了起来,“子芯,子芯。” “哎,小姐,您叫我?”声落人到,王子芯从东厢快步跑出来。 叶湘点点头,道:“二少爷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去前面铺子跟姚掌柜说一声,让他去私塾看看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去。”王子芯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走了。听到声音的菜花婶和文氏都从东厢里走了出来。两人给叶湘见礼之后,菜花婶就不无担心的问道:“小姐,二少爷还没回来吗?” “嗯!”叶湘无意让她担心,宽慰道:“我让姚三去私塾接了,叶守许是让先生留下说话了吧,没事的,你们忙自己的吧,不用担心。” 菜花婶是个很善良很有母爱的女人,就是性格太过懦弱了。她这种包子性格要是没有人给护着,就是一辈子给人剥削欺负的命。对于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老仆人”,叶湘更倾向于一种对待女性长辈的心态,当初生活贫苦,大家一起努力做事发家。现在生活安定福足了,她有心想让菜花婶荣养,只不过勤劳惯了的人闲不住,你要是不让她做事她反而会坐立难安。叶湘没办法,便也由着她去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打发了菜花婶和文氏,叶湘回房梳洗了下,换了身素白的衣裙就去了客院。 客院正房的暖阁里,令狐方难掩兴奋的来回跺着步子,也亏得屋角摆了三个冰桶,让整个暖阁里的温度极为凉爽宜人,否则这大热的天像他这般折腾,只怕没两下就一身臭汗了。 “爷,叶小姐过来了。”特意压低的声音在暖阁里响起,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令狐方嘴角咧了咧,又立即收住,板着脸沉声道:“知道了,你们都给爷滚远点儿。” “好咧,小的们立马滚!”那声音怪笑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令狐方脸上表情似恼似笑的一阵变幻,直到耳边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才舒展了眉眼,快步出了屋子,站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看着缓缓走来的俏丽女孩。 “怎么这么慢,就等你吃饭了。” 叶湘好笑的反问:“你若是饿了,不会先吃吗?” 令狐方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脸上哪有半点儿等人的恼意?“说了请你一起同用的,我若是先吃了,那该多失礼?”说着冲叶湘招手催促道:“赶紧的,一会儿菜都凉了。” “这大热的天,凉了不是更好入口吗?省得吃的满脑门子汗。”叶湘慢吞吞的拎着裙摆拾阶而上,实在是这鬼天气太热了,都八月底了还跟蒸笼似的,她怕走太快了一会儿满头大汗,那可就丢人了。 138又来一“烛台” 138又来一“烛台” 可她这样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看在令狐方眼里,只觉的她哪儿哪儿都好,连走路都那么优雅从容,跟京里那些一见到他就两眼发绿,恨不得飞扑上来的名门淑女们一点儿都不一样。也不知该说他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还是男人的犯贱心理作祟,觉得越不爱搭理他的才是最好的。 “我已经命人在暖阁里置了冰盆了,凉快的很,包管热不着你。”令狐方笑着在前头引路。 一踏进暖阁,叶湘便觉四周空气一凉,有种时空穿越,进了空调房的感觉,眼角一扫便看到了墙角放置的大木桶,里面晶莹的冰块正冒着袅袅凉气。 “这就是你家的冰盆啊?”叶湘指着墙角的一桶冰笑的戏谑。 令狐方一本正经的点头,在黄梨木圆桌边坐下,执起筷子先给叶湘夹了块龙虾肉,才道:“这大热的天,不多放点儿冰可是要生痱子的。” “这倒是。”叶湘对此深有同感,自从有条件买冰降暑之后,她就很想痛痛快快的享受这一生活便利,可惜菜花婶死活不同意,说女孩子冰用多了伤身,以后不利于生育,晚上只许她搁一个冰盆。 天晓得她今年才刚过十三啊,连跟她生娃的另一半都还在他姥姥怀里吃奶呢,她就得为以后的生育打算了吗? 令狐方看着叶湘低头吃下自己夹给她的龙虾肉,嘴角的笑容就跟水面上的涟漪一般止不住的荡漾开来。可惜浪漫旖旎的晚餐时光才刚开始,就被一根特大号的蜡烛给破坏殆尽了。 “姐?姐!”叶守的声音由远而近。 “我在这儿!”叶湘歉意的冲令狐方笑笑,忙搁下筷子迎了出去。 好好的二人世界又一次被人打破,令狐方气的差点儿没将桌子掀了,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火气,一边劝慰自己不可操之过急,一会儿又劝自己那好歹是小舅子,得拉好关系,等情绪平复,不会显露在脸上了,这才起身跟了出去。才出去就看到叶湘背对着他,正对着个长像异常俊美的少年温声细语道:“……看你这满头满脸的汗,走,咱们到屋里说话。” 令狐方一阵恍惚,似看到了在这少年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般,眉头倏地就皱了起来。他知道叶湘给自家过继了一个弟弟,虽然之前也见过一次,只是当时这小子瘦的跟竹杆一样,再加上他并没有上心,只依稀记得他五官眉清目秀,其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此时再见这小子,身子长开了,脸上也有肉了,再加上被一身款式别致的云锦直裰一衬,竟有几分矜贵雍容的感觉,他竟似看到另一个白衣胜雪的人,眼前这小子活脱脱就是那人的缩小版一样。 实在是太像了…… “令狐公子!”叶守见令狐方出来,忙拱手见礼,举止大方得体,已经完全没有了四个多月前瑟缩怯懦的样子。 令狐方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叶湘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背在身后的手微紧紧了,心里的酸泡泡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冒,偏他脸上还得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忍得简直要内伤了,“外头热,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这句话显然最得叶湘的心,她脸上瞬间笑颜如花,令狐方看在眼里,心里的酸泡泡冒的更加欢实了,那叫一个酸呀呀! 眼不见心不烦!令狐方转身大步往里走,暗暗磨着后牙槽发誓:等日后成了亲,一定要将这碍眼的小舅子送的远远的,最好几年不得回来的那种。 “……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叶湘拉着叶守走到暖阁一角的洗脸架旁,亲手浸了条帕子给他擦脸。 “夫子留了我说话,所以回来晚了。”叶守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这才把帕子丢进脸盆,见叶湘还想再给他搓一把,忙伸手拉住她的手,一边说话让她分神,“夫子还说明天要到家里来拜访,要与姐姐商量点儿事情。”一边将她拉到圆桌旁坐下,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了。 叶湘的注意力被叶守的话吸引,也就没坚持再给他搓一把帕子,“夫子要来家访?不知所为何事?”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老师要固定到学生家里家访的规矩,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师会家访的情况通常就两种,一是上门要好处,二是上门告状,再索要好处。 不过以她对叶守的了解,这孩子因为自小孤苦,早已看透了人性的善恶,尝尽了世间的冷暖。他聪慧又敏感,打小缺乏亲情温暖又衣食不继带来的后果,是他非常的珍惜自己现今的生活,决不会无故惹事的。叶湘能感觉得到叶守对自己的依赖和眷恋,更为他对自己小心翼翼,深怕惹她生气的乖巧懂事而心疼。 这样一个懂事又深怕给她惹麻烦的孩子,难道会在私塾里闯祸? “不是什么坏事。”叶守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微微扬起嘴角,“夫子说我记性好,想跟姐姐商量一下,看来年的县试是不是能让我下场试试。” 令狐方听着眉头就是一扬,大华朝的县试虽是初级的童生试,却也没那么好考。从蒙学算起,《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幼学琼林》、《四书五经》这五本书不说精通,熟背却是必须的。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三月经过前山屯时,还没这小子呢,五月他护着祖母去烧香回程,这小子才出现在小湘儿身边的,就算他从五月开始读书起,到现在也才四个月左右,四个月把这五本书熟记于心?还已经会写简单的八股文和诗词文章了? 139先生求见 139先生求见 叶湘却没有令狐方想的那么多,“这有什么能不能的,你想考就去考呗,先去试试水,积累点儿经验也是好的,反正你现在年纪还小,考得上自然高兴,考不上也没有关系。” 叶湘是很鼓励叶守勇于尝试的,“再说试试又不会少块肉,你明年也才十岁呢,不要当自己是去考试的,就当自己是去长见识的,玩儿的,有了经验,过两年再考时就不会慌手慌脚了。” 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姐姐啊!令狐方不无幸灾乐祸的想,那些不学无数的纨绔,可不就是这么给惯出来的? 那头的两姐弟可不知道令狐方的阴暗心思,见叶湘不反对,叶守就高兴了起来,一脸认真的道:“姐,我想去试试。”叶湘当初为田地要交的税心疼不已的情景,他还记着呢,姐姐或许只是一时心疼才与他抱怨,可他却时时谨记着自己答应了姐姐什么,时刻不敢或忘。 叶湘笑着点头,“那就去试试呗,明儿等你夫子来了,我跟他说去。” “嗯!”叶守高兴的直点头。 “此事不妥。”令狐方瞪了叶守一眼,毫不客气的泼了两人一盆冷水,“你姐是闺阁小姐,怎么能随意见外男呢?你想让你姐名声扫地吗?” 叶守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一下子惊恐起来,“姐?那咱们别见夫子了,我这就去跟夫子说,让他明天别来了。”说着就要跳起来。 叶湘忙一把扯住他,一边不满的瞪令狐方,“你没事吓唬他干什么?”一边又安慰叶守道:“你别听立轩大哥胡扯,哪里就那么严重了?私塾里的夫子都七老八十年纪了,给我们当祖宗都够了,咱们到时是要执晚辈礼的,不用顾忌那么多。” “姐!”叶守都快哭了,他虽然早熟可毕竟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知人情冷暖是一回事,却从没人教过他世俗的男女大防是怎么回事,该遵守些什么规矩。虽然也常有听人说起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可叶家有叶湘这个带头没把规矩当一回事的主事者在,再加上姜洪对叶湘的溺爱和放纵,一家子丫头仆役又都很自觉,大家都各司其职从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事,这个男女大防的问题就被叶家主仆这么华丽丽的给忽视了,以至于现在令狐方一提,叶守突然惊觉自己做了件会给姐姐带来大麻烦的错事,顿时就害怕的不得了,“姐,我们周夫子今年才二十二岁。” 叶守不以为然的安慰他,“没事没事,二十二就二十二嘛,人家是你的老师呢,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见见父亲应该也不违规嘛。”她就没把那什么不能见外男的破规矩当一回事,否则也不会几次招待令狐方、秦良哲等人,还让令狐方住进自己家里了。 令狐方的脸黑的跟锅底有一拼了,他原本只是看叶守不顺眼才刺了那么一句,可一听那什么夫子才二十二岁,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小湘虽然年纪还小,可架不住这小丫头长的好啊,万一那什么夫子就是个无耻之徒,唐突了她怎么办?再说,他令狐方的未来媳妇儿,凭什么要给那劳什子夫子见? 令狐方心底妒火熊熊,面上偏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只略一沉吟,他便有了计较,看着叶湘道:“你说的那都是歪理!叶守以后是要考科举的,你的一言一行以后都会影响他的仕途之路,这些规矩还是要守起来的。” 叶湘心说:这么说来,老兄你可是头号外男啊,是不是该先把你赶出去呢? 令狐方看她盯着自己神情古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心中一凛的同时立即一本正经的道:“我不一样,咱们谁跟谁?大家认识那么久了,以后又要一起合作赚钱,正是再亲近不过的关系,怎么能跟外人相提并论呢?” 这算不算是双重标准?不过叶湘也不得不同意令狐方的话,这世上最牢不可破,最为亲密的关系,可不就是利益吗?想到这里,叶湘也就释怀了,耸了耸肩,问:“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那位夫子明天别来了吧?那也太失礼了吧?” “倒也不必将人拒之门外,你不方便见外男不还有我吗?明天我代你去招待那位周夫子不就得了。”令狐方拍着胸脯毛遂自荐,心里却恨恨想道:那姓周的小子上辈子八成烧了不少高香,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好运,真是便宜他了,这世上能得爷主动招待的人可还没几个呢。 可见这位伯阳侯世子爷为了不让别的男人见到自己心仪小姑娘,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叶湘想了想,觉的令狐方的人品还是信得过,让他出面接待叶守的夫子倒也没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那就劳烦立轩大哥明天代为招待周夫子吧。” 令狐方又道:“茶点儿什么的你也别忙着准备了,这些小事交给丫环去做就行了,这大热的天,就算坐着不动都得出一身的汗,更别说厨房那种有明火的地方了,你明儿就歇着,等我会过了那个周夫子再去给你回信。” 这醋劲大的,竟是连叶湘亲手做的吃食都想让那周夫子沾到。 叶守深深的看了令狐方一眼。姐姐对这个男人一直礼遇有加,所以他对他的感觉倒也不坏,只是这一席话交谈下来,他经过最初的惊恐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就感觉有些不对味儿了。虽然知道令狐方常常会来找姐姐要吃的,而且每次给的饭钱还都很多,照理说姐姐跟他也就是食客和厨子的关系,可这男人对姐姐未免也太好了吧? 出于男人的直觉(虽然这个男人还小,不过也是男的不是?),叶守第一时间想到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140鄙夷 140鄙夷 这男人对他姐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吧? 不得不说,叶守真相了。 大热天的,叶湘也确实有些不想动弹,今天要不是答应了令狐方,碍于面子情不得不做一桌大餐感谢他,她也不想进厨房洗免费桑拿浴。 恰逢此时,张仪儿和连承荷端着吃食和一副干净的碗筷过来,叶湘也不再纠结,点点头算是同意让令狐方出面招待周夫子了。 张仪儿给叶守摆好了碗筷,连承荷则把一大海碗叶湘做的乱炖搁到了桌上,那香浓的味道顿时勾起了三人的食欲。 事情已经解决,对于三个将‘民以食为天’奉为最高宗旨的吃货来说,此时吃饭才是最大的。 于是三人止了话头,食不言寝不语,专心致志的享用起美食来。 晚饭过后,天色将晚,叶湘也不好再在令狐方这里久留,便同令狐方告辞,跟叶守各自回了房。 令狐方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出了院门,才低声唤了句,“暗一!” “属下在。”一个身形壮硕的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子一角,向令狐方微微躬了躬身。 “那个叶守的容貌你看到了。”令狐方越想越觉的叶守的脸跟那个人像。 “是,属下看到了。” 令狐方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子在渐黑的屋里闪过一道幽光,“所谓巧合八分是人为的,两分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叶守长得太像那个人了,而且年龄也对得上,九年前京城发生的那件事,可是让皇上都震怒了很久的。” 黑影默不做声的站在角落,只静静的听着,并不搭话。 良久之后,令狐方冷漠的声音传来,“我第一次那小子是在前山屯,你去仔细查查。” “是。”黑影如出现般一眨眼就消失无踪了。 第二天,叶湘将厨房的事交代给江氏几个,打发牛大丫去讶局赶紧将自己要的人手买回来,又将刚得的金银和银票交给姜洪,让他去洽谈买地事宜,自然便放心的回房专心整理起账目来。 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真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成千上万两的金银说给就给出去了,也不怕人家诓了她的银子跑了。 令狐方本着在心理上看轻对手,在战略上重视对手的原则,一大早就把自己拾掇了一番,然后拿了闲本书,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一边等着传说中的周夫子到来,只是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巳末,气的世子爷差点儿想把那素未蒙面的周夫子给油炸了。 这世上能让堂堂伯阳侯世子等的人有几个?今儿偏偏多了个周夫子,令狐方后牙槽磨的咯咯响,偏昨天应承了叶湘,他是决计不会毁诺的,只能把满腹的怨怒吞回肚子里,气的差点吐血。 周夫子是山西人,丙辰年秀才,当时的榜上排名是第七十六,成绩不算太差却也绝对称不上好,因家境贫寒,家里无力再供养他读书,这才无奈出来当了教书先生,赚取微薄的束脩养家糊口。 叶守领他进来时,令狐方就将人全方位打量了一遍,仅得出以下结论:年纪比自己老,身材没自己好,相貌没自己帅,学问肯定也没有自己高。 总结:不过一个跳梁小丑,鄙视之。 “夫子,这是我义兄,复姓令狐,字立轩。”这番说词是令狐方和叶守早就说好了的,此时由叶守这样慎重介绍出来,周夫子就算奇怪也说不出什么。 “久仰大名,令狐公子,小生周敬德。” 令狐方难得的没有鼻孔朝天,礼数周到与周敬德见了礼,然后以主人之姿,极其自然的在正堂首座坐了,又请周敬德在自己下首的上位坐下,让叶守陪坐一旁,这才高声唤人上茶。 连承荷和张仪儿进来给三人上了茶点之后,令狐方和周敬德便开始进入了友好亲切的交谈,两人先从今天天气真好,到最近身体如何?再到最近都读些什么书?如此毫无营养的好一番罗嗦之后,周敬德的额上已经稳稳见了汗,令狐方却仍还老神在在的轻抿着茶水,似乎周夫子今儿上门本就是为了跟他谈论天气和健康问题的一般,一点儿也没有急着问他上门有何贵干! “看夫子谈吐不俗,不知平日里最中意哪位大家的文章?” “学生家贫,平日里也买不起闲杂书籍,无非也就是将《四书五经》温故知新罢了。”周敬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似是极不愿谈及自身,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道:“令狐公子这扇子纸面洁白如雪,不知是哪里购得?” 令狐方淡淡一笑,反手合起扇子递给周敬德,“这是手下人孝敬的,夫子喜欢便赠于夫子吧。”他没有错过周敬德眼底闪过的那丝贪婪之色,嘴角意味不明的微微翘起。 周敬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却仍假意推迟道:“这……这怎么使得呢?” “不过一个玩物,这有什么使不得了,夫子收下便是。”连这么点儿小便宜都想贪,足可见此人心性。叶湘年纪虽小,却最是傲气好强,像这种软骨头,怕是最最厌恶的吧。 “那……那小生便却之不恭了。”周敬德欣喜的低头打量着到手的扇子,越看脸上笑容越浓。这可是徽州产的上好纸扇子,紫檀做骨澄心纸为面,市面上一把就要将近十两银子呢。他却没有看到,令狐方嘴角露出的那一丝讥笑,以及身旁叶守由崇拜变得嫌恶鄙夷的眼神。 得了好处的周敬德终于不再绕弯子了,“小生今日来,是想谈谈叶少爷的学业问题的,听说叶少爷家中唯有一至亲嫡姐,不知可要让她也来听听?” 141想得到美! 141想得到美! 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想得到美!令狐方眸光一冷,淡淡道:“闺阁女子多有不便,还请夫子莫要见怪,您有什么话,说与在下知道也是一样的,叶守的事在下能做的了主。” “这样啊!”周敬德不自然的干笑了两声,心底是说不出的失望,他是听说了叶家家财万贯,又只剩下孤女幼子,想着小女孩不都喜欢学识渊博的俊俏书生吗?自己长得也还过得去,若是能让那叶小姐对自己动心,可不就自此翻身农奴把歌唱,再不用出来讲课赚钱,只要呆在家里好好用功课书,以备考取功名就好了?想他堂堂一界秀才老爷,娶个商家之女虽然是委屈了点儿,不过看在叶家以后会给丰厚赔嫁的份上,周敬德自觉还是能勉强接受的。 谁知他做好了心理建设,上门来却见不到人。 这不正是漏勺盛油——白忙活了嘛。 叶守昨晚已经就男女大防的问题认真请教过令狐方了,知道非至亲好友的陌生男子问起家里未出阁的女眷,是件极为失礼也是极为不尊重女方的行为,顿时就不高兴起来。可他也牢牢记得令狐方说的,不能当面得罪人的话,只能强忍着怒气道:“夫子,令狐大哥就是我哥哥,我家都是他说了算的,您有什么话只管跟他说就是了。” 令狐方立即给叶守一个‘说得好’的赞许眼神,心说:这小子看着也没有自己想像的讨厌嘛。他心情极好的露出一丝笑容,看在周敬德眼里却成了另一翻意思。 一个男人,能在叶家拿主意,说是义兄,可谁知道是什么关系?这说明了什么?周敬德不着痕迹的将令狐方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就颓然了。这令狐方不说容貌长得好,就只看他头上束发的玉冠,身上穿得绣墨竹的缂丝长袍,腰间系的玉带,挂的香囊、鸡血石,脚下银线绣麒麟的粉底皂靴,哪一样不是极尽奢侈之能事?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可不是自己一个穷酸书生可比的。 周敬德无奈叹道:来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摘了桃了。 他却不想想人家叶湘压根儿就不认识他,跟他更是半毛钱关系没有,就是跟他见了面,她那颗小鲜桃儿也会好好挂在她自家的枝头上,根本没他什么事。 “是这样的。”放下了心头的妄念,周敬德的言谈倒是自然了很多,“叶少爷天姿聪颖,读书又肯下苦功,记性也好,不过短短时日已经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就是在八股文和诗词上有点欠缺,小生有一同窗乃是举人出身,最是精通诗词文章,若是有他教授叶少爷读书,明年二月的县试,能让叶少爷夺魁不敢说,榜上有名却是肯定的。若是令狐公子有意,小生可以代为推荐。” 不过一个小举人,会多精通诗词文章?不是令狐方看不起举人,实在是他生活的圈子太高端了,再加上他地位特殊,从小到大,教他读书的哪个不是名师大儒? 举人?不好意思,连进士教他都不够格,更别说区区举人了。 令狐方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其实心中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接下来不用周敬德说,他都知道他想干嘛了,无非就是向他推销那个举人有多利害,让他掏出大把的束脩送叶守去小举人那儿读书呗。可惜他偏不想如周敬德的愿,“夫子的好意,在下先代叶守谢过了。” 这台词不对啊。周敬德一听就有些急了,“怎么?难道令狐公子与叶小姐对叶少爷另有安排?你们可要想好啊,叶少爷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有名师指导,明年极有可能就能给你们叶家赚个秀才老爷的名头回来了,这个钱可不能省啊。” 令狐方心说:不过一个秀才功名,我至于省那几个钱吗?可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啊,重点儿是举人咱看不上。跟这么个四六不懂,只知道诓人钱的东西说话,真是让人火大。换在平时,令狐方早就甩袍走人了,可惜今天是奉命行事,顶上还戴着个名叫小湘的紧箍咒,令狐方只能压着脾气与周敬德周旋,“夫子误会了,叶小姐与在下早就为叶守在京城找好了名师,已经定了九月二十带叶守进京拜师,我们原本打算等收拾好了行囊再向夫子辞别,谁知夫子今天亲自上门拜访,倒也省得我们再跑一趟了。夫子对叶守如此关爱,让在下着实感动,说不得一会儿得好好敬夫子几杯才行啊。” 周敬德僵硬的抽了抽脸皮,“不知令狐公子和叶小姐为叶少爷寻访的名师是哪一位?说不得小生也认识呢?” 令狐方淡淡一笑,道:“那位先生的名头,周夫子一准听过,乃是前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少师赵海川赵老先生。” 赵海川?那岂不是前任的内阁次辅? 周敬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此趟上门来可真算是见了鬼了,竟然如此不顺。小姐小姐没见着,想跟人推荐个夫子又没成,要不是得了把扇子,可真算是白跑一趟了。 对了,还有那把紫檀澄心扇! 想到那扇子,周敬德失落的心稍稍好过了些,僵硬的笑容也稍稍自然了点儿,他强打起精神向令狐方拱手道:“原来是前任内阁首辅赵大人啊,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名师啊,在如此名师面前,小生的同窗还真算不得什么,献丑了,献丑了。” 看着平时在私塾看起来还挺好的夫子,到了自己家突然变得如此市侩贪婪,叶守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巴巴的望着令狐方道,“令狐大哥,我去让丫头们把酒菜摆上。” 142进京?我们? 142进京?我们? 浅台词是:让他吃饱了赶紧滚。 “大善!”令狐方立即点头,“你且快去快回。” 叶守果然就飞快的去了。 等色香味俱全的九菜一汤摆上桌,周敬德差点没失态的流出口水来。 “周夫子莫要客气,来来,吃菜吃菜。”令狐方热情的为周敬德夹菜,自己却一筷子都没动。今天这些菜虽然品相还不错,可惜跟叶湘做的色香味都差了一个档次,实在让他兴趣缺缺。 “立轩大哥,这是您让陈宏大哥拿的酒,他临时有事,让我帮他带过来了。”叶守捧着瓮酒进来,把酒瓮往桌上一搁,也顾不上失不失礼,掉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他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跟周夫子呆一个屋里了。 周敬德的注意力全在那只酒瓮上,倒也没注意叶守没跟他行礼的事。眼睛直直的瞪着那褐色的酒瓮外贴着的那道红纸,纸上书:神仙醉。 “神仙醉?!”周敬德的眼睛猛的一下子就亮了,心道:叶家不愧是大富之家啊,招待他一个小夫子竟然也能拿出神仙醉来,要知道这神仙醉可是酒中精品,一百两银子才换这么一瓮子酒呢。 “这可是我家珍藏的好酒,周夫子可要多喝点儿。”极品迷、药不好寻啊,一颗无色无味入口即化的‘梦三千’,可比那瓮子破酒珍贵多了,可不正是他的珍藏吗? “那小生就不客气了。”周敬德迫不急待的举杯一口饮尽,可惜一口舒畅的气吐到一半,连句“好酒!”都没机会喊出口,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啧!”令狐方厌恶的离坐,一边抽出帕子擦手,一边对着无人的角落低声吩咐,“扔出去,让常凯再给他十两银子,让叶家派人给送回去吧。” 一个黑衣人突兀的出现在墙角,也不见他应声,就大步过来将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周敬德一拎,拖死狗一样拖到厅门口,然后一扬手——周敬德化做一道抛物线,“嘭”的一声落在院子里,却仍是一动不动,竟没有半点儿要苏醒的迹象。 “哎呀呀,太狠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也不管人家夫子会不会摔破头,震断腿,真是太不应该了。”常凯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一边数落着站在门边的黑衣男子,一边抬脚踢了踢五体投地脸朝下的周夫子。 “梦三千,三千梦,希望小夫子你今天好梦了。”说着一提周夫子的后脖领,跟拎小鸡似的将满脸血的周夫子拎了出去。 令狐方回房换了身衣裳出来,晃晃悠悠的就去了叶湘的院子。叶湘院中搭着花架,架上摆满了兰草,透过那片绿荫能看到依桌而坐的玉人儿。她就那么恬静的执书而坐,长睫如蝶翼般时不时的扇动一下,每一下却都像是扇在了他心上一样,扇得他满腔的柔情蜜意跟发了酵似的,一股股的往外冒,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无声的下了抄手游廊,悄无声息的向那浓荫之后的玉人儿靠近。 “咦?立轩大哥?”账册上光线一暗,叶湘茫然抬头,这才看到站在窗前的令狐方,“你不是在陪那个周夫子用饭吗?怎么到我这院里来了?周夫子这么快就走了?” 令狐方瞬间收敛了情绪,换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撇嘴道,“不过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实在懒得陪他废话,我在酒里下了点儿药,已经让人派车送他回去了。” “进来坐。”叶湘轻笑一声,忙搁下账本,起身去倒茶。 令狐方回头环视了眼整个院子,一边慢慢跺进屋,一边打量她屋中的摆设,并状似无意的问:“你的丫头呢?”天知道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进人家女孩子的闺房呢,虽然只是与闺房相连的书房,可也算是外男的禁地了。 令狐方手心都冒汗了,四周不见半个人影,这让他有种偷入小姐闺房偷香窃玉的刺激感,心脏跳的飞快,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 “喝茶!”叶湘杯茶搁到他面前的桌上,又把书桌上摆的八角点心盘搬过来,这才在圆桌的另一头坐了,睁着好奇的眼盯着他问,“那个周夫子来干嘛的?” “说是有个举人同窗想推荐给叶守,只要你家叶守跟着他同窗读书,明年一准能考中秀才。”令狐方本想去端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深怕被叶湘发现,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与她说话。 “秀才是千里选一,好些人寒窗苦读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有考不中,叶守才读了四个多月的书,谁有胆敢保证他明年能中?”叶湘轻笑一声,吐槽道:“吹!”显然对那夫子的说词极不以为然。 令狐方也笑了,知道了叶湘的态度,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我告诉他,我们已经给叶守在京城找了名师,准备过几天就进京拜师去了,让他不必费心了。” “如此浮夸只知钻营的夫子,我家叶守可不能再跟着他念书了。”叶湘有些懊恼自己当初的粗心大意,她当时给叶守安排私塾时,应该先把私塾里的夫子都调查一遍的,也亏得叶守乖巧懂事,否则要是被教歪了,她后悔都来不及。 令狐方怕她为给叶守请先生的事担心,忙道:“放心吧,等过几天我们进京了,我给他找个好老师。”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叶湘感激的笑容突然一顿,眨着眼将刚才听到的话又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美目一瞪,反手指着自己惊问:“进京?我们?” 令狐方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点头道:“京城酒楼的地段我已经派人去选好了,就等你过去看过,然后准备装点门面了。正好你家叶守需要个好老师教他用功上进,不如你们就跟我一同进京好了。” 143住我家 143住我家 “这么快?我这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叶湘有些反应不及了,她抓了抓脸,回身把叶家给的那个樟木盒子搬出来,将里面的一叠地契房契倒出来一一看过,最后发现在京城的房产只有三间铺子和京郊外的两个庄子,唯独没有宅子,不由就有些泄气。看对面的令狐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便扬了扬手里的几张契纸,有些焉巴巴的道:“我家在京城可没房子,要去京城还得先买处宅子呢。”说着话头一顿,突然定定的望着令狐方问:“哎,你跟你手下是用飞鸽联系的吗?能不能让他们帮我寻处合适的宅子?” 令狐方立即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皱眉道:“你寻什么宅子啊,回头住到我家去就行了,我家统共也就我祖父、祖母和我三个人住,偏偏地方太的很,住着怪冷清的,你们去了正好,让我家也能多点儿人气,我祖母和祖父一准儿高兴。” 叶湘摇头,“那怎么行?我这边有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呢,去你家借住不合适,再说我又不是买不起宅子。” “这事你还真别跟我犟,除非你进京不带那三只大肥猫。”要是让京里那些纨绔知道京里出现了三只神俊的猎豹,不用一天时间,那三只大猫就得给人生撕了。 叶湘这才想到三只大宠物的特殊性,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不允许猛兽横行是肯定的,可她即舍不得把它们关进笼子,也不想跟它们分开,“要不我就不进京了,咱们的合作计划也算了吧,你要是还想开酒楼,回去选几个好厨子送过来,我帮你教一段时间。” “那怎么行?!”令狐方差点儿没跳起来,心说:爷开个酒楼可就是为了拐你回家的,不然以爷的身份难道还差那么间酒楼赚钱吗?当初提起合作开酒楼虽然只是一时兴起,可后来他不是动心了吗?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想着怎么把她娶回家,那头舅爷和祖父都还等着相人呢,不把这小丫头骗回去,他怎么交待啊? 令狐方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是挺严厉的,而且是那种气场特别足的类型,让他这么紧盯着看,叶湘后脖颈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见叶湘神情有些怯怯的,令狐方到底不舍得吓到她,闭了闭眼,将一身气势收起来,这才沉声道:“你那三只大肥猫越来越大了,放到哪儿都不见得安全,跟着我还有我护着,你要自己住这儿,天长日久的,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来打主意了。” 叶湘被说的有点儿动摇了。无权无势就是这点儿不好,她现在虽然手头上有点儿钱,看起来门庭越来越光鲜,可这一切却都如空中楼阁,华而不实。手里赚的银钱越多,被人觊觎的可能性就越大,一个弄不好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叫她怎能心安? 有些事情,她不说不代表不明白,上次经过公孙旬和秦良哲向她索要三只爱宠的事件之后,她的这种觉悟就越深。没有可靠靠山为她遮风挡雨,在这个君命如天,仕族高贵的时代,庞大的财富于她们反而尤如一颗定时炸弹。可为了生存和自保,她偏偏还就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叶湘有些无奈又觉的有些委屈,忍不住撇嘴吐糟,“跟着你难道就安全啦。” “你还真别不信,我在京城可真没什么人敢惹。”令狐方耳朵尖得很,叶湘的咕哝声他一字不落全给听进耳里了。 他语重心长的哄劝,“听话,到时就住到我家去,我家地方大,院子也多,到时我给你划个独立的院子,再在旁边给你开个小门方便进出。我祖父祖母年纪都大了,平日里也不管事,你住到我家保证就跟你自己买的宅子没两样,绝对方便自在。”见叶湘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令狐方再接再励道:“你要真过意不去,想给我付房租那也成,不过我不缺银子。” 到他家当租客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叶湘有些意动,“那你要我拿什么付房租啊?金子?吃食?” 令狐方心说有门。表情一整,露出一抹显得有些落寞的笑,“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我跟你说实话,我家三代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平时我一忙也极少回家,祖父、祖母守着那诺大的宅子也怪冷清的,我邀你住到我家去,也是想让你平时有空了能陪我祖母聊聊天说说话,让她老人家能不那么孤单。当然,你要是做了好吃的,顺便能给二老捎上一份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当是你代我孝顺他们了。” 叶湘软硬不吃,却最受不了亲情攻势,令狐方这翻话恰恰戳中了她的软肋,让她满心的酸楚泡泡泛滥。她上辈子盼望了一辈子都没法得到亲情,现在有人想孝顺亲人却身不由已,这对她触动极大。 令狐方却只当她联想到了自己逝世的双亲,不过他敏感的感觉到了叶湘对于亲情的触动,立即决定动之以情,“我祖母自打上次见过你一面之后,可没少叨念你,我看得出来,我祖母是极为喜欢你的。家里仆从虽然不少,可那种关系毕竟不一样,我这个不孝子孙平时太少在家了,让她老人家孤单寂寞,平时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说着眼带乞求的道:“就当我这做兄长的求求你,帮帮大哥行不行?在大哥不在家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两位老人?” 叶湘一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晚年孤寂无儿孙相伴的凄凉模样,心就怎么都硬不起来了,再说令狐方的恳求她也不忍拒绝,“那好吧,既然你没拿我当外人,那我也不跟你矫情了,我借住你家这段期间,一定会把你的长辈也当成我自己的长辈一样对待的,该孝顺的时候我肯定不含糊。” 144又来一个亮烛台 144又来一个亮烛台 令狐方心说,我当然没拿你当外人,我是拿你当内人来着。而且现在是借住,不用多久就是长住了……住一辈子。 心底早就乐开了花,令狐方偏脸上却只有一片感激之情,半点儿得意、欢喜等等多余的情绪都无,深怕被鬼精鬼精的叶湘看出破绽来。 不得不说,皇帝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一样啊,光这演技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既然决定要了入京,叶湘就不会再去想别的有的没的,专心思考起入京之前要安排的事宜来。村里的养殖厂,铺子的留守人员,女红上的人手,跟她入京的人员安排等等问题,都需要她来解决。她起身想去取纸笔,抬头就见令狐方还在慢条丝理的喝茶吃点心,再看八角点心盘里原本满满当当的点心,此时已经空了一个角。 叶湘诧异的扭头看了眼窗外,外头花架下的影子已经缩到了最小,显然太阳正在当头,“你午饭没用吗?” 令狐方头也没抬的道:“对着那么个穷酸谁吃的下饭?再说你家下人做的菜跟你做的差远了,我动了两筷子,实在咽不下去。” 呵!这倒还是她的错了?“你就嘴刁吧,哪天饿你个三五天,看你咽不咽得下去。” 令狐方淡淡一笑,继续吃他的点心。不过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个意思:浅台词是敢让我挨饿的人还没出生呢。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叶湘从令狐方的肢体语言里就读到这么个意思,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就是霸气啊。叶湘摇摇头,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坐到书桌前写需要安排的事项。 令狐方悄悄抬眼,就见叶湘坐在书桌前专注的写着什么。少女娴婉书写的侧脸美的就像一副画,深深的铭刻进他的心里,让他整颗心都荡漾起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其实像他这样的身份,美丽的女人见得多了,不说底下人为了巴结送到他面前的,就是后宫三年一次的大选,参选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漂亮?不温柔?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些年就只看上这个连女人都称不上的女孩了。 从第一次尝到她做的鱼汤,他就深深爱上了那个味道,久久不能忘怀。再次相见,是她家铺子开业,他看着她那泼辣霸气的模样,就觉得她可爱的不得了。她与京里那些只会装娇弱、装娴淑,每天为了点儿鸡皮小事都能争来斗去的女人不同,比起那些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女人们,叶湘才像个鲜活的人,她开心了会大笑,生气了会骂个,怒极了甚至会拔刀砍人,凶悍的跟只护食的小野猫似的,可爱的让人发笑。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她敢于面对任何人,不管是那些无知的村人,还是如他和公孙旬这样的贵公子。 他知道,以她的聪慧一准早就猜到他身份不一般了,可她从未对他谄媚讨好,也从未向他索求什么。 说她无欲无求吗?说出来鬼都不信!看她数银子时那个两眼冒金光的财迷样儿,令狐方敢拿自己的人头担保,这小丫头就是一个小财迷。可她行得端,做的正,从来就只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不偷不抢不求人,这就是本事。 说她无知,不知变通,对他这尊大佛视而不见吗?怎么可能! 虽然两人不曾深谈,但光看那间日进斗金的包子铺,前头女人坊的布置和那些款式新颖的漂亮衣饰,以及她算账从不用算盘,就不难知道她的能力和学识必定都不错,否则一般人能在短短几个月置下这么大一片家业? 与叶湘相处是件很轻松愉快的事情,就像他只是个普通的朋友,大家自自然然的相处、交谈,与她呆在一处,他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仿佛所有的烦恼就都会不翼而飞。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烦心才会忍不住想往青山镇来,他也很幸庆自己来了,不然这次也不会看到她被人逼婚的一幕,从而发现自己的心事,明白自己的心事。 “小姐,小姐,大丫姐回来了,让您去前头看……”连承荷喳喳呼呼的进来,抬头就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吓得她忍不住就是一声尖叫:“啊……” “闭嘴!” 连承荷连忙惊恐的捂住嘴,没办法,某人阴沉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叶湘也被吓了一跳,难怪仪儿说令狐方笑跟不笑的时候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他板起脸来的样子,确实是挺吓人的。不过连承荷可是她的丫头,可不能让这位大少爷拿来随便撒气。叶湘嗔怪的道:“我的丫头胆子小,你别动不动就吓唬她。”又说连承荷,“你也是,喳喳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一会儿给菜花婶听到了,看她怎么罚你。” 连承荷也挺委屈,“奴婢……奴婢不知道令狐公子在这儿,还以为您这儿进了贼呢,这才会吓到的嘛。” “你还有理了?”叶湘瞪她,见小丫头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才又问:“大丫把人买回来了?” 连承荷连忙点头:“大丫姐买了好些人回来,足有三四十人呢,她叫奴婢来回禀小姐,看那些人该怎么安排,要请您示下。” “你让牛大丫先安排他们去吃饭,晚点儿带到叶守的院子去,我在那儿见他们。”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连承荷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也不管独留自家小姐跟个外男独处会不会出事。 令狐方黑着脸道:“你对丫头也太宽厚了些,纵得她们没规没矩的,这样下去迟早会给你惹出事来。” “我知道,我知道,”叶湘无奈的陪笑,要不是听出令狐方话里话外都是好意,光就他现在这张黑碳脸,她就不会侍侯。“以前为生活所迫,也没办法专门找人教他们规矩,这才有点儿空闲,你就说让我进京了,我这不是还没腾出空来嘛。” 145排场 145排场 得!还是他的错了。令狐方摇摇头,“我府上有专门的管事嬷嬷教下人规矩,等进了京,我把人划给你。” 叶湘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今天让牛大丫去讶局买人,第一个要的就是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这事我自己能行,就不麻烦你了。” 令狐方看她一眼,知道叶湘主意正,自己决定了事不太能听得进劝,便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就站起身,“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叶湘忙起身相送,等回来一看桌上的点心盘,好嘛,已经空了。 “真是个吃货!”叶湘摇摇头,重新坐回书桌前将未写完的几个人名补上,然后拿起先前未看完的账本,重新翻看起来。 时令进入九月,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不过今年的天气有些诡异,秋老虎威力无穷,大太阳晒得人头顶都快冒烟了,连吹过的风都是滚烫滚烫的。偏令狐方这会儿心情好,一路延着抄手游廊慢悠悠的晃回自己住的院子,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引得躲在暗处的一众侍卫贼笑连连,心说:谢天谢地,世子爷终于开窍了,家里的两位老爷子终于不必担心爷会给他们娶个男媳妇回去了。 常凯是令狐方的贴身护卫之一,邓扬回京办差之后,令狐方身边的事就都由他一手包办了。眼见令狐方笑眯眯的哼着小曲回来,常凯忙殷勤的泡茶奉上,“爷,您喝茶。”心说:万岁爷真是白担心了,瞧瞧世子爷连私会佳人的事儿都无师自通了,就知道世子爷的性取向一准没问题。当然,虽然佳人还小,不过世子爷自己喜欢就好,而且忘梅止渴也是种境界,能让世子爷如此愉悦,显然两人进展顺利,真是可喜可贺啊。 令狐方一撩袍摆,在首位上会下,接过常凯递上的茶啜了一口,才缓声道:“我记得家里花园的东边还有个五进的院子,去年过年的时候刚翻修过对吧。” 常凯忙点头,“对,那院子叫潇湘苑,原是三老太爷一家的居所,老太爷那一代分家之后,那边的院子就空下来了。”常凯没说的是,那院子本来是太夫人打算宴请各家小姐过来相看小住的,不过世子爷这会儿显然是另有打算,他这话也就不便出口了。 令狐方嗯了一声,道:“你派个人回府跟老夫人说一声,让派人去潇湘苑再拾掇一下,家具摆设该换的换,该种花的地方种花,主院里架个花架,架上只摆兰草,倒也不用多名贵的,常见的品种就好,另外东面外墙的位置再开道可供车马进出的门,就开在前一进院的位置,顺便再建个马厩。”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疏漏了,才点点头,“大概就这些了,其他的你让他们看着办就成。” 令狐方身边通常都是跟着人的,不过今天他跑去私会佳人,一众明卫暗卫自然有多远滚多远,只敢远看不敢近观就是了。常凯是个聪明人,一听令狐方这么说就明白过来,自家爷已经成功拐到人家小姑娘了,这是要让人家住到家里去的节奏啊。 “爷,叶姑娘的那三只豹子虽然乖巧听话,可炸一看还是挺吓人的,咱们要不要先跟府里吱会一声,免得到时叶姑娘到了,那些下人们没规没矩的大呼小叫,让叶姑娘脸上不好看。” 什么叫贴身侍卫,这就叫贴身侍卫,主子能想到的,他要举双手双脚支持,主子没想到的,他得想得到。 令狐方赞许的看了常凯一眼,“你说的不错,那我就把这事儿交给你去办,记得给爷办利索了。” “是!属下定不负爷所托。”能让令狐方交代这种非亲信不能办的差事,常凯自然得意,乐颠颠的退下去,派人回京传话去了。 再说叶湘这边,还没等她看完一本账,牛大丫就来催了,叶湘只能无奈的将还没看完的账册搁下,收拾了下便跟她去了前头。 这次牛大丫在讶局买的人着实不少,整整三十八人,从针线到护院,从管家到厨娘倒是全齐了。荐于午后的太阳太烈,一众人都聚到了抄手游廊上,江氏和蒋氏怕叶湘年纪小,会被新来的那些老婆子小媳妇看轻了去,早早得赶过来给叶湘撑场面。 叶湘一进院子就见抄手游廊上站得满满当当,江氏和蒋氏站在最前头,游廊中间还给摆了张黄梨木的靠背椅,张仪儿和连承荷就跟保镖似的站在椅子两边。 叶湘好笑的偏头问牛大丫,“这是做什么?我看着怎么跟摆鸿门宴似的?” 牛大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道:“小姐您就别不识好人心了,要不是怕您年纪轻震不住场面,以后被那些刁奴给欺负了去,大家伙儿也不会这么紧张了,您能不能别这么没心没肺的?” “都不知道你们在紧张什么?”叶湘好笑的摇摇头,“卖身契握在我手上,他们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不听话就发卖了,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合用的人吗?” 牛大丫这个白眼倒底还是没忍住,“得,敢情我们都是白担心了。” 叶湘斜眼看她:“你觉得的我说的不对?” “对!”牛大丫无奈轻叹,卖身契就是个要命的东西,要不是事先打听清楚了叶湘的性格脾气,她也不敢跟叶家签这要命的东西,不过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叶湘这丫头心底不错,也好相处,而且人虽小,可挡不住脑子好使,看看,这才多长时间,叶家这银子赚的,她爹杀了一辈子猪都的抵不上人家一零头,她跟着她,不愁以后没好日子过。 146训话 146训话 两人说话间就上了抄手游廊,叶湘这小身板配上牛大丫这粗犷的体格,出场还是颇震撼人心的,当然,最震撼人心的当属大摇大摆跟在两人身后的三只豹子,那决对是三个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主。 那三十几个人里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众人齐齐往这头看来,见是叶湘到了,江氏等人忙福身跟叶湘见礼,她们身后那三十八个老老少少也忙跟着跪下磕头,“见过小姐。” “都起来说话吧。”叶湘施施然的在椅子上坐了,小黑、小白和小花非常自觉的抢占她脚边的位置。三只豹子或坐或趴在少女的脚边,那视觉效果还是非常惊人的。 三十八个新被买来的仆从,不管之前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此时都不自觉的开始心里打鼓,深怕叶湘一个不高兴就让那三只豹子把自己给生撕活吞了。 张仪儿捧着茶水上前,却被叶湘嗔怪的瞪了一眼,心知小姐是怪她自做主张,做这没用的表面文章了,不觉害怕的吐了吐舌头,低头退到了一边。 叶湘平日里其实是个很好侍候的主子,点心吃食喜欢自己捣腾,茶水有时也喜欢自己动手,她们这些当丫环的只需提上热水就行了。但叶湘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喜欢下人自做主张,做些自觉为了主子好却让她不喜的事。 牛大丫递上花名册,叶湘拿在手上却不看,而是环视着众人道:“我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叶,单名一个湘字,是家里的老大,咱们府上的主事之人,我下头还有个弟弟叫叶守。我家人口简单,事情也简单,你们来到我家只需认真当差,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有谁敢偷奸耍滑,多嘴多舌,教唆主子犯事儿,或是借着我叶家的名声在外惹事生非的,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十八人不管大小,全都扑通一下跪倒,连称不敢。 “我与二少爷过几日就要进京了,你们尽快熟悉家里的规矩和主子们的喜好。”叶湘看向跪在人群里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道:“你就是黄嬷嬷吧,听说你们一家是从前户部侍郎府上出来的,想来当个管事嬷嬷,教都下面的人一些规矩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回禀小姐,奴婢的前主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嫁给了侍郎爷做正妻,奴婢是前主子的陪嫁大丫头,在主子们身边服侍了一辈子,也算有几分脸面,做个管事嬷嬷还是可以胜任的。” 黄嬷嬷这话说的也算是有些水平了,既简单点出了自己的任职经历,又道出了自己从业以来的成就——是侍郎府上得脸的嬷嬷。这是想让叶湘重视她,从而重用她呢。 不过叶湘此时只想让她教府里上下些必须懂的规矩,至于其它的事,那也得她做好了本职工作之后再说。 “蒋氏,你一会儿带黄嬷嬷去见菜花婶,让她跟黄嬷嬷说明一下府里的情况,然后你们三个商量一下哪些事情是下面人该注意的,哪些规矩是必须守的,商量好了就开始给大家做培训,平时没差事的,黄嬷嬷就先教着,有差事在身的,晚上自己去找黄嬷嬷学,务求尽快学会。” 蒋氏和黄嬷嬷忙低头称是。 “仪儿。” “奴婢在。”张仪儿忙把手中的茶盘往抚廊边一搁,跑到叶湘面前福身一礼。 叶湘翻开手里的花名册看了一眼,想了想便道:“你把除黄嬷嬷以外的女眷都带文氏那儿去,让她们试试针线,按她们的手艺好坏分出三个等来,晚饭前给我回话。” “是!”张仪儿向叶湘福了福,然后转身朝跪了一地的人一挥小手,“都听到小姐的话了吧,女的都站起来跟我走,那个两岁的娃娃就不用去了。” 等一群大小女人呼啦啦的走光,叶湘又看向人群里的两个年纪跟叶守差不多的男孩子,点名道:“陈虎,徐铁,钱有福,你们三个以后就在少爷屋里侍侯,包喜来,范海,你们两人以后负责少爷出行时的安全。” 能到主子屋里当差,这无疑就是天大的好事,陈钱,钱青书等人忙扯着三个半大孩子给叶湘磕头,包喜来和范海两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被人拜让叶湘有种自己成了泥塑的感觉,不过她虽然不喜欢,却仍静静的受了他们的礼。然后才开口道:“府里这几天有客人,房间有些不足,大家暂时先挤一挤。”说完看向牛大丫道:“姜叔今天肯定回不来,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宿问题吧,让姚三他们腾出一边厢房,再加上两间耳房,应该也就够了,至于女的就分到我那边院子去,你和信荷、仪儿暂时搬我那边去,腾出地方让她们挤挤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牛大丫想了想人员配比,轻声道:“就是还有几个孩子年纪比较小,怕晚上吵到少爷和小姐。” 陈钱,陈银和钱家父子都同时紧张起来,深怕主家会厌弃了他们,这么多人里可就他们三家有比较年幼的孩子啊。 叶湘摇摇头,表示无碍,“都不是吃奶的孩子,应该都能听得进话,给些吃食哄一哄也就是了。” 牛大丫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见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叶湘便带着三只豹子就回了自己院子。 傍晚的时候,文氏过来汇报了面试结果,叶湘拿着名单沉思了片刻,便唤了子芯去叫牛大丫来。 这头牛大丫好不容易把所有人安顿下来,这才刚忙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听到叶湘叫她,只能抹把脸上的汗,屁颠颠的跑过来。 “我的大小姐,您好歹让奴婢歇口气行不行啊?”门帘子一放下来,牛大丫就撑着腰抱怨起来。 147配人 147配人 叶湘起身给她倒了杯凉茶,笑道:“你这身板得多跑跑才能瘦得下来,我这是为了你好。” 提到自己的身材,牛大丫就一脸郁闷的叹了口气,“这身肉哪里是那么好减的,奴婢已经习惯了。”当初为了不让老爹的小妾把自己给卖了,她可是狠了心把自己给吃成这样的。这身肉吃出来容易,想减却难了,她自己也不是没努力过,那成果不说也罢。牛大丫挪到桌边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脸色有些不好的问:“您找奴婢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让奴婢多跑几步路吧?” 叶湘白了她一眼,嗔道:“我有那么无聊吗?”说着将自己手边的一张纸递给她,“新买的人手里,我打算让陈银一家,钱青书夫妻还有他们的大女儿和幼子留下,老一批人里姚三自然是不能动的,连成济年纪大了,也让他留下,蒋氏的女红和厨艺都不错,承荷的点心做的比仪儿好,我打算让他们都留下,只带连承信去京城,你看怎么样?” “你问过承荷那丫头没有?她答应留下?”从小姐的贴身大丫环变成留守儿童,这个落差可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叶湘理直气壮的道:“没问,不过我是小姐我说了算,让她留下当点心大师傅,可是抬举她,难道侍候人还比被人捧着敬着的大师傅强不成?” 牛大丫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您这都决定好了,还问奴婢干嘛?” “我找你又不是为了这事。” 牛大丫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叶湘露出一丝贼笑,凑到牛大丫面前,道:“我打算搓合江氏和章盛,还有周开和承荷,你去帮我探探口风,看她们什么意思。” “呃……”牛大丫眨了眨小眼睛,缓缓的道:“奴婢觉的周开和连承荷还有点儿可能,至于江氏和章盛,您就算了吧。” “为什么?”叶湘很不服气,她觉自己这个决定非常明智来着,这两人挺合适的啊。 牛大丫直接爆出问题中心点,“江氏那可是嫁过人的,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改嫁嘛?” “怎么不可能?她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他家公婆小叔都能将她们母女卖了,她凭什么还要给张家守着?”叶湘一拍桌子,横眉道:“她要不同意你就说是我说的,她不嫁也得嫁,她后半辈子至少还有五十年,日子还长着呢,章盛为人有情有意,身材不错,年龄配她也合适,小姐我就把章盛指给她了。” 牛大丫听得汗都下来了,她正想起身去找条帕子擦汗,抬头却瞄见竹帘被掀开了一条缝,透过挑高的竹帘,可见下面露出的一粉一白两片裙摆。 这年头最不能干的事就是背后说人,看吧:说谁谁到。 牛大丫冲叶湘挥了挥手,又指了指竹帘,用口形无声说了‘江氏、仪儿’四个字。然后故意大着声音道:“这种事不好勉强吧?万一要逼得江氏想不开,那问题就大了。”这年头,改嫁还是件非常遭人非议的事情,所以一般的女人死了丈夫之后,除非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否则都会选择守节而不是改嫁。 叶湘自然也看到了竹帘缝隙处的两道裙影,又是一拍桌子,怒道:“谁敢让我不顺心我就让她不好过,你就告诉江氏,她要是敢寻死,我就把张仪儿卖到窑子里去。” 门边的竹帘倏地一抖,显然是被这话吓的不轻。 牛大丫吓的一口气喘差了,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只能一边咳一边猛挥手,示意叶湘说的太过了。 对叶湘来说,这个时代的什么守节守贞都是狗屁,江氏哪儿哪儿都好,凭什么要给个把她母女卖了的人家守节?这个时代的女人都很死脑筋,好像改嫁就是水性扬花,不守妇道,人品低下一样,让她气的恨不得给她们几个嘴巴子。 叶湘冲牛大丫使了个眼色,一边恶狠狠的道:“我可是为江氏和张仪儿好才把江氏嫁给章盛的,她们要是不识好人心,还给我闹腾,你看我饶不饶得了她们。” 牛大丫立即心领神会的配合道:“您这是逼着人改嫁,哪里是为她们好,是故意为难才对吧。” “愚蠢!”被骂愚蠢的牛大丫冲她龇了龇牙。 叶湘原本想笑,但一看那竹帘被掀高了一点,她立即把笑意憋了回去,装着怒气冲冲的道:“你也不想想章盛现在是什么地位,我提了他做那边铺子的掌柜,他的前程能差得了吗?再说他弟弟章云,虽说少了条手臂吧,可我把竹鼠的养殖交给他管,他以后的前程还能差了吗?你再看看江氏和仪儿,两母女虽说现在在我手底下做事,可她们倒底是孤儿寡母,她们又不像钱家那样兄弟姐妹一堆,有什么事都有人能帮衬着些,仪儿今年都十一了,她还能在我身边服侍几年?我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以后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脚,说不定哪次搬家就把她留下了,她家里又没个兄弟帮衬,这年头谁不势力?仪儿就算有点儿姿色,在这府里又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再说仪儿以后嫁了江氏要怎么办?累了病了连个关心一下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过一辈子吗?” “江氏厨艺女红都不错,人也漂亮,有我牵线把她嫁给章盛,章盛肯定不会有二话,仪儿有了章家兄弟这对做管事的后爹叔叔做靠山,以后不愁没好人家抢着要,再说江氏还年轻,为章盛生个一儿半女的肯定没问题,以后她自己有儿女傍身,老有所依,仪儿以后嫁人了,有什么事也有兄弟姐妹可以帮衬,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我这么为她们母女着想,她们要是不识抬举,你说我该不该让她们不痛快。” 148原来早有奸情 148原来早有奸情 牛大丫眼睛直直的瞪着那被掀开了一点的竹帘,嘴里配合的应着,“应该应该,小姐可都是为了她们好,她们要是不识好人心,那就太不应该了。” 叶湘也紧张的瞪着那竹帘,口中道:“要不是看张仪儿乖巧听话,又是我的贴身丫头的份上,我才懒得为她们操这份心呢。” 竹帘悄无声息的落下,再无一丝缝隙。叶湘和牛大丫面面相觑。 叶湘用嘴形无声的问:走了? 牛大丫摇头耸肩:我不知道啊。 叶湘做贼似的轻轻走到门边,微微掀开一点竹帘,外头哪里还有人影?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走了。” 牛大丫立即跳了起来,跑到墙角的梳洗架上拿了条帕子,沾湿了忙往脸上身上擦。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害她吓的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快湿透了。半晌之后,牛大丫才走回桌边坐下,看着自顾自翻账册的叶湘,斟酌了下说词才道,“小姐,其实您把江氏许给章盛,他只会欢喜、感激,决不会怪您乱点鸳鸯的。” 叶湘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我知道啊,章盛喜欢江氏嘛,我还知道江氏对章盛也有好感。”说完抬头对牛大丫挤挤眼,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喜欢乱配对啊?” 牛大丫倒抽了口冷气,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她双手捧心,夸张的低声尖叫:“什么?什么?江氏对章盛有意思?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不还没来嘛,我们那时都还在村头的铺子那边住着,每次轮到江氏烧火,章盛都会早起帮她把柴火搬到厨房里,江氏要去井里拿肉和面,章盛一准跑第一个去帮她,章盛和章云的衣裳都是江氏亲手做的。”说到这里叶湘从账册里抬头,对着牛大丫贼贼一笑,道:“而且我还知道,江氏只给章云做外袍,给章盛的衣裳却是全套的,内衣、亵裤、袜子、鞋子一件不落哦。” 牛大丫激动的惊呼,“原来早有奸情啊?” 叶湘笑了笑,视线重回账册,“他们两个是郎有情妾有意,只不过江氏顾忌着张仪儿,章盛又怕会毁了江氏的名誉,所以就这么要死不活的拖着了,那两人太磨叽了,看得我是着急上火,浑身难受,要不是我们过几天就要进京了,我可能还会任他们再拖一阵子。现在嘛,早了早好,省得他们跟牛郎织女似的,万一哪天要是憋不住了弄出人命来,那才叫糟糕呢。” 牛大丫跟看怪物似的瞪着叶湘,“小姐,您一个大家闺秀,能不能别那么……那么……” “直白!” “哦,对,就是直白。”见叶湘一副笑盈盈浑不在意的模样,牛大丫忍不住想扶额,“小姐,您这样真的不好。”人家小姑娘说到这种事不是都该羞羞怯怯的吗?怎么她家小姐就这么彪悍? 叶湘好笑的摇摇头,“我要是真什么都不懂,只怕早被人生吞活剥了,想要活得好,防人之心就不可无,想要能防住别人使阴招,你就得知已知彼,何况这些事我早晚得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还能好好保护自己,不是更好吗?” 生为女子,又身怀巨产,失了父母亲人的庇佑,想要好好活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牛大丫想了到自己,她爹还没死呢,可惜有了后娘,新爹也成了后爹,自己当初为了活下去,过得何止是艰难。 理解的轻叹了口,牛大丫转移了话题,笑叹道:“您这红娘当得可真不容易,这又是拍桌又是恐吓的扮红脸,给他们牵了红线也不知道会不会得他们一丝感激。等他们成亲了,奴婢给您讨个大红包回来得了,不然咱们这事儿做的有点儿不划算啊。” 叶湘笑笑,没搭话。她做这件事又不是为了那个红包,有些事情没必要摆开来说清楚,自己知道就行了。 有了江氏和章盛的事情打头,牛大丫立即想到了另一桩事,“难道连承荷和周开也是互相看对眼了的?” “那个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是觉的周开为人忠厚实在,我想让他帮我管理青山镇这一带的田地,以后他大小也是个大管事,前程肯定是不会差了的,周开的父亲虽然还健在,不在我不打算把他的婚事交给他家里操办,他的家人要是真对他好就不会把他卖了。承荷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贴身丫头,我又手把手教了她一手做点心的好厨艺,把她配给周开,以后两个人的日子一准能过得红火,而且周开品性好,不怕以后会让承荷受委屈。你回头把我的话说给承荷听,若是她没意件,你就当个媒人,去跟她爹娘,还有周开都说说,在咱们进京之前把这件事定下来。” 牛大丫顿时一脸失望,她还以为又有八卦可听呢。“奴婢懂了,晚点儿就去跟承荷说这件事,若是她点了头,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叶湘没有异议,对她来说,连承荷肯定是要留下的,把她许给周开只是附加的奖励,她要是真不答应那就拉倒。她把这事交代给牛大丫,就不再管了。 不想,没一会儿叶守就跑来了。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特别是身边一下多了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他饿不饿的,弄得叶守很是不适应,只能跑到叶湘这边来求救。 叶湘留了他一起吃晚饭,然后才认真的告诉他,“你是叶家的少爷,咱们现在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你身边自然少不了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下人,我派他们给你,一个是让他们给你做伴,另一个也是想让你生活的更方便些,你若觉得他们打扰到了你了,把他们赶出屋去就是了,像是穿衣洗澡这些小事,你不想让他们插手就跟他们说明,这样以后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149真不怪我 149真不怪我 叶守听了若有所思的想了好半晌,才点点头,回去了。 晚上就寝时,连承荷和张仪儿的眼框都是红红的,不过两个丫头看来情绪都还挺稳定的,叶湘便知道事情成了。不过为了避免两人尴尬,她还是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梳洗之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牛大丫点了舒志良和钱和过来打下手,和菜花婶一起带着他们清点耳房那些箱子里的东西。舒志良以前是做账房的,钱和以前是做管事的,算个账清点个东西自然难不住他们。有道是人多好办事,四人忙活了一整天,才终于把所有东西清点完毕,账本写满了大半册,所有东西也都重新装箱锁好,这件事才算完。 厨房的事情,叶湘彻底放手让江氏、蒋氏和连承荷三人挑起来。铺子里现在卖的那几样饼干点心,她早教会了三人,她也不打算让三人再习惯性的依赖她,所以干脆就不再插手厨房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令狐方,他那张嘴早就被叶湘养刁了,知道她最近不会进厨房,每次一到吃饭时间,就会准时出现在叶湘房里——拿她房里的点心当正餐吃。当然,最主要的目的现在还不能为外人道,世子爷同学决定徐徐图之,暂时肯定是不会露出马脚来的。 叶湘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私藏的几样点心,不过一天就给他吃了个七七八八,“你幸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你要生在穷苦人家,有得吃你就该偷笑了,还挑?” 就没见过这么挑嘴的人,明明江氏她们做的饭食味道也都还不错,可他竟然宁愿拿点心充数,也不吃江氏她们做的饭食,真是任性的可以。 “你应该这么说,正因为我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才会养成这么个臭毛病。”令狐方享受的咬着咸酥可口的点心,另一支手拿过三块肉脯递给桌下趴着的三只,一人三豹你一口点心我一口肉的,相处的异常和谐。等喂完了一圈,令狐方方才又道:“穷人家的孩子,三餐温饱都成问题,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会去挑东西好不好吃?可不可口?哪像我小时候,身边围着一圈的人,一顿饭少吃那么两口,就跟我马上就会被饿死了似的,这个不可口就换!换!换!那个不好吃就重做!重做!”说着一摊手,一脸无辜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可不是我自己的责任,都是小时候教养我的那些人不好。” “你挑食挑成这样还敢装无辜?”叶湘被令狐方生动的演讲给逗的咯咯直笑,好半天都直不起腰来,直揉着肚子叫“哎哟”,她瘫在椅子里不满的抱怨,“你吃完了赶紧回去忙自己的事吧,你老在我这儿坐着,我都不能好好算账了。” 令狐方嘴角含笑的看着少女笑得绯红的侧脸,目光温柔似水,声音却带着不以为意的轻快,“这可不怨我,谁叫你不做饭了呢,我饿了自然只能往你这儿来。” 叶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满脸无奈的道,“你这么挑嘴,以后要是出门在外,可怎么办啊?” 令狐方笑眯眯的顺口接道:“那你做了干粮给我带着吧,免得我哪天真把自己给饿死了。” 叶湘白他一眼,哼道:“我又不是你家的厨娘,凭什么要我给你做干粮。” “那要不,咱们签个契。”令狐方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叶湘,笑眯眯的柔声诱哄,“我以全部家财聘请你给我做饭管家,我下半辈子的吃喝拉撒就全托付你了,怎么样?这笔生意划算吧?” “你少来,谁知道你的全部家财是五两还是十两啊。”叶湘扭头冲他不屑的皱了皱鼻子,只当令狐方在跟她开玩笑,压根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令狐方不满的轻拍了拍桌子,“我好歹也是个世子爷,全部家产怎么可能只有五两十两,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咦?”叶湘自书桌前回头,半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好奇的盯着令狐方上下打量,“说起来,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呢,你是什么世子爷啊?是勋贵还是皇亲?看你整日里神神密密的是在办差吗?你该不会是什么秘密组织的头头吧?你有官职在身吗?官职大不大?能不能进宫?你见过皇宫什么样吗?哎,你见过皇帝吗?皇帝长什么样?威不威武?看起来凶不凶?还有还有,后宫的嫔妃真有三千人吗?她们漂不漂亮……” “停!”令狐方哭笑不得的看着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叶湘,之前听她问起自己是勋贵还是皇亲,心底还下意识的一凛,脑子里还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可听到她后面那一大串的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想什么了,这丫头压根儿就把他的身份当一回事吧?以她的性子来说,他是勋贵或是皇亲,可能也就是能让她在有麻烦的时候借借势,得以自保罢了。令狐方暗骂自己小人之心,笑道,“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想让我回答你哪一个?” “哦!”叶湘不好意思的捂捂嘴,美目流转间,还是决定问他的身份,“那你先说说你的身份吧,我以后还要在你家借住呢,回头别等我出门迷了路,回家要往哪儿走都不知道。” ‘回家’两字从叶湘的嘴里吐出来,听在令狐方耳里就跟喝了琼浆玉露一样,心里又甜又美。笑意自他的眼底溢散到整张脸上,他拍掉手上的点心屑,拿出雪白的帕子擦净了手,这才平稳的坐正了身体,很是正经的对她道:“我家是世袭超一品侯爵,封号伯阳,祖父如今除了侯位,还兼着护国大将军、少傅和太子太师衔。” 150有没有这么邪呼啊? 150有没有这么邪呼啊? 叶湘对古代的官职和品级完全没有概念,不过听着这么一长串的头衔,叶湘哦了一声,故做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心说:这么一长串的头衔,应该是挺牛气的。遂又想起令狐方那张可恨的嘴,顺口便道:“你家听着是挺利害的,难怪会把你嘴巴养得那么刁了。” 令狐方被叶湘神逻辑差点儿呛到,心说,我家不只听着利害,实际也很利害好不好!合着他说了这么多,这小丫头就只想到他家很利害所以把他的嘴巴养刁了吗?他都不知道该说这小丫头什么好了。 抬手揉了揉额角,令狐方无奈道,“你就只能想到这么点儿事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笨。”叶湘一脸你当我白痴啊的表情,狠狠鄙视了下令狐方,才转着眼珠子忍不住又追问,“哎,你家在京城真的很利害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可以横着走的那种?” “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以后我要是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出门,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叶湘兴奋的一连串话出口,转念想到侯爵虽然利害,可上头不还有一大串的皇子公主宫妃,甚至还有个皇帝吗?她目光立时一暗,小心翼翼的低声探问,“如果别人知道你家里多了三只豹子,会有人向你索要它们吗?要是不给,是不是就会给你惹麻烦了?” 令狐方心头倏地一阵发紧,很是不喜叶湘情绪低落样子,她适合眉目飞扬的欢笑。他不禁沉声宽慰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个妥善的办法,让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跟你要这三只大肥猫的。” “吼——”:你说谁是大肥猫?桌下的小花不高兴了,一个翻身四爪朝天,两只前爪直接就往令狐方的袍摆招呼过去,只听“刺啦”一声,尖锐的爪子轻轻松松将华贵袍摆割成碎布条。 “哎呀,小花你个大坏蛋,你怎么可以抓破别人的衣服呢?”叶湘又急又气的冲过来,抱着地上四爪朝天的大家伙就是一阵猛摇,看得令狐方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深怕小花那尖锐的爪子也在他的小湘儿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小花见叶湘扑过来时就把自己的爪子都收了起来,然后就跟个超大型的毛绒玩具一样,任由叶湘摇来晃去,边上的小黑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小白却一咕噜爬起来,也帮着叶湘伸爪子去挠小花,当然,是用肉掌挠。 两豹一人玩了一会儿,叶湘抱着小花的头,指着令狐方那成了碎布条的袍摆,厉声训斥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下次再敢伸爪子乱挠东西,就罚你不准吃肉只能吃青菜,听到没有。” 小花呜呜两声,双爪抱头做羞愧忏悔状。 叶湘立即口气一软,拍着它的头道:“好吧,看你认错态度良好,这次就不罚你了,不许再范知道没有。” 小花呜呜两声,仍双爪抱头做羞愧忏悔状。 令狐方的嘴角不觉抽了抽,“你确定它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吗?” “听得懂啊。”叶湘理所当然的回道:“这三个家伙聪明着呢,你下次别叫它们大肥猫了,它们记仇的很,今儿是在我面前才只挠破了你的衣服,要是我不在,它肯定是要在你身上挠几条血痕出来的。” 有没有这么邪呼啊?令狐方有些不信的低头看向脚边的三只豹子,偏那三只好像感应到一般,也抬头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湘的话对他起了暗示做用,令狐方只觉的那三双清澈的兽瞳似乎能洞穿人心,让他不自觉的全身寒毛炸起,也幸好三只豹子不过一瞬就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了,不然令狐方真会神经错乱的以为这三只豹子已经成精了。 稳了稳心神,令狐方看向忙着为三只豹子端水盆的叶湘,不管这三只豹子成没成精,他都得想个一劳永役的法子护住她的这三只宝贝。别人他倒不怕,就怕太子和几位皇子开口跟他要,若是只有一只豹子,他回了也就回了,可三只……这回拒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叶湘对这三只豹子的喜爱瞎子都看得出来,真要失去一两只,只怕会比割了她的肉都痛,他可舍不得让她不开心。想着,令狐方心底已经有了主意:“看来得先回去给她向舅爷讨个旨意,让别人都不敢觊觎她的这三只大宠物才行啊。” 令狐方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去做,不然回头等叶湘进了京,三只豹子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她一准得恨死他,与他老死不相往来都有可能。不过在走之前,要点儿福利是必须的,“小湘,你冰窖里存的私货还多吗?” “干嘛?”叶湘一眼警惕的瞪他,“你这几天在我这儿都吃了多少了,你自己说!吃完了你还想兜着走,太贪心了吧你?” 令狐方苦笑,“我打算明天先动身回京帮你解决这三只豹子的事情。”然后故作可怜的道,“我这么尽心尽力的给你办事,你真的连几块点心都舍不得给我吃吗?” “什么几块,你都吃了我多少盘子点心了?!”叶湘气哼哼的瞪他一眼,扭身走到门边掀起竹帘,冲东厢喊子芯。她也不是真小气,就是有些气不顺罢了,不过人家毕竟是要去帮她办事,金银令狐方也不稀罕,不过些许吃食,她还是不会吝啬。 子芯三步并做两步的从东厢那头跑过来,开口一句话竟是:“小姐,那么多点心还不够令狐公子吃啊?” 叶湘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听到没?听到没?现在连我的小丫头都知道,你是个怎么吃都吃不饱的大吃货了。” 151自己的媳妇还是自己看护着放心 151自己的媳妇还是自己看护着放心 背对着她的令狐方嘴角微微一弯,神情愉悦中还带着丝无奈,心说:要不是想跟你独处,你当我真是馋猫转世不成?他虽嗜吃,却也没有到非美食不入嘴的地步,否则当初在边关几年,他早就饿死了。会一天三趟的往这里跑,无非就是想跟小丫头培养培养感情,享受片刻的独处时光罢了。 扶着腰笑了好一会儿,叶湘才擦着眼角,吩咐子芯道:“你去跟你仪儿姐说一声,让她把冰窖里我做的几样新式点心全都拿出来,回头蒸好了装食盒里,明天给令狐公子带走,另外再把前天没吃完的那锅炖菜挖一海碗出来,等晚上热了给令狐大公子配饭吃,省得他一饿就来祸害我的点心。” 原来令狐公子明天就要走了,王子芯眉开眼笑的轻声欢呼:“太好了,令狐公子一走,以后小姐就有多余的点心赏奴婢了。” 叶湘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叶湘为什么笑,可王子芯知道令狐方一走,她就又有好吃的点心吃了,便也跟着开心的笑起来,“小姐,奴婢这就给您传话去。”说着冲叶湘行了个福礼,就雀跃的蹦跳着跑了。 令狐方揉着眉心苦笑,想不通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呢?回身看着乐不可吱的小玉人儿,他故做不悦的道:“你再笑,我可真要恼了?” “好嘛,好嘛,我不笑了。”叶湘乖乖捂嘴,可说是不笑,那双星月般的大眼却眯成了两道弯月,弄得令狐方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问起正事来,“你这边还需要几天收拾?你定个日子,我到时候派人来接你。”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叶湘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要是不方便你就别来接了吧,等我这边收拾好了,自己过去就行了的。” “不会麻烦,也不会不方便,你只管收拾好了箱笼等我来接就行了。”令狐方对这个事态度异常坚决。开玩笑,小丫头长得青葱水嫩的,身边还带着三只惹眼的豹子,要是半路上出点儿什么事,或是她一到京城就改主意,不住他那儿了,他要找谁哭去? 自己的小媳妇还是自己看着、护着放心。 令狐方想了想就道:“我把陈宏留下,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让他通知我,他知道怎么跟我联系的。” 叶湘想了想,便乖乖点头应了。她自己去京城毕竟人生地不熟,让她自己带着三只豹子和一家老小过去,其实还是有点儿悚的,不为别的,就为她的三只宝贝豹子。叶湘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京城那个一个招牌掉下来,砸死十个人,九个半不是勋贵就是高官的地方,她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护不住三只宝贝。既然令狐方肯来接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令狐方就带着一众护卫起程回京去了,只有陈宏做为联略人被留了下来。 叶湘则开始着手进京前的准备事宜,原本她没打算这么快进京的,按她自己的计划,前期的财产累积和等待叶守考取功名,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所以往京城发展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但令狐方的出现和插手,在她与叶家的争端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叶家服了软,轻易就把她双亲的东西归还了回来,另外还附赠了价值三十几万两的财物,这让她原本打算与叶家撕破脸,长期抗战的计划无疾而终,却也让她一下子就让省了十年的奋斗时间。 令狐方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他有权有势却不会仗势欺人,这让叶湘很是欣赏。而且令狐方贪吃,她会做,两人一饮一啄,有施有得,也算是在公平交易的基础上平等相交,令狐方如何想她不清楚,但在叶湘自己看来,只有这样的友谊才是最能长久的。 既然要离开了,那么首先要做的便是修整父母的坟茔。当初双亲骤逝叶湘病倒,叶家的下人们早就乱了套,哪里还能安心做事,下葬时难免就顾头不顾尾,许多地方都没有做到位了。 既然占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叶湘就自觉把叶子轩和刘芳飞当做了自己的父母。之前之所以没有先给他们修坟,一是事情一件接一件接冢而致,确实没用腾出空来;二是当时山契还在吴氏手里,怕万一她这边动手修坟茔,打草惊了蛇,会让吴氏生出歹念,毁了叶子轩和刘芳飞的安息之所,这才一直没敢动手。 现在山契回到了叶湘手里,她又准备进京了,这件事自然就不能再托了。叶湘让钱和联系工匠给父母重修坟茔,命黄嬷嬷联系附近有名的寺院,请高僧为父母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路道场。 村里的果脯作坊和竹鼠养殖基地都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中。有了前次的合作经验,田福贵联系了好几个老友一起接了叶家的这一单活计,近一百五十多人在两处田地间忙碌,那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排排的飞快往上建了起来。 前山屯和赵家村的里正和几位族老接连上门求见,都想从叶湘手里接点能赚钱的活计。 与人方便就是与自方便,对于村里的领头人物的请求,叶湘自然得给一点面子。便把围山种树养殖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山里竹子随处可见,伐竹建篱并不困难,叶湘把招村民建篱的事交给了新招的护院王迅和辛豪,按每人每天三十文钱计,一天一结,欢迎广大勤劳的农民朋友前来应招工作,至于偷奸耍滑的,那就不好意思了,直接乱棍打下山。 叶湘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早上带着叶守在寺庙烧香磕头烧经,下午赶到村里巡视各处的施工情况。 152宵禁算个屁 152宵禁算个屁 山上围竹篱,山下建猪舍,山间搭鸡棚,田间河边养鸭、鹅。摊子一摆开,叶湘就觉的人手又有些不够用了,眼看树上的果子再不摘就要烂了,叶湘狠狠心,把原本打算让其荣养的连成济也给拖下了水,把新鲜出炉的果脯作坊交到了他手里。 果脯的制作并不难,叶湘之前在铺子里经常做,倒不怕连成济会搞砸了,她把配方和制做方法写在纸交给连成济,便让他自由发挥去了。 “小姐,果脯作坊只用了两亩多地,这边还空着二十多亩呢,您看这里咱们再干点儿啥?”周开指着山边的孬地让叶湘看,这孬地除了石头就是沙土,肥又不够,根本种不活东西,实在没啥用处。 叶湘手搭凉棚往远处看,地的那一头是河道和她家那个大鱼潭,河水和鱼潭的水在阳光下波光凌凌煞是好看,脑中灵光一闪,她顺口便道:“挖鱼潭养鱼吧,给果脯作坊这边留出一亩地的空间来,方便以后凉晒果脯用,其它的你们合计一下,留出必要的空地给人走路,鱼潭就按两亩一个的大小来挖,到时候再在鱼潭里种上莲藕,养些菱角,也能多些收入。” 跟在一旁的钱青书拿着笔,立即将叶湘说的唰唰几笔记在纸上。这两天跟着叶湘等人到处逛,让他实在吃惊不小,大小姐展现出来的博学和能力让他实在太震惊了。 就说那围山种果树的项目,他满以为小姐是不满自家山头上的果子被人偷摘,这才让人围上竹篱的,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山脚边的猪舍有连通上山的活动竹篱,每天早上,长工会把新买的半大猪仔都赶上山觅食,短工们就会趁这个时候,用竹筒引接的山泉清理猪舍,清理猪圈的污水和猪粪也不需要肩背扛,只需扫到猪圈边的水沟里,这些污物自会延着水沟流进猪舍后的粪池里,以供自家周边一百亩地施肥用。 山的另一头建有鸡舍,鸡每天一样要赶上山,只不过那圈鸡的草篱却是可移动的,目的是让鸡吃掉山上疯长的野草和无处不在的虫子。每当一处地方的草和虫子被吃的差不多了,长工们就会把草篱移往草茂虫多的地方,如此一来,鸡屎可以给果树施肥,鸡可以给果林除草除虫,以草和虫的食的鸡不亦生病,下的蛋个头还大,这就是一举数得了。 另一头的鸭和鹅也是一样,白天先将鸭鹅赶到河里让其自己觅食,等早上饿极的鸭鹅都吃的半饱,上岸休息时,再将其赶到农田里,让鸭鹅吃掉田里的野草和虫子,这样既节省了人工又养肥了鸭和鹅,亦是一举数得。 更别说那鱼潭:潭里养鱼虾,潭下种藕,水面上还可以养菱角,又是一举三得。 几天下来,钱青书对叶湘的敬佩之情那简直宛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啊,以至于后来,叶湘每定立一条计划,他都要费心琢磨半天,看小姐这回究竟又准备一石几头鸟。 叶湘这里忙的脚不点地,却说令狐方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日夜兼程,全程换人不换马,第二天半夜就赶到了京城北门外。 京城与青山镇虽然离得不远,两地的温差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令狐方身上披着件墨绿色的斗篷,衬得他赶了一天半夜的脸有些白中泛青,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累的。 当然,如果大家去问令狐方的一众侍卫,他们一准会告诉你,世子爷是饿的。因为叶姑娘给的那个食盒看起来大,里面的点心却没装多少,世子爷两顿就吃光了,以至于上一顿只喝了两口水来着。 饿着肚子的世子爷是很可怕的,所以大家只能自求多福了。 高大的城门楼上人影幢幢,就是不见有人低头来询问他们的身份。堂堂大华京畿重地,军士竟然懒散到这种程度!令狐方的心情顿时更差了,他冷冷一挥手,“上去叫门!” “是!”常凯立即打马上前,气运丹田冲城门上大吼一声,“伯阳侯世子回城,还不快打开城门。” 要是往常这时候,守城将领一准得点头哈腰的跑下来打开城门,然后恭恭敬敬的迎世子爷入城,可今儿也不知是令狐方运气背,还是城门上今儿值班的几个小兵是未经培训上岗的临时工,竟然冲常凯回吼道:“什么破阳猴破阴猴的,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都鬼吼鬼叫个啥?城门每日戌时五刻关,寅时五刻开的规矩不知道吗?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否则爷爷把你们通通抓到牢里去,知道没有?” 众人听着只觉荒谬,他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吼,那感觉可真是大姑娘进洞房——五味杂沉啊。想他们以前跟着世子爷,走到哪里不是被当祖宗似的供着捧着的?今儿这却碰上了个胆肥的,众侍卫偷瞄一眼世子爷的脸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死定了。 京城有宵禁这谁都知道,可这禁也只是针对那些普罗大众的,谁都知道大华朝还是有几个人不受这些禁制限制的,比如咱们被皇帝舅爷宠的没边儿的世子爷就是其中之一,他连皇宫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说进就进,更别说只是进个城门了。 对于咱们世子爷来说,宵禁?那就是个屁! 令狐方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再叫!” 常凯猛然一个激灵,立即提高了声音吼道:“北门守将何在,还不速开城门?” “哎,我说你们……”那愣头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捂住。在京城这个贵人遍地的地头,路上撞上个人都有可能是皇子皇孙,城下之人被骂了一通还能再次叫门,这代表什么?代表人家就有能让你半夜给他开城门的实力啊。纵然此时城头上的几人都新兵,也知道这回肯定是碰上硬点子了。 153溜号睡女人 153溜号睡女人 知道城下来人肯定有大背影,城上几个小兵都有些悚得慌,推来推去最后推出个倒霉鬼来,抖着嗓子往城下喊话:“这……这位大人,我……我家校尉去……”小兵挠着头住了嘴,他总不得跟人家说:我家校尉去丽春院会小水仙了吧? 身边同伴机灵的给他支招儿,“说上茅房了。” 立即有另一人鄙视道:“大人们上茅房不叫上茅房,叫更衣。” 那倒霉的小兵顿时心领神会,兴奋的冲令狐方等人大声喊道:“大人,我家校尉更衣去了,还请稍待片刻。” 常凯几个低声闷笑,他们可都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给令狐方当明卫暗卫的,身上功夫自然不差。城头上那几个愣头兵说话声音都不知道收敛,他们早将城头上的交谈听了个一清二楚。 令狐方的脸色已经不只是难看可以形容了,守将擅离职守,还要让他饿着肚子在这里吹凉风等他?他在脑中迅速搜索了下城门守将的名单,一个人最为可疑的人名便跃众而出,“问他今夜守门是不是曹洪那孙子。” 世子爷能叫曹尚书的长子做孙子,他常凯可不能这么叫,常凯冲着城头喊:“今夜的守门将可是骁骑校尉曹洪?” 城上众兵闻言一喜,心说:原来是熟人啊,立即七嘴八舌的应是。 常凯心说:坏了,曹洪那孙子八成溜号睡女人去了,等他回来估计天都亮了。“爷,要不咱们用九龙令吧。”曹孙子都溜号了,不用令牌,这些小兵谁也不敢给开门啊。当然他们还可以换个城门进城,可重点是世子爷饿着肚,而且心情奇差,谁敢提换个城门进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令狐方一言不发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锦囊,寒着脸扔给常凯。常凯忙双手接住,从锦囊里取出一块纯金雕九龙的令牌,然后一手取出火折子晃着,一手持九龙令朝城头上晃了晃,让城上的人能看清他手中的令牌,“九龙令在此,立刻打开城门。” 九龙令,乃是天子御令,持令人代天巡守,见令如见人,有先斩后奏之特权,可管天下一切不平事。 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甲片磕地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迭声的:“吾皇万岁万万岁。” 常凯把九龙令重新装回锦囊,恭敬的双手递还给令狐方。 一阵混乱之后,北城门徐徐打开,令狐方马鞭一扬就冲了进去,众侍卫连忙跟上,常凯吊在队伍后面,经过城门口的一群小兵处时,突然拉住了马缰,好整以暇的弯下腰问一众揣揣不安的小兵,“哎,刚才第一个冲咱们回话的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啊?”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长像很憨的年轻小兵,缩着脖子,怯怯的举起了手,“是……是俺。” 常凯哦了一声,点点头,语带戏谑的赞道:“你胆子挺肥的,不错,不错。” 那小兵都快哭出来了,膝盖一弯就跪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吓傻了,竟然喊了句:“大爷饶命!” 常凯哈哈大笑,“别怕,别怕,肯定不会要你命的,最多就是打你几下板子,该叫饶命的是你家校尉,轮值时间竟然擅离职守,还跑去睡女人!”常凯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心说:老子几个陪着世子爷赶了一天半夜的路,连口热汤都没有下肚,那孙子竟然大晚上的还有女人抱,真是让人恨呀! “你咋知道的?”小兵惊呼一声,心说:校尉大人明明是偷溜的,这人却是从城外进来的,他怎么会知道校尉大人去丽春院私会小水仙了呢? 常凯哼笑一声,“曹洪那小子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子就认识他了,他什么德性老子能不知道?你们还是赶紧派个人去跟他老子报个信吧,免得他儿子被推上断头台了,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完他不再逗留,一夹马腹便跑走了。 “断……断头台?”几个新兵面面相觑,吓的脸都白了。 “都别愣着了,赶紧给曹校尉和尚书府送信啊。”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几个小兵顿时如梦初醒,商量一下,便分头报信去了。 回到伯阳侯府时,离寅时也只差两三刻钟了,侯府的大门仍紧闭着,整个宅子静悄悄的,还沉浸在夜色里。侍卫上前拍门,所幸侯府的下人没像那个小兵那么浑,门没一会儿就开了,府里的灯笼被次第点亮,层层第进漫延向内宅。 令狐方径直回了自己的枫林院,院中的一众小厮训练有素,一得知世子爷回来了,忙都爬了起来,去厨房提热水的提热水,沏茶的沏茶,没等令狐方一盏茶喝完,热水就也已经准备好了。直到此刻,令狐方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了那么一点点,等他梳洗完出来,罗汉床的炕桌上已经摆满了一炕桌的肉汤、小菜和一碟肉包子。 令狐方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转晴,伸手抓了个肉包子就大口的啃了起来。啃着啃着竟出了神,耳边仿佛又响起少女娇滴滴的无奈抱怨:“你这么挑嘴,以后要是出门在外,可怎么办啊?”他突的就是一笑,看着手里的肉包子,在心里对那个微微嘟着的嘴的少女轻声道:把你娶回来就不怕饿肚子了。 正吃着的功夫,外头院里传来女子的说话声,不多时小厮书严进来通报,“爷,老夫人院里的紫烟姐姐来传话,说老夫人醒来知道您回来了,让您若是不急着出门,梳洗后就到她那儿去一趟,她有事儿要问您。” “知道了。” 书严悄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院子里便恢复了寂静。 154有那个贼心也舍不得下那个手 154有那个贼心也舍不得下那个手 等令狐方用过早饭,穿戴一新赶到福寿院时,令狐老夫人正坐在罗汉床上在喝燕窝粥。 “孙儿给祖母请安。” “起来,起来。”令狐老夫人一见孙子,粥也不喝了,往炕几上一搁就趿了鞋下地来拉令狐方,“你这一跑出去就是一个多月,去哪儿了也不跟我老婆子说一声,害我想找你问个话都找不着人。” 令狐方顺着令狐老夫人的力道起身,反手扶着老夫人的手将她往罗汉床上带,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下,“祖母想问孙儿什么?孙儿现在回来了,您只管问,孙儿知无不言。” 令狐老夫人紧紧拽着令狐方的手,深怕他会跑了似的,有些紧张的低声问:“祖母是想问你,那个……”话头顿住,她突然抬头左右看了看,见秦妈妈和紫烟几个大丫头都竖着耳朵瞪着眼睛盯着她们祖孙俩,顿时就皱起眉来,“你们都下去,下去,我们祖孙俩说悄悄话,你们别在这儿碍事儿。” 秦妈妈和几个丫头对视一眼,只能满脸失望的退出了屋子。 等人都出去了,令狐老夫人才神秘兮兮的问,“听你祖父说,你想让皇上给你和个小姑娘指婚?是不是有这回事?”她紧张的盯着令狐方,深怕他摇头给她看。 她这个孙儿自打从边关回来后,院子里侍侯的人就全换成了男的,常听人说边关那地方盛行男风,她自打那之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是丫头也送了,春药也下了,可孙子大了不由她啊,丫头被他赤条条的扔了出来,喝了春药他在院子里打完一套拳就跟没事人一样了。叫她老婆子这一颗心啊,真是拧巴拧巴的难受啊。 令狐方可不知道自家祖母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垂着眼,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哎哟不得了,耳朵都红了?!这是说真有喜欢的人了? 令狐老夫人顿时欢喜起来,心情跟坐上了云宵飞车一样,迅速呼啸着扬高,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嘴角刚咧了一半又连忙收住,暗暗告戒自己不能笑,这孙儿的脾气最是别扭,一笑他就不肯说了。便用哄小孩的口气,哄道:“那姑娘是哪儿人啊?你几时把人带回来,让祖母也见见啊。” 令狐方长年住在宫里,虽然两人是嫡亲的血脉亲情,可让他跟祖母讨论自己喜欢的姑娘,这让令狐方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不说又不行,他怕万一祖母不重视小湘儿,会让她受了委屈。令狐方抬头看着令狐老夫人,提醒道:“祖母其实见过她的,就是上次孙儿陪您上香回来,在一家包子铺里有个小姑娘给咱们做了一桌子菜的。” 令狐老夫人抬头望着房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扭头狐疑的盯着令狐方,猜道:“是那个脾气特别火爆,拿了一箱子刀出来砍人,还会做一桌好菜的叶湘小姑娘?” 令狐方想起叶湘的那个工具箱,那还真是一箱子刀,不由轻笑出声,点头道,“对,就是她。” 见孙儿一提到人家小姑娘就眉开眼笑,令狐老夫人是又欣慰又觉的有些心酸。自打儿子和儿媳妇没了以后,何曾见过小孙儿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只是她依稀记得那姑娘还很小的样子,她家孙儿长得高大俊挺的,怎么就喜欢上人家那么小的小姑娘了呢? 这么一想,令狐老夫人的心不觉又提了起来,“立轩啊,你老实告诉祖母,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做得一手好菜,才喜欢上人家的吧?” 令狐方笑着点点头,“孙儿是喜欢吃她做的菜……” 令狐老夫人脸一黑,正想发做,又听令狐方道:“……但孙儿也喜欢她这个人。” “你这臭小子,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啊?”令狐老夫人扶着胸口大大的松了口气,又气不过的在令狐方身上狠狠打了两下,“臭小子,你就吓唬我老婆子吧,等哪天把我吓出毛病来,看你怎么跟你祖父交代。” 令狐方也不躲,只一脸无辜的道:“是祖母心急没听全,这也怨到孙儿头上。” 祖孙俩闹了一阵,令狐老夫人这才回归正题,道:“祖母记得那个叫叶湘的小姑娘年纪还很小吧,今年是十一还是十二了?”令狐方今年可十八了,这年纪差得有点儿大啊。 “十三了,八月十四的生辰。”令狐方很自然的接道。 十三岁的姑娘已经可以议嫁了,令狐老夫人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阵狐疑,“你咋知道人家十三了?我看那小姑娘挺小的。” 令狐方不觉的这事需要隐瞒,顺口便道:“孙儿亲口问过她啊,而且她生辰那日,孙儿就在她家,还吃了她亲手做的寿命呢。” 令狐老夫人听得一阵紧张,“这么说你们俩已经私定终生了,没闹出人命来吧?” 令狐方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心说:这哪跟哪儿啊,合着在他祖母心里,他就这么禽兽吗?“祖母,您想到哪儿去了,小湘儿还小呢,孙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听两人还没同房,令狐老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可一想又觉的生气,不由抬手就拍了令狐方一下,“你这臭小子,平时看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看这情绪反复的!令狐方心说:您既担心我跟人家姑娘闹出人命,又怪我没跟人家姑娘闹出人命,您倒底是想我怎样啊? 令狐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满脸无奈的道:“祖母,小湘今年也才刚满十三,她还小呢,还什么都不懂,你孙儿我就是有能耐也使不出来啊。”何况他又不是禽兽,人家小姑娘才十三岁,身子都还没长开呢,他就是有那个贼心也舍不得下那个毒手啊。 155还是单相思 155还是单相思 “合着你还是单相思啊?”令狐老夫人不敢置信的指着令狐方,愣了一会儿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开始教训,“你呀你呀,你让祖母说你什么好,那小姑娘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还做一手好菜,人家今年都十三了,你不赶紧着下手把她拐回来,就不怕一回头,人小姑娘就成别人家地里的菜了?” 她老婆子盼了十八年,好不容易盼到这倔驴似的孙儿有喜欢的人了,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个青葱水嫩,名副其实的姑娘,注意:是姑娘哦! “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令狐方看着令狐老夫人一脸认真的道,那一本正经的神情带着无比的自信和决心,让令狐老夫人清楚的感觉的他是认真的。“再说最多一两个月,她就会来京城了,孙儿正想问您,潇湘苑您让人收拾的怎么样了?还缺什么不?” “你让祖母拾掇潇湘苑,就是准备给那个叶湘小姑娘住的?”令狐老夫人顿时又高兴起来,一连声的叫好,“小姑娘年纪小,咱不怕,咱先把人拐回来住下,以后慢慢培养感情。等这时日一久啊,就算没培养出感情咱也不怕,到时她名声都坏了,不嫁你就只能剪了头发当姑子去了,不怕她不在咱家地里生根发芽。” 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纪大了,心思反复,一会儿一个主意。不过令狐方却听的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显然对于自家祖母的这一套种地论极为认同。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多阴险的老太太,就有多腹黑的孙子啊。 感觉孙儿长这么大,就这件事办得最让她称心了,令狐老夫人满意拍拍令狐方的手,“你这次回来是要给皇上交差的吧?那赶紧准备准备,早点把差事交了,早点儿去把我未来孙媳妇儿拐回来。” “皇上的事情不急,倒是小湘儿养了三只大宠物,养的太神俊了些,有些打人眼,需要祖母帮把手,免得等她进京了,有人打她那三只宠物的主意。”这才是他一大早赶来的目的。 令狐老夫人奇问:“是什么东西?” “豹子!”令狐方伸手笔画着,“每只都有这么大,这么高,教的乖巧听话,叫撵狗绝不撵鸡,叫往东绝不往西,比军队的士兵还令行禁止。” “瞎说,你说那哪是豹子啊,那是豹子精。”令狐老夫人满脸的不信。 谁知令狐方还真点头了,“是聪明的都快成精了,我只骂了它们一句大肥猫,结果其中一只就伸爪子把我的袍摆划成碎布条了,给小湘儿训了一顿,还会抱头捂脸,做羞愧反省状,样子很是逗人。这三只豹子是小湘儿一手养大的,晚上睡觉都跟她呆在一个屋里,还曾救过小湘儿的命,那丫头把三只豹子当心肝肉似的疼着,平时进出都是形影不离的,上次我带公孙旬和秦良哲去她那儿,结果公孙和小秦子想向她讨,还被她骂了一顿,一副要跟那两人划清界限,以后再不往来的样子。” 令狐老夫人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她听明白孙儿的意思了,小姑娘是令狐方拐回来的,要是人小姑娘因为进京而失了宝贝豹子,只怕回头第一个就要恨上自家孙儿,到时候这个孙媳妇很可能就打了水飘了。 没了孙媳妇就等于没了未来的曾孙小肉肉,没了曾孙小肉肉,令狐家岂不要绝后? 令狐老夫人顿觉事态严重,“你要祖母怎么配合你?”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要讨个怎么样的旨意。令狐方挠挠头,道:“孙儿就是想,能不能让姨祖母和舅爷给个恩典,就说三只豹子只能归小湘儿所有,他人不得觊觎,不得伤害,更不得射杀。” “这谈何容易。”令狐老夫人摇摇头。要知道满京城遍地都是纨绔子弟,那些臭小子整日里闲得蛋疼,又仗着各自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没事都能给你找出点儿事情来。小姑娘的豹子要真这么神俊,那群倒霉孩子还不跟恶狗见了香喷喷的肉骨头似的,一窝蜂的冲上来抢啊?以那些倒霉孩子的尿性,回头抢不过别人是真敢直接拿箭射的。 左右就是一句话:老子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令狐老夫人头痛的揉揉额角,“你先回去歇息吧,这事儿你容祖母好好想想,看怎么办才最稳妥。” “是!那孙儿先告退了。”令狐方行了礼就退了出去,人还没走到枫林院,远远的就见常凯伸长着脖子往他这边张望。 “世子爷!”常凯一见令狐方出来,忙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凑到令狐方耳边道:“曹洪那孙子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您呢。” 令狐方星眸一寒,冷冷的扔下一句,“让他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便径直大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常凯却没有走开,而是紧跟上令狐方的脚步,低声劝道:“爷!曹洪执得是他爹曹茂川的拜帖,一个曹洪虽然无足轻重,不过他老子的面子我们多少要给点儿吧?” 令狐方的脚步一顿。 常凯也立即站住脚,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发出半点儿声响。 良久之后,令狐方脚跟一转,大步往前院走去。常凯心中一喜,知道令狐方是听进自己的话了,立即大步跟了上去。 “……世子爷,您高抬贵手,就拿我当个屁——放了吧!不行不行,太他妈没骨气了,得换一个。” “……伯阳侯世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呸呸呸,不行不行,这么一说,令狐方那孙子一准把我渎职的事报上去。” “……哥,您是我亲哥,只要您这次放我一马,我曹洪以后一定以你马首是瞻,以后不单在人前,在人后我也拿您当神仙祖宗一样供着。啧,像他那种人,肯定不稀罕我供他,不行不行,得想个别的招儿。” 156千古一奇葩 156千古一奇葩 “……令狐方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在皇帝面前得宠,就可以看不起我们这种人,咱可不是一个人,咱的身后可也站着一帮子兄弟呢,谁不知道咱们京城的纨绔最团结,大家都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那感情是比真金白银还真啊,你真敢动我一下试试?看回头我兄弟们饶不饶得了你……这句好像太嚣张了?会不会反而把他给激怒了?哎呀!怎么办啊?无量天尊,观世音菩萨,满天神佛,我娘每年给你们捐那么多银子,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我才行啊。” “咳咳……”常凯实在忍不住了,只能故意咳嗽两声,打断屋里人唱作俱佳的碎碎念,以免他再说出些什么话来,把他给笑死。 一阵脚步声传来,客厅里跑出来的可不正是曹茂川的废材儿子曹洪嘛,不过那张包子脸上两边对衬的五指印是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世……世子爷。”曹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局促的对令狐方拱了拱手。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扫了常凯一眼,吓得常凯立即缩了缩脖子。令狐方这才回头对曹洪点了点头,冷冷的扔下一句,“进去说。”便背着手大步进了客厅。 虽然没有得到好脸色,曹洪却跟打了鸡血一样,高兴的‘哎’了一声,屁颠颠的跟着令狐方进去了。 盏茶功夫之后,客厅里突然响起曹洪激动的声音,“世子爷,这件事包在我曹洪身上了,您别看我们平时吃喝嫖赌驯鹰溜狗不干正事儿,可咱最讲义气,您这次放了我曹洪一马,那就是恩同再造,别说那什么豹子了,就是老虎熊瞎子,咱也跟兄弟们说,绝不会碰一手指头。最多就是凑个热闹,瞧上一眼。”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那个……瞧上一眼没事儿吧?” 也不知令狐方回答了他什么。 曹洪满是庆幸的声音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通知我那些兄弟去,咱就此别过,等您的酒楼开张,咱一准带兄弟们去捧场。” 常凯就见曹洪一阵风似的从厅里出来,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也不知令狐方许了他什么好处,把他哄得这么欢天喜地的。 少时,令狐方缓步走出来。常凯抬头一看:世子爷眉目舒展,嘴角含笑,这是——雨过天晴了? 他立即低头收腹躬身抱拳见礼,“世子爷。” “我要睡一觉,要是宫里有人来,你就说我睡醒了自会进宫面圣的,让他们别催。” 当臣子的能当成这样,也算是千古一奇葩了。 常凯应了声是,乖乖的目送令狐方回枫林院,迎风流下两条宽带泪:世子爷,小的也跟你一样赶了一天外加大半夜的路,小的也想睡觉啊…… 九月十四这日,姜洪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带回来的还有附近几个村子,近四千亩的地契。不到四千亩的地契,拿出来却有厚厚的一摞,看得叶湘眼都直了。 姜洪笑道:“这些土地原本都是分散在各处的,基本都是这边几亩那边几亩的,老奴觉的这样不好管理,就与那些村民协商了一下,用以田易田的法子给换了过来了。”说着拿出一张地形图,指给叶湘看,“小姐您看这里,这里和这里,现在每个村的地基本都是连在一块儿的,这样以后派人巡视也不怕弄浑了。” 这么多零碎的地要连成一片,不说工作烦琐,惹来争议一定也不少,姜洪出门这才半个多月就将事情办的这么完美,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叶湘感动的眼眶微红,“姜叔,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买地易地也就是多说几句话,多花点儿钱的事儿,可没小姐想的那么难。”姜洪呵呵笑道,“这些地契还都是白契,等晚点儿还需去衙门里换成红契。” 叶湘看着那堆契书想了想,便道:“姜叔,明儿下午你带叶守去衙门走一趟吧,把这些地直接过到他名下。” 姜洪沉默了看了叶湘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缓缓的道“小姐,要不,咱们再看看吧。” 叶湘摇摇头,笑道:“不用再看了,我相信叶守是个好孩子。”她神色柔和,目光却坚定,虽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了。 姜洪沉默了许久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姜洪就带着叶守和周开一起去了衙门,所有地契合起来其实就是六个村的地,姜洪先让把所有土地过户到叶守名下,然后才让周开拿着地契跟差役去各村丈量土地,交税。周开自己则顺便熟悉一下各村的环境,方便自己以后过去巡视。 等田地的红契办下来,转眼时间就已经到了九月十八,正是连承荷和周开订亲的好日子。 这件事是叶湘牵的线,她又不想让周开的亲爹后娘借着这件事,以后赖上他们小两口,于是跟连家人一合计,干脆一次性到位,三书六礼,当天就完全了三书五礼,只剩下个迎亲,也定在十月初九,就是想趁着叶湘还未进京,将婚事办好,也免得周家人借着周开的婚事闹事。 周开今年也才十七,现在被叶湘委以重任,以后可是管着四千亩地的大管事,以他爹娘能把他卖掉换钱的心性,难保不会在周开发达之后赖上门来。叶湘可不想自己以后的产业偷换了别人的姓,于是给周开和连承荷支了不少对负周开家人的招儿。 周开幼年丧母,从小就恨透了亲爹的偏心,后母的恶毒,现在好不容易挣出了个人样儿,眼看着以后就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过了,哪里容得了别人来破坏。听了叶湘给支的招儿,他就连连点头,一叠声的应是。 157话不能乱说 157话不能乱说 “世上还有比你更劳心劳力的媒人吗?这又是帮着办订亲,又是帮着办婚事的,连怎么应付周开的那对恶爹娘都操心上了,你也还嫌累的慌。”牛大丫今天是来回事的,不过看叶湘忙的欢实,便笑着调侃了两句。 “我应该还是世上仅见的,给人牵了红线还要倒贴的媒人。”叶湘笑嘻嘻的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你看,承荷是我的贴身丫头,我得给她添妆吧?得给她银子压箱底吧?周开是我手下的管事,他成亲我总得他一份看得过眼的贺礼吧?得给他们拨个房间出来做新房吧?你看,我这不一直在倒贴么。” 牛大丫好笑的瞪着她,“我看你玩得这么开心,还以为周开回头要送你个大金锭当谢媒礼呢。明知是倒贴,你还这么开心,说明这完全是你自己自找的。” “就是自找的我也开心,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牵红线保媒呢。”以前也不知听谁说过,给人做媒是能积功德的,这次做成了一桩媒,叶湘心里一直是喜滋滋的。 牛大丫把要让叶湘过目的几张单子拍到她面前,“铺子后头的那十排瓦房,完全按你的要求建起来了,再过两天,内部粉刷就能全部完成,这是田福贵交上来的材料费和人工费,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他现在可就等着你派人验收后,给他结尾款呢。” 叶湘跟田福贵打交道也不只一回了,这人办事挺靠谱的,最主要的是他建的房子质量过硬,价格公道,所以叶湘也乐意把活交给他做。 唰唰写下“照单付银”四个大字,再签上自己的大名,叶湘把几张单子推还给牛大丫,又顺手拿了张单子给她,“晚饭后让大家过来开会,我交代一下你们以后各自负责的事情。” 牛大丫拿起单子看了一眼,便点点头,下去通知人去了。 晚饭后,章氏兄弟,连成济,周开,姚三,姜洪,文小翠,连宏益,牛大丫,叶守等几人便都聚到了叶湘的书房里。 叶守是叶湘指定让他出席的,身为叶家人,自然得参与叶家的事,这无关年纪大小,而是一种必须担负起的责任。再说叶湘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需他旁听就成了。 “果脯作坊和那些猪、鸡、鸭、鹅以后就由连叔负责,包子铺由章盛负责,竹鼠养殖由章云负责,同时你们兄弟还得负责河鲜粉的制作,做好的河鲜粉要注意防潮,每月与姚三这边的酱油酒醋一起运进京给我。”叶湘又看向姚三,“姚三,美人坊的铺子照旧由你打理,后宅的酱油酒醋就由连宏益负责,平时酿制时可顾些短工,或是从章盛这边调些人手过去帮忙,但一定要注意分工,整条制做流程决不能由一人完人,必须得一人一个环节,以免制做工艺和配方泄漏。” 连宏益忙拱手称是,“奴才谨记。” 叶湘点点头,又道:“你每个月要准备至少二十坛酱油酒醋,与章盛他们的河鲜粉一起送到京里给我。” 连宏益在心底飞快的计算了下酱油酒醋现在的库存量,觉得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以咱们现在的库存量,只出二十坛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叶湘微微颔首,又向众人交代:“我们这次进京,会借住在伯阳侯府上,你们若有急事,可以去伯阳侯府找我,若找不到我也可以跟大丫和姜叔联系,由他们转告我。” 众人齐齐称是。 接下来,叶湘又与几人重点商讨了起竹荪的种植计划,从选土,运土,培植,到空气湿度,屋内温度的控制,事无具细,全都一一交代了下去。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众人就开始收拾行装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九这日,叶湘命仪儿帮她送了套金五件的头面给连信荷做添妆,又给了她五十两的银票压箱底。因为还在做水路道场,她需要避讳,所以不能到场给两人主婚,就又给两人双方各送了一份贺礼。 仪儿回来说,婚礼办的很热闹,而且周开的亲爹和后娘都没有捣蛋,坐席吃了酒就早早回去了,看来是叶湘事前给连家支的招儿起了作用,周家两口子是被吓唬住了。 十月二十日,是水路道场的最后一天,手头的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叶湘也就静下心来,带着叶守有始有终的跪在佛前,虔诚祈祷满天神佛保佑叶子轩、刘芳飞和已经过世的那个叶湘能在另一个世界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 钵盂声数响之后,诵经声突地一静,僧人们纷纷起身鱼贯而去。 叶湘在瞬间的茫然之后,才明白过来这是法事结束了,忙转身朝首位的高僧诚心叩拜,“多谢大师了。” 高僧很超然,双掌合十念了句:“阿米陀佛!”便飘然而去了。 叶湘回头看了眼叶守,对这孩子的毅力简直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般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这么长时间跪着,早就要哭死过去了,哪里会像他这样,无悲无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她不由柔了声音问他,“跪了这么久,脚麻了吧?” 叶守这才苦着脸点点头。 叶湘微微一笑,伸手去扶他,嘴里道:“姐姐的脚也有些麻了,咱们互相扶着些,可别站不住摔了,那可丢人了。” 有时候,这话是真的不能乱说的。 叶湘这头话音才刚落,起身时就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顿时就往侧边倒去。 “啊!”叶湘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一只手还在四处乱抓,企图能抓住个什么东西,让自己保持平衡。 “姐!”叶守也吓的猛然往前伸手,可惜他人小胳臂短,没抓到人。 158亲密接触 158亲密接触 斜刺里伸来一双大手,稳稳的抓住了叶湘的双臂,让她免于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命运。 “怎么这么不小心?”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叶湘定睛一看,“立轩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给伯父伯母上注香。” 叶湘顺着他的眼睛看向香炉,果见里面有三只烧了三分之一的香,比其它香都要高出一截,显然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她没注意而已。 令狐方将她扶正,还尤自不放心的不敢放手,“你站不站得住?要不要先坐会儿?” 叶湘不好意思的笑笑,“脚跪久了有点儿麻,我站一会儿,过会儿应该就没事了。”她转头四顾,发现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了她,叶守还有令狐方三个人,正尤自奇怪张仪儿她们跑哪儿去了。 叶守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解释道:“姐,仪儿姐姐和黄嬷嬷她们出去帮忙分祭品了。”做水路道场,会摆放许多的点心糕饼以及供果等祭品,这些东西在法事之后可以直接留给寺院,也可以拿出去散发给贫民。叶家这次的法事规模不小,点心糕饼的量也大,寺院的僧人根本消化不了,所以叶湘将这些东西留了小部分给寺院,大头还是自己组织了人手拿出去分发,以免白白浪费了。 双脚一阵阵针刺似的难受,叶湘皱着眉忍着,低头看看叶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脚是不是很难受?” 叶守乖乖点头,其实脚麻这点儿难受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曾经大冬天里被冻的双脚麻木,等微微回暖时,那种冷痛才叫真难受。不过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姐姐是在关心他,他只要乖乖接受就好了。 令狐方看着这俩姐弟,一个看似幼稚实是事故,一个看似事故实则幼稚,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还成了姐弟的。“你们俩手拉手,我扶着你们走两步,这样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而且也恢复的快一点。” 脚麻时走路,那感觉决对酸爽。叶湘龇牙咧嘴的走了两步就再也不肯走了,不过之前的刺痒却也确实轻了很多,她松了口气,等脚上的感觉轻了很多,才低头去看叶守,“脚上还麻吗?” 叶守摇了摇头,回给叶湘一个笑脸,“姐,我能出去跟黄嬷嬷他们一起发祭糕吗?” 叶湘点点头,但仍嘱咐,“不可以离开黄嬷嬷他们的视线范围,也不能走出寺院。” “知道了。”叶守朝他们挥挥手,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叶湘这时才有空回身去跟令狐方说话,“我以为你要明天才到呢。” “你爹娘的法事,不管怎么说,我都该来上注香的。”令狐方在心里悄声自语:我总要跟他们禀告一声,你以后由我来照顾,请他们在地下放心安息。 晚上,令狐方仍旧住进了叶家的客院正房,不过因为这次带来的人马有些多,叶家是没办法塞下了,只能在镇上包了两家客栈,将这次带来的近百护卫和三十几辆马车全都安顿到那儿暂住。 十月二十一,叶湘为江氏和章盛主婚,新房就设在叶守院子里的东厢。婚礼既简单而隆重,叶家主仆全体出动,都成了他们的婚礼的宾客和见证人,连令狐方和那十几个亲卫都随了份子,来凑了个热闹,讨了杯喜酒喝。大家纷纷送上自己精心选定的贺礼并送上忱挚的祝福,把婚礼推上了高潮。 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便算礼成了。章盛出门敬了一圈酒就被众人善意的劝回了新房。 新房门一关,窗沿下顿时挤满了听壁角的脑袋,听着屋外的哄笑声,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的江氏,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章盛紧张的坐在一旁轻声劝慰着,屋外偷听的众人无声微笑,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和美好。 张仪儿低着头从一堆听壁角的人群里挤出来,眼角似有水光闪烁,嘴角却一直高高的扬着。 叶湘站在抄手游廊上看她快步走来,不由微微一笑。 “小姐!”张仪儿眼角的泪迹尤在,双眼却是亮晶晶的,她走近叶湘,恭敬的曲膝福了福,“奴婢谢谢小姐。” 叶湘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他们以后会幸福的。” 张仪儿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几滴眼泪却凌乱的滚落到了地上。 叶湘一声轻叹,“你是个好孩子,将来等你大了,小姐我一定也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们都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张仪儿哽咽着娇嗔,“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叶湘低声笑骂道:“傻话!你不想嫁人,小姐我还想要嫁人呢,才不要你陪。” “小姐……” 秋风将远处廊下的低语声吹来,令狐方端着酒杯微微晃着,杯中低眉浅笑的男子被晃的凌乱不清,唯有那闪着星光的眸子中,那浓的化不开的情意久久未散。 昱日一早,三十多辆马车首尾相接,整齐的排例在叶家铺前,把整条街道路都给占了一半儿,另一半则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众人只见那些人高马大的仆役穿行在马车与店铺之间,一箱箱的往马车上装箱笼,待一车装满驶离,后一辆空车立即就会接替前车,停在铺前等人搬东西上车。 先搬出去的都是主子们的箱笼,姜洪带着钱和,一边盯着一箱箱名画古书,古董金银被搬上车,一边让他在纸上记下,什么东西在哪辆车上,马车什么样,车夫什么长像,驼车的马儿什么样,事无具细都要写清。搬家不是旅行,要带的东西太多了,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带着,那些金银珠宝不用说,重点是叶湘在吃这点上特别的讲究,光是各种酱料腌菜就装了八大车,把令狐方给乐得,那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159毫无所觉 159毫无所觉 看得侯府众侍卫那叫一个汗啊,心说这位跟世子爷简直绝配啊。 叶湘平素不喜打扮,所以珠宝手饰这些几乎可以突略不计,但是锦衣华服却装了满满的一大车,令狐方在旁看着都觉得新鲜,心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那小丫头终于开始注意起自己的装扮来了。 可惜他猜错了,那些衣服完全是那些闲来无事的新任针钱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的杰作。叶湘忙着给父母做法事,忙着进京前的事务安排,连姚三都隔三差五的被叫去开会,文氏这一帮子娘子军自然就被人突略了,闲来无事的一群女人,共同话题自然离不开衣裳绣品,文氏一拿出叶湘画的图稿,众女顿时如获至宝,两下一商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小姐做衣裳吧。于是叶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拥有了这满满一车的新衣裳。 “这叶家可真富啊,看看这一箱箱的东西,装的估计全是好东西吧。” “那可不,你也不想想美人坊的东西有多贵,光一件衣裳听说最差的也要好几百文钱,好的听说都要上百两呢。” “那也是人家的衣裳做的好,他们的衣裳要是都跟前街王裁缝买的那些一样,你看还有谁买她家的东西。” “要我说,还是那叶老爷有远见啊,死之前还知道给叶小姐许下门好亲事,看看这阵仗,叶小姐以后去了京城,一准就跟掉进了福窝一样,就净等着享福吧。” 之前也有人怀疑叶湘主仆原本已经走投无路了,怎么一转眼就跟时来运转似的,一下子就兴旺起来了呢?谁都不相信叶湘能凭一已之力办下这么多家业,都在暗底里揣测她背后有高人,再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未婚夫婿让这一切的猜测,更为顺理成章的了。 而令狐方的出现,让一切隐在背底里的猜测都变得明朗起来,但市面上会出现这样的流言,当然还要归功于某人的暗箱操作。 被暗箱操作了的叶湘同学对这一切却毫无所觉,还在房里与张仪儿和几个新上任的小丫头嘻嘻哈哈的试着衣服。因为要出远门,为了方便起见,叶湘让针钱上给每个女孩子都做了两身男装。此时叶湘一头黑发盘高系上了书生巾,穿上绣银竹的雪白长袍,系上白玉带,垂上荷包香囊,手上再拿一柄画山水的澄心扇,整个一雌雄莫辨的浊世佳公子。 扇子唰的一下在白玉般的纤手中展开,叶湘公子纸扇轻摇,微微一笑,那个一个目眩神迷啊,顿时迷到一群大小丫头。 “天啊,小姐扮的好像,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女孩子了。” “是啊,小姐这样打扮好英俊啊,完了,见了小姐这英俊的样貌,我以后肯定会嫁不出去的啦,这天下还有谁能比小姐的男装打扮更好看啊。” 众人听得纷纷笑了起来。 王子芯盯着叶湘看了半晌,突然拍着手笑道:“小姐这样打扮,倒是跟少爷像极了,现在要是有人说小姐跟少爷不是亲生的,肯定都没有人信,她们两个人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样儿的。” 王子芯年纪小,说不清楚,牛大丫认真将叶湘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点头,笑道:“不是容貌像,是小姐和少爷的气质相近,都很有贵气。” 这样雍容矜贵的气质,没有长久的富贵生活熏陶是养不出来的,叶湘也就罢了,她本就是富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养出了一身的贵气,这自然说得过去,可叶守那个苦娃儿,打小连温饱都成问题,身上怎么也会有这样的贵气呢?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牛大丫只能把这个疑惑悄悄埋在心里,催着还在打闹的几个丫头道:“不准再胡闹了,赶紧把衣服换好,不然令狐公子那边要派人来催了。” 几个小丫头被训的吐了吐舌头,见牛大丫和张仪儿都已经开始穿衣了,也连忙脱了身上的襦裙,拿起男装往身上套。 大街上只剩下了十辆空着的马车。箱笼已经搬完了,包袱也都装上车了,剩下的就是装人了。一众要上京的大姑娘小媳妇护卫小厮全都整装站在路边等着,就等两个主子上了车,他们才好跟上。 叶守在三个贴身小厮和两个护卫的簇拥下走出来。 姜洪忙向他微微弯腰,“少爷。”一众仆从也连忙向他见礼。 叶守没管那些仆役,只左右看了看,便两步走到姜洪身边,接着他的手抬头问他,“姜叔,姐姐还没出来吗?”那样子极为自然,显得很是依赖和亲近姜洪。 “已经让陈豹去传话了,想来一会儿就会出来了。”陈豹是陈钱的次子,今年七岁,如今在钱和手下做个传话跑腿的小厮,由他去叶湘的院子传话,倒没什么不妥。 钱和在旁插嘴道:“少爷,要不您先上车吧。” 叶守摇头,“我等姐姐一起。” 众人只好乖乖等着。幸好没多久,宅子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虎头虎脑的陈豹跟个炮桶子似的,迈着小短腿跑的飞快,“来了,来了,小姐公子出来了。” 什么叫小姐公子出来?众人的目光齐唰唰望向陈钱,心说:怎么养孩子的呢?怎么这么大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陈钱的脸跟火烧似的,恨不得将儿子揪过来狠狠抽一顿,看这脸丢的。 所幸就在这时,宅子里传来连片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嗬!好一群俊俏小公子啊,特别是为首拿扇子的那位,这容貌可真是绝了,这要是生做女子,长大了肯定是个倾城绝色啊,可惜生做了男儿。 街上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160慢慢靠近 160慢慢靠近 令狐方瞠目结舌看着做男装打扮的叶湘,都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了,小丫头女装打扮娇俏迷人,换成男装竟然让人雌雄莫辨,这真是…… 邓扬几个知情的都一脸要笑不笑的偷瞄自家世子爷,心说:这位要是成了公子,您可要怎么办啊? 几人之中大约就只有叶守最高兴了,男装打扮的叶湘一出现,他就看到了她身上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东西,这让他相信,今生虽然无缘,可或许两人上辈子真的就是亲姐弟呢。叶守笑着迎上去,低唤了一声,“姐!”。 叶湘笑着自然的伸手揽住他的肩,带着他一起往门口走。三只威风凌凌的大豹子跟在两人身后晃晃悠悠的走出来,街坊邻居虽然早就听说过叶家小姐养了三只豹子,可此时看到,还是不由自主的惊呼起来,连那些拉车的马也都不安的嘶鸣起来。叶湘对这切早就司空见惯了,抬头看到令狐方正望着她,她扬唇一笑,“立轩大哥。”声音清脆悦耳,一开口就露馅了。 四周百姓一阵哗然,原来这位俊公子就位俏小姐啊。 旁人的议论令狐方可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冲叶湘点了点头,指着一旁装饰豪华的马车道:“上车吧。” 叶湘左右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后头一辆外表朴素,但车厢十分宽大的马车道:“我们坐那一辆。” 令狐方剑眉一皱,显然有些看不上那辆马车。事实上他一直以为,那辆车厢特别宽大的马车是给下人准备的,不过他一直知道叶湘骨子里其实跟他一样,都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她宁愿舍他特意准备的精美马车,也要坐那辆寒碜的要死的马车,应该是有原因的。 叶湘和叶守往数辆马车后的那辆特制马车走去,两人三豹所经这处众马焦躁不安,嘶鸣不断。唯有拉着那辆“破”马车的两匹不起马的大黄马,不慌不怕,淡定依旧,对那三只豹子就跟没看见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幸暂任小姐和少爷车夫的两位护卫王迅和王华一见两人过来,忙把垫脚的踏凳在车辕前摆好,小黑和小白一见,立即撒欢似的跑过去,极为干脆利落的跳上马车,进车厢抢占地盘,小花跟在两只后头,却没有如两个兄弟那般性急,反而在两匹大黄马身边转了转,像是在打招呼一样,奇的是两匹大黄马竟也不怕它,还探头过去在它身上嗅了嗅。 好吧,看这马和豹子哥俩好的样子,就知道是一家人,小丫头为了这三只大宝贝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令狐方摸摸鼻子,挥手让一从侍卫就位。等叶湘和叶守上了马车往前驶出,一众仆佣这才跟着匆匆上了车马,大队人马排成长龙往京城方向进发,前后都有令狐方的侍卫在旁侧应保护。 京城位于青山城东北方偏北方向,总长约三百二十多里地,延路有四个驿站可供大队人马休整。叶湘和叶守一路拿着地图看风景,时不时讨论一下那个方向有自家的农田,以后再在哪里买地,再不然就给三只肥豹子顺顺毛,两天下来倒也不觉无聊。 她俩是不无聊了,令狐方却郁闷的不行。自打上路以来,两人相处的机会曲指可数,除了吃饭时间和晚上在驿路落脚时,两人能见上一面,那丫头就整天呆在车里陪着宝贝豹子和弟弟,两人两天里说不上十句话,都快把他给憋死了。 邓扬做为令狐方的头号贴身侍卫,自然能把自家世子爷的心思摸个七七八八,与常凯两个臭皮匠一合计,就有了主意,瞅着机会就跑来进言了。“爷,今儿天还早,咱们要不要多赶一段儿?过了前头这个驿站,前面就是甘泉寺了,反正咱们也不急着赶路,现在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您何不趁此机会,带叶小姐去寺里玩玩呢?” 常凯也帮腔道:“对啊爷,甘泉寺的环境也比驿站要好,晚上咱们可以直接宿在寺里,第二天你带叶小姐在寺里逛逛,吃个素斋歇上半日,隔天再起程回京城也使得啊。” 令狐方的眼前恍然闪过两人于浓荫之下,携手穿行于寺院长廊间的情景,心头不由就是一动,扭头看向不远处一辆外表看起来特别朴素的宽大马车,一扯马缰就往那马车靠了过去。 叶湘正挑着车帘看风景,看令狐方策马靠近,不由扒着车窗直起身子看他,“怎么了?” 令狐方看着她灵动的美眸,微微一笑,将询问的话吞回肚子,道:“今天咱们不在驿站歇脚了,趁着天还早,往前再赶三十里就是前朝的皇家寺院甘泉寺,那边的厢房比驿站的房间可好多了,而且也清幽,重点是素斋很不错,咱们今晚宿在那儿。” 能得令狐方评价为不错的素斋,肯定都是极品美味了。叶湘立刻就来了兴趣,扒着车窗探头问他,“他们家的素斋都有哪些菜?” 令狐方皱皱眉,伸手一推她光洁的额头,“将头缩回去,马车行驶中,不可随意探头出来,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跌出来的。” 叶湘摸着额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那俏皮的样子,倒是让令狐方不忍再责备了。他虽然想与她说话,却从没想过让她出任何危险,想想甘泉寺也没多少路了,便道:“素菜左不过就是豆腐、青菜瓜果之类的东西,你乖乖坐着,三十里地转眼就到了,晚上就能吃到了。”这话既是说给叶湘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叶湘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冲令狐方笑了笑,便乖乖坐了回去。 见到叶湘对自己笑,令狐方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两日来的郁闷顿消,心里甜的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似水起来。 161甘泉寺 161甘泉寺 晚霞满天时,大队人马长浩浩荡荡的抵达了甘泉寺。历史悠久的前朝皇家寺院,连在战火中都没有受到多少波及,明黄的琉璃瓦在晚霞的照射下更显的金碧辉煌,气象万千,让见者不由自主的就会生出敬畏之心来。 令狐方早就派了侍卫去寺里安排借宿事宜,大队人马一到山门前就有知客僧引路,马车一路驶过山门直到寺院门口才停。 因为时间已晚,寺里已经见不到上香的香客了。马车停稳时,叶湘从车窗望去,正好看到几名穿袈裟的高僧,带着几个小沙弥在大开的侧门门口站着,似是来迎接众人的。 马车门一开,小黑照旧抢先跳下马车,然后是小白,小花。三只豹子的出现顿时吓的一众高僧脸色大变。不过出家人四大皆空,跟普罗大众到底不一样,几高僧和小沙弥们虽然都是一脸害怕的直往后退,却没有一个惊叫出声的,不得不说这素质就是高啊。 “众位大师不必害怕,这三只豹子都经过训化,没有命令不会伤人的。”万能侍卫邓扬忙发挥救火队员的精神,上前安抚众位高僧。 “阿米陀佛!”这是一句万能的咒语,众僧双手合十念完佛号,整个人都显得镇定了很多,主持嘉慧大师带着知客堂的几位高僧上前与令狐方见礼。 “众位大师不必多礼,今日路过贵寺,多有叨扰了。”说着回身向叶湘招了招手,“小湘,过来见过嘉慧大师和众位高僧。” 叶湘忙拉着叶守上前跟一众高僧见礼。 和尚毕竟也是男人,就算是高僧也一样,两相见过礼,几位高僧念了一句佛号就飘然而去了,留下一众小沙弥带叶湘和秦嬷嬷等人卸行理的卸行理,去上香的上香。叶守把身边的小厮和护卫都打发去安置箱笼了,叶湘也只留了张仪儿在身边,让牛大丫带着大小丫头去厢房先安置东西,令狐方只带了邓扬和常凯在身边,远远的坠在三人三豹身后,看她们在小沙弥的指引下给佛主上香,再在各处胡乱转悠,似乎看什么都很新鲜的样子。 看着叶湘与叶守轻声谈笑的样子,令狐方也跟着不自觉的牵起嘴角,他就这么闲闲的跟在她身后,既不靠近破坏她游玩的兴致,也不远离,以免她身处陌生环境心生不安。 甘泉寺虽没建在高山,不过因为其特殊的历史地位,整个寺院占地很大,内里庙宇一殿连一殿,殿上还建一殿,气势非常恢弘。 从主殿和侧殿中间的通道笔直穿过去就是寺庙的后花园,这园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好像一眼望不到边一样,正对着通道的一侧植满了绿竹,竹林往西则是一个占地很大的荷花池,池中立有一座八角凉亭,两侧有九曲桥连通两岸,站在叶湘这个位置,能看到池上亭子里人影瞳瞳,看服饰好像是丫头和仆妇围着个女孩子在说着什么。 叶湘不由好奇的问小沙弥,“小师傅,今天寺中还有其他客人借宿吗?” 小沙弥道:“是刘侍郎家的四小姐和孙小姐,来寺中为已过逝的三小姐诵经超度,要在寺中寄住三个月,如今方才过了两个多月。” 刘侍郎家?!家里还有个已逝的三小姐?叶湘神经敏感的挑了挑眉,心说:不会这么巧吧?她转头去看身后不远处的令狐方,无声用嘴形询问这位刘侍郎是不是彼刘祭酒? 令狐方也觉得的实在是太巧了,两步走到叶湘身边往那边亭子扫了一眼,也不跟叶湘说是不是,只对小沙弥道:“天色不早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他们也该歇歇了,还要烦请小师傅帮忙帮我们安排斋饭。” 小沙弥连忙双手合十,道:“施主客气了,这都是应有之义,那小僧先送几位回厢房吧。” 邓扬忙挤过来道:“这里我们熟,我们自己回厢房就行了,就不给小师傅添麻烦了,您还是帮我们去厨房催催斋饭吧,这赶了一天的路,肚子也确实是饿了。”说着塞过去一个荷包,“小小香油钱,还请小师傅在佛主面前给我们这些粗人请个平安。” 小沙弥眉开眼笑的将那个荷包塞进了袖子里,然后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米陀佛,那小僧就不打扰各位了,斋饭稍后就会送到各位的厢房,小僧告退。” 叶湘目光炯炯的看着那小沙弥走远,才轻声咕哝道:“我还以为这数百年的古刹,该四大皆空远离铜臭了呢,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啊。” 叶守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天下乌鸦一般黑。” “呃……”把高僧比做乌鸦好像有点儿那个啥……吧! 常凯在旁笑道:“这出家人也是一样要吃饭的嘛,要是真四大皆空远离铜臭了,这甘泉寺可建不成如今这光景,姑娘你说是不是?” 叶湘笑了笑,往令狐方快走两步,侧身指着那池中亭里的人影问:“那个刘侍郎该不会真的就是那刘……什么家的吧?” 令狐方听她那说话的口气,不由失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挺巧的。” “那可真是猿粪啊!”叶湘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那亭子轻啧了一声,对那亭子里的人提不起半点儿兴趣,摇摇头,决定还是让那猿粪继续呆着。她过去牵起叶守的手道:“时候不早了,姐送你回房休息去。” 叶守却扭着身子将她往回拽,“姐姐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应该是我先送姐姐回房才对。” “你是男孩子,但还是个小孩子,姐姐已经是大人了,所以你得听我的。”叶湘板起脸来瞪他。 叶湘一板起脸来叶守立马就焉了,不过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嘀咕,“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子,还大人呢。” 162第一次拥抱 162第一次拥抱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扑哧”一声喷笑了出来,叶湘美目含怒的瞪过去,只见邓扬和常凯低头捂嘴肩膀直抖,令狐方虽然好点儿,但也是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不由羞恼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令狐方掩唇轻咳了一声,忍笑道:“是没什么好笑的,咳,好了,你们两个也不用争了,今天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邓扬送叶守回房,我送你去西厢那边,今天大家用过晚饭都早点儿歇了,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带你们好好在这甘泉寺逛逛。” 叶守闻言一喜,立即欢快的叫道:“太好了,谢谢令狐大哥,姐,我先回房了,明天见。”说完转身撒丫子就跑,好像怕叶湘会把他拽回去似的。 “臭小子,就知道玩。”叶湘气的跺跺脚,忙让仪儿跟上去,“看着少爷歇下了,你再回来。” 仪儿忙应了声是,急急追了过去。 叶湘尤自气不顺的哼哼,“一个寺庙能有多好玩?没见识的臭小子。” 令狐方笑道:“甘泉寺经过数百年的沉淀,还是有许多地方值得一看的。” 这人是存心跟自己做对还是怎么地?叶湘回头瞪他,却突的一愣,呆呆指着常凯刚才站的位置问,“常大哥人呢?”明明刚才还站在这儿的。 “他说肚子饿,去找吃的了。”令狐方诬陷手下毫无心理负担。 被诬陷了的常侍卫正蹲在一侧殿宇的房梁上,暗暗诅咒世子爷的追妻之路遥遥无期。 叶湘心说:真是有什么主子养什么手下啊,俩主仆都一样儿一样儿的。 “走吧,我送你去西厢。”令狐方往西侧的长廊走了两步,站住回头看她。 叶湘忙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甘泉寺确实还是很有看头的,一旁是古木苍天,绿荫如碧,长廊一侧的墙壁上则画着许多精彩的典故,画风浅显生动,且画的空白处还写有文字说明,让人能一目了然。 叶湘看着看着就有些挪不动步了,令狐方见她喜欢也不催她,就跟着她慢慢的往前挪,间或还给她解说一下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什么的,引得叶湘惊叹连连。 每当小丫头目露崇拜的看着他,令狐方都觉得自己仿佛瞬间高大威武了许多,心里那叫一个美啊。顿时更加卖力的搜肠刮肚,给叶湘讲起古来,要不是小黑小白和小花肚子饿了,跑来跟叶湘讨吃的,两人估计不走到天黑还停不下来,不过就算是现在,离天黑也没多少时间了。 太阳早就落山了,微暗的天色让四周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两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令狐方干笑着摸摸鼻子,他刚才只顾着跟叶湘说故事去了,竟连道都领错了,两人现在站的是两个殿宇之间的一个回廊,跟回西厢的主廊道算是叉开了。 四周的天色慢慢暗淡下来,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叶湘吐了吐舌头,不确定的问:“门……应该已经上锁了吧。”她记得小沙弥说是酉初就要落锁的。 令狐方看着她轻声问,“害怕吗?” 叶湘笑着摇头,低头摸了摸靠在她脚边的小白。有这三只威武霸气的贴身保镖在,有谁敢近她的身?就是睡花园她也不怕,三只豹子就是三个大暖炉,她还怕会冻到吗? 令狐方的嘴角不觉就是一抽,心说,怎么忘了还有这三只扫兴的家伙,大好机会竟然就这么没了。忍住揉额角的冲动,令狐方冲叶湘偏了偏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湘连忙跟上去,不过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不是说,花园的门酉初就关的吗?” 令狐方轻笑一声,“门锁了,不是还可以爬墙嘛。” 叶湘低头看向三只大宝贝,“那它们该怎么办?” 令狐方脸上的笑容一僵,心说:怎么又把这三只给忘了。抬头对上叶湘忐忑的小脸,他顿时什么顾虑也没了,担着胸脯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呢。”心道:不就是三只豹子呢,看体形一只顶多也就百来斤,还能难倒本世子不成。 于是不久之后,花园与西厢的隔墙边就出现了这么一幕:素来雍容矜贵的伯阳侯世子爷,背上驼着只健壮的斑斓大花豹,从墙这头吭哧吭哧的爬到墙那头,然后再跳回来,驼上另一只,再来一次…… 藏在附近大树上的几个暗卫和藏在大殿房梁上的常凯笑的直打跌,好悬差点儿没藏住身形,被世子爷发现。 好不容易把三只肥豹子背过墙,令狐方跃下墙头,就对上了叶湘一双盛满崇拜的美目,忍不住擦擦汗,心说要打动这小丫头可真不容易啊。所幸扛完了豹子,接下来就是享受美人抱满怀的福利了,令狐方徒然紧张起来,用力握了握拳,强制镇定了下,才向叶湘走过去,一边柔声解释道:“我要带你跳过去,得碰到你……没关系吧。” 叶湘兴奋的点点头,心说:这有什么,以前在大学里,跟同学们做游戏,男女混搭互撕衣服的猛事都做过,现在只是互相抱一下,还能顺便体验一下传说中的轻功,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快走两步迎上令狐方,伸出双手往他脖子上一搭,整个人就偎进了令狐方的怀里,“好了,来吧,我准备好了。” 这么主动?! 令狐方整个都僵硬了,众侍卫们都惊呆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树枝拆断的“咔咔”声,以及树枝摇动的沙沙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嘭”响,似是有什么重物落地了一样。 众暗卫纷纷对那个不淡定到失态跌下树的混蛋怒目而视:这都什么心理素质?不过才抱上了而已,你急个什么劲? 163抱紧了 163抱紧了 这边叶湘警觉的扭头往发声处看去,“什么声音?”可惜此时天色已黑,到处都是影影瞳瞳的,看起来就跟鬼片的恐怖现场一样,没了三只豹子在身边,叶湘的熊胆也缩回成了鼠胆,忍不住就往令狐方怀里缩了缩。 令狐方反射性的抬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应该是起风了,把什么东西吹起来撞到树了。” 叶湘看了看四处摇动的树影,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令狐方这一说词,轻声道“我们快走吧,天黑了,这里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怀里是小丫头娇软的身子,鼻尖满满都是她身上甜甜的暖香,这种百年难遇的机会,不懂得把握住才是笨蛋。 令狐方故作虚弱的低头靠在叶湘肩上喘气,“你让我喘口气,你的那三只大宝贝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老沉了,差点儿没压死我。” “它们啊,一天要吃三顿外加一顿宵夜,每顿三斤牛肉,两斤猪肉,四到五斤鱼。”叶湘说着也不禁有些讪讪起来,“可能……是有些胖了哈。” 哎哟我勒个去,这哪是养豹子啊,养祖宗也没这么好的福利待遇啊!一穷苦出身的暗卫激动之下,反射性的就想一拍大腿,可手拍出一半才想起此时必须淡定,那手忙往旁边一拐就拍到了树杆上,顿时又是一阵树枝狂颤的“沙沙”声。 叶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收紧了抱着令狐方脖子的手,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 “别怕!别怕!”令狐方赞赏的往那狂颤的树枝方向撇了一眼,心说,这家伙有眼色啊,不错不错,有前途,回头得调到跟前好好差用。一边拥紧了怀中受惊的小佳人柔声安慰,“可能是松鼠或是什么东西出来觅食了。” 众侍卫都看懂了世子爷那道眼神,不觉目瞪口呆,心说:这家伙走的什么狗屎运?这都能让他成事儿? 叶湘不安的四处乱瞄,越看越觉的可怕,她以前是无神论者,可自打自己重生之后,就不那么认为了,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超自然的力量值得人去敬畏的。“你歇好了没有,这里看起来不太安全,咱们还是快点儿离开吧。” 令狐方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虽然不些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小人儿,可也不希望真的吓坏她,便嗯了一声,揽紧她的纤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声,“抱紧了。”脚尖一点,就抱着叶湘冲天而起。 叶湘只来得及抱紧令狐方的脖子,耳边就传来呼呼的风声,她一紧张就把眼睛紧紧闭了起来,但身体的感觉却一闭眼之后越发灵敏起来。双脚离地的悬空感和失重感接踵而致,她心跳骤然加速,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万一摔下去肯定会摔死人”的恐慌感,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双脚就踩到了地上,耳边传来令狐方轻柔的声音:“好了,我们过来了。” 叶湘小心的睁眼睛四处瞄了瞄,四周到处黑呼呼的,低头一看,身旁三只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望着她的,可不就是她的宝贝爱宠嘛。 “呼——”叶湘身子一软,瘫在令狐方怀里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随即,她整个人又兴奋起来:人体竟然真的能脱离地心引力在空中短暂停留耶,传说中的轻功原来是真的,也不知道仪儿和江氏会不会这一手,想着她又暗自懊恼自已怎么以前就没想到问问她们这样儿呢? 叶湘抱着令狐方的脖子,兴奋的原地蹦了蹦,两眼发光的望着令狐方求道:“立轩大哥,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一众明卫暗卫顿时绝倒,心说:叶姑娘果然彪悍啊。 这句话要是换一个场景,该是多少美妙旖旎啊,令狐方的神思不禁有些飘散,可一低头对上叶湘明媚的笑脸,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她高兴就好。 他冲她微微一笑,轻轻说了句:“抱紧了。”吸气一跃便跳上了墙头。 这回叶湘有了准备,没有吓得闭上眼睛,看两人一下就飞到了两米多高的墙上,不由惊呼一声,兴奋的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殿顶问,“咱们能飞到那里去吗?” “有何不可!”令狐方自信的一笑,搂着她轻轻一跃,下一瞬两人便稳稳站在了叶湘指定的殿顶上。 “哇!”叶湘激动的轻声惊呼,小手一转又指向另一边的大树,“那边。” 令狐方只是微微一笑,带着她便飞掠了过去,两人站在腕粗的树枝上随风上下起伏,叶湘心惊胆颤的抱紧了令狐方的脖子,深怕两人摔下去成了肉饼。 令狐方不由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叶湘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可双手仍丝毫不敢放松,她大着胆着转头往四下看了看,就看到了远处亮着灯的一排厢房,以及不远处几个移动的光团,看其中几个光团移动的方向似乎就是他们这边,她这才想起,她晚归,她的那几个丫头可能会担心的寻来,不由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我的丫头们可能过来寻我了,我们下去吧。” “好!”令狐方抱着她轻轻落到地上,大手在她纤腰上不舍的顿了顿,说了句:“下次有机会,再带你这样玩。”这才缓缓放开了她。 叶湘却高兴起来,冲他笑眯眯的直点头,还道:“晚上到处都黑呼呼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咱们下次挑白天飞。” 令狐方忍不住笑起来,嗯了一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164隔壁有情况 164隔壁有情况 两人往前只走了一会儿就碰上了前来寻人的牛大丫,以及舒静、慧心两个小丫头。看到叶湘平安无事,几人都松了口气。牛大丫忍不住抱怨,“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看壁画看得入迷了,天黑了才回过神来。”说着催众人赶紧回去,主要是三只大宠物已经饿的焦燥起了来了。 牛大丫看向站在旁边默不做声的令狐方,叶湘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令狐方是男客,是该住东厢的,跟她们不顺路。 不必几人开口,光看几人的脸色令狐方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淡淡道:“我看你们回了房再走。” 牛大丫正想开口拒绝,可惜叶湘已经点头道:“也好!” 牛大丫心说:好什么好?这黑天瞎火的,让个男人送您回房算个什么事儿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您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她要是知道她家小姐刚还紧紧抱着人家不放,并且还与那个男人约定了下次继续抱,估计这会儿就什么想法也没了。 跟着牛大丫等人走了好一段路,叶湘才晓得刚才她在树上远远看到的那一排厢房,还并不是她的目的地,那成排的厢房是专门给前来寺里进香的,大户人家的仆妇们歇脚住宿用的,像她这种小姐级别的待遇更好,有独立的小院可住。 将叶湘送到院门口,令狐方便飘然而去。叶湘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问牛大丫,“旁边院子住着谁?你打听过吗?” “听说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和孙小姐,是来给早逝的三小姐诵经超度的,住了有两个多月了。” 这可真是冤孽啊!她进京第一天,住个宿都能跟那家的人成邻居。叶湘摇摇头,带着三只豹子进了屋。 屋里的桌上早就摆好了一席素斋,叶湘就着仪儿端来的水洗了把手脸,却不急着吃饭,而是打开一旁地上搁着的朱红木箱,招呼小黑小白和小花三只过来坐好,又从箱子里拿出食盆搁在它们身前,将特质的肉干和炸鱼给它们分好,吩咐它们开吃,这才重新洗了手坐到桌前吃饭。 “四小姐,我与甄郎是真心的……”这一声哭喊在寂静的夜晚听来尤为清楚,屋里的众人皆是一愣,然后望向与她们一墙之隔的院落。 叶湘眯了眯眼,手里的筷子轻敲了敲盘沿,“仪儿,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仪儿答应一声,把手里抱着的被子往舒静手里一塞,就跑了出去。 叶湘坐在那里竖着耳朵听动静,可惜自刚才那一声之后,隔壁院里就再没动静传出来。叶湘心里就跟猫饶了似的,坐在原地等了等,最终还是忍不住扔了筷子,起身出了屋。 一出屋子就听到隔壁朦朦胧胧的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和叫骂声,只是声音都似特意压低了,让人听不真切,叶湘让慧心提了灯笼来,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发现院角有几个高低错落的木头花架,不过原先摆的花可能过了花期,被撤下了还未来得及添置新的花卉,此时那几个花架都是空的。 叶湘低声招呼几个丫头,“把那些花架移到墙根下头去。” 小姐这摆明了是要偷听啊,舒静和慧心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有些无措的看向牛大丫,希望这位大姐能阻止小姐这疯狂的念头。毕竟圣人都说了:非礼勿听啊。 王子芯倒是听话,带站陈喜立刻就跑过去了,可惜两人人小力气也小,搬不动。 谁想牛大丫也是坚决拥护小姐的坚定粉之一,看两人愣在那里,不由低声骂道,“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小姐说的吗?快过去帮忙啊。” 舒静和慧心一听哪里还敢再怠慢,忙跑过去帮忙,等花架移到墙根底下,叶湘试了试牢固度,提着裙摆噌噌噌就爬了上去。她小心的从墙头探出头,只见下头院中空空如野,半个人影也没有,到是正房里灯光明亮,人似乎都聚到那儿去了。 身旁倏地又探出一个脑袋,吓了叶箱一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牛大丫,这家伙将两个小点儿的花架叠一起,给自己垫脚,也爬上来了。 叶湘不无担心的看看牛大丫的身材,又看看她脚下那两只可怜的木头花架,低声提醒道:“你小心压塌了花架摔下去。” 牛大丫倒是自信的很,道:“安啦,奴婢试过了,这花架结实的很。” “再结实也经不住你这体形折腾吧。”叶湘小声嘀咕着。 那边屋里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牛大丫赶紧冲叶湘小声招呼,“小姐,小姐,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叶湘一听也顾不得去操心牛大丫会不会摔下去了,忙聚精会神的往那边看去。 隔壁院的正房门前挂着道绡纱帘子,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屋里有不少人,虽然那屋子也开了窗子,但以叶湘和牛大丫这个角度,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那屋里一直有女子的哭声传来,叶湘估计就是刚才那个大叫“我跟甄郎是真心的”那位在哭。 “啪!”的一声拍桌声,一女子的娇喝声传来,“哭哭哭,你嚎丧请回自己家去嚎,有脸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装什么可怜?这里可没有你的真郎假郎会心疼你那两滴眼泪,你要喜欢哭就尽管哭去,只是请你出去哭,我们姑侄俩明儿还要早起诵经呢,可没你这不要脸,连等我们回府都等不急,巴巴的就追到寺里来求我小姑姑,成全你给人做妾,你可真是洪家养的好女儿啊,也不怕丢尽你洪家的脸面。” “香雪,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啊。”女子声音颤抖、哽咽,要是光听到这一句,肯定会认为此女受尽欺凌,真真是可怜至极。 165发现个活的“白莲花” 165发现个活的“白莲花” 叶湘听得一抖,心说:一听这语气这声调整一个活活现实版的白莲花啊。 “哈!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是谁家的长辈?我小姑姑是看在你是甄二表妹的面上,看在日后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才与你姐妹相称。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真是看不出来,你爹好歹也是个翰林,没想到竟会教出你这种放荡下贱的女儿来。” 白连花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叫,“四小姐,你难道就任由香雪这么侮辱我吗?咱们昔日吟诗画画,绣花练字,相伴走来的情谊,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四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位四小姐似乎一直默不做声,害得这女人一直开启着循环模式,哭来哭去就这么一句。 叶湘忍不住挖了挖耳朵,突然身子一僵,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直直的瞪着对面正房屋顶上骤然出现的一道黑影。牛大丫也看到了,她正想伸手去拉叶湘,谁知对面的那个黑影显然也看到了她们,还双手抱拳恭敬的给她们这边作了个揖。 牛大丫顿时愣住了,叶湘倒是不怎么怕,她的底气主要来自于自家威猛无双的三只大宝贝。 不过看对面人的动作,应该是认识她的,难道是令狐方的人? 叶湘冲那人招招手。 那人连忙摆摆手,指指脚下的屋顶,又指了指外院方向。 这哑迷打的!牛大丫一头零水的看向叶湘。 叶湘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不过她也不指望牛大丫能给她答案,只能自力更生,皱着眉积极开动脑筋努力——去猜。 用实际结合想像,叶湘盯着那不断传出哭声的屋子,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想道:这头正上演真爱妾求正室成全的戏码呢,难道外头还有什么事发生吗?不过别说,这情节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这种桥段似乎应该是真爱小白莲痛哭跪求正妻,然后多情渣男狗血的正巧经过将一切听在耳里,对真爱小白莲的付出心疼又怜惜,自此认定她是天下最纯洁善良的小白花儿一朵,对正妻的冷血残酷是心寒心冷,自此认定她是世上最为虚伪毒辣的恶妇,于是多情渣男与哀哀为正妻辩解的小白莲相拥相抱着离场,留下正妻暗然神伤。 叶湘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抬头见那黑影还站在屋顶上,似乎正在看着自己或是在等自己指示,叶湘也不管对方懂不懂,笔画了个等一下的手势,低头对底下的两个小丫头道:“子芯,陈喜,你们俩拿两拍块石头去对敲旁边院子的门,记住,要敲一下停一停,知道没?” 两个小丫头虽然一脸懵懂,不知道叶湘干嘛让她们去敲旁边院子的门,不过王子芯是个听话的好丫头,只要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想也没想的应了声是,拉着陈喜就跑出了院子。 正在这时,那间正房里传来一另道女子的声音,那声音似冷笑了一声,道:“情谊?你还敢提我们之间的情谊?你若真念及你我的情谊,又怎会去勾引甄怀?指责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你配提情谊二字吗?你真懂得什么叫情谊吗?” “小姑姑,咱们别跟这不要脸的女人废话了,香墨,香斐,陈嬷嬷,你们把她给我扔出去。” 绡纱帘里人影晃动,几个女人似乎正在拉扯。 “不,我不走,四小姐,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成全我与甄郎,我就跪死在这里。” 先前那个泼辣的女子声音响起:“哈!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洪蔻朝,你把你洪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嘭嘭嘭!”这头王子芯和陈喜开始拍门了。 “够了!”小白莲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声音高亢尖利起来:“你们说我什么都可以,可你们不能辱及我的家门,我对甄郎情根深种,不能自己那都是我自己的错,与甄郎与我家中亲人皆不相干,你们也都是大家千金,做人怎么可以如此不分是非呢?……” 叶湘捂着嘴闷笑不止,原来白莲花真的在等这一记敲门声啊。 牛大丫先前还不明白叶湘让王子芯和陈喜去敲隔壁的门干嘛,此时听那屋里的女人来了这一手,她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对叶湘竖了竖大拇指。 叶湘冲她挤挤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然后两人相视贼看,完全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两人狼狈为奸的样子自然逃不过那边屋顶上那黑影的眼睛,那人不自觉就是一抖,心说:果然什么人养什么样的丫环,主仆俩都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叶湘和牛大丫可不知道别人在怎么腹诽,她俩,她们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哎哟喂!这下有好戏看了。 “……大家都是有父母兄弟的人,若是有人当着你们的面辱及你们的家门,你们会有何感受?” 那泼辣的女子讥讽道:“我们可没有你这么有本事,不要脸的与自己表哥私相授受,还哭着求着要给他做妾。” 白莲花好似突然失聪了一样,对这泼辣女子的话充耳不闻,反而对那什么四小姐语气诚恳的劝道:“四小姐,大家都是女人,既然我们都对甄郎痴心一片,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我敢对天发誓,肯定不会与你争嫡妻之位,我只要能呆在甄郎的身边就可以了,只要能呆在甄郎身边,你就是让我做牛做马做猪做狗,我都愿意,求求你了,四小姐。” “我的要求我成全不了,我无法成全,你走吧。” 叶湘冲那黑影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166下贱不要脸 166下贱不要脸 院里的舒静和慧心发出一声惊呼,叶湘赶紧竖指在唇前,冲她们用力的“嘘”,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小的给叶姑娘请安。” 叶湘回头一看,原来还是熟人,“原来是你啊陈宏,你刚才指指外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宏蹲在墙头,压低了声音,语气恭敬道:“是这样的,方才寺外来了一伙人,想往这边闯,被小的们带人拦下了,世子爷命小往这边过来瞧瞧,看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混进来。” 叶湘笑着指指那间正房,低声道:“那个混进来的人可不正在那儿哭着吗?” 陈宏也不是笨人,想起今晚要闯进寺来的人,前后一连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也跟着一脸八卦起来。 “……四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也是堂堂的官家小姐,我都说了不会与你与嫡妻之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只求能在甄郎身边为奴为婢的侍候他一辈子,难道连这么卑微的请求你都容不下吗?” 陈宏对叶湘两人低声评价:“这女人哭的真假,就算那甄二真进来听见,应该也不会信吧?” 牛大丫道:“这可说不准,男人都是有奶便是娘,这女人一看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回头掉两滴马尿,那什么真二假二的可能就真信了呢。” 叶湘顿时对牛大丫直竖大拇指,低声赞道:“精辟。” 牛大丫谦虚笑道:“小姐过奖了。” 那边屋里战况骤然激化,只听被叫四小姐的似是失了耐心,冷声道:“我与你实在无话可说,嬷嬷,香雪,将她赶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放开我……”门帘被掀起,两个仆妇并两个俏丽的丫头,四人连推带拽的拉扯着一个身材纤女的女子出来,后头还跟出来一个缩手缩脚的丫头,就着屋子里的灯光,叶湘还能看到那女人脸上满是泪痕,不过那张脸长得还真是让人我见犹怜。 叶湘冲陈宏挥挥手,让他赶紧从墙上下来。 “……甄郎,甄郎,难道这一辈子,你我真的无缘了吗?” 叶湘扒着墙头对她轻笑,道:“肯定无缘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牛大丫倏的一呆,忙去扯叶湘,示意她别掺和人家的闲事。 那叫洪蔻朝的白莲花却以为是刘家人在跟她对话,一边在丫头仆妇们手里挣扎,一边怒道:“都说你们刘家是积善之家,人人心情慈悲,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刘家太虚伪了,只会欺负这个弱女子,我都将自己贬低到尘土里了,这么微不足到的请求四小姐都不肯答应……”说着又呜呜的哭起来。 叶湘冲牛大丫摆摆手,示意自己自有主张,扒着墙头,开户了嘲讽模式,继续向洪蔻朝开炮,“你都要抢人家的相公了,还想让人家跟你讲慈悲啊?难道还想让别人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要是慈悲的结果要被人横刀夺爱,还欺负的有理没地儿说,那我倒宁愿一辈子心狠手辣。”说着她提高了声音冲那边正屋喊道:“我说刘家小姐,你这人也实在是太绵软了些,才会被这样的贱人给欺到门上来,若我是你,就将这女人的所做所为和那真怀假怀的烂事儿全都写下来,到天桥底下雇他十个八个的说书人,让他们满京城的把这事儿都给大家说上一说,洪翰林家养出这么个好女儿,也总该让天人都知道知道,也让天下的女孩都来学学她私相授受,勾搭男人的手婉,免得如你这般整天只知道绣花读书,简直木讷呆板,活该相公会与人真心相爱。” 这下院子里的人就算再呆也看到扒着墙头的叶湘了,所有人都呆呆看着那个穿着白衣的扒在墙头的人影,听声音可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只是这话说的可真——毒、恨、绝啊。 正屋的绡纱帘子被掀起,几名女子急步走了出来,为首的两个看起来应该就是四小姐和刘家长房的孙小姐了。 “你是何人,竟敢闯进甘泉寺偷听我们说话。”白莲花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她本是算准了刘芳晓肯定不敢把今天的事传扬出去,才趁夜跑来甘泉寺来闹的,可如果刘芳晓被这女人说动——洪蔻朝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叶湘原本没打算管刘家的破事儿,可这个刘芳晓简直就是个白面白心的大包子,被人这么欺负了,竟然不知还击?还赶出去赶出去,看看那些个仆妇丫头,四个人竟然还不是一个女人的对手,简直可恼可恨。 怎么说都算是她这身体的小姨,自己不肯相认是一回事,可看到她糯的任人欺负,叶湘简直就想喷火了,心说:怎么会有这么愚的女人哪,简直跟菜花婶一样儿一样儿。她心里正憋着团火,对着白莲花自然不会客气,当下就啐了过去。 “呸!你自己下贱不要脸,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寺里呼天抢地的要给人当妾,还敢赖我偷听?你也不瞧瞧自己那破锣嗓子有多高,人家爹妈死了嚎丧都没你响亮,这大晚上的你吵的我不安生,嚎的全寺的大师都在念阿米陀佛,还怪我这住隔壁院的偷听到你说话了……” 刘四小姐和刘孙小姐相视无语,皆默默擦汗,心说:跟这位姑娘比起来,她们俩实在是太逊了。 接到陈宏的报信急急赶来的令狐方也听得嘴角直抽抽,心说:这丫头的嘴还是一如即往的利啊。 “……你当我想听啊?你没看到我都扒墙头上骂娘了吗?我来寺里住是要静心的,突然跑出你这么个下贱玩意儿,我什么心能静啊,简直糟心有没有?你还赖我偷听?我呸!听到你那猫叫春似的声音,恶心的我饭都咽不下去,你还当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吗?你这口嗓子也就去勾栏苑有市场,来寺院是走错门儿了吧?” 167骂跑 167骂跑 刘香雪哈哈大笑着拍掌叫好,“这位姑娘说的好,洪蔻朝,你自己不要脸大呼小叫的嚷着要给人当妾,扰了人家的清梦不说,难道还怨人家听了去吗?” 洪蔻朝早就被叶湘骂懵了,后宅的勾心斗角从来都是表面端笑脸背后射暗箭的,她何曾见过这样巴啦巴啦不留情面的当面开骂的?更何况她来见刘芳飞本就是存了心思的,她要做的事本就不宜宣扬,现在被人撞破,她不知道院外的甄怀还会不会再进来带她离开?她也摸不清墙头上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什么性子?会不会把今天这件事说出去?会不会搅了她的计划?心中惶恐又害怕,任她再有心机也才十五六岁,多少也还是有廉耻心的,何况若是真被人把事情宣扬出去,祖母和父亲说不定会为了家族声誉,直接把她打包送到家庙去,到时她可就全完了。 洪蔻朝越想越害怕,不禁掩面殷殷的哭起来,“你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这会儿她倒是真的哭了,不过假哭哭多了,真的也变成假的了。洪蔻朝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推开围着她的四个丫头仆妇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用别人请了,一边抹泪一边往院门走,嘴里还气哼哼的道:“你们就是不想让我跟甄郎好过,好好好,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刘家就没一个好人。” “等等!”叶湘一声大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洪蔻朝警惕的盯着叶湘,“你想做甚?” 叶湘诡异的一笑,指着那院门道:“你们院子外站着个男人,千万别开门,门一开你就得嫁给他了。” 洪蔻朝一听大喜,心说:原来甄郎一直在外头。脸上神情顿时一变,哭的就更哀凄了,“你休想骗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你就是刘芳晓叫来的帮凶,就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院门一拉开,众人果见门口站着个人,看那身形就知道肯定是个男人。 洪蔻朝突然凄声叫了声:“甄郎——”然后就扑了上去。 众人顿时皆是一惊,还以为那人真是甄怀。 可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突然就不见了身影,任由那洪蔻朝扑了个狗吃屎。 “这位姑娘,小的虽然只是个下人可家教甚严。”陈宏自一边的黑暗中走出来,一脸义正言辞的道:“祖训有云:不得娶不贤、无德女子为媳,所以就算你扑到小的身上,诬赖小的坏了你的贞洁,小的也是宁死不会曲服的,你的厚爱小的只能心领了,还请见谅。” “你……你是不是甄郎。”洪蔻朝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不由失声惊叫起来,“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甄郎呢?” “他是我的护卫,你的甄郎大概还在门房那儿喝茶呢,你的苦肉计全都演给瞎子看了,哈哈哈,笑死我,哈哈……”叶湘扒在墙上笑的前俯后合,拍的墙头灰土飞扬,草屑乱飞。 洪蔻朝这才知道自己一番心思早叫人识破了去,还尤自不知的做了一晚上的小丑,当下脸上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热烫,活像被人当面扇了好几个耳光一样,只觉又羞又气,再没脸在这儿逗留下去,捂着脸就哭着跑了。 “喂,别跑啊,要不要我叫人把你家甄郎叫过来啊?哈哈……啊——” 古语都说,乐极可是要生悲的。 这场大戏看的太过瘾,叶湘笑得也太欢畅了,激动之下都忘了自己是站在那窄窄的花架子上了,高兴蹦达的时候一脚就踩空了。 叶湘吓的惊叫,“啊!”闭眼不敢想自己摔下去的情景。 舒静和慧心也齐齐尖叫,“小姐!” 然后下一刻,一道墨黑的身影两步迎上去,伸手一接,就将倒下的叶湘抱在怀里,一旋身就将人稳稳的放到了地上。倒不是他不想多抱会儿,而是叶湘的几个丫头都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呢,他不能坏了她的闺誉。 “站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湘睁眼茫然的看看身边的令狐方,那个未完的“啊!”转而变成了“啊?”她低头看看自己脚踏实地的双脚,她又回头望望靠在墙边的花架,最后又茫然的把视线转到令狐方身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安全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惊魂未定的连连拍着胸口叫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要摔成肉酱了呢,幸好幸好。” 令狐方沉着脸教训,“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就算摔不成肉酱,你那屁股也得摔成八瓣儿。” 叶湘不满的抱怨,“哎呀,我刚才是真的吓到了嘛,你这人怎么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还来诅咒我。” 令狐方摇摇头,对她没有丝毫同情,“谁叫你那么不小心,你这叫乐极生悲。” “要不是那个女人实在太好笑了,我也不会笑成那样嘛。”叶湘辩解道,随即那个跑掉的洪蔻朝,提起裙子就往院门冲。令狐方摇摇头,倒也不拦她,瞥了站在花架下的牛大丫一眼,冷声道:“跟着你家小姐,别一不小心又把自己摔了。” 他自己倒想跟上去护着她,可这里是女眷住的西厢,陈宏只是个侍卫,出现在这里还没什么事。可他令狐方若出现在这里,明儿一早就会有人跑到皇上面前去告他非礼了谁家女眷,损了谁家女眷的名声了,虽然这毫无道理,可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操蛋,让他不得不顾忌。 牛大丫敢跟叶湘随意的打屁,却不敢在令狐方面前放肆,闻言忙冲令狐方曲膝福了福,领着舒静和慧心便去追叶湘了。 168打人不打脸啊姑娘 168打人不打脸啊姑娘 令狐方则回身往亮着灯的屋里走去,进了屋,他先给自己倒了茶杯,举着轻轻撮了一口。见边上三只豹子懒洋洋的靠一在起,睁着清澈无辜的眸子看他,不由微微一笑,顺手端起桌上的盘子往它们递过去,“吃吗?” 小白探头闻了闻,小心的伸舌卷了一块盘子里的豆腐,咬了两口就开始龇牙,显然是尝出来了,这不是肉,不过还好,倒是没有吐出来。小花见状也衔了一块,动作神情与小白一模一样,令狐方看着好笑,将盘子递到小黑面前,小黑一脸睥睨四方,鄙视你们所有人的模样,先是对那盘豆腐不屑一顾,在令狐方想收回手时,却一个猛扑上来,一下卷走了盘子里仅剩的两块豆腐,一脸得意的咀嚼着,只不过两下之后,就变成了跟小白和小花一模一样龇牙外加嫌弃的表情,看得令狐方闷笑不已。 这头叶湘跑到门口,就只见陈宏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王了芯和陈喜手拉手站在一边,旁边的院子里门开着,有灯光射出来,不过没看到其他人。 陈宏一见叶湘出来,连忙见礼,“叶姑娘。” 叶湘四下看了看,问“刚才那个洪蔻朝呢?跑了?” 陈宏笑眯眯的拱手道:“回姑娘的话,那女人一看小的不是她的甄郎,又听到姑娘笑话她,大概觉的无地自容,就带着丫头灰溜溜的跑了。” 叶湘闻言不觉满脸失望,“哎,我还没夸她戏演的逼真呢,她怎么就走了呢。” 陈宏脸皮抽了抽,心说:打人不打脸啊姑娘,您看完了笑话还要将人嘲讽一顿,这样未免有失厚道啊。不过面对未来的主母,陈宏采取的完全是对付令狐方一样表理不一政策,干笑着安慰道:“以后大家都住京城,以后您一定还会有机会碰到那位姑娘的。” 叶湘闻言不由轻笑出声,心说:那个洪蔻朝得有多倒霉,才会被她笑话了一次还不够,还得继续与她相遇,让她开启嘲讽模式? 旁边院来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叶湘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比甲的丫环从那院里出来,向她行了礼之后道:“这位姑娘,我家姑娘想请您过去说会儿话,不知姑娘现在可方便?” “今天天晚了,不太方便。”叶湘可不想跟刘家扯上关系,她会出声骂那个白莲花,也只是因为气不过,看那个白莲花不顺眼,可没有借此跟刘芳晓结交的意思。 那丫环听得脸上笑容一滞,有些吃惊的抬头看她,似是很惊讶叶湘会这么不给她家小姐面子。 叶湘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快人快语道:“我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了,本来是想早早歇下的,要不是刚才那个洪姑娘又是哭又是喊的,吵的我实在没法睡觉,我也不会好奇的爬上墙头,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人命,死人了。”说完又客气了一句,道:“我们明儿还会在这儿停留一天呢,到时你家小姐若是得空,到时我请她好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叶湘回头便见牛大丫带着舒静和慧心两个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那丫头抬头看了牛大丫等人一眼,只是视线一沾即走,重又低下头对叶道等人轻声道:“既是如此,奴婢这就回去回复我家小姐,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奴婢先行告退。”说完,她又礼数周道的冲叶湘曲膝福了福,便回了隔壁院子,院门随即也被合上了。 陈宏也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了吧,爷命小的看着这边,您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大声叫小的,小的就在这附近。” 叶湘隐约知道令狐方的这些侍卫都很有些本事,虽不知道他们的规矩是怎么样的,不过知道那是令狐方派给他的工作,她也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目送他消失在暗黑里。 与牛大丫几个回到屋里,却见令狐方还坐在桌边,桌上的盘子却已经全空了。 叶湘一看急了,拍桌怒道:“令狐方,你还是不是人啊,怎么又来我这里蹭吃的?我都还没吃几口呢,你竟然全给我吃光了。” 令狐方脸一黑,心道:我在你心里难道就一贪吃鬼形象?这个印象肯定得给掰过来,他决对不能为三只豹子背这个黑锅。于是一指着旁边的三只懒豹子道,“你可别诬赖我,桌上的菜我一口没动,都是你这三只宝贝蛋吃的,不信你问它们。” 令狐方自打第一次给小花喂食之后,就喂出了兴趣,一看到吃的就喜欢拿来喂它们。因为叶湘没有阻止过,久而久之,三只豹子也就喜欢上了他的喂食,对他喂的东西也来者不拒。也因此,令狐方算是除了叶湘,叶守,仪儿之后,唯一能让三只豹子接受投食的人。 令狐方不是吃了不认的人,对这一点叶湘还是很有自信的,因此不用问也知道确实是三只豹子吃的,气哼哼的就扑过去,挨个儿抓着三只一顿猛摇,“你们这些坏蛋,把小姐我的饭菜吃光了,叫我晚上吃什么?你们这三个贪吃鬼。” 小黑小白和小花被摇的舒服的直呼噜,摊开了四肢,任叶湘又挠又摇,完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看得令狐方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道:如此乖巧可爱的大肥猫,难道这丫头如此宝贝了。 鉴于饭菜都已经进了三只贪吃豹子的肚子,大家只能拿出点心来充饥,叶湘把助纣为虐的令狐方赶了出去,主仆六个可怜巴巴的啃着点心当晚饭。等一切收拾妥当睡下,也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众人一躺下竟都是一觉到天亮,连个身都不曾翻。 说好了今天会在甘泉寺停留一天,叶湘醒来后也就不急着收拾出门,而是换下男装,认真的挑了身满意的女装穿戴整齐。 169带你四处逛逛 169带你四处逛逛 等一切收拾妥当,又慢条丝理的给三只大豹子喂了饭,自己也就着自制的腌菜吃了两碗粥,这才领着三只大豹子出了院门。 陈宏一早就已经在西厢和花园的隔墙边等着了,一见叶湘带着两个丫头和三只大豹子过来,顿时松了口气,迎上前来行礼道:“姑娘,叶少爷和世子爷已经在花园荷花池的亭子里等您多时了。” 叶湘哦了一声,便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往昨天看到的那座亭子走去。 昨天天色已晚,树影在被风吹动时尤如鬼影森森,怎么看怎么感觉恐怖,此时白天看,却又完全是另一翻景象。 数百年的古刹,树木高大挺拔,绿荫如盖遮天,古道清幽,道旁还时常可见各类石刻石碑,不少都是名人墨宝。延着古道走到底便是昨天见到的那处荷花池,池边,亭外都站着令狐方的侍卫,看起来一副守卫森严的样子。 叶守正在亭子里练字,见叶湘过来,只叫了一声姐,便低下头继续认真书写起来。 叶湘不敢打扰他,快步走到令狐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令狐方疑惑的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叶湘瞪大了眼,指指四周的侍卫,低声道:“没有出事你派这么多人站岗干嘛?” “图个清静罢了。”令狐方招手让她坐下,顺手给她倒了茶杯,也压低了声音与她说话,“你不知道这京城的人事儿都特别多,烦人的很,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你身边凑,一点儿都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自觉,还都美其名日:我是为了你好。看着就让人讨厌,咱们今天难得出来玩,可不能被他们扫了兴致。” 叶湘明白了,“都是想到你这边走关系的对吗?”见令狐方笑着点头,她又问:“那你避而不见没关系吗?会不会有人说你不合群什么的,然后什么事都把你排除在外?” “这有什么,当今皇上最恨底下官员结党营私,别人说我不合群不正说明我没结党吗?” 朝政这个东西,牵扯的体系太过庞大复杂了,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懂的,叶湘也就不准备为难自己的脑容量了,她指指叶守,问:“叶守写多久了?”她是知道叶守一天固定都要练三千个大字的。 令狐方道:“已经写了两张纸了。” 那还有得等呢。叶湘就道:“那我先带小黑、小白和小花在附近逛逛。” “一起吧,这里我熟,我带你四处逛逛。”说着站起身。 叶守要专心练字,叶湘想他一个人呆这儿也无聊,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出了亭子,顺着九曲桥往另一侧的池岸走。亭中专心写字的叶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两人慢慢走远的背影,他抿了抿唇,目光微微闪烁了下,终是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息,定了定心神,重新低下头神色专心的慢慢练起字来。 九曲桥九曲十八弯,边上设有到人小腿高的青竹围栏,栏下池中残荷片片,还有许多锦鲤追着桥上走动的人在水中兴奋的来回悠游着,红的,白的,金的,黑的。三只豹子好奇的看着池中的鲤鱼,不时的来回蹦跳几下,显得很是兴奋,不然就是将头伸出竹栏盯着池中的鲤鱼看得异常专注。 叶湘和令狐方走出老远才发现三只豹子没跟上来,一回头,好嘛!只见三只豹子挤在一起,目不转睛的探头盯着桥下的池水。叶湘心说这三只该不会想跳下去抓鱼吧?忙提高了声音叫道:“小黑,小白,小花,过来。” 三只豹子齐唰唰的转头看过来,又回头去望望池水,还别说,那模样还真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叶湘忙板起脸警告道:“不准顽皮,快过来。” 小花冲两兄弟呜呜两声,意思是:主人生气了,快走快走。便快步往叶湘跑去。 小白看着小黑,又看了看池水中的大鲤鱼,添了添嘴巴,最终还是跟着小花跑了。 小黑还在鲤鱼和主人之间摇摆不定,跑一步回头看一眼,那叫一个不舍哟。 叶湘心说:你丫还真想抓那些鱼啊?不禁恼道,“死小黑,再不过来,今天你就不用吃饭了。” 小黑一听立即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冲过来,一下子就超过了先出发的小花和小白,转眼就冲到了叶湘的身边,蹭着叶湘的腿,吐着舌头卖萌,表明自己很乖很听话。 叶湘毫不客气的拍了它脑袋一记,骂道:“吐什么舌头,你又不是狗。” “呜——”小黑乖乖闭嘴,屁股一矮便四平八稳的蹲坐下来,心里却在腹诽:主人真难侍候。 令狐方现在是真的相信,叶湘的这三只豹子能听得懂人话了,虽然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但看叶湘跟它们毫无障碍的交流互动,就好像在跟人交流一样,你就不得就去相信这一点。 等小花和小白跑过来,叶湘便拍拍手,一指池岸边一颗高大的圆石道:“目标:岸边圆石,冲。” 三只猎豹立即如离弦箭一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它们几乎完全成直线在往奔跑,九曲桥的曲折在它们面前似乎毫无意义,在大弯的地方,三只豹子几乎都选择了同一个动作,那就是跳过去。 叶湘提起裙摆也跟着跑,只是她那速度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令狐方看不过去的摇摇头,不过也没有上前用轻功带她的意思,毕竟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呢,何况这里是甘泉寺,随时会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在舅爷没的下旨给他们指婚之前,他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170别赶奴婢 170别赶奴婢 令狐方一撩袍摆,一踏青竹围栏便往前飞掠了出去,那速度丝毫不比三只豹子奔跑起来慢多少。叶湘一见他那飘飘若仙的姿势,眼珠子简直都要羡慕的掉出来。 会武功的人简直叫人疾恨!叶湘狠狠的磨了磨后牙槽,提着裙摆继续努力往前跑,等跑到岸边那块巨石时,她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令狐方双手环胸斜靠在那块比人还高的巨石上,三只豹子在他脚边依次排开蹲坐着,一人三豹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喘气,叶湘心说这感觉怎么这么让人觉着别扭呢? “小姐……”身后两个小丫头比她还不堪,跑出一满头的汗还不算,那脸色惨白,气喘如牛的样子,简直像是随时都会晕倒一样。这样两相一比较,叶湘瞬间腰板就直了,她跟令狐方和三只畜生比不了,可跟俩丫头一比,这优势不就显出来了吗?她心里喜滋滋的招呼两个丫头去路旁的石头上坐着休息,一边还数落道:“你们俩的身子也太弱了些,才这么点儿路就跑成这样了,以后要是嫁了人生孩子可怎么得了啊?以后可得多跑跑才行。” 令狐方很看不起她,笑道:“五十步笑百步。” 叶湘很不服气的道,“就算五十步笑百步那也比五十步多了一倍了,你也不想想,十个月前我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七个月前我连走两步路都还会眼冒金星呢,现在能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好不好?” 令狐主这才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她为他们做饭,只蹲了一会儿起身,那身子都还会打晃的。之后再相见,她一直是面色红润,一副无病无痛的样子,倒让他忘记了两人初遇时她的苍白和虚弱。令狐方不由就担心起来,上前两步伸手就想来扶她,“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吗?” “怎么可能。”叶湘好笑的避开他的手,“跑步喘气可跟病好没好利索无关,这是太少运动了,以前在村子里还好,还能经常陪着这三只小家伙跑跑,后来搬到镇上,宅子就那么大点地方,想跑也跑动不起来,动了少了身体自然就不适应这么跑了。” “我家的花园很大,以后有的是地方让你带着它们跑。”令狐方说完还尤自不放心的加了一句,“等回了京,我让御医过府给你诊诊脉。” 叶湘简直哭笑不得,“你还真当我有病啊?” 令狐方很坚持,很认真的跟她说,“没病也可以养生,太医院每月也总会固定过府给我祖母请平安脉,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好吧,你说服我了。”叶湘无奈的点点头,她的优点就是从不胡搅蛮缠,令狐方毕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再说没事看看医生也确实没坏处,就当健康检查了。 令狐方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脸上冷俊的神色就不由的一柔。 叶湘忙着回头去看两个面色惨白的丫头,到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都是孩子呢,在这个时代却都要出来做事了,叶湘看着她们那个样子都有些不忍了,就说:“要不你们俩就在这儿歇着吧,我带着小黑它们就在这附近逛逛,而且有令狐公子在也不会有什么事,你们就在这儿呆着,等我们逛完一圈回来再跟你们汇合。” “这……这怎么行。”两个丫头的脸色更白了,慧心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小姐……您别赶奴婢,奴婢能行的,奴婢一定能跟上您的。” 叶湘最受不了的就是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小白花,忍不住就皱起眉头训道,“都在想些什么呢,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干嘛?我叫你们呆这儿休息就呆是这儿休息,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虽然都是新派到我院里的,可也应当听过黄嬷嬷教的规矩,我的话就是命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有空也跟子芯学学,别尽扯那些有的没的。”说完就不再管两个丫头了,招呼了三只豹子一声,带着它们径直绕过岸边的大石头往另一条幽静的石板路走去,不多时两人三豹便消失在了小道的尽头。 慧心直到此时才敢哭出声,抖着声音道,“舒静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小姐会不会厌弃了我们?” 舒静毕竟比慧心要虚长了两岁,心里虽然也没底,但她毕竟还有脑子,懂得思考叶湘的话。刚才叶湘说的那一番话里,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让她们跟子芯学学的话。按说王子芯也才七岁,在小姐房里不过是个跑腿传话洒扫院子的三等小丫头,她有什么是需要她们学的?想到这里,她倏地的就想起昨天的情景,叶湘吩咐让搬花架,王子芯毫不犹豫就冲过去搬了,叶湘让她去隔壁敲门,王子芯也是想也没想就跑出去了。而她是怎么做的呢?她当时想的是小姐那么做不好,该要劝住小姐才是。后来还是牛大丫骂了她们一顿,她们才吓的跑去搬的花架。 想到这里,舒静突然就有种明悟的感觉,她想她知道叶湘的意思了。低头看看慧心怯懦不安的小脸,她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轻声劝道:“慧心妹妹,你快别哭了,赶紧把眼泪收一收,以后当着小姐的面也别这么动不动就哭了,你没发觉小姐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吗?你这爱哭的毛病要是再不改改,小姐才会真的厌弃了你呢。” 慧心被说的一愣,挂在眼睫上的泪珠直直滚下脸庞,看起来更显的楚楚可怜,“可……可是以前姐姐们不是这样说的,我听到她们说主子心底好,要是犯了错,只要哭两声,小姐就不会忍心责备了。” 171帮小姐拢住未来姑爷的心 171帮小姐拢住未来姑爷的心 慧心呆呆的点头,“我只是小姐院里的三等丫头,管着院里的洒扫和茶水。” “以前的种种你以后切不可再提起,那个前户部侍郎都已经被抄家砍头了,你现在是叶家的丫头,还是快把以前的一切统统忘记了吧,咱们当丫头的,主子就是天,主子的话就是天命,小姐让咱们跟子芯学,你当是让咱们跟子芯学什么?” 慧心不服气的撇嘴,“子芯一个三等的小丫头片子能教咱们什么?小姐不过偏心罢了,咱们这些后来的,总比不过她们那些老人儿在小姐跟前有脸面。” 舒静看着就忍不住摇摇头,“你要是再存着这样的心思,以后只怕任谁都救不了你。” “姐姐怎么这么说我,我……”慧心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舒静打断她的话道:“你只觉的是别人的错,就不想想好好的,为什么小姐会突然冲咱们发脾气?你不知道自审已身,只知道一味的埋怨别人,难道以后还想有好吗?你别说话,先听我说,我不知道你以前在那个府里都听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只是劝你将那些统统忘了,别尽想些有的没的,我这些天也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小姐跟别的小姐都不一样,她心善是不假却也性情耿直暴烈,这样的人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她喜欢有事说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慧心一听不禁又想哭了,“那……那是我们不讨小姐喜欢吗?” 舒静摇摇头,“不是我们,是你不讨小姐喜欢了。” 慧心闻言神情一滞,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舒静,“静姐姐……” “姐妹一场,我今天才跟你说这一番话,我说了,你以前听的学的那些最好统统都忘了,你的那些小心思小手段,对我们使使也就罢了,你若是在小姐面前使心眼子,迟早会有苦头吃的。你不过是个丫头,小姐待人虽宽厚,眼里却容不得沙子。你想想小姐平时是怎么做事的?想想大丫姐,仪儿,子芯她们是怎么做事的?大家有事抢着干,不偷奸不耍滑,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姐吩咐什么大家就做什么。你再想想你到叶府这么久,在小姐院子里这么久,可有见谁哭哭啼啼过?就是小姐要把连承荷留在青山镇,把仪儿的娘配给了章管事,她们俩都没敢在小姐面前掉泪,这说明了什么?你再想想小姐平时待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刚才为什么突然冲你发脾气?” 慧心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咬着唇低下了头。 舒静也不再看她,转头看向荷花池里满池的残荷轻轻一笑,道:“我是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只要我把自己该当的事情做好了,不存不该有的小心思,小姐就是最好侍候不过的了,我们小姐不娇气,很多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平时连大丫姐和仪儿这两个大丫头都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更何况我这个二等丫头呢,想想有这样的主子真好,以后过的可都是轻松的好日子呢。”说完她就想起身走开,却被慧心死死拽住。 “舒静姐,求你……求你教教我,我不想被小姐讨厌,我要是被赶回青山镇,我爹会打死的我。” 舒静低头看她,见她白着一张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不由心软的又是一叹,“我说了,想跟着小姐就得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小姐说什么,不管对还是错,咱们都得马上去做,认真做事少惹是非,再把你那动不动就楚楚可怜哭天抹泪的习惯改掉,小姐自然不会看你不顺眼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软和了,慧心可能引不起重视,她又提醒道:“你想想昨天那个耍心机想给人当妾的女人,那原本也不关咱们小姐的事,要不是她一直哭哭啼啼惹得小姐生厌,小姐怎么会跳出去痛骂她呢,你看她后来跟小姐耍心眼,得到好了没有?” “没……”慧心这回真是被吓住了,想想昨天那个女人,被小姐骂的那叫一个惨,还被戏弄了一番,只怕这辈子都要没脸见人了。她今早还特意去隔壁打听过,听说昨夜来哭闹的那个女人生得可漂亮了,人又长的柔柔弱弱,娇滴滴的,一落泪就梨花带雨的才会把她们未来姑爷给勾住的。 慧心不自禁的回想起以前还在侍郎府时,她偷听到夫人跟小姐商量:说这么多丫头里,她长得算是最好的,等小姐出嫁时就挑了她当陪嫁丫头,以后好给未来姑爷做通房丫头,帮小姐拢住姑爷的心。她以为小姐挑她当丫头而不是姐姐,就是因为她长得好,以后可以给小姐当陪嫁丫头,帮小姐拢住未来姑爷的心,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小姐与令狐公子走的这么近,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嫁给令狐公子。令狐公子家有那么多的侍卫,就是她以前侍候的主家也没这么多的侍卫,令狐公子家里肯定贵不可言,小姐只是商家女,就算是嫁给了令狐公子也肯定做不了正妻的,到时候在那个大宅门里,小姐为了争宠,肯定会需要她的。 可舒静那一声声提醒她不要存有小心思的话还是起了做用,慧心满心惶恐想着昨天叶湘毫不留情痛骂那个洪蔻朝的情景,想着刚才叶湘一见她求饶就生气骂人的情景,整个人都快魔障了。 叶湘不知道自己发的一顿脾气,会引发两个丫头那么深刻的心里反思。她此时正与令狐方并肩走在铺满了枯叶的小径上。秋风吹落叶,小径两旁皆是枝繁叶茂的苍天古木,风一吹便有不少黄叶如雨般飘然落下,整个画面美的就像一副画一样。而且随着两人的前行,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带出“沙沙”的细响。 172抱上树看风景 172抱上树看风景 三只豹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奇妙的声音,在小径上来回的追逐奔跑,不时将一地落叶掀飞起来,它们又会飞身扑上,将飞起的落叶压趴在身下,引得叶湘啼笑皆非,不时娇声训斥几句。 令狐方跟在一旁只微笑看着一人三豹子玩耍疯跑,每每叶湘露出灿烂的笑颜,他也会忍不住跟着会心一笑,心里涨满了暖暖的欢喜,心情就跟那些飞扬而起的落叶一般,一直往上越扬越高。 “哎哟,哎哟,我跑不动了,你这只大笨豹子,不准再闹我了,我先要歇歇。”叶湘双手推着追上来又要往她身上凑的小白,一边笑一边喘气,“别闹,别闹,我真的跑不动了嘛,不玩了,暂停!” 小白站在那里歪着头看她,似乎在奇怪主人怎么不跟它玩耍了?看得叶湘又忍不住伸手去挠它,小白立即又高兴起来,眯起眼睛,舒服的喉咙里直咕噜。 令狐方看着叶湘那红扑扑的小脸,她昨天依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倏地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的身子娇娇软软的,贴在他身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怀里却又是那样的契合。他的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暖香,那是一种甜甜的奶香味,跟她做的蛋糕的香味很像,但要更好闻一些。令狐方心头倏地一动,目光不觉灼灼的看向那尤自笑得开心的小人儿,有些紧张的唤了一声,“小湘。” “啊?”叶湘回头看他,“怎么了?” 令狐方缓缓的道:“想不想再玩昨天的游戏?这里没人,我带你到树上看风景。” 叶湘目光骤然一亮,眉开眼笑的直点头,“好啊,好啊。” 令狐方笑着伸手搂住扑进怀里的小人儿,心就跟浸到了蜜灌里一样,“抱好了,我们要上去喽。” “嗯!嗯!”叶湘兴奋的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树顶,感觉令狐方只是轻轻起跳,那树顶离她的距离就飞快的变近了,再低头下望,离地越来越远的距离让她都觉得有些眼晕,她不自觉的将头埋进令狐方的怀里止晕。 “怎么了?”令狐方立即发觉了她的异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叶湘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太高了,从上往下看,觉得有些眼晕。” 令狐方不自觉收紧了双臂,柔声安慰她,“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别说,令狐方有力的双臂真的让叶湘安心了不少,她嗯了一声,抬头看向远处,入目的美景让她忍不住就是一声惊呼,“哇!” “漂亮吧!”看她一副痴迷的样子,令狐方忍不住笑了。 “站在这里看过去,这甘泉寺的风影真的好美啊。”叶湘如入梦境般轻声呢喃着。他们的脚下是层层叠叠由黄叶组成的海洋,树海过去是在阳光下闪着凌凌金光的荷花池,站这么高看才知道那池子有多大,池上的九曲桥九曲十八弯,中间的亭子就跟微雕模型似的,亭旁站立着的侍卫们都变的跟蚂蚁一样大小。远处的殿宇更像是一个个做工精美的盒子一样摆在大地上,人如小蚂蚁一样穿行在这些小盒子之间。更远处是通往京城的官道,道上来往的马车和行人很多,然后在通往甘泉寺的叉路口分离成两股,一些继续往远方前行,一些驶向甘泉寺这边。 “来甘泉寺上香的人好像很多。”叶湘不禁有些担忧起来,甘泉寺的人流这么多,万一他们都往花园这边来,她们一会儿要怎么回去啊?小黑它们的出现会不会造成恐慌啊? 令狐方俯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这后花园,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他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全喷在叶湘的耳廓和脖颈上,一种名为暧昧的感觉浮上心头,叶湘敏感的缩了缩脖子,突然就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整个人被令狐方结实温热的身体包裹住,腰间环着他结实有力的双臂,昨天被令狐方抱着飘来荡去还没觉得怎么样,或者说是她被黑暗和恐怖,以及体验轻功的新奇感觉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她那上一世的思想做作祟,她一时没有想到两人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可此时一注意,她脑中不由的警铃大做,她跟令狐方现在的情况照这个时空人们的看法,简直大大的不妥。这要是叫人看到了,她就只能嫁给令狐方或者直接剪了头发出家当尼姑去,不然就只剩下沉塘一途了。 虽然她年纪还小,虽然她跟令狐方是朋友,虽然两人会抱在一起的前提是令狐方要带她玩,可别人不知道啊,两人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万一要是被人看到了,她以后就不用想嫁人了。等等!她还不知道令狐方结没结婚呢,话说他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没结婚也应该订婚了吧?那她跑到他家住,会不会惹来争议啊? 叶湘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冲动了,现在要怎么收场呢?没有意识到自己歪楼了的叶湘同学,想着要是令狐方的未婚妻或是小妾通房什么的以后看她不顺眼什么的,会不会影响两人的友谊和以后的合作啊?毕竟听说枕边风都是威力无穷的。叶湘想着便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叶湘不自觉的缩了缩脖了,心说这身高差距真要命。她的身高连令狐方的肩膀位置都不到,令狐方跟她说话自然而然就会低下头,可他低头没事,一说话,气全喷她耳朵和脖子上了。“我们下去吧,我正好想到有件事情要问你呢。” 佳人在怀,令狐方此时感觉正好,哪里舍得就这样放手,不由懒洋洋的道:“有什么事在这里问不一样吗?四周的风景这么好,咱们说说话聊聊天,正好。” 173世子不能人道? 173世子不能人道? 叶湘被他吹的脖子痒痒的要命,顿时就有些恼了,“你说话能不能别对着我脖子吹气,很痒的知不知道?还有我现在不想看风景了,你能不能现在就带我下去?” 令狐方闻言一愣,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好好好,我带你下去。”他的语气满含无奈和宠溺,到底是不舍得真惹恼了她。 两人一落地,叶湘就迅速跳离令狐方一丈远。 令狐方看着好笑,“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叶湘哼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耳朵,她到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令狐方气喷在上面的感觉。小花和小白跑到脚边,小黑则站在两只后面歪着头看她,叶湘安抚的挨个摸了摸三只的头,这才回头问令狐方,“唉,我刚才突然想起件事,话说我跑你家借住,你那些通房啊,小妾啊,未婚妻什么的会不会有意见啊?” 令狐方被问的一愣,定定看了叶湘半晌才一脸认真的道:“我没有通房,也没有小妾和什么未婚妻。” 叶湘惊讶的挑了挑眉,“不会吧,你都多大了?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令狐方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有通房、小妾和未婚妻?” 叶湘被他突然的变脸弄得莫名其妙,“这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觉的奇怪嘛,一般人到你这年纪,不都该有这些基本配备吗?何况不都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十五六岁家里人就会给安排通房什么的吗?我就随口问问,你没有就没有呗,凶什么嘛,我就是觉得我冒冒然住到你家不太好,万一你要订婚啊做亲啊什么的,别人可能会说闲话的,要不等到了京城我就在你家借住几天,等姜叔一买到合适的宅子我就搬出去,省得以后你不好做人。” 令狐方差点儿没被她给气死,抬手指着她点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他气的扭头就想走,可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的停住,怕自己这一走,回头这丫头包袱款款,带着人直接就打道回青山镇去了。可被自己喜欢的人当面这么说一通,他真的好想吐血啊,偏这丫头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叶湘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只是没往那方面想,估计就不会是想吐血,而是直接吐血如喷泉了。 令狐方全身上下都张显着怒气,叶湘都不知道她哪里说错了惹到他了,说来令狐方平时看起来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转性了?还生那么大的气,叶湘很认真的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她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每一句都很正常啊,然后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会让所有男人暴怒的原因——令狐方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吧? 要真是这样,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令狐方这么大了没成亲,也没通房没小妾,而且还不准人提,跟龙之逆鳞似的,触之必死啊有没有?她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就暴跳如雷,除了这个肯定没别的了,叶湘瞬间觉得自己真像了。不举可是男人最大伤痛,也难怪她只是这么一提,他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吧? 叶湘忍不住都有些同情令狐方了,听说他还是家里的独苗苗呢,要是真不能人道,那令狐家岂不是要绝后了?这丫的背着家族后嗣和身体创伤两大压力在身上,也难怪会靠吃来麻醉自己了。 那边令狐方运了好一会儿的气才忍住脾气,回头指着叶湘义正言辞的道,“我好不好做人是我的事,这世上能对我伯阳侯府指手画脚的人还没几个,我说让你住你就给我住着,听明白没有?” 叶湘连忙点头如捣葱,“知道了知道了,我到你家住就是了。”深怕应得慢了再刺激到他。 这下倒换令狐方愣住了,心说:这丫头怎么一下变这么听话,刚才那张小嘴还巴啦巴啦的,尽说让人生气的话呢,转变这么快,难道他刚才生气的样子吓到她了?想着他心里又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别真把小丫头吓到了,回头把他视若畏途可就不妙了。他握拳掩唇轻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个,既然知道了以后就不准再提了。”这语气弱的跟刚才气冲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叶湘看着令狐方嗯了一声,觉得他这会儿看着她的样子,简直跟三只小豹犯错时看她的样子一模一样,敢情这家伙也是三只笨豹子一样,犯了错还得给顺个毛安慰下啥的?叶湘想了想,觉得两人毕竟是朋友,而且男人嘛,还是得给点儿面子的,不能太让他下不了台。就递了个台阶给他,道:“这甘泉寺还有哪里好玩的吗?” 令狐方却觉得叶湘是舍不得他不自在,心里一喜,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清冷的眼底浮现点点笑意,他嗯了一声,道:“北面有一片塔林,看起来还挺壮观的,那里是历代高僧圆寂的墓园,不过刻有许多名人真迹,经常会有文人学者前来拓印,从这儿往南是一片梅林,不过这会儿时节不对,没什么看头。离这儿不远有座枫林,也有人称它做火焰山,那里满山种的都是枫树,一到九月就红枫似火,颇有些看头,不过这个时节去的人多,你若想去怕是得把这三只留在这儿。” 叶湘本来就只是想给令狐方一个台阶下,原本听那枫林似乎还挺有趣的,不过一听不能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就什么兴致也没了。“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我们出来也有不少时间了,不知道叶守练好字了没有。” 174爷,皇上来了 174爷,皇上来了 令狐方想着塔林再有看头也是墓园,对于文人或许有些看头,但叶湘毕竟是个女孩子,一般女孩子都比较忌讳死人墓地什么的,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与她并肩领着三只调皮的豹子慢慢往回走。 两人回到荷花池边,远远的就看到叶守和邓扬、常凯站在那里,舒静和慧心两个丫头却不见了踪影。 “姐!”叶守一见两人便忙迎了过去。 邓扬和常凯也忙迎了上去,先跟叶湘见了礼,才对令狐方道:“爷,小的有事禀报,咱们借一步说话。” 令狐方点点头,对叶湘和叶守交代一句,“你们先到亭子里等我。”便领着邓扬和常凯去了另一边说话。 叶湘牵着叶守带着三只豹子往九曲桥走,一边跟他小声说着话,叶守说,“……慧心好像有些不舒服,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登登的,我让舒静先送她回去了。” 叶湘听着就不由皱起眉来,“这丫头有点儿不太对劲,我原想着她年纪小,会比她那个姐姐好调教,谁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跟个哭包似的,我还没说她几句呢就先哭天抹泪,又跪又求的,搞得我多残暴不仁似的,她一个丫头我还说不得她了?她是来给我当丫头的,又不是来给我当祖宗的,这么难侍侯,谁爱侍侯谁侍侯去,反正我是不是侍侯了。” 叶守听了就道:“姐姐既然不喜欢就把她送她老子娘身边去,要给钱家恩典,换她那个姐姐也一样,若是再不行就找个庄子把他们一家都搁那儿了,不过想来钱青书也不是个木的,他但凡有点儿脑子,都会知道要约束好自己的女儿,不会再犯姐姐的忌讳的。” 叶湘点点头,又道:“这才离开青山镇两天呢,再看看吧,若是那丫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让人把她送还给她老子娘。” 叶守也觉得姐姐这样处理挺妥当的,却不知正是她们两人此时的一时心软,才让那丫头后来闹出了那样一桩丑事,险些将叶湘也牵扯进去。 却说这头,邓扬把令狐方请到一边,便忙凑到他耳边禀报道:“……爷,皇上来了。” 令狐方吓了一跳,“他老人家来干什么?”话一出口,立即又想到舅爷没事跑甘泉寺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来堵他吧?想着他脸就是一黑,恼道:“每天日理万机的,怎么还有闲功夫乱跑。” 这话邓扬可不敢接,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暂时失聪了,什么都没听见。 令狐方心慌慌的在原地打了两个转,才站住,“人呢?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常凯忙道:“一刻钟之前还由嘉慧大师陪着在前殿上香呢,这会儿就不知道到哪儿了。” 令狐方略一沉吟,便背着手大步往荷花池走去,邓扬和常凯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几人上了九曲桥,远远的就见池中亭子里空无一人,令狐方一见脸色都变了,忙运起轻功飞掠过去,瞪着守在亭子旁的一个侍卫,问,“叶姑娘和叶少爷人呢?” 那侍卫忙拱手回道:“叶姑娘带叶少爷去长廊那边看壁画儿了,还留了话让小的等世子爷回来,告诉世子爷一声。” 令狐方一听,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邓扬、常凯,你们一个从东往西找,一个从西往东找,我从中间找,先找到人再说。”说着袍摆一撩,运起轻功就往前殿方向掠去。 “世子爷……”邓扬看睁睁的看着世子爷令狐方同学,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两下就跑没影了。 常凯笑嘻嘻拍着邓扬道:“世子爷这是关心则乱,万岁爷要见的人,他怎么拦得住嘛。” 邓扬赞同的点点头,“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对,丑媳妇儿也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咱们叶姑娘还是个小美人呢,真不知道世子爷在着什么急?” “难道是害臊了?”常凯一句话引得两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笑完了,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各自分开去找人了。 却说叶湘和叶守漫无目的延着长廊看壁画,两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壁画上故事的真实性。两人此时看的正是一副天地初开的图。 叶湘就跟叶守说,“……天圆地方这个说法其实是错误的,其实咱们住在一个巨大的圆球上,之所以不会从这个圆球的表面掉出去,是因为咱们生活的这片大地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称做磁场,它能像磁石吸住铁屑一样紧紧的把我们吸在大地上。” 叶守眨眨眼,就算知道姐姐说的很多话跟书上说的都不一样,他也不会反驳,而是好奇的与她讨论,“那是不是可以说,咱们生活着的这片大地就像一个巨大的磁石,而我们就是那些小小的铁屑?” “这个比喻很生动。”叶湘笑了笑,道:“姐姐再告诉件有意思的事。”她伸手拿起叶守的一缕头发道,“其实咱们人身上也是有磁性的,像现在秋天了,头发就会有静电,要是不用头油,用木梳梳两下就会自已飞起来,不信你回头可以试试,拿根筷子在头皮上多擦几下,然后撕张小纸片,用擦了头皮的筷子去粘,就会跟磁石粘住铁屑一样,把纸片吸住,可有意思了。” 叶守眼睛暮然睁大,“真的吗?姐姐试过了?” 叶湘偏头回想了下自己以前有没有试过,有些不确定的道,“我也忘记我有没有试过了,不过我知道,这个办法肯定是能行的。” 叶守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之前病重,醒来后失忆的事,不由有些担忧的道:“姐姐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吗?要不等到了京城,咱们多请几个大夫看看吧。” 175你们认识我? 175你们认识我? 叶湘心说看也白看,这哪里能记得起来,芯子都换了一个了。她笑着摸摸他的头道:“那些事情记不起来也就记不起来了,反正我知道自己能记起来的一切都是真实可行的就行了,你要不信咱们住的大地是圆的,等姐姐赚到足够的钱,咱们就造大船出海,到时候咱们就学一回夸父追日,追着太阳走,等哪一天从东方重新回到大华,不就能证明咱们是住在一个圆球上了吗?” “姑娘这话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出海可不是闹着玩的,海上风大浪急,一个不堪就是船翻人亡的下场,可轻易试不得。” 突然响起的苍老声音此得叶湘和叶守双双转头看去,却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四个人。 在她们打量那四个人同时,对方也看清了她们俩个的容貌,四人都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其中一个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更是忍不住掩嘴惊呼,“靖王爷——” 叶湘和叶守下意识扭头看身后,还以为两人身后又有人过来呢,回头一看才知道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再看那中年文士竟是盯着叶守看的,叶湘不禁皱起眉头,将叶守拉到自己身后,冲那中年文士道:“这位老先生想必是认错人了,我们姐弟是第一次来京城,可不敢与皇室随便攀扯,还请老先生甚言。” 那中年文士同时接收到旁边两道谴责的目光,顿时干笑着悻悻的道:“是奴……咳……是我看错了,对,看错了,小公子长的跟我认识的那位朋友可真像啊。” 何止是像,简单跟靖王小时候一模一样,而且不单是容貌像,那一身自然而发的气质也像。 叶湘直觉的这些人有问题,要知道她们身边可跟着三只威武健壮的豹子呢,一般人初见小黑它们的表情可不会像他们这样镇定。叶湘拉着叶守后退了几步,垂下的手飞快的作了几个手势。三只原本闲闲趴在一边的豹子豁然爬起身,目放凶光的前身微微下伏,尤如进入狩猎状态般,盯着几人一步步往众人这边靠过来。 几人都是一惊,这下可不敢托大了,那做侍卫打扮的老者拉着另一个穿墨绿色圆领直裰的中年人飞快后退了几步,那中年文士忙举着双手挡在两人身前,“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 站在三人身后的嘉慧也忙上前摆手道:“叶小施主切莫妄动干戈,这几位施主老纳都认识,他们对你没有恶意的。” 叶湘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三个人的装扮和举止让她越看越心惊,知道面前这些人确实是自己不能惹的,叶湘只想脚底抹油。她伸出手向后摆了摆,然后垂下在自己腿边轻拍了拍,三只豹子立即从猛兽状况转化为乖狗狗状态,一身戾气收敛无疑,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叶湘面无表情的冲几人点点头,“叶湘失礼了,不敢打扰几位先生的雅性,我们姐弟失陪了。”说着拉起叶守的手转身就要走。 “哎哎,叶湘小姑娘,你别走啊。”见叶湘扭头就走,中年文士无奈,只能出声把人叫住。 叶湘狐疑站住脚,转身看向几人,“你们认识我?” “认识,认识,我们家表少爷跟我们两位老爷经常提起小姐,所以我们老爷才会专程赶过来看您的。”那中年文士忙指着身边的两位道,“这位是我们家黄老爷,是我们表少爷的表舅爷,这位是你们我们表少爷的祖父,您可以随我们表少爷称一声祖爷。” 被称做表少爷祖父的那个白发侍卫却不满的更正道:“叫什么祖爷,听着别扭,要叫就叫爷爷。” 中年文士所说的黄老爷,正是那个穿墨绿色圆领直裰,容貌看上去有些严厉的中年人,而被称为表少爷祖父的则是位穿藏青色劲装,满头白发却做侍卫打扮的老者。叶湘和叶守面面相觑,有些不太确定他们说的表少爷是不是令狐方,心说:这要是令狐方的祖父,那也太怪了一点儿吧? “你们说的表少爷可是令狐方?”叶湘问的是面前三人,眼睛看的却是嘉慧大师。 那中年文士连忙高兴的答道:“对对对,我家表少爷就叫这个名儿。” 嘉慧大师又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笑道:“两位小施主不必生疑,这两位确实是世子的至亲。”说着冲众人团团施了一礼,道:“老纳今日做了回知客僧,只为引黄老爷和令狐老爷前来与两位叶小施主相见,现在人已带到,老纳就先行告退了。” 叶湘心说:复姓令狐的,还真是令狐方的爷爷啊?她还想再跟嘉慧老尚确认一下,只是不待她开口,那边黄老爷和令狐老爷已经冲老和尚微点了点头,那中年文士也忙转身相送,让叶湘就是想开口也没机会了。 “叶湘丫头啊,来,咱们坐下来说说话。”那位黄老爷跟到了自己家似的,走到抚廊边四平八稳一坐,笑眯眯的冲叶湘招了招手。 叶湘心说:这感觉怎么这么怪呢?令狐方的长辈跑来见她们姐弟干嘛? 叶湘与叶守面面相觑,她们怎么感觉这俩老头好像都没怀啥好意的样子呢?叶守看看令狐老爷,又看看黄老爷,还是有些不信,“你们真的是令狐大哥爷爷和表舅爷吗?” “这是自然,别的好冒充的,难道这个还能有冒充的不成?”令狐老爷一脸理所当然说完,也走到黄老爷身边,大马金刀的坐了,“你们两个小家伙,都过来过来,跟我们俩老头子说说话。” “叶少爷和叶小姐不必害怕,我们两位老爷可都不是坏人。”中年文士笑眯眯的走过来,想要伸手来拉叶湘和叶守,只是他才靠近两人两丈距离,三只豹子同时龇起了獠牙,发出警告的低呜声。 “哎哟!”中年文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一脸紧张警惕的盯着三只豹子。只是他一退后,三只豹子就收起了凶狠的表情,仍然如乖宝宝般依在叶湘和叶守脚边,一动不动。 176要叫舅爷 176要叫舅爷 黄老爷和令狐老爷不觉对视一眼,目光审视的看着那三只豹子。叶湘低头抚了抚脚边小花的头,扯了扯唇角着解释道:“两位老爷爷坐吧,我的这三只宠物不太喜欢靠近陌生人,您两位要有什么话尽管问,我们姐弟听着就是了。” 那黄老爷一脸和蔼的冲叶湘笑了笑,道:“小丫头别紧张,我们今天来,是来给你送样东西的。” “送东西?给我?”叶湘疑惑的看着两个笑得一脸菊花开的“爷爷”,见那中年文士从随身的挂链里掏出三个黄金链子样的东西递给黄老爷,也有些好奇起来。 “小方子前些日子回来让我们帮忙想法子,说是你有三只神俊的豹子,怕被别人觊觎,得想个折儿让别人都既不敢明讨也不敢暗抢,所以老夫就让人给弄了三条链子,帮你护往这三只豹子。”黄老爷把那三条链子拿上手上,把用金链连着的一个长方型雕龙的细长金牌亮给叶湘看,“喏,这就是小方子为你那三只豹子求来的东西,这是御赐的金牌,封你这三只小宠物做大华的灵豹,只能为你一人所有,以后谁都不准讨要了去。” 叶湘闻言眼睛一亮,低头拍了拍靠在腿边小花的头,指指廊上三丈开外的位置,道:“乖,去那边坐着等我。”又对小白和小花道:“小白,小黑,你们也去。” 三只豹子立即听话的跑过去,依次排开然后蹲坐下来。叶湘这才走上前,向黄老爷施了一礼,才伸出双手接过黄老爷手里的三条金链子,退回来与叶守一起翻看起来。只见那黄金的链子连着的雕龙金牌上刻着一行小字:御封灵豹小花,主人叶湘。另两个牌子上也刻着小黑和小白的名字,叶湘和叶守对视一眼,心说:就这么会儿,三只笨豹子就成灵豹啦? 叶湘转头跟黄老爷确认,“有了这三个牌子,别人就不能向我强索我的三只豹子了吗?” 黄老爷笑眯眯的点头,“当然,皇帝都说了它们的主人叫叶湘,别人要是向你要了去,不是在跟皇帝做对吗?你觉的这天下有几个人敢跟皇帝做对?” 叶湘这才高兴起来,拉着叶守一块儿给黄老爷行礼,“谢谢黄老爷。” 黄老爷却不满意的道:“叫什么黄老爷,没的显生份了,你就随小方子叫老夫舅爷吧。” “啊?”叶湘心说:这位跟令狐方还真是亲戚,怎么两人一样儿一样儿的,令狐方当初让她称呼他为立轩大哥,也是这口气来着。” “啊什么啊?就这么定了。”黄老爷大手一挥,事情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了,他话风一转,又问:“叶丫头啊,听小方子说你做得一手好菜?” 叶湘点头,浅笑道:“是会做些吃食,应该还挺合立轩大哥的胃口的。” “那何时也给舅爷整上一桌尝尝啊?” 叶湘盯着黄老爷一脸希翼的表情,心说:好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都是贪吃鬼投胎。不过人家长辈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不是,叶湘想了想便道:“那等我们到京城安顿好了,请您去吃饭。” 黄老爷立即不满的瞪她,“都说了要叫舅爷了。” 叶湘心说:这还带强迫的吗?不禁讪笑着挤出一句,“舅……舅爷!” “这才对嘛。”黄老爷满意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来,这是舅爷的见面礼,你收好了。” 叶湘刚想说太贵重了,那中年文士就已经眼明手快的拿起那玉塞到她手里,还教训道:“长者赐不可辞,还不快谢谢你舅爷。” 叶湘没办法,只能行礼道谢,“谢谢舅爷。” 黄老爷又看向叶守,问:“小家伙,你该叫我什么?” 叶守心道:我自然是跟着姐姐叫嘛。于是就道:“舅爷。” 皇帝摇头,“你是男孩子,你得叫我爷爷。” 叶守和叶湘齐齐皱眉,不禁面面相觑,心说: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中年文士忙又劝道:“我们老爷可不是一般人,叶小公子叫一声爷爷以后好处多多,我们老爷这也是为叶小公子着想,要不是看在叶小姐您的面子上,别人想叫我们老爷爷爷,我们老爷还不乐意呢。” 得!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叫吧。叶守只能乖乖叫了声爷爷。 “乖!”黄老爷眉开眼笑点点头,道:“爷爷今天只给你姐姐带了礼物,你的那份儿,等你明天到了京城就给你补上。” 叶守心说,我也没说要您老什么礼啊。不过别人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再次相谢,“谢谢爷爷。” “好好好。”黄老爷畅快的哈哈大笑。 “哎,哎,您老好了,该轮到老夫了。”老伯阳侯也从忙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子,对叶湘笑眯眯的招手道:“丫头,你也随我家那臭小子叫老夫一声爷爷,你看,老夫这见面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呢?” 叶湘简直哭笑不得,她怎么有种小时候被人拿糖哄着叫爷爷的感觉呢?不过黄老爷这边都叫了,也不差老伯阳侯这一句了,叶湘乖乖向他行礼叫人,“爷爷。” “哎!”伯阳侯这个哎字应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九曲十八变啊,搞得叶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刚手忙脚乱的接住老伯阳侯抛过来的礼物,回廓那头豁然冲出来一个人,叶湘一见不由笑了起来,“立轩大哥。” “小湘!”令狐方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先将叶湘打量了一圈,见人好好的才转身向黄老爷抱怨道:“舅爷,您没事儿跑这儿来干嘛?” 黄老爷一听,脸顿时就板了起来,“臭小子,没事儿,我还不能出来溜溜啊?”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在说溜狗呢?叶湘和叶守对视一眼,皆捂嘴偷笑起来。 令狐方一脸别扭的憋了半天,没憋出话来倒是把脸给憋红了,看老伯阳侯在看着他乐,不由恼道:“祖父您也是,怎么能陪着舅爷乱来呢?” 177吓到湘丫头 177吓到湘丫头 老伯阳侯一听也不乐意了,“你舅爷又不是小孩子,他想干嘛用得你个黄口小儿呱噪?再说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可管不着,咱们今天是来看叶湘小丫头的,又不是来看你的,你要不乐意就滚远点儿,少在这里碍眼。” “我……”令狐方被训的跟个孙子似的,又气又急却拿俩老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回头看看叶湘,却见那丫头还在没心没肺的笑得开心,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气死。心说:好嘛,他还担心这俩老的会吓到她,敢情他是白担心了。 那中年文士看他气急,不由笑着打圆场道:“世子爷,老爷和侯爷也就是听您说叶小姐养的豹子神俊,这才忍不住巴巴的赶来看的,顺便也把您求的那个御旨给带过来。” 令狐方气哼哼的道:“我还不知道他们俩想干什么吗?公公,您少在这里和稀泥了。” “公公?”叶湘猛然抬头看向那中年文士,眨了眨眼,又看向那位黄老爷,有些不敢置信的指着黄老爷问令狐方,“你舅爷是皇帝?” 令狐方愣了愣,扭头看看皇帝,“你们……”不是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吗?敢情小湘还不知道舅爷的身份啊。 叶湘一见令狐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吓的忙缩回小手,扯着叶守就跪了下来,“磕见皇上。” “哎哎,快起来,快起来。”皇帝忙伸手虚扶,见叶湘两人不动,又忙叫黄公公道:“老黄,快扶起来,扶起来。”又气的转头教训令狐方道:“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这儿聊得好好的,你说你跑出来干嘛?没得吓到湘丫头了。” 令狐方听着叶湘刚才跪下那一声响,心里也心疼的要命,此时被皇帝一训,不禁讷讷的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她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啊。” 叶湘和叶守心中早已经是惊涛阵阵了,姐弟俩被黄公公搀扶起来,讷讷的道了谢,便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了。毕竟这可是皇权社会,皇帝的一句话就能断人生死,以前天高皇帝远还没什么,现在皇帝就搁眼前坐着,谁知道他什么脾气,万一是个喜怒无常的,一句话不对就把两人给咔嚓了咋办? 皇帝瞪了令狐方一眼,又转头和蔼的跟叶湘姐弟俩说话,“叶湘丫头啊,别怕,啊,朕既然让你随小方子称朕一声舅爷,让叶守叫朕一声爷爷,就是没把你们当外人,咱们的情份跟旁人不一样,私下里咱们不讲那些虚礼,见面好好说话就成了,可不兴跪来跪去的,知道没。” 叶湘拉着叶守连忙称是,心里却道:咱们非亲非故的,谁知道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不过人家好好的皇帝跟她们两个小孩子拉关系做什么?这显然不科学啊,姐弟俩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刚才黄公公的那声惊呼:靖王爷。顿时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天下哪儿有平白无故的爱?她不过是会一手厨艺,勉强算上她与令狐方的合作关系,也只能算是略有交情罢了,但这样的关系,值得一国的皇帝会屈尊降贵的专门跑来见她们吗?说是好奇她的豹子,可这个理由显然有些牵强了。从他们一行出现开始,就没见对三只豹子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倒是他们对她和叶守好像更感兴趣才对。难道是叶守跟那位靖王爷长得很相象?以至于他们的关注点都跑到叶守身上了? 叶湘正尤自猜的入神呢,那边老伯阳侯见叶湘姐弟俩低着头缩着身子,吓的就跟个鹌鹑似的,跟方才大大方方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不由就气的一脚就往令狐方踹去,“都是你这臭小子坏事儿,你说我们几个方才聊得好好的,你蹦出来干嘛?你看看,都把叶湘小丫头吓成什么样了?” 令狐方自小习武,自然不会被老伯阳侯这一脚给踹到,他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选择了后跃,轻轻松松就躲过老伯阳侯踹来的这一脚。不过老伯阳侯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扭头看看叶湘,两姐弟低着头站在那儿的样子,确实像是被吓着了。他有些无措的挠挠头,回头看向自家两位大爷求救。 结果皇帝冲他爱莫能助的摊摊手,祖父直接就不屑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意思是:自己看着办。 令狐方拿这二老没办法,只能气的磨牙,憋屈的把怨气往肚子里咽。他两步走到叶湘跟前,轻声安慰道:“小湘你别怕,我舅爷和祖父都不是坏人,真的,你别害怕。” 叶湘回过神,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我没害怕啊。”就是心里有些乱而已,猜不透皇帝跟你祖父这两尊大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令狐方一口气顿时憋在了心口上,上不去也下不来,心说:你不害怕低着个头装什么鹌鹑啊?见叶湘眨着无辜的大眼望着他,令狐方才刚升起的恼意立即烟消云散了,他泄气的挥挥手,“算了,你不害怕就好。”看到叶湘手里拿的玉佩和紫檀木盒子,没话找话的问:“这是我舅爷和祖父送的吗?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你看过没有?要是不值钱,我回头再给你向他们要。” 叶湘愕然,心说:你真的是人家的孙子吗?不会是给仇家掉包了的吧?哪有帮着外人向自家舅爷和祖父搜刮好东西的? 那边皇帝和老伯阳侯听着都不由笑骂起来,老伯阳侯道:“你个兔崽子,就知道从老夫这里往外掏东西,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呢?” 皇帝一听不依了,“哎哎,老哥哥,小方子可是朕养大的,可没你什么事儿,再说你那侯府早晚还不是他的?他向你要点儿东西怎么了?要不是至亲,别人送他他还不要呢。” 老伯阳侯被堵的一阵吹胡子瞪眼,气道:“得得,就你是亲的,我是别人家的,你就可劲的宠着他吧,迟早把你宫里那点儿东西都掏换光了。” 178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178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那不能,朕养的孩子朕知道,小方子懂事儿着呢。”皇帝一脸的得意,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一双璧人,只觉的男的俊女的俏,咋看咋登对儿,不由就笑眯了眼对叶湘道:“叶湘丫头啊,咱家小方子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那张嘴不好,贪吃!这点儿你多担待啊,没事儿就给他下厨做点吃得,省得他为了口吃的,连人家下了毒的东西也往嘴里塞。” 叶湘顿时就惊悚了,呆呆的看着令狐方,心说:这丫的不会这么极品吧?为了口吃的,连人家下了毒的东西也吃?有没有这么饥渴啊? 令狐方老脸一红,忙解释道:“你别听舅爷乱说,我那是知道那东西毒不死我,才敢吃的……” 叶湘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一副‘你还真吃了啊’的模样,顿时糗得令狐方脸红脖子粗,握拳掩唇一阵轻咳,眼睛都不敢看她了。 这丫贪吃的品极也太高段了点儿吧?难道皇帝和老伯阳侯要巴巴的跑来见她,还对她态度这么好,原来是不放心这不省心的孙子啊!叶湘自以为是的得出结论:令狐方的贪吃和挑剔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品级,也难怪老伯阳侯和皇帝对她态度这么好了,原来是不放心这贪吃的孙子啊? 心中的疑惑有了答应,叶湘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笑着冲皇帝曲了曲膝,道:“皇上……” 皇帝不悦的哼了一声,“嗯?” 叶湘吐了吐舌头,忙改口道:“舅爷放心,我以后一定看好他的一日三餐,定不会再让他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皇帝与老伯阳侯相视一笑,满脸戏谑的看了令狐方一眼,才一本正经的看着叶湘道:“嗯,那舅爷就把小方子交给你了,你可得帮舅爷照看好他。” 叶湘还以为皇帝说是让她照看令狐方的一日三餐,浑然不知自己把自己给卖了,还一脸慎重的保证,“舅爷放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令狐方只觉的整个人都似要烧起来似的发烫,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虽然他心知叶湘是被祖父和舅爷给绕进去了,根本不知道他们话里有话,可他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欣喜雀跃。 皇帝看着令狐方那样子,只觉欣慰不已:吾家有儿初长成,知道要喜欢姑娘,想娶回家做媳妇儿开枝散叶了,这可真不容易啊。 回想当初,令狐方自小就懂礼守节,长大点了对男女之事也是仅守礼节,不管是侍侯他的宫女,还是别人送的瘦马,他一概不喜近身。他原还当是令狐老夫人怕他年纪小,破了元阳伤身,才会让他一直不近女色,等他跑去边关历练的几年。他派人送去的几个侍女都被他转手送人了,才开始担心起来。人都说军营里面呆三年,母猪也能赛貂蝉,可他家小方子呆了几年,对几个貂蝉半点儿兴趣没有,尽对母猪肉感兴趣了,差点儿没把他给急死,心说:他好心给忠臣养孤儿,万一把人给养歪了,让忠臣绝了后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这边提着心等他回来,结果这小子一从边关回来,就把满院子青葱水嫩的小丫头全换成了青葱水嫩的小厮,差点儿没把他和老伯阳侯夫妇给吓哭了。虽然没迹象表明令狐方对院里的那几个小厮特别亲近,可他们怕啊。揪着心熬了这么几个月,还好老天开眼,派了个会做菜的叶湘小丫头下来,不但迷住了令狐方的嘴,还迷住了他的心。 皇帝这下安心了,他终于可以拍着胸脯对九泉之下的表妹说:为兄没有负你所托。 送走了笑眯眯的皇帝和老伯阳候,叶湘就忍不住了,拉着叶守挑了个四下无人的僻静回廊,就对令狐方逼问,“之前,皇上和黄公公他们一见叶守,似乎都很惊讶,黄公公还叫了声:靖王爷。那个靖王爷是什么人?叶守长的跟他很像吗?” 令狐方定定看了叶湘一眼,又看向叶守,缓缓点了下头,沉声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在查,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们,如何?” 看多了宫斗狗血剧的叶湘,脑子里瞬间飞闪过n多叶守身世的版本,看向叶守有些不敢置信的讷讷道:“叶守该不会就是那个靖王爷的孩子吧?九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靖王爷九年前有没有孩子生下就没了的?王府里有没有人死了或失踪了?或是靖王爷九年前有没有养外室,或是欺负了人家小姑娘什么的?” 令狐方惊讶的看着叶湘,虽然早知道这丫头聪明,却没想到她这么聪明,她几乎已经把叶守的身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叶湘见他愣愣不说话,不由急道:“哎呀,你倒是说话啊,你跟我认识这么久了,可别说你今天才怀疑叶守的身世的。” 令狐方无奈的摸摸鼻子,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叶守,才道:“九前年,靖王府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靖王才满月的嫡子满月酒当天,在王妃的卧室里被人杀人碎尸,靖王妃当场就晕了,醒来后一夜白头,人也变得痴痴傻傻的。” “当时皇上震怒,下令彻查,镇抚司,暗卫,巡抚衙门三路人查到最后,线索都指向了靖王爷的侧妃丁氏和一名叫绿萼的小妾。丁侧妃的奶嬷嬷和奶兄夫妻据说世子满月当天因病回家了,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是被灭口了还是改换身份逃了。丁侧妃乃是当时的吏部左侍郎丁五岳的嫡长女,那丁五岳本有望升任吏部尚书,然后借此进入内阁,成为靖王储位之争的最佳助力,但杀子疯妻之仇,让靖王爷恨极之下,将那叫绿萼的小妾当场乱棍打死,把丁氏栓在马上从靖王府一路快马拖到了丁府门前,生生把人拖死了。” 叶湘看向叶守,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忍不住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想收养叶守时,她就跟村里人打听过叶守的事,她觉得那对带他在村里落脚的夫妻,很可能就是丁氏奶兄夫妻,所以叶守很可能就是靖王的孩子。 179抱这么紧做什么 179抱这么紧做什么 叶守突然抬起脸来,脸色却异常的苍白,他拽着拳着,无比坚定的道:“姐,不管我跟那个什么靖王爷长得多像,我都是你弟弟。” 叶湘愣了愣,定定看了叶守一会儿,才温柔的笑了笑,将他搂进怀里,柔声道:“咱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一日认了你这个弟弟,你永远都是我弟弟,姐姐的话不会变的。” 令狐方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心说:亲姐弟还七岁不同席呢,你俩明知道没血缘关系,还抱这么紧做什么? 叶守埋在叶湘怀里,却突然伸手反抱住叶湘,哇哇大哭起来。“姐,他们要是让我回那什么靖王府,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 叶湘心头一动,将叶守推开了一点,一边拿出帕子给他擦脸,一边问,“叶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守擦了把眼泪,转头看了眼令狐方,从脖子里拽出一个用细绳栓着的破旧荷包,那荷包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表面起了很多毛边,绣线也被勾的七七八八,完全看不出图样了,不过能看出以前应该是个很精致的东西。 令狐方眉头一挑,也忙凑近了过来看。 叶守扯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一尺见方的玉锁,递给叶湘,道:“这是我从那两个人藏东西的墙砖后抠出来的,我听到他们说,以后凭这个可以拿我去换好多钱。” 叶湘将那玉锁接在手里,令狐方也忙凑过来看,一看之下,两人都是一惊,不由对视了一眼。那玉锁的玉质为剔透的绿色,正面雕的是一对麒麟戏珠,雕功看起来并不是很精细,背面却刻了两行小字:庆吾儿百日,愿吾儿平安康泰。 令狐方神情疑重的从叶湘手里把那块玉锁抽走,仔细辨认了上面的字迹后,他神情有些古怪的看了叶守一眼,又看向叶湘,心思复杂的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他慎重的将玉锁装回叶守的那个旧荷包里,然后帮他把荷包重新塞回了他的衣领里。 “喂,你……知道那个玉锁的来历?”叶湘被令狐方的那一眼看和心里跟猫挠了似的,偏令狐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心里就越发的好奇起来,“哎呀,你倒是说话啊,真是急死个人了。” 令狐方叹气,“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照直说啊,有什么说什么。”叶湘紧紧握着叶守的手,两姐弟都紧张巴巴的望着他。 令狐方摸摸鼻子,叹了口气道:“照直说就是,叶守的那块玉锁应该就是靖王爷亲手雕给嫡长子的百日礼。” 叶湘看向叶守,“也就是说,小叶守应该就是靖王爷的孩子罗?” 叶守连忙摇头,紧紧抱着叶湘的腰嚷道:“我不要做靖王的孩子,我就做叶家的孩子,做姐姐的弟弟。” 叶湘神情复杂的拍拍叶守的背,黄公公一见叶守就喊出了靖王爷,想来叶守跟靖王应该是长的极像的,皇帝都已经见到叶守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皇家不会允许有皇子皇孙流落在外的。叶湘抬头看向令狐方,若是她没认识这个人,叶守要等到进京赶考时才有可能被人认出来吧?九年前的事很难说是不是牵扯到储位之争,才造成的后果。若是的话,在无人庇护的情况下,只怕她和叶守都不会有好下场。 叶湘此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刚才会让叶守叫他爷爷,显然皇帝已经认定了叶守跟靖王的关系了,现在大概也只是要回去查一下,叶守是怎么从那场阴谋中活下来的。因为认识了令狐方,她在与叶家的争斗中轻易取胜,得到了足够她奋斗十年的金银,因为认识了令狐方,她答应提早进京,从而和叶守见到了皇帝,因为见到了皇帝,她们姐弟都将避过无数的明枪暗箭。 因果循环,果然奇妙。 令狐方看她有些怔愣出神,不由柔声安慰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舅爷既然已经认了叶守,他的名份就肯定跑不掉了,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以后不能再姓叶了,你知道的,皇家不会允许皇孙流落在外的。” “我不要,我只认姐姐,我就是姐姐的弟弟。”叶守恶狠狠的瞪着令狐方,仿佛令狐方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 令狐方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是不想给你姐姐惹麻烦,等回了京城最好还是乖乖的接受皇家册封,然后乖乖回靖王府。” 叶守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紧紧抱着叶湘不说话了。姐姐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他不想给姐姐惹麻烦,可也不想离开姐姐。 叶湘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她上辈子没享受过父母亲情,更没有兄弟,所以是真心拿叶守当弟弟疼着宠着的,两人朝夕相处都快一块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令狐方见叶湘的眼底也跟着泛起水雾,不由无奈的摇摇头,叶守哭他无所谓,但叶湘哭他可舍不得。令狐方只能在旁低声哄劝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叶守就算回了靖王府,只要他认你这个姐姐,你们姐弟的名份就跑不掉,不能是同一个族谱上的姐弟,也可以是结拜的异姓姐弟嘛,有舅爷在,你们两个结成异性姐弟,肯定没人敢说什么的。” 叶守吸着鼻递可怜巴巴的问,“那要是有人说什么呢?” “那就让靖王收你姐做义女,你姐领养了你才让你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我想靖王肯定很乐意认你姐这个义女的,到时候,你不一样还是你姐的弟弟吗?再说你成了靖王世子,你姐以后出门也有面子不是?谁都会说一句,这是靖王世子爷的姐姐,而不会说你姐只是个商家之女。” 叶守想了想,觉得能给叶湘挣面子这个诱惑还是挺大的,于是抹抹眼泪,也就不再哭了。他紧紧拉着叶湘的手道:“姐,我要是真的是那个什么靖王爷的孩子,到时就让靖王爷收你做义女好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 180爷管你去死 180爷管你去死 令狐方一听脸都绿了,心说:你要跟小湘永远在一起,把我搁哪儿啊?他板着脸教训叶守,“什么永远在一起?你总不能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整天沾着你姐姐什么都不干吧?你书还读不读了?学还上不上了?武还练不练了?而且你想耽误你姐一辈子吗?你以后是靖王世子,想娶多少女人没有?可你姐总不能不嫁人吧?按说到了你姐姐这个年纪,如果家里有长辈,都要开始给她物色人选了,如今她父母双亡,没有长辈做主才白白耽误了……” “哇——姐,我们回青山镇吧,我再也不要去京城了。”叶守再懂事沉稳也只有九岁,一听自己以后不但要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还不能跟姐姐在一起了,他就心慌害怕的不得了,急得哇哇大哭。 叶湘含着眼泪恶狠狠的瞪了令狐方一眼,才哽咽着安慰叶守,“别怕,别怕,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或许一切都是误会呢,咱们现在就喳喳呼呼的自己吓自己,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叶守想起记忆深处那一段黑暗的日子,猛得打了个哆嗦,哭道:“那要不是误会呢?” “就算不是误会,皇家要确认你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快,只要立轩大哥不把你有玉锁的事情说出去,等他们把一切始末查清楚,肯定得好几个月呢,几个月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咱们只管先安安稳稳的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到时候有事就到时候再说,古语不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吗?你要真成了靖王世子也不算是坏事,到时要真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咱们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叶守立即瞪眼去看令狐方,“令狐大哥,你不会把我有玉锁的事说出去的,对不对?”目中的凶狠威胁之不言而喻,大有你敢泄露出去,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令狐方心说我还收拾不了你个小屁孩了吗?刚想张口拒绝,可叶湘那双秋水美眸一看向他看,他的心就禁不住一软,只能无奈放弃之前想要捣乱的心思,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不会说出去的,不过要是别人查出来,可不关我的事。” 叶守松了口气,这才高兴起来,对着叶湘破涕为笑,又忙起身对令狐方拱手施礼道:“谢谢令狐大哥相助。” 令狐方心说我压根就没想相助的,他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么客套干嘛。”心里却在骂:要不是因为你认了个好姐姐,爷管你去死。 出了这样的事儿,叶湘和叶守都没有了再逛甘泉寺的兴致,正好午时将近,三人就一起聚到叶湘的院子里用斋饭。叶守的身世就跟一坐大山似的压在叶湘心头,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回房就写了小纸条,让王子芯送去东厢给姜洪。无论知何,姜洪都是她最信任最值得依靠的家人,叶守的事不好瞒着他。 中午的饭菜是由两个小沙弥送到院门口,再由舒静和慧心接了送进来的。趁着两个丫头摆饭的功夫,叶湘和叶守在一旁给三只豹子分午餐。因为要赶路的关系,叶湘事先将煎熟的牛排烘培成了肉干,又把鱼炸成了鱼排带着,方便错过宿头时给三只豹子做正餐吃。 也幸好现在天气干爽,箱子底部又填了冰,经过一个驿站就换一次冰,这些食物才会这么久也没坏。 “甘泉寺离京城不远了吧?”叶湘问令狐方,“吃过中饭要是马上启程的话,天黑前能不能到京城。” “不用那么久,从甘泉寺回京不用两个时辰就到了,未时初刻启程,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京。”令狐方知道叶湘是不想再在甘泉寺逗留了,想想之前与叶湘相拥于树顶的旖旎,他不禁有些埋怨搅了这一切祖父和舅爷,要不是这两位不按牌理出牌的跑来,黄公公还在叶湘面前叫出了靖王爷三个字,让叶湘起了疑,今儿说不定还能与叶湘泛舟湖上呢。 令狐方却不知道,等他们回到京城,他亲爱的舅爷还有更不按牌理出牌的事儿等着他头痛呢。 给豹子们分好了食,叶湘和叶守洗了手,才在桌边坐下,陈喜就跑进来禀报,“小姐,小姐,隔壁院的刘四小姐和刘家孙小姐想请您过去吃饭。”她偏着头想了想又道:“说是要感谢您昨天的帮忙。” “那你去回了来报信的人,就说我这边有客人,今天抽不开身,等以后有时间再聚不迟。”叶湘一边说着一边向舒静使了个眼色,舒静赶紧拿了个打赏的荷包递给她,叶湘转手递给了陈喜,笑道:“你今儿这话传的好,这是赏你的,拿着吧。” 陈喜顿时高兴的笑眯了眼,不过她还记得王子芯教她的规矩,上前双手接过荷包,端端正正的给叶湘行了个礼,脆生生的喊了声,“谢小姐赏。”又道了声,“奴婢告退。”这才低头退了出去。 叶湘看着就不禁笑了起来,“子芯那丫头行啊,这才没几天就把陈喜给教出来了。舒静,回头也给子芯常一个二等的封红,就说是小姐我奖励她的。” 舒静一听忙笑道:“是,奴婢这就拿去给她。” 叶湘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吃饭吧,这边不用你们侍候了。” 舒静刚想称是退下,慧心却已经抢先一步笑道:“奴婢们还不饿,先侍候主子们用过饭,再去吃也不迟。” 叶守低头扒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直直的看着慧心,他是最清楚叶湘的,姐姐向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最是不喜欢别人以着为她好的名义自做主张了,这个慧心到叶家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弄明白姐姐最忌讳什么,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慧心被叶守看得心头一跳,脸上的笑容不由就有些挂不住了,忙求救的看向舒静。 舒静轻叹了口气,低头道了声:“奴婢告退。”便过去一把扯住慧心,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将她拉了出去。 181被吓的呛到 181被吓的呛到 叶湘从头到尾头也没抬,但任谁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叶守伸手轻推了下她的手肘道:“姐,那丫头不听话,咱们换了就是,咱们是让她来侍候人的,又不是让她来教咱们怎么过日子的,用着不顺心送还给他老子娘就是了。” “这话还是我告诉你的呢。”叶湘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顺手夹了块红烧树菇放到叶守碗里,道:“快吃吧,放心,姐姐知道该怎么做的。” 令狐方皱着眉道:“伢局卖的人难免良倭不齐,等回京我带你去挑些合用的,京里有个供奴院,专门为大户人家培养丫头、小厮、贴身护卫什么的,卖的孩子年纪都不太大,容貌也都端正,准能让你买到称心如意的人。” 经过海量肥皂剧污染的叶湘脑中直觉反应就是有阴谋,她与令狐方说话向来无所不谈,此时也没什么顾忌,眨了眨眼,便直言不讳道:“我怎么听着就觉得这供奴院没安什么好心啊?那该不会是专门培养细作,好安插眼线到各个大户人家的秘密机构吧?” “咳——”令狐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顿时一阵猛咳。 叶湘点点头,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又加了一句,“那该不会是你负责的地方吧?”倒不是她怀疑令狐方对她不安好心,而是她觉得,凭令狐方的性子,若是知道那个供奴院有猫腻,肯定不会说带她去哪里买人的,既然他说了,那肯定就有把握让那些人能为她所用,而且还不必担心有人反判。能办到这一点的,答案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令狐大哥,我姐可是很聪明的。”从令狐方被吓的呛到,咳的这么失态,叶守也看出他的虚实了,他笑眯眯的扒着饭,一脸的“我姐聪明我骄傲”的神情,让令狐方看着只觉的手痒的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他当然知道叶湘聪明,但这些东西好像不应该是一个闺阁小姐该知道的吧?她知道也就算了,用得着反应这么快吗?他这才说了两句,她就把供奴院的底细和他的另一个身份都猜出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令狐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清了清嗓子才一脸严肃的警告两人,道:“这是机密,切记不可对外人提及。” 叶湘和叶守对视一眼,笑着点头道:“知道啦。”当他们傻吗?这种事也能拿出去说? 令狐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叶湘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找会功夫的丫头,这样的人供奴院里就有,回头我拨两个听话的到你身边。” 叶湘点点头,又追加了一句,“也给叶守两个。” 叶守对叶湘幸福的甜甜一笑,对于他来说,姐姐对他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他好的,他都会欣然接受。 令狐方看着他那有姐万事足的样子,心里就泛酸的难受,忍不住就想唱反调,“他不需要,等以后舅爷和靖王自然会给他安排明卫和暗卫的。” 叶湘对这一点却异常坚持,道:“皇上和靖王安排不安排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是我要给我弟弟安排侍卫,两者哪里会一样?”说着她不报气的撇撇嘴,“你要是舍不得卖,我找别人就是了。” 令狐方还能说什么?只能把酸水都往肚子里咽,努力摆正态度讨好心上人,“我又没说不给,就是顺嘴那么一罢了,你要的人我还能不给你安排吗?” “那就先谢谢立轩大哥了。”叶湘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顺手给他夹了块野菜岩冻以示感激。 令狐方把那块野菜冻塞进嘴里,眼角瞄到叶湘嘴边恬静的微笑,心里那些烦燥不安的情绪突然就静了下来,心道:罢了罢了,只要能让她开心,他自己憋屈就憋屈一点儿吧。虽然两人的婚事自有舅爷下旨赐婚,但叶湘的身份与他的毕竟相差堪远,他虽不在意什么时候门当户对,但难保别人不会拿她的出身说事儿,以后有了叶守这个靖王世子当她的弟弟给她撑腰,京里那些势力眼的愚夫愚妇自然没人敢轻视了她去。 吃过了午饭,叶守和令狐方就告辞回去各自收拾东西去了。叶湘将一众丫头叫到跟前,目光沉沉的看了慧心两眼,才转身张仪儿道:“我有封信要让慧心带回去给钱青书家的,你去跟姜叔说一声,让他安排个护卫护送慧心回青山镇。” 此话一出,钱慧心的脸一下就没了血色,眼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涌了出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叶湘哭道:“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把奴婢赶回青山镇去?” 牛大丫、张仪儿、舒静和王子芯见她这样,都不觉的眉头一皱,只有陈喜紧揪着王子芯的衣摆,一脸害怕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慧心和坐在上首的叶湘。 叶湘沉下了脸,“大丫,你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 牛大丫本身最是看不上这种动不动就拿眼泪当武器,搏可怜的白莲花,她爹的那个小妾就是这种人,她跟她爹的小妾明争暗斗了七八年,对这种人的禀性可说是一清二楚,所以她跟叶湘一样,最是看不上这种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女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慧心,牛大丫冷冷的道:“小姐刚才说的是有信要你带回去给钱青书,也就是说,你这一趟是要去办差,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指责小姐不该派你出去办差吗?叶家买你回来是让你侍候人的,不是让你来当大小姐的,连小姐都指使不动你了,你说你做错了什么?” 慧心跪着哭道:“你少骗我了,谁不知道小姐不喜欢我,让我回青山镇便是要撵了我去。” 叶湘差点儿没被气笑了,她原是想顾着钱慧心的脸面,等她带着信回去,再将她姐姐换过来,谁知这丫头竟然这样不识好歹,“你这么聪明,真不该出来侍候人的,我这里可用不起你这样的大小姐,你还是回你老子娘那儿吧。” 182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182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小姐,奴婢哪儿做错了,你罚奴婢就是了,求求您别赶奴婢回去,求求您了。”慧心跪着爬行几步,想要爬到叶湘面前,却被牛大丫拦住了去路。 “来到叶家都已经一个多月了,竟然连小姐的喜恶都没记住,还连连犯错,仗着一点儿小聪明自以为是,你这样的丫环谁人敢用?” 事关以后的前途,钱慧心也不忙着哭了,不甘示弱的道:“我做错什么了?我为小姐端茶送水哪有一点儿不尽心了?定是因为我刚来,你们之中有人要排除异已,在小姐面前编排了我的不是,才让小姐误会了我。”说着一推牛大丫,又要往叶湘那儿爬去,眼睛里竟又涌了泪出来,哭道:“小姐,小姐,你可不能中了那起子小人的奸计啊,小姐,我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奴婢是无辜的。” “啪!”的一声,叶湘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面色沉的简直能滴出墨来,“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还有那起子小人陷害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蒜了?啊?” “小……小姐?”钱慧心被叶湘发怒的样子惊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叶湘,可她确实又觉得委屈,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才让叶湘发这么大的火,想着想着便又开始呜咽了起来。 叶湘实在不想跟一个自做聪明,又爱做白莲花的小丫头浪费时间,沉着脸起身,“大丫,告诉她犯了什么错,然后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带去交给姜叔,仪儿,去叫黄嬷嬷来见我。”说完便转身带着三只豹子回了内室,顺手把内室的门也关了。 慧心知道叶湘这一走,自己便等于被判了死刑,忙哭着想拦住叶湘,却被牛大丫一把拽住,只能徒劳的哭喊着,“小姐,小姐,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以后会对您有用的,求求您了,小姐,求您别赶奴婢走……” 在叶湘身边大半年,大家都是欢欢喜喜的,听着钱慧心这么哭哭啼啼的闹着,仪儿都被她哭出了火气来了,怒道:“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真是个蠢货,小姐这辈子最不喜欢见人哭,你倒好,动不动就在小姐面前哭丧,你想触小姐的霉头不成?” 慧心被骂的一愣,猛然看向舒静,记起早上舒静就劝她别动不动就哭的话,呆呆的道:“小姐就因为我喜欢哭,才要撵我走?” 牛大丫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慧心道:“若你单只是爱哭,小姐最多将你调到别的地方去做事,可你不该欺到小姐头上,你装腔作势自做聪明,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钱慧心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却听牛大丫继续道:“你们进院来的第一天我就教过你们,小姐的话于咱们就是圣旨,小姐说东就绝不能往西,在这个院子里,不需要你有多聪明,能给小姐出谋画策,只要你听命行事将自己的差事办好,侍候好小姐就成了,可你是怎么做的?今早出门时,明明让你和舒静跟着小姐一起出门的,为何后来倒是舒静把你先送回来了?我听说午饭的时候小姐说不用你们侍侯了,让你们退下,你倒会卖乖,说要侍候好了主子再下去吃饭是吗?可惜咱们小姐跟别人家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呆在后院里无所事事,就喜欢别人捧着哄着的大小姐不一样,你接二连三犯小姐的忌讳还知错,倒还想赖上我们这些人里有嫉贤妒能的在排挤你,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大字不识一个,女红又只能算一般,有哪一点儿值得我们排挤你?” 钱慧心再有心计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她本就对牛大丫等人不服气,特别是牛大丫。人长得痴肥如猪不算,长相也只能算勉强能看,可偏偏她就得了叶湘信任,成了叶湘屋里的大丫头。平时牛大丫对她们指使来去也就算了,可此时她要被赶了,还被最看不上眼的牛大丫这样毫不留情的说了一通,气血上涌头脑发晕之际,钱慧心忍不住便顺着那话头把心底的话嚷了出来,“我凭什么,凭我长得比你们任何人都好,以后可以给小姐做陪嫁丫头,帮小姐拢住未来姑爷的心。” 整齐的抽气声响彻整个厅堂,所有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跪坐在地上,还一脸理所当然的钱慧心,任谁都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心里竟然会打这样的主意。 牛大丫哈了一声,顿时目光冰冷如九幽寒水,“怪不得中午要懒着不肯走了,是看令狐公子在小姐这儿,巴望着以后要是小姐能嫁给令狐公子,你能乘机捞个通房当当吗?” 张仪儿气坏了,她可没有牛大丫的好性儿,还能慢条丝理的跟这种不要脸的下贱蹄子说话,她冲过去甩手就给了钱慧心重重一个巴掌,嘴里更是一迭声的骂道:“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慢说小姐以后不会嫁给令狐公子,就是会嫁,也容不得你这没上没下没脸没皮,妄想爬上未来姑爷床的狐媚子。” 被打懵了的慧心,一回过神来也火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打过呢。原在礼部侍郎府时,因为她祖母是夫人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祖父又任着外院管事,她们全家可算是全府除了主子之外最有体面的下人了,她当时虽然只在小姐院里做个三等丫头,可小姐院里的那些大丫环都不敢得罪她,就是小姐也会看在她祖母的面上,对她优待一些。 现在礼部侍郎府虽然被抄了,可她一家初到叶家,祖母就做了管事嬷嬷,她当然看得出小姐那架势是要重用她们一家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钱慧心才会将在侍郎府听到的那些话放在了心上,以为做小姐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自己长的这样好,以后肯定能会跟着小姐陪嫁出去,然后成为小姐的助力,就为着这个,小姐肯定也不会亏待了她。 183要我拖你出去? 183要我拖你出去?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她才将牛大丫和舒静的警告都放到了一边,以为自己在小姐面前装乖卖好,肯定能讨得小姐的欢心。 只可惜她这回碰到了个不安牌理出牌的主子,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所以才挨了踹。 小丫头脑回路通常都是九曲十八弯的,特别是白莲花这一类极品生物,那心思更是比山还高比大海还深。钱慧心这会儿只觉得心里的委屈的比山还高,比海还深。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到大,连她老子娘都没舍得动过一下,现在却被张仪儿这个小贱蹄子打了,哪里还敢管得了别的,爬起来就张牙舞爪的往张仪儿扑了过去,“你敢打我?你个没人要的小贱蹄子,凭你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虽然张仪儿和钱慧心都是十一岁,但别忘了张仪儿可是会武功的,她轻轻松松就将钱慧心乱挥乱打的双手擒住,还抽空踹了她一脚,冷笑道:“就凭你那厚颜无耻的龌龊心思,我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着使了巧劲,将她往门口一甩,钱慧心就顺着那个力,不由自主的往门口摔去,将将要倒地时她用手撑了下,倒没摔个狗吃屎,但那样子决对称不上好看了。 厅里的几人之前说话,叶湘在内室倒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直到后来慧心又哭又叫的那句“你凭什么打我”叶湘才知道几人动上手了,出来正好时看到张仪儿将钱慧心甩出去的那一幕。“怎么回事?我让你们把她带下去,你们怎么跟她动上手了?” “小姐!”几个丫头见她出来,连忙行礼。 叶湘的视线从她们身上一个个看过去,牛大丫和舒静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张仪儿和王子芯则是一脸的气愤,陈喜一脸怯怯躲在王子芯身后,直直的盯着倒在地上的钱慧心看。 而钱慧心…… 叶湘看着她那突然涨红脸,瑟缩惊慌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小姐,这小贱蹄子实在是不能留了。”知道了钱慧心的龌龊心思,张仪儿哪里还忍得住,冲到她面前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钱慧心的无耻心思都说了出来,说完了还撩着衣袖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势,恶狠狠的道:“小姐,这小贱蹄子竟然敢打这种恶心主意,您可千万不能轻饶了她去。” 叶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上辈子虽然活了二十五年,可这一辈子自觉自己十三也还只是个小孩子,从没对异性有过什么想法,没想到钱慧心才十一岁就有这么远大的理想了。事实上听到这事,叶湘的感觉还没有看到钱慧心不听话来得愤怒,她站在那里跟研究怪物似的盯着钱慧心看了半晌,才有些好笑的道:“现在我确定你真的不适合当我的丫头了,我这人天生霸道,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就算以后我嫁了人也是一样,被人沾了的我嫌脏,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妻子,通房小妾外室是想都别想,他要是沾了别的女人,我会自请下堂或选择和离,在我这里没有委屈求全一说,所以你那个帮我拢住未来姑爷心的计划,在我这里是注定实现不了的,还是找别人吧。”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来说,什么嫁人啊,喜欢谁啊,统统都是不知羞的代名词。钱慧心刚才会叫出心里的那句话,其实也是话赶话,被牛大丫骂了一通之后激出来的,此时当着叶湘的面,又听她铿锵有力的说了这么一通话,怎么能不又羞又愧呢?钱慧心哑火了,张仪儿倒得意了,小丫头插着腰斜着眼,瞪着钱慧心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拢住未来姑爷的心,哼。” “行啦。”叶湘不客气的拍了她脑袋一记,“再闹下去像什么话,今天你们嚷嚷的那些话统统给我忘掉,要是漏出一个字去,让令狐公子听到,看我饶不饶你们。” 牛大丫立即道:“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的。” 张仪儿却一指地上的钱慧心道:“小姐,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可她要是出去说怎么办?” 叶湘看了眼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也不知是在真哭还是假笑的钱慧心,心道:这丫头心思都不用在正道上,这会儿该不会还在想着用这事儿威胁她吧?她摇摇头,虽然不想把人想的这么坏,不过这年头的小姑娘不容忽视啊。便道:“令狐公子是个豪爽的人,就算传出去了,也只是我们一时见面尴尬一下而已,不过能不传出去最好,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你家小姐我上京是要跟令狐公子合作开酒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注意影响。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慧心就只能沉塘了……” 前一刻还在想着要不要跟祖父和祖母通个气,拿这事儿威胁一下叶湘的慧心,一只“沉塘”两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空动那什么小心思,面如金纸的连连磕头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 叶湘冷着脸道:“我叶家还从没出过你这样的丫头,虽说家规不可废,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图,今天这事儿我就当没听见,不过我这里是不会再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转头看向牛大丫,吩咐道:“带她下去。”又对众人道:“你们也赶紧收拾东西,咱们未时初刻就要出发了。” 牛大丫福身应是,走到钱慧心身边时,冷冷的弯了弯嘴角,“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拖你出去?” 脸已经丢尽了,钱慧心倒底还是有点儿羞耻心的,这回不敢也没脸再闹了,低着头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的跟着牛大丫走了。 张仪儿原本还想再嘲讽钱慧心几句的,不过看叶湘在一边站着,一双大眼一瞬不瞬的瞅着她,仿佛就等着抓她小辫子一样,也就没敢再放肆,乖乖拉着舒静去内室收拾箱笼去了。 184再次爬墙 184再次爬墙 也幸好她们只是在这里住了一夜,除了必须的床褥、被枕和洗漱用品外,其它东西都还没有摆开,所以收拾起到也并不费什么功夫。 搞定了造反的丫头,叶湘只觉心累,以前身边只有菜花婶和承荷和仪儿倒还不觉的,现在人手多了,丫头不齐心,真能把人给气死。她长长的吐出口气,打发王子芯和陈喜一起去给仪儿打下手,自己便带着三只豹子往外走去,打算出去转转散散闷气。 “啊——豹子!” 叶湘猛的抬头望去,只见她的院墙上头上扒着两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两个小姑娘一脸惊吓的瞪大了眼,其中一个捂着嘴,一个却是伸手直指着她身边的小黑它们,刚才的惊呼声显然正是出自她们之口。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看两人的梳妆打扮,叶湘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猜到她们是谁了,没想到她都避而不见了,她与她们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这猿粪还真是像被太阳暴晒了多年一样的竖韧啊。 “你们……”叶湘实在不知道该跟两人说什么,看着墙头上的两个女孩,她往墙边走了两步,手搭凉棚望着两人。 “你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说话的女孩长的柳眉明眸,气质温文娴雅,说话也是不慌不忙的,“我是住在这边院里的刘家四小姐,闺名芳晓,这是我的侄女儿,名叫刘香雪,我们就是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一时好奇才会上来看看。” “我们没想到是你的丫头们在吵架,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刘香雪说着了缩了缩脖子,一脸抱歉的样子,她起话来快人快语,到并不让人讨厌,听声音应该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比较性急,说话又泼辣的女孩了。她的容貌要比刘芳晓更加出众明艳一些,一双大眼亮闪闪的,应该是个活泼的性子。 “我知道,是她们吵的太大声的,不怪你们。”墙边的花架堆在昨天的位置,牛大丫几个还没有将之搬回原处,叶湘提着裙摆爬上去,扶着墙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微微一笑,“我昨天听了你们院里的事情,今天你们听了我院里的,也算是扯平了。我叫叶湘,携幼弟来京行商的,以后可能会在京城常住,见过两位刘姑娘。”说着冲两个点点头,算是见礼了。 正常女孩子见面应该是要相互见礼的,但以她现在所站的花架的面积,除非她脑壳坏了想掉下去,不然她可不敢放开手跟两个见礼,这万一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骗人的吧?你会是商贾之女?”刘香雪瞪着大眼,指着叶湘就嚷道:“根本一点儿都不像。” “香雪!”刘芳晓立即不悦的瞪着她低斥了一声,又忙对叶湘陪笑道:“对不起,香雪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叶湘淡笑着摇了摇头,脑中却想着:人生真是奇妙,刘芳飞若是当初没有跟刘家闹掰,她跟眼前两女说不定还是两小无猜的玩伴呢,现在却对面不相识,偏她还得装着跟她们没关系,跟她们介绍自己,跟她们应酬交际。 此时叶湘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荒谬,但心底又有对刘芳飞被刘家谎称暴毙这不公对待的愤怒,脑中突然闪过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人生就像是被强奸,如果无力反抗,不如好好享受算了。”她现在就有种自己被这种诡异的人生给强了的感觉,照血脉来说,她们一个是她的表姐妹,一个是她的小姨,她明明不想跟她们相遇的,可现在这两个大家小姐竟然爬上墙头跟她相见? 叶湘心里的郁闷和埋在心底隐隐的怒火,是任何人都体会不到的。她恨恨的想着:既然避不开,那就顺其自然的去结交好了,接着又毫无愧疚的想到,这可不是她主动去结识她们的,是她们自己要贴上来跟她相谈的,而且她也没有与她们相认,可不算违背她答应叶家的承诺。 叶湘的心理说起来话长,其实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两个念头而已,刘香雪被刘芳晓瞪了一眼,还觉得挺委屈,嘟着嘴道:“她通身的气度做派,看起来是不像商贾出身嘛,而且她还带着那么威风的三只豹子耶,那里像是那些暴发户养出来的女孩,一股子小家子气。” 叶湘顺着刘香雪的视线回头望了眼下头三只盯着她们瞧的豹子,笑道:“养豹子跟我的出生好坏可没关系,它们是我在山上意外所得,也算是运气吧。” 刘香雪瞪大了眼,小嘴巴啦巴啦个不停,“豹子这么大这么凶猛,你都不怕的吗?你怎么会想要养它们呢?它们长得这么壮,牙齿那么尖,你不会怕它们咬你吗?” 叶湘好笑的摇摇头,“不怕啊,它们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把它们抱回来养了,它们听话的很,不会乱咬人的。” 刘香雪眼中猛然迸发出异常明亮的光来,惊呼道:“真的吗?它们真的不会咬人吗?” “香雪!”刘芳晓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直瞪得刘香雪嘟嘴别过了头去,才转头对叶湘陪笑道:“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么个人来疯的性子。” 叶湘客气的笑道,“没关系,性子直的人没那么多心思,反而好相处。” 刘香雪一听,立马高兴的笑了起来,道:“就是嘛,我又没说她坏话,我那是夸她气质不俗,一点儿不像那个商贾出身的叶蝉,她就是个没见过世见的暴发户,一身的小家子气。” 叶湘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道:吴氏的女儿看来跟刘家这两位小姐相处的很不愉快啊。不知道是因为看不起跟丈夫偷溜十几年没音迅的刘芳飞才讨厌那个假货呢?还是那个假货就是个问题儿童?“我原也听人说过,很多人都看不起商贾,”她一脸认真的问刘香雪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我们商贾又不偷又不抢,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养家有什么错?明明是再勤劳不过的事情,怎么就这样招人不待见呢?” 185读书读傻了吧? 185读书读傻了吧?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待见你的意思,就是,就是……”刘香雪被叶湘问的羞红了脸,忙不迭的摆手,还求救的看向刘芳晓。 刘芳晓责怪的瞪了刘香雪一眼,这才温声道:“叶小姐别见怪,香雪这丫头嘴巴快,不过她倒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前些日子我们家里来了个亲戚,那女孩家里正是从商的,言行举止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香雪一提起商贾之女才会如此,还望叶小姐莫要见怪才好。” 叶湘心头一跳,心说,她们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吴氏的女儿叶蝉吧?“百样米养百种人,商贾也分千万种的,自然皆有不同,我家中虽行商,不过我娘可是官家小姐,我爹也有举人功名,想来正是因为如此,我身上才少了那几分铜臭味吧。” 刘芳晓和刘香雪对视了一眼,刘芳晓还没说话,刘香雪先惊奇的嚷嚷了起来,“说来可真巧了,你也姓叶,我们那亲戚也姓叶,你爹是举人,她爹也是,她娘跟你娘一样也是官家小姐。” 刘芳晓一想起家中的那位表侄女儿,就不由的叹了口气道:“正如叶小姐所说,百样米养百种人,同是商贾出身,我们那亲戚跟姑娘一比就成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她有叶小姐你的一半好,我们也不会躲到寺里来了。” 刘香雪柳眉倒竖的用力拍了下墙头,愤愤道:“都怪那个讨厌的女人,要不是她,咱们也不会住到寺里来,不住到寺里又怎么会发生昨天的事。” 刘芳晓满含歉意的看了叶湘一眼,才道:“我们还没谢过你昨天的拔刀相助呢,我都听说了,昨天寺外有大批男子要往这边闯,若不是被你的护卫们拦下了,昨天我们这里可能就要出大事了。” 叶湘眸光闪了闪,心里斟酌着要不要套套两人的话,可转念一想,她既然没想过跟刘家相认,又何必自找麻烦呢?何况那个叶蝉跟刘家人关系不睦,她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偷乐就成了,倒也没必要自己参和进去。这样一想,她只淡淡的道:“昨天的事我也算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本不认识两位姑娘倒也罢了,现在咱们既然互通了姓名,有几句话我倒想跟两位姑娘讲讲,要是说的不中听,还望两位姑娘别见怪。” 刘芳晓道:“叶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两位姑娘正值妙龄,就自身边有丫头婆子伴着,但也实在不该在这和尚庙多住。”说到这个,叶湘简直想撬开这两人的脑头看看,里头是不是都长草了,这甘泉寺就算是前朝的皇家寺院又怎么样?和尚难道就不是男人了吗?昨天猜到那个白莲花的阴谋时,叶湘就已经很想揪着这两人的耳朵骂了。“你们两个整日关在深闺里没见识,想不到这其中的害处,我还能理解,可你们俩身边总有年长的妈妈服侍吧?再说你们家里长辈都没提醒过你们吗?这也亏得那个洪蔻朝够蠢,只想利用男人排挤你,若是换了我,雇个男人剃了头混进来趁机污了你们的清白,你们这辈子就毁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跟她做对吗?” 刘香雪和刘芳晓听得顿时就瞪大了眼,一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的瞪着叶湘。 这话说来确实是挺唐突的,而且太过直白了,本不该是叶湘这种第一次见面,跟两女还称不上熟的人该说的话。但其实连叶湘自己也没有查觉到,她其实潜意识里已经将两女视做了亲人,所以才会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吐不快的道:“长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太没有警惕性了。而且那叫甄二还是甄几的,我奉劝刘姑娘趁着还没成亲,还是赶紧让家里人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吧,能在婚前跟女子勾勾搭搭的男人,媒婆说的再好听也不能嫁。而且昨天那女人显然就是个心思深沉的,我观姑娘性子娴静温雅,要真有那样一个妾在后院里,你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 “就是,就是。”刘香雪闻言激动的差点儿没跳起来,要不是两人此时都扒在墙头上,她都想抱住叶湘狠狠亲上一口了。关于那甄二的事,她平时可没少劝小姑姑,可惜她到底只有十三岁,颠来倒那也就那么几个词,怎么劝小姑姑都劝不听,现在叶湘能这样直白的将丑事道明,她那里还会想叶湘说这话合不合适,只激动的跟着劝刘芳晓道:“小姑姑,连叶小姐这个外人都知道那个甄二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咱们回家就请祖父祖母做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就凭你的条件,难道还怕找不到个更好的吗?” 刘芳晓自然知道甄二院里有些乱,可她自小受《女诫》《烈女传》的教导,心里纵使有不甘,也总忍不住劝服自己忍耐,她咬着红唇嗫嚅道:“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而且一女不二嫁,若是退了婚……” 听到这话,叶湘只觉的心头的火气蹭蹭的住上长,她朝天翻了个白眼,说话也更加不客气起来,“你读书读傻了吧?什么叫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什么叫一女不二嫁?那都是男人自私自利的借口,我无父无母都不肯受这种气,你上有爹娘下有兄弟姐妹,侄女侄儿给你撑腰,你拿这种烂理由把自己套住,有病吧你?” 刘香雪和刘芳晓这种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平素被教导要知书达礼,说话都讲究个明讽暗刺,直唾人面这种事那等同于泼妇骂街,是决对不被允许的。她们怎么也没想倒叶湘会突然开骂,一时都被叶湘骂人的气势给震住了,只能直愣愣的瞪着她小嘴不断的张合着。 “你好好的大家小姐,家里有那么多疼你宠你的人可以给你依靠,明知道未婚夫是个渣,你竟然还决定忍气吞声?就是你脑子被门夹了也不能这么自虐,你要真嫁了,我只能说你蠢到家了,已经有病没药医了,要是以后被渣男小妾活活气死、逼死、害死那都是活该。” 186快给骂崩溃了 186快给骂崩溃了 “当然,如果你真决定嫁那什么甄二,我还要劝你成亲之后千万别生孩子,要是有了孩子,你生个男孩儿也还好,万一有一天你被渣男气死或被小妾害死了,要是那些小妾继室什么的心毒一点,把你的孩子也直接害死了,跟你一起上黄泉路也就罢了,你们娘俩一起大手牵小手,黄泉路上不寂寞,要是碰上个心软一点的小妾继室下不去那个手的,最多就是把你的孩子养废了,以后长大了,要嘛人嫌狗厌的过一辈子,要嘛穷困潦倒的过一辈子,不过总算还有个人样嘛。” “不过你要是生女儿的话,我劝你在自己死之前,千万一定要把女儿也一起弄死了带走,省得你女儿将来被人随便嫁了,受那所托非人的苦,像你这样有娘家撑腰的,才能有被害死的福利,轮到你女儿那一代,爷爷不亲爹爹不爱的,谁知道会不会被夫家毒打虐待,又或者遇到个浑的,直接被卖到勾栏院里去当了婊子,那就是你这个做娘的做孽罗。” “别说了,别再说了。”刘芳晓几乎要崩溃了,她呼吸不顺的尖叫着,惊恐的瞪着叶湘,面无人色,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站都要站不住了。 “小姑姑!”刘香雪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刘芳晓,白着脸冲叶湘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心好意想跟你做朋友,你怎么能对我小姑姑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呢?看把我小姑姑吓的。” 叶湘心说:可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跟你们做朋友啊。她冷下脸没好气的哼道,“我是好心才劝你小姑姑的,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后院里没有一两件?谁家的水井、糊里没沉过一两个女人?你们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我不像你们这些官家小姐,整天只能关在宅子里读《女诫》,被人哄的什么都不懂。就是因为看得多了,我才劝你们的,像你们这些有人宠有人疼的官家小姐,选夫君就该慎之又慎,结亲之前就该明查暗访,好好弄清楚对方是好是坏,不好的男人,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要让家里同意解除婚约,不然真等嫁过去,就是你苦难的开始。” “结亲本是结两姓之好,但如果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嫁的所托非人,哪户有良知的人家心里能好受?到时候你自己过的痛不欲生还不要紧,还要连累亲人跟着你痛不欲生,你说你现在都已经知道甄二是个要不得的男人,还要嫁给他,等自己嫁过去天天痛不欲生了,还得全家陪着你一起难受,你这是不是不孝吗?”叶湘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又是一笑,冷冷道:“当然,如果你的家人不管你死活,而你家又有家庙的,那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剪了头发出家吧,要是没有家庙就算了,因为外面的庵堂很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明面上是庵堂,其实背地里都是供一些富贵公子哥儿玩乐的地方,你去了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你别乱说,我小姑姑在家里最是得宠,祖父祖母才不会不管小姑姑呢。”刘香雪气的跺脚,却直吓得下面扶着她的丫头一连声的惊叫‘小姐小心’。 牛大丫一进院子就看到院中的三只豹子,再一看就见叶湘又爬在花架上,对面墙头还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顿时一头的黑线。她忙让身后的王迅等人先在院外等着,自己进了院子,看了看院门,又看看墙上的三个小姑娘,牛大丫忍不住扶额,这年头难道还流行爬墙不成?有什么事不能请人进屋坐下来谈?非得爬在墙头上聊?三个小姑娘只隔着一道墙住着,连院门都是紧挨着的,从这边院子走到那边院子致多不过二十来步路,难道会比爬墙还难?非得蹲墙头上聊天才痛快?难道高处的空气就特别新鲜? “小姐?”叶湘的性格太有主见了,特别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但昨天才从花架上摔下来的人,今天又爬上去了,牛大丫觉得身为大丫头,她非常有必要提醒一下叶湘,何谓安全。她双手环胸仰望叶湘,“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叶湘半点没脸红,非常淡定的指了指身前面色如纸的刘香雪和刘芳晓,“没什么,就跟隔壁院的两位姑娘探讨了下嫁人遇到渣男的悲惨生活。” 牛大丫嘴角抽了抽,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们爬在墙头就为了讨论这么个高深话题?” 叶湘一脸无辜的点点头,“我就跟两位刘姑娘例举了下嫁给渣男的几个不太好的下场,还没来得及做更深一步的探讨。”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嫌弃牛大丫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牛大丫几乎都想抓狂了,“你们要探讨什么都没关系,不过为什么一定要爬在墙头探讨呢?您难道不能请两位姑娘进屋坐下来,喝着茶,吃着点心慢慢聊吗?”这话的指责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就差没指着叶湘的鼻子骂,你好好一个大小姐,跟人爬在墙头聊天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当然,”叶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淡定点头,对于牛大丫的指责也毫不在意,神情自若的继续睁眼说瞎话,“不爬在墙头还不讨论这个呢,我正打算指点她们俩,碰到渣男该怎么爬墙自救,寻找第二春。” “咳咳……”院外齐齐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一半是被叶湘彪悍的话吓得呛到口水了,一半是为了提醒院里人说话要注意,因为令狐方和叶守就站在他们身边呢。 刘芳晓和刘香雪一听到男人的声音,脸色都是一变。刘香雪急急道:“啊,时辰不早了,我们到时间要诵经了,叶小姐,咱们下回再聊,下回聊啊。”说完便扶着失魂落魄的刘芳晓慌慌张张的爬下了梯子,急急忙忙就要往屋里去。 叶湘终究还是不放心,叫住刘芳晓,道:“刘四姑娘,那个甄二的表妹是个很有城府的女人,你那婚约能解还是解了吧,以你的性子若真嫁过去,我怕你没什么好结果。” 187被你吓的 187被你吓的 刘芳晓整个人身子一震,脸色似乎又是白了几分,低头冲叶湘微微福了福,也不说话,便逃也是的跑进了屋,刘香雪见状也顾不得跟叶湘打招呼了,忙追了进去,倒是院里的几个丫头婆子脸色都不太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在嫌叶湘多事,说话难听惹怒了自家小姐。 看到这些丫头婆子的脸色,叶湘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那甄二的家世肯定很好,这刘四说不定还是高攀了人家呢,所以才会造成明知对方是个渣,对方的小白花表妹都欺上门了,这些贴身侍侯的丫头婆子不但不以为许,反而觉得是叶湘在大惊小怪。 叶湘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人的一生过的好不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希望刘芳晓自己能想清楚吧。摇摇头,叶湘扶着花架慢慢爬下墙头。 牛大丫见叶湘下了地,这才出声唤院子外的王迅几人进来,结果先进来的却是令狐方和叶守,吓了她一跳,连忙俯身行礼,“少爷,令狐公子。” “姐!”叶守小跑着跑到叶湘身边,只字不提刚才在院外听见的话,只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叶湘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笑道:“应该差不多了吧,仪儿带着舒静和子芯陈喜两个在里头收拾呢,你呢?都收拾好了?” “我让包喜来带着徐铁陈虎几个在收拾,令狐大哥说要过来你这边看看,我就跟着过来了。”叶湘的言传身教不是没有做用的,从小悲苦的叶守已经慢慢适应这种呼奴唤婢,但又绝对不会好吃懒做的生活了。 叶湘抬头看向令狐方,“立轩大哥,咱们现在就要出发了吗?” “不急,等你收拾好了再出发不迟。”对于世子爷来说,就是半夜到京也有的是人为他开门。 面无表情的令狐方还真让人有些难以适应,叶湘偏头看他,“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令狐方看她一眼,无意多说,只摇摇头,道:“没什么。” 跟在身后的邓扬垂头偷笑,心说,还不是被您刚才那句话给吓的。也不知道已逝的叶老爷和叶夫人是怎么教导的,把这叶大小姐养成这么副无法无天的样子,这天下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偏她敢当众嚷:渣男,寻找第二春之类的狂言。 叶湘可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她表达了关心,既然别人不肯说那她自然该尊重人家,于是也就不问了。正好这时,仪儿从屋里出来回禀说东西都收拾好了,于是,叶湘把牛大丫留下做最后的查缺补漏工作,带着叶守跟令狐方先往大门口去了。 从甘泉寺到京城的官道修的非常平整,再加上叶湘的马车是特制的,一路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一行人在酉时之前进了西门,一路往城东而去。 叶湘的马车是特制的,不但防震,连车帘也是特制的,从里面能瞧清外面,外面却瞧不清里面。两姐弟一人一边,一路扒着车窗看街景。叶守看的是热闹,叶湘看得却是街市的繁荣和人流,说实话,论人流量,京城还比不上青山镇呢,但京城的生活水平,人们的衣着打扮明显是要比青山镇高出好几个档次,这就说明这里的人整体消费水平比青山镇要强。 京城是以皇宫为中心点建造起来的城池,靠近城墙根附近的都属于贫民区,除主要的几条大街之外,其余地方的房屋大多低矮窄小,房屋之间的巷弄最多也只能容两人并行,车马轿子是万不能过的。越是往中心走,城市的建筑就越是敞亮大气,越显豪华奢侈。 叶湘惊奇的发现京城的主干道上干净整洁有些不像话,她竟见不到有人在路边摆摊?最多也就是挑着担子一路叫卖过去的摊贩,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门都敞开着,铺前招牌林立,铺上愰子飘扬,也算是乱中有序。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但都非常有秩序,就跟地上画了无形的路标一样,马车和骑马的走路中间,路的两边归来往的行人,有马车停车也都是靠到路边停下,并不会随意的停在路中间。人们的衣着服饰都很讲究,就是扎着裤腿的贫民,身上穿的衣服,那料子也是中等的棉布,比之前山屯的村民也要高出了一个档次。 叶湘在前山屯走的是平价多销的路子,肉包子比别人个儿大味美,价钱也没比别家高,所以才会有那么好的生意。再加上竹鼠得来并不费多少本钱,养殖成本也不高,这里面算是有双份的营利在里头,她的钱才会积累的这么快。而在青山镇,她实行的则是中档批量的路子,青山镇南来北往的行商特别多,她的衣饰款式新,质量好,衣料虽然都是普通的各种丝绸,但抢眼的配色和华美的刺绣,以及不高的价格足以让那些商人看到其中的商机,往往一买就是一批,抢不到现货的也愿意下订单,等数月后回来取货。 但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里,显然前两个路子都不适合了,最好还是走精品高档的路线,专赚有钱人的钱。一般有钱人都喜欢独领风骚,能变着花样炫富绝不走古板老路。她毕竟她较之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的优势,算是站在巨人的肩上看世界了,脑子里是有不少好点子,但再多的点子也会有用尽的时候,那些毕竟都是她曾经看过的东西,并不是她自己有那个天赋去创造出来的,若是还想贪心的将贫民和普通人的钱也赚到手,到最后很可能就什么都捞不着了,还不如就把目标明确的定在有钱人身上。 一国之都,身为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最不缺的应该就是有钱人。 点心店还好说,那是她最拿手的,只要有鲜新材料,她就能捣鼓出想要的东西,但是服饰店的运营就得重新规画了,包括店铺的装修,摆设和服务内容都得精亦求精…… 188豹子进京,女人? 188豹子进京,女人? 叶湘正想的起劲,眼前的景物突然一换,马车转进了一条宽敞安静的街道,眼前除了一片高高的围墙还是围墙,仿佛一眼望不到边。 伯阳侯府坐落在皇宫边上,属于青龙大街的最西头,全府占地5顷多地,按照现代的面积单位来算,就是三十三万多平方米,原是前朝长公主——平阳公主的府坻,前朝被本朝推翻之后,就被先皇赐给了开国功臣老伯阳侯,伯阳侯虽名为侯,却制同亲王,属于超一品的侯爵,整个京城能拥有这么大个府坻的亲王和王公加起来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偏伯阳侯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令狐方事先让人回来通报过了,令狐老夫人一听未来孙媳妇要到了,自然着紧,不但让人开中门迎接,还让人用帷幕将门口一大片街区围起来。她这番安排原也没有错,将门口围起来既能避免叶湘被有心人偷窥,又能让未来她的三只宝贝宠物不惊吓到人,可算是两全其美了。可惜京城这地界从不缺无聊人式,特别是那种整天吃饱了撑的,就等着有新鲜事儿的无聊人式,比如曹洪和五皇子夏侯文专就是其中之一。 皇帝特旨赐封了三只豹子为大华朝第一灵兽的事情,可瞒不过他们这些消息灵通人式,特别曹洪还是事先得了令狐方托付的,自然对伯阳侯府极度关注。而夏侯文专虽然不知道三只豹子跟令狐方的关系,可他有最直接的办法,那就是派人对伯阳侯府紧密盯梢。今天侯府门口这样一番动作,几方关注的人马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关键人物要登场了,立马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抢占有力地形,等着偷窥豹子……以及养豹子的人。 “我操,那豹子子的主人倒底是何方神圣啊?竟然能得伯阳侯府开正门以待?” “能让皇帝下圣旨亲封为灵豹子,肯定是非常了不得的人啊。” “一会儿一定得瞧仔细了,回家好好跟我爹说道说道。”曹洪带着一众狐朋狗友挤在离伯阳侯府直线三百米外的一座高四层的酒楼包间里,拿着千里境严阵以待。原本他们是想直接去伯阳侯府外蹲点的,只可惜人家今天戒严了,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跑这儿来居高临下了。 所幸也没让一众看客多等,不多时浩浩荡荡的车队就驶进了青龙大道。 马车没走多久,白墙黑瓦的世界就变成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城门楼,叶湘扒着车窗眨眨眼,再眨眨眼,心里的震撼实在不是语言所能表达。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皇宫大门,而不是伯阳侯府的大门,但朱漆大门上那黑底金字的匾额,就像在嘲笑她的孤陋寡闻一样,赫然写的就是伯阳侯府四个大字。 回想从前,叶湘也曾到故宫和横店转过一圈,宫殿亭台啥的,虽然看着旧了点儿,但咱也是见识过的,可看到伯阳侯府的门楣,叶湘还是被震住了。 nn的,谁家大门修的跟城门似的?这还连城墙带城楼诶,有病吧这是?叶湘扒着车窗左右看了看,就见旁边不远处竟然还有两道小一号的门,再看这大门的高度和宽度也就只比皇宫的宫门小一号,难道令狐方家就跟个小一号的皇宫一样? 这下叶湘倒真有些吓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自己难道踩了狗屎运,随便一抱就抱到了史上第一粗大腿? 没过一会儿,马车又徐徐跑动起来,穿过那小一号的城门,往里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 车门被推开,令狐方玉树临风的站在车门旁对叶湘道:“我们到了,下车吧。”然后冲三只豹子招呼,“小黑,小白,小花,你们下车。” 小黑趴着一动没动,小白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小花甩甩尾巴,把头搭在叶湘腿上不理他。 被落了面子的世子爷脸很黑,但面对三只傲娇且具有杀伤力的豹子,就算武功高强的世子爷也不得不忍着,而且考虑到三只豹子聪明的都快成精了,为免回头被这三只报复,他连半句报怨都不敢有,只能求助豹子的主人,“小湘?” “啊?”叶湘茫然的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挑眉,一下就回过神来,忙哦了一声,推推腿上小花的脑袋,“我们到了,快下车。” 三只豹子立即跟开启了机关似的,几乎同时一跃而起,争先恐后的蹦下车,要不是令狐方身手敏捷躲的快,差点儿就被这三只扑到地上去了。 “哎哎哎,快看,是豹子,真是豹子,还真是三只呢!”埋伏在远处,用千里境偷窥的某人激动万分。 “我说,这豹子还真不咬人诶,你看它们都不瞅边上人一眼,竟然还伸懒腰。” “乖乖,这三只豹子的个儿可真大啊。” “啧啧,看看那毛色,在阳光下还能反光呢,要是能把那皮剥下来做成大氅,你说穿着该多威风啊?” 身旁一人不屑的瞥他一眼,“那可是皇上封的灵豹,大华国只此三只,就是把那皮剥下来你敢穿吗?” 那人也是光棍,呵呵笑着摇头道:“我还真不敢。” 顿时时引来一众小伙伴一片嘘声。 皇宫西城墙的一座城楼上,夏侯立专也正拿着个千里境,盯着伯阳侯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我没得罪你们吧?”这头,令狐方黑着脸瞪着在地上伸懒腰的三只豹子有气没处发,可惜小黑,小白和小花自顾自的伸懒腰,没一个理他的。 叶守笑嘻嘻的跳下车,回身站在车辕前等叶湘,一边跟令狐方笑道:“令狐大哥别理它们,这三个家伙脾气大的很,有时对我都是爱搭不理的,也就姐姐能让它们服气。” “这三个家伙太皮了,立轩大哥不用理它们。”叶湘扶着车壁出来,令狐方和叶守几乎同时伸出手,惹得她微微一笑。 “哎哎,出来个女的,哎哟,美人儿啊。” “美人个屁,隔这么远,老子只看到一个影儿,你能看到脸?”身边同样拿着千里境小伙伴立即不可客气吐槽。 189叶湘入侯府 189叶湘入侯府 “老子阅女无数,当然……哎,快看,令狐方伸手去扶她了。” “哎呀,搭上了搭上。” “我操,有奸情!” 占身高优势的令狐方首先取胜,叶湘一手搭在令狐方的手上,一手提了裙子往下踩上垫脚的脚凳,等站稳了才将另一只手搭上叶守的下了地。 “走吧,我们进去。”令狐方松开叶湘的手,自然而然的扶着她的手臂转身。叶湘却被突然映入眼帘的黑鸦鸦一片人头吓了一跳。 令狐方剑眉一蹙,俯身看她,“吓到了?” 叶湘抚着胸口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才感觉好些,抬头望去入目所及全是人,她不禁疑惑的看向令狐方,“这是?” “恭迎世子爷回府,欢迎叶小姐叶少爷。” 一百多人齐齐跪迎的场面还是让人觉的挺震撼的,叶湘偷偷咽了口口水,暗骂自己没出息,定了定心神才道:“这些都是你家的仆役?”见令狐方点头,她有感而发道:“你家的仆人真多。” 令狐方微笑,扶着她的手臂往前走,一边道,“还好吧,这些只是手上暂时无事的仆役,当差的是不能随意离开院子的,全府在下人两百多人,这里大概只有一半儿。” 叶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扯着叶湘的手小声叫道:“姐,他们都不怕小黑它们耶。” 叶湘微微一笑,心说:肯定是先打过招呼了吧。她看向令狐方,令狐方只是淡笑不语,不过答案不言而喻。世人哪有不怕猛兽的,何况是她家这三只营养明显过剩,比它们妈还要大一号的三只肥豹子呢。 不过初来乍到,叶湘可不想惹事,她停下脚步,回头招呼三只肥豹子,“小花,小黑,小白,都过来。” 三只肥豹子甩着尾巴屁颠颠的跑过来,小花往前一蹿,抢占了叶守身侧的位置,小白一蹦蹦到叶湘身前,回头讨好的甩着尾巴看着她。小黑一见没地方了,抬头瞅瞅人高马大的令狐方,头一低,硬是挤到令狐方和叶湘中间,然后扭头冲令狐方龇牙,意思是:喂,你走开点儿。 人总不能跟畜生一般见识,令狐方不甘的松开扶着叶湘手臂的手,咬着牙退开一步,小黑大获全胜,傲娇的用身体蹭蹭叶湘,得意的冲令狐方扬了扬头,差点儿没把世子爷气吐血。 受了豹子闲气的世子爷有气没处撒,不耐烦的冲跪了一地的人挥挥手,“都回去当差吧。”说完冲一旁恭立的老管家道:“秦叔,回头跟账房说一声,这月的月奉每人加五两,算是叶小姐赏他们的。” 秦松恭敬应是。 众人纷纷欣喜的冲叶湘磕头道谢,“谢叶小姐赏。” 叶湘撇了令狐方一眼,知道令狐方是想给她做脸面,便也只淡笑着冲众人微微颔首。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拜见祖父祖母,然后再带你们去看住的地方。” 叶湘有些担心的看了三只豹子一眼,一边抬脚跟上令狐方,一边问,“带小花它们过去没事吗?会不会吓到两位老人家?” 令狐方头也没回,只朗声道:“我事先派人打过招呼了,再说祖母也不是胆小的人,何况祖父之前也见过小花它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叶湘心下稍安,跟着令狐方从前走,伯阳侯府之大,叶湘已经不指望能一下记住地形了,这里真跟一个小形皇宫一样。从刚才那个城门进来,便是一片青石铺就的空地,面积足有近千坪,再往里对应着四道门,她们就是在最左边的一道门前下的马车。 令狐方向她解释,“府里地方有点儿大,你以后若是想去祖母的院子,就事先让丫环或小厮来这轿厅来打声招呼,让他们提早给你安排,轿厅里轿子和油壁车都有,方便在园子里来回,不然光靠双脚走,你一天就什么也不用干了,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听他这么一说,叶湘已经自动把伯阳侯府的面积跟故宫花上等号了。 轿厅停着数顶上有凉棚遮阴的藤轿,令狐方指指藤轿道:“祖母的院子离这儿有点儿距离,咱们坐轿子过去。” 叶湘看看三只肥大豹子,摇摇头,“还是走过去吧。”她要是坐了轿子,小黑它们要怎么办?内院里都是些丫头婆子,吓到人就不好了。 令狐方暗骂自己一句:蠢!只看了她一眼,回头便对一旁的婆子吩咐,“去套三辆油壁车来。”不一会儿几个粗使婆子便牵着三辆白马拉的油壁车过来了,只不过油壁车比较小,里头的空间也就大约两三人坐的样子。 叶湘低头看看三只豹子,只能无声叹口气,心里考虑着是不是该给这三只减减肥,回头对令狐方道,“咱们一人带一只吧,叶守,你和小白坐一辆,立轩大哥带小花坐一辆吧,小黑跟着我。” 除了小黑,令狐方其实还分不太清哪只是小白哪只是小花,见叶湘摸了摸叶守身边那只黄毛黑点的豹子的头,吩咐它跟着自己,这才知道那是小花。 一众丫头婆子虽然事先都得过吩咐,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看到三只半人高的豹子心里还是会害怕的直打颤,不过害怕归害怕,倒底是没有表现的太过不堪。 油壁车延着条青石板路往前跑,道路两边植着数株绿荫华盖的苍天巨木,叶湘对树木没什么研究,也看不出那是什么树,不过看那足要两人才能合抱的树杆,便觉的没有一两百年的树龄是绝对养不出来的。 再远些便是四处可见的嶙峋假山,假山之中有小径连通各方,车子走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长方形小湖,湖上架有十分宽敞的十字廊桥,足够两辆油壁车交叉驶过。从廊桥上往左右看,湖岸两边皆建有屋宇,以十字廊桥和那些假山中的小径连通往来。 廊桥十字的位置建有一座华丽的廊亭,廊亭设门,上书垂花门,竟然是借这湖建的一座天然二门,正好将侯府的前后院分隔了开来。 190欢喜迎 190欢喜迎 油壁车直接驶进了垂花门,再往里走,便可见条条抄手长廊四通八达,近处皆是扶花柳木,假山流水,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再远处便是黑瓦高墙。叶湘只觉的重楼深深,人进到这里面,就跟进了迷宫一样,难怪会有那句古语:一入侯门深似海了。 车子走了足有一刻钟,才在一座院门前停下,叶湘由粗使婆子扶着下了车,抬头就见那门匾上写着福寿院三个字。 秦姑妈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在门口迎接叶湘等人,“老夫人方才还念叨着世子怎么还没有把人带来,没想到正说着,姑娘和世子爷就到了。” 对于这个服侍了祖母一辈子老嬷嬷,令狐方还是很尊敬的,转身对叶湘道:“这是祖母身边的秦嬷嬷,祖母年纪大了,府里的事如今大部分都由她在管着,你以后若是缺什么东西,只管派人寻她要就是。” 叶湘心说,我是借住,又不是赖在你家了,需要什么东西不会自己买?不过这些事她自己打算就成了,也没必要说出来扫了主人家的颜面。 叶湘拉着叶守上前跟秦嬷嬷见礼,秦嬷嬷侧身避过不肯受,又笑着将老夫人院里的三个大丫头:紫烟,紫娟,杏仁一一介绍给叶湘,杏红因为在屋里服侍,并没有出来迎接。 令狐方领着叶湘进了福寿院,一院子丫头婆子,看到三只豹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惊有惧当然也有几分好奇,不过还好,没有一个尖叫逃跑的,这让叶湘多少有些欣慰。进屋时,掀帘的丫头白着脸,整个人都在抖,却不躲不避的坚持站在那儿,叶湘都想为侯府的规矩喝一声彩了。不过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冲那小丫头安慰的笑笑,招呼着三只豹子赶紧进了屋。 掀帘的小丫头只觉心头一暖,发抖的身子慢慢平静下来,院子里相熟的小丫头冲她挤了挤眼,小丫头抿着嘴微微的笑起来,心里想着:这叶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令狐老夫人穿着件朱红底织银仙鹤纹的团花褙子,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她一头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绾了个圆髻,只插了一只通透的白玉篦固定,额上则戴着条秋香色的额帕,额帕上镶着数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耀耀生辉,衬着她的脸色越发的红润精神了。 令狐老夫人见令狐方进来,便不由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却见那帘子落了回去,不由奇怪道:“人呢?湘丫头呢?你不是去接人了吗?” 令狐方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在祖母面前太过无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才道:“人就在外面,马上就进来了。” 令狐老夫人脸色一沉,刚想说小孙子几句,就见那门帘又被掀起,三只皮毛油滑,体态健壮的豹子蹦了进来,她两眼一亮,脸上立即便有了笑,朗声叫道:“湘丫来了啊,快过来,快过来让老婆子瞧瞧。” 叶湘和叶守前后脚进屋,听到令狐老夫人的叫声,忙笑着上前见礼,“老夫人,多日不见,您老的身子可好?” 令狐老夫人的目光直直落到叶湘略稚气却精致美丽的小脸上,眼睛里的笑意浓的几乎能溢出来,嘴里一连声的道:“好,好,老婆子能吃能睡,身子骨可好着呢。”说着又忙让丫环们上茶,上点心。 老侯爷早就跟老夫人打过招呼,叶守那与某人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也就只让令狐老夫人在心中暗呼一声:好像。然后整副心神就都落在了叶湘的身上,毕竟皇子皇孙什么的可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未来的孙媳妇才是事关侯府传承,需要她关心的对像。 令狐老夫人由心而发的欢喜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叶湘心底终于松了口气,她原还担心令狐老夫人会不喜她们姐弟俩冒冒然跑过来借住,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想来令狐方常年不在家,老人家也是太寂寞了,见她们姐弟上门才会这样兴奋热情。 叶湘一抬头正对上叶守的眼,姐弟俩不禁相视一笑,除去血缘关系,她们俩真的很像亲姐弟,两人身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比如这敏感的直觉就是一项,两人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有异常敏锐的直觉,查颜观色几乎已经成了身体里的一种本能。在两人看来,受到伯阳侯府如此的礼遇,她们以后借住在侯府里,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才是。 令狐方眉目舒展的坐着低头喝茶,静静听着祖母询问叶守上没上学?都读了些什么书?四书五经中可有读了哪一本? 叶守早就得了叶湘的叮嘱,谦虚的只说自己四书才只略翻了翻,因为书太深奥了,还看不太懂。可事实是他早就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只是没有老师教授,还不甚通其意罢了。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叶守的身世就像一把悬在姐弟俩头上的利剑,叶湘可不想让叶守被人“催之了”,所以特特叮嘱了他要藏拙。 令狐老夫人问完了叶守,又转而问叶湘平时都爱做些什么?读的什么书?女红做的如何? 叶湘有意逗老夫人开心,故意苦着脸无奈的道:“老夫人,你让我捣腾一桌吃的,这我在行,您要是让我绣花裁衣,可就不成了,那小小的绣花针与我有仇,我一碰就戳得我满手血窟窿,这辈子,我可是再也不敢碰那东西了。” 令狐老夫人对秦嬷嬷笑道:“我原本还指望着这丫头冬日里能给我做个抹额,护膝什么的,谁知道她一句话就把我的话给堵死了。”又瞪着叶湘道:“你这丫头鬼得很,看你这身打扮又漂亮又新颖,可不像是不会女红的样子,该不会是想偷懒才故意这么搪塞我吧?” 叶湘连忙叫屈,“老夫人,您可冤死我了,你让我做饭,算账,写字,画画都行,就是女红,我只认得它它不认识我。我身上的衣裳都是自己画了画让家里针线上的绣娘们做的,您要是喜欢,我回头让针线上也给您做几身。” 191未来孙媳妇的孝敬 191未来孙媳妇的孝敬 令狐老夫人倒也不客气,一口就应下了,“那感情好,那老婆子我可就静等着你的孝敬了,你可得给我多做几身啊,到了年底这个宴那个宴的,可费衣裳了。”令狐老夫人此举也是有意试探叶湘,看她倒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大方还是只想做做面子。自打令狐方跟她通露了心意,她可是一直关注着叶湘的一切,淮阴叶家分了叶湘三十多万两财务的事情,自然逃不过她的耳目。 叶湘笑着直点头,一点儿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她刚得了一笔横财,不过给老人做几件衣服,自然不在话下。令狐方听了,却有些坐不住了,不满道:“祖母,小湘才来咱们家,您怎么跟人家要起衣裳来了,咱们家库里的布料堆的跟小山似的,还不够您做衣裳吗?” “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湘丫头孝敬我的。”令狐老夫人不满的瞪令狐方,眼中的意思很明显:合着你小子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祖母啦?我宝贝未来孙媳妇儿都没吱声儿呢,你小子瞎蹦哒啥? 叶湘也连忙出声帮腔道:“对对,这是我要孝敬给老夫人的,可没立轩大哥你什么事儿,你啊,就多喝茶少插嘴吧。” 令狐方差点儿想翻白眼,合着他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京城年底宴会多如牛毛,他祖母每年年底光衣裳一项,哪回不是要一两千两银子打底的?他好心为这丫头解围,小丫头竟还不领情,简直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这时,外头有丫头来进来禀报:“老夫人,世子爷,侯爷过来了。” 众人一听,忙起身相迎。 老伯阳侯常年练武,虽然满头的白发,面色却很红润,身子骨也健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等闲人都追不上他。门帘一掀,老伯阳侯便大步走了进来,一双眼迅速的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叶湘身上,朗声笑道:“你这丫头可算是到了,这几天,老夫这耳朵都快被夫人给念叨出茧子来了呢。” 叶湘忙又向老夫人行礼,“得老夫人厚爱,叶湘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令狐老夫人就道:“别的都不需要,老婆子和侯爷今年年底的衣裳就交给你了办了,如何?” 叶湘自然满口答应,“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令狐方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心说:就叶湘那财迷的劲儿,回头肯定得心痛的哭出来。 “什么年底的衣裳?”老侯爷疑惑的看看两人,大马金刀的在罗汉床上坐下,“老夫来晚了一步,可是错过了什么?” 令狐老夫人就把叶湘要给她做衣裳的事儿说了,能得未来孙媳妇儿孝敬,不说别的,光这是份心意,就是什么都比不了的。老伯阳侯听了也很欣慰,不过他比老夫人更会过日子,令狐老夫人自小出身在豪门大户,对金银没什么概念,伯阳侯府又是超品侯爵,外头以前有老侯爷顶着,现在有令狐方顶着,从没缺过内宅银钱,她自然不觉得三四千两银子算是个事儿。却不知道三四千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的五口之家吃喝一辈子了。 老伯阳侯笑咪咪的点点头,道:“既然要做衣裳,回头你拿了库房的钥匙给湘丫头,让她自己带人去库房挑料子去,这些年宫里赏的、外事办采买的那些料子都堆成山了,是该拿出来都做成衣裳,咱们老两口临老也该花俏花俏了。” “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记这茬儿了。”说着就要叫秦嬷嬷拿库房的钥匙来。 一屋子丫头婆子看向叶湘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暗道:这位叶小姐可真不一般,才刚来就如此得侯爷和老夫人的看重,说不得以后就成了府里的主子也不一定。 叶湘却是被吓了一跳,哪有刚到人家家里就问人拿了库房钥匙的?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老夫人和老侯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也太小孩子心性了,这才没说两句话呢,连库房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她忙站起来婉拒,“使不得使不得,库房事关重大,老夫人您可别忙活了,那钥匙叶湘是万万不敢接的。” “祖母!”令狐方忙冲令狐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小湘一路车马劳顿,您等她歇过劲了再忙活不解迟。”潜台词是:您老就收敛点吧,别等会儿把人给我吓跑了。 令狐老夫人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顿时有些悻悻的,“那好吧,那就等湘丫头安顿好了,我再让人把库里的料子搬过去。” “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湘丫头就住在府上,你还怕她会飞了不成?”还是老伯阳侯最懂妻子的心思,令狐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即就又高兴起来。可不是嘛,进了她家的门,迟早都是她家的人,还怕她飞了不成?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回禀说晚膳准备好了,众人便一起起身,转移到暖阁用饭。晚饭摆了两桌,外一桌内一桌,中间有屏风相隔,意为男女有别。 老伯阳侯看着便不满的皱眉道:“都是自家人,弄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说着便要让粗使婆子进来把屏风撤了,又要人把另一桌的酒菜也撤了。 “酒菜就别撤了吧,这里还有三个大胃王呢,吃的完。”在众人的目光下,令狐方指指叶湘脚边的三只肥豹子。 老伯阳侯朗声大笑起来,“对对对,可不能忘记了咱们的灵豹。” 令狐老夫人也跟着看了看三只豹子,奇怪道:“豹子不都吃肉的吗?”那桌上可有不少素菜呢。 叶湘在旁摆摆手,笑着解释道:“没关系的,小黑,小白和小花什么都吃,不挑食的。”正好她今天也没时间给三只爱宠准备吃食了,有多余的饭菜就再好不过了。 叶湘原觉她每次招待令狐方,都给他准备的一桌子菜,已经足够丰盛了,今天才知道超一品侯爵的排场有多大,不过一顿便饭,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效果,各式各样的菜色跟流水一样的摆上来,桌子都摆满了,众人身后还站着一圈端着托盘的丫环,看着都让人眼晕。 192金童玉女 192金童玉女 叶湘看了眼神情自若的令狐方,伸手过去俏俏扯了扯他的衣袖。 令狐方回头看她一眼,倾身靠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叶湘看了眼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见两老正在低声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她们这边,便赶紧凑到令狐方耳边,小声问:“你家每天吃饭都这么多菜吗?”这得浪费多少东西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这样要不得的奢侈浪费。 他还当是什么事呢,令狐方轻笑一声,也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平时不会这样,今天不是你来了吗,祖母这是想款待你们姐弟呢。” 叶湘拧着眉头道:“我们才五个人,吃得完这么多菜吗?” “不怕,这不是还有你的三只宝贝豹子在吗?”又道:“我跟祖父祖母的一日三餐以后就交给你来打理吧。”见叶湘想拒绝,令狐方便道:“反正我是只吃你做的饭菜的,不过,你好意思不带上祖父和祖母的份吗?好像也不太好吧?” 叶湘想想也只能叹气,只给令狐方一人做饭,放着老夫人和老伯阳侯不管,这像话吗?想着便咬了咬牙,暗道:反正做一人份的饭是做,做三人份的饭也是做,不就是一顿饭嘛,她做就是了。不过她总不能可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也不干,就只为他们一家几人做饭了,叶湘跟他约法三章,“那以后我每顿就只做一桌菜,你自己每天准时回来吃,不然吃不到也怨不到我。” 令狐方皱皱眉,讨价还价,“我若晚归,你不能给我热点儿菜吗?” 叶湘鼓着脸摇头,“过时不候。” “好吧。”令狐方无奈妥协,不过又可怜兮兮的追加了一条,“要是我出门办差,你会给我做干粮吧?” 叶湘想了想,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两个人在这边咬耳朵,那边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看着眼睛都笑眯了,只觉的两人看着就如金童玉女一般,哪儿哪儿都好,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恨不得皇上立即给两人下旨赐婚了才好。 食物的香味勾动胃蕾,小花凑过来舔了舔叶湘的手,有些急切的呜鸣了两声。 令狐方笑道:“看来小花是饿了。” 叶湘笑着嗯了一声,向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告了一声罪,便起身将三只豹子招到旁边的那一桌去了。看着满桌的菜,她不禁又有些犯愁了,小黑它们的食盆还在箱笼里,现在大概都被下人们直接搬到她的住处去了,难道让小黑它们直接就着盘子吃吗?令狐老夫人会不会抓狂啊? 令狐方也跟了过来,见叶湘盯着满桌的菜发呆,便猜到了她所想,伸手端起一盘凉拌鸡丝塞到她手上,道:“想什么呢,看把小黑,小白和小花都馋坏了,快喂它们吃啊。” 叶湘看着那盘子精美的花纹,还是有些不敢。“给它们用了,以后你用着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令狐方无所谓的挥挥手,道:“想那么多干嘛,最多以后这套餐具咱们不自己用,专门给上门的客人用。” 这样也行?己所不欲,还能施于他人啊? 叶湘简直哭笑不得,不过倒底是被令狐方说服了,拍拍手让三只豹子坐好,将一桌子菜按荤素搭配,一盘盘的摆到三只豹子面前,然后才蹲下来指着盘子里的素菜,认真的看着三只豹子教育道:“吃饭不能光吃肉,素菜也要吃光,听见了没?” “……”现场一片安静,三只豹子以无比清澈无辜的目光与她对视。 老伯阳侯看着觉得有趣,问:“湘丫头,你这么跟它们,它们能听懂吗?” 令狐方插嘴道:“祖父,它们聪明着呢,你看着就知道它们听没听懂了。” 叶湘回头对老伯阳侯灿烂一笑,道:“令狐爷爷,我家小黑,小白和小花都很聪明,它们听得懂人话的。”说着便给三只解禁,让它们过来吃菜。 小黑一头就扎在了菜盘里,但是攻肉和鱼,每次都会避开那些青青绿绿的菜。小白很实在,一口肉一口菜,吞菜时都会一脸嫌弃的吐吐舌头,然后赶紧吞一口肉安慰下自己。只有小花跟自虐似的,大口将所有盘子里的素菜都吞了,然后吐着舌头,狠狠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慢条丝理的开始享受肉和鱼的鲜美。 三只豹子人性化的表现引得众人都不觉笑了起来,令狐老夫人就指着小黑对叶湘道:“湘丫头,你看那头黑的就不吃素的。” 对于三只豹子的习惯早已了然于心的叶湘,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它不是不吃,而是要放到最后才吃。”果然,等小黑把面前的几盘肉食都扫光之后,便开始一脸嫌弃的去吞那些绿油油的菜,那吐舌,皱脸的表情跟另外两只简直一模一样,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令狐老夫人便感慨道:“这三只豹子还真有灵性,只在屋里也不吵不闹,知道素菜没有肉好吃,还会嫌弃的吐舌头。” 老伯阳侯点点头,抚着胡须笑道:“是湘丫头养的好,山上的豹子除了吃人可什么都不会。” 在屋里侍侯的丫头婆子们都觉的老夫人和侯爷说的有理,这三只豹子真的是乖巧的不得了,那它们吃饭的样子也真真是逗人。侯府的规矩森严,屋里侍侯的丫头婆子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议论,但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三只豹子,看着它们逗人的吐舌头便会忍不住捂嘴轻笑。 令狐方吩咐丫头端来热水,又拿了干净的棉帕过来,等三只豹子吃完了饭,叶湘挨个儿给它们擦干净嘴,又洗净了双手,这才上桌吃饭。 令狐老夫人看得新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三只吃饱了乖乖趴在叶湘脚边的豹子,“湘丫头啊,你每天都这么侍侯它们吃饭,不觉的累吗?” 叶湘笑道:“把它们当畜生自然会有不耐烦的时候,不过要是把它们当成亲人、朋友、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嫌弃它们调皮捣蛋,不爱干净了。” 193乐见其成 193乐见其成 “说的好。”老伯阳侯大声赞了一句,便开始乐呵呵直往叶湘和叶守的碗里夹菜,“光顾着说话,菜都要凉了,快吃菜快吃菜。” 令狐老夫人人老成精,眼底若有所思的光芒一闪,便也跟着给叶湘夹起菜来。 没一会儿叶湘和叶守的碗里就堆了好多菜,叶守还好,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食量大的很,又不挑食,只顾埋头苦吃。叶湘平时就食精不食多,看着这么碗冒尖的菜就有些犯起愁来。 老伯阳侯看她不怎么吃,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怎么不动筷子?可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叶湘连忙摇头,盯着碗上头的那支鸡腿苦笑,“是实在太多了,我平时吃的少,这么多,我吃不下。” 边上的令狐方默不做声的伸筷过来,将她碗上头的大鸡腿夹走,“府里厨子做的菜有些淡,你将就着吃吧。”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吃惊的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全大华谁不知道伯阳侯世子爷对女子最是敬而远之,而且对吃食之挑剔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他要用的吃食,别人别说碰了,就是看一眼,他都是不肯再用的,更何况是从一个姑娘的碗里夹东西吃? 现在叶小姐只不过说自己吃不下,世子爷就帮她把鸡腿夹走了?这是不是说,世子爷对叶小姐有意思?满屋的丫头婆子们骤然如发现了新大陆般,震惊的无以复加。 叶湘没注意到那些丫头婆子们的表神变化,她全副心这神都在那支鸡腿上,看着它被令狐方夹走,可算是松了口气。那鸡没有处理好,她坐着远远的就闻到鸡身上的腥味了,她实在不想把那鸡腿吞下肚,对于一个会厨艺,而且厨艺还不算差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可那毕竟是老伯阳侯的一片心意,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幸好令狐方有眼色把它夹走了。叶湘对令狐方投以感激的一瞥,看他把那鸡腿搁到骨碟里,知道他自己也是嫌弃的,连忙低头吃菜,深怕他改变主意把那鸡腿再夹回来给她。 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相视一笑,对于令狐方和叶湘的互动,他们可是很乐见其成的。 吃完了饭,几人重新回到正屋坐下,丫头们手脚麻利的给每人都上了茶。 饭后马上喝茶,对身体有害无益,叶湘只端着茶看却不喝,叶守干脆连碰都不碰那茶杯。只听令狐老夫人跟老伯阳侯在那里闲话家长,“这人老了,眼睛就不好使了,我说我的眼睛不中用了,秦嬷嬷也说看不清账册了,府里这里里外外一大摊子事儿,理起来可真是让人闹心啊。” 老伯阳侯就笑道:“可见夫人是个有福的,老天爷知道你眼睛不中用了,这不就给你送人来了吗?”他指指一旁坐着的叶湘,道:“你不知道这丫头是个管账的能手吗?她算起账来可是连算盘都不用的。” 令狐老夫人听着眼睛就是一亮,转头瞥了眼四平八稳坐着喝茶的孙子,又笑眯眯转向叶湘道:“是听方儿说过,说你算账是极利害的,老婆子虽然不想认老,可眼睛是真的不中用了,湘丫头啊,你以后可得帮着祖母算好这笔账,免得我被底下那些偷奸耍滑的蒙了去。” 叶湘有点懵,不知道话题怎么会又绕到她身上来了。她是来借住的,又不是来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她要是真接下这活儿,秦嬷嬷回头还不得生吞了她?想着,叶湘抿着唇轻笑道:“您这活儿我可不敢接,我平日里再能干,也就是算算自家铺子买多少材料的东西卖多少货,能赚几个散碎银子,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哪像您这府里,地方大不说,总是使唤的人就有一百多口,每天的吃喝嚼用再加上这宅子的养护、清理……”说着搁了茶杯,一捂脑袋嘟嘴道:“哎哟!您这一摊子事儿还是自己慢慢操持着吧,我可不想早早的把头发累白了,那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逗乐了,令狐老夫人听得哈哈大笑,意有所指的道:“不怕不怕,真把的头发累白了啊,老婆子就赔你一个好相公,如何?” 叶湘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还小呢,早早白了头可就不好看了,你别说是赔我一个好相公了,赔十个好相公也不行,您的事儿您还是自己留着跟秦嬷嬷慢慢打算盘吧,我还想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呢,可不想早生白发。” 连令狐方都被她这搞怪的样子给逗笑了,更不要说屋子那些有意奉呈的丫头婆子了,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直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叶湘笑骂,“小小年纪,开口闭口就是想做新娘子,不害臊。” 叶湘无辜的摸摸脸道,“听说做女孩子就做新娘子那一天最漂亮了,为了好看,也管不了害臊不害臊了。” 一屋子人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在叶湘的搞怪逗笑下,令狐老夫人那个关于帮忙管账的话题自然也就被掀过不提了,几人又聊了两句闲话,令狐方便以时辰不早了为由,带着叶湘姐弟告退出来了。 几人从屋里出来才知道外头的天已黑透了,福寿院里的廊下挂着红色的灯笼,照得院里灯火通明,三人在院门口重新坐上油壁车,便直接往东北方奔去。 黑暗中也看不清路上的景色,叶湘只觉的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走了挺长一段路,七拐八拐的,路旁又是树又是假山,似乎路过了一个很大的湖,最后才驶进一条花木掩映的小路。路的尽头就是一道院门,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门匾写着潇湘苑三个大字。 潇湘苑位于伯阳府后花园的最东北面,紧挨着围墙而建,虽是坐落在花园里却已是最角落的位置,但却也是整个侯府景色最好的院子之一。整个院子前后五进,经过令狐方和令狐老夫人特意的整掺之后,院子靠围墙的一边特意开了道小门,又修了马厩,要是把前面的院门一关,整个院子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宅子,进出自由随心,算是再合叶湘的心意不过了。 194他皇帝老儿急什么急? 194他皇帝老儿急什么急? 院子被整修的焕然一新,家具一应俱全,拎包即可入住,让人无可挑剔。 姜洪和牛大丫等人先一步被带来了这边安顿,姜洪做主安排叶湘住第四进院子,叶守仍住第三进,菜花婶等人带着针线上的丫头们住第五进院,他则带着侍卫们住第二进院子,一进的倒座分给已成家的夫妻住,像是陈银夫妇,徐平贵夫妻,舒志良夫妻,舒志高夫妻都分得了一间屋子。舒志良夫妻俩的那间屋子最靠近院门,姜洪便让他们晚上睡觉警醒些,要是万一晚上有人找,便起床看看。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令狐方把叶湘和叶守送到院门前,连车都没下,就直接让油壁车调头回去了。 潇湘苑的屋子都很大很宽敞,叶湘猜想这大约跟伯阳侯的爵位规制有关。她理所当然的住在正屋,三间正房外带左右两间耳房都是她的地盘。左右耳房都被叶湘拿来做了库房,三间正房,最左边是卧室,卧室之后有浴室和茅房,中间的正堂被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是会客的客厅,后半部分跟卧室相通,摆着大大的柜子做了间衣帽间。正堂与卧室以重重纱幔相隔,右边的一间书房与正堂则以一排博古架相隔,上面此时还是空的。书房的书架上摆了满了游记,杂谈,怪谈之类的闲书,还都是全新的,散发着好闻的墨香。墙上挂着副雪中红梅,黄梨木的书桌很宽敞,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叶湘拿起来端详了下,发现都是千金难买的高档货。手扶着桌边摆着的圈背椅,看着椅子上面铺着的厚厚的垫子,叶湘只觉心头暖暖的,很是偎贴舒服。 令叶湘最为惊艳的是她屋里那张跟间小房子似的雕花拔步床。床身很大,足够三四个人在里面翻滚无障碍,床头外侧两边各设有两个床头柜,柜子上从上到下一共四个抽屉,都挂着精美的小锁。 床是原木的,并没有上漆,散发着原木的芳香,天青色的绡纱帐直接将整张床罩住,在烛光的映照下,尤如珍宝般闪闪发光。 “令狐公子真是有心,知道小姐不喜欢闻油漆味,就没给这床上漆,这木料的香味闻着是比油漆的味道好闻多了。”床上的被褥早就已经铺好了,牛大丫指指床后道,“后面就是浴室,一应用具也都是新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是现在沐浴还是再等会儿?” “现在就洗吧。”叶湘掀起绡纱帐,从拔步床里出来,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解身上的衣服,“时候也不早了,我睡下了,你们才能早点儿歇着。” 痛快洗了个热水澡,叶湘便爬进了被窝,躺在床上想着这今天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挥之不去,可每当她认真去回想,却又找不到不安的源头,这让她很是沮丧。 脑子里乱纷纷的,也不知要想些什么,叶湘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光线透过拔步床上的雕花隔扇照进来,使得床里的光线也显得十分明亮。 “小姐!小姐!”室外突然传来张仪儿焦急的叫嚷声,紧接着便是“砰砰”的拍门声,吓的叶湘一下坐了起来。“小姐,你快醒醒啊。” “进来吧,我醒了。”叶湘掀被下床,才趿了鞋子正欲往外走,张仪儿和牛大丫就急急忙忙推开门跑了进来。 “小姐,侯府的秦管家刚派人过来说,有圣旨到,让您赶紧梳洗一下,去前头接旨呢。”牛大丫说着连忙把拔步床的绡纱帐挂起来,“油壁车一会儿就到,您还是快点吧。” “圣旨?现在?”刚刚睡醒,叶湘的脑子还有些迷糊,一脸的茫然,脑子里突然想到叶守,便问:“二少爷可起来了?秦管家有没有说让他也去接旨?” 牛大丫恨不得把叶湘拖着走,一边把她往浴室推一边道:“说了说了,少爷那里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您抓紧时间洗漱,可不敢让天使久等啊。” 张仪儿开衣柜给叶湘找了身崭新的白色衣裙搁到桌上,又急急忙忙的跑去梳妆台前,帮叶湘挑手饰。等叶湘一从浴室里出来,她就跟牛大丫两个七手八脚的拿起衣服就往叶湘身上套,完了又把她按在梳妆台前梳头打扮,所幸叶湘天生质丽,向来不涂脂抹粉,倒也省了很多功夫。 “你们俩别忘了带封红,宫里出来传旨的公公都要打赏的,你们多带几个一百两银票的荷包吧。” 牛大丫一拍脑袋,“差点儿把这事儿忘记了。”说着转身就去翻起箱笼来。 只用了一刻钟不到,两个丫头就把叶湘收拾妥当,推出了门去。考虑到宫里的太监的承受能力,叶湘考虑良久还是把三只豹子留在了屋里,交代张仪儿看着三只大家伙,只带了牛大丫和王子芯坐上油壁车,去了前院。 油壁车在一座气派的屋宇前停下,叶湘下车时秦总管早就等候多时了。 “叶小姐,快,就等您了。” 叶湘点点头,忙跟着他进了那幢屋宇,穿过穿堂就转到了前堂。一到前堂,叶湘就认出来了,这幢屋宇是昨天从大门进来之后,她看到的四道门之一,这幢屋宇正对着城门楼,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厅门前已经摆上了香案,令狐老夫人和叶守早就到了,令狐老夫人正与一个年轻的太监低声说着话。只不过别人看她一派从容,却没人知道她内心有多焦急,一从这传旨太监的口中得知他是来传令狐方和叶湘的赐婚旨意的,令狐老夫人就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暗怪皇帝老儿多事,她家小孙子才把坑挖好,这种子都还没种下呢,他皇帝老儿急什么急? 这花根儿都还没在她家的地里种稳当呢,皇帝就跑来拔苗助长了,可别到弄到最后好事成了坏事,到时候她要找谁哭去啊?偏老侯爷和令狐方今天去京营巡视去了,要到晚上才回,圣旨却在这个时候下了,真真是要急死她了。 195圣旨v晴天霹雳 195圣旨v晴天霹雳 叶湘上前跟令狐老夫人行礼,她原是想问问令狐老夫人皇上怎么会给她下圣旨的?可令狐老夫人只一副稍安勿燥的神情,对她摆摆手,她也就只能按下心头的疑惑,乖乖站到一边当背景了。 那年轻太监打量了叶湘一眼,心说,这姑娘小归小,人长得倒真是标致,皇上将她许配给伯阳侯世子为妻,伯阳侯世子倒也不算吃亏。想着站起身,笑道:“人既然到了,咱们就先宣旨吧。” 叶湘有些不安的看向令狐老夫人,她虽然连皇帝都见了,可这接旨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令狐老夫人笑着过来牵住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别紧张,你跟着我做就成了。” 宣旨的太监在香案前就位,尖着嗓子喊道:“圣旨下,跪。” 令狐老夫人在秦嬷嬷和紫娟的搀扶下缓缓跪了下来,叶湘见状,忙拉着叶守在老夫人身后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九年前被害之靖王嫡长子尤在人间,太后与联闻之喜泣,现赐封叶守为靖王世子,赐名夏侯子渊,岁俸银6千两,禄米6千斛。叶氏之女叶湘,救抚世子有功,特赐封为佳善县主,品级与亲王郡主同,另赐黄金百两,银千两,田五百亩,钦此。” 钦此之后就是磕头谢恩,这个叶湘在电视里见的多了,此时有令狐老夫人带着,倒也能做的似模似样,侯府的丫头忙上前接过一众小太监手里捧着的赏赐,又有管事的婆子上前给那些小太监发红包。 叶守与叶湘相视两无言,没想到皇帝为叶守正名的圣旨会来的这么快,真是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 “世子爷,这圣旨您拿好了。”传旨太监把明黄的圣旨递到叶守手上,叶湘看了牛大丫一眼,牛大丫连忙从袖里抽出一个荷包,凑上前趁着扶叶守起身的功夫,将荷包不着痕迹的塞进那太监手里。 叶湘笑着上前道谢,“有劳公公跑这一趟,真是多谢了。” 那太监许是收了荷包的关系,态度异常的好,“县主客气了,不过您先别忙着谢杂家,杂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等您接完了再谢杂家不迟。”说着又袖子里又抽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叶湘看着那圣旨瞪了瞪眼,差点儿想骂娘,还有圣旨你不会一起读读掉吗?这样跪来跪去,膝盖都跪肿了好不好?心里埋怨归埋怨,叶湘脸上却是半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的。 既然还有圣旨要读,那就跪吧。大家各就各位,叶守原本也想跟着跪,却被那传旨太监阻止了,“世子爷,这道圣旨是下给佳善县主和老夫人的,您静立一旁恭听就成了,不必跪。” 叶守看向叶湘,叶湘忙向他挥挥手,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能不跪自然不要跪,真是个傻弟弟。 叶湘重新跟着令狐老夫人跪着,就听头顶上那太监尖着声音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叶氏之女叶湘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伯阳侯世子令狐方年已十八,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叶湘待宇闺中,与伯阳侯世子令狐方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叶氏之女叶湘许配令狐方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待叶湘守考期满便择良辰完婚。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令狐老夫人朝着皇宫方向磕了头之后,传旨太监提心吊胆的把圣旨递到老夫人手里,见她没有发飙才暗暗的吁了口气,笑道:“杂家先恭喜老夫人了。” 伯阳侯世子今年已经一十八岁了,而且还深得圣眷,可皇上放着满京城的名门闺秀不选,偏偏给世子爷选了这么个没身份没背景,只因为救了靖王世子有功,才被封个县主的还在守孝的小姑娘,全皇宫的人都在猜,急着抱孙子的令狐老夫人会不会当场抓狂,万岁爷跟前当红的几位公公谁都不肯接这个传旨的差事,最后推来推去,这差事才落到了他头上。 令狐老夫人捧着圣旨也是大大的叹了口气,都不些不敢回头看叶湘的脸色了,她也担心啊,就怕这小丫头当声发飙走人,“多谢公公,公公辛苦了,秦松。” 秦管家立即上前给那传旨太监塞了个大红包。 传旨太监也是个人精,见令狐老夫人面上笑咪咪的,便知道人家也是乐意这门亲事的,说不定这亲事还是人家早就说好了的,就等着皇上的这道圣旨了,这么一想,他便心里有数了,转眼看到还愣在地上的小姑娘,不由就有些好笑,心说:这位估计已经乐傻了。 即知老夫人没有不悦,又得了个大红包,传旨太监心情很好,自觉也要跟未来的世子夫人道个喜,便凑过去搀扶叶湘,嘴上顺口道,“恭喜县主了,县主这可是双喜临门呢。” 叶湘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到皇帝把她赐婚给令狐方的圣旨,她感觉就跟被雷劈了似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片空白状态,只记得迷迷糊糊的跟着令狐老夫人磕头谢了恩,然后再要干嘛,她就不知道了。此时听到声音,她茫然的抬头看看太监笑咪咪的脸,脑中虽然还是一片浆糊般的混乱,不过不影响她的临场发挥。她从牛大丫手里拿过荷包,左手换右手,借着太监扶她起身的功夫塞进了他手心里,“这个喜讯也是公公为我带来的,叶湘多谢公公了。” “县主真是客气了。”荷包一入手,那轻薄的触感就让太监笑眯了眼,“杂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留了,告辞。” “公公慢走,秦松,你送送公公。”令狐老夫人见叶湘不但没有当场发飙,还这么懂礼数的应酬太监,顿时欣慰的点点头,不过她也知道真正的考验才要开始,心中不免也有些揣揣的。 196他设计了我? 196他设计了我? 秦管家依言送传旨的公公出门,路上又塞了个大红包过去,乐得传旨太监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后跟去了,只道这一趟跑得值,回去定要好好炫耀一翻,让那些事先避之为恐不及的家伙们好好羡慕羡慕。 “小姐。”牛大丫担心的看着叶湘,她几乎是半抱着叶湘的,自从到了叶家,她还没有见过小姐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呢。 “姐!”叶守也凑到叶湘身边,担心的看着她。他们猜到了皇帝会给他的身份正名,却没有想到皇帝会给叶湘赐婚,姐姐嫁给令狐方真的合适吗?看叶湘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欢喜的样子啊? “奴婢们给老夫人和县主道喜了。”秦嬷嬷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笑容满面的拉着紫娟几个上前来道喜。 令狐老夫人自然笑的合不拢嘴,“好好,有喜,有喜,一会儿就让秦松去抬了银子来给你们发赏钱。” 叶湘听着一颗心就不断的往下沉了下去。很多事情在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飞快的闪过,叶湘其实并不想将所有人都想得这么阴暗,但身为现代人,她有很严重的被害情节,或者说这其实就是现代人被电视小说和电影荼毒的多了,自然而然的一种反应。叶湘闭了闭眼,有些事情看似毫不相关,可却是一环扣着一环,她不想把别人想的那么坏,可也不想把自己当傻瓜,到底一切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人为的巧合,她想等那个人跟她亲口解释。 叶湘迟疑的看向令狐老夫人,却拧着眉没有说话,圣旨刚下,她总不好直接问人家奶奶:您的孙子哪儿去了?是不是他设计了我? 她还没这么厚脸皮!令狐方是谁?超品伯爵的继承人,人家要容貌有容貌,要人品有人品,有钱财有钱财,要权势有权势,除了贪吃点儿,几乎没有缺点,这样的人设计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孤女干什么? 可叶湘还是很难过,很纠结,很郁闷,想起在村子里时,那些拉着自己推销儿子的大妈大婶,想起跑到铺子里堵她的那个媒婆,和那个趾高气扬说要娶她的秀才,现在竟然连皇帝都在要在她的婚事上插一脚,重点是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她的终身自由就许出去。 他m这世界还有没有人权啊? 她才十三,十三,十三啊! 他m,一个个都不长眼睛的吗? 她还没有长大好不好? 就不能等她成年了才来提亲吗? 用得着这么急着辣手催花吗? 令狐老夫人倒底是人老成精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叶湘平静神情下的愤怒呢?她看着叶湘温声的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圣旨即然已经下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方儿这会儿和他祖父还在外头办差没回来,我这就让人去寻他,等他回来,我就让他过去陪你说话,好不好?” 叶湘心底一暖,差点儿没掉下泪来。她重重的点着头,心里涌起一股大哭一场的冲动,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种种件件的事情压的她只能不断往前走,她表现的泼辣强势,很多时候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背后藏着多少无奈又有谁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能把人生生压垮,可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兜兜转转,她的婚姻还是被人轻易决定了,只是这回决定她命运的是皇权,她抗争不了,也无力抗争…… 皇上给伯阳侯世子指了个无权无势的商贾孤女为妻的消息,就跟飞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顿时激起了无数好奇、议论以及一众大家贵女们的羡慕嫉妒恨。 所谓好奇,自然是好奇这位商贾孤女倒底何德何能,才能得皇帝亲自指婚,是不是她那商贾孤女的背景,也只是个烟雾弹? 所谓议论,自然是议论之前盛传伯阳侯世子好男风,府中近身服侍的都是一众容貌秀丽的小厮,怎么突然就被皇上指婚了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人更是恶意猜测,是不是正因为伯阳侯世子好男风,皇上才会特意给他指了个没有身份背景,又无父无母的孤女为妻?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一个好男风的男人,守一辈子活寡?就算有姑娘愿意,家里父母兄弟只怕会也打上门去找伯阳侯讨个说话,但皇上指婚给令狐方的这个女子就不一样了,这样的女子,没有父母亲族撑腰,在伯阳侯府就是被折腾死了,也不会有人吭声,自然是再合适伯阳侯世子不过的妻子人选。 至于说羡慕嫉妒恨嘛,却是令狐方实在太过出色了,本身长得一表人才,还文能吟诗武能带兵,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皇上亲自带大的,盛宠甚至要超过众皇子,这样有财有貌有权有势的四有新人,可不正是众多闺阁小姐最心仪的梦中佳婿人选吗?就算满京城盛传令狐方好男风,也不能阻止一众少女春心荡漾,现在听闻意中人竟被皇上配给了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怎能不叫一众贵小姐咬牙切齿,撕烂手帕无数呢? 有了共同针对的目标,以前为了令狐方斗的你死我活的各家小姐们,当下便摈弃旧怨联合到了一起,决定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草根出身的未来伯阳侯世子夫人。 叶湘此时却对这些毫不知情,她游魂似的回了潇湘苑,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就把所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歪在床上,盯着床板上精美的雕花,脑子里凌乱的想着跟令狐方的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是越想越乱,直想得她额角一抽一抽的发疼。 屋外的姜洪,菜花婶,牛大丫和张仪儿等人挤了满满一院子,个个急的头顶冒烟。黄嬷嬷、钱和这些新来的家仆却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如叶湘这样无权无势的商户之女,能嫁给令狐方这个深得圣宠,还权倾一方的伯阳侯世子,简直就是叶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197今非昔比! 197今非昔比! 要是别家的小姐,只怕早就欢天喜地的开始绣嫁衣了,哪里还会如叶湘这样想不开,竟把自己关在房里? 这样的做派若是传到伯阳侯世子和老夫人耳里,要叫别人怎么想? 院子的抄手游廊上,叶守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看三只同样被赶出来的豹子,摸摸歪在腿上的小花的头,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张仪儿道:“仪儿,姐姐今天肯定是顾不上小黑小白和小花了,你去厨房先把它们的午饭做出来吧。” 张仪儿点点头,却又不放心房里的叶湘,哽咽着道:“少爷,小姐会没事的吧?” 叶守默然看着伤感的张仪儿,轻轻叹了口气,“没事的,这儿有我呢,你先去忙吧。” 张仪儿曲了曲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厨房去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太阳从头顶移外西边,叶湘仍没有一点儿要开门出来的意思,姜洪不得不过来跟叶守讨主意。 “少爷,小姐已经连着两顿滴水未沾了,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叶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姜叔,您应该比我还了解姐姐,她自己的事情容不得咱们多嘴的,按说令狐大哥的条件不错,咱们与他相交也有一阵子,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配得上姐姐,可这事儿姐姐自己个儿要是想不通,咱们说什么也没用。” 姜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令狐方的条件好,可就是太好了,他才觉得不妥,自古婚配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令狐方出生豪门,他家小姐虽好,但若论身份地位,却是配不上令狐方良多。 “圣旨都下了,这门亲事应该无可更改了吧,只是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叶守冷冷的打断他道:“姜叔,我是靖王世子,我的姐姐门第只会比令狐方高,不会比他低,你在怕什么?” 姜洪凛然一惊,瞳孔缩小,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个一身白袍金冠的小小少年,说实在话,他原本没把这个小姐一时好心领回来养的苦孩子当一回事,直到小姐说要让他承继叶家香火,直到叶守在读书上显现出过人的天赋,直到养出几两肉,肤色变白的叶守展现出惊人的俊美容貌,这才让他惊觉这个孩子很了不得。 曾几何时,惜日那个满脸悲苦,仿佛背上背着整人世界,连走路都只能躬着背的少年,已经完成了蜕变,变成了眼前这个平稳的坐在椅上,一身雍容矜贵的气质,面容坚毅,性格果敢,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沉稳少年。 靖王世子啊,谁能想到昔日穷山村里连口饭都吃不上,孤苦无依的孩子竟会是靖王府里被人暗害了的世子爷?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今非昔比! 小姐昔日种下的善因,竟在此时结出了善果。这也算是老爷和夫人在天保佑了,有叶守个这靖王府世子,未来的靖王爷撑腰,谁能说叶湘配不上令狐方?他又有何可担心的呢? 想通了这一切,姜洪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向叶守微微躬身,诚心道:“少爷说的是,有您给小姐撑腰,老奴确实是庸人自扰了。”语音中的欣慰,不言自明。 姜洪是叶家的忠仆,也是叶湘视做长辈的人。但凡是叶湘喜欢和关心的人,叶守都会爱屋及屋,因此对姜洪也要比旁人亲近几分。叶守语气和缓的道:“圣旨已下,这桩婚事便已无可更改,姐姐素来聪慧,此时这样也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不过我相信她迟早会想通的。外头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还要劳烦姜叔操持着,切莫让姐姐烦心才好。” 叶湘此次进京,除了跟令狐方合作开酒楼的计划之外,还有在京城开美人坊、点心铺子以及买进尽量多的田地做产粮大户的计划,点心铺子是现成的,叶家当初给的那批财物里就有一间合适的铺子,倒是美人坊的铺面要另外寻觅,合适的田产就更不用说了,这些都是叶湘来京路上交代给姜洪和钱和的大事。现在算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京城第二天就碰上皇上下旨赐婚这么件大事,一时把大家都给吓懵了。叶湘钻了牛角尖,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里,众人也都跟着慌了神,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铺子不铺子的? 经叶守这一提醒,姜洪也觉的自己有些顾此失彼了,圣旨无可更改,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让叶湘能多赚些田产银钱,以后在伯阳侯府说话腰板也能挺的更直一些。他拱手向叶守一礼,道:“多亏少爷提醒,是老奴想的差了。” 虽然叶守嘴上说的好听,可自人家知自家事,其实他心底比谁都担心,焦灼。叶守面上平静无波点点头,道:“这里有我看着,姜叔尽管去忙吧,放心,没事的,姐姐会想通的。” 这话表面看是在宽慰姜洪,其实很大成份上是叶守用来安慰自己的。正如叶湘的赐婚圣旨不可更改一样,为他正名的圣旨已经下了,靖王府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他回去,如果姐姐那时还没想通,他该怎么办?难道要他一个人回靖王府吗?让他丢下姐姐一个人回去靖王府,还是在姐姐难过伤心的时候,那是万万不行的。 打发了姜洪,叶守又让一脸不安的菜花婶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回了自己院子,一群人聚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传出去反而对叶湘的名声有碍。忙完这些事儿,太阳都斜斜的照进抄手游廊里来了,叶守摸摸干瘪的肚子,看着叶湘紧闭的房门不觉又是一叹,果然除了姐姐之外,就没有人会记得他早饭是不是没吃,午饭是不是吃过了。 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叶守向站在一旁的陈虎招招手。 “少爷?”陈虎原本百无聊赖的盯着柱子发呆,一见叶守向他招手,眼睛猛然一亮,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蹿到叶守身边,“您叫奴才?” 198跟你姐姐说清楚 198跟你姐姐说清楚 叶守点了下头,温声道:“你去回去叫包喜来去跟秦总管捎个话,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若是令狐大哥回府了,请他必务到潇湘苑来一趟。第二件事就是:若是靖王府有人来寻我,就跟他们说,我现在不方便,让他们过几天再来,记住了吗?” 原本这话应该直接让他的贴身护卫去通传更好,但这里是叶湘的院子,除了一屋子的丫头和媳妇子,就只有他身边的陈虎和钱有福,连十一岁的徐铁都被他留在了自己院里,不准他踏足后院一步,更别说其他男子了。原来在青山镇时,家里的仆从少,大家忙于生计,又是在农村那样一个礼教不严的地方,也没人在意这些个规矩,现在到了这规矩森严的京城,他们还住进了伯阳侯府,这些男女大防的规矩就不能不立起来了。 陈虎点点头,把叶守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拍着小胸脯道:“少爷放心,奴才一会儿跟王护卫一起过去,一定保证把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秦总管听。” 陈虎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奔了回来,“少爷,少爷,世子爷回府了。” 叶守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人呢?往这边来了吗?” 陈虎因为刚才跑得急,这会儿弯腰扶着膝盖猛喘,闻言摸了摸头,一脸悻悻的摇头道:“奴才刚才在前院一看到世子就急急跑回来了,不过包大哥还在那儿呢,想来世子爷一会儿就会来了。” 叶守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大步往前院走,还没出院门,迎面就看到令狐方大步走来。 “令狐大哥。”看到令狐方阴沉的脸色,叶守一下站住了脚。 令狐方看他一眼,却并不停步,与他擦肩而过直往叶湘的院子里走,“你姐姐呢?” “在房里。”叶守见他没有止步的意思,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一边偷瞄着令狐方的脸色,一边飞快的道:“姐姐早上被催起来接了圣旨,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一天了,姐姐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我真怕姐姐的身体会受不了。” 令狐方往前的脚步骤然一顿,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他沉着脸呆立片刻,突然一阵风似的快步往叶湘的房门走去。 “世子!”舒静和牛大丫见令狐方脸色阴沉,心中直觉不好,齐齐上前想拦。 叶守见此却只是挑了挑了眉,一边冲舒静和牛大丫摆手,示意她们别拦,一边冲着令狐方的背影唤了声,“令狐大哥!” 令狐方脚步一顿,也不转身,只道:“放心,我会跟你姐姐说清楚的。”说完便一手推开挡道的牛大丫,推开叶湘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看着瞬间被关起的房门,牛大丫急的回头看向叶守,叶守却只冲她摇摇头。 牛大丫一愣,视线在叶守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想了想便明白了叶守的意思,整个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确实,现在她们急也没有用,圣旨赐婚可不是开玩笑的,皇上金口玉言,就是她们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期望世子能跟小姐好好谈谈,就算两人谈不到一块儿去,以后也可以相敬如冰,最差也不过是两人分两个院子住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舒静眼睁睁看着令狐方进了叶湘的房间,还把门关上了,不由急的直跺脚。“大丫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人都进去了,她们难道还能冲进去把令狐方给拖出来吗?牛大丫摊摊手,“等吧。” 舒静简直想仰天长叹了,这些天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叶家,其实也就是牛大丫、姜洪、菜花婶这些叶家的老人,对于男女大防似乎都不大在意,或者说是对令狐方进出叶湘的院子都不大在意,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叶湘年纪还小的关系,大家对这事都不甚在意,还是因为与令狐方太熟了,大家不曾想过要阻止令狐方与叶湘私下单独见面。 可她毕竟是在大户人家服侍过的,知道令狐方的这种行为对叶湘的伤害有多大,在这个礼教森严的社会,男子只会被人说成风流,女子却极有可能被人说成狐媚,不安于室,毁了闺誉,再难配得良人。这还好是皇帝给两人赐了婚,不然要是传出点儿什么不好的风声,叶湘这辈子岂不是就完了?可就算皇帝给两人赐了婚,叶湘毕竟也已经是十三的大姑娘了,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怎么能让两人就这么呆在一个屋里,还关上门了呢? 小黑、小白和小花趴在屋檐下懒懒的打着呵欠,令狐方进叶湘房间的时候,这三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半点儿没有凶悍拦截登徒子进入主人闺房的意思。舒静一到叶家就听说过三只豹子夜斗刺客的故事,此时见这三只豹子这样,无力阻止令狐方的怒气就转架到了三只豹子身上,她忍不住指着小黑小白和小花怒道:“你们还守在小姐门前呢,没见那个男人进小姐房间了吗?怎么就不扑过去吓跑他呢?枉费小姐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真是白养你们了。” 小黑抬了抬眼皮,鄙视的撇了舒静一眼,那眼神赤裸裸的写着两个字——蠢货。 小白扭头看看小黑,又瞄瞄小花,见大哥小妹没有要发飙教训这女人的意思,便又趴了回去。 小花从头到底连眼皮都没抬,细听还能听到它轻轻的呼噜声。 被无视了的舒静倒底没有胆肥到单挑三只豹子,只能走到一旁的屋檐下,挨着牛大丫坐下生闷气。 房间里,令狐方关上了房门,转身看着内室,脚步却迟迟不敢迈出去。 自打接到府里家丁的通传,令狐方当时虽然气的要死,对自做主张越帮越忙的舅爷充满了怨念,但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解决。叶湘还小,她对自己有好感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任他住到她家里,与他说话聊天也没有顾忌,只是她对感情还没开窍,他需要慢慢来,徐徐图之,才能抱得美人归。 199抗旨是要杀头的 199抗旨是要杀头的 像舅爷这样一上来就是简单粗暴的两个字——赐婚,这不就吓着她了吗? 冷静下来后,令狐方又觉得皇帝先给他们下旨赐婚,也是极好的,至少两人先把名份定下来了,这样叶湘以后开窍了,首先也是把感情投注在她身上,而不会去看上其他男人。 从城外赶回来的路上他就将一切都想好了,怎么跟叶湘说这件事情,要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跟叶湘谈,不能引起她的烦感,要一切顺着她,安抚好她。他总在心里告诉自己小湘还小呢,他该心平气和的跟她好好谈谈,告诉她,圣旨既然已经下了,那两人就先试着相处看看,若是她觉的他还行,等她出了孝期两人就成亲。若是她实在不愿和他在一起,那两人就先假成亲,等过几年再和离……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好了,可事到临头,令狐方还是耸了,呆愣在原地良久,脑子里乱轰轰的想着:要是小湘不喜欢他怎么办?要是她死活不肯接受他怎么办?自己比她大那么多,她会不会嫌弃他太老了,配不上她?这种近乡情怯的怯懦感,就像一根无形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他的脚,让他心焦却又担忧的迈不出那一步。 内室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呆愣中的令狐方猛然回神,握着拳头咬咬牙,终于抬脚大步走了过去,撩起垂挂着的重重纱幔,走进了从未到过的飘着淡淡玫瑰花香的少女闺房。 叶湘的房间就如她的人一样简单,随性,又带着女子特有的温婉雅致。纱幔之后是一张大大的黄梨木罗汉床,上面铺了天青色的软垫,摆着大大小小数个绣牡丹的靠枕,几本闲书随意的叠放在罗汉床的一角。正对着罗汉床的位置靠墙摆着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的却不是什么名贵古玩,而是些竹雕、陶瓷和小绣屏之类的小玩意儿,窗台上摆着的茶花开得正艳,那艳丽的颜色让这一室简单的摆设,似乎也多了几分温软的妩媚感觉。 令狐方满心的焦灼突然就缓和了下来,他绕过绣着绿柳粉荷的大屏风,往内室走去,透过垂挂着的莹白珠帘,可以清楚的看到挂着绡纱帐的拔步床上,叶湘正和衣背对着他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令狐方看着她的纤瘦的背影呆了片刻,才重新迈步上前。 “谁?”叶湘听到珠帘碰撞的轻响,懒懒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却突然惊见床边多了一道高大壮硕的人影。她吓了一跳,张嘴就想叫人。 令狐方见状连忙飞快上前捂住她的嘴,“别怕,是我,令狐方。” 叶湘眼中仍有未退的惊恐之色,愣愣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推开他的手坐起来,一边抚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边埋怨道:“吓死我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随即又看着他问,“你怎么过来了?”想了想觉的这话问的有点儿不对,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令狐方看着叶湘也有点儿懵,这跟他事先设想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啊。他盯着她打量半晌,见她脸上既没泪痕,也没有要对他哭诉或生气的样子,便小心在床边坐下,斟酌了下用词才道:“听叶守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大家都很担心,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叶湘歪着头打量令狐方,见他脸色平静,目光清澈,跟她说话也没小说电视里那种亲亲我我的亲密暧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怜叶大姑娘上辈子活了二十四年也没脱单成功,到死都是单身狗一枚,所有经验都来自于小说电视。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里不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而是礼教严森的旧社会,对于世人来说,令狐方其实做的已经很明显了,只有她一直被前世的观念误导,一直拿令狐方当哥们儿。 令狐方这苦逼孩子要是知道自己深怕吓到叶湘,才故意装出来的冷静和自持,最终还让叶湘误会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说的这么夸张干嘛,我又不是故意不吃饭的,而且才两顿没吃,又饿不死人。”叶湘说着便皱起眉头,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困惑的在床上躺了一天,虽然中间有段时间她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又基本能确定赐婚应该不是令狐方的意思,不过该问的事情,她还是要找令狐方问清楚的。叶湘抬头盯着令狐方道:“皇上给我们赐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令狐方点头,“小湘……” 他还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跟叶湘解释,就已经被叶湘拧着眉挥手打断了,“你跟皇上关系那么好,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让这道赐婚圣旨做废了?” 令狐方瞳孔猛然一缩,只觉天雷炸顶,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他飞快摇头,嘴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吐出一连串话,“君无戏言,圣旨已下,就算是皇上错了,咱们也只能将错就错,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去他m的安抚,去他m的假成亲,你叶湘这辈子只能是我令狐方的,就算不喜欢也得跟我绑在一起。令狐方心里发狠似的想着,死死的盯着叶湘,出口的话却异常的平静和缓,不带一点儿戾气。 叶湘朵拉下脑袋,抱着膝盖两眼无神的接道:“抗旨是要杀头的吧。” 令狐方嗯了一声,提心吊胆的偷瞄着叶湘的表情,深怕这脾气火爆的丫头一根筋的说出‘要死就死’的话。 “要是为了这种事被砍头,太不值得了。”叶湘郁闷的叹了口气,抬眼看令狐方,“你是怎么想的?” 令狐方正为她那句“太不值得了”高兴呢,以为这丫头被吓住了,就会乖乖接受当他的新娘,谁知她会突然问他的想法,一时不由的愣住,“呃……” 事关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若是回答的不好,小丫头很可能就会记恨他一辈子,要是回答的好,也极有可能就此赢得小丫头的芳心。这句话无疑是重要的,得好好回答的。 200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200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说:咱们依旨行事吧?不行不行,太冷淡了,要是让小丫头误会自己不喜欢她怎么办? 说:我很高兴皇上给咱们赐婚?也不行,万一让小丫头误会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怎么办?而且这句话太直接了,太过猛浪,万一让小丫头误会他是登徒死怎么办? 令狐方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突然福灵心致,脱口而出道:“你是怎么想的?”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好,还是把球踢回去,让小丫头自己说最安全。 叶湘的神思有片刻的恍惚,喃喃道:“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简直就是乱点鸳鸯嘛,我今年也才十三呢,你都十八还是十九了?” 令狐方忙道:“十八!我今年十八,我也没比你大几岁。” 叶湘瞥他一眼,嘟嘴道:“咱们差了五岁还多呢,怎么看都不合适啊?皇上要是急着想让你早点儿成亲,至少该给你选个年纪大点儿的女孩啊。” 令狐方的脸顿时就有些黑,心说完了,小丫头果然嫌弃他老。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才一脸认真的道:“小湘,首先我要说的是,咱们也就差了五岁,其实也没有差很多,再说圣旨上说的是等你出了孝期咱们才成亲,等你出了孝期,那时你都十五岁了,再加上要过三书六礼,等到咱们真正成亲,那到少也得一年时间,那时你都十六了,也不小了,京里时下十三四岁就嫁人的大家小姐多的是,咱们到那时候成亲也算是晚的了。” 叶湘骤然抬头,声音都提高了两分,气愤道:“什么不小了,才十六岁就让我嫁人生孩子,太不人道了吧,十六岁女孩子的身体都还没发育健全呢,万一我将来生孩子难产,一尸两命,死了怎么办?你还是不是人啊?” 令狐方被骂的呆了呆,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不知道两人连婚事都没谈好呢,叶湘的话头怎么突然就跳到生孩子上头去了。不过听到那个死字,他还是惊了惊,嘴巴比脑子快一步脱口而出道,“那咱们就不生孩子了。” 叶湘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不生孩子,你不是说伯阳侯府就你一根独苗了吗?我要是不能生孩子,你岂不是要绝后?”说到这里,叶湘话头一顿,倏地似想到了什么般,怒瞪着令狐方道:“难道你想娶了我,再纳几个女人回来传宗接代不成?令狐方,咱们都还没成亲呢,你就想着要纳妾了吗?” 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点,令狐方发觉自己严重跟不上节奏。不过小丫头生气的样子还是吓的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是你说生孩子会难产吗,我觉的既然有危险咱们不生就是了。” 叶湘盯着令狐方打量半晌,尤还不放心的低声警告道:“我这人天生霸道,你要是娶了我,这辈子就只能有我一个,不准纳妾,通房、外室也通通不许,出去嫖妓也不行,趁着咱们还没有成亲,你最好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不会不会,我这人生平唯一爱好就是吃,不重女色的,你看我院子里连个丫头都没有就知道了……”令狐方的话题突然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叶湘刚才说了什么,他两眼猛然一亮,灼灼的盯着叶湘,身体往前凑了凑,深怕自己会错意的小心探问,“小湘,如果……我是如果,如果我答应你,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不纳妾,不要通房,不养外室,也不会出去嫖妓,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我了?” 叶湘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有些戒备的的盯着令狐方,微微眯着眼睛加了一句:“就算我生不出孩子,你也不许纳妾,不许要通房,不许养外室,也不准出去嫖妓。” 令狐方眼中光芒更亮,点头答应道:“就算你生不出孩子,我也不会纳妾,不要通房,不养外室,也不会出去嫖妓。” 叶湘盯着令狐方沉默了片刻,垂下眼帘不吱声。 不出声是不愿意吗?那一刻,令狐方的心都凉了,胸口像被人揪紧了似的,闷的喘不过气来。 “口说无凭,万一将来我真生不出孩子,你反悔了,要纳妾怎么办?”叶湘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跟他商量:“要不……咱们立个字据吧。” 令狐方觉得自己体会了心脏被人扔到半空中,然后接住了再重新按回胸膛,然后再掏出来扔一回的感觉,这丫头就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吗?他揉揉额角,黑着脸道:“这种事贵在诚心守信,立字据有用吗?到时候你都已经嫁给我了,生是我令狐家的人,死是我令狐家的鬼,你要真无所出,我想纳妾你拦得住吗?不怕全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把你给淹死?” 叶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这种事立字据也没用。” 令狐方偷偷擦了擦汗,心说:终于把这丫头给唬住了,却差点被叶湘的下一句话给气死。 “我对大华的律法不太清楚。”咬着唇想了想,叶湘的眼睛突然一亮,兴奋道:“要不你先写份休书给我吧,如果将来你想纳妾或是想养通房了,我直接给你的爱妾腾位置,你要是看上谁家的小姐,想娶回来也成,我肯定不纠缠你。” 令狐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顺着她不就完了吗?多什么嘴啊?令狐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下不去,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是被叶湘那句“我直接给你的爱妾腾位置”给气到了,他咬着牙冷笑道:“你可想好了,我若休了你,你所有的嫁妆都得归我令狐家所有,你等于是净身出户了。” 这丫头那么爱财,不信这样还吓不住她。 果然,叶湘一张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咬着手指一脸的苦逼的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问:“立轩大哥,咱们大华的律法里,有没有和离或是析产分居的?” 201别想贪我嫁妆 201别想贪我嫁妆 令狐方目瞪口呆的盯着叶湘,只觉胸口一股怒火蹭蹭的往上涨,“你还知道和离、析产分居?” 叶湘眼睛一亮,两眼发亮的盯着令狐方喜道:“这么说来,律法里真有和离和析产分居啦?太好了!” 好个屁! 令狐方差点儿没骂出声来,看着叶湘拍手称庆的样子,气的一口老血憋涌上心头,嘴里都能闻到腥甜的铁锈味了。 “立轩大哥,既然咱们不能抗旨,那你给我写份析产分居的文书好了,就说我善妒,无所出,嗯……要不多写几份,什么不事公婆啦,多嘴多舌或不知礼仪都成,这样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可以直接娶回来了,什么事都不会耽误。” 令狐方就是平时修养再好,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你在胡说什么?这都什么有的没的?你人都还没进我家的大门呢,就想着析产分居了?胡闹也不是这么闹的,我令狐家往上十代都没有休妻和离的例子,咱们要是闹出析产分居,侯府的颜面何存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答应的。” “那怎么办?皇上指婚,又不能悔婚。”叶湘咬着唇,心里暗恨古人迂腐,令狐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却也无计可施。她总不能为了自己,就要人家侯府名誉受损吧? 令狐方没好气的道:“悔婚就等于抗旨,你准备被砍头?” “为这种事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叶湘愁眉苦脸的叹气。 看小丫头吃瘪,令狐方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才想对小丫头循循善诱,谁知叶湘突然一脸肃容道:“我看我还是出家吧,方外之人不受世俗礼仪约束,皇上的圣旨也管不到。”叶湘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自顾自的说道:“虽然以后都不能再吃肉了,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将来不会麻烦缠身,还是出家最为稳妥。” 稳妥个屁!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令狐方就这么差劲?让你宁愿出家也不肯下嫁?”令狐方气的肺都要炸了,恼怒的点着叶湘,手指都在抖,可一对上叶湘茫然无辜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恶言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扶着额在原地打转,气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湘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她这么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这人难道还觉的伤自尊了不成?不由也有些不满的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啊?是你说你们令狐家往上十代都没有休妻和离的事情,不能给我写析产分居的啊。” “我不写析产分居文书给你,难道你就要出家?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没有析产分居的文书,你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要再娶,到时我怎么办?”叶湘突然一脸戒备的盯着他道:“喂,你别是打算到时休了我吧?我不答应,你伯阳侯府家大业大的,别想贪我那点儿嫁妆。” 令狐方简直忍无可忍了,“我令狐方就是再没品也不会贪妻子的嫁妆,再说你全部身家也就那么三十多万两,我眼皮子还没那么浅,贪你这点儿东西。” “你不贪我这点儿东西,难道还想享齐人之福不成?”叶湘说着也有点儿火了,瞪他道:“你别想享齐人之福,我说了我这人天生霸道,你要是碰了别的女人,我会觉的恶心的,而且我也受不了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 令狐方都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享人之福上的,小丫头的脑回路跟他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可每说一句话偏都把他气得半死。令狐主几乎是用吼的道:“我何时说我要享齐人之福了?我何时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了?” 叶湘不以为然的道:“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令狐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脸色铁青的瞪着叶湘,看着小丫头倔强的小脸,一时呆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叶湘却平静下来,觉得自己用出家逃避圣旨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好声好气的跟令狐方打商量,“立轩大哥,其实你不用那么拘泥于形式的,就算以后咱们析产分居了,只要你放出风声,只说我无所出或是善妒,肯定还是会有大把的好姑娘排着队愿意嫁给你的,伯阳侯府的声誉决对不会受损的,真的。” 小丫头还挺好心,而且还这么大方! 令狐方不断深呼吸,深怕自己气得忍不住折断小丫头纤细的脖子,可心里的怒火熊熊,他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不好容易都压下火气,哼道:“侯府的声誉不会受损,但你的名声只怕就不保了。” 叶湘还以为令狐方听进去了,笑起来,道:“我无父无母的,即不怕给父母丢脸,我自己本身也不太在乎那个,于我来说一辈子有吃有喝,头顶有片瓦遮身,日子过的开心自在就足够了。” “真让我嫁人,像我这样既不懂礼仪,又不没什么见识,脾气还不好的女孩子,嫁人以后像是侍奉公婆啊,管家理财应酬亲戚啊什么的,就难免不能尽如人意。” 她看向令狐方,神色平静,一脸真诚的道:“其实若是皇上没有给我指婚,我原本是打算寻个老实的男人招赘的,成亲前,我也会跟他定下契约,若是有朝一日他想要另娶了,我会许他一笔钱财,然后两人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我这人最怕麻烦,而且忧思伤心伤神也伤身,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打算了,想要你写析产分居的文书也并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忧思伤心伤神也伤身?令狐方盯着叶湘嘴边的微笑,突然就懂了叶湘的想法,胸口却一阵阵的揪痛起来。她说无父无母,不怕给父母丢脸,她说怕麻烦不想将来伤心伤神,所以才要他先写下析产分居的文书,以后等他想要另娶时,就自动求去给新人腾位置? 她为何不同别的女孩一样,想着能跟夫婿举案齐眉,白首携老?嫁人之前要先立好了文书,她是怕自己无父无母无人撑腰,即使将来想争也争不过别人吧? 202要这么多析产分居文书做什么 202要这么多析产分居文书做什么 在她设定的未来里,她只求有吃喝不愁,有个栖身之所,然后简单平静的过一辈子就够了。所有女孩子对未来夫婿的幻想和期望,什么品貌如何,家世如何,有才无才,她是通通没有想过吗?还是不敢奢想?她要的只是自由自在的过完这一生,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有什么小妾通房的给她添堵,这就是她要的。 她的愿望是如此简单,却又是如此的苛刻。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她即使想招赘个无权无势,只能依靠她过活的男人,也要在婚前与人定下契书以求自保。现在计划有变,舅爷的的赐婚打乱了她的计划,他这个圣眷正隆的堂堂伯阳侯世子,让她更不安了吧?她有权有势有钱,一句话就能毁了她想要的平静日子,所以他若不答应给她文书,她是真会落发出家的吧? 之前被激起的满腔愤火全都化为了浓的化不开的心疼,令狐方心疼的几乎落上泪来,要是他的小丫头有父母宠爱,是不是就会骄蛮任性一些,就不会这样“懂事乖巧”的让人心碎?他仰头看着雕花的拔步床顶,良久才轻声问:“小湘,要是我不写文书,你真的宁愿出家也不愿嫁我?” 男人的颜面有时真是一种无聊又可恨的东西。 叶湘拧起眉叹气,很是无奈道:“你要是真觉的析产分居会折了你家的颜面,写份休书给我也成,要是休书也不行,那等过了年,我就以为父母祈福为由剃度出家吧,这样皇上应该也不会怪罪,也不会耽误你娶亲。”嘴里这么说着,叶湘的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想着,要怎么安排手里现有的钱财,以确保自己就是出了家也能过上舒服日子。 或许她该选个风景好的地方,给自己造座小道观。 果然! 令狐方用力闭了闭眼,“你能不能别这么善解人意?”他摇头苦笑,“那是不是只要我写了析产分居的文书给你,你就能安心的嫁我?” 叶湘转过脸,挑眉看着他,“你肯给我写文书吗?” “我若写给你,你是不是能答应嫁给我?” 叶湘霍的眉开眼笑,“有了析产分居的文书,嫁给你自然没有问题了。” 令狐方点点头,面上平静,心里却是又酸又苦又涩又疼,他转身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啊?”叶湘连忙叫住他。 令狐方回头冲她笑了笑,“我去你书房给你写文书。” “你真的答应啊。”叶湘欣喜的从床上蹦下来,落地之后才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就感到一股空泛无力,整个人站都站不住,一下就往前载去。 令狐方眼明手快的转身一把接住她,急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叶湘紧拧着眉,忍着身体里泛上来的难过,虚弱道:“我没力气,感觉身体空空的。” 令狐方又气又心疼,叹了口气,将她抱到床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上,才道:“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当然会没力气了,你先躺着休息,我刚看到罗汉床上搁着点心盘,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晚上吃了饭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没事了。” 叶湘哦了一声,乖乖躺好。 令狐方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回来时手里除了点心盘,还有笔墨纸砚。拔步床的一侧床头柜上就搁着个保着温的茶壶,令狐方将笔黑纸砚放到一边,扶着叶湘在坐上坐好,把点心盘递给她,又从茶壶里给她倒了杯温水。看她小口小口的吃得秀气,令狐方才温声责备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绝食?这种事以后再也不能做了,也不知道你在跟谁较劲,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好好说?要是饿出病来,我看你怎么办?” “什么绝食,哪有那么严重。”叶湘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听到那个赐婚的圣旨是觉得有点难过,脑子里乱乱的,不想跟人说话才自己躲到房里的,后来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等我醒来你就进来了。”说着皱了皱鼻子,振振有词道:“我躺在床上那会儿根本就没觉得饿,我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跟你说了太多话的关系。” 令狐方不理会她的歪理,摊开纸,磨墨润笔,开始给她写析产分居的文居。少时,一纸文书写完,他转手递给叶湘。 “你这写的也太笼统了,怎么能这样写嘛?”叶湘不满的指着纸上的十六个字叫道:“什么叫夫妻缘尽,析产分居,各自过活,互无干涉?” 令狐方深吸了口气,压下又冒上来的火气,冷笑道:“那你想怎么写?” 叶湘抬抬下巴,示意他,“我说你写。” 令狐方额头青筋跳了跳,抿着唇忍着气,转身提起笔。 “兹有叶氏之女叶湘,因无所出,夫妻缘尽,夫令狐方,同意析产分居,互不干涉,各自过活,口说无凭特立此文书为证,立约人令狐方,日期就不用写了,什么时候用到我再自己补上就成了。” 令狐方握笔的手一紧,差点儿没气的把笔直接给折成两截。他一边默默的运气,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比我小这么多,从小又吃了大苦头,我本就该怜她,让她,哄着她,不过是一张破纸,先哄她成了亲,以后好好待她,日子久了还怕她会拿这张破纸说事吗?做完了心理建设,令狐方咬了咬牙,忍着气把析产分居的文书写好,递给叶湘。 叶湘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才满意的点点头,又笑道:“你的字写的可真好,这文书以后要是用不着了,我拿去裱裱,兴许还能拿去卖钱呢。” 令狐方额头青筋暴跳着,反手拿笔指着叶湘,气的说不出话来。 叶湘冲他嘻嘻一笑,指指他面前的纸,又道:“你把无所出改成善妒和不侍公婆,其它不变,再写两份给我。” 令狐方简直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把笔拍在纸上,怒道:“你要这么多析产分居的文书做什么?真想拿去卖不成?” 203还想跟爷抢媳妇儿? 203还想跟爷抢媳妇儿? 叶湘捧着那纸文书,简直就跟捧着宝贝一样,歪着头冲令狐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有备无患嘛,我觉得我身上毛病挺多的,万一犯了哪一条也好对号入坐嘛,反正你写都写了,写一份和写三份也没什么差啦,写啦写啦。” 令狐方何曾见过叶湘这样笑盈盈的冲他软语相求?一颗心顿时就软得一塌胡涂,虽然心里还是气的要死,可到底不忍拂了她的意,只能郁闷的重新提起笔,换了干净的纸,重新蘸墨照着叶湘的意思又写了两份给她。 叶湘拿着小心吹干了墨迹,逐字逐句看了两遍,这才小心折起来,宝贝似的收到拔步床的内侧暗柜里。 令狐方看她这样,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啊,他黑着脸把笔往砚台上一扔,双手环胸定定的看着叶湘,没好气的问:“现在满意了?” “满意了。”叶湘回头冲令狐方甜甜一笑,“晚饭我亲自下厨,慰劳一下你?” 令狐方一口血差点儿没气的喷出来,因为他给她写了三份析产分居的文书,所以才得她亲自下厨慰劳?要是那样,他宁愿这辈子不吃她做的饭。“行了,行了,你别动弹了,别一会儿又晕了,想亲自下厨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拦住叶湘不让她下床,令狐方沉着脸,道:“你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我让你的丫头进来服侍你。”今天他受的气,比他过去十八岁加起来的都多,小丫头现在越开心,他就越郁闷,实在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叶湘盯着他看了两眼,猜想令狐方应该是因为写了那几分文书,觉得脸上不好看才会阴晴不定,心里顿时就有点儿内疚,细声细气的道:“那你明早过来我这边用饭,我给你做好吃的。” 令狐方看她小心讨好的精致小脸,脸色不由一点点缓和下来,点点头道:“嗯,那我明早过来。” 一听到房门的响,牛大丫和舒静两个几乎同时跳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瞪着从房里出来的令狐方。 令狐方先对一直守在抄手游廊上的叶守点点头,然后才转头看向牛大丫和舒静道:“进去服侍你们小姐吧,她一天没吃东西,刚吃了几块点心垫底,你们晚上给她弄点儿清淡的吃食。” 牛大丫和舒静一听,顿时欣喜若狂,等令狐方一出来,两人忙不迭的冲进了屋。 叶守看着令狐方有些不太好的脸色,心里有些打鼓,“令狐大哥,你跟姐姐谈好了吗?” 这话问的简直就跟往令狐方胸口上戳刀子一样,他的脸色顿时就黑了黑,看了叶守一眼,心说:这小子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眼前之人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他一准先踹他两脚再说。 叶守被他这一眼看的心都凉了一半,心说:令狐方这么大的怨气,不会是姐姐跟他谈崩了吧? 却听令狐方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道:“我跟你姐姐已经谈好了,等她出了孝期,我就娶她过门儿,你也准备准备,刚才秦总管跟我提过一句,说靖王今天已经往侯府跑了两趟了,早上过来时让祖母派人给挡回去了,下午说是你的意思,让他们过两天再来?” 叶守没有否认,点头道,“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怎么能扔下她一个去靖王府?” 叶湘总算没白认这个弟弟,令狐方听着这话也有些欣慰,神色缓了缓,道:“靖王留了些人下来,说是派来服侍你的,一会儿我让秦总管把人送你院里去。皇上已经为你正名,靖王府才是你的家,这事你总拖着也不是办法,晚上你跟你姐姐好好谈谈,明后天就回靖王府吧。” 叶守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只要姐姐同意,我没问题。”在他的观念里,以前是姐姐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现在他地位不一样了,以后他住哪儿姐姐就住哪儿,他得给姐姐撑起一片天来。 令狐方才好了一点的神色顿时一僵,被叶湘气了半天,一直被他强压在胸口的怒火就跟浇了油一样熊熊燃烧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叶守的眼神异常凌利,心说:这熊孩子,还想跟爷抢媳妇儿不成? 叶守自小孤苦,早就看尽了人情冷缓,他对人的情绪变化是很敏感,见令狐方神色凌厉的瞪着自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顿时又是一惊,心说,令狐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情绪跟女人生孩子似的,好一阵坏一阵的,这么变化无常,以前也没见他有这毛病啊。 令狐方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之人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将之胖揍一顿虽然痛快,但小丫头那关就不好过了。他得以德服人!令狐方垂下眼看着脚前的青石砖,心思电转,只瞬间就计上心头,开口说道:“若是按我的意思,为了你姐姐的安全,她还是先住在我这儿比较稳妥。” 叶守不笨,相反,他思维敏捷,通晓人情世故,自打读书识字之后,脑子更为灵活了,令狐方这一番话顿时就让他拧起了眉头,“令狐大哥的意思是说——靖王府不安全?” “你是靖王的嫡子也是他唯一的子嗣,还是皇上御旨册封的世子,你回靖王府自然是众望所归,不但不会有人说什么,靖王和靖王妃只怕还会欣喜若狂。可对小湘却不然。小湘领养你,认你为弟,让你衣食无忧,于靖王和靖王妃来说自然是感激的,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你曾是叶家嗣子的事情瞒不了人,你被带离靖王府九年,靖王和靖王妃忍受了九年丧子之痛,你觉的他们在得知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好不容易将你寻回之后,还能忍受有人跟他们抢儿子吗?” 叶守惊恐的瞪大了眼,“你是说,他们会……”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令狐方严肃看的叶守道:“你自小被带离靖王府,靖王和靖王妃骤然寻获你,自然是如获致宝,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对你姐姐是什么想法,皇族中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一向不太能容人,我不想小湘跟你回去冒险,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姐姐有危险吧?” 204她倒真敢想! 204她倒真敢想! 叶守拧起眉,面色也阴沉下来,“要是照令狐大哥所说,我若继续住在你这儿,姐姐岂不是也会有危险?” 孺子可教啊! 令狐方欣慰的点点头,“所以你最好尽快回靖王府,而且在你还没有在靖王府站稳脚根之前,为了小湘好,你最好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妙。” 叶守垂头不语,让他跟叶湘分开,他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令狐方却从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明显感觉到他的挣扎与不舍。评心而论,叶湘对这小子是真的好的没话说,也难怪这小子这么舍不得离开叶湘了。“我与你姐有婚约在身,她在我这儿只会人人巴结,没人敢给她气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守咬牙反驳道:“还没成亲就长住夫家,总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而且等将来你们成亲,总不能让姐姐从这个院子直接嫁到你院子里去吧?那成什么啦?又让世人怎么看姐姐?” 令狐方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小子想得还挺远的。他想了想,道:“你既认小湘为姐姐,我原意是想让她从靖王府出嫁的,你姐姐还有两年才出孝期,这两年时间应该足够你在靖王府站稳脚根,培养起忠心效忠的仆从了。可若两年时间,你都不能在靖王府站稳脚根,那我实在无话可说。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姐姐受人非议,到时自会找一位德高望众的夫人收她为义女,让她风光出嫁。” 叶守的眼睛骤然亮了亮,神情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他看着令狐方信誓旦旦道:“没有姐姐,我早就不知在哪儿饿死冻死了,姐姐永远都是我的姐姐,我会让靖王和靖王妃接受姐姐的,令狐大哥你说的对,我是靖王府的世子,没道理两年时间还不能掌握王府诸事,两年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我会让靖王和靖王妃收姐姐为义女,姐姐出孝期之后,必然会从靖王府风光出嫁。” 以的叶守年纪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未免让人觉得有说大话的嫌疑,但令狐方却相信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夏侯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疯狂的执拗劲,何况叶守的条件得天独厚,只要他有心经营,为叶湘做到这些事并不困难。 从潇湘苑里出来,抬头就见对面的大树下,令狐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紫娟和总管秦松正站在那里小声说着话,见他出来,两人急忙快步迎了过来。 “世子爷!” 令狐方背手而立,视线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才问,“何事?” 紫娟和秦松对视一眼,紫娟先道:“老夫人命奴婢过来看看,说世子爷若是从潇湘苑里出来了,就请到福寿院去一趟,老夫人有话要问世子爷。” 令狐方嗯了一声,挥手让她退下,这才转向秦松,“秦叔,您寻我是为了何事?” 秦松抬头看了他一眼,上前两步轻声道:“靖王妃来了,老奴刚送她去了老夫人院里喝茶,王妃看着脸色不太好,应是冲着叶守少爷来的,您看?” 令狐方抿着嘴,抬头望天,他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皇上给叶守正了名,靖王夫妇在得知自己儿子没死之后,肯定会欢天喜地的接纳叶守,却不知人性这个东西最难被人撑控,靖王身为皇帝次子,若按皇位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的规则,除了大皇子,靖王这位唯一被封王的皇子应该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当然,如果他的生母身份不是那么低,母族根本提供不了半点儿助力的话,他的境况可能会更好。 不过这个平衡却被靖王妃给打破了,虎威大将军手握十万精兵镇守大华南方门户,两个儿子又都已是四品武将,这成了靖王争储的有力法码,也难怪有些人会坐不住,想要一举将靖王彻底打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守这苦逼孩子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若不是当时局的小棋子生了异心,想要借小叶守换荣华富贵,那小子早就在地府等着重新投胎了。不过九年了,靖王后院妻妾成群,却偏偏没有半点儿动静,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是靖王不敢动,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现在叶守的出现就像一颗鱼雷,炸翻了一池湖水,也把湖里的大鱼小鱼都给炸了个人仰马翻。最让湖里大鱼小鱼害怕的,可能还是因为这颗雷是皇上亲手扔出去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都得接着,这样一来假的也成了真的。 但显然,靖王夫妇有可能不这么想,或者说靖王妃有可能不这么想,男人还有可能会以大局为重,但女人更多的却会以感情用事。 秦松眼观鼻,鼻观心,令狐方不说话,他也就维持着躬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敢动,深怕打断了令狐方的思绪。 良久之后,令狐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似自语般低声道:“被害九年的儿子,突然被人告知还活的好好的,这事儿还不是他们靖王府自己查出来的,而是皇上亲自碰上了告知他们的,她自然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见见,探探虚实,看是不是有人想借他们上位,才找了个假的来冒充他们儿子。”令狐方眼一厉,语气开始不善起来,“她倒真敢想!真当舅爷是瞎的?真当爷的小丫头喜欢跟她家扯上关系?” 秦松像是突然失聪了似的,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令狐方吐槽一样,直到令狐方愤然转身大步往福寿福的方向走,他才抬脚缓步跟了上去。 还没到福寿院,就在半道上碰上了等他的邓扬,“爷,靖王妃来了,是来……” 令狐方摆摆手,道:“我知道她是来干嘛的,这事你不必管了,爷自会处理,你去跟叶守提点两句,告诉他事情有变,他近期可以不用去靖王府了,至于靖王的那些人,让他自己看好了,别弄出事来惹小湘不高兴。另外潇湘苑的厨房那边还缺几个粗使婆子,你去挑几个手脚麻利点的,再选两个身手好些的丫头送到过去。” 205不得不怀疑两人的关系 205不得不怀疑两人的关系 邓扬抬头询问的看了令狐方一眼,见他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立即心领神会,低头恭身道:“是,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令狐方才到福寿院门口,就见院里影影绰绰站满了人,杏红满面笑容的站在门口,正与一个穿着鲜亮的丫头说着话。堂堂侯府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轮为守门小丫头,还得违背意愿跟人搭讪?令狐方嘴角不屑的一撇,大步走了过去。 杏红一见令狐方,眼睛顿时一亮,心说:终于可以解放了。她连忙上前两步蹲身行礼,“奴婢见过世子爷!” 能未经通报就进到内院的,自然只能是府里的主子,一院子丫头婆子不管是靖王府的还是侯府里的,全都蹲下了身,向令狐方行礼。 令狐方嗯了一声,赞许的看了杏红一眼。祖母屋里就数这个丫头话最少,别人不跟她搭话,她能一整天一声不吭,难为她为了在门口等他,还跟人聊起天来了。“潇湘苑那边的厨房食材不够齐全,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她们给未来少夫人做些拿手的好菜送去。” 给未来少夫人送吃食,自然免不了得个赏什么的。杏红立即眉开眼笑,知道令狐方这是体谅她辛苦,要赏她呢。她连忙福了福身,笑道:“奴婢回头就去办这事儿,世子爷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吧,今儿靖王妃来府上做客,正在里头跟老夫人说话呢,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 令狐方嗯了一声,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院子里,目不斜视的盯着门帘上精美的绣花,也不管一院子的丫头婆子还半蹲着给他行礼呢,一点儿没有叫人家起来的意思。 不一会儿杏红就从屋里掀帘出来了,“世子爷,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令狐方点点头,大步进了屋。 屋里,令狐老夫人和靖王妃正分左右两边坐在罗汉床上喝茶,只不过气氛似乎有些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令狐方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向老夫人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又转向靖王妃,“见过靖王妃。” “可不敢当世子爷的大礼。”靖王妃连忙伸手虚扶,道:“世子爷快快请起。” 令狐老夫人“啪”的一声搁了茶碗,一脸不耐的直接道,“方儿,靖王妃此来是想见见叶守的,你给安排一下吧。”那僵硬的语气,和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的表情,再再显示了她老人家此时的坏心情,能让祖母这样不顾颜面的当场发作,显然是靖王妃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令狐方精灵似鬼,心下立即有了计较,冲靖王妃笑道:“王妃今天想见叶守,恐怕是不能了。” 靖王妃脸色一变,“怎么?他不在你这儿?还是出了什么事了?” “王妃先别紧张,主要是叶守初闻自己的身世,有些不能接受,正躲在他姐姐院里哭舅子,闹着不肯出来呢。” “初闻自己的身世?”靖王妃拧着眉,有些不信的盯着令狐方道:“你是说,他之前并不知道他是靖王府的世子爷?” 令狐方的表面功夫可是跟着皇帝舅爷学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要是他的心思能被这女人看出来,那才是有鬼呢。令狐方目光平静的回视靖王妃,微微一笑道:“叶守被带离王府时还在襁褓中,臣和祖母初见他时是在一个叫前山屯的小山村,当时正是臣护送着祖母去德远寺上香回京,路过那个小山村,在村口的包子铺落脚用了顿饭。那时叶守刚刚被人收养,整个人又瘦又黑又小,臣跟祖母当时都没认出他来,直到半年之后,臣再次路过那个村子,见到了被养胖养白了叶守,这才起了疑心。” 靖王妃惊讶的挑起眉,“你是说……他长的跟王爷很像?” “正确的说,叶守与靖王爷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单是容貌像,通身的气度也像,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人的关系,臣当时就派了侍卫去那村子查叶守的身世,据侍卫查得的消息说,他父母是一对年轻夫妻,于九年前来到那个村子,并在那村子里租了个小院落脚,一直住了三年有余。那对夫妻平时极少与那里的村民接触,那里的村民也只知道那个小院里住了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孩子,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连那对夫妻以何为生也不清楚。” “六年前的一天,那对夫妻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突然双双暴毙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孩子。房东收回了房子,叶守没了住处,就以村口的土地庙为家,村民看那孩子可怜,多少会施舍一些剩菜剩饭给他,孩子小食量小好养活,一村人你给一点我给一点,总算是让叶守长到了五岁。不过乡下地方,大家生活都不富裕,因此那孩子长大了,反而常常食不裹腹了。那村子靠山,那山就是收养叶守的叶家所有,山上种的果树并不禁止村民采摘,叶守饿极了就会上山摘果子充饥。那孩子也不知道是饿怕了,还是怎么的,打小就知道要给自己存粮,他在山上找了个山洞,白天在山上挖野菜摘果子,或是捡些枯枝树叶到山洞里存着,晚上就用树枝石头掩了洞口睡在里面,就这么挨着也让他挨到了八岁。” 令狐方老神在在的继续道:“叶守对他姐姐,也就是皇上赐婚给臣的那位叶小姐非常尊敬,臣曾私下笑话过他,说他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总在他姐姐身边跟前跟后,他告诉臣,若是没有他姐姐,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叶小姐将他领回家那天,正是叶守数天找不到吃的,又冻又饿的挨了数日,心神崩溃,打算下山跳河结束自己性命的时候。若非叶小姐的房子正在出村的必经之路上,而她家蒸包子的香味引得叶守停在了她家门口,挪不动步,这个世上就已经没叶守这么个人了。” 206手太长 206手太长 令狐老夫人瞪着令狐方,心说:孙子这忽悠人的本事是越来越高端了,十句话里九句真一句假,只在关键的地方变动一下,这话听着的效果就全不一样了。 靖王妃却听得脸色苍白,眼里水雾弥漫,也不知道是在为叶守悲惨的往事拘一把同情泪,还是相信了叶守是自己的儿子,给心疼的。 “叶小姐父母早丧,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她将叶守领回家细心照顾,之后还送他去学堂读书,为了让叶守有个正统的身份以后能科举出仕,叶小姐认叶守做了弟弟,将之记在自己生母名下,写进了叶家族谱,就是这样,叶守成了叶家的嗣子,叶家正经的少爷。” 靖王妃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笑道,“照世子爷这么说,那叶小姐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否则皇上也不会把她赐婚给了世子不是?” 令狐方终于知道他祖母刚才为何语气会那么僵硬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又飞快敛去,笑道:“王妃应该知道我这人好吃,那叶小姐使得一手好厨艺,臣原是被她的一手厨艺吸引,欲花重金请她一起合作在京城开酒楼的,虽然其间发现了叶守的不同,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与她开酒楼的计划,唯一麻烦的是,她不巧养了三只猛兽做宠物,臣怕她进京之后会有麻烦,就想跟舅爷要个恩典,能允她带着那三只宠物自由出入京城,谁知舅爷自打我说了叶小姐养了三只豹子,还教的跟狗一样听话,就生了好奇心。知道臣带着叶小姐在甘泉寺借宿,那日,他一大早出城亲自跑去堵人家小姑娘了。” “舅爷当时是带着臣的祖父和黄公公一同前往的,当时臣正巧有事不在场,事后问起才知道舅爷当时就让叶守叫他爷爷了,叶守的身世臣也只查了一半,在未查清那对夫妻与靖王府的关系之前,臣并不敢声张,所以并未告知舅爷,谁知舅爷只见了叶守一面,就认定了他是靖王的孩子了。” 靖王妃垂着眼,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听了令狐方的话也不表态,显然还是不肯相信叶守就是她那个已经死了九年的孩子。 令狐方轻扯了下嘴角,仍是不急不徐的道:“叶守自小孤苦,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有了疼爱他的姐姐,皇上却突然下圣旨告诉他,他其实是身份高贵的靖王府世子,靖王一大早还派了人来要接他回府,这让他不能接受,也很害怕。他不想离开叶小姐,也不相信自己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世子,所以哭着闹着躲在叶小姐的房里不肯出来,叶小姐劝了他一天都没能把他哄好,所以王妃今日只怕是见不成叶守了,那孩子毕竟也才九岁,诈闻身世都被吓坏了,只怕得让叶小姐好生劝慰一阵子才能去靖王府拜见王爷和王妃。” 靖王妃微微闭了闭眼,似在叹息又似吁了口气,抬眼看着令狐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道:“既是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皇上金口玉言,那孩子就是本宫的亲生骨肉,本宫疼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逼迫他呢。”说着向令狐老夫人欠了欠身,道:“那孩子既然想要留在侯府,以后还要麻烦老夫人和世子多多照拂于他,本宫在此先行谢过二位了。” 令狐老夫人垂着眼皮,轻轻“哼”了一声,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跟她做。 靖王妃神色一僵,没想到老夫人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起来。 令狐方连忙笑着打圆场,“王妃客气了,舅爷喜欢叶小姐天真率直,将她赐婚于臣,能娶得一个厨艺高超的姑娘为妻,臣也正求之不得呢,自当好好照顾她们姐弟俩,这本是臣应当应份的事,当不得王妃娘娘言谢。” 令狐老夫人可不管靖王妃下不下得了台,会不会觉得难看,以她的身份地位,比靖王妃只高不低,何况认真算起来她还是靖王妃的长辈,才懒得理会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呢。她转头招手示意,秦嬷嬷连忙凑上前,询问的看着她,“老夫人?” 令狐老夫人板着脸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我都饿了,怎么还没见丫头来传饭啊?” 这话赶客的意图就太明显了,秦嬷嬷不禁偷偷觑了靖王妃一眼,果见王妃娘娘已经脸黑如锅底了。 靖王妃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这样下过脸,她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色铁青的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说着,也不等令狐方和令狐老夫人说话,径直就往门口走去。 令狐老夫人懒懒的哼了句,“慢走,不送。” 令狐方客气的挽留,“时辰确实不早了,王妃不如用了饭再走?” 两人的话几乎异口同声,却是南辕北辙,代表着完全相反的意思和意图。 靖王妃几乎要气疯了,这回是连招呼都不打了,直接甩袖就走。 “啪”的一声,回落的门帘重重的砸在门框上,屋外几声低呼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哼,没教养又不知好歹的东西。”令狐老夫人的语气里满含不屑,显然之前已经受了这位靖王妃一肚子气了。 令狐方嗤笑一声,潇洒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祖母与她置什么气?小湘对叶守甚是着紧,叶守原也极不放心小湘一人住在咱们府里,靖王妃不想叶守回靖王府,小湘和叶守只会高兴的跳起来。” “叶守回不回靖王府关我什么事?叶守不回靖王府,要绝嗣的是靖王,该担心的是她才对,我还没这么闲,瞎操那份闲心。”令狐老夫人气的直拍炕几,“可你知道她之前跟我说了些什么吗?她竟然暗示我说湘丫头来路不正,不安好心,还说湘丫头投你所好,私下勾引了你,你说这都说的什么话?我自己的孙媳妇来路正不正,我能不知道?老婆子都活了一辈子了,难道这些事情还要她教?自己府里那点儿破事儿都理不清,儿子是被人害了还是被人掉包了,查了九年都没弄清楚,还想插手我家的事,她也不嫌她手太长。” 207你还真闯祸了啊? 207你还真闯祸了啊? 听到靖王妃想给自家祖母上眼药,令狐方原也是生气的,不过看着令狐老夫人拍桌大骂的样子,他突然又不生气了,反而很觉得挺高兴,“小湘要是知道祖母这么护着她,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令狐老夫人喘了口气,瞪着令狐方没好气的骂道:“我老太婆为什么要护着她?还不是为了你?” “是,是,是,孙儿知道祖母是爱屋及屋,孙儿有祖母这么好的长辈,肯定是孙儿上辈子求神拜佛修来的。” 自家孙子可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么“讨巧”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令狐老夫人眯眼打量自家孙儿,“你小子……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 令狐方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声,对秦嬷嬷使了个眼色,秦嬷嬷立即心领神会,招手带着一屋子丫头婆子都退出了屋子。 “你还真闯祸了啊?”令狐老夫人一见这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立即就来兴致了。要知道令狐方自小到大堪称最省心的孩子,跟他一比,别人家那些读书考较年年得优的孩子,那都是渣渣。最让令狐老夫人觉得省心又不开心的是,这小子自小就在皇帝跟前养着,乖巧懂事听话,书读的好,武练的勤,总之哪儿哪儿都好,就没有一处不好的,闯祸这个词在他过去的人生里压根儿就没出现过。就为这事儿,老侯爷和老夫人还一度遗憾了好久。别人家的孩子隔三差五的闯个祸,身为长辈的通常就会出面跟人抖抖威风,说明一下我家孙儿背后有人,老侯爷和老夫人等了十八岁,硬是没等到这个机会,没想到今天令狐方竟然说他闯祸了。 令狐老夫人简直欣喜若狂:哎哟,孙儿长大了,能耐了,终于闯祸了。 令狐方过去挨着令狐老夫人坐下,抱着老夫人的手臂道:“祖母,这事儿孙儿说了,您可不能生气。” “祖母不生气。”令狐老夫人满口答应,十八年来头一回闯祸,她好不容易盼到他闯一次祸,多不容易啊,她怎么滴给他撑回腰不是。 老太太的情绪未免太过高昂了些,令狐方觉得情况有些,不过还是道:“您可得说话算话。” “祖母向来说话算话。”令狐老夫人说着还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你说吧,祖母肯定不生气。” 于是,令狐方就把给叶湘写析产分居文书的事说了。 “啪!”令狐老夫人抬手冲着令狐方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你这倒霉孩子,那种东西是能胡乱写的?你不但写了,还给她写了仨?”越说越气,令狐老夫人双手并用,披头盖脸的就往令狐方身上招呼,“你连媳妇都还没娶进来,就打算分居了?你分居了,老婆子的曾孙该怎么办?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令狐老夫人的手劲其实不大,再说老人家动气伤身,所以令狐方苦逼的一点儿反抗之心都不敢有,只能抱头乖乖挨打,任祖母大人出气,“哎哟,祖母,您说了不生气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令狐老夫人挥手打人都多用了三分力气,几乎都快咬牙切齿了,“老婆子不生气!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婆子我生气了?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哪!你说你这臭小子还能更难耐点吗?你要折腾就不能去折腾折腾别人?你偏偏折腾自家人干什么?” “您悠着点儿,小心别闪了腰。”令狐方挨打还得小心护着老夫人,免得她老人家打得忘形了,把自己给伤了,简直苦逼的没边了,“您歇歇气,歇歇气。” 令狐老夫人也确实是打累了,特别是令狐方看着并不怎么壮实,可偏偏自小练武练的皮糙肉厚,她打了半天就没见他觉得疼,实在是越打越郁闷,索性停手,先把气喘均了再说。 令狐方见老太太终于停手了,忙讨饶的蹲在老夫人面前,小声解释道:“祖母,您当孙儿想给写那文书吗?孙儿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小湘那丫头都还没开窍呢,偏又死脑筋的很,我要是不答应,她回头就跑去出家了,到时候您让孙儿找谁哭去啊?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她安抚好了,让她乖乖在府里住着,孙儿与她朝夕相处才能有机会不是?” 这还像句人话。 令狐老夫人心火立刻下降了些,哼道:“你把文书都写给她了,就不怕她回头拿着文书反悔不嫁你了?” “不会,小湘虽小,但说话极为守信。”令狐方对叶湘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说我给她写了文书就嫁我,就肯定会嫁我,这点祖母只管放心。” 令狐老夫人想了想,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有没有那些文书都没啥影响。能让小丫头安心呆在自家地盘上,孙儿近水楼台,迟早能抱得这个小月亮,便点点头,道:“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以后自己安份些,你现在是把免死金牌送给那丫头了,要是行差踏错了,小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儿是什么样的人,祖母还不清楚吗?”令狐方连忙喊冤,身子往老夫人身边挤了挤,才又道:“孙儿把文书的事告诉祖母,就是想让祖母以后帮孙儿注意着些,像咱们家这种公侯门第,想巴结的人不少,想算计咱们的也肯定多,您可得帮孙儿把好关。小湘年纪还小,脾气又直,可不是那些夫人、太太、后宅小姐们的对手,您可得帮孙儿护好她。” 令狐老夫人似笑非笑的觑了令狐方一眼,“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是令狐家的种,知道心疼自己媳妇儿。” 令狐方立即抬头挺胸,很是自豪的道:“那是,您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子,咱们家的传统向来就是宠妻如命的,孙儿可是时时都跟祖父学着呢。” “你这个小滑头!”令狐老夫人老脸一红,笑着狠狠拍了令狐方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掩不住。 208不帮你帮谁 208不帮你帮谁 “行了,你的意思祖母知道了,你与湘丫头既然定了名份,京里这个宴那个宴的她总免不得要去转转的,那些牛鬼蛇神有祖母给她挡着,不过她自己也不能太废了,我瞧着湘丫头挺机灵的,你给她身边再安排几个得力的丫头,咱们不求她能压别人一头,只求她能全身而退就成了。” 令狐方神情有些古怪的瞥了自家祖母一眼,有些难以启齿的吱唔道:“祖母,孙儿觉得您没弄懂孙儿的意思,小湘年纪小,阴谋诡计什么的,肯定不是后宅那些天天斗法的夫人小姐们的对手,可她那脾气就跟座小火山似的,没人惹她还罢了,要是有人惹了她,那丫头一准会跟人拼命的。孙儿让您护着她点的意思是,万一那丫头那天火气上头,把哪家的千金给打了,或是……咳,或是拿刀砍了人什么的,您给她收拾收拾……” 令狐方越说越心虚,简直都不敢抬头看令狐老夫人了。 这么一说,令狐老夫人也想起来了,他们初见叶湘那天,那丫头可是抱了一箱子刀具出来分给手下的伙计们,还让大家一起追砍那些闹事村民的,这么彪悍的丫头,可不就是一惹就爆的小爆竹筒子吗? 以京里那些个小姑娘们的尿性,碰上这坏脾气的丫头,以后的麻烦肯定是源源不断的。令狐老夫人越想眼睛越亮,心说:孙儿这个孙媳妇选的好啊,一看就是个能闯事的主儿。孙儿不给力,让她们老两口闲了这么多年,有个爆竹筒似的孙媳妇儿,简直太合她的心意了,以后可就不怕没机会出去给人斗威风了。 天可怜见的,什么叫物极必反?这就是了。 令狐方因为养在皇帝身边,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想操心都没机会,以至于这两老太过寂寞,觉得自己太没存在感了。原来以叶湘的脾气性格,应该是所有男方家庭避之不及的,叶湘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格缺点,所以在自己的婚事上,她才从来不多抱期望。可她偏偏遇上了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两位老人已经空虚寂寞冷了十八岁,急于在小辈面前表现存在感,巴不得小辈能给自己找点儿麻烦,操操心,叶湘的出现可以说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老两口刚想睡觉就有人送上了枕头,简直称心如意的不得了。 “放心,放心。”令狐老夫人笑容满面的拍着令狐方的肩膀,脑子里满是叶湘拿刀砍人的画面,那心情简直不要太好,“一切有祖母呢,祖母不行也还有你祖父,再不行就去找皇上,他是你舅爷,你媳妇有事,他不帮你帮谁?” 这画风有点儿不对啊?自家祖母虽然护短,可这么霸气侧漏可是从未有过的啊。令狐方呆呆看着自家祖母满面欣慰的诡异表情,愣了半晌才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过霸道了些?会不会让人非议咱们家仗势欺人啊?” 令狐老夫人霸气的一挥手,道:“咱们家安静了这么些年,也该霸气些了,别人不招惹咱们便罢,要真上赶着跑来欺负湘丫头,就让湘丫头狠狠的打回去。打了人不用怕,砍了人也没关系,她的出身低怎么了?出身再低也是皇上给指的婚,做的媒,谁敢对她有意见就是对皇上有意见,不打他们打谁?这官司就是打到天边去,道理和皇上也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还能这样?令狐方这下算是彻底长见识了。 不过两位长辈越护犊子,在态度上越强硬,小湘以后出门就越安全。京城一年到头各种宴会多如牛毛,最可恨的还是男女有别,男宾不能进内院,否则他也不用担心叶湘会被人算计,跑来事先跟自家祖母打招呼了。不过他这下可以放心了,令狐方笑道:“有祖母这句话,孙儿就放心了。” 令狐老夫人斜他一眼,祖孙俩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令狐方一走,令狐老夫人的好心情就慢慢淡了下来。主要是这事儿让她越想越觉的憋屈,自家孙儿会这么委屈求全,被逼着给未来媳妇写析产分居的文书,完全都要怪皇上的那道赐婚的圣旨作怪。你说你好好的皇帝不做,跟媒婆抢什么饭碗儿啊?偏偏还正忙没帮上专帮倒忙,小方子这头才把小丫头骗进自家地盘,他就心急火燎的跑来横插一脚,要是没这道圣旨,以自家孙儿的本事,还怕那小丫头不乖乖上勾? “不行,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令狐老夫人越想越觉的得让皇上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以免他以后三不五时的再自做主张,生出什么事端来,要都跟今天这样,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好,可要是坏了自家孙儿的好姻缘,那她可就要后悔莫及了。 “紫烟,你去前院看看侯爷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让他过来用饭。” “是!奴婢这就去。”紫烟领命而去。 秦嬷嬷看了眼桌上的沙漏,在一旁出声提醒道,“夫人,现在才酉时一刻,还没到用饭的时间呢。”按老夫人以往的习惯,都是每日酉时四刻才用饭的,换算成钟表计时就是晚上六点。 “我知道,我就找侯爷有事,晚饭你照平时的安排就成了。”令狐老夫人挥挥手,示意秦嬷嬷莫要打扰,自己便依着靠枕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丫头过来禀报,“老夫人,侯爷来了。” 令狐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才坐正身子,就看见丈夫掀帘进来,她连忙冲他招手,“老头子,我有事儿跟你说。” 老伯阳侯眉头一挑,大步过去,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倾身向令狐老夫人,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都先下去。”令狐老夫人打发了房里的丫头婆子,才如此这般,把令狐方给叶湘写了三份板产分居文书的事给说了,“这事儿说到底都是皇上惹出来的,咱们不追究他好心办坏事,差点儿坏了小方子的姻缘,可咱们总得让他知道有这件事,免得他下次再胡乱插手小方子他们小俩口的事。” 209诛心 209诛心 “而且我听小方子说,湘丫头跟靖王世子虽然没有血脉关系,但是两人关系比亲姐弟还亲,湘丫头嫁进咱家,靖王世子成了小方子的小舅子,虽然咱们都知道靖王在争储上根本没希望,咱们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但难保别人不会有想法。” 老伯阳侯垂着眼静静听着。 令狐老夫人手指虚指了指皇宫方向,低声道:“妾身觉的,为免皇上或是宫里的哪位娘娘“突然”心血来潮了,给小方子送个贵妾、侍妾或是丫头什么的过来,小方子给湘丫头写了文书的事情还是得让皇上知道,否则只怕会后患无穷。” 老伯阳侯缓缓的点了点头,“夫人言之有理,这件事是得跟皇上通个气,不得夫人有件事说错了。” 令狐老夫人不解的看着老侯爷,“那件事?” 老伯阳侯笑着摇摇头,“佛曰,不可说。” “切!”令狐老夫人斜眼白了老侯爷一眼,“你还跟我卖关子?” 老伯阳侯呵呵一笑,“此事事关……”他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法不传六耳,夫人细细思量也就明白了,为夫却是说不得的。” 令狐老夫人拧着眉想了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可一想到今天那位靖王妃的表现,她就不屑的撇了撇嘴,吐槽道:“皇上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老伯阳侯呵呵笑道:“为夫也没说一定就是他了,只是说夫人说错了,有些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努力,有了优势也得看个人的缘法和后天努力后做出来的成绩。” 令狐老夫人细细琢磨了下老伯阳侯的话,眼睛猛然一亮,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以前或许有几分机会,可现在没了?” 老伯阳侯笑着点点头。 令狐老夫人立即扶掌大笑,毫不客气的数落道:“妾身就说嘛,妻贤夫祸少,娶了那么个四六不懂的败家玩意儿,他能有机会才怪了。” “你呀……”老伯阳侯无奈的摇摇头,却并不责备老夫人。 照规矩,第二天令狐方和叶湘是要进宫谢恩的,但令狐方却并没有将这个规矩告诉叶湘,在没弄清楚宫里某些人的想法之前,他不打算让他的小丫头去狼窝里探险。于是第二天一早,令狐方就派了邓扬去给皇上回话,借口是自己最近有事,要过几天才带叶湘进宫谢恩。 而同样接了圣旨的靖王夫妻和叶守,本来也该一同进宫谢恩的,却因为叶守的避不见面,和靖王夫妇有意的听之任之,便将这件事给拖了下来。 宫门方开,黄公公就接到了邓扬送来的口信,他这边都还没来得及进乾清殿跟皇上回禀,靖王后脚就到了,见面先塞了他一个厚厚的荷包。黄公公诧异的看着手里的荷包,入手轻薄,里面肯定装的是银票无疑,只是……他看向靖王,“靖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靖王苦着脸对黄公公连连做揖,“还请公公务必帮帮小王。” 黄公公连忙侧身避到一边,不肯受他的礼,心里却是更诧异了,“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您吩咐老奴一声就是,您跟老奴一个奴才行此大礼,岂不是要折煞奴婢吗?” “小王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昨天接到父皇的圣旨,得知我儿尚在人间,小王……”靖王突然哽咽了一下,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小王赶到伯阳侯府,老夫人说子渊乍闻自己身事,情绪不些不稳,不能出来相见,到了下午,小王又去了一次,却还是没能见到我儿子渊……” 这话……可是在暗示伯阳侯府有意阻饶王爷父子相见?黄公公高高的挑起眉,仔细打量靖王夏侯文立,伯阳侯忠君爱田,端看皇上在令狐夜夫妇死后亲自教养令狐方,就可以看出伯阳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靖王想让他帮他在皇上面前给伯阳侯上眼药,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 黄公公这边暗暗思量着,靖王却还在说着“……反而让侯府的管家带话,说自己这几天有事,要过几天才能回靖王府。王妃思儿心切,不顾本王劝阻,傍晚的时候又去了一次,这次虽见到了老夫人和世子,却仍是没有见到我儿子渊,世子却说子渊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世,正在闹脾气,根本不愿与我们夫妻相见。” 这话说的可真诛心哪,若不是伯阳侯忠君爱国之名早已深入帝心,换个人来说不定还真会被靖王给参倒。黄公公眸底精光一闪,嘴角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来。伯阳侯世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皇上对令狐方甚至比众皇子都上心,就是论远近亲疏,于情于理他也没有帮人坑伯阳侯府的道理。黄公公悠悠叹道:“世子毕竟尚年幼,在民间又吃了大苦头,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靖王偷偷觑了黄公公一眼,见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苦着脸道:“子渊对我夫妇避而不见,实在让小王与王妃心痛万分,我们又不敢相逼于他,今日不能带他来给父皇谢恩,实在是小王夫妻无能所制,还请公公在父皇面前为小王周旋一二,切莫让他老人家生了我等的气。” 黄公公把靖王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心说:这靖王爷是不是早上还没睡醒?老伯阳侯和伯阳侯世子简在帝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一个劲的要往伯阳侯府头上泼脏水是几个意思?嫌自己最近日子过的太平淡了想找点儿刺激? “能寻获世子就是天大的喜事,世子闹点儿小脾气,王爷爱子心切宠着些,相信皇上肯定是能体谅王爷的。”想不明白靖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黄公公决定先和块稀泥,再试探一二,“要是别人,老奴还真不敢说,世子爷老奴是见过的。说起世子爷啊,那容貌和通身的气度,就跟王爷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当日在甘泉寺乍一见,老奴还以为时光倒转,回到王爷小时侯了呢。” 210假的?真的! 210假的?真的! 靖王听的明显一愣,抬头眼死死的盯着黄公公,眼中满是惊谔与不信。 黄公公好像没看到靖王的表情变化一样,表情舒缓的不停说道,“世子爷年纪虽小却极为懂事明礼,待人接物时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特别贵。从甘泉寺出来,皇上还感慨说天子乃真龙之后,血脉倒底是与凡人不同,就算是长在乡野,生活困苦,那一身天生的雍容贵气却是怎么都抹杀不掉的……” 皇帝当时会有如此感慨其实完全是自我感觉良好所致,一个人能养出什么气质完全取决于他生活的环境。当初的叶守就是个挨饿受冻的小乞丐,要是没有叶湘将他捡回家,他早就不知饿死冻死在哪里了,哪儿还有什么雍容贵气可言? 所谓的雍容贵气,其实说白了就是日子过好了,吃饱穿暖了,读书识礼了,知道自己有钱有靠山了,说话做事自然就可以从容不迫,有条不紊了。 没有人会想到,叶守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里蜕变,完全得归功于叶湘时不时的耳提面命,和他下意识的模仿叶湘的言行举止所致。 靖王听得脸皮直抽抽,黄公公说的这些事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黄公公只忠于父皇,他说的话还是可以信任的,如果黄公公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说…… “王爷与世子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您多与他接触接触,相信世子很快就会接纳您的。” 靖王闻言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僵,不可否认,从接到圣旨到现在,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那个孩子真的会是自己死里逃生的儿子,九年前的那一幕地狱般的场景是他亲眼所见,孩子被砍的面目全非的小脑袋,断裂的小小的手脚,满床满地的血,那是他一生的恶梦。这九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希望那就是一场恶梦,他也希望他的孩子能命大死里逃生,也希望皇上遇上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些人害他之心不死,这个孩子肯定就是他们的想出来的另一条毒计…… 黄公公的话就跟洪钟大吕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他昨天安排留在伯阳侯府的那些人肯定已经开始行动了,可是今天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肯定是假的,肯定是。 靖王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面上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从容,目光有些闪躲的问道:“公公真的见过叶……本王是说子渊,公公真的曾见过小王那孩儿?” 黄公公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什么鬼魅伎俩没见过,他一看靖王神思不属就知道他肯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道:“若非亲眼见过,皇上又怎么会连查都还没查,就断定那叶守就是靖王您的世子呢,有道是父爱如海,王爷不该怀疑皇上的。” 靖王心神一震,有些愣愣的看着黄公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说……那孩子……” “当年带走世子爷的那对年轻夫妻,虽然已经死了六年,不过咱们大华能人异士多的是,皇上派出去的人把他们的骨头挖出来看过了,骨头自喉入腹全是黑的,显然夫妻俩都是中毒死的,太医院的孙院正有一手滴血验骨的绝活,相信王爷也是知道的,孙院正用王妃奶嬷嬷的血比对过了,证实那两人就是当年失踪的王妃的奶兄奶嫂。” 真是他们? 靖王只觉的耳鸣目眩,当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重新袭上心头,让他整个人都不觉晃了晃,“那岂不是说……那孩子真的是……” 黄公公见自己说了这么多,靖王竟然还在怀疑叶守的真假,不觉摇摇头,暗道:当初那位主儿的手段到底是毁了靖王啊。当年年轻锐气,有勇有谋的靖王,显然已经被当年的世子碎尸案给吓破了胆,变得疑神疑鬼,猜忌多疑,只怕是与那位置再也无缘了。他垂下眼,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王爷当年给世子亲手雕过一块玉吧?” 靖王整个人又是一震,面色大变的盯着黄公公,不可思议的问道:“公公如何得知……”那玉是他私下偷偷雕刻的,百日礼那天,他抱孩子的时候悄悄将之戴在孩子脖子上,想要给王妃一个惊喜,之后出了那件事,他一直沉浸在悲痛里,今天要不是黄公公提起,他自己都快忘记那块玉的存在了。没有人知道那块玉的存在,除了他连靖王妃都不知道。 黄公公沉沉的看他一眼,缓缓说道:“据皇上派去跟着叶家姐弟的暗卫回报,叶守公子身上贴身带着一块刻了‘庆吾儿百日,愿吾儿平安康泰’的玉,那玉质极为通透,是块不可多得的极品,但上面的雕字却并不好看,显然并非出自名家之手。” 真的是……是真的……他的孩儿…… 靖王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满脑子想的都是马上去伯阳侯府,去见见他的孩子。 顾不得跟黄公公打招呼,靖王转身就跑,几次都差点儿左脚拌了右脚,摔个狗吃屎。 黄公公就这么袖手静静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靖王踉踉跄跄的跑远,不觉可惜的摇摇头。谁能想到,当年皇上最为期许的太子人选,其实是母族最为平庸无势的靖王呢,为了给靖王铺路,皇上还特地将手握十万大军的虎威大将军的独生女许配给了他。 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靖王妃有勇无谋,识人不明,又御下不严,以致世子被人碎尸于主院内室,事后又不知善后,让靖王也跟着了道,失了生育能力。自那之后,靖王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彻底的废了。一蹶不振的靖王已经彻底与那至尊宝坐无缘了,偏靖王和靖王妃还看不清形势,也让皇上对靖王夫妇彻底失望,现在看来,以后皇上只怕连见都不会想见靖王了。 211什么玩意儿? 211什么玩意儿? 黄公公抬头看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一个小太监从乾清殿里小跑着出来,一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黄公公,连忙小跑着过来轻声道:“老祖宗,皇上已经用好了早膳,您该去服侍皇上上朝了。” 黄公公嗯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两手往袖里一兜,转身快步往乾清殿走去。 早朝照例的冗长的争论中结束,下朝之后,老伯阳侯便直接追着皇帝屁股后头去了上书房。 黄公公从书房里出来遣人给皇上上茶,一见老伯阳侯过来,立即笑着上前打招呼,“哎哟,侯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皇上可是才进上书房呢?您找皇上有事儿?” 老伯阳侯也笑着对黄公公拱拱手,道:“正是有事要跟皇上回禀,还要劳烦公公代本侯进去通禀一下。” “嗨,您还奴婢客气什么?”不说老伯阳侯令狐辉是上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单就两人的私交,黄公公也不会待慢了他,“那您在这儿等等,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 老伯阳侯忙笑着冲黄公公拱了拱手,“有劳了。” 皇帝也是刚进上书房,这屁股才贴上椅子,都还没把椅子捂热呢,就听黄公公禀报说老伯阳侯求见,不由吓了一跳,心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快让他进来。” “嗻!”黄公公出去叫老伯阳侯。 皇帝也没心思看奏章了,把高高的奏章住旁边一推,仰着头等老伯阳侯进来。 “臣,令狐辉……” 老伯阳侯的膝盖才弯了一半儿就被皇帝心急的打断,“行了行了,免礼,快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一下早朝就追着朕过来了?” 老伯阳侯抬起头,面容严肃的看着皇帝道:“是有一件事要禀告皇上,事关小方子和他那个小媳妇儿。” “哦?”皇帝的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朕昨天给他们俩下了指婚的圣旨,他们今天该进宫给朕谢恩的,人呢?来了没有?”又问老伯阳侯,“可是有人对那小丫头的出身有异义,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了?” 黄公公忙道:“皇上,今儿一早,世子爷就让人捎了话进来,说是今天有事,就先不进宫向您谢恩了,等过几天再带叶小姐进宫来拜见您。” 进宫谢恩还敢自行推迟延期的,全大华王朝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也就令狐方自小养在皇帝跟前,两人名为表舅甥却情同父子,才有这样的待遇。要换成别人,早就被皇上下令拖出去砍成十八段了,也就令狐方这么干了这后,还能全须全尾,继续活蹦乱跳。 皇帝心头一跳,这下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他拧眉看向老伯阳侯,“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方子今天为何不进宫见朕?” 老伯阳侯垂下眼微微欠身,神态恭谨万分,只是说出口的话嘛,啧,有点儿不着调,“那小子正在家忙着哄他那个小媳妇儿呢。” “嗯?”皇帝倏地瞪大了眼,续而重重拍了下桌子,骂道:“臭小子,这么快就有了媳妇儿忘了朕这个舅爷了?他有时间哄媳妇儿,没时间进宫给朕磕头?俗话不都说,新人入洞房,媒人才能扔过墙吗?他这都还没成亲呢,就把朕这媒人给扔墙外头去了?” 老伯阳侯撇撇嘴,哼道:“正是因为皇上昨天给他们下旨指了婚,他才要忙着哄小媳妇儿的,不然那小丫头要出家当尼姑去了,那个臭小子估计得哭死。” “什么玩意儿?”这下皇帝也懵逼了,一脸吃惊的看向同样吃惊回望他的黄公公。皇帝一指一边的椅子道:“你,你坐下,给朕好好说清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伯阳侯也不客气,冲皇帝谢了恩,就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了,然后就把圣旨事件引发的析产分居文书一事给皇帝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皇帝听得嘴角直抽抽,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生气,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叶湘不识抬举,“朕的小方子哪里不好?要不是小方子自己看上了她,朕就是给他尚个公主都使得。她一个乡野小丫头能得小方子的青眼都不知道是哪辈子烧得高香积的福,她竟在还敢嫌弃朕的小方子想出家抗旨?” 君臣相处几十年,谁还不清楚谁啊。老伯阳侯听出皇帝怒气背后的心虚,抬头撇了眼皇帝,心里虽然很不屑,不过面上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不但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给皇帝递把梯子,让他顺着台阶下来。老伯阳侯起身恭身道:“皇上误会那丫头了。小方子是皇上亲自调教出来的,他的眼光有多毒,皇上最是清楚不过,他看上的姑娘又怎么会是个无理取闹,不知好歹的人呢。” 皇帝这么辈子最满意的成就之一,就是教出了个文武全才的令狐方,从小到大,令狐方对于一众皇子来说,就是那个别人家年年考试都得优的别人家的孩子。在一众皇子还小的时候,皇后和几个贵妃曾以皇子顽皮啦,不肯读书啦之类的事情企图吸引皇上的注意力,以达到争宠的目的,结果一个个当场就被训了个灰头土脸。那段时间,皇上的口头惮就是:你也学学朕,看看朕是怎么教孩子的……(以下省略数百字),或是教训众皇子时,道:你们也跟小方子学学,他比你们还小的呢,可你们看看他,再看看你们……(以下省略数百字) 对于一众比令狐方大的皇子们来说,令狐方就是他们童年时期的恶梦。 所以老伯阳侯这个马屁可谓是正好拍到了皇上的痒处,让他的怒气瞬间就没影了。 老伯阳侯继续道:“说来那小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双亡又没有亲族可以依靠,自己领养了个弟弟,还被皇上挖了墙脚。” 皇帝老脸一红,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板着脸道:“什么叫被朕挖了墙脚,那本就是朕的皇孙儿,是她挖了朕的墙脚才对。” 212特别死心眼儿 212特别死心眼儿 “皇上说的是。”甭管皇帝有理没理,这个时候都得这么回,只不过老伯阳侯看向皇帝的眼神,还是让皇帝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只能端起杯子装喝茶,以掩饰尴尬。 “这两天臣跟那小丫头也同桌吃过两顿饭,觉得皇上这媒做的真是再好也没有了,那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见的,接人待物,说话做事都没得说。用小方子的话说,那丫头看事情明白的很,她自知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手里除了一点儿余钱,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子出嫁从夫,一旦所托非人她是连个相帮的人都不会有的。她亦曾与小方子坦言,说原是打算将来招个婿的,成亲之前亦会要男方先写好析产分居的文书,以防将来有所不撤。” “叶小姐也不容易啊。”黄公公适时的插了一句,也不算是故意所为,倒真是有感而发。这年头男女婚配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像令狐方和叶湘这样贫富悬殊的姻缘,若不是令狐方自己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叶湘就是给令狐方做妾,都是排不上号的。仕农工商,商排最末,而令狐方是勋贵侯爵,地位更在仕之上,两人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要不是令狐方有一张贪吃的嘴,而叶湘正好一手好厨艺的话,估计叶湘和令狐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识。 皇帝听得也有些心有戚戚焉,人家小姑娘无依无靠的,想要个能自保的文书,其实也不算多大个事儿。 老伯阳侯注意着皇帝的神情变化,继续道:“所以小方子说,他原来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想通了也就不生气了。那小丫头会反应这么激烈,其实也是因为他太优秀了,皇上要是给她指婚配个扶不起的阿斗,以那小丫头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她要是自觉能撑控对方,能确保自己将来平安无虑,可能也就乖乖嫁了。正因为皇上把小方子教的太好了,反而让那小丫头觉的没有安全感,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小方子,而且以小方子的能力,要真想娶妻纳妾,谁也阻止不了,这才想让小方子给她写好析产分居的文书,先说好了将来小方子要有意再娶,大家就好聚好散。” 都还没成亲呢,就被自己心仪的小姑娘,当面要析产分居的文书,令狐方得气成什么样啊?皇帝心里有些幸祸乐的想着,嘴角诡异的微微翘了翘,忙又板起脸道:“就算是这样,那两个小家伙也有些过了,这亲都还没成呢,怎么就先把析产分居的文书写上了呢?还那小丫头说让写啥,他就给写啥,就是要写,他写一份不就完了吗?偏还写上瘾了,一写就写了仨,他当这是名人字画儿,可以转手卖钱啊?” 皇帝要是知道叶湘当时写看令狐方的字,当真就存了要转手卖钱的想法,不知会做何感想。 给皇帝指明错误,只能点到为止,老伯阳侯也不跟皇帝打嘴仗,只微低着头沉声道:“皇上当知我令狐家的男儿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一条——特别死心眼儿,小方子自己相中了湘丫头,那他这辈子肯定也就非那丫头不娶了,为了避免那小丫头半途甩手走人,臣请皇上万万帮忙看顾一二,若是宫里有贵人想给小方子牵线保媒,或是送侍女什么的,请皇上万万帮忙拦下。” 皇帝心说:要不是看中你们令狐家男人这种死心眼的良好品格,朕也不会这么相信重用你伯阳侯府。这世上做错了事,别人不但不敢指责,还得哭着求着请求帮忙善后的,也就皇帝一人了。 好心办坏事,皇帝此时也是尴尬的不行,他不自在的揉揉眉头,抬头向看老伯阳侯,问:“小方子给那小丫头写的文书,分别是用的什么借口,你再给朕说说,除了善妒还有什么?” 老伯阳侯道:“还有无所出和不侍公婆。” “哈!这文书写的。”皇帝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桌子。令狐方的父母早在他还未满周岁就双双殉国了,那丫头哪儿来的公婆要侍侯?这不明摆着就是一个超级大坑嘛!这要是将来那个丫头一个不顺心,把这文书一扔,令狐方不但得卷铺盖滚蛋,还得憋屈的受千夫所指,谁让他“无中生有”,明明“爹妈”都死了多年了,还以这借口让妻子析产分居呢? “朕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笨小子。”就是用脚臭口臭这样的借口,也要强过这破借口啊。 老伯阳侯抬了抬眼皮,心说:要不是您没事儿找事儿,跑出来横插一脚,我家孙儿至于憋屈的给媳妇儿写那玩意儿吗? 皇帝坐在那儿生了好一会儿闷气。他不出声,老伯阳侯和黄公公也不敢出声,老伯阳侯干脆闭起眼睛,坐着闭目养神起来,黄公公则装起了木头桩子。上书房里顿时就变得静悄悄的,半晌之后,皇帝才抬头看着老伯阳侯,问:“那要是万一那丫头真无所出怎么办?难道就真绝了后不成?” 这个问题可是很严重的,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令狐方要是因为娶叶湘而绝了后,百年之后还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列主列宗? 老伯阳侯闻言,才抬起的眼复又垂下,语气颇有些沉重的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总不能为个孩子就让他们小夫妻后半辈子劳燕分飞。” 说着,老伯阳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又怎么忍心去逼自己唯一的孙子呢?再说叶湘也不一定就真不能生,现在谈绝不绝后,其实有些言之过早了,不过面对皇帝的问题,他的态度还是要说明白的。 老伯阳侯沉声道:“臣为保家为国,镇守边疆数十载,独子更是为保百姓战死殉国,臣一家忠烈,若是这样,老天爷还要绝我令狐氏,那臣也无话可说了。” 213打起来了 213打起来了 皇帝看着老伯阳侯这样,对于令狐家一生只取一妻的家规,实在觉得挺蛋疼的。 于他来说,有能力的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的,像他后宫女人还不止三千呢,可令狐辉和令狐夜终生都只娶了一个妻子,府里别说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他把令狐方带在身边养了十八年,那小子别的什么都学了他几分功底,偏就悠游花从,看尽人间美色这一项,竟半点儿没学会。 想当初令狐方在边关呆了三年回来,不但没和丫头干柴烈火,反而把院里服侍的丫头全都换成了貌美如花的小厮,当时差点儿没把他给吓死,还以为自己把人家好好的儿子给养歪了,愧疚的整宿整宿都睡不着,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要是有人问到朕跟前来,朕会给他打回去的。”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人家正经长辈都不怕绝后了,他急个什么劲?最重要的是现在就是急也用,那小丫头才十三呢,等过几年成亲了,确定不能生,再来想办法也不迟。“除了这件事儿,那小子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没有?你干脆一并给朕说了吧。” 得了皇帝的承诺,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了。老伯阳侯的神情顿时就放松下来,笑道:“那小子是皇上教出来的,您还能不清楚他有几斤几两?除了这事儿还真没别的事儿需要让皇上出手相助的了。” 老伯阳侯时时不忘打个擦边球,拍上一记马屁,看起来并不刻意,神情还特诚恳,却准确无误的拍到了点子让,让皇帝心里暗爽不已。 皇帝之前还郁闷着的心情,瞬间放睛,大方的一挥手道:“那就让他最近在府里好好陪陪他的小媳妇儿吧。” 老伯阳侯笑着点头应了,话峰一转,又道:“臣昨晚听下人提过一句,说是今天湘丫头要给那小子做好吃的,皇上要不要一起过去尝尝?” 皇帝挑了挑眉,心下颇为意动,可视线一对上桌上整齐码放着的几摞奏章,那点儿意动就被拍飞了,只能无奈的叹气道:“算啦,还是改天吧。” 万里江山谁都想拥有,只不过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老伯阳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冲皇帝挤挤眼,道:“那等湘丫头做好了吃食,臣让小方子给您送点儿过来?” 皇帝两眼一亮,立即拍板,“行,就依爱卿所言。”看这话回的多有水平,全世界也只有皇帝有这个牛逼属性:能答应收下你送的东西,那都是给你的恩典。 谁能说皇帝嘴馋吗?谁敢吗? 可事实是人得形,树的影,令狐方那张嘴已经吃出了名气,但凡他能看上的厨子,但凡他能赞一声好的吃食,那肯定就是绝对的美味,因此皇帝一直以来也很好奇叶湘小姑娘的厨艺到底好到了什么地步。 正事闲话都聊完了,老伯阳侯步履轻松的出了宫,谁知刚到家门口,秦松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侯爷,您可算回来了。” 老伯阳侯甚觉奇怪,“你这是怎么了?天要塌下来了吗?” 秦松擦了擦额上的汗,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打趣老奴,靖王爷跟世子爷打起来了,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靖王爷和小方子打……打起来了?”老伯阳侯吃惊的眼珠子都差点儿瞪的掉出来了,愣了几秒,老伯阳侯回过神来,立即就想到令狐方跟靖王打架,这件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弄成大事儿的。他把马缰扔给侍卫,抬步就往府里走,走了两步又忙站住,回头问秦松:“他们人在哪儿?” “后花园,荷花池边。” 老伯阳侯匆匆快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咝了一声,那只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扭头看向秦松,问道:“哎,不对呀,靖王进咱家后花园干嘛?”荷花池紧挨着潇湘苑,以令狐方的尿性,没道理会把男宾带到那边去啊。 秦松一脸懊恼的哎了一声,语速极快的解释道:“靖王进门就说要见叶守少爷,潇湘苑那边来人回话说叶守少爷身子不适,不见客。靖王就说要去探病,叶守少爷的小厮说叶守少爷在叶小姐房里,靖王过去多有不便,可靖王态度强硬,说今天非要见到叶守少爷不可,带着随行的侍卫一路就往后院闯,少爷在潇湘苑那边得到消息就火了,带人把靖王堵在了荷花池边,两人一个要进潇湘苑,一个不让进,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老伯阳侯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目光锐利的盯着秦松道:“潇湘苑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外头都打成一锅粥了,叶小姐和叶少爷就一点儿反应没有?” “咳……”秦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忍不住又抬手擦了擦汗,期期艾艾的道:“老奴刚问过暗卫,说是叶少爷和叶小姐架了梯子,正爬在墙头上靖王和世子打架呢。” “嘿!”老伯阳侯忍不住咧了咧嘴,心说:孙媳妇儿这是心够宽呢?还是胆够肥?有外男闯到院子里,跟自己未婚夫打成了一团,她还有心情架梯子看热闹?“走,看看去。”说着转头就抄近路往后花园赶去。 看着老伯阳侯健步如飞的背影,秦松简直欲哭无泪,从侯府的大门到后花园,那可是隔着老长一段路呢,他刚刚才从后花园跑过来,这下还得再跑回去,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要是早知道侯爷这时候会回府,他就不跑这一趟了。秦松认命的提袍摆,咬咬牙,低头猛追走的飞快的老伯阳侯。 侯府后花园 以靖王和令狐方为首的两方团队,正“乒乒乓乓”打得热闹。 不过事实上真正在过招的也就靖王和令狐方,当然,两人也没有往死里下手,基本就是靖王要往潇湘苑那边闯,令狐方把人给挡回去,如此这般的循环模式。 双方手下其实都是专业酱油党,基本就是手来脚往的摆个花架子,玩着你推我挡的小把戏,谁也没敢真动手。 214软绵绵的“打架” 214软绵绵的“打架” 毕竟靖王爷今天是来见儿子的,而他儿子现在正暂住在侯府里,靖王世子的救命恩人还是伯阳侯世子未来的世子夫人,再说令狐方可是个比皇子还得皇上宠幸的人物,谁敢轻易得罪?而且伯阳侯世子也没有真伤靖王的意思,两位老大其实本质上也是在玩你推我挡的小把戏,综合以上种种因素,于是大家有样学样,干脆一起划水。 叶守趴在墙头,满眼困惑的问叶湘,“姐,他们真的是在打架吗?怎么都跟我们那边不一样?他们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力气一样。”哪像他们前山屯那儿,别说是汉子了,就是女人打起架来都是扇耳光抓头发,不然就是挠脸抓胸顶肚子,打得凶的甚至还自带板砖、扁担等“武器”,不打的对方满脸血绝不罢手。 任他再聪明也只有九岁,毕竟见识有限,这种双方团队为了不伤和气,却还得为了各自的利益以及各自主子的脸面拼斗在一起的怪现象,叶守过去是没有机会遇见的。 “算不上打架啦,立轩大哥只是不想让靖王过来,所以只是把人给挡回去,至于其他人就都在玩儿了。毕竟大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再说靖王和立轩大哥这两个头头都没有要把对方胖揍一顿的意思,他们手下的那些人自然乐的做做样子。”叶湘指着远处打架的两团人,教育叶守,“这种情况就叫做出工不出力,毕竟真打的话,拳头打在身上还是挺疼的,像这样情况,只要不笨的人都会这样做的。” 叶守清澈的眸子光芒闪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姐,他们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咱们还看吗?” 叶湘转头看他,“你不想看了吗?” “嗯!”叶守看了眼远处那个他该叫爹的靖王,声音闷闷的道:“昨天靖王府送来的人故意说的那些话,姐应该都知道了吧?” 叶湘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靖王府对于叶守原来是这么个态度,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要记得,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救,人要知足才能长乐,才能心静平和,才能活得从容,活得快乐,知道吗?” 叶守歪着头想了想,说:“就像我本该是靖王世子,可因为坏人的关系,被带到了前山屯成了苦娃,正是因为我成了苦娃才能遇见姐姐,做姐姐的弟弟,要是我没被坏人带走,就见不到姐姐了,是这样吗?姐?” 叶湘笑了起来,伸手搂过他的肩,道:“对,还有就像咱们就算没有皇上册封的世子和县主的封号,其实也能活得很好一样,咱们原来开铺子买点心吃食,日子不是过的也挺好的吗?原本咱们会跟着立轩大哥来京城,也只是打算跟立轩大哥在京城开酒楼的,会得知你的身世,本来就是个意外。靖王和靖王妃若是真心疼爱你,那你回靖王府去当那个世子算是意外所得,能多几个人疼你,咱们没道理往外推是不是?但要是他们嫌弃你或是怀疑你,那咱们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反正原来你没他们也长到这么大了,以后有姐姐在也不怕会活不下去,本来就是些陌生人,只不过是多了层血脉关系而已,咱们没有血脉关系不是一样处得很好?那有没有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叶守听着叶湘说的话,眼睛慢慢跟着亮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真到叶湘说完,他跟着重重的点着头,“姐姐说的对,我以后都不会再在意那些人的话了。” 叶湘转头看了远处已经停止了打斗,正在与令狐方对峙的靖王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煞气,回头一脸认真的盯着叶守的眼睛,教育道:“不,你该在意那些人的话的,咱们可以漠视靖王和靖王妃的态度,因为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父母,是你的长辈。” 话虽这么说,不过叶湘是真心看不上靖王和靖王妃这样的父母。她完全没了看戏的兴致,扯扯叶守,示意他跟着自己下了梯子,然后拉着他的手,边往自己院子走,一边语气不善的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谁!你是皇上圣旨册封的靖王世子,未来靖王府的主人,就算今天你真是冒牌的,但皇上说你是真的,那假的也是真的,敢说你是假的的那些人,就是在质疑皇上,通通都该打杀了。那些下人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可以用钱买卖的劳动力罢了,他们既然是靖王府的下人,你身为靖王府的主子之一,就有权处置他们,要打要杀都在你一句话。” “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记住,身为主子可以对下人有仁慈之心,但不能善良的过了头,以致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有句话叫做:主弱,则仆强。这世上恶仆欺主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有一天总会离开姐姐,自己出去闯荡的,不能总指望姐姐帮着你,所以你自己必须要学会强硬,学会怎么去驾御那些下人,不然的话就等于是你自己花钱请人来虐待你,欺负你一样,完全是自找麻烦了。” 叶守想着叶湘说的话,“姐姐说的驾御下人,是说被他们欺负了,就打回去吗?” 叶湘失笑,“要等下人敢欺负你了,就说明你已经很失败了。这个世上的人分很多种,有善良的,有贪婪的,有知恩图报的,也有会恩将仇报的,人是会伪装的,那句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就是一个人难以分辩的内心和真实的品性。在识人这方面,姐姐自己也摸索着前进,可不敢胡乱教你,对一个人的了解,需要靠你自己平时去细心观察,还有就是从平时的接触中去体会,了解。” 叶湘想着怎么举个例子,突然就记起一个人来,她兴奋的一拍手,笑道:“就像那个钱慧心一样,原来到我院里时,看着也是挺勤快的,可相处了几天,咱们就发现她动不动就喜欢哭,说话矫情,还喜欢在咱们俩面前装乖卖巧,没人看着的时候就会偷懒等等一堆毛病,然后直到姐姐要送她回青山镇了,她跟大丫和仪儿起了冲突才说漏嘴,那时咱们才知道原来她自己觉的自己长的漂亮,觉得姐姐选她当丫头是想让她将来陪姐姐出嫁,然后让她给你未来姐夫当妾用的。” 215危机意识 215危机意识 “没人看着的时候就会偷懒等等一堆毛病,然后直到姐姐要送她回青山镇了,她跟大丫和仪儿起了冲突才说漏嘴,那时咱们才知道原来她自己觉的自己长的漂亮,觉得姐姐选她当丫头是想让她将来陪姐姐出嫁,然后让她给你未来姐夫当妾用的。” 叶湘看着叶守亮晶晶的大眼,笑着摸摸他的头,“咱们自小生活在乡下地方,哪里见过这样不要脸还振振有词的丫头?可她自己偏偏就觉的她是在为主子好,主子不但不该打她罚她,还该捧着她敬着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姐姐原来都是不懂的,钱慧心会有那样心思,虽然跟她以前在侍郎府待过有关系,但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的人多了去了,宁为贫家妻,不为贵人妾的有骨气女子多的是,像钱慧心这样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贪慕虚荣,想要背叛主人的丫头,就完全是德行有亏的代表,像这种人就该早早的打发走,或是直接卖了,或是还了她卖身契让她出府自力更生去,总之是不能留在身边任用的。” 叶守想了想,眉头突然皱了起来,道:“姐,你让姜叔安排人送钱慧心回青山镇,那钱和他们一家子会不会记恨在心啊?他们一家子在咱们家里占着好几个重要位置呢,若是起了异心,会出事儿的吧?” 叶湘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她一直以来都在不遗余力的灌输叶守各种危机意识,终于还是把这小子给污染成轻微被害妄想症患者了。“原本,姐姐是打算先把钱慧心的姐姐钱慧文换过来,带在身边用用看的,不过你立轩大哥给姐姐送了金桔和银杏过来,这样一来,姐姐屋里光大丫头就有四个了,我觉得人手有些多,本来还打算让钱慧文去厨房帮忙的,不过立轩大哥说,咱们以后身份不一样了,四个大丫头是正常配备,连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都应该再增加。” 叶湘说着摇摇头,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人多是非多,而且还容易造成铺张浪费,姐姐是不喜欢这么多人挤在跟前侍侯的,咱们又不是没手没脚,做什么穿衣吃饭都要人帮忙呢?” 叶守听得连连点头,“徐铁刚来的时候也喜欢给我夹菜,帮我穿衣服,还天天要帮我穿鞋呢,我听了姐姐的话,告诉他我不喜欢那样,他后来才不做这些了的。” “所以姐姐觉的咱们是什么身份,跟平时身边有多少人,这些人要怎么用都没关系,有些人进进出出身边都带了一大帮子人,可那些人真的都能派上用场吗?如果只是为了跟别人炫耀自己家里下人多、钱多,这样的排场除了铺张浪费,还容易招贼之外,我可看不出有哪里值得人羡慕了。” 叶守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湘瞪了他一眼,很严肃的道:“别笑,姐姐真的是这样的认为啊,你想这世上有钱有权的人多了去了,最有钱有权的当属皇上了吧,可那天在甘泉寺,咱们碰到皇上时,他身边也就只有伯阳侯爷和黄公公两个人,也没见他带着大队人马啊,可见这人越有钱有权,反而会越低调,做事用人更在意的是是否合用,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叶湘这话要是让令狐方听到,他肯定会诚实的告诉叶湘:皇上不是没带大队人马,而是那些人都藏在了你看不到的地方,没给你看见罢了。 叶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人踏进叶湘的院子,鼻尖就闻到了食物鲜香的味道。叶守眼睛一亮,扭头看着叶湘,兴奋的问:“姐,你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叶湘脚跟一转,一边往房院里的小厨房走,一边笑道:“是虾肉丸饭团,虾肉丸是用腌好的猪肉丁,虾肉丁拌上芹菜丁或荠菜丁,再加入面粉搅均,捏成食指指甲盖大小的小丸子上锅蒸熟,等丸子熟了再在外面包上一层香软的上等泰香米饭,最后再浇上姐姐特制的沙拉酱,这虾肉丸饭团就做好了,一个饭团正好一口,吃着方便,营养搭配也好,用来当早饭是再好不过的。” 叶守听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紧跟着叶湘进了小厨房。 刚刚吃饱肚了了,正懒洋洋的趴在屋檐下的三只豹子,一见叶湘和叶守过来,立即一跃而起,追着姐弟俩也进了厨房。 叶湘院里这间小厨房其实是西厢北侧的一间厢房改建的,里面一应厨具都很齐全。叶湘也确实需要这样一处地方研制点心,所以就让一众丫头都住去了东厢,西厢空下的两间房干脆就当了库房,专放她从青山镇带来的各种腌菜,酱油、醋、酒、味精等物。 “小姐,少爷。”一见叶湘和叶守进来,牛大丫几个丫头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蹲身行礼。 “我说怎么一路上都没见到人呢,原来你们都挤在这儿啊。”叶守一脸恍然的笑着,然后跑过去一脸好奇的看着众人面前竹筛里搓好的虾肉丸子。每颗丸子都搓得小巧浑圆,那颜色却是白中有粉,粉中有绿,极是好看。叶守左右看了看,发觉虾肉丸已经作了好几竹筛了,不由笑问:“姐姐要把这些虾肉丸都做成虾肉丸饭团,然后跟在青山镇时一样冻到冰窖里,要吃的时侯拿再出来热了吃,对吗?” 叶湘笑着顺口赞道:“对,咱们叶守就是聪明。” 叶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小声抗议道:“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拿我当小孩子哄好不好?” 一厨房人听的都笑了起来。 “好吧,你已经长成大人了,那就帮忙姐姐一起做饭团吧。”叶湘笑盈盈取了件围兜过来,挂到叶守脖子上,顺手帮他系好,又领他一起洗净了手,等两人回到长桌边时,牛大丫已经把煮好的米饭和蒸好的虾肉丸一起摆到了长桌上。 这边姐弟俩,一个教一个学,正忙的不亦乐呼。花园里,靖王和令狐方却仍在斗鸡似的对峙着。 216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216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打又打不过,耍狠也狠不过人家,靖王被令狐方给弄得彻底没了脾气,只能瞪着令狐方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开?”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府中后院住的多是女眷,靖王闯到此处已是不妥,还请三思而后行,若王爷执意还要再往里闯,那微臣只好进宫面见皇上,让皇上给微臣一个公道了。” “你!”靖王气的恨不得一指头戳到令狐方脸上去,“你少拿父皇压本王,别以为父皇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本王来这儿是要见本王的儿子的,你们总是拦着本王见世子是个什么道理?” “哦?王爷原来是来面见靖王世子的啊?”令狐方毫不客气的讥笑道,“微臣还以为王爷是要来杀人的呢,王爷如此气势汹汹的闯进微臣的内院,不但把微臣的小未婚妻给吓坏了,连小世子都给吓坏了。如今他们姐弟俩正神思不属,躲在房里瑟瑟发抖呢,仪容不整实在不宜见客,王爷还是请改天再来吧。” 靖王气的差点儿没一口血直接喷出来,之前他说要见叶,他们说不舒服不见;他说要探病,他们说不方便;他现在进来了,令狐方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不说,竟然能不要脸的说是他吓着了他儿子,“令狐方……你……你不要太过份了,那是本王的儿子,本王今天就是要见到他,你要是敢不让本王见,咱们就金鸾殿上见。” 令狐方挑挑眉,忍不住嗤笑一声,金鸾殿那地方他熟啊,从小玩到大的地方,靖王想用这个吓住他?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有病。“本世子再过份能有王爷你过份吗?您带着这么多——“男人”大摇大摆的闯进微臣家里。”令狐方伸出手指,指了指荷花池另一侧的潇湘苑,“臣的未婚妻就住在那座院子里。”他又伸手指指靖王身后的一众侍卫,怒瞪着靖王爷道:“王爷这是想干嘛?想羞辱微臣?羞辱我伯阳侯府吗?” 靖王只觉的蛋疼,带人闯进内院,他也自知理亏,可不带人进内院,他就更没法说清楚了。被令狐方抓着话头这么一挤兑,靖王气的低吼,“本王只想见本王的儿子。” 令狐方冷哼一声,“王爷如此气势汹汹,知道的说王爷见世子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你是来抄我伯阳侯府的家的呢。” 靖王气的手指头都在哆嗦,“你要是不故意拦着本王见本王的世子,本王又怎么会带人闯进来。” 令狐方突然挑起眉,一副深思的表情歪着头打量靖王,直看得靖王鸡皮疙瘩都差点儿起来了,只觉满身不自在。 “你……你看什么?” “微臣发觉看不透王爷。”令狐方摇头晃脑的道:“王爷当知道这里是伯阳侯府,府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报给微臣知道,王爷如此心急的跑来,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还是就是因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今儿才一大早就急巴巴的跑来?” “昨……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靖王的心咯噔一下,顿时就凉了半截,对令狐方似明了一切的目光,他老脸不觉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烧烫,不禁恶狠狠的吼道:“你伯阳侯府发生了什么,本王怎么会知道?”可他的眼神却左闪右移的,就是不敢跟令狐方对视。 令狐方看着靖王有些局促的神情,不禁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那就奇怪了,那些人都是出自靖王府,又是王爷命其留下服侍世子的,无缘无故的怎么就一起犯上做乱了呢?” “犯……犯上做……做乱?”怎么就犯上做乱了呢?靖王听得瞠目结舌,冷汗都下来了。他与王妃事先是有交代那些下人给那孩子一点儿教训,让他明白假扮皇孙的后果,可他的原意也只是让他们用话语挤兑一下那个孩子,可没让他们造反啊?这可如何是好?“本王的世子呢?世子可有事?那些奴才伤了他了?” 令狐方眸光一闪,有些有诧异的挑眉看着靖王,“微臣还以为昨儿的事是王爷特意安排的呢,现在看来倒是微臣想差了。” 令狐方从小就显示出了狡猾如狐的本质,仗着皇帝的宠爱,从小到大,他跟几个皇兄加起来都没玩过令狐方,现在只有他一个在这儿,靖王索性也不再藏着掩着了,很是光棍儿的坦白道:“不错,那些奴才是本王和王妃特意安排的,不过那是本王之前还不知道本王的孩子真的还活着,本王误以为叶守是别人有意给本王挖的陷阱,这才让一众奴才给他点儿教训,但也只是让人在言语上挤兑他,并没有真伤他的意思。”说完,靖王紧张的盯着令狐方,问:“你现在告诉本王,子渊真的被那些刁奴伤到了吗?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令狐方一脸惊奇的看着靖王,答非所问的道:“王爷现在确定叶守就是靖王世子了?怎么确定的?是谁跟王爷说了什么吗?” 靖王爷在原地打了个圈,气的恨不能把令狐方揍上一顿,可他也知道令狐方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是不能让他满意,他就是急死了,令狐方也还是这么悠哉悠哉的。靖王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急燥道:“是黄公公告诉本王的,他说父皇已经让人查清楚了,当初带叶守去到那个小山村的夫妇就是王妃的奶哥奶嫂,还有子渊身上的那块玉,除了本王和子渊,没有人知道那块玉的存在,那是本王亲手雕刻的,百日礼那天,也是本王瞒着人悄悄给子渊挂上的,连王妃都不知道本王在子渊身上挂了块玉,那玉的背面有本王亲手刻的字:‘庆吾儿百日,愿吾儿平安康泰’。” 令狐方一脸恍然的“哦”了一声,然后就低头不语了。靖王爷死死盯着令狐方,令狐方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两方人马的视线在各自老大的身上转来转去,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安静的诡异。 217君子动手不动口 217君子动手不动口 靖王等了半天也不见令狐方有什么表示,心头的火气顿时就涌了上来,跺着脚怒道:“本王都跟你开城布公的说清楚了,让不让世子出来与本王相见,你倒是给句明白话儿啊?” 令狐方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微臣说了,您还真别不信,其实从头到尾不想见您的就是靖王世子自己,之前他是因为不想离开他的义姐才不想见您的,现在嘛……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他现在是肯定一千一万个不乐意见您了。” 靖王愣了愣,然后双肩一塌,整个人就跟朵蔫儿的黄花菜似的,精气神全都不见了。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能怪得了谁呢?靖王苦涩的低声问:“真的让本王见上一面都不成吗?就算是不能当面相见,让本王远远的瞧上一眼也成啊。” 姿态摆这么低的靖王,令狐方还真是第一次见,他默了默,才道:“远远的见上一面,也不是不行。” 靖王闻言眼睛猛然就是一亮,上前一把抓住令狐方的手,激动的说:“只要你能让本王见子渊一见,你让本王做什么都成。”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令狐方嘴角抽了抽,正想答话,就听不远处传来老伯阳侯中气十足的吼声,“靖王爷手下留人!” 令狐方:“……” 靖王:“……” 众人:“……” 众人齐齐回头望向声音传来之处,然后下巴齐齐落到了地上。只见老伯阳侯健步如飞的飞奔在鹅卵石的小道上,他的白发与白须在空中肆意的随风飞扬,那速度、那身法,再结合他的年纪和满头的白发,直接就把在场大部分人打击的眼含热泪,羞愧难当。 m的,人比人得死啊,人家一六十多的老头儿跑的速度都能跟离弦的箭似的,他们与之一比,那简直就都是渣啊。也难怪人家能位列公侯,而他们只能给人当奴才跑腿呢,这就是差距啊。 “冷静!冷静!王爷,咱们君子动手不动口,啊不对,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老伯阳侯冲过来一把握住靖王爷的手腕,“轻轻”一捏就把靖王爷的手从令狐方的手臂上扯了下来。 “本王冷静的很!”靖王爷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六个字,把差点儿冲口而出的痛叫声给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甩着快被捏断了的手,在肚子里不间断的循环问候了令狐家的一众女性亲属以遍又一遍。 老伯阳侯满脸陪笑,“王爷冷静了就好,冷静了就好。” 好个屁!靖王爷咬着牙的怒瞪着老伯阳侯的菊花脸,“侯爷先往边上让让,本王跟伯阳侯世子还有话要说。” “有话说好啊,有事情就该要好好说清楚,多多交流也有利于大家增进感情不是?”老伯阳侯满脸堆笑的连连点头,脚却站在原地没挪动半寸,“皇上前儿赏了本侯几两大红袍,微臣已经让人去拿了,王爷不如与微臣到前厅坐下,大家先喝杯茶,歇一歇,再慢慢聊?” 众人听得嘴角直抽抽,老伯阳侯不愧被皇上喻为最为油滑的老泥鳅,一张嘴就直接把话题给带歪了十万八千里,还和着稀泥,让你没法生气,当真是滑不溜手的很哪。 靖王此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憋屈!对上令狐方他斗不过,对上老伯阳侯这个千年老妖怪,他就更没办法了,跟他斗,有理都能被歪曲成没理,没见他手腕都快被卸下来了,还是选择忍下这个哑巴亏吗?否则一被这老泥鳅缠上,就会胡搅蛮缠没完没了,搞不好还会被他拉进宫,请皇上给评理,他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为了多年未见的儿子,本王忍了! 靖王深吸了口气,道:“不用了,本王只要令狐方给本王一句话。”他也不看挡在令狐方身前的老伯阳侯,只问令狐方:“令狐方,你就明白给句话,就说行不行吧。” 老伯阳侯的眉头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侧身回头看向自家孙子,无声询问:什么情况?已经搞定了? 令狐方微不可见的冲他点点头,嘴里回道:“靖王先请前院喝茶吧,这么多人挤在内院太不像话了,再说微臣也需要安排一下。” 这是答应了! 得了承诺,靖王也不胡搅蛮缠了,极干脆的一背手,道:“好,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说完转头看向老伯阳侯,“那本王就尝尝皇上赏给侯爷的大红袍。” 老伯阳侯脸皮抽了抽,心里早就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早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他就不说请靖王喝茶大红袍了,他总共也才得了那么几两,自己都还舍不得喝呢。 等将一众人都打发了出去,邓扬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回头见令狐方站在荷花池边静静的看着潇湘苑的大门,不由凑过去问:“爷,您不过去吗?” “不急!”令狐方眉头微蹙的转过身来,看着邓扬道:“你说,靖王到底是怎么想的?照理说皇上搬旨之前他就该收到有关叶守的消息,可我看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不过就算他收到圣旨之前不知情,那接了圣旨之后呢?既然对叶守的真伪有所怀疑,难道不会派人去前山屯查查?再不济也可以进宫去当面问问皇上是怎么回事啊,可他偏偏好像什么都没做,只凭想像就觉得叶守是假的,还派了人来教训叶守……” 邓扬看着令狐方,道:“爷是说,这里面有人在弄鬼?” “不,不,不。”令狐方摇摇头,“这件事让我有些想不透,里面有人在捣鬼是肯定的,但靖王的情况也有些让我看不透,感觉他和靖王妃在这件事里似乎什么都没做,却偏偏又做了很多给自己挖坑的事,就像昨天那件事,现在要让小湘儿同意叶守回靖王府,她肯定不答应。” 邓扬往潇湘苑的方向望了一眼,问:“那还要给靖王安排与叶守少爷见面的事吗?” 218反复无常 218反复无常 令狐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叶守毕竟是靖王的儿子,我们能拦一时不能拦一世,何况叶守只有确立了靖王世子的身份,以后才是名正言顺的靖王爷,小湘儿以后出门才会让人不敢小觑。不过靖王想当面相见肯定是不成的,别说叶守不会乐意,小湘儿也不会同意的,不过远远的看上一眼倒还是可以的。” “那……” “我去跟小湘说吧。”令狐方揉了揉眉心,低声吩咐道:“你去前院回靖王,就说叶守不愿意见他,咱们只能安排让他远远的看一眼,他要是同意,就带他去福寿院前边的蝉喧楼,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带叶守去福寿院,到时候他就能见到人了。” 蝉喧楼并不是住院,而是一座专门观景的阁楼,楼高三层,就在离福寿院不远的假山群中,却正好是在从潇湘苑到福寿院的必经之路上。若是叶守他们步行到福寿院,有人在蝉喧楼居高临下,就能将楼前青石板路上的行人看得一清二楚。 邓扬连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便退了下去。 令狐方站在原地看着他出了角门,这才摇摇头,晃晃悠悠的往潇湘苑走去。 潇湘苑,叶湘的小厨房里,一众人正在忙的不亦乐呼。虾肉丸饭团最费时的部分就是做虾肉丸子,做好了丸子上锅蒸就好了,剩下的就只用在丸子外面裹上一层米饭,而且做这个还有叶湘早就设计好的模具。 先在两个半圆形的模具底部刷上一点水,再把米饭松松的往模具里面填好,往其中一个模具的中间塞进一颗蒸好的虾肉丸子,然后把两个模具合在一起一压,最后掀开合在一起的模具,把压好的饭团倒进洗净的木餐盒里,这虾肉饭团就算是完工了。 子芯、陈喜、舒静、金桔、银杏几个手生的丫头负责搓虾肉丸,牛大丫负责看火兼将搓好的丸子上锅蒸,仪儿、叶湘和叶守三个则负责将虾肉丸子和米饭压成饭团。九个人分工合作,饭团的出产率还是非常喜人的。忙活了这么这段时间,叶守心头那一点点因为靖王府下人话语挤兑,而起的郁闷和难过也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满满都是做饭团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被叶湘关心的温馨感以及偷吃饭团的快乐。 令狐方进来时就见到三只豹子懒洋洋的躺在灶台边打呵欠,一众丫头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叶湘嘴角带着笑,半弯着身在长桌前压饭团,精致的侧脸美的就像一副画,唯一煞风景的就是身边还跟着个小萝卜头,叶守正在一边偷觑着叶湘,一边往嘴里偷偷的塞饭团。 令狐方迈步走进小厨房,微扬着嘴角走到叶守身后,在他的后脑勺上曲指轻轻一弹,等他吃痛回头时,飞快伸手从他身面的木盒里捏了颗饭团扔进嘴里。 叶守捂着后脑勺抬起头,一见是令狐方,顿时就皱起一张小脸,“令狐大哥……” 一众丫头闻声抬起头,这才发现令狐方进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曲膝向他行礼。 “奴婢给世子爷请安。” “你们忙吧,不用多礼。”令狐方挥了挥手,又低头冲叶守龇了龇牙,见叶湘抬头看过来,忙对她微微一笑,赞道:“这饭团味道不错。” “淋上酱汁之后味道会更好。”叶湘嘴里回答着,目光在捂着头的叶守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又看向令狐方,“立轩大哥先去外头的花架下坐着等会儿,我给饭团淋上酱就给你送去。”说着偷偷冲他使了个眼色。 令狐方心领神会,立即点头,顺带还点餐道:“顺便给我热碗豆浆,我觉的这饭团配豆浆味道应该不错。” 令狐方嗜吃甜叶湘早已有所查觉,所以闻言也不多话,只点点头,让张仪儿将早上煮的豆浆倒一盅出来,又取了满满一木餐盒的饭团,仔细的淋上沙拉酱,交代叶守帮忙继续压饭团之后,这才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叶湘院里正对书房的位置立着一个摆满了吊兰的花架墙,旁边摆着一张石桌,桌旁配有五张石凳。叶湘将托盘摆到令狐方面前,打开木餐盒的盖子放到一边,才轻声问:“靖王走了?” “没呢,让我给劝回前院去了。”令狐方眼睛紧盯着木餐盒里浇了淡黄色沙拉酱的雪白饭团,从托盘里抽出用白棉帕包着的筷子,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边吃边口齿不清的道:“他想见叶守,我以昨晚的事情为借口给回绝了,他说不当面见也成,只要能让他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行,我想了一下,答应了。” 叶湘能理解令狐方的为难,有叶守的那个玉为证,叶守九成九就是靖王的亲儿子,人家老子要见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能拦得了一次,拦不了第二次第三次。叶湘忍不住皱眉,道,“靖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昨天才派人对叶守做了手脚,今天就上赶着跑过来见人,这么反复无常,实在让人看不透。 令狐方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咽下嘴里的饭才道:“想不通吧?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既然觉的叶守是假的,就该会对叶守不闻不问,任他呆在侯府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现在这么热切的急着要见叶守一面,非常不正常。” 叶湘点点头,“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令狐方微微笑道:“我原也觉的奇怪,可靖王说他之前并不知道皇上亲自派人查探过叶守的身世,还以为叶守是别人给他设的陷阱。” 叶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想了想,有些迟疑的看着令狐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靖王他……是不是这里有点儿欠缺?” 令狐方不由失笑,这话也就小湘儿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他身子往叶湘面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正好相反,皇上子女众多,但到目前为止,已经成年的只有五子四女,靖王在一众皇子里颇有才名,皇上曾赞过他锋锐进取,堪当大任。” 219脸都绿了 219脸都绿了 “那怎么……”叶湘说不惊讶是假的,生在皇家的皇子,能得到皇帝“堪当大任”这样的称赞,可说是非常了不得的,想来靖王应该心机、城府和能力都不错才对,怎么会对宫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他难道对皇宫里的风吹草动一点儿都不关心?不担心别人会害他?还是说正因为靖王在皇宫里一点儿人脉都没有,还喜欢天天蹲家里闭门造车,才得到皇帝“堪当大任”的赞誉的?” 令狐方又往前凑了凑,一低头就看到叶湘带了层淡淡绒毛的小巧洁白的耳廓,心神恍惚了下,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忙移开视线,心敛心神低声道:“不过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自从九年前叶守在百日礼那天被人掉了包,那个被当做叶守的男婴在王妃的内室里被人给杀死碎尸了之后,靖王和靖王妃就鲜少在人前露面了。除了过年过节,宫中有饮宴必须他们出席之外,几乎就看不到他们夫妻俩的身影。皇上体谅靖王痛失幼子,也就没有派差事给靖王,所以靖王夫妃这九年来在京里就跟隐形人似的,除了靖王妃每年要给靖王纳一房妾室,买几个通房丫头之外,几乎就听不到有关他们的信息了。” 叶湘敏感的转过头,瞥了令狐方一眼,“靖王妃年年给靖王纳妾收通房?” 令狐方点头,见叶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还以为叶湘在怀疑他是不是也羡慕靖王有此待遇呢,忙举手做投降状,严肃声明道:“我先说明我可没有羡慕靖王的意思,靖王和靖王妃在叶守这件事上的态度太奇怪了,让我有些看不透,所以我才会把这些有的没的细枝末节都说给你听的,我就是怕万一我疏忽了哪里,会害了叶守。” 叶湘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令狐方在说什么,心里突然就觉得怪怪的,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空空的茫然。她这才转头正视令狐方,仔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令狐方的五观很清晰,浓而长的剑眉,大而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以及刀刻般的坚毅下巴,他的肤色相较于男人来说有些白,属于白面书生的类型,但他欣长的身形,宽阔的肩膀和衣服下隐隐鼓胀的肌肉,又显示着这个男人是个不弱的武者。 她以后要嫁给这个男人,跟他一辈子生活一起……叶湘微微有些恍神,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无法撑控未来的不安感。嫁给一个男人,融入他的家庭,也让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那样的日子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有什么事情会在前面等着她呢,会是和风细雨还是狂风暴雨? 令狐方忍不住拧起眉头,盯着叶湘精致的小脸细细审视,她灵动的眼被浓长的睫毛遮挡住,在眼下笼出一片灰暗的阴影,显得格外的失落、无措,这样茫然无助的叶湘是令狐方从不曾见过的,让他的心头也跟着闷闷的揪痛起来。他抬起的手才刚要伸出去,就被他强行克制的缩了回来,在袖子下紧紧的握成了拳,“小湘!小湘!” 叶湘眨了眨眼,这才醒过神来,一脸茫然的回望他。 “你怎么了?”令狐方担忧的看着她,声音很是轻柔。 叶湘想起自己刚刚心血来潮时的那些想法,连忙摇摇头,那些想法她可没脸跟他当面讨论。叶湘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靖王和靖王妃身上,“我就是觉得奇怪,靖王妃为什么每年都要给靖王纳妾和选通房丫头呢?要说男人娶妻纳妾无非就为两个目的,一个是女人的美色,一个就是传宗接代……”叶湘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望向令狐方,有些激动的问:“叶守都被带离靖王府九年了,怎么皇上还册封他做靖王世子?难道九年了,靖王和靖王妃都没有能生下第二个儿子?” 令狐方见她的情绪转好,这才放心的笑了起来,看着叶湘的眼中满是对她聪慧的赞叹和骄傲,“不只是靖王妃,应该说全靖王府的女人都没能再怀上靖王的子嗣。” 叶湘倒抽了一口凉气,倏地瞪大了眼。 令狐方又故意靠近她一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隐隐听到一点儿风声,说是那件事发生之后王府大乱,靖王妃包庇自己的陪嫁,只对王府旧人进行清洗,结果给人钻了空子。她的一个大丫头被人买通,在靖王的饭食里下了药,自那以后,靖王府就再也没传出过喜讯了。” “中毒了?”除了中毒,叶湘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了,现代可没有那种药让男人一吃,就能永久生不出孩子的。 令狐方摇摇头,“孙太医说不算是毒,就是一种能烧干男人阳水的药,要连续服用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把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阳水全部给烧干,当然,如果服药期间夫妻要是……”声音嘎然而止,令狐方垂眼盯着叶湘的漂亮的侧脸,老脸忍不住就是一红,心中暗骂自己没脑子,竟然在小丫头面前提这种事。 “要是什么?”叶湘奇怪的微微侧过头,脸颊却差点儿跟令狐方的脸碰到一块儿去,幸亏她机灵,身子往后仰了仰,这才避免了尴尬。 就差一点点! 令狐方不甘的握了握拳头,几乎要仰天四十五度角流泪了,狂跳的心脏从满怀期望到失望,差点儿都要闹罢工了。不过面对叶湘的问题,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就算平时脸皮再厚,他这会儿也顶不住脸色涨红起来。“这个……嗯……咳,就是那个……” “哦——”叶湘突然一脸恍然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令狐方闻言差点儿没崩溃,脸都绿了,用一脸便秘似的表情盯着叶湘,心说:“你明白什么了?” 叶湘可不知道令狐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按着线索推理道,“所以靖王没到四十九天就发现身体出了问题,请太医看了才知道自己被下了药?” 220心理失衡 220心理失衡 “可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难道靖王妃对靖王的身体状况完全不知情吗?就算刚开始时不知情,之后那么多年,靖王府里的女人没一个能怀上的,她应该也会有所怀疑,尽而向御医询问吧?那么问题又来了,假设靖王妃从一开始就知道靖王已经不能让女人怀孕了,那她年年给靖王纳妾选通房的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男人操劳过度可是会早衰的,特别是靖王阳水干枯的情况下,她还年年给靖王弄那么多女人进府,难道是想让靖王早点儿完蛋?” 令狐方两眼灼热的盯着叶湘一眨不眨,小丫头聪明他从来就是知道的,他现在并不是为了小丫头的推论而震惊,而是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丫头在提起怀孕、阳水、操劳过度等等这些能让一般小姑娘脸红害羞到晕过去的敏感词时,竟然毫不避忌,而且她好像对男女之事了解的也挺透彻的嘛,什么叫男人操劳过度会早衰?只有荒淫过度的男人才会这样好不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教给小丫头,她倒底还知道些什么? 叶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里,压根儿没发现令狐方看她的眼神不对,“这年头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靖王要是真死了,靖王妃又有什么好处?她成寡妇了又没有儿子傍身,要想不被人说三道四,还只能从旁枝那边过继嗣子,看起来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可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好处呢?” “假设靖王妃的目的是要靖王不好过或者死亡,那么靖王妃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靖王的身体会出问题,是自己身边的丫头下药所致,又或者说那丫头会给靖王下药本就是出于靖王妃的授意?至于目的嘛……她怀胎十月生下了儿子,本该在是靖王府站稳脚根的时候,可飞来横祸让她的儿子惨遭杀害还不够,还死的那么惨,她当时的心里肯定是不甘和愤怒的,同时她应该也会对自己地位有所担心,毕竟靖王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如果让别的女人先为靖王生下儿子,对她的地位来说会是一个大打击。就女人的心理来说,我觉得靖王妃在失去孩子之后,如果见到靖王还有心情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肯定会非常的愤怒和痛苦,会想对靖王进行报复都有可能。百日礼上会发生那么惨烈的事,究其原因就是争储造成的,靖王妃心里对靖王不可能没有怨言,而这种怨怼如果演变成恨意,那靖王妃要报复靖王爷就非常顺理成章了。” “还有吗?”充分挥洒自己才智的叶湘,身上迸发着一种让人目眩的美丽,让令狐方不忍破坏,他问的声音很柔,很轻,深怕打断了小丫头的思路。 叶湘垂着头沉思片刻,伸出一根细嫩的食指,神色严肃的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靖王妃每年都给靖王纳妾选通房,其实都是靖王自己的意思,男人在失去生育力能时,基本上都会产生自卑的情绪,他需要向别人证明他是正常的。男人要证明自己的力能,除了生孩子,当然就只剩下收纳女人了。不过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多的地方不可能不出乱子……”叶湘抬头问令狐方,“这么多年来,你有听到过靖王不能人道的风声吗?” 令狐方想了想,摇头,“没有。” 叶湘点点头,道:“也就是说靖王其实还是能与女人行房的,只不过是不能让人女人怀孕罢了。” 令狐方以一种非常新奇的目光看着叶湘侃侃而谈,这小丫头说起这些事情不但不会脸红心跳,还异常的严肃认真,仿佛那些被人们例为禁忌的言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而他心里竟然对此并不以为怪,仿佛他的小丫头就该是这样的才对。令狐方也觉得自己种小丫头的毒有点深了。不过他实在好奇,叶子轩和刘芳飞当初到底是怎么教育小丫头的,怎么就把她教的这么与众不同呢? 叶湘双手一拍,抬头看着令狐方总结道:“综合以上种种,我觉得靖王妃在以为自己的儿子惨死之后,把靖王给恨上了,出于报复,她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身边的丫头会给靖王下药,那药不一定出自她的手,但她或许被人当枪使了,默许了这种行为。” “而靖王在发现身体出了问题之后,并没有怀疑到靖王妃身上,不过他需要收纳更多的女人证明自己,而这时候靖王妃表示出了自己贤慧的一面,她的心里或许恨着靖王,但是深入骨髓的三从四德观念还是让她对靖王怀有一丝愧疚,也或许她觉得该为靖王做些什么赎赎罪,所以便主动帮靖王操持起收纳女人的事宜。同时,靖王妃应该也想通过这种行为,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贤惠,同时也在靖王面前洗脱自已下药害靖王的嫌疑。” 令狐方听着点点头,嘴角含笑的接着道:“靖王府的背后藏着一支无形的手,它在默默的推动着这一切,靖王和靖王妃互相牵制着对方,原本关系最为亲切的盟友成了彼此最大的敌人,就会不断的给彼此拖后腿,靖王在宫里有不少耳目,至少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但靖王现在耳目闭塞,就跟聋了瞎了一样,不管是宫里还是外头的消息他都听不到。我想要嘛这么人都被人收买了,要嘛就是因为靖王妃拖后腿所致。”令狐方长长的吁了口气,感叹道:“再有才华的人,没有了消息来源,都会变得蠢笨,何况靖王还被丧子之痛和女色给拖累了这么多年,只怕早就没有了夕日的雄心壮志,再加上身边还有个专职拖他后腿的靖王妃。” 叶湘对靖王妃倒生出一丝怜悯来,“怨恨有时也会成为一种习惯的,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靖王妃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而且还是惨死的,心里的痛和恨难免会让心理失衡。” 221老天爷,本王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221老天爷,本王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要不是借着对靖王的恨活下来,只怕早就悲痛而死了。到现在,靖王妃可能都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只要是对靖王有益的事情,她应该都会去反对,就算明知是错,她还是会去做。像在叶守这件事上,就算是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她面前,她还是会宁愿相信叶守是假的,不然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成了错的,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罪恶,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令狐方几乎要忍不住为叶湘喝彩了,以他得到的消息,再结合叶湘的推论,他觉得叶湘猜的其实与事实已经相去不远了,靖王和靖王妃现在就是一种相爱相杀的情况,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特别是暗地里还扯牵了好几个人,连皇上都没有办法插手,只能任他们这样一年一年的胡闹下去。 叶守其实就是皇上意外所得的一颗破局之棋。原本他与皇上都认为靖王和靖王妃会因为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重归于好,最起码也能不再那样胡闹下去了。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靖王和靖王妃竟然玩起了联手抵制,特别是安排下人用言语挤兑侮辱叶守姐弟,别说叶守当场发飙了,连令狐方自己也不想忍下这口气。这局棋里多了令狐方这个临场倒戈的“叛徒”,皇上再想让靖王和靖王妃按着他写好的剧本走,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令狐方问:“那你对靖王要见叶守这件事,怎么看?” 叶湘盈盈一笑,目中却闪过一丝煞气,“他既然想远远的看一眼叶守,那就让他见。”不是有句话叫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以后她肯定要教叶守离靖王和靖王妃远远的,只保持基本礼貌就行了,这样的极品的爹娘太危险,为了生命安全,还是保持点儿距离为好。 只能让靖王远远的看一眼吗?令狐方了然的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快速将餐盒里的饭团消灭掉,再端起豆浆“咕嘟咕嘟”喝光,一抹嘴,他抬头对叶湘微微一笑,“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你做的饭团这么好吃,不如咱们也给祖母送点儿过去,顺便跟她老人家请个安。” 叶湘也笑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道:“那好,我去取餐盒,顺便把叶守、小黑、小白和小花都叫上。” 令狐方坐在那里目送叶湘端着托盘走进厨房,笑而不语。 不多时,三只肥硕的豹子便争先恐后的从厨房里冲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白衣的叶守,然后才是袅袅婷婷走出来的叶湘,以及捧着餐盒,壮的跟头牛似的牛大丫。 三只豹子狂奔着出了潇湘苑,叶守在后头狂追,叶湘、令狐方和牛大丫则慢慢悠悠的吊在后头,缓缓往福寿院走去。叶守一路上跟三只豹子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呼,快到蝉喧楼时,叶湘状似无意的往楼上瞄了一眼,果见上有人影晃动,只不过距离有点儿远,她根本看不清楚人物特征。 灵机一动,叶湘把跑远的叶守叫回来,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汗,一边说道:“可不能再胡乱跑了,一会儿到了老夫人那里,让人看到你这满头满脸的汗,可是很失礼的。” 叶守摸着头嘿嘿一笑,因奔跑而飞红的小脸上,清澈的大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等叶湘给他擦干净脸,他回过头冲着三只跑得老远的豹子,举手做了个手势,高声叫道:“小黑,小白,小花,回来集合。” 叶湘不由失笑,曲指在他头顶戏谑的轻轻敲了敲。 叶守回头冲她讨好的嘿嘿一笑。 三只被骗的傻豹子“呼哧呼哧”的跑回来,绕着叶守和叶湘两姐弟转了好几个圈,见叶湘并没有什么表示,又往前跑出去一段,站在原地歪着头等他们。 蝉喧楼上,靖王痴痴的看着叶守走远的背影,眼角滑下两行清泪来,那是他的儿子,他以为死了九年的亲儿子,他唯一的儿子。靖王抬头望天,嘴角扬起一抹解脱般的微笑,嘴里喃喃道,“老天爷,本王以后再也不骂你了,谢谢你,谢谢你把本王的孩儿送回来,谢谢……” 有了昨天的经历,又有管家的耳提面命,福寿院里的丫头婆子们对小黑,小白和小花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见它们跑进来也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叫,只是小心的缩着身子站着,就怕引起这三只大豹子的注意,会像小狗一样的过来对她们闻闻嗅嗅的。 令狐老夫人一得了消息,就赶忙让秦嬷嬷扶着她从内室里出来了,人才刚在罗汉床上坐定,小丫头就打起了帘子,两花一黑三只肥硕的豹子“咻”的一下就蹿到了屋里。 “哎哟,是小黑,小白和小花啊,快进来,快进来,我这里有好吃的牛肉哦。”令狐老夫人冲紫烟招招手,紫烟忙笑着去后边的茶水间里端了一大盆煮的香喷喷的牛肉出来。 令狐老夫人乐呵呵的指指三只豹子,“给它们吃,给它们吃。” 小黑的鼻子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呜,伸出舌舔了舔嘴巴,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白看看紫烟手里端的肉,又绕着小黑转了一圈,有些无精打采挨着小黑趴卧下来。 小花看了两个不安份的兄弟一眼,又看了眼紫烟端着的肉盆,直接无视的回过头去,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帘,等着叶湘和叶守进来。 紫烟把装肉的盆小心的摆在离两只豹子一丈远的地方,小黑继续威武雄壮的坐着与令狐老夫人兽眼瞪老眼,小白继续无精打采的趴着,小花继续盯着门帘一动不动,谁都没去看那盆香喷喷的牛肉一眼,再别说上前去嗅一嗅闻一闻了。 令狐老夫人奇怪的看看三只豹子,又看看身边的几个丫头,“它们怎么都不吃啊?难道是不喜欢吃牛肉?” 几个丫头这一辈子也是头一次看到豹子这种生物,她们只知道豹子吃肉,到于挑不挑食,吃不吃牛肉倒还真不清楚。 222贪嘴的孩子 222贪嘴的孩子 紫娟有些不确定的搭腔道,“奴婢老家也是山里的,小时候不肯睡觉,啊嬷就会拿‘再不睡,山上的花豹子就会跑下来把你吃掉’的话吓唬奴婢,所以奴婢想,这豹子肯定是吃肉的,至于叶小姐的这三只豹子为什么不吃肉牛,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味道不对,可是它们吃习惯了叶小姐的好手艺,看不上咱们厨子做的肉牛也说不定。” 令狐老夫人呵呵笑了起来,“你当这三只豹子跟你家世子一个德性啊?还看不上厨子的手艺?” 秦嬷嬷和几个丫头都不由笑了起来,秦嬷嬷道:“世子不是说叶小姐的这三只豹子教的极聪明吗?老夫人您看会不会是它们认人啊?” “认人?”令狐老夫人身体往前倾了倾,眯着眼认真的打量三只豹子,“总不会吃个东西还一定得湘丫头喂,它们才肯吃吧?” 紫烟就道:“也或许是它们才刚吃过早饭,现在肚子还不饿,吃不下呢。” 这时帘子掀起,令狐方打头,领着叶湘姐弟俩走了进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 “叶湘给老夫人请安。” “叶守给老夫人请安。” “奴婢大丫,给老夫人请安。” 四人一进门就先给令狐老夫人见礼,乐得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连声的直说好,直接把三只豹子为什么不吃牛肉的问题给扔到了脑后。 “祖母,小湘做了新吃食,特意送来给您尝尝鲜。”令狐方指指牛大丫手里捧着的黑漆木餐盒。 牛大丫忙捧着木餐盒上前,紫娟上前接过,端到老夫人面前,小心的掀开餐盒上面的盖子。 只见漆黑的木盒子里整齐的排放着一个个只铜钱略大一点的雪白饭团,饭团上面还浇了淡黄色的酱汁,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盒子的一角甚至还放了几片鲜嫩欲滴的芜荽叶,白、黄、绿的色差对比,让人一看就极有食欲。 令狐老夫人一看就笑了起来,“哎哟,这小饭团我可得尝尝,做的可真漂亮。”她招手让杏红取了筷子来,夹起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怎么样?好吃吧?”令狐方笑得极为得意,看着老夫人,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令狐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做的,你得意个什么劲?”说着又夹了一颗,一边对叶湘笑道:“这饭团子做的好,里面的馅儿也做的好,又脆又鲜,咬起来还有点儿弹性,咸淡也适中,好吃。” 叶湘就笑说:“老夫人要是喜欢吃,我那里做了很多,回头让人多送些过来,您让人搁到冰窖里去冻起来,这样不容易坏,想吃的时候就取一盒出来放到锅里蒸一蒸,方便的很。” “这个办法好。”令狐老夫人听着眼睛就是一亮,毫不客气的开口索要道:“那你以后要是做了好吃的,可不能少了我这老婆子的份,一定要多多的给我送些来。” 看着老夫人跟个贪嘴的孩子似的,叶湘忍不住就想笑,“您放心吧,我少了谁都不敢少了您的份儿。”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在说什么开心事呢?老夫离着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门帘掀起,老伯阳侯背着手走了进来。 叶湘和叶守见了,忙起身跟老伯阳侯见礼。 “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都坐,都坐。”老伯阳侯一屁股在老夫人旁边,看着炕几上打开着的食盒,不由就笑了起来,问:“这是湘丫头做的吧?” 令狐老夫人笑着把手里的筷子递过去,“这丫头不但手艺好,而且这心思也巧,你看看这小饭团子,大小正好入口,里面的馅儿又爽脆鲜香,外头的酱汁还有浓浓的奶香味,这么别致新奇的东西,我以前别说是吃了,见都是第一回见到呢。” “哦?”老伯阳侯转头看了叶湘一眼,举筷夹了一颗小饭团进嘴里,只嚼了两下就对叶湘竖起了大拇指,“好。”又转向令狐方道:“你小子算是捡到宝了,以后有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可算是饿不着你了。” 叶湘呆了半响才回过味来,老伯阳侯是在调侃她和令狐方呢,小脸上不由自主的飞起一抹红晕,既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恼,也觉的有些微微的尴尬。 令狐方看着小脸微红的叶湘,嘴角眼底也全都是笑意。 令狐老夫人的视线在叶湘和令狐方身上来回的扫视着,大有祖母看孙媳妇儿,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贴心,越看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开心灿烂起来。 老伯阳侯早饭用的早,这会儿肚子正好有点儿饿了,一双筷子舞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把剩下的大半盒小饭团全给扫进了肚子,吃完了还摸摸肚子感慨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少了点儿。” 令狐老夫人一回头,见到餐盒已经空空如野,不由急道:“你怎么把东西全给吃了?” “我饿了嘛。”老伯阳侯回的理直气壮,一点儿没觉的不好意思。 令狐老夫人气的直拍炕几,“你饿了厨房有的是吃食,做什么把孙媳妇儿孝敬我的好东西给吃光了。” 叶湘原本觉得有点儿好不意思,不过眼看着两老就要为一盒饭团吵起来了,她忙上前劝道:“老夫人莫要与侯爷置气,东西我那儿还有,今天我那边特意多做了些,您二老可千万别为这点儿小事闹脾气,老夫人想吃多少,我都给您做,包管让你吃到不想再吃为止。” 令狐老夫人一听便笑了,也不跟老伯阳侯生气了,对叶湘道:“我要是吃腻了这小饭团儿,你得给我做别的好吃的。”转眼看到令狐方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说话,老夫人伸手一指令狐方,对叶湘道:“你要给这臭小子做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少了我的份儿。” 叶湘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所谓老小孩老小孩,大抵说的就是老夫人这样的了吧,人老了,脾气也变得跟个孩子似的。 223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儿 223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儿 叶湘自然是笑着满口答应,“行,我答应您了,别说是我给立轩大哥做吃食的时候,不会忘了给您送一份儿过来,就是我只给自己开小灶的时候,也不会忘了往您这儿送一份过来的。” “这样才乖。”令狐老夫人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回头冲秦嬷嬷点点头,秦嬷嬷笑着转身进了内室。 令狐方见状就笑了起来,看着令狐老夫人问:“祖母,您打算拿什么东西赏小湘?” 令狐老夫人抬了抬下巴,不无骄傲的道:“老婆子给孙媳妇的当然都是好东西。” 叶湘顿时老脸一红,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觉得非常尴尬。 叶守能感受到令狐老夫人和老候爷对叶湘的喜爱,他看看叶湘又看看令狐方,不由抿着嘴笑起来,觉得姐姐嫁给令狐大哥应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两人之前就认识,令狐大哥人看着还不错,应该会对姐姐好的。 老伯阳侯笑看了眼叶湘,对令狐方道:“你一会儿将湘丫头做的这个小饭团儿装一盒送进宫去,皇上点了名要的,最好能赶在午饭前送过去,不要让皇上久等。” 皇上点名要她做的饭团?皇上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做饭团的?叶湘一脸狐疑的看了眼老侯爷,又看向令狐方,却见他面色有些善的瞪着老伯阳侯,道:“祖父,这事儿该不会是您告的秘吧?不然舅父怎么可能知道小湘今天要做新吃食的?” 叶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转头看向老伯阳侯。老侯爷倒是老神在在的,也不看令狐方,挥手让屋里的一众丫头都退了出去,这才看着叶湘笑咪咪的道:“湘丫头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令狐家的家规吧?你听爷爷跟你说一说啊,咱们令狐方第一条家规就是一生只能娶一妻,四十无所出才准纳妾。” 湘惊讶的转头去看令狐方。 令狐方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两人这么明显的眉来眼去,自然逃不过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的眼睛,二老见状不禁相视而笑,老侯爷接着说道:“不过你们俩个自然与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是不同的,咱们家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小方子把你跟他已经写了析产分居文书的事都跟我们老两口说过了,这件事虽然让我们有点儿意外,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令狐老夫人就语重心长的道:“以后的日子是你们小两口在过,别的话祖母跟你们祖父也就不多说了,只希望你们俩以后成了亲能好好的过日子。今儿你们祖父特地在早朝后去上书房跟皇上透了个音,让他以后帮你们挡着点儿宫里人的算计。咱们家这爵位是你们祖父和小方子他爹娘拿命拼来的,虽然看着位高权重,风光无限,但暗地里想对咱们家使刀子的人也不在少数。能做的,能拦的,祖父和祖母在世时都会给你们俩拦着挡着的。”说到这里,令狐老夫人顿了顿,看着叶湘郑重道:“但凡事都可能有个意外,祖父和祖母只希望你们将来如果真有个万一,碰上了什么让你们难以决择的为难事,切记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要忌焦忌燥,知不知道?” 叶湘能听出,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这一番话主要还是对她说的,特别是最后几句话,就是针对她向令狐方索要的那三份板产分居文书所做的劝告,以后万一真被人算计了,让她一定要冷静想清楚,不能火气一上来,就直接跟令狐方掰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的开明是她没有想到的,不过叶湘还是想坚持自己的原则,她与令狐方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若真有一天令狐方蠢得中了算计,那她也要视那算计的情节轻重,再决定要怎么做,让要她现在就表态,说肯定不会因为别人的算计而与令狐方分离,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叶湘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只见过几面,可她能感觉得到,自打她进京起,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就没有把她和叶守看外道过,他们与她相处时的态度,就像她和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不用故做客气,说话也不会藏着掩着,有什么说什么。这不能不让她感动并心存感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湘就觉得自己好像交上了好运,以前想要个人关心一下她都没有,现在却总是能遇上待她如至亲的长辈。 叶湘不由微红了眼框,斜刺里,令狐方伸手过来轻轻覆住她搁在椅把上的手,叶湘惊讶的抬眼,正好对上他略带担忧的眼神。叶湘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电影电视剧中男主凝视女主的画面,飞快的在眼前闪过,脑子一些以前有困惑的,不能理解的事情,瞬间都有了解释,叶湘的心脏猛然快跳了两拍,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中迅速清晰起来——这个男人或许、大概、有可能喜欢她! 从室内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秦嬷嬷从室内捧了个雕富贵牡丹的红木盒子出来。令狐方捏了捏叶湘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秦嬷嬷那边。 “这盒子里的宝石头面,是当年祖母与你们祖父成亲时戴过的头面,小方子的娘,广贞郡主进门里,祖母也曾把这传给过小方子的娘。”令狐老夫人向秦嬷嬷指了指叶湘,一边对叶湘道:“小方子的爹娘于十八年前双双死于突厥兵的偷袭,那场意外之后,这副宝石头面就又回到了祖母的手里。”说着,她一脸郑重的看着叶湘道:“祖母和祖父都知道你还要守孝两年,但是圣旨已下,你就是我令狐家的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儿,我们老俩口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这副头面祖母今天传给你,你好好收着,将来再传给你的儿媳妇儿。” 叶湘看着秦嬷嬷捧到她面前的红木盒子,悄悄吸了口气,然后伸出双手接过。 224小湘,我心悦你 224小湘,我心悦你 她认认真真的向坐在罗汉床上的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行了礼,“祖父和祖母的话,叶湘记住了。”这个回答太过莫凌两可,既没答应说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也没答应万一有什么“意外”,不会甩手走人。 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未免有些失望,不过也无可奈何,只能受莫能助的看着令狐方,能说的能做的,他们老两口都豁出老脸说了做了,只是人家小姑娘不应,他们也没有办法。 令狐方只是微微一笑,给了祖父祖母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原本也没想到祖父祖母会规劝叶湘那些话,在他自己的看来,媳妇儿是自己的,能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完全要取决于自己怎么去做。若是他能一切以她为先,以她的喜为喜,以她的忧为忧,细心体贴的呵护好她,他不信叶湘会铁石心肠,不念他一分好。 从福寿院里出来时,叶湘的脑子还是木的,与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的谈话内容上升到为人妻为人媳的高度之后,她就觉得压力山大,前世今生,她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婚姻就给人一手包办了。虽然令狐方的条件已经可以是这个时代的超级钻石王老五,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东床快婿,可她还是很茫然、很无措、很心慌啊…… 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结果就是看到树也不知道转弯,牛大丫在后面刚想出声提醒,跟叶湘并肩走在一起的令狐方冲她摆摆手,自己移步往叶湘和树之间一站。 叶湘却跟没看见他似的,直接一头就撞进了他怀里。 牛大丫骤然张大了跟,看着突然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胖脸突然一张,慌慌张张的向令狐方曲了曲膝,就越过两人快步往前面去寻叶守和三只豹子去了。 “啊?!”叶湘一撞到人,令狐方还没什么,她自己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令狐方的怀里蹦出去。 “你走路在想什么呢?怎么直直往树上撞?”令狐方简直哭笑不得,握住她细瘦的手臂,防止她一个惊吓之后慌慌张张的,要是一个没站稳又摔了可就糟了。 叶湘抬头呆呆的看了令狐方两秒,视线这才移到了他身后的颗树上,这才明白要不是令狐方站在她前面挡了一下,她刚才已经一头撞到树上去了。 叶湘捂着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 令狐方低头看着她,叶湘的紧张和无措太明显了,就跟只受了惊的小鹿似的,明显的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令狐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祖父和祖母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去在意,你还小呢,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 叶湘闻言头垂的太低了,觉得好丢脸。与令狐方站得近什么的,她都不会有啥感觉,毕竟她与令狐方相识已久,两人在相处时向来都很自然随性,之前连让令狐方抱着她上树看风景的事都做了,她现在才来尴尬,就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了。 她是真的觉得丢脸,好歹姑娘她两世为人,前世今生加一块儿都整整二十五岁高龄了,真要算起来,她比令狐方可要整整大七岁呢,是明副其实的老牛吃嫩草,结果她还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兔似的,不过被人家长辈交代了几句话,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可仔细去想那些内容,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感觉简直糟透了。 叶湘用力半闭了闭眼,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不无郁闷的道:“我有些紧张。” 看她这样,令狐方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想笑,“我看着你倒有些像在生气。”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啃松子的小松鼠似的。 叶湘瞪了他两眼,才叹了口气,坦白道:“好吧,我是有些生气,不过是生我自己的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乱糟糟的。”说着抬手用力敲了下自己的头。 令狐方一把抓住她的手,皱眉瞪着她,刚才那一下闷响,他听着都觉得疼,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对自己这么狠,“你当是在敲木鱼吗?也不怕把自己敲傻了?” “又不疼!”就是声音听着有些让人牙酸。 令狐方不容置疑的道:“就是不疼也不能这么敲了,万一要是敲傻了,你让我找谁哭去?” “我敲我自己,又关你……”‘什么事’三个字被叶湘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她倏地想起自己跟令狐方可是御赐的婚姻,自己要是傻了,这婚约要是不能解除,他就得娶个傻媳妇儿回家,还真得哭死。叶湘顿时有些讪讪的,妥协道,“好吧,我不敲就是了。” 令狐方看着垂着头的叶湘眨了眨眼,他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黑沉的眸子猛然亮了起来,连带心跳都有些急燥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是不是也乱了,有些激动的悄悄握紧了抓住叶湘的那只手,往她身边凑近了一小步,“小湘!” 叶湘垂着头,清清楚楚的看到令狐方向自己挪近了一点的大脚,惊讶的眨了眨眼,可惊讶之后心头就升起了抹了悟,她的脸不知道怎么就热烫了起来。 靠,这是什么情况?这小子难道要什么些什么不成? 不这么想还没事,这念头一出来,她的心脏顿时就狂跳起来。 “小湘,你……是不是明白了?”令狐方问的小心翼翼。 “明……明白什么?”叶湘紧张的要死,脑子满都在循环播放着:他会对我做什么?他会不会亲我?他要亲我了吗? 令狐方眼尖的看到叶湘原本洁白的耳廓如染了上了胭脂,变得绯红透亮,心情顿时不能自抑的飞扬起来,他俯身凑到那红得诱人的小耳朵边,轻声道:“小湘,我心悦你,你……也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廓上,有种隆隆的杂音,听得并不如正常说话清楚,但令狐方所说的每一个字,叶湘都听进了,那‘我心悦你’四个字就如一道魔咒,骤然点燃了她,让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225付出V试毒 225付出v试毒 “好不好?”令狐方的唇几乎都快要贴上叶湘的耳朵了,那种贴近的暧昧,和耳朵上喷吐着的湿热气息都是她从不曾经历过的。 叶湘细若蚊吟的嗯了一声,胡乱的点着头,只求他不要再靠近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叶湘的心声,令狐方不但不再往她身上靠,还站直了身体,放开了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潇湘苑。” 叶湘说不出心头的感觉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暗骂了一句花痴,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令狐方,急急就往潇湘苑的方向走。 经过蝉喧楼时,邓扬正站在路边等着他们,一见两人过来,忙迎上来:“见过叶小姐,世子爷。” 经过一阵暴走,叶湘心里的不自在倒是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不过她的体力显然跟不上心情,一阵快走之后的结果就是气喘如牛。令狐方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路边一块假山石前拉,“你累了,先坐下歇歇。” 叶湘也确实累了,刚才一顿暴走完全是靠心头的那口气顶着,现在被邓扬一挡,那口气已泄,快走的后遗症全都涌现出来,光是急促的呼吸就够让她喝一壶的。 让叶湘坐下歇脚,令狐方才示意邓扬说话。 邓扬连忙朝两人抱拳躬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禀世子爷,靖爷已经回去了。” 令狐方点点头,“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靖王走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属下看他那样子不太好,便让人备了马车送他回府,又另外派人去请了太医送去他府上看诊。” 令狐方沉吟了下,才赞许的点头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回头自行去功德堂领赏吧。” 邓扬喜笑颜开,“属下谢世子爷赏。” 令狐方冲他挥了挥手,邓扬便垂着头退了下去。 叶湘看着他低头后退,还走的飞快的样子,直看的目瞪口呆,“邓大哥那样子走路不怕摔跤吗?” “他皮糙肉厚的,就是摔了也没事,倒是你……”令狐方皱着眉,蹲下身与叶湘平视。 “我怎么啦?”两人之间相隔至少半米,叶湘脸不红心不跳的与他对视。 “不过才走了几步路你就喘成这样?”令狐方的眼睛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是不是之前大病过后,身子还没调理好?” “啊?”叶湘茫然的挠了挠脸,还低头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看得令狐方莫名的想发笑,“你那手臂上全都是软肉,再捏也捏不出健子肉来。” 叶湘瞪了他一眼,“我是女孩子,要是身上都长健子肉,那还能看吗?” 那个画面确实让人不敢想像,令狐方轻笑着点点头,伸手握住叶湘置于膝上的小手,道:“你的身子还是弱了些,一会儿我就让常凯去请孙医正过来给你把把脉,顺便也给叶守看看,他自小在外挨饿受冻,还不知道骨子里有没有埋下病根呢,趁着他还小,可得好好看看。” 叶湘原还觉得令狐方大惊小怪,一听这话,现在则是满心期待着孙医正的到来了,她自己没病没痛的,倒是觉得无所谓,但叶守不同,就像令狐方说的,他自小在野外挨饿受冻,身体里极有可能藏了暗伤暗疾,正得好好请大夫给看看才是。 也怪她大意,竟然一直没记起来这一茬。 要不怎么说令狐方狡猾如狐呢?只要他不晕了头,永远知道该怎么抓住要害。 听着叶湘重新归为平稳的呼吸,令狐方抬头看看天,心说这饭团午时前是别想能送进宫了。他拉着叶湘起来,道:“走吧,咱们要是再不回潇湘苑,皇上中午可就别想吃到你做的饭团了。” “给皇上吃我做的饭团没事吗?”叶湘很口无遮拦的直言道:“皇上的吃食应该要试毒试吃什么的吧?我们往宫里送吃食,真的没事吗?” 令狐方扶着叶湘的手臂往前走,听到这话低头朝她咧嘴一笑,看着叶湘清澈明亮的大眼,道:“就像你说的,皇上的吃食都是要经过试吃试毒的,有我这个堂堂伯阳侯世子在前面帮皇上试吃,谁还会说我送去的吃食有问题吗?” “啊~~”叶湘刚想调侃他吃货本色,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就愣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敛的干干净净。 “怎么了?”令狐方不解的低头看她,却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由一惊,“怎么?可是身子有哪儿不舒服?” 叶湘对相熟的人,向来不喜欢藏着掩着,她抬头紧紧的盯着令狐方,心里的那个猜想越发的肯定起来,“立轩大哥,你以前在宫里是不是一直有帮皇上试吃东西?” 自从决定跟令狐方上京之后,叶湘私底下也曾让姜洪去打听过伯阳侯府和令狐方其人,听到最多的就是有关伯阳侯府圣眷如何如何之盛大,令狐方自小由皇帝亲自抚养长大,比之皇子更得皇帝宠爱,可叶湘此时只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全身的骨头里冒出来。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个掌管百万疆土的帝王,怎么可能无无缘无故对一个孩子付出真心去疼宠? 叶湘瞬间像了挖掘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一般,只觉的毛骨悚然。 令狐方眸光一闪,看着叶湘的眼睛突然变得深不见底,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 他的小丫头真的真的很聪明呢。别人都道他令狐方圣眷连无人可比,可这世上哪里会有白吃的午餐,他不过一个父母双亡,因皇帝因一时怜悯,又正当他要表现圣心仁意之时,机缘所致而被带进宫的孩子,没有付出没有努力,在那吃人的皇宫里连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更别提什么圣宠无人可及了。 人人都道他令狐方贪吃,就算是东西被下了毒,只要是美食他也照吃不误。 226等她再长大点儿 226等她再长大点儿 可他进宫时只不过才刚满周岁而已,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在那个规矩大如天的皇宫里,又岂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要不是那些黑心的太监拿他试毒,他又怎么会几次险些丧命? 不过他要感谢那些拿他试菜的太监,正是他们帮他铺就了接近皇上的路,虽然这条路需要他用命去换,却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帝王之心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收买到的。没有人知道才周岁多一点就被带进宫的他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也没有人知道,正是因为那个表面恢弘大气,暗地里藏着无数肮脏可怕的阴谋算计的皇宫,才逼得他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怎么去争宠,去抢机会露脸,甚至是在得到好处之后藏拙装乖,避免引人注意。 他的年纪是最好的保护色,而靠着与年纪不符的机智,他跌跌撞撞的在那宫里一步步走了过来,慢慢懂得了要怎么样既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秀,又要让自己拥有致命的缺点,好让皇帝放心,皇后和宫妃们放心,也让一众皇子们放心。 令狐方有些失神的抬手抚上叶湘的小脸。 叶湘直接就僵硬了,什么情况?明明表情那么严肃,好像她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考虑着要不要杀人灭口一样,现在这是要干嘛? 傻眼的叶湘可爱的让人想发笑,她那大眼圆瞪,小嘴张成圆形的小模样,就跟一只受了惊的小兽般,令狐方忍不住笑了出来。指尖滑腻微弹的触感让令狐方顺应心意的改抚为捏,口中低声警告道:“有些事情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温和的声音再配上他一脸的笑意,实在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叶湘拍开他的手,捂着脸瞪着他,可一想到令狐方从小被送进宫,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那也太可怜了,不禁又有些同情心泛滥,“你真的……” 令狐方眼明手快的一指按在她淡粉的樱唇上,“嘘!” 叶湘仰头避开他的碰触,有些羞恼的道:“你别动手动脚。” 令狐方笑着收回手,心里却在可惜,小丫头的红唇比之她的小脸更加柔软,不知道品尝起来,会是个什么滋味。想着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往叶湘身上瞟,尚不及他肩膀的小脑袋,让他满心的遐思瞬间卡壳,心中无奈哀叹:还是等她再长大点儿吧。 伸手抓住叶湘的小手,令狐方拖着她往潇湘苑走,心道:不能亲小嘴,就牵个手安慰下淌血的心吧。 叶湘倒不反对与他牵手,被他拖着走还歪着头打量他,小声问他,“我听说皇上的吃食里经常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以前是天天帮皇上试吃还是偶尔?有出过意外没有?” 令狐方停下脚,回头看着叶湘满眼好奇的盯着他打量,顿时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亏他刚刚还在为牵了小丫头的小手,而小丫头也没反对而窃喜不已,还以为知道了他悲壮的童年,小丫头多少会对他产生点儿心疼怜惜啥的,谁知这小丫头怜惜没一会儿,就直接把他扔到了脑后,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开始对他的试毒生涯产生兴趣了。 “真想知道?” 叶湘立刻点头如捣葱。 令狐方无奈的叹口气,手上微用了点儿力,将她拉近自己,才低声道:“有过。” 叶湘两眼亮晶晶的连声追问:“当时感觉如何?腹痛如绞?呼吸困难?头晕眼花?” 这画风不对啊!令狐方脸色有些黑的低头瞅着叶湘兴奋的小脸,一般小姑娘听到未婚夫说自己以前遇险的经历,不应该都会说些:‘你当时一定很难受吧?怎么会这样?你受苦了!’之类的话吗?怎么他的小丫头这样另类?竟跟太医院那个孙疯子一个德性,尽顾着问他毒发时的反应。 令狐方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不太舒服吧。” 叶湘心说:废话,谁中了毒还能觉得舒服不成?她嘟嘟嘴,哼道:“你说话不老实。” 嘿!这还较真上了。令狐方苦笑着摇摇头,“又不是什么好事,也没什么好聊的,有句话叫:法不传六耳。说的是有些事就应该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那些禁忌传出去了,只会多惹是非而已。” 叶湘心头一凛,想到电视电影里哪无处不在,神出鬼没的反派炮灰代表:间谍丫头。不由反射性的扭头东张西望,想看看四周有没有埋伏着那种传说中的存在。 令狐方奇怪的看着她,“你在找什么?” “看这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啊。” 令狐方的目光落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心里暗笑:现在才开始紧张,这小丫头的反射神经真有够慢的。眼底漫上浓浓的笑意,他道:“放心吧,这附近没人,就算有人原本想打这边过,也肯定已经被人给打发到别处去了。” 叶湘愣了愣,抬头看看令狐方,哦了一声,恍然的点点头,倒也不再说话了。 令狐方见状微微一笑,牵着叶湘的小手,配合着她的速度慢悠悠的行走花木假山之间,只觉的心头甜蜜温暖。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诗经中的一首小诗,“终身所约,永结为好,琴瑟再御,岁月静好。” 一段平时只用一刻钟的路程,两人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令狐方看着潇湘苑的大门,心里还在怨怪福寿院到潇湘苑的路还是太短了,琢磨着以后该想法子多修几条曲折的小道才是。 叶湘去厨房给令狐方取了两盒做好的饭团,又送他出了潇湘苑,回来把赖在她院里不肯走的叶守打发回房读书,又转去后面的院子看了下文小翠和菜花婶等人给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做衣服的进度,交代了配色和款式上的一些细节之后,叶湘才转回来。进厨房交代牛大丫带着一众丫头,继续把未做完的饭团做好,放去冰窖储藏,她这才转身回了屋,并锁上了房门。 227好男人是教出来的 227好男人是教出来的 揉着眉心坐到罗汉床上,叶湘回想着今天半天发生的一切,感觉就跟做梦一样,忍不住就轻轻的叹了口气。 同意让靖王见叶守,叶湘心里其实还是存了丝报复心理的:你不是觉得叶守不是你儿子吗?那就让你见见,看他像不像你,等你见到他,你自己还会觉得他不是你儿子吗? 不过听到邓扬说靖王见了叶守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叶湘又不禁有些心软。但这并不影响她反对叶守现在就回靖王府的决定,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她猜靖王妃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并不稳定,通俗点讲就是有些神经制。对于一个隐性的疯子来说,你跟她讲道理,她会跟你讲武力,你跟她讲武力,她又会跟你讲道理,总之是有理说不清。再加上她现在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及对方,而且连辈份都要被靖王妃压一头的情况下,还是先躲着些为好。 至于靖王……叶湘不清楚令狐方说他很有能力,指的是多有能力。但就目前来说,能被枕边人忽悠了这么多年,还越活越回去的男人,她可不敢把叶守的身家性命交托到这种人身上,叶守回靖王府的事情还是能拖就拖,真拖不住了,也得让令狐方给叶守挑几个精明干练的侍卫跟着,衣食住行都得小心再小心,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再来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叶湘想着,翻身从床内的暗格里取出一串银色的钥匙,起身打开梳妆台下面的柜子,将早上牛大丫收进去的红木富贵牡丹盒子取了出来。脑中回想着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的话,想着与令狐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叶湘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那句“小湘,我心悦你”让她当时真的非常非常震惊,叶湘不知道令狐方是何时对她产生那种感情的,而她也怀疑,可能、或许是她一直以来对待令狐方的态度,才诱发了这一结果。 叶湘有些懊恼的拍拍额头,前世的记忆深入她的骨髓,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生活习惯对于这个年代的人而言,都太过惊世骇俗了,就算她已经努力压制自己的本性了,也在努力调整自己,让自己融入四周的环境,但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可能在别人眼里还是非常与众不同的。 比如她从不会躲躲闪闪的与令狐方说话,比如她从不介意与令狐方单独说话谈事,再比如她还让令狐方抱她上树看风景了。现在回想起来,叶湘都有想买块豆腐直接一头撞死的冲动。也不知道令狐方会不会觉得她轻浮。对于这个男女牵个小手,都像会被怀孕一样的年代,她主动让令狐方抱她上树看风景的行为,简直就可以算是已经跟他“那啥”了一样。 悬殊的观念差距,让叶湘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或许正是她的这种“特殊”,才让令狐方对她产生了好奇,进而才有一点点喜欢上她? 想通了这些,叶湘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现在的问题是圣旨已下,她与令狐方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得绑在一块儿死了。不过令狐家那个一生只娶一妻的家规,在这个年代虽然很另类,对女人来说却是一大福音,也是非常合她心意。再看令狐主容貌、智慧、权势、钱财都占全了,简直一个现代版的钻石王老五,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又都很慈祥和蔼。这么一圈数下来,叶湘简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走了狗屎运,竟然会被皇帝金口玉言许配给了令狐方,让所有眼馋令狐方的女人,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ko了。 “这年头的好男人就跟大熊猫一样稀少,看来以后得对他好一点。”叶湘小声的自言自语着,将红木盒子收回柜子里锁好,放好了钥匙,这才转身出了内室,走到书房坐下。 铺纸磨墨,大笔一挥,叶湘在纸上写下:“老公养成计划”六个大字。 俗话说的好,好男人不是生出来的,而是教出来的。要怎么把男友养成新四好男人,让他疼爱自己如命,体贴自己一如往昔,全得看女人自己怎么去调教。 所以这个关键就是怎么“养”的问题了。 令狐方说喜欢她,让她也试着喜欢他。这可以算是两人已经达成共识,进入交往阶段了。虽然结果已经注定,不过过程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结果是否会让她称心满意,甚至会影响到她晚年生活是否安定,心情是否一如既往的愉悦。 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叶湘不敢掉以轻心,打算认真筹备,用心经营。 照表面看来,令狐方能力应该很强,魅力也十足,至于是不是细心体贴,会不会对她细心体贴,这个有待观查。叶湘将之例为一项重点,如果有不足之处就需要她好好调教培养了。而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接受调教的前提是让他爱上自己,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所幸令狐方已经有点儿喜欢自己了,而且他喜欢吃,而她有满脑子的菜谱可以用来当饵儿,抓住了他的胃,就等于有了一个矛盾消弭调节器,可以让她在调教过程中做调节缓冲。 离她出孝期还有整整两年时间,她可以慢慢告诉他,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引导他做对了有奖,做错了有罚,适当地撒娇、生气,甚至小小地与他冷战,都是可实施的手段。 写到这里,叶湘突然轻叹了口气,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身板儿,有点儿想迎风流泪感觉,她还是颗小幼苗呢,男女之间避不可少的性要怎么办?总不能老让令狐方望梅止渴吧?会不会直接把他渴死啊?或者他老不渴着渴过头了,干脆失了耐性,直接换口水井喝个痛快去了呢? “从明天起,自身的饮食也要跟上啊。”叶湘认命的重新抽出一张纸,写下一系列对少女发育有益的食材配比,心里发狠的想着,一定要给自己养出一个前凸后翘的花瓶身材,迷死令狐方,让他再也看不上别的女人才好。 228哄开心 228哄开心 要不怎么说现代人的神经就是坚韧呢?经过三聚氰胺、皮鞋胶囊、橡胶蔬菜,注胶水产等等毒物催残还能穿越重生的小叶湘,那适应能力绝对是杠杠滴,回想她昨天还在为圣旨的事跟令狐方要析产分居书呢,今天就已经开始计划怎么让令狐方爱自己爱到不能自拔了。 傍晚,令狐方从宫里回来,先回自己院子换了身衣服,他才刚想出门往潇湘苑跑,就被书墨告知叶湘在福寿院。“叶小姐亲手做了一桌饭菜,送去福寿院给老夫人和老侯爷品尝了。” 令狐方挑了挑眉,以他对叶湘的了解,这小丫头属于无利不起早那一类人,照早上的情况看,就算她真接受了祖父和祖母,以女孩子别扭的小心思,也该会有几天的缓冲期吧?怎么这么快就跟祖父祖母尽起孝心来了? 令狐方百思不得其解,脚跟一转就去了福寿院。他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但叶湘却并非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那小小的身体里装的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二十五岁的灵魂,既然制定了目标,就该马上去实行,这才是她的人生准则。 因为快到用晚饭的时间了,福寿院里丫头比平时要少,门口的小丫头一见令狐方就想往里通报,却被令狐方摆手禁止。 小丫头乖觉的低下头,向令狐方行了一礼,就安静的退一旁了。 令狐方走到门帘前站定,却并不进去,只听着屋里一道悦耳的女声细声细气的道:“您跟祖父都上了年纪了,吃食上都得偏清淡些,不能吃过甜和过咸的东西,晚上像糯米或肉这一类不好克化的东西最好也要少吃,以后咱们就中午吃肉,晚上吃鱼,早上和下午可以做些点心当零嘴,不过晚饭之后就不能吃点心了,要不我以后晚上再做点儿汤品备着,要是您晚上饿了就喝一盅。” 令狐老夫人不满的报怨,“你这丫头,规矩忒多,连吃你一口东西也要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的。” 秦嬷嬷深怕老夫人真对叶湘有了不满,有些紧张的插话,“要不就少吃一点儿肉?” 叶湘正伏在炕几上写着菜名儿,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对令狐老夫人道,“祖母,在为人处事上我肯定不如您,不过要说怎么吃才对身体好,您肯定不如我。” 一看令狐老夫人想耍赖,叶湘立即叫起来,“哎哎哎,刚刚可是您自己说的,以后吃什么都听我的,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令狐老夫人拍着炕几笑骂,“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老婆子都已经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你就不能让我在死之前好好享点口福?让你做点儿好东西就这么难?” 秦嬷嬷看着两人的样子不禁有些傻眼,敢情她白担心了?人家一老一小感情好着呢。 秦嬷嬷抬头去看向紫烟紫娟几个,发现紫娟几个丫头也在回视她,几个人一时见面面相觑,显然都被叶湘和令狐老夫人这样自然亲密的谈话和相处给吓到了。令狐老夫人年轻时跟老侯爷上过战场,是扛过刀杀过人的,在京城一众的千金小姐中向来有严厉、不近人情、冷血,难以亲近等名声,全京城的千金小姐见了令狐老夫人都吓的跟只小鹌鹑似的,就没几个不怕她老人家的,像叶小姐这样才见过几面就跟老夫人这么亲的,还真是第一回见。 如果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听到令狐老夫人这么说,都不知要吓成什么样了,可偏偏坐在她对面的是叶湘。 人家安安静静的坐着,既不慌也不乱,低头不紧不慢的写着她的菜单,嘴里仍是细声细气的回道:“我会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您要是想把我的好东西一一吃到嘴,就得听我的,忌甜忌咸多锻炼,好好保养着身子骨。以您这个状态,我觉得的再活三十年问题也不大。” 既然已经注定要成为令狐家的孙媳妇儿了,为了以后良好的生活品质,和家庭的安定团结,也为了能更顺利的实施自己的调教计划,叶湘自然要开始行动,而主动与家里长辈处好关系,是维持家庭合谐美满的条件之一。叶湘不知道一般的女孩是怎么讨老人家欢心的,她只知道换位思考的话,她只希望自己的孙媳妇不要对自己虚情假意,不要只做表面功夫,而是真心拿自己当亲人看待。 叶湘骨子里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上辈子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重新各自组建家庭了,她从小到大见父母的次数曲指可数,更别说是父母的爹妈了。从小到大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是寄宿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说白了,她就是个爹爹不疼奶奶不爱的孩子。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菜花婶和姜洪对叶湘都是疼爱有加,但是他们对她的疼爱与真正亲人间的疼爱又是不同的,他们坚守着为人仆的本份,疼爱她的同时还带着对主人的尊敬。而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却是叶湘名正言顺的长辈,他们之前向她释放的善意让叶湘非常感动。有几个真正的亲人一直就是叶湘的心愿,在想通了一切,确定了要在婚前把令狐方调教成新时代的好男人之后,叶湘就告诉自己,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今后就是她的亲祖父、祖母,将心比心,叶湘相信只要她对两位老人家真心相待,两位老人也肯定会将她当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疼爱的。而她来坚信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想要别人对你掏心掏肺,你得先对别人付出真心。 所以她今天就是以实际行动来付真心的。 “臭丫头,就会哄我老婆子开心。”令狐老夫人轻拍了叶湘一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老婆子要是再活三十年,可真要变老妖怪罗。”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放心,我肯定不嫌弃您。”叶湘搁下笔抬头对令狐老夫人甜甜一笑,将手里的几张纸转了个方向,在炕几上摆好,“您看看,这些菜色,您看着还喜欢不。” 229同是一家人 229同是一家人 “老罗,看不见罗。”令狐老夫人看着几上的几张纸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嗔怪的瞪着叶湘,道:“不看了,不看了,反正看了也没用,最后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还不得听你的。” “您这样说也没错。”叶湘点点头,声音里满是笑意,身子往令狐老夫人前面那边凑了凑,故做凶狠的威胁道:“您现在知道怕了吧?还不赶紧拿出好东西来贿赂我,不然的话,哼哼!哈哈哈……”叶湘一个没憋住,自己先装不下去的笑倒在罗汉床上。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开心了,原本她用自己的真性情跟令狐老夫人相处,还有点儿担心令狐老夫人不能接受这样的她,可几句话说下来,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令狐老夫人也是个极为豪爽开朗的人,显然也不喜欢别人对她来虚头巴脑的那一套。大家想法相近,性情相近,又都是出于真心实意,相处起来就让人非常愉快了。 令狐老夫人伸手过来拍她,笑骂道:“你这丫头,要威胁人也装的像一点,哪有你这样话才说到一半就自己先笑场的?” 叶湘趴在大迎枕上笑得直揉肚子,喘着气道:“抱歉,抱歉,以前没装过,技术有些不太熟练,我们再来一遍。”说着就要从大迎枕上爬起来。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喷笑出来,令狐老夫人手指点着叶湘笑的直摇头。 令狐方在门外无声的扬起嘴角,掀帘走了进去,“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令狐老夫人一见他进来,眼睛就是亮,冲他招手道:“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管管这丫头,都快无法无天了。” 令狐方往叶湘看去,小丫头半靠在大迎枕上,脸上还带着未及敛去的笑,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的快乐像要溢出来了一般。 令狐方看着就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希望她在侯府也能高高兴兴,恣意的过日子,就像在青山镇一样,无拘无束,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想出门……他便陪她出门,只有那样她才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他才能留住她的人,也留住她的心。 “你怎么惹祖母生气了?”令狐主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一边转头抬手指了指摆在角落的锦兀,示意离得最近的杏红搬过来。 杏红搬着锦兀过来,却不敢往叶湘这边放,正要将之搁到了令狐老夫人的下首,却被令狐方叫住。他用脚点了点地,“往哪儿放呢?这儿。” 杏红一看傻眼了,那边可是紧挨着叶小姐的,两人虽然已经有了名份,可挨这么近坐着,会不会不太好?不过想归想,杏红可不敢违逆令狐方的意思,她已经无法想像叶湘会有什么脸色了,低头飞快的把锦兀往叶湘身边一搁,人就飞快的退到了一旁,深怕叶湘会发飙拿她出气一样。 叶湘却没有杏红想像的羞愤、恼怒,她只是大大方方在罗汉床上坐正了身子,大大方方的笑着回话道,“我让祖母以后饮食要清淡,忌甜忌咸,她老人家不乐意,正在跟我发脾气呢。”说着将炕桌上摆着的几张纸拿起来,转手递给令狐方,“你也看看,我决定以后府里的饭菜就按这菜单上的来。” 令狐方伸手接过,却也不急着看,只冲叶湘挑了挑眉道:“我也要忌口?” 叶湘理所当然的点头,“同是一家人,自然该同甘共苦。” 同是一家人。令狐方的眼底漫上笑意,嘴角扬了扬,点点头,也不说话,低头看起菜单来。 两个人大大方方的你一言我一语,自然的像相处多年的亲人一般,没有丝毫的勉强和不和谐,看得令狐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扭头冲秦嬷嬷挤眉弄眼的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满满的四张纸,令狐方直接略过一长溜儿的素菜,往荤菜上瞅,“咦,这几个不错,祖母,孙儿念给你听啊,糖醋鱼,铁板牛肉,三丝鳝鱼,爆炒猪肠,香菇鸡柳,荠菜虾球,凉拌螺肉,油焗扇贝……” “停停!”叶湘嗔怪的瞪着他,“你别光挑荤菜念,素菜呢?”要不是那菜单就是自己写的,叶湘还以为素菜漏了没写呢。 令狐老夫人立即就道:“素菜不念也没关系,我听着刚才念的几个就挺好,明儿咱们就吃那几个菜。” 叶湘满头黑线的一把抽走令狐方手里的纸,鼓嘴腮帮子的对令狐老夫人道:“祖母,您不许耍赖,咱们约定好了的,每天一顿就三荤三素再加一个汤,我亲自下厨给您做。明天早饭吃黄米粥配小菜,中午的荤菜就只有铁板牛肉,三丝膳鱼和荠菜虾球,再加胡萝卜松仁,笋香双菇,金针菇炒木耳三个素菜,晚上的菜我到时候再想,总之没有肉。” 令狐老夫人不甘心的哼道:“没肉,我可吃不下饭。” 令狐方在旁帮腔道:“要不,就再做个红烧狮子头?”其实他想说的是,就算再多做一个菜,他其实也可以一个人包圆了的。 叶湘坚决摇头,“不行,晚上只有鱼和虾,吃肉不容易克化,对老人家的身体没好处。” 令狐老夫人开始拍桌,“什么老人家,什么老人家,我今年也才五十七,谁说我老啦,我还年轻着呢。” 好嘛,这都能吵上。令狐方顿时哭笑不得,“祖母,其实晚上吃鱼和虾也挺好的,可以清肠胃嘛。” 令狐老夫人还没发作,叶湘首先看不下去了,笑着伸手去推令狐方,“你墙头草啊,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份?” “就是,”令狐老夫人也骂道,“你个臭小子,整个一叛徒。” 得!他帮谁都是错,整个一里外不是人了。 叶湘能有多少力气?令狐方任她推掇,一边笑道:“好吧,我拉偏架还拉错了,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两个了。” 令狐老夫人丝毫不领情,哼道:“谁叫你拉偏架了,我这是在跟湘丫头合理争取,哪里需要你拉什么架?我们俩又没吵架。” 230他的小丫头真的很好 230他的小丫头真的很好 叶湘推了两下没推动人,觉得挺没成就感的,也就不推了。听令狐老夫人骂令狐方,她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跟女人根本就没道理可讲,不管这女人是老的还是小的。 令狐方无奈的摇摇头,转头看向叶湘,“我听说你专门做了一桌饭菜送过来的,时辰不早了,可以开饭了吗,我可是饿坏了。” “已经酉时中了吗?”叶湘眨了眨眼,转头去看秦嬷嬷,这房里摆着沙漏,不过跟她用的那个不太一样,她不太会看。 秦嬷嬷笑着点头,道:“还差一点儿就到酉时中了。” “那我去摆饭吧,我不知道祖母这边是酉时中才用晚饭的,饭菜做早了。我怕凉了,都搁在茶水间的小炉子上温着呢。”叶湘顺手理了一下炕桌,就要下罗汉床,却被令狐方抬手拦住。 “那些小事交给丫环们去做就成了,你歇着。”令狐方回头去看站在门边的紫娟,道:“你去外头叫两个机灵些的丫头,去前院和潇湘苑通知侯爷和靖王世子过来用饭。” “是!”紫娟笑着冲几人行了一礼,就退出了屋子。 秦嬷嬷也对着叶湘笑道:“姑娘您安心坐着,咱们虽然没有姑娘的好手艺,做不出那些个漂亮好吃的饭菜,不过摆个饭这种小事,奴婢们还是做得的,您可不能把什么事都包圆了,不然奴婢们没了用处,老夫人该嫌弃咱们了。” 紫烟几个也笑着凑趣,“就是,就是,咱们都知道姑娘有孝心,可您也体贴下奴婢们,可不能让咱们丢了饭碗。” 令狐老夫人就指着几个丫头笑骂,“湘丫头这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们这一个个的就都来挤兑她,真当老婆子是死的啊?” 杏仁笑着叫屈:“哎哟,咱们哪儿敢啊,都知道老夫人您宠姑娘,咱们敬着巴结着还来不及呢,那敢欺负她哦。” “看看,看看,这一张张小嘴利的。”令狐老夫人笑着转头对叶湘道:“你也别怕她们,她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祖母,看祖母怎么收拾这些小蹄子。” 叶湘原本靠着炕桌看着一众丫头笑闹,听到这话不由就笑了出来,“祖母您别担心,我长这么大也就不能动弹时被人欺负的惨了点儿,一般时候可没人能欺负我,你忘了我可是随身带着整整一箱子的刀呢。”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令狐老夫人首先拍手大笑起来,一众丫头们则哎哟哎哟的惊叫起来,一连声的求饶道不敢,一屋子的笑声都快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令狐方含笑着着叶湘与大家打闹,心里也洋溢着满满的欢喜。伯阳侯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祖母也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他的小丫头真的很好……很好…… 晚饭就像叶湘说的那样就只有六菜一汤,不过份量却十分足,摆得一桌满满的,那丰富的颜色搭配,不说吃,光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这是木耳萝卜炒腐皮,这是铁板豆腐,这是香煎黑鱼片,这是松子虾仁,这是干贝百合,这是凉拌芹菜茭白金针菇,中间的是鱼皮蛋汤。”叶湘拿着筷子一一点着介绍了一圈介绍,完了抬头看向众人。 令狐方看着祖父祖母满脸惊叹的神色含笑不语,叶湘的厨艺他早就见识过了,品相和香味还在其次,毕竟这些宫里的御厨也做得出来,重点是在味道。叶湘做出来的菜不但比御厨做的更鲜美,还口齿留香,不会有一些食材本身乱七八糟的腥味或臊味,让人吃了念念不忘。 “要每天的菜色都这么好,那不给我吃肉,就不吃肉吧。”令狐老夫人勉勉强强的一句话,逗笑了一屋子人,只有老侯爷和叶守不知道其中缘故,一脸雾水的看着众人。 老侯爷忍不住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老夫不知道的事吗?”又问令狐老夫人,“谁这么大胆,敢不给你肉吃?” 令狐老夫人笑着指指叶湘,跟老侯爷告状,“诺,就是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她说晚上吃肉不好克化,说以后晚上这饭桌上就都不上肉了,可不就是不让我们吃肉么?” 叶湘丝毫不惧,笑看对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道:“我做的鱼和虾可不比肉味道差,不信您二老尝尝,包管你们吃了之后再想不起肉来。” “好大的口气!老夫偏不信这个邪,这就来尝尝你不这比肉差的鱼。”说着先就着丫头送上来的水洗了手,拿白棉帕擦了擦,举筷就夹了块香煎黑鱼片,咬了一口到嘴里嚼起来,“唔!好吃。” “真这么好吃?比那虾肉饭团还好吃?”令狐老夫人听着有些心急,拿起筷子,见老侯爷连连点头,也夹了一块吃了起来,一咬之下鱼肉嫩滑,咸香鲜美,竟真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唔!这鱼真好吃。” 叶湘与叶守对视一笑,叶湘夹了筷铁板豆腐放到叶守的碗里,边上伸来一个汤匙,待叶湘看清时,自己的碗里也多了一勺百合干贝,她抬头看去,就见令狐方正看着她笑。 叶湘微微一笑,也夹了一筷子凉拌芹菜茭白金针菇放到令狐方碗里,“你平时喜欢大鱼大肉,晚上就多吃些素菜清清肠胃。” 虽然对素菜没什么好感,不过因为是叶湘亲手给他夹的,世子爷也就忍了,笑着将那筷子凉拌芹菜茭白金针菇给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 对于老人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小辈平平安安,合合美美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看到令狐方和叶湘的感情能越来越好,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无疑是最高兴的。 一顿饭吃下来,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才算了解到叶湘的厨艺有多好,不光是那些荤菜美味,连向来咬着跟吃草似的素菜,也是爽脆鲜香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其实叶湘的厨艺就真的在这个时空天下无敌的吗? 231不是一般人 231不是一般人 其实不然,她的致胜秘诀在于对食材良好的处理,以及烹任时的调味,比如味精、鸡精、鲍鱼汁等等这些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却只有叶湘知道,只有她会做的调味料在菜品中起着画龙点精的作用。 中华五千年饮食文化,对食材的完美处理是经过一代代人慢慢摸索出来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叶湘比之这个时代的厨子们,算是占尽了便宜。大华王朝推崇师之道,但这也让很多厨艺高超的大师对自己独创的菜色都有敝帚自珍的毛病,非师徒不可学,非嫡传不可教授,偷师者则会遭到世人的唾弃和鄙夷。这样的师徒相传,固然有精亦求精的好处,可这有了徒弟将技艺传下去了还好,若是没找着徒弟就那么死了,就是一代厨神,创新的菜品也会断了传承。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好处,就是你可以找到各种别人祖传的菜品配方以及调味料配方,其详细程度,连水加多少,熬煮多少时间有一一予以说明,只要你肯下功夫,包准能将人祖传几百年的东西学到手。好的调味品都是用时间慢慢熬炼出来,要真比厨艺,叶湘说不定还不如那些浸淫厨道数十年的老御厨呢,不过要比怎么烹制出美味的菜肴,叶湘的优势就太明显了,她手里真的是有太多的制胜法宝了。 用过了晚饭,众人一起回到正厅喝茶聊天,顺便坐等孙医正上门。 令狐方中午派人去太医院递了帖子才知道今天是孙医正当值,只得留下话,让孙医正下班之后来侯府一趟。令狐方做事,向来不达目地誓不罢休,他让常凯派人赶了马车去太医院门口等着,就等着孙医正一下衙,就把人给接到侯府来。 令狐方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未免过于霸道,容易引起孙疯子的反弹,所有他还体贴的让常凯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佳肴,备在车上,算是胡萝卜加大棒一起挥舞。 丫头们才将茶水摆上,门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孙医正到了。 秦嬷嬷忙让紫烟去院里叫粗使婆子进来抬屏风,叶湘闻言就摇摇头,出声阻止道:“嬷嬷别忙了,咱们请孙医正来是让他帮忙看病的,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看病也是看命,差之毫厘足以谬以千里,别说那孙医正的年纪都够当我爷爷了,就算是一般年轻的大夫,咱们看大夫要还讲什么内外有别,那干脆不要看大夫不就完了吗?” 叶湘皱着眉看看令狐方,又转头看向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道:“我也不怕让祖父、祖母知道,我长在乡野,自小父母对我也没有多加约束,京城里那些个大家小姐们会的规矩,我没多少会的。我平日也最烦那些规矩,既想要人家大夫救命,又要扭扭捏捏的搞什么搭线诊脉,屏风挡面的,这是要考验人家大夫的功力呢?还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呢?需知中医博大精深,大夫开的药量多一点儿少一点儿都是天地之差,一个弄不好,没病都能吃出毛病来。” 说出这一番话,叶湘是准备好了接受批判的,不过批归批,她也得让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然以后有事没事就把一堆规矩压到她头上,大家还能不能愉快的好好玩耍了? 但事情显然并没有叶湘想的那么糟糕,令狐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就笑了起了来,老伯阳侯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这倒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老夫向来也不喜那些个放屁脱裤的狗屁规矩,如此正好,正好,哈哈哈……” 原来老夫人和老侯爷也不喜欢这样的规矩吗?叶湘眨了眨眼,眼底有着始料未及的惊喜,她转头看向令狐方,却见令狐方笑着对她点点头。 好吧,原本应该是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想照顾她的感受,毕竟大家接触,还在磨合期,他们自然都是比照京里一般女孩子的心理在揣摸她的感觉的。只不过她并不领情罢了,叶湘抿嘴轻笑起来,这叫什么?这就叫没有交流就没有思想上的统一。 现在知道了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脾气喜好,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的平安脉一向都是孙医正亲自看诊的,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秦松大管家亲自带人提着灯笼将孙医正领进了福寿院。孙医正与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之交,虽然同朝为官,但私交一直不曾断过,他一个月也总要到侯府上来个一两次,一向随意惯了,不过当他看到安安静静坐在老夫人下手的叶湘时,孙医正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令狐老夫人笑呵呵的对叶湘道,“湘丫头,这位就是孙医正孙大人,他跟你祖父是老朋友了,你快上前给他见个礼。” 孙医正一听连连摆手,“不必如此,无需多礼。”他可是知道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的,这夫妻俩脾气直得很,一是一,二是二,从不弄那些虚的。可这京里的小姑娘都是关在深宅大院里养大的,学的是三从四德,读的《女训》《女诫》,一个个都把名声看得比命重要,他虽然已年近古稀,可也是外男一个,为免小姑娘面嫩,他觉得还是避着点儿的好。 叶湘笑着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给孙医正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叶湘见过孙大人。” “姑娘免礼,快快请起。”孙医正忙伸手虚扶,深怕人家小姑娘觉得委屈了。 叶湘笑盈盈的起身,冲孙医正点了点头,这才退回了自己坐的椅子上,表情神态不见丝毫羞恼或不甘之色,看得孙医正也连连称奇。 老伯阳侯看着就呵呵笑道:“老孙啊,你不用这么拘谨,我这孙媳妇儿可不是一般人,可没那些无病呻吟的臭毛病,今儿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给她和靖王世子把个平安脉,看需不需要进个补啥的。” 232差点儿没吓死老子 232差点儿没吓死老子 孙医正摸着胡子笑道:“我说你们两个老货怎么敢让人家小姑娘就这么大赤赤的见我呢?合着是人家小姑娘的脾气正对了你们这一家子,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上给立轩找了个好媳妇儿啊。” “那可不。”令狐老夫人笑着招呼他,“把你的家伙什儿拿出来,先给我家湘丫头看看,她年前大病过一场,之后也没个长辈给她好好调理,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儿。” 令狐方连忙起身让到一旁,请孙医正就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一谈到工作,孙医正立即端正了态度,先从医箱里拿脉枕搁到高几上,这才在椅子上坐下。 叶湘大大方方的将手靠在脉枕上。孙医正坐下来先做了两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这才伸手搭上叶湘的手腕。 一屋子人眼巴巴的盯着孙医正,焦急的等着诊断结果,结果孙医正凝神诊了将近盏茶时间,才舒了口气,收回手。 令狐方忍不住问道:“孙大人,她的身子……如何?” 孙医正看了令狐方一眼,转头看向叶湘道:“姑娘应该于二三月间大病过一场,那原也不是什么大病,乃是因气急攻心、郁结不发引起,只不过之后姑娘没有保养好身体,又中了风寒之症,寒邪入体,致使一直姑娘高烧不退,气血两虚,一度病重难返。” 叶湘听得眼睛都瞪圆了,中国的国粹果然是项神技啊,“大人真乃神医,只是把个脉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孙医正却没接叶湘这记马屁,而是蹙起眉头打量叶湘,语气略带迟疑的道:“以老夫诊断,姑娘五脏六腑皆有衰弱之相,这乃是内火烧灼造成的损伤痕迹,按说以姑娘当时的病症,应该是已经回天乏术了,不知是何人医术如此之高,能跟阎王爷抢下姑娘这条命?而他既然能救下姑娘性命,怎么不给姑娘将内腑的损伤一并调理妥当呢?”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一惊,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相视一眼,同时转头看立在叶湘身旁的令狐方,要是湘丫头的身子有个好歹,他们这孙儿可要怎么办哪。 令狐方嘴唇紧抿着,看着叶湘的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深深的忧虑之色。叶守则紧张的一把抓住叶湘的手,深怕一松手,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姐姐,就会没了一样。 叶湘却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远,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有没有搞错啊?不过是把个脉,怎么搞得跟照了ct、x光似的,还能知道她体内有损伤? 孙医正见叶湘只瞪着他不说话,不由蹙眉轻唤了一句,“叶小姐?” “啊?哦!”叶湘回过神来,脱口就忍不住称赞道:“大人的医术之高,真是让叶湘叹为观止。”她抚着胸口笑了起来,“大人诊断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当时父母骤然离世,我就病倒了,听家中老仆说,当时我高烧不退且昏迷不醒长达半月之久,为我看诊的大夫都已经让家仆给我准备后事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我突然就醒了过来,然后一直不退的高烧也退了下来,人就一天天的好转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高烧的关系,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特别是关于我父母的部分,我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了。” “哦?”孙医正一听,又重新伸手去给叶湘把脉,这一回诊脉的时间更长,足足过了有一刻钟左右,孙医正才收回了手,抚着胡着沉吟不语。 孙医正医术高绝,向来都是诊脉开方,手到擒来的,这样诊了脉却沉默不语的情况可不多见。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焦急起来,心说,该不会是叶湘的身子真有哪里不好吧?令狐方心里更是跟被油烹了一样,手心都紧张的握出汗来了,可都知道孙医正的规矩,因此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叶湘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心里却感觉毛毛的,心说:我不会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良久之后,孙医正才抬起头来,他看了令狐方和叶湘一眼,转头对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笑道:“这位叶小姐的身子虽然有所损伤,不过问题不大,我开个方子,慢慢调养上半年也就好了,只是这记忆之事最是不可抓摸,姑娘记不起父母之事,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父母离世对姑娘打击过大,让姑娘你下意识的选择忘记他们以减轻自身的痛苦,可惜老夫所学有限,恕老夫无法帮姑娘恢复记忆,老夫惭愧。” 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听着都愣了愣,孙老头的意思该不会是除了记忆难以恢复,叶湘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令狐方也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孙大人,除了她的身子需要调养上半年,记忆您诊不出病症所在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妥之处?” “别的不妥之处?”孙医正也被问的愣了愣,扭头看向叶湘,见叶湘也正瞪圆了眼睛一脸询问的看着他,不由笑道:“姑娘放心,姑娘只不过是大病之后没有调养得当,将老夫开的药吃上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老伯阳侯更是不客气的笑骂道:“你这老货,没什么事你在那儿发呆那么久不吱声做什么,差点儿没吓死老子。” 孙医正这才明白自己一时陷入沉思,倒是把别人给吓了半死,连连做揖陪礼。 众人笑过一阵,孙医正又给叶守把脉,相较于叶湘,叶守身上的病症就要严重的多了。在京为官多年,孙医正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年那起轰动一时的靖王府碎尸案呢。 医者仁心,他眼见叶守小小年纪,容貌又跟靖王爷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可身上竟有如此严重的寒症,一时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好好的天之娇子,却因父辈人的贪欲,受到如此多的苦楚,当真是可怜可叹。 233不妥之处 233不妥之处 孙医正难得严肃的对叶守道:“世子幼年应该是吃了大苦头的,您这是寒气入体经久不散之症,这些年不但没有得到调理,给予发散,反而有连年加重的趋势。到得如今,世子只怕也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子的不妥这处了吧?” “如今已进十一月,每到午夜,您是否会觉得手脚冰寒刺骨?睡致晨起,双脚仍然还是凉的?” 叶湘从不知道叶守有手脚冰冷的毛病,她领养叶守时都已经进四月了,叶守毕竟也有九岁的,叶湘都是让他独自住一间屋子的,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又给他分了院子,派了人侍侯着。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寒症折磨,叶湘忍不住自责起来,她如果能更细心一点,早点儿发现叶守的病痛,早点给细他治,他是不是能少吃点儿骨头。 像是知道叶湘所想一样,叶守伸手握住叶湘的手,抬头对她甜甜一笑,才对孙医正道:“大人不知我往年是如何过冬的,自我有记忆起便都是独自住在山上的山洞里的,到了冬天除了冷还是冷,能挺过去都觉得是自己命大了。相比于以前的日子,我现在有冬天有厚衣穿,晚上睡觉不但有温暖的被子,还有汤婆子取暖,屋里还会烧火盆子,倒还真不觉得有多冷了。” 屋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叶守过往的生活情况,一时间真是感慨万千,堂堂靖王世子,本该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天之娇儿,谁知一朝被歹人掉了包,竟生生的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孙医正也是心中大怜,温声道:“世子也不必担心,你的寒症虽然严重,但也并不是无药可医,老夫开两济药,一济内服一济熬煮来沐浴,以后每隔三天,老夫都会上门为你扎一次针,不用一年,您的寒症便可痊愈了。” 叶湘一听这话,忍不住喜极而笑,轻拉了拉叶守的小手,“小守,还不快谢谢孙大人。” 叶守听话的起身,朝着孙医正长揖到底,“夏侯子渊,多谢孙大人救命之恩。” 令狐方闻言心中一动,眼中光芒一闪,抬头看向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见两人也都是一脸吃惊的神情,不觉抿了抿唇,小丫头领养的这个弟弟,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要是好好调教,难说以后不会有一番做为,只可惜了靖王不是正宫嫡出,否则这个孩子…… 叶湘闻言却是微微一愣,看着叶守小小的身子拜下,恍然明白过来叶守用那个名字的意义,心中是又怜又疼又有些欣慰。这孩子已经开始要为自己的未来谋画了吗?他明明还这么小,父母又是那么不靠谱的人,那个靖王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牛鬼蛇神在等着他呢。 自从仔细分析过靖王夫妇之后,叶湘就恨不得叶守只做个普通人,只用认真读书,考个科举就好。他的承爵之路在叶湘看来简直就是荆棘遍地,杀机四伏。最糟心的是这杀机还不是来自别人的,很有可能是来自他的母亲。 就在令狐老夫人的碧纱橱里,孙医正给叶守行了第一次针。半个时辰之后,孙医正用袖子擦着汗,一脸疲惫的走出来,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刚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看得叶湘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叶湘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什么授受不清了,当下抓住孙医正的衣袖就拖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孙大人,你坦白告诉我,我弟弟真的只是寒症入体吗?还有没有其他不好的病症?” 孙医正先是被叶湘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扭头看看跟没事人似的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再看看令狐方,这才知道人家真的是一家人,这脾气都是一样一样的。看着小姑娘一脸紧张担忧的样子,他不由缓和表情,呵呵一笑道:“叶小姐不必担心,老夫从不说谎,靖王世子确实是寒症入体,只是因为多年积压,症状严重了些,老夫方才用祖传的针法已经为世子通了一遍筋脉,等晚上服了药,再洗一遍药浴,明早起来,双脚冰凉的症状应该就会有所缓解。” “这么快就能见效?”不能怪叶湘持怀疑态度,要知道现代的中医可是以慢闻名的,药效慢,见效也慢,往往看个病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见到什么起色的。 孙医生答道:“世子的寒症已经积压了数年,初得缓解,这感觉是最明显的,等症状轻了反而会没什么感觉。” 这么说叶湘就懂了,她点点头,又问:“那日常生活中要不要注意些什么?吃食上面可有什么禁忌没有?” 孙医生诧异的挑起眉,对这小姑娘的细心周道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听说这小姑娘就是因为救了那靖王世子,才被皇上封为县主,并许配给伯阳侯世子的。这对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来说,无异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过传闻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实在有待商榷。不过据他方才看来,这小姑娘就跟专门为伯阳侯府量身定做的一样,这脾气秉性就跟令狐老夫人一样儿一样儿的,到底是伯阳侯府请圣上赐的婚,还是皇上自做主张,拿伯阳侯世子的婚事做了人情,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个小姑娘无异于是个好姑娘。这世上的人,同患难容易,共富贵却很难。她原与靖王世子非亲非故,却能在小世子危难之时伸手相助,而且从刚才靖王世子的太度和话语中,也不难听出他对她的维护和依赖。 人只有对真正关心疼爱自己的人才会产生依赖感,再看看小姑娘现在的所做所为,就不难看出靖王世子跟这小姑娘的感情如何了。 孙医生当下也不藏私了,将饮食和生活中应该注意的事项一一跟叶湘交代清楚,零零总总细数下来,两人竟也讲了小半刻的功夫。 送走了孙医生,叶守因为刚行了针,不能受风,再加上他那院子里只有几个小厮加侍卫,叶湘也怕下人照顾不周到,便同意了老夫人的劝说,让叶守当天就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歇了。 234抱住哭 234抱住哭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天寒地冻了,晚上尤其冷,老夫人的屋里烧了地笼,叶湘只穿一件薄袄倒也不觉得冷,可等她加了一件棉袍再外罩了一件大氅从屋里出来,被那冷叟叟的风一吹,她差点儿没转身直接钻回屋里去。 “哇!好冷!好冷!”叶湘直接缩起了脖子,tnn的,屋里和屋外简直就是一个阳春三月一个寒冬蜡月,真是冻死她了。 令狐方跟着叶湘出来,闻言皱起眉,伸手过来帮她把大氅的襟口拉紧,抬头目光凌利的看向跟在外面的金桔和银杏,“姑娘的手炉呢?” 金桔和银杏吓了一跳,银杏忙把刚装镇好的手炉递给叶湘,并小声道:“小姐,您先捧着这个暖暖手,油壁车已经在院外等着了,您且忍一忍,等回了咱们院子就不冷了。” 油壁车可不是封不透风的,而是四面通风的。特别是园子里的油壁车兼俱观景的作用,四面做的是镂空设计,坐上那个就跟大冬天里骑摩托车一样,速度越快越酸爽。叶湘立即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我可不坐那玩意儿,坐油壁车我还不如自己走回去呢,至少走走还能锻炼身体,而且也能让身上暖和点儿。” “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去。”令狐方说着便从一旁的小丫头手里拿过一只八角宫灯,牵起叶湘的手,将宫灯照着她的脚下,拉着她直接出了院门。 金桔和银杏见状缩了缩脖子,接过小丫头送上来的灯笼,又跟杏红几个道了谢,这才急急出了院子。只不过出了院子之后,看到令狐方牵着叶湘已经慢慢走远了,金桔和银杏反而不急赶上去了,反而远远的吊在后面。 天寒地冻,天上还没有月亮,延着平坦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四周在白天看来还非常漂亮的假山和树木,在黑暗中就显得鬼影森森起来,特别是唯一的光源只能照亮自己身周一米的情况下,就算是孤男寡女,也生不出多少迤逦情丝。 难得两人独处,叶湘直在心中哀叹这条件太差劲,不过感情培养计划需要循序渐进的,谁知道他们以后有多少独处的时间呢,她该把握每一次机会才是。拉近两人关系的第一步,当从称呼开始,叶湘微微扬起嘴角,轻声唤道:“立轩!” “嗯?”令狐方挑了挑眉,低头看着叶湘被灯笼照得有些朦胧的脸,“你刚才叫我什么?” 叶湘抬头看他,扬唇笑道:“我决定把大哥两个字去掉,就叫你立轩,怎么样?” 令狐方看着她微微一笑,俊朗的眉目间有一种名为宠溺的东西在静静发散,他说:“好。” 叶湘笑了笑,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边低声跟他说话,“你那边有没有功夫好些的侍卫,帮我选上十个八个,两个要年纪跟叶守差不多大的,其他人年纪大些没关系,我看叶守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去靖王府,那个府里乱七八糟的,我怕他会护不住自己。” 令狐方看着她的发顶,叶湘发间的珍珠在黑暗中散发着润白的光泽,在这样无月的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他说:“既然担心,不让他去就是了。” “不行!”叶湘站住脚喘气,边走边说话,让她有些呼吸不顺。她一停,令狐方自然也就站住了脚。 叶湘抬头看着他道:“小守很聪明,而且他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因为担心就不让他做这个做那个的,这样只会把他养废了。只要我们有能力护住他,他想回靖王府,就让他回去好了,以后那座府坻总归是他的,让他自己去试试深浅也好。” 令狐方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灼热,嘴角的笑意也越发的明显起来,如果他刚才没有意会错的话,叶湘是把他和她归结在了一起,她用“我们”这个词称呼他和她。心里有一种名为喜悦的东西在翻涌,令狐方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格外的低沉温柔,“明天我让邓扬带他亲自去挑人,再把靖王府里的情况跟他讲一讲,至于他想要怎么做,要不要现在回靖王府,就看他自己的意思?” “呃……”叶湘拧着眉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放心,“还是让你的人想法子劝劝他,让他先别回靖王府了,至少不能是现在回去,等他再长大些吧。靖王府不说那一后院各怀鬼胎的女人,光是靖王妃就够让人糟心的。人家是无父无母,才让孩子无依无靠,吃苦受穷,靖王和靖王妃偏偏跟人家反着来,小守小时候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我不想他再被自己的父母伤害,那种苦真的是……” 叶湘说着就不由红了眼眶,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前世整整承受了二十四年,到死都在念念不忘父母为什么独独不爱她,她实在不想让叶守也受那种罪。 叶湘眼角的水光在灯笼的映照下,虽然不明显,但以令狐方的眼力还是能看得清的。他只觉心头一阵揪紧,忙松开牵着她的手,去摸她的眼角,一边低声安慰她“傻丫头,哭什么,你不放心他回去,我想办法让靖王开口让他留在府里就是了,乖,快别哭的,仔细一会儿吹了风,回头眼睛该痛了。” 人在难过的时候,越有人安慰,反而情绪越容易失控。叶湘这会儿就是这么种情况,她本来没想这么感性的,而且令狐方表现的这么温柔体贴,她本该亲他一下,或是抱他一下以示奖励的。可这会儿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她满脑子除了想哭,还是想哭,靖王和靖王妃之前对待叶守的冷漠态度,让叶湘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童年时,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带着上游乐园,去动物园,而她只能呆在寄宿学校,透过铁栏杆看着大门外的马路发呆;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的爸爸妈妈都会到场,只有她的爸爸妈妈互相推讳,最后总是缺席。 235心都要碎了 235心都要碎了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没有一个同学见过她父母,以至于最后竟然有人开始传出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的谣言。 她,有父母等同于没有父母,其实跟孤儿也没有区别。 令狐方惊谔的看着叶湘,她的眼底有着浓的化不开的哀伤,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奔涌出来,却没听到她发出哪怕一点儿的哭声,那种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哀伤,彻底把他震住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别哭,别哭,有什么事你说,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呢,你别怕,别担心,有我呢。” 令狐方不安慰还好,一听他这么说,叶湘心底积累了二十多年的委屈瞬间就崩塌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夺框而出,叶湘低头抹泪,可却像是怎么抹也抹不完似的,她耷拉着肩靠进令狐方怀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小声道:“立轩,我很难过,你让我哭一会儿,就一会儿,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令狐方心疼的眼睛都红了,索性把手里的宫灯往旁边的假山上一扔,掀起自己的大氅裹住叶湘,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保证道:“你哭吧,有我在,没有人会知道的。” 叶湘将自己埋在令狐方怀里,不一会儿,令狐方的怀里就传出如奶猫啼吟般的抽泣声。 令狐方被叶湘哭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把惹小丫头伤心的罪魁祸首找出来扒皮抽筋,五马分尸。可脑中迅速搜索了一遍目标,发现与小丫头有纠葛叶家和靖王夫妇都不太符合条件。令狐方从没感觉这么无能为力过,只能咬紧牙,搂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一下下的拍扶安慰着。 吊在后面的金桔和银杏站在远去面面相觑,她们的耳力很好,自然能听到顺着风传来的细碎哭声。世子爷把小姐惹哭了?那她们该怎么办?帮小姐还是帮世子爷? 两个苦逼的丫头苦思良久也想不出答案,只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自己的男女主子给发现了,她们不好做人。 等待的时间特别的漫长,令狐方觉得自己都要被叶湘哭的神经衰弱的,怀里的抽泣才一点点小了下去。哭完之后,叶湘的心里舒服多了,她从怀里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手突然一僵,这才记起自己刚才只顾着哭,眼泪鼻涕一点儿没收敛的全糊令狐方衣服上了。 叶湘这下也有些懵逼了,她记得令狐方有轻微洁僻来着,不知道他一会儿要是知道了她在他衣服上弄出的杰作,会不会当场发疯啊? “好点儿了没有?”轻柔的声音带着微湿的灼热气息喷吐在她耳边。 叶湘缩着脖子头都不敢抬,胡乱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我本来也没想哭的。”更没想把你的衣服弄脏。不过后面这半句话,她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知道。”这句话有多言不由衷,只有令狐方自己知道,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没想哭就哭成这样了,要是想哭了得哭成什么样啊?“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儿了,要是好点儿了,我就用轻功先带你回潇湘苑,现在晚上外头冷,你刚才哭了那么久,一会儿吹了风,眼睛该不舒服了;还有脚有没有觉得冷?冻僵没有了?” 她的脚还真的是冻僵了。叶湘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嫁给这样温柔的令狐方,其实也挺不错的。叶湘伸手环上他的腰,轻声道:“立轩,谢谢你!” “傻丫头!”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令狐方伸手搂上叶湘的纤腰,一手扯过自己的大氅将她裹紧,下一刻便飞身跃起,几个起纵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金桔和银杏连忙跑过来,一人去假山上捡宫灯,一个去捡掉在地上的手炉。 金桔很小声的问银杏,“你说,会是世子爷把小姐给弄哭的吗?” 银杏斜了她一眼,“不然你觉得会是小姐把世子爷给弄哭了?” 金桔不满的小声嘀咕,“你这人怎么这么难说话?我这不就是好奇问问嘛。” 银杏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冷淡,“当初嬷嬷怎么教我们的你忘记了?多做事,少说话,主子们的事情不是我们能非议的。” “不说就不说嘛。”金桔自知理亏,见银杏理也不理她,在前面走的飞快,便乖乖闭上了嘴,连忙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令狐方用轻功带着叶湘,直接把她送回了房。牛大丫、张仪儿和舒静见令狐方抱着叶湘进来,叶湘的眼睛还肿的跟核桃似的,都吓了魂飞魄散,不过碍于令狐方在场,她们也不好细问,只是都一脸防贼似的表情瞪着令狐方。 令狐方可没心思管这几个丫头在想什么,他皱着眉低头审视叶湘的肿涨的眼睛,轻声吩咐道:“让你的丫头给你煮几个鸡蛋,晚上睡前敷一敷,明天睡醒了应该能消点肿。” 叶湘点点头,见令狐方一点儿没离开的意思,便打发张仪儿先去给她煮鸡蛋,又让牛大丫去给她烧洗澡水。不等叶湘开口打发自己,舒静乖觉的说自己要去帮牛大丫的忙,也急急跑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下令狐方和叶湘两个人,叶湘有点儿不好意思,倒不是两人独处让她觉得好不意思,而是她刚才在令狐方怀里大哭过,方才在院子里还看不清楚,现在在室内,灯火通明的,令狐方前襟上的一片水迹看起来很是显眼。两个人跟傻子似的面对面站着,叶湘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低着头吭哧了半天,硬是挤出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令狐方轻叹了口气,他站在这儿这么久,其实是在等叶湘跟他坦白突然痛哭的原因的,结果小丫头呆站了半天,一句“谢谢你”就把他给打发了。罢了,既然她不肯说,那就这么着吧。令狐方无奈的伸手轻拍了拍叶湘的发顶,原本想说让她早点儿歇着,突然想到她方才说的那句话,话峰一转就变成了,“以后如果想哭了,就告诉我,我陪着你,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236谁敢不服 236谁敢不服 难过了,连哭泣都不想让人知道,这个让人心疼的犟丫头哦。令狐方心底盛满了怜惜。 叶湘咬了咬唇,突然觉得挺对不起令狐方的,他这么关心自己,她把人家衣服弄脏了还不敢告诉他。想了想,她鼓起勇气,道:“我刚才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明天我让人给你做一身新的吧。” 令狐方差点儿没想翻白眼,他还在乎一件衣服?这个傻丫头,终究还是太小了点,不太开窍啊,看来他还有得等。令狐方无奈的摇摇头,又拍了拍叶湘的发顶,道:“衣服不防事,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早点儿歇着吧。”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心里想着,或许该让人去趟前山屯,把叶湘以前的事都再查一遍…… 叶湘目送着令狐方离去,轻咬着唇,心里想的却是刚才本来应该给令狐方一个晚安吻的,他今天这么温柔体贴,怎么说都该给予奖励才对。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吧,自己把眼睛哭肿了,现在肯定丑的可以,以这个面目去吻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吓得吐出来,以后再也不许她亲他了。 不得不说,叶大姑娘和世子爷的思维,就没在一个频道上啊。 接下来的几天,叶湘每天忙着做点心,研究菜谱,给令狐老夫人、老伯阳侯、令狐方、她自己和叶守几个做中饭和晚饭,还要布置各个院子,简直忙的脚不沾地,不过正是如此忙碌又充实的日子,让叶湘的脸上笑容日渐多了起来,令狐方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几天府里来了不少访客,因为来的人身份都不一样,考虑到交情和派系问题,有时候还得分开来接待。人家客客气气的来,他们反而不好得罪,弄得老伯阳侯和令狐主都得亲自撸胳膊上阵,搞得比外出办差还累。不过为了叶湘以后外出少些麻烦,就是累他们也只能咬牙忍了。曹洪带来的一堆狐朋狗友来过,几位皇子和几大家族的少爷公子们也都来过。 几位公主和大臣的夫人其实也都给令狐老夫人递过帖子,只不过令狐老夫人在京城是有名的爆脾气,她不乐意见谁,就不见,才不管你是公主还是一品夫人呢,大华王朝地位最高的是她姐姐,当今的太后娘娘,她有那个底气有那个背景,有谁敢不服吗? 前院贵人来的再多,气氛再热闹也闹不到潇湘苑,叶湘两耳不闻窗外室,非常快乐的做着啥事都不用管的小驼鸟,整天只忙活着自己的事。 令狐方这几天虽然来潇湘苑的次数少了,不过可没少从叶湘这儿顺点心吃食,有时还会特地带着烤肉把小黑、小白和小花给拐走,美其名约:让她专心研究菜谱。不过叶湘隐约能猜到应该是她的三只大宠物引起京里的某些人注意了,那些人是来看新鲜的。 令狐方拐小黑、小白和小花出去就是去给那些人看新鲜去了。 叶湘也给不怕他们看,只要他们看过之后别打小黑、小白和小花的主意就成了。照令狐方的说法是,让那些人见见小黑、小白和小花,对她也有好处,大家互相都认识了,以后她带着三只豹子出门,别人知道她是谁,自然也就没敢惹了。 叶湘对此嗤之以鼻,若没有伯阳侯府和令狐方在前面给她顶着,她就是有十只豹子也被京里的纨绔少爷们给玩死了,别人哪里是看在三只豹子的面上才不敢惹她?别人是因为她是他令狐方的未婚妻而不敢惹她好吧。 “叶小姐,您在屋里吗?”厨房外传来紫烟的声音。 院子里的声音,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一众人都抬起头来面面相觑,叶湘挑了挑眉,给牛大丫使了个眼色。 “紫烟姑娘这个时候怎么到咱们院子里了。”牛大丫皱着眉头放下了手里的柴禾,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牛大丫的声音,“紫烟姑娘,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们姑娘在厨房忙新菜式呢。” “老夫人让我过来给叶小姐传个话儿,不然这个时辰,我可没机会偷赖儿。”紫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正被牛大丫领着过来。 眼看是躲不过了,叶湘放下手里的面团儿,往门口迎了过去。 紫烟一见叶湘,忙曲膝行礼,“紫烟给姑娘请安。” “紫烟姐姐快别如此,”叶湘示意牛大丫将人扶起来,她手里有面粉,也不敢伸手去拉她,只笑着对紫烟招手道:“外头冷,咱们进来说话。” 这间厨房令狐方可是花了大功夫的,两面窗户上镶的是价值不菲的琉璃,厨房里光线很好,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厨房里同时烧起四个灶台,比烧起地笼还暖,舒服的跟春天一样。 紫烟笑着摇摇头,“奴婢传了话就该回去了,老夫人那儿还等着奴婢回话呢。” 叶湘一听就不由皱起了眉,“老夫人让姐姐给我带什么话来了?怎么还要如此着急的等姐姐回去回话儿?” “不敢瞒姑娘,是咱们府上旁支的一个宗妇来了,虽说是已经出了五服,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不过真要按辈份算的话,姑娘以后得管她叫婶子。秦嬷嬷说那姜氏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虽然以前逢年过节也会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可今儿不年不节的,她突然跑上门来,进门之后还尽是东拉西扯的说话也没个重点,老夫人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八成是有什么人走通了她的路子,让她上门来探姑娘您的底呢。老夫人怕姑娘一会儿送饭菜过去与她撞上,特地让奴婢过来给姑娘带个话儿,让姑娘今儿就别送菜过去了,老夫人和侯爷的午饭,大厨房那边会做的。” 要是一般的小姑娘,听了这话大概会怀疑老夫人对自己有不满,觉得令狐老夫人是在拦着不让别人见自己,也不让自己见别人。无病呻吟一点儿的,大概还会猜测老夫人大约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伯阳侯府,会给侯府丢人才不让自己出去见人。 237小姐都是神奇的动物 237小姐都是神奇的动物 可叶湘不是一般人,她也没那些无病呻吟的毛病,从紫烟的这一番话里,她只听出了浓浓的关爱和保护。 “有人走通了她的路子,让她上门来探我的底?”叶湘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紫烟,“有人想知道我的底细?可这不对啊,叶守的身世弄得人尽皆知,我的事情也瞒不了人,人家要真想知道我什么底细,去前山屯一查就知道了,来侯府探什么底啊?府里有老夫人坐阵,他们没事找抽吗?” 紫烟觉得叶湘说话有趣,不由轻笑出声,道:“姑娘可不知道,这没事找抽的人可不少呢,门房那边邀请姑娘赴宴的各种帖子都装了一箩筐了。什么诗会啊,赏花宴啊,赏琴宴啊之类的名目多了去了呢。世子说那些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闲得发慌,连请了个厨子做了一道点心,都能广发请帖,请一堆人上门显摆。世子爷请老夫人帮姑娘把着关,所以这几天门房那儿收到的帖子都送到老夫人那儿去了,要是真有重要的宴请,奴婢和紫娟几个筛选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给老夫人定夺的,不过到目前为止,给姑娘的帖子都是各家小姐的宴请,所以老夫人说,也不必特意跟姑娘说了,横竖都是些吃不到葡萄,就巴不得把人家葡萄架给砍了的小毛丫头,不用理会的。” “哦~~”紫烟这么一说,叶湘就明白了,“也就是说,祖母那儿帮我拦下了那些帖子,然后就有人买通了那个姜氏,让她上门看看我长得是圆是扁,是不是粗俗不堪、面目可憎什么的,对吧?” 紫烟讪笑,“那些小姐,可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叶湘双手抱胸,嘿嘿一笑,“可就算我长得面目可憎,又关那些小姐们什么事呢?我跟立轩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难道她们还能让皇上收回圣命不成?” 后宅的千金小姐们果然都是些很神奇的动物。 这话可不太好接。紫烟继续讪笑。 令狐方长的好,又有权有势,京城里会有小姑娘喜欢他,叶湘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让她意外的是这人数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想像,这么多女人喜欢的男人却成了她一个人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好有成就感啊。 叶湘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就笑了起来,别人都打上门来了,面对失败者,她这个胜利者总得露个脸,而且得让那些贼心不死的小姑娘们知道,侯府的后院并不适合她们生存,还是趁着还年轻,赶紧换个目标喜欢吧。令狐方已经是她的了,恕她不予分享。 叶湘美目一转,看向紫烟笑问,“紫烟姐姐,听说你很会梳头对吧?” “啊?”紫烟被问的一愣,听明白过来叶湘问了什么之后,忙点了点头,“啊!奴婢会梳三十多种不同的发式,姑娘要梳头吗?” 叶湘笑着点点头,解了身上的围兜,一边对张仪儿道:“仪儿,你去文小翠那儿把我的那套新的白色高领绑腰连衣裙拿回来。”又吩咐牛大丫道,“你去冰窖里把我这几天做的点心每样都挑个五六个拿回来,回头热好了,用食盒装好,等我换身衣裳,一会儿就给老夫人送去。” “叶小姐?”老夫人明明让叶小姐不要去福寿院的,怎么叶小姐现在反而说要换身衣裳就去福寿福呢?紫烟智商有限,实在想不通叶湘想做什么,只能开口询问。 叶湘净了手,笑盈盈的过来拉起紫烟往外走,一边笑着问她,“紫烟姐姐不用担心,我大概明白祖母让你传了话,就让你回去回话的意思了,她老人家就是想让我自己个儿去应付那姜氏呢,毕竟这种事堵不如输,那些无聊的小姐们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今天她们能买通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姜氏来打前站,以后说不定就能请动个让祖母都不好抹了面子的贵妇上门,到时要想再不见可就不好办了,所以这事儿还是得我自己去应对。我跟世子的婚约虽然定下了,正妻之位没别人的事了,不过应该还有不少人打着进侯府当妾的主意,我总得让那些小姑娘大姑娘们知道,我就是个妒妇,想进侯府的门儿跟我抢丈夫,不怕身败名裂的就尽管试试,到时候可别怕我心狠心辣。”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紫烟听的背上冷汗直冒,谁能想到待人一向和善可亲的叶小姐会有这么凶残的一面,跟他抢丈夫就要让人身败名裂? 叶湘摇摇头,肃容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除非令狐方自己想娶,不然我不会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女人踏进令狐家的门儿,除非我死。” 紫烟简直目瞪口呆,叶小姐好烈的性子啊,她这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许世子纳妾啊。 京城的冬天滴水能成冰,这对于叶湘这个当了二十多年南方人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这个时代的棉袄穿起来很肥大不说,还不怎么保暖,至于对于叶湘来说保暖效果不怎么样。而且她经常要在厨房里忙活,穿得圆滚滚的可伸不开手。毛裘虽然保暖,但也不适合穿着干活,所以叶湘的衣柜里基本上都是夹袄一类比较单薄的衣服。 怕冷是叶湘的一大死穴,怎么在冬天给自己保暖,是她自打来到这里之后很早已经开始做准备的一件事。而她想到的办法就是容易获取又能保暖的鸭绒。每只鸭子,只其取腹部和翅膀下面的细绒收集,叶湘来这里也快一年了,可也只收集了一只瓷瓮的量。文小翠按她的要求将鸭绒细细的铺阵在两匹编织细密的布料之间,一边锈花索边一边铺鸭绒,等一件连衣裙做好,一瓮细细的鸭绒已经见底了。不过幸好够做一身衣服,叶湘也算勉强满意了。 叶湘还在守孝,所以衣服基本都是白色的,这件填了鸭绒的连衣裙自然也不例外,衣服上的花纹绣的全是纵横交错的玫瑰,银花银枝银叶,每一朵玫瑰花都是首尾相接,相互之间交错出一个个小小的方格。 238发育 238发育 这件连衣裙采用的是欧洲式的束腰绑带,裙子超大的裙摆自然也不单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让人看不出来她里面穿着棉裤。 紫烟的手确实是巧,叶湘一头长发在她的巧手下,编结出了异常华美的式样,虽然最后同样是结成一条麻花辫,但头顶的发髻配上一套金钢钻的珠花,让叶湘看上去平添了一点儿华贵又不失活泼的韵味。 从脚下往上穿的衣服,大家都是第一回见,紫烟见叶湘穿着夹棉的衣裤,将那件漂亮的衣裙跟穿裤子似的往身上套,嘴角抽的就跟中疯了的一样。 这种束腰绑带式的连衣裙可不是一个人能穿起来的,叶湘套上两个袖子,就让张仪儿和金桔帮她将身后的绑带抽紧,繁琐的绑带一点点收紧,因为叶湘里面还穿着夹袄的衣裤,胸的位置微微放松,腰部位置又尽量收紧的绑带束腰,竟将叶湘纤细青涩的身子勾勒出了几分少女才有的婀娜来。 牛大丫啧啧有声的盯着叶湘上下打量,赞叹道:“姑娘真乃天纵奇才,奴婢是服了。”说着还戳了一下。 一众丫头眼睛圆瞪,然后齐齐笑喷,张仪儿刚才就站在两人身边,全程高清晰的观看了牛大丫偷袭叶湘的全过程,笑的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叶湘却痛的差点儿惊叫出来,恨不得将牛大丫的贱手给剁了,她正到了发育的年纪,再加上这几天都有给自己炖有益发育的补汤,或许孙太医配给她调理身体的那些中药也起了作用,总之她叶大姑娘这几天真的发育了,弄假胸只是为了更方便穿衣服。 这个可恶的牛大丫,那一下戳的她冷汗都要痛出来了。叶湘捂着胸口又气又羞,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滚一边去!” 一众丫头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叶湘指着躲得门边去的牛大丫,好是气又是好笑的道:“你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给姑娘我的逮着。” 牛大牛连忙笑着告饶,“别,别,好姑娘,我错了还不行吗?” “晚了!” 紫烟在一旁看和眼泪都笑出来了,众人又笑过一阵,才重新过来帮叶湘收拾起来。张仪儿从衣柜里给叶湘拿了件天蓝色绣竹叶纹的大氅穿上,舒静忙着在叶湘的耳后和手腕处点上玫瑰香露,金桔和银杏则一个忙着递袖套,一个递上手炉,几个丫头忙前忙后的将叶湘收拾好,一个如瓷娃娃般精致漂亮的玉人儿就这么华丽的出炉了。 不过叶湘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似乎还并不十分满意,把袖套和手炉塞回给银杏,自己拿起眉对着铜镜,又补了几笔。再回头时,几个丫头都不觉愣了愣。 紫烟看得眼有些发直,虽然她也参与了打扮工作,但她也仅仅只是给叶小姐梳了个头而已,也不知道叶小姐刚才背对着众人在自己哪里画了几笔,明明哪里都没多什么,可看着就是跟刚才不一样了,眉眼看起来更加精致漂亮了,那双眼睛就仿佛会说话一样,再配上这一身漂亮别致的衣裳,整个人漂亮的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戴起袖套,捧起手炉,叶湘这才转身对紫烟笑道:“紫烟姐姐,还要劳烦你先行一步,去跟祖母说一声,我做了点心,一会儿就给她送过去。” 牛大丫微微一笑道:“前儿个,世子爷专门给我们这儿送了两辆马车过来,我去让人套车,紫烟姑娘就坐马车回福寿院吧,这样能快些,也省力气。” “让姑娘费心了。”紫烟忙笑着跟叶湘曲膝道谢,又对牛大丫道谢,“有劳姐姐了。” 牛大丫伸手位住她的手,爽朗的笑道:“妹妹无需这么客气,大家以后都在一个府里当差,少不得要互相帮衬的。” “姐姐说的是呢。”两人说笑着就一起出了门。 叶湘现在出院子,身边基本上都是带着会武的金桔和银杏,牛大丫熟悉院里的事情,有时姜叔和钱和那边有事回报,也都是先报到牛大丫这里,牛大丫再来报给她。而张仪儿熟悉灶上的事情,以前三只豹子一天三顿的肉食叶湘有时也让张仪儿接手做一些,现在叶湘也怕自己忙起来,会顾不上这三只大胃王,于是干脆将给小黑、小白和小花做饭的事情全权交托给张仪儿负责,不过这样一来,张仪儿倒是忙得出不得院子了。 叶湘站在院子里等金桔和银杏,顺便也等王子芯回来回话,结果金桔和银杏装好了点心出来,王子芯那丫头也还没回来。叶湘无法,只能一路往前头去。 “小姐,小姐,少爷和小黑、小白、小花都不在,钱有福说世子爷让他去前头待客去了。”往前院的巷道里,王子芯远远的看到叶湘便喳呼起来。 令狐方让叶守去待客?叶湘眉头微拧了拧,想起叶守在孙医正面前自称夏侯子渊,她也就释然的了。她如今也对伯阳侯府在京城的地位也算有些了解了,能在伯阳侯府受到接待的,都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令狐方这是想让叶守多接触京城的名门公子,以便建立人脉呢。 叶湘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摸摸王子芯的头,“那你回院子里去吧,没事就去你文婶婶那儿学学针线,你文婶婶的手艺可是千金难买的,你只要学到一星半点,以后也可以吃穿不愁了。” 王子芯笑道:“奴婢跟着小姐,也可以吃穿不愁。” 叶湘几个闻言都忍不住笑起来,叶湘笑说:“你要是什么都不会,我可不要你,你看看,你大丫姐会算帐,你仪儿姐不但会武功,还跟小姐我学了一手好厨艺,你金桔姐、银杏姐虽然刚来,可她们不但识字会医术,还会女红会武功,能帮到小姐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舒静比你还晚进院子呢,可她人勤快肯学,手脚也麻利,学什么都快。” 239男客误闯 239男客误闯 “咱们院里就这么几个人,就你整天拉着陈喜到去疯,你们俩转年过可就都八岁了,再不好好学点儿东西,小心回对小姐我真不要你们这两只猴儿。” 王子芯吓的脸都白了,跳起来就跑,“奴婢这就找文婶婶学针线去。” 叶湘和金桔、银杏顿时笑做了一堆。 金桔笑道:“小姐你真坏,看把子芯吓的。” 银杏接口道:“咱们小姐是菩萨心肠,子芯和陈喜转年就八岁的,眼看着就大了,再不好好学点儿手艺,等将来长大了出了府,再要后悔可就晚了。” 叶湘笑着摇摇头,“小姐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就想着文小翠那手针线不多传些人,浪费了可惜,回头等我在京里的美人坊也开起了,你们又都学会了文小翠的那手针线,哎哟,我一想到那银子跟雪花儿似的往我兜里飞,我就开心。” “原来小姐是拿我们做摇钱树了,这可怎么得了。”三人顿时又是一阵笑。 三人说笑着到了前院大门处,一辆马车就停在大门口,赶车的婆子是令狐方送马车时一起附送的,听说也有些身手,至于身手好还是不好,叶湘暂时无法验证。一路都没有看到小黑、小白和小花,叶湘只能嘱咐牛大丫看着些。那三只大家伙如今在这府里玩熟了,经常到处溜达。侯府里的下人们都识得它们,知道她的豹子有灵性,听得懂人话,也不会随便伤人,所以倒也都不怕它们。这反而让三只豹子玩的更加肆无忌惮了,不到饭点儿都不知道要回来。 令狐方送来的马车是半封闭的,车避还包上了厚绒布,牛大丫知道叶湘怕冷,特地在车里放了个火盆儿,烤得车里面暖哄哄的,叶湘由银杏扶着坐定,金桔上车后把车门一关,又将车窗开了条缝透气,这才吩咐外头的婆子赶车去福寿院。 一声鞭响,马儿便跑动了起来,马蹄声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清脆悦耳,叶湘红唇微扬,微闭上眼想着心事。 “往那边,往那边,我刚才在假山上看了,那边有水,豹子应该不会游泳,咱们往那边去。” “啊,那边有马车,快快,我们拦下马车,我跑不动了,他妈的,人为什么只生两条腿啊?跑死老子了。” 男人气喘吁吁的叫喊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刚出现,就一下到了近前。车里的叶湘主仆虽然有些惊讶和始料未及,却没有害怕,反而因为那两个人的对话,面面相觑之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金桔道:“小姐,那两个人该不会是在躲小黑它们吧?” “应该是吧。”叶湘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顿了顿才又道:“不过他们想错了,豹子是会游泳的。” 银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要是他们知道豹子其实是会游泳的,会不会该埋怨,人为什么只长腿不长翅膀了?” 金桔和叶湘闻言一愣,继而笑成一团。 车外赶车的婆子看着两个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少年公子冲马车跑过来,倒也不惊慌,很是冷静的偏头对车内的叶湘汇报道:“小姐,看样子应该是前院的男客误闯进后花园里来了。” 银杏靠到车窗前边,推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然后缩回头道:“是九门提督徐盛的长子徐兴邦和礼部尚书王大岳的老来子王永宜。” 金桔见叶湘一脸茫然,马上意会到叶湘对京城官场上的人不熟悉,连忙解释道:“徐兴邦虽是家里的嫡长子,但却是继母养大的,自小宠的跟什么似的,偏偏好的不学,吃喝嫖赌都学齐了;王永宜是礼部尚书王大人四十多岁才好不容易盼来的老来子,王老夫人看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整天宝贝命根儿的叫着,十三岁就敢在青楼跟人为抢妓子大打出手。小姐,这两人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恶霸,他们怎么会跑到咱们府上来了呢?”说着又气愤道:“前院那些侍卫都是死人吗?怎么会让这样的人闯到后院里来的?” 叶湘对所谓的纨绔恶霸道没有多少恶感,这群人说白了就是一群被宠坏了,还有钱有闲的富二代,日子过得太好了就喜欢找刺激,跑到伯阳侯府被豹子追,估计也是一种另类的刺激游戏。 叶湘声音淡淡的道:“他们既然能出现在后花园里,应该也是世子爷点了头的客人,估计是被小黑它们追得慌不择路,才闯到这边来的,金桔,你下去告诉他们一声,然后给他们指路回前院。” “是。”金桔敲了敲车门,赶车的婆子“吁——”了一声,拉住马缰。车厢门被推开一条缝,金桔闪身出去后,又被紧紧关了起来。 徐兴邦的双腿累得跟灌了铅一样,一见本来往他们这边跑的马车停在了路中间,不由声音变调的高喊,“喂,赶车的,快点儿过来,公子我要坐车。” “赶紧给爷过来,爷给你银子。”王永宜也快累趴下了,他平时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何时像现在这样劳动过他金尊玉贵的双脚过?这破游戏简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金桔一出来就见这两个一向横行无忌的小霸王,此时累的跟条死狗一样,就差没趴下吐舌头了,差点儿没笑出来。她给赶车的虞婆子使了个眼色,自己跳下车迎向快累趴的两位公子哥儿。 “见过两位公子。”金桔先给两人行了一礼,才直起身不卑不亢的道:“两位公子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内宅后院,那边马车里坐的是府中女眷,您二位可以顺着那条道往前,看到抄手游廊往左有个角门,从那个角门出去就能回到前院了。” 撑着腰直喘粗气的徐兴邦和王永宜对视了一眼,又往那边的马车瞅了瞅,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开始上下打量金桔。 金桔镇定的站在原地任两人打量,别人是家中人粮心中不慌,她是手里有功夫,背后有靠山心中不慌。 240车里坐的什么人 240车里坐的什么人 世子爷送她和银杏到叶湘身边之前就跟她们说过,只要她们是忠心为世子妃办事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他担着。再说以她们小姐的那个爆脾气,她们要是被人欺负了,估计世子爷还没说什么,她们小姐会第一个先发飙。 徐兴邦歪着头痞痞的笑,“你这小丫头倒有趣,见到爷们儿竟然不躲,还过来找我们说话,可是思春了?” 眼前这两个人是个什么德性,金桔比谁都清楚,她也不动气,只微微一笑道:“徐公子快莫要调侃婢子,奴婢看您二位应该是被小黑小白和小花追到此处的吧?难道你们到侯府做客前都不先打听清楚的吗?我们家小姐就在那马车里坐着呢,她这人最是护短不过了,要是被她听到公子方才问奴婢的话,说不得回头就真让小黑它们咬你们了。” 徐兴邦和王永宜齐齐挑眉,不约而同的又望向远处那停在路上的马车,异口同声道:“那车里坐着的就是那个被赐婚给伯阳侯世子的小姑娘?那些豹子的主人?” 金桔点点头。 徐兴邦和王永宜眼中光芒闪烁,两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外头有关于这位叶湘小姑娘的各种传闻都快传疯了,可圣旨下了快有十来天了,谁都没见过这位未来的伯阳侯世子妃,令狐老夫人拒绝了所有人的宴请,又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各家的拜帖,他们家里好些个迷恋令狐方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嫡妹庶妹,在家里整天扎小人咒她早死,帕子稻草每天都不知道要被绞碎多少。 当然,他们可不关心家里的姐妹们犯花痴,他们关心的是:这个小姑娘养了三只聪明似妖的豹子,神俊的豹子,带出去超级拉风,回头率百分百的豹子。 他们竟然在这里,偶遇了三只灵豹的主人? 徐兴邦道:“咱们竟然在这里偶遇了未来的伯阳侯世子妃,真是失敬,小可一定得当面跟世子妃行个礼才行。”要是有机会问问养豹秘诀,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永宜一本正经的点头,“徐兄所言甚是,吾与你同往。”说着,两人气也不喘了,腰也不酸了,腿也感觉不到酸疼了,两手一拉就要往那马车过去。 金桔在心里暗咒了一声:同往你妹,伸手往两人面前一挡,黑着脸道:“这里可是伯阳侯府,两位公子最好不要乱来,你们既知我家小姐的身份便当知避嫌,你二人闯到此处原就已不该,要是再敢乱闯冲撞了我家小姐,可就别怪我伯阳侯府不把二位公子当客人了。” 徐兴邦和王永宜一听,立即就站住了,心里都开始打鼓,他们平时虽然浑,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儒,出身豪门的他们怎么会不懂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内宅妇人不可轻易见外男,这些繁琐粗浅的规矩呢?若是一般人,他们强要见也就见了,可那车里的人可是令狐方的未婚妻。 曹洪虽说最近跟令狐方拉上了关系,但令狐方毕竟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可不会把朋友妻可调戏当刺激,要是惹恼了他,他们在曹洪那边儿交不了差不说,以后再也别想上伯阳侯府的门儿了。 两人正在踌躇不前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看到他们了,他们在那边花园里,看他们这会儿还往哪儿跑,愿赌服输,再不认输,你们可就要被追上了。” 徐兴邦和王永宜齐齐回头,花园里四周都是高大的苍天巨木和随处可见的假山造景,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然后也不管金桔了,手拉着手扭头就跑,金桔看他们跑走的方向,赫然就是她刚才给他们指的出后花园的路。 “算你们识相。”金桔小声咕哝了一句,扭头往马车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到马车边上,身后就传来一阵混乱的叫喊声和奔跑声。 四个华袍锦服的公子哥儿,呼啦啦的从不远处的假山上跳下来。 “人呢?咦?怎么不见了。” “我刚好像看到他们身边还站了个女的,不知……”正说话的那人转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和站在马车前边的金桔,顿时双眼一亮,指着金桔就嚷道:“就是那个女的,我刚才在假山上看到她跟徐大他们说话来说,穿着浅绿衣服的女人,不会错的。” 一旁的同伴一听,立即对金桔嚷道:“喂,丫头,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两个男的呢?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另人也道:“快说,快说,说了公子我重重有赏。” 金桔脸都绿了,心说:这还没完了?刚去了两个,这回又来了四个?她可不敢让这些纨绔接近叶湘的马车,快步迎向四人道:“几位公子,你们误闯内宅了,刚才徐公子和王公子已经顺着这条道往那边的抄手游廊去了,上了抄手游廊往左有个角门,从那里可以回前院。” 四人闻言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又往那停着不远处的马车看了看。他们虽然纨绔但也不是笨蛋,以徐兴邦和王永宜的尿性,要不是碰上了什么让他们不得不避让的人,他们哪儿会管你什么内宅外宅的,这园子这么大,他们找个地方躲还不容易,又怎么会躲出去呢? 领头的曹洪上下打量着金桔,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问:“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金桔不卑不亢的答道:“我家小姐。” 一旁的年轻公子立即嚷道:“你家小姐?骗谁呢?谁不知道伯阳侯府里没小姐,徐兴邦和王永宜那两个怂货该不会就躲在那马车里吧?”说着抬脚就要往马车那边去。 不等金桔有动作,曹洪先挥手拦下了他,皱着眉骂道:“笨蛋,伯阳侯府里没小姐那是以前,令狐方的未婚妻十几天前就搬进来了,这丫头说的应该指的就是令狐方的未婚妻。” 241这个是能玩儿的吗? 241这个是能玩儿的吗? “灵豹的主人?”一旁的白衣公子惊叫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马车,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我几个妹妹想见她都快想疯了,天天在家里扎小人咒她……唔……” 妈的,这小子他妈长得都是什么脑子?坑人也不能尽坑自己家的啊,在伯阳侯府里大大咧咧说自己妹妹天天扎小人,咒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早死?这小子是嫌自己一家子日子过的太顺当了,想让令狐方给他们找点儿刺激? 曹洪黑着脸捂住那白衣公子的嘴,又气不过的踹了他一脚,这才对金桔讪讪笑道:“这人口没遮拦惯了,姑娘莫要见怪。” 金桔冷着脸看了那白衣公子一眼,又看了看曹洪三人,才哼道:“他说的是我家小姐,婢子可不敢越主代庖,几位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我家小姐要去给老夫人送点心,已经被各位阻在这里很久了。” 另外三人闻言都有些动气,他们都是在京城里横着走的角色,平时走在路上谁不巴结讨好他们?现在好声好气的跟个丫头说话,还被这样冷脸挤兑,这种气他们何时受过? 三人正想撸袖子上去教训金桔,却被曹洪先一步拦住。 曹洪瞪了几人一眼,低声警告道:“别忘了,这里可是伯阳侯府。” 另外三人一听,上火的脑子顿时一清,互相对视一眼,果然都住了手。若是在别处倒也罢了,不过一个女人,以他们四人的家底,强要见也就见了,但伯阳侯府不一样,不说老伯阳侯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光是皇上对令狐方比对众皇子还要宠爱,就容不得他们放肆。他们是纨绔,不是找死专业户,明则保身的道理还是懂的。 曹洪堆起笑脸,向不远处的马车拱了拱手,扬声道:“我等失礼惊忧小姐了,我们几个正在与同伴玩一个游戏,还要在这园子里寻一寻人,不敢再阻了小姐去路,我等先退到路旁,请小姐先行一步。” 金桔扭头看向马车,见赶车的虞婆子冲她点了点头,显然是车里的叶湘有了指示,便向曹洪四人膝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回到了马车边。不过这回她也不回车里去了,直接坐在了车辕上,虞婆子鞭子一扬,马车又重新驶动起来。 曹洪四个守礼的退到了路边,让出道来给马车经过,谁知那马车驶到几人面前时,却突然停了。 曹洪四人正觉奇怪,就只听马车内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细声细气的道:“这位穿白衣服的公子,请回去转告您的姐姐妹妹们,我个人其实很希望她们能进府里来给世子爷做妾的,我想祖母应该也是欢喜的,她老人家这辈子想要祖父给她纳个妾回来给她玩儿都想了几十年了,可惜祖父就是不肯松口,你的姐姐或妹妹若是能到我们府里来给世子爷做妾,我和祖母肯定扫榻相迎,欢迎之致啊。” 曹洪四人听的齐齐一呆,脑中还在转着那句:纳个妾回来给她玩儿都想了几十年了,心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呢? 紧接着就听马车里那道女声有些迟疑的问:“呃……我可不可以问问这位公子,您的姐姐或妹妹身体好不好?壮不壮实?祖母教了我许多大妇该行的规矩,我只背了个马马虎虎,正想找个人试一试,加深一下印象呢。”曹洪四人站在车外听着那声音,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个娇憨的女孩在皱眉抱怨,“不过祖母以前随祖父在战场上杀敌杀习惯了,觉得谁都能挨得住令狐家小妾进门的家规,可我觉得老祖宗定的那些个教小妾规矩的家法,一般的小妾肯定没两下就得被玩儿死了,世子要是纳妾,还是要找个身材壮实些的才好,至少得能挨得住二十下军杖和三十下铁棘鞭不死,以后我才能有机会在她身上试那些大妇的规矩不是吗?” 卧草!曹洪四人简直都听傻了。伯阳侯府纳个妾,进门之前还得先受二十下军杖和三十下铁棘鞭?难怪令狐家传说都只取一个妻子呢,妈的,有这么凶残的家规在,谁敢给他们家做妾啊?都说娶妾娶色,能给人做妾的,哪个女人不是娇滴滴的?这样的女人能受得住二十军杖和三十下铁棘鞭不死? 伯阳侯府就是再风光,令狐方就是再英俊多金那也要有命享用好不好?命都没了,还当个屁的妾啊?又不能上族谱,又不能入祖坟,这么赔本的买卖谁乐意干啊? 四人当场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简直毛骨悚然有木有。 那白衣公子一惊之后,立即一本正经回道:“我想叶小姐误会了,在下家中三代皆无为妾之女,家父家母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家中姐妹予人为妾的,况且我几位适婚的姐妹也都已经许配人了,方才在下之言,其实只是一时的玩笑之言,姑娘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这样啊。”浓浓的失望之情随着那细细的声音自马车内流泄而出,“那好吧,看来只能去求世子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我弄个妾回来玩儿玩儿了。” 卧草!卧草!卧草!这个是能玩儿的吗?一玩儿就玩儿出人命了。 曹洪四人心里的卧草疯狂飙长,怎么都止不住。 马车徐徐驶离,坐在车辕上的金桔死死捂着嘴低头闷笑,车里的叶湘和银杏已经双双捂着嘴笑成了一团,只有赶车的虞婆子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曹洪四个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跑远了,却还是久久无法动弹,几个人脸都吓白了。 白衣公子咬着牙恶狠狠的低咒道:“妈的,老子回家就让老头子把那几个花痴马上配人。” 他边上的青衣公子很感慨的点头道:“难怪令狐家族的嫡支一脉,连着近十代,家主都只娶了一个妻子呢,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条酷刑存在。”幸好他家都是兄弟没有姐妹,不然像边上几位这样,家中姐妹一堆,不少都痴心妄想的要给令狐方做妾,那才叫糟心呢。 242他们不想认? 242他们不想认? 曹洪道:“我听说令狐方的这个未婚妻今年才十二三岁,倒也幸好她年纪小,不知轻重的说漏了嘴,否则要是咱们家的姐妹真稀里糊涂嫁进伯阳侯府,人被打死了我们都没地方说理去,伯阳侯府看着是风光,可除非做妻,否则并非良配啊。” 另一个绿裳公子也道:“那些女人蠢归蠢,可再怎么样也是咱们的亲姐妹,咱们既然知道了有这么件事,就不能眼看着她们往死路上钻,哥儿几个回家也都跟自家老子娘好好说道说道吧。” 四人都一脸沉重的点点头,当下也没有心思玩什么游戏了,顺着刚才金桔说的路径回了前院,便纷纷告辞离去了。 同一时间,马车上的银杏和金桔在笑过一阵子后,也都开始不安起来:叶湘这样败坏侯府的名声,真的没有关系吗? 两个丫头不安的神色都堆在了脸上,叶湘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马车行到福寿院门口时,叶湘神色坚定的低声对两人道:“你们放心吧,我自会去跟祖母说的,不管祖母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花园里发生的一切,不到一刻钟就由暗卫的口传到了令狐方耳里,彼时他正陪着三皇子夏侯文宝在跨院的小花园里喝茶,顺便看叶守逗三只豹子。 三皇子的到来原就在令狐方的意料之中,圣旨颁布都十多天了,要是宫里那几位再没动静,他都要忍不住怀疑会不会要也什么事了。所以三皇子一提出来,令狐方立即就大大方的应了,还让叶守带着三只肥豹子一起过来给三皇子见礼。 听到叶湘那个有关小妾进门的规矩,令狐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倒不担心祖父祖母会为这个事责怪叶湘,毕竟令狐家确实有家主只娶一妻的家规存在。人都说富,富不过三代,令狐家族的繁荣却已经延续了十代。令狐家族的祖先认为妻贤夫祸少,令狐家主的后宅安宁必须安宁和谐,家和才能万事兴。所以令狐家族嫡支一脉虽然人丁不怎么兴旺,但却已是近十代的荣华富贵尊宠不断,这都与历代家主只娶一妻有关。 到了令狐方这一代,富贵荣华更是尤如烈火喷油、鲜花着锦,多少人盯着他准备算计一把。叶湘那一番话要是传出去,倒是能给他挡掉不少的算计。他只是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爆烈,连给他挡桃花都能挡得这么有创意,完全是干脆利落的一刀切。不过区区几句话,就让一帮子挖空心思的取巧者无功而返,实在叫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有事?”三皇子夏侯文宝手里转着茶杯,斜眼微挑的看向挥退侍卫的令狐方。 令狐方笑道:“三皇子驾到,就是有事,也可以先往后挪挪,难得您到我这儿来,留您吃顿便饭总是要的。” “这会儿早饭时间嫌晚,离午饭还早,你请我吃得哪门子饭啊?”夏侯文宝笑骂一句,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冲不远处逗豹子的叶守抬了抬下巴,低声问令狐方,“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父皇不是说让他回靖王府吗?怎么还赖在你这儿?” 夏侯文宝之所以敢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主要还是因为令狐方自小在宫中长大,两人可以说是自小打闹到大的,小时候难免彼此不服气,打打闹闹再所难免,等到大了,他也会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令狐方却仍是小屁孩一个,他不时的哄一哄,多给些好脸色,令狐方对他自然也就有了亲厚之意。 夏侯文宝自信两人的关系在令狐方看来,应该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关系,虽然令狐方与他其他的皇兄皇弟关系也都不错,不过他自信令狐方对他应该是最亲厚的。 事实是:每个皇子都是如三皇子这般认为的。不得不说,这就是令狐方的高明之处。 令狐方捧着茶杯暖手,表情淡淡的低声回道:“舅爷是一片好心,不过也要有人肯领那个情才成啊?人家觉得是我不怀好意,找了个人回来要夺靖王府的家业,可不就得防我一手嘛。” 三皇子眸底光芒一闪,似是来了兴致,笑着往令狐方这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道:“真的假的?他们不想认?” 令狐方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以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三皇子嘴里啧啧两声,视线在叶守的脸上转了一圈,摇头轻笑道:“都说二哥天纵奇才,我看也是够奇的了,就是我们这些外人看到,都觉得一定是父子无异,就他自己个儿不肯相信。要说这事儿是别人捅出来的,兴许还会有什么阴谋阳谋在里头,可这事儿是父皇亲自过问的,难道还会有假吗?真想不通二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还不肯信。” “信不信都无所谓了,世子的册封已下,靖王就是不接他回去,等他以后入了土,这小子也是名正言顺的靖王爷。不说他继承了靖王之位后,对我有无好处,就是冲他姐姐的面子,我也得当神一样把他给供起来,怎么说都是我那未婚妻名义上的义弟,不过是多费点儿口粮养他几年,这点儿银子,我伯阳侯府还是拿得出来的。” 三皇子眸光深邃,似笑非笑的瞅了令狐方好一会儿,才又问:“你那小未婚妻的厨艺当真有那么好?好到让你心甘情愿的娶一个才十二三岁小丫头为妻?” 令狐方瞥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摸出一方小盒子,打开递到他面前。 三皇子一脸莫名的看看令狐方,又看看盒子里两颗看起来有些像是烧饼的圆形点心,“什么?” 令狐方抬了抬下巴,“尝尝。” 三皇子顿时恍然,“你那小未婚妻做的?” 令狐方点点头,又将手里的盒子往他递了递,“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了。” “吃!”三皇子赶紧伸手捻起一颗,拿在手里打量,“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243要演肉戏了 243要演肉戏了 令狐方白了他一眼,“光看能看出朵花儿来吗?这个东西得放在嘴里,才能尝得出味来。” 三皇子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然后一脸惊疑的挑起了眉,“唔?” “知道了吧?”令狐方得意的笑起来。 “当真是不一样诶。”三皇子细细品味着点心里浓郁的奶香,清甜软糯的莲蓉,以及流着黄油的咸蛋黄。这蛋黄酥御厨也曾做过,但做的是饼形,而且也决对没有这个香,莲蓉也是甜腻的要死,不像令狐方拿出来的这个,甜而不腻,甚是清爽,御厨做的蛋黄酥,里面的咸蛋黄也干巴巴的一块,不像这个这样软软粉粉的又流着黄黄的油,咬在嘴里当真是享受。一块吃完,他忍不住往令狐方的袖子看去。 令狐方像防贼似的捂住袖子,警告道:“想都别想,这一块我要留着自己吃的。” 三皇子笑啐了他一口,“呸,当谁都跟你一个德性啊?有得吃连命都不要。” “切!你懂什么!”令狐方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意味。 三皇子笑的很是开心,有弱点的令狐方才能让人放心,他和他的皇兄皇弟们都很希望他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爱好。三皇子拍了拍纤尘不染的袍摆站起身,“得,我是不懂你这吃货的大志愿,我走,行了吧?” “真不吃饭啊?”令狐方坐在椅上懒洋洋的抬眼看他。 “真不吃了。”三皇子双后背在身后,往外走了两步才站住,道:“人也见着了,灵豹也看过了,你小未婚妻的点心我也尝了,足矣。” “那行,那我送你出去吧。”令狐方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三皇子指了指院门方向,一边扭头对叶守道:“小守,你姐在福寿院,我送你三皇叔出去,你带着三只豹子去福寿院找你姐玩儿吧。” 叶守乖巧的点点头,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低头向三皇子行了一礼,“子渊恭送三皇叔。” “行了,你玩儿吧,三皇叔改天再来看你。”三皇子摆摆手,跟令狐方走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叶守才抬起头来,俊逸的小脸上已没有了小孩子的天真,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深似幽潭,里面闪动着无人能懂的光芒。 再说叶湘带着金桔和银杏进了福寿院,杏红见她来,忙抬手对门里笔了个手势,无声的呶呶嘴。 叶湘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杏红这才笑起来,向门里通禀了一声,“老夫人,叶小姐来了。”然后帮叶湘掀起了帘子。 叶湘扬起一抹微笑,迈步刚进了屋子,耳边就听到令狐老夫人高兴的笑声,“湘丫头来啦,赶紧过来,今儿又给祖母送什么好吃的来啦?” “今儿听说祖母这儿来了客人,就挑了些点心给您送来了。”叶湘先上前给令狐老夫人请了安,这才由紫烟和杏仁帮她除掉袖套,手炉和大氅。 “哟,这是哪里的天仙女儿,竟落到了咱们伯阳侯府里来了?”一个五十来岁年纪,长着容长脸,穿着件墨绿色团花蜀锦褙子的妇人从令狐老夫人下手的锦兀上站起身,一脸惊讶的盯着叶湘上下打量。 叶湘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令狐老夫人询问,“祖母,这位是?” 令狐老夫人微微笑道:“这位按理也算是咱们家的亲戚,她是咱们家旁支的一位族长夫人,不过我们两族都已经出了五服很多年了,你们就不用以辈份论交了,你就称她一声姜夫人吧。” 叶湘差点儿没笑出来,令狐老夫人可真够不客气的,看这身份介绍的,当真是没给这姜氏一点儿面子。叶湘优雅的向姜氏曲了曲膝,轻声唤了声,“姜夫人!” “叶小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姜氏伸手虚扶着叶湘,那脸上的笑说有多僵硬那就有多僵硬。 叶湘冲她微微一笑,就转身走向了令狐老夫人,笑着冲她眨了眨眼,道:“祖母前儿不是与我抱怨说点心不够吃吗?我今儿特地多准备了几样,祖母今儿倒是可以吃个痛快了。” “哦?”令狐老夫人挑了挑眉,一时想不出叶湘想干嘛,不过她倒乐得看戏,便配合着叶湘笑道:“那还不快快将你的好东西都给我拿上来。” 金桔和银杏连忙提着食盒上前,叶湘上前帮忙将食盒里的点心,一盘盘码到罗汉床的炕几上。 姜夫人看着叶湘把炕几摆满了还不算,还盘子堆盘子的叠了起来,最后堆成了一座由外而内渐高的点心山,也不由的吓了一跳,吃惊的说:“哎哟,这么多点心都是叶小姐你亲手做的?您的手可真是巧啊。” 叶湘故作娇羞的低头笑笑,“我也不会别的,也就只有这点手艺能见人,幸好大家都喜欢吃我做的点心,这样至少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点儿用处,不至于像个只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夫人眼珠子转了转,笑恭维她道:“看叶小姐说的,你可是万岁爷御旨赐婚给咱们世子爷的,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呢,咱们万岁爷就是有眼光,咱们世子爷爱吃,你会做,你跟咱们世子爷的婚事啊,可真真是天作之合呢。” 叶湘抿着唇低下了头,那模样看着还真像是不胜娇羞的样子,可这屋里除了姜氏之外,没有人不知道叶湘脸皮的厚度还是可以的,压根不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湘丫头啊,来,到祖母这儿坐着。”令狐老夫人招手把叶湘叫到身边,她心里现在就跟猫爪子挠一样,实在是好奇这丫头葫芦里,究竟准备卖些什么药。 “祖母。”叶湘背着姜氏飞快的抬起头冲令狐老夫人眨了眨眼,然后又低下对头去,戚戚哀哀的站在令狐老夫人面,一副不敢挪过去的样。 令狐老夫人眨了眨眼,心说:难道这就开始要演肉戏了吗?她不着痕迹的瞄了姜氏一眼,整了整表情,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皱眉看着叶湘沉声道:“怎么?看你这样子,可是又做错了什么事了?” 244小妾进门的家规 244小妾进门的家规 一听到“又”这个字,姜氏的眼睛就不禁一亮,心说:这里面有戏啊。 “祖母,叶湘愚笨,老是记不住您的教诲。”叶湘“愧疚”的抬不起来头。 教诲?令狐老夫人心说:这是要让我背黑祸的意思吗?她想偷偷看下叶湘有什么提示,结果那丫头就只顾低着头装鹌鹑。令狐老夫人心里那个气啊,心说:你什么提示都没有,叫我怎么配合啊?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眼尾余光扫到姜氏坐在那里竖着耳朵的样子,她老人家的心里的火气顿时就转移到了姜氏身上,都是这个没事找事的娘们儿,丑人多做怪,否则她哪里还用在这里跟孙子媳妇儿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游戏,猜的她脑仁疼。 令狐老夫人脸上怒气彰显,那表情真实到位,叶湘偷偷抬眼瞧见,立即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令狐老夫人收到提示,刚想得意的一笑,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又立即死死忍住,表情转换有难度,她不由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才板起脸道,“我平时跟你说了那么多,这回是那点儿没记住啊?” 叶湘戚戚哀哀的道:“是……是有关咱们家……小妾进门的家规,我记的不是很清楚。” “啥?”令狐老夫人失态的瞪大了眼,连声音一下就高了八度,心说:这丫头前阵子不才刚跟令狐方要了那些要人命的文书吗?怎么又弄出个小妾进门的家规来了? 一屋子丫头婆子齐齐垂头,都摆出一副规矩森严的大家族世仆模样,事实是这群人精为怕自己的表情露馅儿,会误了主子们的事儿,都借着垂头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呢。连秦嬷嬷都跟着认真的装着鹌鹑,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叶湘和令狐老夫人。 叶湘背对着姜氏,飞快的抬起头来对令狐老人挤了挤眼,又垂下头去吐了吐舌头。令狐老夫人差点儿没气笑了。她平时是最看不上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的,可偏偏叶湘就对了她的脾气,而且这小丫头精致漂亮的跟个瓷娃娃似的,平时都是一副大大咧咧,说什么都不害臊,干什么都不惧怕的模样,难得今天能见到她这样缩头缩尾的小女儿憨态,老夫人也确实稀罕的紧。 不得不说,人老成精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令狐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只看叶湘这个表情就知道她那个什么“小妾进门的家规”肯定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丫头年纪虽小,平时看起来对孙儿也不甚着紧的模样,可这女人哪个不是自私的?不是自己的也就算了,可都已经是自己碗里名正言顺的菜了,还被满京城那么多大姑娘小姑娘的觊觎着,她不出招儿才怪呢。特别是这小丫头人小醋劲大,以她过往那火爆的一刀切作风,这回这“家规”估计也是个天雷级别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令狐方是什么性子,令狐老夫人再清楚不过,她这孙儿死心眼,脾气也犟,他没看上眼也就罢了,既然看上眼了,那也就是心里认定了的。既然自家孙儿的终生已定,令狐老夫人做梦都想两人平平顺顺的,她是最不希望令狐方和叶湘感情起波澜的人。而且以伯阳侯府现在的情况,要是叶湘那个“家规”真能挡掉那些想用女儿来巴结奉承伯阳侯府的人,那也是件好事。 只不过要想让别的女人一只到令狐方的名字就再也不敢打主意,这主意肯定又毒又狠的,而且还有可能会有损令狐家的名声。只不过一个瞬间,令狐老夫人就想了这么多,她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叶湘身上,看着小丫头低垂着头,乖觉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又不觉的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确实很对她的味口,而且谁叫自家孙儿先看上人家了呢?连那析产分居的文书都先写给人家了,她这头要是不答应,那小子说不得回头就会给她生出什么妖蛾子来。 令狐老夫人这样想着,就准备将计就计,要借姜氏这张嘴帮叶湘将那所谓的“家规”给宣扬出去。 在令狐老夫人沉默的时候,姜氏也是吃惊的瞪大了眼。她嫁到令狐家,成为令狐一族旁支的宗妇也有几十年了,可从未听过令狐家纳个小妾还有什么规矩的,难道是嫡支才有的规矩? “这还有规矩?”姜氏决定问清楚,她看着令狐老夫人,笑道:“哎哟,奴家嫁到令狐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咱们家纳小妾还有规矩呢,这可真新鲜,以前怎么从未听老夫人提起咱们家纳妾还有什么规矩的?” 令狐老夫人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她对姜氏算是腻歪透了,当下便没好气的回道:“这是嫡支嫡长子孙才要守的家规,你们旁支不用守这规矩,自然也没必要告诉你们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这话的潜台词是:这是嫡支嫡长子孙才有的家规,你们旁支还不够资格知道。一句话就让姜氏坐蜡了。 姜氏被令狐老夫人挤兑的脸色铁青,她其实也不想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但她也是没有办法,她只是令狐氏旁支宗族的一个宗妇,比起伯阳侯府的位高权重来,他们这一支靠着伯阳侯府的名声,才能勉强衣服无忧。那些大家千金们托人找上她,许以重金让她代为到伯阳侯府打听叶湘的底细,那样一大笔银子,对她们家实在太重要了,她无法不动心。 再说京城谁不知道,伯阳侯夫人的脾气是全京城有名的暴躁易怒,她的身份和地位摆在哪儿:亲姐姐是当今皇太后,又有个当皇帝的亲侄儿,别说她今天只是嘴上说你几句,她就是当场甩了你几巴掌你也得忍着。 叶湘觑了眼姜氏的脸色,背着姜氏给令狐老夫人竖了竖个大拇指,却遭到令狐老夫人一记瞪眼。老夫人算是正式入戏了,声音严厉的喝斥叶湘,“你这丫头还站在那儿装什么木头?还不赶紧把前儿我才教你的规矩背上一遍。” 245太离谱了 245太离谱了 “是!”叶湘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弱弱的应了一声。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令狐老夫人的样子给吓坏了一样,只有叶湘自己知道,她只是有些胆怯自己那番话出口之后,令狐老夫人的反应。 屋门外,因为老夫人徒然拔高的声音,把院里当值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相互对视着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小丫头眼珠子转了转,跟身旁的小丫头低声说了几句,就捂着肚子出了福寿院。 屋里,叶湘偷偷深吸了一口气,吐字清晰的将自己想了一路的“家规”说了出来,“令狐一族以武立家,大妇主持中馈,应谨守妇德,勤俭持家。为防后世子孙妻妾乱斗,后宅不宁,但凡族中嫡支嫡长娶妾纳小,入府之前需于府门前受军杖二十,铁棘鞭三十以示训诫。小妾进门,大妇当严加管教,并着其严守以下家规,但在违背,家法侍侯绝不容私。妾室家规如下:伺候公婆需勤顺,敬奉夫主心无二,进门即是婢与仆,无娘无亲无宗族,不许多言说瞎话,不许听声窗外边,不许抡风无好气,不许击摔把脸翻,不可耍笑戏玩闹,不许赤身轻露体,不许咀臊把人骂,不许撒泼糊歪缠,见了货郎买针线,不许偷摸把心瞒,不许对灶哭喊骂,不许歌唱灶门前,出门不许撒挎腿,身秽上灶太不堪,孩子多了不可惯,干粮莫教零碎搬,之上之规条,但有犯禁者,鞭二十,再犯鞭四十,若有累犯者,鞭八十,遣送出府。” 叶湘说完之后,屋里简直落针可闻。姜氏听得瞠目结舌,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听的忘记了要垂头,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叶湘,嘴都忘记合上了。这哪里是纳妾啊?这是纳仇人吧?就是买个丫头回来,那待遇也比这个好啊。这样的规矩摆出去,谁家要是再敢把女儿送到伯阳侯府为妾,还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 令狐老夫人也被叶湘的这一番大胆言词给吓得不轻,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心说:这丫头够狠的啊。这一连串规矩要是传出去,那得让京城里多少做梦都想要给令狐方当妾的小姑娘们,花容失色恶梦连连啊? 你想当给令狐方当小妾?行啊!先打上二十军杖,再加抽三十铁棘鞭,打完了要是还能有一口气在,就纳你进门了。不过要是不走运的话,就直接睡进棺材,抬山上埋了。 你当打完了就算完吗?不,这才刚开始呢。 进了令狐家的门,就无娘无亲无宗族了,要跟娘家人断绝关系和往来的。以后受了欺负和委屈,别想有人帮你撑腰,想甩脸耍大小姐脾气,骂人撒泼不?犯家规了,鞭二十;想仗着男人的宠爱给正妻甩脸子,偷安睡懒觉不?犯家规了,鞭二十;入门之后即是婢又是仆,侍侯公婆丈夫和大妇都是应有之义,敢不侍侯?犯家规了,鞭二十;受不了了,想跟人告状?犯家规了,鞭二十;觉得委屈了悔不当初了,想躲起来哭?犯家规了,鞭二十;平时吃不饱,肚子饿了想弄点儿好吃的?犯家规了,鞭二十;受不了了,想爬墙?犯家规了,鞭…… 有这样的规矩在前,谁家要是还敢把女儿给令狐方当妾,老夫人觉得就算叶湘不肯,她也要同意。有这样的小妾进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不说,还得完全任劳任怨,打骂由心,比丫头还好用,不顺心了还可以不给她月钱。这要是收一院子这样的小妾,她们伯阳侯府都不用再买婢仆丫环了,这一年得省多少银子啊。 越想,令狐老夫人越觉的叶湘这个“家规”是集毒辣、阴损于一身,果然是延续了叶湘一刀切的做事风格,简直妙不可言啊。以伯阳侯府现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已经是烈火喷油,鲜花着锦了,娶个像叶湘这样无权无势的孙媳妇,才是最好的平衡示弱之道。她们伯阳侯府不需要再来几个有权有势的姻亲,那样只会让上位者心生不安,进而猜忌伯阳侯府,十八年前的悲剧她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老……老夫人,这……这真是咱们令狐家纳妾的规矩?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姜氏的一会儿看看令狐老夫人,一会儿又看看低垂着头的叶湘,显然觉得应该是叶湘背错了规矩,不由撇了撇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道:“要真照这规矩,谁还敢把女儿嫁到咱家来当妾啊?” 令狐老夫人眼神一厉,对着姜氏毫不客气的沉声喝道:“妾乃乱家之源,你当我嫡支一脉的历代族长为何接连十代,都只娶一妻而从未纳妾?这就是原因!” 叶湘身子微不可见的震了震,心中即感到不可思议,又升起了满满的感动。她其实是有些生气令狐方太过会招蜂引蝶才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儿的,她对两人的未来感到非常的不安。令狐方太过优秀了,一个男人在外头如果外在诱因太多,除非他自己坚持原则,否则光靠她一个女人是防范不住的。 叶湘虽然决定了要将令狐方培养成一个新四好男人,决定了要融入这个家,但另一方面她也是极度自私的,这或许是每个穿越者的通病。在这个世界上,她原本就是孤独的,若是她自己再不对自己好点儿,还有谁会对她好呢?叶湘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自己而努力,就像是领养叶守,虽然她对叶守的感觉确实也是出于真心,但说到底让认叶守做弟弟也有让他长大后成为自己依靠的意思。 叶湘自小的成长经历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一旦发现事情出现了不好的变化,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自保,然后才会想怎么去挽回劣势。就像这一次,她会想出这么条苛刻的规矩,自然是想一劳永逸解决小妾问题,但同时也是一种试探,如果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输了也没有关系。 246祖母,你真好 246祖母,你真好 在她还没有爱上令狐方之前,有令狐方给她的那三份析产分居书在手,她完全能够保证自己在成亲之后,用那些分书让自己全身而退,毫不留恋的带着自己的嫁妆转身而去,所损失的不过就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名声而已。 叶湘正是打着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的主意,才会在花园里对曹洪四人说出那样一番话,也才会当着姜氏的面,决绝的对令狐老夫人说出这样苛刻的“家规”。但她实在没有想到,令狐老夫人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理所当然的接下了她胡诌的话,让她口中的“家规”变成了令狐家的家规。 姜氏震惊眼睛都瞪圆了,“老夫人,您会不会弄错了?令狐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呢?要真有这样的规矩,还有谁家敢把女儿嫁给咱们令狐家的儿郎当妾啊?” 令狐老夫人冷冷一笑,语气严厉的道:“这规矩只针对我嫡脉嫡出的长子长孙,其他人无需遵守,先祖立下此等严苛的家规,就是为了防止历代嫡支的族长纳妾,以防乱了我令狐一族之根基。否则如你等那样,今天抬了这个,明天纳了那个,后宅里为了争宠整日上演各种阴私、诡计,明争暗斗不断,后代子孙们有样学样,不是被打压的懦弱无能就是变得心狠手辣,长此下去,家族怎么能不败?你当我令狐一族的嫡脉为何能兴旺十代而不衰?家中无妾才是因由所在。” 姜氏张口结舌的看着令狐老夫人,老夫人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天雷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炸响,炸得她脸色一点点惨白起来。老伯阳侯和她家那个老色鬼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交相出现,老伯阳侯助先皇建立万世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生却只娶了老夫人一个妻子。虽然老夫人的家族势大,但哪个男人不爱美色?秦家的子孙各各都妻妾成群,若是老伯阳侯真要纳小,老夫人就是娘家再强势也是没脸拦的。再说那令狐夜,虽然他死得早,但当初也就只娶了广贞郡主一人。令狐夜一死,伯阳侯府不但没有衰败,圣宠反而更盛了,令狐方由皇帝亲自教养长大,圣宠比之一众皇子只多不少,眼看着伯阳侯府权势日重,正是如日中天之势。 再看看她家,她家那死鬼屁本事没有,靠着祖产过日子还得她不时拿嫁妆补贴家用。好不容易争得了族长之位,便开始拽上了,一房房的往府里抬小妖精。那些小妖精整日里争风吃醋,闹得她不得安生,她只是略施薄惩,那死鬼竟然还给她脸色看,连带着近日对几个孩子都有些不太待见了,可不就是乱家的先兆吗? 姜氏白着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想说同样都是令狐家的子孙,老祖宗当初怎么就只让嫡支的长子长孙守这规矩呢?要是大家都守着这规矩,她如今得省多少事儿啊?可话刚到了嘴边,她就想起了梳妆盒夹层里放着的一万两银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姜氏抬眼瞥了一眼叶湘,心说:这小丫头漂亮归漂亮,但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大冬天穿着冬衣这身材都单薄的跟纸片儿似的,以后还能生得出儿子?也亏得她做得一手好点心,能讨得令狐方的欢心,否则以后只怕也是个受冷落的命。 不过这丫头这身衣服可真是别致,这款式她以前竟没有见过。姜氏心神恍惚了下,但心头压着那张万两的银票,她也就只是愰了愰神,便立即冷静了下来。叶湘在她看来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乡下丫头,看她在令狐老夫人面前鹌鹑似的怯懦模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本事。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那个小妾进门的“家规”给了解清楚,回去之后才好给那些个小姐姑娘们一个交代。 姜氏看向令狐老夫人,堆起笑,试探的问:“老夫人,咱们家这家规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些?万一要是我令狐家的儿郎在娶妻之后,又对哪位姑娘上了心,难道也要这样对待不成?” “自然!”令狐老夫人是上过战场,扛过大刀的,气势全开时,那气场还是非常吓人的。“我令狐家族整整十代人,历经两百多年,你当真没出过多情种子?既知祖宗家法还敢公然与人苟且,此等害人害已的不孝子孙,不配为我令狐家族之长。历代若有发现此等事者,都是把男的永禁宗祠,终生不得踏出一步,女的则不问事由,直接乱棍打死,抛尸乱葬岗的。” 叶湘身子一抖,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倒底姜还是老的辣啊,她以为自己想出那么个“家规”,已经算是够狠的了,没想到令狐老夫人比她还猛,连乱棍打死,抛尸乱葬岗的话都说出来了。 姜氏彻底被吓到了。在她的观念里,老人家都是希望家族兴旺的,像她婆婆就巴不得儿孙妻妾成群,能够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对于儿子早丧的令狐老夫人来说,她觉得更应该如此,她根本就想不到令狐老夫人会帮着叶湘打发那些觊觎令狐方的女人。 若是今天那些话全都出自叶湘之口,姜氏还肯定不会信,但是由令狐老夫人亲口说出来,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令狐家族嫡支一脉有这样一条变态的祖训存在,谁家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令狐方做妾,就是那些对伯阳侯世子痴心一片的千金小姐们,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怕也会打退堂鼓。姜氏想着那些小姐们的目地肯定是没法达成了,虽然这并不关她的事,但难保那些小姐们不会以她办事不力为由,向她索回那张银票。想到这里,姜氏就有些坐不住了,又坐了会儿,心不在焉的吃了块点心,便向令狐老夫人提出了告辞。 等她一走,叶湘就腻到了令狐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祖母,您真好。” 247不许耍赖 247不许耍赖 令狐老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又有些无奈的道:“祖母还不是被你这鬼丫头给逼的?” “对不起,祖母,是叶湘任性了。”叶湘乖乖低头认错。 “你不是任性,你是太过理智了。”令狐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发,有些怜惜的轻叹了口气,“祖母知道你是不放心,不过你要相信,祖母的小方子是个好孩子,他小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如今你们有了婚约,祖母希望你以后能多心疼他一些。” 叶湘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而且别人对她越好,她越无法拒绝别人。令狐老夫人这样温柔和蔼的跟她说话,让叶湘觉得自己像是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似的,她做了出格的事情,老夫人不但没骂她,还要反过来劝她,这让她愧疚的一塌糊涂,大眼里瞬间就蒙上了层迷雾,“祖母,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和立轩好好的,再也不任性了。” 令狐老夫人敏感的听出她直呼令狐方的字,不由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看小丫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又忍不住想怜惜。她一辈子做梦都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可当初与丈夫携手战场杀敌伤了身子,生了长子令狐夜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生育了。 她也不是没动过认个义女啥的主意,可她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赫赫凶名,让京城里的小姑娘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个个吓得跟小鹌鹑似的,不是连回句话都要抖半天,让她倒尽胃口,就是扭捏的让她看了心烦。现在难道孙儿找的小媳妇这么对她的脾气,小丫头还娇娇软软的贴着她撒娇卖乖,让令狐老夫人想不喜欢都难。 令狐老夫人慈爱的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乐呵呵地笑道:“答应了祖母的事,就要做到,不许耍赖。” 叶湘捂着鼻子闷闷的道:“我不耍赖。” “不耍赖就好,不耍赖就好。”令狐老夫人看着叶湘嘿嘿直乐,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她孙儿的眼光就是好,这小丫头脾气虽然是暴了些,但胜在心地善良,性子率直又不失机敏,不过从刚才那一番算计来看,她也不全是个爆竹筒子。 没有一个做长辈的会希望自家的子孙被别人压一头,就算这个人是他心爱的人也一样。令狐老夫人觉得叶湘虽然有勇有谋,心地善良,性子又率直,不过想法还是偏于单纯了些,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小丫头不是令狐方的对手,心情顿时就更加好了。 叶湘从福寿院出来,才刚想坐马车回潇湘苑,就看到令狐方被人簇拥着急急从抄手游廊上下来,她忍不住微笑驻足,等他过来。 令狐方在叶湘面前两尺处驻足,一两眼盯在叶湘身上,带着些惊艳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目光落在叶湘的脸上,确实她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样子,那颗自从接到消息就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他目光稍离的抽空看了眼她身后的马车,又将视线定在叶湘脸上,柔声问:“这是要回潇湘苑吗?” 叶湘点了点头,“我刚给祖母送了些点心来,祖母说今天你与祖父都有客,她中午就拿点心当饭吃了,打发我自己回院子吃饭呢。” 叶湘自己没有查觉到她说话的语气里,隐隐带了点儿撒娇和抱怨的意味。令狐方却敏感的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他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两眼带笑的看着叶湘道:“三皇子回去了,我也还没吃饭呢,你等等我,我去跟祖母请个安就与你一道走,我去潇湘苑蹭饭。” 能把蹭饭二字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这世上也就令狐方一人了。 叶湘笑着点了点头,令狐方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进了福寿院。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很冷了,不过因为今天出了太阳,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倒让人有些舍不得就这样坐进马车里去。叶湘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时辰还早,就让虞婆子把马车先赶回潇湘苑,她则带着两个丫头站在路边等令狐方。 令狐方身边的几个侍卫,叶湘都认识,几人站在抄手游廊上冲叶湘遥遥行礼,叶湘微笑着与他们回礼。然后那些侍卫便在邓扬的挥手下退走了。 邓扬在抄手游廊上探头往福寿院里看了一会儿,才飞身过来,一脸讨好的对叶湘拱手笑道:“姑娘,眼看着就中午了,这天也怪冷的,属下也想去大厨房讨一碗热汤喝,能不能劳烦您一会跟我们世子爷说一声……” 叶湘和金桔、银杏都忍不住轻笑起来,叶湘点头道:“如果立轩问起,我会告诉他,是我打发你们去吃饭的。” “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邓扬一连声的向叶湘道谢,可突然他声音一顿,耳朵动了动,脸色就变了,来不及跟叶湘打招呼,邓扬转身几个飞纵就跑没影了。 “好利害!”叶湘瞪着的一双星星,简直羡慕的不得了。 “什么好利害?”邓扬前脚刚走,令狐方就从福寿院里大步走了出来,他刚巧听到叶湘的那一声轻叹,便顺口问了出来。叶湘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抄手游廊方向,这才明白邓扬为什么突然就跑了,原来是听到令狐方从福寿院里出来的脚步声了。 主仆三人都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令狐方虽然很喜欢看叶湘笑,但他不喜欢自己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在笑什么呢?”他顺着叶湘的视线看向抄手游廊,眉头微微拧了拧,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刚才邓扬他们应该在这儿,但现在都不见了。 叶湘一见他拧眉,立即道:“我刚跟邓大哥他们说,你一会儿要去潇湘苑吃饭,让他们也先去吃饭,免得晚了饭菜都凉了,我看他们走人的速度,就忍不住想笑。” 令狐方了然的挑眉笑道:“是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叶湘低头闷笑,心说:邓扬听到你来,当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248一切都有我呢 248一切都有我呢 令狐方看到她笑,忍不住便也弯起嘴角,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叶湘的马车不见了,嘴角弯起的孤度又忍不住微微扬高了些,他两步走近叶湘,低头柔声问:“要走回去吗?” 叶湘笑着嗯了一声,“我看时辰还早,难得今天出太阳了,你就陪我走走吧。” 令狐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笑着的应了声“好”,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令狐方配合着叶湘的速度,两人虽都没有说话,但就这么慢慢的走着,也显得特别温馨和谐。 金桔和银杏很是乖觉的在后面故意各种磨蹭,等两人走远了才慢慢跟上去。 金色的阳光似在两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令狐方低头看着叶湘带着细细绒毛的精致小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今天的叶湘看起来特别漂亮,眉眼似乎更加精致明艳了。 “小湘!” 叶湘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青石板路上有冰霜化开后的水渍,她身上穿的可是白裙子,这要是染上了污渍,可是很难洗干净的,再说她攒了差不多一年才做了这么一件鸭绒的衣裳,可不能只穿半个早上就报销掉了。 令狐方其实就是想叫她一声,不过现在听叶湘回应了自己,他要是不说点儿什么,倒会显得很失礼了。令狐方脑中飞快的想着能跟她聊起的话题。顺口道:“叶守怎么没跟你一起?我刚送三皇子出门时,还告诉他,你在祖母哪儿,让他去找你呢?” “啊?是吗?”叶湘停住了脚步,终于抬起了头,一脸茫然又带了点儿不解的看着令狐方,眨了眨眼,她随即就释然了,“他没去福寿院,那应该就是直接回潇湘苑了吧,那孩子早慧,这几天是心里有事放不开呢。” 至于叶守心里有什么事,不用说出来,两人都心知肚明,靖王府的事是叶守逃不过去的一个坎。 见叶湘因为提起叶守,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令狐方想了想便转移了话题,笑道:“你到京城也好几天了,还记得我最初要你来京城是干什么的吗?” 叶湘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惊喜道:“你是说那个酒楼,你选好地址了吗?” 伯阳侯府是很大,很多地方叶湘甚至都还没有去过,但天天呆在一个地方,活动范围就是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外加绕着大花园转一圈,她还是觉得逼仄了。 令狐方的目光落在叶湘脸上,她眼底的欣喜是那么明显,明显到他都不舍得视而不见了。令狐方心中暗叹着:她果然更喜欢府外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院子里,逗逗豹子,研究研究菜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吃。这几天叶湘虽然仍是那么温婉闲静,看起来似乎每天也还是那么开心快乐,但她身上的蓬勃朝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不见,或许连叶湘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但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令狐方却觉察到了。 他的小丫头就该是朝气蓬勃开开心心的,他不需要她改变,就算这样会让他和伯阳侯府受人诽议又如何?他令狐方的妻,还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这世上也没几人个敢给她脸色看。至于那几个敢跟她摆脸色的人,他自会想办法让她们不敢给她脸色瞧。 “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看吧,那可是咱们一早就说好了的,你可不能因为舅爷给咱们指了婚,就想偷懒不帮我办酒楼了。” 叶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明亮起来,眼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奇,“我……我还以为你会更希望我呆在府里呢。” 令狐方宠溺的看着她,笑容温和的哄着她说话,“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一般人不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我听说那些官家小姐和太太们,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儿,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寺庙。”叶湘说着,眼底闪过一抹惶恐和黯然,对于在自由的现代生活过的她来说,要一辈子被关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不能随便出门,那简直就跟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样,不管这个“牢笼”有多大,多富丽堂煌,都改变不了它拘禁了她自由的事实,可偏偏这个时代人的观念就是这样的操蛋。叶湘当初接到圣旨时会有那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里。 一直盯着她的令狐方自然没有错过叶湘眼底的情绪,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小手从袖套里拉出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看着她一脸认真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咱们不需要跟他们一样,你喜欢开铺子,开酒楼,买田种地,养鸡养鸭,做什么都好,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情,你都可以去做,要是赚了钱就留着将来给咱们女儿做嫁妆,亏了也没有关系,你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未婚夫在,你未来的夫家可是堂堂的超一品侯爵,家产丰厚着呢,你想怎么折腾都没事,伯阳侯府的家底没那么容易败光的。” 大抵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叶湘不知道别的女人听到令狐方的这番话会有何感想,反正她是被感动到了。她咬着唇想了想,便冲动的决定对令狐方坦白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并不是真那么喜欢出去抛头露面的,就是觉得赚钱和积累财富会让我感到很安全,看着帐本上一笔笔的入账,我会觉得特别安心,然后也会觉得特别开心。” 令狐方笑了,眼角眉梢都透着由内而外的愉悦,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叶湘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洁柔滑的肌肤,语气温柔又带着丝鼓励的道:“我不介意你出去抛头露面,只要你出门时带齐人手,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就成了。既然你做这些觉的开心,那就去做吧,有什么不能搞定的为难事就回来告诉我,你要记得,你未来的相公很利害的,能人所不能,你就是把京城折腾的翻了个个儿,都不用害怕,一切都有我呢。” 249只能看 249只能看 “嗯!”叶湘激动的直点头,被令狐方感动的一塌糊涂。忍不住就冲上去,张开又臂给了令狐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立轩,谢谢你。” 令狐方受宠若惊的看着主动投怀送抱,靠到他怀里的小人儿,只呆愣了两秒就反应过来伸手将她紧紧揽住。心里暗暗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就能让小丫头感动一塌糊涂,主动投怀送抱,他该在舅爷下旨当天就把这番话给说了,说不定还能省了写那几张文书的时间呢。 令狐方自小练武,即使是寒冬腊月也只穿一件薄薄的夹袄,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花园子里的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寒意挺重的,但叶湘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令狐方只细细感受了下,心头便升起了一种明悟。 令狐方侧过脸看着温顺地贴在他怀里的叶湘,小丫头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润,脸上的肌肤洁白细腻的仿佛吹弹可破,那触感他方才刚刚感受过,软弹滑腻,让人简直爱不释手。 刚才小丫头纤细的身子仿佛软若无骨般柔顺的贴在他身上,他就感到了异样。果然,令狐方心底叹了口气:他的小丫头要长大了呢。 令狐方没话找话道:“我看你那个老仆人这几天天天带着人出门,整日早出晚归的,可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没有?” 找铺面开美人坊的事,叶湘原本并不想劳动令狐方的,不过姜洪带着钱和这地头蛇一连跑了十来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这让她多少体会到了“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这话的意思了。在这天子脚下,聚居着全天下三分之二最有权势人,三分之一最有财富的人,住的房子寸土寸金不说,铺子那更是有价无市,想买到合心意的铺子真是太难了。 有她在,美人坊的潜力有多大,叶湘一清二楚。她有这样的自信倒不是故意把古人都看扁了,而是做为一个现代人,她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千年的见识,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看世界,优势太明显了。 若是找到的店铺不属于自己,叶湘怕等铺子开起来,最后倒给别人做了嫁衣。所以才一直坚持要姜洪和钱和找到合适的铺子,先要买下来才让美人坊开张。可十来天跑下来,姜洪和钱和几乎把整个京城都跑遍了,却仍没能找到让叶湘满意的铺面。 令狐方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叶湘,她这才好笑的发现,她一直将令狐方这尊大神给忘了。她有一个圣眷无人可及的未婚夫,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圣眷就代表着财富和权力,何况伯阳侯府的招牌那么响亮,她明明有这么有利的资源却放着浪费,实在是笨的可以。 叶湘很想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头,有些懊恼的笑了起来,“都怪我自己钻进牛角尖了,再加上这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我都忘了可以让你帮忙了。钱和一家子在被我买来之前,原是前户部侍郎府的外院管事,我以为他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半个地头蛇了,让他陪姜叔在外头找铺面子应该会很容易的。谁知京城的铺子那么难找,合适的铺子不是要价贵的离谱,就是人家只愿意租赁不愿意卖。我原是打算在京城也开一家更大,设施更好的美人坊的,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可能要先搁置了。” “美人坊?”令狐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想起她那间布置的美伦美焕的铺子,和那些精美别致的衣饰。以小丫头经商的天赋,若是租赁的铺子,等生意做起来了,确实容易让人借机讹诈涨铺租或是干脆被人鸠占鹊巢了去。“京城的美人坊,你需要多大的铺面?”他记得在朱雀大街那边,府里有好几个大铺面的铺子。 原来,叶湘是只打算要个大铺面的,不过以令狐方的能力,就是弄个连铺面的大宅子,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叶湘美目转动,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男朋友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要拿来用的吗?她开始不客气的提要求,“要是让姜叔找,我的要求就是让他们找间宽敞明亮的大铺面,不过如果这事要是交给你来办嘛……” 令狐方简直爱极了小丫头这副娇俏又带了丝狡猾的小模样,忍不住也跟笑起来,温声问她:“交给我来办要如何?” 叶湘抬了抬下巴,道:“要是交给你来办,你至少得给我找间前头要有大铺面,后头还要带宅院的铺子,这样后头的宅子我可以修成暖房和包间,以后暖房里冬天可以烧地笼,夏日可以置冰盆,可以供到店里的女客们休闲游玩,包间则可以供客人或休息,或直接在包间中试衣。”叶湘说着说着就站住了脚,忍不住扯着令狐方的衣袖兴致勃勃的说道:“跟在青山镇一样,我还可以在美人坊里一并出售些点心茶水,以及发饰,绣帕之类的小东西,你觉的呢?” “你既觉的好,那就肯定是好的。”令狐方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下午咱们去看酒楼的时候,我顺便带你去逛逛,咱们府上也有几处铺面,你看看有没有觉得合心意的,要是有看中的,回头我就让管事的把铺子拨给你用。” 250不能拔苗助长 250不能拔苗助长 令狐方的豪爽,让叶湘简直喜上眉梢,她一时高兴的忘了形,竟哥俩儿好的伸手在他的胸膛上拍了拍,笑眯眯的道:“放心吧,我的美人坊肯定能赚钱,到时候咱们二一添做五,盈利我分你一半儿,怎么样?” “我要你的盈利干嘛?”令狐方简直哭笑不得,伯阳侯府以后的中馈都要交给她打理,他要她铺子的盈利干嘛?他的银子最后还不都是她的?这丫头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过令狐方是个擅于抓住一切机会的男人,不管小丫头的脑回路是否异于常人,他先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拍完他胸膛就要溜走的白嫩小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笑问:“我不缺银子,你若要谢我,不如换个别的?” “换个别的?”叶湘一脸茫然的回望他,“那你想要什么?” 令狐方的目光在小丫头的身上转了一圈,视线从她微微有了孤度的胸口,移到她漂亮的小脸上,最后在她娇嫩的红唇上停了停,漆黑的眸子暗了暗,却只片刻就将自己心底的冲动压了下去,他的小丫头还没开窍呢,他得耐心的等她长大,不能拔苗助长。 令狐方扬起笑脸,牵着叶湘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要求道:“换你给我做三个月好吃的,如何?” 她还当是什么事呢?叶湘摇摇头,笑着糗他道:“三句不离吃的,你真是个大吃货。” “能吃是福。”令狐方笑道,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能吃到你亲手做饭菜,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等回了潇湘苑,叶湘正想回房换件衣服去给令狐方做饭,却被他拉住,“原本基是只带你去看酒楼,咱们今天的时间到是充裕的,不过你要是还想多看几处铺面的话,今天可没时间给你做饭了。” “那怎么办?”叶湘一时也是懵了。 令狐方轻捏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笑道:“你不是做了很多点心冻在冰窖里吗?让你的丫头去弄些来,咱们随便吃点儿就出发吧,不然今天可看不了几处地方。” 叶湘听了怪不好意思的,总觉的令狐方那么壕的答应给她找铺子,她只拿几块点心打发他,有些太没义气了。小小的纠结了一会儿,叶湘才点了点头,道:“那今天就算了,等明天儿得了空,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令狐方笑着点了点头,放开她,让她去跟丫头安排吃食,他先一步转身进了她的屋子。耳边听着叶湘在屋外,吩咐张仪儿和牛大丫去冰窖取点心的声音,令狐方嘴角带着笑,看着客厅里的摆设,见客厅和暖阁之间原来用来隔断的布帘被换成一道水晶珠帘,而珠帘之前,还摆了一架比人还高的十八幅的山水花鸟大绣屏,正好将客厅和暖阁分隔了开来,不由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记得前阵子进来,还没有这些变化的,那丫头什么时候给屋子换了摆设了? 这样的摆设在冬日里看起来虽然有些偏冷,但却显得异常的干净爽洁,让人觉得很是新鲜。令狐方绕过绣屏挑起珠帘走进暖阁,发现罗汉床上的软垫和靠枕也都换成了一水的红色厚绒,上面绣的花样是一水的三只幼豹戏白蝶,看起来很是俏皮可爱。回忆起叶湘习惯,令狐方将几个靠枕拿过来堆叠到一起,然后把身上的大氅脱了扔到一边,整个人往那堆靠枕上面一躺,那柔软舒服的感觉顿时让他忍不住谓叹出声。 叶湘进来时就见到罗汉床上的令狐方,惬意的躺在她一堆靠枕上,翘着二郎腿,怀里还抱着一个她新做的豹戏白蝶的抱枕。 “你也把鞋脱了啊,小心弄脏了我的垫子,今儿才让她们换上的呢。”叶湘看着他踩在床沿的鞋子,就忍不住抱怨,一边把手上的手炉和袖套拿了下来,搁在炕几上。 令狐方懒洋洋的睁开眼,就见叶湘在解身上的大氅,宽大厚重的大氅一离身,就露出她纤细单薄如杨柳般的身段来。冬衣本该厚重肥大,可她偏是穿了冬衣也不见胖一点儿的人。令狐方注意到叶湘身上的衣裳是他从未见过的新款式,肋下处两条竖褶突显了腰部的曲线,背后交叉束紧的绑带,更是将她的小腰收束的不盈一握。令狐方翻身侧躺着,单手撑起脑袋,眼睛紧盯着叶湘,慢慢的拧起了眉头,虽然那身白衣穿在她身上很是好看,但也突显了小丫头瘦的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儿,这让他尤为不满。 “丫头,你倒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这么瘦?” “瘦吗?还好吧。”叶湘抬头就见令狐方拧眉看着她,一副好像很不满的样子,她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头看看自己,道:“应该是这衣裳的关系,我刚让文小翠给我做的,好不好看?”一边说着,她一边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 令狐方的眼中映着叶湘小小的倒映,一身白衣翩然的她,纤腰窄肩,精致的眉眼带着盈盈的笑意,长而纤翘的睫毛如蝶翼般一扇一扇的,一双大眼水汪汪的,仿佛盛了股清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模样似乎对他有着全然的信任。令狐方只觉得心头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心跳一下就急了起来,脑子里又闪过小丫头柔若无骨的贴着自己时的感觉,那纤细柔软的身体,微微显露的曲线,青涩稚嫩却让人心动不已。 身体里似有一股什么东西像是涟漪般一圈圈泛开,酥酥麻麻甜甜暖暖的,让令狐方的心软的化成了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他的眼里心上就只剩下这一抹白色的倩影。 “不好看吗?”久等不到令狐方回答,叶湘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忍不住低头审视自己:她觉得挺好的呀。 令狐方这才如梦方醒,忙一咕噜坐了起来,讪笑道:“不,很好看,这身衣裳好看,当然,穿衣裳的人更好看。” 251被畜生鄙视了 251被畜生鄙视了 不记得是谁说过:每一个人都有一颗虚荣的心。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叶湘一听到令狐方的夸奖,瞬间就觉得自己圆满了,她开心的笑了,给了令狐方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眼神,便喜滋滋的转身进了内室。 令狐方看着她雀跃的背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身子往后一仰,又重新倒回一堆靠枕上。 才刚躺下,就听门帘“啪嗒”一声响,然后便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三只肥硕的豹子争先恐后的跑进来,扭头看看罗汉床上的令狐方,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内室。 靠,它们那是什么眼神? 令狐方惊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他发誓刚才看到那三只畜生在用眼神鄙视他了。 “令狐大哥?你怎么会在我姐的屋里?”身后传来熟悉稚嫩的童音。 令狐方回头看去,发现叶守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客厅里,正挑着水晶珠帘惊讶的看着他,令狐方微不可见面的蹙了蹙眉,也怪他因为与小丫头独处的关系,心神有些恍惚,不然以他的耳力,不该等叶守出声才发现他靠近的。 “三皇子回去了,我中午也没地方吃饭,就去福寿院接你姐回来吃了。”令狐方冲他招了招手,问:“你怎么没去福寿院?我刚还问你姐你怎么不在呢。” 叶守闻言就沉默的低下了头,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站着,小小的身体散发着一股无声的拒绝意味,给人的感觉淡漠的就像是一匹孤独的幼狼。 “小守?”叶湘从内室里出来,就见叶守手里抓着水晶珠帘,低头愣愣的站在哪里,不由出声轻唤,“怎么不过来,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叶守一听到叶湘的声音立即就抬起了头,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天真的微笑,甜甜的唤了声:“姐。” 瞬间,什么孤独啊,淡漠啊全都没了影子,叶守小少年阳光的不能再阳光了,要不是令狐方刚才亲眼所见,还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小子变脸就跟变戏法似的,也就会在叶湘面前装装乖巧,今早在跨院那边,他就瞧出来了,这小子装傻的本事一流,连向来狡猾的三皇子都没怀疑,还自以为看到了想看的,乐呵呵的就走了。 叶湘看了突然严肃起的令狐方一眼,冲叶守微笑着招了招手,“过来,到姐这儿来。”叶湘踩着脚踏,坐到了令狐方对面的罗汉床上。三只肥豹子跟在她身后,见叶湘坐下了,小花便慢悠悠的走到博古架下的厚毛毯上,寻了个舒位的位置躺了下来,小黑一见小花躺下了,也屁颠屁颠跑过去,紧挨着小花躺了下来,只有小白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叶守向叶湘走过去,小白便甩着尾巴,屁颠颠跑过去舔他的手,又绕着叶守的身体打转,差点儿没把低着头的叶守拌倒了。天真的小少年瞬间破功,恼怒的推了小白的大脑袋一下,凶巴巴的叫道:“别捣蛋,一边玩儿去。” 小白喉咙里“咕噜”两声,表示被叶守训的很不爽,而且“玩伴”竟然拒绝跟它“玩耍”,这让它更不开心了,鞭子似的尾巴,“呼”的一下抽在叶守身上,它一扭头就赌气的走开了。 叶湘看着他们一人一豹互动,不由轻笑起来,起身过去拉了叶守的手,将他拽到罗汉床上坐下,才细声细气的问他,“你今儿从前院回来,怎么没去福寿院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守扭头看了令狐方一眼,叶湘见他看令狐方,也跟着扭头盯着令狐方看。 令狐方被她们看得一脸的莫明其妙,“你们姐弟俩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看了眼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盯着他的叶湘,这才转眼看向叶守道:“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叶守心说:谁要你帮了。他的原意是想让令狐方先出去,让他跟叶湘说悄悄话的。可叶湘却抢先一步道:“对啊,小守,姐姐与你令狐大哥有了婚约,他现在也不算是外人了,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就算姐姐没有能力帮你,也还有你令狐大哥呢。” 令狐方听的简直哭笑不得,手指点着巧笑嫣然的小未婚妻,瞪着眼嘴巴张了又张,却舍不得说出半句指责的话来,最后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认了。 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就没见过这么个拐法的,他的小未婚妻这是明着告诉叶守,靖王府的事情姐姐没能力帮你,不过不怕,还有你未来姐夫呢。 令狐方嗔怪的又瞪了叶湘一眼,认命的点点头,“行吧,既然你姐姐都这么说了,你有什么事情为难的事都说出来吧,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叶守沉默的看了令狐方一眼,心里想的并不是让他帮忙,而是让他滚蛋。不过他知道叶湘一心为他着想,肯定会希望令狐方能在他回靖王府这件事上给予他帮助,叶守抬头看向叶湘,只要是姐姐希望的,他永远都不会拒绝。 叶守眼中是对她全然的信任,叶湘又怎么会看不懂呢?可她在这个世上也只不过就是一界小小孤女,最多也就是能借着比这个时代超前些的知识,能更快更容易的赚到钱罢了。在这个皇权致上的时代,面对皇亲国戚之间的斗争,她的那点儿能力真的不算什么,现在能帮上他的只有令狐方。 叶湘温柔的摸了摸叶守的头,劝道:“说吧,只要是姐姐和你令狐大哥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就一定会帮你的。” 要说这个世界上叶守最信任谁,那毋庸置疑只有叶湘,对于这个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递给他两个肉包子,还把他带回家,毫无保留的给他温暖和宠爱的小姐姐,他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如对母亲一样的情怀。只要是叶湘说的,不管他心里如何作想,他都相信叶湘是肯定不会害他。 叶守只低头沉吟了一下,心中便有了决定。 252有些超乎想象 252有些超乎想象 他冲叶湘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了令狐主一眼,才又将视线转回叶湘身上,道:“姐姐,我想回靖王府,我想成为真正的靖王世子,以后长大了能名正言顺的继承靖王之位。”时不我待,他眼看着叶湘这几天跟令狐方越走越近,按照圣旨定的婚期,离叶湘出孝期也就两年时间了,他如果再不回靖王府筹谋,难道真让姐姐被人嘲笑高攀令狐方吗? 他是堂堂靖王世子,他的姐姐就算与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金枝玉叶,只有令狐方高攀她的份,他绝对不能让姐姐被人耻笑。 叶湘自己不知道叶守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要回靖王府的事,是叶湘早就预料到了的。但真等他提出要回靖王府,叶湘心里还是涌起了浓浓的不舍。 令狐方见叶湘半晌不吱声儿,便知她心肯定是在舍不得这个义弟了,便出声道:“你想回靖王府就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下午就让常凯去跟靖王吱会一声,另外再带你去挑选几个贴身侍卫。等靖王府那边派人来接你时,你就带着你姐给你安排的小厮、随扈和这些贴身侍卫一起回靖王府。” 叶湘突然出声否决道:“不行,小守,你现在暂时还不能回靖王府。” 叶湘此时的心情是极不淡定的,对于一个看多了各种宫廷剧的人来说,脑补宫斗的各种暗杀,毒杀,刺杀以及各种阴谋阳谋情节几乎就是一种本能了。身为生于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不管是想法还是价值观跟这个皇权社会都是有严重代沟的。 皇权社会对于穿越者,说白了就是个超大型历练副本,一不小心就会game over了。回想当初,叶湘那时还只是个有一点点家财的地主女儿呢,单是在前山屯这个新手村里生活,就有无数莫名其妙的人想要设计她的人和钱,她都差点儿没被那些阴谋诡计给淹了。现在她们进了京,叶守成了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孙,他老爹还是有顺位继承权的二皇子,只要皇长子一隔屁,靖王就是当仁不让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想想吧,皇帝的那份家业可是万里江山,这得让多少人跟着疯狂啊?皇位之前无父子,皇家兄弟如仇敌。小叶守九年前就遭过一次难,他现在回靖王府,难保那些人为了打击靖王,不会再对他动手。 “姐?”叶守一脸的欲言又止,想问叶湘为什么不准他回靖王府,却又不敢问。 令狐方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湘,他了解叶湘,他的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而且她的看法和意见言之有物,往往会让人意想不到。 叶湘安抚的轻拍了拍叶守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扭头看着令狐方,一脸严肃的说:“我想过了,叶守现在还不能回靖王府,他现在回去,靖王夫妇若是全心全意接纳他,又没有人再在背地里暗害他的话,确实是能赢得钵满盆满,名利双收。可咱们现在明明知道靖王夫妇不但靠不住,还很有可能会拖他后腿,甚至还会在别人暗害他的时候,亲手在他背后插上几刀,就这样的情况,还让他两眼一抹黑的回去,我不放心。” 令狐方心说:你当着叶守的面,这样直白的说他父母真的好吗?不过等他看清叶守眼里对叶湘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时,就觉得自己其实才是个傻子,人家姐弟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压根儿不需要他来担心。他摸着鼻子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她:“那你的意思是?” 叶湘道:“至少要让他学会自保,不然跟那些人斗,输了可不单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是会没命的。” 储位之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这点儿令狐方倒是赞同的,他看向叶守,道:“你姐姐说的没错,你现在回去,确实是有些凶险。” 叶湘就摸着叶守的头,一脸认真的劝他道:“小守,靖王府就在那里,你回与不回它都不会长腿跑了。打铁还需自身硬,你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对靖王府的一切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就往靖王府里闯,不等于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叶守被叶湘问的有些无措,他再聪明也只有九岁,他只是想让姐姐风风光光出嫁,不要被人非议,所以才急着想尽快回靖王府,想尽快在靖王府中站稳脚根,好给姐姐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要不然,他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成为靖王世子呢。看叶湘,又看了看令狐方,叶湘有些结巴的问:“那……那该怎么办?” 叶湘盯着令狐方,问,“立轩,我记得你掌管着的培养机构是叫供奴院是吧?” 培养机构对令狐方来说是个新名词,不过他还是能凭字面猜到它的意思的。他的小丫头总是能给他惊喜,聪明的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令狐方的眼中浮上一丝笑意,脸上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嗯,确实有这么个营生。” 叶湘的身子忍不住就往他那边凑了凑,道:“你手下的能人异士多,能不能让叶守过去请教他们几日,也不用教别的,只需教些家长里短就行了。比如京城有哪些主要势力?各位皇子的实力如何?在哪些地方有哪些布置?京城谁家跟谁家是一伙儿的?谁家与谁家有仇?谁家的女儿嫁给了哪家的公子,因此结成了同盟可在朝堂上共进退?谁跟谁表面看着没关系,其实有着七弯八拐的姻亲关系等等;就是这样诸如此类的小事儿。” 这些可不是小事儿。 储位之争直接关系着朝堂上的势力分布,而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往往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才会有朝堂之上无小事之说。叶湘之前曾失忆过,但据他的调查,叶湘自小养在深闺,能接触到的人也就父母与家中一众仆人,叶家唯一有才学的人就是她的父母。 253忍不住想骄傲 253忍不住想骄傲 所以令狐方断定叶湘小脑袋里东西,很多应该都是她的父母灌输给她的,他实在不知道他那个老丈人怎么会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叶湘的小脑袋里装,按说以叶湘的生长环境,她可是用不到这些知识的。 不过他该谢谢他那死鬼老丈人,小丫头从未接触朝堂政事,却能如此敏锐机警,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要找他给叶守弄情报,这于他来说是份惊喜。他虽然不需要妻子如何能干,但是身为伯阳侯府的未来少夫人,她少不得要与那些宫妃贵妇们打交道,若她自己能处理好夫人间的交际,他也能省事很多,不是吗? “可以。”令狐方很是大方的点头答应,飞扬的心情让他的嘴角忍不住的高高扬了起来,看着叶湘的目光更是灼热如火。 他竟然一眼就选中了个机智若妖的小妻子,他都忍不住想骄傲了,怎么办? 叶湘此时的心神都在叶守身上,压根儿没注意到令狐方灼热的快要烧起来的目光。她拉着叶守坐下,谆谆教导道:“小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很大的,世上的人除了好人和坏人之外,还有一种界于好人和坏人之间的人,他们前一刻说不定还在跟你称兄道弟,生死相托,但下一瞬就有可能为了利益要置你于死地了。姐姐知道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能真正的体会其中的真意,才能长记性。但姐姐实在担心你,你以后所要面对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了,姐姐只希望你能记住姐姐的话,时刻提防小心。” 叶守乖乖点头答应着:“姐,我听你的,会小心的。” 叶湘看着他这乖乖的样子,心里的担心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不安了。她拧着眉道:“光小心还不够,你只要回了靖王府,你的敌人就不光光只是靖王府里的那些人了。虽然皇上御旨册封了你做靖王世子,在那个靖王府里,或许也确实有许多人会畏惧你的身份,不敢与你为敌,但这世上从来不缺疯子,总有人会在利益受损时挺而走险,不考虑后果的做恶,更别说真正到了生死相争的关头,谁都只能先顾着自己眼前活下去,那时谁也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是不是皇子皇孙。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要回靖王府,姐姐不会反对,但在回靖王府之前,你必须先要学会自保。别怪姐姐大惊小怪,只要一想到你要回去靖王府,姐姐只唯恐对你的保护还不够全面。” 叶守用力的点头,眼中已经蓄满了感动的泪水。 叶湘怜爱的拍拍他的头,“你要记住,即便是在贫民百姓家,也有为争夺几斗米,几两碎银而杀父害兄的穷凶极恶之徒,更不要说你是皇上嫡亲的孙子,你的父亲是皇上的亲儿子,若是皇长子出事,靖王是有皇位继承权的。一旦你回到靖王府,就等于你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算靖王和靖王妃不想认你,在皇上以及天下人的心里,你也是真真正正的靖王世子。为了万里江山这份庞大的家业,那些人会将你看成死敌。九年前你之所以没有死成,是因为下手的人起了私心,将你掉包换了出去,但这样的好事以后只怕再也不会有了,那些人的手段和鬼蜮伎俩只会比以前更可怕,更阴险,更毒辣,也更无耻卑鄙,你必须小心再小心。” 叶守听的眼泪都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紧紧的抓着叶湘的手,只是拼命的点头。心里想着这世上果然只有姐姐是最关心他,对他最好的人。他亲生的父母不认他,与他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的姐姐却疼他爱他,会为他的安危这样担心、记挂。 叶湘看着他哭,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姐姐不盼着你能大富大贵,做什么位高权重的靖王爷,姐姐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姐!”叶守忍住的扑到叶湘怀里,抱着她哇哇大哭起来。 令狐方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叶守搂在叶湘腰间的手和他埋在叶湘胸前的头,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了。这死孩子要哭就哭,做什么抱着他媳妇儿哭?那个位置,他都还没机会靠过呢? 令狐方的眼睛忍不住往叶湘胸前瞥去,却见她的身体似乎有点儿不自然的躬起,他微微一愣,抬眼去看她的脸,果见叶湘双眉拧起,眼中似有痛意。 令狐方心中一动,立即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急步过去一把将叶守从叶湘的怀里拎了出来。 没了制造痛苦的源头,叶湘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手下意识的抚着被撞疼的地方,感激又有些不解的看向令狐方。令狐方一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叶守冲进她怀里那一下,肯定是撞得她疼极了,忍不住拎着叶守摇了摇,愠怒道:“你弄疼你姐姐了。” 叶守泪眼婆娑的愣愣看着叶湘,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令狐方为什么突然把他从叶湘怀里给扯离出来了? 饶是叶湘脸皮一向很厚实,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脸,胸部发育虽然是人体的正常现象,但一个女孩成长的秘密被令狐方一个大男人当面说破,叶湘还是情不自禁的小小害羞了一下,她红着脸道,“我也没事,你别为难小守。” 叶守这时也回过神来了,他原来是很生气令狐方把他从叶湘怀里给扯离的,可听叶湘这么说,才知道自己刚才是真的撞到姐姐了,不由红着眼内疚道:“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疼你的。” 小破孩压根儿不知道,这个撞疼的部位让叶湘很尴尬,实在不宜被一再提起。 叶湘看他这样哪里还舍得责怪他,她瞪了令狐方一眼,嗔怪道:“快把小守放下来。” 令狐方被她那含羞带嗔的小眼神一瞥,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来,心神荡漾间哪里还有空去管叶守这个不知分寸的小屁孩儿,手一松便将叶守放到了地上。 254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254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两步走近叶湘,强压着紧张的情绪,有些难以启齿的问:“你……还好吗?” 叶湘只觉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尴尬的根本不敢看他,只嗯了一声,胡乱的点了点头。 令狐方看她那样,根本就不信她还好。别忘了他可是在宫里长大的,皇宫里什么最多?不是太监,而是女人,各种各样各年龄段的女人。他那个风流无良的舅爷早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派了专门的太监和燕喜嬷嬷教导他男女之事,为了照顾他当时的年龄,燕喜嬷嬷还跟说过不少女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各种变化。 他的小丫头才刚刚开始长大,那里就是轻轻碰触都会痛,更不要说被叶守那样不知轻重的撞了一下。可那里毕竟是女孩子的私秘部位,别说揉不得抚不得了,就是能揉,小丫头现在肯定也不会让他碰她那个地方的。令狐方站在那里一时也懵逼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减轻小丫头的痛楚。 “姐!”叶守也一脸内疚的蹭到叶湘过来,这回他不敢再莽撞了,只站在叶湘两步外,眼里含着两泡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就跟只将要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看着他这个样子,叶湘哪里还生得起气来?虽然身体上痛楚的余韵还未无全消去,但还是忍不住扬起笑脸,宠溺的看着叶守道,“傻小子,姐姐真的没事。” 令狐方不满的冲叶湘皱眉,道:“你不能老是这样惯着他,他这马上就要回靖王府了,再这样莽莽撞撞的,以后迟早是要出事的。”说完又转向叶守道:“男女八岁不同席,你都九岁了,本就不该再对你姐搂搂抱抱的,这是在你姐的屋子里,又是当着我的面也就罢了,要是在外头,就是在这府里,你这样行事若是被人多嘴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说你无礼,但念在你年纪还小,更多的人会诟病你姐不守妇道,你知不知道?” 叶湘本想说令狐方有些小题大做了,可一听他提起叶守既然回靖王府,到了嘴边的话只在舌尖转了个圈就被她咽了回去。王府那种地方,不管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叶守已经九岁了,若真有心思歹毒的人用女色设计陷害他,光是小小年纪就贪图美色这个名声,就能让叶守名声扫地。若设计陷害的人再狠毒一些,将事态扩大化,也不用将事情弄的天下皆知,就算是全京城皆知,叶守贪图美色这个事儿就不能算是个人的小事了,而是让整个皇室蒙羞的大事,更严重点儿还会让皇帝彻底厌弃了靖王府。 叶湘轻轻叹了口气:皇家无亲情,亲人皆敌寇。叶守要想在那个环境里平顺的活下去,就得学会孤家寡人那一套理念思想。叶湘心底其实是很反感这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观的,可为了让叶守在那种环境里活下去,她明知是错,还是必须这样去教导他。 首先,就从男女有别的观念教起吧。叶湘的眼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她语重心长的拉着叶守的手道:“小守,你和姐姐一样都要长成大人了,姐姐确实不该再让你抱了。以后你到了靖王府,也要注意这一点,就像你令狐大哥说的那样,男女八岁不同席,你要时时记得男女有别,在姐姐这里你随意进进出出也就算了,但别的女子,不管那个女孩是老是小,已婚未婚,你都要记得谨守本份,不可与之独处,不可与之碰触,看到怀有身孕的妇人,更是要远离她三丈以上,以免被栽赃嫁祸。” 令狐方哭笑不得的抚额,“叶守还没回靖王府,你就紧张成这样,三句话不离怎么提防小心,会不会紧张的有些过度了?” 叶湘不满的瞪着他,道:“叶守在我看来确实还小,可别人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不打他的主意,在我看来,敌人的卑鄙是没有下限的。”叶湘美眸流转,目光定在令狐方身上,抬了抬下巴,不服气的道:“你别告诉我,你没遇到过这种事?色诱虽然简单粗暴,却也是毁掉一个男人最直接好用的计策,以伯阳侯府如今的家底,少不得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看你们家不顺眼,你又是伯阳侯府唯一的子嗣,毁了你就等于毁了伯阳侯府,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话题扯到了令狐方身上,刚刚还在为撞到了叶湘内疚的叶守,这会儿也忍不住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令狐方看。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令狐方尴尬的揉了揉眉心,心道:看来有个聪明过人的小未婚妻也不是件好事啊,像这种事情就不要举一反三了嘛,也不知道他回答有,小丫头会不会吃醋。 叶守忍不住好奇的问:“令狐大哥,你真的也碰到过这种事情吗?” “咳咳咳……”小屁孩,这种事是能拿出来问的吗?令狐方尴尬的咳嗽着,暗暗磨着后牙槽。 叶湘指着令狐方对叶守道:“看吧,这种反应就叫做贼心虚了,你令狐大哥以前肯定也遇到过这种事,而且我敢打赌,他还差一点儿吃亏了,不然一般的人家,少爷的院子里都会有丫头侍侯起居的,你看枫林院里有丫头吗?没有吧,你令狐大哥这肯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咳咳咳……”令狐方这回是真咳了,他被叶湘的话吓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叶守向来对叶湘的话深信不疑,一看令狐方这反应,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姐姐说的总是对的。他立即虚心请教,“姐,那我该怎么办?” 叶湘严肃的教导道:“最好的办法是与人保持距离,你别管对方是小姑娘还是大姑娘,是姨娘还是你娘,总之都要保持谦和有礼态度,说话保持三丈距离,身边每次至少要带四个侍卫,而且一定要片刻不离身。别人要是想跟你独单说话或说秘密什么的都不要答应。你的侍卫是你令狐大哥给你挑的,忠诚度绝对可以信任,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让那些说小秘密的人要嘛直说,要嘛滚蛋。总之不管别人扔什么饵,你只要不上勾,他们就拿你没有办法。” 255可恶之极 255可恶之极 叶守一脸询问的看向令狐方,“令狐大哥,你也是像姐姐说的这样,才能避过危险的吗?” 令狐方低低嗯了一声,眼神却满是惊奇的盯在叶湘的脸上。他当初若是有小丫头这么高的觉悟,那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只不过他这人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人想要借他上位,也要看他肯不肯。敢对他用春药,就该有自食恶果的觉悟…… 叶守得了令狐方的答案,对叶湘就更回崇拜了,两眼亮晶晶的缠着叶湘问:“姐,还有什么该注意的?你再跟我说说……” 还说?令狐方的汗都要被吓出来了。他不过是看不惯小屁孩老往他的小丫头怀里钻,多嘴说了个男女有别,叶湘就能举一反三的差点儿把他的糗事给猜出来,这要是再扯出点儿什么来,万一小丫头一个不高兴跟他翻脸,他不是就坐蜡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连串轻巧的脚步声,令狐方一颗高悬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他低头对叶守道:“你想知道什么,回头让常凯带你去供奴院,那里有的是能人异士回答你这些问题,我跟你姐下午还要出去看酒楼和店铺,可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耽搁了。” 正说着,牛大丫带着金桔、银杏和舒静端着托盘掀帘走了进来,伴着她们进来的还有一股食物特有的清甜香味。“小姐,您要的点心来了。” 令狐方不待叶湘回答,便急急道:“把点心装食盒里,再备上一壶热茶,我们带着路上吃。”一边又对叶湘解释:“酒楼和要带你去看的几处铺子不在一个地方,京城地方大,来来回回要不少时间,咱们还是早点儿出发吧。” 令狐方拿起大氅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心说:再让小丫头跟叶守混在一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妖娥子呢,还是把这姐弟俩赶紧分开的好。 叶湘看令狐方这么着急便信以为真了,她冲牛大丫点了点头,示意她把点心装盒,一边也急忙起身穿大氅,又对叶守交代出门要小心之类的话。彼时令狐方已经穿好了大氅快走到门口了,他回头交代叶湘:“我去吩咐邓扬准备出发,另外叶守也准备准备,用过午饭就去前院找常凯,他下午会带你去供奴院挑人,顺便请教学问。” 俩姐弟被令狐方唬的一愣一愣的,傻傻的跟着他转,等叶湘穿戴整齐,带着金桔银杏,身后跟着三只豹子从内院出来时,两辆特大号的马车已经停在侧门处等候多时了。 负责赶车的正是令狐方送来的虞婆子姐妹俩,跟车的叶湘也有印象,亦是令狐方送来在大厨房帮忙的四个粗使婆子,书严和书墨牵着马,和一溜十个穿程子衣,腰配绣春刀的侍卫一起垂手站在马旁。 令狐方第一次带叶湘出游,不用说也是要跟她同乘一车的,但三只豹子也是不能离开叶湘的,金桔和银杏还没有那个本事,让它们与她们同车而不被咬。这就造成了令狐方和叶湘以及三只肥硕的大豹子硬挤在一辆车里,而金桔和银杏俩则共享了一辆宽敞的大马车。 令狐方等叶湘和三只豹子一上车就立即宣布出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一群人急急忙忙翻身上马,左右簇拥着叶湘和令狐方的马车从侯府侧巷里驶了出来,不一会儿就上了主道,往城南的朱雀大街驶去。 车里,叶湘被三只豹子围着护在了马车最里侧,令狐方则被硬生生的挤到门边,差点儿没给气哭了。他这里才把叶守那个防碍他跟小丫头独处的小屁孩给支开,这边又来三只畜生跟他抢小丫头,偏他还抢不过来三只畜生,真是怎么想怎么憋屈。小黑,小白和小花霸道的将叶湘围在中间,用身体将两人隔开,不肯给令狐方丝毫靠近的机会,这下就算世子爷魅力无边,面对三只豹子也无计可施了。 对此情况,叶湘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这马车虽说是特制的,但车厢总共也就只有这么大,三只豹子吃的太好了,被她养的膘肥体壮的,只是往那儿一趴就占了大半空间,再加上车里还放着两个火盆两个大食盒,以及盛放茶水的茶巢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这空间就更有限了,确实是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让令狐方坐了,只能委屈他在边上挤挤了。 两人都是没吃午饭出门的,叶湘将食盒里的点心端了出来,递了两盘给令狐方,又从茶巢里倒了杯水给他,这才端了盘点心,慢慢的吃起来。车子一路往南,等出了皇亲国戚的住宅区之后,街上慢慢就热闹了起来。叶湘听到外头的人声,便搁了盘子,半趴在小黑身上去撩垂挂着的车帘子。 马车的车窗上蒙着一层暗色的纱,这种纱是特制的,从外头往里看就是一片黑布,从车里往外看,却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临近年关,京城的街头很是热闹,马车和行人来往络绎不绝,街上、铺子里经常能见到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影。车子越往南,路上的行人就越多,到得最后因为路上行人太多,马车也不得不减速慢行。叶湘这时才相信令狐方说的,出来晚了只怕没几个地方可以看的话,就这样的拥堵路况,等她们看完酒楼的布置出来,能在天黑前再看一处地方就已经阿米陀佛了。 令狐方神色有些恹恹的啃着手里的点心,两眼不离叶湘片刻,看着她两眼放光的盯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脸上不自觉扬起欣喜的笑容,他也忍不住跟着一笑,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三只能亮瞎人眼的豹形烛台时,忍不住就会对三只养不熟的畜生投以一记眼刀,暗骂:都是养不熟的白眼豹,亏他平时对它们那么好,时不时就给它们喂点儿肉啊什么的,现在竟然拦着他跟小湘儿亲近,实在是可恶之极。 256酒楼 256酒楼 “世子爷,咱们到了。”马车慢慢停下,书严骑在马上靠近车窗,却不敢抬头,垂眼盯着地上,低声回禀道,“今儿街上人多,您看要不要直接将车子驶进后院?” 车外混杂的人声让令狐方挑了挑眉,不用考虑便道:“驶进去吧。” “是!”书严垂着头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车子便又动了起来。 叶湘盯着车外的景色变幻,只见马车似乎拐进了一条巷弄里,又驶了一会儿便拐进了一道门内,门里似乎是个院子,看着打扫的倒是极干净。 车一停,令狐方便道:“到了,咱们下车。”说着便推开车门,率先跳下了马车。 叶湘拍拍还懒洋洋趴在她身边的三只豹子,“下车,大懒虫,我们到了。” 小黑,小花和小白这才爬起身,一个接一个的跳下马车,叶湘跟在三只豹子后面从马车里出来,令狐方马上向她伸手过来,叶湘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抓他的手,不想人才刚靠过去,腰间就是一紧,紧接着整个人悬空,下一瞬便已经被令狐方抱下了马车。直到脚踏实地,叶湘都还有些愣愣的,眼睛盯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动作一致的在那里伸着懒腰,有些回不过神来。 金桔和银杏一从马上下来,就拿着个帷帽凑了过来。 令狐方冲两人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金桔拿着帷帽与银杏面面相觑,令狐方却已经极自然的环住叶湘的肩,揽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还伸手指了个方向,道:“咱们往这边走。” 邓扬等人全都垂着头望地,静立在一旁,等两人走过去了才敢抬起头来,然后互相挤眉弄眼的交流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信息,再心领神会露出的暧昧低笑。 “前头的酒楼铺面原就是咱们府上的,是三幢呈品字型的三层小楼,这后头的宅子是我让邓扬后来买来打通的,下人们已经稍稍整理了一下,你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的,看看怎么布置最合适。”令狐方揽着叶湘一边走,一边跟她说明宅子的布置,但是这一个套一个的宅院,实在是有些乱,对于叶湘这个本来对古式建筑群就非常不感冒的人来说,简直就跟进了迷宫一样。 叶湘被绕的头昏,只走了三个院子就揉着太阳穴站住了脚,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走了,“你这宅子弄得太乱了,可曾画了图纸?” 令狐方扭头望向身后,一个五十多年颇为富态的中年人,立即屁颠屁颠的跑上来,只不过离叶湘还有三丈远的时候就站住了脚,一脸敬畏的看着小黑小白和小花三只。实在是三只肥豹子看起来太过凶猛了点,算就明知它们不会乱咬人,但他也怵的很。抖抖索索从袖中抽出一副纸卷,中年人恭敬的低头呈上。 叶湘惊讶的挑了挑眉,好奇的看着那个中年人,她刚才只顾着看宅子了,倒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队伍里突然多了群人,这些人是何时冒出来的? 令狐方笑着解释,“这是酒楼原来的掌柜,吴宏,你叫他吴掌柜就是了。” 吴宏立即乖觉的向叶湘行礼,“小老儿吴宏,见过姑娘。” 叶湘微微颔首,“吴掌柜不必多礼。” 银杏快步上前接过那纸卷,将之呈给叶湘。 古人守礼,但这种礼其实颇有些放屁脱裤子的意味,像这样递个东西都要经好几个人的手,完全就是一种浪费人力的行为,让叶湘觉得很无聊,却又无可奈何。她拿过图纸展开,将图纸上的屋舍与自己所处的地方两相对照,只看了两眼就看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令狐方在原来的酒楼后头一共买了三座大小不一的宅子,而令狐方带她转了半天,竟然还只是在一座宅子里转悠着呢。 叶湘抬头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挥手,道:“往这边走。”她抬腿就走,小黑、小白和小花立即屁颠颠跟上,金桔和银杏对视了一眼,根本不敢看令狐方的脸色,低着头就急急跟了上去。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妻子是不能走在丈夫前头的,像叶湘和令狐方这样的未婚夫妻,叶湘本该更加谨守这些规矩才是,谁知现在竟做出如此不合宜的举动来。一众人惶恐的齐齐垂头,然后偷瞄令狐方,想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可谁知令狐方不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一脸笑眯眯的直接抬脚跟了上去。像邓扬、书严几个一直跟着令狐方的,都知道他对叶湘有多上心,自然不会奇怪他对叶湘的纵容。但那些跟车的婆子,酒楼的掌柜、伙计们可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到向来严谨自律的世子爷,竟然如此娇纵未来世子妃,心里当下都是一凛,立即明白了这位未来的世子妃在世子爷心目中的地位。 在这个女子依付男人而活的世上,妻凭夫荣就是这个社会反应出来的行为标尺,向来严谨的世子爷对小未婚妻态度亲密,能纵容未来世子妃对他不敬,这已经说明了太多问题。这一刻,外界那些什么无权无势,商贾孤女,携恩以报等等对叶湘不利的谣言都成了浮云。 能被令狐方带在身边或委以重任的人,哪个都不蠢,眼明心亮那几乎就是必备条件。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无权无势的未来世子妃,在世子爷心目中的地位,立即就秒懂自己该怎么做了,一众人恭恭敬敬的抬脚跟上大队伍,没有丝毫怨言的跟着一个小女孩身后,呼啦啦往酒楼的前门方向走去。 朱雀大街是京城属得上号的热闹地段,这条街上开着数家大华朝最好的珠宝楼,绸缎铺子,名药铺子,古董店和字画笔墨铺子,来来往往的也多是有身份有家底的人。虽说酒肆这种行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酒菜好,客人照样排着队上门。但现在令狐方的这处酒楼既然有么好的条件,若是不把这里弄的高大上一点儿,实在太对不起这么个好地方了。 257都拆了 257都拆了 满京城里多的是有钱有权又有闲的人,文臣爱静讲情调,武将豪爽讲大气,商人摆阔爱热闹。他们要的是清幽的环境,优美的景观,漂亮的美女,香醇的美酒,美味的珍馐,优雅的歌舞,动听的曲目。那些皇亲国戚、高官显族站在社会的高层,要是的符合他们身份的去处。 令狐方的这处酒楼要在京城众多大酒楼里显出独特来,就必须这将里建出文人的高雅,武人的大气,商人的豪华,皇族的宏伟来。叶湘一心两用,脑子里想着酒楼的布局设计,脚下的小莲步也迈的飞快。 令狐方悠闲的与她并肩走在一起,时不时的伸手拽叶湘一把,免得小丫头因为思考的过于专注,而踢到撞上什么。身后一大群侍女、小厮、侍卫、随护以及酒楼的掌柜与伙计们,全程观看了世子爷对未来世子纪的宠溺与纵容,那颗原本还在权横观望的心,瞬间就全倒向了叶湘。有些人心里甚至还寻思着,要将前儿刚收的那个谁家的什么小姐送的打赏给退回去,世子爷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们若是敢做出什么对未来世子妃不利的事情来,回头一准没好果子吃。 叶湘向来是个行动派,她可没管她身后跟了多少人,酒楼既然是令狐方说要跟她合作弄的,那她要为之负责的就只有令狐方一人。一路风风火火的到了酒楼后门,出了一身薄汗的叶湘把手炉和袖套,都一股脑儿扔给了金桔和银杏,然后拖着令狐方又吭哧吭哧的一口气爬上了酒楼三层。 令狐方笑眯眯的抽出帕子为叶湘擦汗,看着她撑着腰拼命喘气,整张小脸仿佛都在冒热气,红扑扑的跟个红苹果似的,不由笑道:“不错,不错,走了这么长段路,还能有力气爬楼梯,看来孙太医的药还是挺有效的嘛。” 叶湘有气无力的瞪了令狐方一眼。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的,令狐方这厮明明跟她走的是同样一段路,爬的是同样的三层楼梯,可看看人家那脸不红气不喘的云淡风轻样儿,再看看自己喘的跟条死狗似的,叶湘心底的纠结简直就不能用羡慕嫉妒恨来形容。 叶湘背靠着墙,努力的平复急促的呼吸,由于她和令狐方站的位置正好在楼梯口不远处,邓扬和银杏等人就都停在了楼梯上。三只豹子一冲上楼,就开始欢脱的在三楼的走廊上来回奔跑,把个木质的地板踏的“嘭嘭”直响。叶湘很是哀怨的投去一瞥,她跟令狐方这厮比不了也就罢了,更可悲的是连三只畜生也比不了,看这三只欢脱撒欢的劲头,活脱脱就是在无声嘲笑她的“虚弱无力”。 她此时正应证了“畜生不如”那四个字,真是让人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令狐方见叶湘瞪着三只豹子看,还以为她是觉得这三个家伙太过闹腾了,忙笑道:“没事的,今儿酒楼里就只有咱们这些人,就让它们闹去吧,左右也吵不着别人。” 叶湘这边都还没想出要怎么惩罚三只把她比的畜生不如的家伙呢,令狐方这横插一脚的话,瞬间让她心里那点儿牙痒痒的气也生不下去了。成年豹子的智力就只有相当于人类两三岁的样子,小黑、小白和小花其实也才八个月大不到,之所以体形比成年豹子看起来还壮硕,完全是因为她每天三顿大鱼大肉给养出来的,这三只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呢,她能跟三个孩子置气吗? 叶湘摇摇头,感觉呼吸平复了一点,便顺着走廊往里走了几步,选了第一间朝东的包厢就推门走了进去。小黑、小白和小花一见,立即欢脱的狂奔过来,那气势直接把世子爷都给吓退到了一旁,乖乖让出道来任三只豹大爷先一步蹿进包厢。 这年头人不如豹啊。 令狐方也只敢在心里感慨上这么一句,叶湘拿三只豹子当孩子似的如珠如宝般宠着,身为一个聪明的男人,他是不会在对方的心头好上面亮刀子的。令狐主想想又不禁觉得好笑,他长这么大,可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跟三只畜生计较的一天,摇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甩出脑子,他抬脚走进包厢。 金桔和银杏见状,这才敢跟着进去。其他人则都乖觉的自动停在了包厢之外。 三楼的包厢面积也就二十来坪左右,里面除了一张摆放花盆的长几,就是就餐必须的桌椅了,墙上虽然挂着名家字画,但整个布局实在没什么新意可言。 叶湘推开朝东的窗户,趴在窗台上观看四周地形。令狐方买下的三座宅子加在一块儿,面积其实有点儿大。紧挨着酒楼的两座小点儿宅子,屋舍之间绿树掩映,竟让人站在之高处也难窥全貌,叶湘不得不佩服当初设计这些宅子的人,那些树种的实在太讲究了,正好将庭院进出的道路都遮了个严实,让人无从窥探,远处的那座宅子就更不用说了,离酒楼近的地方干脆就是一片河塘,站在她这个位置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一片绿树和水光。 叶湘展开手里的图纸一一对照,越看眼睛越亮。“给我准备纸笔。”她头也没抬的高声吩咐了一声,吴宏在外头听见连忙乖我的走到门口,等金桔一出去,便立即领着金桔下去拿笔墨纸砚去了。 令狐方看看窗外的一片屋舍,又瞄了瞄叶湘手里的图纸,不由有些好奇叶湘此时的想法,“你准备怎么布置这里?” 叶湘在经商方面不知是叶子轩自小有意教导所致,还是她继承了叶家祖先的经商天赋,像前山屯官道旁的那个包子铺和青山镇的美人坊,说实话,令狐方长这么大,也算见过些大风大浪了,但像两家铺子生意好的简直就跟在抢钱一样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他很期待这个酒楼,他的小丫头又会让他看到怎么样的惊喜。 叶湘指着窗外那两座紧挨着酒楼的宅子,笑望了令狐方一眼,很是霸气的道:“我要把那里的树和房子都拆了。” 258特殊癖好 258特殊癖好 又指了指更远处的那座宅子的围墙,道:“那道围墙也要拆掉,我要把这里全挖成池塘,然后在池塘的中间建一座大大的戏台子,供客人们观看歌舞。戏台子的四面以北斗七星阵为原形,建上二十八个豪华包间。” 叶湘抖抖手里的图纸,眼睛里似有星光闪烁,明亮的让人忍不住心悸。她指着远处的屋舍,道:“这个宅子的前院和厢房就留着做歌舞伶人和酒楼伙计们的住所,主院留着给伶人们平时做训练歌舞所用。” “歌舞伶人?你打算买小丫头回训养?”令狐令惊奇的发现他的小丫头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目光清澈明亮,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充满了自信与活力,耀眼的尤如盛开的海裳,娇艳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叶湘睁大的眼,瞪着他,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道:“你不是开着供奴院吗?别告诉我供奴院里没有能歌擅舞的小丫头,你放着那么好的资源不用是想干嘛?” 令狐方想说:供奴院其实是皇上的,他只是有管理权,没有支配权。不过这些官面上的话,看叶湘那样子显然是不信的。令狐方甚至觉得以他家小丫头的聪明,说不定对那些台面下的道道都一清二楚。他摸摸鼻子,把到了嘴边的解释咽了回去,算是默许了叶湘将供奴院里培养出来的伶人当私产的举动。 叶湘把手里的图纸举到令狐方面前,在远处那套宅子的图纸上用手指画了一道线,道:“我要在这边建一道围墙,把酒楼内部人员的住所和酒楼的包厢分隔开来,这里紧挨着的几座院子都可以改成豪华包间,供那些喜欢幽静环境,或是有特殊喜好的客人使用。” “特殊喜好?”令狐方敏感的抓住了这四个字,蹙眉看着叶湘,很想知道她嘴里所谓的特殊喜好,跟他想的那个特殊喜好是不是一个意思。 谁知叶湘姑娘一点儿没害臊的斜了他一眼,“少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皇亲国戚和那些官儿们,不少都有特殊的癖好?” 叶湘姑娘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所说的那个特殊喜好,同他想的正是同一个意思。不过令狐方被叶湘那似嗔似娇的瞪视,给瞪得的心头一荡,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心里恨不得能将眼前这发光的娇艳人儿揉到环里藏起来,谁都不让看见才好,一时倒也没想起来叶湘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有人会有特殊喜好这个问题。 “小姐,您要的纸笔来了。”金桔自外头端着盛放笔墨纸砚的拖盘进来,彼时叶湘和令狐方都背对着她站着,她根本没机会看到两人此时的表情,又因为急于完成任务,也没去看站在墙角当壁画儿的银杏正在拼命对她便眼色,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开口就搅了主子的好事。 令狐方满心的旖旎被打断,不由有些不满的回头瞥了金桔一眼。 金桔被世子爷一记眼刀吓的直接打了个哆嗦,心说:她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惹到世子爷了呢?金桔困惑又不安的看向站在一旁的银杏,却发现银杏正眼观鼻,鼻观心的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没看到她求救助的目光。 叶湘可不知道,令狐方和两个丫头就一个眼神都有那么多说道,她指了指一旁的圆桌冲金桔道:“放下吧,我要画画,你在一旁帮我磨墨。” 金桔连忙应了一声“是”,正打算认真做事让世子爷看到她的努力,将功补过,可谁知手都还没伸出去呢,拖盘里的墨条就被令狐方抢走了,顺便还收到了世子爷又一记瞪眼。 “你下去。” 金桔吓的脸都白了,缩着脖子,连忙冲两人行了个礼,就急急忙忙退了下去,银杏紧随其后,也很乖觉的跟着退了出去。 叶湘看着两个丫头的样子,不由斜了令狐方一眼,“你没事吓她们做什么?” 令狐方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在桌旁坐下,往砚台里倒了点儿水,就开始单手撩着袖子磨起墨来。 叶湘见状就将纸铺好,拿起笔,沾了墨就开始专心描画起来。平面图在没有量尺的情况下,想要如何精准是不可能的,叶湘也就画个大概的图样,能让别人知道她想要的是怎么样的效果也就是了。真正的平面图怎么画叶湘还真不清楚,她大学学的是烹饪可不是平面设计,但她的绘画功底不错,能把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写实的画出来。随着墨迹在白纸上涂画开来,一座微缩的园林景观图就慢慢的呈现在了纸上。 这是令狐方第一次看着叶湘画图,他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叶湘的绘画功底竟是如此之高,不过寥寥几笔就将一座院子惟妙惟肖的涂画了出来。铺满了鹅卵石的轻浅池塘上建着二十八座轻纱飞舞的八角亭榭,这些亭榭或以小桥假山造景相连通,或是以九曲桥左右相连,如众星拱月般,拱护着中间一座巨大的圆形的大戏台。池塘里绿叶粉荷,假山、小桥、流水,池旁绿树苍天海裳似火,端得是美不胜收。 叶湘画完一张,又重新换上一张白纸,这回要画的是沙发椅和旋转餐桌。旋转餐桌是每一个包间都需要的,至于沙发椅,她还真没想好要如何布置,只是觉得以沙发的舒适度,摆设在包间里应该能让人眼前一亮,等整个院子改造的差不多了,她再来考虑内部要如何装修,各种物件要如何摆设的问题不迟。 三张图样画完,叶湘便搁了笔,轻轻甩甩酸疼的手。拿着图样端详的令狐方一见,立即搁下手里的纸,抓起叶湘握笔的手揉捏起来。 “哎!”叶湘原想说不用麻烦他捏了,可刚出声就发现到了不对,令狐方的揉捏跟一般人按摩并不一样,他的手指似带着股暖流,一捏一揉间迅速缓解着她手腕的酸疼,叶湘不觉一脸惊奇的瞪大了眼,“你还会按摩?” 259一切听你的 259一切听你的 令狐方垂眸微笑,口气极为自然的道:“我跟宫里的一位公公学的,以前经常给皇上按摩,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叶湘闻言微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人都说皇帝对伯阳侯府皇恩浩荡,恩宠伯阳侯世子更胜一众皇子,可若是没有令狐方自小兢兢业业无时无刻的付出,他令狐方不过是个因缘际会被送进宫的孩子,皇上整日日理万积,谁会有空记得你令狐方是谁? 皇宫在叶湘的观念里就是个黑暗系的大本营,那些太监身体残缺,本身就自卑,再加上世人的歧视,上司的欺压,心里扭曲变态是肯定的。那些宫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只想削尖了头往上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令狐方自小被送进深宫里生活,能坚守住本心,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皇宫这个大染缸给染黑了,其中的辛苦和心智之坚韧可想而知。 叶湘脑洞大开,仿佛看到了那个缩在宫室一角,孤独的小小人影,心中不由对令狐方升起了一抹怜惜,她放柔了眉眼,轻声问他:“你以前在宫里……会不会很辛苦?” 令狐方帮她揉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她盈着水光的清澈大眼,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他的小丫头会心疼他了呢,令狐方的心情瞬间如风吹柳絮一般,高高的飞扬起来,“也不算很辛苦,我自小就聪明,听祖母说,我小时候长得也很讨人喜欢,嘴巴又甜,所以照顾我的宫女太监都很疼爱我。” 只有照顾他的宫女太监疼爱他吗?那还是有人会欺负他的吧?比如宫里的几位皇子和公主。 叶湘骤然忆起自己的前世,因为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来学校带她回家,寄宿学校里那些住校老师的孩子们也总是会借机欺负她,对于那些孩子来说,有他们父母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天下,而她就是一个闯入者,而且还是个没有人要的闯入者。 令狐方的经历与她的太相似了,相似的叶湘心里倏地就升起一股同病相连的感觉来。叶湘伸手复上令狐方的手,也不知道是要安慰他还是在告诉自己,她轻声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令狐方眼神微凝,定定的望着叶湘复在他手背上的白嫩小手半晌,然后反手握住,他抬眼看着她的眼,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抹怜惜和伤痛。令狐方心中一动,暗道:小丫头这是心疼他父母双亡,还被人送进宫去受苦吧?没爹妈疼爱的孩子总要活的比一般人辛苦。或是她也想到了她自己,同是父母双亡,她小小年纪就要到处为生计奔波,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令狐方不喜欢在叶湘眼里看到伤痛这种情绪,在他心里,他的小丫头就该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她会彪悍的让所有人不敢小瞧她,就算有人敢欺负到她门上,她也能拿起刀把人给吓唬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里带着伤痛静静坐着,就算她的伤痛和怜惜是因他而起,也不行。 令狐方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叶湘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外走。“走,我带你逛逛这座酒楼。” 令狐方的这座酒楼原名叫做仙品居,由三幢小楼成品字型的排列组成。“一楼是大堂,中间有戏台,酒楼里聘用的说书先生每天都会登台为客人说书解闷,偶尔也会邀请一两位名伶来楼里献唱助兴。二楼是雅座,座位有内外之分,内侧的雅座很清幽,靠外的雅座才可以依栏观看表演,三楼是包间,靠外的包间开窗就能看表演,不想看也可以把窗子关起来,内侧的包厢则是完全的幽静去处了。” 令狐方牵着叶湘的手站在楼梯上,指着各处给叶湘看。小黑小白和小花早就撒欢的跑到二楼去了,邓扬等人自觉的散布在酒楼各处,安静的站着。叶湘默默看了圈,便拎起裙摆往楼上去,三楼的包厢,她刚才已经看过一个了,估计里面的装潢也都是差不多的类型,二楼的她还没看过,所以才要上去看看。 令狐方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用竹帘隔出来的一个个桌位,还是跪席的那种,跟日本的榻榻米有点像。就像现代的咖啡吧里,中间搁一张桌子,两边放椅子这样的模式,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桌子是矮几,两边放的也不是沙发椅,而是左右各两个的蒲团。 叶湘单手撑着下巴想了想,小手在二楼画了个圈,道:“这楼里的隔局也动动吧,回头一楼大堂咱们就少摆些桌子,每个桌位都用竹帘或轻纱相隔,旁边再佐以一些花草点缀,每个桌位就按长宽两丈算,围着中间的小戏台布设,大门到楼梯这里一丈之内就不要摆桌椅了,这样能让大堂看起来气派敞亮些,二楼全部改成如三楼一样的包厢,三楼的包间也动动,把一间变两间,里面除了就餐必须的桌椅之外,再添置些茶具,棋盘,书桌和文房四宝,贵妃椅等物什供客人休息玩乐之用。”叶湘说完才转头问令狐方,“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令狐方笑着摇摇头,“经营酒楼方面,我不如你,一切听你的就是。”经营酒楼的初衷早就在他喜欢上她之后,改变了。现在这个酒楼,他就是拿来给她玩儿的,自然是叶湘想怎么布置都由着她了。 没有人在自己下决定时指手画脚,这种感觉其实是超爽的。叶湘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反手拖着令狐方又蹬蹬蹬的跑下楼梯,站在一楼大堂的柜台前面盯着那些菜牌发起呆来。小黑小白和小花跟着叶湘从二楼冲下楼,见主人站着不动,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又开始在酒楼里四处撒欢似的跑。 令狐方陪着叶湘干站着,他并不觉得两人这样傻站着无趣、可笑,反而有点儿乐在其中的意思。他一会儿看看她板起的严肃小脸,一会儿又看看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那心情就别提有多好了。 260遇见 260遇见 “立轩,咱们把这些菜牌子也改了吧,”叶湘扯了扯两人相握的手,用着一种自己都没发觉的娇软口气道,“咱们以后也不挂菜牌子了,改用菜帖。” 菜帖是什么东西令狐方不知道,但他被叶湘那一声娇娇的“立轩”给叫的整个人都酥了,哪里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立即满口答应,道:“好,都听你的。” 令狐方真是太上道了!说好两人合作的酒楼,现在都由叶湘做主,叶湘开心的眉眼弯弯,又扯着令狐方去看厨房。 仙品居的厨房可没有她的厨房那样豪阔,就是潇湘苑里的小厨房,令狐方都给她起了四个灶台。仙品居的灶只有三个,而且还是黑乎乎的,放材料的长桌也是油滋滋的,看得叶湘大皱其眉,忍不住指着那黑灶台和油长桌扭头问令狐方,“厨房里的脏成这样,你的仙品居没把人吃出过毛病吧?” 令狐方也没想到自家酒楼的厨房会脏成这样,幸亏他平时比较忙,不是在宫里就是出门办差去了,不曾有机会在自家酒楼里吃过饭,否则真会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万幸还没吃出过人命啊。”令狐方感慨道,那语气飘飘乎乎的,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没出过人命。 叶湘一头黑线的瞪着他,很严肃的道:“我不管你以前对酒楼厨房是怎么管理的,总之我的酒楼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恶心情况,每日厨房忙完之后,必须要让人把灶台、桌案、还有地面全都擦洗干净。” 令狐方也是个好吃的人,这种恶心的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再美味,他也受不了,自然对叶湘无有不应。逐点头道:“放心吧,我回头会交代吴宏的。” 叶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扯着令狐方往外走,一边道:“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看了的,等他们按图纸把我要的效果建出来,咱们再来,现在咱们去别处吧。” 到了大堂里,叶湘叫回三只四处撒欢的大豹子,正想扯着令狐方原路返回,却被令狐方给拉住了。 令狐方好笑的点点叶湘光洁的额头,“你是不是傻啊,这里就是正门,你要坐车不会让人去把车赶到正门来吗?还要自己巴巴的跑那么远回去坐车,那你买这么多仆人都是准备留着吃干饭的吗?” 叶湘摸着额头讪笑,讷讷的道:“我这不是一时没想到嘛。” 令狐方看着她,笑着摇摇头,眼里满是宠溺。 银杏和金桔这时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银杏的手里竟然还拿着个帷帽,“小姐,咱们一会儿要从正门出去,这帷帽……”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令狐方,不知该不该劝小姐把帷帽戴上。 不等令狐方表态,叶湘就伸手先拿过了那个帷帽。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她都看不惯,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要与之反抗,令狐方、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对她好,她也不能因为这些小事给他们脸上抹黑,再说不过就是遮个脸的小事。光着脸出门又不能让她多出几两肉,反而会惹人诽议,受嘲笑,遮上脸倒是能让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就是个帽子,别人出门都戴,我为什么就戴不得呢,不戴反而会很奇怪吧?”叶湘拿着帷帽研究,她以前没有戴过帷帽这个东西,在前山屯那种小山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要是戴个帷帽出门,那才叫奇怪。而在青山镇上,因为来往客商多,当地的民风相对开放,女子出门也没几个戴帷帽的,她这个不戴帷帽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显得突兀。 但是在京城里可不一样,满京城都是戴帷帽出门的闺阁千金,她这个订了亲,身份还不低的县主,若是敢出门不戴帷帽,回头不说会坏了自己的名声,甚至还是连累到伯阳侯府的声誉,说不定回头还有无数对令狐方求而不得的闺阁千金跑来跟她闹,这可不是叶湘想要看到的。 叶湘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在不压坏头发的前提下把帷帽戴上,只能冲银杏招招手,让她帮自己将帷帽戴上。 少时,虞婆子姐妹和一众随护将马车和马都赶到了正门前,邓扬几个连忙牵着马围住酒楼门口,令狐方这才牵着叶湘从酒楼里出来。 叶湘的身后跟着小黑,小白和小花,三只豹子甫一出酒楼,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立即惊叫起来,“豹子,那里有大豹子。” 令狐方目光沉沉的往那声音发出处扫了一眼,转回头时神色已恢平静,他扶着叶湘上了马车,叶湘只在马车里招呼一声,三只豹子便立即跳上马车,乖乖的进了车厢。 不见了三只豹子,那些因为那句惊呼而向这边围过来的人们,一见令狐方的穿着和邓扬等人的打扮,都没敢再上前,只敢站在远处翘首观望。 正当令狐方也跃上马车,想要进车厢的档儿,突听一道惊喜的男声自背后传来,“立轩,果真是你?” 令狐方身子微微一僵,暗道一声:倒霉!有些无奈的回过头看向来人,“秦将军,好久不见。” 秦良哲骑马走近,有些无奈的道:“你叫我什么?咱们自小玩到大的交情,你有必要跟我如此生疏吗?还故意躲着我和小旬子,否则咱们又怎么会这么久都没见了呢?” 令狐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微挑了挑眉,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在这朱雀大街上晃荡?不用当值吗?” “我今沐休,与小旬子约了在前头的鱼羊楼见面。”秦良哲打理了眼令狐方的随护和他身后的马车,笑道:“怎么?今天是带着未来小嫂子出来逛街的吗?” 令狐方微眯了下眼审视秦良哲,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打趣嘲笑他的意思,便淡淡的嗯了一声,对秦良哲客气的抱了抱拳道:“今日不方便,改日有机会,再与你们相聚喝酒。” 秦良哲闻言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说起来,叶湘与我和小旬子也都是老相识了。” 261朋友妻不可欺 261朋友妻不可欺 “而且我与小旬子都该为那天的事给叶湘赔个不是,立轩,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不如一同前往鱼羊楼坐坐,也让我与小旬子有机会跟叶湘赔个不是,如何?” 令狐方的脸色骤然就冷了下来。堂堂的定远将军,朝庭五品大员,会连男女有别,不能直呼女子闺名的忌讳都不明白吗?叶湘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嘉善县主,是他令狐方的未婚妻。 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戏。这年头可没听说过,请人喝酒还要顺便请上人家未婚妻的。说什么认识叶湘,还要给她陪不是?哼!一口一个叶湘的直呼他未婚妻的名讳,若非他看不起叶湘的出身,换一个女人,他敢这样做吗? 无非就是叶湘的商贾出身让秦良哲心里没了那份尊重,自然也就起了轻慢之心罢了。 令狐方冷冷的看着他,道,“今日就算了,确实多有不便,改天吧。”说完便不再管秦良哲,径直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叶湘戴着帷帽坐在小黑小白和小花之间,显得很是温雅娴静。 秦良哲从大开的车门里望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少女与猛兽和谐相处的画面,他目光闪了闪,趁着令狐方还未把车门关上,抱拳冲叶湘道:“叶湘姑娘,在下欠你一声道歉,那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叶湘在车里微微欠身回礼,细声细气的回道:“秦公子客气了,那日之事我早已经忘记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秦良哲闻言就忍不住道:“姑娘能如此宽宏,实乃秦某之幸,今天时辰尚早,不如你与立轩一起,咱们上鱼羊楼喝一杯,如何?” 叶湘帷帽下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轻嘲来,她轻笑了一声,很是直白的道,“我说原谅了秦公子,可没说也要原谅公孙公子呢,秦公子私心太重,还是不要做这个和事佬了,免得这边才陪了不是,又欠下几个不是得陪。” 秦良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下脸,顿时就气的青了脸。可他偏还说不得什么,谁叫他确实存了私心呢?他以为叶湘既然已经知道了令狐方的身份,就一定也清楚他的身份,她叶湘一无权无势的小孤女,怎么敢违抗他这个辅国大将军府二公子,五品定远将军的意思呢?他原以为要压服叶湘答应去鱼羊楼,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让令狐方与公孙旬重修旧好,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他没想到这个叶湘竟然给脸不要脸,如此不给面子的当场下他的脸。 令狐方却忍不住对叶湘竖起了大拇指,他是半句话都懒得跟秦良哲说了,直接“啪”的一声重重把车厢门给关了起来。 秦良哲看着关起的车门,声音沉痛的道,“立轩,我们三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你当真为了那么点儿小事,连面都不肯跟我们见了吗?” 叶湘原本其实并不讨秦良哲这个人的,不过她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想嘲讽他几句了。叶湘扬高了声音笑道:“秦公子,你长这么大应该读过‘夫妻一体’这四个字吧?我叶湘现在好歹也是皇上御圣指婚给令狐方的未婚妻,你让我陪你们喝酒,这是要跟我陪礼道歉吗?我看是想侮辱我如妓子般轻贱吧?” “你一口一个叶湘的称呼我,是不是你在家也是这样称呼你家大嫂的?这就是你所谓的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吗?请问你今天的言行,可有站在令狐方的立场上想过?可有为我想过?如果别人当着你的面邀请你的未婚妻一同出去喝酒,还当面称呼你未婚妻的闺名,不知你做何感想?你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为了可以延继自己所谓的友谊,就可以任意轻贱他人?肆意侮辱别人的未婚妻?这样的交情,我看不要也罢。” 令狐方沉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已是怒到了极点。秦良哲平素并不是这样不分轻重的人,换作别人他也根本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会如此,不过就是因为他看不起叶湘,所以才会轻慢她,而这,恰恰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他的小丫头,他恨不得能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娇宠着。而秦良哲这个与他一起长大,声称是他好友的人,却敢如此轻贱他的小丫头。这不得不让令狐方怀疑,秦良哲真有拿他当朋友看吗?若是有,他又怎么敢如此做?难道他在轻贱叶湘的同时,不是也在轻贱他令狐方吗? 令狐方愠怒、冰冷的声音传出车厢,“秦良哲,我也想问问,你在肆意轻慢我未婚妻的同时,可有想过我是你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真的有将我当兄弟看吗?当着我的面,你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我的未婚妻,你这样的的兄弟情谊,我还真不敢稀罕,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后会有期了,你请自便。” 令狐方的话音刚落,车外的邓扬便极为乖觉的挥手示意出发,虞婆子马鞭一甩,车子便慢慢往前跑了起来。一众人目不斜视的径自打马扬长而去,只留下脸色难看的秦良哲骑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景,久久未动。 马车里,叶湘拿下帷帽,一脸抱歉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令狐方,诚恳的道歉,“抱歉,我原本没想当着你的面那样不留情面的讥讽秦良哲的,不过他自以为是的样子,实在太让人生气了,我一下没忍住就……这样了。” 令狐方有些惊讶的抬眼看着叶湘,他没想过他的小丫头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件事他很清楚错在谁身上,他也不希望叶湘把不属于她的责任背在身上。“小湘,你不用跟我道歉,秦良哲会那样说你,根本原因是他觉得以我与他们的关系,就算他在言语上冒犯了你,我也不会怪罪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令狐方很清楚秦良哲就是这样认为的,这其实应该算是豪门公子才有的自觉高人一等的通病,若是叶湘同样出身豪门,秦良哲别说是当着他的面,就是背着他,也是万万不敢这样冒犯叶湘的。 262梅园 262梅园 问题就出在叶湘原本的出身上,虽说皇上册封了叶湘为嘉善县主,但对于秦良哲和公孙旬这种累世的门伐子弟来说,叶湘这个县主就跟个暴发户一样,其实就是无权无势的虚名,根本算不得什么。 秦良哲见过叶湘最落破的时候,对于一个只需付出少量金钱就能为他做饭的小厨娘来说,秦良哲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叶湘放到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给予应有的尊重。令狐方猜测,在秦良哲心里,估计还会为他被皇上指了个这么没有权势地位的正妻而替自己抱不平。若他没猜错,秦良哲到现在估计还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讲义气的,轻贱叶湘也都是在为给他令狐方鸣不平,出气。 但叶湘说的没错,秦良哲确实太过自以为是了,他只以自己的思法度他令狐方,根本就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想的。但不管叶湘的出身如何,娘家有没有权势和地位,她都是他令狐方的未婚妻,他们要是认他令狐方这个兄弟就该给予叶湘应有的尊重,而不是轻贱她。更何况他一心落在叶湘身上,恨不得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秦良哲如此做为,根本就已触了他的逆鳞。 令狐方看着叶湘,神情慢慢变得冷厉起来,道:“如果你指婚的对象不是我,换成别的任何男人,以秦良哲的个性都不会对你说出那样失礼的话来,所以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在我,是我与他的兄弟关系,让他有了冒犯你的借口,应该是我要跟你赔不是才对。” 叶湘眨了眨眼,虽然有些惊讶秦良哲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她还是一脸认真的认错道:“虽然秦良哲确实挺可恶的,不过我今天的言行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知道的,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我最讨厌别人对着我一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样子了,好像他多尊贵不凡,我多低贱粗鄙一样。可不管怎么说,秦良哲都是辅国大将军府的二公子,又是与你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不顾你的颜面,不顾伯阳侯府与辅国大将军府的关系,直接骂得他没脸,我也有错,抱歉啊,立轩。” 令狐方看着叶湘低垂着头的发顶,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他敢打赌,小丫头其实只是在为自己落了他的面子而道歉,而不是觉得自己骂了秦良哲有什么不对。他的小湘儿向来就是个有主见的,她在认错之前还要明白告诉他,她最讨厌别人如何如何,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她之所以会气愤到口不择言,完全都是因为秦良哲的轻慢造成的嘛?若他真要算帐,第一个要找的是秦良哲,而不是她这个被秦良哲气着了的人。 能在他面前,还能拐着弯把自己撇之么清楚的,令狐方想这世上也就这小丫头一个了。 令狐方只觉得他的小湘儿真是聪明可爱极了,刚才被秦良哲破坏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令狐方曲指敲了敲车壁,嘴角含笑的吩咐了声,“去梅园。” 叶湘听到马车外的虞婆子答应了一声,不由好奇的抬起头,“梅园就是咱们接下来要去看的那间铺子的名字?她怎么听着觉得不像呢?” 令狐方悠然的微微一笑,看着她道:“不是,咱们今天不去看铺子了,我带你到梅园赏梅去。” 叶湘非常识趣的没有问为什么不去看铺子了,而是好奇的问令狐方:“是去赏腊梅吗?” 令狐方笑着点点头,“梅园是前朝的十二皇子平裕王,为宠妾梅姬建的一座园子,整个园子里植满了腊梅,一到冬天,那些白的,红的,粉的,黄的梅花便开满了枝头,走在林间暗香扑鼻,颇有几分雅趣。” 叶湘听得瞪大了眼,一双清澈的美眸亮晶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开口却是,“那些腊梅,咱们能折回家去吗?” 令狐方听得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别人去梅园都是为了赏梅,这丫头一听要去梅园想的竟然是辣手催花? 叶湘见他笑得前仰后合,也猜到那个梅园的梅花大概是不能折的,不觉有些失望,失望的低声咕喃道:“唉!我还想说折些梅花回去给你做道梅花牛肉羹,给祖母做碗梅花水果羹,给祖父做几个梅花海鲜饼啊什么的尝尝,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能如愿,怎么就不能如愿了呢?”令狐方一听差点儿没跳起来,一连声的向叶湘保证,“梅园的梅花一般人进去当然是不给折的,不过爷是谁?咱可是伯阳侯世子,我说要折,梅园之主肯定也得给我这个面子,何况咱们又不多要。” 说到“不多要”三个字,令狐方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叶湘做这几道吃食需要多少梅花呢,若是要把人家的梅树全折成了秃子,那人估计会想他拼命吧?想到这里,令狐方有些迟疑的看着叶湘,问:“小湘啊,你要做这三样吃食,大约需要多少梅花啊?” 叶湘却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好奇的问:“梅园是谁家的私产吗?那个梅园之主地位很高吗?”按说以令狐方如今的身份地位,一般人都是要巴结他的,可能让令狐方都要敬上三分,不敢随便乱来的人,应该并不多见才对。 叶湘心里猜测着那个梅园会不会是哪位皇子或公主的私园? 令狐方道:“梅园是皇上赐给陈捷妤的私园,如今由五皇子夏侯文专掌管着,那园子平素是不许进人的,只有十一月到正月这三个月才开放,要进梅园必须手持赏梅帖,没有赏梅帖是进不去梅园的,而市面上的赏梅帖在这三个月里将会被抄上高价,现在市面上的赏梅帖一张最少价值十两文银。” 叶湘听的两眼放光,神情无限向往的拍着手赞道:“这位五皇子真是好手段啊,以皇家私园之名抬高身价,再以赏梅帖限制门禁,这样即能挑起大众的好奇心,又满足了人们想要显示自己身份、地位的需要。” 263你也很不错 263你也很不错 “再加上梅园的可观赏性,除去那些真正收到五皇子送出赏梅帖的重要嘉宾,他向市面上投放的赏梅帖,若按一张赏梅帖十两文银计,三个月按一天百人来算,那就是九万两文银,这还是按赏梅帖的最低价来算的,若是这位五皇子略施小计,将赏梅帖的价格炒起来,只这三个月最少就能入帐二三十万两,真是位天才啊。” 令狐方看着叶湘,也忍不住笑赞道,“你也很不错。”夏侯文专玩的这个小把戏不是没人看出来,但叶湘绝对是目前为止年纪最小的一个。 叶湘兴致勃勃的看着令狐方,道:“既然五皇子开放梅园也是求利,你不如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出售梅花啊,咱们论斤买。” 叶湘只有在面对心仪的食材时,才会表现的这么上心,令狐方见她这样看重,顿时也来了兴致,问:“梅花除了做你刚才说的两样羹汤点心,还能做些什么好吃的?值得你这样上心?” 叶湘掰着手指头算给令狐方听,“梅花很香,可以哄干或晒干做成干花,装在香囊里出售,也可以与茶叶炒制,制成花茶来卖。梅花也可以用来蒸花露,浓缩的花露兑水,参在胰子里就能做成有梅香的胰子,用来洗手洗澡都能让身体染上梅香;梅花花露也可以用来做抹脸的膏子;蒸了花露的梅花还可以用蜂蜜腌制起来,用来做甜味的各种糕饼、点心,羹汤,若是用盐腌制,则可以用来做咸味的吃食;直接加在菜里,也能让菜品带上梅花的香味,这样的菜吃到嘴里,就算味道不好,也会让人很有感觉,对吧?” 看令狐方不自觉的点头,叶湘笑着拍手总结:“总之,梅花的用处多多。”她紧盯着令狐方,撺掇道:“五皇子的那些梅花反正被人看过之后,也是要谢掉的,你去跟他商量商量呗,让他把梅花买些给咱们做好吃的。” 令狐方一脸怀疑的看着叶湘,“你做吃食,只要用快凋谢的梅花?” “怎么可能?”叶湘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快凋谢的梅花香气都散光了,还怎么用来做吃食?我要用,当然要那种含苞或是刚开的梅花啊。” 果然! 令狐方忍不住低笑道,“五皇子要是知道你正在打他那些梅花的主意,肯定不会愿意你进他的梅园。” 叶湘笑起来,双手抱在胸前,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啊。”然后她又歪着头盯着令狐方,笑得极为狡黠的道:“而且,我还有你这个帮凶帮忙,他的梅花是注定要受难的。”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美食当前,他能受得住这份诱惑才怪。 令狐方直直的看着叶湘,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帮你弄到梅花?” 叶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除非你不想吃用梅花做的好吃的。” 真是一语切中要害啊。 令狐方无奈的摸摸鼻子,他的好吃虽然不像外界盛传的那般致命,但对美食的追求也确实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爱好。叶湘所做的美食,不管是点心还是菜肴,都极合他的胃口。刚刚听她说起梅花牛肉羹,梅花饼和梅花水果羹这三种吃食,他就已经满心期待了。 为了吃到美味,就算要跟五皇子打上一架,他也得给他的小丫头弄一框的梅花回来。 梅园就座落在白虎大街的东首,离皇宫很近,比邻朱雀大街,从仙品居坐车过去,也不过两刻钟功夫。 梅园的大门前即没有牌楼也没有门坊,就是普普通通的两扇红漆大门,那门还没有门槛,来访的马车可以直接驶进园子内。梅园的大门前有还带刀的侍卫守门,威武的一塌糊涂,不过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检查来客是否携带了赏梅帖,若查到有人想要混水摸鱼混进梅园,轻则直接赶出去,重则打个半死再扔出去。 不过不管情节轻重,能进出梅园的都是非富即贵,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要真在这里被人赶出去,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弄得满城皆知,那广告效果绝对一极棒。 他们一行人是从仙品居临时决定过来的,令狐方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什么赏梅帖,不过世子爷的牛逼就在于,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没帖子,他想进也照样能进。 马车驶到梅园门前,叶湘很自觉的戴上了帷帽,不过令狐方甚至连拉开车门刷下脸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放行了。 因为守门的那些侍卫认出了随侍在马车边的邓扬。说起邓扬,他可不是一般的侍卫,他是堂堂伯阳侯世子身边的第一侍卫,还是带官衔的四品带刀侍卫,皇上御赐给伯阳侯世子的人物,这么牛逼的侍卫,谁敢当他只是个侍卫啊?京城有点儿名望的人,就是不认识他,也都偷偷买了他的画像认脸,就没一个敢说自己不认识他的。 叶湘听到邓扬回禀时,都知道该做何感想了。这年头,世子爷身边的侍卫都这么有脸,那她这个未来世子妃是不是也该跟进一下?她自己不方便出去刷脸,也可以推个丫头出去代劳嘛。比如牛大丫,她那个体形特征太有特色了,往人前一站就跟块门板似的,厚实稳重,包管别人见过一次就能念念不忘,绝对能确保刷脸成功率啊。 就在叶湘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一路驶进了梅园,在轿厅前停了下来。 这个季节,来梅园赏梅的人并不少,轿厅外停了不少马车,来往的皆是身穿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和老爷、夫人们。各家都是丫头婆子,小厮奴仆的前后簇拥着来去。 邓扬等人一进来,就使得整个轿厅四周都静了静,等一众身穿程子衣,腰别绣春刀的侍立翻身下马,拱卫在前一辆马车周围时,附近的人都忍不住好奇的站住脚,直直的盯着那辆异常宽大的马车看。 令狐方一拉开车门,车里的小黑,小白和小花便迫不及待的飞蹿了出去。 264豪迈的放水 264豪迈的放水 这三只任性的家伙在仙品居里喝多了水,还没到梅园就开始呜呜直叫,要不是他们刚才离梅园已经不远了,这三个家伙都能在大街上就找地方就地解决。 三只膘肥体壮的豹子甫一出现就引起了四周人们的恐慌,一时间有喊有豹子的,有叫救命的,有喊小姐快跑的,有大吼大叫着保护少爷的,总之喊什么的都有,整个轿厅乱成了一锅粥,整个一兵慌马乱。 令狐方是紧跟着小黑、小白和小花身后下的马车,他给邓扬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三只豹子,以免让哪些不长眼的人伤了它们。自己则回身去扶叶湘下车,叶湘手扶着令狐方的手,眼睛还直盯着直奔路边矮树丛的三只爱宠。那三只大家伙一奔到矮树丛前,就迫不及待的后腿一抬,然后毫不避讳且很豪迈的开始放水。 叶湘帷帽下的小脸上黑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她一看就知道这三个家伙差点儿就要憋不住了,她都不敢想象,他们若是还没到地方,这三只会不会因为憋不住,直接在马车里喷出来。 叶湘光想想那场景,就觉得不寒而粟。 令狐方极自然的伸手将叶湘抱下马车,四周的人群早在三只豹子跑到矮树丛前放水时,就已经停止了骚乱。不认得令狐方的,胆小些人的都已经由身边的仆从护着跑进了梅园,认得令狐方的,则都已经想到了三只豹子的身份,全都大着胆子由仆从们护着停留在原地,惊惕又好奇的看着三只豹子和令狐方一行人。 小黑、小白和小花这三只可没有人类的花花肠子,三只大家伙舒畅的放完水,抖着一身的毛,迈着风骚的小猫步,无比欢快的奔回了叶湘身边。 面对四周投来的注目礼,叶湘臊的脸都红了,好像当场放水的是她一样。她点着三只豹子的大脑袋,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小声骂道:“我这个主人的脸都快给你们三个给丢光了,跑人家花园里来随地大小便也就算了,还不知道要遮掩遮掩,你们看看这周围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们看,你们都给人看光了,知不知道?真是笨死了!” “咳咳……”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笑咳声。 叶湘的声音不算大,但以令狐方、邓扬这些人的功力,已经足够听清她的声音了。令狐方哭笑不得的抚额,他都不知道小丫头这番话的重点在哪里?她是觉得三只豹子跑人家园子里来放水让她觉丢脸呢?还是觉得三只豹子小解时让人围观了,她觉得不好意思? 一棵盛开的梅树下,一位白衣少女正扶树而立,冷冷的看着令狐方一行人自她不远处大路上经过,一双美丽的杏眼里满是恶毒和憎恨。 伯阳侯世子和三只豹子都出现了,想来那个头戴帷帽,被令狐方牵着的女人就是那天坏了她好事的乡下贱女人了——那个钱慧心的前主子。 伯阳侯世子,粗俗低贱的贱女人,敢坏她的事就一个都别想好过。 女子修剪完美的指甲因愤怒而狠狠划地粗厉的树皮。 “咝——” “小姐!”身后两个贴身丫环闻声立即焦急的围了上来。 女子吃痛的紧蹙眉头,抓着自己的手低头查看,只见原本光洁的指甲缝里,盛满了黑褐的树皮,指缝甚至还有丝丝血迹溢出。 “哎呀,小姐流血了。”丫环青月焦急的对身边的青雪道:“你快去回车上拿药来,顺便再端盆水来,小姐这手指得赶紧处理,不然要是让脏东西进到伤口里就遭了。” 女子一把甩开丫头掌握,目光仍死死的盯着前方走远的一行人,等看不到前方人影了,她才道:“青月你回车上拿药,再找些水给我洗手,东西拿到了,一会儿就到前头找我,青雪,咱们走。” “哎,小姐,您慢点儿。”青雪连忙跟已经快步走开的主子。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理由,都很奇怪不是吗?小黑、小白和小花就算再聪明,再有灵性也只是三只畜生,你能要求畜生跟人一样,小解还要找茅房吗?那样应该才更加奇怪吧? 后头突然传来一片吵杂的人声,从梅园门口处奔来一群侍卫,令狐方只瞥了一眼,便再不关注,梅园的那些侍卫自然有下头的人去处理。令狐方将叶湘的一只手从袖套里拉出来握在手心,牵着她就往梅园内走去。 梅园算是公众场合,叶湘也怕三只豹子吓着别人,便对小黑小白和小花三个做了个手势,让它们不要离开自己三米远。 于是,令狐方牵着叶湘走在前头,身边跟着三只壮硕威武的豹子,后面是金桔和银杏两个侍女,再后面是邓扬和书严肃等一众小厮和侍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进梅园,那气势简直牛逼的让人不忍直视。因为三只豹子的关系,令狐方这一行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来阵阵尖叫,然后就是神鬼辟易,人群退散,让出宽敞的大道供他们独行。 265被骂了 265被骂了 不过梅园里人员密集,尖叫人的多了,总有些消息灵通的人,一早就跑来打听消失,然后带着主家避让到路边。有人看到三只豹子并不会跃起伤人,也就没那么胆怯害怕了,反而好奇的聚在一起,等着叶湘和令狐方等人出现,好一睹豹子风彩。 “啊,那个是伯阳侯世子,我认识他,伯阳侯世子来梅园了。” “天啊,那三只是真的豹子吗?不愧是伯阳侯世子啊,竟然连这么可怕的猛兽都敢当宠物养。” “你们快看,伯阳侯世子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你们认识吗?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幸运,竟然能让世子爷与她同行啊?” “天啊,他们竟然手牵着手,我的天啊,那个女人是谁,她怎么可以牵世子爷的手?伯阳侯世子爷是我的……” 越往梅园深处走,遇到的人越多,这里的男女宾客并不分流,男客基本都是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女客们大部分是三三两两,独自为政,很少在扎堆聚在一处的,各家小姐们头上都戴着帷帽,身边跟着一大群丫头婆子,大家谁也不认识谁,身边又跟着人,也不怕会出事。 不过等有人认出令狐方,叫破他的身份之后,那些议论的声音就渐渐大了起来,有些小姑娘甚至激动的咬牙切齿,连手里刺绣精美的帕子都愤恨的撕烂了,叶湘从那一张张扭曲的小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罪恶。 她小心肝卟嗵卟嗵跳的急促,突然感觉好雀跃呀!她竟然这么让人羡慕嫉妒恨了,该怎么办呀? “那是哪家的女儿?真是太不要脸了,全京城谁不知道伯阳侯世子已经被皇上指婚了?她竟然还敢公然勾引世子爷,真是太无耻了……” 这句话的声音实在不算小,叶湘很难装做自己没听见,而且她都能从对方的说话声里听到“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了,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 哎哟,也不知道她现在跟那人面前炫耀,对方会不会冲动的跑过来打她? 叶湘心里跟猫挠了似的,感觉既新鲜,又好玩儿。她忍不住好奇的拉住令狐方,回头看向那道声音的发声处。 “立轩!立轩!”叶湘觉的自己遇到熟人了,不自觉就有点小兴奋,她晃了晃两个相握的手,凑近了令狐方,抬手指着自己看到的几个人,道:“你看,那几个是不是咱们上次在甘泉寺碰到的,那个刘家的仆妇和丫头们?” 令狐方顺着她的手指望了一眼,又撇了眼小丫头突然激动的发亮的小脸,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湘转回头,带着些惊奇有些八卦的凑近令狐方,小声的道,“原来刘家的那两个丫头也喜欢你啊,可她们俩一个是姑姑,一个是侄女儿,若是两人都喜欢你,这个辈份要怎么分啊?”叶湘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醋意,有的只是满满的好奇和八卦。 令狐方听得一头的黑线,就没见过自己未婚夫被别的女人觊觎了,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兴奋的只顾八卦的丫头。他忍不住抬手冲着叶湘的额头就弹了个脑崩儿,也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怒意警告道:“我哪知道她们姑侄的辈分要怎么分,我跟她们又没有关系,这里有这么多人觊觎你的未婚夫,你这丫头不小心提防我被告人算计了去也就算了,竟然还有空管人家姑侄的辈分要怎么分?你的心是不是也太宽了些?” 叶湘的手里抱着袖套,袖套里还捧着个手炉,另一只手则被令狐方握在手心里,害她想伸手揉揉被令狐方弹得痒痒的额头都做不到,没手可以解决问题,叶湘直接将头钻进令狐方怀里,在他的胸膛上用力蹭了蹭脑头儿,嘴里还不满的嘟喃着:“你别弹我脑崩儿了,一点儿都不疼,还痒的要死,我现在都没手抓。” 令狐方被她钻进他怀里的大胆举动弄得一愣,可等听到她小声的嘟喃之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是舍不得弹疼她,谁知小丫头还以为他技术不佳,没把她弹疼反而弄得痒痒了。她还敢跟他抱怨没有手可以抓痒? 真是没心没肺的笨丫头,明明在别的事情上都是一点就透,怎么在男女情事上就这么笨拙呢?就为止痒,她就把他的胸膛拿来蹭脑门儿?这样直来直往的想法,也确实只有这小丫头能想得出来,她真是太可爱了。 要不是地方不对,令狐方都恨不得能将小丫头抱进怀里,揉到心里去。 “真是太无耻,太不知羞,太不要脸了,这是哪里来的贱人,竟然这样没羞没臊,也不怕把他们家八辈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就公然钻进男人怀里搂搂抱抱,勾引起男人,真是太不像话了。这里是五皇子的私家园林,又不是那肮臜的勾栏妓寨,如此伤风败俗的女子,难道就没有人管管……” 女子高亢尖利的声音传来,那些刻薄的话才一开口便让令狐方的的脸冷了下来,他目光凌厉的往那发声之处扫了一眼,就见一个头戴帷帽,身高跟叶湘差不多的女孩,正半侧着身子很是激动的跟身边的两个女子说着话。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性字句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那女孩的嘴里说出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他耳里,刺在他心里。 四周明明站着很多人,但所有人好像都突然失声了一样,除了风声,就只剩下那女孩高亢尖酸的声音在回荡,她对面的两个女孩都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知是觉得太过丢脸,羞于与那女孩为伍,还是懒得搭理那女孩。 四周静的有些诡异。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尤自大放厥词的女孩,或者说是在等着看这个女孩儿倒霉。 邓扬等一众侍卫颇有深意的彼此互望一眼,那三个站在前头,戴着帷帽的女孩他们虽看不见脸,但她们身后跟着的那些个仆妇和丫头他们却是认识的。 266生活如此狗血 266生活如此狗血 邓扬一挥手,十多个侍卫横向排成一排,上前挡在叶湘和令狐方身前横刀而立,即是为了警戒,要打人冲上去也很方便。 看着那个女孩肆无忌惮的辱骂叶湘,邓扬等人只能在心中感慨。心道:叶湘姑娘与刘家果然是八字不合,简直就是天生犯冲啊。不然怎么会明明是一家亲戚,彼此互不相认也就罢了,现在还跑出个刘家的女孩跟叶湘姑娘抢世子爷呢,这该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呢?还是该叫怨家路窄? 令狐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他轻轻松开紧握着叶湘的手,转身就要往那女孩走去。 叶湘连忙一把抓住他,她虽然不知道令狐方想去干嘛,不过多少也能明白,那个女孩的话惹怒他了。她自己虽然也是个暴脾气,但她自己爆发是一回事,看令狐方爆发又是另一回事。她总觉的令狐方这人平时一副雍容矜贵的贵公子形象,看起来还挺淡定从容的,不过要是一旦真发起脾气来,估计应该是非常吓人的。 不是有句俗话叫做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嘛。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回头,叶湘立即讨好的对他笑了笑,低声劝道:“这个……你也别太生气,那个……也别……太过了。” 令狐方此时气肺都快气炸了,他恨不得捧在手心娇宠的小丫头,竟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如此辱骂,那个骂人的女人话里话外还都透着对他的情谊。 妈蛋的情谊。 令狐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叶湘因他而被人羞辱糟践,这让他整颗心都火烧火燎的烧疼起来。他不舍得对叶湘发脾气、摆冷脸,但现在也实在无法对她微笑,他面无表情的微点了点头,就扯开叶湘的手,毅然的大步往那女孩走去。 正对着令狐方这一边的几个刘家的丫环和仆妇看到令狐方冲她们大步走过去,都忍不住惊呼了出声,一个小丫头更是指着女孩身后,颤声叫道:“表……表小姐。” 听到丫头的惊呼,原本垂着头,恨不得能直接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也省得被人看了笑话的刘芳晓和刘香雪都不由抬起了头,看向丫头所指的方向。 刘芳晓和刘香雪原本就不喜欢叶蝉的粗鄙,今天会带她来梅园也是迫于刘夫人的意思。之前叶蝉在梅园中,跟几个相熟的小姐凑在一起对京里各家的贵公子们评头论足时,两人就已经觉得很丢脸,很不耐烦了。听到叶蝉突然跟个泼妇一样,用粗俗不堪的话高声大骂别人,刘芳晓和刘香雪还以为是谁家的丫头与男主子举止轻浮,让娇纵的叶蝉觉得碍眼了。 叶蝉向来骄纵任性,举止粗俗,为人处事又喜欢逢高踩低,巴结逢迎,平时在府里,旦有不顺都会打骂丫头出气,更别是出门在外,看到有碍她眼的人事了。刘芳晓和刘香雪只觉的无地自容。 若非刘夫人出门前就有交待,让刘芳晓和刘香雪要带着叶蝉,并不许她们再半途扔下叶蝉自己走掉,否则等回府让她们有好果子吃,刘芳晓和刘香雪一早就彻底远离她十丈百丈远,见面都装做不认识她了。 也正因为两人从头到尾都一直低垂着头,才会连令狐方等人到来也不知道,此时看到面若冰霜向她们大步走来的令狐方,两人才知道大事不妙,不由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浓浓的惊惧。 而叶蝉顺着小丫头的手指转身,看到俊美的尤如天人般的令狐方正向她大步走来,她骤地就瞪大了眼,整个人就跟中邪了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令狐方,就差没流口水了。 刘芳晓知道此时不是惊慌发呆的时候,她看向令狐方身后一众身着程子衣,横刀而立的侍卫,和侍卫之后,被三只威武壮硕的大豹子,围在中间的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孩。 令狐方在叶蝉身前两步处站定,冷声问:“刚才是你在说话?” 叶蝉被令狐方惊回了神,还以为令狐方是听了她的话才幡然醒悟,认清了那个与他同行女子举止轻浮放荡,这是要来感谢她了呢。叶蝉强压着心头的兴奋和激动,上前一步深深行了个福礼,娇滴滴的道:“叶蝉见过世子爷,给世子爷请安。” 被邓扬等人挡在身后的叶湘,一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禁瞪大了眼,心里突然就有种日了狗的感觉。她两步上前扒拉开挡道的邓扬和陈宏,愣愣的盯着那个给令狐方行礼的女孩身影,除了目瞪口呆,就是瞠目结舌了。 生活如此狗血,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这狗血的发展掰回正轨? 叶湘看着那个冒名顶替自己出现在刘家的女孩,只觉得无比可笑。她是真的真的一点儿都没想过要跟刘家人有所交及,更没有想过要报复吴氏,去刘家揭穿叶蝉,可老天爷偏偏接二连三的让她遇到这些人,简直就像跟她有仇似的。现在更夸张了,连这个冒名顶替她的叶蝉也跑到她面前来蹦达了。 这孽缘整得叶湘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了? 这还真是日了个狗的。 那边的令狐方听到叶蝉两字,反应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他愣了愣,忍不住回头看了叶湘一眼,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跟叶湘想到一块儿去了。 知道了是这么个冒牌货,令狐方的脸色就更不好了,他冷冷的看着叶蝉,问:“刚才是你在高声说话?” 叶蝉此时心情激荡,哪里能感受到令狐方隐在面无表情下的盛怒?她只一听令狐方问她,便强压着心头的得意和激动,故作娇羞的半垂下头,娇声道:“回世子爷的话,叶蝉自小受父母的教诲,知女子当行止得体,慎言谨行,所以一见那位姑娘对世子举止轻浮,才会忍不住出声与小姑姑和表姐抱怨了几句,若小蝉言语有失当之处,还望世子爷莫怪。” 刘晓主和刘香雪闻言,脸色不禁就是一变,恨不得能上前恨恨甩叶蝉这个蠢货两个巴掌才好,她眼睛难道是瞎的吗?就没有看出来伯阳侯世子脸都给气的青了吗? 267两个响亮的巴掌 267两个响亮的巴掌 令狐方扫了站在一起的刘芳晓和刘香雪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是怪了呢?” “多谢世子……”叶蝉下意识的要曲膝道谢,可膝盖曲到一半才听明白令狐方说了些什么,不由惊愕的抬起头。 “不用谢!”令狐方冷冷一笑,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便快如闪电地甩了她两个响亮的巴掌。 隐在远处的洪蔻朝见到这一幕,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在认出叶蝉身后所跟的几个丫环婆子的脸时,整个人忍不住就兴奋了起来,两眼发光的看着被打倒在地的那个女孩,满心期望着这个被打的女孩会是刘香雪那个贱丫头。 众人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然后才看到那原本蹲身在令狐方身前的女孩,已被打的跌坐在了地上,她头上的帷帽可笑的歪挂在她脑后,帷帽上的白纱整个附着在她脸上,看起来狼狈又诡异。 叶蝉直到随着那道巨力被打跌在了地上,才捂着脸惊呼出声,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正优雅的收回手,慢条丝理整理自己衣袖的俊美男子,只觉的两颊火辣辣的又痛又麻,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涌了出来,“世……世子爷?” “敢当着本世子的面,这么大声骂本世子未婚妻的人,你是头一个。”令狐方整好了衣袖,便背手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叶蝉道:“但凡有谁敢冒犯本世子的未婚妻,便等同于冒犯本世子,冒犯我伯阳侯府,别以为你是女人本世子就会放过你,谁敢犯到本世子的手上,就别怪本世子心狠手辣。” 四周人群“嗡”的一声喧哗起来,无数目光汇聚到叶湘身上,虽然此前也已经有不少人凭着那三只豹子,和两人亲密举止猜到了叶湘的身份,但能让令狐方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一番话,那意义自然又是不同的。 伯阳侯府只娶一妻的家训全京城人都知道,但自打皇上御指给令狐方赐婚之后,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令狐方的表达。两人悬殊的身份地位,让很多人相信,令狐方必然会奋起反抗这桩婚事。京城各个地下盘口,甚至已经摆出了赌局,令狐方直接抗圣的赌率是一赔十,赌他会直接收纳通房妾室羞辱叶湘的,赌率是一赔一,赌叶湘会突然身亡的赔率也是一赔一。 这足可见他们这桩婚事有多不受人待见了。 而对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令狐方对叶湘和这桩婚事的态度好坏,是能直接影响家族未来发展轨迹的。如果令狐方不满皇上指婚,对叶湘不喜,那伯阳侯府之后就很有可能会再迎新人。那么所有家有适龄女子的世家,就都有机会攀上伯阳侯府,成为与之守望相助的盟友。 反之令狐方若对皇上的赐婚认同了,也就等同于承认了叶湘这个未来伯阳侯府世子妃的身份。那大家就都没得玩儿了,可以把心思都放回肚子里,回家洗洗睡了。 叶蝉显然是被令狐方的两巴掌给打懵了,脑子里晕乎乎的,直到半晌才想明白令狐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顿时只觉又羞又恼又没脸,“啊”的一声就捂着脸狂哭起来。 令狐方厌恶的猛然后退了两大步,才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你不过一个淮阴商贾之女,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肆意辱骂皇上亲笔册封的嘉善县主?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刘高谊那个老匹夫吗?”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那些之前亦有开口骂过叶湘的各家小姐闻言,皆是害怕的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她们此时只庆幸刚才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大,没被伯阳侯世子听见。否则要是如这叫叶蝉的女孩一样,因一时的过失连累了家族父兄的前程,回家之后只不怕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刘芳晓一听到令狐方突然扬高声音的质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她一跪,刘香雪和一跟随的一众仆妇丫环们也都全跟着跪了。 “请世子爷明鉴,这叶蝉本是我三姐之女,因父母骤然离世,无依无靠方才上京投奔我家,臣女对天发誓,她方才之言行,与我刘家绝无半点儿干系,更无人指使她,所有恶言皆因她嫉妒那位姑娘能得世子爷青眼,怨恨自己没有这份幸运,私心而为,万望世子爷明查。” 令狐方慢悠悠的冷声道,“话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她是你刘家人带进梅园的事实。”他垂眸盯着趴在地上的刘芳晓和一众刘家仆从,目光冰冷如刀。心里此时想的却是:这叶蝉虽然可恶,但她可是顶着叶湘的名头到得刘家,现在因为叶蝉被他扇了耳光,被他责问,这刘芳晓就直接将她弃之如敝履,以让他消气。 若是当初回到刘家的是叶湘呢,他的小丫头脾气可并不好,以她那爆竹筒一样的性子,万一要是冒犯了哪个权贵公子,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她?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令狐方心头的怒意就蹭蹭蹭的往上蹿,压都压不住。 令狐方想要借机好好整治整治刘家,但叶湘可不想跟刘家,甚至是叶家扯上半点儿关系。 她不认刘家这份亲戚关系,是觉得刘家做人不厚道,当初刘芳飞跟叶子轩一跑,刘家为了顾全颜面,就对宣称说刘芳飞暴毙了。至于叶家那就更恶心了,为达目的,可以不顾当事人同意任意牺牲子女儿孙的幸福甚至于生命。 刘家和叶家在叶湘心里,那就是两个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的角色,一个都不值得她投注哪怕一点点的关注。 “立轩!”叶湘拎着裙摆小跑上前,小黑、小白和小花一见她跑,立即就兴奋的跟着冲了过去。 “啊——”叶蝉眼睛死死盯着骤然冲到她眼前的三只高大壮硕的豹子,一边尖叫,一边恐惧的蹭着地拼命往后退,深怕慢一步,就会被三只豹子生吞活剥,拆吃入腹了。 刘芳晓和刘香雪也被身后的丫环和仆妇们扯着往后拖,不过她俩曾在甘泉寺见过这三只豹子,此时倒也并没有那么害怕,姑侄俩都好奇又惊讶的看着叶湘。 268太惊悚了 268太惊悚了 她们都没有想到,当日甘泉寺一场偶遇,那个嘴巴很是利害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 “闭嘴!”令狐方被叶蝉叫的脑仁疼,警告的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转头看向叶湘。 叶湘一跑过来,就一把扯住了令狐方的衣袖。 令狐方低头看看她扯住他衣袖的小手,无声的挑了挑眉。 叶湘一直气壮的道:“你带我来梅园到底是赏梅的?还是让我来看你跟小女孩吵架的?”说着还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扯着他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回头数落他,“不过就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破孩,你跟她吵有意思吗?也不怕降低了自己的格调?走啦走啦,你害我等的脚都酸了,咱们赶紧去找五皇子要些梅花回来才是正经,我还急着赶回家做饭呢。” 围观的众人看到叶湘这样不知轻重的大胆言行,全都心中冷笑,暗道:听说这叶湘的女孩年幼尚小,而且也是父母又亡,无人管教,只因厨艺不错,又因缘际会救了靖王世子,才被皇上指婚给了伯阳侯世子。此时令狐方为她出头,她不但不知感恩,还敢出言指责令狐方,这下就算伯阳侯世子再中意她的厨艺,只怕也会无法忍受她的不知好歹,事非不分,说不定还会当场发做了她呢。 除了邓扬等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冷笑,等着看好戏。 可惜他们是注定等不到了。 叶湘年纪小,而且最近还在天天吃药调理身子,令狐方可舍不得让她多花力气,万一要是累着了她,回头心疼的还不是他?所以叶湘一扯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回拉时,令狐方想都没想就跟着她走了,虽然不能趁机整治刘高谊,他还是挺不甘心的,但小丫头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一众人眼看着令狐方被那个叫叶湘的女孩扯着衣袖,边骂边讽刺的乖乖的拉着走,众人等了半天没等到令狐方暴怒,倒是看到了令狐方由暴龙变乖猫的过程,瞬间眼珠子掉满地。 尼马,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克一物的现实版写照吗?太惊悚了,有木有? 洪蔻朝看着令狐方被叶湘拉走,也是嫉妒的咬牙,不过一想到被令狐方掌刮的叶蝉,她便忍不住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来。 那叶蝉,她也认识,听说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投奔到刘家的,还是刘芳晓的侄女。可惜也是个蠢货,不过是个孤女,到了刘家却不会夹着尾巴做人,她可没少听刘芳晓的丫头婆子议论这位表小姐的跋扈和骄蛮。 不过这样的人才更好挑拨,或许她可以…… 夏侯文专听到下人回报,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四周围观的人一大堆,所有人都吃惊的瞪着眼睛,看着令狐方被一个头戴帷帽的小姑娘跟溜狗似的牵着走,而那女孩的身边还跟着一黑两花三只神俊壮硕的大豹子。 而在另一边的地上,还倒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姑娘,她的帷帽歪挂在脑后,脸上蒙着层帷帽上的白纱,因为大哭的关系,那些白纱已经被哭湿了几个圈,湿呼呼的贴在脸上,整得跟个蒙面鬼似的,诡异狼狈又可笑。 而那女孩的旁边,还跪了一地的丫头仆妇和两个头戴帷帽的女人,看那样子,倒很像是在求饶。 夏侯文专微眯了眯眼,抬脚往令狐方便迎了过去,一边笑道:“哎呀呀,今儿这吹的是什么风啊,竟然把你这位伯阳侯世子爷给吹到我这梅园来了?” 令狐方此时心情不佳,他不舍得对叶湘摆脸色,对其他人可没有顾忌。令狐方肃着脸看了夏侯文专一眼,哼道:“你这梅园怎么什么啊猫啊狗的都放进来啊?要是早知道你这里就跟个菜市场似的,乌烟瘴气的,我才不会带人到你这儿来呢。” 夏侯文专在离两人三豹一丈外停住脚,举手做投降状,笑道,“哎哎,你口下留情,我可没招你惹你,谁惹你生气了你自己去打回来就是,我肯定不插手,行不行?”说完就转向叶湘,笑道:“这位就是弟妹了吧。” 叶湘看他一身紫色的锦衣莽袍,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连忙曲膝行礼,“见过五皇子。” “诶,都是自家人,弟妹不必与我如此客气。”夏侯文专笑指着令狐方对叶湘道:“我与小方子可是穿一条开档裤长大的交情,你随他唤我一声五哥就行了。” 叶湘抬头看了眼令狐方,见他点头,这才又认认真真的曲膝行礼,细声细气的唤了声:“五哥。” “好,好,哈哈,走走走,咱们到里头去。”夏侯文专说着就要来揽令狐方的肩,不过才往前走了一步,小黑小白和小花就齐齐龇起了牙,吓得他连忙止步,脸色都变了。 令狐方嘿嘿低笑两声,得意的冲他抬了抬下巴,“知道利害的吧,闲话少说,赶紧前头带路去,你这地儿我以前没来过,不熟。” “赫?你这臭小子,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是吧?还敢拿豹子来吓唬我?”话虽如此说,夏侯文专此时也只敢站在原地笑骂他两句。 令狐方白了他一眼,道:“知道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前头带路?这三个大家伙要到时间吃下午点心了,你再磨蹭,一会儿它们饿了没东西吃乱咬人,我可不管。” 夏侯文专只听说叶湘的三只豹子训练得极好,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的,至于会不会乱咬人,他倒还真没听说过。夏侯文专忍不住低头扫了三只威猛的豹子一眼,心里暗自琢磨着,野兽毕竟是野兽,肚子饿了就会想要吃东西。要万一真给饿急了,它们会不会跃起伤人,他还真没把握。 “哎呀,真是怕了你了。”夏侯文专权横之后,哀怨的瞪了令狐方一眼,转向叶湘时,却又换成了笑脸,笑着对叶湘,道:“弟妹,咱们往这边走,这梅林深处有一座院子名唤望梅居,因为建在这梅园的地势最高处,能尽览整个梅园的风景,五哥带你去瞧瞧。” 269梅花谷 269梅花谷 令狐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牵起叶湘,随夏侯文专往梅园深处走。 叶湘见状也从善如流的回了声,“谢谢五哥。”然后好奇的看看令狐方又看看夏侯文专。 令狐方和夏侯文专的互动,让叶湘感觉到了两人关系的亲密,这两人的关系比之秦良哲、公孙旬和令狐方还要好,叶湘敢打赌,若令狐方真跟谁有什么兄弟感情,这个人肯定就是夏侯文专,只有他才担得起那四个字。 望梅居位于梅园的中心,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夏侯文专一边领着他们一行人拾阶而上,一边介绍道:“整个望梅居的地基也就是这个小土坡,其实都是人工堆垫起来的,关于前朝裕王与梅姬的传说有好几个版本,但关于梅姬的出身却说的最为靠谱,弟妹可知那梅姬来自何处?” 叶湘非常配合的问道:“梅姬来自何处?” 夏侯文专神秘的一笑,吐出三个字,“梅花谷。” 话说梅花谷是个什么很了不得的地方吗?叶湘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号看向令狐方,她一看夏侯文专那个样子,就知道梅花谷一定很有名,只可惜她不是原住民,对这本该如雷贯耳的三个字一点感觉也没。 “梅花谷算是江湖中很有名的一处势力,已经传承长达近一百多年了。梅花谷主人原姓古,乃是前朝豪门子弟,因精通医理,在前朝宫中担任御医一职,后因储位之争,辞官僻世,隐居在梅花谷。” 令狐方心知叶湘不记得这些事,便解释的尤为详细,“不过最开始的梅花谷里是没有梅花的,而且那个地方也不叫梅花谷。梅花谷里之所以会有梅花,是因为古御医的夫人是苏州莲家的嫡小姐,植花种树一道乃是莲家祖传的手艺,那位莲夫人又尤其爱梅花,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自己住的地方种满梅树。” “古御医与其夫人夫妻情深,妻子的这一梦想,他自然要想法为其完成,所以在那之后,但凡有人上门求医,在索取诊金之余,古御医还会要求病患在梅花谷中植上一株梅树。古御医一生收了五个入室弟子,他们不但继承了古御医的精湛医术,也继承了古御医看病医人的规矩,在收取诊金的之余,都会要求病患在梅花谷中植上一颗梅花树。梅花谷到如今已经传到了第六代,上门求医者无数,梅花谷里的梅花树也早就种不下了,但上门医需要植上一棵梅树的规矩却一直延续至今。” “经过一百多年的积累,梅花谷的梅树已经漫延至附近方园数十里地,一到冬天,那里漫山遍野的梅花都会争相开放,争奇斗艳,暗香扑鼻,景色极为漂亮。因而每到冬日,梅花谷就会变得极为热闹。很多名仕大儒,世家子弟都喜欢在冬日携家带口,前往梅花谷踏雪赏梅。” 叶湘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所以梅花谷即是一处医谷,也是一处风景名胜之地。” 夏侯文专奇怪的看着叶湘道:“弟妹不是住在青山镇吗?怎么会不知道梅花谷呢,那里离青山镇也没多少里地吧?” 叶湘惊讶的抬头看向令狐方,“那个什么梅花谷真的离青山镇很近?”她脑中似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想回头去抓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了。 令狐方点点头,“梅花谷位于青山镇东南约一百三十里地处,那附近有一座极为有名的寺庙,叫做德远寺。梅花谷与德远寺其实就隔了一座山头,一百多年过去了,梅花谷的梅花已经泛滥到了德远寺所在的山头。所以冬日去德远寺里上香的香客尤其的多,人们即为去上香也为去赏梅,站在山顶赏梅,一低头便能将漫山遍野的梅花,尽收眼底,那种感觉非常震撼。” 令狐方的话说完,他们一行人也已经到了望梅居的门口。望梅居其实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小院子,此时院门大开着,众人只一眼便可将里头的布局尽收眼底。望梅居里有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院子中间是天井,架着一株藤枝极为粗壮密实的葡萄架,葡萄架的一头摆着石制桌凳,另一头则是一口六角水井。 叶湘看着这个院子,心中不知为何徒然升起一股熟悉感,她拧着眉细细打理着这座望梅居。 “请进,请进,这院子我平素也不常来,简陋的很,弟妹你可别嫌弃。”夏侯文专笑着回头招呼叶湘和令狐方,却见叶湘只愣愣的盯着院子里头瞧,竟似连他的话都没听到一般。 夏侯文专看了眼令狐方,又轻声唤了句,“弟妹,你怎么了?我这院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叶湘困惑的拧起眉,也没管夏侯文专邀请他们入内的话,转身看着身前脚下的一片梅海,脑中方才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的那个念头,突然就清晰了起来,她声音很轻的对令狐方道:“立轩,你说梅花谷既然离青山镇这么近,我爹不过是外出访友偶感风寒,怎么就病死了呢?还有我娘的产后体虚之症,既然梅花谷离青山镇如此近,梅花谷的大夫医术如此出众,我爹怎么就不把她送去给梅花谷的大夫看看呢?竟然让她一直缠绵病塌十二年?而且还那么巧,我娘在床上躺了十二年都没死,我爹一死,她竟然也就跟着一起去,一点都没顾虑到我。还有我,不过是受不住打击一时晕了,醒来之后又得了风寒,怎么就差一点儿也病死了呢……” 现代人的被害妄想症再次发作,叶湘神情怔愣的望着眼前的梅海,脑子飞速运转起来。看多了脑洞大开的各种电影和电视连续居的好处就是,不管什么不可思议的阴谋,叶湘能耳熟能详。 叶湘突然就觉得很难过,有些事情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是应该,多次是注定,无数次就是公理了。 270究竟是怎么死的? 270究竟是怎么死的? 叶子轩一家三口倒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灭了门?连才十二岁的叶湘都没有放过?“立轩,我发现我爹和我娘他们应该不是意外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就连我,当时应该也是被人下了毒的……”叶湘转头看向令狐方,“你说那个想要害我全家的人,要是知道了我没死成,会不会再来找我?” 前主叶湘已经死了,但除了叶湘自己,没有人知道这具身体里的芯子已经换了人。别人看到了是仍就活蹦乱跳的叶家孤女——叶湘,若那个凶手当想打的是灭她家满门的主意,说不定还就真的会回来再杀她一次。 令狐方被叶湘说的那些话,和她茫然恍惚的神情吓了一跳,他想也没想就伸手将叶湘揽进了怀里,心疼的连声安慰道:“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不管你爹娘是不是死于意思,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你,你别怕,别担心。” 夏侯文专见状便道:“方子,先进屋吧,我看弟妹好像有些吓着了,你先带她进去休息一会儿。” 令狐方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半搂半抱着叶湘就往望梅居的正房堂屋走去。 夏侯文专急走两步,亲自打起帘子,让令狐方抱着叶湘进了厅堂,然后又是招呼丫头端热水,又是吩咐让上热茶、点心,直到好一通忙碌之后,叶湘的神色看起来好了些,他才挥手遣退了一众服侍的丫头婆子们,只留了三人三豹在屋里说话。 叶湘有些不好意思的自椅子上起身,向夏侯文专福身行礼,“给五哥添麻烦了。” “弟妹说的哪里话,有麻烦不麻烦的,快快不要多谢了,坐着,坐着。”夏侯文专连连摆手,冲令狐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扶自己媳妇坐下。 令狐方也确实不放心叶湘,伸手拉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又在她手里里塞了杯热茶,这才温和的轻声问:“小湘,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叶湘摇摇头,抬眼看了夏侯文专和令狐方一眼,才道:“我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但这望梅居让我感觉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原本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一样。” 夏侯文专和令狐方不禁惊诧的对视了一眼,令狐方问:“那除了对这望梅居觉得熟悉,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 叶湘摇摇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的花纹轻声道:“我曾经问过菜花婶,她是在我娘怀了我四个月的时候到叶家的,菜花婶说,因为我娘卧病的关系,我自出生起就没有出过府,自小不是在我爹的书房里读书画画,就是在我娘的卧室里陪我娘说话。”她抬起头,看着令狐方道:“我自从大病之后以前的事情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可我刚才一看到望梅居里的摆设布局,就有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刚才我很认真的仔细想了想,才想明白,我之所以觉得望梅居熟悉,是因为它的布局跟姜叔告诉我的,我娘的院子、我爹前院的书房都非常相像,而和我以前住的院子则是一模一样的。” 夏侯文专若有所思的看了令狐方一眼,看着叶湘道:“据我所知,梅花谷里的院子布局都是一个模样的,就如这望梅居一般,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天井里架葡萄架,葡萄架的一头是石桌石凳,另一头则是一口六角水井。” “所以我觉得我爹娘的死有可疑,他们很可能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害的,而且这一切很可能都和梅花谷有关。” 夏侯文专看了眼低头沉思不说话的令狐方,忍不住对叶湘劝道:“弟妹啊,虽然你们家的院子布局跟梅花谷的院子布局一模一样,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但只凭这一点就说你爹娘可能是被害,而且还和梅花谷有关,这样未免有些武断啊。” 叶湘看着夏侯文专,一脸认真的道:“五哥,我有预感我觉得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夏侯文专却用一种看小孩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笑道:“梅花谷是武林医道圣地,咱们可不能只凭猜测就去定人家梅花谷的罪,有道是人命关天,可轻率不得。” 叶湘瞥了夏侯文专一眼,“我这样怀疑,可都是有根据的。”夏侯文专信不信,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令狐方得信她。 叶湘伸手扯了扯令狐方的衣袖,等他看向她,叶湘才一脸认真的道:“我以前从没怀疑过爹娘和我自己差点儿死掉的事,会不会是有人蓄意所为,但刚才我听你们说了梅花谷,说了梅花谷离青山镇只有一百多里地,我就忍不住开始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像我母亲,据姜叔和菜花婶说,我母亲自生下我之后,就一直产后体虚,卧床不起长达十二年之久,可既然梅花谷里医者众多,且医术超群,青山镇离梅花谷又不远,我爹为什么不送我娘去梅花谷就医?” 夏侯文专闻言打了个哈哈,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弟妹啊,你还小,有些情况可能不太清楚,你爹和你娘……” “你闭嘴!”令狐方扭头瞪了夏侯文专一眼,愠怒道:“小湘的爹娘感情好的很,你别瞎说。”叶湘聪明又敏感,要是任这家伙胡咧咧,回头要是让小丫头上了心,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呃……”夏侯文专一脸茫然的看向叶湘。 叶湘冲他微微一笑,道:“我爹和我娘是情头意合走到一起的,虽然也当初也过了三书六礼,但认真算起来其实应该算是私奔的。菜花婶说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姜叔也对我说过,我娘怀我时,我爹甚至为了能让我娘能吃上新鲜的果子,就买了三座山头专门给她种桃子,梨子,苹果之类的果子,为了让我娘能吃上新鲜的鱼,就专门挖了一亩半的鱼潭养鱼给她吃。” 271应该是我娘 271应该是我娘 夏侯文专尴尬的僵笑,“哈,你爹和你娘的感情可真好,哈,哈哈……” 令狐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逗逼,冷冷瞥了夏侯文专一眼,才转头看着叶湘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爹出门访友,回来就染上了风寒,而一个小小的风寒拖了七天,最终还是去了,可据姜叔说,其实我爹生病的前六天一直都是好好的,虽然身体有些虚,但并没有卧床,人也很清醒,是直到第七天早上才突然离的世。” 夏侯文专从叶湘的话里也听出点儿门道来了,他坐到叶湘和令狐方对面,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心里。等叶湘的话一停,他就忍不住抬眼问叶湘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怀疑你爹当时并不是得了什么风寒,而是被人下了什么药,或是毒一类的东西,是不是?” 叶湘点点头,看了眼一径沉头低头沉思,表情严肃的令狐方,也低头思考起来,夏侯文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耐烦的道:“喂喂,你们两个别都装闷嘴葫芦好不好。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你们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啊,总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嘛,对不对?” 叶湘下意识的看向令狐方,恰见他也正关心的望着自己,不由眨了眨眼,道:“我脑子现在有点儿乱,但有几个我觉得的可疑的事情,我说出来,你们帮我参祥一下,怎么样?” 令狐方对她勾起一抹微笑,柔声道:“你说吧,我们听着。” 夏侯文专也赶紧跟着点点头。 叶湘咬着唇,很缓慢的将心里不确定的线索说了出来,“我病好之后,有一次闲聊时曾问菜花婶,我像我娘多一点,还是像我爹多一点,菜花婶说,我只得我娘七分颜色,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像,但分开来的话,一般人都会觉得我更像我爹多一点。” 夏侯文专觉得叶湘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疑的吗?”女儿长得跟爹娘相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可疑的? 令狐方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打岔,这才又转回头对叶湘温声道:“你继续说,不必理会他。” “我说了我爹和我娘的感情很好,但我爹对我娘这么好,我娘产后体虚,卧病在床十几年,为何我爹只请镇上的大夫给她看诊?梅花谷离青山镇这么近,我爹为何不带我娘上梅花谷寻访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呢?” 令狐方沉默的点点头,夏侯文专立即道:“你这么一说,这其中还真有颇多疑点。” 叶湘默默看了夏侯文专一眼,才道:“我刚才假设有人觊觎我家的家业,因而想要弄死我们一家三口,好将我家的家业都谋夺了去。但我知道这个假设应该是无法成立的,因为爹娘去逝之后,家里的一切都是被淮阴叶家长房的吴氏给弄走的。所以我刚才就换了个角度来想这件事,比如说:我爹手里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想要,而我爹不肯给的?” 夏侯文专这下秒懂了,立即掉了下书袋,刷了下存在,“怀璧其罪!” 叶湘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五皇子夏侯文专表现出来的性格,看起来太过活泼逗逼了,倒让叶湘感觉有些不塌实。叶湘此时心里压着事,倒也无从多想,她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不相关的想法甩出脑海,才又继续认真的道:“这个怀璧其罪,我给自己设计了两个选择,一个是物,一个是人。” 令狐方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锋芒,皱起眉头看着叶湘,“你是说……”刘芳飞?可能吗? 叶湘与他对视,眼视没有丝毫的躲避,或是觉得难看、不自在,她道:“我先假设那是件死物,想来这死物也必定会是件宝物。如果再加上梅花谷这个条件,那我觉得这件宝物就很有可能是个药材,或是能救命的奇药。顺着这个线索,我推测我娘产后体虚,一直久治不愈,所以我爹找到了一份非常宝贵的药材,给我娘治病。” 令狐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叶湘便道:“能治病的奇药也不是那么好寻的,既然梅花谷离青山镇那么近,我就先假设这份药材是从梅花谷求得的,但梅花谷里也不是只有一个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一份能治病救人的奇药,对任何医者都是一份诱惑,若真有人觊觎这份奇药,那么这就杀人夺宝的动机了。” “我例举这个假设的目地也就在这里,就是为了找出有人要害我全家的动机。如果我爹真从梅花谷求得了医治我娘的奇药,那觊觎奇药的人就很有可能存在。梅花谷应该也是等级机制的,上层掌握的资源肯定就多些,下层掌握的资源自然就少些。若是因为下层的医者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份奇药,等奇药被转到我爹手里,觊觎奇药的人反而有了机会,那么那个人想让我家都死绝了,好图谋那一份奇药就很顺理成章了。” 这个假设听着还是很靠谱的,夏侯文专听得有些入迷,不等令狐方出声,就点头追问道:“物你已经说了,那要是人呢?你们一家三口,你爹不肯出让的人肯就是你了?” 叶湘却摇摇头,“第二个假设,我觉得若是人的话,我爹不肯出让的人应该是我娘。” 令狐方慢慢的的点了下头,沉声道:“菜花婶说过,你只得你娘七分颜色,彼时你还是个小女孩,身形脸蛋都还没有长开,若是会引来他人的觊觎,那肯定就只能是比你颜色还更盛三分的你娘了。” “不对,我觉得你们这假设不对。”夏侯文专大摇其头,道:“要是有人觊觎叶夫人,想要将她收入帐下的话,不是应该只用杀了叶子轩和弟妹你就行了吗?可问题是现在你爹和你娘都死了,你虽好运的死里逃生了,但别忘了,你当初可是差点儿死了的。若是这里面真有什么阴谋的话,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打得是一网打尽的主意。” 272最恶毒之事 272最恶毒之事 叶湘摇摇头,她不知道夏侯文专是本性如此?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但若是要让她相信,一个能在深宫里活蹦乱跳着长大的皇子,说话做事会如此喜行于色、沉不住,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 叶湘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叶家三口的命案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究夏侯文专的为人,她决定将夏侯文专看成猴子派来的逗逼,便不再理会,只看着令狐方继续道:“我娘生下我之后卧病在床十二年是事实,所以我再换了个角度来想这件事。” “假如我爹在我娘生下我之后,就带我娘上过梅花谷呢?这应该才是更符合常理,更顺理成章才对,但以梅花谷高超的医术,难道也治不好我娘吗?就算治不好,没道理之后的十多年,我爹一次都没有再请梅花谷的大夫来帮我娘看诊啊,所以我猜,可能是当初我爹带我娘上梅花谷时,梅花谷中的哪一位重要人物看上了我娘的美色,想要占为已有,这才迫使我爹和我娘之后十多年,再没有上过梅花谷。” 令狐方缓缓点头,“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 “我在之前的假设里,又给那位梅花谷中的重要人物设定了一个敌对的对手,整件事情就可以这样推测:我爹带我娘上梅花谷求医,医治我娘的药物非常的名贵且稀有,梅花谷中正好有人看上了我娘的美色,想要占为已有,那人以医治我娘为条件,逼迫我爹休妻或是直接将我娘让于他。” “但是以我娘与我爹的感情,她肯定是宁愿后半辈子一直躺在床上,卧床不起,也不会愿意与我爹分离的。我娘卧病十二年,我爹却没有带她上梅花谷求医,我觉的只有这样推理才算合乎情理。” 令狐方顺着叶湘的话,接下话头道:“姜叔说过你爹是外出访友才染上的风寒,却说不清你爹访的哪一位朋友,假设你爹去拜访的就是梅花谷里的某一位……” 夏侯文专抢着道:“时隔十二年,你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又去梅花谷拜访,肯定是你娘的身子出了问题。” 叶湘点点头,语气沉重的道:“十二年时间过去,谁也说不清梅花谷里的那位,对我娘还有没有兴趣,他或许会气恨我娘不认抬举,也有可能会对我娘由爱生恨,或是仍然念念不忘。但是十二年的时间肯定足够他认清我娘对我爹的感情了,我爹不死,我娘是不会变心的。为了争夺我娘也好,为了报复我娘和我爹也好,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肯定会有所行动。而我猜他是给我爹下了药了,以在我爹身上下毒药,换取给我娘治病的药。” 救一人杀一人,事上最恶毒之事,莫过于此。 “我爹回到家时,其实就已经开始毒发了,姜叔说我爹在去逝之前除了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其他看起来还好,并不像是会马上出事的样子。所以我猜测对方的目的应该是要慢慢折磨我爹,我爹身上的毒应该是不会立即致命的。” 令狐方道:“对方既然存心报复,就肯定不会让你爹好过,在给你爹下毒之后,他很可能不会立即给你爹解药,在那样的情况下把能治愈你娘的药拽在手里,才能让你爹不但身体上痛苦,心灵上一样也得随受煎熬,以达到折磨你爹的目的。” 叶湘的眼底骤然闪过一抹冷意,脑中想到了一个可能:叶子轩可能致死都没有拿到能医治刘芳飞的药。 想到这个可能的显然不只叶湘,还有令狐方和夏侯文专。令狐方担心的看着叶湘,夏侯文专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怜悯了,“给你爹下毒的那个人,目的既然折磨你爹,就肯定不会希望他一下就死了,但你爹和你娘相继去逝,是不是就说明,你爹娘其实是那个觊觎奇药的人下的毒死?” “不只是我爹和我娘。”叶湘抬起头看着令狐方和夏侯文专,道:“那人在杀了我爹娘之后,应该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菜花婶说爹娘去逝之后,我因为受不住打击,晕死了过去,但我醒来之后仍是硬撑着给我爹娘布置了灵堂。之后在灵堂守夜时才得的风寒,那之后,我的病情便一日重过一日,最后连给我看诊的大夫都说我没有希望了,让姜叔帮我准备身后事,也就是在那时,姜叔一纸报丧信送到淮阴叶家,引发了吴氏派人到青山镇要劫财烧宅的事。” 夏侯文专看叶湘的目光,简直就在看苦菜花一样,一脸的同情。他曲指敲了敲桌面,引起两人的注意,才道:“淮阴叶家那边应该已经可以确实跟你爹娘的死无关了,不过你当时病的突兀,极有可能并不是真病,而是跟你爹一样,被人下了药。”他转脸看着令狐方道:“你回府之后,还是让人拿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御医给弟妹好好瞧瞧吧,可别留下什么病根儿才好。” “已经请孙医正看过了,最近正在吃药调理。”令狐方淡淡的说完,便微蹙着眉,一脸担心的盯着叶湘。他的小丫头曾经命悬一线,而且很有可能还不是意外。令狐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压抑不住胸中想杀人的欲望,脸色黑的吓人,他与叶湘确认道:“你说菜花婶告诉你,在给你看诊的大夫宣布,让他们帮你准备后事之后,你就突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在那之后,你的病就不药而愈了对吧?” 叶湘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夏侯文专两眼发亮的道:“肯定是那时候有人暗中给弟妹解了毒,所以她的病才会不药而愈了。” 叶湘抿着唇沉默着没有吭声。世人现在看到的都是她,自然会觉得有人在暗中救了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叶湘其实是已经死了的,有可能是被毒死的,也有可能是真的病死的,但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能为他们做的,无非也就是报仇而已。 273想要依赖他 273想要依赖他 凭叶湘看过的海量电影、电视剧所得出的结论,叶子轩一家肯定就是被人给害死的,不存在怀疑和不确定。 叶湘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又跟令狐方分析了这么多,一是为了让令狐方能更好的明白整个事情的始末,拓宽他的思维,为以后帮她揖凶做准备,二也是为了引导令狐方,让他在帮忙追查事情真相的同时,也警惕梅花谷。毕竟一个前朝御医弄出来的江湖势力,还传承了一百多年,怎么看都好像是很可疑的样子啊,特是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她的“家人”。 叶湘其实原本是个很独立的人,她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她前世活到二十几岁,从来都只有一个人,没有父母兄弟亲人可以帮衬和依靠,被迫养成的性格。在发现叶子轩和刘芳飞之死可能和梅花谷有关这一点上,要是在以前,叶湘一旦发现敌我实力悬殊,自觉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还没有办法去追查这件事的时候,通常就会将这事暂时搁置,然后努力的增强自己的实力,等有一天有能力去查了,再来着手好好处理这件事。 就像在这之前,叶湘曾经幻想过要招收一批武功高手为自己开山辟林,养猪养鸭。可当她发现以自己当时的经济,地位,人脉和实力都不足以做成这件事时,就很干脆的将那个想法给搁置了,等之后有能力开山养殖了,也只是招些强壮的普通人为自己服务。 看得清事实,不会好高骛远,也不妄自菲薄,性格独立且志强不息是叶湘的特点。可现在她却是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想要依靠令狐方帮她去查梅花谷的事,去找出父母是否被害的真相。 也不知是谁曾说过,当一个人开始依赖别一个人的时候,或许就是爱情的开始。依赖就是一种对于对方身份肯定的浅在表现,也是自己内在感情的一种无意识的表露。 叶湘并没有查觉到自己此时的改变,也没有意识到令狐方正在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慢慢的影响着她的思想和行为。他无时无刻的娇宠正如无形无质的毒药,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当她对他的依赖变成了一种习惯,那么一切就都会变得理所当然了。 叶湘渴望亲情且非常的没有安全感,令狐老夫人人老成精,她猜到叶湘父母双亡,会渴望长辈的温情和爱护,所以叶湘一进伯阳侯府,她就没拿她当外人,跟叶湘要孝敬,要吃要穿,也给她全然的信任和维护。令狐方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全心全意的宠着她纵着她惯着她,他要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习惯自己的宠爱,习惯自己的为她撑起的这方无忧无虑,可以任她肆意妄为的天地。 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特别是像叶湘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人。一旦让她习惯了由令狐方撑起的这一片温暖安全的港湾,她肯定会不舍得离开的。 世人皆当令狐方是个温润儒雅的大家公子,谁能想到他其实是个黑心馅儿的包子呢?腹黑什么的玩儿起来一套一套的,让人完全防不胜防。但也不得不说,令狐方以爱为名所布下的天罗地网,确实也已经见到了成效。 叶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想要依赖他了。 令狐方此时还没有发现叶湘的改变,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叶湘说的事情上。他手里掌管着大华朝的地下情报机构,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叶湘和夏侯文专更多也更全面些。梅花谷表面上虽然只是前朝一个无关紧要的御医的避世隐居之所,但事实却没有这么简单。 前朝因储位之争灭国之前,宫中还有一位出身苏州莲家,年仅三十,还正风华成茂的莲皇太妃。而据他在皇家藏书楼里看到的秘折上说,那位前朝的亡国之君——慧帝,与那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莲太妃,就有很多不得不说的故事。那位叫古储明的前朝御医在辞官隐居梅花谷时,正好是莲太妃称病七月病逝之后,离京之时,据说其夫人和小妾刚刚给他生了下两个白白肥肥的儿子。 大华皇室一直就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不过虽然其身份是前朝皇族余孽,但因为是慧帝和自己庶母玩出来的人命,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孽种,再加上人心易变。前朝覆灭之后,古家几代传承下来,早已不复往昔对前朝的忠诚,历代情报头子都觉得梅花谷翻不出什么风浪,因此皇家也没谁对像是秋后蚱蜢一样的梅花谷引起重视。 令狐方幼时只把这些秘折当野史趣闻在看,可今天听叶湘说起她的推测,令狐方立即就想到了那个梅花谷真正的主人。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代的梅花谷主人潘秉承,今年应该才四十四岁,性好渔色,妻妾成群,但按照梅花谷历代以来保持血统纯正的规则,只有嫡出的两子一女能在梅花谷里生活,其他几十个庶出的子女都会被做为复国的棋子送往秘密之地训练培养。 叶湘对于事情的敏感和推测力,让令狐方再一次见识了她的聪慧。 令狐方抿了抿嘴角,伸手拉过叶湘的一只小手握在手心,盯着她的眼睛,一脸郑重的道:“这件事你莫要操心了,一切有我呢,等我查清楚了,若是你爹娘的死当真与梅花谷有关,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令狐方心里其实已经差不多能肯定这件事与梅花谷有关了。 十二年前,潘秉承三十二岁,才刚刚接手梅花谷两年,正是收拢权势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要真看上了上门求医的刘芳飞,想要强娶豪夺也不奇怪。 “要不要我帮忙?”夏侯文专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令狐方,道:“梅花谷百年积累,受恩于他们的人和势力可不少,不是说查就能查的,一不小心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到时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情没查到,反倒惹了一身腥。” 274到底为什么呢? 274到底为什么呢? 令狐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道:“你还是省省吧,就你那点儿人手,能看好你自己的家门就不错了,还帮我呢?” 倒不是令狐方看不起夏侯文专手下那种人的能力,而是现在的储位之争正在水深火热之时,做为边远人物的夏侯文专虽然不容易吸引火力,可他要是一有所动作,难保就不会引来别人的攻击。这种时候他自己能自保就不错了,令狐方实在不指望他能帮上自己什么忙。 “嗨!我这好心还给你当成驴肝肺了?”夏侯文专气的瞪了瞪眼,恶狠狠的一挥手道:“得,既然你这么有能耐,就自己慢慢折腾吧,不过我劝你悠着点儿,可别把自己折腾的散架了。” 令狐方淡淡的回了句,“你以为我是你啊?”又转头拍着叶湘的手,温声劝道:“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叶湘眨了眨眼,心说:我也没担心啊。她转头看了眼被令狐方气的猛灌水的夏侯文专,猜测他应该是不知道令狐方手里还掌管着皇帝的地下情报机构,才会想要帮令狐方的忙的。 夏侯文专是皇子,皇帝手底下的情报头子要保秘身份,这本是无可厚非。可这么机密的事情,令狐方却没想过要瞒她。叶湘回想当初,她当时纯粹只是出于好奇才出口询问的,谁知令狐方连半点儿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点头默认了。他当时原本是可以否认的,毕竟她与他当时也才认识不久,可没有他跟夏侯文专熟呢。 难道是因为她与他没有利益冲突,他对她才不做隐瞒的吗? 这样自欺欺人的借口,别说是说服别人了,叶湘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回侯府的路上,叶湘的神情一直有些恍惚,她在回忆与令狐方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想着当初他们骑马出现在小河边,重金买鱼给她解了燃眉之急;想着公孙旬想要抢夺小黑小白和小花时,他跟他们冲突之后离去,却也没有让公孙旬和秦良哲再为难她们;想着宅子里半夜闯入了刺客,他带人前来相救;想着他得知她快十三岁时,两眼发亮的样子;想着他送她耳坠做生辰礼,还要向她讨寿面吃的赖皮样子。 记忆的阀门一经打开,往事便如潮涌一般浮现在脑海,她想起她派人去淮阴打算报复吴氏,他嚷着无聊,要带人同去,说是去凑热闹,回来时却帮她带回了爹娘留下的大部分家产,以及叶家赔偿给她的价值三十多万两的财物。 甘泉寺里,他任劳任怨的驼着三只豹子翻墙,要带她过去时却只肯抱她过去;叶湘想着他带她上树顶看风景,想着她问他家里有没有通房小妾时,他突然变脸生气,却仍没有丢下她一走了之,而是僵硬站着,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赐婚的圣旨让她不安,他小心翼翼的进房来安慰她,她要他写析产分居书,他当时明明看起来生气的要死,却仍给她写了;靖王带人闯进院子要见叶守,她因靖王府的仆妇欺负叶守而不痛快,他就带人挡着拦着;他还帮小黑小白和小花向皇上要了圣旨,让别人不敢轻易来抢;京里的纨绔公子们上门,也都是他出面招待、周旋,让那些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背地里使坏,暗伤了小黑小白和小花它们。 还有刚才在梅园里,他怒气冲冲的过去掌刮叶蝉! 叶湘有次闲聊时听老夫人院里的紫烟提起过,令狐方因为以前被人用女色计设陷害过,因此对女子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他那枫林院以前原本也是有丫头服侍的,只是当他自边关回来之后,就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尽数打发掉了。一个连被丫头服侍都不喜的人,突然去靠近一个陌生女子,还是去掌刮一个小女孩,先不说这件事本身让令狐方心里有多不喜,单是掌刮叶蝉之后,对令狐方的名声也是一种极大的阴伤,毕竟打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令狐方一直以来都是个很君子的男人,他虽不太喜欢陌生女子近身,但向来都是举止有理,风度翩翩的,何曾如此凶狠爆戾过?他会当众掌刮叶蝉,让她没脸,乃至于责问刘家,只怕还都是为了给她吧? 细细想来,令狐方在她没有觉查到的时候,竟然已经不着痕迹的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更别说在日常生活中,他对她的好更如春风细雨般,润物无声,总是不露痕迹的处处为她设想周道,不会让她觉得突兀,也不会让她觉查不到。 令狐方为她做的事情都摆在那里,一桩桩一件件。可在事情发生时,叶湘根本就没有觉查到他那些动作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还以为他只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她总想着用一顿饭、几道菜就能把这份人情还了,却不知他完全就是在纵容娇惯的宠着她,这根本就已经不是人情不人情的问题了。 这世上,人情债虽然难还,可感情债却是要肉偿的。 叶湘一路上都在想着与令狐方的事情,神情恍惚的利害,自她打坐上马车起就一直在愣愣的发呆。等马车驶进潇湘苑侧巷的小门,令狐方一推开车门,三只豹子一见到了自家地头,都不用叶湘开口就自觉跳下马车,然后就撒开腿直往院门外的大花园奔去。 令狐方回头,就见叶湘似乎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觉一般,还径自愣愣的坐在车里低着头想事情。他以为叶湘还在想着父母的死,和在为梅花谷的强大而忧心,哪里舍得多苛责她,心里有的也只是对她满满的怜惜。 “小湘!”令狐方凑上前去拉叶湘的手。 “嗯?”叶湘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他的眼神却全无焦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简直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令狐方怕这时惊着了她,反而不好,便只是轻声哄着她,“咱们到了,要下车了。” 275明白了 275明白了 “哦!”叶湘迷迷糊糊的任他牵着手下了马车,又被他拉着一路往她的院子走,路上几次差点儿踢到台阶摔倒,要不是令狐方见机快,次次都能抢救及时的把她拉回来,叶湘不但是脚要踢肿,只怕连小脸都要给摔扁了。 等把叶湘一路牵回屋,令狐方把围上来的牛大丫和张仪儿等人都打发了,亲手给叶湘除了袖套和大氅,这才把她安置到罗汉床上。蹲身在叶湘面前,拍着她的脸轻唤:“小湘,小湘。” “啊?”叶湘下意识的应了一眼,目光初时没有焦聚,令狐方耐心的一连唤了好几声,她才眨眨眼,终于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立轩?你怎么……”她说到一半才发现周围的景物变换,熟悉的家居摆设让她不由微微愕然,“我怎么回来了?” 令狐方简直想叹气了,“从望梅居里出来后,你一路上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在想……”叶湘倏地咬住唇,把差点儿出口的那个“你”字给咽了回去,她眼睛看着令狐方,老脸忍不住就是一红。纵使她叶湘脸皮厚似城墙,也不好意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自己在想他,那样可是会很尴尬的。 叶湘嘿嘿傻笑了下,欲盖弥彰的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令狐方狐疑的盯视她半晌,才无奈的摇摇头,都说小姑娘的心思莫测难懂,他还是不猜了。令狐方握住叶湘的手,一脸认真的向她保证道:“梅花谷的事情你别担心了,我会派人去查清楚的,你也不要怕有人会对你不利,你现在不再是住在前山屯那个小山村里,无权无势无人可依的小姑娘了,你要记得,你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嘉善县主,是我令狐方的未婚妻,你还有一个靖王世子做弟弟呢,你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就算当初确实有人想要害你们一家,但现在他们要是想再动你,就得先掂量掂量他们自己的份量,才能考虑是不是还能动得了你了。” 叶湘听着听着,一颗心就突突的激跳起来,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真的没有什么,比令狐方这样坚定、霸气侧漏的宣言更能安慰人心的了。如果这还不是爱情,该如何解释她此时疯狂跳动的心?如果这还不是爱情,要如何解释只是与他站在一起,这一方天地就特别能让她安心?如果这些都还不算是爱情,那她这辈子还能遇见比这更真挚的爱情么? 叶湘看着令狐方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抬手按上胸口,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一生若是能与人相爱,那无疑是幸福的,但如果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心付出的男人,她不如试着去爱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如果令狐方为她做的那些都还不算是爱情,只要他们能不停的努力,即使不能拥有爱情,至少也能让彼此相互喜欢上对方不是吗? 见到叶湘突兀的笑容,令狐方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子定定地看着叶湘,心中猜测着她的想法,试探的问:“可是想通了?” “嗯!想通了。”叶湘笑着点点头,摇了摇被令狐方握着的手,真心实意的道:“立轩,谢谢你。” 令狐方盯着她看了两眼,心中总觉的小丫头怪怪的。不过见她似乎是真的想通了,倒也放下心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头,道:“傻丫头,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叶湘歪着头打量他两眼,故意往他身前凑了凑,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狡黠的笑着轻声问他:“你真的不要我谢?我本来还想说要好好谢谢你的。” 叶湘主动亲近他的时候可不多见,令狐方向来擅于抓住一切机会,当然不会笨得把好处往外推,不过他也防着小丫头给他使坏。令狐方微挑着眉上下打量叶湘半晌,双手环在胸上,谨慎的看着叶湘道:“那你先说说要怎么谢我,我再决定要不要接受你的谢意。” 叶湘俏皮的抿着唇忍着笑,冲令狐方勾了勾手指。 令狐方一脸狐疑的弯下腰,他满心以为叶湘是要跟他说悄悄话,便乖乖俯身将耳朵凑到她面前,随着他的靠近,叶湘身上那股甜甜如奶油糕点的香味便钻进了他的鼻子。 令狐方立即情不自禁的绷紧身体,做为一个身体健康,性向正常的成年男子,心仪的女孩对他有着无法抵抗的魔力,就算明知叶湘年纪还小,他的身体还是会无法抑制的起反应。 正在令狐方神思恍惚间,就听耳边“叭”的一声轻响,他只觉得脸颊上被一个温热又带了点儿湿润的东西,软软的触了一下,让他整个人不由呆了呆。 等令狐方反应过来叶湘对他做了什么时,叶湘就已经退开了身。令狐方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正对上叶湘一双仿佛盛满了湖水般,微波荡漾的盈盈笑眼。 令狐方呆傻的反应取悦了叶湘,她好心情的笑道:“这下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了,我可是谢过了呢。” 令狐方深邃的黑眸一点点亮了起来,脸上的愕然突然就转变为了惊喜,他猛然上前两步,紧紧的盯着叶湘,深怕错过她脸上一丝情绪,双手抬起又放下,想要去牵叶湘的手,又有些不敢,无措的举在半空挥动,“小湘,你是不是……是不是……” 叶湘抿着唇轻笑,“我是不是什么?” 令狐方愣愣的盯着她看了一瞬,唇角突然就愉悦的弯了起来,他上前一把抱起叶湘,难掩激动的在原地的转了好几个圈。 叶湘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还以为他要把自己扔出去呢,吓的立即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等明白过来他只是太过兴奋了,抱着她在原地转圈时,就自觉放松了身体,也跟着微微的笑了笑。 令狐方抱着叶湘兴奋的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他将她紧紧的搂在胸前半晌,才低头定定的看着她的眼,激动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小湘,你……是不是明白了?你怎么会突然就……就……” 276计较 276计较 叶湘笑看着他,微偏着头反问,“我明白什么了?突然就怎么了?” 令狐方愣愣的盯着她清澈明亮的大眼半晌,突然就笑了起来。聪明如他,机智如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怀中佳人眼中所包含的意思呢?会患得患失,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一刻来的太过意外,太过惊喜,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令狐方忍不住低头下去,用自己的额抵上她的。如此近的距离,他口鼻之间吸入的全是叶湘身上香甜的味道,那甜甜的暖香不断勾引着他的感观,就如一道最美味甘甜的点心,诱人将吞吃入腹。令狐方忍不住弯下腰,用自己的脸颊在她的脸颊上贴了贴,她温热滑腻的触感和香甜的气味都让他迷恋不已。 不过是贴脸相拥,叶湘虽然觉得有一点点害羞,不过倒也不会推开他。只是两人的身高差的实在有点儿多,令狐方要与她脸贴着脸,就必须弯腰,偏他还要伸手搂着她的腰。这样的姿势就比较有技术性了,只抱一会儿当然是没事,但时间一久那就纯属是在找虐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叶湘便想移开身子,谁知令狐方不肯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嘴唇附在她耳边可怜巴巴的请求,“小湘,你别动,你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叶湘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实在想不通两人就这么干抱着,傻站在这儿能有什么意思? 她心说:你要真有胆,就做点儿别的啊?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啦?光是这么傻抱着能止“饿”吗? 深受现代文化影响的叶大姑娘不知道,大华王朝其实社会风气在近些年来,已经松泛很多了。要是在风气严谨的开国之初,就算是互有婚约的男女,不要说是两人之间牵个小手,搂一搂抱一抱了,就是两人正而八经的在仆妇丫环的陪伴下见个面,都是不被允许。 王朝繁盛了一百多年,到了今天,男女大防演变成着重针对未婚男女,只要男女双方定下了名份,女方便已经算是男方的人了,两人只要在婚前不要做出太过出格的事,私下见面联络感情,携手个出游什么的都是被允许的。 对这些规矩完全两眼一抹眼的叶湘,压根儿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和令狐方已经有了婚约,光就令狐方对她搂搂抱抱就够让人把她沉塘了,哪里还需要再做点儿别的? 要抱就抱吧,叶湘干脆整个人靠在令狐方身上,把她当支架支撑起自己全身的重量。既然要抱就干脆一点,令狐方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叶湘还是能给予满足的。她于是放软了身体,柔顺的偎入令狐方怀里,任他抱着她的腰蹭着她脸。 只不过令狐方口中这个就抱一会儿,实在有点久…… 虽然令狐方也不做什么,就是单纯的搂着她,贴着她的脸慢慢轻轻的蹭。蹭得叶湘都觉得痒痒了,她忍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无奈的出声抱怨,“你这都已经好几个一会儿了,到底好了没有?” 令狐方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微偏过脸,用自己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的,低低的笑道:“再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叶湘伸手推开他的脑袋,抬头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嗔道:“再让你蹭下去,我的脸都要脱掉一层皮了。” 令狐方顺势偏过脸,把头靠到她另一侧的肩头,心情极好的呵呵直笑,低低的笑声震荡在耳边,让人感觉莫名的愉悦。 “笑什么笑,傻子一样。”叶湘抬手轻锤了他一记。 令狐方却只笑不语,只将她搂抱的更紧。 刘家大门前 一队家丁护着三辆马车驶进角门,马车才在垂花门前停下,叶蝉就青着脸一把推开丫头的搀扶,直接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小姐!”被推倒的佑儿顾不得自己被撞出一个包的后脑勺,白着脸惊叫了一声,想起身却半天没爬起来。 “表小姐!”冬青见叶蝉一阵风似的跑了,忙一手去扶佑儿,一边瞪向吓傻了的香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万一表小姐出了什么事,老夫人怪罪下来,只能是咱们遭殃。” “啊?哦!”香枝被冬青一嗓子喊回神,脸色也是白了白,这个失恃的表小姐就是个丧门星,每次好事落不到她们身上,一有差池就肯定有她们的份。香枝看了一眼满脸痛苦的佑儿,嗫嚅道:“那……那我去看看表小姐,冬青你照看着佑儿。” 冬青差点儿没翻白眼,青着脸催促道:“哎呀,这还用你说,你还不赶紧去追表小姐?” “哦,哦!”香枝连忙手脚并用的蹭下车,慌慌张张的往内院跑去。 后面一辆马车内,婆子忙打开车门向刘芳晓和刘香雪禀报此事。 “哼,她还觉得委屈了不成?”刘香雪气呼呼的锤了下小几,转头对刘芳晓道:“小姑,这次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姑息叶蝉了,原本娇蛮无礼,我听你的,看她身世可怜,让着她点也就让了,可她这次公然在大庭广众下大放厥词,惹得伯阳侯世子动手掌刮她,这可不只是丢了咱们刘府的脸,一个不好很可能还会赔上我爹,大哥和二哥的前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又没说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娘,你急什么嘛?”刘芳晓叹了口气,看着叶蝉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道:“以前让着她,不与她计较是怜惜她父母双亡,没想到,倒是让她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去后院把今天的事情回禀我娘,我去书房找爹爹禀报此事。” “要告诉爷爷啊?”刘香雪愣了愣,今天叶蝉被伯阳侯世子打了耳光,毕竟是吃了亏丢了脸的,她倒不觉得伯阳侯世子会对刘家怎么样。毕竟伯阳侯世子堂堂一个大男人掌刮一个女孩子,本身就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再说叶蝉也被他打了,她们刘家都没有跟他伯阳侯府计较,他一个打人的还能有脸计较不成? 277上眼药 277上眼药 刚刚她之所以说那些会赔上大哥二哥前程的话,也只是因为小姑心软再放过叶蝉,她才故意那样说的。她看叶蝉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今天出了那样的事,她就想让祖母训诫叶蝉一翻,罚她抄个几百遍的《女诫》《女规》才好。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需要惊扰到祖父。难道那个伯阳侯世子真那么小气,打了人还会想着报复他们家?心里这么想着,刘香雪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刘芳晓一脸愁容的摇摇头,“今天的事可大可小,端看伯阳侯世子怎么看了,若他肯息事宁人,那么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若是伯阳侯世子不肯息事宁人,那么这件事只怕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刘香雪有些不确定的睁大了眼,“伯阳侯世子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伯阳侯世子可是皇上亲自养大的,伯阳侯府的地位也不是咱们家能比的,叶蝉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未来的伯阳侯世子夫人,还被伯阳侯世子当场听到,虽说伯阳侯世子当场出手教训了她,但当时四周有那些多人看着,这件事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的。谁都知道叶蝉是咱们家的亲戚,到时侯皇上和皇太后会怎么看咱们家?满朝文武又会怎么议论咱们家?我跟姐姐都是已经订了亲的,可你的亲事还没有订呢,这件事指不定就会迁连到你呢。” 刘香雪一听便又生起气来,“这都是叶蝉惹出来的祸,小姑你跟甄二的事情都还没找到机会跟祖母说呢,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小姑你要想跟甄二解除婚约,只怕就更难了。” 刘芳晓此时也是后悔不迭,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当初就不该瞻前顾后的,一从甘泉寺回来,就该把那天的事情告诉母亲,让母亲着人上甄家退亲去的。 两人在二门处分了手,刘香雪径直往主院去,刘芳晓则直奔前院书房,不管怎样,叶蝉被打的这事件都是瞒不住的,而且已经关系到了刘家的安危,只有让家中的男人们早做打算才好。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毕竟上流社会的圈子就这么大。伯阳侯世子在梅园掌刮刘侍郎家表小姐的事情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全京城。 金色的夕阳将御书房的门前映照的一片金光,黄公公提着衣摆颠颠的从外头小跑过来,身后跟着的两个灰衣小太监却是瑟缩的停在了远处,不敢再上前。 在御书房门前守着的小太监看着黄公公满头大汗,以前无比缓慢的速度“奔跑”而来,下巴都差点儿没掉地上,忙上前搀扶,“老祖宗,您慢着点儿,小心摔了。” “扶杂家进去见皇上,快!”黄公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在宫里没少受罪,这身子骨就越发的不经事了,虽然只跑了没几步路,可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似的,不地虚脱了好,虚脱了他这急才急的逼真不是? 正伏案批阅奏章的皇帝听到声响抬头,就见黄公公满头大汗的被个小太监扶进来,不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皇上!”黄公公膝盖一弯就扑到了地上,吓的皇帝一下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满心的惊疑不一,只一瞬就把自家江山几处边疆重地给过一了遍,猜着是哪里被敌人攻陷了。 “到底出了何事,你还不快快道来?” 黄公公也不抹额头上的汗,只伏在地上喘着粗气,道:“皇上,老奴刚刚听下边儿的奴才说,世子爷在梅园把一个小姑娘全打啦。” 皇帝一颗提起的心顿时落了回去,大松一口气之后,不由指着黄公公怒骂道:“你这才蠢才,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至于你吓成这样吗?” 黄公公低下头嗫嚅道:“世子爷自小受皇上教导,向来奉行君子之道,他那样金尊玉贵般的人儿怎么会在梅园那样的公众场合打一个小姑娘?老奴觉得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要中伤世子爷,要不然也肯定那小姑娘不对,否则这事情说不通啊。老奴心里着急,这不一听到消息,就巴巴的跑来告诉皇上了嘛。” 对于黄公公这记隐晦的马屁,皇帝甚是受用,令狐方可说是他这辈子,一份很是得意的杰作,一由他亲自教导出来的文武双全的良将。那绝对是拿笔能与写诗,拿刀能打仗,举弓能百步穿杨,骑马能驰骋千里啊。 皇帝摸着下巴回忆了下,好像令狐方那小子自小就跟只乖巧的小狗似的,打小儿就喜欢黏着他屁股后头转,从小到大,除了被几个皇子惹急了,几人凑在一起摔打过几回外,连调戏小宫女的事情都不曾做过。那小子平时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就没有借着自己的身份干过什么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事儿,他记得老伯阳侯为此还遗憾了很久来着。 皇帝看着趴在地上的黄公公,脑子里想着难道是那个小子终于想通了自己地位特殊,准备干一回仗势欺人的事了?皇帝突然就觉得有点儿小兴奋,对黄公公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也觉得此事定然不简单,告诉你此事的奴才在哪儿?他是怎么说的?” “老奴是听去梅园折梅枝的几个奴才说的,老奴也没来得及细问,不过老奴把人给带来了,此时就在外头呢,皇上见见?” 皇上一摆手,坐回龙椅上点头道,“恩,见见。”说实话,皇帝对这件事也是好奇极了,他是了解令狐方的,那小子自小就稳重,以他的性子怎么会突然跑去打一个小姑娘呢?这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嘛。 一个瘦瘦小小的灰衣小太监被带了进来,头也不敢抬的向皇帝参拜过大礼之后,就把自己在梅园的所见所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灰衣的太监是宫里等级最低的一类太监,这类太监通常在宫里做最苦最累还没有油水的活计,这小太监见到皇帝原本极为紧张,不过说着说着倒也忘了要害怕。 278愤怒 278愤怒 宫里人都知道伯阳侯世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小太监也想能在皇帝面前讨好露脸,在宫里已经呆了几个年头的他深知投其所好的道理,当下把令狐方带着未婚妻逛梅园,结果被刘家的表小姐辱骂,愤而出手掌刘家表小姐的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通,未了还添上一句,“奴才看世子爷当时脸都气的发青了,要不是叶姑娘心善,好声相劝把世子给拉走了,估计世子爷还不肯那么容易放过刘家表小姐呢。” 皇帝和黄公公听见倒是面面相觑,他们可是知道叶湘底细的,她不就是正牌的刘家表小姐吗?只不过人有小姑娘不稀罕这身份,所以让人鸠占鹊巢了,还害旁乐的看戏。不过那个冒牌的表小姐冒名顶替不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吗?如此嚣张跋扈,这画风不对啊,真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事情听完了,就该论功行赏了,这是惯例。 皇帝的目光在黄公公身上一转,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太监笑道:“你小子口舌倒是灵利的很,以后跟在黄公公身边服侍他吧。” “奴才小六子,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这叫小六子的太监倒也机灵,知道能得皇帝金口玉言跟着黄公公,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忙“嘭嘭嘭”的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又转身给黄公公连磕了一个头,“奴才见过老祖宗。” 皇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小六子,你原是奉了谁的令去梅园折梅枝的?” 小六子刚得了新差事,此时正是满心的激动,自然知无不言,“回皇上,奴才是奉了陈娘娘宫里的姐姐之命,前往梅园为陈娘娘折些梅枝回来插瓶的。” 皇帝嗯了一声,垂下眼睫沉吟了下,又问:“世子打人的事,你还告诉谁了?” 皇帝平淡的声音反而让小六子心头突然一紧,盯着眼前的地面忙道:“回皇上,奴才刚回宫就碰上了黄总管,还未来得及与他人说起这事儿。”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你回陈淑仪那儿之前,去皇太后那儿一趟,把世子打人的事情跟皇太后说说。” 啊?? 小六子眉头微微抖一抖,暗道:皇上这是让他去皇太后面前给世子爷上眼药吗?不是都说世子爷是万岁爷养大的,情同父子吗?怎么还会让他去扯伯阳侯世子的后腿呢?那他刚才在皇上面前给伯阳侯世子说了那么多好话,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小六子只觉的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从脊梁骨里从往外冒,他顶着满脑门子的问题和冷汗,连忙磕头应诺,然后在皇帝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小六子手里捧着皇太后赏赐的一盒银锭子,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慈宁宫。 慈宁宫里,皇太后面色难看的坐在上首,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搁在炕桌上保养得当的手此时却正死死的抓着炕桌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盛怒之中。 下首端坐着皇后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好像茶杯里突然长出一朵花儿来了一般。心中却在盘算着,皇太后可就令狐老夫人一个嫡亲的妹妹,令狐方又是自小在宫里养大的,与皇太后的情份自然不一样。 令狐方打人这件事本身其实就是件小事,又是对方先出言不训引起的,打了也就打了,最多也就是对方女孩子以后名声差点儿,以伯阳侯府和刘高谊两家的身份地位来说,伯阳侯府完全碾压刘家,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事儿。 可皇上让小太监特意将之件事禀报到皇太后这里,这其中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这不明摆着是在提醒皇太后,让自己娘家人注意分寸嘛? 这下老太婆还不得气疯了? 贤妃人如其名,双后交叠在膝上端庄贤静的坐着,嘴角带着一丝得体的微笑,半低垂的眸底却是暗光闪动,心里也在盘算着皇帝这么做的目地。 淑妃的目光在殿中几人脸上扫过,嘴角不屑的微微撇了撇,一个个都挺会演的。之前看令狐方受宠,巴不得能把令狐方拉上自己的船,现在皇上来了这么一手,再加上之前给令狐方指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为妻,只怕个个心里都得重新掂量了吧。 淑妃其实很想提意给令狐方送一两个侍妾过去,她要是现在提出,皇后和贤嫔这两个贱人肯定不会阻止,不过皇太后在气头上,她倒也不敢真在这时候轻撩虎须,火上浇油的让皇太后回忆起某些不好的事情。 谁都懂得枪打出头高鸟的道理,平时挤兑挤兑别人是乐趣,现在她要是不识趣的出言挑刺,那就无异于是自找没趣了。淑妃能得皇帝盛宠不衰,还能为皇帝生下一子一女,美貌不必多说,心智城府自然也不是盖的,她美眸一转,也学着皇后,抬起自己修剪完美的玉手,专注的盯着打量,仿佛她手上也突然长花儿了一样。 贤嫔眼珠子直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打量打量那个,心道:一会儿得叫靖王妃进宫一趟才行,令狐方被皇帝在皇太后面前上眼药,这就是皇帝对伯阳侯府不满的表示啊,她可是记得皇帝御笔亲封的那个靖王世子可还住在伯阳侯府呢,得让靖王妃赶紧将那孩子接回靖王府才行。否则万一伯阳侯府哪天倒了,说不定就会牵连上靖王府呢。 陈淑仪最是干脆,缩着脖子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那梅园可是皇上赐给她的园子,令狐方掌刮刘家表小姐的事,认真说起来并不关她的事,但谁知道皇太后会不会迁怒?这个时候还是装鹌鹑最为安全。 皇太后坐着运了好半天的气才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神一转,看到自己几个儿媳妇各怀鬼胎的样子,那好不容易才压下的火气,差点儿又直冲脑门。“哀家乏了,你们都散了。” 皇后诧异的抬头,一见皇太后面无表情的脸,眼底便闪过一丝了然,立即起身躬身行礼,“那妾身就先带着姐妹们下去了,请太后好好安歇。” 279警告 279警告 安歇?只怕歇不住吧! 淑妃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与贤妃等人一起起身,向皇太后行礼跪安,这才跟着皇帝退出了慈宁宫。 等人一走光,皇太后也不再压制满身的怒气了,手一挥就将手边的官窑寒梅争春的茶杯给扫到了地上。 “太后!”贴身侍侯的白景和楚月,见状低呼了一声,忙上前来劝慰,楚月向来嘴巴比较笨,就蹲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去了,白景则靠上前来劝道:“太后切莫气坏了身子,世子爷不就是打了刘侍郎有的穷亲戚一巴掌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刚才也听那小太监说了,世子爷会动怒,原就是因那刘侍郎家的表小姐口无遮拦所致,可真怨不到咱们世子爷。” 皇太后拍着炕桌怒道:“你当哀家是怨小方子动手打人吗?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小侍郎家的穷亲戚,打了也就打了,别说小方子占着理,就是不占理,他刘高谊还想把小方子怎么样不成?哀家气的是……” 皇太后急急咽下到口的两个了,脸色难看的狠狠拍了下炕桌。“令狐一脉也就剩下两老一小了,这小的都还没成长起来呢,他就想着要打压了。又想重用人家,又想压着人家,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那不也是他自己养大的孩子吗?” “太后请甚言!”能成为皇太后身边的心腹,白景和楚月是最了解皇太后的人之一,又怎么会不清楚皇太后未尽话语里的意思呢?白景“卟嗵”一下就跪下了,脸色苍白的盯着皇太后直摆手。 皇太后脸上气极的表情一僵,忍了忍,最终满腔怒火化为一声长叹。 正所谓儿大不由娘!若是在普通人家,她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去,谅儿子也不敢跟她对着干,可她的儿子是皇帝,是大华朝万里江山的主人,他的江山和意志高于一切,就是她也不得不退让。 伯阳侯府只剩下了令狐方这一根香火了,他还是皇帝亲手养大的,照理皇帝不是应该引为心腹视之吗?可这人都还没开始重用呢,就先想着打压了,先是许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姑给小方子做正妻,然后又不准她给小方子挑选贵妾,现在还来这么一手,皇帝哪里是要打压伯阳侯府,这明摆是不相信她这老娘啊。 皇太后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帝王之家亲情淡薄如水,她的皇帝儿子这是不想让她娘家势力扩大呢。 皇太后实在是有些气不过,又狠狠的在炕几上拍了两下,吓的白景忙扑上去抱住她的手,“娘娘,您就是再生气也不能跟自己个儿的手过不去啊,您要真是气不过就打奴婢吧,奴婢受得住的。” 皇太后闻言,神情这才略微缓和了点儿。沉默良久,她沉声问,“伯阳侯夫人还是闭门谢客吗?” 外界都在传,因为伯阳侯府不满皇帝给伯阳侯世子指了个无父无母,又没身份没地位的孤女做正妻,所以伯阳侯夫人才会拒绝让伯阳侯世子带那孤女进宫谢恩,而且到了年关也不出门应酬,还拒绝各有女眷上门拜访。 “娘娘,奴婢觉得外头的传言不一定就是真的。”正皇太后示意她继续讲下去,白景道,“娘娘您也听小六子说了,伯阳侯世子既然肯牵着一个女子的手逛梅园,而且两人姿态亲密,伯阳侯世子甚至为刘侍郎家的表小姐出言辱骂了那位姑娘,而当众出手教训了对方,奴婢觉得若是伯阳侯夫人和世子爷当真对那孤女不满,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世子爷带那姑娘出门逛园子呢?世子爷还肯牵着那姑娘的手,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你是说……我那妹妹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皇太后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白景忙道:“也不能说是老伯阳侯夫人把咱们所有人都骗了,只能说大家都猜错了老伯阳侯夫人闭门谢客的意思。” 皇太后眼中精光一闪,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你是说……” 白景见皇太后已经猜到了,便笑着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那位叫叶湘的小姑娘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这接人待物方面倒底怎么样,咱们谁都不清楚,说不得伯阳侯老夫人正是因为体谅那小姑娘,才故意闭门谢客,好给那小姑娘争取时间,学习相关礼仪的呢?” 见皇太后沉默不语,白景顿了顿又道:“而且娘娘想没想过,伯阳侯老夫人如此做,其实正是忠于皇上,忠于您的表现。” 皇太后眼睛猛然一亮,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是孤女又怎样?就算是皇上想答谢那小姑娘救下靖王世子的恩情又怎样?我那妹妹越是护着那小丫头,就越是说明伯阳侯府对皇上忠心不二,谁能说伯阳侯府不忠于皇上?” 皇太后这话若是被皇帝知道,皇帝肯定要觉得憋屈死,他明明处处护着宠着令狐方,到头来还得被人怀疑自己在猜忌打压伯阳侯府,他这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然后此时,皇太后觉得自己窥得了真相,对于自家妹妹的睿智简直满意的不得了。抬头见楚月收拾好了碎瓷回来,皇太后冲她招招手,道:“楚月啊,你将小六子留下的梅花分几枝,送到伯阳侯府去,顺便问问我那妹妹,什么时候能带着她那小孙媳妇儿进宫给哀家看看。” 送花是假,问人什么时候能进宫才是真。“是,奴婢这就去。”楚月了然的微微一笑,曲膝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皇太后派人给伯阳侯府送东西,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在令狐方打人事件之后,在皇帝特意让小太监去慈宁宫禀明此事之后,皇太后此举自然少不得引来各宫的主子们的各种猜测。 伯阳侯府 秦嬷嬷送了白景回来,见令狐老夫人依着罗汉床的大靠枕上出神,犹豫了下,不是上前,有些担忧的道:“夫人,皇太后那两句话的意思……” 280钱慧心不见了 280钱慧心不见了 令狐老夫人摆摆手,轻叹了口气道:“那丫头是个有主见的,最麻烦的是这脾气还急,立轩说的没错,要是那丫头自己不愿意,一旦让她厌烦了,一准就得跑。所幸我这老太婆骨头还硬朗,还能给他们遮挡遮挡,就这么先拖着吧。” “可这眼看着就年关了,您再拖也拖不了几日了啊。” 令狐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能拖一天是一天吧,还好那小俩口眼看着感情是越来越好了,不然我还真不想费这个心。” 秦嬷嬷一听这话,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老奴回来时特意绕到那边打听了一下,听说世子和叶姑娘已经回来了,下车之后,两人是一路牵着手回的院子呢。” 令狐老夫人闻言一喜,嘴角忍不住就咧了开来,一连道了三个“好”字。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大华朝也是有腊八节的,相似的传统和文化,让叶湘猜测她应该是穿到了与古中国平行的某一个世界。 叶湘起了个大早,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去花园跑了一圈之后,便到厨房开始忙活起来。令狐方跟个背后灵似的跟前跟后,就差没直接贴到叶湘身上了。 叶湘接过张仪儿递来的簸箕,一转身差点儿就撞上身后的人,“一大早的,你就没事可做吗?” “现在时辰还早,我等着吃你做的腊八粥。”令狐方笑眯眯的往边上让开两步。 几个丫头见状,纷纷低下头掩嘴偷笑。自从某一天之后,世子爷就开始对她们家小姐跟前跟后,一副恨不得能黏在她们小姐身上的模样了。叶湘和令狐方是圣旨赐的婚,两人感情越好,叶湘以后在伯阳侯府的地位就越稳固,她们这些丫头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叶湘无奈的看了丫头们一眼,回眸嗔怪的狠狠瞪了令狐方一眼,却只得到他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这男人要是不要脸起来,简直就无敌了,自打她那天任这家伙贴着脸抱了许久之后,这厮就跟尝到了甜头的猫一样,任打任骂都赶不走,根本是打定主意死黏着她不放了。叶湘对他已经完全没折了,只无奈的转身,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她把簸箕里已浸泡了一夜,并洗净了的桂圆、板栗、杏仁、花生、核桃、芝麻、枸杞、红枣、葡萄干等材料倒进加了水的锅里,再盖上锅盖,低头看了眼烧得正旺的灶火,一转身,又差点儿撞上紧贴在她身后的令狐方。 “令狐方!”叶湘终于忍不住怒了,“你就不能到一边坐着等吗?老是跟在我身后转算是怎么回事?” 令狐方笑着伸手轻戳了下叶湘气鼓鼓的小脸,在她伸手要打时,赶紧缩了回去,笑道:“你忙你的,我就看看。” “你……”叶湘正想发火,却听院外传来了牛大丫焦急的声音。 “小姐!小姐!出事了!” 一厨房的人齐齐一愣,牛大丫向来沉稳,能让她如此失态的一路嚷嚷进来,可并不多见。 叶湘一边用兜裙擦手,一边快步往外走去。门帘掀起,就见牛大丫从院门处跑了进来,叶湘不由拧起了眉,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钱和问钱慧文的事吗?出了什么事了?” 牛大丫脸色很难看的咬牙道:“小姐,那个钱慧心一被送到青山镇当天夜里就留书出走了,钱青书怕小姐报官,与姚三商量着先自己找,找不到再回报小姐,所以才会一直拖到咱们问起,知道瞒不住了才把消息传回来。王迅和钱青书现在还在前院跪着呢,请小姐示下。” 叶湘让姜洪派人把钱慧心送回青山镇,顺便把其姐钱慧文换过来当差,谁想王迅护送钱慧心回青山镇之后就一直不见回来,叶湘问起,牛大丫让钱和去信问姚三,才得知这件事。 钱慧心留书出走,说白了其实就是私逃。大华朝对于逃奴有很严肃的律法规定,但凡逃奴要是被抓回来,只要主人不有异义,就要被处于五十杖刑,要是杖刑之后还不死,就会被卖去苦窑了却残生。 大华朝官办的伢局,在奴隶的思想教育方面抓的很紧,逃奴的规矩是所有为奴者必须死记的禁区。 钱慧心不可能不知道她逃走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而钱青书正是因为知道后果严重,才会苦求姚三,让他答应先帮忙瞒着她这边,他们自己私下寻找钱慧心。现在眼见事情瞒不住了,钱青书才会跟着王迅亲自过来请罪。 “你写信给姚三和章盛,让章盛执刑,鞭姚三十鞭,罚奉一年。”一码归一码,在她手下做事,做错了就别想她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叶湘冷笑了一声,道:“你告诉姚三,他可以没有足够的眼界,但要做好自己的本份,要是连最基本的本份都做不到,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提拔他来做一店之主。” 牛大丫心头微凛,低头躬身应“是!” “至于钱慧心……”钱慧心有那样的心思,叶湘原本并没觉得有什么,女孩子对异性会有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若非钱慧心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白莲个性,叶湘都不会把她遣回青山镇。哪个少女不思春?对吧?再说钱慧心有那种心思,也不能全怪她,只能说她自小生长的那个环境,让她有了只要勾引了姑爷,就能翻身做主把歌唱的想法。 可她明知私逃被抓后会有什么后果,竟还选择逃走,这背后的因由,就不得不耐人寻味了。她是觉得自己就算事后被抓回来,父母和祖父母也能护着她呢?还是有人能护着他们全家? 叶湘的目光突然就变得冰冷起来,以前她只是个孤女,唯一有矛盾的也只是个百年商贾的叶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成了令狐方的未婚妻,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倒霉,等着看她笑话。她倒不怕别人笑话,她怕的是别人连命都不给她留。 281心花朵朵开 281心花朵朵开 还有个叶守那个命运坎坷的孩子,他的身份牵扯的人和势力就更多了。钱慧心是他们刚到京城,她就让人遣回去的。竟然有人能那么神速就挖了她的墙角,她不得不往把这件事往最坏的方向去猜测。 令狐方想的比叶湘还要多,还要深,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事要不就交给我来处理?” 叶湘摇摇头,“不过是个逃奴而已,杀鸡焉能用牛刀?”她转头看向牛大丫,道:“钱青书我就不见了,你去跟他说,我给他两个选择,一是我给他们一家老小换个地方过活,只要以后好好为我办事,他们家的后辈子孙还是有机会出人投地的。” “二是让他们一家子收拾东西,等明儿就跟伢局的人走,他们以后的命运如何,就听天由命吧。至于钱慧心,她私逃的事我是一定会报给官府,让官府发榜天下通缉她的,至于抓住回来要不要处死她,得看她离开的目的而定。” 人活一世皆不易,她虽不会主动去害人,但也不想被人害。 叶湘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才继续道:“若她只是小女孩心性,觉得无脸呆在我这儿了,才躲出去的,那也就罢了,但若是她是被人收买,想要对我这主子不利的,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几个丫头听得都是一惊,牛大丫更是大怒,“她敢!” “就怕她当真敢。”叶湘轻叹了口气,道:“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若是没有人帮忙,她凭什么敢私逃?先不说私逃被抓回来之后,她能不能挺得过那五十杖刑,就说她一个颇有姿色的小丫头跑出去,她难道就不怕遇上拍花子?不怕遇上强盗土匪恶霸什么的?” 舒静小声道:“会不会是躲起来了?” 张仪儿握着拳头,脸色难看的道:“咱们叶家在青山镇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家,姚三他们找人肯定也不会偷偷的找,乡下地方的人都纯朴的很,遇上逃奴,人要是真在青山镇附近,她就是躲进山沟沟里,都会被那些村民给绑了送回来的。” 舒静闻言,脸色一白,咬着唇低头不敢说话了。 张仪儿看着叶湘道:“小姐,奴婢觉得你说的对。你想咱们当初在前山屯,出门儿从不敢落单,都还经常会遇上些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你说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就敢在青山镇那么乱的地方一个人偷跑呢?她敢跑,就肯定有人接应她。” 张仪儿没有叶湘和令狐主想那么远,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怀疑钱青书一家子在背后捣鬼,更甚者,或许黄嬷嬷和钱和等人都脱不了干系,毕竟他们可是一家人。 不过是一些花钱买来的帮手,在叶湘的意识里,这些人就跟现代的雇员一样,要是觉得他们做的不好,她大不了炒了他们的鱿鱼,再雇一批新人就是了,实在不值得为这点事浪费时间。若是以前,她的身份仍然还是个小小孤女的话,叶湘还不会怕这些人给她捣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和叶守的身份都变了,她们现在不遇到事也就罢了,一遇事必定就会是大事,她不敢拿自己和叶守的命去赌别人是否心存善意。 略微沉吟了下,叶湘便对牛大丫道:“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而且信奉的是人给我一拳,我还人十掌的信条,你把钱和、黄嬷嬷和钱青书叫到一块儿,就这么告诉他们,至于要怎么选择,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牛大丫看了令狐方一眼,略微犹豫了下,才道:“小姐,若他们决定要走,咱们要不要派人盯着?” 叶湘和令狐方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令狐方道:“若爷与你家小姐没有婚约之前,那钱和一家还有可能选择回归伢局,等钱慧心背后的人去将他们买回去,不过现在嘛,他们只怕不敢罗。” 对啊!她家小姐现在还有世子爷给撑腰呢。牛大丫听的眼睛一亮,兴奋的握了握拳,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说着,冲着叶湘和令狐方福了福身,便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令狐方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选的丫头,个性果然都随了你。”说着还似有若无的瞥了眼张仪儿,这也是个爆竹筒子。 张仪儿毫无所觉,径自回厨房忙活去了。叶湘自然听出令狐方在笑话她们主仆个个脾气都风风火火的,说风就是雨了。她不由白了他一眼,扯着他的衣袖往外赶,“你别在这儿呆着了,没得防碍我熬粥,你要不就去帮我叫叶守过来,要不就去我屋里坐会儿。” 令狐方反手抓住叶湘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才道:“我去你屋里坐会儿,你要找叶守也不用自己去叫,让个小丫头去传话就行了。” 叶湘老脸忍不住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拍开他的爪子,嘴里没好气的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令狐方被打了手也不恼,只是一径的看着叶湘笑,直笑的叶湘落慌而逃。 自打那天两人算是确定了关系之后,这厮就一直是这副德性,你说他要是对她做点儿啥出格的事儿,她还好借题发挥,冷他几天,或是干脆对他来个避而不见啥的。可这厮偏偏就是什么都没干,见了面,除了对着她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就是趁机拉住她的小手摸一摸。可就这样,他都能弄出两人好像赤裸相见了一样的效果,害叶湘这理论知识很丰富,却从没实际操作过的菜鸟,每次都顶不住他的厚颜无耻,只能一次次败退下来。 所以说,隔了一千多年时空的认识偏差,有时也是会害死人的。 对于令狐方来说,两人虽然有了婚约,可叶湘还小,他就是想做些什么也下不去那个手,能背着人抱抱她摸摸她的小手就已经是非常出格了,他很满足,感觉很甜蜜很得意,他觉得骄傲,所以才会每天乐得心花朵朵开。 282“背后灵” 282“背后灵” 这样能不跟个傻子似的吗? 可对于叶湘来说,两人连个波儿都没打过,不过是抱一下,摸个小手,这真的不算什么。 于是,就在叶湘童鞋这种观念上的偏差下,令狐方的春天就来了。 让王子芯去前头叫了叶守一会儿过来吃粥,叶湘看了一下锅里的情况,跟张仪儿细细讲了火候和什么时候该下米的问题,便拿起披风穿上,转身出了厨房回屋去了。 姜洪昨天就把各处庄子的账收上来了,她对完账之后,还要想想怎么把今年盈余的银子再投出去呢。 前山屯的竹鼠养饲已经上了轨道,竹荪种殖也已经试验成功了,那里将成为她生财之地,绝对不容有失。 这也是叶湘要把钱家人从青山镇抽调走的原因之一。若钱慧心没有出走,她把钱慧文换到身边,施以恩惠,还能让这一家子认真为她卖命。但现在她却不敢这么做了,钱慧心是个不确定因素,在没确定她是自己走的,还是受人撺掇走的之前,她能做的就只有防范于未然。 屋里,令狐方翘着二郎腿躺在叶湘的罗汉床上,还在回味叶湘柔软嫩滑的小手的触感。轻巧的脚步声一接近,他就一咕噜坐了起来,两眼放光的望着门口。叶湘掀帘子进来,只往他看了一眼,就往反方向的书房走去。 令狐方眉头一挑,立即起身跟上。 叶湘才在书桌前坐下,伸手倒了点水进砚台磨墨,“背后灵”就贴了上来。 令狐方双手撑在叶湘太师椅的扶手上,探头看她的动作和她摆在书桌上的账本,略为不满的道,“一大早的,都还没用早饭呢,怎么就要看起账本来了?” 他的身材高大,这样俯身撑在太师椅上,几乎像是把叶湘整个人都罩在了身下一样。 男子身体特有的热度,混合着皂角和檀香的淡淡味道,将叶湘整个人笼罩住。也不知是不是叶湘的错觉,总觉得他的靠近似乎让四周的空气都跟着热了起来,她小脸微微染上红晕,搁下墨条,回头瞪他,“你别老站在我身后影响我做事。”她指指一旁的另一张太师椅,抬了抬下巴,道:“那边坐着去。” 令狐方直起身,双手环在胸前低头看着叶湘。 叶湘眨着眼与他直直对视,一副不肯妥协的模样。 令狐方微微一笑,转身一撩袍摆就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他半靠在椅子抚手上,单手撑着下巴,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叶湘专心对账的小脸,看着她柔嫩的小手握着笔管,沾墨润笔,时不时的在桌边压着的白纸上写下一个个奇怪的符号。 叶湘也不管他,只要他不故意来闹她,他要看也就让他看了。 时间就在他们一人忙一看人的时候,慢慢的溜了过去,令狐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他的小丫头一举手一投足,不管哪个动作,都是那样的赏欣悦目,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厌一样。 “杏红姑娘来啦?”院子里传来张仪儿清脆的笑声,“您可是要找我家小姐?” 叶湘从账本里抬起头,微挑了眉扭头看向厅堂的门帘,耳边听到院里两人的说话声往这边来了,赶紧搁下笔,顺手抽了张白纸夹在看了一半的账本里,便要起身往正厅去。 令狐方却一把拉住她,一边将她往椅子上推,一边还道:“你是主子,她是丫头,她若有事自会进来见你的,哪有你出去迎她的道理?” 叶湘抓着他的手,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只两下就被推回了椅子上,顿时只觉哭笑不得,“我现在还不算是她的主子呢,你就教我要怎么端架子了吗?” 令狐方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叶湘挑了挑眉,她能感觉到令狐方刚才那一瞬,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只是他在不高兴些什么呢?因为她起身去迎杏红吗?可这不是做人的基本礼仪吗?这厮连这个都要计较? 令狐方不让叶湘起身去迎杏红,自己却大步走到厅堂门前,站在门边掀起了帘子,“杏红,你来可是有事?” 杏红一见令狐方,赶紧笑着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爷,老夫人掂记着叶姑娘的腊八粥呢,天还没亮就催着让奴婢几个过来瞧瞧粥好了没有,好不容易才被秦嬷嬷劝住了,奴婢挨到这个时辰,实在是挨不下去了,才过来的看看的。” 叶湘闻言忙笑着走了过去,道:“粥已经下锅在熬了,要辰时初刻才能起锅呢。” “给姑娘见礼。”杏红一见从令狐方身后探出头的叶湘,忙笑着福了福身。 令狐方挡在她前面不肯挪步,叶湘无奈的瞪了瞪眼,笑道:“等粥一出锅,我一准先盛上一碗给祖母送去,杏红姐姐回去还要劝劝祖母,让她莫要急,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可别饿坏了。” 杏红忙笑道:“姑娘只管慢慢来就是,老夫人平时也都是辰时才用饭的,今儿是一直掂记着姑娘要做腊八粥,才会一直催着念着呢。”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处又走进几个媳妇子来。 叶湘一见这三人,两眼便是一亮,笑着就想走出去,却被令狐方霸道的给一把握住手拖了回去,“外头天寒地冻的,你穿这么点儿衣服想去哪儿?” 叶湘简直气结,也顾不得院子里还站着人,一边去扳他的手,一边嗔怒道:“我就站在这门口,又没去哪儿,你赶紧松开,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令狐方根本不理她,只看向院子里的几人道:“都进来说话。”说完也不管院子里的杏红和文小翠等人,丢开帘子回手往叶湘的肩上一搂,轻轻松松就辖制着她往屋里走。 “令狐方!”叶湘挣扎了半天,没挣开他,气的脸都红了。两人不管在身高,体形还是力量上都有着巨大的差距,叶湘的力气其实并不算小,但跟令狐方这个练了十几年武,练得一身巨力的变态相比,她简直软弱的跟个孩子一样。 283该怨谁? 283该怨谁? 令狐方嗯了一声,将她带到厅堂首位的椅子前,然后往她的肩上轻轻一按,叶湘就只能乖乖坐到椅子上了。 门外,张仪儿掀起帘子,侧身让杏红、文小翠、菜花婶和夏九月进去。 几人进来都不敢抬头,只垂着头抿着嘴闷笑,看得叶湘郁闷极了。 杏红已经打算告辞了,“奴婢这就要赶回福寿院了,我们老夫人是个急性子,奴婢要是再不回去,她老夫家八成得着急。” 叶湘心说:你是急着回去跟祖母她老人家汇报刚才看到的八卦吧?不过不管心里有多郁闷,叶湘也只能让张仪儿代她把杏红给送了出去。 杏红一走,菜花婶和文小翠三个才上前给叶湘见礼。 令狐方大赤赤的坐在一旁,完全没有一点儿回避的意思,叶湘又不好当着下人的面赶他,只能奈的面对文小翠和菜花婶等人欣慰又促狭的目光。 文小翠上前道:“小姐,老夫人、老侯爷、少爷和世子爷的新衣都已经做好,您看?” 大华朝的女子衣饰,很有特点,但绝对不符合叶湘的审美,特别是冬季的棉衣,肥大的跟她突然胖成了球一样,实在让叶湘敬谢不明。所以叶湘后来都是自己画图让菜花婶照着做的,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个习惯。 现在叶湘被定了亲,家庭成员瞬间增多到了四位,她也不好意思只顾着自己,因此就一起画了图纸让针线上一起给大家做。 而且她早就想好了,这些衣服做出来,也不单是为了向老人尽孝,或是向家人表达关切之意礼物,还是要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他们穿在身上,给她的美人坊做免费广告用的。 令狐方要经常出入宫庭,身上穿着什么?好不好看?都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而以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的身份,过年要出去窜门或赴宴什么的,去的也不可能是默默无闻的人家,到时大家一问起来,美人坊的招牌名气就出去了。 再说叶守这个新出炉的靖王世子,虽然靖王妃那边不想认,可皇上都给金册了,名份已定,她不认都不行。现在京城里谁不对这个“死”了九年,还能命大的有幸回到京城的靖王世子好奇? 再加上她这个颇受争议的伯阳侯世子未婚妻。 他们这一行人要是走出去,广告效果那不要太好哦。 叶湘已经能够想像到,当美人坊开业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翻热闹情景了。 令狐方一听叶湘让针线上给他做了新衣,望着叶湘的目光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你还给我做了衣服?” 叶湘对他有气,此时对他哪里还会有好脸色,“那可不是我做的,你要是想我亲手给你做衣服,那是别想了,我这辈子就没动过针线,要不你赶紧去跟皇上说说,再给你找个会针线好的。” 菜花婶一听叶湘这么跟令狐方说话,吓的脸都变了色,急的直给叶湘使眼色。 叶湘一看她那个样子,心里就有气,活像她没了令狐方这辈子就没有人要了一样。本就心里不疼快,这会儿她只觉的更加郁闷了,不由嗔怒的回头又瞪了令狐方一眼,身子一扭,干脆也不再朝菜花婶看了,只对文小翠道:“你把叶守和世子爷的衣服直接送他们院子里去……” 令狐方现在满心里都是叶湘给他做了新衣裳的喜欢,哪里会计较叶湘这点儿小女孩脾气,笑着冲文小翠道:“别,我的衣裳你一会儿就送这儿来,我就在这儿试,若是不合身,也好让你们尽早修改不是。” 菜花婶连忙陪着笑脸,应道:“是,是,世子爷说的对。” 叶湘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运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头的郁闷给压下去,也不理令狐方,继续道:“老夫人和老侯爷的那几箱笼衣服,你等巳时初刻时,带九月一起送到福寿院去,到时二老应该都在,正好让他们试试看合不合身。” 几人都感觉到了叶湘的不高兴,菜花婶显然也知道刚才忙着应承令狐方,让叶湘觉得没面子了。她虽然觉得自己是为了小姐好,但此时面对叶湘的冷脸,难免也有些悻悻的,不敢再多言语,只跟着文小翠她们曲膝应是。 “美人坊的重中之重是我画的那些图纸,小翠,那些图纸你要保管好,不可有失知道吗?” 文小翠连忙应是。 说到美人坊,叶湘就想到了她的铺面到现都还没着落呢,当初答应带她去看铺面的某人,自打那天带她出去一趟之后,就再没提要再带她出门的话题,叶湘回身瞪着令狐方:“你答应带我去看铺面的,倒底什么时候去?” 令狐方笑眯眯的道,“急什么?不就是个铺子吗?你这边只管筹备着,若真找不到合适的铺面,我最多把仙品居挪给你开美人坊,好不好?” 叶湘哼了一声,扭头文小翠道:“年后美人坊就要准备重开了,我们做的是成衣和高级定制生意,开张那天,我要有货可供客人挑选,各款式的衣服,你们都要抓紧。” 三人连忙低头应:“是!” 文小翠又汇报了些针线上缺什么丝线,要去哪里采买才行,哪些花色的布料不足了之类的事情,叶湘等她说完了,才告诉她,这些事情以后直接找牛大丫接洽,才让三人退了下去。 等三人一出门,叶湘才刚起身想往书房走,就被边上的令狐方伸手过来给拉进怀里搂了个满怀。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叶湘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样腻歪,没好气的伸手推他,可惜力气敌不过人家,没两下就只能气喘吁吁的任他搂着捏扁搓圆了,“每次都这样。”叶湘不甘心的抬手锤他,恨得不行。 令狐方乐的呵呵直笑,低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上,道:“你乖乖的让我抱不就好了?明知道力气不如我,还偏喜欢挣扎,看把你自己给累的,你说你这样该怨谁?” 284死死按住 284死死按住 叶湘气恼的又锤了他一记,“难道还要怨我吗?” “怨我,怨我,乖,让我抱会儿。”令狐方将叶湘娇娇软软的身子整个搂进怀里,才舒服的吁出一口气,叹道:“我都有半天没抱你了呢。” 叶湘听他这么说,心底一股快乐的情绪不知道怎么的压都压不住,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叶湘向来就是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心底的快乐直接就在脸上表现了出来,甜美的笑容在嘴边绽开,她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斜眼娇俏的看着他,问:“嘴巴这么甜,你一大早的就偷吃了蜂蜜吗?” 令狐方看着她嘴边的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抓着她软软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才笑着逗她道:“那你喜不喜欢这我样?” 叶湘眉眼弯弯的笑,眼睛里是粹了宝石一样,闪着璀璨的光。“我还要账本要看呢,你这么抱着,还让我怎么做事啊。” 恋爱中的男女,有时就会特别的幼稚,即便只是这么抱叶湘,令狐方也觉得心里特别的宁静和满足。他笑的整张脸都舒展了开来,道:“我抱着你,你坐在我腿上,你看你的账本,我帮你磨墨润笔,怎么样?” 叶湘想象了一下那个那画面,老脸禁不住就是一红,有些羞臊的低声嘟喃:“还是不要了,万一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何况一会儿还要去祖母那儿呢。” 她这副样子落在令狐方眼里,哪里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难掩心中雀跃的弯腰一把将叶湘拦腰抱起。 “啊!”叶湘吓的轻呼一声,怕自己掉下来,还急忙环上了令狐方的脖子。她抬起眼,正好对上令狐方温柔含笑的眼,此时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她就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由心而发的快乐。那种飞扬的情绪,让叶湘的心头莫名的升起一种名为羞涩的感觉。 令狐方是个很体贴、温柔的男人,再加上他出众的容貌,喜欢上他似乎是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叶湘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也就罢了,但从指婚的圣旨下来,她决定接受令狐方的身份,要跟他好好相处后,她突然就了解了他对她的感情。 有个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又对自己温柔体贴,事事关切的男人对自己好。那么接受他对自己的好,并试着去回应他,似乎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叶湘这几天已经有了那种两人在恋爱拍拖的感觉,而且就目前来说,这种感觉还并不坏。 令狐方抱着叶湘进了书房,就在她书桌前的太师椅上坐了下,他把她安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搂着叶湘的腰,一手拿起桌上的账册含笑递给她。 叶湘接过账册掩住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盈盈的看着含笑回望她的令狐方。男人浓密的剑眉微扬着,漆黑的眼里像是粹了钻,流泻着浓浓的笑意,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似带着魔力,看着尤为勾人。 令狐方看着叶湘呆呆盯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挑了挑眉,“怎么了?” 叶湘大眼一弯,笑着调侃他:“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令狐方嘴角的笑一下就扩大到了整张脸上,眼中那种从心底而发的快乐,满的像是要从眼底溢出来。 美男笑一笑,痴女魂儿飘。 叶湘感觉自己被令狐方的男色诱惑了,她抬手冲令狐方勾了勾手指。 令狐方忍不住又是一笑,这样的俏皮可爱的叶湘是他不曾见过的,可两人这样的相处,让他觉得的快活极了,他含笑俯身凑近她。 叶湘诡计得逞似的轻笑了一声,放下掩面的账册就往他的唇边贴了过去。 调戏美男什么的,最有成熟感了。 令狐方只觉的嘴角被个软绵绵的东西轻轻的触了下,他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等意识到小丫头对他做了什么,身体已经比大脑快一步的行动了起来,他搂在她腰间的大手抬高按在她的后脑上,追着那调皮的红唇就压了上去。 “唔?”叶湘被令狐方的反应吓了一跳,说话她只是想调戏一下他的说。 两唇相贴,令狐方紧张的心跳如擂鼓,男女床第之事,舅爷虽然专门派了人教过他,可他当时觉得的不喜,也只就是应付着听听,现在想起,他却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刻,他该认真学的,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不会慌了手脚,紧张的全身冒汗,连怎么怜爱心爱的小人儿都不知道。 两人这样紧贴在一起,也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叶湘紧张抿了下唇,四唇相蹭的感觉,给了令狐方最好的提示,但没一会儿,他就不满足于这样的浅尝即止了。 叶湘觉的痒,扭头想躲,却被他死死按住。令狐方像是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一点点的试探,尝试,品味,再食髓知味的进一步探索。男人在这一方面似乎有着天生的天赋,叶湘能感觉得到令狐方初时的生涩,但没一会儿她这个自认很懂的人已经只剩下被欺负的份了。 叶湘从来不知道只是四唇相贴的一个吻,也能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她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令狐方在这一方面透露出来的肢体语言异常的强势,她就跟一只被大灰狼压住的小绵羊一样,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话说,她其实就只是想调戏他一下而已,谁想戏弄他的后遗症这么严重啊?她错了还不行吗? 令狐方正为找到了宣泄情欲的开口而雀跃,正待更进一步,谁知…… “姐,我来了,你的粥煮好了吗?姐,你在厨房还是在屋里?” 院子里传来的喊声,让叶湘猛然一惊,差点儿没吓的跳起来。 令狐方才刚尝到甜头,哪里肯就此罢休,按在叶湘后脑上的手一紧,压着她不准她稍离。 285暗战 285暗战 叶湘都快哭了,急的疯了一样的推掇他。 方才甜蜜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令狐方黑着脸稍稍移开唇。 “你快放开我,这要是被小守看到了,还让我怎么见人。”叶湘急的眼睛都红了。 令狐方贴在她唇边咬牙,“你让他滚。” “不行,你,你先放开我。”令狐方的怀抱就跟铁筑的一样,只要他不肯放手,她根本别想能挣开他。叶湘急的没法子,“最多……最多等晚上,我任你亲……” 令狐方的眼亮了亮,他垂眸盯着叶湘刚被他吮红的唇,低低的问:“真的?” 这一点头就等于是把自己卖了,可叶湘这会儿也是急的没法子了,咬牙应承道,“真的。” 令狐方嘴角一扬,松开了手。 叶湘猛的推开令狐方跳起来,踉踉跄跄的往一旁躲去。令狐方眼中的欲望未退,见叶湘捂着唇一副受惊的样子,脸上的懊恼之色一闪而过,怕她摔了,忙起身一把拉住她。“小心点!” 叶湘红着脸,慌里慌张的去推令狐方的手。 女孩子的心思莫测如海,令狐方以为她是在怪他刚才太过猛浪,冒范了她,结果叶湘一开口竟是:“你,你快躲起来。” “我为什么要躲起来?”令狐方明显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盯着叶湘。 “因为……因为……”叶湘抬头一对上令狐方的眼,方才的记忆一下就在脑海中鲜明起来,她有些羞恼的跺了跺脚,“你不躲,我躲。”说着就要跑。 那红着脸恶声恶气的模样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害羞了。令狐方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握在她臂上的手往回轻轻一带,叶湘就身不由已的倒进了他的怀里。 “姐?你在屋里吗?”叶守的声音正往正屋这边来,这么久时间过去,显然他刚才是去了厨房去边的。 叶湘一副即将要被抓奸了一样的表情,紧张的直推令狐方,推得他简直哭笑不得。 他的小丫头好像并不恼他唐突了她啊,令狐方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便转过了弯来。叶湘的想法一向异于常人,她没有那些小姑娘们扭捏、做作的毛病,现在她既然不是因为他们刚才的亲近恼他,那也就是说,他的小未婚妻其实不排斥与他亲近啊。 令狐方的心情瞬间如风吹柳絮一样,高高的飞扬了起来,他只觉得整个人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快活过,那满得像要从心里溢出来的快乐,让他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令狐方笑着直接扬声对外头的叶守道:“我们在屋里呢,你进来吧。” 叶湘猛的倒抽了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瞪着令狐方,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呵~~”令狐主实在忍不住了,闷笑着把叶湘拖过来按在椅子里,顺手将掉到椅子上的账册塞到她手里,然后俯身在她耳边笑道:“你怕什么呢?咱们刚才……嗯,没人能看得出来的,我保证……” 叶湘下意识的抚了下唇,瞅着他紧张的小声的问:“真的看不出来吗?” 令狐方的视线落在叶湘的红唇上,深邃的眸子不由微微暗了暗,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虽然没有肿胀,却呈现出瑰丽的艳红色,那正是他方才品尝之后才造成的效果,他甚至还记得含着它的那种软q的触感和甜美的味道。令狐方睁着眼睛说瞎话,“看不出来。” 叶湘猛的松了口气,奇迹般的被令狐方的这句话安抚了紧张的情绪。 “姐,你的腊八粥好了吗?我可是忍着一直没吃东西,就等着喝你的腊八粥呢。”叶守一边说着话,一边掀帘子进来。 “一会儿就好了。”叶湘直接把账册往书桌上一扔,起身小跑着迎了过去。“你这几天在供奴院怎么样?可有学到有用的东西?” “嗯!令狐大哥的人都很利害,他们教了我很多有用的东西。”叶守扬头冲叶湘笑了笑,然后才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大氅。叶湘的屋里烧着地笼,他今天里面穿了叶湘让针线上给他特制的白色鸭毛夹袄,外头的天蓝色绣麒麟大氅也是填了非常厚实的新棉的,穿着非常暖和,走在雪地里一点儿不觉得冷,但进屋就必须先脱下来,不然一会儿出了汗,出了屋子非得冻僵不可。 叶湘帮他把大氅除下,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去拿了自己的披风穿上,笑道:“你跟你令狐大哥先在这儿聊着,我去厨房看看粥可以起锅了没有。”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叶湘一出去,屋里两人脸上的温情与天真瞬间收敛,都变得有些冰冷与面无表情起来。 叶守转眼定定的注视着站在书桌前的令狐方半晌,才双手抱拳跟令狐方行礼,“令狐大哥。” 令狐方看着他,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淡淡的问,“供奴院里还好玩吧?” 叶守也笑,只是那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冷,“好玩啊,那些人体要害啊,死穴啊,毒药啊,都很有趣,只不过要是让姐姐知道你对她阴奉阳违,表面答应她,让人给我讲解京里各个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背地里却是让人教我如何下毒药,如何杀人,甚至是利用各种下作的手段御使他人,你说我若是把你做的好事告诉姐姐,她会怎么对你?”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良久才微微一笑,道:“你很清楚我让人教你的那些,对你才是最有用的,而且你敢跟她说吗?你不怕她知道了你的真面目,知道你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天真可爱,你说她还会不会继续这么宠着你惯着你?” 叶守毕竟年轻,养气功夫也不如令狐方好,被他一激,立即怒目圆瞪,表情凶狠的握着拳头低吼道:“你要是敢跟她说,我一定会叫你后悔。” 令狐方啧了一声,两步跺到叶守面前,也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然不想她知道,就把你这凶戾的一面藏好,你应该很清楚,她这人表面凶悍,其实却是再心善不过了,要是被她知道她认的弟弟,小小年纪就已双手染血,杀人无数,她都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286伪装 286伪装 叶守被道破底细也不见丝毫惊慌,只是扯出一抹冷笑,仰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令狐方,问:“你是怎么查到的?” “前山屯那个半山腰的山洞,你虽然特意清理过了,不过你那时毕竟年幼,毁尸灭迹的手法还是太过稚嫩了些,对于那些个中好手来说,只需几眼就能看出破绽来了。”令狐方双手抱在胸前,低头打量着这个才不足十岁的小男孩,若不是手下人将疑点回报给他,他又让供奴院的人平时加以留心,还真抓不住这小子的把柄。谁能想到如此一个漂亮如玉雕般的孩子会杀人?而且他手上沾的人命还不只一条,离他住的那处山洞不远处的坡下可埋了足足六具尸骨呢,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犯到他手里的? 叶守嘴角一直扬着冷冷的笑,他从不后悔杀死那些人,他当时要不杀那些畜生,死的就有可能是他自己,他可不想做别人展板上肉。他抬头瞪着令狐方,很不客气的嘲讽道:“那个山洞里的东西我早就处理掉了,你就算找到了蛛丝马迹又如何?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人是我弄死的,就算你对姐姐说我杀了人,姐姐也不会相信你。” 令狐方不屑的冷笑,“若不是看你真心尊小湘为长姐,你以为我会容你留在侯府?” 叶守凌厉的眸光闪了闪,脸上飞过的闪过一丝纠结,好一会儿看着令狐方问:“你对我姐是真心的?” 废话!令狐方没好气的朝天白了个白眼,哼道:“你以为呢?” 叶守心智若妖,有些方便他早熟的可怕,但受限于年龄,他对于人性的了解还没有到算无遗漏的地步。他大概能猜到令狐方想跟他联手,但是联手之后要干些什么,他就猜不到了,毕竟以他现在的眼界,很多东西不是他能想到的。 叶守想了想,再抬头时,看着令狐方的目光倒没有之前那么凌厉了,“你要结盟可以,但你要发誓一辈子对我姐姐好,不惹她伤心,也不会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她喜欢做的事情,你也不能拦着。” 事关叶湘,令狐方就变得出奇的好说话,“不用你说,我也会一辈子对她好,至于不能拦着她的事,除了对她有危险的事情,我会拦着,其余的事情一切随她高兴,” “击掌为誓!”叶守伸出手。 令狐方微微一笑,伸手与他一连三击掌。 院子里传来轻浅急的脚步声,令狐方语速极快的道:“有什么事等去供奴院再说,你姐回来了,笑。” 叶守很适时的露出一抹天真的纯萌的笑容。 门帘被掀起,叶湘迈步进来见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不由微微一笑,回身掀高帘子让端着托盘的张仪儿和舒静进来,然后才转头对令狐方和叶守,笑道:“粥好了,先来吃粥吧,一会儿小守还要去供奴院学习的吧?” 叶守嗯了一声,过去拉住叶湘的手,一副极为依赖她的样子。 叶湘低头对他微微一笑,拉着他到桌边坐下。 仪儿和舒静手脚麻烦的布好碗筷,冲三人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令狐方在两人的对面就坐,看着叶湘为叶守端粥布筷,剑眉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便嘴角一扬,道:“我今天也要去供奴院一趟,一会儿小守就跟我坐一辆车出门吧,我那车暖和些。” 叶湘一直惦记着叶守的寒症,一听这话便笑着点了点头,“有你看着,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总怕他出门受凉。”她摸了摸叶守的头,才起身对两人道:“你们先吃着,我去把要给祖母和祖父送去的粥安排一下就来。” 两人齐齐应好,微笑着目送她出去。 等门帘一落下,两人脸上的温情又是迅速一收,不过气氛较之之前的冷凝倒是缓和了很多。 令狐方拿起勺子,在自己面前的海碗里面搅了搅,低声道:“先吃饭吧,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到了供奴院再说,你姐姐聪明着呢,万一被她瞧出来反而不美,不能让她担心。” 这话正得他心,叶守拿起勺子,默不吭声的开始低头喝粥。 叶湘做的腊八粥非常的粘稠软糯,里面还加了牛乳,尝之非常香,还带着淡淡的甘甜。吃着非常的爽口,与以往甜粥的甜腻完全不同。 令狐方只尝了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手里的勺子舞的飞快,等叶湘从外头回来时,他一大海碗的粥已经见底了。 一见她掀帘子进来,令狐方将最后两口粥扒拉进嘴里,然后一边拿帕子擦嘴一边问她,“给祖父和祖母的腊八粥送去了?” 叶湘点了点头,把解下的披风挂好,才走到桌边坐下来,“已经让仪儿和金桔一起坐马车送去了,我前儿才让姜叔去定做了一套包铁的食盒,食盒底部放了炭,保证送到福寿院,粥还是热呼的。” 令狐方目光柔和的笑了笑,“你向来心细。”看她开始低头喝粥,又问:“你手底下那个姓钱的一家应该是准备调到庄子上了吧?” 叶湘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他。 令狐方就笑道:“我今儿不是要去供奴院吗?所以就问问看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我顺道给你带回来。” 叶湘想了想,道:“小守需要一个总管院中事务的管事嬷嬷,一个负责外头采买联略的管事,外院厨房需要一个厨艺好些的厨娘,一个外院的管事嬷嬷并四个扫洒丫头,其他的人手先缓一缓倒也没事,不过你那个仙品居的伶人要开始挑着买几个了,回头我还写了本子让她们排练歌舞呢。你自己盯着些吧,别等到酒楼都要开业了,你再来跟我说没有伶人可用。” 令狐方听着便有些讶异的挑起了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写本子?这么说你也懂音律,会歌舞罗?” 叶守在旁不屑的切了声,小声咕喃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语气里却颇有些得意的意味,好像能知道令狐方不知道的事情,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287笑声 287笑声 令狐方眸光微寒的斜了叶守一眼。 叶湘没注意到两人的暗潮汹涌,抬手轻拍了叶守的后脑勺一下,娇声轻斥了一声,“小守,不准这么没礼貌。” 叶守当没看到令狐方的眼刀,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抬头讨好的对叶湘笑了笑,就乖乖低头喝粥了。 叶湘一转头看向令狐方,令狐方也跟着笑道:“你放心,我今儿去供奴院就把你要的人都给找齐,就算一时没那么多人,我也让下边的人先给留言着,等有了人就给咱们送来。” 叶湘满意的点点头,等用过了早饭,三人带着三只豹子一起去了福寿院,给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请过安之后,叶湘送叶守和令狐方出了门,回来时,文小翠和夏九月已经把做好的衣服送来了。 看着那一溜儿接连抬进来的八口大箱子,连紫烟和秦嬷嬷等人都忍不住咋舌了,老夫人往年也做新衣,但也没哪回是一次就做三四口箱子的。人人都道他们的未来世子妃是无权无势的穷孤女,可这个穷孤女偏就是舍得这样大手笔的给老夫人和老侯爷做衣服。 八口箱子一开,一屋子丫头婆子差点儿没被闪瞎眼,两箱缂丝的白色内衣和中衣,两箱大箱兽皮大氅,一箱各四件,一箱是老侯爷的,一箱是令狐老夫人的,剩下的几个大箱子里都是蜀锦,软烟罗,织锦,云锦一类最上等布料做的棉衣、棉裙、棉裤。 紫娟从一个箱子里拿起一件墨色团花云锦的窄袖棉衣抖开,只见对襟高领的棉衣上绣着一排式样漂亮的白亮盘扣,腰间做了收腰设计,下摆呈圆形,看起来精致极了。 “老夫人……”紫娟眼睛亮亮的看向坐在罗汉床上的令狐老夫人。 “哎哟,这衣服做的可真别致。”令狐老夫人看着那件棉衣也有些错不开眼,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的老侯爷一看就不由笑了,“哟,团花云锦的啊?湘丫头啊,你这几箱衣服花了不少银子吧?” “孝敬祖母和祖父的东西,要是还计较这几个银子,那可不算真心孝敬您二老。”叶湘嘻嘻一笑,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令狐老夫人忍不住抱怨道:“上次说让你自己找秦嬷嬷开库房去挑料子,结果你也没去挑,我那几个库里堆着那么多料子,放着也是放着,料子搁久了也就不时新了,你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变通,还自己掏腰包给我自己做衣裳呢?” 老夫人嘴里虽在抱怨,可任谁看到她那满脸压也压不住的笑,都能明白她此时心里的满足和欣喜。 知妻莫若夫,老侯爷笑着摇摇头,对叶湘道:“湘丫头啊,赶紧侍侯你祖母试试那件衣裳去,她这是正欢喜呢。” “试,咱们都试。”叶湘两步走到一个打开的箱子前,从里面提起一件男式的黑色绣银线苍鹰的夹棉长袍,对老侯爷笑道:“祖父,您看看我给您设计的这件袍子怎么样?看着不比给祖母设计的那件差吧?那边那四箱可都是做给您的,您和祖母啊,就一个在暖阁,一个在内室,咱们今儿把所有的衣裳都试一遍,好不好?” “这可真是好。”令狐老夫人看着叶湘对老侯爷笑道:“这有了孙媳妇儿啊就是不一样,过年了也有人给咱们两个老的打点新衣了,改明儿出门,别人要是问起,你说这一说出去,还不得把别人都给羡慕死?”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纷纷拿调侃的目光看着叶湘。 老侯爷看着叶湘不知是气红,还是羞红的小脸,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叶湘手里拎着那件袍了气鼓鼓的跑回老侯身边,将手里的衣裳一把塞进他怀里,小脸红朴朴的哼道:“说吧说吧,就是要把别人都羡慕死才好呢,不然怎么让别人知道祖母和祖父有了我这么个孝顺可爱又能干的孙媳妇呢?” 令狐老夫人哈哈大笑,回头招呼紫烟和杏红,指着叶湘道:“你们两个赶紧去把她给我拉过来,我要看看她那张脸皮是不是厚的已经可能筑城墙了,连这么没羞没臊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一屋子丫头婆子们不由都笑了起来,紫烟和杏红忙答应着,嘻嘻哈哈的做势要过来抓叶湘。 叶湘连忙扯着老侯爷做挡箭牌,“祖父,您看祖母啦,她怎么能这样嘛,我才让人给她做了那么多好看衣裳呢,这衣裳都不没上身呢,她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老侯爷嗯了一声,笑着对老夫人教训道:“你说你也是,急个什么劲嘛,你总要等衣裳上了身,试过了合不合适再翻脸嘛,不然要是万一衣裳不合身,回头这丫头发脾气不让人帮你改了,你说你可怎么办?” 老夫人顿时拍着炕几大笑,“对对对!还是老爷你说的对,我得等试好了衣裳,改合身了再翻脸,我这脸翻得早了。” “祖父,怎么连你也欺负我。”叶湘红着脸,假装生气的跺脚,又去扯着老夫人的衣袖不依的撒娇,“祖母!” 一屋子丫头婆子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见老夫人和老侯爷这么开心,也都陪着大笑。如此热闹欢快的笑声,伯阳侯府里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了。 老侯爷看着扯着老夫人撒娇的叶湘,眼角都不禁有些湿润了。还是他孙儿的眼光好啊,这小丫头虽然出身不高,可心地纯善。她肯花时间陪他们两个老的说话,肯为他们花心思做饭做菜、做点心,肯为他们花心思画图做衣裳,甚至肯装傻冲愣的给他们逗趣,让他们开心。这样的孙媳妇儿真的是再好也没有了,现在就是拿个公主给他换,他也不干。 这伯阳侯府冷清的太久太久了,也就是这丫头进府之后,才热闹了起来。 叶湘进府也不过才月余,可他们的生活中已经处处有了她的影子。他们现在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做的,晨晕定省小丫头是一天都没有耽搁过,连带着他那个平时忙得几乎没影的孙儿也会抽空过来,陪着他们两个老的坐会儿。 288保护 288保护 人老了,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希望儿孙成材,夫妻美满,日子过的和顺,若是再有个曾孙在他们膝下承欢就再好不过了。眼看着叶湘放下心思肯好好的跟令狐方过日子,肯在他们两个老的身上花时间,跟令狐方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不知道有多开心。 “哎哟,哎哟,可不能摇了,再摇祖母这副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架罗。”令狐老夫人拉着叶湘的小手乐呵呵的拍了拍,才抬手点了点叶湘的额头,笑道:“你这小猴儿啊,刚刚那些话在咱们自己府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否则别人可是要说你狂妄的,知不知道?” 她又不是傻的。 叶湘抱着老夫人的手臂,紧挨着她坐着,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道:“要是在别的地方,您让我说,我还不说呢,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家吗?我还不能窝里横一回了?我聪明着呢,祖母您别老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好不好?” 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听得都忍不住爆笑起来,老夫人点着叶湘的额头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道,“好,好,准你窝里横,准你窝里横。” 一屋子的热闹笑声好半晌才停歇,叶湘吩咐夏九月,紫烟、杏红、杏仁帮老侯爷试衣裳,自己则陪着老夫人到内室里,与文小翠,秦嬷嬷,紫娟几个一起给老夫人试衣。 与给老侯爷准备的棉袍棉裤不同,叶湘给老夫人准备的衣物,从上衣,罗裙,湘裙,马夹,褙子,皆是一式八件,颜色都是尽量往亮丽里配色。像是黑色绣银线的上衣上配的是红色的盘扣,罗裙配的就是酒红色精绣镶黑色裙边的。又比如墨绿色上衣配白色绣墨色宝相花的湘裙,深蓝色的曲裾镶的就是淡绿的裙边等等。 叶湘先给老夫人试的就是那件墨绿的棉袄,下身配白色绣墨色宝相花的十二副湘裙。 衣裙一上身,几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那亮眼的配色和精致的款式,以及收腰的设计,都让穿着这件衣服的老夫人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仿佛一下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秦嬷嬷一边为老夫人整理着裙摆,一边感叹,“这衣裳做的可真好看,大小也正合适,叶姑娘真是好眼光啊,这衣裳就像是为老夫人量身定做的一样,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另一边的文小翠不由笑道:“可不就是专门为老夫人定做的嘛,这衣裳要做的好看,不但款式要好,配色也很重要,像是什么颜色衣裳配什么颜色的盘扣,盘扣要用什么式样的才能让整件衣裳看起来更大气,衣裳的领边、袖口要不要镶边?镶什么颜色,配什么颜色的裙子,裙子上绣什么花,衣裳上绣什么花与裙子相配,可都是有学问的呢。” 秦嬷嬷听着就笑了起来,“哎哟,这也就是你们这些手巧心也巧的,才操心得来这么多的事儿,也难怪能给我们老夫人做出这么漂亮的衣裳来了呢。” 文小翠却不敢居功,笑道:“奴婢可不敢领这份功劳,衣裳的款式、颜色,连绣的什么花,配的什么盘扣,都是我们小姐一早画好了图纸,交给奴婢做的,奴婢也就是帮着载载衣,绣绣花,可不敢说自己个儿心灵手巧。” 几人闻言不由惊讶的往叶湘看去,令狐老夫人眼中更是异彩连连,看着叶湘的眼里毕是满意的笑。 叶湘见众人看向她,就笑着抬了抬下巴,一脸要邀功的冲令狐老夫人笑道:“祖母,您现在知道我对您有多用心了吧?您这些衣裳可是我画了整整两天,才把图纸画出来的呢,您说您是不是该好好夸夸我?” 令狐老夫人笑眯眯的斜眼瞅她,“看你这丫头那点儿出息,花了这么多心思给我们做衣裳,就为了要一句夸啊?” 主仆几十年,秦嬷嬷怎么会不明白老夫人的心思呢,她笑着跟老夫人搭腔道:“叶姑娘孝心一片,最难得的还是没有私心,老夫人能得如此好孙媳,可得好好谢谢万岁爷呢,今儿午后您不是还要进宫面见皇太后吗?到时可得好好跟皇太后说道说道,让给万岁爷带声谢。” 外界如今对叶湘的评论并不好,特别是令狐方至今未带叶湘进宫谢恩,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外界都在传伯阳侯世子是对皇上的指婚不喜,才会拒带叶湘进宫谢恩的。再加上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为了保护叶湘,帮她拦下了外界所有的打探和邀宴,更让外界把老伯阳侯和老夫人也不喜叶湘的传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若是老夫人能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给叶姑娘正名,外头那些谣言自然就能不攻自破了,这可是比叶湘自己出去说什么都有效,也能省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可劲折腾的功夫。 人的身份不同,想法和看法自然就有了差距。对于秦嬷嬷来说,叶湘无权无势,更无父母亲族,令狐老夫人、老侯爷和令狐方平时虽然对叶湘还不错,但他们放任外界那些嫉妒叶湘的小姐们,肆意传播不利于叶湘的谣言,在秦嬷嬷看来这就是对叶湘的不重视。在秦嬷嬷的观念里,以令狐老夫人和皇太后的姐妹关系,皇上扶养令狐方长大的情谊,只要叶湘一日没进宫谢恩,她世子未婚妻的身份,伯阳侯府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就一日不能得到正名。 秦嬷嬷却不知道,其实不管是令狐方,令狐老夫人还是老侯爷,首先在意的是叶湘对令狐方,甚至是对侯府的认可和认同。没有叶湘的认同,他们就是费心扒拉的去平息了那些谣言又如何?这丫的要是一个不爽,当真剪了头发跑去当尼姑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费尽心机去找传翻谣言的人,还不如稳住叶湘实在。 就说叶湘自己,对于那些谣言也是不在意的,她有皇帝的圣旨在手,只要令狐方心里有她,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真心视她为孙媳妇儿,任外界的谣言传的再凶再利害,最后也会不攻自破,她又何需费那个心去避谣呢? 289决定 289决定 叶湘对于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帮她拦下那些莫名其妙的邀约,不知道多感激,可现在听秦嬷嬷这么说,才突然想到她的不出面,倒是让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做了恶人。 叶湘看了秦嬷嬷一眼,目光一转,正好对上令狐老夫人精光闪烁的眼,顿时就有些不自在的抓了抓脸,讪讪的一笑。 令狐老夫人看着她那个样子就不由笑骂道:“你这小猴儿还知道要心虚啊?” 叶湘自知理亏,乖乖上前认错,“湘儿任性,倒是让祖父、祖母为湘儿做了恶人,祖母,我知道错了。” 令狐老夫人闻言颇觉欣慰,抬手怜爱的摸了摸叶湘的头,道:“看到你与方儿感情越来越好,我与你祖父这个恶人做的也算不冤了。” 秦嬷嬷看看叶湘,又看看令狐老夫人,叶姑娘和老夫人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听的懂,可连在一起,她就迷糊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的事。不过与人为奴了半辈子,秦嬷嬷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的,主子在说话,她就算心里有疑惑也安静退到了一边。 伯阳侯府身为京城豪门,年初年尾少不了要与亲戚朋友来往应酬,这阵子前院就已经开始访客不断了,后院之所以还能一直保持安静,是因为老夫人以心情不佳为由,推掉了各家的邀宴和拜访,如此一来,叶湘自然也就不用出面与人应酬了。 叶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令狐方,老夫人和老侯爷对她的宠爱和包容。他们都在等她接受那份圣旨,等她适应伯阳侯府,适应她的新身份,然后主动担起伯阳侯府未来女主人这个身份所要承担的责任。 叶湘只觉心头整个热热暖暖的,眼角微微有些泛酸,她轻咬了下红唇,低声却坚定的看着令狐老夫人笑道:“祖母,我的新衣裳也都做好了,以后……我陪您出去赴宴。” 令狐老夫人闻言眼睛就是一亮,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看着叶湘的目光满意又带着浓浓的欣喜,连说话的声音都激动的带上了颤音,“好孩子,真是祖母的好孩子,你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了,那下午你就陪祖母进宫去吧,祖母带你见见你姨祖母,你也去给皇上磕个头,谢谢他给你和小方子牵的这桩好姻缘。” 老夫人转头去叫紫娟,“去前院让秦松派个人去问问世子爷,看他下午有没有空,要是没事就让他陪咱祖孙俩进宫去。” “是!”紫娟不敢怠慢。听了叶湘与老夫人的对话,她就算之前不了解老夫人为什么故意推掉各个亲近人家的邀宴,不让叶姑娘出席,现在屋里的几人也都已经听明白了,紫娟福身退出去前,还对叶湘投以友善祝福的一笑。 秦嬷嬷不好意思的拍着自己的脸,笑道:“老奴真是妄做小人了,原来老夫人和叶姑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啊,这人老眼花了,人也跟着变蠢笨了,偏还爱自做聪明,看老奴这心操的。” 叶湘忙笑着上前拉住秦嬷嬷的手,一脸诚恳的道:“嬷嬷可千万别这么说,您真心为我好,我这心里可都记着呢,嬷嬷,请受叶湘一拜。”说着认认真真给秦嬷嬷行了一礼。 秦嬷嬷吓了一跳,本来想躲,可惜叶湘动作太快了,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脚无措的站在那里,急道:“姑娘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实在担不得您的礼啊。” 令狐老夫人就在旁笑道:“你服侍了我大半辈子,又是从小看着方儿长大的,也算是方儿的长辈了。你一心为了他们两个好,受她这一礼又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 秦嬷嬷这才讷讷的受了叶湘的礼,看向叶湘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也确实是如令狐老夫人说的那一样,她是把叶湘当成自己的晚辈了。 叶湘对秦嬷嬷笑了笑,才回到令狐老夫人身边,道,“祖母,咱们再换下一身吧?” “不换了!不换了!”令狐老夫人摸着身上的新衣,心里对身上的新衣裳满意的不得了,美滋滋的冲叶湘摆了摆手,道:“这身衣裳我穿着觉得挺好,今儿就穿这一身,不换了。” 老夫人慢悠悠的在一旁椅子上坐,对着叶湘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丫头手下有一帮能人,就冲着这衣裳穿在我身上一丝都不差,我就知道其他的衣裳肯定也差不了。”说着扭头对秦嬷嬷指了指文小翠,笑道:“她们这段日子也辛苦了,你带她下去,看她们针线上一共多少人,每人赏她们两个上等红封。” 文小翠大喜,连忙跪下给令狐老夫人磕头谢恩,“奴婢代姐妹们谢老夫人赏。” 令狐老夫人挥挥手,秦嬷嬷就带着文小翠退了下去。 等人都退出去了,令狐老夫人才拉着叶湘,一脸认真的问叶湘:“丫头,你真的决定了吗?你要知道,只要我应了一家的邀宴,以后你就免不了要与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们应酬了,那些对方儿有意思的小姐们,那些看不起你的夫人们都有可能针对你,排挤你,使计让你出丑甚至是做出更加恶劣的事情。” 叶湘忍不住嗤笑,要是以前她还真会怕对上那些个小姐夫人们,可现在她身后不单站着令狐方,还有个当靖王世子的叶守呢,她自己也有个皇帝册封的县主头衔,可不怕那些女人。 叶湘俏皮的冲令狐老夫人眨了眨眼,“祖母,您忘记第一次见我时,我在干什么啦?”她忍着笑道,“您要是真为那些夫人小姐们的人身安全担心,我最多就答应您,在那些招我生气的夫人、小姐们身上少扎几个窟窿呗。” 令狐老夫人听的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就爆笑起来,手指点着叶湘,笑的直摇着头,“你啊!你啊!” 叶湘抿着唇,笑眯眯的回望着令狐老夫人,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 290爱死您了 290爱死您了 令狐老夫人笑了一会儿,才敛了笑,一脸认真的道:“湘丫头啊,祖母要你知道,你是我令狐家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儿,走出去就代表了咱们伯阳侯府。在这京城,能惹咱们伯阳侯府的人不多,但要真有那不开眼的惹了你,咱们伯阳侯府也怕他,就算是皇家的公主皇子又如何?你要打也就打了,最多咱们回头跟人低个头,道声对不起,反正人打都打了,事后说声对不起,咱们也不会少块肉。” 啊? 叶湘愣愣的呆了半晌,然后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令狐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祖母,祖母,您真是太可爱了,我爱死您了。” 令狐老夫人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手抱住挂在她身上的叶湘,等反应过来叶湘为什么会有这反应之后,她也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戳着叶湘的额头笑骂,“你这疯丫头哦。” 叶湘赖在老夫人怀里嘻嘻哈哈的笑,她是真的开心。护短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令狐老夫人能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就说明她已经把她当自家晚辈看待了,她喜欢真心待她好的老夫人。 “夫人,你换好衣裳了没有?快来看看我这身衣裳穿着怎么样?”外厅传来老侯爷亢奋的声音。 老夫人和叶湘在室内听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湘扶着老夫人出去,就见老侯爷满脸笑容的站在厅里,正美滋滋的摸着身上深紫色祥云纹蜀锦的夹棉长袍。 老侯爷长年练武,就算是现在年纪大了,身上也没有一丝赘肉,体形保持的非常好。这件深紫色的夹棉长袍服贴的穿在他身上,腰间以一条深蓝色镶黑曜石的腰带系住,显得老侯爷身材结实欣长,深紫色又极衬他的肤色,使得老侯爷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也难怪他会这么兴奋了。 老侯爷回头看到令狐老夫人时,眼睛也是一亮,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两圈,才点头笑道:“你这身衣裳穿着好看,看着比以前年轻多了。”说着便摸着胡子笑起来,道:“我就说咱们明明没那么老,怎么往镜子前一站,看着就那么难看呢,原来是没穿对衣裳。” 令狐老夫人忍不住笑着啐了他一口,被叶湘扶着到罗汉床上坐下,一边嗔道:“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还这般老没羞的。”说完,盯着老侯爷身上的衣裳认真打量了几眼,也忍不住开口赞道:“还是湘丫头有眼光,这衣裳做的确实是好,这腰带的颜色配的也好。” “好看吧。”老侯爷摸着身上的衣服,心里也美滋滋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下午老黄约我去他哪儿喝茶,你既然说好,那我就穿这身去了。” 叶湘笑问:“祖父,您那几箱衣裳都试完了吗。” “你当你祖父我长了三头六臂吗?哪能这么快把几箱子衣裳试完?你那针线上的几个媳妇子手艺不错,这衣裳做的一丝不差,只试这一身我就知道其他衣裳肯定也错不了,倒也不必都一一试过。” 令狐老夫人笑着拍了老侯爷一下,乐呵呵的道:“行啦,既然是准备要穿出门的衣裳,那就赶紧去换下来,免得到时起了褶子不好出门见人。” “行,那我先去换下来。”老侯爷属于行动派,嘴里还说着话呢,人就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了。 令狐老夫人也跟着起身,顺手抚了抚身上的衣裳,对叶湘道:“丫头啊,扶祖母去屋里,我也把这身给换下来。” 叶湘劝道:“祖母,您喜欢就穿着吧,那边箱子里的衣服还多呢着,下午出门再换别的就是了。” “不啦,我就喜欢这个颜色,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孙子辈孝敬的衣裳了,今儿可一定得穿进宫去跟皇太后显摆显摆。”说着还冲叶湘眨了眨眼,咧嘴笑道:“她可没我好福气,她那些孙儿辈的孝敬啊,都带着目的呢。” 佛说,你得到一些东西,就必定会为些失去一些东西。皇太后即做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就注定了难以享受到纯粹的亲情。 侍侯着老夫人换了衣裳,等秦嬷嬷和紫娟等人回来,叶湘便让文小翠和夏九月先回潇湘苑,再让候在门边的杏仁和杏红把她做的点心热上两盘,给老夫人和老侯爷做茶点。陪着二老又聊了会儿天,等时间差不多了,叶湘便告退出来,带着金桔、银杏去了厨房做午饭。 快用饭的时候,令狐方急匆匆的从外头赶了回来。 叶湘看着他,惊讶的眨了眨眼,令狐方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穿着的衣服,显然是一回来就直奔福寿院来了。叶湘让银杏去多添了一副碗筷,令狐方跟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请过安之后,就坐了下来。 叶湘趁老夫人和老侯爷不注意时,凑地过去低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办吗?” 令狐方微微一笑,道,“事情我都已经交代下去了,秦松派人来说你下午要陪祖母进宫,我就赶紧回来了,你别怕,下午我陪你们一起进宫。” 叶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不就是进宫磕个头吗?这有什么好怕的? 丫头们端着水盆白帕进来,四人洗了手,拿帕子擦干之后,令狐老夫人举筷开了席,几人便跟着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丫头们进来收拾碗筷,叶湘跟老夫人和老侯爷禀告之后便从屋里退了出来,准备回潇湘苑换身衣裳进宫。 令狐方一见叶湘要走,也跟着告退出来,眼巴巴的跟着叶湘出了福寿院,一见她要上马车,立即一记冷眼瞪得金桔和银杏乖乖退到了一边,他大少爷这才抬腿挤进了叶湘的马车,还顺手把车门给带上了。 叶湘挑了挑眉,奇怪的看了眼关上的车门,“你不是也要回去换衣裳吗?挤我马车上来做什么?” 令狐方挤到叶湘身边,倾身凑近她,目光灼灼的扫过她粉红的樱唇,缓声问道:“你不会忘了自己早上答应过我什么了吧?” 291吃豆腐 291吃豆腐 叶湘心头一凛,骤然想起早上自己答应的话,美目眨了眨眼,却故作无辜的道:“我说什么了?” 令狐方沉默的盯着她半响,直看得叶湘颊染红霞,眼底的笑意才慢慢的散开。他也不说话,只伸手抬起叶湘的下巴俯身就要贴上去。 叶湘早就防着他了,一见令狐方凑过来,立即动作飞快的一边身子往后缩,一边伸手推他,“你干嘛,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娇滴滴的软糯话语,带着叶湘特有的泼辣意味,那口气却是似羞还嗔,与其说是质问,还不如说是在撒娇。 令狐方被推得撞到车壁上,不但不生气,反而盯着叶湘低低的笑出声来,“你还敢说你不记得了?真要不记得了,你推我做什么?” 叶湘被他戏谑的眼神看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秀眉一蹙,便羞恼的踹了他一脚,“你这人真可恶,我不要看到你了,你出去啊。” 令狐方被踹了也不生气,反而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只盯着叶湘痴痴的笑,直笑的叶湘恼羞成怒,起身做势要打他。只是她忘了,这马车可不是她自己那辆加了弹簧防震的特制马车,就算虞婆子驾车技术再好,也免不了不时的摇晃和小小的颠簸。 叶湘刚从坐位上起身,车子正好轻轻颠了一下,虽然摇动的幅度不大,却足够让叶湘的身子跟着打晃了,眼看叶湘就要往一边倒,令狐方眼明手快的伸手一把扯住她,再顺势往自己怀里一带。叶湘就跟自动投怀送抱一样,扑到了令狐方身上。 “哎哟!” 令狐方吓了一跳,忙一手搂着叶湘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肩,将她微微推开了点急问,“怎么了?怎么了?可是伤到哪儿了?” 叶湘抬手揉了揉撞疼的肩头,又忍不住伸手在令狐方的手臂上按了按,隔着衣料摸到的肌肉又结实又硬,根本就按不动,“你倒底是怎么练的,怎么身上的肌肉会这么硬。” “可是撞疼哪儿了?肩膀吗?”令狐方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抬手做势要去揉叶湘的肩。 “可别,”叶湘一下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你揉。” 令狐方的目光在叶湘的脸上打了个圈,又移向她圆润单薄的肩头,见她的脸上已经没了痛色,眼底的忧色便也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暗的精光,“那我轻轻的揉。” “再轻也不要你揉。” 两人好不容易独处,令狐方又才得知自己的小未婚妻知情识趣,哪里能忍住不与她亲近?他恬着脸做势要帮叶湘揉肩,“让我给你揉揉嘛,我保证会轻轻的。” 叶湘一看他那副嘴脸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眼,哪里肯就犯,“你想都别想,不准把手伸过来。” “就揉一下好不好?我就轻轻的揉一下。” “一下也不许。”叶湘缩着肩,侧身要躲,可她原就被令狐方搂着腰,又能躲到哪里去? 令狐方身长手长,他要伸手揉她的肩,叶湘又能躲到哪里去?两人推掇闪躲,没两下,叶湘就被令狐方给紧紧抱在了怀里。 叶湘挣扎了下,感觉身前的男人就跟钢铁筑成似的,不但身体硬梆梆的,力气还大,她根本推不动他,倒让她只能干瞪眼,“喂,你快放开我。” 令狐方嘴角闪过狡黠的笑,就着抱着叶湘的姿势把头枕在她肩上,满足的吁了口气,才懒洋洋的道:“乖,让我抱一会儿。” 叶湘是曲腿歪着被令狐方搂在怀里的,这样的姿势坐一会儿还没事,但时间一久,不但腿会麻,还会腰酸背痛。叶湘瞪着令狐方近在咫尺的脖子,暗暗磨了磨后牙槽,很想凑上去狠狠的咬上一口,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不过脑中灵光一闪,她眼珠子转了转便改了主意。 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只要女人的教鞭挥的好,没有男人教不好。无数前辈先人告诉我们,柔能克钢,在强势的男人面前,装娇弱的小白花,才是最有长途的。 叶湘伸手推了推令狐方,秀眉微蹙的软着声音道,“喂,你快放开啦,人家这样坐着很不舒服诶,腿都要麻了。” 娇滴滴的软糯女声,听在令狐方耳里,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是软的。他一听叶湘说不舒服,哪里不敢紧抱着不放?立即就松了手,不过还不等叶湘露出得逞的微笑,他一手扶着叶湘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膝下,一下就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到了自己腿上。“你坐我腿上,省得被马车颠着了。” 颠?我颠你个大头鬼! 伯阳侯府的后花园铺的全是青石板路,最多就是小小的颠一下,晃一下,她又不是没坐过。 叶湘盯着令狐方嘴角的微笑,倏地明白过来这男人根本就是看穿了她的意图,还将计就计,趁机在吃了她豆腐。 “令狐方!” 车内一声娇喝,吓的外面赶车的虞婆子差点儿没从车辕上摔下去。 令狐方对在身上推掇的一双玉手毫不在意,反而一脸享受的哈哈大笑起来,一双大手甚至还在叶湘的纤腰上捏了捏。 “啊!”怕痒的叶湘差点儿没跳起来,急急去抓住握在腰上的手,瞪着令狐方的眼中终于现出了一丝恼意,“你……你混蛋,还不快放开我。” 令狐方嘴角含笑的看着叶湘双颊飞红,姿容艳丽的更胜三月春花,那双含水的眸子似粹了星光般,瞪着他时,那双美丽的眼里就似带了火一般,只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只有他。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自令狐方的心底涌上来,漫上了他的眼,再自他的眼角扩大到了他的整张脸上。 “我怎么混蛋了?你是我媳妇儿,我抱自个儿的媳妇儿可是天经地义的。” 叶湘被他这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气的恼羞成怒,抬手就往令狐方身上打。不过令狐方身体是真硬,她锤了他两下,自己手都锤痛了,偏令狐方还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搞得叶湘郁闷个半死不说,手还又痛又麻。 292进宫 292进宫 “是不是锤痛手了?让我看看。”令狐方笑咪咪的伸手去抓叶湘的手。 “才不要你看。”叶湘气的一推令狐方,就要从他身上站起来。不过比身高比手长,叶湘都不占优势,她要躲令狐方伸来的手可不容易,两人一个躲一个抓,眼看就要被令狐方都抓住了,叶湘身子猛的往后一昂,眼看就要摔倒,令狐方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回一带。 叶湘的嘴角倏地扬起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在被拉回时顺势用力往令狐方身上推了一把,令狐方猝不及防之下被推的往后倒在车板上。 叶湘嘴角一扬,正想得意的大笑三声,手上就传来一股拉扯力,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扯着扑到了令狐方身上,然后一个天旋地转,她只觉的身上一重,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令狐方压在了身下。 在男人身下挣扎容易擦枪走火的常识,叶湘还是知道的,而且她也着实是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用力的瞪着悬在自己上方的令狐方笑盈盈的脸,期待着用眼刀杀死他。 令狐方笑着刮了叶湘的鼻子一下,“生气了?” 叶湘偏头躲了一下,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有没整到你是我计不如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抬手无力的推了推半压在身上的男人,“不过你要是再这样压着我,我肯定要没气了,你真的好重你知不知道?” 令狐方呵呵低笑着单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却仍是悬在叶湘的身上,满眼笑意的看着身下一脸气呼呼的小人儿,心里的欢喜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越飞越高。他发现越跟他的小丫头相处,自己对她的喜欢就越深一分。他的小丫头跟时下的那些喜欢矫揉造作的名门闺秀不同,她爽朗直率,不会跟那些女人一样,为点儿小事斤斤计较,争斗不休。她聪明睿智,却又极懂得藏拙,善良却不会是烂好人,她孝顺又有爱心,会帮他陪伴祖父祖母,她是独一无二的。 “笑什么啊?像个傻子一样,你再不下车,一会儿车子都要到潇湘苑了,不是说一会儿要陪我和祖母进宫的吗?” 令狐方侧身躺在叶湘身边,很是随意的道:“我送你到潇湘苑,再回去不迟。” 叶湘侧头看他两眼,心里默算了一下从潇湘苑的距离,暗骂了句:吃饱了撑的,便挺身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弄乱的衣服。 虞婆子侧耳听着车里没了动静,不由翘着嘴角摇摇头,赶着车马平稳的驶进潇湘苑,在垂花门前停了下来。 叶湘回头看了眼单手撑头,侧躺着闭目养神的令狐方,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他一下,“喂,到地方了,你该滚了。” 令狐方嘴角微勾的睁开眼,无奈的啧了一声,道:“好,我这就滚。”令狐方慢吞吞的坐起身,却趁叶湘不备,飞快的倾身在她脸上偷了个吻,然后似怕叶湘找他算帐似的,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从马车里冲了出去。 叶湘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望着大开的车门捂着脸低声笑骂了一句:“无赖!”才在虞婆子暧昧促狭的眼神下回了自己院子。 叶湘以前也曾逛过故宫,但那种失去了主人,年久失修的宫殿群,与有正主在的皇宫是完全不同的,至少在她感觉,故宫跟她此刻走进的这个大华朝的皇宫是完全不同的。地上雕着各种花纹的青石砖,四周金壁辉煌巍峨大气的宫殿,时不时从身边走过的披着甲胄的御林军,远处来去匆匆的太监和宫女,这都是现代看着一个个破败的宫殿,一边听导游口沫横飞的讲述宫殿来历不能所体会的。 伯阳侯夫人与皇太后是亲姐妹,再加上伯阳侯府深得圣眷,进宫所受到的待遇自然也是非比寻常的。叶湘跟着令狐老夫人沾了光,也享受了一把坐轿子进宫的福利。只不过皇太后没算到令狐方会跟他们一起进宫,只派了两顶轿子来,倒是把赶来接令狐老夫人和叶湘进宫的白景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想再给安排一顶轿子。 还是令狐老夫人一句:“他皮糙肉厚,走两步路没事。”帮白景解了围,而且看令狐方一脸笑眯眯的,也不像介意的样子,白景这才放了心。于是才有了现在这样,白景扶着令狐老夫人的轿车子在前走,令狐方扶着叶湘的轿子在后走的情景。 皇宫除了金壁辉煌,就只剩下一个字,那就是大。一行人走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叶湘撩起轿帘一角往前瞅了瞅,才很小声的问扶着轿,跟在一旁的令狐方,“还有多久才到慈宁宫啊?” 在来的路上,令狐老夫人已经跟叶湘交待过觐见流程了,先要去慈宁宫陪皇太后唠一会儿嗑,等皇太后赏了东西,就由令狐方陪着她转战皇后的凤栖宫,同样等磕了头听了赏就转往御书房,给皇帝磕头顺便讨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令狐家的人都这么缺心眼儿,好像对于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来说,好像带她进宫,就是专门为跟人讨赏来的似的。搞得原本不紧张,看到如此霸气侧漏的皇宫,又忍不住紧张的叶湘一下子就紧张不起来了。 令狐方侧头透过轿帘的缝隙,对上叶湘好奇的大眼,笑道:“咱们现在还在前殿区呢,再走上一刻钟左右才能到后宫,要到慈宁宫的话至少还要再走上三刻钟。” 叶湘听的直咋舌,心中暗骂古代皇帝都有病,皇宫建的大,气派是气派了,可前殿区跟后宫光走路就要大半个小时,皇帝要见大小老婆,估计还得大殿小殿的跑一圈,也不赚累得慌,一天还能留出多少时间处理国事啊? 难怪中国古代的皇帝不是被史学家说好色,不务正业,就是怠惰,荒于政务,偏偏最后都还早死,而且还有不少是累死的。没事把皇宫建得这么大,每天光来回跑就得花不少时间,能不累吗? 293谢恩 293谢恩 想想吧,就算古代皇帝出行有轿子代步,可古代皇帝以孝制天下,每天早晚皇帝要向老妈请安,还要上早朝,完了等吃个饭,回后宫见一见大小老婆,再回到前殿区办公,估计天都快黑了,一天时间差不多都花在了路上,每天被轿子颠来颠去的时间,估计比平稳站着的时间都多,没事都能给你颠出个骨质疏松来,皇帝能勤政能健康就怪了。 轿子在慈宁宫门口停下,令狐方扶着叶湘下了轿,便到前头一左一右扶着令狐老夫人,三人一起进了慈宁宫。 此时的慈宁宫里可并不只有皇太后一人在,自打知道今天下午,令狐老夫人会带叶湘进宫谢恩,皇后和各宫的妃子们无一例外的都赶到了慈宁宫,把个慈宁宫坐了个满满当当,美其名日:陪皇太后说话解闷。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好奇皇帝倒底给令狐方指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是不是如传言里说的那样粗鄙不堪,俗不可耐,貌胜无盐还泼辣彪悍。 等令狐老夫人带着叶湘和令狐方进去,一层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湘身上。 叶湘为了面圣,特意换了身中规中矩的白色大袖衫加深蓝色绣兰花的襦裙,头发还是照样编了辫子垂在胸前,只简单别了两只银蝶花钿装饰,手上更是只有一只剔透的白玉手镯,全身上下素淡的不能再素淡。就叶湘之身打扮,杵在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姿色艳丽的女人之间,本该是会被对比的像只丑小鸭一般醒目。可偏偏叶湘往那儿一站,那笔挺的身姿,面对众人的目光也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样子就如黑夜中的明灯一般,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再加上她那张虽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经精致绝丽的小脸,以及小脸上那双灿若星辰般的眸子,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皇太后的目光在叶湘和令狐方身上打了个转,心底忍不住就喝了一声好。叶湘和令狐方虽然年岁有差,但就容貌来说却真如金童玉女一般,般配的不得了,再看叶湘搀扶着伯阳侯老夫人走进殿内的亲密样子,皇太后光看伯阳侯老夫人嘴角眉梢的笑意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极满意这个孙媳妇的。 皇后在叶湘和令狐方身上打了转之后,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太后身上,一见皇太后眼里露出满意之色,她便笑着站了起来,拍着手赞道:“哎哟哟,伯阳侯夫人打哪儿领了这么一对璧人来,本宫可是有好些年没有看到这样般配的人儿了呢。” 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人精,一见皇后起身,都跟看到了风向标一样,立即有样学样的全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臣妇事着孙儿和未来孙媳妇儿给皇太后,皇后和各位娘娘们请安,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各位娘娘万福。”令狐老夫人做势要跪,却一把被离得近的淑妃给扶住。 “可使不得,老夫人您就别折煞我们了,您给太后请安不说得过去,跟我们这些小辈可不能跪,论辈份,咱们不得称您一声姨母呢,皇后,您说妹妹说的对不对?” 皇后微笑着赞道:“对,妹妹说的正是呢,伯阳侯夫人可千万不要跟我们多礼。”说着便上来扶着令狐老夫人,往皇太后身边走去,“您快请上坐。” 叶湘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从自己手里“夺”走了令狐老夫人,嘴角微不可见的就抽了抽,心里暗道:皇宫真可怕,皇宫里的女人更可怕。前一刻还是淑妃不露痕迹的给皇后使拌子,后一刻皇后就来给她使起拌子来了,这是准备考验她的临场发挥能力还是怎么的?面对四面虎视眈眈的女人们,也断了叶湘向令狐方求助询问的念头。 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不过叶湘也知道这一关是注定逃不掉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担起伯阳侯府未来女主人的责任,这么点儿小刁难,自然得顶住罗。 正当叶湘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令狐方已经先一步单膝跪了下去,冲着皇太后道:“微臣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众位娘娘。” 叶湘的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孤度,也跟着盈盈拜倒,“叶湘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太娘娘,参见众位娘娘,众位娘娘万福。” 皇太后满意的嗯了一声,笑着对叶湘招了招手道:“好丫头,快快免礼,来,你过来给哀家瞧瞧。”又对令狐方道:“你这猴儿,还不快快起来,再跪着仔细一会儿膝盖疼。” 单从皇太后对令狐方的称呼,就可以看出皇太后对令狐方的宠爱,叶湘垂着头,嘴角微不可见的又扬了扬,爬起身又向皇后和一众嫔妃团团施了个福礼,这才轻移莲步走向皇太后。 皇太后拉着叶湘的手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这才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与令狐老夫人交换了个眼神,便笑着赏了叶湘一套红珊瑚的头面做见面礼。 皇后也忙跟着凑趣,赏了叶湘一套东珠的头面,淑妃,德妃,贤妃,贞妃一个不落的都赏了叶湘金头面,贤嫔赏的则是银头面,到陈淑仪时,就只能赏叶湘单根的银钗了。 一圈的磕头谢恩下来,直磕得叶湘人晕头转向,偏她脸上还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令狐方在旁看得心疼了个半死,见叶湘终于谢恩完了,忙对皇太后道:“姨祖母,侄孙先带小湘去见舅爷,等给舅爷磕过头再来陪姨祖母说话。” 皇太后自然无不有应,笑着冲令狐方挥挥手,“去吧,去吧。” 叶湘忙身皇太后,皇后和一众妃嫔施了一礼,这才跟着令狐方出了慈宁宫。 等令狐方和叶湘一走,皇太后又对皇后等人也挥了挥手,道:“你们也都散了吧,让我跟你们姨母说说话。” 皇后等人自然无有不应,反正她们今天的目地已经达到了,人也见了,该为难的也为难了,至于会不会成为威胁还有待观查。 294敬茶 294敬茶 御书房里,皇帝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令狐老夫人带着令狐方和叶湘进宫来了,知道令狐方和叶湘在给皇太后请过安之后就会到他这儿来,还特地让黄公公去御膳房整了茶果点心来,准备招待那俩小的。 不过皇帝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大一个多时辰,原因无它,宫里的一应该用品都是有规矩的,进宫时,他们有轿子可坐,是因为皇太后的吩咐,可令狐方要带叶湘去御书房见皇上,皇太后可没吩咐给安排车轿,所以两人就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了。 大华朝的皇宫跟二十世纪油漆斑驳的故宫可不一样,令狐方领着叶湘一路走,一路给她讲解每一座所看到的宫殿的作用和意义,兴致起时还会跟她讲自己小时侯在宫里的趣事,然后领着她绕弯去看自己小时候常玩的几个宫殿。 所以等到令狐方和叶湘到御书房时,太阳已经西斜,而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摔坏子大骂:“老子等的头顶都长草了,俩小兔崽子竟然还在外头到处晃悠,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老黄,让一队御林军去把那俩小兔崽子给朕逮过来。” 御书房外,一众御林军和太监宫女齐齐以怜悯的看着令狐方和叶湘,而令狐方和叶湘对视了一眼,叶湘缩了缩脖了,吐了吐舌头,意思:糟了,皇上发火了。 令狐方对她笑了笑,无声的说了三个字:没事的。然后拉着叶湘大步往御书房里走去,“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咱们皇上生气啊?我大老远的就听到舅爷你骂人的声音了。” 这也算是说曹操曹操到了,皇帝一见门口进来的一对小儿女,不喜反怒,虎目一瞪,骂道:“老子骂的就是你。” 黄公公哎哟一声,在旁苦笑着解释道:“世子爷,皇上可是等您二位大半天了,慈宁宫那边的人早早就来回话说你们过来了,可咱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们来,这不,皇上才急了嘛。” “我们这不是来了嘛。”令狐方冲皇帝讨好的一笑,悄悄捏了捏叶湘的手,拉着她上前两步,率先撩袍跪下。“舅爷,我带小湘来给您磕头了。” 叶湘也忙跟着跪下,她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看不惯,但对皇帝这个大boss,还是心怀敬畏的,“叶湘见过舅爷,多谢舅爷成就我与立轩大哥的姻缘。” 皇帝闻言嘴咧禁不住咧了咧,一见两人抬头,立马又绷起脸,“哼,你们俩小子崽子,别想这么容易就把朕给打发了。” 令狐方若有所思的扭头看了叶湘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自然不敢这么打发舅爷,小湘还没给舅爷敬茶呢。”说着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黄公公道:“黄总管,麻烦您让人端杯茶来。” 黄公公一拍自己的额头,笑道:“哎哟,您看我这没眼色的,老奴这就去泡茶,这就去泡茶。” 令狐方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也在看他,忙讨好的咧开嘴。 “哼!”皇帝冷哼一声,扭头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了。 令狐方忙一咕噜,屁颠屁颠的跑到皇帝身边,抬爪握拳——很狗腿的给皇帝大爷锤肩,“舅爷,您看,我这不是看小湘没见过皇宫,特地带她去转了转嘛,我也不知道慈宁宫那边会有人跑来通风报信不是……” 叶湘悄悄撇嘴,心说:俺们不是没见过皇宫,是没见过这么崭新的皇宫。 皇帝瞥了乖巧跪着的叶湘一眼,转头瞪令狐方,“合着他们给朕报信还报错了?” 令狐方丝毫不惧皇帝的臭脸,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当然报错了,舅爷您是一国之君,每天日理万积,不知道多忙,每一息时间都关系着国家大事,都是重越万金的。那些小兔崽子正事不做,光想着讨好买乖了,一点小事都敢跑来打扰舅爷您,简直该打。” 皇帝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斜眼看着令狐方道:“那你让朕空等了一个多时辰,不是更该打?” 令狐方嘿嘿笑着小声讨饶道,“当着小湘的面呢,舅爷您多少给小子我留点儿面子嘛。” 叶湘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心中虽惊讶令狐方和皇帝亲密的相处方式,但想到令狐方是皇帝养大的,令狐方甚至还一直为皇帝试毒,能跟皇帝处成这样,倒也不算多奇怪。 叶湘小心的抬眼偷瞄皇帝和令狐方,却正好对上皇帝扫来的视线,她倏地的愣了下,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咧嘴对皇帝悻悻一笑,忙又低下了头。 “嗯?”皇帝的嘴角微扬了扬,笑容却是一闪即逝。 “嗯哼!”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令狐方忙直起身,两步蹿回叶湘身边,一本正经的跪好。 黄公公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小太监的手上托着个红木雕花的托盘,上面摆着两杯茶。“皇上,茶来了,您看是现在让世子爷和叶姑娘给您敬茶呢,还是再等会儿?” 皇帝看了眼那低着头的小太监,才看向低头乖乖跪着的叶湘,最后才看向叶湘旁边冲他挤眉弄眼,讨好做揖的令狐方。他瞪了瞪眼,起身走到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袖子一甩,才没好气的道:“敬吧。” “谢舅爷!”令狐方闻言如获仙音,欣喜的给皇帝磕了个头,才一下从地上蹦起来,还不忘将叶湘也从地上拽起来,笑眯眯拉着她往皇帝那边走,“小湘,来,咱们给舅爷敬茶了。” 叶湘瞥了令狐方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坐在罗汉床上的皇帝,隐约有点明白了,皇帝同意她敬茶,应该是接受或认同她的意思。可为什么两个给她的感觉这么奇怪呢?她与令狐方的婚事不是皇帝自己给指的吗?那她和令狐方来给他磕头谢恩应该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吧?为什么她感觉令狐方让她给皇帝敬茶,还有另外一种意思呢? 黄公公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托盘,打发了小太监,亲手托着茶盘走到令狐方和叶湘身边。 295信任 295信任 “有劳黄总管了。”令狐方冲黄公公拱了拱手。 黄公公笑道:“世子爷客气了,这本就是老奴该做的,倒是还没恭喜世子爷喜得良缘呢。” 令狐方一脸傻笑,“多谢多谢,我这也是托了舅爷的福。” “知道是托了朕的福,那还不快点儿滚过来给朕敬茶?”那头皇帝已经开始不爽了。 叶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很心酸。都说帝王多疑擅猜忌,皇帝能跟令狐方如此相处融洽,也不知道是令狐方花了多少努力才换来的,想想他当初进宫还被人抱在怀里的呢,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受过多少苦,叶湘突然觉得令狐方特别不容易,心下决定,以后要对他更好一点儿。 令狐方拉着叶湘在皇帝面前跪下,自己先从黄公公的托盘里双手捧了一杯茶递给皇帝,“舅爷,谢谢您成全我和小湘。” 皇帝看了令狐方一眼,接过茶碗轻啜了一口,才搁到一边的炕几上,严肃的道:“别让朕失望。” “立轩必当竭尽全力。”说着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了个响头。 叶湘被令狐方和皇帝的严肃感染,心中已有明悟,皇帝和令狐方两人都是话里有话,说是来磕头谢恩的,可其实应该是让皇帝接受了她,至于接受她什么,叶湘此时还想不到。但她明白一点,这是令狐方为她争取到的,这种来自皇帝的认同应该极为重要,不然令狐方不会为她争取,不过不管那是什么,能让皇帝大boss点头的事情,肯定是有好无差的。 “舅爷请喝茶。”叶湘学着令狐方的样子,双手棒茶微带羞意的递给皇帝,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拜下,头碰地面发出一声轻响,“叶湘磕谢舅爷送叶湘一桩金玉良缘。” 皇帝闻言的眼中精光一闪,无声的瞪了令狐方一眼。 令狐方很无辜的摊手摇头,真不关他的事,他可是什么都没说,估计是小丫头自己猜出来什么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惊奇,挑起眉认真打量了叶湘一眼,倏地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这丫头果然够聪慧,真是不点也透,比那些世家女子是强多了,不枉朕费心将你指给小方子,好,这茶朕喝着开心,哈哈……”说着举杯啜了一大口茶水,才搁下茶杯叫两人起身。 皇宫的规矩多,所幸有令狐方带着,叶湘跟着照做倒也不怕出错。 “谢舅爷。”叶湘学着令狐方的样子又磕了回头,这才就着他的搀扶,站直身体。 皇帝扭头对黄公公道,“你去外头守着,朕跟小方子两口子说说话。” 令狐方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等黄公公忙行礼退下后,才低声问道:“舅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做?” 皇帝没有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令狐方,又转眼看向叶湘。 叶湘突然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记得以前看书时常看到“威压”这个词,想来她现在感受到的,就是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造成的威压。叶湘没敢抬头,低垂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令狐方,发觉他连衣角都没抖一下,原来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就平静了。 天塌了,有令狐方顶着,古代女人都是依附男人而生的,她得学着入乡随俗。叶湘这么一想,也就不去揣摸皇帝高深莫测的心理了,心安理得的站在那里装起木头来。 “听说,你前几天派了队人去了梅花谷?”良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了。 叶湘心下暗惊,扭头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却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毫不隐瞒的道:“是,小湘怀疑她父母的死与梅园背后的那个人有关,而且我们确实也有一阵子没有接到有关梅花谷的消息了,所以我就派了队过去查看。”说着又把那天一梅花谷,叶湘所做的推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皇帝听后蹙起的眉头便松开了,令狐方的坦诚让他很满意,“梅花谷那个余孽,要是还在做复壁的美梦,趁这次,你就一并解决了吧。” 叶湘听的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向皇帝,若说刚才提起梅花谷是为了质问令狐方,那么此时没有让她回避,皇帝就直接开口说出让令狐方解决梅花谷的余孽的话,倒让叶湘骤然醒悟过来,令狐方让她给皇帝磕头敬茶,为她争取来的,原来是皇帝的信任,引为心腹的信任。 看着皇帝和令狐方对梅花谷毫不在意的样子,叶湘目光闪了闪,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皇帝对她的信任是由令狐方求来的,这种信任并不可靠,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加强一下皇帝对她的印象呢? 一念及此,叶湘便有了决定,她故作不解的抽了抽令狐方的衣袖,又看着皇帝道:“舅爷,你们早知道梅花谷里藏着前朝余孽,怎么还任他们发展势力和人脉啊?万一以后尾大不掉怎么办?” 皇帝笑而不语,那神情完全是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自信。令狐方笑对她柔声道:“朝庭对梅花谷的监视一直没有断过,以前不动梅花谷,是因为知道那余孽成不了气候,百年下来,那些前朝余孽虽然一代代传下来了,但也因为梅花谷所带来的金钱和地位,后代安于享乐,已经完全没有成气候的可能了。” 成不了气候?中国数十个朝代更替告诉我们,任何小觑敌人的行为都是找死。不然历史上也就不会有“卧薪偿胆”,“忍辱负重”这些成语出现了。 “怎么没有成气候的可能?”叶湘撇撇嘴,掰着手指头算道:“梅花谷是医谷,救的是人命,赚的是人心,史书上写的那些阴谋家,要改朝换代时不都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吗?至少梅花谷百年下来,人心肯定是赚足了的,而且当大夫的都有钱,你看,梅花谷招兵买马的钱肯定也赚了不少吧,再说梅花谷行医百年,医术高的大夫肯定不少,人活一世总有个生病的时候,我想梅花谷的大夫肯定有不少是那些高官富商们的坐上宾,如果大夫都是细作的话,至少他们要偷什么重要的机密,或是准备暗杀个什么重要的大臣,肯定是方便很多不是吗?” 296俗不可耐 296俗不可耐 叶湘说到这里,有些怯怯的看着皇帝道:“舅爷,史书上不都说要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吗?怎么先皇跟您都不拿前朝的皇子当一回事啊?特别是梅花谷还是个医谷,从事的还是最容易收买人心,跟豪门富户迁桥搭线的事情,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嘛。世上的人千千万,属硬骨头的毕竟不多,梅花谷以行医救人闻名天下,要是他们有计划的对朝中重臣施恩,然后再以救命之恩相要挟,送上金银美人或是功名利禄,诱使那些领兵的大将或是朝中大臣倒戈,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啊。所以我想,舅爷手下负责监视梅花谷的那一批人里,会不会有人被买通了,才会一直没有将梅花谷的真实信息汇报上来,所以才让舅爷麻痹大意了?” 叶湘说完抬头,就见令狐方一脸呆呆的盯着她看,害她吓了一跳,“怎么啦?我没说错什么吧?” “你没说错什么,而是说的对极了。”叶湘闻声扭头看向皇帝,却只见皇帝脸色难看的盯着她,那表情严肃之中还隐隐带着一没隐忍的暴戾之气,叶湘吓得心头狂跳,头皮整个都麻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皇帝的眼睛。 “别怕,舅爷并不是对你生气。”令狐方出声安慰了叶湘一句,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这才表情严肃的转身冲着皇帝单膝跪下,请罪道:“微臣督查失职,差点儿酿成大祸,请皇上责罚。” 叶湘对事物的敏感,很多都是来自于她超越时代的见识,她的话虽然只点出了事情关键点,并没有想得的那么全面,但已经足够给皇帝和令狐方敲响警钟了。 “诶!”皇帝摆摆手,沉着脸道:“这也不能怪你,这差事你毕竟刚接手不久,没查觉也是正常的,是朕小觑了那些人,忘记了兔子搏鹰尚需全力以赴,打蛇不死便会被蛇伤的道理。”他转眼看向叶湘,突然欣慰的笑了起来,“小丫头,你很不错。” 这算是挠中皇帝的痒处,让皇帝对她的印象深刻了?叶湘抿着嘴微微一笑。 令狐方道:“舅爷,那我立即派人前往梅花谷彻查。” “不!”皇帝目光深沉的盯着令狐方道:“先查查朝中是否有人与梅花谷勾连,梅花谷百年来积蓄的力量不管够不够资格让他们起兵,京城都是他们首先要筹谋的地方,无论如何京城不能乱,趁那些人还不知道咱们已经警觉,先把他们埋在京城的钉子找出来,然后再想个法子慢慢收拾了这帮杂碎。” “微臣遵旨。”令狐方行完礼从地上站起身,便伸手过来拉住了叶湘的手。要去忙差事之前,他总得先把叶湘和祖母给送回府去。便对皇帝道:“舅爷,那我和小湘就先行告退了。” “先不忙走。”皇帝看向叶湘道:“湘丫头,你这回算是立了大功了,朕还没赏你呢,说说吧,你有什么想的?” 这赏能不能要啊?皇帝该不会是玩的欲擒故纵,给她开个空头支票,只为了试试她的忠诚度吧?叶湘有些不确定的抬头看了令狐方一眼,满心期望他能给她点儿提示,可惜她这回要失望了,这厮顶着一张假假的笑脸,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关键时刻,求人不如求已啊。 “真的想要什么都行吗?”如果真要她说出一个赏赐的话,叶湘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就算说了,也不会惹皇帝反感的答案。 皇帝一脸莫测高深的嗯了一声,抬手示意她,“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叶湘红唇一扬,笑盈盈的道:“那舅爷您就赏我几亩地吧,我想在京城开间包子铺,最近正想着在京郊买几亩田的,您要赏我,就赏我些地吧,我拿来种粮食。” 令狐方的嘴角的笑意瞬间浓了几分,看着叶湘的目光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皇帝倒是被叶湘的要求给听的愣了愣,随即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就这么点儿出息,朕这宫里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名人字画,什么没有?你就跟朕要几亩地?” 叶湘微嘟了嘴,小声反驳,“可我又不缺那些个。” 皇帝差点儿没被气乐了,“朕收回方才夸你的话,你这丫头简直愚不可及,朕这宫里随便一样东西拿出去,哪个不能换个千把两银子?你知道千百两银子能换多少地不?够给你买百亩良田了,你这个笨丫头!” “你才……” “嗯?”皇帝感觉很新鲜的挑了挑眉,光看叶湘的表情就知道她刚才想说什么了,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骂他的。 叶湘故作惊慌的捂住了嘴,心里虽对皇帝骂她的话非常的不以为然,但戏不能不戏下去,她缩了缩脖子,吱吱唔唔的道:“那个,我自然知道舅爷宫里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可您要是赏我东西,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出去换钱啊,那可是大不敬。田地就不一样了,田地本来就是用来种粮食的嘛,而且我原本就想买来着,您赏了我,我就不用花钱买了,这可是一举两得,再说这田地还能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后代子孙有田地在不怕饿肚子,可比那书啊画啊花瓶古董什么的有用多了。” 皇帝手指指了叶湘,硬是挤不出一句话来,你说她不对吧,叶湘说的话还真没有一句不对,可你要说她说的对吧,皇帝自己心里又别扭。 令狐方笑道:“舅爷,您就听小湘的,赏她点儿地吧,这丫头就是个大俗人,您不知道,当初叶家分家时,分给了她一幅冯九臬的老翁买酒图,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东西,偏她整天叨念叶家不厚道,拿幅破图唬弄她,一心想着拿去卖了换钱买地。” 这丫头原来还有这毛病?皇帝终于想到要骂她什么了,“没见识的丫头,简直俗不可耐!” 297隐瞒 297隐瞒 叶湘抿着嘴笑不说话,目光晶晶亮的直盯着皇帝,那模样赤裸裸就表达着一个意思:给我地吧,给我地吧。 皇帝看着她那个样子,也忍不住乐了,“好,你要地,朕就赏你地。”皇帝富有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地,“老黄。” 黄公公忙屁颠颠的小跑进来,“皇上,你唤老奴?” “今日当值的翰林学士是哪个?让他拟旨,朕记得京郊还有个连着两座山头的庄子,良田有两百还是三百亩来着?” 黄公公连忙答道:“回皇上,那个庄子前儿刚查抄收归国库,老奴还记得,良田是三百二十八亩,两座山头都刚植了果树,就是位置有点儿偏,您是打算……” 皇帝手指了指叶湘,道:“朕这满宫殿的好东西这丫头都看不上眼,满心满眼就想要几块地,朕可不得顺了这丫头心意嘛!你让人给拟个旨,就把这个庄子赏给她。” 皇上赏的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拿出去换钱,都得当宝贝供起来,可当真没有田地来得实惠,黄公公颇有深意的看了叶湘一眼,这未来的伯阳侯世子夫人可是有着一颗玲珑心啊。 从御书房出来,叶湘的手里就多了一卷赐地的圣旨和一个装着庄子的地契的盒子。宫里人多嘴杂,也不好说什么,令狐方一路都笑眯眯的拉着叶湘手,两人刚走出乾清宫的范围,转上主道,就看到不远处停在两顶蓝呢小轿,白景伴在一顶轿子旁边,轿后跟着五六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 “是白景姑姑。”叶湘抬头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低声道,“祖母应该在轿子里,她们是在等咱们。”按理,叶湘和令狐方给皇帝磕头谢了恩之后,应该是要回转慈宁宫辞了皇太后再出宫,才符合礼数的,可白景姑姑伴着祖母等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不辞别皇太后就出宫,若是日后传出皇太后不待见叶湘的风声,事毕会对叶湘日后与众家夫人交际造成不良影响。 叶湘虽然不太清楚大华朝宫庭的规矩,但二十多年的古装剧也不是白看的,光从令狐方皱起的眉头就能看出,事情有点儿不对劲了,她有点儿担心的小声道:“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令狐方安抚的轻捏了捏叶湘的手,低声道:“多想无益,过去问问祖母就知道了,走,咱们过去。”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向轿子。 “白景姑姑!”令狐方冲着白景拱手施了一礼,叶湘也忙跟着行了个福礼。 白景向两人微欠了欠身,笑道:“世子,叶姑娘,你们可算是出来了,奴婢和伯阳侯老夫人可是等了你们有好一会儿了呢。” 令狐方的目光看向轿帘,笑道:“祖母不在慈宁宫陪着姨祖母说话,怎么让姑姑陪着在这儿等我们呢?” 令狐老夫人掀起轿帘,没好气的骂道:“臭小子,既知道白景姑姑陪着我老太婆等你们等的辛苦,还不赶紧让湘丫头上轿,咱们出宫去。” 这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说,他和叶湘不必回转慈宁宫磕头辞行了,至于原因,宫里人多嘴杂,得回家说。二是说,白景姑姑会送她们到宫门口。白景代表的是皇太后,落在别人眼里,就代表着皇太后对令狐老夫人的重视。 由白景送他们出宫,并不能给叶湘带来什么好处,但也没有坏处。至少让世人知道,就算皇帝给他令狐方赐了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做正妻,皇太后与祖母仍然姐妹情深,叶湘靠着祖母这颗大树,别人就是冲着伯阳侯府四个大字,也不敢随便招惹她。 令狐方一息之间已经想透了个中关节,笑着与白景客气了几句,便扶叶湘上了轿,一行人直奔宫门口而去。 宫门外,伯阳侯府的马车、侍卫、老夫人和叶湘的丫头婆子们都等在那里,见众人出来,忙围上来侍侯。 秦嬷嬷和邓扬分别给白景姑姑和那些捧托盘的小太监们塞了封红,老夫人与白景又客气了两句这才告辞离去。回程时,令狐方,叶湘和令狐老夫人又坐了同一辆马车。等一行人离开了宫门口,令狐方才低声开口,“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您怎么会在乾清宫外头等我们的?” 令狐老夫人看了叶湘一眼,倒也不避讳她,沉声道:“皇太后跟我说,皇上在防着咱们侯府,你在梅园打了刘侍郎外孙女的那件事,皇上特地派了小太监去跟她回禀,太后让你最近行事收敛些,莫再让人抓到了把柄。” 这个这个……? 叶湘眨了眨眼,一双美目瞄向令狐方,听令狐老夫人话里的意思,皇太后好像并不知道令狐方和皇帝的相处情况啊,皇太后和皇帝冒似是亲母子来着,这其中难道也有什么猫腻不成? 令狐方好像知道叶湘在想什么一般,冲她笑道:“是不是在奇怪皇上对我的态度和皇太后知道的不一样?” 看了那么多年的古装剧,出现任何狗血剧情叶湘都不奇怪,何况她等于是看到了谜底,只要略微想一想,答案并不难猜。叶湘看了眼令狐老夫人,又转向令狐方,同样也压低了声音问:“皇上为什么要防着皇太后?难道还怕皇太后会篡他的权不成?皇上跟皇太后不是亲母子吗?” 令狐方一听就笑了:他家的小丫头就是聪明,令狐方笑的见牙不见眼,眼底的得意掩都掩不住。令狐老夫人则是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看了叶湘两眼,才沉声回了一句:“皇家无父子,皇家亦无亲情。” 这是说皇帝确实在防着皇太后?还是说皇太后确实会篡皇帝的权?叶湘满脑门问号的等着令狐老夫人解惑,可偏偏她老人家说完这句话就不打算接着往下说了。 最讨厌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人了,叶湘瞪着大眼看向令狐方。 这件事原本是件禁忌,令狐方瞄了自家祖母一眼,摸了摸鼻子,只道:“咱家祖父是以军功封爵的,十年前可是统领三十万大军镇守北疆的兵马大元帅,咱们家两代人镇守北疆有三十多年了,祖父要不是年事已高,也不是回京荣养。” 298用心良苦 298用心良苦 叶湘微微蹙起蛾眉,令狐老夫人和皇太后是亲姐妹,皇太后和皇帝亦是亲母子,伯阳侯府应该皇帝一派的才对啊。看令狐方这么欲言又止的,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忌讳不能说不成?叶湘狐疑的看了眼闭口不再说话的令狐方,又扫了眼令狐老夫人,心头突然一跳,骤然想起令狐方的爹娘早死的事来。 都说上头有人好办事,按理说,令狐方的爹娘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郡主,表兄是皇帝兼大舅子,姨妈还是皇太后,这样强大的后台,朝中应该没人敢在背后动手脚才对。顺着这条线推理,按说令狐方的父母不该早死才对,可都说令狐方的父母是战死的,难道这里面也有什么隐情不成? 皇帝会这么防备皇太后,跟令狐方的父母战死有没有关系呢?皇帝背地里信任令狐方,明面上却故意又让皇太后觉得他对伯阳侯府很防备,明显就是做给皇太后一个人看的,令狐老夫人明显是知道这件事的,可偏偏又没告诉皇太后,所以……皇太后可能做了什么会危害到皇帝皇权的事,然后这件事又导致了令狐方父母的战死。 大华朝也是以孝治天下的,看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对皇太后的态度,如果皇太后当真与令狐方父母的死有关,应该也不是故意所为才对。这样才能解释通,皇帝虽然对皇太后防备,但并没有软禁皇太后,而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瞒着皇太后与皇帝的真实关系,但也没有特意疏远皇太后。 令狐方,令狐老夫人和皇帝只是站到了一起,大家一起演戏瞒着皇太后。 想通了关节,叶湘心里就更加好奇了,皇太后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和皇帝母子离心的? 不过叶湘也知道这事毕竟关系着令狐方已逝的父母,提起这事,对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可能都是一种伤害,所以也只好强自压下满心的好奇,转移了话题。 令狐方把令狐老夫人和叶湘送回伯阳侯府,掉头就带着人出门了。 令狐老夫人是唯数不多知道令狐方为皇帝办事的人之一,她也不问令狐方去哪儿?干什么去?只带着叶湘回了福寿院。 等进屋换了衣裳,略作梳洗之后,令狐老夫人挥退一众服侍的丫头婆子,才看着叶湘道:“丫头,你就不好奇立轩干什么去了吗?” 叶湘好笑的眨了眨眼,心说:我知道他干嘛去了啊。不过她猜想令狐方肯定没告诉老夫人,她从头到尾一直都知道他的暗探头子身份,而且今天还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了。虽说老夫人不是外人,不过鉴于皇太后,老夫人和皇的复杂关系,那些阴谋阳谋的,她也就在小说电视上看过,真让她自己来谋画,她就歇菜了。在没问过令狐方之前,还是就让老夫人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吧。 叶湘一边给老夫人剥桔子,一边笑着“这有什么好好奇的?立轩大哥出门,肯定是办要紧事去了呗,祖母,您还不相信您孙子啊?” 令狐老夫人被问的神情一滞,愣了好半晌才哂然一笑,看着叶湘一眼有些意有所指的道:“我倒是相信我孙子,就怕有人不相信。” 别说叶湘心里清楚令狐方干什么去了,就是不知道,老夫人这点儿级数的调侃也刺激不到她。叶湘瞪着大眼装单纯,有意顺着老夫人的话闲扯,“别人不信就不信呗,脑袋长在别人头上,咱们也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不是?只要咱们自己人都相信立轩大哥,我相信立轩大哥不会不高兴的。” 令狐老夫人放下叶湘递到她手里的桔子,拉着叶湘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啊,你可要记住你今儿说的话,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立轩,你也要相信立轩啊。” 这是一位长辈对后辈的关心和不放心,老夫人对她对令狐方,真可谓用心良苦了。叶湘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道:“祖母放心,立轩大哥是我未来夫君呢,我不相信他要相信谁呢?” 令狐老夫人欣慰的拍着叶湘的手,“好,好,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叶湘向她回以甜甜的一笑,继而想起自己在慈宁宫磕的那足足有半小时的头,便道:“祖母,您给我找个嬷嬷帮我恶补一下规矩吧,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个规矩我懂不懂,眼看离年关也没几天了,各家饮宴您肯定不能再推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出错给您丢丑。” “你有心了。”叶湘以后出去代表的是伯阳侯府的脸面,虽然叶湘一直以来都很落落大方,行止有度,不过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了,多学点儿规矩也没有坏处,令狐老夫人自然不会反对。老夫人略微沉吟了一下,道:“规矩什么的倒也不着急,你身边有立轩派给你的那两个叫金桔、银杏的丫头,有她们在旁提点你,倒也不怕你出什么时候差错,就是出了差错也不怕,这不还有祖母吗?” 老夫人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让秦芳跟你说说该注意的地方,今儿你也累了,咱们明儿再开始,正好前阵子收到的帖子也该回一回了,明儿你帮祖母理一理,到时候这回帖子的事儿也一并交给你来代笔,也让你熟悉熟悉咱们家与哪些人家有人情往来。” 进宫拜谢了皇上和皇太后,就代表着叶湘的身份得到了老伯阳侯夫妇和令狐方的承认,这桩婚事算是板上定钉,已经定局了。那些背地里等着看叶湘和伯阳侯府笑话的人,肯定不会甘心,公侯勋贵的圈子也就那么大,出门饮宴什么的,难免会碰到些讨厌的人上门挑衅。 虽然知道自己背后靠山很硬,但叶湘觉得她至少得知道,哪些人挑衅她可以直接巴掌侍侯,哪些人嘴贱,她得忍一时风平浪静。 叶湘坐到老夫人身边撒娇,“您让我代笔没问题,不过我的字写的可不好看,到时祖母您可不准嫌弃我。” 299担心 299担心 令狐老夫人呵呵的笑,“不嫌弃,不嫌弃。” 腊月二十八是平乐公主的生辰。平乐公主是皇上嫡亲的妹子,皇太后的亲女儿,也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儿,平乐公主的寿诞,令狐老夫人自然是不能不去的。而叶湘做为令狐方的未婚妻,伯阳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现在又寄住在伯阳侯府,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令狐老夫人都是要带叶湘出席寿宴的。 华灯初上,叶湘在福寿院用过了晚饭回来,就召集了一众丫头,躲在房里挑选明儿个要穿戴的衣裳饰品。 令狐方翘着二郎脚,双手枕头懒懒的躺在外间的罗汉床上,耳边听着内室里叶湘轻声细语的与一众丫头讨论衣饰的声音,目光有些阴沉的望着头顶的房梁,琢磨着该怎么告诉叶湘,公主府并不是一处良善之地。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有一群无聊的女人正筹谋着要在寿宴上找小湘麻烦。他的小丫头性子直,他怕她会吃亏。 室内的叶湘可不知道令狐方在烦恼什么,她既然决定了要和令狐方好好相处,要背起令狐方未来妻子的责任,自然就不会再三心二意,经过秦嬷嬷和令狐老夫人两天的精心教导,叶湘也算对京城的豪门大户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所谓的豪门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家,而且指的那些皇亲国戚,豪门勋贵,百家世家大族。像她外公刘高谊这样的从二品吏部左侍郎,在京城这片地儿,最多也只能算个一般的官户,可是边豪门的边儿都搭不上。 白色云锦的窄袖内衫配同色系蓝色蝴蝶花的高腰襦裙,能把她才发育了一点儿的胸脯衬托的有料一点,外头再罩一件镶蓝色绣兰纹斓边的白色比甲,既不会显得太素,又能衬托出她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青春靓丽。去人家的寿宴自然不能穿白鞋,白色棉袜配蓝色绣蝴蝶兰的高底绣鞋也就差不多了。 要戴的东珠花钿发饰是叶湘自己设计,由令狐方高价从宫里挖的匠人老师傅打造的,样子虽然是极简单的五瓣梅花型,使用的托架也是银的而非金子,充当花瓣的东珠更是只比米粒略大一点,花蕊的金钢钻亦不是整颗的大钻,而是如满天星斗一样的小碎钻,但整体制作出来的一大两小的梅花钿,偏偏就是精致漂亮的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叶湘原是该乖乖在家守孝的,不过她伯阳侯府未来世子妃的身份,是不允许她呆在家里享清闲的。将明天要戴的一对白玉镯子挑出来,放在梳妆台上,又吩咐仪儿挑了一身差不多颜色款式的衣裙备着,叶湘这才从内室出来。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畜生,看着懒懒躺在罗汉床上的令狐方和罗汉床下懒懒趴着的三只豹子,叶湘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好像令狐方才应该是三只豹子主人才对,看那惫懒的样儿都是一样一样的。 叶湘原以为令狐方睡着了,走近了才知道他是醒着的,便细声劝道:“天色不早了,你别赖我这儿了,赶紧回去吧。” 令狐方低眸看了叶湘一眼,翻身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明月儿的寿宴,你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一起去吧,回头我让秦叔去公主府说一声,免得那些丫头婆子大惊小怪,惊着了它们。” 叶湘倒茶的手一顿,看了眼地上趴着的三只豹子,她原是不打算带三只爱宠出门的,毕竟公主寿宴,后院里都是些身娇体贵的小姐夫人们,到时看到她家小黑小白和小花还不知道要怎么尖叫呢,她实在懒得交付那些装腔作势的娘们。她原是打算让叶守在家带着三只豹子的,可昨儿连叶守都收到了平乐公主府的请帖,这就让叶湘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不过既然叶守和令狐方都要出席寿宴,小黑小白和小花也肯让他们喂食,叶湘觉得让令狐方和叶守带着三只豹子出席寿宴倒也是没问题的,毕竟男人对豹子这种生物的接受程度跟女人不一样,小黑小白和小花跟着令狐方和叶守呆在前院比呆在后院好,没想到,这会儿令狐方竟然会说出让她带着三只豹子的话。 叶湘有些不解的的挑了挑眉,“我原是打算让你和叶守带着它们的,后院都是女人,我可不想让那些娘们儿的尖叫声叫着小黑小白和小花。” 令狐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若是让那些小姐夫人们知道,她们在叶湘的心目中就是一群娘们儿,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我收到消息,明天会有一群人要找你麻烦,你带着这三只能省很多麻烦的。” 内室里传来脚步声,令狐方骤然闭上嘴,看着牛大丫和张仪儿等几个丫环从叶湘的内室里鱼贯而出。 几个丫头目不斜视的向两人曲膝行礼。 叶湘挥挥手道:“东西要是都收拾好了,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今晚大丫和金桔值夜,有事我再叫你们。”牛大丫和张仪儿都是跟着叶湘从前山屯出来的,熟知叶湘不习惯婢仆环绕的过日子,大家各司其职才是她认为最好的生活形式,而且她也没有让丫头守门的习惯,有三只豹子在,她也不需要别人为她守门。 “是,奴婢先行告退。” 等一众丫环退下,令狐方才又继续道:“明儿你到了公主府之后,记得要跟紧祖母,最好是一直呆在祖母身边,别跟她老人家分开,就是分开了也别乱走,拜了寿,喝过寿酒就最点儿回来。” 叶湘有些啼笑皆非,“我不过是去喝个寿酒而且,又不会被人给吃了,瞧你说紧张兮兮的,搞得像是明天有人要埋伏暗杀我一样?” 令狐方表情严肃的看着叶湘,道:“明箭易躲,暗箭难防,你这丫头别不当一回事儿。” 叶湘啜了口茶水,才一本正经的道:“我没不当一回事儿啊,你没见我准备明儿把大丫仪儿金桔银杏都带上吗?我可是很重视那些小姐太太的,不过那也就是一群小丫头外加几个整天无聊闲得慌的怨妇,我还能搞不过她们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300可疑 300可疑 对于叶湘的聪明才智,令狐方是有信心的,不过后宅内院的阴私手段多不胜数,他就怕叶湘一不小心会着了别人的道。“不管怎么样,小白小黑和小花,你明儿自己带着。”有三只豹子震慑,相信一些宵小手段,那些女人也不敢用。 “自己带就自己。”叶湘无所谓的耸耸肩,也嘱咐令狐方,道:“小守明儿跟着你,你可要照顾好他,别让人欺负了他去。” 一听叶湘提起叶守,令狐方顿时没好气的道:“他是堂堂靖王府世子,谁敢轻易得罪?你就别瞎担心了。”以那小子心狠手辣的劲头,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令狐方心里冒着酸泡泡,很不是滋味的出了潇湘苑。 “爷!”常凯提着灯笼站在荷塘旁的假山边,见令狐方出来,忙快步迎上去。 令狐方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有消息了?” “是。”常凯的声音同样轻的几乎听不到,“梅花谷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倒是京里,您让查的曾请过梅花谷的大夫医病的勋贵大臣们,已经查清了,也许是因为请医治病本是常事,梅花谷和那些邀请梅花谷的大夫上门医病的人家都没做遮掩,我们很容易就查到了。”常凯从袖袋里抽出一份名单双手递给令狐方。 令狐方就着常凯举高的灯笼,细细看着名单上的人名,越看眉头却皱的越紧。名单上的人名密密麻麻,不说那些官绅之家,就是平乐公主府、皇后的娘家陈家,淑妃的娘家黄家、靖王府,这几家竟然都曾不只一次的延请梅花谷的大夫进京看诊,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要知道,皇亲国戚看病,从来可都是由宫里的太医们看诊的。而太医们的医术水平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试想一个专门为皇帝和皇妃们服务的医疗机构,那设备、医药和医疗技术能不好吗? 再说先皇开国初期就对匠人提出了考核制度,对医,厨、工、织,绣,瓷、瓦,刻,墨,香,这十大匠人技艺是有着明确化分的。每三年一次的太医的选拔,哪一次不是万中挑一,能进太医院的太医哪一个不是医术绰绝之辈?再加上皇家藏书阁中历代名医的著作和行医心得。 令狐方可以很负责的说一句,历朝历代民间有神医,但大华朝绝对没有,大华朝的民间大夫医术绝对不如太医院的太医。先皇开国时立下的对十大匠人的考核制度,造成了民间医术绰绝的大夫都想要能更进一步,而皇家藏书阁里的那些名医著作,无异于就是吸引这些医者的吸金石。而能进太医院的大夫们,在进了太医院之后有同行可以探讨医术,有历代先辈的心得心扎可以学习,医术只要越来越好,断没有不如民间大夫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令狐方断定,梅花谷的大夫在医术上不可能胜得过太医院的大夫,所以名单上的一众公爵勋贵竟会延请梅花谷的大夫上门看诊,这就非常可疑了。 别人不知道,令狐方可是知道的,上一代的暗探头子可正是平乐公主的驸马路申鸣。皇上为了安抚路申鸣,让他接手暗卫,不单让路申鸣任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还让路申鸣的两个儿子在金武卫里顶了两个伍长的缺。 五城兵马司可是环卫京城的主力,而金武卫则是天子近卫,皇帝就算让路申鸣挪个地方,都不忘把他们一家放在最重要的地方,由此可见皇帝对路申鸣这个妹夫有多信任了。 只是当初有多信任,现在出了问题,皇帝就会多痛恨路申鸣,事关江山社稷,就算乐平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也不管用。平乐公主府不只一次延请梅花谷的大夫上门看诊,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令狐方沉吟片刻,手指轻弹了下名单,沉声道:“将皇亲、勋贵以及四品以上官员的名单重录一份,再去查一查太医院的记录和名单上这些人的看诊时间是否有出入,至于四品以下官员的名单另抄一份,让人去查查那些官员都各自担任什么职位,与梅花谷接触的是否频繁。” “是!”常凯领命,把灯笼交给令狐方,正打算行礼退下,却又被令狐方给叫住了。 “派人先着重彻查靖王府,看看九年前靖王府碎尸案,跟梅花谷有没有关系。” 常凯心头一惊,抬头诧异的看着令狐方,道:“爷是怀疑梅花谷参与了杀害靖王嫡子一案?可那件事不是跟……那几位有关吗?”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你别忘了,路家的孙小姐可是嫁的楚家嫡长孙,暗卫里出了叛徒,负责监视梅花谷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蒙蔽了圣听,现在又查到公主府延请梅花谷的人看诊,不管此事怀路申鸣有没有关系,他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不至于吧。”常凯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爷,平乐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路申鸣只要不是起兵造反,皇上应该都会放他一马吧。” 事关自己的龙位,别说是妹妹,就是亲娘皇上都不会放过。当初那件事,若不是查明了皇太后也是无心之失,皇帝早就将之软禁起来了。可就算是无心之失,皇帝自那事之后,对皇太后的提防可半点儿没减少,不但如此,对秦家的势力也是能打压就打压,一家男丁再兴旺又有什么用?全都闲在家中游手好闲,若不是还顶着个皇太后娘家的身份,还有令狐老夫人这个伯阳侯夫人给帮着撑着门面,早就掉到三流家族去了。 秦家还想兴旺起来?哼,这辈子是不用想了。 令狐方冷冷勾了勾嘴角,道:“龙颜震怒是肯定的,之所以现在隐忍不发是时候未到。”他斜眼看向常凯,语气严厉的道:“此事牵扯不到我们头上,是因为我接手暗卫不久,皇上的怒火烧不到咱们这儿,不过各地暗桩的新老交替得加快了,你让我们的人都打起精神来。” 301使坏 301使坏 “多多注意暗卫内部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要是有那吃里爬外的,一经查明爷重重有赏,不过要注意别打草惊蛇了,谁要是能给爷顺滕摸瓜,扯出一窜来,爷给他加官进爵。” 暗卫是只能生活在暗处没有身份的影子,能加官进爵,不但是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还能光宗耀祖,这对于暗卫们可是天大的恩赏。 常凯欣喜的向令狐方行了一礼,“属下代兄弟们先谢过世子爷了。” 令狐方淡淡道:“先不忙谢,我要的是成果。” 令狐方言出必行,这一点常凯是最清楚的,他笑容不改的低声道:“不敢叫世子爷失望,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一定让兄弟们好好的查。”说完便转身飞快的走了。 笠日一早,叶湘做好早饭让金桔送到福寿院,与叶守一起用过早饭之后,令狐方就让人抬着箱笼找上门了,美其名曰:让叶湘帮着挑衣裳。 面对如此任性的世子爷,叶湘也只有认了。打发叶守回去换衣裳之后,她顺手帮令狐方挑了身蓝色的长袍,就想打发他。 令狐方又手抱胸,一脸不满的瞪着叶湘,“丫头,你这是敷衍我呢?你自己挑的是白的,给叶守那小子挑的也是一身白裳,凭什么到我这儿就成蓝的了?” 不过一身衣裳,这个也要争? 叶湘简直哭笑不得,“小守说要跟我一起给爹娘守孝,所以我才给他挑了身白的。” 令狐方首次在叶湘面前发挥不讲理的特长,鼻孔朝天的道:“那我不管,你们都穿白的,那我也要穿白的,你给我重新挑一身。” 此时的令狐方就跟个蛮不讲理的孩子似的,叫叶湘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没办法,只能给他重新挑了一件白色下摆绣墨竹的长袍。为了防止令狐“小少爷”还要作怪,叶湘这次特地连黑曜石的腰带,配的同色香囊,带的羊脂玉佩都一并给他挑好了,送到他手上,这才把这位难侍候的爷送进书房,让他的小厮书严和书华侍候着更衣。 牛大丫在一旁憋着笑提醒,“小姐,时候不早了,您也赶紧梳洗更衣吧。” “银杏,你在这儿守着。”此话一出,一众丫头都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只因某一回小姐入室内更衣时,恰逢令狐方从外头回来,连招呼都没打就长趋直入内室,差点儿没把她们给吓死。恼羞成怒的叶湘,直接命令小黑小白和小花追着令狐方咬了一个多时辰,直追得世子爷上蹿下跳,满园子乱蹿,一连声的讨饶,这才把三只豹子给叫回来。 也就是那一回,叶湘这气算是出了,可这脸也差不多给丢尽了。潇湘苑上下一心,全都有志一同的认为自家小姐跟世子爷已经不清不楚了,不过因为两人名份已定,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群人自做聪明的给令狐方大开方便之门,自那以后,凡是令狐方一来潇湘苑,一群人就自动消失,给她们两个制造机会独处。 令狐方知道原尾后直乐得不行,隔天就给一院子的人都加了份月例,结果皆大欢喜,一院子的丫头侍卫们把她这个主子卖的更加心安理得了。 巳时初刻,叶湘带着叶守陪着令狐老夫人坐一辆车,令狐方被赶去与小黑小白和小花一辆车,数辆马车先后出了伯阳侯府往城东的平乐公主府而去。 平乐公主府里,一位娇俏可人的红衣少女此时正拉着一个穿戴体面中年妇人的手臂使劲的撒着娇,“嬷嬷,我的好嬷嬷,您就答应了吧,您就答应了吧。” 宫嬷嬷为不所动的摇摇头,“我的好姑娘,别的事儿嬷嬷都可以应你,唯独这事儿不行,伯阳侯世子昨儿可是特地派人过来传了话儿的,今儿咱们要是没有安排好接人的车架,丢的可是咱们公主府的人,公主的大寿可容不得出半点儿差错,您要整治那小姑娘,还是想别的折吧,不然这事儿要是让公主知道了,可没您好果子吃。”宫嬷嬷说完,也不再管那红衣少女,径直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往垂花门去了。 “嬷嬷!”红衣少女看着中年妇人离去的背影,恼怒的狠狠跺了跺脚,眼中的怒火更盛了,“哼!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公主府的大小姐,连架马车都请不动。”少女眼珠子转了转,侧头向身后的贴身婢女勾了勾手指。 那婢女立即乖顺的迎了上去。 红衣少女附到她耳边,“你这样……” 那婢女点了点头,曲膝向少女行了一礼,便也快步往垂花门去了。 红衣少女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一甩衣袖,高高兴兴的在一众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回自己院子梳洗打扮去了。 伯阳侯府的马车在公主府门前略作停顿,便被门前引客的管事给往里引,那管家一边派了人往里通报,一边亲自引着马车到了垂花门前。 车门打开,随车的婆子忙着放垫脚凳,后面几辆马车里的丫头婆子们呼啦啦的下来。虽然事先打过招呼,但小黑小白和小花下车时,还是引起了一阵夸张的尖叫和骚动。 站在垂花门里,原本笑脸引人的宫嬷嬷,一听这动静就知道要坏事儿了,忙提着群摆三步并做两步下了台阶。 叶守的脸立即就绷了起来,眼神不善的环视四周公主府的丫头小厮,令狐方则是冷冷的看着一旁负责引客的管事,语气不善的道:“看来公主府的台阶有些高啊,本世子说的话已经没人肯听了。” “世子爷说的哪里话,您身份尊贵,别人的话可以不听,您的话,咱们这些奴才可不敢不听。”宫嬷嬷一双眼狠狠的瞪向管事。 那管事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连连冲令狐方哈腰陪笑道:“世子爷恕罪,一接到您的传说,公主早就跟咱们交代过了,只是奴才们眼皮子浅,没见识过这么生猛的豹子,难免会吓一跳,您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302穷的只剩下一辆马车 302穷的只剩下一辆马车 此时正是来客赴宴的时候,后面又有马车进来,令狐方一行人车马随扈较多,若是他们一行人不让地方,后头的马车就进不来了。令狐老夫人由叶湘扶着出了车厢,见此便出声道:“多大点事儿啊,这也要罗嗦?今儿可是公主的好日子,你小子不准胡闹。” 令狐方顺坡下驴,见好就收,低声道了一声“是”,伸手帮着将令狐老夫人扶下马车,便扭头对叶湘低声吩咐道:“昨天交代你的事别忘了,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就别到处走了,乖乖跟着祖母,省得吓到旁人。” 原来他让自己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还有这个意思啊?!叶湘这时才恍然大悟,这人的肠子倒底有多少个弯啊,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略带嗔怪的瞪了令狐方一眼,叶湘才收回目光,看向正与老夫人见视的宫嬷嬷。 “……好久没见老夫人了,您近来身子可好?” “好,都好。” 宫嬷嬷的目光移到叶湘脸上,“这位标致的姑娘就是咱们未来的伯阳侯世子夫人吧?” 令狐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叶湘的手,道:“是她,这丫头姓叶,单名一个湘字,可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呢。” “哎哟,那可真是好。老奴给叶姑娘请安了。”宫嬷嬷笑着给叶湘行礼。 叶湘连忙向宫嬷嬷曲膝回礼,“可不敢当嬷嬷的礼,叶湘见过嬷嬷。”能在公主寿诞代主人家在垂花门前引客,就已经很能说明这位宫嬷嬷在公主府的身份和地位了。 宫嬷嬷见状连忙摆手,“哎哟使不得,老奴一个奴才,可当不得姑娘给我行礼。” 令狐老夫人笑着道:“你是自小服侍公主的老人了,身份与旁人自是不同的,她是初来乍道,你承她一个礼也使得,以后对她多多关照一二也就是了。” 宫嬷嬷满脸笑容的应承着,“老夫人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您既这样说了,奴婢哪儿有不从的道理,老夫人您请,公主这儿会怕是已经接到您来的消息了,正盼着您去呢。” 叶湘回头看了令狐方和叶守一眼,给了两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对小黑小白和小花招了招手。三只乖巧的小跑到叶湘身边,唬的宫嬷嬷和她身后的一众丫头婆子一动都不敢动。 令狐老夫人呵呵笑着安慰众人,“别怕,别怕,我们家小黑小白和小花都很乖的,不会乱咬人的。” 宫嬷嬷僵笑,“是,是,看着是挺乖巧的。” 叶湘连忙低头,忍着笑扶着令狐老夫人进了垂花门。 一进垂花门便是片开阔的园林,往前走十来步,路边停着数顶轿子和一溜儿的油壁小车,叶湘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不管是坐轿还是坐车都不妥当。若是在别的府也就罢了,公主府占地可有数顷呢,难道让叶湘一路走进去不成? 令狐老夫人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令狐方昨天就派人打了招呼,这公主府竟然没有安排好引接的马车,这不是存心要给叶湘难看吗?令狐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宫嬷嬷,“宫嬷嬷,贵府没有为我们准备马车吗?老婆子带的人多,这小小的轿子和油壁车可都装不下呢。” 这下轮到宫嬷嬷冷汗直冒了,马车可是她早早就命人配好了的,可这园子里没遮没挡的,一眼望去哪里还有什么马车啊。还不待宫嬷嬷开口,一旁一个婆子陪笑开口,“要不老夫人您先上轿,这位姑娘就先在些稍待片刻,奴婢也派人去内院催一催。马车比轿子脚程快,说不定老夫人您还没到主院,姑娘能赶到您前头去了呢?” 叶湘的目光扫过候在油壁车和软轿旁的一众婆子,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眨眨眼睛只看不说话。若是没有令狐方的提醒,她还只会当这只是个巧合,不过现在明知公主府的这婆子摆明了就是想把她跟老夫人分开,老夫人若是会如她们的意,那也就不是老夫人了。这种场面,有令狐老夫人这根定海神针在,还真轮不到她出手。 令狐老夫人看都没看那婆子一眼,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宫嬷嬷道:“老身倒是不知诺大的一个公主府,原来已经穷的只剩下一辆马车了,宫嬷嬷,你身为公主身边的老人,府上日子过得如此困难,怎么也不派人支会老身一声?不管如何老身都是公主的亲姨母,既知公主府生活如此困顿,老身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支援一二不是?” 宫嬷嬷目光如刀子瞪向那多嘴的婆子,一边笑容僵硬的跟令狐老夫人赔笑道:“老夫人休要听这长舌的婆子胡说,公主府怎么会只有一辆马车呢,您稍等片刻,容奴婢问问清楚,事情倒底是怎么回事。” 令狐老夫人眼皮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宫嬷嬷顿时如蒙大赦,一个箭步走到那婆子面前,厉声问:“怎么回事,马车呢?” 那婆子被宫嬷嬷的目神吓的腿一软就跪下了,抖着声音颤颤微微的道:“不关奴婢的事啊,嬷嬷,是玉儿姑娘过来说大小姐要用马车搬个屏风到主院,还说这会儿时辰还早,客人也没这么早来,所以刘德家的就赶着车过去了。” 令狐老夫人顿时就笑了,“敢情是我们来早了啊,那还真是失礼了,湘丫头啊。” “哎!”叶湘非常配合的脆声声应了一声。 令狐老夫人笑眯眯的一扯叶湘的手,转身就要走,“咱们先回去,等改明儿再来吧,这来得太早了,显得咱们伯阳侯府跟个土包子似的,会被人说几辈没见过寿宴,早早儿的赶来蹭吃喝的,说来也怪丢人的,走了走了,咱们回去了。” 宫嬷嬷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了,忙扑到令狐老夫人身前就磕起头来,“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这事儿是奴婢办事不利,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可千万不能走啊,您这一走可不就要奴婢的命吗?” 303交待 303交待 不说伯阳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就是老夫人是公主亲姨妈这个身份,若是让人知道公主寿宴当日,因为公主府没给老夫人备好车驾,导致的老夫人甩袖离去,不单公主府的颜面要扫地,回头皇上和皇太后都得把公主和驸马叫进宫去训斥。 身为平乐公主的心腹,别人不知道,宫嬷嬷可是知道的。皇上把驸马爷调到五城兵马司任指军使,为的可就是给伯阳侯世子爷腾位置,暗卫头子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实职,可手里的权利却是大的很,遍布全国的暗卫就是皇帝的耳目,非皇上的心腹不能担任,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伯阳侯世子要是想给公主和驸马小鞋穿,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宫嬷嬷此时心里直埋怨着那个不分轻重的小祖宗,嘴里苦的都快能滴出汁来了。 四周的一众丫头婆子们全都吓懵了,谁都没想到,不过是一辆马车的事儿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宫嬷嬷这样身份的人,都得跟伯阳侯老夫人磕头赔不是。一众丫头婆子们不敢怠慢,忙也都跪了下来磕头。 令狐老夫人这会儿可没那么好说话了,她不为所动的由叶湘扶着,冷冷一笑道:“宫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呢?这大好的日子,你就是想磕头也得跟你的公主主子磕去,可不兴这样磕老身的,老身福薄,可经受不起。”老夫人说完,一扯叶湘的手,拉着她就要绕过宫嬷嬷往门口去。 宫嬷嬷此时也顾不得形象了,飞扑过来一把抱住老夫人腿就开始哭嚎,“老夫人,老夫人,您就行行好吧,今儿您可千万不能走啊,您可是公主的亲姨母啊,您要是走了,您让公主的脸往哪儿搁啊。您放心,今儿这事是我们府上的不是,您稍待片刻,奴婢这就回禀公主去,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您看可好?” 令狐老夫人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即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宫嬷嬷人精似的一个人,见此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迭声的吩咐婆子们抬了椅子来,把老夫人和叶湘请到背阳处端坐,奉上茶水果品,这才告了罪,急慌慌的坐上油壁车往内院去了。 令狐老夫人完全无视了一园子诚惶诚恐的丫头奴才,慢条丝理的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水。叶湘的目光在园子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倾身凑近老夫人,低声道:“祖母,我看着这事儿不像是那个宫嬷嬷搞出来的,这公主府里难道还有别的主子,能在平乐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搞鬼吗?” 令狐老夫人抬眼瞥了叶湘一眼,答非所问的说了句,“大华朝的驸马是不能纳妾的。” 不能纳妾,也就不存在有人要跟公主捣乱了。平乐公主就算再看不起她叶湘,也断不会在自己的寿宴上,用这么粗鄙的方式让令狐老夫人和她下不了台。能在公主府搞鬼,还能让公主府的婆子口称大小姐的,就只能是公主府里的主子,那么答应很容易就猜出来了。“祖母,刚才那个婆子说的大小姐,是公主的亲生女儿?” 令狐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湘道:“依依那丫头是平乐公主的么女,自小倍受宠爱,比你要年长两岁,今年也有十五了吧,那丫头自小喜欢跟在小方子的屁股后头跑,若不是小方子跟秦家还有公孙家的小子跑到边关一呆就是几年,皇上给小方子指婚的对象八成就会换成她了。” 得,敢情这还是个有身份,有背景,还有青梅加竹马情谊的情敌。 叶湘抚额道:“祖母,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要不我就先回去了吧。” 令狐老夫人闻言不由取笑她道,“你这丫头也忒不经事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满京城喜欢小方子的女子多了去了,你这就被吓住了,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叶湘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往老夫人身边凑了凑,用着商量的口气,颇为苦恼的道:“祖母,我怎么觉得嫁给立轩有些亏啊,您看,这皇上都下了圣旨了,竟然都吓不跑那些莺莺燕燕,您说他万一有一天要是被人扒光了,跟人家女的放一张床上,我是该阉了他呢,还是将那女的沉塘啊?” 令狐老夫人不单没有被叶湘血腥的话语吓到,反而乐的直笑,“你还是将那女的沉塘吧,老婆子我可就这么一个孙儿,给你阉了,令狐家可就绝后了。” 叶湘一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您说的对!死道友不死贫道,阉了立轩我更亏,勾引别人夫婿的女子死不足惜,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令狐老夫人闻言直笑的不行,叶湘在家时也喜欢这样说话逗她,不说这话中有几分真假,单是丫头爱恨分明的性格,令狐老夫人就是极喜欢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离得两人近的几个公主府的婆子却是听得面色惨白,脚下不自觉的往旁边移了移,忍不住就想离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远一点儿。 听着令狐老夫人的笑声,她们都是满面惊恐,心中暗道:京城里盛传令狐老夫人心狠手辣,年轻时跟着老侯爷上战场,比那些兵士都要凶悍,提刀杀人都是一刀一个人头落地的,现在想来那些传言应该都是真的,不然这小姑娘说话如此血腥狠辣,令狐老夫人怎么不但不喝斥,反而还能笑得一脸开怀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垂花门前又断断续续的来了几家命妇,不过公主府的仆妇们得过宫嬷嬷的吩咐,不让人打扰到令狐老夫人。不过谁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个好听的话法,其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令狐老夫人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的原因。若是让人传出公主府有意刁难令狐老夫人的事情,明儿不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因此这些仆妇们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态度强硬的劝阻着想要过去跟老夫人见礼的夫人和小姐们,这使得那些夫人小姐们虽然不愿,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走开了。 304人善被人欺 304人善被人欺 不过身在豪门大户,谁都不是笨蛋,令狐老夫人可是平乐公主的亲姨母,哪儿有姨妈过来参加侄女儿的寿诞坐门口的道理?那些心思灵动的夫人小姐们一看这架势,虽然听了那些仆妇的劝,不再上前要求跟老夫人见礼,却也不肯坐上油壁车往内院去,都停步在远处准备看热闹呢。 正在园子里人群越聚越多的时候,园子的尽头,一辆油壁车急驶而来,车子都还未停稳,一个盛装打扮的艳丽妇人就从车上跳了下。 四周的丫头婆子们见状齐齐惊叫着扑过来,“公主!” 平乐公主却看都没看那些扑到跟前的仆妇和丫头们一眼,扭头四顾,一看到令狐老夫人由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端坐在背阳处的墙根儿底下,便立即提着裙子大步走了过来,“姨母!” 叶湘看着平乐公主一路走来,所经之处,那些丫头仆妇和夫人小姐们都纷纷蹲身下拜,目光闪了闪,便出从椅子上起身,退步到老夫人左手边,在平乐公主走近时,和秦嬷嬷等人一起盈盈蹲身拜下。 平乐公主见令狐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坐着,并不起身,目光不由就是一闪。论身份,令狐老夫人是她的姨母,论地位,她虽贵为公主,但令狐老夫人的诰命也是超一品侯爵夫人,并不低于她。若是照以往的情况,两人见面客客气气的相互见礼,谁都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令狐老夫人对她生了气,只这么坐着不动,她这个做侄女儿的理亏在先,不想低头都不行。 要说令狐老夫人这一行人中,最吸引人眼球的,还要数趴在地上的三只皮毛油光水滑,体形肥硕的大豹子,既便是平乐公主这样自认见多识广的人,看到这三只豹子也不由的暗暗心惊。要不是昨天令狐方派人来传话特地交代过,说这豹子只要不主动攻击就不会伤人,她都不一定敢靠近。平乐公主的目光扫过一众蹲身在豹子身周,丝毫没有惧怕之意的丫头婆子身上,最后目光落在令狐老夫人左手旁,一个穿白衣的小姑娘身上。 以平乐公主的眼光,一眼就看出那小姑娘身上的衣料是上好的云锦,这样的衣料可不是一个丫头能穿的。平乐公主的视线落在叶湘身上时,两眼慢慢的亮了起来,两步上前,伸手就把叶湘拉了起来,一双眼在叶湘的身上上下打量,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道:“哎哟,这就是父皇指给立轩的媳妇儿吧,长得可真标致,听说还做得一手好菜是吧,这么标致的可人儿,也难怪姨母您要藏着掖着了,要是本宫啊,也要把她给藏起来呢。” 叶湘心说:什么藏着掖着,本姑娘又不是见不得人。面上却是故作娇羞的微红着脸,嘴里道:“叶湘愚钝,不敢当公主的夸奖。”说着,还蹲身给平乐公主礼了一礼。 叶湘得体的举止,让平乐公主的眸光又是一闪,再看令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就知道今儿这事儿,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 平乐公主转身在叶湘先前坐的椅子上坐下,好半天才轻叹了口气,开口轻声道:“姨母!依依也是您看着长大的,那丫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平乐公主扫了叶湘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在平乐公主想来,她能这样软言软语的同令狐老夫人说话,就已经是低了头,算是给足令狐老夫人面子了。 叶湘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令狐方的破事儿,她可不想参和进去。这平乐公主显然是被人奉承惯了,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叶湘可不相信,向来刚直的令狐老夫人能看得过眼。 令狐老夫人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语气不高也不低,却极为慎重的道:“平乐啊,那些场面话我也不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你该知道依依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我已经老了,这个家我迟早是要交下去的,你今天要给我伯阳侯府难看,是想咱们两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亲戚情份就此断绝了吗?” 平乐公主笑容一僵,目光凌厉的扫向叶湘,嘴里却打着哈哈道:“姨母,看你说的,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的小事情罢了,您又何必小提大做呢?本宫知道这次是依依做的不对,回头本宫让她来给您赔个不是,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啊?” 叶湘嘴角微不可见的撇了撇,这平乐公主明显就是想帮着她女儿踩她,明明是她女儿故意遣走了马车想给她难看,到她嘴里却变成要给老夫人赔不是了。平乐公主这是承认了不该扫了伯阳侯府的面子,却觉得不给她叶湘面子是正应该的,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骑啊。 令狐老夫人不用看叶湘的脸色,就知道平乐公主这句话,会让叶湘有何想法,她目光深沉的看着平乐公主,直看得平乐公主不自然的移开眼,才微微一叹,道:“平乐,若我今天只是伯阳侯夫人,今天你这宴席我就直接甩袖而去了。正因为我是你姨母,我今天才跟你说这个话。湘丫头是小方子自己相中的,皇上圣旨已下,湘丫头就是我伯阳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夫人,令狐家有家训,令狐家的男丁一生只准迎娶一妻。你要给湘丫头难看,就是在给立轩难看,就是在打伯阳侯府的脸,你知道吗?” 身为皇帝嫡亲的妹妹,除了皇太后和皇帝,连皇后都要礼让她三分,这天下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就算令狐老夫人是自己的亲姨母,以平乐公主高傲的个性,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她目光轻蔑的扫了叶湘一眼,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一脸不以为然的道:“姨母,您就别哄本宫了,什么立轩自己相中了,明明就是父皇为了打压伯阳侯府,拿立轩的婚事强行给人做了谢礼,本宫又不是外人,您就别拿这些场面话糊弄本宫了。” 305不领情 305不领情 在平乐公主想来,令狐老夫人之所以会如此说,无非也就是想要维护皇帝的名声而已,谁不知道伯阳侯对皇帝最是忠心不二了。 令狐老夫人一听这话就知多说无益了,平乐公主只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实,她就是说再多也没用。令狐老夫人不说话,叶湘就更不会开口辩解什么了。她现在还不是令狐方的妻子呢,像平乐公主这种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女人,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也就是她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只要她公主殿下一句话,她这个未婚妻就成死人了。 这世上,活着的未婚妻才有可能升级成为人妻,死了的未婚妻,那叫红颜薄命,天妒红颜。叶湘虽然能感觉到令狐方喜欢她,但倒底有多喜欢,会不会喜欢她到为她与公主府干上,这都是未知数。在没有确定令狐方爱她爱的死去活来之前,叶湘觉得她还是明则保身,不要做什么疯狂的举动,激怒平乐公主为好。 平乐公主却把令狐老夫人和叶湘的沉默当做了默认,脸上不由就有了几分得意之色,她环视四周一圈,见垂花门前的宾各越聚越多,嘴角弯起,略提高了声音对令狐老夫人笑道:“今儿是本宫大喜的日子,咱们就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马车一会儿就到,姨母,您与本宫同车入院如何?” 能得她平乐公主亲自相迎,还邀请同乘入府,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平乐公主自信,自己此举是给了令狐老夫人莫大的脸面,却不想令狐老夫人的一句话就让她打了脸。 “公主的好意,老身心领了,不过老身习惯了由孙媳妇儿侍候,真是半点儿都离不得她。公主身娇玉贵,就别陪老身站在这里等车了。您今天可是寿星,这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们可还都等着向您贺寿呢,公主还是先行进府吧,老身等贵府的马车过来了,由孙媳妇儿陪着一起入府便是。” 令狐老夫人的语气不卑不亢,不软不硬,可听在平乐公主耳里,就跟当场抽了她数个巴掌一般,两颊火辣辣的烧烫。平乐公主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如此下过脸,这地方她是真的半点儿都呆不下去了。“既如此,姨母就再稍坐片刻,本宫先失陪了。” 令狐老夫人也不起身相送,只坐在椅子上,拱了拱手道:“公主请便。” 为了不被迁怒,叶湘极聪明的先行低头曲膝拜下,“恭送公主殿下。” 秦嬷嬷和金桔银杏几个立即有样学样,齐齐蹲身拜下,“恭送公主殿下。” 平乐公主就是想发火都没处发,面对四周前来道贺的无数小姐夫人们,她也是骑虎难下,只得咬着牙上了油壁车,催着赶车的婆子速速离开此地。 直到平乐公主的乘坐的油壁车不见了踪影,叶湘才弯下腰,凑到令狐老夫人耳边,含糊不清的道:“祖母,我以后可以不理这位公主殿下吧。” 叶湘这意思是,以后平乐公主要是有事求到伯阳侯府,她可以不理会。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向来就是叶湘的行事准则,她又不是圣母,可没有以德报怨的变态嗜好。 令狐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就是怕叶湘会这样行事,才出言提醒平乐公主的,谁知平乐公主平时看着还好,对上叶湘,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气就全出来了。 对烛照镜,谁都看不到自己脚下的黑。连她这不问国事的老太婆都知道,皇帝会把路申鸣调到五城兵马司,把暗卫交给令狐方,是对路申鸣起了疑心。而路申鸣和平乐公主却自信的认为,皇上对令狐方是打一棒给个甜枣,用暗卫头子的职权安抚住令狐方之后,又在婚事上打压伯阳侯府,让令狐方娶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可不就断了妻族对令狐方的支援吗? 世人皆以为令狐方娶个孤女,是皇上想要断了伯阳侯府壮大的可能,就是没有人肯相信叶湘是令狐方自己看中的。令狐老夫人却是知道的,皇帝之所以能恩准令狐方娶叶湘,或许也有限制伯阳侯府壮大的意思,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在施恩,让令狐方记得这份恩情,全心效忠于皇帝。 皇帝的耳目,不能有二心,他要的就只是忠诚。 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想来身为皇帝亲妹妹的平乐公主,是自信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神仙不救寻死之人,她既然有这份自信,老婆子老了,就不操这份心了。” 身为现代人,来到古代来第一次参加宴会,本来还是挺期待的,毕竟她宴会这种东西太过高大上,她上辈子可没机会参加,可被这事儿一闹,气都气饱了,哪儿还有没什么心思参加什么寿宴啊。叶湘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垂花门前人来人往,谁往内院去时都会回头往她们这边看一眼,然后要过来的时,再被公主府的仆妇和丫头们劝走。 叶湘斜眼偷瞄令狐老夫人,发现她一脸淡定悠然的坐在那里,那样子一点儿不像是坐在人家垂花门旁的墙根底下,倒像是坐在自家的罗汉床上一样,由不得叶湘不心生敬佩。她相信令狐老夫人肯定也没有心思参加这个什么寿宴了,会继续呆在这儿等车,也只是为了顾全平乐公主府和伯阳侯府的那一点儿的颜面,以令狐方在皇帝面前的受宠程度,叶湘相信伯阳侯府就是就此与平乐公主府交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于平乐公主府就不一定了。 令狐老夫人坐在这里不肯离去,只怕是顾念着亲戚情份,不忍与平乐公主彻底撕破脸,让她以后无颜上门吧。 堂堂平乐公主的寿宴,身为亲姨母的伯阳侯老夫人竟然还得坐在垂花门边等车,真不知道平乐公主这是想打她这小孤女的脸呢,还是抽她自己的脸。叶湘抬头看了眼天色,招手把银杏叫到跟前,附到她耳边交代了几句,银杏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垂花门。 306阻拦 306阻拦 叶湘转头看令狐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道:“祖母,都快近午了,寿宴应该快开始了,您的心意,想来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领会不了,她存心想让我难看,应该是不会派马车过来了,您要不就坐油壁车进府去喝寿酒,不要咱们就回府吧,一会儿太阳就要晒到这儿来了。” 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堂堂一个公主府,竟然调不出一辆马车来,实在是笑话。 “你这丫头,为何要生得这么聪明呢?”令狐老夫人抬起眼,看了眼宾客渐散的园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令狐老夫人会顾念对平乐公主的感情,叶湘可不会,她跟平乐公主又不熟,现在还要加上平乐公主母女故意刁难打脸之仇,以后相见不吐她一脸就算是好的了。“我要不生得这么聪明,还迷不住你孙儿呢,行了,您就别坐这儿等了,您为她着想,她为您着想了吗?这都快近午了,您坐了这么久,腰肯定酸了,等回府我给您揉揉。” 听着叶湘语气不善却饱含关怀的话语,令狐老夫人郁结的心头只觉的微微一暖。被自己的亲侄女儿这样打脸,任老夫人向来刚强,这会儿也是伤心了。见叶湘伸手要来扶她,老夫人未免有些抹不开脸,语气不善的道:“去去去,我又不是泥捏面糊的,哪里那么不经事?” “你就别折腾您自己个儿了。”叶湘可不敢任她逞强,忙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环上她的腰。一边的秦嬷嬷见状也从别一边环上老夫人的腰,搀着她慢慢起来。 “慢慢站起来,可别起的太急,小心闪着腰,您不心疼自个儿,我还心疼我这一个来月费心扒拉给您养出来的几两肉呢,您身上的肉可都是我的,不许您折腾自己个儿。”越是说到后来,叶湘的语气越是恶声恶气,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叶湘却让令狐老夫人郁结的脸上有了笑容。 “我这活了几十年,合着给你养了一个月,这一身肉就都是你的了?那老婆子我岂不是亏大了?”罢了,罢了了,有孙媳如此,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知道孙儿的选择没有错,她自然该一千一万个支持。至于别人,她已经提醒过了,是他们自己听不进去,难道还能怨到她头上来不成。 还是那句话,神仙不救寻死的鬼。你一心求死,谁能救得了你呢? 叶湘见令狐老夫人脸上有了笑,心里也是一松,也笑着凑趣道:“您现在知道上了我的贼船了吧,可惜已经晚了,您啊,就继续在我这贼船上呆着吧,只要您跟着我混,我保证把您养的白白胖胖,还能长命百岁。” 有些艰难的站起身,令狐老夫人苦笑着摇摇头,“老了,没用罗,只坐了这么会儿,就腰酸背痛的。” 叶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谁叫您要挺直腰这么硬撑着坐着的?看着那姿势是挺好看的,您看着可有气势了,可就是坐着累啊,您这下知道受罪了吧?” 令狐老夫人也没好气的瞪她,“您这意思是说老婆子我死要面子活受罪罗?” “这可是您自己个儿说的,我可没说。”叶湘嘻嘻一笑,打死不承认,“等回了府,我给您用热帕子敷敷,应该会好受些。” 秦嬷嬷看着令狐老夫人这情况,忙回头对紫娟道:“紫娟,你先去让车夫把马车牵到垂花门这里,老夫人腰痛,可走不了远路。” “是,奴婢这就去。”紫娟向叶湘和老夫人曲了曲膝,就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了出去。 叶湘扶着和秦嬷嬷一起半抱半扶着令狐老夫人往垂花门外走,身后伯阳侯府的一众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几人,紧张的跟随着。 “咦?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们府里的马车可马上就要来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裳,头上戴着金钗的中年婆子带着几个粗使婆子,拦住了垂花门前。 一看这几个婆子的架势,叶湘真的忍不住惊讶了,平乐公主这是想干嘛?强留她们? 令狐老夫人顿时就沉下了脸,语气严厉的斥问:“怎么?老身要去哪里,还要你们这些奴才允许不成?” 这婆子显然是事先得了吩咐的,完全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振振有词道:“不敢,只是老夫人既然来参加我们公主的寿宴,总要给我们公主拜了寿再走吧,不然要是让人知道老夫人您带着世子爷的未婚妻上门参加我们公主的寿宴,却只顾只吃不给我们公主拜寿,传出去对您和这位姑娘的名声有碍不是?”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要以叶湘的名声威胁令狐老夫人,让她们寿宴结束之前不得离开,否则就要对外宣扬叶湘在公主寿宴上不懂礼数,败坏叶湘的名声。 秦嬷嬷被气的发抖,“放肆,这就是公主府的待客之道吗?你们还敢威胁我家老夫人,真是反了天了,不知道我家老夫人是谁吗?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家夫人的路你们也敢拦,小心我家夫人一状告诉到皇太后哪儿,让你们全都人头落地。” 一个粗使婆子嗤笑道:“切~~皇太后还是我家公主的亲娘呢,这世上再亲的姐妹也亲不过母女,谁会为了姐妹惩罚自己个儿闺女啊。” “放肆!我家老夫人可是伯阳侯夫人。”杏仁指着那个婆子的手指头都在抖。叶湘冷眼环视四周发现公主府的一众丫头仆妇们对她们这边的吵闹皆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而且令狐老夫人今天身边带的这几个丫头婆子显然都不是吵架的料。 像杏仁这样还没把别人气到,先把自己给气得发抖了,显然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她手底下的牛大丫和张仪儿的倒会骂架,不过没有她的吩咐,她们也不会出这个头。 “大丫!”叶湘头也不回的唤了一声,“你力气大些,过来扶好祖母。” “哎,好的。”牛大丫跑过来接叶湘的手,令狐老夫人却一把拉住叶湘,“丫头!” 307杀人 307杀人 老夫人目光复杂的看着叶湘,欲言又止。 叶湘目光坚定的与令狐老夫人对视,道:“祖母,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从来就不是个能忍一口气的人,以前我只有独身一人时都没想过要忍,更别说现在我的身后还有你们了。” 令狐老夫人听的一愣,等回过神时,叶湘已经拉了开她的手。她正待叫住叶湘,却被牛大丫按住手,道:“老夫人不必担心,小姐看着冲动,但其实很有分寸的。这些公主府的奴才敢出手阻拦咱们,别说是咱们把她们给打了,就是把她们当场杀了,平乐公主都不敢说什么,就算平乐公主真跟咱们撕破脸又如何?伯阳侯可是有实权的超品侯爵,没有她平乐公主府,咱们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令狐老夫人听的只觉心中悲凉,连叶湘的一个丫头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偏偏平乐却看不清,想不明,当真是站在高处太久,已经被人捧的忘乎所以,失了该有的分寸了。 张仪儿和金桔自觉的紧跟在叶湘,三人一步一步的逼向那穿墨绿衣裳的婆子,叶湘直直的盯着那婆子,道:“说吧,是谁指使你们在这里阻拦我们的回府的?是平乐公主?还是你们大小姐?” 几个婆子闻言脸色都是一变,那几个粗使婆子更是面带惊慌的,齐刷刷全都望向那穿墨绿衣裳的婆子,显然这个穿墨绿衣裳的婆子才是她们的头儿。 叶湘恍然的冷冷一笑,继续诈她们,“原来是你们大小姐让你们在这里拦着我们的,怎么?是打算一会儿等闹起来,再引人过来看我们与你们争吵的闹剧吗?想借此败坏我的名声还是我伯阳侯府的名声?嗯?” 那穿墨绿衣裳的婆子惊骇于叶湘竟然什么都知道,显然是慌了,被叶湘三人逼的连连后退,“我……奴……奴婢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咱们也就那么一说,姑娘和老夫人要是真想走,咱们也不敢拦着不是。” “哦?”叶湘挑着眉,灿然一笑,点点头道:“那行,那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回了你们主子吧,就说你们平乐公主府的门槛太高,我们伯阳侯府高攀不起,以后咱们两府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管各的吧。” 那几个婆子顿时吓的腿的都软了,那穿墨绿衣裳婆子更是吓的面如金纸,连连摇手道:“姑……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呢?怎么就扯上两府的关系了呢,奴婢只是个奴才,您这话,奴婢可不敢回我们主子。” 她身后一个粗使的婆子指着叶湘出声道:“凤姑,这女娃诈你呢,她不过是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伯阳侯府上有老夫人,老侯爷,她一个连三书六礼都还没过的小丫头片子,哪儿来的权力让两府闹掰?还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呢,咱们这可是平乐公主府,又不是那一般的官宦人家,可不是谁说闹掰就能闹掰的。” “对,这丫头人都还没过门儿,就妄想掌起夫家的权来了,真是无法无天。” “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能跟咱们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比吗?你还指望她懂多少规矩不成?” 几个婆子一言我一语的讥笑,嘲讽。 叶湘忍不住笑了,“我确实出身乡野,所以你们该知道我跟你们京城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吧?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可受不得别人的气,我又不吃你们家的饭,凭什么要受你们的气,你们敢骂我,就得承受得住骂了我之后的后果,你们敢拦阻我们,还出言讽刺威胁我祖母,就留下双手,为自己的愚蠢赎罪吧。”叶湘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抬了做了个手势,原本乖乖站在牛大丫身边的三只豹子“呼”的一下冲了过来,在众人还没有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扑到了那几个婆子身上。 “啊——” “吃人啦——” “豹……别过来……啊——” 惨叫、尖叫声和豹子的低吼声几乎响成了一片,猎豹生撕人体的场面是震撼的,可怕的,血腥的。特别小黑、小白和小花是由叶湘特别训练出来的,它们比野生的猎豹更加聪明,撕扯猎物时也更具技巧性。人体在疼痛的刺激下是会剧烈反抗的,但是当三只豹子,全部选择从背后将猎物压趴在地上,然后快狠准的咬住人的肩关节,上下额有力的咬合,撕扯,甩头之后。 耳边听着女人尖锐的惨叫和骨头碎裂的“咯咯”声,猛兽撕咬猎物时发出的呜鸣声听得人毛骨悚然。鲜红的血喷洒出来溅的到处,一条,两条,三条手臂被豹子撕咬了下来,丢在地上,一园子的人几乎都吓瘫了。 场上还能笔直站着的只剩下,令狐老夫人,牛大丫,张仪儿,金桔和叶湘。 垂花门内的动静,惊动了垂花门外的小厮,几个小厮探头进来看见,当场吓的面无人色,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跑走了。“杀人啦,豹子子吃人啦,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吃人啦。” “快叫侍卫来,这三只豹子会吃人,快通知五城兵马司人的人叫弓箭手来射杀掉,快。” 叶湘扭头看去,就见往内院方向的小径上,站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刚才出声要杀她豹子的人就是他。 谁敢杀她的豹子,她先要了谁的命。 “小黑!”叶湘高声唤道,抬手一指那中年男子,又在自己脖子上点了点,冷冷的吐一个字,“杀!” 黑豹一甩头,直接把咬住的婆子给甩在地上,身子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着那中年男子飞扑了过去。 令狐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叶湘会直接让豹子杀人,不由大叫,“湘丫头!” 中年男子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一边回身逃跑,一边大叫,“我是驸马爷的幕僚曾义,你不能杀我,啊——” 惨叫声只短短两息便嘎然而止,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所有人都禁不住浑身发凉,目光惊恐的看着壮硕的黑豹,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满嘴淌血的甩着尾巴小跑回白衣少女身边。 308你们谁敢动她! 308你们谁敢动她! 叶湘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小黑的头,丝毫不介意它下额毛发上沾着的血滴在自己的裙摆上。那头小白和小花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任务,也小跑着回到叶湘身边,乖巧的在她脚边坐下。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伸手阻拦令狐老夫人的五个婆子,此时已经人事不知的躺在了血泊里,五人无一例外的,都被豹子咬断了双手,满地都是鲜血和断手,场面简直尤如修罗地狱般,即血腥又恐怖。 前院传来混乱的人声和奔跑声,一道白影先所有人一步出现在垂花门前。 令狐方一眼望见满地的鲜血和断肢,眸孔也不由自主的猛然一缩,抬头望见那被三只豹子护在中间,看起来安然无羔的纤细身影时,他那颗被吓的停跳的心才继续跳动起来。 令狐方的身后,出现的人影越来越多,今日平乐公主寿宴,皇亲国戚来基本上可都来了,叶湘甚至在人群里见到了好几个熟面孔。但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保持了沉默,带着兴味和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垂花门内的情景。同时也用自己的身体,把公主府的那些侍卫和几个主子给挡在了身后。 令狐方环顾四周,见叶湘竟然和令狐老夫人都在这垂花门前,一对剑眉不由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他一步一步跺进垂花门里,看着满园被吓瘫的公主府的奴才和仆妇,转头看向被牛大丫半扶半抱在怀里的令狐老夫人,“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寿宴才刚开始,您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身子不适,打算回去……”他的话在视线扫到那两张摆在墙根下的椅子时嘎然而止,眸中射出寒光,语气骤然转冷,道:“还是说……你们一直就没进过园子?” 令狐老夫人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是顾念与平乐公主的姑侄关系,但姑侄关系再重要,也没有自己家孙儿和孙媳重要,事情会闹成这样,可以说全是平乐公主造成的,她现在只担心因为这件事,会让自家孙儿对叶湘有了看法。她看了眼站在园中的叶湘,欲言又止,“小方子……” “祖母,您身子不好就先歇歇吧,让我来说。”叶湘声音坚定的打断令狐老夫人的话,看着令狐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道:“我们进了垂花门,才发现为我们准备的马车被公主府大小姐的丫头叫去搬屏风了,负责接家的管事婆婆建议祖母先坐轿进园子,被祖母拒绝了,我们一直坐在这墙根底下等车来着。后来平乐公主来了,本是打算邀祖母与她同车入园的,可祖母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车,所以就拒绝了平乐公主。” “我们一直等到刚刚都没等来迎引我们入院子的马车,眼见都快午时了,公主府既然不打算让我们进园子喝寿酒了,那我们回家吃饭去总行了吧?谁知那几个奴才竟然拦着我们,还不让我们走了。她们威胁祖母,若是我们敢走,她们就要出去宣扬我是个只顾吃喝,不懂礼数的乡下丫头。”说到这里,叶湘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道:“所以说,这人啊就算没知识也得有点儿常识,没常识也得带点儿脑子,她们既知我就是个乡下丫头,竟不知在我们乡下,要干架从来都是抡家伙直接上的吗?动嘴皮子那是打累了,坐下休息时才干的事儿。” “贱人,你敢驱豹子杀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的路申鸣,一看满地的断肢,简直怒不可厄,“毒妇,你竟敢在我公主府伤人,来人,还不快快将她拿下。” 园子里的奴才和仆婆们没一个敢动的,不单是腿软,也是不敢。开玩笑,那女人简直就是个杀神,杀神的身边还有三只会杀人的豹子,刚才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黑豹杀人的过程,那叫一个快狠准啊,只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位曾义先生就没声没息了,他们就是嫌命长了,也不敢去招惹这杀神啊。毕竟不管怎么死,都比被豹子咬死来得舒服不是?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令狐方的目光尤如碎了寒冰般射向路申鸣,“驸马爷,在你要动我的未婚妻之前,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我们一家好心好意来给公主贺寿,却被人怠待致此,我伯阳侯府的老夫人和我令狐方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就只够格在你家垂花门的墙根底下坐着,你们公主府的门槛够高的啊。” “什么怠待,什么墙根底下?世子这话是怎么说的?”路申鸣被这话给问的一愣,眼角余光扫到被胖丫头半扶半抱在怀里令狐老夫人,他也懵了。 之前令狐方这群人跑得太快,等他跑到时垂花门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先前他被人挡在外头,叶湘之前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挤到一半听到叶湘说打人什么的,他心里就已经开始怒火中烧了,一个小丫头也敢在公主府叫嚣?等他好不容易挤进来,看到满地的血和躺了一地生死不知的仆妇,路申鸣算是彻底的怒了,他这堂堂公主府,何时被人这样欺负过? 路申鸣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令狐老夫人被怠慢的事情。 令狐老夫人已经不想说话了,再说她此时腰背酸疼,也实在没有气力说话。反正以后伯阳侯府都是要交给令狐方的,既然他来了,令狐老夫人也能放心放下担子了。这事交给自家孙儿处理,不管令狐方如何处理与公主府的关系,她都懒得再管了。 令狐方盯着路申鸣冷笑道,“寿宴都已经开始了,而我伯阳侯府的老夫人和我令狐方的未婚妻却还在这垂花门呆着,驸马爷难道就不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路申鸣心知事情可能有异,却不得不被令狐方牵着鼻子走,他目光有些闪烁的看向令狐老夫人,硬挤出一丝笑容,关切的问:“老夫人可是身体不适正要回府?” 309我令狐方的媳妇是你可以随便吼的吗? 309我令狐方的媳妇是你可以随便吼的吗? 叶湘冷笑着接口,“可不正打算回府嘛,您这公主府就算是金雕玉砌的,我跟祖母在您这墙根底下坐了近一个时辰,吹了一早上冷风,身子也顶不住了。” 路申鸣怒喝,“小小丫头,休要……” “你吼什么?我令狐方的媳妇是你路申鸣可以随便吼的吗?”令狐方也怒了,“少在老子面前摆你驸马爷的臭架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那墙根底下的椅子都还摆着呢,我祖母和未婚妻是不是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今日前来赴宴的人想来都可做个见证。你公主府若真是高枕软卧的招待我祖母,她老人家现在能站都站不住?路申鸣,今儿的事不算完。” 路申鸣脸皮抽搐了下,心知今天这事是无法善了了。路申鸣虽不知事情的始末,但多少也能猜出一二,之所以会怠慢令狐老夫人,想来应该跟令狐方的未婚妻脱不开关系。他女儿依依心仪令狐方的事情,满京城没几个人不知道,虽然这事儿是他们公主府不对,但令狐方强硬的态度,也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论辈份,他还是令狐方的表姑父呢,令狐方这么不给面子,显然就是不把他和平乐公主放在眼里了。 这样一想,路申鸣也冷下了脸,指着一地的断肢和仆妇,“世子爷还想怎么完?现在死伤的可都是我公主府的人。” “你公主府的几个仆妇的命能跟我伯阳侯府老夫人比?”叶湘毫不客气的吐槽,“请原谅我出身乡野,不知道你们公主府的奴才原来如此金贵,也难怪敢让我们坐着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想回府还硬拦着不让回了。” 路申鸣这回没有出声反驳叶湘,但那目光却是带上了杀气。 “呜——”小黑,小白和小花齐齐转身面对路申鸣,低吼着露出獠牙,前身微微伏低,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 路申鸣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防备的看着三只豹子。 “驸马爷,您最好把您对叶姑娘的杀意收起来,否则那三只豹子可是会真的把你给撕了的哦。”公孙旬双手环胸斜靠着垂花门,懒洋洋的出声提醒。 一旁的夏侯文专看不过的白了他一眼,“喂,你倒底是哪一边的?” 路申鸣听到公孙旬的话也是一惊,连忙收敛起了对叶湘的敌意。杀气一消息,小黑,小白和小花就收起了攻击姿势,跟头乖巧的狗狗一样,蹲身坐在叶湘脚边,看得垂花门外的一众男客都忍不住目露精光。 公孙旬瞥了夏侯文专一眼,耸了耸肩道:“好歹相识一场,不忍见场面失控而已,事情到此为止,理亏的是驸马和平乐公主。” 秦良哲却摇摇头道:“你想让他们打住,也要看叶姑娘肯不肯啊,那可是位不肯吃亏的主。”他们可都是见识过叶湘拿刀追着人砍的场面的。 仿佛为了验证秦良哲的话一般,就听叶湘咯咯的笑了起来,清脆悦耳的笑声让人听来极为心旷神怡,可这笑声落在路申鸣的耳里,却只觉得刺耳不已。 垂花门外,三皇子夏侯文宝目光兴味的在秦良哲和公孙旬身上来回打量,“你们……以前见过这位叶姑娘?” 公孙旬扫了他一眼不说话,秦良哲倒是微微一笑,道:“我们自然是见过的,当初小方子还是和我们一起认识的叶姑娘呢。叶姑娘有一手好厨艺,小方子那张嘴大家都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有他,这不一来二去的,不就把人家小姑娘拐京城来了吗?” 垂花门里,令狐方走向叶湘,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发现她的裙摆上有几滴血渍,不由蹙眉问道:“你受伤了?” 叶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裙摆,笑着摇头道:“不是我的血,是小黑咬人时侯,嘴巴没舔干净,从毛上滴下来的血。”她指了指那小径上躺着的中年男子,“那个男的自称是驸马的幕僚,扬言要杀了小花它们,让我叫小黑给一咬死了,那男人的身上有药味。”最后半句话的声音,轻若蚊吟,别人听到,却已经足够让令狐方听清楚了。 路申鸣闻言一惊,连忙往那曾义跑去。 令狐方也不管路申鸣,只对叶湘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湘摸摸小黑的头,道:“小黑对药物敏感,一闻到那个味就会打喷嚏。” 令狐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暗卫里的内奸还没查清,现在路申鸣身上的疑点却越来越多,连个幕僚身上都连着药味,不得不让令狐方怀疑其身份。“你先服侍祖母回府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我肯定给你讨回公道。” 叶湘偏头看他,心说:她都下手这么狠了,还不算讨回公道? 令狐方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他看来,他的小丫头简直单纯的一塌糊涂,想法其实就是一根筋,喜欢直来直往,别人欺负她,她狠狠的教训回去,在她心里这事也就算完了。 与令狐一比,叶湘直接让豹子咬断那几个婆子的双手,咬死那个曾义,简直就是善良的没边了。 令狐方想的是一会儿要占着道理把路申鸣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晚点儿再进宫告上一状,让皇上和皇太后好好“侍侯”平乐公主一回,晚上再跟几位言官打声招呼,把路申鸣一家老小都弹劾上一遍,回头再让人找几个说书先生,把路申鸣在外头养外室,路家两位少爷仗着爹娘收受贿赂,害死人命的事儿都编成段子,好好的宣扬出去。 令狐方要借此杀鸡警猴,他要让世人知道得罪他伯阳侯府的下场,他要让路申鸣和平乐公主后悔怠慢他祖母,后悔设计他的小丫头。 叶湘哪里会想到令狐方如此腹黑?她看了眼被牛大丫半扶半抱着的令狐老夫人,觉得以老夫人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留在这里,老人的年纪毕竟大了,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要是老夫人因为今天的事情落下什么病骨,别说公主府要如何,她自己首先就要后悔莫及。 310死了就死了 310死了就死了 “那我就先服侍祖母回府了,你也早点儿回来。” 令狐方柔声道:“我晚饭前回去。” 两人走到令狐老夫人身前,令狐方道:“祖母,让小湘先服侍您回府吧,这里的事交给孙儿处理便好。” 令狐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曾先生?!”路申鸣瞪着地上脖子呈诡异角度歪扭着的尸体,那骨茬裸露的样子,怎是一个惨字了得。路申鸣简直要目眦欲裂了,这可是他的心腹能吏,竟然就这么被咬死了?“令狐方,你养的畜生咬死了本驸马的心腹幕僚,你今天要是不给本驸马一个交代,咱们就金鸾殿上见。” 令狐方嗤笑,“金鸾殿上见就金鸾殿上见,本世子还怕你不成?” 路申鸣气的头发都差点儿要竖起来的,“别以为皇上宠幸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就得偿命。” 令狐方冷冷一笑,也不答话,只抬手示意叶湘等人先走。 秦嬷嬷因为刚才的场面被吓坏了,这会儿腿都还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仪儿,你扶着秦嬷嬷,我们回去。”叶湘绕到老夫人另一边,将老夫人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和牛大丫一起半扶半抱的将老夫人的身体给撑了起来,移步往垂花门外走去。 “站住,那个丫头和那三只畜生不准走。”要是给杀人凶手走了,那这事儿可还说得清楚吗。 路申鸣大步过来就要拦,却被夏侯文专给伸手拦住了,“路驸马莫急,今天的事儿我们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我们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莫要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三皇子夏侯文宝也跟着挤过来出声道:“府上竟然让伯阳侯老夫人在垂花门前枯坐了一个时辰,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不过叶姑娘的豹子咬死了府上的幕僚也确实有些过了。这样吧,今天这事儿双方都有错,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驸马爷是长辈,伯阳侯世子就吃点儿亏,慢怠老夫人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改天让平乐姑姑登门给老夫人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路申鸣眼见叶湘扶着令狐老夫人,带着那三张豹子穿过人群,最后被合拢的人群给掩去身形,气的一口血差点儿直接喷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五皇子和三皇子明显都偏向令狐主,他们是故意拦住他让那个贱丫头带着那三只豹子离开的。 而且什么叫让令狐方吃点儿亏?他府上可是被那三只豹子整的一死五伤残,这地上躺的五个断了双手的能不能活过来都是个问题,那三只畜生和那个贱丫头竟然就这样走了?路申鸣的眼睛都气红了,“三皇子此话偏颇了吧?您瞧这一地的人和断肢,眼见这五个也是出气多入气少,能不能活过明天都成问题,我府上可是死伤惨重啊,那三只豹子如此凶惨,怎么能任其留在京中?” 公孙旬出声道:“驸马此言差矣,那三只豹子本侯也是见过的,平日里甚是乖巧懂事,极有灵性,只要别人不对它们怀有杀意,它们是不会攻击人的,您的幕僚会死,大约是如驸马方才一样,对豹子或是叶姑娘露出了杀意,才会遭到攻击的吧。” 秦良哲道:“不过是死了个幕僚而已,路驸马又何必小提大做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怕找不到有材之士效忠吗?至于这几个婆子,敢阻拦令狐老夫人的去路,别说是没死,就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站在几人之后的曹洪也不怕事大的出声插话道:“驸马爷要是心疼你那个幕僚的安家费,本少爷帮你出了就是,咱们最重要的是和气生财,您跟伯阳侯世子还是表姑侄呢,可别为了这点儿小事伤了感情。” 徐兴邦一听曹洪这话,立即就乐了,也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要是钱不够,本少爷也给你出个份子。” “也算本少一份。”有徐兴邦的地方永远有王永宜,这几个都是惹祸不怕事大的主儿,路申鸣可是跟他们爹一个辈份的人,平时他们哪回见到不得点头哈腰的?这回能让他吃瘪,别说是跟着起个哄了,就是让他们真出钱也值。 路申鸣此时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利益当头,亲戚算个球。不管是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是公孙旬、秦良哲,这些人明显都想拉拢、交好令狐方,他伯阳侯府是位高权重,可他平乐公主府难道就差了吗?他路申鸣还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呢! 可惜形式比人强,今天慢怠了令狐老夫人,这事儿是平乐公主处理不当,他理欠在先。眼前这帮人已经代表了朝中的三方势力,他若再要与令狐方硬顶,能不能得出个好结果不说,还会将这三方人马都得罪个精光,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路申鸣想明白了利害关系,打落牙齿和血吞,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好,本驸马今天两位皇子和众位面子,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前院宴席已开,请众位移步前院,大家一醉方休。” 令狐方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他路申鸣想就此揭过,他可没这么好的性儿。令狐方一边跺步往外走,一边向着三皇子,五皇子,秦良哲,公孙旬,曹洪等人一一拱手施礼,道,“祖母年事已高,今天又受了折腾,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本世子实在放心不下,今天就不坐席了,还请诸位恕罪。”走致众人面前时,秦良哲和曹洪等人已经自觉让出一条道路,令狐方感激的冲曹洪微微一笑,又对秦良哲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很是随意的向路申鸣拱了拱手道:“在下先行告辞,驸马爷不必远送。”说完也不待路申鸣回话,就大步往外走去。 我送你大爷!路申鸣磨着后牙糟,差点儿没脱口骂出声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令狐方的背景叫道:“世子不先与我等喝一杯再走吗?” 311暗潮 311暗潮 令狐方头也不回的抬手挥了挥,脚下速度未减一分,径直往外走去。 在离曾义尸体不远处的那坐假山里,一个穿绿色比甲的婢女正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惨白的扶着假山壁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后挪。这坐假山是中空的,假山的一头有孔,可以清楚的总览垂花门内整个园子的情景,另外一头则留了一道一人多高的门。若是碰到下雨天,公主府的小丫环们都喜欢在这假山里头躲雨,因此知道这个假山里可以藏人的,并不在少数。 这绿衣婢女好不容易挪出假山,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同样脸色苍白的媳妇子,那婢女吓了一跳,抖着声叫道:“铁山家的,你想干嘛?” 铁山家的挤出一丝笑,有些讨好的问道:“绿衣姑娘,您刚才是一直躲在这假山里头吧?” 被唤绿衣的婢女顿时脸色一冷,寒声道:“我躲在这里可是大小姐的吩咐,您若是想威胁我,那就打错主意了。” 铁山家的苦笑,“我哪儿敢威胁姑娘你啊,我只是想效忠大小姐,来求姑娘给搭个线而已,姑娘刚才应该也看到了,我婆婆可是被生生撕了两条手臂呢,这眼看着就不能活了,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求姑娘吗?姑娘放心,若是真得了大小姐的赏识,我跟我家那口子断不会忘了姑娘的恩情的。” 公主府里的奴仆间竞争是非常激烈的,逢高踩底本就是最是常见不过的事。铁山家的婆母就是之前那穿墨绿衣裳的婆子,她本是大小姐院里管库房的管事妈妈,这回被小姐派来阻拦令狐老夫人,本以为是轻而易举的差事,没想到会惨遭横祸,被豹子生生撕咬掉了两条手臂,铁妈妈一倒,铁家在公主府里可就没了依靠,可不就要被人踩了吗? 一想到被豹子咬断了脖子的曾先生和没了双手的铁妈妈,绿衣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她庆幸自己刚才没跟着曾先生一起走出假山,否则她现在只怕也就跟曾先生一个下场了。也许是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惨,而产生的对自己的庆幸和对她人的一点点怜悯,绿衣点了点头,道:“看在铁妈妈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回,至于大小姐看不看得上你,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铁山家的顿时欣喜的对绿衣千恩万谢,“多谢绿衣姑娘了,您真是慈善的活菩萨啊。” 绿衣学着大小姐平时的模样伸出一只手,铁山家的立即殷勤的伸手给她扶住,将绿衣从地上拉了起来。绿衣的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笑意,斜眼看着铁山家的,道:“我现在要回后院将这里的事情禀报大小姐,你这就扶我过去吧。” “是,多谢姑娘提携。”铁山家的点头哈腰的道谢,搀扶着绿衣往后院宴客处走去。低垂下的脸上却飞快的闪过一抹阴狠。心中暗恨道:若是她婆婆没出事,这小贱人怎么敢在她面前装大尾巴狼。等着罢,等她得了小姐的信任之后,看她怎么整治这不要脸的小骚货。 平乐公主的寿宴摆在告近前院的曲乐阁里,中间三层的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五女拜寿》。以戏台为中心,曲乐阁南面的君子楼是宴请男宾的地方,而北面的牡丹楼则是女客坐席之处。 今日进门时,众人都见到了伯阳侯老夫人,身为平乐公主的亲姨母,时致寿宴开席了竟都不见踪影,而平乐公主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不悦,一众夫人太太们心里就有想法儿了,不过她们虽然疑惑,却也都聪明的没有在平乐公主面前提起,只私下与几个交好的夫人太太们隐晦的说叨几句。 今天的寿宴被关注的人除了平乐公主,自然还有公主府的大小姐路依依。路依依恋幕伯阳侯世子的事情,满京城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皇上会横插一脚,给伯阳侯世子配了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为妻。前阵子更是传出伯阳侯嫡子嫡孙一生只取一妻的传闻,据说伯阳侯府的嫡子嫡孙若想纳妾,妾室进门前得先受杖打鞭抽。这消息一出,顿时吓的那些对伯阳侯世子还有旎恋的闺阁千金们花容失色,帕子,枕头都不知道哭湿了多少。 今天众人进门时,可都看到坐在令狐老夫人身侧的那名白衣少女了。说真的,若是不论家势地位,就那少女的绝丽姿容,与伯阳侯世子站在一处,还真是如金童玉女一般,堪称绝配。 令狐老夫人明明带着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出现在了公主府,却没有出现在寿宴上,这不能不让一众夫人太太们猜疑。有精明的夫人太太们,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事里面的猫腻,私底下不动声色的用眼神交流着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信息。 路依依坐在席上与身边一个穿粉衣的少女头碰着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掩袖轻笑。笑容明快,神情愉悦,似乎一点儿没有被伯阳侯世子未婚妻的到来影响到,却更给在场众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公主府的千金,本就是个让人又羡又妒的身份,没事时人人巴结奉呈,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必定惹人议论不休。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们整天不是忙着伤风悲秋,就是忙着恋慕才子,八卦她人。在那些夫人太太们眼里,今天的公主才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而那些小姐们则不然,她们只关系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来了,路依依怎么还笑得出来? 四周席面上的一众小姐们,都忍不住时不时的把目光往路依依那一桌瞥,像是要把她看个透彻一般。当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是好奇成份居多,也只有少部分带着怨忿不平之意。 离路依依的坐席颇远的一角,刘香雪也正与刘芳晓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小姑,我进门时明明看到叶姑娘了,可我找了两圈都没看到叶湘出来坐席呢,连令狐老夫人都没看到。” 312阴狠 312阴狠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人家叶姑娘的身份今非夕比,也不是她们能轻易搭上话的。刘芳晓轻声细语道,“叶姑娘现在是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你那天也看到了,伯阳侯世子对叶姑娘颇为维护,想来也没什么人敢找她的麻烦的。” “可我看到叶姑娘的婢女了。”刘香雪端起酒杯,借着衣袖的遮掩,指了指吴依依那一桌,“小姑,就是那个穿黄色比甲的丫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发现叶姑娘的婢女一早上都跟着洪蔻朝,好像她不是叶姑娘的婢女,而是洪蔻朝的婢女一样。要不是当初在甘泉寺里,我听到叶姑娘的院里传来哭声时,好奇之下爬上墙头,看到这个婢女跪在正屋门口处,等她出来时,我特地仔细看了她的脸,今天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她呢。” 刘芳晓微微皱起眉,“你是说,当初叶姑娘房里传来哭声时,这丫头就跪在屋门口?后来还从屋里出来了?” 刘香雪点点头,“嗯!我记得是让叶姑娘身边的一个胖丫头领着走出院子的,当时她手里好像还拿着个包袱。” 刘芳晓那日看到刘香雪爬在墙上,叫她也不理,被逼的没法子才亲自爬上去想抓她下来的,谁知会被叶湘当场抓包,还听到叶湘那样一翻毫不留情的说教,但她心里是感谢叶湘的,若没有叶湘的那一翻话,她还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能真会把自己的一辈子葬送在甄家。 “这事你先不要声张,也别再往那丫头身上看了,小心打草惊蛇。”刘芳晓想的要比刘香雪多,叶湘曾提醒过她洪蔻朝诚府很深,所以洪蔻朝一有什么举动,她都有些草木皆兵,不敢轻视。 刘香雪一听这话,立即就来了精神,“小姑,你的意思是说那婢女跟洪蔻朝那贱人有猫腻?”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刘芳晓瞪着刘香雪,直瞪得她不自然的缩了缩脖子,才又轻声道:“在甘泉寺的时候,叶姑娘是因为我们才得罪了洪蔻朝的。也不知道叶姑娘这婢女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发卖了被洪蔻朝买去,这姓洪的也肯定没安好心,指不定就是准备要报复叶姑娘呢。咱们这样……” 正在两姑侄低头商量对策的时候,绿衣和铁山家的也到了曲乐阁外。 路依依接到小丫头的通报,借口要更衣,便带着贴身婢女玉儿出了宴客厅。 “小姐!”绿衣和铁山家的一见路依依,连忙曲膝行礼。 路依依嗯了一声,带着两人走出曲乐阁,一直走到了西边荷塘的凉亭里才停下脚步,转身盯着绿衣道:“你怎么回来了?那个小贱人和老夫人现在如何了?” “小姐,那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绿衣双膝一弯就在路依依跟前跪下了,“你不知道,她……”绿衣白着脸,将垂花门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铁山家的也连忙在绿衣身边跪下,声泪俱下的哭道:“小姐,绿衣姑娘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奴婢今天就在园子里当值,奴婢的婆母奉您的命令去拦阻伯阳侯老夫人和那个小贱人离开,结果被那小贱人驱使豹子给生生撕咬掉了一双手,现在都还人事不知,眼看着就活不过明天了。小姐,您可要为奴婢的婆母做主啊。” 路依依听的又惊又惧,但一想到她心心恋恋的方哥哥,竟然要娶这样一个凶残可怕的女人做正妻,她满心的害怕和惊惧顿时全化成了熊熊的炉火和憎恨,“不行,方哥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娶那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可怕女人做妻子呢,我不能让她毁了方哥哥。”路依依轻咬着嘴唇,恨声道:“这个世上,只有我是一心喜欢着方哥哥,为着方哥哥好的,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做方哥哥妻子的人。” 路依依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之色,想到刚才洪蔻朝跟自己说起的事情,眼视瞬间变得坚定起来。“铁山家的,铁妈妈的后事你们抓紧好好办了,以后你就顶替铁妈妈做本小姐的外库房管事吧。” 铁山家的原想跟路依依解释她婆母还没有断气,可大小姐的后半句话,让她直接把未出口的话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这一刻,铁山家的只觉得的背脊发凉,但心底又忍不住一阵雀跃。大小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给她婆母“办好后事”之后,就让她顶替铁妈妈的位置,做大小姐外库房的管事妈妈,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铁山家的一个头垂垂磕下,声音无比坚定的道:“奴婢多谢小姐栽培。” 路依依嘴角浮上一抹满意的微笑,莲步轻移的带着玉儿出了凉亭。 公主府大门外 令狐方大步走出大门时,邓扬、常凯等一众随护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垂花门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听叶守说了,因此几人的面色此时都有些不太好看。 叶守单薄的身影骑坐在马背上,腰背挺的笔直,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跨出公主府大门的令狐方,淡漠的出声道:“姐姐已经先一步陪老夫人回去了,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做?该不会就打算这么算了吧?”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接过邓扬递来的马缰和马鞭,一个翻身上了马背,才冷冷的看了叶守一眼,哼道:“想让我就这么算了,你觉得可能吗?” 叶守闻言这才满意的笑了,他一笑却有如百花盛放,让人只觉目眩,整个空间似乎都因为他的笑容而亮了起来了。 小小少年郎,容貌却偏生的比女子更加瑰丽三分,也难怪他的童年会凄惨成那样。令狐方的目光微微一闪,冷声道:“你是先回府?还是跟着我?” 叶守笑眯眯的道:“跟着你吧,姐姐让我今天好好跟着你呢。”显然,令狐方不打算与公主府就这么算了,让他非常开心。 一众侍卫纷纷翻身上了马,邓扬低声询问:“爷,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313恨铁不成钢 313恨铁不成钢 “爷要进宫!”令狐方冷冷的吐出这四个字,马鞭一扬便直接冲了出去。一众人没有二话,紧跟在令狐方身后,一起打马往宫门处飞奔而去。 此时在曲乐阁外安排布菜的宫嬷嬷,也听到了下人的回报,听到事情的始末之后,宫嬷嬷的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了。公主自垂花门那儿回来之后,听到下人回报说伯阳侯老夫人因为身子不适,已经带人回去了,公主还因此气的摔了个茶碗呢。 可现在竟然传来伯阳侯老夫人一直等在垂花门内,被他们晾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寿宴开席了,才由人扶抱着打算离开,结果还被几个婆子出手给阻拦着不让人走? “大小姐真是太放肆了!”任性也不是这么个任性法,这可是在给公主府招祸啊。宫嬷嬷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回身交代了身边的几个管事婆婆几句,便急急转身进了曲宴阁。 曲宴阁里,平乐公主正与几位公主和王妃喝酒说笑,宫嬷嬷一见这场景,交握在一起的手指不由就紧了紧,恰好此时一个丫头端着方热帕子从她身前经过。宫嬷嬷眼睛一亮,直接从那丫头手里抢过了托盘,打发那丫头再去准备一份送给要帕子的客人,自己端着那方热帕子便往平乐公主走去。 宫嬷嬷边走边扬起笑脸,有些夸张的嚷道:“哎哟哟,几位公主、王妃高抬贵手,可不能再灌我家公主酒了,你们看我家公主这脸红的,公主您快拿这帕子敷敷。”将放着热帕子的托盘棒到平乐公主面前,借着托盘的遮掩,宫嬷嬷悄悄用脚踢了踢平乐公主的脚。 二皇妃笑睨着宫嬷嬷道:“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可今儿是你家主子的寿辰,大家伙儿难得高兴呢,你还是快别在这里扫兴了,我们可是都知道平乐姑姑的酒量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就是就是,知道你忠心了,赏你一包金裸子,快过去吃酒去吧。”三皇妃喝得有点儿上头了,笑着让侍女塞给宫嬷嬷一包金裸子,就要过去拉着平乐公主继续喝酒。 平乐公主豪气的站起身笑道,“喝就喝,本宫还会怕你们不成?不过且先容我稍离片刻,你们先倒好了酒等着,本宫去去就回,你们想灌醉本宫,还早着呢。” 豪门贵女上厕所不叫上厕所,叫更衣,再粗俗点儿叫解手,像这样的场合,平乐公主是连更衣两字都省了,只说稍离片刻,意思大家都懂,毕竟刚才酒水喝得多,想上厕所是人之常情。 一众王妃贵女们都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宫嬷嬷半搀半扶着平乐公主出了宴厅,一直走到无人处,平乐公主才开口低声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你这个时候火急火燎的叫本宫出来?” 宫嬷嬷神情严肃的道:“公主,出大事儿了。”当下便把有人谎报伯阳侯老夫人离去的事,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平乐公主当下就变了脸色,目光严厉的盯着宫嬷嬷,厉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宫嬷嬷苦着脸点点头,“奴婢派人去前院打听过了,原来府上出了人命,驸马爷原本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的。不过三皇子,五皇子,秦将军和文瑞侯等人从中说和,驸马爷才让伯阳侯世子离去了。驸马爷现在正带着二少爷在前院那边招待宾客呢,垂花门那边的事情,由大少爷在善后。” “愚蠢!他不想这么算了还想怎么的?这事儿本就是咱们的错,公主府死个把奴才算什么,要是姨母的身子真因今天的事出了什么差池……”一想到那个后果,平乐公主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宫嬷嬷有些不忍的看着扶树气得微微颤抖的平乐公主,低声道:“驸马爷稍晚肯定会过来询问公主事情原委的,您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跟驸马爷解释吧。”最近这些年,驸马爷跟公主的感情是越发不如从前了,宫嬷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哪里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呢? 这天下哪个男人不爱偷腥?就算公主贵为帝妹又如何?有些事情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那就得装傻充愣。可给今天的事情一闹,驸马跟公主的感情只怕就要更差上几分了。 “姨母坐在垂花门旁的事情,大家都是看见的,这件事情瞒不住。”她原本只想让伯阳侯老夫人在那里多坐一会儿,算是小小给自己挽回一点儿颜面,谁知女儿会从中做梗,直接让人跟她谎报伯阳侯老夫人已经回府了。平乐公主自觉丢脸,便没再过问此事,谁知会闹出这么大的纰漏来。 平乐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狠狠锤了锤树。女儿太不知轻重了,她要教训那个小丫头,怎么教训不行?为什么偏偏要把伯阳侯老夫人给带进来? 要是让人知道这事儿是她女儿在从中做梗,路依依这辈子就完了。皇上以孝道制天下,伯阳侯老夫人可也是她路大小姐的姨祖母。母亲寿宴,不单故意刁难姨祖母,还让人在垂花门边估坐了近一个时辰,甚至于人家要走了,还派人阻拦,威胁。这样的行为不但会被人说成任性跋扈任意妄为,还要被扣上一顶拂逆不孝的大帽子。到时候世人的唾沫星子会直接淹了公主府,她就是贵为公主也护不住这样德行有亏的女儿。 伯阳侯老夫人可是皇太后的亲妹妹,不但是她平乐的姨母,也是皇帝的姨母,同时她还是超品侯爵夫人,更是为国损躯的令狐将军的母亲。老伯阳侯为国在边关镇守三十年,朝中一半以上的将军都是老伯阳侯给带出来的,伯阳侯老夫人受辱,令狐方要是肯就此把这事儿按下还好,要是闹大了,就算她是皇帝的妹妹又如何,照样得吃不了兜着走。 越想越是心惊,平乐公主头额冷汗直冒,想来想去现在也只有皇太后能救她,可眼下公主府里宾朋满坐,她是断断走不开的。 314分得清好赖 314分得清好赖 “宫嬷嬷,你拿着本宫的腰牌进宫一趟,府里现下离不得本宫,你去面见皇太后,就说本宫不服气姨母护着那小丫头,一时想差了才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求皇太后一定要保本宫一保。” 平乐公主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担下了。宫嬷嬷不由老泪纵横,“公主,奴婢知道您宠爱大小姐,可娇宠未必是福啊,您想想当年宫里那几位被娘娘捧杀的公主,大小姐如何妄为,您要是再一味袒护,将来若再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可如何是好?” 平乐公主闻言身体一震,面上闪过挣扎之色,可一想到女儿平日里娇气刁蛮的模样,最终还是不忍心。她幽幽叹了口气,含着泪看着宫嬷嬷道:“嬷嬷,要教训依依也不急于这一时,这次的事情太大了,要是漏出一点儿风声去,依依这辈子就完了,她才十五岁,都还没许配人家呢。本宫辛辛苦苦的把她拉拔这么大,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给她许个好人家,幸幸福福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吗?明知这事儿一捅出去,她就毁了,你说本宫要是不帮她担着,还能叫谁帮她担着?” 宫嬷嬷是服侍平乐公主长大的老嬷嬷了,她是真把平乐公主当自己女儿一般的疼爱着,现在眼看着平乐公主给女儿顶缸,顿时心疼的搂住平乐公主,泪如雨下,“我的好公主,真是苦了您了。” 皇家是最重名声的地方,这事一闹出去路依依会毁了,可换成平乐公主难道就会没事了吗?皇家声誉不容有失,皇帝更该以身做则,这事儿要是闹大了,皇家是断断容不下平乐公主的。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阵,平乐公主轻轻推开宫嬷嬷,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咱们也别尽往坏处想,嬷嬷进宫先将事情告知皇太后。若是令狐方肯将此事就此做罢,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他不肯罢休,有皇太后为本宫求情,想来看在皇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上,令狐方也不敢太过份。” 宫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便忙擦了擦眼泪,接过平乐公主递来的腰牌,又曲膝给平乐公主行了个福礼,“公主放心,奴婢这就进宫向皇太后陈情去。” 眼见宫嬷嬷匆匆离去的背影,平乐公主深吸了口气,抬手对守在远处的侍女招了招手。 侍女低着头急步走近,“公主!” 平乐公主看着阳光正好的蔚蓝天空,语气冰冷的道:“你带上几个婆子去唤大小姐回房,就说本宫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她,等大小姐回房之后就让人守着房门,不要让大小姐踏出房门半步,没有本宫的命令,谁来都不准大小姐出来,听清楚了没有?” 侍女闻言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忙低头应“是”,急急向平乐公主行了一礼,转身走到远处,招手叫过两个婆子低声吩咐了两句,便往牡丹楼的宴客厅走去。 伯阳侯府 马车一到驶进府门,叶湘就让人叫来秦松,让安排了八个力气最大的侍卫到二门处。知道是老夫人身体不适,秦松也不敢待慢,忙一边让人去叫侍卫,一边安排人拿了老侯爷的帖子去宫里请御医。 马车里,小花乖乖趴在车厢里,而令狐老夫人刚趴卧在小花身上,由紫娟和叶湘小心的在一旁护着。 马车在二门处停下,叶湘摸到着小花的头,轻声交代,“小花乖,躺着不能动哦,我没叫你起来,可不许乱动知道吗?” 小花呜呜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叶湘的手。叶湘转头看向紫娟,道:“还要劳烦紫娟姐姐扶好祖母,别让祖母从小花背上滑下去。” 在见识了三只豹子的凶残之后,让她和老夫人独自面对小花,紫娟还是有些犯悚的,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僵硬的点了点头。 叶湘见状便安慰道:“紫娟姐姐放心,小花是三只豹子里最乖最听话的,再说我也不可能拿祖母的身体开玩笑,你尽管放心好了,小花它们只有在遇到危险或听到我命令时才会攻击人的。” 令狐老夫人见状忍不住呵呵一笑,对叶湘道:“这丫头忒不经事了,你尽管去吧,趴在小花身上的是老婆子我,小花要是肚子饿了,要吃也是先吃我,你去吧去吧。” 叶湘闻言不由轻笑,“祖母,小花可不爱吃您的肉,它这嘴刁着呢,不是煮熟的肉它都不肯下嘴。” “听听,听听,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令狐老夫人斜眼看着紫娟,骂道:“小丫头就爱瞎担心,咱家小花分得清好赖,就你这小身板,那肉能有牛肉鱼肉香吗?你就是想让咱家小花咬一口,咱小花还看不上你呢。” 紫娟被老夫人说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过看着小花,心里确实没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悻悻道:“奴婢也知道小花不会随便伤人,奴婢就是胆小。” 叶湘理解的笑道:“这倒也不怨姐姐,一般人见到那场面都得腿软,咱们府里的人算是好的了,你没见公主府的那些人全都抖的跟筛糠一样吗?至少咱们府的人全都自己个儿走回来了,出垂花门的时候,我可是看到那些皇子,公子们看你们的目光都带着欣赏呢。” 令狐老夫人一听,感觉特长脸,当下笑道:“好,你们今儿都没给咱们伯阳侯府丢脸,回头一个个都重重有赏。” 被叶湘和老夫人这么一说,紫娟心里的惧意算是完全没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叶湘笑了笑,“姑娘有事就去忙吧,老夫人由奴婢看着就好。” 叶湘正要答话,车外却传来秦松的声音,“姑娘,您要的侍卫,老奴给带来了。” “我马上出来。”叶湘高声回了一句,又转头吩咐紫娟,“你小心护着祖母的腰,一会儿车厢应该会有轻微的晃动,你小心扶着些。” 见紫娟点了头应了,叶湘才拉开车门出了下了马车。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章了哦。 315敷药 315敷药 车外,秦嬷嬷和杏红、,杏仁几个此时也都赶了过来,众人都一脸担心的望着车厢,忧心着老夫人此时的状况。 叶湘指着众人道:“虞婆子把车套卸了,把马牵到里头去,你们几个扶着车厢,小心些,尽量别让车厢晃动,一会儿等车卸了套,就直接把车厢抬到二门里头去。” 叶湘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叶湘想干什么了,侍卫中一个长的特别壮实的大汉道:“姑娘,咱们兄弟都是练过的,有的是力气,可以直接一路把车厢抬到老夫人的院子去,我们抬着,车厢就不会像马拉着时一样晃动了,您看……是不是就让咱们兄弟直接把车厢给抬进去?” 叶湘闻言心下一喜,不过还是严肃的看着八名侍卫道:“我不清楚各位的功夫如何,不过祖母的身子不容有失,从这里到福寿院的路程可不短,你们能确保有力气一路将车厢平稳的抬到福寿院吗?” 几名侍卫互看了一眼,齐齐向叶湘拱手道:“我等可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就不必立了,我相信你们。”叶湘回头看了车厢一眼,对八人慎重道:“老夫人就在车上,拜托各位了。” 八名侍卫的神情也瞬间严肃起来,“属下定立尽心竭力。” 叶湘让开道,让八名侍卫过去扶着车厢,自己走到秦嬷嬷身边,拉着她低声报了数样药材名称,这些药材都是比较常见的活血止痛的药,只是还需要磨粉炒热,所以需要事先准备。 秦嬷嬷听后点了点头,带着杏红和几个小丫头就急匆匆的往内院的库房去了。因为老侯爷镇边三十多年,身上落下了不少暗伤,像川芎,延胡索,郁金,姜黄,乳香,没药,五灵脂这些活血止痛的药材,老夫人的库房里都有。要将这些药材各称二两切碎不难,就是之后还要将这些药材磨成粉,再用大火炒热后,装进一个一尺半长的双层棉布袋里,有些麻烦琐碎。 不过这也难不倒秦嬷嬷,伯阳侯府里有的是丫头和仆妇,选几个手脚麻利的分别负责切药、磨药、烧火、裁剪缝布袋,近二十个人分工合作,不过两刻钟,就把叶湘要的药袋给弄出来了。 秦嬷嬷小心的把炒热的药袋装进张仪儿带来的食盒里,又在食盒底层放上无烟炭。一切收拾妥当,便又带着一众丫头急匆匆的往福寿院赶。 彼时令狐老夫人已经被众人移到了里屋的炕上,紫娟和紫烟正小心的给老夫人脱衣。叶湘出来吩咐牛大丫去大厨房,让人给老夫人热些点心端来。腰痛起坐麻烦,不亦吃流质食品,还是吃些能填肚子,水份又少的食物为好。 秦嬷嬷带着丫头进院子时,一见叶湘,忙过来行礼道,“姑娘,您要的药袋,老奴给弄好了。” “嬷嬷好快的速度啊,我还以为至少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弄好呢。”叶湘上前掀开食盒盖子,伸手试了试药袋的温度,喜道:“嬷嬷快跟我进屋去,早点给祖母敷上,也能让她老人家少受些罪。” 秦嬷嬷本想让张仪儿提着食盒进屋,不过叶湘让张仪儿带三只豹子回潇湘苑吃午饭,秦嬷嬷只能自己接过食盒,跟着叶湘进了内室。 内室的炕上,令狐老夫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身上盖着棉被正趴在大迎枕上歇着,紫烟和紫娟小心的在旁服侍着。 叶湘一进来,两丫头忙上前见礼。经过公主府的事情之后,她们这些丫头算是对叶湘彻底服气了。这并不是说叶湘有三只豹子让她们心怀惧怕,而是叶湘在处理事情上的杀伐果决,精明干练,对令狐老夫人的关心孝顺,对她们这些下人的和颜悦色让她们服气了。 再说叶湘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博学和见多识广,也让他们在令狐老夫人倒下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至于慌的乱了分寸,是以大家现在都以叶湘马首是瞻,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叶湘脱下大氅随手扔到一边的椅子上,撩起袖子试了试室温,转头对秦嬷嬷道:“地笼还要再烧的热些,一会儿要掀掉祖母身上的被子,还要掀起衣裳敷药,这屋里还是冷了些。” 秦嬷嬷闻言看向紫烟。 紫烟连忙应道:“奴婢这就下去让小丫头烧火。”说着便飞快的往外跑去。 叶湘又问秦嬷嬷,“嬷嬷,可有厚棉帕子?” “有,有。”秦嬷嬷忙去开了紫檀木的立柜,从里面拿出来一摞白棉帕子。 叶湘拿了六块棉帕子,三块三块的叠在一起,抬头时正对上令狐老夫人看来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道:“祖母是不是好奇我拿棉帕子想干嘛?” 令狐老夫人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左不过就是要给老婆子我治腰痛的。” 叶湘也不点破老夫人的死鸭子嘴硬,走到床边坐下,笑眯眯的道:“这还真是给您治腰痛的,我记得一个偏方,就是用活血止痛的药材磨粉后大火炒热,然后趁热敷在伤处,止痛效果能立杆见影。”说着偷偷瞥了老夫人一眼,道:“您这腰是坐久了之后才痛起来的,先用这个法子敷一敷,应该会感觉好些。至于是不是伤到了筋骨,秦总管已经让人去请御医了,晚点儿等御医看过了,就知道了。” 本来坐久了的腰部酸痛并不值的众人这么紧张,主要是老夫人年轻时跟老侯爷上过战场,身上留下了不少暗伤,再加上现在年纪毕竟大了,腰椎难免会有些毛病,之才会让叶湘不得不紧张。 令狐老夫人却听得皱眉,“不就是坐久了腰酸背痛嘛,就这点儿小毛病还要看御医?你们也不怕人家御医一会儿埋怨你们小见多怪。” 两人说了这么会儿话,室内的温度就高了起来。 “小心无大错,您没听人家说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是咱家的超级大宝贝,可不能有事。”叶湘拍马屁的功夫这几天算是练出来了,张口就能来两句。 316咆哮 316咆哮 令狐老夫人听得呵呵直乐,“你这丫头,小嘴涂了蜜是怎地?尽会说好听的哄我老婆子。” 叶湘笑眯眯的道,“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像今儿这样的场面,要是没祖母您护着我,吃亏的一准就是我了,您可不就是我的擎天伞嘛!”叶湘轻轻掀开老夫人的被子,“祖母,我要给您敷药了哦。” 令狐老夫人被叶湘说的窝心不已,此时听她提醒,还有些不耐烦,“敷吧,敷吧,老婆子又不是面糊的,敷个药还能敷化罗?你赶紧的。” “好。”叶湘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掀起老夫人腰间的衣摆,将三层棉帕铺在她腰间。秦嬷嬷提着食盒上前,叶湘掀开食盒的盖子,拿棉帕垫着拿起那药袋,就搁到了老夫人的腰间。一边微用了些力在那药袋上揉着一边提醒老夫人,“祖母,您若是觉着烫,可一定要说啊。” “不烫不烫,热呼呼的好着呢,你再使点儿劲,哎哎,就是这里,再揉揉,对对,就是之样。”令狐老夫人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叶湘略微加了点儿手劲,一双玉手在药袋上按揉着,“这样会不会好些?力度够不够?” “行,就这样,哎哎,对,真舒服啊——” 秦嬷嬷、紫娟和从屋外进来的紫烟听着都不由笑了起来,三个人站成一排,全都挤在炕边眼巴巴的看着叶湘给令狐老夫人敷药按摩。 如此揉了盏茶功夫,叶湘试了试药袋的温度,便将垫在令狐老夫人腰间的棉帕子抽了一条,又揉了一会儿,又抽了一条,直到棉帕子全部抽走,药袋完全失了热度,叶湘才停止了按揉。 秦嬷嬷端来热水,叶湘亲手搓了把帕子,帮老夫人擦净了腰间沾上的药粉,这才给老夫人拉好衣摆,她才甩了甩酸疼的手,笑嘻嘻的俯身歪头看老夫人,“祖母,您现在试试,腰痛有好点儿没有?” 令狐老夫人闻言试着动了动腰,“哎?”她眼睛一亮,手往炕上一撑就要翻身起来。 叶湘一见,手明眼快的连忙一把按住,“哎哎,您慢着点儿,这才刚敷了药,那药也不是神仙膏药,可经不起您这样折腾。” 令狐老夫人一脸坚决,“我好了,腰不痛了。” 叶湘哪里会信她,也是一脸坚决的道:“哪有好那么快的,也就是刚敷了药,让您觉得舒服了些,您要起身可以,不过得慢慢的起来,不然一会儿要是真闪着腰了,可不只是酸痛这么简单了。” 秦嬷嬷和紫烟等人见状,也连忙帮着劝。 四票对一票,令狐老夫人完败,只能悻悻的点点头,由紫烟和紫娟扶着慢慢坐起来,嘴里还不满的嘀咕着,“这都不疼了,哪里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叶湘和秦嬷嬷几人听得只能无奈苦笑。 老小孩,老小孩,这人年纪大了,有时候脾气就跟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脾气执拗还蛮不讲理,需要人哄着劝着才肯乖乖合作。 令狐方进宫告了平乐公主和路申鸣一状,回来时却是与老伯阳侯和孙太医一起进的大门。老侯爷今天本来是被皇帝召进宫陪他下棋的,结果令狐方进宫将事情一说,老侯爷顿时就坐不住了,没等令狐方把话说完就跟皇帝告辞,冲进御医院把正在制药的孙医正一提溜,就急匆匆的往家赶。 进门正好碰上从宫里回来的令狐方,于是孙医正从被一人提溜的命运,变成被两人架着走。孙医正看着这祖孙俩,气的干脆也不自己走了,腿一缩任由两人架着自己飞奔,他吹胡子瞪眼的怒视着老侯爷和令狐方,“老夫这条命,迟早要断送在你们俩爷孙手上。” 老侯爷一开口就道:“放心吧,你要是死了,老夫给你准备副好棺材。” 令狐方可不敢像自家祖父这样口无遮拦,他嘿嘿干笑了两声,陪笑道:“您愿谅则个,我们也是着急,我家祖母年纪毕竟大了,她这年纪腰痛可不是小事,从公主府回来时可是一路让人半抱着回来的呢,您老也体谅体谅我们。” “不对啊,今天不是平乐公主寿辰吗?这大过年的,老夫人好好的怎么这腰就痛了呢?”孙医正看看老侯爷又扭头看看令狐方,“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侯爷闻言很是不爽的重重哼了一声。 令狐方心里记挂着令狐老夫人,也没心思给孙医正讲故事,只道:“这事儿咱们晚点儿再说,您还是先给我祖母看看吧。” 三人说话的功夫,老侯爷和令狐方的脚下可是一刻没停,两人架着孙医正一路从大门口飞奔到福寿院,门帘子掀起,冲进屋的三人却是齐齐愣住。 孙医正胡子一抖,回手揪住老侯爷的衣襟,指着半靠在罗汉床上的令狐老夫人,就咆哮起来:“这就是你说的,伤的让人给半抱回来的人?” 同样被突兀闯入的三人给吓呆的令狐老夫人和叶湘等人,这时也醒过神来了。叶湘忙从罗汉床上下来,上前给老侯爷和孙医正见礼。 令狐方上前拉住叶湘的手,却是看着令狐老夫人道:“祖母,您的腰没事了吗?” 令狐老夫人笑眯眯的道:“湘丫头弄了个药袋给我热敷过了,已经不碍事了。” 孙医正一听到药这个字,就眼睛发光,随手丢开老侯爷,就往叶湘走来,“叶小姐弄的是什么药袋,一敷就能冶腰痛?” 叶湘可没老夫人这么乐观,在孙医正面前自然知无不言,“只是一个活血止痛的偏方。”当下把川芎,延胡索,郁金,姜黄等七种药名一一报给孙医正听,又将制作细节,和热敷时要注意的地方,揉按推拿的指法和时间都一一细说了一遍。又道:“这药袋只能起个缓解疼痛的作用,还要劳烦您给祖母看看,她老人家今儿强撑着在冷风里坐着半个上午,可别真留下病根儿。” 孙医正正想点头,可一细想又站住了脚,回头看着叶湘,满脸不解道:“不对啊,今天不是平乐公主的寿辰吗?平乐公主府的屋子难道没屋顶了?老夫人怎么会在冷风里坐了半个上午?” 317亲戚算个球 317亲戚算个球 这事儿叶湘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在孙医正面前嚼舌根,她抬头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对她安抚的笑了笑,转头对孙医正道:“孙医正还是先给我祖母看看吧。” 孙医正觉得令狐家这祖孙几个,今天都有点儿神神叨叨的,正打算再问,却被身后的老侯爷给一把揪住后领,提溜着就推着他往前走。老侯爷一边推他还一边不满的道:“你老小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先给我家夫人看过再说,你说你一个大夫不赶紧给人看病,学女人八什么卦啊。” 孙医正差点儿没给气死,“令狐辉,你再揪我衣领子,信不信老夫明儿就抓副药,药死你。” 老侯爷满不在乎的哈哈大笑,“你想药死老夫也得找着机会啊,不怕告诉你,我们两口子的吃喝现在都是湘丫头给一手张罗的,你要是能在她做的饭菜里下毒,我给你写个服字?” 令狐老夫人也呵呵笑道:“老孙啊,这事儿你还真别不信,湘丫头做的饭菜,你肯定找不着下手的机会。” 孙医正实在看不得老侯爷夫妇的得意样儿,气不过的道:“百密总有一疏,你还能保证这丫头做好饭菜之后就一直守着?” 叶湘忍不住觉得好笑,孙医正刚进门时对她的称呼是叶小姐,跟老侯爷一吵架,她瞬间就成丫头了。 老侯爷嘿嘿一笑道:“湘丫头做好了饭菜不必一直守着,她只要让她那几只豹子一直给守着就成了,你说你敢冒着被豹子撕碎的危险下药不?” “豹子?”孙医正平时醉心于医术研究,还真没见过叶湘的豹子。不过老侯爷这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他隐约记得谁跟他提过一句,说是京城谁家来了三只神俊的豹子,还得了皇上的敕封来着。 叶湘可不想三位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再为三只豹子的话题闹起来,忙出声提醒道:“孙医正还是先给我家祖母瞧瞧吧。” 老侯爷一听这话,也不敢再跟孙医正贫了,忙催促道:“对,先看病先看病,等看完了病,咱们再说其他的。” 紫娟连忙上去小心的扶着令狐老夫人坐正。孙医正狠狠瞪了老侯爷一眼,才拿出脉枕,给令狐老夫人号起脉来。半晌之后,他收回手,看着令狐老夫人道:“你这脉象可不像是伤了腰,倒是有些心脉淤阻,郁结于心之症。” 一听这话,令狐老夫人就不由叹了口气,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儿,被自己亲侄女儿晾在垂花门旁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还让下人上来威胁侮辱了一翻,换谁心里都得不好受。老侯爷见老夫人那样,面色顿时也有些不好看了。 叶湘抬头看向令狐方,令狐方却只对她摇摇头。有些事情得老夫人自己看开,今天这事儿虽然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不过对于令狐方来说,其实不并算是什么坏事。有了这件事打底,伯阳侯府与公主府算是彻底撇清了,以后路申鸣要是出了什么事,皇太后和平乐公主也没脸求到伯阳侯府上来,他们不必为难,老夫人也能省心不少。 得!这里面还真有事儿。孙医正毕竟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光看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的脸色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当面问了,便直接道:“老夫开剂药,你先吃上三天,至于你那腰痛之症,要是真的再痛,就用叶小姐的药袋热敷缓解吧,她那偏方里的药材都是活血通筋止痛除湿之用的,对身体有益无害。” “多谢孙太医了,您请随我去偏厅写药方。”病人家属通常让大夫换个地方写药方或说话什么的,其实就是为了僻开病人,谈些不方便让病人听到的事情。令狐方让去偏厅写药方,孙医正立即心领神会,递给令狐方一个:你小子很上道的眼神,把药箱往背上一背,毫不罗嗦的跟令狐方去了偏厅。 叶湘一看这架势,觉得老侯爷跟老夫人应该是有话说,借口要去厨房看看,便也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她在院子里站了站,果然,没一会儿,门帘便再次掀起,紫烟、紫娟等在屋子里服侍的丫头都相继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利益当头,亲戚算个球,有些事只能靠老夫人自己想通。 叶湘冲守在院子里的金桔、银杏招招手,转身便去了大厨房。大家今天心情都不好,中午也没好好吃饭,晚上还是做个鸳鸯双汤火锅,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上一顿,慰藉一下自己受累的肚子吧。 这大冬天的,京城的绿色蔬菜品种并不多,却贵的能吓死个人。还是包些爽口开胃的花饺吧,既然填饱肚子,吃着也开胃。 现在的市面上有嫩黄瓜卖,弄个黄瓜、火腿、胡萝卜、鸡蛋馅儿的四喜饺子好了,拌上酱料,包好上锅蒸熟,好看又好吃,祖母应该会喜欢。包个酸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吃着开胃,香菇猪肉馅儿的饺子吃着比较香,荠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吃着爽口,要不这三种都各做一些,吃不完的饺子可以冻到冰窖里去,反正再有两天就过年了,也省得到时候还得忙着包。 饺子可以放到火锅里一边煮一边吃;潇湘苑的冰窖里,也还有她夏天做的鲜虾酱,切块肥瘦适中的五花肉,淋上鲜虾酱上锅蒸熟了切片,给令狐方和祖父佐酒,他们一定喜欢。叶守喜欢吃鱼,厨房应该有活的黑鱼,鱼肉可以片成鱼肉片,让他涮着火锅沾酱吃。黑鱼骨可以装进纱布扔锅里熬汤,熬出来的汤头正好可以做火锅的清汤。 锅底就用羊大骨和鱼头做吧,正好鱼羊鲜嘛;羊肉和牛肉就多备一些用来涮锅;这个季节能烫的蔬菜也就松菜和菠菜,把松菜的叶子和菜梆子分开切两盘好了;豆腐也是要的,先用油煎致两面黄,用来涮锅的时候才会更美味。 用来沾的酱也要多调几种口味,花生芝麻味的和海洋味的都不错,她小厨房里还有秘制的麻辣鸡肉酱,也可以拿来给大家试试,就是祖母和祖父不亦多吃…… 318送信 318送信 叶湘一边走一边想,几次都差点儿撞到树和假山,也幸亏令狐方早就交代过金桔和银杏,叶湘想事情容易入神的事情。朝夕相处,两个丫头已经对叶湘的脾性非常了解了,每当她们小姐想事情想入神了,就会这样,要是没人跟着,她家小姐这小脑袋都不知道会撞出多少个包来。 偏厅里,令狐方刚将公主府发生的事情,隐去了路依依在其中做鬼的事,跟孙医正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令狐方肯这么配合,主要还是因为孙医正是老侯爷的好友,也不算是什么外人,再说他后续还有事情需要孙医正帮忙,现在先礼贤下士,以后开口让人帮忙办事也能容易些。 “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啊。”孙医正听后摇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旁人还真不好说。只不过平乐公主身为皇家公主,竟然如此不知轻重,还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孙医正写好了药方交给令狐方,也不打算跟老伯阳侯打招呼了,背上药箱就准备告辞了。 令狐方知道他的脾气,亲自送孙医正出门,秦松就守在福寿院外,一见两人出来,连忙上前恭敬的送上一个大封红。 各行各业都讲究一个规矩,行医看诊收取医人的诊金,就是大夫行医的规矩。这无关彼此关系亲疏,而是大家都心知肚名的规矩。孙医正也没废话,接过封红就大步往外走去,令狐方亲自一路将他到府门外,看着他上了马车才回身进府。 “伯阳侯世子爷?世子爷,您等等。”一个略粗的女声在令狐方身后响起。 令狐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中年妇人,正从路对面冲他小跑过来。 一个粗鄙妇人竟然也敢叫住他们世子爷?府门前的两名守卫立即怒目上前,“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那妇人原本脸上还带着惊奇激动的笑容,此时被两个守卫一吓,顿时站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怯意,“奴……奴婢是来给我家小姐传话儿的。” 令狐方一听这话,顿时就没了兴致,转头继续往府里走。 那两个守卫一听,脸上也立即露出讥讽之色,一个守卫没好气的道:“不管你是哪个府上的,都赶紧走吧,我家世子已经有未婚妻了,让你们家小姐省省心吧,以后别再来了。” 那妇人眼看令狐方头也不回的往府门里走,顿时也急了,“我家小姐的话儿不是要传给世子爷的,是要传给叶姑娘的,我们家小姐认识叶姑娘,世子爷,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令狐方往前的脚步一顿,转头又走了回来,上下打量了那中年妇人一眼,“你说你家小姐认识叶姑娘?可有凭证?” 妇人当场愣住,小姐只叫她把纸条传给伯阳侯的叶姑娘,说叶姑娘是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可没给她什么东西做凭证啊。可她拿不出凭证,这伯阳侯世子会不会以为她说谎,让人打她一顿时啊?中年妇人越想越怕,急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往令狐方递了递,结结巴巴的道:“我们小姐说这事儿很重要,一定要把信交到叶姑娘手里,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世子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把信呈上来。” 一个守卫立即上前拿过妇人手里的信封,转送双手递到令狐方手里。 令狐方丝毫没有叶湘的信自己不能看的自觉,抽出信纸一眼扫过,眉头不禁高高的挑了起来。他的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看向那立在台阶下的妇人,“你家小姐姓甚名谁?是哪个府上的?” 妇人连忙行礼答道:“奴婢是吏部左侍郎府的随车婆子,我家小姐是府里的四小姐,世子爷您相信奴婢,我们小姐说她真的认识叶姑娘。” 令狐方嗯了一声,转头往府里走去,经过站在府门处的秦松时,吩咐了一句,“秦叔,给那妇人打赏点银子。” 秦松弯腰应诺,“好的,世子。” 令狐方大步往府里走,走到一半时脚步一顿,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左右的路,想了想,脚跟一转却回了自己的枫林院。 腊月二十九 往年的京城在这个时候,各个公侯、王爵、官宦、豪门之家的大老爷们都正忙着在家扫尘祭灶,换桃符,贴春联,准备着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以及祭祖迎新。也就过年的最后这几天,京城的酒肆花街上才见不到这些身份尊贵的大老爷们。 可今年却不同与往年,一天早,京城各大酒肆和花楼的掌柜和老鸨们就惊奇的发现,今年的那些大老爷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在除夕夜前一天,一大早就跑酒肆和花街去包场子请客,让满京城的老百姓们都不禁看得啧啧称奇。 老百姓们不知道,今天这些大老爷们开口招呼的第一句话,不是“幸会”或是“给您拜早年了”,而是:“哎,你听说昨儿个平乐公主寿宴上发生的事儿了吗?” 平乐公主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皇帝的亲妹妹,路驸马以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凭借着平乐公主的裙带关系,朝中各个派系和那些世家门伐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想要拉拢路申鸣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路依依迷恋令狐方的事情全京城人都知道,但现在平乐公主因为伯阳侯世子婚配了别的姑娘,完全不顾伯阳侯老夫人是她亲姨母,在自己的寿宴上就公然给伯阳侯老夫人难看。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认为,平乐公主这是在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公主府直接跟伯阳侯府干上,甚至还动上手了,这就不得不让那些与公主府和路申鸣交好的势力感到紧张了。 “让堂堂伯阳侯老夫人和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坐在垂花门内等车,也真亏平乐公主想得出这么损的主意来。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也不想想伯阳侯世子的婚事可是皇上给定的,她这么公然为难老夫人和那个小姑娘,不正在是打皇上的脸吗?真当自己是公主就有持无恐了吗?伤了伯阳侯老夫人,不说皇上和皇太后会不会说话,就说老伯阳侯,能跟她善罢甘休?” 319各方反应 319各方反应 “老伯阳侯虽然卸了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可猛虎虽老,虎威仍在,他背后的人脉和势力不是平乐公主一介女流能比的,宁愿得罪公主也不能得罪伯阳侯。” “皇家公主哪个不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娇蛮任性、任意妄为的?都有女儿肖母,你们说皇上在明知路家小姐对伯阳侯世子有意,还给他另指了姑娘为妻,是不是那路家的小姐品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平乐公主能让自己年事已高的姨母在寒风里枯坐大半个早上,这样的母亲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我府上一个粗使婆子跟伯阳侯府大厨房的一个烧火婆子是姐妹,听说自打那个被皇上指给伯阳侯世子的叶小姐住进伯阳侯府之后,老伯阳侯夫妻俩的一日三餐外加宵夜,都是那个叶小姐亲手操持的,前不久,那叶小姐还给老伯阳侯和老夫人做了好几大箱子的新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听说能值好几千两呢。” “看来传闻也不能当真啊,不说皇上指给伯阳侯世子的是个无权无势力的孤女吗?能一出手就拿出几千两的衣服来,看来这嘉善县主也不是全无家底啊。” “娶妻当娶贤啊,还是皇上有眼光,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现在还有哪个小辈肯起早贪黑的,每日亲手为一家老小做一日三餐的?就是说要亲自下厨,也就是站在一旁指手画脚两下,让厨子给做出来,也就算是自己做的了。” “皇上体恤良臣,对伯阳侯世子是真好啊,以伯阳侯府如今的地位权势,配个良好家事的女子也只是锦上添花,不如给指个品性端方的贤良女子,既然能孝顺老伯阳侯夫妻,又能服侍好伯阳侯世子,以后再给伯阳侯世子生下一儿半女,令狐家的香火得继,令狐大将军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如这样的议论之声,今日聚在酒肆花坊的大老爷们,私下都在说。当然,这都是比较正面的议论,如曹洪,徐兴邦这些纨绔公子聚在一起,拍着桌子唾沫横飞说的就是: “……少爷我跑得快,当时的情况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垂花门内的人倒了一片,地上到处都是断手和没了手的人,那些人的手上啊,白花花的骨头茬子都还露在外头呢,那个血就跟喷泉似的往外飙啊。要不是本少我当时脚下刹车快,差点儿就一脚踩上不知谁的胳膊了。” “……那神豹的主人就那样一身白衣直挺挺的站在血泊里,冷冷的看着路申鸣。你们别看人家只是个小姑娘,可是有真本事的,那三只神豹在她手里,可是指谁咬谁,叫咬胳膊肯定不会咬你腿,乖的就跟只大猫似的。本少当时看的心肝儿那叫一个颤啊,那姑娘简直威风爆了有没有?你说她那么漂亮一小姑娘,偏偏那气势,那眼神,就跟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军似的,只那么看你一眼,就能让你忍不住双腿发软。” “曹少,你确认你这双腿发软是因为吓的?不是因为别的?”席上一个世家公子满脸暧昧的桀桀怪笑起来。 曹洪、徐兴邦几个接触过令狐方的,立即就变了脸色,曹洪铁青着脸直接破口大骂:“你他妈少给老子满嘴喷粪,你不要命老子还想多活几天呢,那是令狐方的女人,也是你能调侃的?” 以前没跟令狐方打过交道,曹洪等人也只当令狐方就是个能干的世家公子,可等他们直的接触了令狐方之后,才知道这位的能量有多大,简直就是手眼通天,比他们老子的力量都大。 他们平时花销大,手头紧,生财没门路,在人家那儿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投点儿本钱,就组起人马,拉起一只商队来走商赚钱了。这商队他们以前也不是没人弄过,只是最后都亏了。走南闯北的商队,可不只是招三五十身手好的人就行了,商队首先需要一个博学的掌柜负责掌眼,商队所经之地的官衙、黑道和延路的江湖势力也都需要打点,还要防着那些神出鬼没半路截道的土匪。可没有像令狐方这样的,组的商队走哪儿都有官府和当地驻军给保驾护航的,简直牛逼的一塌糊涂。 也正是见识到了令狐方的可怕能量,像曹洪、王永宜这些谁的面子都不肯给的浑人,才会把令狐方当神一样供起来,尊而敬之。 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像王永宜、徐兴邦这样的混混公子哥儿都明白,伯阳侯府暗地里的势力和人脉有多可怕,朝庭里那些整天争来斗去的大人物们就更不用说了。而对于京里的那些夫人、太太们来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传了千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做母亲的德行有亏,都说女儿肖母,谁知道路依依是不是也跟平乐公主一个德性呢。再说路依依小小年纪就没规没矩,公然声称自己自小心仪令狐方,这不是不守妇道是什么? 平乐公主以为自己把所有事情扛下来,就能把路依依给摘出来,保她无羔,却不知世人都是喜欢联想和翻旧帐的。平乐公主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太自信了,对路依依也过于纵容了,都说慈母多败儿,平乐公主当初对路依依满天下的宣传自己倾心令狐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为今天路依依的闺誉尽毁埋下了伏笔。 公主府一事,也让无数人见识到了叶湘的彪悍和狠辣。小姑娘年纪不大,却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一个不爽就敢驱豹杀人,弄得满地残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过小姑娘背后站着皇帝和伯阳侯府,撑腰的人实力太强大了,因此所有人都选择性忽视了叶湘,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平乐公主和伯阳侯老夫人身上。 虽然当时现场死伤的都是公主府的人,不过当时那么人都在垂花门前看着呢,伯阳侯老夫人的身体也是有了微恙,才会由两人半架着从垂花门里出来,连上马车都是由人半抱着上去的。 320和乐融融 320和乐融融 令狐方进宫面圣的事情瞒不了人,老侯爷一出宫就直奔御医院,提溜着孙医正从御医院里出来,然后就直奔伯阳侯府的事情也瞒不了人。会让老侯爷这么火急火燎的,除了伯阳侯老夫人的身子出了问题,大家不做他想。 伯阳侯府是超品侯爵,在大华朝地位超然。老伯阳侯镇边三十多年,现在虽然卸任回京,身上只领着个虚衔,平时也就是进宫陪皇上喝个茶下个棋啥的,可顶不住人家背后力挺的人多啊,大华朝现在超过一半的将军可都是由老侯爷一手带出来的。老夫人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满朝的武将有大半儿能直接撩起衣袖跟公主府开干。 再说伯阳侯府虽然人丁凋零,但谁也不敢小看了由皇帝亲手教养长大的伯阳侯世子爷,这位世子爷平时看着和风朗月风度翩翩的,但血铁战将之家出来的人,哪里是会肯吃亏的主儿?伯阳侯世子眼见着伯阳侯老夫人和未婚妻在公主府吃了亏,要是能咽下这口气,那才叫怪事。 知道令狐方昨天已经进宫见面过皇帝了,没人觉得令狐方会甘心按下此事,不跟皇帝告状。因此大家伙儿腊月二十九了还约在外头,除了喝个小酒,互通有无,交流一下意件之外,都是昂首以待,等着看皇上怎么处置平乐公主。 可等来等去,等到天都快黑了,宫里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 伯阳侯府和平乐公主谁轻谁重,大家一目了然,但宫里没消息,这就让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伯阳侯府福寿院 不同于外人的紧张、焦燥和坐立难安,伯阳侯府里却是一派轻松和乐。令狐方压根儿就没把平乐公主看在眼里,从目前他得到的消息可知,路申鸣就算不是内奸也有严肃渎职的嫌疑,要是在别的事情上渎职,皇上还有可能放过路申鸣,但梅花谷的事情牵涉到的可是造反。明知公主府马上就要出事了,路申鸣注定是要倒霉的,令狐方倒也不急于一时教训平乐公主和路依依了。 而令狐老夫人虽然难过平乐公主的做为,但有老侯爷的开导,她很快就释怀了。毕竟她这大半辈子,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连儿子被害她都能为了令狐方生生忍住,不在仇人面前露出半丝不快,平乐公主这点儿事,跟她这辈子苦忍的那些事一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暖阁里的地笼烧得正旺,叶湘只穿着件薄夹袄,却忙的鼻尖都见了汗。此时暖阁里的鹤顶熏香炉,冬雪残梅屏风和白玉桌统统都给挪到了一边,腾出来的地方就摆了一张大大的木桌,桌上面团和各种馅儿料齐备,老侯爷,叶守,令狐方和叶湘各守一方,唯有老夫人被众人禁止靠近,只能坐在一旁远远的看着。 叶湘是知道北方过年有包饺子的习俗的,因此早早就准备了很多,偏令狐老夫人要缅怀过去,说起在边关时过年都是要包一锅蒸馍馍的。蒸馍馍就蒸馍馍吧,可老夫人偏偏想亲自动手。就她那个“脆弱”的腰,众人哪里敢让她亲自动手? 于是,为了满足老夫人亲自动手的愿望,从老侯爷到叶守全家出动,大家代老夫人包一回馍馍,以满足老夫人缅怀过去的心愿。 老侯爷眼光高,手掌也大,从木盆里捞面团时用上了一招“黑虎掏心”,抓在手上的面团足够做十个馍镆还有余,份量严重超标。 令狐老夫人当即一声吼,“面团多了,太多了,这么大一块面,包出来的馍馍得有你脑袋大了,你见过谁家的馍馍有脑袋大的?” 老侯爷只得悻悻的掰掉了一半。 “还是太多了,再掰掉大半儿,你瞧湘丫头手里那个。” 老侯爷一看叶湘手里的面团份量,顿时瞪起了来眼,“咱家又不是没面粉,包那么小个儿干什么,湘丫头,包大的,面要多,馅儿要足才能吃饱嘛。” 老侯爷我行我素,坚持要包大镆。 老夫人在旁看得直冲老侯爷吼,“哎哟,不是这样包的,你真是笨死了,怎么包会成这样子呢?你看馅儿都漏出来了。” 叶守很乖巧的一边看着叶湘的动作,一边学,只是因为面皮总是弄不匀称,所以包起来时不是面皮破洞,就是口子包不住馅儿。 令狐方倒是很自信,手法也很干脆、利落:他直接摘一块面,一拳锤扁,然后在中间用食指戳出一浅坑,填上一小勺馅儿,跟折包子皮一样,咎在一处,然后再在手心里一搓,圆圆一颗球就成形了。“看我包的馍馍,既不漏馅儿,也很浑圆。”令狐方一脸得意的把那颗圆面团托在手中冲大家展示。 叶守毫不客气的吐槽,“令狐大哥,你这镆馍等蒸出来,吃的时候估计咬十口都找不到里面的馅儿。” 馍这种食物其实并不宜包太大,馍大了,若是面多馅儿少,吃着就会觉得干巴巴的没味道,若是馅儿多面少,吃着就会觉得腻,最好是两个鸡蛋大左右为好。 除了叶湘面前的桌上大小一致,形状浑圆的馍,以着极快的速度递增着,其他三人面前摆的那些,不说速度,就是形状也是惨不忍睹。 叶湘也不管老侯爷他们能包出什么成果,大过年的,一家人聚在一起,总得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娱乐娱乐不是?但为了让他们几个少糟蹋点儿粮食,叶湘一心一意的埋头苦干,只想包的快点儿再快点儿,等把和好的面都包完了,他们也就可以收工去喝茶了。 吵吵嚷嚷,忙忙碌碌,一下午眨眼就过去了。 晚上仍旧吃火锅,大家也不挪地方了,让粗使婆子进来把木桌搬出去,把挪到一边的白玉桌挪回来,就坐下等吃的。火锅也就一个锅底和沾酱需要调好,因为昨天就做过一次了,叶湘就把事情交待给仪儿,自己也坐着等吃的。 老侯爷与令狐方说起明天要祭祖的事情,令狐老夫人则跟叶湘聊起明天的年夜饭,令狐家按照祖宗家法,一脉分出之后,族谱也要跟着分出去。所以大家祭祖时都是各管各的,并不同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祭祖。 321新春 321新春 而令狐家在老侯爷这一脉分家分支之后,令狐老夫人只生了一个儿子,而令狐方的爹也只有令狐方一个儿子,所以明天的年夜饭,其实就只用他们五人吃。但是关于年夜饭的规矩和很多讲究,令狐老夫人还是一一交代给叶湘。 “这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啊,鱼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不过这鱼可不是用来吃的,年夜饭摆上桌的鱼是不能动筷子的,就图一个年年有鱼(余)的好彩头。除了鱼,年夜饭上还要吃有鸡,芹菜,腐竹,蒜,豆腐,枣,柿饼,猪蹄等东西做的菜。吃鸡是寓意有计,芹菜是寓意勤快,腐竹寓意的是富足,蒜寓意的是会算计,吃豆腐寓意的是全家福,吃枣子寓意春来早,柿饼指的是来年事事如意,猪蹄的寓意是发财就手。” “另外还要吃冬笋炒肉,寓意来年能够节节高,吃用黄花菜、香菇、豆腐干、冬笋、肉丝等炒成的“和气菜”,寓意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饺子寓意招财进宝,吃面条,寓意长寿健康,吃用木耳、胡萝卜、白菜炒的三鲜菜,寓意三阳开泰……” 叶湘一一记下令狐老夫人说的年夜饭上要出现的菜,等令狐老夫人的话告一段落,她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令狐方,“初一早上,我跟祖母是不是都要进宫拜年的?” 叶湘是皇上册封的嘉善县主,从三品的诰命,令狐老夫人是超一品诰命,照理两人确实是都得进宫给皇帝和皇太后拜年的。 令狐方看了眼老侯爷,他们有些事情并没有跟叶湘说,平乐公主昨天派了宫嬷嬷进宫面见皇太后的事情,他们在宫嬷嬷进宫之后就收到消息了,连宫嬷嬷跟皇太后说了什么话都一清二楚。而平乐公主府里的事情,他们也都查清楚了,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刁难叶湘和老夫人的竟然会是路依依,而非平乐公主。 当皇太后以为事情是平乐公主做的,他们无法肯定皇太后会不会因为护短而不顾姐妹亲情,借令狐老夫人和叶湘进宫拜年之际为难她们。因为对方是皇太后,他们更加不能拿令狐老夫人和叶湘去试别人的心性。 老侯爷沉声道:“今年咱就不去了,跟宫中请个假,就说你们祖母伤了腰,湘丫头你也别去了,就说留家里照顾你们祖母了。” 令狐方看了眼老侯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并未多说什么,只转头对叶湘道:“这样也好,进宫朝贺规矩多又累人,你今年算是托了祖母的福,可以享一回清闲。” 叶湘看了令狐方一眼,又看了眼老侯爷和老夫人,总觉得他们不让她进宫拜年原因并不简单。不过她也不多问,能够不用一大早起床进宫跪这个跪那个,叶湘也乐得轻松自在。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这一天本是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守岁迎新的日子。不过因为宫里一直没动静,公主府的事情没尘埃落定,各家老爷们都提着一颗心,别说是年夜饭了,就是龙肚凤胆摆在面前都没心思吃。 这个年就在众人焦燥的等待中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宫里没有传出处置平乐公主的消息,伯阳侯府也没传出联系谁的消息,搞得满京城的王公、勋贵、大小官员全都没心思过年了。 一晚上没合眼,初一一大早天没亮,一众大人、夫人们就环佩整齐的聚合到了宫门口。京城地处北地,凌晨正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时候,各位大人和夫人们遇到熟人,难免要迎着寒风互相打个招呼,只是见面时那脸色都跟刚死了亲娘一样,冻的不是白就是青的。 一件事从去年心心念念到今年,说不关心肯定是骗人的。那件事年前没动静,不代表年后也没动静,就算皇上不处置平乐公主,伯阳侯府肯定也会不咽下这口气。众人聚在宫门口外等着宫门打开,不过不管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都忍不住视线乱瞟,都想看看伯阳侯老夫人和嘉善县主是不是会出现。好不容易等到宫门打开,众人只等来了骑马而致的老伯阳侯、伯阳侯世子以及靖王世子。 一众夫人们这才惊觉,伯阳侯老夫人和那位新封的嘉善县主竟然真的没有出现。 众人不由哗然,纷纷猜测伯阳侯府此举,是不是就是在表达对皇上没有处置平乐公主的不满? 在惊疑不定的猜测中,一众老爷、夫人们连忙下了马车,冒着寒风步行进宫。平时出门不是用马车就是以软轿代步的老爷、夫人们,在寒风中步行了大半个时辰开始分流,男人们要前往乾清宫给皇上朝贺,女人们则要前往慈宁宫面见皇太后和皇后,各个冻的直哆嗦。 初一这天的进宫朝贺是有着非常森严的规矩的,就连朝贺的时间,也是由司天监事先择定的,可并不是谁来都能直接跟皇太后和皇后磕头,说声“新年快乐”的。 等朝贺的吉时一到,先要由皇后带着一众宫妃向皇太后恭贺新春,然后是贤妃带着一众内命妇向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恭贺,接着才是一众公主向皇太后、皇后以及一众宫妃恭贺,最后才轮到一众外命妇按照品级入殿向皇太后和皇后磕头朝贺。 等一整套流程走完,一众内外命妇从宫中告退出来时,各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午正。 出宫时的氛围跟入宫时的氛围就完全不一样了。 新春朝贺,皇帝也累的不行,所以朝后之后也只跟令狐方说了几句话,就没再留他,径自挥挥手就让他、叶守和老侯爷出宫去了。结果此举却让某些大臣感觉自己看到了某种重要信息,于是当老伯阳侯带叶守和令狐方离去时,这些人都选择了远远的避开。 出宫时与他们打招呼的人,明显比往年减少很多,不过不管是令狐方、叶守还是老侯爷,都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还心情大好。 322新年一起睡 322新年一起睡 三人一出宫就火急火燎的骑上马扬鞭而去。老伯阳侯急着回府是急着回去陪令狐老夫人一起用饭,叶守忙着回府却是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学习自己该学的东西,他迫切的想要强大起来,好能有力量帮助姐姐。令狐方急着回府,却是赶着回去看叶湘的。 老伯阳侯和老夫人年纪大了,耐不住晚睡,昨天唯有他与叶湘两人守夜到快天亮。他进宫前才把叶湘送回潇湘苑睡觉,心里惦记着不知道小丫头睡得安不安稳?好不好?当下更加归心如箭。 老少三人进了府之后,就各自回了院子,令狐方匆匆梳洗了一翻,换了套衣裳就往叶湘的院子赶去。 正午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张仪儿端着热水给小黑、小白和小花擦干净嘴,任三只豹子懒洋洋的趴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后,才过去收拾三只豹子吃干净的食盆。 舒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做针绣,见状不由笑道:“恐怕再也找不到哪个人养宠物能像咱们小姐这样的了,咱们小黑、小白和小花吃的、用的比人都要讲究呢。” 张仪儿抬头看着舒静,笑道:“小黑、小白和小花是小姐从小养大的,以前还救过小姐的命呢,感情自然不一样,而且这么聪明有灵性又能护主的豹子,别人就是再想也没有呢,咱们小姐怎么宠它们都不为过的。” 舒静停下手里的针线,笑容满面的道:“昨儿在大厨房那边喝酒,好几位府里的姐姐都说现在外头的人都在传,说咱们家小黑、小白和小花是神豹呢,说的可神了。” 张仪儿闻言微皱了皱眉,“可有说小姐什么没有?” 舒静闻言,有些惊讶的看着张仪儿,随即反应过来,正了脸色想了想,道:“那倒没有,昨儿我们去吃酒,那些丫头婆子们都非常热情,只说到小黑它们如何如何利害,提到小姐也只夸咱们小姐孝顺,手灵手巧,厨艺高超什么的。” “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府里转转,多注意着点府里的风声,小姐在公主府上让小黑咬死了一个人,难保外头就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小姐自己不在意,咱们做丫头的总要多操点儿心。” 她们都是叶湘的丫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舒静懂,她连忙点头,慎重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张仪儿转身将小黑它们的食盆收进厨房,出来时正好见令狐方从院门外走进来。 “奴婢见过世子。”张仪儿忙上前行礼,一旁低头做针线的舒静闻声,也忙站起来行礼。 令狐方一见两人便停住脚,看着张仪儿问:“你们小姐呢?可是还在睡?” 张仪儿点点头,道:“奴婢方才进屋看过,小姐还在睡着呢。” “行了,我进去看看,你们忙你们的吧。”令狐方挥挥手,便大步往正屋走去。 张仪儿和舒静见状也不阻拦,只微笑着看令狐方往正屋走去。 正屋门口的台阶上还趴着三只堵着门口的豹子,这三只可不是你说让路,它们就会给你让路的大爷。 令狐方对这三只爱捣蛋豹子也已经摸清脾气了,笑着挨个儿摸了摸三只的头,又捎了捎三只的脖子,这才让三只豹子高抬尊臀挪了点儿地方,给他腾出点儿可以掂脚过去的地儿进屋。 北方屋子里原本都会建火炕,只是叶湘习惯睡木床,因此令狐方只在屋里建了地笼,并没有做火炕。 拔步床上,叶湘正蜷缩在被子里,睡的正是香甜。拔步床宽大的足以躺下四五个人,更是显得叶湘身材纤细瘦小,躺在床上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就跟只小奶猫一样,格外的惹人怜爱。 令狐方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叶湘的睡颜良久,才伸手轻轻将她遮面的发丝撩开。 叶湘似有所感的动了动,眼皮微抬了抬,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便喃喃的说了句,“回来了?”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埋首于枕头中,声音犹带着浓浓睡意,娇娇软软的问,“什么时辰了?” 令狐方看着她这慵懒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温声回道:“午时四刻了,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 叶湘眼皮重的睁都睁不开,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微动了动头,闭着眼晴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令狐方温柔的笑了笑,看着她安静、香甜的睡颜一会儿,忍不住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脱了鞋,在叶湘的床沿躺下。令狐方的原意只是想就这么躺着陪叶湘一会儿,谁知他看着叶湘闲静的睡颜良久,慢慢的睡意袭来,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叶湘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了令狐方的脸,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此令狐方是睡着了的。可问题是令狐方怎么会睡在她身边的? 叶湘轻手轻脚的坐起身,才发现令狐方是躺在床沿上的,而且他身上还只穿着件薄棉袍,没盖被子就睡着了。 虽然屋里有地笼,但以现在的温度,只穿着件薄棉袍,还是会觉得冷的。叶湘想叫令狐方往床里边睡一点儿,免得一会儿不小心摔下床去,也想给他盖上被子。可转念一想令狐方是练武之人,五感应该会很敏锐,怕叫醒了他,一会儿反而让他睡不着了。 想了想,叶湘便轻手轻脚的拉起被子,盖到他身上。然后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后挪,想要挪出被子,打算一会儿直接从床尾下床。 可叶湘才只往后挪了一点点位置,她的腰间突然就多了一双手,那手也不知怎么扯了她一下,叶湘就倒进了令狐方张开的怀抱,被他如抱枕一般抱着紧紧搂在了怀里。令狐方闭着眼睛,拿自己的脸在她的脖边蹭了蹭,睡意浓重的咕喃了一句,“陪我再睡会儿。”便不再动了。 叶湘没一会儿便听到了令狐方的呼噜声,她僵着身子被搂着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听着令狐方轻缓的呼噜声,她的心又忍不住一阵阵的发软。 323暧昧 323暧昧 想着他昨晚跟自己一起守夜到天亮,一大早还要赶到宫里给皇帝朝贺新年,也是一整夜没有睡了。叶湘便忍不住在他怀里慢慢的放松下来,既没有挣扎,也没再动一下。 叶湘刚刚睡醒,精神正好,但又怕自己一动会惊醒令狐方,只能躺着看着拔步床上的雕花发呆。只是片刻之后,叶湘只觉身上一重,低头一看,就发见腰间多了一条结实的长腿。叶湘顺着腰间的那条腿,一路往上看到令狐方的脸上,只见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睡得正沉。 “你这都什么睡相啊?”叶湘小声的骂了一句,轻手轻脚的伸手出去想要搬开压在她腰间的腿,谁知不动还好,这一动不但没把令狐方的腿搬开,反而让他翻了个身,把她整个人都压到了身下。 叶湘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压死了,她努力偏头想看看令狐方是不是醒了,但努力了半天都没能成功,却累的自己气喘不已。耳边听着令狐方的呼噜声,叶湘只觉得胸闷气短,他睡得倒是舒服了,可她快要被他给压死了。在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情况下,叶湘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令狐方了,她努力的推着令狐方的身体,吃力的叫道:“令狐方,你醒醒,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天眩地转,等叶湘反应过来,她已经趴在令狐方身上了。四目相对,令狐方两眼清明,哪里有半点儿的睡意,那如同夜空中粹了星光的双眼,满含着笑意,亮晶晶的闪着璀璨的光彩,简直不要太精神。 叶湘只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抬手就往令狐方身上锤了过去,“好你个令狐方,叫你戏弄我,叫你戏弄我。” 令狐方目光专注的看着叶湘,像是粹了星光的双眼中笑意荡漾,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撒泼,只是看着因锤打他而颊飞红晕,气喘吁吁的叶湘,令狐方的眸子慢慢染上了情色的氤氲,原本平缓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变得粗重起来。他伸手在叶湘背上轻轻一按,就把她整个人紧紧的按贴在了自己身上。 “令狐方!”叶湘被吓了一跳,气恼的大喊了一声,并且慌忙将双手抵在令狐方的胸膛上,用力的推着,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 “小湘!”令狐方轻轻呢喃一声,一个翻身又把叶湘重新压在了身下。 叶湘差点儿没被他压的差了气,偏他还慢慢的俯下身,将脸贴上了她的脸。 这下就是叶湘的神经再大条,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是该推开他呢?还是任他其为所欲为呢? 事到临头,叶湘的心里乱糟糟的,她的双颊情不自禁地染上两朵抹红霞,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害羞,逃避的偏过头,轻轻地推了推令狐方,心里很是纠结矛盾。 令狐方早就知道叶湘年纪虽小,却是“知情识趣”的,此时看着叶湘偏过头去,露出欣长白嫩的脖颈,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 叶湘身体一震,“立轩……” 只这一声娇唤,就让令狐方感觉浑身都像燃烧起来了似的。这一瞬间,昔日教养嬷嬷教他的那些东西,他当时虽然听得心不在焉,此时那些记忆却他脑海中突然鲜明起来。 令狐方唇如雨般延着她的脸往她的红唇印去。 叶湘呜咽地在令狐方下方挣扎,他堵得她快透不过气来了,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结吻而被闷死的女人的啊? 害怕的念头才刚从心头闪过,令狐方就轻开了她的唇。 叶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令狐方贴着她的唇,也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盯着她的目光却似沾着火光,像要把她点燃一般。 “小湘!”没等叶湘缓过气来,令狐方的唇又印了下来。 “立轩!”叶湘破碎的声音从两人贴合的唇间溢出,带着让人不容错识的惊慌。 令狐方身体一僵,神智清醒过来,他放开她诱人的红唇,以后撑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眼睛里带着不容错辩的欲念,定定的望着叶湘急促的喘息着,额头因为此刻的隐忍却渗出点点汗珠。 这样的令狐方让叶湘觉得有些怕,半途叫停她也不想的,听说这种事对男人的身体会有很大伤害,可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叶湘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适合,可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合适。 324跳荷花池 324跳荷花池 叶湘咬了咬唇,有些怯怯的回望着令狐方,“你还好吗?” 令狐方瞳孔一缩,突然火烧屁股似的翻身从叶湘的身上跳下床,一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叶湘茫然的呆呆望着令狐方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慢慢的从床上坐起身,心里竟然还有种帐然若失的感觉。 “呸!呸!这都在想什么时候呢。”叶湘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热,忙掀了被子起床穿衣服。 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湘从屏风后探出头,就见张仪儿和舒静急步走了进来,脸上神色焦急。“小姐,您没事吧?” 叶湘的脸忍不住一红,心虚的忙把头缩了回去继续穿着衣服,故作无事般的道:“没事啊,怎么了?” 两个丫头显然都松了口气,舒静道:“奴婢两人刚才在院子,看到世子爷突然从房子里冲出来,然后跳上围墙就不见了。” “围墙?”叶湘扣盘扣的手突然一顿,突然就有种非常好笑的感觉,盯着舒静道:“你是说,世子爷是翻墙走的?” 潇湘苑的墙外一边是伯阳侯府的后花园,另一边是通向外面大街的巷道,想到方才令狐方的状态,叶湘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 哎哟!她怎么就这么幸灾乐祸呢?太坏了。 叶湘突然感到有些雀跃,她扣好衣服就快步往外头走,张仪儿忙拿来大氅给她穿上。 “小姐,小姐,不好啦,世子爷跳湖了。”王子芯从外头连跑带跳的冲进来,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惊慌。 “噗呲——”叶湘不可抑制的喷笑出来,边笑边往外跑。 荷花池边此时已经聚了不少丫头婆子以及潇湘苑的侍卫和伯阳府侯的明卫、暗卫,大家都惊奇外加担忧的看着荷花池中心的一个人影,却不敢靠近。 叶湘一看这情况,便回头吩咐道:“舒静,你去枫林院一趟,让书严或书华拿套世子爷的换洗的衣裳过来,仪儿,你让外厨房的婆子们多烧些热水,一会儿提回院子去。”今天牛大丫随姜洪他们出去招待铺子和庄子上过来的管事了,金桔和银杏又被叶湘放了假,此时一出事,叶湘顿时就觉得自己都没人可用了。 把事情交代完,叶湘拎起裙摆就往最接近湖中的凉亭跑去。大年初一跑去跳荷花池,也真亏令狐方想得出来。 令狐方浮在池水中冷却身体里奔腾的欲望,只对四周围上来的侍卫挥了挥手,阻止他们的靠近。至于那些丫头侍女,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了。 四周丫头们的惊呼声和几道奔跑声,让令狐方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他的目光就再也舍不得挪开了,满心满眼都是跑在最前面的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此时就像只可爱的小白蝶一般,飞奔过池岸,直直朝着他飞奔而来。 令狐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欲望刚刚退却的身体,再一次骚动燥热起来,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却不同早上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而是一种不可明状的欣喜和雀跃。 叶湘一口气跑进凉亭,扒着栏杆看着水里的令狐方,脸上的笑容却比三月的春光还要更加灿烂,“池子里好玩吗?世子爷,大年初一跳荷花池里玩水,您兴致真好。” 令狐方看着她欢快的笑颜,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小丫头片子,你还敢幸灾乐祸?” 叶湘立即捂住嘴,不过那双笑成了弯月的美目,却让人更加清楚的体会到她此时的好心情。 “没心没肺的臭丫头。”随着一声笑骂,令狐方随手甩了叶湘一波水,他跳池子都是为了谁来着?这丫头竟然还敢嘲笑他。 叶湘吓的尖叫一声,连蹦带跳的往后躲,一双美目却像是粹了星光般,美的让人眩目。叶湘受了教训,立即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也觉得这时候笑话令狐方有些不太好,可她实在忍不住,忍了又忍才扒在栏杆上冲他伸出手,叫道:“这么冷的天,你都不觉得冷吗?快点快来,我拉你上来?” 令狐方看着她伸出栏杆的小手,双手环胸浮在池面上,心里就跟刚喝了壶热热的蜂蜜水一般,又暖又甜。嘴里却嫌弃道:“就你这点儿力气还想拉我上去?我看还是算了吧。” 敢嫌弃她?叶湘闻言立即收回手,横眉看着他道:“那你自己上来,快点儿,一会儿要是冻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令狐方却不为所动,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叶湘与他对视几秒,突然意识到,因为自己的拒绝才让他跳水灭火,这家伙该会不是想向她要什么赔偿吧?想到这里,叶湘回身冲那些跟着一起跑进来的丫头婆子们挥挥手,等人都退出了凉亭,她才得新趴到栏杆上,盯着令狐方问,“喂,你生气了?” 令狐方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看着她不说话。 看这家伙傲娇的模样,她不割地赔款他还不肯上来了。想到这家伙早上表现出来的侵略性,叶湘的脸微微红了下,咬着下唇,很是纠结的问:“那你说你怎么才肯上来?” 今天的事情明明是他不对,可这小丫头为了他上岸,竟然肯这么低声下次的来哄他。令狐方忍不住心头涌起的快乐感觉,低头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她这么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这家伙竟然还敢笑她?叶湘有些不快的抿了抿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令狐方这样的突然的笑,叶湘不管怎么想,都有点儿嘲笑她的意思。 令狐方的心神都在叶湘身上,一见她皱眉,前后一联想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池水不冷,反而有些暖,你往回走吧,我游回去。” “不行,你现在就从这里上来,不然别怪我以后不搭理你。”大冬天的骤然入水,冷暖交替之下,最是容易引发脚抽筋。他还要游回去,一会儿要是抽筋了可怎么了得? 325亲昵 325亲昵 令狐方很想告诉叶湘他游回那头再起来,可能还能少受点儿冻,从这里上岸还得绕过大半个荷花池,到时候才会真的被冻僵。不过看那小丫头满脸坚决的样子,知道这丫头说一不二,要是他现在游回另一头上岸,一会儿指不定这小丫头就真的不理他了。 有个脾气大的小未婚妻,有时也是挺无奈的。令狐方笑了笑,划水往凉亭旁的池岸游去。 岸边已有侍卫拿着大氅等在那里了,见令狐方上岸,立即上前披在了他身上。 叶湘从凉亭里绕出来,迎上浑身湿淋淋的令狐方,“我已经让仪儿烧热水了,你换洗用的衣裳,我也让舒静去枫林院拿了,你先到我院子里去换衣裳,喝碗姜汤。”说着就要伸手来拉令狐方的手。 令狐方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别闹,我现在浑身都湿透了,小心一会儿冻着你。”说着转头就走,也不等叶湘,而且他这回步子迈得特别大,速度还很快,叶湘就是小跑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令狐方,你慢点儿行不行。” 令狐方却哈哈一笑,脚下速度却不减反增,“我先走一步,你慢慢跟上来吧。” 满院子丫头婆子和侍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令狐方在前头健步如飞,还哈哈大笑,而叶湘则在后头一脸气恼的提着裙摆拼命追赶,心里齐齐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世子爷突然跳进荷花池里,是在跟叶小姐打情骂俏? 等叶湘气喘吁吁的一路跑回自己院子,一进屋才发现两个丫头都在正屋的花厅里站着。 叶湘不由奇怪的问“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世子爷呢?” 张仪儿忙向叶湘行礼,“世子正在您的净室里梳洗沐浴。” 叶湘不由挑了挑眉,“他自己一个人?”别看那人是个大男人,其实娇气的很,没人侍候,他肯自己洗澡? 舒静忙道:“奴婢叫来了书严和书华,他们现在正侍候世子爷沐浴呢。” 叶湘顿时放心了,又吩咐张仪儿道,“仪儿,你去熬些姜汤来,等世子沐浴好了出来,就端给他喝。” 张仪儿应诺下去熬姜汤了,叶湘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转身进了东梢间的小书房,舒静见叶湘进了书房,便拿着花绷坐在屋门口的小凳上做起针线来。 叶湘坐在小书房的太师椅上,透过打开的窗子,呆呆的望着被夕阳染成了金黄的院子。脑中想的却是方才她与令狐方在一起的旖旎画面,以及两人擦枪走火,令狐方跳荷花池“冷静”的画面。令狐方已经是成年人了,而她还只是个有心无力的萝莉,按照叶湘自己的想法,最好了等她十八岁了,再跟令狐方成亲,不过离她十八岁还遥遥无期呢。 而且若照她跟令狐方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俩八成也等不到她十八岁,就得闹出“人命”来。 叶湘脑子乱糟糟的胡思乱想,内室的门什么时候打开的都不知道,书严、书华和舒静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等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皂甙香回头,令狐方已经站在她身后了,“在想什么呢?” 叶湘眨了眨眼,俏脸不可控制的微微一笑,忙摇头,道:“没什么?” 令狐方双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俯下身看她,一股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逼的叶湘身子不自觉的就往后仰了仰。 叶湘感觉有些羞涩又有些紧张,但她向来不习惯做娇滴滴的装小白花,只羞涩了一下下就咬着唇抬头瞪向令狐方,口气凶悍的叫道:“你想干嘛?” “噗——”令狐方忍不住轻笑,伸手一把将叶湘从椅子里抱起来,“小湘,小湘,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叶湘心脏砰砰乱跳,两颊情不自禁地浮起两抹红霞,她慌慌张张的双手抵住令狐方的胸膛,心里又怕令狐方如先前一般吻她,又隐隐有些期待他那样吻她。 “小湘!”令狐方俯身温柔的在叶湘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那神情甚至带着一种虔诚。 叶湘突然有种整个人被他捧在手心珍惜、呵护的感觉,仿佛她是他的稀世珍宝一般。叶湘忍不住勾起嘴角,轻轻叹息了声,伸手环上令狐方的脖子,将自己的额头顶上他的,感觉亲昵又温馨。 两人亲昵的依偎良久,叶湘才很小声的问,“你的身子……没事吧?” 令狐方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头爱怜的抚了抚叶湘的鬓角,笑道:“一点儿冷水还伤不到我。”说着,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叶湘的面颊,柔声问她:“今天……可吓着你了?” “吓到我什么了?”叶湘一脸茫然。 令狐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想多了,这丫头看到自己跳池子,当时笑得不要太开心,又怎么会因为他跳荷花池就被吓到呢。他释怀的一笑,转身抱着叶湘坐进她之前坐的太师椅,道:“没什么,我看你刚才在发呆,跟我说说,你那小脑袋瓜里刚才在想什么呢?” 叶湘直言:“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应该等我满十八岁了再成亲。” 令狐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这都什么馊主意?两年后成亲,他都觉的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更何况是让他再等五年?不过令狐方了解叶湘,他的小丫头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而且想法也通常跟别人不太一样。所以他决定先问清楚,并且暗自检讨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举动太过猛浪了些,让小丫头心生抗拒,才会生出十八岁才嫁他的念头? “丫头,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的?” 现代的生理知识,叶湘记得的虽不多,但最基本的还是记得一些的,她道:“医书上说,女孩子要到了十八岁,身体骨格才会生长健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因为年纪小,生孩子很容易发生早产或难产。”叶湘转身看着令狐方,脸又不自禁的飞红起来,“你那样……我们成亲后应该会很快有孩子,所以我想,要不等我十八,咱们再成亲呗。” 326不知分寸 326不知分寸 令狐方轻轻吁了口气,心说:幸好小丫头不抗拒他。不过他此时也想起来,小丫头在跟他要析产分居文书的时候,好像也提过一次,女孩子年纪太小生孩子,容易难产的事,看来他得抽个空跟孙医正了解一下相关的事情才行了。 他想了下该怎么忽悠叶湘,才一本正经的道:“孩子晚点儿要没关系,但你出孝期之后,咱们就要马上成亲,这可是圣旨上写清楚的。咱们侯府树大招风,可不能在这些小事情上出差错。” “好吧,先成亲就先成亲。”叶湘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她也并不是要反对早婚,毕竟令狐方原本与她的年纪就差了五年,他现在只是吻她一下就得跳荷花池了,要是真让她托到十八岁再成亲,也不知道他那玩意儿整天泡来泡去的,到时候还能不能用。 令狐方要是知道叶湘是这样想他的,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当场把他的小丫头给法办了。 “小姐,老夫人院里的紫烟姑娘过来了。”院子里响起舒静清脆的声音。 叶湘连忙从令狐方的腿上跳下来,正想往外走,手却被他抓住慢慢的往回拉。叶湘回眸瞪了令狐方一眼,娇嗔道:“别闹,紫烟肯定是来问你为什么跳荷花池的。” 令狐方眸中笑意荡漾却又带着一丝狡黠,像个顽皮小孩儿般,硬拉着她不肯让她离开。 这样黏黏糊糊的令狐方,让叶湘忍不住又飞红了脸,“别闹,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就这个样子呗。”令狐方心情极好的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拉着叶湘就往外走。 叶湘惊讶的眨了眨眼,盯着令狐主宽大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着急的轻嚷道:“喂,你要拉我去哪儿啊?” “去找点儿吃的,你不饿我可饿了。”说着苦着脸摸摸肚子,道,“我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呢。” 叶湘“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相信令狐方一整天没吃东西是真的,但他那苦瓜脸绝对是装出来的。她掂起脚,戏谑的刮了刮令狐方的鼻子,开心的笑道:“知道你可怜,我这就带你去找吃的。” 令狐方发出一声轻笑,笑容温柔暄和尤如冬日的暖阳。屋里的温度跟外头一个天,一个地,令狐方拿起门边椅子上的大氅给叶湘披上,这才单手撩起门帘子,拉着叶湘往外走。 “奴婢见过世子爷,叶姑娘。” “奴婢见过世子爷,小姐。” 叶湘惊讶的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人,目光落在石桌旁的一名妇人身上,“菜花婶,您怎么也来了?” “小姐!”菜花婶连忙又向叶湘曲膝行了一礼,“奴婢听说……”她有些瑟缩的偷瞄了令狐方一眼,低着头道:“奴婢听说世子爷从您院子出去之后,就跳进了荷花池,所以……所以有些不放心。” 此话一出,一院子的丫头都变了脸色。 令狐方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主子的事情哪里是一个下人可以随便非议的?况且菜花婶这翻话要是传出去,叶湘都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这妇人实在太不知轻重,也太不会说话了。要不是知道这是跟着叶湘的两个老仆之一,叶湘对她很是宽待,令狐方还真想插手帮叶湘把这种不知轻重的女人给处理了。 叶湘向来是知道菜花婶不会说话的,而且为了预防菜花婶和姜叔以为她好的名义干涉她的事情,还特意警告过他们,但显然她对菜花婶的优待,让菜花婶有些忘乎所以,发的不知道轻重了。也不知道原本那样胆小怯懦的菜花婶,怎么会连下人的本份都不记得了。 想来荣华富贵和骤然优越的生活环境,反而会让人的本性变质,可这并不是叶湘想要看到的。她的原意只是想让菜花婶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重的,妄图播手她的事情。叶湘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道:“菜花婶,你真是越发不知道轻重了,你只是我叶家的家仆,我优待你,只是因为你还算忠心,在我病重的时候没有离我而去,但这并不代表你能插手管我的事情,更不代表你能不守尊卑的非议我跟世子爷。” 菜花婶震惊的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湘,她没想到小姐会不留情面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怎么会这样呢?大家不是说小姐拿她当长辈看待,她该担起长辈的责任,时时提醒小姐该谨守妇德和妇道,注意分寸吗?怎么她为小姐好,小姐反而还要这样训斥她呢? “小姐,不是的,奴婢……”菜花婶焦急的想要解释。 叶湘举起手,阻止她再说下去,“菜花婶,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她不是圣母,明知菜花婶性格怯懦,耳根又软,极容易受人挑拨,但她念在菜花婶在她原身病危时,也没有放弃她,才会让菜花婶一直跟在她身边,想要悉心照顾她晚年。可让菜花婶跟在她身边,不代表她能对她的事指手画脚。 菜花婶身体一震,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小姐待她虽好,但其实跟她并不亲近,甚至后来府里人多了之后,还有意疏远她。小姐跟她说的话其实并不多,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不能以为小姐好的名义,擅自为小姐做主,还有就是什么也别管,只听小姐的话。 菜花婶突然惊觉,她好像又犯了小姐的忌讳,她听了那些婆子的话,就试图来劝说小姐谨守规矩,不要冒犯了世子爷,不就是小姐说的以小姐的名义,擅自为小姐做主吗? 叶湘看着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耳根子软,容易听人挑拨,所以我让你跟着文小翠,闲时就做做针线,以为就这样让你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也是挺好的。可你最近是越发的不知轻重了,不知本份了。竟然张口就肆无忌惮的非议我和世子,若是再让你这样下去,别人以为我对你不一样,反而会越发捧得你飘飘然,更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327杖毙 327杖毙 “小姐?”菜花婶突然害怕起来,她有种不好的序感,小姐这意思莫非是……? 叶湘径直道:“你的性子不适合生活在京城,我如今看着风光,其实一不小心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等过了元宵节,你就选一处庄子搬过去吧。舒静,你扶菜花婶回房去。” 菜花婶咬着唇,“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着叫道:“小姐,奴婢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但奴婢都是为了小姐好啊。既然小姐要奴婢去庄子上,奴婢就去庄子上,但走之前奴婢还是要说。小姐,女子以夫为天,您老是惹世子爷不高兴,今天更是惹得世子跳了荷花池,这事要是传到老夫人耳里,您让老夫人怎么看您啊?小姐,您千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够了!”令狐方原本不打算插手叶湘的家事的,但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这仆妇简直不知所谓,小湘何时惹我不高兴了,谁说今天是小湘惹我跳的池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三道是,如此多嘴,不知直接拔了舌头去。” “立轩!”叶湘忙扯了扯令狐方的衣袖,制止他再说下去。令狐方在她面前向来是温和有礼的,他突然发飙,连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令狐方皱起眉,怒气冲冲的道:“你就是太好性子了,这种不知分寸的下人,早就该远远打发出去了,偏你还留在身边当宝,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连你都敢出口教训了。” 菜花婶跪在地上,吓的整个人都不自禁的颤抖起来,脸色惨白的尤若金纸。她不明白,不明白她让小姐多顺着世子爷,明明是为了小姐和世子爷好。夫人去的早,小姐自从大病之后脾气越发的任性自专了,她是跟着小姐最久的老人,若是她再不担起劝戒小姐的责任,还有谁能说的动小姐? 可为什么世子爷要骂她不知分寸,不知天高地厚呢?菜花婶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小姐,奴婢真的是为了你好啊,您以前在青山镇任性也就罢了,可您以后是要做伯阳侯夫人的啊,您要是再这样任性妄为下去,世子爷迟早会厌了你的,小姐啊,您听奴婢的话吧,千万不能再这样了啊,菜花真的是为了您好啊。” 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全都不敢置信的看着扑在地上哭嚎的菜花婶,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这菜花婶未免太不知分寸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这样口无遮拦。 叶湘呆呆的看着菜花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啼笑皆非,但也从菜花婶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放肆!”令狐方却已经听得暴怒起来,“来人,把这个胆敢污蔑主子的贱婢给我拖出杖毙!” 杖毙两字一出,菜花婶哭嚎的嘎然而止,面若金纸的呆呆望着令狐方。院子里其他的丫头也都吓的双腿发软,脸色苍白。 两个黑衣大汉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天而降后,落在菜花婶身边,像拎小鸡一般抓起她就要拖着往外走。 叶湘被这突然的变故也吓了一跳,她睁圆了眼,忙喝住那两个侍卫,“等等!先别走。” 两个侍卫听话的站住,却是抬头望向令狐方,像是在等待他的指示。 叶湘见状就知道这些侍卫只听令狐方的,忙扯着令狐方急道:“立轩,咱们把她远远的送到庄子上去就行了,饶她一命吧,看在她在我病重时不离不弃的份上,不要杖毙了。” 菜花婶听到叶湘的话,也回过神来,知道这时候能救她的只有叶湘,忙哭着叫道:“小姐救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劝您了,您以后想干嘛就干嘛吧,奴婢以后就在庄子上等着您,就算您以后被世子爷始乱终弃了,也有奴婢陪着您,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啊,小姐……” 满院子的丫头们全都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菜花婶。只觉得菜花婶虽然看着可怜,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胆大妄为,大逆不道的让人无语,小姐和世子明明感情那么好,她怎么就一心认定了世子爷会对小姐始乱终弃呢,这也太不想自已主子好了。 “你闭嘴!再敢说一个字,你就去死好了。”叶湘崩溃的大叫,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她以后被始乱终弃?这是人说的话吗?就算不会说话,也不能这样乱说话啊,好好的竟然诅咒她。 令狐方却是目光冰冷的看了菜花婶一眼,这一刻,他是真的愤怒了,他轻轻的掰开叶湘抓在他衣袖上的手。 叶湘倏地一惊,抬头看着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扯开她的手,就要转身往菜花婶那边去。别问她为什么知道令狐方是要去找菜花婶麻烦,反正她就是知道。叶湘吓的伸手猛的一把抱住令狐方的腰,急道:“立轩,你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现在做了决定,一会儿肯定要后悔,咱们先冷静一下,冷静下来好好商量之后,我们再做决定好不好?” 令狐方语气很平静的道:“我们一会儿再商量,乖,你先放开我。”他握住叶湘纤细的手腕,轻柔却坚决的掰开。 这样冷静、冰冷的令狐方,反而让叶湘莫名的感到紧张,总觉的她要是松开手了,菜花婶可能就真没命了。 叶湘的手被扯开,令狐方抬脚就走。 叶湘吓的赶紧绕到令狐方前面,一把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急道:“不要,不要,我一放开,你就要去找她麻烦了,男子汉大丈夫,你跟一个女人计较,你好意思啊?我不管,她是我的仆妇,要处置也只能我自己处置,你不准管。” 令狐方眼底眸光一闪,嘴里却冷冷的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样的刁奴,光扔到庄子上可不行,万一她日后被告人利用,又来败坏你的名声怎么办?” 328生气 328生气 “那要不就……”叶湘的声音突然一顿,倏地抬头盯住令狐方的眼。 令狐方骤然一凛,脸上虽然还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开始哀嚎,心说:这丫头未免也太敏感了吧?这么快就察觉到事情有异了? 叶湘瞪着令狐方,直直盯了了十来秒,脑中飞快的想着菜花婶的话和令狐方异于平常的愤怒反应,搁在令狐方腰间的手,毫不客气的掐住然后顺时针旋转。 令狐方挑起眉,突然反应过来,发出一声轻咝,只不过一声吃痛的轻咝未免来得有点儿慢,就好像令狐方的反应神经慢了好几拍一样。 叶湘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一拧,对这家伙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会发出这一声,也只是为了让她有点儿拧人的成就感而已。 令狐方其实也挺郁闷的,他从小练武,对于疼痛的承受度本来就异于常人。再说他要是不想让小丫头拧他,只用绷紧身体,浑身肌肉就会坚硬如铁,她就是想抓也别想抓住。可小丫头现在很生气,要是他不给她拧一下出出气,一会儿还指不定要怎么生他的气呢,唯一的败笔就是他忘记了,在小丫头拧他时,要发出吃痛的声音,等想起来时已经完了。 叶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回头对那两个黑衣大汉道:“把菜花婶先绑起来关到柴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仪儿,你以后专门负责菜花婶的一日三餐。” “是,小姐。”仪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她心下恼恨菜花婶的所做所为,还快走两步给两个黑衣大汉带路。小姐对菜花婶那么好,菜花婶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老夫人院里的紫烟姑娘都还在这里呢,她这不是在打小姐的脸吗?实在是太可恶了。 两个黑衣侍卫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微点了下头,两个黑衣侍卫便架着哭泣不休的菜花婶,退出了院子。 叶湘从令狐方的怀里退出来,用尽力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令狐方闷哼一声,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叶湘才不相信这一脚能让令狐方吃痛呢,这家伙从小练武,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就算被刺两个洞,眉头都不皱一下,疼痛神经粗的跟柱子似的,就被他踩这么一下,他会觉得痛才怪呢。 叶湘咬着牙用力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转身进了小厨房。 “哎,小湘!”令狐方连忙屁颠颠的跟了过去,只剩下一院子被吓傻了的丫头们面面相觑。 叶湘看也不看跟进来的令狐方,自顾自的揉面、烧水、拉面、下面,把个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摆弄的“乒乒乓乓”的直响。 令狐方摸摸鼻子,讨好的凑到叶湘身后,好声好气的温声道:“小湘,我跟你说,你那个仆妇应该是受了人挑拨,才会跑来跟你这样说话的。” 叶湘“啪”的一声把锅盖盖在锅上,转身瞪着令狐方道:“不用你替她说话,菜花婶是个什么个性我清楚的很,她本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一开口就会让我生气,所以我虽然把她留在身边,但对她并不亲近。我生气的是你明明知道了有人要算计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令狐方苦笑着求饶,“我这不正打算跟你说嘛。” “现在才要跟我说?哼!完了!”叶湘一把推开他,拿起刀,抓了把菜低头“哒哒哒”的快速切起来。 令狐方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叶湘手下,那飞快被切成细丝的松菜叶,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他偏头看了看叶湘面无表情的脸,想了想,便伸手小心的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湘!你别不理我。” 叶湘把刀“啪”的一扔,甩开令狐方的拉扯扭头走到角落,粗鲁的拉开立柜,从里面扒拉了一块肉走回来,重新从刀具箱里抽了两把闪着寒光的长刀,飞快的剁起肉来。 对,就是剁,是在整块肉上面剁,两把亮晃晃的刀在肉上又快又狠的上下起落。 令狐方看得后背阵阵发凉,感觉那刀好像是要剁在他身上的一般,额头一下就冒出了冷汗。“那个……小湘啊,其实这事儿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不是忙着过年,还没机会跟你说嘛。” “噹!”叶湘把两把刀甩在栈板上,冷冷的看了令狐方一眼,回身掀起锅盖,拿筷子在锅里搅了搅,又“啪”一下把锅盖盖回去。 令狐方被那一声声“噹”“啪”的声音吓的心惊肉跳,实在是怕了叶湘这样的气势,双手抱拳拱手求饶道:“好湘儿,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叶湘拿出两个碗,一边添加佐料,一边冷声道:“你爱说不说。” “说,我说!你都气成这样了,我哪里还敢不说?”令狐方轻轻呼出口气,小丫头肯跟他说话就好。他实在不太能忍受小丫头对他冷眼相对,还一直不跟他说话的冷漠样子。“平乐公主寿辰那日,我送孙医正出门时接到一封信,信上的内容是关于你那个私逃的丫头的。” 叶湘手里挑面的动作一顿,惊讶的回头看了令狐方一眼,“钱慧心?” 令狐方点点头,突然笑看着叶湘道:“你肯定猜不到,那信是指名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叶湘这回更惊讶了,她在京城可没有熟人,难道是从青山镇那边送来的?“是谁给我送的信?” “刘芳晓。” “是她?她怎么知道钱慧心是我丫头的?”叶湘一说完便想起当日在甘泉寺,刘芳晓和刘雪梅当日听到她院子里的动静,爬在墙头上查看她院子里的动静,她应该就是那时候看到钱慧心的。叶湘一边将面起锅,一边问,“那她可有说是在哪里看到钱慧心的?” “平乐公主寿宴上。”令狐方没有隐瞒,他的目光从叶湘面前的两个碗,再转到她的脸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叶湘回身从被她剁的支离破碎的猪肉上面切了一块,快速的剁成肉沫,用竹筛盛着搁到翻滚的面汤里,顺手又把方才切的菜丝扔进面汤里。将肉沫涮熟,与菜丝一起洒到面上,再浇上一点酱油。 329揪耳朵太惊悚 329揪耳朵太惊悚 把灶下的火熄灭,叶湘取了两双筷子,将其中的一双搁到一个面碗上,便径自端了一碗,拖了张凳子坐到木桌边,挑着便小口的吃起来。 令狐方看着叶湘,心里的柔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的小丫头就算还在生他的气,也没舍得让他饿肚子。令狐方端起灶台上的面碗,紧挨着叶湘,与她坐在一条板凳上。 叶湘转头瞪了他一眼,却只得到令狐方讨好的笑脸,闹得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哼了一声,叶湘扭回头,自顾自的吃起面来。 丫头们都知道叶湘和令狐方在小厨房里,没人敢进来打扰。空气里飘动着诱人的面条清香,小厨房里除了“跐溜,跐溜”的吸面声,再无别的声音,令狐方却只觉得的温馨与安宁。 令狐方把一碗面条连汤带面全都吃了个精光,还有些意尤未尽。一抬头,见叶湘也已经停了筷子,只是那碗里还剩下足有半碗的面。 令狐方那种眼巴巴尤如小狗渴望肉骨头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让叶湘莫名的感到好笑,“饿死鬼!”她板着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到了令狐方面前。 他的小湘儿果然是心疼他的,令狐方清澈的目光中荡漾着不容错辩的温柔和喜悦,欢欢喜喜的把叶湘没吃完的面条全都扫进自己肚子,这才搁下碗,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叶湘双手抱胸,转身盯着令狐方,好整以暇的开始审问,“现在说吧,那个钱慧心现在在哪儿?你应该派人调查过了吧?” 令狐方满含笑意的紧盯着叶湘高抬着下巴,一副傲娇表情审问他的样子,心里觉得他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可爱呢。“你那个逃婢在洪家。” “洪家?”叶湘一脸茫然,这又是哪一家?她好像不认识什么姓洪的人啊。 令狐方知道她八成早就忘记了,出言提醒道:“你忘了当初在甘泉寺,那个在刘家小姐院子里被你骂跑的女人吗?好像叫洪蔻朝的。” 叶湘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她啊,那个勾引别人未婚夫的小白莲?” 令狐方知道叶湘有时会冒出一两个有趣的新颖名词,立即不齿下问道:“小白莲?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穿白衣,又喜欢装娇弱,做作又虚伪的女人。” 令狐方忍不住痴痴低笑,故意调侃叶湘,“你不是也天天穿白衣?那也算是小白莲吗?” 叶湘瞪圆了眼,不满道:“本姑娘是愤怒红莲,白衣只是为了守孝,你懂不?” “懂,呵~~咳,咳……”令狐方边笑边咳,再也忍不住伸手把叶湘搂进怀里,他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叶湘吓了一跳,立即紧张的望了眼,只挂了一道厚帘子的厨房门,焦急的伸手推着令狐方,“你干嘛啊?这里是厨房,小心丫头们进来看到,还不快放开我?” “小湘,”令狐方咧着嘴紧紧的把他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心里甜滋滋的像要冒出蜜来似的,连眼角眼梢都温柔的似要溢出水来。他声音低柔的俯到叶湘耳边轻声呢喃:“小湘,我好欢喜我的未婚妻是你,直的好欢喜……” 叶湘的脸颊不可抑制的烧热起来,她的心就像是被泡进了温糖水里一般,暖暖甜甜的。不过甜蜜归甜蜜,该问的事情她还没有忘记,“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要问的事情了,你还没告诉是谁要算计我呢,还有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令狐方在叶湘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才满含笑意的看着她道:“我哪里还敢瞒再你啊,一会儿你要是不理我可怎么办?”说着又笑了笑,道:“根据暗卫调查的线索显示,洪蔻朝应该是在甘泉寺就接触了钱慧心,然后在青山镇再把她接走。我猜洪蔻朝当初会把钱慧心带走,应该是嫉恨你骂了她,还坏了她设计刘芳晓的计划。” 这种不实的指控叶湘可不承认,“我最多就是把她骂了一顿,把那个甄二拦在寺门外的可是你的人。” 令狐方也不反驳,从善如流的道:“好吧,我也有份,不过给洪蔻朝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来招惹我,所以只能是你倒霉了。” 这叫什么话!叶湘伸手就揪住了令狐方的一只耳朵,嗔道:“我倒霉你很开心啊?” 令狐方眸光一闪,心里暗叫了一声:糟!说错话了。不过揪耳朵可不是个好习惯,而且被小娇妻揪耳朵也有损男子形象,万万不能让他的小丫头养成这样的习惯。令狐方心思电转间,突然低头闷哼了一声,脸上浮上一抹异样的红晕。 叶湘惊讶的眨了眨眼,心说:她也没用力啊,先前那么用力拧他的腰都不见他有多痛,怎么这么轻轻扯了下耳朵,他就痛成这样了呢?叶湘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手上的力道立即放轻了。可她对上令狐方的眼睛时,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令狐方的眼睛颜色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要更加深邃,漆黑。 然而这还不是让她最惊讶的事情,更加让叶湘目瞪口呆的是,下一刻,令狐方突然就发出一声暧昧的呻吟声,然后还偏着头把耳朵凑到她面前,用着一种不同于平常的低哑嗓音催促她道:“小湘,你再给我揉揉,再揉揉。” 叶湘的手一抖,立刻像是触了电般的飞快缩了回去,一脸见鬼了似的瞪着满脸飞红的令狐方。心里狂吼:靠!靠!靠!难道耳朵是令狐方的敏感点不成? 可有没有这么……那啥啊,她只是气不过揪了他耳朵一下,怎么就把他搞得跟发情的猫似的呢? 令狐方一见叶湘那个样子,心里都快要笑翻了,他得寸进尺的把头靠在叶湘的肩头,伸手紧紧把她温暖柔软的身子搂进怀里,嘴里还在低声呢喃着:“小湘,小湘,你刚刚那样好舒服呢,你再给我揉揉,你再揉揉。” 尼马,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有歧意呢? 330心肠不好的女人都姓吴 330心肠不好的女人都姓吴 叶湘面红耳赤的把手死死的藏在身后,心里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怎么就手贱的去揪他的耳朵了呢,这家伙的耳朵简直就是个变身启动器,只那么揪了一下,就把好好的一个如玉公子给变成发情公猫,简直太惊悚了,有木有? 令狐方的嘴角差点没咧到耳后根去,他的小丫头果然最有意思了,怎么就这么可爱呢?他搂着叶湘娇软温暖的身子,挨挨蹭蹭的吃足了嫩豆腐,才一脸红润的轻轻放开叶湘——激动的。 叶湘大大的松了口气,为防令狐方再次变得不正常,立即出声转移话题道:“咳,哪个,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令狐方没有再闹她,有张有弛才能让小丫头感觉到安心,又能慢慢的习惯两人之间的亲密。他接着叶湘的话,一五一十的跟叶湘说起洪家的情况来,“那个洪蔻朝是洪家老二洪常栋的庶女,洪家老大洪常林现任陕西巡抚兼陕西兵备衔,从二品官职,洪常栋现任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吏,正四品官职。” “洪常栋的正妻去逝六年,没有再娶,留有一嫡子,现在是曹洪那个圈子的人。洪蔻朝的生母是洪常栋的宠妾,洪常栋没有再娶,他的后院全都由洪蔻朝的生母吴氏在一手操持。” 叶湘突然高高的挑起眉,“这年头,坏心眼的女人是不是都姓吴啊?” 令狐方闻言一愣,继而想到叶湘说的是叶家长房的那个继室吴氏,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附合叶湘道:“是啊,这年头,心肠不好又喜欢做作的女人怎么都姓吴呢。” 叶湘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她轻哼了一声,起身把碗筷收拾进水槽里,才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我该去祖母那边做晚饭了,你是跟我一起过去,还是等我回来再跟我说洪蔻朝的打算?”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顺便也跟祖母和祖父请个安。”令狐方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拿起衣架上叶湘的大氅给她穿上,然后单手掀起门帘,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金桔和银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院子跟牛大丫、张仪儿等人轻声的说着话。几人见叶湘和令狐方出来,连忙蹲身行礼。 令狐方只淡淡看了她们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转身对叶湘温声道:“我去门口等你。” “嗯!”叶湘点点头,目送他出去,才移步走向牛大丫。 “小姐!”牛大丫大步迎上叶湘,神情严肃的禀报道:“奴婢一回来就听仪儿说了菜花婶的事,奴婢刚才也去见过菜花婶了,菜花婶说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昨天在街上采买年货时,听到府外的两个妇人在议论您与世子爷的事,所以在听说下人们议论您跟世子爷开玩笑,要世子爷跳荷花池后,才会急着赶过来劝说您的。” 叶湘面无表情的撇了她一眼,冷笑道:“劝说我,你说的可真客气,她那哪里是在劝说我,她是深怕害不死我,要时时诅咒我呢。” 牛大丫“呵呵”干笑两声,菜花婶说的那些话,张仪儿和舒静都告诉她的,说实话,她其实也挺无语的。“小姐,您打算怎么处置菜花婶?” “元宵过后,就让她去庄子上吧。”对于菜花婶,叶湘也感到很无奈。菜花婶是属于那种好心必定会办坏的类型,她智商不够又没多少见识,性格胆小懦弱,耳根子又软偏又不会说话,一开口必定得罪人,实在让人非常的无语。她原本就是因为不放心菜花婶的性格,怕没她看着菜花婶会受人欺负,才会走到哪儿就把她带到哪儿的。 但现在看来,她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太一厢情愿了,要是没有皇帝的指婚,她还是只是一个平凡的商女,菜花婶跟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现在随着身份的改变,她的一举一动不单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伯阳侯府。 伯阳侯府看似圣宠无双,但其实却是步步危机,一步小心,轻则她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重则大家一起玩儿完。菜花婶的性格,实在太容易被人利用了,她要是再把她留在身边,就像是在自己身边放了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害人害已。为了菜花婶不会变成别人的炮灰,也为了她自己,菜花婶是肯定不能再留再她身边了。 叶湘眉头皱得死紧,低声吩咐牛大丫道:“菜花婶那个性格,实在太容易出问题了,我现在要去大厨房那边做晚饭了,你让姜叔去跟菜花婶谈谈吧,别人说的话她大概也听不进去,可不跟她说清楚,她一准会觉得委屈,下次还是会照犯不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牛大丫、张仪儿几个顿时都露出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 叶湘又道:“你跟姜叔说一声,让他跟菜花婶谈完之后,用过晚饭就到我院子里来,咱们晚上商量一下今年该做些什么?” “哎,奴婢知道了。” 叶湘点点头,带着金桔和银杏便出了院子。令狐方正背手站在夹道的拱门处等她,一见她出来,便很自然的对她伸出了手。 叶湘不自禁的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令狐方紧紧握住手心里柔软的小手,两人相视一笑,相携着出了潇湘院。 坐上油壁车去福寿院的路上,令狐方又提起之前未完的话题,道:“洪蔻朝在洪家的一应吃穿用度,与嫡出的小姐没有分别,因为吴氏对洪秀水,哦,洪秀水就是洪常栋正妻留下的长子,因为吴氏对洪秀水非常腻爱,洪家老太太对吴氏也颇为维护。” “那个甄二又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洪蔻朝勾在一起的?”叶湘记得当初在甘泉寺,洪蔻朝之所以要那里算计刘芳晓,就是因为那个甄二。只不过这些世家小姐,眼界毕竟有限,以洪蔻朝的心机,她要是有她这样的“见识”,只怕早就毁了刘芳晓了。 331算计 331算计 “甄家的掌权者叫甄晋原,算是寒门进士出身,现任吏部尚书,正一品官职,妻室是个晋州一个秀才之女,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是以很得皇上看重。甄晋原生有两子一女,长子甄铭九年前教取的举子身份,次女甄聆嫁的是公孙旬的庶兄公孙祺,甄怀是甄晋原的老来子,与甄铭相差了整整十七岁。” 令狐方见叶湘听得认真,便越发仔细的给她讲解道,“甄怀与刘芳晓的婚事是甄怀自己求来的,刘芳晓每年清明,端五,八月十五,腊八等节日,都会前往甘泉寺为其早亡的三姐念经乞福。两年前的端五,她在甘泉寺被甄怀撞上,甄怀贪图刘芳晓的美色,就让其母亲自上刘家求了亲。” 叶湘在听到刘芳晓每年都会去甘泉寺为刘芳飞念经乞福时,目光微微闪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按下那丝情绪,问道:“那洪蔻朝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她叫甄怀表哥,两人既然是表亲,应该早就认识了。以洪蔻朝的心机,又怎么会让甄怀跟刘芳晓订了亲呢?” 令狐方颇有深意的说了句,“那是因为甄晋原原本是在外任官的,甄怀和刘芳晓订亲后不久,甄晋原回京述职,才被皇上升任了吏部尚书。” “哦~~”叶湘的嘴角讥讽的勾了勾,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令狐方问:“那你有没有查到洪蔻朝准备怎么算计我?” 令狐方看了叶湘一眼,道:“昨天在街上议论我们的仆妇就是洪家里。” “然后呢?” 令狐方摊摊手,“然后你那个仆妇一听别人的议论就回来“劝戒”你了。” 叶湘顿时有些恼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少顾左右而言它,到底说不说?” 令狐方笑道:“事情还没发生,所以现在说有点早。” 叶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令狐方,目光灼灼的,也不说话。 两人对视数息,令狐方无奈的摸摸鼻子,叹气道:“洪蔻朝在平乐公主的寿宴上,不知怎么就搭上了路依依,知道那个钱慧心原是你的丫头,她们就计画着想要让钱慧心出面,在十五宫宴时,当庭说你的坏话,破坏你的名誉。” “呃——”叶湘眨眨眼,有些无语的抓了抓脸,脑子里努力回想了下古代最恶毒的陷害女人的计俩,盯着令狐方,问:“你说……钱慧心要是跟人说我水性阳花,不守妇道给你戴了绿帽子啥的,皇上会不会解除咱们的俩的婚约?” 令狐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却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冷的吐出一个字,“会!” 叶湘倏地想起八点档古装剧里那些心机歹毒的女配们,那些阴谋诡计只有更歹毒,没有最歹毒,不整死女主都不算完的。那个路依依是公主之女,这种生活在皇权大过天社会的白富美,要是会把人命当一回事,叶湘甘愿把脑袋拧下来。 她看着令狐方道:“我觉得路依依应该会巴不得我死,所以你说,钱慧心要当庭说出我什么样的罪名,才能让我被砍头呢?” 令狐方瞳孔一缩,身上杀气骤然暴发,“她敢!” “为什么不敢?”叶湘好笑的偏头看着他,“换我是她,既然要算计别人了,那肯定也是怎么恶毒怎么来啊,以路依依那种大小姐,肯定是自己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啊,不整死我怎么会甘心?” 令狐方的呼吸倏地急促起来,他面无表情的骤然握手成拳,手骨跟蹦豆子似的咯咯直响,突然,他一把将叶湘拉进怀里搂紧,语气无比坚定的道:“小湘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陷害你的。” 叶湘的心一下就软了,她伸手环上令狐方的背,轻轻的抚慰,让他绷紧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在福寿院用过晚饭后告退出来,令狐方便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出去了,而一回到潇湘苑,叶守也直接回了自己院子。因为晚上还要跟牛大丫以及姜叔议事,叶湘也就不去管他了。 回房略做梳洗,换了身衣服出来,姜洪已经在客厅里候着了。叶湘带着牛大丫和姜洪进了小书房,张仪儿给三人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叶湘拿出年底收上来的账本摆在桌上,又拿出自己事先写的计划书摊放在桌上。 “小姐,这是你要老奴收集的种子。”姜洪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放在桌上。 别的种子,叶湘也不认识,但玉米叶湘却是认识的。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姜洪道:“姜叔,这个玉米种子,市面上多吗?” “玉米?”姜洪盯着叶湘手里的种子,道:“小姐说的玉米是指这个黄溜果的种子吗?” “这个在咱们这儿叫黄溜果吗?”叶湘笑了笑,道:“不管叫什么,这个要是在市面上能买到种子,那咱们今年就在几个庄子上大量种植吧。” 牛大丫不解道:“小姐,您打算开花铺吗?可只种这个黄溜果会不会太单一了?” 叶湘顿时失笑,“开什么花铺啊,这个在番地叫玉米,是用来做粮食吃的,这个玉米可以煮熟了直接吃,也可以磨成面做面饼,还有它的杆子和去了粒的芯,都是可以切碎了喂马的。”叶湘说完又觉的不对,不由奇怪的问:“这个玉米不是已经有人种植出来,磨粉出售了吗?我们在青山镇明明买到过玉米面的啊,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那个玉米面就是这个磨的啊?”牛大丫瞪大了眼,从桌上捻了一颗玉米好奇的反复看着,嘴里道,“小姐您不知道,那些卖玉米面的商人精明的要死,根本没有向外透露玉米面是什么东西磨成的,今天要不是您说,奴婢只怕一辈子都不知道呢。” 姜洪听牛大丫这么说,也捻起一粒玉米粒仔细打量起来,“小姐,这个黄溜……哦不,是这个玉米的收成还不清楚,您要是想种这个,要不咱们就先种个几亩试一下?” 332烦心 332烦心 叶湘记得很清楚,玉米的亩产可是比稻谷都要高的多的。她语气坚定的道:“不,咱们现有的十几个庄子,让十个庄子都全部种上玉米,玉米全身都是好东西,杆子和芯可是喂马和牛羊最好的饲料,而且玉米的产量比谷子大多了,咱们到时就算延着官道,一种往青山镇开玉米饼店,专门卖老百姓玉米,也是能赚钱的。” 姜洪闻言,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点了点头。 叶湘指指桌上的那些种子,道:“皇上赏了我一个庄子,这些种子都拿去庄子上种着试试,看看都是什么种子,有没有价植,若是好东西,咱们再大批量的种。”生活在古代,叶湘对粮食有种紧迫感,中国历史上出现过太多的天灾,闹饥荒时没有粮食就得等死。她宁愿多种粮食存着,也不要将来挨饿。 “对了,还有番薯的产量也很不错。”叶湘说到这里一顿,望着牛大丫和姜洪解释道:“就是用来磨番薯粉的果实,你们知道是什么吧?” 姜洪呵呵笑道:“这个老奴知道,老奴当时在庄子上看到,还特意去打听过的,这个番薯的产量还挺大的,但是因为吃了这个番薯会一直放屁,实在不雅的很,所以富贵人家不会买来吃,一般的农户就算是种植也是卖给磨坊磨粉,所以庄子上的人家种的并不多,只有那些特别穷困的人家,才会专门种植番薯来当一年的口粮。” 叶湘叹气,“风调雨顺自然没什么,要是碰上荒年,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到时人都要饿死了,谁还会在呼吃了会不会放屁呢?” 姜洪和牛大丫闻言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想到闹饥荒时的可怕场景,两人不得不认同叶湘的话。 叶湘请两人坐下,然后指着计划书给两人讲解自己这下年的计划。她现在不缺钱,这几个月,姜洪已经为她购进了二十几个田庄,近万亩田地。叶湘现在想做的就是种植各种高产的农作物,然后建立粮仓,大量囤积粮食,以防荒年。 前山屯的养殖厂和竹荪种植也可以考虑扩大规模,围山养殖的时间还太短,实际效果还有待观查,青山镇的美人坊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可以考虑让江翠芙慢慢挑选优秀的绣娘,以增加产量。 “元宵节之前,我应该还要陪老夫人出去窜个门什么的,世子爷的那座酒楼,我也要再去看看,洪叔,咱们苑里的事情不多,您有事就多出去转转,多关注一下京城有没有好的铺面出售,就算不适合用来当咱们美人坊的铺面也没关系,咱们可以买下来之后放租出去,银子留在手里就是死的,用来买了铺子放租出去,也能赚些零花。” 姜洪徐徐点头。 叶湘又看向牛大丫,“大丫,我现在还要顾着老夫人那边的事情,所以咱们院子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田庄或店铺的管事若有事来报的话,就由你和姜叔来接待,文小翠那边的进度你也要时时看着,若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再来禀报我。” “小姐放心,奴婢晓得的。” 叶湘又同姜洪和牛大丫商谈了细节,三人便各自散。 第二天一早,叶湘早早便带了金桔和银杏去了福寿院。 人年纪大了,睡眠就变得短浅,令狐老夫人心头压着事,再加上外事处光昨天一天就收了大半箩筐的帖子,更加让人令狐老夫人烦躁的睡不着了。 黑暗中,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令狐老夫人转头看向身边的老伴儿,“我吵醒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了。”老侯爷起身半靠着床头,侧身给老夫人捻了捻被角,“你是不是还在为路依依的事情烦心?” 令狐老夫人轻叹了口气,却望着头顶的帐子没有说话。 老侯爷见状也不由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要是以前,你要是想让小方子迎娶路依依,我也不会反对,可这次的事情出来之后,我算是看出来了,路依依不是小方子的良配啊。公主之女身份何等尊贵,那丫头自小被人娇宠着长大,太过自我了,她一心只有她自己,一有什么事就六亲不认。与她一比,湘丫头何止比她好上十倍百倍?” “湘丫头的好,还用你来告我?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令狐老夫人没好气的哼了,也半坐了起来。 “你慢点,小心着凉。”老侯爷连忙撩起帐幔,取了老夫人的衣服转身给她披上。 老夫人依着老侯爷靠在床头,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老头子,我不是在为依依和平乐的不顾情面难过,我是在感叹:就算是同是一个娘生的,只要站的位置不同了,那心也就会不同了。”说到这里,令狐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冷笑道:“想当初,我的好姐姐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把咱们的夜儿丢出去做了牺牲品,可为了襁褓中的方儿,咱们打落牙齿和血吞,生生忍下了这件事。” 老侯爷无声的伸出手搂住令狐老夫人的肩,同样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当年的事情,皇太后以为没有人知道,却不知道皇上早就把事情的经过查的清清楚楚了。皇太后能眼也不眨的,牺牲掉一手养大的广贞郡主和咱们家夜儿,让皇上寒了心,这辈子她是别想皇上会再相信她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令狐老夫人的眼眶有些微湿,“咱们家就剩下小方子一根儿独苗了,他满心满眼都是湘丫头,那丫头也足够争气。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只要他们俩同心携力,咱们令狐家不怕兴旺不起来啊。” “是啊!”老侯爷欣慰的呼出一口气。 天边渐渐明亮起来。 福寿院里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老侯爷打雷不动的起床去练功了,秦嬷嬷进来服侍老夫人起床洗漱。 令狐老夫人突然吩咐整理床铺的紫娟,“你去把外事处收的那些个帖子都拿回来,昨天收到的那半箩筐帖子也都搬到厅里去。” 333思念 333思念 紫娟忙起身应了声“是”,指使了两个小丫头把昨天收的拜帖搬进正厅,自己带了两个粗使婆子就往前院去了。 令狐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指使紫烟、杏仁和杏红几个,把所有拜帖都按品级给整理出来。 叶湘先去大厨房做好了早餐,才让婆子担着食盒,带着金桔和银杏回了福寿院。 看着摆满了整张桌子的拜帖和几个忙的满头大汗的丫头,叶湘惊讶的张大了嘴,“祖母,您这是在干嘛呢?” “就是想理理看,都有哪些人家想要请我这个老婆子去吃酒。”令狐老夫人指了指摆在她手边炕桌上的一叠拜帖,道:“你也过来帮我看看,这都是谁家送来的拜帖,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你读给我听听。” 叶湘哦了一声,道:“那您一边用早饭,一边听我读帖子吧。”说着冲金桔和银杏招招手,让两个丫头把食盒中的一份早饭摆上。 老夫人和老侯爷感情好,再加上老侯爷练功经常会忘了时间,因此早饭并不会等到人齐了才用。 叶湘也不是第一次帮令狐老夫人整理拜帖了,上次令狐老夫人要跟她讲解侯府的人脉,就让她帮忙整理过拜帖,还让她帮着回过帖子。 秦嬷嬷在旁侍候令狐老夫人用早饭,叶湘则拿起拜帖开始朗读起来。 令狐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叶湘读完,便让秦嬷嬷告诉她这是谁家的,跟自家是什么关系,交情如何,出过什么有出息的子弟,都做到了几品官,娶的是哪家的女子,家里又出过什么事……秦嬷嬷说的很细,有时候她说的太过主观偏激了,老夫人便出声纠正她。 叶湘对京城的官宦人家不了解,现在听秦嬷嬷讲这些就跟听故事似的,听得津津有味,她边听边对照着上次令狐老夫人告诉她的那些话,努力把这些事情都记在脑海里。 一整天时间,叶湘都在帮令狐老夫人读那些拜帖,然后听秦嬷嬷讲故事,过得倒也并不无聊。 晚上,令狐方仍旧不见人影。老侯爷和老夫人对令狐方的行踪闭口不提,叶湘也没好意思问,只能把那种隐隐的担心搁在心里。叶守吃完饭就火急火燎的告退出来,回了自己的院子,老侯爷饭后也起身去了书房。叶湘留下来陪老夫人聊了会儿天,又帮忙收拾了下那些拜帖,看着老夫人拿着一张帖子坐在那里沉思,叶湘有些好奇的问:“祖母,您准备要去赴这些人家的酒宴吗?” 令狐老夫人看了叶湘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和蔼的道:“这几位跟咱们家的关系都不错,于情于理是应该去走动走动的,只是今年是多事之秋,酒宴就算了吧,你明儿过来帮我给这些人家回个帖。等到三月三的时候,咱们办个迎春宴,到时候请这几家的女眷都过来热闹热闹,你也可以认识几个朋友,以后也好有个在方窜门。” 叶湘笑着应了,接过令狐老夫人手里的帖子交给紫娟收起来,这才与老夫人告退,从福寿院里出来回了潇湘苑。 第二天,叶湘又在福寿院里窝了一天,一边帮老夫人回帖子一边听老夫人那些家族的过往。 老夫人要回的帖子其实只有六家,分别是英国公府燕家,秦家,文瑞公公孙家,赵大学士府,孙太医孙家和文大将军府文家。秦家是老夫人的娘家,这不必多提;文瑞公公孙英泽,孙家的孙医正和大学士赵海川都是老侯爷的生死之交,而英国公和文大将军则都是由老侯爷一手带出来的后辈。 这六家算是伯阳侯府共同进退的盟友。 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令狐方仍旧没有出现,叶湘心里的担心越发重了。而且数日不见令狐方,叶湘心里莫名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原本让她觉漂亮的像个超级大公园的侯府,也没了平时的漂亮。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异常平静,自打叶湘帮老夫人给那六家回了帖子之后,第二天外事处收到的拜帖就少了一大半,让叶湘不得不佩服那些官宦人家的消息之灵通。 老侯爷和老夫人好像对令狐方的失踪,早就已经习已为常了,连提都不曾提一下。 令狐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连好几天没见到人影,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就连叶守都开始早出晚归,每天都一副很忙的样子,问他每天都在忙什么也不说,搞得叶湘郁闷的不行,觉生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 令狐方不在,叶湘就算想去朱雀大街看看酒楼装修的情况,也不好跟令狐老夫人提,毕竟这里是京城,她现在又是令狐方的未婚妻。伯阳侯府本来就已经够受人观注了,而且叶湘已经见识过那些官宦人家的消息之灵通了,一个人出门搞不好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了,所以只能乖乖的在侯府等令狐方回来。 在叶湘心心念念着令狐方的时候,令狐方也在千里之外的一家小客栈里,望着飘雪的天空,思念想他的小丫头。大年初一出来办差事,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大年初一离开自己心爱的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办差事,令狐方的心情简直就是冬日暴雪、冰封千里,冻的一众亲信都不敢轻易靠近。 望梅镇远离京城足有一千多里,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这雪从大年三十开始下,一直连下了三天三夜都不见停。 在得知路依依有要害死叶湘的心思之后,令狐方就再也坐不住了。路依依想在元宵宫宴上陷害叶湘,就是让他过不好元宵佳节。 既然路依依敢让他过不好元宵节,他就让整个公主府没元宵节可过。 梅花谷藏匿着前朝余孽的事情,对于皇帝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京里与梅花谷有勾结的几家,他在年前也都查清楚了。本来他是打算陪叶湘过了元宵,看过灯会之后再来收拾这些人的,谁知有些人不识象,想要作死。 334行动 334行动 梅花镇上的居民发现,今年生病的人特别多,从正月初三这天开始,他们镇上陆陆续续来了来了许多想要去梅花谷求医的人,把镇上的几家客栈都差不多给住满了。只是梅花谷素来有规定,从初一到初八这几天梅花谷闭谷,是不会接待前来求医的人的。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前来求医的人就全部被迫滞留在了望梅镇上。 不过从这一天开始,来到望梅镇上,想要前往梅花谷求医的人就越来越多,这些人或着粗布葛衣,或者穿金戴银,没钱的人用门板抬着病人前来,有钱的人坐着宽敞马车,厚被软垫,奴仆前簇后拥而来。这些人都是慕梅花谷的神医之名,想要前往梅花谷求医的。 但因为梅花谷这几天不接诊,这些人便被迫全部被滞留在了镇上。客栈住不下这么多人,镇上有空余房子的人家,便将自家的房舍租给了这些前来求医的人。 望梅镇一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一间处于角落的小客房里,昏暗瘪仄的房间里只有一门一窗,靠墙的炕上却铺着床崭新的厚床褥和散发着好闻香味的锦被,一张黄花梨的摇椅搁在炕边,却是占据了房间的大半空间,让这间小的过份的房间显得更加窄小。 令狐方斜靠在仅开了一条缝的窗边眉头紧皱,他在这里呆了整整五天,却已经有整整八天没见到他的小丫头了。他想他的小丫头了,他想念她编结成长辫的乌黑长发,想念她如粹了星光的眼,想念她粉红柔软的唇,想念她有着细细绒毛的洁白耳廓,想念她捻着点心的温润指尖,想念她沉睡时,如长不大的孩子般缩成一团的可爱模样,他想念她的一切。 入骨的相思让他食之无味,夜不能寐,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现在只想快点儿把梅花谷铲除,然后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去见他的小丫头。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缩在门边装死的邓扬,立即警惕的一手按上单薄的房门,“谁?” “客官,小人是客栈的伙计,您今天的房钱是否可以先结算一下?” 邓扬沉声道:“今天房钱多少?” “您看着付个八九十文就可以了。” 邓扬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个穿着葛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冲邓扬点了下头,便快步进了房间。 邓扬顺手关上了房门。 令狐方冰冷的目光便从窗外收回,落到那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只觉得浑身一冷,心说:看来世子爷今天的心情依然很糟糕啊。他低下头,根本不敢与令狐方的目光对视,站在原地躬身禀报道:“禀世子爷,第一队人马已经全部到位了,第二队人马天黑之后就可以到达梅花谷,第三队和第四队也已经按您的意思,悄然在离梅花谷五里和十里的地方布置好了封锁线。” 终于可以开始了。令狐方的眸子闪过一道寒芒,收拾了梅花谷,就该回去收拾那些人了…… 令狐方的身上暴发出的冰寒杀气,让房间里五识灵敏的中年男子和邓扬菊花一紧,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今晚四更开始行动。”令狐方的声音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匆近的冰寒气息。此时的他不同于和叶湘在一起时的温润和孩子气,仿佛被暗化了一般变得冷酷、阴沉、暴戾。 那中年男子闻言立即躬身一礼,态度仍为恭敬的道:“是,属下这就下去布置。”然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到门边,开门快步退了出去,那迅捷的速度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让站在门内的邓扬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忍不住瞥了眼心情不佳的主子,脚下悄然往后缩了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心情糟糕的主子不会拿他顺气。 正月初九 这天是梅花谷开谷接诊的日子,刚过了三更天不久,望梅镇上便有无数人醒了过来,那些前来求医的人举着火把,或抬着病人,或坐着马车,成群结队的往梅花谷而去。 从与梅花谷只有一山之隔的德远寺上往下望,可以凭那隐隐约约的火把光芒,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人流,从望梅镇一路往梅花谷蔓延而来。 德远寺山门前,此时正有两个和尚打扮的僧人望着那条队伍。 一人感叹:“今年求医的人可真多啊。” 另一人笑道:“多还不好?来得越多,咱们梅花谷赚的也就越多。” “这些人就是些来求医的人,看着并无可疑,咱们回去吧。” 另一人点点头,道:“走吧,回去给谷里报个信,咱们就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了,真不知道上头在紧张些什么,不但让咱们在这里装和尚,还每天都要咱们出来看这么一回,咱们梅花谷的名声江湖谁人不知?谁敢来咱们梅花谷找麻烦?” “谁知道呢。”两人嘀咕嘀咕的进了德远寺,丝毫未觉身后山岩边的黑影里,数个黑衣人正紧紧的盯着他们。寺门关闭之后,隐在阴影里黑衣人便如影子般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三道黑影只是一闪便翻墙进了德远寺,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个假和尚毫无所觉的回到禅房,便在墙角的一块石砖上一按。石门打开,里面“咕咕”的声音,说明里面藏匿的都是鸽子。 一个假和尚从笼中抓出一只信鸽,两人相携走到禅房外将信鸽往空中一扔,那只信鸽便扑棱着翅膀,一头冲进了黑暗中。 “呲!呲!”两声兵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两个假和尚面容惊骇的缓缓倒下,露出身后几个黑衣人的身影。 “走!”一道沉闷的低喝在几个黑衣人之间响起,话声刚落,几个黑衣人只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快!快!快!”山下的求医者队伍中,随着一声声低喝,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不断有求医者有序的从队伍里分离出来,键步如飞的隐入梅花谷两侧山头的梅花林里。 335没抓到 335没抓到 火把微弱的火芒在黑暗中闪烁着,乔装成百姓的军队如潮水般不停地冲入梅花林,前往梅花谷的队伍却仍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天边现出第一道微光之时,令狐方目光冰寒的用力挥下高举的手。 一道金色的信号弹无声的在梅花谷的上空绽放开来。 “杀!”伴随着这一个满含杀气的字眼落地,原本挤在梅花谷医楼四周的求医者,几乎同时抽出寒光闪烁的长刀,兵士们口中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冲向梅花谷里所有的建筑,然后破门而入。 梅花谷里除了前朝余孽也有一无所知的真正医者,兵士们一早就得了吩咐,冲入梅花谷后,听到喊杀声不反抗的人就看押起来,反抗的前朝余孽则一律格杀。 三千装备整齐的西南军精锐,如脱缰的野马般冲进梅花谷,兵刃相击声很快响起,藏匿在梅花谷深处的私兵被惊动,迅速自深处涌出,欲往谷前抗击着冲进谷中的来敌。 令狐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头也不抬的吩咐道:“让第二队开始行动。” “是!”邓扬扬声对一旁的旗手吩咐,“让弓弩手准备,瞄准谷里冲出来的那些人,射。” 梅花谷的上空顿时响起一阵整齐又响亮的弓弦声和箭矢破空声,暴雨般的箭矢由梅花谷两侧的高山上流星般砸向梅花谷深处涌出的人群。 “啊——”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在山谷上空回荡,只一轮齐射,那些从梅花谷中冲出来的人,瞬时就被射成了刺猬,一排排的倒了下去。 在山冈上督战的令狐方目光微微一敛,指着山谷果断的道:“让第一队的人都精神些,小心敌人有陷阱,第二队弓箭上弦,随时准备支援谷里的兄弟,别外让第三队和第四队监视好附近,以防贼人从暗门走脱。” 梅花谷三面环山,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但却不是个适合养兵藏兵的地方。潘氏一族既然隐匿在梅花谷里,图谋光复前朝,令狐方不相信他们会蠢到,不另外挖几条密道,以防自己造反不成,被人包了饺子。 旗手在山冈上飞快的打出旗语,被分割成四只的队伍各司其职,飞快的行动了起来。 此时梅花谷三面的山头,站满了黑压压的弓射手,而在谷口处,几千盔甲整齐的精锐军正在迅速挺进。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嚓嚓”声带着无型的压迫感和肃杀之气,响彻整个梅花谷。 令狐方死死的盯着梅花谷,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大人,第三队发现敌人了。”众人身边的传令兵指着远处山冈上,一个不断挥动着手中小旗的传令兵大声叫道。 常凯大笑,“世子爷神机妙算,这梅花谷果然有暗道通往外头。” 邓扬鄙视的斜了他一眼,吐槽道:“就梅花谷这地形,这些前朝余孽要是连暗道都不知道挖一条,还谈什么造反,就这智商,还不如直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常凯看了一眼默不吭声的令狐方一眼,对邓扬反唇相讥道:“他们挖了密道又如何,还不是被咱们给包饺子。” 陈宏笑道:“这话说的中听,他们就是再奸滑又如何?还不是照样逃不出我们世子的算计?” 但是接下来的战况却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第一队挺进谷中深处,遇到的反抗少得可怜,而且在山谷深处的那些楼宇里,但除了一些女人和奴仆,并没有找到梅花谷的谷主还有潘秉承一家,第三队在外围缴杀的那些私军数量也不足五百人,这显然跟一个企图造反的势力并不相称。 令狐方听到消息之后,心说:妈的,还敢不一次性站出来给老子打,硬是要耽搁老子的时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戾气却是越来越重。 邓扬等人也是面色凝重。他们这次的行动绝对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说这三万西南军本就是老伯阳侯以前手下的一名心腹大将的属军,行动之前,就是连这些从西南军营调来的三万精锐,都不知道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 行动的时间和日的地,是昨天晚上才临时通知到各个副将手里的,绝对不存在漏秘的可能。但现在清缴梅花谷却没有抓到人,这让众人一时都抓瞎了。 若是没把这些前朝余孽一次性扫荡干净,这次打草惊蛇之后,这些人必定会潜伏起来,以后就很难抓到他们了。 “梅花谷,不愧被潘氏经营了一百多年,很好,真是好的很啊。”令狐方冷笑一声,看向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传令兵,神情异常严肃的道:“让第一队自行分割成三小队,一队人把俘虏先押送出梅花谷,一队人仔细搜查整个梅花谷,但凡找到疑似密道或是通风口的地方,立即派人守好并上报,最后一队人负责搜刮梅花谷所有的值钱东西,告诉兄弟们,就是一个夜壶也别剩下。” 传令小兵不敢怠慢,立即也神情肃幕的大声应了声,“是!”然后异常认真的开始向山谷里打旗语。 邓扬、常凯几个都颇为无语的看着令狐方,心说:世子爷一准是气疯了,才会连个夜壶都让兵士给搜刮走。倒是陈宏猜到了令狐方的心思,看着山谷道:“梅花谷传承了百多年,肯定有不少好东西,把所有能卖钱的东西全部搬出来,兄弟们从军营里出来一趟不容易,就是多一个夜壶,也能让一个兄弟多分一文钱不是。” 那传令小兵刚打完旗语,一听陈宏的话,激动的脸都红了,看着令狐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若是令狐方此时命令他去冲锋,这小兵一准会拿起大刀从山上一路冲进梅花谷去。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就看到梅花谷里有一队兵士,两人一箱,排着整齐的队例,往山谷外走去。 “走,我们下去。”令狐方一声令下,几个纷纷跟随着往山下去。 336入口在哪里? 336入口在哪里? 从山谷里搬出来的箱子就摞在山谷口处,令狐方给陈宏使了个眼角,陈宏立即上前随便选了个箱子打开。一道银光闪过,让众人不自觉的眯起了眼,但等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几人还是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一个副将模样的军士上前向令狐方禀报道:“大人,属下等在谷里找到一个密室,里面堆满了箱子,属下等都开箱看过了,一共一百二十六箱银子,八十二箱金条。” 令狐方点了点头,语气淡漠的道:“让兄弟把加把劲,就是墙上贴的金片也别放过,咱们跑这一趟不容易,没抓到几个前朝余孽,军功捞不着了,这梅花谷总得给咱们点儿银子补偿不是。” 伯阳侯三个字在军中的威信是极高的,令狐方说出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准备把这些搜到的金银之物全部分给这次行动的兵士们,副将激动的差点儿没跳起来,一回头就冲着四周的部下喊道:“兄弟们,世子爷说要把这次搜到的财宝全部分给大家,咱们听世子爷的,没抓到前朝余孽,咱们就挖地三尺,把梅花谷搜刮个精光。” “好——”兴奋的哄叫声响起,那副将大手一挥,就领着一众士兵,跟打了鸡血一样回头冲进了梅花谷,连要给令狐方行礼都忘记了。 当兵的汉子大多性格爽朗率直,令狐方在边关的时间也不算短,自然不会不清楚,是以对于那副将的冒失,也不以为许。 令狐方看了那些箱子一眼,转头对邓扬吩咐:“按照规矩,把该上交的东西押送进宫,叫商行的人过来给东西估价,另外兑换金银时,让几位副将在场旁观。” “是!”邓扬冲令狐方一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这年头会出来当兵的,不是在家乡没了活路,想要靠着军响养家活口的,就是想要靠军功出人头地的,但不管是冲着什么来的,当兵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 没有人比令狐方更清楚当兵的不易,伯阳侯府人丁单薄,伯阳侯的俸禄加上老伯阳侯镇边三十多年,缴获的财宝加上这些人置办的产业,伯阳侯府并不缺银子,所以令狐方才会要把缴获的财物,除去需要上缴的部分,一分不拿的分给这次参加行动的所有军士。 令狐方一边领着常凯和陈宏往梅花谷里走,一边仔细的观察四周的地形。据他得到的可靠消息,自百年前潘皇的那个私生子被带到梅花谷之后,许是怕被大华皇室追杀,那人竟然一生都不曾离开过梅花谷。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不得离开梅花谷便成了潘氏一族的族规。潘秉承活了四十四年,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望梅镇,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可悲。 他们以有心算无心,打了梅花谷一个措手不及,照理不可能逮不到潘秉承,可他们现在偏偏又没找到人,那么这些人都躲到哪里去了呢? 令狐方原本以为这些人应该都躲在地下,这地下必定有不少暗道存在,只是他现在望着四周的山壁,摸了摸下巴。 梅花谷不是个适合藏兵养兵的地方,是因为这里地方本来就不大,根本就藏不下多少人。 但若是把三面的山体挖空呢?这地方不就够大了吗? 令狐方目光猛然一亮,大步往梅花谷深处走去。延路见到令狐方走来的将兵们,不管正在做什么,全都会立即停下手,向令狐方恭身行礼。伯阳侯三个字在军界的地位,是老伯阳侯用三十多年保家卫国,镇守边关赚来的,是为了不让外族越过边关,战尽最后一滴血的令狐夜,和殉节而死的广贞郡主得来的。 伯阳侯府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就连皇帝都不行,不然皇帝不会选择把令狐方带进宫,以亲自抚养的方式施恩于伯阳侯府。 令狐方边走边肃容向一众将士颔首示意,身为伯阳侯府唯一的继承人,伯阳侯府这份由血汗赚来的荣光注定要由他来继承。 梅花谷并不大,令狐方只用一个时辰不到就把整个山谷给逛了一遍。只是让令狐方失望的是,将军们将梅花谷挖地三尺,一连挖出了数个密室和地下库房,搬出了无数金银财宝,却就是没找到真正的暗道的出入口。 待最后一队回来禀报的人,退出去。 陈宏狠狠的踢了一下柱子,“这些混蛋难道是属老鼠的吗?到底都躲到哪里去了。” 吓的正在忙着卸雕花的门窗的一队军士,动作齐齐一顿,小心翼翼的盯着突然发愤气的陈宏。医楼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但是梅花谷富得流油,连门窗的木料用的都是上好的,将士们本着蝗虫过境,片甲不留的原则,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东西。 邓扬瞪了陈宏一眼,对那些军士道:“大家手脚快点儿,这里是梅花谷,经常会有百姓前来求医,时间耽搁久了,只怕会走漏消息。” 这一队军士的队长立即道:“大人放心,小的们很快就能拆完的。”说完便招呼那些兵士加快速度。 令狐方没有管陈宏和邓扬,而是盯着地面,思考着暗道的出入口到底在哪里。 “邓扬,让第二大队加入搜刮,这梅花谷里连铺地的地砖都用的是上好的石料、那些假山、湖石也别放过,虽然重是重了点,不过咱们人多,不怕搬不动。”令狐方缓缓的道:“你告诉将士们,但凡是能换钱的东西,都别放过。陈宏,你拿着我的印信快马回一趟西南驻营,调集十门大炮过来。”说着扯下腰间的玉印扔给陈宏。 既然一时找不到暗道的机关,那就先把整个梅花谷搬空,如果还找不到,那就放火烧,要是连火都烧不出人来,那就运几门大炮过来,在整个梅花谷和梅花谷三面的山壁好好的炸上一遍,他就不信找不出人来。 陈宏伸手接住朝他飞来的印信,“属下这就去。”他冲令狐方一抱拳,便快步走了出去。 337机关在哪里? 337机关在哪里? 邓扬也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第大二队的一千二百五十名弓箭手也涌进了梅花谷,四千多将士挤在梅花谷里,就跟一群勤劳的工蜂一样,飞快的掠夺能掠夺的一切。 雕花精美的青石板?撬走!撬走! 假山石?拆开拆开,搬走!搬走! 太湖石?牵辆马车来,拉走!拉走! 燕劲松带着四个护卫在梅花谷的后院里走来走去,检查着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 门口的石狮子?搬走了。 门窗?卸光了。 桌椅板凳?已经搬光了。 白玉地砖?已经撬走了。 燕劲松对手下将士们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他们所经之处都是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也就只有这些埋在地里,值不了什么钱的石墩,没有人撬了。 “等等!”燕劲松倏地停下脚步,慢慢的回头看向院中石阶下的石墩。那石墩只是个尺高的石条,表面方方正正的,既没雕花也没刻字,看起来一文不值,跟梅花谷里处处雕梁画栋还真不一样。 燕劲松看着那石墩想了想,指了两个侍卫去别的院子里看看,看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石墩。 “大人,左侧几个院子里的台阶下都没这样的石墩。” “大人,右侧几个院子里的台阶下没有这样的石墩。” “没有?”燕劲松摸了摸故意蓄起来的胡子,一挥手,“去叫一队兄弟带上家伙过来,把这石条也给老子挖了带走。” 一个侍卫笑着劝道:“大人,这样的青石条不值几个钱的。” 燕劲松抬手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个,大声骂道:“少废话,世子说了,但凡能换钱的统统带走,这石条拿出去卖,好歹也总能值个包子钱吧。”说着走到门口冲着院外来往的兵士叫道:“你们,就说你们呢,都给老子过来。” 副将有令,谁敢不从?一群在花坛里挖花草的将士,拎着家伙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燕劲松指着那石条道:“把那两根石条给老子挖了。” “是!”一众将士蜂涌过去,轮起家伙什就都开挖了起来。只是刚挖了两锹,就听到一声“呛”。 “锁链?这石条旁边有大锁链。”一个小兵大叫起来。 “什么?”燕劲松的眼睛都亮了,冲过去一看,那石条上连着的可不就是一条大锁链吗?燕劲松摸着头哈哈大笑,指着一个小兵道:“快去禀报世子,就说挖到机关了。” 小兵立即飞奔而去。 令狐方得到消息立即飞奔而来,等他到时,那些原本搬完了假山、太湖石,正忙着在附近挖花挖草的将士们,都已经丢下了铁锹,重新拿起了刀剑弓弩,个个神情肃穆的站在院子里。 “世子!”燕劲松一见令狐方,便上前行礼。 令狐方没有废话,“机关在哪儿?” 燕劲松伸手一迎,令狐方便顺着他的手指,大步走向那两个石墩,仔细观查起来。半晌之后,令狐方伸手试了试,发现石墩即不能转动,也提不起来,更推不倒,这才直起腰,转身对燕劲松低声道:“让三百弓弩队上屋顶警戒,这里留一队将士就可以了,其他人都退到院子外头去。” 燕劲松很快就完成了人员调动,令狐方一挥手,一队将士便开始拿着锥子和锤子,小心的一点点敲开那覆盖在铁链上面的石板,铁链是通往这屋子的正堂的,但这屋里连铺地的青石板都被将士们撬走了,这个机关的入口又能在哪里呢? 燕劲松又调了一队人进来,帮忙挖那铁链上面的泥沙以及砌在铁链四周的青石砖,半个时辰之后,铁链上的泥沙和青石砖终于清理干净。铁链止于正屋通向西梢间的门槛处,但是门里门外都是已经被撬掉了地砖的坑坑洼洼的地面,哪时有什么暗门的入口? 一众将士看到这场景也都傻眼了,彼此面面相觑,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令狐方在那门槛里外来回走了两趟,然后用脚点了点门槛里侧两尺之地,“从这里往下挖。” 几个拿着铁锹的士兵闻言,也不废话,往自己的手上吐了口唾沫,便一锹一锹的认真挖了起来。如此挖了盏茶功夫,一个将士用力下挖的铁锹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铛”声。 “挖到了!”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弟兄们小心些,谨防底下的敌人放暗箭。”燕劲松提醒了一句,自己也抽了一把铁锹,小心的顺着门槛往下一锹锹的往外掘土。 令狐方侧头对身边的邓扬吩咐了一句:“去将咱们带来的松油和震天雷搬进来。” 邓扬立即快步而去。 往下深挖一米之后,底下便露出一大块完整的青石板,只是从刚才挖掘门槛附近的泥土情况看,根本就看不出有机关的痕迹。 不过找不到机关也没关系,他们又不是要住在这儿,自然不必为梅花谷保留这个暗道入口。 让所有将士退出屋子之后,邓扬也带着一队将士抬着令狐方要的东西回来了。 令狐方对邓扬、常凯说了句,“你们布置震天雷。”便也出了屋子,退到了院子里。 震天雷威力巨大,但埋设却需要非常小心。邓扬、常凯、陈宏三个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埋一箱震天雷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乌黑的火药从屋里一路抖到院子外,邓扬抬头看了令狐方一眼,见他点头,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然后点燃了火药。 “轰——”震天的暴炸声响起,整个大地都跟着晃了晃,那间埋了震天雷的屋子“哗啦啦”地整个坍塌了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沙石飞溅。 邓扬和常凯第一时间蹿进了院子,在废墟里查看是否有炸出暗道口。 灰尘稍散,令狐方和燕劲松也都大步走了进来。 邓扬从废墟里抬起头,不自在的挠着头道:“爷,咱们震天雷埋多了,好像把暗道口给震塌了。” 令狐方冷冷的瞥他一眼,不容置疑的道:“找到入口。” 世子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邓扬和常凯立即乖乖应“是”,丝毫不敢造次。 338又炸又挖 338又炸又挖 不话说是这么说,燕劲松自然不会真让邓扬和常凯两人慢慢挖,一队将军同心协力,炸塌的入口很快就被清理了出来。 这暗道的入口被炸塌了这么久,竟然没有见到一个敌军。 燕劲松蹲在暗道入口瞅了半晌,才回头向令狐方道:“世子,属下派几个人下去看看?” 令狐方挥挥手,“不用,敌在暗我在明,万一贼人就是打得等我们自投罗网的主意,咱们派人下去,岂不是称了贼人的心意?”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僵着吧?燕劲松挠挠头不说话了。 不过令狐方的话却让四周的一众将士感动不已。那些高官大臣们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何曾拿把他们这些小卒子当人看过?也只有这位出身伯阳侯府的世子,才会像老侯一样看重他们的性命,不愿他们轻易涉险。 常凯很见机的道:“爷,是不是把咱们带来的松油和木柴都搬过来?” 燕劲松闻言眼睛一亮,兴奋的用力拍了一下手掌,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世子思虚周全,竟然一早就准备了木柴和松油。”说着也不等令狐方吩咐,便大声招呼四周的一众将士道:“小子们,去把世子带来的松油和木柴都搬进来,记得木柴要全浇上水,老子不信熏不死这群王八蛋。” “是!”将士们大声应喝着,纷纷出去帮忙。 也幸好这院子外头就有一个小池塘,不然这满园子的东西都全被搬到谷口去了,这会儿就是想再找个能装水的水桶都没有,他们要想打湿木柴,还得去谷口再弄几个桶来呢。 人多力量大,滴水的木柴上在松油桶里滚过,再被丢入暗道口,很快整个暗道入口就这些滚了油的湿柴堆满了。 燕劲松嘿嘿怪笑的从手下侍卫手里拿过一个火折,正想上去亲自点火,却被令狐方伸手拦住,“先别忙,把这口子用石头堵一堵,留个尺方的洞就行了,再叫几个兄弟们给扇扇火。” 燕劲松闻言一愣,随即伸手指点着令狐方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真是蔫坏蔫坏的。行!”他转身招呼旁边的将士,道:“兄弟们再出把子力气,把这里用石头堵上,记得留个口子,世子爷说了,要用来扇风的。” 湿柴点火本来就很呛人了,如果不封口子,那暗道里的烟,可能还没有那么利害。可一旦封了口子,再在洞口扇风,任那些王八蛋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都只能乖乖变熏鸡。 将士们大多都是穷苦出身,打狐狸掏兔子洞的事情基本都干过,此时一看燕劲松和令狐方的意思是要活熏敌人,都不由幸灾乐祸的嘿嘿阴笑起来。 不知道是谁说的,每个人不管长多大,都有孩子气的一面。 知道要阴人,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化身淘气包,搬石头封洞口,那叫一个动作迅速,热情高昂啊。 这边洞口才刚垒好,燕劲松就迫不及待的掏出火折子扔了进去。 “轰!”火光嘭然炸起,吓的站得太近的几个兵士连忙抱头鼠蹿。 燕轻松瞄了眼同样站在洞口处,却动也没动的令狐方,顿时瞪起了眼,“都跑什么?都跑什么?臭小子,上场杀敌都不忙,怕这么点儿火星子?” 这帮小兔崽子也太给他丢人了。 火光中黑烟滚起。 “快走。”令狐方拍了燕劲松的肩膀一下,脚下连点,一息之间便退到了上风处。邓扬几个一见令狐方跳开了,也立即跟着逃蹿。无数次血的教训已经教会了他们,世子爷在哪儿,他们就应该在哪儿,不然是会倒霉的。 燕劲松还毫无所觉的挥挥手,“没事儿,这些小兔崽子都太皮实了,不骂不灵光,咳咳……” 黑烟带着热浪自洞中喷出,直扑离站得最近的燕劲松,吓的他也连忙抱头鼠窜。 “哈哈哈——”众将士捧腹大笑,这种时候,他们可不管燕劲松是不是副将,先笑话了再说。 “妈了个巴子的,笑什么笑!”燕劲松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见几个站在暗道口的小兵还在哪里傻乐,不由挥着拳头怒道:“傻乐个什么劲?还不快扇?”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两几个小兵奋力摇动蒲扇,脸上还带着未敛去的笑容。 “唉哟!这里怎么冒烟了。”院外也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了一声。 令狐方猛然一惊,立即大步走了出去,就见院外紧挨着墙角的地方,竟然冒出缕缕黑烟。令狐方心头一喜,眼中精光暴射,回头对冲着一众将士就喊,“大家散开,四处找找还有哪些地方冒烟的,那里是暗道的通风口,找到了速速回报。” 围在院子周围的一众兵士立即一哄而散,到处去找冒烟的地方了。 找到了暗道的走向,令狐方顿时神彩飞扬,“劲松,找几个兄弟把这里挖开个小口,邓扬,准备震天雷,我就不信把这暗道都炸了,这些龟孙子还敢不出来。” 主子笑了就说明这里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邓扬等人顿时也高兴起来,大声应喝道:“世子,您就瞧好吧。”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挺简单的,就是有些阴损。因为震天雷不够,只能节省着用,所以燕劲松献了个连炸带熏的计策。先用湿柴熏上一段,再找最远处烟出最少的地方扔震天雷,把暗道口炸开了再往里继续扔湿柴熏。 这计可谓又毒又缺德。 梅花谷的一侧山壁内,潘秉承脸色苍白的缩在龙椅上,浑身都在哆嗦。他不知道这些兵都是哪里来的,他明明把皇帝最宠幸的儿子和女儿都打点好了,那个路申鸣不是皇帝的耳目吗?他收了自己那么多银子,口口声声会帮他打点好,怎么皇帝还会派兵来围缴他? “主子,咱们还是突围吧。”一个文士打扮中年人焦急的道:“属下兵士来报,他们可是带了大炮的,他们现还在山谷里挖地道,等他们挖完了山谷没找到咱们,指不定就会开始挖山的?” 339突围 339突围 梅花谷下的暗道,本就是为了方便藏匿在三面山体暗室内的一众兵士往来所用,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撤退时就已经封闭了地下暗道的几个出入口,任那些官兵挖到死都不可能找到他们。 不过要是他们挖完了地道,再怀疑到三座山体上来,只要对着山壁轰上两炮,他们就藏无可藏了。与其到时候再冲出去拼命,还不如现在就从三里外的出口突围出去。 中年文士看着瑟瑟发抖的潘秉承,面上一副恭敬的神态,心底的厌恶却不断上涌,暗道他古家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宣誓效忠这样的窝囊废呢? 旁边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听到中年文士的话,立即也气愤的上前叫道,“父亲,师爷说的对,这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穷光蛋,实在太可怕了,他们不但把咱们山谷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光了,连门口的石狮子,院子里的假山,池塘里的湖石都没放过,最过份的是,他们把这些都搬走了之后,连咱们山谷里用来铺地的青砖、石板都全部撬走了。梅花谷已经毁了,父亲,咱们祖辈努力了百年才打下的基业,全都被这帮杀千刀的穷酸给搬走了。” 这个连说话都带着浓浓恨意的男子,正是潘秉承的嫡长子潘继祖,潘氏一族潜伏在梅花谷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气象。原本按照计划,再有几年时间,他们就可以杀掉皇帝夺回王位,光复前朝了。 潘继祖越想越不甘心,计划本来都快要成功了,如果没有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兵,再过几年他就要君临天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太子了。潘继祖抓着自己的头发,愤怒的大叫:“这些该死的兵倒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我们事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潘秉承像是没有听到潘继祖的咆哮一般,只是呆呆的缩在龙椅里,脸色苍白的可怕。 对于这群官兵的出现,中年文士也很是不解,不过他没有如潘秉承这样的惊惧,也没有像潘继祖那般愤怒,梅花谷的真正实力在边关,又不是在这里,要是潘秉承真被杀了,倒还省了他们动手,那个人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潘家的一切势力。 看到潘秉承一副吓傻了的模样,那中年文士眼底的厌恶和讥讽一闪而过,面上却还是神色恭敬的劝道:“大少爷,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还是赶紧劝主子带人突围吧,再拖下去,可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潘继祖一听这话就猛的打了个寒颤,既然有这么多官兵围缴梅花谷,肯定就是他们的身份已经曝光了,他们是前朝皇室遗孤,又在梅花谷招兵买马蓄养私兵,一旦被抓住肯定有死无生。 他不要死,他还这么年轻,他是潘氏一族的嫡长孙,他都还没有君临天下,他怎么能死? 潘继祖又惊又惧又是不甘,他扑到潘秉承面前叫道:“父亲,师爷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逃吧,山体里虽然只有八千多人,可是护着我们突围出去肯定没问题的,出去之后,咱们就直奔西北,只要出了关口与大军会合,咱们就安全了。” “大军?”潘秉承呆滞的眼神动了动,猛然想起了潘氏花了数十年,才在边关聚集蓄养起来的大军,眼中的惊惧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绝处逢生的狂喜,“对,对,咱们还有十万大军,逃!一定要逃出去!” 只要逃出去,有那十万大军在,他就算是占山为王,也是一方霸主,照样能继续享受他帝王般的生活。 潘秉承一改之前的惊吓状态,突然满血复活,威严的命令道:“古忠,你速去下令,让山体里躲藏的众将士保护我们突围。” “回主子,将士们早已集结完毕,就待您一声令下了。”被唤古忠的中年文士,抱拳躬身,低垂在臂间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潘秉承闻言大喜,两步走下龙座,抓起古忠的手就兴冲冲的要往外走,一边还笑道:“走,走,咱们主仆这就打将出去。” 潘继祖见状也是欣喜不已,边转身想往后殿去,边道:“那我去叫母亲和长姐出来。”说着就往后殿跑去。 “回来!”潘秉承想也没想就喊出了这两个字,回头瞪着已经跑出数米远的长子,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大丈夫当断则断,咱们这是要逃命去,带上两个女人,你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吗?” 潘继祖顿时呆愣在了哪里,讷讷的辩解道:“可……可那是母亲和长姐啊。”若是妻妾,他才不会管,而且官兵的围攻来的太突然了,他的妻妾根本就没来得及进暗道。 潘秉承重重的哼了一声,“只要咱们能突围出去,与大军会合之后,就以大华朝强夺我潘妻女之名打将回来,到时候只要大华朝庭还要脸,就得乖乖将你母亲和姐姐给我送回来。” “可……可要是他们不送呢?”在潘秉承严厉的目光下,潘继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长子的不知变通,显然让潘秉承极为恼火,他怒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真要是死了,再娶就是了。你想清楚,你想带着她们也行,不过要是拖了为父的后腿,可就别怪为父不顾你的死活了。” 潘继祖浑身一震,不能带走母亲和姐姐的担忧和愧疚,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顿时就变得无关重轻了。“父亲,儿子听您的。”潘继祖瞬间就做了决定,脚跟一转就往潘秉承跑去。 只隔了两座石门的后殿里,一个姿色艳丽,气质高贵的妇人和一名容貌与之有七分相象的少女,却正斜依着石床上闭目安瞪,对于外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山谷里,令狐方和燕劲松带着一众将士,已经差不多要把整个梅花谷给整治的翻过来了。 “大人,世子,三里外发现有敌军突围。”一个小兵一阵风似的冲进山谷,连气都顾不得喘,急忙大声禀报道:“人数足有数千,第三大队没有拦住,陈副将已经通知第四大队合围了。” 340内讧 340内讧 燕劲松顿时一蹦三尺寸高,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外跑,“奶奶的,终于将这帮子土鼠熏出来了。” “回来!”令狐方却皱着眉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世子,怎么了?”燕劲松一脸不解的回头,这敌人都跑出来了,现在不去棒打落水狗,还要更待何时啊? 令狐方抬手指了指三面山壁,道:“这里的地道你也看到了,就这么点儿地方,是不够数千人常期在里面藏匿的,你让人把谷口的几门大炮推进来,先朝这三面山壁上轰几炮看看。” “哎,行!”燕劲松无条件遵从,立即屁颠颠的跑去安排。他无条件听从令狐方的话,都已经习惯了。不习惯也不行,老爹和祖父一年到头都得跟他叨念几回,再加上从小到大,令狐方这小子看着瘦瘦小小,其实最是奸诈狡猾,不管什么事,听他的肯定不遭罪,不听他的肯定不止遭罪,久而久之,他早就学乖了。 “轰轰轰……”十门大炮同时开火的声音震得整个天地都跟着颤抖起来,那巨大的轰响即便事先捂住了耳朵,也差点让人失聪。 一个小兵指着尘烟中模模糊糊塌陷的岩壁惊叫起来。“快看,这山果然是空的。” 三面山体的表面岩壁竟被大炮轰的塌下大片壁石,露出了里面的通道和房间。 这回不用令狐方命令,燕劲松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小的们,咱们终于可以好好干一场了,众将听令,给我冲!” “杀!”在这山谷里折腾了这么久,将士早就不耐烦了,此时终于找到了敌军潜藏的地方,哪里还忍得住,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 陈宏看了眼站着巍然不动的令狐方,“爷,咱们不过去吗?”他其实也有点儿手痒,很想跟着冲上去杀上几知敌人啊。 令狐方并没有看他,只盯着燕劲松带人冲进被炮弹轰出的破口里,才转身扔下一句,“去另一头。” 另一头也就是山体的另一边出口。 几人提起轻功翻山穿林,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看了潘秉承等人试图突围的山坳。 几人站在山头上往下一看,常凯顿时忍不住激动的拍了下大腿,“嘿,这仗打得漂亮。” 只见山坳里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两军对垒却是异常清晰,外围全是甲胄分明的官兵,包围圈里则全是衣着混乱的叛军。 在叛军中间,几个穿锦袍的男子异常的显眼。 令狐方看着对面山头上出现的弓箭手,问了一句,“第三大队由谁领的军?” 邓扬立即道:“是个叫文有光的小将,听说是文家的旁支子弟。” 令狐方微点了点头,“是有两下子。” “潘秉承,你们逃不掉了,立即束手就擒,否则,死!”山谷里响起浑厚的喊话声。 一众将士用刀敲击着盾牌跟着大声应喝:“束手就擒,否则死!束手就擒,否则死!” “铛铛”的盾牌敲击声和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把好不容易积蓄起来信心的潘秉承,吓得差点儿没直接瘫到地上去。 潘继祖也吓傻了,他打出生起就被人精心捧在手心里宠着敬着,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一刻,他满心都只剩下惶恐和惊惧。昔日父亲告诉他的那些话,在他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却没有如往昔一般给他带来自豪和欢喜,只是让人疯狂的不安和害怕。 “继祖,你要记住,咱们家是前朝皇室遗孤,等父亲夺回了江山,你就是太子了。” “主子,您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呢……” “大少爷,您以后可是太子呢,现在就该要学习为君之道了……” 潘继祖惊恐的看着远处甲胄整齐的官兵,再看看围在他身边,显示吓得腿软,连刀都快举不起来的暗卫们,只感到了满满的绝望。他疯了似的摇着潘秉承,大叫:“父亲,父亲,咱们被包围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闭嘴!”古忠脸色铁青的抬脚就踹了过去。废物就是废物,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扰乱军心。 潘继祖被踹的腿骨生疼,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古忠不但踹了他还冲他大呼小叫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捧着敬着的,何时被人动过一指头?现在他不但被人踹了,还被人大声的喝斥,而这个踹他喝斥他的人,还是他们潘家的一条狗。 心底的不安和害怕瞬间化成了愤怒,潘继祖不管不顾的向古忠扑了过去,“你这恶奴,你敢踹我?” 古忠看着潘继祖的眼视,就像是在看一条臭虫,眼底满满都是鄙夷和厌恶。古忠站着一动没动,他身后一个大汉就已经伸手狠狠推了潘继祖一把,粗声骂道:“老实点儿,否则老子一刀捅死你。” 潘继祖只觉的心头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瞪圆了眼就往那大汉扑去,嘴里还在叫着:“你这该死的奴才,你竟敢推我,老子打死你。” “嘭”一个碗大的拳头直接重重的砸在了潘继祖的脸上。 潘继祖捂着脸后退两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潘秉承这时才反应过来,怒声冲古忠和那大汉道:“古忠你干什么?想造反吗?” “造反?”古忠嘿嘿一笑,道:“你一个前朝皇室余孽,竟然问我想造反,不觉得可笑吗?” 潘秉承瞪着古忠阴沉的脸,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一回他真的害怕了,之前听到官兵围缴梅花谷,他还没那么害怕,通过暗道逃到山体里面,知道官兵在梅花谷里四处搜查,他虽然害怕却没有绝望,可现在,他看着古忠完全不同于平时的阴沉脸色,是真的害怕极了。 古忠是支持他复国的最强助力,可古忠现在却用着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你……你一直在利用我?” “利用你?我呸!”古忠厌恶的冲地上吐了口口水,冷声道:“你潘家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古氏一族辛苦赚来的?顶着个前朝皇室遗孤的名头,让我古家为你们当牛做马了一百多年还嫌不够?就你们这样的窝囊废还想复国?我呸!” 341替死鬼 341替死鬼 “你……你敢违背你古家祖宗遗训?”潘秉承死死的盯着古忠尖声叫着,声音都变了调,古家祖训:要世代为奴为仆,效忠潘氏一族。这一刻,他不知道除了祖训,还能拿什么去拿捏住古忠,唯一能凭借的就只有这一样。 古忠不屑的冷笑,“哼,到你这一代,姓潘的又不止你一个?我古家就是要效忠,也要效忠个有能力有迫力的主子,就你这样的软脚虾?还不配我古家效忠。” 潘秉承整个人只觉的“嗡”的一声,浑身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为了保证血脉传承,潘氏嫡系一代都必须保证生下四个男子,若有子弟娶妻后不能生育,就会让那女子“意外”死亡后,立即再娶。 但是这一代的四个男孩儿,除了长子之外,其他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抱给别人寄养,若是长子夭折,就由接回次子取代长子的地位,长大后接管梅花谷,否则就只能做复国的基石,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只当做细作培养长大。 潘秉承知道他还有三个兄弟,但他成年了,继承了梅花谷,他的那些兄弟就能做为细作,为复国身先士卒了。 可听古忠现在的意思,明显就是古家放弃了他潘秉承,投靠了他的弟弟。 直到这一刻,潘秉承才猛然惊觉他对祖宗遗训有多懈怠,对古家又有多依赖。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连自己那三个兄弟叫什么,现在都以什么身份活着都一无所知。潘秉承此时心里那叫一个后悔,那叫一个不甘心啊。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是谁?你投靠了谁?”潘秉承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死死的抓古忠吼道:“告诉我,是老二老三?还是老四?他们哪个能比得上我雄才大略?值得你们古家背叛我去投靠他?” “你雄才大略?”古忠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己。 令狐方等人在山顶上,将山坳里内讧的场面看的一清二楚,陈宏甚至蹲在一边,盯着潘秉承等人的,现场直播几人争吵的话语。 跟着弓箭手爬上山头的文有光,一看到对面的令狐方,立即冲令狐方拱手行了一礼,见令狐方对他挥手,示意他看土坳里,才低头往叛军中间摔掇的几个衣穿锦服的男人看去。 潘继祖虽然也看不上自己老爹,但听古忠这个向来在他们一家面前扮演着忠心不二形象的奴才,这样笑话自己的父亲,心头的火气根本就压不住,蹦起来就往古忠扑去,“你这个该死的奴才,你敢嘲笑我父亲。” “嘭!”这回迎接潘继祖的是,古忠身边大汉的狠狠踢出的一脚。 “啊!”潘继祖只觉得自己五腑六脏都是不自己的了一样,惨叫一声,就被踢趴在了地上。 “继祖!”潘秉承这下也顾不得抓着古忠了制问了,连忙扑过去查看儿子的情况。 “哼”古忠冷笑着抚了抚被潘秉承抓皱的衣袖。 他身边的大汉围视了一眼四周,凑到古忠身边低声劝道:“古爷,趁这两父子吸引住官兵的注意,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古忠嗯了一声,也不再跟潘秉承废物话,转身就往暗道的入口走去,他所经之外的叛军都自动给他让路。 潘秉承一见他古忠要走,也顾不得管受伤了的儿子了,立即就要上去抓他,“古忠,你要去哪儿?话没说清楚,谁准你走的?” 古忠一听这话,多年来一直在潘秉承面前装孙子的屈辱和愤怒,让他忍不住回过头来大声讥讽道:“潘秉承,你就是头自以为是的猪,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老子在你面前装了这么多年孙子,就是为了今天让你顶缸的,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没有看明白?就你这样的智商还想要复国?还想要一争天下?哼,哈哈哈……” 古忠大笑着被众多护卫前护后拥着往暗道入口走去。 这古忠显然是要逃! 不过令狐方等人都知道,三座挖空的山体里现在有近四千多的将士在搜山,他们根本不担心古忠能逃掉。 潘秉承一看古忠要走,一下就慌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生活在梅花谷里,他的一切都是由古忠为他安排的,就连他娶妻纳妾都是古忠的帮他操办的。现在古忠要抛下他走了,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古忠,你这畜生,您敢违背祖训改投别人?你该死的奴才,你回来,你回来……”他又是惊慌又是愤怒的想要追上去,却被站在身边的一个侍卫挡住,“混蛋,连你也敢拦我?”潘秉承抬手就想扇那侍卫一个巴掌。 那侍卫眉头都没皱的,抬手就往潘秉承的脸上砸了过去。 “嘭!” 潘秉承连声儿都没哼出来就被侍卫一拳打的跌在了地上。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给老子装大爷,真是一头蠢猪头。”那侍卫狠狠的冲地上呸了一口,冲身边的几人挥挥手,这些原本挡在潘秉承周围的人便迅速的退入了暗道口。 山岗上,邓扬、常凯和陈宏都看着令狐方,等待他下令。连对面山头的文月光也看着令狐方,他自己也看到了古忠带着一队人退入了暗道,他就想看看令狐方有什么指示没有。 令狐方看着山坳,嘴里喃喃自语了句,“潘秉承和潘继祖只是两个替死鬼,抓了也没多少意义。”抬起手,单手成掌向下用力挥下。 真正有用的,是那个叫古忠的中年文士。 文有光明了的向令狐方一抱拳,然后扬声对四周的兵士喊道:“众将士听令,给我狠狠的射。” “嗡嗡”的弓箭离弦声,伴随着箭矢的破空声,眨眼间,土坳里便惨叫声四起来。四周对山坳围而不攻的一众将士,几乎在同时奋起,举刀砍向那些早就被破了胆的叛军。 兵戎相击的金石之声和喊杀声只响了一会儿,就渐渐的弱了下去。 342没死 342没死 常凯站在山顶上看得直摇头,“太弱了,三千对五六千人,一刻钟不到竟然就被杀光了。” 邓扬摇着头,语气懒懒的道:“这些明显都是些炮灰,梅花谷筹谋百年,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软脚虾。” 令狐方平静的盯看山坳里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戳,浓得让人做呕的血腥味在鼻顶萦绕神情慢慢的凝重了起来。他搬空了整个梅花谷,查遍了所有可以查的地方,一点点的炸了暗道,炸了山,但是叛军的人数和实力明显跟他身前推测的不符合。 从刚才陈宏翻议潘秉承等人的唇语也可得知,潘秉承还有三个兄弟,而那个古忠显然是放弃了潘秉承,改投了潘秉承三个兄弟之中的一个。 他的出其不意,固然是打了梅花谷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古忠手里还有这么多人,竟然不带人突围,反而是退回暗道里,要嘛是他自信可以凭着山体死守,要嘛就是这山体里有另外的暗道通外别的出口,而且他敢肯定这个出口,肯定还不是通往梅花谷那几条。 “这古忠退入暗道,如果没有被燕劲松逮住,就肯定是这山里有另外我们不知道的秘密通道通向外面。”令狐方低声喃喃着,转头对邓扬道:“传令下去,让外围乔装的人员注意警戒,看是不是有可疑人物出现。” 邓扬应了声是,就下去传令去了。 常凯不解道:“爷,这都马上就收网了,咱们还让外围的人警戒什么啊?” 令狐方淡淡的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算不算收网,要看能不能抓到那个古忠。” “肯定能啊,燕大可是带着四个多人在山里面到处翻呢,这要是都抓不到人,他干脆搓根面条一头吊死得了。”常凯不以为意的道,他对燕劲松还是很有信心的。 陈宏道:“现在只要抓住那个古忠,逼问出潘秉承那三个兄弟现在的身份?都在哪儿?以及他们蓄养的叛军下落?咱们差不多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陈宏说完,转头笑看着令狐方。 常凯也是嘿嘿一笑,身为令狐方的贴身护卫,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令狐方每天发呆时都在想些什么呢? 山坳里喊杀声渐消,六七千人只几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被砍杀怠尽,整个山坳里尸横遍野,血腥味冲天。 令狐方看着山坳中的一点,眉头诧异的微微挑了下,“下去看看!”声音未落,人已经飞身跃下山坳。 “世子!”山对面的文有光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声大叫。 正想跟着跳下去的常凯和陈宏,被他这一叫,吓的差点儿没差气,两个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着跳下山头。 这边的山壁虽陡,却是长满了杂草和荆棘的,下跃时只要用手抓着这些草茎稍稍借力减速,很容易就平安落地了。令狐方敢这么直接的跳下来,自然是一早看好了地形的。像这样的地方,他们以前都是跳着玩儿的,几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身为伯阳侯府的继承人,令狐方若是一点儿本事没有,又怎么能得到皇帝的信重,将王朝的暗中势力交给他来指挥呢? 文有光一见令狐方落在山坳的尸堆里,顿时惶恐的带着一众亲兵连忙往山下冲去。 四周忙着翻查尸体补刀的将士们,呆呆的看着衣着光鲜的令狐方,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慢步走到一个尸堆前,然后伸手跟拎小鸡似的拎起尸堆上头的尸体扔开,然后再弯腰拎起第二具尸体扔开,然后拎起第三具,“那位兄弟,但你的刀一用,我看这尸体好像还没死透的样子。” 潘继祖吓的猛的睁开眼睛,挣扎起来。 “哎哟妈呀!”几乎所有人都被潘继祖的突然“炸尸”吓了一跳,只有一脸平静的令狐方除外,他方才在山顶上就看到,潘继祖偷偷伸手拉旁边的尸体过来盖住自己,不然他还真发现不了这小子没死。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是潘继祖,我爹是潘秉承,我知道我家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哪里,我还知道我家的兵都藏在哪里,你们别杀我,我都告诉你们,别杀我啊……呜呜……” 一个大男人涕泪纵横的模样实在不好看,令狐方直接手一松,把他扔到了地上。“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是!”常凯应了一声,忙上前拎起潘继祖,飞身离开。 这时文有光也带着亲兵到了,只是这满地的尸体纵横,让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文有光歪歪扭扭的冲令狐方拱拱手,“世子,请恕属下未能全礼之罪。” 令狐方挥挥手,嘴角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这种地方那些虚礼就免了吧,你这次做的很好,当兵几年了?” 文有光脸上泛起一年激动的光晕,咧了咧嘴,又强自压抑着躬身道:“属下十五从军,到如今已经整整七年了,去年得燕将军赏视,才晋了副将之职。” 大华朝的兵制是十人为队,十队为一阵,三十阵为一营,每营设一正副将各一人。西南军驻守徽州,是专门陪养年轻将领地方,那些年轻将领基本上把那个副字一去掉,就会调任到地方或别的军营任职,因为令狐方这次带出来的三万人,就只有燕劲松一个是正品的将军,其他都是副将。 令狐方是知道文家的情况的,一个旁支的子弟能在燕劲松的手上走到这一步,没有点儿真才实料,还真不行。“干紧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尸体埋了之后,记得再放把火把烧一烧,去去腥味。” 能得到令狐方的赞欣,对于文有光来说做什么都值了,他立即大声应了个是字,不待令狐方走开就火急火燎的指挥士兵去挖坑埋尸了。 一个小兵从暗道口钻出来,一见站在尸堆放里的令狐方,眼睛立即亮了,大声禀报道:“世子!我们在东边的山体下面发现一条密道,燕将军怀疑有敌军从暗道潜逃了,已经带人追过去了。” 343属耗子的 343属耗子的 东边过去就是德远寺,暗道的出口必定设在德远寺里。 古忠倒是好算计,想要借德远寺兴旺的香客逃遁? 可惜德远寺今天关闭山门,不受香火。 令狐方飞身而起蹬着山璧几个借力便往东面的山顶攀爬了上去,邓扬见状连忙跟上,没一会儿两人就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山那头。 此时,在德远寺山脚边一侧的茶寮里,放置在灶边的柴禾堆突然被推开,一双粗糙带茧的手伸了出来,这双手不断的将四周的柴禾推开,露出一个半个高的洞口来。一个穿黑色短打的红脸大汉从那洞里钻了出来,他先四周看了看,一个闪身便到了厨房与外室相连的门边,那门上只挂着一道布帘,大汉小心的挑起布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发觉茶寮里一个人也没有,便闪身蹿到了大门口,透过门缝小心的查看着外头的动静。 在那红脸大汉之后,那个半人高的暗道口里不断的钻出一个又一个手提钢刀的黑衣人来。两个跳出柴堆的大汉,闪身到门边和窗边小心的往外看了看,便快速的来到水缸边,两人合力将只剩浅浅小半缸水的水缸抱起移到一边,将水缸之下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口露了出来。 自暗道里钻出来的黑衣人,出来之后即不往那暗道口里钻,也没有从茶寮的大门出去,而是自觉安静的站到一边,直到暗道里爬出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个站得离暗道口近的大汉,才上前扶了那文士一把。 先头出去查看情况的红脸大汉从外头转回来,见中年文士已经从暗道里出来了,立即上前禀报道:“古爷!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显然这附近也被官兵戒严了。”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追赶的尤如丧家之犬,古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感慨,“我梅花谷经营百多年,这次算是彻底栽了,也是我大意了,竟然不知大华朝庭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要不是我古家先祖有先见之明,早就为我辈后人设想好了逃生之路,这次差点儿就要被包了饺子了。” 逃命的关键时刻,这老头儿竟然还有时候感慨,红脸大汉差点没翻白眼,心说:这些书生就爱穷默叽,干事儿一点儿都不痛苦。“古爷,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咱们还是快逃吧,虽然路们走时弄塌了暗道,不过以官兵的人物,要重新打通那条暗道,相信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说的对,有什么事等咱们甩掉追兵再说。”一边往那暗道口走,古忠一边得意的哼笑一声,道:“哼!任那人精明似鬼,也不会想到我们古家早早就设好了退路,想堵住我?那人还嫩了点儿。”说着,他就带头跳下了暗道。 屋里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跳下洞口,直到只剩最后一个人时,这黑衣人才小心的将那水缸挪回原位,然后在屋子里飞快的打扫了一翻,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才闪身从茶寮的正门开门走了出去。 这人才走没半盏茶的功夫,那柴堆再次被推开,这次钻出来的却是一个个甲胄整齐的官兵。 燕劲松从地道里爬出来,一个先一步爬出暗道的探子兵就跑到他面前禀报道:“将军,这里是德远寺山脚的茶寮,小的在四周看了看,目测外头没有人,不过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男人的新鲜脚印,应该是有一个人刚从这里离开不久。” 燕劲松一听就皱起了眉,暗道里的脚印杂乱不堪,决对不只一个人逃离,他两步过去掀起挂在铺面和厨房间的门帘看了眼。 那探子兵见状连忙又道:“将军,小的探得这茶寮门口只有一个人离开的脚印,但是这铺面里有两个不同的男人脚步,痕迹很明显,都是新鲜的。” 门口一个,铺面里有两个。燕劲松的目光在厨房里四处转了一圈,指着窗抬下的水缸和墙边的木制立柜道:“把那些都挪开,找找有没有暗道,他妈的,这群到处打洞孙子都是属耗子的,肯定又是从密道逃了。” 话声刚落,几个挪动水缸兵卒就叫了起来,“将军,这里有个洞口。” 燕劲松上前一看,忍不住大骂出声道:“他妈的,这群孙子还真都属耗子的,追,老子上辈子是属猫的,还真不信逮不住这帮龟孙的耗子。” 一个小兵老实的指正道:“将军,十二属相里可没有猫,您记错了吧?” 燕劲松抬手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妈的,就你废话最多,罚你去跟世子爷报信,其他人跟我追。”说着带头跳下了那个密道。 一众将士见燕劲松都跳下去了,当下再不敢懈怠,立即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往那洞里跳。 只有那个被呼了一巴掌的小兵,捂着后脑勺,可怜兮兮的往外挪步,心里还委屈的不行,想着:十二属相明明没有猫啊,将军记错了还打人。 令狐方在德远寺里四下转了一圈,除了一堆光头的和尚,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找到,他站在山门前远眺,这一看还真让他有了发现,立即飞身下了山。他刚才在山上,看到这边茶寮门口好像蹲了个人。 走近一看,果然是个人。 “世子!”那小兵原本正心情不顺的蹲在地上摁泥块儿,一见飞奔而来的令狐方和邓扬,立即站起来高声禀报道:“回禀世子,我们追到这里就失去了叛军踪迹,后来我们将军发现厨房水缸底下还有一条密道,我们将军让小的在这里等着世子,他带着人继续追过去了。” 令狐方闻言,牙根突然紧了紧。他这次从西南军营调来的三万人,只分散在梅花谷方园十里之内,若是这古忠的地道挖的再远些,就要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了。若是让那古忠逃了出去,到时再想追上就难了。 他令狐方自认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到这回却遇到了个更加谨慎的对手,还真是长见识了。 344坐地分脏 344坐地分脏 邓扬听了也有些急了,忍不住骂道:“这帮人难道是属耗子的不成?怎么到处打洞呢?” 那小兵突然摸着头嘿嘿笑道,“回禀大人,我们将军也这么说的,我们将军还说他上辈子是属猫的,一定能逮到这帮耗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要不是事态严肃,邓扬差不多就要被这小兵逗笑了。 令狐方此时却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没有想到这古忠这么能跑,暗道挖了一条又一条。 那个潘秉承被扔在那里吸此他们的注意力,注定只是个替死的炮灰,他能那么干脆的下令斩杀潘秉承,也有存了给叶湘报仇的意思,虽然事隔多年,很多事情都已不可考,但凭着现在的证据连猜带推测,小湘的父母还真有可能像小湘自己推测的那样,是潘秉承觊觎刘芳飞的美色不成,最后暗害了的。 潘秉承死了也就死了,他原以为只要能抓住那个古忠,就什么都能问出来了,谁现在知事与愿违。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与那个二世祖潘继祖能多少知道点儿有用的东西,也希望燕劲松别让他失望,能尽快抓到那个古忠才好。 令狐方知道自己这回冲动了,他不该因为怕人知道潘秉承曾觊觎过小湘的母亲,就急着让人射死他的。不过他其实并不后悔这么做,如果事情能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让人直接杀掉潘秉承的。 身为一个男人,就该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所有有可能伤害到他的小丫头的事情,他统统都要除去。 离十五也只有六天了,从梅花谷快马回京也要两天,他最多只能在这里等两天,两天之内要是还不能抓住那个古忠,逼问出他想要的东西,他就得先回京城想别的法子阻止路依依的计划了。 说不得使点小手段,让那个卖主求荣的小丫头永远也开不了口才好。他的小丫头生的钢烈垒落,心地纯善,他决不允许路依依伤她半分,就算她自己对那些言语不在意,他也不允许。 幸亏燕劲松没有让令狐方失望,正月十一天刚刚亮,燕劲松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三十多个五花大绑的人,其中就有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文士——古忠。 燕劲松和回来的将士都是一身的血迹,显然跟叛军有过一场激战,样子都有些狼狈。他的脸上有着丝不容错辩的疲惫,但是精神看起来还好。燕劲松一边就着小兵倒的热水洗脸,一边对令狐方道:“据密道里的脚印分析,从密道里逃走的叛军足有三四百人之多,从密道里出去之后,我们一路跟踪那些脚印追了一段,就看到那个古忠和一些叛军在一个山脚的树林子里歇脚,他们大概以为已经甩掉我们了,竟然还准备埋锅做饭。” 令狐方亲手倒了一杯茶放到桌旁,燕劲松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桌边,端起那杯茶牛饮而进,抹了抹嘴,才继续道:“等我们悄悄摸过去跟那些人拼过一场之后,才发现人数不对,当时那营地里最多也就一百多人,对战时击杀了六七十个,最后弃械投降的也三十多个都带回来了,我看抓到那个姓古的了,怕在那里耽搁久了反而容易坏事,就先带人回来了。” 令狐方难得嘴角带笑的赞了他一句,“你行啊,做事越来越老练了,想来燕叔的担子可以放下交到你身上了。” 燕劲松嘿嘿傻笑两声,能得到令狐方的赞扬,他这次回家总算可以向老头子交代了。 令狐方打开桌上的账本推到燕劲松面前,指着上面的数字道:“这次梅花谷里挖出来的金银珠宝,其中七成我已经直接让人快马押送回京了,剩下的三成折银三百六十三万银,再加上那些桌椅板凳石头门窗也卖了三万四千多两银子,那四千多两银子我就不给你了,剩下的三百六十六万两你打算怎么分?” 燕劲松低头想了想,看着令狐方道:“兄弟都不容易,你说我拿出三百万两平分给大家,行不行?” 令狐方刚想喝茶,闻言看了他一眼,搁下茶杯道:“你一视同仁的心是好的,但是各级将官分得的钱,还是要跟普通兵卒有区别才好,这样才能更好的激励将士们建功立业,若是大家每次分的钱都一样,以后谁还肯奋勇杀敌,努力建功立业呢?” 燕劲松顿时有些泄气,“那就……普通小兵每人分八十两,以此八十两为基础,队长多十两,阵长多二十两,副将多四十两,这总行了吧?” 令狐方摇摇头,“你总得留得点儿钱给将士兵置办些棉衣棉被吧,指望兵部拨银子,光扯皮就能扯上几年,这次的钱来得容易,你不趁这次给将士们换身行头,更待何时?” 燕劲松骤的瞪大了眼,“这些不都是兵部下拨的吗?什么时候要咱们自己弄了?兵部那些官儿虽然会扯皮,可咱们这次可是一次性上交了七百多万两银子呢,不会连这么点儿军备都要咱们自己来吧?” 令狐方盯着他不说话。 燕劲松只觉得他那眼神好像充满了失望和不满,看得他心里直发毛,不自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才结巴道:“你,你看着我干嘛,我有哪里说错了你说就是了,你这样看着人不说话怪吓人的……” 令狐方叹了口气,敲了敲桌子道:“你在军营这么多年,都没接触过军务吗?怎么连这些军备上的缺失都不知道?” 燕劲松唉了一声,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家老头自小把我看管的死死的,一天到晚净让我操练操练操练,我每天光练兵就够累的了,哪还有时间管别的?” 令狐方点点头,“那我回头给燕叔去封信吧,你以后总是要独挡一面的,领兵打仗可不只是能练兵就行的,相关的军务你也要学起来。” “听你这意思,兵部还不给咱们发军备啦?”燕劲松大皱其眉,军备这一块一向都是他老爹自己负责的,他还真不知道兵部还敢缺他们的东西。 345怎么当个好将军 345怎么当个好将军 “不是不给,而是拖着省着给。”令狐方见燕劲松还是一脸的不解样儿,不由笑了笑,想了想才道:“比如说今年你们西南的冬季的粮草一百万担,棉被十万条,冬衣二十万件,兵部在过冬前只给你们发来了粮草,告诉你们,兵部银子不够,棉被和冬衣要过一个月再给,而且只能给一半,别外一半得来年给。冬衣这东西,春天又穿不上,所以等到来年的冬天,兵部再把这一半的棉被和冬衣补给你们,不就省了一年的军需了吗?” 燕劲松一听就怒了,“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那力道震的桌上的杯子都跟着“乒铃”作响。“怎么能这样,将士们每天操练,衣服本来就易磨损,要是只给一半,那让另一半的将士穿什么盖什么?将士们要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有什么心思操练,以后还能指望他们为国奋勇杀敌吗?” 邓扬道:“燕将军,你不管军务所以不知道,你们西南兵算是好的了,京里有老侯爷镇着,兵部那些人就是想盘剥,也不敢做的太过份,该给的份额总还是会给你们的,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军队,粮草、军晌拖上大半年一年,还缺这少那儿的呢。” 燕劲松的眼都瞪圆了,“这不是苛扣粮晌吗?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贪污咱们军队的东西?不想活了吗?” “历朝历代,官场上这种苛扣吃拿的场象都有,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事情连皇上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你以后要是想带好兵,打好仗,就得会过日子,把自己队伍的日子过起来,不让自己的兵受冻挨饿才是个好将军。” 燕劲松一听连皇帝都没折,满腔的怒气迅速降温。他也挠挠头,没折的摊手道:“这队伍的日子要怎么过?总不能让我自掏腰包吧?就我那几个奉禄,也就给我自己花销的,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有时候请客送礼都还要我媳妇儿贴补家用呢,我哪里来的银子养军队啊?” 令狐方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摊开的账本道:“你眼下不就有银子了吗?” 燕劲松眨眨眼,“你是说这次的钱少分点儿,留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少分是对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对的,但不是把银子搁在哪里不动。”令狐方微微一笑道:“你得学会让这钱生钱,这样才能源源不断。” 比脑子灵光,十个燕劲松绑一块儿都抵不过一个令狐方,燕劲松很有自知之明,立即坐下虚心请教,“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要怎么做,你赶紧说。” “最简单的是买地,买了地佃给佃户种,收成时得了粮食,若是军中粮食不够,可直接冲做军粮,或是够了那就卖了换银子再买地。这样周而复始,地会越来越多,产的食粮也会越来越多。” 燕劲松点点头,紧盯着令狐方,静等下文。 “第二个法子就是做买卖,这个每年的收成会比买地多,但是做买卖有风险,一不小心容易血本无归。” “不行不行,我也不会做买卖。”燕劲松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连连摆手。 邓扬忍不住大笑,“燕将军,又不是让你自己去做买卖,你找个会做买卖的人收做心腹,专门给你赚钱不就行了嘛。” 燕劲松继续挠头,一脸的为难,“我也不认识这样的人啊。” 令狐方笑着为他拍板,道:“那你干脆就留些银子买地吧,你那些大头兵大多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你找几个识字、会种地、脑子灵光的小兵,收在身边做亲信,西南那边荒地、山地都不缺,回头让他们去买了来,还能让将士们去开垦出来,既能锻练体力,又能丰衣足食,一举两得不是?” 邓扬在旁给出馊主意,“您还可以让养些猪啊鸡啊什么的,给将士们添点儿油腥,就让那些操练不上心,或是犯军规的去养,比如出操偷懒的,罚上山割草喂养一个月,军比最后十名罚清扫猪圈三个月什么的,到时候看谁还敢不尽心操练。” 燕劲松心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心里又有些怕怕的,“在军营里养猪,我爹还不得杀了我啊?” “肯定不会。”邓扬笑道:“您只要告诉燕大将军,这是我们世子给您出的主意,我相信燕大将军肯定会留您一命的。” 燕劲松切了一声,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令狐方却一直在想邓扬的话,半晌才道:“劲松,我觉得邓扬这主意有可能还真的可行。” 这话从邓扬嘴里出来,和从令狐方嘴里出来,完全就是两种效果。燕劲松立即坐正了身体,一脸认真的问,“你说真的?” 令狐方点点头,“你看,将士们操练内容里面就有一项体能训练,咱们通常都是让将士们跑步,再不然就是练石敢当,那为什么就不可以把这体能训练改成种地呢?种地也是个体力活,如果让将士们身上绑上沙袋种地,不一样能达到锻练身体的目的吗?而且邓扬提的养鸡鸭,养猪的主意也是可行的,这些东西不但可以给将士们添点儿改善伙食,还能起来一个激励作用。只不过这个事还得从长计议,要干也得先跟将士们通个气,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免得咱们好心办坏事,给那些兵部那些人找到借口正大光明的苛扣咱们东西就糟了。” 燕劲松这会儿的脑子倒是灵光了,气哼哼的道:“兵部那些人要是敢叽叽歪歪,咱们就说要不是兵部老是缺咱们吃穿,每次的军晌食草不是拖着就是欠着,咱们也不会想出自己这种办法来堵食草短缺的口子,看皇上查不查他们的老底?” “妙啊!”邓扬用力拍了燕劲松的肩膀一下,哈哈笑道:“燕将军,您这招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啊。” 燕劲松摸着头傻笑了会儿,又怕邓扬在逗他,忙问令狐方:“你觉得我说的主意可行?” 346古忠招了 346古忠招了 令狐方微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是妙,不过这个事情要实施还得很跟皇上通个气,免得将来有人跳出来说事的时候,咱们载更头。只要皇上说好,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出了什么事儿都有皇上顶着。” “嗯嗯,这是当然。”令狐方是天子近臣,凭两人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燕劲松一点儿都不担心令狐方会不帮他说话。 令狐方又指了指桌上的账本,“那你想好这次分多少,留多少了没有?” 燕劲松又开始挠头,最后没折了,还是只能求助令狐方,“我脑子没你好使,你干脆告诉我这次将士们该分多少,又该留下多少银子好了。” 令狐方笑着调侃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将来要是生个女儿也就罢了,要是生个儿子跟你一样,可怎么是好啊?” 燕劲松恶狠狠的道:“哼,我要是生了女儿就嫁你儿子当媳妇,要是生了儿子就娶你女儿当媳妇。” 令狐方心头一动,想着将来自己若是有一个如叶湘一般精致漂亮的女儿……他瞄了燕劲松一眼,顿时觉得燕劲松哪儿哪儿都看着不顺眼起来,“可别,我儿子要娶媳妇儿也要娶个精明能干的,我女儿要是嫁人,我肯定得给他找个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就你这样的,我可看不上。” “就你这奸诈狡猾的样儿?还敢嫌弃我儿子女儿?我……” 两个大男人,一个才成亲一年,孩子都还不知道在哪儿,一个干脆都还没成亲,却在这里这么一本正经的讨论儿女婚嫁大事,邓扬听得低头闷咳了好几声,才让两人停下来。 令狐方回过神来,也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才言归正转道:“要照我说,这大正月的让大家出来确实也是挺辛劳的,普通士兵每人就先发五十两银子,队长六十两,陈长七十两,副将一百两,另外再每人发一身的厚棉衣,一身单衣,两双袜子,两双新鞋做奖励,随营的那些伙夫脚力也给点儿打赏,分发的银子总计大约是一百五十五万两,要发的衣袜鞋子所费大约是三十万两左右。剩下的钱,你找个能干的人管起来,军营周边要有便宜的山或地都可以买下来,但切记那地不能记在你或是燕家人的名下,最好能找个信得过的人,记在他的名下。这样万一以后有言官弹劾,也不用怕别人说你用苛扣的军晌中饱私囊。” 燕劲松听得要自己管钱还要找什么信得过的人,就开始头脑发晕,不由哀嚎道:“我整天带兵操练,上哪儿去找这种人啊,”说到这里他话头一顿,看着令狐方上下打量了一眼,两眼放光的道:“小方子,你脑子好使,要不就你帮我管着呗,就你们伯阳侯府的名声,就算你拿了这银子去买地,也肯定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 令狐方白了他一眼,“你少来,我伯阳侯府的名声可比这点儿银子值钱,你别尽想着偷懒,我不一样管着我家老爷子手里的养兵田吗?那些伤残了退下来的,家里过得艰难的,我家老爷子可是每年过年过节都给供养银子的。你现在要是连手下这点儿兵都管不过来,将来怎么做大将军啊?” 燕劲松听得直咋舌,“我地个乖乖,你家老爷子镇守边关三十多年,这伤残的得有多少人啊?” 令狐方伸出三根指头,“每年最少花出去这个数。” “三万两?”见令狐方摇头,燕劲松顿时瞪大了眼,“总不会是三十万两银子吧?” “三十万两算是少的了,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花出去的远不只这个数。”令狐方的声音显得很沉重,“那些伤残的将士回乡后劳作不便,有些连温饱都难以维持,以我家老爷子那个脾气,怎么会忍心不管?这么些年下来,有些人家子女长大了,倒是不必再支应了,但有些人家老得老残的残,吃饭看病的人多,所以我们府里每年光这一项给出去的,倒是不减反增了。” 一年三十万两的花销,就是有金山银山也顶不住啊。燕劲松同情的看着令狐方,暗道:原来伯阳侯府也只是表面风光,内里咣铛响,令狐方这个闲散的世子爷,也不好做的啊。 “叩叩”房门被敲响。 邓扬忙上前去开门,来的正是常凯。 几个一见是他全都精神一震,燕劲松急问,“那古忠招了没?” 常凯自信的一笑,“将军说哪儿的话,这人落到属下手里,还真没哪个能硬气的坚持不招的。” 令狐方眉头微微一皱,“说!” 常凯立即敛了笑容,肃容禀报道:“那古忠是古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据古忠交代,潘氏子弟自三代以后就安于享乐,骄奢淫逸无所不为,他们心安理得的把古家当成奴才,享受着古家行医经营来的庞大财富,嘴里嚷着要光复前朝,却早已没了那个雄心壮志。” “古家受制于祖宗家训,也受制于这么多年来被培养成细作和杀手的潘氏族人,因此不敢与潘氏反目。于是古忠之父古敬,便想出了一个另立明主的决定。据古忠说,潘氏祖训,潘氏嫡系每一代都必须要有四子保证传承,若是长子夭折,便由次子顶上,次子若再夭折便由三子顶上。但除长子可以留在梅花谷之外,其他三子一出生就会被送给别人抚养,如是长子未出意外,那么这三子将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只会被做为光复前朝的棋子,培养成杀手或细作。古敬在潘秉承的三个兄弟里观查了多年,最后选中了次子投靠。” 说到这里,常凯的脸色意外的凝重起来,“世子,燕将军你们一定想不到潘秉承这个兄弟现在的身份。” 燕劲松心说,总不会是朝中的哪位大臣吧? 令狐方却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常凯,心底却隐隐有了个猜想。 几人就听常凯继续道:“那人现在的名字叫路申鸣,正是平乐公主的驸马。” 347保林郡 347保林郡 令狐方眸底精光一闪,嘴角讥讽的慢慢勾了起来,“难怪梅花谷的人会频频出入公主府,那个被小黑咬死的文士可不正是路申鸣的心腹幕僚嘛。” 燕劲松惊讶的看向令狐方,“你早就怀疑上路申鸣了?” 令狐方微点了下头,神情也很是凝重,“我之前只是怀疑他收了梅花谷的好处,处处为梅花梅遮掩,倒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正主。” 常凯又道:“世子,古忠招认在路申鸣的周旋下,他们的军队已经扩充到了十五万之多,人都分散藏在保林郡附近的山坳里。” 燕劲松豁然一惊,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听到叛军有十五万人,他都不觉的心惊,听到“保林郡”三个字,却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令狐方的脸色也骤然转冷,保林郡是第一边城望乡城之后的一个重要郡城,望乡城的物资供给全都要经过保林郡,而保林郡之后就是大同,大华开国皇帝提出天子守国门之策,从望乡城到京城,总共也就千里路程,若是路申鸣的十五万叛军攻占了望乡城,再与靼子勾结回攻大华,京城危矣。 一想到这里,令狐方就再也坐不住了,大步走到书案前,研磨提笔,用特制的最小号的毛笔飞快的写了张纸条,转身递给邓扬,“让黑鹰传书回京,要快。” “是!”知道事情严重,邓扬不敢怠慢,甚至运起轻功飞身出去。 燕劲松安慰道:“放心吧,咱们在外围早就布置了弓箭手,只要有飞鸽经过,都会被射下来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看梅花谷里挖的那一条条暗道就该知道,他们行事谨慎,且擅于给自己留后手,就怕有人出了咱们的包围圈才放的信鸽,而且也不一定是信鸽,我能养得起苍鹰,以梅花谷和路申鸣的能力,弄几只苍鹰危急之时充当信鸽,还是能做到的。” 令狐方看向常凯,语速飞快的道:“你去问问古忠,咱们围攻梅花谷时,他可有让人把此地的事情告知路申鸣?” “属下这就去。”常凯向两人一抱拳,便飞快的退了出去。 令狐方重新伏案,飞快的书写起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损失降到最低,如今在望乡城镇守的是老将洪益飞,当初皇帝为平衡之道,将与祖父有嫌隙的洪益飞调去镇守望乡城,他只盼洪益飞收到他的传信之后能提高警觉,莫要因为与他令狐家有嫌隙,就将国家的安危置之不理。 燕劲松也是令狐家一系的人,令狐方在想什么他自然也想到了,脸色不觉凝重了起来,若是被那路申鸣逃了,有那十五万兵马在手,他肯定会打望乡城的主意。 有了望乡城,他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望乡城里连军带民总共也才十一二万人,若是洪益飞重视令狐方的消息,望乡城或许还可以保住,若是洪益飞将令狐方的提醒当耳边风,望乡城失守几乎是肯定的了。 古忠就被关押在楼下的一间客房里,常凯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带回来的却是坏消息。 正如令狐方事先担心的那样,在梅花谷出路的第一时间,古忠就派人给路申鸣传信了,而且还不只一次,第一次是直接用梅花谷里的信鸽发出去的,只是在见到埋伏在三面山头上的弓箭手之后,古忠就知道这些消息八成是送不出去了。 他本打算另外派人从暗道出去再给京城送信,却被潘秉承父子拖住。最后见突围无望便毫不犹豫的扔下潘秉承父子吸引官兵注意力,自己带人从暗道逃走,在德远寺茶寮里,最后留下的那个黑衣人即可以算是吸引官兵注意力的棋子,但他若是平安出去了,就会去三十里外的一个隐秘的小木屋里,用早就藏匿在那里的五只飞鸽,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负责传消息出去的还不只这一个黑衣人,就像燕劲松在抓住古忠对人数有疑惑一样,当时从暗道里逃出去的确实有近四百人,燕劲松当时见到古忠等人时,之所以现场只有一百余人,是因为那三百人已经分散逃逸了。 跟古忠一起逃出密道的都是古家培养的心腹精锐,个个都是练家子,他们肩负着逃出包围圈,去秘密地点用飞鸽将消息传出去的任务,只要将消息传出去,他们就会赶往保林郡与大军会合,准备起事。 令狐方用力闭了闭眼,脸色黑的几乎要滴下墨来,就算他用了黑鹰将消息发给皇帝,就凭禽苑与皇帝御书房的距离,再加上层层上报,等皇帝看到他的传书,再派出御林军到达平乐公主府,黄花菜也凉了。 令狐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大战再起,望乡城血流成河的场景。 保林郡,那是他父母拿自己的命保下来的地方,路申鸣竟然选在这里藏兵,不可谓不高明。 路申鸣肯定会逃出京城,洪益飞肯定会拿他的提醒当耳边风,望乡城丢定了。 猛然闭开眼,令狐方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锐凌厉,杀气四溢。“常凯,梅花谷里抓获的那些俘虏,比由你经手审讯,问问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库房或藏匿兵器以及金银的地点,对那古忠要严加审迅,他们筹谋了百年,这些年都培养了哪些细作?有多少杀手?把名单给我问出来,劲松,你配合常凯将梅花谷方圆五十里之内再搜一遍,别放过一个可疑的地方。” 常凯知道令狐方这样说,必是要先赶回京城,躬身道:“属下这就下去吩咐人备马。”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常凯立即领命而去。 “这次若是打起来,你会领兵吗?”保林郡就是伯阳侯府揭不得的一块伤疤,那里留下了太多太多的伤痛,现在路申鸣要在保林郡作乱,伯阳侯府肯定不会坐视,老侯爷年事已高,肯定不会再挂帅,唯一能担当大任的也只有令狐方。 令狐方转头看他,“京城关不住路申鸣的,以洪益飞刚愎自用的个性,也肯定不会把我的信当一回事,所以望乡城只怕是丢定了。” 348抓拿 348抓拿 “路申鸣既选择在保林郡藏匿兵马,我肯定不能坐视,这次我会自动请缨做先锋,而且我会向皇上谏言,让你和燕叔回调京城镇守。”说到这里,令狐方双手抱拳,冲着燕劲松躬身一揖,“我不在府中的时候,我的家人就拜托你和燕叔费心关顾一二了。” “你这是干嘛?”燕劲松连忙扶住令狐方的双臂,沉着脸不满道:“不说我老爹就是老侯爷的亲兵出身,就是咱们俩也是打小穿同一条开裆裤的交情,这种情哪里用你多说?我也不劝你别带兵什么的那些酸话了,你只要记得你是令狐家唯一的独苗,你可还没成亲呢,冲锋陷阵时自己记得悠着点。” 令狐方眸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烟气袅袅的灶台前,她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恬静温婉……心头突然涌起的柔情蜜意冲淡了他一身的肃杀之气。 令狐方抬手拍了拍燕劲松的肩膀,“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他上有祖父祖母需要奉养,身负令狐氏的传承重任,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需要迎娶进门,他可不甘心去死。 仗要打,自身的安全自然也要顾。 冬雪茫茫,大地一片萧瑟,令狐方只带着随身的十来人快马而去。 京城平乐公主府 路申鸣陪着平乐公主在房里用了午饭,又喝了半盏茶,让院里的小丫环去前院吩咐人备车,这才起身去内室换了身衣裳,准备出去蹿门儿。 路申鸣与兵部侍郎吴应芳是同科,平时交情算是不错了。今天吴应芳作东,要请兵部尚书曹茂川,吏部尚书甄晋原一起到府中喝酒看戏,叫他过去做陪,自然要给面子。 临出门前,路申鸣回头对依在炕上看书的平乐公主温声道:“晚上我不回来吃了,你早些歇着,不必等我。” 平乐公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娇似嗔的看了路申鸣一眼,才神态慵懒的缓声道:“知道啦,你只管去就,难道你不陪我吃,我还不会吃饭了?” 路申鸣微微一笑,说了句:“那我去了。”便转头掀帘出去了。 人才出了主院,斜刺里便迎上来一名侍卫。 路申鸣一见此人,脸上闲适的神情一下就全没了,他紧张的回头看了主院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才回头冲那侍卫沉声低喝:“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侍卫凑到路申鸣身边,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纸条塞在路申鸣手里,低声道:“那边出事了,事出紧急,属下不敢耽搁才会在这里等爷。” 路申鸣闻言忙将纸条打开,一看到纸上的内容,他的脸色瞬间就没了血色。 怎么会有官兵围缴梅花谷呢? 这么些年来他处处为梅花谷打掩护,梅花谷表面上也很是循规蹈矩,怎么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难道皇帝让他把暗卫的职权交出来,就是对他有了怀疑? 路申鸣一时间只觉心惊肉跳,一种浓重的危机感笼罩住了他,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在疯儿叫嚣着,让他赶紧逃命。 “你马上去通知他们,让他们立即分批出城,大家在保林郡会合。” “是!”那侍卫也不废话,冲路申鸣一抱拳,便快步而去。 路申鸣忍不住回头看了主院一眼,与平乐公主二十多年真真假假的恩爱旖旎在脑海一而过,可一想到自己的真正身份,那些往昔的恩爱旖旎全都被雄图霸业打成了泡影。 只要能夺回王位,妻子算什么?女儿算什么? 等他君临天下,这天下的女人任他挑,多的是女人抢着为他生儿子。 路申鸣一咬牙,毅然扭头大步往返前院而去。一到前院,他神色平静的让管事把自己的爱马黑风牵出来,又派人唤来自己的心腹亲卫,一行二十来人,提着要给吴应芳的礼物便出了府门。一行人出了青龙大街,却不是往南边的吴府,而是径直往西,马不停蹄的奔出了西城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体形近半米的巨鹰在皇宫的上空长啸一声,打了个旋儿就落到了皇宫某个院落的石桌上。 “刚才的是鹰啸声?”正在专心批阅奏章的皇帝一听到苍鹰的鸣叫,猛然就抬起了头。 黄公公立即躬身道:“回禀皇上,确实是鹰啸声,听着还跟世子以前养的那只叫声很像。” “就是那一只,快,让人去偏殿看看,是不是黑鹰回来?”皇帝将面前的奏章一推,起身大步就往走。 “奴才这就去。”黄公公向皇帝行了一礼,便快步走了出去。黑鹰是令狐方从幼鹰养到大的,以前在宫里时,除了专门负责喂食的两个小太监,也只有令狐方自己,皇帝和黄公公三人可以近身。这东西生性凶猛,一般人上前,非死即伤。 黄公公去了足有一刻钟,才抚着胸口,由一个小太监扶着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不等黄公公走到近前,皇帝就忍不住问道:“如何?” “皇上,有,有信。”黄公公一看皇帝焦急的神情,也顾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了,赶紧快走几步,将手里一直拽着的纸条递了过去。 皇帝一把抢过去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来人,宣御林军指挥使王大虎速来见朕。”皇帝转身就进了御书房。 黄公公却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侍候皇帝四十多年,对皇帝的了解比对自己的都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帝正处于盛怒之中,只不过是压抑着没有发作出来呢? 王大虎今天正好当值,一听小太监来传皇帝召见,立即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一进御书房,他还没来得及行礼跪拜,就听头顶上,皇帝强压着怒气的声音道:“不用行礼了,王大虎。” “臣在!”王大虎只好站着躬身倾听。 “命速速调集三千兵马,包围平乐公主府,抓拿路申鸣进宫见朕。” 王大虎怔愣了一下,心说:传的沸沸扬扬的平乐公主让伯阳侯老夫人难看的那件事,终于要有着落了。只是皇帝怎么要他抓路申鸣?难道不该是抓平乐公主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敲山震虎? 349进府搜 349进府搜 心里想是这么想,不过王大虎可没勇气问出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一个小小指挥使,只用乖乖听令就行了,出了事也有皇帝顶着。 “臣遵旨!”王大虎冲皇帝行了个军礼,接过黄公公手上的圣旨,又冲皇帝一弯腰,“臣告退!” 三千御林军如洪流般涌出宫门,铠甲整齐,气势汹汹,直奔皇宫不远处的平乐公主府。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了人,离得近的几户人家全都哗然变色。 公主府的管家急奔出门,一见这动静也是变了脸色,却仍挺直了腰上前喝斥,“你们想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平乐公主府吗?胆敢包围公主府?你们不要命了吗?”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儿,平时这公主府管家走到哪儿都鼻孔朝天,还得人人巴结,王大虎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儿他可是带着圣旨来的,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府的管家,就是平乐公主本人前来,他也不怕。 王大虎鼻也朝天的一晃手中的明黄圣旨,故意提高了声音叫道:“奉皇上御旨,抓拿路申鸣进宫见驾,如有反抗都,杀无赦,来啊,给本指挥使进去抓人。” “是!”三千御林军应声如雷。 公主府的侍卫和小厮一听到“杀无赦”这三个杀气四溢的字眼,哪里还敢出手阻拦,忙不迭都退到了一旁,任由御林军洪水般冲公主府。 “公主,公主,不好啦,御林军把我们公主府包围了,说是要抓驸马爷呀……”一个仆妇连滚带爬的冲进主院,跪在院子里就大喊了起来。 “啊——”院子里的小丫头都惊的叫了起来。 “噼里啪啦!”屋子里,平乐公主正端着最喜欢的十二幅寒梅图茶盏凑到嘴边,听到声音惊的手一抖,这套价比黄金的茶具,就永远缺了一只,已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平乐公主眼神凌厉的扭头看向门帘,还未来得及发话,宫嬷嬷已经先一步掀起门帘,神色严厉的冲院中跪着的仆妇道:“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御林军怎么会包围咱们公主府,是谁带的队?又是谁下的令?” 那仆妇不敢怠慢,立即道:“那领头的是带着圣旨来的,自己称是指挥使,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要捉拿驸马爷进宫见皇上。” 出事了! 宫嬷嬷和平乐公主的脑子里几乎同时浮起这个念头。 身为皇帝的亲妹妹,只要她不谋反,就是犯了再大的错,皇帝都不会拿她怎么办,这是平乐公主打小就明白的事情。可现在御林军不但包围了公主府,还肆无忌惮的冲进府中,扬言要捉拿驸马爷? 路申鸣在给皇帝做暗卫头子时,有些事情做的并不光彩,收的好几笔大数额的银子都没有瞒她。 这种事会暴光并不奇怪,只不过皇帝要是为了驸马收授贿赂就这样兴师动众,这未免就有些过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皇帝唯一的亲妹妹,整个大华江山都是她们夏侯家的,她的丈夫收别人一点儿好处怎么了? 这满朝文武,有哪个没收过别人好处的?凭什么别人都收得,她的驸马就收不得?在她看来,只要不动摇国本,那些钱收了也就收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就为这么点儿事儿,就要拿捏驸马,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身为在皇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还能全须全尾的跟公主出宫的老人,宫嬷嬷首先就想到了年前平乐公主为难伯阳侯府老夫人的事。“公主,是不是皇上要借机发做您年前故意为难伯阳侯老夫人的那件事?” 平乐公主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随即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她为难伯阳侯老夫人的事情,最多只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不痛不痒的家事,而且在这件事上,皇上自己也是理亏的一方,若不是他突然横插一脚,给令狐方指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女人,依依一心想着嫁进伯阳侯府做世子夫人,巴结讨好老夫人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为她呢? 所以皇帝这次派御林军围府要抓驸马,肯定不会是为了她年前为难了令狐老夫人的那件事。 路申鸣被皇帝调任为五城兵马都指挥使,是八月里的事。皇帝会这样完全不顾她这个妹妹的脸色,直接派了御林军进府抓人,显然是驸马以前做了什么被查了出来,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了。 “走,我们出去看看。”平乐公主也顾不得起身换衣服了,越过一地的碎瓷,寒着脸就往外走。 宫嬷嬷跟在她边低声问:“那咱们要不要去吴府找驸马爷回来?” 平乐公主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心里想着:幸好驸马出门喝酒去了。口中道:“派个机灵点儿的小厮去吴府跟驸马爷报个信就行了,不必让驸马特意赶回来,我们先探探情况,真不行我就亲自进宫一趟。” 宫嬷嬷低头想了想,觉得平乐公主这样行事确实最为稳妥,便点了点头,紧跟在平乐公主身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院赶去。 等一行人快到二门时,王大虎已经将公主府的前院搜完,带人冲进了二门。 看着高举寒枪,盔甲整齐的御林军黑压压的从前院奔涌过来,那肆无忌惮,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要顾及后院的女眷意思,看的平乐公主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大胆!这里可是公主府后院,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闯我的院子?” 别人怕平乐公主皇帝亲妹的身份,他王大虎可不怕,他可是奉命而来,手里还拿着皇帝亲手写的圣旨呢。王大虎大大咧咧的高高举起手里的圣旨,对着平乐公主等人中气十足的喊道:“御林军指挥使王大虎,奉命捉拿路申鸣进宫见驾,皇上有命,旦有反抗阻挠都,一率杀无赦。” 王大虎也是因军功绰绝才被调任御林军指挥使的,他虽然不是从老伯阳侯一系的人,不过对老伯阳侯却是打心底里敬重的。 350鸡飞狗跳 350鸡飞狗跳 一个把自己的大半生和唯一的独子都献给了国家,而且退下来之后,还每年都无偿的资助那些伤残的老兵,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老将军,就是他王大虎的偶象和榜样。 平乐公主在寿宴上,故意给伯阳侯老夫人和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难看的事,京城谁没听说过? 不说老伯阳侯镇守边关三十多年,保我大华国境三十多年太平无事的绰越战迹,就是为阻敌战死在保林郡的令狐夜将军夫妇,也是值得所有大华军民敬佩和缅怀的,如此忠心为国的将门之家,已近古稀之年的伯阳侯老夫人竟然还被这女人逼的在冷风里吹了半个早上,直接就给吹病了。 平乐公主做出这种事情来,皇帝若是一直不闻不问,才真会让所有将士寒心呢。现在皇帝下圣旨让他们来抓人,王大虎别提多开心了。 别说王大虎对平乐公主不爽,就是他此时带来的三千御林军,对平乐公主不爽的也不在少数。 因此看到平乐公主这样盛气凌人的挡在他们前面,一众将士的脸色都开始阴沉起来。 生在皇宫那种从小就要懂得查颜观色的地方,平乐公主又怎么会感觉不到王大虎和那些御林军的脸色变化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情绪变化,平乐公主一时完全慌了手脚。 她知道,如果她再拦着不让御林军进后院搜查,这些人是直的敢对她动刀子的。或许不会要她的命,却不会顾及伤着她。 但也正因为如此,让平乐公主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她是皇帝的亲妹妹,如果没有皇帝的授命,就是再借这些人几个胆也没人敢伤她分毫。 只怕是皇帝派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有过授命,这些人才敢在她面前如此强硬。 路申鸣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皇兄连兄妹情面也不顾,要抓他进宫见驾? 平乐公主的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掩在袖中的双手指尖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却在她惊觉时,死死的抓握在一起。 王大虎大咧咧的冲平乐公主拱了拱手,道:“公主,微臣也是奉命行事,手底下的兄弟们又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若是惊扰了府中安宁就不好了,还是烦请公主将驸马爷请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平乐公主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才高昂着头,缓声道:“驸马不在府中。” 他们一来抓人,驸马爷就不在了?蒙谁呢? 王大虎嘿嘿笑道,“既然公主不肯请驸马爷出来了,那只能由我们兄弟亲自进去请了。” 平乐公主不急不徐的道:“驸马确实不在府中,今日兵部侍郎吴应芳宴请兵部尚书曹茂川和吏部尚书甄晋原,请了驸马爷过去坐陪,驸马爷是用过了午饭才出的府,也就比你们早了两刻钟的功夫出的门。” 王大虎一双虎目盯着平乐公主审视良久,才回头冲身后的一个小队长道:“你带两队人去吴应芳府上一趟,若是路驸马爷在哪儿,就先将人带回宫,皇上急等着要见他呢。” 那小队长应喏后立即带好两队人马快步离去。 王大虎这才回头冲平乐公主客气的拱拱手道:“公主见谅,末将职责在身,您这府上,微臣还是得搜上一搜的,万望公主莫怪。” 平乐公主冷冷的看了王大虎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缓缓的往一旁退开几步让出了路来。 既然平乐公主识象,王大虎也不欲将事情做决。 不管怎么说,平乐公主都是皇帝的亲妹妹,她即给了面子,王大虎也不介意卖个顺水人情给她。他回头对身后的一众御林军吩咐道:“兄弟们搜查时都悠着点儿,莫要伤了公主府上的瓶瓶罐罐。” 说是搜查,但这里面却也是有门道的,即是搜人就难免逐院逐室的搜查,翻箱开柜时难免磕到碰到什么,或是失手打翻个什么。这种时候,若是他们有意为之,那顺手打翻或是不见踪影的的东西就多了。王大虎之所以这么吩咐一句,也就是告诉手底下的兄弟们,不要在搜查时做手脚的意思。 有了王大虎这句话敲打,之前有几个对平乐公主的嚣张跋扈心怀不瞒,想要趁机报复一二的人,闻言也都将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了起来。 平乐公主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别人,她是皇帝的亲妹妹,人家两兄妹俩现在闹脾气了,皇帝让他们来抓人,若是明天人家兄妹合好了呢?那是不是就要轮到他们倒霉了? “是!”整齐响亮的应喏声响起,随着王磊虎的手一挥,一千多名御林军便洪水般冲向了公主府的后院。 到外都是“呛呛”铁甲之声,喝斥声和女子受惊的尖叫声,整个公主府后院一片鸡飞狗跳。 正在屋里与洪蔻朝喝酒做画的路依依,被一小队御林军闯了院子,气的脸都青了。 堂堂公主府的小姐闺房,竟然得敞开了由一帮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搜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特别还是趁着她路依依在自己院子里宴请别家小姐的时候,此举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她的脸,让她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了,这以后还让她如何出门见人? 知道平乐公主就在二门这里,路依依再无心招待洪蔻朝,也顾不得此时整个后院里四处都是搜查的御林军,不管不顾的就快步就冲出了房门。 “母亲,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远远的看到平乐公主被人簇拥着站在院子里,路依依便委屈的大声叫嚷起来,“咱们家怎么会有御林军闯进来搜查?他们竟然还闯进了我的屋子!” 平乐公主闻声回头,就见女儿一身水红色的衣裳,满面怒气的冲了过来。 声音话落,人也已奔到近前,路依依扯着平乐公主的手臂就怒气冲冲的道:“母亲,倒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御林军会闯进咱们家搜人?我问了那些御林军,他们说是来捉拿父亲进宫见皇舅舅的。皇舅舅要见父亲,派个人来递个话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派御林军进府搜人呢?搞得父亲像是犯了什么大罪一样,皇舅舅倒底怎么回事……” 351不长脑子 351不长脑子 “闭嘴!”平乐公主倏地出声喝止,她目光似带了刀子般凌厉的死死瞪着路依依,面容严肃的压低了声音喝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皇舅舅也是你把指摘的?再这样口无遮拦,看我如果罚你。” “母亲……”自小到大,母亲待她都是温柔宠溺的,路依依从未见过母亲这么冷冰冰,毫不留情的严厉喝斥她,再加上府中突然闯进这么多御林军逐院逐室的搜查找人,她就算是再鲁笨、再刁蛮,也知道肯定是家里出了事了,一时间也不觉有些害怕起来,被平乐公主瞪的不敢与之对视,缩着脖子怯怯的低下了头。 一个时辰之后,王大虎站在花园里听着一队队人马回报没有搜到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起来,去城南吴应芳家的两队人马早就回来了,吴府管家答话,说路申鸣压根儿还没到吴府,可平乐公主却说路申鸣午饭过后就出门了。有了这样的出入,王大虎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心说:那路申鸣该不会是已经逃了吧? “……大人,没搜到人。”随着最后一队人归位,王大虎的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一样了。虽知路申鸣若是想逃,都这么久的时间了,只怕路申鸣早就已经逃出城了,他们就是插上了翅膀也别想把人追得回来。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有些事情却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先回宫请示皇上。”想要封闭五门搜城,要有皇帝的御旨才行。 同一时间,平乐公主派去吴府送口信的人回来禀报:驸马爷未曾到过吴府。 平乐公主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她指着那管事道:“你马上派人去城门问问,看驸马有没有出城了?” 那管事刚一退下,王大虎就从后院的抚廊下走了过来,只不过他看也没看站在二门处的平乐公主母女,面色铁青的径直出了公主府。 “这……这人也太放肆了!”路依依看着像是没看到她们一样的王大虎,气得直跺脚,“母亲,这些人将您这一国公主当路边野草一样,随意践踏,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您一定要进宫去跟皇舅舅好好说道说道,否则我们皇家的颜面何存啊?” 因为王大虎的无礼,平乐公主原来正有些失情,听到路依依的话,她才木讷的动了动眼珠子,缓缓的转头来看她。 路依依,她唯一的女儿,公主府的大小姐。打她出生起,她就把她捧在手心中疼着宠着,宫嬷嬷曾不只一次的规劝她,不要太过娇惯依依,可她自觉以她一国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路依依就算是再娇纵,她也能保她一生荣华顺逐。 可现在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在家里被御林军包围,在有人拿着圣旨宣称要捉拿她父亲,在家里被人肆意搜查之后,她不但一点儿不担心害怕,反而娇横的嚷嚷着让她进宫找皇帝告状,如此没有眼色,如此没有脑子,要是她和她父亲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在京城活下去? 皇兄?母后?平乐公主瞬间就将自己往日里最大的依仗想了一遍,却悲哀的发现,如果路申鸣万一真做了什么犯忌的事,她的皇兄和母后都不会站到她这边。 公主府若是没落了,两个儿子都已婚娶,倒还没什么,可还待字闺中的女儿要怎么办? “母亲,您怎么了?您可有听到女儿的话?现在可是发呆的时候,咱们家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咱们现在就进宫见面皇祖母和皇舅舅吧,一定要让皇舅舅好好收敛这些放肆的奴才才行。” 女儿刁蛮任性的样子,此时在平乐公主的看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可爱,她带着一丝疲惫,语气平淡的问她,“你知道今天包围咱们府里的是什么人吗?” 路依依眨了眨眼,不明白母亲怎么会问她这么浅显的问题,径直答道:“御林军啊。” 平乐公主盯着她,又问:“那你知道御林军是谁的亲卫军,只听谁的调派吗?” 路依依脱口而出,“自然是皇舅舅啊。” 看着这样无知懵懂的路依依,宫嬷嬷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平乐公主失望的闭了闭眼,苦笑道:“依依,你既知母亲是一国公主,御林军只听皇上调派,怎么就不想想,现在御林军包围了咱们府坻,要捉拿你父亲不正是奉旨前来的吗?” 路依依满不在呼的撇了撇嘴,道:“奉旨前来的又怎么样,母亲您可是长公主,是皇舅舅的亲妹妹呢,皇舅舅难道还能不念亲情,把父亲怎么样不成?再说女儿可是问过那些御林军了,圣旨里只是说要捉拿父亲进宫见驾,可没说要把父亲怎么样。我猜父亲一准是爱面子又收了谁家不该收的礼,被皇舅舅知道了,这才惹的皇舅舅生气了,一会儿咱们进宫向皇祖母和皇舅舅给父亲求求情,想来一准就会没事儿的。” 平乐公主只觉嘴里发苦,路依依的想法,何尝不是她的想法? 可自欺欺人有用吗? 王大虎对她们的态度越满不在乎,就说明在这件事上,皇帝要处置她们的态度越坚决。 平乐公主轻叹了口气,默默的转过身,低声吩咐宫嬷嬷道:“宫嬷嬷,这几天府中正是多事之秋,依依也不小了,不亦再出去抛头露面,我把她交给你管教,我稍晚要进宫一趟,你送她回房去吧。” 现在才要管事,只怕已经晚了啊。宫嬷嬷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得体的冲平乐公主行了一礼,口中应道:“老奴必不负公主所托。” 路依依一听急了,忙跑上去拉住平乐公主的衣袖,“母亲,您是什么意思嘛?什么叫我不小了不亦出去抛头露面?您这是要禁我的足吗?女儿又没犯错,您不能责罚女儿。” 御林军要抓自己的父亲,现在路申鸣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为人子女的不但不担心父亲的安危去向,反而在这里胡搅蛮缠这些小事情。 352终于回来了 352终于回来了 平乐公主一时间心里五味杂沉,气的心肝脾胃肾都疼了。她无力的摆摆手,就扶着仆妇的手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后院走去。 “母亲,母亲……” 路依依娇嗔的还要再追,却被宫嬷嬷面无表情的拦下,“小姐,皇上下旨要抓驸马爷,现在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公主一会儿还要进宫去探问情况,您就别再给公主添乱了。万一驸马爷要是真出了事,公主越早请太后从中周旋越能救驸马爷,您总不会希望驸马爷有事吧?” 面对面无表情的宫嬷嬷,路依依还真不敢放肆,她自小就有些悚这个嬷嬷。此时被宫嬷嬷这么一说,她说什么都不对了,路依依咬着唇,懊恼的狠狠跺了跺脚,气冲冲回房去了。 据说去了吴大人府上做陪客的路申鸣,既没有在公主府里,也没有去吴应芳府上。公主府的人却说路申鸣午饭过后不久,就带着二十多名护卫,提着礼物,骑马出门了。 皇帝一听这情况就知道糟了,“天寒地冻的,出门不坐马车骑马?”皇帝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道:“这路申鸣肯定是跑了。” 王大虎根本不敢接话,没有抓到人,他还担着责任呢,万不敢在此时发言。 良久之后,就听龙案后的皇帝声音淡漠的道:“王大虎,那三千御林军暂时归你调遣,朕命您速去查明路申鸣的去向,查到之后立即来报。” “是!属于遵命!”王大虎不敢有一丝废话,行礼之后便快速退出了御书房。 正月十三 冬日的天亮的晚,时辰一到,守城的老兵在城门楼上一边提着灯笼向城下示意,一边调着嗓子喊:“开城门罗——”那声音浑厚而嘹亮,拖得长长的腔调,随着城门打开的吱嘎声,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哒哒哒……”由达而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得门楼上的老兵回头去看。只见远处官道上奔来一队人马,昏暗的天色再加上距离太远,老兵也看不清来人的穿着打扮,只能凭这些人的行进速度和马的身高,猜测出来人非富即贵。 大正月里,正是在家与亲人团聚或走亲访友的时候,倒是极少见到这样行色急急的人。因为按照大华朝的习俗,一般人都是过了十五元宵节之后,才会正式出门做生意或是办事,就是市集、店铺要做生意,也都是选在十五这天,十四是决对不会有店铺开门的。 老兵从城门楼上探出身子,提着灯笼顺时针画了个大圈,向奔近的马队示意,“京畿重地,除非有紧急军务,禁止骑马狂奔……” 令狐方迎着寒风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终于回来了。 邓扬一察觉到令狐方的马速慢了下来,立即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一众护卫。 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众人放缓马速,也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接连赶了两天一夜路,总算是到京城了。 一众人回到伯阳侯府时,天色才刚蒙蒙亮,令狐方被一众护卫簇拥着大步走进府里,可走自通往自己院子和后院的交叉路口时,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眼通往后院的那条青石板路。 时辰尚早,扫洒的丫头都还没起来,青石板路上还都是昨夜留下的积雪和霜冻。令狐方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仿佛想穿透重重楼阁,他朝思幕想的潇湘苑里。 也不知道那丫头睡醒了没有,她一向起的早,这会儿不知道是洗漱呢?还是已经在厨房开始给一家人准备早饭了? 邓扬几个一看令狐方看着后院的方向挪不动步,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几人互相挤眉弄眼的交换着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笑的异常暧昧。 要论六识灵敏程度,令狐方还要在邓扬等人之上,几人私下里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当着一众手下失态,令狐方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咳了一声,这才脚跟一转,回了自己院子。 他日夜兼程的一路赶回来,此时满身风尘朴朴,就是再想见她,也要等到梳洗之后,也免得让她担心。 福寿院里,正屋内室的灯早就亮了有一会儿了。老侯爷洗漱之后正在穿衣,他平时都是这个时辰起身去练武场晨练的。秦嬷嬷则在一旁侍候着令狐老夫人起身穿衣,这人年纪大了觉少,早上一醒,想再睡也睡不着了。 “我去练功了,早饭让湘丫头陪着你先吃,不用等我了。”老侯爷从净房里出来,脚下不停,一边低头折着衣袖一边道,说着话就要出门。 “哎,你等等。”老夫人忙叫住他,皱着眉道:“今儿都十三了,那臭小子倒底什么时候回来,你给打听打听啊,我看湘丫头这几天做事都心不在焉的,你去问个去处回来,也好让那丫头放心不是?” 老侯爷站在那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小方子的去处要是能说他自己一早就说了,还用咱们去打听吗?咱们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以前也没见你多紧张小方子,怎么换成湘丫头你就急成这样了?” “嘿!你这叫什么话,好像我以前多不关心孙子似的。”令狐老夫人不高兴的白了老侯爷一眼,才叹着气道:“我这不是心疼那丫头嘛?那丫头明明是个不爱被拘束的性子,可自打被指婚之后,整日里就围着灶台和我这老婆子转悠了。小方子以前特意给她那个潇湘苑开个小门儿,就是怕她觉着拘束了,可现在那丫头为了怕人说咱家嫌话,生生把自己拘在府里。我可是听说了,她把手里的田庄和铺子都交给底下的管事和丫头操持,这几天连她那小厨房都进得少了,就闷在房里画画写字呢。” 一个喜欢厨艺的人,突然不进厨房了,这问题肯定小不了。 “哎哟,可别给闷出病来。”老侯爷不由也担心的皱起了眉,可一想到令狐方的去处,他又觉得有些为难,“可小方子的去向我也不好去打听啊。” 353想见她 353想见她 令狐方骤然离京无疑是给皇帝办事去了,这种机秘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能乱打听的。 令狐老夫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一见老侯爷脸上为难的神情,顿时就泄了气,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抱怨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孙子了,这都还没成婚呢,皇上让他去办的事儿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老侯爷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要亲手扶养令狐方,即为施恩也为要挟,他令狐辉镇守边关三十多年,带出了大华朝庭一半的将领,可不单单只是功高盖主四个字可以形容。 令狐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他们若不想造反就只能一心效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如果令狐方真在成亲之前出了什么意外,也只能说是天要亡他令狐一门,与君王无关。 紫娟从外头提了壶热水进来,一进内室就笑容满面的跟老侯爷和老夫人行礼,道:“侯爷,老夫人,奴婢刚听枫林院的小山子来报说世子回来了,正要热水梳洗呢。” 令狐老夫人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神情激动的盯着紫娟,问:“你说的是真的?世子真的回来啦?” “嗯!”紫娟笑着点点头,“奴婢刚才从院子里过来,正好碰到小山子来报信,不会错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令狐老夫人这回终于放心了,喜笑颜开的念叨着。 老侯爷也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那小子既然回来了,等他梳洗好了,肯定会过来跟你请安的。” “嗯,我知道。”令狐老夫人有了孙儿就不要相公了,笑眯眯的赶老侯爷出门,“你不是说要去练功吗?去吧去吧。” 方才还缠着他,让他去打听孙儿的下落,现在知道孙儿回来了,就赶他走了。老侯爷郁闷的摇摇头,转身出了门,他在家里的地位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令狐方洗去一身的风尘,披着湿淋淋的头发从净房里出来,抬头看了眼琉璃窗外还是黑蒙蒙的的天色,不由皱起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书华忙去看了眼更漏,回来禀报道:“回世子爷,现在刚卯时过半。” 令狐方点点头,头朝外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我先眯一会儿,快到辰时时候叫我。” 辰时初刻,原是老夫人用早饭的时辰,不过现在还多了个叶姑娘。 猜透了主子的心思,书严几个相视而笑,书墨端着碳盆过来,与书严一起给令狐方绞着头发,书华和书旗见令狐方闭上了眼,连走路都尽量不发出声音,两人轻手轻脚的收拾好净室,抱着令狐方换下的脏衣服相继出了房门。 “书墨,这些衣服就劳烦你拿去给粗使婆子吧。”一出房门,书华就把手里的一堆衣服往书墨手里塞去。 书墨顿时就有些不悦了,“衣服都我拿了,那你要干什么去?” 书华狡黠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我去给叶姑娘报个信,若是得了赏钱,到时咱们平分,怎么样?” 外头的人都将叶湘传的跟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似的,只有侯府里的人知道,叶湘不但有钱,而且出手很大方。 书墨一听书华得了赏钱愿意跟他平分,顿时什么不悦都没了,眉开眼笑的道:“那好,这些衣服都交给我,那你快去吧。” 辰时正,令狐方准时出现在福寿院。进门给令狐老夫人请过安之后,令狐方环视一周没见到叶湘,忍不住就高几上的更漏看去,马上就要到辰时初刻了,怎么那小丫头还没来? 令狐老夫人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发笑,面上却故做不知的问他,“你眼珠子乱瞟,在找什么呢?” 令狐方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这是在调侃他?他面不改色的坐到老夫人身边,大大方方的问道:“祖母,今儿小湘怎么没来侍候你用早饭?” “就知道你小子一大早跑来给我请安,必有所图。”令狐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笑骂了一句,才笑着冲杏红招招手,“把早饭端上来吧,早点给这小子用了,早点儿把他打发走,省得他在我这儿心思不属的,看着碍眼。” 令狐方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可等他看清杏仁和杏红摆在他面前的早点时,他的眼睛不由就亮了亮,目光灼灼的抬头盯着令狐老夫人问道:“祖母,这早饭是小湘命人送来的?” 令狐老夫人笑道:“那丫头今儿还没起呢,她的丫头过来传话说她昨儿个睡得迟了,今儿还没醒,这是她院子里的丫头送来的。”老夫人拿筷子点了点令狐方面前的一盘肉包,和一盘鸡肉黄瓜蛋卷道:“这些都是湘丫头昨儿个专门给我和你祖父做的,今儿便宜你了,快吃吧。” 肉包是香菇冬笋猪肉馅儿的,倒真不是他平时惯吃的全肉口味,不过入口时那种熟悉的味道,还是让令狐方的心底无法抑制的涌上一股暖流。用着秋风扫落叶的态势将一盘六个包子,五个鸡肉黄瓜蛋卷全都扫下肚,又将手边那盅豆浆一口气喝光,令狐方这才搁下筷子,抱着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隔。 令狐老夫人看着自己手里才吃了三份之二的鸡肉黄瓜蛋卷,又看了眼令狐方面前光洁滑滑的两个盘子,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该笑,还是该心疼,“你这小子是多少天没吃饭了还是怎的?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令狐方眯着眼睛笑,“出门在外头,吃食哪里能有家里的好,再说孙儿好几天没有吃小湘的手艺了,也是想得慌了。” “你哪里是想吃的,我看你是想人才对。”令狐老夫人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关心道:“吃饱没有?若是没吃饱,让秦嬷嬷把你祖父那份先给你上上来。” 令狐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孙儿刚才吃的不是祖父的那份吗?”令狐方是了解叶湘的,叶湘讨厌别人浪费她做的食物,做的东西通常都是有数的。她会在平时默记下你的饭量,然后就按这个量给你做饭,所以每次端到你面前的饭菜肯定是能让你吃饱,还不会有剩的。 354担心 354担心 令狐方一直以为自己吃的是叶湘给祖父准备的早饭,没想到是他的,那岂不是说叶湘知道他回来了?疑心刚起就被令狐方挥去,他挑起眉看着令狐老夫人,心中已想到了一个可能,“小湘还没起身,肯定不会知道我回来,那就是我院里有人去小湘那儿通风报信了?” 令狐老夫人笑呵呵的道:“谁叫你那小媳妇儿出手那么大方?随便一出手就是二三两银子的封红,我是腿脚不好使了跑不快,不然我也去给她报信。” 令狐老夫人这么公然的维护,让令狐方不由宛尔失笑。祖母连他打算责备下人漏露他的行踪都要管,这就等于给了全府的下人一个暗示:老夫人支持大家给叶姑娘通报消息。 叶湘出手大方,打赏从不手软,又有祖母在背后支持,令狐方都已经可以预见他以后的行踪,肯定会被下人们直接报到叶湘哪儿。 不过令狐方并不打算阻止,能有人时时提醒小湘儿他在哪处,在干嘛。小湘儿便能时时刻刻的想起他,还有比这更好的吗?令狐方笑道:“孙儿又没说什么,看您急的。” 看着令狐方目光中的了然,令狐老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孙儿机智若妖,湘丫头那种耿直的性子哪里会是对手,九成九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也幸亏这孙儿和孙媳妇都是自家的,不然她还不得操碎了心哪?令狐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令狐方一眼,开始赶人了,“你吃完了就赶紧滚吧,别再这儿碍我老婆子的眼。” 他心里掂记得小丫头,确实有些坐不住了。令狐方起身对老夫人躬身一礼,对自家祖母的善解人意,深感折服。他笑道:“那孙儿先下去了,晚些时候还得进宫一趟,晚上再来跟祖母请安。” 老夫人挥着手笑骂,“赶紧滚蛋。” 令狐方笑着告退出来,便健步如飞的去了潇湘苑。 熟悉的庭院,摆满了吊兰的绿色花墙,叶湘的几个丫头都围坐在石桌前或做针线,或算账,或摘菜,她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却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 正屋门前的台阶上,三只豹子正躺着晒太阳,几日不见,叶湘的这三只宠物豹似乎又长肥了一圈。 “呜呜——”听到了令狐方的脚步声,小黑、小白和小花齐齐抬起头,冲他低呜了一声便又躺了回去,看那样子大概就是算跟令狐方打过招呼了。 牛大丫几个听到三只豹子的低呜声,再顺着它们的视线回头往院门处望去,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处的令狐方。 “奴婢见过世子爷。”几人连忙起身行礼。 令狐方嗯了一声,看向静悄悄的正厢,“你们小姐还没起吗?” 牛大丫低着头,轻声回道:“姑娘昨天画了一夜的图纸,快天亮时给老侯爷和老夫人做好了早膳,才去睡下的,现下应该睡得正沉。” 也就是说,他早上吃的那盘包子和鸡肉黄瓜蛋卷,是他的小丫头亲手给他做的。令狐方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不过随即眉头就不悦的皱了起来,“怎么图纸需要画一夜?你们小姐最近都这样吗?” 听出了令狐方声音里的不悦,几个丫头不禁都有些紧张起来。她们可没有叶湘来自现代的记忆,自小受着男尊女卑的教育长大,虽说叶湘被皇帝指婚给了令狐方,但在知道伯阳侯府在大华朝的地位和权势之后,连她们自己都打心底觉得,以叶湘的身份地位是配不上令狐方的。 因为不自信,所以紧张,因为深入骨髓的等级观念和浅意识里的自卑,所以她们更加害怕触怒令狐方。 牛大丫深吸了口气,僵硬的扯出一丝笑容,强自镇定的回道:“多日不见世子,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奴婢看得出她心里是掂记着世子爷的,所以最近晚上有些不能安枕,才会……才会夜不能寐。” “哦?是吗?”令狐方挑了挑眉,虽然有些不相信牛大丫的话,但不可否认的,牛大丫的话取悦了他。想到他的小丫头会因为思念他而夜不能寐,令狐方的整颗心都像是被热水泡过了一般,只觉温暖和甜蜜。“你们忙吧,我进去看看。”令狐方不再看这几个丫头,抬脚就往正厢走去。 虽知这样不合规矩,不过牛大丫几个丝毫不敢伸手拦他,只能低头应“是”。刚来京城的时候,知道皇上下圣旨把叶湘许配给令狐方,他们都还很高兴。可在京城住了这么一个多月,真正了解到伯阳侯府的权势、地位和对整个大华朝的影响力之后,她们就忍不住开始为叶湘感到担心了。 公主府的寿宴上,伯阳侯老夫人和她们小姐被为难,小姐当时表现强势,事后公主府也没有人来找她们小姐麻烦,但外界的消息她们也都听到了。之前皇帝没有处罚平乐公主,外界都在传:说是皇帝想要维护平乐公主,才故意想要将事情按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就在两天前,皇帝下旨要捉拿平乐公主的驸马路申鸣,三千御林军包围平乐公主府搜人未果,之后甚至还封闭城门全城搜查,搞得全城人心慌慌。虽然最后证实路驸马已经先一步逃走了,但原本已经撤走的御林军,却又将公主府给包围了。 从这件事上,牛大丫和姜洪等人深刻的认识到了伯阳侯府的深不可测。可他们也忍不住开始担心了,虽说叶湘是自家的主子,但是他们都清楚以叶湘的社会地位,与令狐方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这两个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人,因为皇帝的一纸圣旨而订下了婚约,可谁能保证,万一有一天叶湘惹恼了令狐方,会不被休弃? 叶湘在公主府都能因为别人想杀她的豹子,而让豹子直接将人咬死,以她那个不肯吃亏的火爆脾气,以后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呢。谁能保证以后叶湘与令狐方闹了矛盾,不会驱使豹子去咬令狐方? 355不甘心 355不甘心 若是一般人家,叶湘驱豹杀人,早就要给人赔命了,也亏得伯阳侯府权势够大,将这件事情给兜下了。可叶湘表现出来的凶悍,也由当日在场的人传遍了全京城。自公主府的寿宴之后,牛大丫几个原还不觉的有什么,可经过菜花婶一闹之后,再听到京城里的人对他们小姐的评论,以及令狐方的失踪,都让他们开始揣揣不安起来。 公主府寿宴之后,整个潇湘苑里,除了叶湘和叶守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叶湘会不会被退婚而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看着令狐方亲昵的跟三只豹子打过招呼,就掀帘进了屋,牛大丫无声的叹了口气,眼下世子爷这样毫无顾忌的进出小姐的闺房,若是以后真要毁婚,小姐只怕再难嫁人了。 内室里的叶湘丝毫不知道自己丫头们,正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担心吃不下睡不着,她此时正睡的香甜,连屋子里进了人都没有丝毫感觉。 娇娇小小的人儿将锦被拱起一团,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外头,跟只可爱的小兽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令狐方看着叶湘睡的红朴朴的精致小脸,心头只觉静谧安宁,低头以额轻轻碰了碰她光洁的额头,他轻声呢喃,“丫头,我回来了。” 睡梦中的叶湘似不堪所扰,皱着眉微晃了晃头,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令狐方心底的愉悦压都压不住,嘴角不自禁就往上翘了起来。他日夜不停的赶回来,只为看她一眼,确定她好不好。可现在看到了,她睡着不理他,却又让他忍不住想要闹她。 令狐方踢了鞋子翻身上床,连夜赶路回来虽然让他的身体感觉有些疲倦,但此时他却一点儿都不想睡。他贴着叶湘的身子,伸手连人带被的环住她,故意附首在她耳边哈气。 睡梦中的叶湘只觉得身上的被子突然变沉了,而且耳朵上似乎还有虫子在爬,她怕痒的缩了缩脖子,想要伸手去赶,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动不了了。 她一惊之下,猛然就醒了,清醒之后身体的感观立即就回来了,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半压着,她吓的正想大叫,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别怕,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叶湘倏地放心了,轻喘着气放松了身体,安心的重新闭上眼。 “醒了吗?”温热的呼吸伴着低低的笑声喷在她的颈边。 “没有。”叶湘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就想继续再睡,脖子上却传来阵阵痒意。她皱着眉睁开惺忪的睡眼,扭头一看,就看到令狐方正抓着她一缕发尾挠她脖子。她想伸手推开他,却发现身体被紧紧搂住,她的手都在被子里。 叶湘顿时放弃抵抗,死心的倒回枕头上,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不满的咕喃,“你干嘛?人家天亮才睡的。” “我知道。”令狐方无声的笑着,单手撑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秀眉紧皱,在睡意和清醒之间挣扎。 “你混蛋……” 看着她骂了一句似乎又要睡去,令狐方忍不住轻笑出声,俯身吻了吻她光洁的耳廓,摇着她逼问道:“你知道我回来了,怎么也不等见我一面再睡?嗯?” 没错,他就是不甘心才会想闹醒她,问她一句:这么多天,你都没有想我吗? 他出门在外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丫头,可这小丫头明知道他回来了,竟然也不先见他一面,是心里还没有他吗? 叶湘这会儿听清楚了,感情这家伙是在怪她知道他回来,该先去见他而不是睡觉啊?也不想想她熬夜画图是为了谁?叶湘困难的强撑开眼,跟只毛毛虫似的蠕动着翻身跟他面对面,睡意浓重的喃喃,“你不用先进宫见皇帝吗?” 令狐方忍不住挑起眉,“你怎么知道我回来要先进宫见皇上?”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啊。 叶湘打了个呵欠,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伸手摸索着揽住令狐方的脖子,抬头胡乱的亲了他一口,便把手缩回了被子里,蠕动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跟完成任务了似的,口齿不清的道,“好了,你别再闹我了,我好困……” 令狐方摸着嘴角,看着她爱困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倒是释怀了,这丫头知道他回来之后还要进宫,不想让他分心,才会没有先来见他。不管她现在心里有没有他,能从不排斥他的亲近,到主动亲他也算是一种进步不是?反正两人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令狐方嘴角含笑的低头在她晕红的脸蛋上印下一吻,低声道:“睡吧,我不闹你了。” 终于可以好好睡了。 叶湘安心的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闭着眼口齿不清的叮嘱了一句,“早点儿回来。”便又沉沉睡去。 令狐方却因为这五个字,目光晶亮了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听到她匀均的呼吸声,才忍不住好心情的低声轻笑起来。爱怜的笑骂了句:“小猪”,又低头吻了吻叶湘的发鬓,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令狐方这才翻身下床,穿上鞋子,不舍的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儿,毅然转身离去。 京城的冬日天寒地冻,因为正处正月里,街上的行人稀少。令狐方斜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车子一路往皇宫驶去,车外的天地除了规律的马蹄声,似乎也是一片寂静,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爷!到宫门了。”马上缓缓停下,车外传来邓扬轻声的提醒。 令狐方猛然睁开眼,清澈的黑眸中再没有面对叶湘时的温柔和暖意,取而代之是凌厉和冰寒。 皇宫仍如往昔般雄伟庄重,富丽堂皇。 令狐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御书房,却意外的在庑廊下看到了几个绯色官服的身影。 吴应芳?曹茂川?甄晋原?这几人这个时候进宫干嘛?是来为路申鸣求情的?还是来撇清关系的? “咦?”正如令狐方看到对方,对面庑廊下的人也看到他。 356密议 356密议 令狐方微扬起嘴角,大步迎上前去拱手向几人打招道:“几位大人新年好啊?” “原来是伯阳侯世子爷啊,新年好。” “世子爷,新年好!新年好!” “世子爷今儿怎么有空进宫啊?你这是也要面圣?” 令狐方正想开口,御书房里已有内侍出来笑道:“世子爷,皇上刚还问起您怎么还没来,让奴婢们去催您呢,您还是赶紧进去吧,皇上等您都等的急了。”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曹茂川眉头拧起,一双眼探询的打量着令狐方。 甄晋原眼观鼻,鼻观心的袖手站在那儿。 吴应芳看着令狐方的眼中却无可抑制的流露出一丝担扰。 令狐方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扬起一抹沐如春风般的笑容,向三人拱拱手道:“那几位大人先在这儿稍候,本世子就先进去了。” “世子爷,您请,您请。”三人连忙拱手回礼,目送着令狐方大步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正背手站在御案后,看着大华江山的堪舆图。 黄公公安静的站在一边,见令狐方进来,连忙躬身行礼:“世子爷。” “臣令狐方叩见皇上。”令狐方先撩袍跪下,向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头也没回的挥了挥,“免礼。” 令狐方从地上起身,这才笑着冲黄公公拱了拱手,“黄公公,新年好啊。” 黄公公微躬着身笑道,“好!好!世子爷与皇上聊,奴婢去给您泡茶。”说着便快步出了御书房。 “舅爷!”令狐方低唤了一声,慢步跺到皇帝身后,跟他一起沉默的抬头看着巨大的大华江山堪舆图。 良久之后,皇帝才似阵述又似感叹般沉声道:“路申鸣跑了。” “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令狐方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会出太阳一样自然。 让一个前朝余孽,给自己当了十几年的暗卫头子,皇帝此时心里有多郁闷可想而知。在皇帝身边十几年,令狐方是了解皇帝的,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不但多疑,而且情绪变化不定。 这种时候,表现的同仇敌害容易被皇帝当枪使,无动于忠则会让皇帝怀疑: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嘲笑他,总之是怎么做都是错,最好的办法就是躲的远远的。 只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躲也没处躲,而且事关保林郡,令狐氏为了镇守边关付出太多太多了,更何况那里还是父母的坟冢所在,他身为人子,身为令狐氏的继承人,躲不过也不能躲。 令狐方此时也没心思开解皇帝,他伸手在堪舆图上的一处点了点,道:“据抓到的梅花谷现任执事古忠交代,他们的兵力有十五万人,全都藏匿在保林郡附近,我在回京之前已经飞鸽传书给洪益飞,让他提高警惕,只不过他恐怕也不会将我的警告当一回事。” 洪益飞当然不会把令狐方的警告当一回事,洪益飞与令狐辉是死对头,当初他在夺嫡之战中胜出,令狐夜战死保林郡,令狐辉上书告老还乡,为了遏制令狐辉手底下的势力,他特意把洪益飞从闽南调到望乡城镇守,为的就是确保令狐氏再不能影响边关战士。 皇帝突然闭了闭眼,心中的懊悔简直比山还高,比海还深。他怎么就让与令狐辉有仇的洪益飞去守望乡城了呢?如果当初没派洪益飞去望乡城,换任何一个人去镇守,有了令狐方的事先预警,望乡城都有可能保住。 “朕悔啊,当初若是没有将洪益飞调去望乡城,此时也不必准备全面开战。”皇帝声音沉痛,叹息道:“大华江山就要生灵涂炭了,立轩,你可怪舅爷?” 令狐方心底冷笑,皇帝会后悔用洪益飞打压祖父?开什么玩笑! 为君者最怕的就是手下将领能力过于出众,功高盖主。而祖父恰恰就是犯了此忌,不然也不会累得父亲和母亲被逼“战死”保林郡。 以一人之力,带着一朝半数武将,若他那死脑筋的祖父真心想造反,大华江山转天就得改姓令狐。皇帝要是不趁着他爹娘“战死”之机,用洪益飞遏制住祖父昔日的势力,那才叫奇怪。 做了妓女还想立贞洁牌坊,说的就是皇帝这种人。自己也算是他一手养大的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不望试探自己,这心机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令狐方垂下眼,态度恭敬,面上又不失诚恳的道,“舅爷身为一国之君,所思所想自然要为江山社稷着想,祖父镇守边关多年,手下将领在朝中占了半数,祖父虽然对舅爷忠心耿耿,但难保别人不会起异心撺掇他。我祖父这人舅爷您也知道,他忠心是够忠心了,但对那些并肩做战的将领也讲究兄弟义气,万一要是被人设计,离间了他与舅爷您的感情,反而要陷我令狐氏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舅爷让洪益飞代替祖父镇守望乡城本,本就是应有之意,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将领安安份份的效忠舅爷,效忠我大华。立轩不觉舅爷有错。” 听到这话,皇帝憋了一天的郁气终于稍微散了些,令狐方能这样想,也不枉他将他带在身边教养十多年了。皇帝转身看着令狐方,一脸凝重的问:“以你看,路申鸣可会投靠鞑靼?” 令狐方自然的抬头与皇帝对视,不答反问,“舅爷会任由路申鸣占据望乡城和保林郡,不出兵围缴他这逆贼吗?” 没有一个正常的帝王能容忍别人造他的反,除非他病。大华雄兵百万,只要大军一出动,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路申鸣手下那十五万人。 兵败的路申鸣想要保命,肯定会退往草原,草原上没有资源稀缺,还有个凶残的鞑靼,他要是不投靠鞑靼,靠什么养活他那十多万的兵力呢? 合作需要利益,能让鞑靼同意与路申鸣合作的,无非就是瓜分大华江山这一项。鞑子生性凶残,烧杀掠夺无恶不做。到时,路申鸣的十五万大军与鞑靼的大部队合伙攻打大华,一个处理不好,动摇大华江山都有可能。 357请战出征 357请战出征 皇帝明知有外敌来犯,会不命大军前往边关防守吗? 路申鸣一定要死的,那十五万叛军一定要灭的,鞑靼的大军也是一定要挡在国门之外的。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想要平叛,又想让不敢靼子踏进大华国境一步,唯有开战。 “幸好这次从梅花谷里收缴了不少钱财回来,至少您不用为此次平叛的粮草和军晌发愁了。”这是令狐方唯一能安慰皇帝的了。 皇帝点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御书房的门被“咚咚”敲了两声,黄公公手里端着个雕五蝠临门的托盘信步而入,拖盘上摆着的正是两个青花白瓷的茶盏。 “皇上,这是您最喜欢的雨前龙井。”黄公公将一盏茶盏搁到御案上。 皇帝嗯了一声,转头对令狐方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你也坐吧。” “是,舅爷。”令狐方躬身恭敬的应了一声,才转身走到皇帝指的椅子上坐下。 黄公公把托盘上剩下的茶盏搁到令狐方手边的高几上,笑道:“世子爷,这是您以前最喜欢的碧罗春,您尝尝。” “公公说错了,我不只以前喜欢碧罗春,现在也喜欢。”令狐方一脸如如沐春风的笑,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嗯,还是那个味儿,喝这碧罗春还真就得到舅爷这儿来,别处可没公公这好手艺,都是糟蹋茶叶罢了。” 一句话恭维的黄公公眉开眼笑,“世子爷喜欢就好。” 皇帝心里搁着路申鸣的事,显得心事重重,喝了两口茶就把茶杯搁下了,“老黄,命内侍传旨内阁的几位大人和六部尚书,让他们立即进宫见朕。” 大华朝十六开印理政,今儿才十三就要宣见内阁和六部大臣,连三天都等不了,可见皇帝对路申鸣的除之后快之心有多急切,也表明了这次的事情之严重。 “嗻!”黄公公连忙躬身应诺,眼神偷偷瞄向了一旁的令狐方,见令狐方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他心头一凛,立即倒退着快步退了出去。 黄公公出去之后,令狐方也搁下了茶杯,起身走到皇帝的御案前,撩袍跪下,朗声道:“皇上,路申鸣屯兵保林郡,实为狼子野心,臣愿为先锋,为皇上出兵平乱,请皇上恩准。” 皇帝的眼底骤然闪过一道精光,却板起脸来斥道:“胡闹,伯阳侯府可就你一根独苗了,你又还未成亲,怎能轻易涉险?” 他不能轻易涉险只是因为他是家中独苗,又还未成亲,而不是因为大华名将辈出,可用之将比比皆是吗? 令狐方只觉阵阵心凉,面上却不敢透露半分,只语气略带哀伤的道:“舅爷当知,保林郡与我是不同的,十八年前,我爹娘用命守住了保林郡,十八年后,立轩不能让那里落于叛贼之手。” 皇帝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嘴里却叹道:“你想为国尽忠之心,舅爷知道,不过请战的事还是算了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令狐家可就你一个男丁了,若是你再出了事,你让朕怎么跟老伯阳侯交代啊?” 北疆边关的守将,十之八九是以前老伯阳侯留下的旧部,派谁去平乱都没令狐方去好使,只有令狐方才能让边关那些桀骜的守将团结一心,事半功倍。 但派令狐方去平乱,就等于皇帝把十八年前从老伯阳侯手里夺下的权柄,又重新送到了令狐方手上,万一令狐方生了异心,到时大华必将危矣。这于皇帝而言,其实是件两难的决定。 令狐方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他恭恭敬敬的向皇帝磕了一个头,才道:“我令狐家的男儿疆场杀敌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又有何惧,舅爷已为我订下婚约,小湘温宛仁孝,家里有她照料,臣很放心。” 皇帝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心道:令狐家的男儿不惧马革裹尸他信,不过那个叫叶湘的丫头全身上下哪里温宛了?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要真“温宛”会养三只豹子玩儿?能眼也不眨的驱使豹子杀人? 这都悍的没边儿了,也亏得的令狐方还能往那丫头脸上贴金。 不过叶湘丫头那悍丫头是令狐方自己向他求的,他越是维护叶湘,就代表他越重视那个小丫头,皇帝也就越放心。只要那个丫头和老伯阳侯夫妇在京,他也不怕令狐方能翻出天去。 皇帝起身绕过御案,亲手将令狐方扶起,“既然你如此有心,朕也就不拦着你了,不过你年纪毕竟还轻,若是让你一人统领所有兵马,难免会有人不服。”皇帝皱着眉沉吟声刻,道:“这样吧,此次朕就让英国公挂帅,从他的西南大营调集二十万兵马前往北缰驻防,以防鞑靼叩边,你嘛,朕封你为正四品骁骑将军,西郊大营的三十万大军,任你抽调十万前去平乱,如何?” 皇帝这话看似是让英国公挂帅,令狐方为副,但真实意思却是英国公领二十万兵马驻守边防,令狐方统领十万兵马前去平路申鸣的乱,令狐方名为副手,但谁不知道英国公与伯阳侯府的关系,燕一雷会从令狐方手里夺人,会跟令狐方抢功劳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 那么令狐方带去保林郡的十万兵马,就等于是归令狐方自己一人指挥着。而且还是那种出了问题有上司顶着,有了功劳自己领着一个道理。皇帝如此安排,算是对令狐方极为优待了。 再说那西郊大营可是负责护卫京城的精锐大营,算是皇帝的直辖军。老伯阳侯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就爱拉着令狐方往西郊大营里晃荡,那里的兵卒算是百里挑一,精选出来的,素质都不错,再加上受皇帝重视,令狐方和老伯阳侯也经常会过去插手调教一二,令狐方若是要从这三十万人中抽调十万人,用起来倒也不怕会不顺手。 “臣令狐方,谢皇上隆恩。”令狐方喜形于色的跪下谢恩。 皇帝心里很满意,但脸上却摆出一副愁容道:“你小子是开心了,回来朕都不知道要怎么被你祖母和祖父埋怨呢。” 358趁机上眼药 358趁机上眼药 令狐方心说:你会怕埋怨?别是正偷着乐吧。面上却道:“此次乃是微臣自愿请兵出战的,微臣自当回府与祖父祖母解释清楚。路申鸣狼子野心犯上做乱,保林郡又是微臣爹娘的埋骨之地,微臣若是无动于衷,那还算是个人吗?” “说的好!”皇帝拍着令狐方的肩膀,大笑:“男儿当如是。” 令狐主微微一笑,接着又与皇帝细细禀报了这次古忠招认的,与梅花谷有所牵连的几家人,顺便为吴应芳,曹茂川证了一下名,将这两人从路申鸣的事件中摘出来。至于甄晋原嘛……谁叫他儿子的姘头想害他的小湘儿呢?那就别怕他在皇上面前给他上眼药了。 “甄晋原此人倒没查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暗卫在调查甄家的时候发现了件荒唐事……”令狐方抬头望着皇帝,嘴角弯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道:“舅爷若感兴趣,倒是可以当个笑话,暂解心中烦闷。” 皇帝此时心里也正烦着,令狐方这副表情又摆明了甄家有八卦可听,惹得皇帝颇为意动,他往龙椅上一坐,大手一挥,“那你就给朕讲讲。” “是!”令狐方笑着向皇上拱手行了一礼,回身在下首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才笑眯眯的道:“说起甄晋原此人,舅爷你是知道的,那就是一板一眼中规中举的书呆子,甄晋原的长子铭肖父,品行倒也过得去,不过您肯定想不到,他的次子却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败家子……” 令狐方绘声绘色的将甄怀与刘家小姐订了亲,又如何与表妹勾搭不清,洪蔻朝如何心机了得,他如何意外得知叶湘的逃奴到了洪蔻朝身边,回想起甘泉寺的事,又是如何顺着洪蔻朝查到她与路依依的关系,丝毫没有隐瞒的说了一遍。 令狐方最后总结,也算是给皇帝交代一句,“我年初忙于梅花谷的事,倒是忘了要处理小湘的那个逃奴的事,一会儿回府便让人去洪府将那逃奴给讨回来。” 皇帝皱着眉听完,道:“这洪常栋堂堂一御史,连自家后宅都管不好,以妾为妻,教出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儿来,还不自知,朕还能指望他都察百官吗?” 得,有了皇帝这一句评语,洪常栋这官算是当到头了。 令狐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烦闷的表情,道:“这些大家千金整日里吃饱了没事干,不是算计这个就是暗害那个,真真是让人厌恶之极。”说着表情一变,略带了几分得意的微笑道:“还是我的小湘儿好,不吵也不闹,没事了在家逗逗豹子,闲了就变着花样给我和祖父、祖母做饭吃,比那些女人可强多了。” 皇帝闻言不由失笑,“感情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来朕这儿给那些小姑娘上眼药来的?” 令狐方没有否认,反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一脸厌恶的道:“我算是对这些女人厌恶透了,特别是那个路依依,简直不知所谓外加不知廉耻。”他抬头看着皇帝道:“舅爷你是知道我的,从小到大,我见到那个女人哪次不是避之为恐不及的?就这样了,她竟然还能自以为是的认定我会娶她进门?” 令狐方摇摇头,适时的闭了口。路依依毕竟是皇帝的亲侄儿,相较之下,他除了是皇帝一手养大的,与皇帝的血缘还没路依依近呢。 不过借着路申鸣的东风,令狐方相信路依依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了。一个反贼的女儿,就算是自己的侄女儿,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若是路依依安份守已,皇帝还会对她睁只眼闭只眼,可她要是敢在这关头再闹出一点点动静,皇帝必定不会再对她留情。 正如令狐方所料的那样,皇帝现在一听到路依依三个字,就会想起她那个当反贼的爹,面上也不自禁的流露出厌恶之色。“行了,这件事朕知道了,依依那边朕会告诫平乐,让她严加管教的。你这几天连日奔波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至于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朕一会儿就让兵部尚书加紧准备,大军开拔的时间就定在二月二,龙抬头。” “臣尊旨。”令狐方连忙起身躬身领旨,一礼之后才又笑道,“那我回府去了,下次再进宫陪舅爷喝茶。” 皇帝闻言眉目也不由柔和了几份,望着他的目光也多了几份慈爱,“去吧,路上小心些。” “哎!”令狐方笑眯眯的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御书房。 偏殿庑廊下,吴应芳几人还在干等着。 令狐方也不走近,只遥遥冲三人拱了拱手,便转身大步离去。与皇帝一轮的阴谋阳谋下来,他此时满脑子只有早晨出门时,叶湘那睡的红朴朴的小脸。抬头看看天色,计算了下回府时应该也快午了,暗想着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到时起床没有,顿时便更加归心似箭,脚下步伐不禁更加匆忙起来。 彼时的伯阳侯府里,叶湘刚被牛大丫叫醒,穿衣洗漱之后正好巳时四刻,她撩起衣袖准时走进小厨房。 张仪儿、牛大丫和舒静三个都已经练出来了,洗菜分菜,烧火热锅都不用她吩咐。 舒静帮着张仪儿,在一个灶台前给小黑、小白和小花煮肉排和煎鱼。 叶湘扫了眼长桌上的食材,便从工具箱里抽出菜刀,飞快的切起菜来。松菜要梗不要叶,统一切成一指宽半指长;猪肉切丝用来炒菜提香,切片炒黑木耳,切块用来做红烧肉,切丁伴红萝卜丁和香姑丁做炸茄盒。 叶湘边切菜边想着今天午饭的菜单:松菜拿来炒豆腐,黑木耳炒肉片,一盘红烧肉,一盘炸茄盒,一盘清蒸鲈鱼,最后再做一锅羊肉汤好了。 五菜一汤的菜单在脑中一定型,叶湘便迅速动作起来。 羊肉切块后过热水煮去血水,再加上滋补药材,放入瓷瓮中慢煮。 淘洗好的珍珠香米倒入蒸屉中,加在锅上蒸煮。 359你回来啦 359你回来啦 另一的灶上,牛大丫已经开始加油热锅了。叶湘顺手抓了一小撮肥瘦适中的肉丝扔进锅里翻炒增香,倒入松菜梗便开始大火翻炒起来,菜梗炒致熟透,再倒入事先煎好的三角豆腐片一起翻炒片刻,加入适量的糖、盐、料酒,以及用生粉兑水勾兑的半碗芡汁,翻炒之后加盖闷五分钟,加入少量味精提味,再翻炒两下起锅装盘…… 身边有人打下手,叶湘只管切菜、炒菜、装盘,洗锅,清理都有两个丫头在一旁善后,几个菜炒起来又快又轻松。 浓浓的饭菜香味开始在厨房里溢散开来。 令狐方还没到叶湘的院子,远远的就闻到了饭菜的浓香。这么浓的香味,一准就是那丫头的手笔,他嘴角微勾,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兴奋雀跃起来,脚下不自觉就加快了速度,大步迈进了院门。 院子里,小黑,小白和小花三只大豹子则正绕着石桌打闹,两个小丫头则蹲在抄手游廊的地上玩小石头。 “呜呜——”小花首先发现进门的令狐方,扭头冲他招了个招呼。 王子芯和陈喜听到声音,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见过世子爷!” 令狐方微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玩吧,不必管我。” 小黑只扭头撇了令狐方一眼,就把头扭了回去,照旧傲娇的对令狐方爱理不理。 小白看到令狐方,兴奋的原地蹦了两下,见小黑不理令狐方,便也扭回头去继续与两个小伙伴儿玩闹。 看着这三只欢蹦乱跳的大豹子,令狐方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空气中让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味全吸到腹中,心头只觉暖洋洋的。 脚像有自己意识般的大步走向被改成厨房的西厢的偏房,门帘一掀,那道纤细的身影便印入眼帘。 厨房里,叶湘正就着舒静给她打的热水洗手,一边的吩咐牛大丫把做好的饭菜分装到两个大食盒里。她的头发被一块深蓝的碎花布包起,身上穿着件半旧的蓝色碎花布袄,从背后就跟一个普通的小丫头似的,若不是令狐方知她甚深,差点儿没认出来她。 因门帘被掀起而刮进的冷风,引得屋内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 一见清站在门口的令狐主,牛大丫几个丫头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俯身行礼。“见过世子爷。” “不必多礼,忙你们的吧。”令狐方一步迈进厨房,单手背在身后,站在那里看着叶湘微笑。 “你回来啦,饿不饿?”叶湘看清来人,洗手的动作也为之微微一顿,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一双如粹了星光般黑白分明的大眼,也随之弯成了月牙型,“我刚做好饭菜,换身衣裳就可以去祖母哪儿了。” 一句“你回来啦”听在耳里,令狐方只觉的整颗心都似泡进了温泉里一般,暖意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热呼了起来,多日奔波的疲惫似乎也因为这一句话,而倦意尽消。 他温声道:“你慢慢来,我等你。” “那奴婢先去前院吩咐虞婆子套车。”金桔把手里的东西往银杏手里一塞,也不待叶湘答话,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直到金桔跑出了门,屋里的几人才反应过来,银杏更是哭笑不得的举着手洗了一半的碗笑骂,“这鬼丫头,就知道变着方儿的偷懒。” 几人看着银杏手里的举着的碗,都不由笑出声来。叶湘抬头冲令狐方笑了笑,又转回头让几个丫头赶紧收拾善后。 牛大丫正小心的把灶上炖着的瓷瓮端出来,叶湘见状忙道:“羊肉汤就别盛出来了,天气太冷,这汤一冷就容易起浮油,到时就不能喝了,而且装在食盒里不小心洒出来也麻烦。”她想了想,道:“你把前阵子我让文小翠做的那个用来保温的棉被套子拿出来,把这瓷瓮包起来,就这么把整个瓮端过去吧。” 牛大丫点点头,转身去墙角的立柜里翻棉被套子去了。 张仪儿正在煎鱼,叶湘又去看了看灶里给小黑小白和小花煮的肉排。张仪儿有厨艺基础,跟着叶湘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在做点心吃食方面,叶湘也不吝啬教她。早在一月前,叶湘就已经放心的将给三只大豹子做饭的任务交给张仪儿了。 解掉围兜,走到门口。令狐方自然的拿起门边衣架上的大氅给她披上,顺手为她打起帘子。 厨房和院子里的温度,就是春天和冬天的差别,叶湘一跨出厨房的门槛,提起裙摆,三步并做两步小跑着就蹿回了自己的屋子。小黑、小白和小花见状,还以为叶湘要跟它们玩游戏,也争先恐后的往叶湘追了进去。 令狐方看着叶湘那如受惊小鹿般的样子,再看三只笨豹子的傻样,忍不住轻笑着也跟进了正房。 “小黑、小白、小花,你们三个不许闹,我是要换衣服,不是要跟你们玩啦,赶紧出去。”内室里传来叶湘娇嗔的喝骂声,不多时,三只大肥豹子就朵拉着耳朵被赶了出来。 一想到小丫头正打算换衣服,却被三只大笨豹子闯进去时气急败坏的样子,令狐方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他往窗台下的罗汉床上一坐,目光在三只豹子身上来回扫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害。 小白看着令狐方的样子,不解的歪了歪头,转头对小花低呜了两声,意为:小妹,这家伙在傻笑什么? 小黑昂着头,回了它两声低呜,意为:主人刚做好了饭,他是不是知道有饭吃了,所以高兴? 小花看了看一脸“傻笑”的令狐方,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哥哥,感觉自己的哥哥似乎也没比那个两条腿的雄性聪明多少。 小花在博物架下的波丝地毯上趴了下来,满心感慨着这年头,像它和主人这样聪明真是越来越少了。 换下布袄,穿上白色的蜀锦高领及膝袄裙,下配同色棉裤,再从衣柜下层拿出双白色的及膝长靴套上,内里衬了兔毛的靴子穿在脚上只觉得又暖和又绵软,叶湘跺了跺脚,感觉就跟踩在草坪上一样舒服。脸上不由的露出欣喜的笑,叶湘解开头上的蓝布,稍稍整理了下头发,便走了出来。 360有没有想我? 360有没有想我? 令狐方听到脚步声,目光就一瞬不瞬的望向了通往内室的门,等看到从内室出来的小人儿,眼睛不觉就是一亮。他的小丫头很会打扮,令狐方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道,叶湘的衣裳大多都是自己画的样子,让针线上给她量身定做的。 她身上这件衣裳他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做的,样式有些点儿像骑马装,但那如花瓣般的裙摆和收束的不盈一握的细腰,却又比骑马装更显女子的俏丽和柔媚。 令狐方的目光在叶湘的衣领和胸前精致的盘扣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抹带着深意的笑。 几日不见,他的小丫头似乎长了一点儿呢。 女为悦已者容。见令狐方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叶湘嘴角的笑意不觉又深了两分,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笑盈盈的问他:“这身衣裳是文小翠刚给我做的,怎么样?好看吗?” 令狐方点点头,起身上前拉过她的手,另一手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抱住,这才满足的轻轻的呼出一口。 虽然不排斥跟令狐方拥抱,但突然被抱住,叶湘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她轻轻推了推他,低声娇嗔道:“你干嘛?” 令狐方勾起嘴角,低头俯到她耳边低声问,“我出去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我?” 既然决定要嫁他,两人相处自然要以诚相待,何况数天没见他,她真的很担心。 叶湘忍着脸红轻“嗯”了一声,才抬头看着他,不满的抱怨道:“你要出门办差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心里担心,又不知道该跟谁打听你的下落,你几天不见人影,祖父祖母都跟见惯了似的,害得我都没好意思问他们。” 原来亲耳听到心爱的人挂念自己,感觉竟是这么的好,令狐方心跳如鼓动,笑容从眼底满溢出来,漫延到嘴角眉梢,一种名为快乐的东西充盈在心头,让他激动莫名,只想要做些什么,来发泄此时难以压抑的喜悦。 “小湘儿,我的乖乖……”他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一吻落在她的眉心,心底却有个声音狂哮着:不够……不够…… 温柔的唇顺着她的眉心、鼻梁一路吻下来,最后落在她的红唇上,却不动了。 叶湘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不知道到是慌还是怕。令狐方收紧的臂和急促起来的呼吸,都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抬手去推他,“令狐……唔……” 刚喊了两个字就被趁虚而入,叶湘都不知道该不该骂自己一声“猪”。 令狐方那种迅捷无比的侵入,让她有种他在守株待兔,就在等自己乖乖张嘴的感觉。 带着种霸道和咄咄逼人的感觉,热情、激烈,让叶湘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耳边急促的呼吸,和腰间收紧的铁臂都显示出主人此时身体的激动和兴奋。 叶湘整个人都似着了火一般烧起来,脑袋莫名的发晕,全身都似失了力气,站都要站不住了。 “令……狐方……”叶湘心慌的想要求饶,声音从两唇之间溢出,却已支离破碎。 令狐主听到这一声颤抖的有如小猫在叫的声音,却只觉全身血气翻涌,神魂颠倒,他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劲,不容她稍退半分,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怀中人儿娇软温暖,唇瓣柔软芬芳,唇齿间的纠缠和追逐让令狐方深深的沉醉。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放纵的欲望,狠不能将怀里的人儿嵌进自己身体里去。 “湘儿……我的小乖乖……”理智在这一刻早就不知道被令狐方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他就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将美味含在嘴里一点点的品尝着,又忍不住想要整个吞噬。 叶湘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缺氧的鱼,无论怎么吸气都逃不过被憋死的命运,她很想自救的,可她手脚发软的使不出力气,令狐方又跟发了狂的牛似的,推都推不动。 就在她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时,令狐方终于好心的放过了她的唇,叶湘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妈的,终于得救了。 为免令狐方再次发疯,真把她吻到憋死,叶湘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抱住他的腰,把额抵在她怀里,一边近乎贪婪的呼吸着鲜新的空气。 令狐方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就这样做罢?他头低不断的吻着她的发鬓、脸颊,想让叶湘抬起头来,声音里满是期盼和乞求,含含糊糊的低唤着,“湘儿……湘儿……” 刚才的感觉太激烈可怕了,叶湘抵死不肯抬头,“不要了。”声音一出口,她却吓了自己一跳,这哪里是拒绝人的口气,分明是在跟人撒娇嘛。 叶湘咬着唇跺跺脚,决定要拒绝的更加有力度一点,免得让令狐方误会。“你不许再吻我。” 令狐方却觉得怀里的小未婚妻可爱极了,他一边吻着怀里这个每见一次就让他更加喜爱一分的小人儿,一边在她耳边轻哄,“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靠,还来?一次就差点儿被你憋死了?两次本姑娘哪里还有命在?叶湘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令狐方闻言神智这才清醒了些,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把身体的悸动强压下去。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染上了一声粉色的耳廊,他心头一动,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才搂着叶湘轻声低哄道:“好了,我不闹你了,把头抬起来吧,跟我说说你这几天在家都做了些什么,昨天怎么会忙到天亮才睡的?” 叶湘将他推离一臂远,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令狐方却是愣住了,黑曜石般的眸子突然更加深邃了几分。 361进步 361进步 面对自己的小未婚妻,令狐方突然发现自己向来自傲的自制力,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若不是他此时理智还在,若不是小丫头此时盯着他的眼神里满是防备和警惕,就跟防贼似的。说不定他真会忍不住将她直接拖进内室里,提前把洞房花烛给过了。 “你不许再闹了哦。”警告的语气,却似在哄孩子一般,让令狐方不觉宛尔。 “好,我不闹了。”他退后两步,重新在罗汉床上坐下,指指炕桌对面的位置,道:“时辰尚早,咱们坐下说会儿话,你还没告诉为什么会忙到天亮才睡呢。” 见令狐方真的冷静了下来,叶湘终于松了口气,情欲上头的令狐方就跟要把她拆吃入腹似的,那股劲头太可怕了。她轻拍了拍胸口,安抚了下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才大大方方的在令狐方对面坐下,道:“你那个酒楼应该差不多装修好了吧,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要养些歌舞伶人,自己排舞唱曲儿的吗?所以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都在忙着写话本子,画背影造景的图,顺便还写了几首词。” 令狐方嘴角含笑的盯着侃侃而谈的小未婚妻,眼底却闪动着若有所思的光芒。他发现他的小丫头虽然并不排斥他的接近,但如果他做的出格了,这丫头就会跟只受惊的兔子般,从他身边飞快逃开。只有等确定他没有危险了,才会再慢慢靠近。 令狐方的目光扫过她红艳的唇,搁在膝上的手不自禁的紧了紧,最终却又缓缓松开。心下感叹,他的小丫头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胆小谨慎的很。面对这样与众不同的小未婚妻,他就是再机智若妖,也只能歇菜。 令狐方揉着额头,给自己打气:有张有驰,才是王道啊,逼得太紧,只会把她吓跑。 不过今天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不是吗? “你会写话本子?还会写词?”令狐方一心两用,心里算计着的同时,还留了只耳朵听小未婚妻说话。不过他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突然发现他的小丫头似乎很多才多艺,厨艺,绘画,经商,棋艺……这个跳过。虽然不精于女红,但对于服饰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现在还会写话本子?写词? 小未婚妻这么有才华,让人感觉压力很大啊。令狐方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湘,身体靠在炕桌上往她跟前凑了凑,问,“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当然有啊。”叶湘皱眉想了想,低头掰着手指数,“我不会弹琴,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会下棋,不会写诗,不会女红……”数到最后,叶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一般大家小姐会的东西,我都不会。” 令狐方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儿,也不由失笑,“知道一般大家小姐会的你都不会,还这么得意?”他伸出一指戏谑的轻戳了戳叶湘光洁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倒底是怎么想的?” 叶湘伸手拍掉他的手,顺带白了令狐方一眼,道:“我怎么能不得意?弹琴跳舞唱歌下棋都是微末技艺,闲来无事学来自娱自乐还行,可当不了饭吃。那些大家小姐有父母家族依靠,一生也就是从家里的后院嫁到夫家的后院,一辈子也就只需讨一个男人欢心而已。我不一样啊,我得靠自己还得赚钱养家,赚钱的东西都得会一些,而且也不用关在小小的院子里……” 令狐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脸正色的道:“小湘,你忘了我们已经定亲了吗?你以后会是伯阳侯世子夫人。” 叶湘愣了愣,这才醒悟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她二十多年的现代独立意识太过根深蒂固了,所以总是会下意识的忘记一些与自己理念不同的东西,比如说这个时代约定俗成的规矩:女子一旦定亲,连人带钱都会是夫家的,而且养她也成了夫家的责任。换句话说就是:她以后得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学习那些能讨男人喜欢的东西,过完混吃等死的一生。 回过神的叶湘第一反应是:谢天谢地,幸好之前向令狐方要了析产分居文书。但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对,令狐方人不坏,而且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跟他好好过日子,有些事自然要有商有量,实在不能协商,两人相看两相厌时再来想最后一步也不迟。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令狐方问:“你会不许我经商,不许我出门吗?” 令狐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有事情能当面问他,至少比之前直接塞给他一堆歪理,然后让他写析产文书强。知道自己的回答关系着两人以后的关系进展,令狐方很慎重的看着叶湘道:“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在府里想干嘛就干嘛,只要开心就好,要出府的话,就必须带齐护卫,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行。” 叶湘眼睛一亮,“我真的可以任意出门吗?你也不禁止我出门经商?” 令狐方笑着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出门前最好跟祖母说一声,交代一下去处,也免得你晚归了家里人担心。至于经商赚钱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喜欢就去做,不过出门就一定要多带些人手,注意安全才成。” 叶湘的心里就跟揣了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雀跃不已,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压都压不住。不过想到歌舞伶人在这个时代属于下九流的行当,写话本子自然也当贵不到哪里去。若是让人知道,堂堂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写话本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丢了他的脸? 叶湘咬了咬唇,忍不住小心的探问“那我写话本子让伶人表演,你反对不?” 令狐方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反对?” 叶湘瞪大了眼看着他,“你不觉得我会丢了你的脸吗?” 令狐方正色道,“伯阳侯府以军功立世,我令狐家以忠君爱国立于朝庭,就凭你写个话本子,还丢不了我的脸。” 362幸还是不幸 362幸还是不幸 说着他又笑起来,“相反的,你写的话本子若是红了,我会觉得的脸上有光的。试想我令狐家从上到下都是武刀弄枪之辈,难得娶个媳妇儿能舞笔弄墨,正好弥补了咱家的不足,到时咱们侯府可就成了真正的文武双全了,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 叶湘听他前面一句话说的还正正经经的,后面一句却开起玩笑来,不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但心底却也忍不住感动于令狐方对她的包容和体贴。 令狐方被瞪了也不以为意,反而轻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笑问:“想不想去看看咱们的酒楼装修的怎么样了?” 叶湘的眼睛骤然的亮了起来,“你要带我去吗?” “有何不可!” 叶湘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没有错过令狐方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她摇摇头,道:“今天就算了,我还没睡饱呢,下午继续补眠,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明天带我去?” 令狐方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一般甜,他的小丫头是在心疼他呢。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深刻起来,令狐方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小手,慎重的点了点头,“好,那咱们明天用过早饭之后就出门,中午就在酒楼里用,你要的伶人我早就命人找好了,你明儿带上你的话本子,咱们当场就让那些伶人练练,如何。” “嗯!”叶湘笑的眉眼弯弯,心里想的却是:度娘说的果然没错,两性相处,还是勾通最重要啊。 “对了,听说皇上要抓住路驸马,结果驸马逃了,平乐公主府到现在还在御林军包围着,这件事你知道吗?”坐上去往福寿院的马车,叶湘才想起要问这事。见令狐方很是随意的嗯了一声,却并不多说。 叶湘眨了眨眼,立即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她往令狐方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路驸马逃走,是不是因为他要造反啊?” 令狐方吓了一跳,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侧耳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才神色严厉低喝,“你怎么知道的?” 叶湘白了他一眼,伸手拉下他的手,不屑的道:“切,平乐公主可是皇帝的亲妹妹,只要平乐公主不死,路申鸣就是杀人放火,贪婪半个国库,皇帝看在自己妹妹的份上都会留他一命。古往今来,除了造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让一个皇帝,不顾亲情和所谓的皇家体统,要派御林军包围公主府抓路申鸣的。” 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小未婚妻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 令狐主头痛的抚额,眼角瞥见叶湘得意的小模样,双手一伸就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叶湘老脸一红,脑中瞬间浮现刚才在屋里时两人的亲密,顿时又羞又急,这里可是马车,隔着一片小木板儿,外头还坐着个虞婆子呢。 “你干嘛,快放开,这样成什么样子?”叶湘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大声喊话,声音含含糊糊的细若蚊呻,若不是令狐方耳力好,还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一把将试图推掇他的小手握在手里,令狐主直起身贴上叶湘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环进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低声哄道:“你乖乖别动,我告诉路申鸣是怎么回事。” 叶湘缩了缩脖子,老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嗔道:“有什么事,你放开我再说不行吗?” “自然不行!”令狐主嘴角含笑,舒服的将头枕在叶湘的肩上,开始漫天忽悠,“事关朝庭机密,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是杀头的大罪。” 叶湘的心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和被令狐方抱着之间来回权横了三秒,就做出了选择。反正被男朋友抱又不会少块肉,还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比较重要。“那你快说。” 令狐方拍拍她的手,道:“你先放松身体,你这样僵硬可硌人了,平时让你多吃点儿,你还不要,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都是骨头。” 叶湘着实被气到了,扭着身子挣扎起来,“嫌我硌人,那你去找不硌人的去。” “我不嫌弃,不嫌弃,我喜欢的很。”令狐方猛的收紧双臂,制住叶湘的挣扎,以两人现在的姿势,她这样的动作可是会要人命的。“乖,快别乱动了,不然一会儿要是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这句台词太熟悉了,叶湘秒懂,立即不敢再挣扎了,不过脸却更红了,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臭流氓!” 令狐方染上一丝情欲的眸子倏地闪过一抹亮光,瞥了眼怀中小人儿飞红的脸颊和脖颈,暧昧的贴着她的耳朵,缓声轻问:“你……懂我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费话!老娘连某岛“动作片”都看过,还能不知道你下面长了根经不起挑逗的软体组织?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叶湘有些受不了令狐方暧昧的举止,扭头避开他的骚扰,咬着唇怒道:“你倒底说不说?” “说,我说还不成吗?”令狐方轻笑着将娇嗔的小丫头紧紧搂在怀里,心中已经开始憧憬起自己成亲后的美好生活了。 “路申鸣是梅花谷的细作,也是梅花谷这一代真正有实权的主事人。” 叶湘已经顾不得令狐方一边说话,还一边在她耳边吹气了,令狐方这话里的信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皇帝的妹妹竟然嫁给了前朝皇帝私生子的子孙? “我的天哪,平乐公主这回麻烦大了!”叶湘想起令狐方说的,路依依准备十五宫宴时要找她麻烦的事,忙拍着令狐方的手问道:“哎,那路依依十五宫宴的时候还能进宫吗?你之前说这事交给你处理,你处理了没有?” 这丫头的思维可跳的真快!令狐方有些气闷的靠着叶湘的肩,意兴阑珊的答道:“路依依和洪蔻朝想要陷害你的事情,我跟皇上提了几句,你的那个逃奴,我出宫的时候就命邓扬去洪家提人了。” 叶湘挑起眉,试想了一下邓扬明目张胆的上门要人的情景,以洪蔻朝在洪家的地位,如果邓扬只是上门要个逃奴,洪蔻朝只要推说不知钱慧心的底细,就能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这应该不符合令狐方想要达到的效果。 363我要出征了 363我要出征了 叶湘微微眯起眼睛,侧过身看向身后之人,“你……该不会是顺便让邓扬跟洪蔻朝的爹,“友好”的聊了些有关洪蔻朝的事情吧?” 令狐方对叶湘赞赏的一笑,垂眼掩住眼底的寒光,语气甚是霸气的道:“那是自然,洪蔻朝想要踩着你上位,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我平素不喜惹事,并不代表我怕事,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令狐方是死人不成?” 有人这样维护自己,叶湘要说不感动就太假了,她抑制不住地想笑,心里更是像吃了蜜般的甜。 “姑娘,世子爷,福寿院到了。”虞婆子的声音自车外响起,马车在微微一晃之后停了下来。 令狐方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即露出一抹无奈之色,府里就是再大,马车也有停的时候,更何况午时将近,就是他不想吃饭,叶湘和祖父祖母可都等着吃饭呢。 唉,何时才能随心所欲的跟他的小丫头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啊。 将叶湘抱下马车,两人手牵着手进了福寿院。 令狐老夫人一见两人牵着手进来的身影,脸上的欢喜之色掩都掩不住,“湘丫头啊,快到祖母这儿来。”又转头去吩咐紫娟,“你去前院叫侯爷回来吃饭。” 令狐方笑嘻嘻的跪下给老夫人磕了个头,“孙儿给祖母请安。” “祖母!”叶湘也曲膝给老夫人行了个礼。 “都别多礼了,过来过来。”令狐老夫人向两人招着手,她笑眯眯的目光在叶湘脸上扫过时,骤然一亮,再看向令狐方时,那笑容便止不住的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老夫人拉着叶湘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斜眼看着令狐方,故意板着脸训道:“臭小子,这几天跑哪儿鬼混去了?也不跟家里交代一声,没的让人着急、担心。” 令狐老夫人这话一出口,令狐方便明了自家祖母什么意思了。他瞥了眼故作若无其事的叶湘,笑道:“祖母,您还不清楚孙儿的品性吗?这天寒地冷,又是大过年的,若不是为了给皇上办差,谁会想出门呢。” “小滑头。”令狐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出门办的什么差事,只道:“你差事办完了吧?后天可就是元宵节了,你没事别乱跑,十五宫宴之后,带湘丫头去看看花灯。” 令狐方有心想要提自己即将出征的事,但看着满意头银丝却笑容满面的祖母,再看着乖巧坐在祖母身旁抿嘴微笑的叶湘,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祖母中年丧子,若得知他即将出征,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还有叶湘,她本该与他无关,可却因为他的一已私念,被与他捆绑在一起,她还这么小,他凭什么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呢? 虽然他有自信,肯定能保住命从边关回来,但面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总归是他不孝和自私了。 令狐方暗暗吸了口气,在出征前的这半个月里,好好陪陪祖母和叶湘的念头更加清晰和坚定起来。 用过午饭,众人起身移往暖阁喝茶,令狐方在后面拉住叶湘的小手,俯在她耳边,小声道:“小湘,我与祖父有事情要商量,你先陪着祖母说会儿话,好不好?” 叶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与祖父有事商量,自去就是,问我做什么? 令狐方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般,又小声追加了一句,“你等我回来,我们一会儿一起回你的院子。” 叶湘只觉的更惊讶了,“你不说是你几夜没合眼了么?你回自己院子好好歇着跟我回去干嘛?” 令狐方看了看四周,叶湘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情,一时也变得紧张起来,谁知他凑到她耳边,说的竟是:“我跟你回去,陪你一起午睡补眠啊。” 叶湘听明白令狐方话里的意思,脸一下就红了——气红的。 想调戏她就得付出代价,姑娘她也不是吃素的。叶湘毫不留情的抬起穿着皮靴的脚,狠狠的跺向令狐方大脚丫子,“臭流氓,哼。”骂完甩头就走,丝毫不理会站在原地暗暗吸气的某人。 令狐方站在原地笑看着叶湘如小鹿般跑的飞快的背景,运功驱散脚上的痛感,刚才那一下,小丫头估计把自己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还真是狠心! 难怪前人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前院书房里,令狐方与老伯阳侯分主次坐下,小厮给屋子里的火盆添了碳,又给两人上了热茶,这才关上门退了下去。 老伯阳侯抬起眼皮,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孙子,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不好开口?” 令狐方叹了口气,“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伯阳侯挑起眉看他,“那要不改天再说?” 老伯阳侯的开明,让令狐方无语凝咽,这要换到别人家,有这么开明的祖父,估计那些大家公子得高兴死,可令狐方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所以反而更加难受。“算了,我直说了吧,我要出征了。” “你说什么?”老伯阳侯闻言瞳孔猛然一缩,他想到了前两天御林军包围公主府,只为了抓路申鸣的事情,可惜给路申鸣跑了,至今没有抓住到人。老侯爷一双老眼微微的眯了起来,“你出去的这几日,办的差事跟路申鸣有关?” 令狐方点点头,对自家祖父,没什么可好隐瞒的。他把怎么发现梅花谷有猫腻,怎么根据皇帝的意思查到京中有人与梅花谷有所勾结,再因为路依依的关系,提前对梅花谷发动的事情,跟老伯阳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据抓到的古家这代家主交代,潘氏每代皆有四个嫡子,除长子外,其余三子一出生就会给人抱养。潘氏嫡系一族接连两代皆只沉溺于享乐,古家不甘被人奴役,筹谋数十年,选择背叛潘秉承,投靠了原名应为潘秉继的路申鸣。” 老伯阳侯沉吟片刻,问:“路申鸣屯兵何处?有多少兵马?” 364你小子也有今天! 364你小子也有今天! 令狐方看了老伯阳侯一眼,语气有些无奈的道:“保林郡,近十五万人马。” 老伯阳侯的眼睛猛然圆睁,其中凌厉的寒芒有若实质,“好好好,好他个路申鸣,敢信我令狐家的余威藏匿私兵,真是好啊。” 他就知道这事儿一说出来,祖父肯定会生气。令狐方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陪着笑劝道:“祖父,孙儿已经向皇上自请为先锋,二月二便要开拔前往保林郡平乱了。” “屁!”老伯阳侯重重的哼了一声,瞪着令狐方骂道:“老子的带兵打仗时候,你爹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你小子这点儿小计俩,也敢来晃点老子?老子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在保林郡和望乡城之间打一个来回。” 令狐方默默低头捂脸挨训。 “路申鸣为什么敢把叛军藏匿在保林郡?还不就是因为那里埋着你爹和你娘?想借着我令狐氏的名头谋利,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老伯阳侯冷笑了两声,转眼又瞪着令狐方道:“老子在边关蹲守了三十多年,你爹娘更是把命都搭在了那儿,才换来这么个破爵位和天下百姓的称颂。老子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你要带兵去平了路申鸣,老子也不拦着你,不过你要是敢弱了我令狐氏的名头,就干脆死在外头别回来了。” 令狐方无奈的撇撇嘴,心说:不就是担心我有危险,想让我行事小心些么,说句软话会死吗?每次都是训训训,也亏得本世子聪明绝顶,不然换个脑子笨点儿的来,谁听得懂您老这些话后面的关心啊?心里这么想,令狐方嘴里可不敢这么说,立即挺直了腰,摆着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大声回道:“祖父放心,孙儿还没娶妻生子,万不敢把命丢在外头,况且孙儿也舍不得让小湘守寡。” 老伯阳侯瞪着眼冷笑,“屁!你死了,老子就过继湘丫头做孙女儿,我给她收赘。” 令狐方差点儿没气结,他怎么这么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别扭的祖父啊?“祖父,我可是您亲孙子,哪有您这样的?” “哼!”老伯阳侯看着孙子黑了半边的脸,笑得万分得意,“老子虽然多年不打仗了,不过心里明白着呢,路申鸣肯定是去跟他那十五万人会合了,保林郡之前就是望乡城,拿下了望乡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路申鸣能给皇帝做十几年的暗卫头子,本身能力就不弱,就洪益飞那个自以为是的白痴,能守得住那才叫怪事。平乱?哼!不把那些靼子打怕了,路申鸣这场乱你能平得了才怪?这场仗有得打了。” 是啊,这场仗有得打了。 令狐方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低头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吟了半晌才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还要祖父多担待着些,小湘那丫头在乡下随心所欲惯了,孙儿也不想将她关在府里,若是她有哪里做的不尽如人意的,还请祖父祖母待她宽容些。” 老伯阳侯白了他一眼,“你小子这么不放心,干脆自己带在身边不就完了?”反正令狐家的男儿带媳妇儿上战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都是有例可寻的,从令狐辉到令狐夜,可都是夫妻双双上战场的。 令狐方摇摇头,很真白的道:“我舍不得让她去那么贫济地方过风吹日晒的日子,何况小湘跟祖母和娘不一样,她还要守孝两年呢,孙儿现在就已经忍的很辛苦了,要是再朝昔相处,我怕我忍不住。” “哈哈哈……”老伯阳侯拍着桌子狂笑,“你小子也有今天!” 要不是怕祖母伤心、难过的时候没人开导,他才不会把事情通盘告诉老头子呢。令狐方无奈的揉揉额头,端起杯子喝茶静气,直到老伯阳侯笑够了,他才又道:“孙儿出征之后,祖母必定会为孙儿担惊受怕,为防祖母伤神,孙儿与小湘的婚事,还请祖父和祖母加紧筹备,小湘出孝期之后,无论如何,孙儿都会抽空回来一趟的。” “靠!你以为战场是你家开的啊,什么都归你说了算?还抽空回来一趟,胡吹大气。”老伯阳侯听不下去的,抬手做势要打令狐方。 令狐方连忙从椅子上跳开,一本正经的道:“孙儿说能抽空回来一趟,就是战事再紧,孙儿必定也能抽出时间回来,祖父您只管和祖母帮孙儿把婚姻事宜准备好就成了。” 老伯阳侯就见不得自己孙子这副嚣张的样子,吹胡子瞪眼道:“屁!你小子整天想着那个小丫头,能打得好仗?别到时真给老子死在外头了,老子一准儿……” 令狐方有些气恼的打断老伯阳侯的话,语气坚定的道:“祖父您放心,为了娶小湘过门儿,我不管怎么样都会保住命回来的。” 老伯阳侯哼了一声,这才转了话题,问起皇帝派遣的兵力和令狐方的打算来。 西郊大营的兵卒素质都不错,从中挑选出十万精兵,只要指挥的好,完全可以吃掉路申鸣的十五万人。只不过带兵打仗,靠的并不单单只是人,还需要兵器,马匹,粮草,等等一系列吃喝穷用的后勤保障。 听了令狐方的打算,老伯阳侯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去打仗吧,我会经常去兵部坐坐的。” 令狐方默默在心里为曹茂川点了根蜡。 “祖母那里,还是等孙儿出发前一日再说吧,孙儿怕提前说了,她老人家更加担惊受怕。” “你祖母这辈子跟了我,也是苦了她了。”老伯阳侯闻言也轻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对得起全天下人,却唯独亏欠了自己的发妻,独子早丧虽然不能全怪他,但若不是他当初坚持要继续镇守边关,独子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看着玉树临风的孙子,老伯阳候的眼中有欣慰,也有感慨,前江后浪推前浪,他老了,可他的孙子却是比他和他爹都要优秀的文武全才,令狐氏有他和那个小丫头,不怕兴旺不起来啊。想到这里,老伯阳侯顺口问道:“你要出征的事,可跟湘丫头提过了?” 365大被同眠 365大被同眠 提到这个,令狐方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还没,不过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的。” 老伯阳侯打量着孙子,目光扫过他眼底的青色时,微微皱了皱眉,“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令狐方笑了笑,“孙儿挂念家里,一路急着赶回来,才会略有疲色,孙儿这就去休息了。” 老伯阳侯没好气的骂道:“赶紧滚蛋。” “是!那孙儿就先告退了。”令狐方笑着行跟老伯阳侯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书房,快步往后院走去。 “世子爷!”人还没到福寿院,守在路口的常凯就迎了上来。 令狐方挑了挑眉,“叶姑娘回潇湘苑了。” 常凯嘿嘿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叶姑娘就告退出来,回潇湘苑去了。” 以为提早跑掉就行了吗?他可没这么容易打发。令狐方微微眯了眯眼,随即神色一正,沉声问道:“邓扬可回来了?叶姑娘的那个逃奴抓回来了没有?” 常凯立即肃容道:“抓回来了,那丫头已经按爷的吩咐,秘密派人送往东南大营了。” 令狐方嗯了一声,随即又嘱咐道,“这件事别让小湘知道,她若问起,你们推说不知即可。” “是!”常凯行礼后退去。 令狐方脚跟一转,便飞身往潇湘苑掠去。 叶湘倒也没对令狐方说谎,她确实是睡眠不足,下午准备继续补眠的。 解了头发,脱掉外衣,叶湘钻进用汤婆子暖过的被子里,顺手从床里抓来两个靠枕垫在颈后,再从枕头下抽出本没看完的游记,便靠在床上细细的翻看起来。 睡前读书,是她从上辈子延续到这辈子的习惯。如果是现代的小说,叶湘一准会越看越精神,不过古人写书都喜欢之来则去,即使是一本对其他人来说已经很浅显的游记,那一堆之呼则也的文言文,也绕得叶湘脑袋发晕,睡意上涌,算是一本非常好用的催眠书籍。 有了睡意,叶湘掩嘴打了个呵欠,便把书重新塞回了枕头底下,随手把靠枕扔进床内侧,便躺下合上了眼睛,准备沉入梦乡。 “吱嘎——”拔步床隔扇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让人想突略都突略不了。 叶湘一睁眼,就见到令狐方回身合上隔扇的背景,她呼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令狐方,你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 令狐方很是淡定的转过身,就看见床上只穿着雪白中衣,长发披垂在胸前的叶湘,正瞪圆了眼睛盯着他,脸上倒是未见怒气,倒是好奇之色更多些。 令狐方心底微吁了口气,没有生气就好。他笑眯眯的走近,一边解掉腰带开始脱衣服,一边道,“你忘了我之前在祖母院子里怎么跟你说的?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说了要陪你午睡,我肯定不会食言的。” 叶湘对他的无耻简直叹为观止,“令狐方,你的脸皮倒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厚成这样。” 令狐方顺手把脱下的衣服扔到床头的矮柜上,一边伸手对叶湘指了指,“你往里躺躺,给我腾点儿地方,我是真的累坏了,都连着两天两夜没睡了。” 叶湘闻言,原本到了嘴边想要赶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看着令狐方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她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忍。想想两人是未婚夫妻,大被同眠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再说令狐方做事向来有分寸,她扭扭捏捏的,而且显得小家子气了。 想到这里,叶湘便也乖乖的往床里挪了挪,给令狐方腾出了位置,顺手还从床里抓了个枕头给他。 令狐方简直要欣喜若狂了,他还以为想要跟小未婚妻同床共枕得好生费上一翻功夫呢,没想到小丫头这么善解人意。令狐方踢掉靴子,把脱下的长裤随意的往矮柜上一扔就跳上了床。 叶湘的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不过幸好被子够宽大,就是再睡两人都还有宽裕。叶湘大方的分了一半的被子给令狐方,还不忘义正言辞的警告,“乖乖睡觉,不许做怪!” “好!”令狐方笑眯眯的应承着。心说:你都还没长大,我就是有心想做什么也不行啊。不过现在能搂着小未婚妻入睡,令狐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双双躺下,叶湘翻了个身,背对着令狐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身边传来的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令狐方闭上的眼才缓缓睁了开来,他小心的贴上叶湘的背,伸手搂住她的细腰将她圈进怀里,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任睡意将自己吞没。 大宅门里,人多口杂,只要是有心,还真没什么事能瞒得过当家主母的。 令狐老夫人午睡刚醒,她靠着大迎枕依在床头,手里慢捻着紫檀木的佛珠默念着经文。 秦嬷嬷带着紫娟和紫烟从外头进来,打发了两个丫头跟杏红一起给老夫人挑衣裳,她悄声走到床边,凑到老夫人耳边低声笑着道:“夫人,世子爷从前院离开之后,去了潇湘苑,听说到现在都没出来。” “是吗?”郭老夫人微微皱起了眉,“这孩子,在外奔波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先回自己院子好好歇会儿。” 秦嬷嬷抿着嘴轻笑道:“园子里的暗卫听到叶湘姑娘的丫头聊天,说是叶姑娘回房午睡了,世子爷……” 令狐老夫人瞬间来了精神,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喜的直拍手,眉开眼笑的道,“哎哟,这臭小子还学会偷香窃香了,不错不错。” 秦嬷嬷知着低声道:“叶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女人十二三岁有孕的也不是没有,说不定明年您就能抱孙子了呢。” 令狐老夫人高兴的嘴都快合不拢了,她自己的孙子她知道,令狐方自小在深宫里挣扎求生,自小就养成了冷静自持、坚毅隐忍的性子,不是对叶湘喜欢极了,是决对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湘丫头年纪毕竟还小,得给她好好补补才行,不管能不能有孕,这身子骨可得给调养好了。” 366误会 366误会 秦嬷嬷也是越想越兴奋,拍着手笑道:“对对对,只要把叶姑娘的身子骨调养好了,不怕没有小小少爷,小小小姐。” 令狐老夫人连忙紧张的挥挥手,“你轻点儿声,湘丫头毕竟还在孝期呢,要是传扬出去了可不好。” 秦嬷嬷忙捂住嘴,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两人一起偷着乐了一会儿,秦嬷嬷又悄声问,“那奴婢这就让厨房给叶姑娘炖盅人参鸡汤补补身子?” “应该是的,就按你说的办吧。”令狐老夫人想了想,又道:“那丫头年纪小,今儿肯定是遭了大罪了,这样吧,让人去潇湘苑传个话,就说晚饭我要跟侯爷单独用,让他们晚上都不必过来我这儿了。” “唉,奴婢这就办。”秦嬷嬷欢天喜地的下去安排了。 潇湘苑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一场大误会的令狐方,还在舒服的抱着叶湘呼呼大睡。 叶湘午睡的时间通常都是半个时辰,只不过今天被子里暖哄哄的,许是睡得太舒服了,等她清醒过来时,太阳都有些西斜了。叶湘刚睡醒时意识还有些迷糊,靠在她颈边的脑袋和揽在她腰间的手臂,让她都有些懵,不明白两人睡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睡醒就抱一块儿去了。 令狐方呼吸均匀,还微微打着鼾,显然睡得很沉。 叶湘小心的拎起腰间的手臂,慢慢的轻轻的移到一边,再慢慢侧身,伸手托住他的头,小心的想把自己的肩膀从令狐方的脑袋下解救出来。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想去哪儿?”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湘腰间一紧,就被拉着倒在令狐方的身上,然后被他侧身压在了身下。 大晚上?叶湘眨着眼,看着自拔步床外照进来的光亮,还在想令狐方八成是睡迷糊了。 令狐方已经重新把软软柔柔的叶湘搂进怀里,脑袋在她的劲项上蹭了蹭,满足的继续睡了。 等叶湘反应过来,耳边鼾声又起,而她却被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在死亡的威胁下,叶湘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令狐方了,忙一边伸手推他一边叫道:“令狐方,我要起来了,你快放开我。” 令狐方本来睡眠就浅,叶湘一动他其实就已经醒了,只不过小丫头抱在怀里又香又软又温暖,让他舍不得放手罢了。他闭着眼把她抱得更紧,嘴里低声喃喃道:“陪我再睡会儿。” 叶湘在他身下使劲推他,“我要被你压死了。” 令狐方忍不住笑了起来,搂着她的纤腰一个翻身,把叶湘抱到了自己身上。“那就这样睡好了。” 叶湘抬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就知道自己被骗了,这家伙一准早醒了。“睡你个头,我要起床啦。”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就要起来,却被他的手一带,又重新跌回了他身上。 “令狐方!”叶湘气的咬牙,黑白分明的大眼燃上两簇火光。 令狐方胸膛震动,愉悦的笑声在寂静的室内流泻开来,他没有说话,只半眯着眼打量趴在自己胸前的小人儿,觉得她这样的姿势诱人极了。 叶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挣扎着试图再爬起来,却再次被他扯着跌回他身上。 叶湘气的都想打人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猫抓住的耗子似的,只要令狐方不让她起来,她就别想爬起身了。比力气,她是肯定比不过这厮的,叶湘也干脆也不想着起来了,她发狠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看本姑娘压不死你!” 令狐方闷哼了一声,却依旧抓着她不放,只是睁开了眯起的眼,看着在他身上发狠的小丫头,慢吞吞的道:“丫头,你知不知道趴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天眩地转间,叶湘再次被令狐方压平在身下。 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 叶湘推手用力推着身上的人,“令狐方,你再这样,看我以后还会不会放你进我的房间。” 叶湘的威胁可不是说假的,有三只豹子守门,要想不让令狐方靠近她的房间再简单不过,只要关门放豹子就成了。 人都已经推倒了,不讨到点儿甜头就收手,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令狐方微眯起眼,低头笑眯眯的凑到叶湘耳边讨价还价,“你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 令狐方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语全喷吐在她耳边和颈项上,叶湘小脸燥热,咬着唇,脑中倏地想起中午的那个吻。她大眼圆睁的瞪着令狐方,试图吓退他。 令狐方好笑的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轻声笑道:“你可要快点儿决定才行,嗯~~我觉我的忍不了多久……” 知道自己忍不了还压着她?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不过现在形式比人强,自己被人压平在身下,叶湘下意识的被令狐方震摄住,思维也被他带着走。完全忘记了,其实除了在亲他一下和被“吃”之间,她还可以选择生气、翻脸、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要令狐方在乎她,她总能闹到他放手的。 可惜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下降的利害,叶湘下意识就觉得应该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被“吃掉”,亲他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叶湘转过脸,飞快的在令狐方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好了,你可以让开了。” 令狐方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抱怨道:“你根本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他指指自己的嘴唇,“你至少该亲这里才对啊。” 叶湘瞬间高兴起来,能让对人吃亏就是自己的胜利,她眯着眼笑道:“谁叫你事先不说清楚的,我亲都亲了,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你不许反悔,快点儿让开让我起来。”说着伸手去推他。 令狐方双手一撑,顺着叶湘的力道,翻身倒到一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盖住眼睛,哀声叹道:“啊,好心痛,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无情的丫头呢。” 367话本子 367话本子 叶湘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他那个样子,不由“咯咯”的笑起来。 令狐方一手盖着眼睛,对她挥了挥手,语气“凶恶”的道:“还不赶紧去把衣服穿上,小心我反悔,直接把你给吃了哦。” 叶湘被他逗的笑的更开心了,之前被压在床上的气,早就抛到九宵云外云了,她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响亮的“啵”了一下,才哈哈大笑着跳下床,抱着自己的衣服躲进了净房。 令狐方拿开盖着眼睛的手,脸上哪里有半点儿愁容?眼角眉梢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刚被叶湘亲了一口的唇,喃喃笑骂了句:“笨丫头。”这才拉高被子重新闭上眼,带着笑意沉入了梦乡。 令狐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更天了,远处传来更鼓的声音,外间则是叶湘姐弟俩的说话声。他抹了把脸,便翻身而起,拿起矮柜上的衣裤飞快的套在身上。 “……姐,这些都是你写的吗?这个词的曲你也谱好了吗?”叶守举着手里的稿纸,一脸崇拜的看着叶湘。 “你姐我五音不全,可唱不好,不过哼个调还是没问题的。”叶湘认真的写着稿子,头也没抬,漂亮的簪花小楷一个个整齐的出现在纸上,将叶湘想像述说的故事慢慢呈现出来。 叶湘写的这个剧本讲述的是一个虚构的王朝——金凤王朝的故事:长公主楚天歌年芳十五,于凤台选婿之际,皇帝被刺客刺杀而死。突遭大变,凤台选婿不了了之。与公主一见钟情的王状元数次欲与公主相会,却都是来去匆匆。八岁的太子楚天夜方登基为帝,敌国便派兵来犯,文武双全的长公主不顾王状元的劝阻,毅然放下儿女私情代君出征,在打退敌国的来犯之后也没有班师回朝,而是为年幼的弟弟镇守起边关来,直到十年之后,皇帝年满十八,王国也培养出了不少有才能的将领,公主这才回到京城。只是十年已过,当年在凤台上让公主心动的状元郎早已娶妻生子,公主于雨夜在凤台清歌一曲,感慨自己逝去的感情。 这首好妹妹乐队的《相思赋予谁》就是叶湘抄袭来给公主感慨自己感情的曲子。她能记得的现代曲子并不多,也就是这种古风,又很有韵味的歌曲才记得那么几首。 在叶守心目中,姐姐就是全能的,曲子不是歌也会哼,他兴奋的要求道:“姐,那你哼给我听听呗,你这词写的这么好,曲子肯定也好听。” 能被她记住的曲子,当然是最好的。 叶湘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才搁下毛笔凑过去看他手上拿着的词稿。“这是公主十年后再遇王状元,在凤台上清唱的曲子。”说着,叶湘便轻轻的哼唱起来。“你说相思赋予谁,明月妆台纤纤指,年华偶然谁弹碎,应是佳人春梦里……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 叶湘一曲唱完,叶守拼命鼓掌,“好听!”只是细听,这掌声却不只一道。 叶湘一抬头就看到斜靠在内室门边的令狐方,不由笑道:“你醒啦?饿不饿?我让仪儿给你把饭菜上上来。” “好啊,我正好饿了。”令狐方对叶守暗底里的警告视而不见,笑着跺到罗汉床边,拿起叶湘摊放在炕几上的稿子看了起来。 “姓令狐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见叶湘掀帘出去,叶守就不客气的冲令狐方低吼起来,“你跟姐姐都还没成亲呢,就留宿在姐姐房里,你让别人怎么看姐姐?” 令狐方转头撇了他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满不在乎的回道:“这里是伯阳侯府,小湘是我的未婚妻,谁敢嚼她的舌根?” “人言……”一见叶湘进来,叶守连忙把说了一半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换上一副乖弟弟的天真表情“傻笑”。 叶湘领着张仪儿和舒静进来,吩咐两人把饭菜摆在厅里,才过来招呼令狐方,“你快去吃饭吧,现在天气冷,不赶紧的话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令狐方冲她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字迹娟秀的纸张,道:“这就是你写的话本子?” 叶湘点点头,眨着亮晶晶的大眼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好!”令狐方毫不吝啬的赞美,“你刚才唱的曲子更好,词美,曲也美。” 叶湘开心的笑起来,抽走令狐方手里的稿子,转手推他去客厅,“你赶紧先去吃饭。” 叶守看着叶湘对令狐方轻声细语,举止亲密,妒忌的肚子里直冒酸泡泡,却又无可奈何。叶湘与令狐方毕竟是皇上指婚的未婚夫妻,两人的感情越好,叶湘以后的日子才会过的越好,所以他就算心里再看不懂令狐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看叶湘两人亲热,也只能坐在一边生闷气。 令狐方三下五除二把晚饭解决掉,就缠着叶湘让她教他唱那首《相思赋予谁》,哼了两次觉得不够过瘾,还特意邓扬给找了个鼓和一张琴过来。 “你还会弹琴啊?”叶湘看着十指在古琴上拨动试音的令狐方,语气里满是惊奇。 叶守看叶湘那样,立即不服气的道:“弹琴有什么难的,这我也会。” 叶湘更惊讶了,“你也会?小守,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 令狐方也颇有深意的看向叶守,心说:叫你争,露馅儿了吧? 叶守的表情只微微僵了下,便马上恢复了自然,他笑道,“我,以前在私塾里,先生教过一点,最近去供奴院,看人弹,我也跟着学了点。” 叶守向来乖巧,叶湘也没怀疑他说的话有假,从到叶守身后,拿着小鼓当手鼓“咚咚咚”的敲了一窜鼓点。才清清嗓子清唱了起来,一句之后令狐方的琴声就跟了上来,有了鼓声和琴声相合,叶湘觉得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声,瞬间也有了那么点儿动听的感觉了,信心顿时倍增。 “……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 368惹不起躲得起 368惹不起躲得起 令狐方和着叶湘的声音,也轻声吟唱了起来,叶守一听立即不干了,他说什么都不能让黑心的令狐方专美于前啊,于是也跟着两人唱了起来。 “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 一时间,潇湘院里,歌声、琴声、鼓声不绝,一片和乐融融,咳,至少叶湘是这么觉得的。 第二天叶湘和令狐方相约要去看酒楼,叶守自觉有必要担当起保护姐姐的责任,于是连供奴院都不去了,闹着要跟叶湘他们一起去。 三人一早出现在福寿院时,令狐老夫人原本笑容满面的脸,瞬间阴云密布,看着令狐方的眼睛更像是带了刀子,时不时的就目露凶光,瞪他一眼。 叶湘满头雾水,叶守看令狐方吃瘪却在暗地里偷着乐。用早饭的时候,叶湘趁人不注意,扯着令狐方悄声问:“你做什么坏事了?怎么祖母看起来在生你的气?” 令狐方心里也在打鼓啊。心说,该不会是祖父提前把他要出征的事情跟祖母说了吧?可他要出征,祖母不应该更心疼他才对吗?怎么搞得像是对他满腹怨言一样? 任令狐方再如何神机妙算,机智若妖,也猜不到令狐老夫人是在埋怨他都跟叶湘大被同眠了,竟然还没“吃”掉叶湘,害她老人家空欢喜了一场。 天地良心,他真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位老祖宗了。令狐方满脸无辜的道:“我昨天回来之后就进了趟宫,之后可一直都在府里,除了去你那儿就跟祖父商量了点儿事情,没招惹到祖母啊。” 叶湘偷瞄了一眼低头吃饭的老夫人,“那你准备怎么办?” 令狐方摸着鼻子道,心说,再过几天我都要出征了,一去好几年呢,老祖母到时候就是再气他,应该也舍不得了吧。“反正咱们用过饭就出门去了,惹不起我躲得起啊,先躲过今天再说吧。” 叶湘看他那头痛的样子,不由捂嘴偷头。 “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叶守不甘寂寞的一嚷嚷,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连带一屋子丫头婆子全都看向了叶湘和令狐方。 叶湘直接就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尴尬啊。 令狐方轻咳了一声,神情自然的道:“我们俩在说一会儿去看看酒楼装修的怎么样了,顺便挑个时间开张的事情。” 叶湘顿时眼冒星光,无限崇拜的看着令狐方,这丫的太急智了,借口张嘴就来啊。 心里不太痛快的令狐老夫人,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盯着令狐方问,“你要带湘丫头出门?” 令狐方小心翼翼的恭谨回道:“是啊,祖母,孙儿之前不是商量着要跟小湘开个酒楼的嘛,所以我就让人把咱们府里名下的,那个酒楼旁边的几个宅子都买下来了,前阵子我跟小湘去看过了地方了,也交代了下面的人要怎么改,今天我想带小湘去看看,若是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选个日子开张。” 叶湘卖好的插上一句,“要不祖母先帮我们挑个好日子吧,我们年纪轻,难免会有想不周到的地方,你帮我们看看,看哪天是好日子,在什么时辰开张最能招财,我可等不及想数银子了呢。” 令狐老夫人原本沉着的脸,瞬间浮现笑容,“你这丫头,还是个小财迷,既然你这么喜欢数银子,那祖母把所有库房的钥匙都交给你来管好不好?反正这个家以后也是要交给你的,趁祖母还能动弹,你早点儿接手,有哪里不懂的,祖母也好教你。” 叶守闻言,顿时眼中发光,他满脸欣喜的看向叶湘,却发现叶湘脸上不但没的喜欢,反而一副呆样。 “啊?”叶湘是傻眼了,她就是顺口拍了祖母大人一个马屁,想要她知道,她对她们这些小辈来说太重要了,她们没她不行。怎么祖母大人一高兴,就直接拿库房咂她啊?不带这样的啊。 管家可是个大责任,而且王公贵族,鸡毛算皮的事情特别多,烦琐的能让人抓狂。叶湘只能缩着脖子悻悻陪笑,“祖母,这个,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令狐老夫人人老了,眼可还没瞎,她一看叶湘那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了,瞄了眼不做声的孙子,她看着叶湘好整以暇的笑道:“哦,以后啊,那你觉的什么时间最合适呢?” 叶湘冷汗都快下来了,最怕她老夫人这样子说话了,感觉就跟在面对一只千年老妖怪一样,她完全不是对手的说。桌下,叶湘急的踢了令狐方一脚,顺带狠狠瞪了他一眼,意为:她是你祖母,你倒是赶紧想办法啊。 令狐方其实是赞成叶湘接手管家的,在他心里,叶湘就是自己媳妇儿,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管家是天经地义的。而且祖父、祖母年纪都大了,该好好安享晚年才是,管家的琐事本就该让叶湘担起来的。 不过面对小丫头的求助,令狐方还是不忍心拒绝,于是摸着鼻子插嘴道:“祖母,要不就等我们忙完酒楼的事再说吧,那个酒楼可是花了我跟小湘不少心思了呢,而且为了酒楼的生意,小湘还特地写了个话本子,到时我让酒楼的伶人排练好了,表演给您看好不好?” “哦?湘丫头还会写话本子啊?”老侯爷听着也来了兴致,笑道:“那敢情好,等你们排练好了,老夫也去看看。” 叶湘忙不迭的点头,笑道:“都去,都去,到时咱们一家要先睹为快。” 令狐老夫人终于开心了,笑道:“那你们赶紧吃,吃完了就早点儿出门去,我们老两口可就等着看你们那个话本子排的戏呢,咱们事先说好啊,要是不好看,我可饶不了你们。” 令狐方连忙满口答应,“祖母您放心,小湘写的话本子我也看了,包准您看了还想看。” 令狐老夫人听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见终于哄好了老夫人,叶湘三个麻溜的吃完早饭,立即起身告退了。 369争宠 369争宠 出了福寿院的大门,三人动作一致的大大松了口气,连自认隐藏很深的叶守也大呼受不了,“老夫人生气的时候真可怕,感觉好有气势。” 叶湘却在为令狐老夫人让她管家发愁,愁眉苦脸的扯着令狐方的衣袖道:“刚才祖母问我什么时候接手管家,你怎么就答应祖母酒楼开张了就让我接手呢?万一祖母到时候真让我管家怎么办?” 令狐方也挠头了。府里就他们这几个主子,叶湘做为他的未婚妻,就是现在不接手管家,两年后进了门还是要接手的。祖母毕竟年纪大了,总有管不动的时候,这是叶湘逃不掉的责任,他也爱莫能助啊。令狐方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道:“能躲一时算一时吧,咱们今天的目的地去酒楼巡视,走吧,我们出发。” 前院门厅处,四辆马车早已等候在哪里,牛大丫和金桔等人都已侍立在马车旁,就连姜洪这个大总管也带着叶湘的几个护院,牵着马等在那里。 自从钱和一家因为钱慧心的关系,全家都被姜洪安排到乡下田庄之后,潇湘院里的人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不过因为京城这边的铺子一直没有进展,叶守身边的护卫又已经有令狐方给安排了,叶湘手边有令狐方送的金桔和银杏等人,再加上住在伯阳侯府里,暂时也不缺人,所以也就不打算再招人了。 一辆马车的车门大开着,三只壮硕的豹子威武的蹲坐其中,看到叶湘三人出来,立即就跟离弦的箭一般,从马车里一跃而出,直往叶湘和叶守扑来。 令狐方眼明手快的搂住叶湘的腰肢,往后迅速退开数步。 “哎哟!”叶守反应慢了一拍,直接就被小白给扑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叶湘被令狐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听到叶守吃痛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眼见小花和小黑满脸兴奋的还追着令狐方和她不放,叶湘连忙喝止:“小花,小黑,坐下。” 两只豹子盯着叶湘呜呜了两声,眼中兴奋之色未退,不过却也听话的乖乖在原地蹲坐了下来。 小白低头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叶守,又回头看了看乖乖坐好的小黑和小花,突然兴奋的一跃而起,跑到小花和小黑身边,绕着哥哥和妹妹兴奋的打转,一边发出“呜呜”声,那模样太过人性化,怎么看怎么像在幸灾乐祸。 看到这一幕的邓扬等人都不敢置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令狐方嘴角抽了抽,低头问怀里的叶湘,“它这是在嘲笑小黑和小花?” “是啊,小白最调皮了。”叶湘无奈的一笑,拍拍令狐方让他放开自己。这才走到三只豹子身边,揉着它们的脖子教训道:“你们都长大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扑到我和小守身上啦,我们会受伤的,知不知道?” 众人神奇的看着两只大豹子就像两个乖巧的孩子般,乖乖的对叶湘发出两声“呜呜”声,就像是在回答叶湘的话一般。连一边调皮的跳来跳去的小白,也乖乖的“呜呜”了两声,让众人恍然明白过来,叶湘养的这三只豹子是真的有灵性,它们不但听得懂人话,还会回答。 叶湘笑着挨个儿抱了抱三只大豹子,算是对它们乖巧的奖励。 叶守这时也走过来,揉着小白的头训道:“你这小子力气渐长啊,让我摔的好疼。” “呜——”小白似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歉疚的伸出舌头舔着叶守的手。 叶守不由失笑的揉着小白的头,神情温柔的道:“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 在他悲惨的人生中,叶湘和这三只通人性的豹子是为数不多的美好,对于他来说,这三只豹子不是畜生,而是三个亲人。 “呜呜——”小白顿时又兴奋起来,围着叶守高兴的跳来跳去。 “好了,好了,别顽皮了。”叶湘笑了拍了拍手,吸引了三只豹子的注意力,然后指指那辆马车,柔声道:“上车吧,咱们要出门罗。” 小黑、小白和小花立即听话的跳上马车,乖乖的车里趴卧下来。 令狐方过来牵住叶湘的手,指指最前面的马车道:“我们也上车吧。” 这家伙又想跟他抢姐姐!叶守心头火起,一步上前扯住叶湘的衣袖,一脸“天真”的嚷道:“姐,我要跟你坐一起。” 叶湘看着叶守温柔的一笑,可还没来得及回答,令狐方已经抢先一步道:“不行!” 叶守立即气愤的大喊:“为什么不行!” 令狐方淡定的指了指马车里的小黑小白和小花,“你跟我们坐,那这三只谁管?万一走到闹市它们闹将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黑、小白和小花长大之后体形太大了,它们往马车里一躺,车厢里就没剩多少地方了。唯一能坐人的那地点儿地方,也就只够一人端坐。能让三只豹子乖乖听话的,只有叶湘和叶守。 也就是说,要嘛就他跟小黑、小白和小花坐一辆车,要嘛就让叶湘跟三只豹子坐,反正他想与姐姐坐一辆车的愿望是注定无法达成的。 叶湘不忍看叶守失望,揉着他的头笑道:“要不你跟立轩大哥坐一辆车,姐姐跟小黑它们坐一辆。” 面对这么温柔的姐姐,叶守还能说什么?他扬起笑脸,很是“天真无邪”道:“我才不要跟令狐大哥坐一辆马车呢,比起跟令狐大哥一起,我宁愿跟小黑、小白和小花一起坐马车。” 令狐方趁叶湘不注意,目光凌厉的瞥了叶守一眼,心中暗骂:敢把本世子比做畜生,你小子给我等着。 叶守甩都没甩令狐方无声的警告,继续“天真无邪”的摇着叶湘的衣袖撒娇,“姐,你这次不能跟我坐马车,下次可一定要跟我一起了哦。” 叶守的五官本就生的精致,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叶湘又宠爱他这个弟弟,穿的用的总是不怕贵的给他捣腾最好的。 370记在账上 370记在账上 叶守现在头戴白玉冠,身穿云锦棉袍直裰,腰间束着蓝宝石的腰带,还挂着皇上赏赐的代表着他身份的九龙环玉佩,整个精致漂亮的就跟个瓷娃娃一样,再配上他此时一副“天真无邪”的撒娇模样,叶湘看得心都快化了,哪里还有招架之力,满口答应道:“好好好,姐姐答应你,下次出门咱们不带小黑它们,就咱们俩坐一起好不好?” “好!”叶守无邪的冲叶湘“开心”的笑,却趁她转身之际,得意的冲令狐方抬了抬下巴。 哼!看到了没?姐姐最疼的还是我。 令狐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手心有些痒,很想拿个碍眼的小子练练手。他回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上马车,都不忘要跟他示威的叶守,心里盘算着靖王妃与梅花谷有勾连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靖王又已经废了,他是不是可以从中操作一下,把这小子给弄回靖王府去。 扶着叶湘上了马车,令狐方一声令下,四辆马车外加五六十人的护卫队,便浩浩荡荡的往朱雀大街驶去。因为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朱雀大街上的显得很是热闹,不过这热闹指得不是逛街的人多,而是指得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在忙着张灯结彩,以备十五元宵节庞大人流带来的商机。 令狐方这次没有隐藏行踪,一行人直接停在了酒楼门前。临下马车了,叶湘才骤然想起自己好像该戴维帽的,她满车厢的找维帽,结果被令狐方一把拉住。 “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要戴那劳什子东西。”说着就要拉她下车。 戴不戴维帽,叶湘自己其实挺无所谓,她只不过是入乡随俗而已。毕竟别家的小姐出门都这么干,她现在身上挂着令狐方未婚妻的身份,总也要顾全一下他的面子。不过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那不戴就不戴了呗,她还乐得轻松呢,毕竟头上戴着个东西,也挺遮挡视线的。 车门一开,叶湘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掌柜吴宏。 “吴掌柜,新年好啊。”叶湘一边由令狐方抱下了马车,一边笑着跟吴宏打招呼。 吴宏看着叶湘和令狐方旁若无人般自然的亲密举动,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就笑呵呵的拱手向叶湘行礼道:“姑娘也新年好,世子爷也新年好,属下吴宏给您二位拜年了。” 令狐方只冲他微微点了下头,“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说着就要拉着叶湘往酒楼里走。 “等等!小守和小黑它们还没下车呢。”叶湘连忙拉住他,回头看向后一辆马车。 令狐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心说:我就是不想你搭理那个小子,才想拉你进去的。不过叶湘坚持,令狐方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三只豹子和叶守下了车,一群人汇合在一起之后,才前后簇拥着进了酒楼。 酒楼的外堂按叶湘的要求修的极为宽敞,柜台对面的竹林风水池造景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前楼绕着戏台设计的环形包厢,除了一楼只以一人高的细竹和竹帘相隔之外,其余都做了封闭处理。而且包厢里也不再是那种跪坐式的席子和矮几,统统都采用了叶湘要求的桌椅和休闲沙发。 让叶湘真正惊喜的是后院的三层戏楼和围绕层楼建造的一个个亭台楼阁,她当时的对吴宏说,要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设计庭院,她只要求了包厢数量,却没说要怎么去安排建造,但吴宏真的太有才了,而且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叶湘也意识到了古人的园艺才能,真的不是她这个半调子能比的。 站在平地上往四周看,你会只觉的四周满眼绿意,假山错落,流水潺潺,亭台楼格更是错落有致,只有站在大戏楼上,才能看清那些围绕着大戏楼修建的那些亭台假山,那位置就是一个个的北斗七星。 叶湘被吴宏领着走进一座假山里面,按照叶湘的要求,里面位置足有四十余坪。而且假山因为前后通透,前后门位置都挂了竹帘,若是客人需要私密空间,完全可以把竹帘放下来。里面的桌椅,沙发,摇椅皆有配备,布置的非常有品味,叶湘看得连连点头,“太有创意了!吴掌柜,你这次的差事办得真好,一会儿一定要你们世子爷赏你一个大红包。” 吴宏听了连道不敢。 令狐方在另一头听到,笑盈盈的走过来,道:“我这个世子爷赏他个红包倒是没什么,就不知道你这个未来世子夫人有没有红包赏给他啊。” 吴宏惊讶瞪大了眼,直盯着叶湘和令狐方看。心中暗道:世子爷怎么跟个花花公子似的,大庭广众的就调戏起叶姑娘来了?看世子爷对叶姑娘的宠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叶湘可不知道吴宏在想什么,她大姑娘在某些方面神经比柱子还粗,实在不觉得这样一句玩笑式的话,也算调戏。她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吴宏道:“这个可以有,工作做的好,本来就该受到嘉奖。”说着就唤来牛大丫,让她给吴宏三个甲等红封。 在令狐老夫人孜孜不倦的教导下,叶湘已经知道按他们这种人家的行事标准,出门必要带红包了,而且红包还得分四等。甲等红封是八两银子,乙等是五两银子,丙等是三两,丁等是一两。 三个甲等红封就是三十二两银子,按照京城的物价,三十二两可以买下四亩比较不错的田地,再比照吴掌柜一月二十两的薪酬来说,这样的赏银已经是非常丰厚了。 吴宏忙不迭的连声道谢。 叶湘笑了笑,却是转头看着令狐方,笑着催促道:“你还没人家赏银呢。” 令狐方双手环胸,笑着对叶湘眨了眨眼,“爷我出门从不带银子,要不这赏钱就先记在账上吧。” 吴宏惶恐的连道不用。 叶湘却是冲吴宏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在意,然后指着令狐方毫不客气的取笑道,“你堂堂伯阳侯世子,给人打赏竟然要记账,羞不羞啊?” 371来了好多人 371来了好多人 吴宏急的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他知道叶湘是好意,可小姑娘这样直言世子爷,万一惹恼了世子爷可如何是好?说实话,他还挺喜欢叶湘这个未来主母的,小姑娘待人和善,也没有架子,虽说没什么身份地位,但他没错只有这样善良的姑娘配世子爷才最合适。 令狐方看都没看吴宏,只冲他挥了挥手,却是看着叶湘笑道:“我是真的没带钱,要不你先借我点儿银子?” 叶湘盯着他审视良久,确定他不是在戏弄自己,才噘着狡黠的笑意,两眼亮晶晶的对令狐方笔出一根手指头道:“银子借你没问题,不过我的利息可是很贵的,借一还二,不二价,你要借多少银子,都得还我双倍。” 令狐方看着她那财迷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难怪祖母说你是个小财迷呢,你既然这么喜欢数银子,怎么祖母让你管家你还不要,咱家库房里银子不少,你不想去看看吗?” 吴宏在旁听得大骇,自觉听了不该听的话,连忙避闲的躬身退到了假山外。只是回想起令狐方说的话,和他与叶湘说话时的亲昵和放松,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世子爷对叶姑娘分明是喜欢到了极点,哪里有半点外头谣传的被逼无奈? 不过吴宏很快就释然了:好人有好报,这叶姑娘为人和善,能得世子爷和老夫人喜欢自然也不奇怪,只是叶姑娘还没与世子成亲,老夫人就想把管家的权力交给叶姑娘,这倒真是让他有些意外。 假山洞里,令狐方还在和叶湘侃着管家的话题,叶湘皱着鼻子猛摇头道:“侯府这么大,管家好麻烦呀,我想想都害怕。”她美目一转,瞪着令狐方嗔道:“我不管,以后成亲了你管家。” 得!这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令狐方苦笑着摇摇头,拉过叶湘的手,一脸认真道:“这可不行,男主外女主内,我要给皇上办差,后宅之事只能你来管。” 叶湘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她也知道让令狐方管家肯定不行,刚才那句话,其实就是跟他撒个娇,耍个小脾气而已。“我都还没嫁给你呢,就要给你当牛做马了。” 令狐方拉过她搂在怀里,笑道:“侯府是咱们的家,你身为府里的女主人,把家管好不正是你的责任吗?而且……”令狐方神秘的一笑,开始引诱她道:“祖父在边关镇守了三十多年,其间不只一次带兵打到鞑靼王庭去,可是收缴了不少好东西呢,管家之后那些东西可都是你的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你的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叶湘斜眼瞪他,“你少来,你家的东西怎么就成我的了,就算祖母让我帮着管家那也是代管……” 没等叶湘说完,令狐方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傻丫头,咱们是未婚夫妻,侯府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咱家库里的东西可不都是你的吗?” 叶湘看怪物似的看着令狐方,忍不住伸出手去扭他的脸,笑道,“我的天啊,难怪你出门不带银子呢,是不是你每次带银子出门,银子就都成别人的了?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我喜欢,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以侯府和你都是我的。”叶湘说着便再也忍不住,笑倒在令狐方怀里。 令狐方笑眯眯的抱紧怀里的小人儿,却是异常认真的重复着叶湘的话,道:“你说对的,侯府和我都是你的,所以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哦。” 叶湘很啊沙力的拍着他的手臂,笑道:“好吧,如果我哪天要离家出走了,肯定把侯府和你都打包带走。” “傻丫头!”令狐方目光温柔的低下头。 两人已经有过几次接吻的经历,叶湘自然明白令狐方想干嘛,她闭着眼自然的抬起下巴,准备接受他的亲吻。 “姐!姐!你在哪儿啊?” 令狐方的脸瞬间就黑了,心里就跟被一万匹草尼马奔腾而过一样,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叶湘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令狐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她轻笑一声,掂脚在令狐方的嘴角印上吻,笑道:“好啦,别生气了,小守还小呢,小孩子都是爱玩爱闹的嘛,走吧走吧,咱们快点儿出去吧。” 令狐方心说,那是你不了解你那个弟弟,他是还小没错,可却一点儿都不爱玩爱闹。只是小丫头这么小意温柔的对他,让原本气的想捏死叶守的他,突然一点儿都气不起来了。 可见他这块铁练钢,已经心甘情愿的化为小丫头手里的绕指柔了。令狐方轻叹了口气,认命的牵着叶湘走出了假山,往叶守出声的方向走去。 酒楼的后院建的美则美矣,初进来时觉得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哪儿哪儿都好,可要是站在其中找人,那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豹子不是狗,不会闻着气味寻人,主要是叶湘和叶守以前也没想过要让它们学习狗的这项专长,此时找不到人,叶守对此颇为懊恼后悔。 叶湘和令狐方顺着声音寻到他时,叶守正神情焦急的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叶湘敏感的微微皱了下眉,加快脚跳迎向他,一边急声问:“小守,你怎么了?” 叶守听到声音,差点儿没跳起来,“姐,外头来了好多人,都说是令狐大哥的朋友,吵着闹着要进来,现在姜叔和楼店的伙计们在拦着,不过我估计他们拦不住。” “你的朋友?”叶湘回头望向令狐方,“要不你出去看看?” 令狐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敢闯进仙品居,还能不顾阻拦也要见他的,身份必然不简单。再说他今天来酒楼是陪叶湘来的,并没有人知道,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找他?必然是他与叶湘下车时被人看到了,那些人才寻来的,只是明知道他是带着叶湘来的,还不顾阻拦的闹着要见他,来人的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372觊觎 372觊觎 细数整个大华朝,自认实力能与他伯阳侯府一拼,并且把自己当一回事儿的,也就那么几个。令狐方心下有了计较,低头对叶湘笑了笑,柔道:“那我去前头看看,你不是说想看看那些伶人吗,让吴宏陪你去吧,顺便把你写的话本子给她们看看。” 跟在两人身后的吴宏立即躬身向令狐方一礼,不用令狐方吩咐,便快走两步停在花径一的头等待。 叶守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立即嚷道:“姐,我跟你一起。” 叶湘宠溺的看他一眼,笑着应道:“好,咱们一起去。”说着牵住跑过来的叶守的手,对令狐方笑了笑,便拉着叶守带着三只豹子,跟着吴宏往院子深处走去。 叶湘三人才刚从假山的转角消失,令狐方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目光一寒,转身面对来人。 “几位爷,后院有女眷,闯不得啊,请止步,请止步啊……” “你这伙计忒不识抬兴了,前面两位是谁你知道吗?那是定远将军秦良哲和文瑞侯公孙旬,他们可都是你家世子爷的兄弟,也认识那位叶姑娘。” “就是,你说大家都认识,有什么闯不闯的。” “哎呀,别拦了,我们真的都你家世子爷的朋友。”曹洪和徐兴邦、王永宜三人嘻皮笑脸的联手拦下欲要上前挡住酒楼伙计,这京城里他们仨不用报名号,这些人也知道他们是谁,当然他们三个也不敢对这些小伙计怎么样,有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令狐方那厮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有秦良哲和公孙旬两个打头阵,他们跟在后头凑个热闹就肯定没问题了,毕竟秦良哲和公孙旬是跟令狐方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全京城谁不知道这三人要好?前几年还一起跑边关打过战的,跟在他们身后,肯定能一睹到那个传说中的小孤女的芳容。 秦良哲和公孙旬两人兴匆匆的走在前头,对身后的劝阻声听而不闻,他们的目光在后院的四处扫视,眼底有些不容错辩的焦灼和期待。 令狐方听着曹洪等人嘻嘻哈哈的声音,眼睛微微眯了眯,背手立定,静等他的一帮“好兄弟”出现。不一会儿,一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花径的尽头。秦良哲和公孙旬两人在前头健步如飞,后头跟着曹洪,徐兴邦,王永宜几个,几人身后则跟着几个情神焦急的酒楼伙计。 姜洪和常凯几人吊在一人群的最后,亦步亦趋,神态悠闲,一点儿没有那几个酒楼伙计的紧张和惶恐之色。 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立在路中间的令狐方,秦良哲和公孙旬两人的表情皆是微微一变,不过两人很快就恢复的了自然。公孙旬首先冲令狐方扬起笑脸,语气自然的招呼道,“方哥,你过份了啊,这么久都不找我们,若不是曹洪告诉我们你在这里,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呢。” 秦良哲也笑道:“就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说你整天窝在府里干什么呢?” 公孙旬道:“照我说,方哥肯定是有了美人相伴,就忘了我们这些兄弟了?” 令狐方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阵子有空就忙着陪未婚妻,确实没空应酬你们。”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也太过不留情面了,这样带着火药味的话语,本不该出现在秦良哲、公孙旬和令狐方三人之间。曹洪三人闻言后齐齐止住了脚步,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三人。他们是纨绔,但不是笨蛋,他们原本只是打算跟着公孙旬两人过来趁个热闹,顺便再见见美人,若是能再拉拢拉拢与令狐方关系就更好了。可若是秦良哲他们与令狐方的关系与外界传的不一样,那他们就得见势开溜了,不然得罪了令狐方就太得不偿失了。 秦良哲和公孙旬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令狐方的话太有攻击性了,好友相见,他不但不请他们坐下喝茶,还当着曹洪这些三流公子哥儿的面,如此赤祼祼的打他们的脸。这让两人的脸瞬间就挂不住了,“令狐方,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良哲当即就怒喝起来。 公孙旬则盯着令狐方不说话,不过他落在令狐方身上那凌厉的目光,已经足够表达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我想干什么?”令狐方嗤笑了一声,神情骤冷的哼道,“是我该问问你们俩想干什么才对!我的伙计一路嚷着后院有女眷,不可乱闯,你们明知我是带着未婚妻来的,还一路硬闯进来,你们的教养都给狗吃了吗?” 公孙旬的脸色瞬间就是一变,秦良哲更是目光闪烁,不敢与令狐方对视。 这也让令狐方的神情更加冰冷了,他原还有些不敢确定,但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令狐方一边恼怒这两人觊觎自己的女人,一边也是庆幸不已。也幸好当时皇帝性子急,将他和小湘的名份给早早的定了下来,也幸好他自己看得明白,也放得下身段,对那小丫头算是予取予求了,宠爱有加,不然要是让这两个小子插上一脚,都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波则来。 秦良哲看着令狐方的表情,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真正觉得委屈,当即怒道:“我们与你是兄弟,难道还要避嫌不成?再说叶姑娘我们又不是以认识,现在她既有幸成了你的未婚妻,以后也是我的弟妹了,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需要避嫌?亏你还上过战场,读过圣贤书,没想到竟然如此迂腐。” “男女七岁不同席,别说你们只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亲兄弟,若是敬她,也当避嫌。”令狐方冷笑,“跟我耍心机,你们还嫩了点儿,你秦大将军不迂腐,但起吗也该要有点儿廉耻心吧,都说朋友妻不可戏,小湘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你们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再敢觊觎她,就别怪我不拿你们当兄弟。” 373明白的太晚 373明白的太晚 公孙旬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两眼死死的瞪着令狐方,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他是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秦良哲则一脸铁青的怒吼“令狐方!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诬赖我们?” 见两人如此,令狐方满腹的怒气反而平复了,他原当这两人是有意为之,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家伙也只是被小丫头吸引,还不知自己的心意,才会一言一行都处处针对小丫头,却又想要与小丫头相见。 看到两人这样,令狐方就庆幸不已,幸好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一确定自己的心意,就早早算计着把小丫头拐回家了,不然放那丫头出去,要是再被什么人瞧进眼里放进心里,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令狐方冷眼扫了曹洪三人一眼。 曹洪,徐兴邦和王永宜三个不愧是从小一起祸害京城到大的“京城三害”,连表情和反应都几乎一模一样,三个不约而同的同时缩了缩脖子,对令狐方挤出一抹僵笑,曹洪更是在自己嘴上一抹,意为:绝不会出去乱说。徐兴帮和王永宜则在一旁拼命点头,表示曹洪的意思就是他们要说的话。 令狐方这才微微一笑,收回视线,看向秦良哲和公孙旬道:“是不是诬赖,我清楚,你们自己摸着胸口想想也就清楚了。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以前你们俩的个性和教养,就算小湘不肯把豹子给你们,也不至于让你们记恨的对她处处诋毁、侮辱才是,直到今天你们不顾阻拦硬闯进来,我才想明白,你们的本意不是要侮辱她,而是想要见她,但她已是我的未婚妻,不再是乡间无权无势可任由你们掌控,想见就见的小孤女。你们见她本就不合规矩,再加上她一直呆在伯阳侯府,到京城至今也总共出府三次,不是跟我在一起就是跟祖母一起,公主寿宴那日,你们不好与她说话,今天你们一得知道我们在这儿,就迫不急待的来了,你们想借着我这个兄弟的名义,以认识她为借口想要与她见上一面,我说的没错吧?” 曹洪三个听见目瞪口呆,他们听到了什么?秦良哲和公孙旬都觊觎令狐方的未婚妻矣,这可是本年度的超级大八卦,说出去能吓死一片人啊。 秦良哲心虚的不敢与令狐方对视,却不肯被他如此奚落,语气不善的冷笑道,“哼,不过是个会点儿厨艺的乡下小丫头,你令狐方看上了,就当这世上的男人都跟你一个样了吗?” 令狐方笑了笑,道:“别忘了,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什么样的女子能吸引我们这一类人,大家心知肚明,或许第一次见面时,你们对小湘并没有起什么心思。可第二次我再你们去她那里吃饭时,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们当时对她没动心吗?因为那三只豹子的事,那天若不是我翻脸,她只怕就被你们其中的一个给带回府了吧?” 公孙旬被说中了心事,又被令狐方一直奚落,不由恼羞成怒道:“令狐方,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饥不择食,那丫头除了一张脸蛋长得还过得去,全身上下哪有一点儿看头,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就是你拿她当宝,就她那样的货色,我房中的丫头哪个不比她强?” 令狐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冰冷的盯着公孙旬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言语侮辱我的未婚妻,别怪我令狐方不念兄弟情谊,翻脸无情。” 秦良哲怒极反笑道:“兄弟,为了个女人,你就要跟我们翻脸,在你心里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吗?” 令狐方毫不相让的冷声道:“只要你们不觊觎我的女人,我自然容得下你们这些兄弟,但你们要是敢动歪心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天啊,地啊,我的娘喂! 曹洪,徐兴邦和王永宜三个已经完全看呆听呆了,秦良哲、公孙旬和令狐方这三个功勋三巨头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吵上了,三人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暴射出激动的绿光——有好戏看了。 “好!好!好!”公孙旬死死的拽着拳头,目光冰冷的瞪着令狐方道“既然伯阳侯世子爷自以为是的认定了我们觊觎你那乡下来的厨娘未婚妻,那我公孙旬也没什么好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世子爷身遵体贵,我公孙旬高攀不起,就此别过。”他转头看向秦良哲,“你怎么样?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让人继续误会你觊觎人家未婚妻?” 秦良哲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后院深处,可听到公孙旬的询问时,他还是沉默的低下了头,心底无声的叹息:公孙旬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他的骄傲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只会一错再错。 正如令狐方所说,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因为兴趣相投才会走到一块儿成为朋友。自初见起,那个叫叶湘的小姑娘身上就表现出了一种与时下女子完全不同的东西,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无形的吸引着他们。他最初只觉得跟她相处,很轻松很自在。 那种感觉是他在那些大家千金身上绝对不会有的,他不用担心她会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不用担心自己说的话冒犯了她而让她不高兴,那是一种无需顾忌,像是在军营里跟他那帮兄弟在一起时的感觉,可偏偏他又知道那小丫头是个漂亮精致的如瓷娃娃般的女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时时想起她。母亲每每提起欲为他选对象定亲时,他会下意识的想起她。后来他想要见到她的欲望越发强烈,想要再去寻她时,她却已经成了令狐方的未婚妻。 平乐公主府上匆匆一见,她出落的越发美丽娇柔,已经褪去了女孩的青涩有了少女的窈窕。他嫉妒令狐方,疯狂的嫉妒,嫉妒他让她从女孩蜕变成了少女。 374花花公子的智慧 374花花公子的智慧 可他知道,他明白的太晚了,已经丢去了拥有她的机会。 秦良哲面无表情的转身,一语不发的走向公孙旬。 令狐方沉着的看着秦良哲和公孙旬愤然离去,嘴角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在心底暗道:臭小子,看把你们骂醒了,你们还死不死心。 这……就结束了? 会不会抢女人啊你们?抢女人得动手,得撕!得打啊!你们一个将军一个侯爷,竟被个世子碾压了,连反抗都不敢你们好意思啊?快暴发啊! 曹洪和王永宜三个瞪着眼睛跺脚、握拳,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良哲和公孙旬越走越远,心里那叫一个着急上火,憋屈难受啊。 三人的情绪太过投入忘我了,害的令狐方都被他们吸引了注意,“曹洪!” 三人身子一抖,曹洪反射性的挺身站好,大声应了声,“哎!” 令狐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你们仨……还不走?” “别介!”曹洪挤出笑脸,向令狐方拱手笑道:“我们可是专程来拜访世子您的,你这拒我们兄弟于千里之外是怎么说的?” 曹洪、王永宜、徐兴邦是京城纨绔的领头羊,纨绔的特点就是不按牌理出牌,道德规范和律法约束不了他们,这些人犯起浑来是典型的有理说不清。以他们的家族财力和在朝权势,不管是官府衙门还是黑帮势力都不愿招惹他们。 可偏就是这种不学无束的官家子弟,对三教九流的人却是滚瓜烂熟。令狐方之前为了叶湘的三只豹子,就专门找曹洪给京城的各家子弟递过话,但也因此发现了这几人的价值所在,所以特意许以好处拉拢了三人。 “你们寻我何事?”令狐方斜眼看着三人,态度完全不似对秦良哲和公孙旬时那样尖锐,反而异常的温和。 曹洪三人心里一喜,对视一眼,心说有门儿。王永宜咧嘴露出一对兔牙,道:“没事就不能寻世子爷喝酒了么?咱们既然一起合作做生意,大家都是兄弟了嘛,是兄弟自然要经常联络联络感情,不然久了岂不生疏了?” “啧,你这孙子整什么文啊,一边去,我来说。”徐兴邦嫌弃的拉了王永宜一把,大大咧咧的对令狐方拱手笑道:“世子,兄弟书读的少,说话不会带心眼儿,要是说错了你也别见怪,我们仨今儿本来就是相约去望春楼喝酒的,正巧在路上看到兄弟你带弟妹进这酒楼,一打听才知道你家酒楼重新装修过了,不日就要重新开张,所以咱们就打算过来瞧个鲜儿。” 曹洪有些尴尬的接口道:“我们三个在路边商量着要不要进来时,正巧秦将军和文瑞侯经过,我们就把兄弟你和弟妹在这儿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原想着大家一起坐下来喝一杯的,谁想……呵呵,今儿的事情是我们我仨设想不周,兄弟你别见怪啊。” 令狐方看着王永宜、徐兴邦和曹洪三人,突然笑了笑,谁说花花公子就没有脑子?王永宜,徐兴邦和曹洪三人的三句话,先是晓之以礼,让令狐方看在大家都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上,别见怪他们擅闯的责任;接着自暴其短,说明自己几人就是浑人的同时,还重复提到喝酒,意为有意相交;再是道歉服软,让令狐方有气都不好意思发。 这三个都是人才啊! 令狐方和颜悦色的点头道:“你们也是无心之失,只是今天的事情还请三位莫要对外喧扬才好。” “一定,一定!”三人连忙一迭声的拍胸脯保证。 不待令狐方说话,徐兴邦又笑着道:“世子,您这园子修的不错啊,何时开张啊?我们兄弟几个带人来给你捧场啊。” 令狐方的眸光一闪,客气的笑道,“日子还没定,不过大概就在这几日,等定了日子在下一定给几位送上请帖。” 眼见话题到这儿,令狐方要是再不往下接话儿就要僵死了,曹洪和王永宜三个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他们今儿是来跟令狐方套关系的,不是来结怨的,之前没弄明白关系,把秦良哲和公孙旬招来了惹怒了令狐方,今儿令狐方要是不留他们,是不是就是说他以后也不打算再关照他们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徐兴邦偷瞄了眼令狐方一脸温和的模样,咬咬牙,决定来一招狠的。他故作亲近的道:“世子,兄弟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别不爱听哈,就是大家都知道你跟秦将军还有文瑞侯是好朋友,又都是出身功勋世家,彼此利益相关,你今儿跟他们翻了脸,会不会有影响啊?” 曹洪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好!这徐兴邦平时看着不怎么聪明,这句话说的真是太好了。他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今天这事儿也算是因我们而起,秦家和公孙家要是敢在朝中为难世子您,我肯定求我爹出面帮您。” 王永宜也连忙道:“我家老头儿最是疼我,他虽然没什么实权,不过我要求他帮忙世子,他肯定没二话。” 令狐方舒心的微笑拱手,“那就先谢谢三位了,我这院子刚修好,兄弟几个要是不嫌弃,就留下喝杯水酒如何?” 曹洪三人大喜,“好啊,好啊,早就盼着跟世子喝酒了。” “世子这园子修的好,这酒菜肯定也是极妙,我们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 “对,对,咱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令狐方笑着伸手向三人一引,道:“那就请三位移步,咱们去前头坐下慢慢聊。” 此话一出,曹洪三人的脸色就微僵了僵,心说,令狐方这明显是想把他们引到前头去,这是不想让他们见到那个他的那个小未婚妻啊。 三人心下虽失望却不敢多说,令狐方为那小娘皮都敢跟秦良哲和公孙旬直接翻脸,跟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况且天下美女多的是,他们也没必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去惹这座大醋坛子,跟令狐方套好关系,让他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银子才是正经。 375抱大腿?钓鱼! 375抱大腿?钓鱼! 进了品字楼,令狐方吩咐邓扬让人去准备酒菜,便直接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一进包厢,曹洪三人就瞪大了眼,他们仨京城里的酒楼哪家没光顾过?可像令狐方这酒楼这样的布置,还真没见过。 曹洪看着包厢里一切,忍不住就问令狐方,“世子,您这酒楼的包厢都这长这样的吗?”妈的,这哪里是酒楼的包厢啊,这根本就是哪家公子小姐起居的房间嘛。 雪白的墙,黑漆的窗,光可鉴人的地板,靠墙摆放的红木家具。宽敞的房间以一座绣功精美的大屏风和一个博古架隔出一个三进的空间,包厢进门就是一张大圆桌,特别的是桌子分上下两层的,上面的那层还可以转。靠墙的高几上摆着盆腊梅花,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雅致,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名贵的古玩玉器,那成色看得曹洪三人都忍不住想顺一件回家去。 博古架之后是一个休闲室,窗边摆着张黄梨木的摇椅,屋子中间摆着一圈红木长椅,椅子上包着厚厚的靠背和坐垫,椅子中间的矮几上则摆着一套极为小巧精致的精品茶具。 “咦,这是什么椅子,怎么软绵绵的,哎哟这靠背也软呼,舒服,这椅子坐着真舒服。”徐兴邦在沙发上一上一下的颠着屁股,新奇的招呼曹洪和王永宜,“世子,你这椅子哪里做的?改明儿我也让人去订几张,哎,你们过来试试这椅子,这椅子有点儿意思。” 王永宜闻言,忙跑过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那种整个人都要陷进去的绵软感觉,让王永宜也新奇的忍不住东摸摸西看看,“这个椅子好,比家里的锦兀坐着舒服多了,坐着、靠着都软呼,徐哥,你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也捎上几张。” “有这么好吗?我也试试。”曹洪被两人说的心痒痒,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去试椅子。 令狐方微笑的看着三人夸张的言行,他这包厢布置的虽然不错,可除了沙发椅和几上的茶具有点儿新意外,其它东西也就精致点儿罢了,以曹、徐、王三家的财权,这三人什么东西没见过?会有这样的言行,也不过是在奉呈他罢了。 令狐方很清楚曹洪三人的目的,不过他出征在即,叶湘一个小丫头要在京城行商肯定诛多不便,曹洪三人虽然纨绔了点儿,不过胜在人脉广,而且京城地界无人敢惹。若有他们相助小丫头,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他去边关也能放心些。 徐兴邦试完了椅子,就开始好奇的起身到处转悠,他走到巨大的山水屏风后,却见里面帘缦低垂,就只有一桌一椅一床,那黑漆的木床足够两人并躺。徐兴邦看着那床,摸着下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嘿嘿的怪笑起来。 曹洪和王永宜正好走过来,听到他的笑声不由奇怪,王永宜一边问他一边探头往里看,“你一个人在那里傻乐什么呢?” 徐兴邦侧身看向身后的两人,顺便让两人看清他前面的床,他怪笑着对着两人挤了挤眼,又冲那张床努了努嘴,暧昧的低笑道,“世子爷这包厢……咳,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知道!知道!”三人相视间,一齐低声怪笑,笑容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令狐方坐在沙发上,闲适的拉开矮几下的抽屉,一边翻看里面的物件,一边提高了声音笑问,“三位觉得我这酒楼布置的如何?坐在这里喝酒、吃茶或是欣赏歌舞可觉的享受?” “享受!肯定享受啊!”曹洪笑着走回来,身后跟着眉飞色舞徐兴邦和王永宜,三人脸上的笑容古怪,让令狐方想突略都突略不了。 有关在包厢里面搁张床供客人小歇,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显然是不一样的。初闻叶湘提议这个时,令狐方的想法其实与曹洪等人是一致的,不过他也没反对,左右这酒楼就是他打算给叶湘玩耍的地方,她想怎么布置,自然也都随她。 三人在令狐方对面和两边的沙发上坐下。王永宜笑道:“世子这酒楼布置的如此豪华,也算是咱们京里的头一份了,开张之后肯定能财源滚滚啊。” “借王兄吉言了。”令狐方微微一笑,向王永宜拱了拱手,然后话题一转,提起了三人关心的话题,“说到财源滚滚,咱们往南的商队二月就能回转了,往北的那支商队最迟四月也能回来了,我已经收到消息,说是一切顺利,如此一来三月和五月大家就都有分红银子可进账了。” 三人闻言大喜,“真的!” “太好了!” “跟着世子爷你做生意,真是我曹洪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了,您就是在下的财神爷啊。” 令狐方笑了笑,挥手道:“自家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 令狐方这句话算是给曹洪三人定了位,而且非常有份量。徐兴邦三人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满京城能跟令狐方称兄道弟的,不是皇子就是将军和侯爷。现在他们三个有了令狐方的亲口承诺,除了见到那些皇子公主需要避着些,是真的可以任意的横着走了。 徐兴邦拍着胸口笑道:“好兄弟讲义气,咱们四人里面虽然我年纪最长,不过我从小就最是敬重世子你,望世子不要嫌弃,让我尊称你一声大哥。” 这是要更稳固的抱住令狐方这根大粗腿啊。王永宜和曹洪立即心领神汇,也纷纷跟着道:“我们三人一向佼不离孟孟不离佼,就请世子收下我们这三个小弟吧。” 曹洪更是得寸进尺的向令狐方拱手笑道:“叫大哥没有方哥显得亲切,我们三个以后就叫世子您方哥,您看如何。” 谁说纨绔没脑子?这不都是聪明人吗?令狐方一脸温和的笑,“既然三位兄弟不赚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在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 曹洪三人激动的跟宣誓一样的大吼,“好,大家以后在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 376各怀鬼胎 376各怀鬼胎 常凯在心里叹气:又是三个被世子爷引上贼船的傻子。他心里感叹,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将小炉子里的银丝碳点燃,搁上银壶烧水,又拿过令狐方从抽屉里拿出的茶叶罐,从中取了一点,分到紫沙壶里,准备泡茶。动作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看着竟有几分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有了利益捆绑,又有了名份约束,叶湘在京城若是有事相求,相信曹洪几个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令狐方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指着常凯的动作跟三人介绍道:“这套泡茶工序是学自一册古书上的描述,据说是古代圣贤会友时用就常这样摆弄,今天咱们几个也体会一下。” “哦,那可真要好好体会一下了。”王永宜说着便很有兴致的盯着常凯看起来,他、曹洪和徐兴邦三个从小到大,大字就没几个认识的,连自己名字都是被老爹拎着耳朵才学会的,更别说那些圣贤文章了。 不过不懂归不懂,但他们对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还是很认同的,正因为认同,但他们又没有,所以更加渴望。不过让他们靠自身努力读书成才是肯定没戏了,但要是能多少沾点儿文气,他们还是非常乐意的。 三个人聚精会神的看着常凯的动作,只觉新奇无比。大华朝喝茶是分杯盏的(那种碗大的杯子),并没有功夫茶这东西,叶湘之所以将功夫茶的整套茶具画出来,还让姜洪去找人定制出来摆在酒楼里。完全是因为功夫茶泡茶工序够繁琐,对于不懂茶道的人来说,整套泡茶工序下来,一看就很有繁琐,很讲究,很有文化的样子,非常适合装逼,特别适合像曹洪、徐兴邦这种有钱没地方花的公子哥儿。 当然,大华朝的文人雅士不少,功夫茶放在酒楼包厢里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卖点,叶湘自觉这样能提高酒楼客人的档次。 等茶泡好,三人看着手里小的不够塞牙缝的一小杯茶水,眼睛都亮晶晶的,他们已经从眼前这套茶艺里看出了价值。徐兴邦哈哈的笑起来,“没想到我徐兴邦也能学一回古圣贤,这茶我得多喝点儿,咱也沾点儿圣贤的书生气,回头回家我也让我家老头子瞧瞧,不能让他每次都小瞧了我。”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茶杯很小,轻轻一啜就没了,要是渴得急了可真得急死。不过以曹洪三人的眼光来看,这样泡茶果然很有文人的风格,磨磨唧唧,翻来复去,最后完了就得那么一杯塞牙缝都不够的茶,还真就适合一帮子摇头晃脑的老头儿或酸书生,喝着斯文,还能装逼。 “方哥,你这套茶具卖不卖?我想给我家老头儿整一套,价格你只管开,没问题。”王永宜目光灼灼的盯着令狐方,他想把老头子书房洒扫的那个丫头讨来收房很久了,拿这茶具回去孝敬老爷子,这事儿一准能成。 曹洪也道:“方哥,要是能卖的话,也卖我一套。”拿这东西回去给老头儿,一准能讨不少好处。 令狐方笑着挥手道:“大家好兄弟,区区一套茶具又有什么卖不卖的,你们想要我给你们一人送一套就是,只是这东西做起来繁琐,定制一套精品要一个月功夫,我这酒楼马上就要开张了,楼里现在也没有多余的茶具,几位贤弟稍等一段时日可好?” 王永宜忙道:“方哥你言重了,你如此盛情,区区几个月,咱们哥几个等等又何防?”这茶具不管是做工还是画色,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再加上令狐方所说的做一套要一个月功夫,这价钱肯定便宜不了。令狐方肯这么大方的白送给他们,他们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伯阳侯府有钱是肯定的,不过王永宜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令狐方对他们的态度,似是想要拉拢他们,可他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地方值得令狐方拉拢的。他向来是三人帮的智囊,这会儿觉查到不对,立即给曹洪和徐兴邦递了个眼色,暗显两人提高警惕,免得掉进令狐方的坑里。 王永宜却不知,在他们想要抱令狐方的大腿时,他们其实就已经跳进令狐方的坑里了。 曹共一收到王永宜的眼神,立即也跟着道:“方哥,你讲义气,兄弟们也不能让你吃亏,茶具的钱我们出。” 徐兴邦也跟着大声道:“方哥你莫要推迟,这茶具也不是你自己做的,你定制也要花钱不是,大家是好兄弟,我们怎么着也不能占自家兄弟的便宜不是。” 令狐方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他端起茶杯,笑容更加温和的道:“如此愚兄就厚颜受了,我以茶代酒,谢谢三位兄弟,先干为敬。” “干!” 四人肃容仰头喝干杯中茶,硬是把功夫茶喝出了酒的气势。 外头邓扬带着伙计过来上酒菜,令狐方笑道:“酒菜已备好,咱们这就移步过去吧,三位兄弟也尝尝我这里的新菜式,看看能不能大卖。” 因为事先知道令狐方和叶湘会在酒楼里用饭,厨房里早就备下了足够的食材,厨子虽然仍是仙品居的老班底,不过因为有了叶湘这个同好共同参于研究,再加上提味神器味精,这会儿一桌子菜色做的色香味俱全,不但卖相好,闻着香,吃着更是入味。 四人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到了快午时,令狐方的笑脸都差点儿挂不住了,才终于把曹洪三个给打发走。 命人把喝得醉醺醺的三人塞进马车,送他们回去。令狐方终于松了口气,转头问邓扬,“小湘姐弟俩还有园子里吗?” 邓扬笑道:“叶姑娘这会儿还在跟园子里的伶人说话呢,已经吩咐了把午饭摆在园子里。” 令狐方一边往后院走,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小黑、小白和小花的饭食准备了吗?这三只大爷可得准时给吃东西,不然一饿就会乱咬东西。” “都准备了,还是仪儿姑娘亲自做的,也已经让人帮忙送去了。” 令狐方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大步往后院走去。 377董娘子 377董娘子 酒楼深处的一座院子里,叶湘正与董娘子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话本子的细节。叶守垂头丧气的枯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叶湘和董娘子唾沫横飞的讨论着,怎么去演绎这本名为《金凤殇》的话本子上的内容。 这董娘子原是杏花楼的花魁,以美貌和一副好嗓子誉满京城,也不知令狐方用了什么手段,竟把她挖来给自己酒楼的戏班做了班头,负责带领一帮伶人为客人表演歌舞。 叶守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讲的两眼发光,相见恨晚,越说越投机的样子,眼神无比幽怨: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去前院看秦良哲他们为难令狐方呢,总好过在这儿呆坐着看姐姐跟这女人讨论话本子。怪只怪他这阵子太忙了,姐姐的那本话本子他只看了几页,对内容也只是一知半解,害得现在她们两个说话,他根本就插不上嘴,只能呆坐在这里,跟三只豹子大眼瞪小眼。 “小弟你别担心,姐姐帮你去打靼子。”董娘子拉长着腔调,试着唱了一句台词。 叶湘痛苦的捂住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要这个唱腔。”前世她连流行歌曲都很少听,更别说戏曲了,而且也不知道大华朝的戏曲跟前世流传下来的戏曲一样不一样,反正董娘子在唱什么她是一句没听懂。“说实话,你唱的声音是很好听啦,韵味十足,可我一个字没听懂。” 董娘子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随即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姑娘平时不怎么听曲儿吧?” 叶湘随口答道:“家里一大堆事情要做,没时间听啊。不过照你这样唱的话,我也听不懂。” 董娘子掩嘴轻笑,心说:这位未来的伯阳侯世子夫人倒是个实诚人,似乎一点儿都不怕自己会遭人耻笑,连曲子都听不懂。 叶湘手指轻敲了下桌面,道:“这个话本子,咱们要用一种说唱的形式去演,说唱说唱,就是说:唱的地方也要跟说话一样让人一听就清晰明了,不要那么些腔啊调的。”叶湘回想了一下那部红遍大江南北的白娘子传里的调子,轻声哼了半句台词。 董娘子听得眼睛一亮,她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又精通音律,叶湘只用起个调,她就能举一反三,试着哼了几个调就找到了节奏。 叶湘顿时有种解脱了的感觉。要不是有董娘子这样的人才在,她古代版剧场的计划估计就得搁浅了。俗语说的好,隔行如隔山,她写话本子不觉得难,难的是让人怎么按她的意思去表演。 光是个唱腔就让她力不从心了,就更别提那些服装啊,灯光,背景、道具的问题了,叶湘突然发现,她似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她只是知道演戏需要这些个东西,可实际上完全没接解过,就写了个故事想要让人尽善尽美的演出来,简直就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她没有小说女主角的天神光环,啥啥都只知道个皮毛,其实啥啥都不会。别人是半瓶水晃荡,到她这儿这瓶子里的水大概也就只够把瓶底淹住罢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令狐方给她找来了董娘子,阿门!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乱出这种馊主意为难自己了。叶湘在心底幸庆完,董娘子对如何表演也已经有了头绪。“按姑娘说的,这个本子里的那些景,我就找画师画出来?” 叶湘赶紧道:“画在布上,纸太容易破了,另外一些假山啊什么的最好找木匠,用最轻的木料搭个中空的,外头漆上颜色就行了,这样不会太重又容易拆卸。” 董娘子见叶湘皱着眉又一脸紧张的神色,美目一转就笑了起来,非常善解人意的道:“那亭子啊,城墙啊什么的就让画师画出来吧,到时布景时只用拉开挂起来就行了。” 感情人家全懂啊,叶湘大大的松了口气,把话本子往董娘子面前一推,道:“既然这些你都在行,那我就不管了,全权交给你,需要什么找吴掌柜,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戏给排出来。” “姑娘放心,短则五天,多则十天,奴家就能把这戏给您排出来。”董娘子接过话本子,一脸自信的给出了时间。她很明白令狐方花高价把她赎出来,不是贪图她的美色,而是要让她给他做事的,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越强,就越能在仙品居里站稳脚跟。 叶湘低头想了想,又道:“前阵子是世子前门去了,所以我也不方便过来酒楼,时间上有些耽搁了,酒楼最近几天估计就要开业了,到时的歌舞,你这里没问题吧?” 董娘子自信的一挥手,“姑娘放心,世子买的那些侍女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她们不但会跳舞,还得会一样乐器,我们到这儿就是为了给客人献艺的,这些吃饭的活计,自打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就已经开始练着了,您就是明天就开业,我们也坏不了您的事儿。” 叶湘的脸红了下,她突然觉得有些丢脸,令狐方买个侍女都要会跳舞还得会一样乐器,她好像除了会点儿厨艺,就没什么拿得出手了。 想着想着,叶湘又突然想起董娘子刚说的是侍女而不是伶人。伶人是专事歌舞表演的,而侍女可是要侍候人的。 令狐方该不会是在自己酒楼设暗娼吧? 牛大丫进来道:“姑娘,奴婢们已经把饭菜取来了,您要现在到园子里用吗?” “已经这么晚了吗?”叶湘转头看了眼高几上的滴漏,连忙站起身,冲董娘子笑道:“我都聊的忘了时间了,到是耽误娘子用饭了,那咱们就先说到这儿,若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你就让吴掌柜到伯阳侯府给我捎话。” “是!奴家记下了。”董娘子也忙起身向叶湘曲了曲膝,见叶湘要走,便一路将几人送出了院子。 叶湘选定用来吃午饭的地方,就是上午参观过的假山里的包厢。冬日天冷,这假山虽说前后通透,不过把两头的帘子放下,里头再搁上三五个火盆,倒也不觉得的冷了。 378阳谋 378阳谋 主仆几个外加叶守和三只豹子,一行人往这假山里头一挤,原本看着挺宽敞的地方,顿时就不觉得大了。 叶湘和叶守才给小黑小白和小花三个摆好了饭盆,令狐方便带着人急匆匆的进来了,一见牛大丫和张仪儿才从食盒里往桌子上摆菜,心说:终于赶上了。不由笑道:“咦?你们还没用啊?” “令狐大哥,你不是来朋友了吗?怎么不陪他们吃饭呀?”叶守春光灿烂的小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心里暗骂着:“真讨厌,又来跟我抢姐姐。” “喝了一早上了,刚让人把他们送回去。”令狐方除了大氅,很自然的走到桌边坐下。 金桔和银杏忙端上热水,送上棉帕给他洗手擦拭。 令狐方这种贵公子的生活习惯,叶湘是早就习惯了,心想:也幸好金桔和银杏是他送给她的,知道他的生活习惯,晓得怎么侍候他。不然她身边的牛大丫和张仪儿没那个自觉,舒静倒是知道要弄这些个,不过看到牛大丫和张仪儿两个大丫头杵着不动,她估计也不好意思往令狐方身边靠,那丫头最精了。 侍候好了三只豹子子,叶湘和叶守一起洗了手到桌边坐下,才挥手让牛大丫她们下去吃饭。这是叶湘的习惯,她向来不喜欢自己吃个饭,身边还有一堆人看着。 令狐方也冲邓扬等人挥挥手:“你们不用都守在这儿,自己分个先后,轮流去吃饭吧。” 赞美叶姑娘!邓扬在心底大声欢呼一声,欣喜的向三人抱拳行了一礼,就退下去安排了。 叶守看着令狐方也拿起了筷子,一副准备开动的样子,眸光一闪,便故作天真的道:“令狐大哥,你不是吃过了吗?怎么还要吃啊,小心吃多了不消化哦。” 臭小子,不刺我两句,你身上难受是吗?爷我又没惹你!令狐方垂眸掩去眼底的幽光,勾起嘴角,笑道:“刚才光顾着给曹洪和徐兴邦他们三人劝酒,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倒是真的饿了。” 叶湘闻言,顺手就夹了块茶叶鸡到他碗里,又好奇的问,“来找你的是曹洪、徐兴邦和王永宜?我怎么听说是秦公子和公孙公子啊?” 令狐方看着自己碗着的茶叶鸡,抬头冲叶湘笑了笑,道:“我们批评了他们两个几句,他们就生气回去了,至于曹洪他们三个,他们即有意与我结交,我就留他们吃了顿饭。” 叶守横竖看令狐方不顺眼,忍不住就想刺他一句,他哼了一声道:“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他这人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会随便留人吃饭呢?”叶湘笑看着叶守,柔声道:像曹洪他们那些花花公子整天在市面上混迹,属于黑白通知,三教九流都吃得开的一类人。咱们开酒楼开铺子最怕的就是有人故意捣乱,立轩肯跟曹洪他们结交,应是看上他们在这方面的人脉了。毕竟伯阳侯府虽然名声响亮,可这名声能吓住朝中大臣,对付边关大将也有事,唯独难震摄那些市井混混。俗话说,阎王易斗小鬼难缠,万一要真有人买通了他们来我们铺子捣乱,咱们也会很头痛的。” 叶守并非不懂,只是忍不住想刺令狐方而已。而对叶湘的说教,他只能乖乖低头受教。 “还是小湘你最知我心,来,这是奖励你的。”令狐方心底大乐,脸上笑意更浓,给叶湘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香菇炒冬笋。 叶湘斜了他一眼,问起了秦良哲和公孙旬的事,“你怎么又跟他们发生冲突了,还是因为我的关系吗?”自从秦良哲和公孙旬想强索她的豹子,叶湘对这两人的印象就改观了,再加上上次在酒楼门口偶遇秦良哲时的情景,她现在对这两人可没什么好印象,虽说上次在公主府时,他们顺手帮了她们一把,不过她心里多少也知道这两人不怎么待见自己。 令狐方敛了笑,一脸认真的看着叶湘道:“我怀疑他们看上你了,所以叫他们不能觊觎你,并且狠狠骂了他们一顿,他们觉得我侮辱了他们,就气匆匆的走了。” 叶湘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揉着额角道:“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令狐方一脸认真的点头,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叶湘简直想直接晕倒算了,感觉好丢脸,“我觉得你真侮辱他们了,我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啊,你真是……” 叶守可听不得她说这个话,立即出声道:“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谁喜欢你都不奇怪。” 叶湘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叶守的头,“你姐姐我也就在你眼里是个宝了。” “你这话不对,你在我眼里也是个宝。”令狐方一脸认真的道,“无价之宝!” 叶湘听得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就想笑,“好吧,我是你们两个人的宝,行了吧,快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秦良哲和公孙旬来过的事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了,叶湘属于听过就算,之后也就再没有提起这两人。 叶守在心里直摇头,暗叹:姐姐有时挺聪明的,偏偏在这方面笨的可以,轻轻松松就让令狐方给蒙骗了过去。按照他的猜测,令狐方说的八成可能是真的,毕竟当时在场的人肯定不少,姐姐万一要是问起,事情瞒不住。而今令狐方主动跟姐姐说了,按照姐姐的性格肯定就不会好奇的再去问起了。令狐方这是阳谋,他摆明了车马主动坦白,不怕姐姐问。 偏姐姐自己不相信。 令狐方笑眯眯的一边吃饭一边给叶湘碗里夹菜,心说,小丫头就是这点好,对男女之事不好奇,也没啥兴趣,不会去追根究底,事情只要跟她说过了就不会再好奇了。虽然知道以公孙旬的那种骄傲性子,在叶湘这里肯定是没机会的,秦良哲倒还有点儿可能,不过这次之后不管是公孙旬或是秦良哲,估计在叶湘心里的印象都不会太好才对。 379间谍1 379间谍1 有个手拿逃婚“利器”的未婚妻真心伤不起!他既得防别人挖他墙角,还得防着小丫头自己叛逃,真心是累啊。 拿话把秦良哲和公孙旬给激走,即是防止他们与叶湘接触,也是希望这两个家伙早点醒悟。他都这么明白的告诉他们不许觊觎叶湘了,他们要是还生出那种心思来,那以后可就真不能再当兄弟了。 至于叶湘这边,照年纪来说,他们三个里头,公孙旬与叶湘是最相配的,不过公孙旬性格骄傲,他娘的性格又太严谨,家庭成员太多,关系太过复杂,以叶湘怕麻烦的性格,估计是不会喜欢的。秦良哲的家庭虽然成员也多,不过秦家家风开明,秦夫人性格爽朗,应该跟叶湘会谈得来。不过他现在点明之后,小丫头估计再见到秦良哲也不会再往男女之事上想。 小丫头在这方面的单纯(蠢)他当初可是切身体会过的。 安静的吃完饭,趁丫头们收拾碗盘的功夫,叶湘拍了拍叶守,“小守,你带小白,小黑和小花去园子里玩会儿,姐姐跟你令狐大哥说点事儿。” 叶守眸底闪过一抹黯淡,心底狂吼:有什么事儿是我不能听的?姐姐,我其实也是可以为你分忧的啊。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敢跟叶湘交老底,他这干姐姐在男女情事上缺根筋,在别的事情上反应可一点儿不慢,要是给她发现点儿蛛丝马迹,估计能把他的老底猜个通透。他的过去对于一般人来说太过可怕,他怕说出了真相,他会永远的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姐姐。 看着叶守嘟着嘴,不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三只豹子出去“玩儿”了。 令狐方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凑到叶湘身边笑问,“要跟我商量何事?” 叶湘微皱着眉提起侍女的事,“董娘子说你买的侍女都很优秀,即懂音律又能歌擅舞,你对那些侍女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吗?”她没忘记令狐方是皇帝的秘探头子,供奴院本就是专门训练间谍的地方,那些酒楼里的侍女要是都是从哪里出来的,那令狐方要在酒楼里办点儿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真有可能。 令狐方的目光从叶湘微皱的眉上扫过,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楼里的侍女大部份都是从供奴院那边直接调来的,只有小部分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你也知道我的领得是什么差事。以前,我们要在一些特殊人物身边安插人手很难,不过咱们的酒楼给了我灵感,所以我给酒楼里的侍女立了规矩,这些规矩吴宏已经差人写好了,开张之前会挂在大堂里,到时来往的客人都能看到,这样既能保证那些侍女平时的安全,也能防止一些客人不规矩。” 叶湘被他说的好奇起来,“是什么规矩?你快给我说说。” 380间谍2 380间谍2 “以咱们府的名气和咱们这酒楼的装修布置,只能做达官显贵的生意,那些达官显贵最喜欢什么呢?无非就是美女,美食,好酒,好茶,好歌舞,再有就是一个达官显贵聚集之所。自打你给我看了你那个话本子之后,我就认真想过了。我要把咱们这酒楼的经营时间给延长,咱们不同一般的酒楼一样,只做白天生意,咱们酒楼通宵不关门,后院深处那几座楼,我回头让人添点儿赌具,如此就齐全了。” 叶湘下意识的低喃,“吃酒嫖赌?” 令狐方哈哈大笑,也不管丫头们就站在门口,伸手搂住叶湘的肩,凑近她道:“咱们要做的是酒楼,不是妓院,所以这里面是有区别的。第一是咱们酒楼是白天晚上都营业的,白天有客人喝酒也可叫侍女做陪,只不过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只陪着吟诗唱曲儿弹琴下棋,陪着说话劝酒,陪着打牌绣花说闲话。只要客人付得起包厢的银子,男客女客都可陪。那些侍女的契书都是签的死契,我让董娘子给她们按容貌和自身的技艺好坏多寡分成了金、银、铜、铁四等,每等的价格各有不同,客人叫侍女坐陪,咱们抽七成,侍女独得三成,客人的打赏则归侍女个人所有,不过平时侍女歌舞技艺的教习,四季衣裳和日常开销都需咱们酒楼负责,你看我这想法如何,还有哪里遗漏的没有?” 叶湘早在听到令狐方说那些侍女卖艺不卖身之时,就已经把提着的心给放下了。令狐方的想法其实已经非常全面了,这些侍女就跟现代酒店的公主似的,除了不陪睡什么都可以陪。叶湘想了想,提醒道:“你还要想想,若是有客人要赎那些侍女,赎身的银子你怎么定?最好是根据金银铜铁四个等,规定不同的待遇,同时赎身银子也按这四个等,定一个统一的价格,毕竟没人愿意一辈子出来卖笑,就算是只卖艺不卖身,抛头露面的总是毁了名声了,让那些侍女看到赎身的希望,平时工作应该也能积极些。” 令狐方低头略一沉吟,就笑道:“这样……那就除了像董娘子这一类高价从别的楼挖来的人,其她人的赎身银子就按金三千,银两千,铜一千,铁五百来好了。” 叶湘突然对供奴院里出来的那些小姑娘的身价好奇起来,“你那供奴院里培养一个小姑娘,大约要花多少银子?” 令狐主不禁失笑,道:“这个要怎么算?银子的花费其实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时间上的浪费,毕竟不管教习她们什么东西都需要时间。” 叶湘遥想了下现代间谍片里那些能飞檐走壁的超级间谍,便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是亲身体验过令狐方的轻功的,听令狐老夫人说,老侯爷在令狐方四岁时就开始教他练习蹲马步了,若都按令狐方的武功标准去算,训练出一个身手高强的超级间谍最起码就得十几年,可不需要时间吗? 令狐方招来吴宏把侍女的事情交代下去,又领着叶湘在院子里逛了逛,就打道回了府。 381心惊 381心惊 第二天就是十五元宵节,各府都得做元宵送进宫去,对皇家了表孝心。午后便要开始大妆品戴,申时许就要准备进宫赴宴了。 叶湘这是第二次进宫,可这大妆品戴却是第一次,令狐老夫人怕她身边的丫头不懂事,还特意把秦嬷嬷、紫娟和紫姻拨过来帮她穿戴。 县主的凤冠霞佩装戴在身上,不舒服先不说,最突出的一点就是重,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外加凤冠加起来绝对要超过三十斤,要穿着这身行头走进宫去,叶湘光想想宫门到后宫的距离就觉得头晕眼花,全身发软,这绝对不亚于背着三十斤的沙袋跑马拉松,而且还是来回两趟啊。 叶湘被沉重的凤冠压的头都要抬不起来,秦嬷嬷几个却是看着叶湘满眼赞叹,“姑娘穿上这一身诰命服,可真是美的跟天仙下凡一样。” 叶湘痛苦的哼哼:“要是做天仙得随时面临被衣服和发冠压死的命运,我宁愿不要做天仙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秦嬷嬷嗔怪的瞪着叶湘一眼,又笑道:“你这福份可是别人盼都盼不到的,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若是被别人听了去,指不定要说姑娘张狂了。” 叶湘抬手扶着自己的脖子,苦着脸道:“嬷嬷,我不后别人说我张狂,我就怕我的脖子会被压断,这凤冠真的好沉啊。” 众丫头闻言,都不禁轻笑起来。 “姑娘就忍忍吧,左右也就一两个时辰,奴婢们就在宫门外候着,等您一出宫门,咱们立即就把这身行头换下来,也没多少时间的。”牛大丫一边笑着安慰她,一边把准备的金银裸子,包着银票的红封,一一交待给银杏。 进宫只能贴身带一个丫头侍候,银杏身怀武功,人又机警沉稳,一众丫头首推她跟在叶湘身边。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打宫门到后宫的御花园要走多久你知道吗?”叶湘嘴里嘀嘀咕咕,怨念无限。 一众丫头看她这样都有些忍俊不禁,推推搡搡的簇拥着叶湘出了院子上了马车,就往福寿院去了。 福寿院里,杏红一见她进来,笑着亲手给她掀起帘子,还不忘冲里头通报,“叶姑娘来了。” 屋里,老侯爷,叶守,令狐方和令狐老夫人都已穿戴妥当坐着喝茶了,听到通知,四人齐齐抬头看向门口,便见一身水红霞佩,头戴明珠凤冠的叶湘苦着张脸,小步挪了进来。 令狐老夫人笑着冲叶湘招手,“哎哟,快过来给我瞧瞧,啧啧,你这丫头穿上这身行头,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叶湘进门别的都没看,就先注意到了令狐老夫人头上那镶满了明珠和宝石的八尾凤冠,跟令狐老夫人头顶上的凤冠一比,她的凤冠明显小了一号,而且不管是明珠的大小还是镶嵌宝石的数量,都要少上许多。再看老夫人身上的超品诰命服,明珠霞披,宝石腰带,珠玉环佩,一样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可那几乎占了满幅衣裳金丝绣八尾凤凰,华丽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令狐老夫人穿着这一身行头,人反而显得更加精神奕奕了,叶湘不由瞪大了眼,满是不可思议的脱口问道:“祖母,你都不觉得重吗?” 屋里的几人被她问的皆是一愣,还是令狐老夫人首先反应过来,不由呵呵笑道:“这套行头重是重了点,不过习惯就好了。”她冲叶湘招了招手,又转头看了眼老侯爷,语气很是感慨的道:“这套行头可是你们祖父拿命给我拼来的,就是再重,我穿着也舒坦。” 这时代崇尚妻凭夫贵,叶湘在伯阳侯府住了这么久,对令狐家的历史也算是有了些解了,虽然对老侯爷和老夫人的爱国情操很是佩服,不过可爱之人必有无奈之处,令狐方的父母早亡就是证明。 叶湘的思维模式显然跟这年代的人们不一样,令狐老夫人的说词虽让她觉得敬佩,可并不能安慰她快要被压断的脖子。她怨念的目光扫过一身正装深紫蛮袍官服的老侯爷,落在穿着同色官服的令狐方身上。 这是叶湘第一次看到令狐方穿世子服,感觉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跟平时谦逊温和的贵公子模样完全不一样了,深紫色的官袍衬得令狐方一身气质更显雍容矜贵,衣袍上精绣的麒麟看起来很是威武霸气,再配上令狐方本就挺拔的身材和出色的容貌,叶湘的脑中就只剩下八个字——贵气逼人,卓尔不凡。 两个小辈互相纠缠的目光没有逃过老夫人和老侯爷的眼,老伯阳侯轻咳了一声,笑呵呵的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出发吧。”说完便伸手扶起令狐老夫人,率先往外走去。 令狐方自觉失态,有些不自然的低咳了一声,站起身迎向叶湘,一双眼却仍忍不住往她身上瞟,眼底是掩不住的欣赏和惊艳。 叶守快步跑上去扯住叶湘的衣袖,他吃醋了,姐姐进来之后第一眼不是先看他也就算了,还跟令狐方深情相对,到现在都没看他一眼。“姐,之前宫里有公公来传话,说是皇上让咱们带小黑、小白和小花也要进宫哦。” “小黑、小白和小花也进宫?”叶湘惊讶的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令狐方,皇帝就不怕她的豹子吓到那些娇弱的的夫人小姐们? 令狐方知道皇帝这么交代,是想让叶湘的豹子震摄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让局面不至于不可挽回。可也有一句话叫做:神仙不救求死人,有人若要一心求死,又哪里是三只豹子能震摄住的? 令狐方点了点头,“刚才宫里来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三只豹子若给叶湘带进后宫,引来骚乱反而容易落人话柄,令狐方看了叶守一眼,沉声道:“咱们三个一人带一只吧。” 皇帝心思莫测,令狐方无法确定他让叶湘带豹子进宫,是不是只为震住路依依,让她们不敢在宫安宴上轻举妄动。 382提防 382提防 若是还有其他的目的,那么他们一人带一只豹子,万一出了事情,也能分摊叶湘身上的风险。 叶守闻言心头不由一凛,低垂的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他最近的功课可不是白学的,那些不动一兵一卒却杀人不见血的阴谋阳谋,他最近可没少听。与令狐方不同的是,叶守首先想到的不是皇帝欲借豹子震摄住路依依,他首先想到的是叶湘带豹子进宫,若是惊扰到某位宫妃,而万一这宫妃又正好有孕什么的…… 谋害皇嗣可是死罪,叶守突然只觉背脊发凉,他扬起脸,对叶湘一眼“天真”的道:“后宫都是女眷,姐姐带着小黑它们多有不便,若是惊到哪位怀有龙嗣的娘娘,可就不妙了。”叶守转身看向令狐方,神情顿时变得冰寒无比,说话的语气却仍是那样的“一派天真”,“再说小黑它们虽然能让令狐大哥你喂食,却不会听你的话,还是我带着妥当些。” 令狐方听了叶守这话,顿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与叶守立场不同,对事情的看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他只想着宫里来人让带三只豹子进宫是皇帝一意思,可若别人假传圣旨呢?就算是皇帝的意思,他出征在即,谁又知道皇帝是不是不放心他令狐家再掌兵权,欲拿住叶湘的错处,迫使他就范呢? “还是小守想的周到,如此安排最是妥贴不过。”令狐方对叶湘笑道。心里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不敢在叶湘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只用一个眼神就果断的决定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背脊,为叶湘撑起一片安全的港湾。 一切风雨由他们来担,她只需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去享受这个宫宴就好。 “小黑它们三个越大越调皮,小守一个人看不看得过来啊?”叶湘还是有些担心。 令狐方安慰道:“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帮忙看着吗?到时我就跟小守坐一起,一定不会让小黑它们出事儿的。” 三只豹子是叶湘花了大力训练出来的,叶湘相信叶守能让它们听话,她并不担心三只豹子会对别人不利,她担心的是别人对豹子不利。不过有了令狐方的保证,叶湘多少还是安心了些。“那就这么着吧。”叶湘牵起叶守的手,俩姐弟手拉着手往外走去,倒是把令狐方给抛在了最后。 这大半年下来,在叶湘一天五顿的食补之下,叶守原本矮小干瘪的身材,就跟发芽的豆苗似的,长高了一大截,脸色也养的白皙红润。此时他头戴金冠腰配九龙环,一身明黄的绣着三爪金龙的世子服穿在身上,衬的他俊美的小脸更加精致漂亮。不知是因为叶守年纪还小,还是她对叶守太过熟悉了,叶湘不觉得他穿着世子服看着有多尊贵不可侵犯,倒是觉得他整个人就如瓷娃娃般漂亮极了。 人都是感观动物,面对如此漂亮“乖巧”的弟弟,叶湘哪里有不喜欢疼爱的道理,往前院的路上,一直就拉着叶守的小手不放,细细叮嘱着进宫之后要如何如何,仿佛有一百一千个不放心。 叶守听着叶湘反复的絮叨,不觉罗嗦,反而一脸的享受与感动,耐心十足的一一将叶湘的叮咛应下。 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当先坐了一辆车,因为带着三只豹子,叶守只能无奈的选择与小黑它们同坐一辆车,令狐方扶着叶湘上了马车,一应跟去服侍的丫头婆子们也都急急上了各自的马车,一行十多辆马车外加侍卫,共计近两百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伯阳侯府,一路往皇宫急驰。 此时离宫宴开始还有段时间,但靠近皇宫的几条主街道已经被御林军戒严了,叶湘从车窗往外看,一路见到不少与他们一样往皇宫去的马车,见到他们之后都会自动减速让路。 “丫头,进宫之后不比在家里,你要跟紧祖母,可要别走散了。”马车快到皇宫里,令狐方忍不住再次叮嘱。 叶湘的被害意识神经本就很敏感,一听令狐方这么说,立即就警觉起来,她回头盯着令狐方,“你是担心路依依贼心不死,还想我?可钱慧心不是已经被你卖到边境去了吗?” 令狐方不想让她不安,笑着道:“防着点儿总是好的,再说今天进宫的各府夫人、小姐足有两三百人,乱得很,这皇宫又大,祖母毕竟年纪大了,你跟紧祖母别让她老人家累到了。” 叶湘一想到皇宫那个面积也不禁有些心有戚戚,再一想老夫人那一身行头比自己这一身还重,便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侍候好祖母的。” 令狐方笑了笑,眼底却有些深深的忧色,暗道:一会儿还得跟祖母提醒一声,别让小湘离了她老人家的眼才好。若没叶守的那一句话,他的警惕心还不会这么重。不可否认,他对皇帝的感情是复杂的,那是一种介于信任与提防,亲情和君臣之情之间的复杂感情。 他心底有个声音叫他相信皇帝不会伤害叶湘,可他不敢去赌,祖父和祖母当初相信皇帝和太后,结果换来他爹娘战死在保林郡,他不敢拿叶湘的性命去赌这一份信任。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都是屁话,念在皇帝扶养他一场,他不会出手帮人造反篡位,但这不代表他要接爱皇家无止境的利用和迫害。 现在唯有层层防护,小心提防,若皇帝真要对他不仁,把他逼急了最多就是卸甲归田,带着全家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以他这些年做的准备,他真要走,谁都别想再找到他们。 要不是祖父对大华对皇帝的忠诚几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要不是他的父母用死亡在令狐家的忠诚上加重了一层法码,他或许真的会亲自操刀屠戮一回。 可惜现实没有里如果,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他不能让祖父祖母临到晚年还要伤心难过,再加上令狐家与皇室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切的一切就像层层丝茧束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反抗不得。唯有层层防护,小心提防。 383宫宴 383宫宴 令狐方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成拳,目中闪过狠色,若皇帝真要对他不仁,把他逼急了最多就是卸甲归田,他带着全家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到时候管他是洪水滔天还是山崩海裂,都与他们再没关系。 以他这些年做的准备,一旦远走,谁都别想再找到他们。 马车行致宫门口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御林军在宫门口维持秩序,一切都显得非常井然有序。 扶着叶湘下了马车,令狐方便拉着她直接往令狐老夫人身边走去。“祖母,我把小湘就交给您了。”亲手把叶湘交到令狐老夫人的手上,令狐方若有所指的说道。 令狐方人老成精,哪里听不出令狐方话中有话,她不动声色的拉过叶湘的手拍了拍,笑呵呵的道:“好了,咱们进去吧。” 自宫门口一路往里,不少官员都拖家带口的带着夫人和儿女,过来跟老侯爷和老夫人行礼打招呼,纵使小黑、小白和小花长得威武雄壮,也不能浇灭这些人的热情,场面显得极为热络。只有叶湘觉得眼晕,诰命服按等级的不同,霞披以及服饰上虽然各有不同,但那颜色可都是代表着正室夫人的大红,试想近百位夫人,不管环肥燕瘦,是老是少都是一水的红色,这视觉冲击得有多可怕啊。 宫宴就设在御花园里举行,但因为男女坐席分在了御花园的东西两处,两边虽可隔湖相望,但入内却是分了两个方向。叶湘叮嘱叶守要详细看好小黑、小白和小花后,便与他们分道,虚扶着令狐老夫人一路进了御花园。 “见过伯阳侯老夫人!见过叶姑娘!”一个宫女笑着过来向两人行礼,“两位的坐席在前面,请随奴婢来。” 令狐老夫人微笑颔首,“有劳了。” “老夫人,您来啦。” “哎哟,是伯阳侯老夫人啊,好久没过了呀。” “见过老夫人,妾身给您见礼了。” 一路往里,众家夫人纷纷起身见礼,招呼声络绎不绝。 “好,好,大家不必起身,都坐都坐。”令狐老夫人笑呵呵的一路挥手致意,让叶湘想到现代的领导出行,简直一模一样。 御花园很大,宫宴的场面也壮观,单是女宾这一边,现场就摆了近三百张矮几。 上首是皇太后,皇后、公主以及一众宫妃、郡主的坐席。两侧按品级排下来,分别是各府王妃,各大功勋世家的夫人、小姐,之后再是各大官员的夫人、小姐。 “老夫人,可是有好一阵子没见您了啊。”来人是个圆脸的丰腴妇人,容貌并不出众,但那灵动的眉眼和爽朗的笑容,让人一见就觉得异常亲切。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令狐老夫人一见来人便笑了,拉着叶湘的手,冲那妇人亲切的笑道:“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皇上为我家小方子定的未婚妻,姓叶单名一个湘字。”又对叶湘道:“这是英国公夫人,你得叫她一声婶婶。” 叶湘微垂着头,笑着上前给英国公夫人见礼。“见过婶婶。” “一看就是个好姑娘。”英国公夫人笑着上上下下把叶湘打量了一圈,抓着叶湘的手,就把自己腕上的翡翠手镯套到了叶湘的腕上,“婶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给你做见面礼。” 那翡翠通体碧绿,一看就是极品,叶湘吓了一跳,连忙推辞,“使不得,这太贵重。” 令狐老夫人在旁呵呵笑道:“收着收着,可不能跟她客气,她家可是有四个小子一个闺女,我当初可是给了她家五份见面礼呢,咱们能收回一件是一件。” 英国公夫人掩嘴咯咯的笑,“老夫人,我家二小子可是刚定了五月的婚期,这才送出去的礼,我转手可就要收回来了。” “啧,看把你美的。”令狐老夫人笑着轻拍了英国公夫人一记,又转头对叶湘笑道:“看到了没她就是个死要钱的破落户,你可赶紧把东西收好了,别再让她给你把东西要回去。” 英国公是老侯爷的老部下,一看令狐老夫人与英国公夫人说话毫无忌讳的样子,便知两家关系非常亲厚,叶湘忙又向英国公夫人施了一礼,甜甜道,“谢谢婶婶。” “真是个好姑娘!”英国公夫人笑赞了一句,回身拉过身后婢女领着的一个小女孩,对叶湘道:“这是你妹妹,叫燕艳,今年刚满八岁。燕艳,来,这是你令狐哥哥的未婚妻,你以后得叫嫂嫂的,不过现在先叫姐姐吧,快叫人。” 燕艳长得浓眉大眼,有些显英气,性子却非常腼腆,“姐姐好。” “你好!”叶湘笑眯眯的蹲下身,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套里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玩偶兔子。 “哇!”燕艳的眼睛立时就瞪大了。 “这是姐姐送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叶湘把雪白的玩偶兔子递到她手里,这是她特地为新年走礼给与伯阳侯府亲近的各家孩子准备的玩偶。这种卡通玩偶兔子就胜在一个精致和新意,她以红宝石做眼,黑曜石做鼻,配上精致的男女式短褂,很简单就给兔子分了性别,拿来哄孩子,想来定能无往不利。 “喜欢。”燕艳一把将兔子紧紧搂进怀里,惊喜的大声道:“谢谢姐姐。”又转头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兔子举给英国公夫人看,“娘,您看,姐姐送我的兔子,好漂亮。” 看着女儿手里的玩偶,英国公夫人眼中也难掩惊艳之色。女人天生对这些毛绒绒的可爱物件没多少免疫力,她看着叶湘就笑了起来,对令狐老夫人道:“您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就说我这礼送出去转手就能赚回来吧,您看看这小小一只兔子身上镶了多少宝石。” 令狐老夫人看着也觉得惊讶,看着叶湘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还在袖套里藏了这么个东西?” “这些玩偶是为了新年走亲戚准备的,我想在宫宴上应该会碰到燕艳妹妹,所以就挑了一个放在袖套里随身带着了。”叶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 384羞辱 384羞辱 经过年前秦嬷嬷和老夫人的特训,她可是把与伯阳侯府亲近的几家成员都记在脑子里了,这种小玩偶送大人小孩皆可,她可是准备了不少呢。 “你有心了。”英国公夫人看着叶湘笑的异常亲切,两人之间的陌生感似乎一下就消去了不少。 令狐老夫人见状,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的荡漾开来,带着几分得意又似带着几分炫耀的拉着叶湘对英国公夫人笑道:“这丫头最是实诚了。”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背后传来呼唤声,“英国公夫人!伯阳侯老夫人!” 英国公夫人是正对着来人的,一见立即笑着招呼道:“是文瑞公夫人啊,快来快来。” “妾身见过老夫人,给您拜年了。”文瑞公夫人是个美人,生的非常漂亮,不过言行做派一板一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严谨的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令狐老夫人依旧是笑呵呵的拉着叶湘向人介绍,说的是跟英国公夫人介绍时一样的台词,可叶湘明显就感觉出来,令狐老夫人对文瑞公夫人不似待英国公夫人那样热络,而且叶湘明显感觉到令狐老夫人让她叫文瑞公夫人婶婶时,文瑞公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审视她的眼神似乎都带着股轻蔑。 文瑞公夫人就是公孙旬的母亲,因为文瑞公公孙英泽战功赫赫,公孙旬皇帝特赐公孙旬提前继承爵位。朝庭明令功勋之家世袭爵位时,品级随世袭次数递降,因此公孙旬年仅十六岁就做了文瑞侯。 叶湘本就不是肯吃亏的性格,一感觉到文瑞公夫人的不友善,她对公孙旬以及公孙旬他妈的感观立即降到了负值。若不是考虑到她现在站的地方是御花园,四周都是在地位有品阶的内外命妇,她早就指着公孙大婶儿的鼻子回问一句:你有什么资格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 不过既然决定了跟令狐方好,自然不能不顾及伯阳侯府的立场,叶湘自然不能太不给公孙旬他妈面子,于是本着“你越不喜欢,我越让你不喜欢”的原则,她强忍着脱鞋往文瑞公夫人脸上拍的冲动,故作羞怯的低下头曲膝行礼,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见过婶婶!” 文瑞公夫人严氏笑容勉强的点点头,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身边丫头,示意丫头交给叶湘,道:“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一包金裸子就给你留着玩儿吧。” 此言一出,英国公夫人的脸色首先变了变,令狐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如她们这样的人家,又是这样亲厚的关系,给晚辈见面礼,出手不是自己的心爱之物,也是名贵稀有之物,哪里有拿包金裸子当见面礼的,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叶湘倒不觉得的什么,她本来就跟公孙旬结了梁子,现在公孙旬他妈不喜欢自己,她正好可以躲她远点儿,眼不见为准。“谢婶婶。”叶湘故作欢喜的收起那包金裸子,将“婶婶”两个字叫得嘎嘣脆,存心就想给严氏添堵。行完礼,叶湘就“乖巧”的退回到了令狐老夫人身后,并没有之前如见英国公夫人时的那样随意。 如此明显的前后差距,让英国公夫人都忍不住侧目,她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严氏,又瞄了眼严氏身后安静站立的少女公孙霜月。 令狐老夫人一见叶湘的动作,就知道这精灵似鬼的丫头查觉到严氏不待见她了,她笑着拉起叶湘,对英国公夫人和文瑞公夫人道:“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都入席吧,一会儿太后和皇后娘娘就该来了,咱们站在这里堵着道儿可不是个事儿。” 英国公夫人吃了一惊,忙转头看向变了脸色的严氏,又忍不住看向令狐老夫人。严氏对叶湘的冷淡疏离,和令狐老夫人与叶湘对严氏完全不复待自己亲热的态度,让英国公夫人敏感的感觉到了令狐老夫人的不喜。 叶湘是皇帝指婚给令狐方的未婚妻,是伯阳侯府板上定钉的女主人,严氏连自己女儿都还没跟叶湘介绍,令狐老夫人此言一出,等于是告诉严氏:你能用一包金裸子羞辱我孙媳妇儿,我伯阳侯府也不敢高攀你文瑞公府的大小姐。 英国公夫人看着严氏瞬间铁青的脸,心下直摇头:你说你平日里自许出身名门,清高自傲,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都没关系,在家里你爱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说你,但出了门总要懂点儿分寸啊,也不想想你家老爷有那样显赫的军功,都是靠的谁。没有伯阳侯老侯爷手把手的教,没有伯阳侯老侯爷在前头顶着,你家能公、侯并例,这样显赫? 英国公夫人小心看了眼四周,心中暗怪严氏不知所谓,无端端跟叶湘摆什么脸色?他们这几家功勋世家本就引人注目,现在令狐老夫人不高兴,不欲让叶湘与公孙霜月认识,这事要是传出去,首先没脸的就是文瑞公府。 真没见过这么蠢笨,还自以为自己有多尊贵的女人。 “您说的总是对的。”英国公夫人也不理严氏,笑着上前扶住令狐老夫人的另一边手臂,亲亲热热的笑道:“我扶您入座。” “好!好!”令狐老夫人一手拉着叶湘,笑呵呵的任英国公夫人扶着往她的座位走去。几人在这一刻似乎都得了健忘症似的,谁都没去招呼文瑞公夫人。 令狐老夫人坐下之后,就拉着叶湘坐在自己身边,完美的执行着孙子的交代,是真的片刻都不想让叶湘离开自己的身边。 等一入坐叶湘才发现,她们的坐席与英国公夫人的是紧挨着的。燕艳一见叶湘就坐在身边,也不知是不是叶湘送的那只名贵的玩偶兔子起了做用,这丫头一改初见时的腼腆,对英国公夫人的呼唤充耳不闻,抱着新得到的宝贝玩偶兔子挨在叶湘身边,好奇的问这问那,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一样。 385路依依 385路依依 英国公夫人脸都红了,“燕艳,你这孩子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快回来,不许再缠着你叶湘姐姐。” 叶湘搂着燕艳笑道:“没事的,婶婶,燕艳挺乖的,就让她这么坐着吧。” 燕艳在叶湘怀里回头,调皮的对母亲做了个鬼脸。 英国公夫人瞪了她一眼,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倒要麻烦你照看她了。” 令狐老夫人笑着摆摆手,道:“难得她们两个投缘,你就让艳丫头在我这儿坐着吧。” 叶湘也抬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又低头跟燕艳低声说着话,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碰到一块儿喁喁细语,看起来特别的逗趣。 严氏母女的坐席就在英国公夫人的下手,听着两英国公夫人与令狐老夫人的对话,看着燕艳跟叶湘的亲密样子,严氏面沉似水,气的手指头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德娘娘娘……驾到。”随着御花园入口处传来的太监尖细高亢的宣读,令狐老夫人忙拉着叶湘从席位上站起身,燕艳也被英国公夫人抱到了怀里,众人走出席位,低头跪下,大声喊着:“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这是叶湘第一次见识这么正式的古代宫庭叩拜礼仪,她状似虔诚的身体低伏,嘴里跟着众人瞎嚷嚷,很快耳边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磨擦声。叶湘好奇的用眼角瞄去,就见领头两道明黄的衣摆从自己前面走了过去,之后便是各色漂亮的裙摆和绣花鞋打自己面前走过,人数极多。 随着一声苍老轻柔的:“众卿免礼!赐坐!”太监紧跟着喊了一声“起!” “谢娘娘,千岁千千岁。”喊完这一句,叶湘感觉手腕一紧,便顺着令狐老夫人的力道,从地上爬了起来,非常自然的抚着她的手臂,跟她一起退回到了桌案之后落坐。 头一抬,叶湘才发现会场里多了很多人,上首的那些空桌案全都坐满了,穿着明黄朝服的是皇太后,皇后以及各家王妃,没穿朝服的不是后宫妃嫔便是一些没有得到诰封的王爷或公主之女。 大华朝在身份认定这一点儿上,跟古代中国那种以血脉认定,可谓有着本质的区别。比如大华朝的皇帝有很多亲生的儿女,但真正获得正式册封的公主或皇子却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则只能成为普通人,他们一生也见不到几回皇帝的面,享受不到正式被册封的皇子或公主的至高地位,更享受不到国家子民的奉养,虽然生活在皇宫里,可却只能做为普通人,长大之后由礼部安排嫁娶以及今后的出路。 这样说法或许会有点儿绕,其实通俗点说就是:皇帝一时精虫上脑睡了某个宫女,而那个宫女若是怀了孕也不可能一下子母凭子贵,若是她的孩子出生后不能获得正式的册封,那么这辈子也只能做为普通人。 “今夜,皇帝与哀家与众卿共庆元宵佳节。”实际年纪已经七十多岁,保养的却尤如五十多岁的皇太后,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高举起酒杯向着一众内外命妇示意,“愿我大华千秋万代,愿我大华国泰民安。” 叶湘见大家都伸手去端面前的酒杯,也忙端了起来,跟着喃喃念了句“千秋万代,国泰民安”。这样的台词和在场众人的动作让叶湘的心头升起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到了前世电影中那些教派祭祠的现场一样。她斜眼看向身旁的令狐老夫人,见她用唇沾了沾酒杯,便把杯子放下了,她连忙跟着有样学样。 除了衣料磨擦的悉索声,发饰相撞的叮叮声,全场便剩下杯子碰到桌面的轻响,几百人的御花园竟然听不到一个人说话,连点咳嗽声都没有,让叶湘突然心生畏惧。今天这场面,跟她第一次进宫面见皇太后和皇后可差太多了。 所幸这种诡异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宫宴毕竟是宫宴,它跟领导开大会不一样,皇太后致词之后,温婉的皇后低声向皇太后说了句什么,只见皇太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皇后亦满意的微笑,她站起身,持着平稳的音调道:“元宵宫宴现在开始,众位夫人小姐不必拘礼,尽情享用酒菜吧。” 叶湘立即紧张起来,以为这里应该又要再跪一回,谢一回恩,可谁知竟不用。 “上——歌——舞!”随着角落里一个大监的尖声宣读,一群舞女从外头涌了进来,在场中开始翩翩起舞。大华地祈福歌舞就跟折子戏似的,分做春夏秋冬和福临五幕,其喻意就是祈祷上天降福于人间,期盼四季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意思。 歌舞一起,四周就有了低了低的说话声,本该是放松了时候,叶湘却无端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宫宴上连那些侍候的宫女太监少说二三百人,叶湘不原这时候东张西望,落人口实,便决定“乖”一点。她观鼻鼻观心的乖乖跪坐在令狐老夫人身边,体贴的侍候老夫人用茶,用点心,递送帕子等等。 令狐老夫人和蔼的笑道:“别紧张,她们对你好奇,你就让她们看,看得多了也就不看了。” 叶湘对此只能苦笑。 上了两轮茶水之后,祈福舞也演到了高潮部分,第五幕福临的歌声和琴曲非常的和缓悠扬,这是完全有别于董娘子那种戏曲的唱腔,叶湘感觉这曲子有点儿像是现代的古风颂歌,忍不住抬头凝神去看。 曲毕,舞女们行礼后退下。一名穿水红薄袄的美丽少女从上首后排的桌案后走了出来,她莲步轻移,脚步却走的极稳,宽大而蓬松的裙摆如莲花般在她的脚边锭放开来,更为少女增添了几分美丽。 只是会场却因这少女的出现奇异的一静。 叶湘奇怪的抬头看去,只见场中少女身形窈窕,单薄的袄裙包裹着少女婀娜的身姿,就如一支初露尖尖角的新荷般亭亭玉立。 386献艺风波 386献艺风波 如此着装好看是极好看的,只是正月的京城还是滴水成冰的时节,叶湘今天就在县主的朝服里穿了三件棉衣棉裤,她相信在场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也不会例外,所以看着场中少女单薄的衣着,她就只有一个感觉——好冷呀! 令狐老夫人的表情却一下严肃起来,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握住叶湘搁腿上的手,低声提醒道:“湘丫头,那个就是平乐公主的女儿路依依。” 叶湘还来不及露出吃惊的表情,耳边就传来路依依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依依请皇祖母安,请皇后安,给各位娘娘见礼。” 皇太后眼帘微垂,声音和缓的笑道:“是依依啊,你这丫头最是鬼灵精了,这会儿跑上来,可是有什么话说?” 皇太后一开口,叶湘就感觉到老夫人抓着自己手的力道紧了紧,她突然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果然,皇太后的话音一落,四周无数道目光就向她看来,叶湘突然生出一种恐慌感来,那是一种大家都知道她要倒霉了,而她自己还一无所觉的感觉。 “祖母?”这种时候,叶湘只能低声向令狐老夫人求救。 令狐老夫人低声道:“别怕,万事有祖母在呢。” 叶湘心说:我只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场中的路依依娇声道:“孙女与几位交好的姐妹私下里准备了点节目,欲要在宫宴上为大家祝兴,望皇祖母应允。” “哦?”皇太后高深莫测的一笑,目光却向令狐老夫人和叶湘这边看来。 一旁的皇后温婉的笑道:“你这丫头有心了,京中各家小姐都颇有才名,这事儿哀家也听说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后身上,就听她温婉的向皇太后,笑道:“母后,难得今天大家汇聚一堂,就让依依把她那些姐妹们都叫上来,表演给大家品评一下吧。” 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神却异常的冰冷看着皇后道:“如此,那就让她们上来表演吧。” 皇后似乎没有看到皇太后凌厉如刀般的眼神,笑的异常温和的对路依依颔首道:“依依啊,你皇祖母答应了,你还不快将你那些小姐妹给叫上来。” “是!”路依依笑容甜美的向皇太后和皇后行了一礼,回身冲着全场中嚷道:“姐妹们,快快上来吧。” 声音方落,场中数个桌案之后就有少女站立了起来,只是惊呼声和低斥声紧接着响起,站起身的六位少女中,有两个被家人死死拉住,硬生生的被逼着坐了回去。 路依依的笑脸直接就僵在了脸上,她筹谋了那么久的计划,她绝对不允许被两个老不死的老太婆破坏,“王老夫人,柴老夫人,您二位这是做什么?能在宫宴上为皇太后和皇后弹琴献琴可是至高的大荣耀,您二位硬拉着不让两位小姐上来,难道说是不想她们为皇太后和皇后献艺?” 王老夫人是陕西节度使王彭云的老母亲,王彭云早年是在伯阳侯帐下效果命的,她王家可说是伯阳侯一系的人。同样的,柴老夫人的儿子柴晋亦是出自伯阳侯帐下,现任江西节度使。对于两位老夫人来说,她们的儿子都是靠着伯阳侯的关系出人投地的,就算伯阳侯府平常不与她们往来,她们到死都要记着这份大恩,绝不会与辱及伯阳侯老夫人的人为伍。 公主府至今都还被御林军包围着,听说平乐公主都病倒了,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派御林军包围公主府,但能让皇上如此兴师动众,就肯定不会是小事。公主的两个儿子现今也都被禁足在公主府不可出,路依依今日却盛装跑来赴宫宴,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任谁都不会信。 不过王老夫人不管路依依今天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阴谋,她只知道平乐公主可是羞辱过伯阳侯老夫人的人,王家的孙女儿要是与路依依站在一起,那不是在打伯阳侯府的脸吗? 这种事情,她怎么会允许它发生?! “祖母,人家为了给皇太后献艺,可是苦练了半个月的琴艺呢,您快松开孙女儿啊,哎呀,娘——”王锦媛身为么女,在家向来得宠,她此时心心念念为皇太后献艺之后,将受到多少人的赞美称颂,怨怪老夫人碍了她的好事,不由娇嗔起来,完全没发觉场中气氛的不对劲,还想挣脱王老夫人和王夫人的压制。 “啪!”一道又脆又响的巴掌声,直接将王锦媛的声音给打没了,也把全场夫人小姐们给吓的变了脸色。 “逆女!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老身的话你也敢不听?”王老夫人的目光如刀子般狠狠的射向自己的小孙女儿,出口的话却如一道惊雷般打在王锦媛的头上,“再敢放肆就给我滚出王家,我王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在场众人一阵哗然,谁都没有想到王老夫人会如此刚烈,敢在路依依说出那样一翻话之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刮自己的孙女儿,还扬言要逐她出王家。 她这一巴掌打下去,可不只是阻止自家孙女儿上场献艺那那么简直,而是不给皇太后和皇后面子啊。 “祖母?!”王锦媛被王老夫人的一巴掌直接就给打吓傻了,她眼泪鼻涕横流,眼神却是茫然又迷惘的看着王老夫人凶狠的表情,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自小到大,王老夫人别说是打她了,就是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可向来待她慈爱的祖母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狰狞可怕。 王锦媛很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最宠爱她的祖母,要在这大庭广众下打她,更想不明白她上场为皇太后和皇后献艺,明明是件荣耀之极的事情,祖母为什么却要阻拦她,还对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她不解的望向自己的母亲,希望能得到帮助,“娘!” 王夫人又气又恨的死死按着她,不让她挣扎,眼里满是担忧和痛心之色,她用只有祖孙三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语速飞快的骂道:“你这蠢货,真的要害死我王家满门才甘心吗?还不快给我乖乖呆着!” 387彪悍的王老夫人 387彪悍的王老夫人 王锦媛被王夫人吓的心惊胆颤,她是真的害怕了,连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母亲都如此说,她哪里还敢乱动一下?再加上王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就像要吃了她一样,让她恐惧极了。 王老夫人的巴掌和狠话不但惊到了在场众人,吓住了王锦媛,也把柴家的小姐柴玉屏给吓傻了,收到柴老夫人瞪来的眼神,柴玉屏再也抑制不住惊吓的发起抖来。 路依依的气的脸色涨得通红,交握在胸前的手指都不能自抑的颤抖起来,她大声娇喝,“王老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藐视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王老夫人六十年前是个能舞着扁担跟隔壁王二麻子的婆娘大战三百回合的村姑,四十年前还跟着儿子在边城一起守过城,当年她在城墙上冲那些凶悍的靼子倒过热油,砸过木桩,拍过城砖,捅过刀子,算军功的靼子耳朵更是没有少割。 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儿子凭军功被调任到了京城,她才跟着被束在了京城的小小宅院里。不过不管王彭云的职位怎么变,王老夫人身上的诰命品级升多高,她本质上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敢舞着扁担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彪悍妇人。 面对路依依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质问,王老夫人又怎么会害怕呢?她重重的哼一声,自桌案后起身,走出来向着上首一拜,然后昂起头,中气十足的冲太后和皇后道:“皇太后,皇后娘娘容禀,老身曾于半月前致公主府贺平乐公主寿辰,亲眼所见公主安排伯阳侯老夫人坐于墙根下的情景,老身当时还以为老夫人是在等待园内的车轿,事后才知道原本公主让老夫人于寒风中枯坐了一早上。” 平乐公主寿辰上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在场众人谁都知道,可这件事皇帝没有质问,皇太后默不做声,连伯阳侯府最后都保持了沉默,王老夫人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出来,顿时就让皇太后的脸色难看起来。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妹妹不敬,搁哪儿都是件极为打脸的事情。 王老夫人就像没看到皇太后难看的脸色一样,目光凌厉如刀的看向路依依,冷声道:“老身活到七十九岁,还是头一次听说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这要搁我们那乡下地方,早就被人抓云游街了。” 路依依顿时大怒,指着王老夫人就要大骂,“你——” 王老夫人瞪着眼睛毫不相让的怒声打断她道:“你什么你,没大没小没教养的东西,你娘身为公主却虐待长辈,其身不正,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样学样,老身怎么说都已七十九高龄,又是正三品夫人诰命,你一个没有册封的公主之女,谁给你的胆子见到老身不上前见礼,还如此没大没小?” “哗……”整个会场喧哗声四起,所有人都忍不住抬眼往皇太后看去,王老夫人骂的是平乐公主和路依依,可公主是皇太后的亲女儿,路依依是皇太后的亲外孙女儿,这一骂就很难不让人联系到桑骂槐一词上了。看王老夫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不少人的眼中不禁都流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王老夫人的泼,令狐老夫人的烈和柴老夫人的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王老夫人最有名的战绩是举着擀面杖硬生生将王老太爷从家里一路追进了宫门,还在宫门外坐着守了一天,逼得王老太爷半月不敢回家,哭爹喊娘的求皇上收留了半个月,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面对闹将起来就软硬不吃,如村姑般会撒泼打滚,使出“十八般武艺”的王老夫人,连皇帝都深感头疼,更别说此时被落了面子的皇太后。此时大家也都有些回过味来了,皇太后之所以一再被落了面子都隐忍不发,想来还是深怕把这王老太太给激怒了,让场面无法收拾。 不过照现在看来,路依依显然已经把这位很会“闹腾”的王老夫人给惹怒了。 向来温婉贤慧的皇后面对此情此景,却端坐在上首,跟哑巴了一样默不做声。不过若是有谁靠近了细看,不难发现她的眼底此刻其实盛满了笑意,显然心情极佳。 王老夫人骂完了路依依又转向皇太后道:“古语说的好,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公主品行败坏也怨不到太后身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太后德行足以母仪天下,公主嫁人之后竟变得如此不堪,想来是受人长期蛊惑所至。” 叶湘抬手把自己因吃惊而张大的下巴合上,心说这王老夫人也不像四周人说的那样如村姑般无脑,至少她知道要把皇太后和公主以及路依依撇清。 “王卿所言堪是,公主未出嫁前贤名京城谁人不知道,哀家也不知她嫁人后,怎么会变成这样。”皇太后的脸上浮现悲戚之色,还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王老夫人声音宏量的道:“太后这话老身是信的,老身与柴老夫人都是一只踏进棺材的人了,不知道哪天就会闭眼去了,路姑娘身为公主之女,受公主言传身教,观她方才冲老身呼喝就可知品性如何。老身的孙女儿生来蠢笨,老身实在不敢再让她与路姑娘为伍,老身怕王家将来出个忤逆不孝女,老身到了地下会无颜面王家的列祖列宗。” 彪悍! 叶湘听得简直瞠目结舌,却也对这位王老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公行其身不正,路依依受公主言传身教,王老夫人不敢让自家孙女与之为伍,这三句话可谓是又毒又辣,这可是赤祼祼的在打路依依的脸啊。 呃,当然也是在打皇太后的脸,不要忘了,平乐公主可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这言传身教岂不也有影射皇太后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嫌? 叶湘偷眼去看上首的皇太后,果见皇太后的脸又青了,倒是皇后照旧一脸温婉的微笑,似乎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388打脸 388打脸 叶湘看得直咋舌,心道:温婉贤慧的皇后想来也不是真那么温婉贤慧,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皇后和皇太后这对婆媳关系应该已经非常紧张,其不融洽的程度简直到了无时无刻不给对方挖坑的地方。 “王氏,你是在拐着弯儿指责哀家没教好女儿吗?”皇太后的声音徒然拉高了几度,显然是忍不住了。 “老身可不敢非议太后娘娘!只是叙述事实罢了。”王老夫人嘴里说不敢,可那表情没有一点儿不敢的意思。那梗着的脖子,圆瞪的眼睛,都在表达着“我就是在骂你,你能怎么着吧?”的意思,她语速极快的道:“但老身都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有些话埋在心不吐不快,说的不中听还请娘娘见谅。” 知道不中听就别说! 皇太后听着这话差点儿想掀桌子。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皇后温婉的柔声道:“王老夫人千万莫要如此说话,皇上以孝道治天下,王大人又是朝庭重臣,与皇人和百姓都是有功之臣。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的话对于小辈们来说可都是至理,哪里有不允你直言的道理?老夫人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言,莫要有所顾忌。” 王老夫人原想当着皇太后的面,把她那个没品的公主女儿狠狠的骂上一顿,可只到皇后这一翻话,却不由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令狐老夫人抬手就唇,垂下眼帘重重的咳了两声。 王老夫人抬头看去,却见令狐老夫人抬起头来摇了摇,她心头顿时一凛,瞬间明白过来皇后是想拿她当枪使呢。她虽然脾气耿直易怒,但却不是笨蛋,仔细一思量便知自己一时口快,给了皇后打击皇太后的机会。 皇太后和皇后怎么斗都不关她的事,不过想借她的手去扇皇太后的脸,皇后还没这么大脸面。王老夫人肃容对皇太后道:“老身没读过书,说话难免不中听,不过老身知道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公主早些年未出嫁时,也是个知书识理的好姑娘,这老身是知道的,会变得如此目无尊长,肆意妄为,想来也就是因为没了皇太后看着,被人蛊惑所至。” 这话圆的漂亮,叶湘心里暗赞一声,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令狐老夫人似乎松了口气。心道这王老夫人跟令狐老夫人,想来应该也是有些交情的才是。 王老夫人把皇太后的面子圆回来了,肯定就轮到皇后不高兴了。叶湘抬头望去,果见皇后收敛了笑容,目光似落在虚空中,没有定点,眼神却深幽暗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太后表情略缓,却仍显僵硬的道:“平乐最近是有点儿不像话了,你也知道路驸马失踪了,她也是担心得有些神思不属了,才会错漏百出,王卿莫要怪她。” 叶湘抿着唇低下了头,只这一句话,就让她对皇太后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平乐公主让祖母吹冷风时,路申鸣还好好的在王府呆着呢,皇太后连个借口都找的这样漏洞百出,显见她根本就没把祖母受辱当一回事,实在让人气愤。 也不知等皇太后得知路申鸣乃是反贼头领时,会不会后悔自己此时的言语。 在场众人远不只叶湘觉得皇太后这借口蹩脚,但大家都很好的保持了缄默,皇太后是皇帝她妈,不管皇帝和皇太后的关系亲不亲,但总归人家母子关系是比他们这些君臣要亲。公主德行有亏的事情,若是牵扯到皇太后身上,一个不小心就要把皇帝也牵扯进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皇太后以如此借口自圆其实,那么大家就这么听着吧。 被皇太后堵了话的王老夫人觉得很憋屈的,她原本是想大骂公主大逆不道,再骂路依依无耻,妄想借她孙女儿打击伯阳侯府。可她没想到皇太后也这么无耻,俨然就是一副:我说的就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你们就得这么认为的霸道。 皇太后不能骂,公主不能说,那么再骂路依依也没什么意义了。王老夫人忍着气,低头应是,起身退回了自己的坐席上。 路依依怎么能容忍让辱骂了自己和母亲的老太婆就这样全身而退,她柳眉倒竖的怒叫道:“皇外祖母,你不可不能被这老虞婆给蒙骗了,这王氏话里话外明着是在骂我和母亲,其实就是在指桑骂槐,指责您的不是呢,她骂母亲大逆不道,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呢,皇外祖母,您可不能轻饶她。”路依依自觉皇太后是自己的皇外祖母,一定会向着自己,看向王老夫人的目光满是怨毒之色。她看完了王老夫人又往柴老夫人看去,似乎已料定了这两人马上就要倒霉了,眼里的怨毒和恨意丝毫不加掩饰。 皇太后对路依依的话却不为所动,身为斗倒前代后宫三千佳丽的唯一大赢家,她可不是路依依那个没脑子的丫头。不管王老夫人或是柴老夫人都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两人的儿子又手掌重兵,深得皇帝器重。最重要的是这两个老妇都是打乡下来的泥腿子,在京城住了三十多年都洗不掉身上的泥土味,一闹将起来,不将天撞个窟窿都不会罢休。 跟这种爱胡搅蛮缠村妇,你就是有理都说不理,更何况这还是两个白发苍苍,走路都要人扶,一看就知道没几天好活的老太婆。要是她真动了这两个老太婆,不用等明天,一会儿那些御使就得从对岸冲过来,拿唾沫星子淹死她。 皇太后淡漠的看着路依依,面无表情的喝斥道:“依依,不得无礼,王老夫人乃是王大人的母亲,是朝庭的正三品的诰命夫人,你怎能对王老夫人如此无礼,还不快点向王老夫人赔礼?” 路依依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皇太后,可一与皇太后冰冷的眼神相对,路依依的心头莫名的一颤,背后升起一股寒气,她满心熊熊燃烧的怒火,突然就消夫的无影无踪。 389妻贤夫祸少 389妻贤夫祸少 路依依骤然想起府外一直被围而不退的御林军,想起遍寻不到的父亲,想起急得病倒了的母亲,想起被从城外军营里急召而回的两位兄长,想起那道未经召唤不可离府的圣旨。她今天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还是借了要在宫宴上为皇太后和皇后献艺的油头。 想起离府前,母亲殷殷的叮嘱,路依依盛怒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她们一家现在就只能指望外祖母这个皇太后了,若是她现在再惹恼了皇太后,他们一家可就真的危险了。 想通了事情的关节,路依依死咬着唇,只觉满心的屈辱,她曲膝向王老夫人蹲身一礼,垂着头道:“依依行事无状,还望王老夫人莫要见怪。” 王老夫人没想到像路依依这样的刁蛮小姐,也会忍气吞声的与她道歉,不竟对路依依有了几分改观,倒也不想再为难她,当下语气声硬的说了句,“路小姐并没有得罪老身,倒也无需向老身赔不是,只不过我家锦媛学艺不精,就不与小姐一同上场献艺了。” 路依依几乎咬碎了满口的银牙,才硬逼着自己挤出一抹微笑,道:“既然王老夫人不喜,那就算了。”她又转头看向场中站着的另外四名少女道:“姐妹们快快上来吧,我皇外祖母和皇舅母可是等着看你们展露才艺呢。” 叶湘看着那四个少女或双手抱琴,或手执彩,面带微笑的徐徐走来,她们显然早就知道要在宫宴上献艺一事,都是有备而来。叶湘再去看她们的家人,发现那四位妇人身上穿戴的不是从二品的诰命服,就是正三品的诰命服,而且就算经过了王老夫人闹场之后,这四位妇人也并没有任何紧张惶恐之色,此时还能面带微笑的对邻近桌案的夫人低声说着什么,可见这四家若不是平乐公主一系的人,就是其本身家势过硬,自认为并不惧与路依依牵扯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祖母!”叶湘凑到令狐老夫人耳边,低声询问,“公主府到现在都还被御林军包围着,那些夫人怎么就敢让自家的女儿跟路依依一起出来献艺呢?难道她们就不怕事后皇上诛连到她们身上?” 叶湘虽然不懂政事,不过上辈子看了那么多新闻电视电影,最粗浅的东西还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那些能立在朝堂上的大官们都是属狐狸的,在看到公主府被御林军包围之后,他们就算不清楚事情真象也不该这么不谨慎才对,怎么就敢冒险跟公主府牵扯上呢? 令狐老夫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偏头看着叶湘,神情中颇有几分欣慰和欣喜。伯阳侯府在朝的地位很高,在野的名声很响,可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实则自打令狐方成年之后,伯阳侯府才真正的迎来最大的危机——令狐方的婚事需由皇上做主。 俗语说的好,妻贤夫祸少。 娶到贤妻可旺家三代,反之,家毁人亡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 在功高盖主的阴影下,令狐老夫人很幸庆令狐方在回京途中遇到了叶湘,她就像是专门为她令狐方量身定做的媳妇儿人选一样,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娘家都没有的小孤女,对令狐方提供不了任何帮助,而且只要让令狐方娶了她,很可能还会得罪京中不少人。最让人满意的,大概还是叶湘虽然聪明却有着冲动易怒的性格缺失,于皇帝来说,有弱点的人才容易掌控。但于老伯阳侯夫妻俩来说,叶湘的善良但不愚善,性烈却不冲动的性格却是最适合令狐方不过。 也幸好叶湘救了叶守这个靖王流落在外的嫡子,让皇帝头脑一热,没有再进一步观查叶湘的性格就赐下了婚事,否则她还真怕这样的好孙媳妇儿被别人家抢了去。 令狐老夫人很有耐心的低声为叶湘讲解:“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世人总喜欢选择突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不是有句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么?给皇太后和皇后献艺在大义上寻不着错处,而于那些小姑娘们来说,能在宫宴上献艺不但能彰显才名,更能为自己择婿增加筹码。世家联姻总会牵扯到这样那样的利益,于那些整日筹谋算计的大人们来说,有个拿得出手的女儿在联合势力时总也能占点便宜的。” 叶湘恍然,再看向那四名袅袅婷婷走来的小姐时,眼中满是婉惜之色,很中肯的评价道:“投机取巧,往往容易输尽所有。” 令狐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明悟,知道自家不靠谱的孙儿肯定把路申鸣造反一事跟叶湘说了,只能无奈的低声叮嘱她:“慎言。” “哦!”叶湘缩了缩脖子,这才想起来路申鸣造反者的身份应该还是个秘密,令狐方私下告诉她,应该算是违规了。叶湘连忙讨好的低头给令狐老夫人夹了块豌豆黄,“祖母,您吃点心。” 令狐老夫人看着她那个样子,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才慢条丝理的执筷夹起碟里的点心品尝。 叶湘见状心下微松,便又转眼往那四名少女看去,她看着那四人走到皇太后和皇后身前曲身行礼,然后开始自报家门。 这四名姑娘,一位姓言,其父官拜大学士,一位姓金,其父任吏部侍郎,一位姓曹,无巧不巧,正好是曹洪的妹妹,最后一位姓陈,其祖上承随先祖打过江山,得三代世袭侯爵丹书铁券,先祖赐名永望侯,到她父亲这一代正好已经是第三代。 看来路依依在京城的人际关系,还是挺不错的,这四个女孩的家庭背景都不差,而且肯跟她一起合作在太后面前献艺,平日里的关系肯定也都差不到哪里去。 皇太后勉励了几人几句,稍做准备之后,言家小姐放琴于矮桌上,纤纤手指抚过琴面,咚咚琴声便应声而起。金家小姐手执玉萧,悠扬的声音飘荡在场中,路依依、曹小姐和陈小姐则皆手持彩带,随着琴萧之声翩翩起舞。 390上演全武行 390上演全武行 撇去个人喜恶的话,这五人的琴萧合凑和舞蹈还是挺赏欣悦目的,毕竟都是十五六岁身姿窈窕,容貌姣好的少女,彩带和裙摆共飞舞所带来的视觉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曲终舞止,满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 不知众家夫人是出于真心,还是故意想要奉承这些女孩背后的家族,现场气氛瞬间热烈起来,各种赞美词纷至沓来,砸得五位小姑娘眉开眼笑。 不过叶湘马上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那些热情鼓掌,热烈讨论的声音基本都是出自下方那些夫人小姐们。以文瑞公夫人的桌案为界,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行为举止就跟被刀切过了一样,那些王妃、公主、公侯夫人什么的,几乎都是在做微笑不语状,而下首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则毫不吝啬的给路依依等人送上了无数的赞美。 叶湘皱着秀眉若有所思,她体内的阴谋论神精被刺激到,不禁开始猜测那些王妇、公主和公侯夫人是因为本身身份高于那些小姑娘,才端着架子呢?还是因为已经知析了路申鸣的新一身份,所以才闭口不言的? “叶湘姑娘,你对我们姐妹几个的表演有什么不满吗?” “嗯?”叶湘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下,她刚正在想事情,好像听到了谁在叫她。 “真没礼貌,路小姐问你话呢,你还不快回答?”带着几份轻蔑和怒意的声音响起,叶湘寻声看去,就见斜对面五位姑娘五对眼睛都直直的望着她这个方向。叶湘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英国公夫人,燕艳和令狐老夫人都看着自己,才意思到刚才那个姓陈的小姐是在说自己没有理礼。 叶湘无辜的指着自己向令狐老夫人求证,“祖母,她们在跟我说话?” 令狐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了一声。 那陈小姐显然以为叶湘在明知故问,有些气恼的道:“你别故意装没听见,刚才路小姐明明叫了你的名字,你还明知故问。” 叶湘最烦这种自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谁都得围着她转的金千大小姐了,当下就没好气的道:“凭什么她叫我名字我就得回应她?路家小姐既不是皇太后也不是当今皇后娘娘,说什么话我都得谨慎的听着。而且我又不认识她,也不是她路家的奴才,凭什么她叫我,我就得回答?” 对面五个少女的脸色几乎同时一变,路依依瞪着叶湘目露凶光,那陈小姐更是一脸气愤的看着叶湘,还欲与叶湘理论,“你……” “你什么你?”吵架叶湘还不曾与人吵输过,当下先声奔人的拍案而起,怒道:“你是哪家的小姐这般不懂规矩,我堂堂皇上御封的嘉善县主,你与我见面不上前见礼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不认识你,可我又没招惹你,你左一句你,右一句你,说话带刺,还句句说我无礼,我倒想问问到底谁无礼了?” 叶湘吵架向来不怕事大,反正她占着理而且订亲了,不怕嫁不出去,闹就闹呗,看最后下不了台的是谁。她两步自桌案后走出,向上首的皇太后和皇后盈盈一礼,然后抬起头就开始理直气壮,气愤异常的两位“大神”主持公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二位可得给臣女做主啊,方才的事情相信您二位也听到了,方才臣女正低头想事情,感觉似乎有人在叫臣女的名字,一抬头就听到这位小姐莫名其妙的左一句说臣女没礼貌,又一句说臣女明知故问,臣女就想问问臣女明知故问什么啦?难道宫宴上还不允许人走神想事情啦?何况臣又不认识什么路小姐,驴小姐的,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凭什么她叫臣女的名字臣女就得答应?” 叶湘连珠炮似的一串话,直接问的皇太后和皇后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而叶湘其实也不需要她们回答,她扭过头把路依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皱起秀眉带着几分不解,道:“祖母和秦嬷嬷教过我,皇上给我赐名嘉善,一般没有封号品阶的小姐见到我都该行礼并尊称我为嘉善县主的。你今天没穿戴朝服就肯定没有封号。”说着她表情一变,一脸气愤的嚷道:“你倒底是谁家的小姐?自己不懂礼数也就算了,还敢唆使别人骂我不懂礼数!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都不认识你,你好好的跑来惹招我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路依依简直要气疯了,怒声尖叫道:“谁说我不认识你,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的。” 叶湘双手往腰上一插,瞪圆了眼睛毫不相让的怒道:“我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踩到你路家哪个祖宗的尾巴啦?要让你化成灰都认识我?你得失心疯了还是怎滴?” “贱人,你敢骂我?啊……”路依依气的发抖,瞪着叶湘的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冲上来就想扇叶湘巴掌。 叶湘虽然比路依依小几岁,不过打架她可不怕,别说她平时揉面、剁骨练就了不错的臂力,就是每天陪着小黑小白和小花跑步玩闹,最基本的跳、挪、闪、躲这些动作总要比不常运动的人,做出来要敏捷些。 路依依身体一动,叶湘就知道她想冲上来打自己,立即一边往后快退了两步,一边大声喊道:“你要是敢动手,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猪头。” 两人从开骂到动手,几乎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宴上众人先是被叶湘一连串的诉苦给问懵了,然后是被两人当场的开骂给听傻了,这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两人发展到全武行了,顿时惊呼声四起。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其实不过瞬间的事情,叶湘刚喊完话,路依依就冲到了她跟前,她轻巧的往旁边一躲,一边抬手抓住路依依想要攻击她的手腕,往后毫不留情的用力一扭。 “咔咔!” “啊……”路依依惨叫,一身的怒气瞬间被痛苦所取代。 391胖揍 391胖揍 叶湘原就记恨着公主寿宴那天的事,再加上路依依和洪蔻朝想要利用钱慧心陷害她的事,虽然因为刘芳晓的通风报信,让他们事先获知了路依依的阴谋,令狐方派人去把钱慧心讨了回来。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今天还要来惹她,真当她叶湘是泥捏的不成? 路申鸣都成反贼了,路依依反正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叶湘放大了胆子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反正现在她占着理,她就打人了怎么了? 现场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先动手的人可不是她,而且她是乡下来的丫头,她们乡下人都是这么打架的,怎么了?难道路依依要打她,她还得乖乖站着让她打不成? “你他妈的敢打我?!”叶湘瞬间化身凶悍小母狮,抬手就往路依依的小腿上踹了一脚,然后再顺手把她推到地上,扑过去骑在她身上,抡起拳头就开始胖揍,边揍还边骂:“你他妈的还想扇我巴掌?” “嘭!” “啊……” “我自己爹娘都舍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他妈当自己是玉皇大帝吗?” “嘭!” “啊……” “你还想打我?我打死你个贱女人!” “嘭!” “不要……” “你他妈个疯女人,有病就回家找大夫看,我他妈都不认识你,你竟然敢说化成灰都认识我!” “嘭!” “救命啊……” “我是杀了你爹还是抢了男人啊,你个莫名其妙的死女人,姑奶奶不发威,你还真拿我当病猫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嘭!” “啊,皇外祖母……” 皇太后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跳着脚尖叫道:“还不快把她们拉开!” “嗻!”四周的太监宫女连忙冲上来拉架。 皇后也忙跟着叫道:“你们动作小心些,别伤了嘉善县主和路小姐。” 叶湘闻言不由暗赞皇后做事上道,有了她这句话,她一会儿还可以在路依依身上再补上两脚。 令狐老夫人也站起来,一脸紧张的喊道:“你们小心着些,别伤着我孙儿媳妇。”又转头对一旁服侍宫女喊道:“快,你去对岸通知伯阳侯世子和靖王世子,就说嘉善县主让人打了。” 老夫人的声音喊的中气十足,那音量着实不小,别说她四周几桌的那些王妇、国公夫人们都听到了,就是皇太后和皇后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神色古怪的看向场中被叶湘揍得哭爹喊娘的路依依,又把视线移到个子小小,身形纤瘦,此时却一脸泼妇像,打人毫不留情的叶湘身上,不由集体失声。 就嘉善县主这样的,要还算是被人打了,那路依依这样的要怎么算啊? 皇太后气的整个人都在抖,脸黑的都快能滴出墨汁来了。她虽然怨怪路依依任性妄为,拖累了平乐,但路依依毕竟还是她的外孙女儿。今日宫宴,还特地派人递话进宫,说特意与几家小姐练了只舞曲要给自己献艺尽孝心。可现在当着她的面,她的外孙女竟然被人打了,还打得那么惨。 皇太后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特别是在看到两个宫女连拖带抱的将叶湘拖开时,她还踹了路依依两脚,皇太后就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叶湘怒声尖叫道:“够了!嘉善县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哀家的外孙女!” 全场一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叶湘今天要没好果子吃了,毕竟皇太后的外孙女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只是众人这个念头才刚转过,就见令狐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柱,也怒道:“太后娘娘,做人可不能太偏心,您可别当大家都瞎了眼睛,先动手打人的可是路家那丫头,满朝的内外命妇可都看着呢。” 叶湘也被令狐老夫人的突然发飙给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太监宫女的手,跑过去扶着老夫人,一边给她顺背,免得真把她老人家给气着了。 “夜蓉,依依也是你侄孙女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令狐老夫人故意提高了音量,冷声的打断她道:“这样狠毒的侄孙女儿我可不敢认,我老婆子还想多活几年,可不想再被人逼着在墙角边坐着吹半日的寒风,差点儿丢了性命。” “夜蓉!你胡说什么!”皇太后震惊的大叫一声,不敢相信令狐老夫人竟然连一点儿亲戚的脸面都不顾了,就这样把事情抖出来。 知道路申鸣造反了,令狐老夫人巴不得借上次的矛盾与公主府闹掰,省的回头还要被牵扯进去。再说自己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到头来竟然被个小辈给整得差点儿去了半条命,令狐老夫人是即伤心又是气愤,这回真真可谓是新仇旧恨了。 此时她哪里还会顾及路依依的名声,这路依依被平乐公主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上次的事情没有吃到教训,这回还要打上门来,令狐老夫人能忍才怪了,她冷着脸与皇太后呛声道:“我在说什么,太后应当很清楚才是,我说平乐将女儿宠的无法无天,不但心思歹毒还目无尊长,否则怎么会毫不顾及让我这把老骨头,硬是让我顶着寒风坐了半天,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 因为平乐公主出面顶包,除了伯阳侯府、公主府和皇帝太后等人,外人都只以为是平乐公主心疼女儿,才会羞辱令狐老夫人和叶湘,此时真相被令狐老夫人揭露出来,众人齐齐哗然,那些夫人小姐们看向路依依的目光不由都变了,变成了嘲笑,轻蔑和鄙夷。 “老身被一个小辈折腾至此,既然皇上和太后有意偏袒,老身这口气也就忍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还要来招惹我家湘丫头。”要说令狐老夫人的演技,那绝对是扛扛的,特别是她本身对皇家对皇太后就心里有气,此时爆发出来,就别提多真实了,“是,湘丫头确实只是个乡下地方出来的,无权无势父母双亡的孤女,可孤女怎么了?她这个孤女还不是皇上许配给我孙儿的?老身倒想给孙儿寻个家世好门弟高的,可皇上许了吗?” 392接下来要干嘛? 392接下来要干嘛? 所有人都被令狐老夫人的怒火和这翻话给吓住了,皇太后心下虽然还有气,却被令狐老夫人堵的说不出话来,气愤之余她多少也有些心虚,毕竟令狐方的婚是自己儿子赐的,自己妹妹被逼着吹了半天寒风,是自己女儿和外孙女干的,她之前没有为妹妹出气,此时就算想让她把事情揭过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开不了那个口。 叶湘是令狐方自己求来的事情只有皇帝和令狐一家以及几个心腹知道,外界对令狐方和叶湘赐婚圣旨的最大争议,也就在两人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上,令狐老夫人不担心皇帝出面说破这件事,就算皇帝揭破了,她只要说自己事前不知,那今天她发飙就发的有理。 令狐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戳着地,似乎越说越生气了,手指着皇太后怒声叫道:“这世上倒底还有没有天理了,湘丫头是皇上许给我孙儿的,不是老身自己求来的,这路依依折腾得老身差点儿没命不说,现在还想在这宫宴上寻事,今天这事儿是路依依先动的手,老身就说我家湘丫头打的好,就这还打得轻了,可惜她今天没带她那个切菜割肉的刀具箱,不然就该在路依依的脸上狠狠划上两刀才好,省得整天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得看上她,真是不要脸至极,就这样的品性还想进我令狐家的门,我呸。” 四周的抽气声响亮的就跟拉风箱似的,惊呼声更是频频响起。所有人都相信以令狐老夫人的身份和年纪,若说不是恨毒了路依依,若不是被逼到了极致,肯定不会说出这样一翻话来。 而最重要的是,这翻话还是当着满朝的内外命妇以及各家千金的面说的,路依依的名声可以说是彻底扫地了,这下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儿,以后肯定也没人敢要了。 皇太后气的眼前发黑,她看着瑟缩在贴身宫女怀里,被打得披头散发,鼻清脸肿,一只手好像还伤着了骨头的外孙女儿,皇太后是又心疼又生气。可可悲的是,面对盛怒之下咄咄逼人的妹妹,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将此事收场,特别是方才令狐老夫人已经命宫女去对岸传话了,这要是把令狐老侯爷、令狐方和叶守给引来,这事儿只怕会越闹越大,要是再惊动了皇帝,她身边现在又有个喜欢处处扯她后腿的皇后在,最后只怕她会被闹得里外不是人,落个难以收场的局面。 皇太后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灵机一动,一手按着额头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惊叫一声,眼明手快的扑过去抱住皇太后,一边急声大叫,“快传御医!” 皇太后站在一旁柳眉微蹙,仍旧是一如既往温婉贤慧的招呼着宫女太监,“快,皇太后可能是气着了,端杯凉水来洒几滴脸上试试,再不行就按仁中……” 装晕的皇太后听到这声音,气得差点儿没忍住跳起来。她就知道这个女个没安好心,这大冷的天儿,竟叫人用凉水洒她脸,这是想冰死她吗?再说这掐仁中,那更是疼痛难忍,这不是要活活疼死她是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个毒妇,毒妇! 皇太后气的肝儿都在颤,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可不想当真被人用凉水扑面,掐仁中受那个痛。趁着众人乱成一团的功夫,皇太后借着白景抱着她不易被人查觉功夫,悄悄戳了戳她的腰。 白景身子只是微微一震,便恢复了自然,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只一瞬就明了了皇太后为什么要装晕。既然知道皇太后没事,那她自然要为主子分忧。白景故作焦急的冲四周大喊道:“来人啊,快抬凤銮来,先送皇太后回慈宁宫,小六子你带几个人去找太医,要快。” 叶湘看着这一片混乱,倒不觉得紧张害怕,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皇太后晕的很假,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前世电视剧和电影荼毒的太深了。只不过她们把皇太后气晕了,众人忙着紧张皇太后,这架肯定是吵不成了。 叶湘不禁小声问令狐老夫人,“祖母,咱们接下来干嘛?继续参加宫宴还是回家?” 令狐老夫人原本面深如水的望着皇太后和白景等人做戏,身为亲姐妹,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每次一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就装晕,这都是老掉牙的把戏了。可现在听到叶湘的问话,她不由就乐了,这丫头的心可真够宽的,她有意逗叶湘,指了指那群围着皇太后表忠心的夫人小姐们,低声道:“你没见皇太后晕了吗?这件事因你而起,咱们只怕是走不了了。” 叶湘皱了皱眉,决定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令狐老夫人,她左右看了看,有些鬼祟的凑到令狐老夫人耳边,悄声道:“祖母,我怀疑皇太后不是真装,是装晕的。” 令狐老夫人“噗呲”一声喷笑出来,幸好她眼明手快,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连连干咳掩笑。 “祖母?”叶湘看着低头咳嗽的令狐老夫人,呆了呆才回过神来,连忙帮她拍背。因为方才她暴打路依依之后,令狐老夫人又与皇太后吵了一架,现在四周关注她们的眼睛太多了,叶湘可不想在“气晕”皇太后之后,再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她挤出一副愁容,故意提高了声音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您可是气着了?你快歇歇气呀,可别气坏了身子。” 令狐老夫人身子一震,顿时弯腰咳得更利害了。 “紫烟,快,过来帮我扶着祖母,她老人家应该是气着了。”叶湘一脸“着急”的大声喊着,顿时吸引来周遭不少目光注视。 “没事吧,快,快扶老夫人坐下歇歇。”英国公夫人本来是要过去查看皇太后的情况的,一听到叶湘的声音,连忙转身跑过来,挥来紫烟扶住令狐老夫人别一边的手臂,将人往坐位上搀。 393可怕的地方 393可怕的地方 呃……叶湘嘴角抽了抽,好像,她演的太逼真了?!这下可怎么办哪? “老夫人没事吧?要不要紧?” 叶湘一回头,发现来人是公孙旬他妈,不由微微挑起了眉,心说:这位文瑞公夫人虽然不喜欢她,不过对令狐老夫人还真是不错。这种时候不去皇太后面前献殷勤,先过来看老夫人,足见她的诚意了。叶湘心中原先对文瑞公夫人的坏印象立即回升不少。 “祖母应该是刚才气岔气了。”叶湘这句话算是对文瑞公夫人和英国公夫人解释老夫人之所以咳嗽的原因,不过话一出口,她立即就想到了脱身回家的方法。她虽然把路依依给揍了一顿,但她占着理,皇太后若想找她麻烦,也得问问令狐老夫人同不同意,老侯爷,令狐方,叶守他们同不同意,甚至也要问问皇帝同不同意。 上次公主府一事,皇帝默不做声,把事情给压了下去,这次要是再装聋做哑,别说令狐方不会答应,那些御史只怕会第一个跳出来发难。 而且叶湘直觉感觉皇太后是在装晕,既然这件事能逼得皇太后都不得不装晕遁,那就说明她们是占理而且可以大获全胜的一方,那自然可以无负担无压力的回家去。 当然,为了皇家的颜面,她还得找个好点儿的借口,然后就可以轻松愉快的和老夫人双双把家还了。 叶湘转身一把拉住银杏的手,一边不着痕迹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一边眨眼吩咐道:“银杏,你脚程快,你去追之前那个宫女姐姐,若是追不到也没关系,你直接到对岸找世子和老侯爷,就说老夫人气着了,让他们赶紧的过来,若是他们暂时走不开,那咱们就先带祖母回府看大夫。” 叶湘心底其实全无把握,银杏跟着的时间毕竟不长,她不是张仪儿,不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银杏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重重的点了下头,“是,奴婢这就去。”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叶湘的暗示,实在是个悬念。 英国公夫人是真心为老夫人着急,闻言还以为叶湘不清楚状况,想也不想的道:“哎呀,太医院就在皇宫边上,你带老夫人回府还耽误时间,不如就让皇后娘娘给老夫人安排一间偏殿,先请太医看看再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这下要叫她怎么回话? 叶湘挠头了,她对付对自己有恶意的人时,从不会手软,而且保证满肚子主意决不带重复,可对上对自己有善意的人时,就会忍不住心软,然后她的脑子就会直接歇菜。 “祖母,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儿了?”没法子之下,叶湘只能向令狐老夫人求助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老夫人的手臂上,暗示令狐老夫人:她之前喷笑出来,别人没看到她可是全看到了的。 “咳,咳,我没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令狐老夫人又咳了两声才勉强压下笑意,喘着粗气移开一直捂着嘴的手,扭头与叶湘交换了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眼神。 老夫人:臭丫头,你不是挺能编吗?怎么不继续编了? 叶湘:英国公夫人实在太热心了,我好不意思骗她,您就帮帮助吧。她很认实务的陪着笑端起桌上的茶盏,讨好的送到令狐老夫人手边,“祖母,您喝口茶顺顺气。” 令狐老夫人好笑的嗯了一声,在心里哼了声:算你丫头机灵。她伸手接过茶盏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这才抬头对一脸担忧的英国公夫人和文瑞公夫人感慨的笑道:“这人老了,身子骨就不中用了,让你们担心了。” “伯阳侯夫人怎么了?要不要紧啊?”王老夫人宏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引得不少人纷纷往这边望来。因为位置先后的关系,叶湘痛揍路依依时的彪悍场面,也就离得近的几十个席位的内外命妇们看到,再远些的人也就只是模模糊糊听个声儿,直到皇太后怒声责问叶湘,令狐老夫人愤而起身与皇太后对峙,远处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所以皇太后晕倒之后,也只有近前的这些人听到令狐老夫人咳嗽的声音,离得远的人直到王老夫人叫出声,才知道原来令狐老夫人身子也不适了。 会场顿时嗡的一声乱起来,众家夫人小姐们的议论声虽小,但抵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小声说话,那是一种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但却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一起嗡鸣般的声音,很乱很吵也让人听着无比烦燥。 皇后回头看了令狐老夫人这边一眼,又看了眼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知道在这包围围的最里面,是那个挡在她之前的女人。皇后的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微笑,又回头看了眼围着令狐老夫人的人群。 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是什么? 是姐妹俩都各自嫁了个了不起的男人?是姐姐为了私心不惜害了自己的亲侄儿?是妹妹无数年的隐忍?是矛盾暴发时的针锋相对! 皇后专注的看着人群之内的皇太后,想着让她觉的有意思的事情,虽然她其实除了那些急着想向皇太后表忠心的内命妇的背影什么都看不到。她没有看到在她的身后,其实也有很多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也许她们也在想着让她们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默默的注视着她与皇太后争斗。 叶湘一直在注意皇太后和皇后那边的动静,所以她看到了这诡异又畸形的一幕,那些注视着皇后的妃嫔,有几个她都有印象,也能大略猜到她们的身份,但更多的年轻面孔却是她完全陌生的,这活脱脱的一幕真实版“金枝欲孽”,让她只觉的背脊一阵阵发凉。 皇宫,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啊。 耳边众多的脚步声让叶湘回过神,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由各自的儿媳妇搀扶着急急走来,那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位都已经有近八十的高龄了。 394嚣张的老太太 394嚣张的老太太 处于多年养成的习惯,叶湘首先把目光落在了一众人的脸上,注意到相继走来的两人女眷脸上的紧张之色都极为真实,完全不似做假,倒是柴、王两家的几位小姐脸上都表情看起来即茫然又带着不解,显示着她们并不明白自家祖母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先来关心令狐老夫人而不是皇太后。 令狐老夫人脸上浮起真心的微笑,扭头冲两位走来的老夫人道:“我没事儿,就是咳了两声,劳你们跟着操心了。”许是因为刚才忍笑忍得痛苦,干咳的有些久了,老夫人这会儿说话声音显得有点儿哑,而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弱,看着倒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文瑞公夫人一脸肃容的道:“您老要是有哪里有舒服,可千万别瞒着,一定要跟我们说。” 令狐老夫人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很是无所谓的道:“我没事儿,刚才就是太过激动,吼岔气了。” 英国公夫人和文瑞公夫人闻言,不禁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无奈之色,显然并不相信令狐老夫人真的没事。倒是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直接就信了令狐老夫人的话,很是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老夫人的笑声合在一块儿,那音量就算不能掀飞屋顶,也足以吓飞鸟雀无数了。叶湘是即震惊又无比紧张,心说:这两位老太太未免也太彪悍了,那头的皇太后还晕着呢,她们笑得这么嚣张,难道不怕皇太后事后找她们麻烦? 柴老夫人眼尖,立即发现了叶湘的不安,还笑眯眯的逗她道:“小姑娘别紧张,皇太后晕了,听不到我们说她坏话的。” 我的娘喂,这位是真不怕皇太后找她秋后算帐啊。叶湘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感觉今天的所见所闻,有些颠覆她前世被无数小说电视剧荼毒了的价值观。她之所以敢当着皇太后的面,装作不认识路依依当场胖揍她,是因为她每一步都占着理,再加上她身边有令狐老夫人,身后有令狐方,老侯爷和叶守做靠山,她有自信就算把路依依打了,也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她这才放心大胆的揍的。 可这两位老太太又靠的什么呢?看她们身上穿的是正三品的诰命服,就算家里有子弟在朝中任着正三品的官职,总不可能就敢不把皇太后放在眼里吧?她们难道就不怕为自己家里的子弟招祸?还是这大华朝的风气其实就这么彪悍的? 叶湘正满心的不解呢,文瑞公夫人严肃的话语,立即为她解了惑,“两位老夫人,算妾身求求您二位了,您二位可千万不能再给老夫人起哄了,你们没见皇太后都气晕了吗?仔细皇上追究起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她又看似有若无的瞄了叶湘一眼,垂下眼睫道:“况且今天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大家都歇歇气吧,闹大了对伯阳侯府的脸面也有损。” 叶湘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涌上来,差点儿没控制住一指头戳到公孙旬他妈脸上去,心说: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还要用那种看米田共似的眼神瞄我一眼?我他娘又没抢你老公,打你家娃,你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厌恶的表情吗? “我伯阳侯府的脸面向来就是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可不是被人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忍让出来的。”令狐老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脸上毫不掩饰对文瑞公夫人言词的不满,转头拉过叶湘的手拍了拍道:“丫头你别怕,今天晚上这么多夫人小姐都可以为咱们做证,是路依依故意先针对你,然后又想对你动的手你才打得她。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天边去,也是咱们占理。” 文瑞公夫人急了,“老夫人,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得罪了皇太后的公主府,于公于私对伯阳侯府都是极不利的。”说着她又眼带鄙夷的看了叶湘一眼,没好气的道:“再说,你看看全京城哪家的小姐与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这样的人别说见了,我就是听都没听过。” 此话一出,英国公夫人的面色就变了,忙去拉文瑞公夫人的衣袖,王老夫人等人则是目光奇异的看向叶湘,却并不做声。 令狐老夫人沉着脸正想说话,却被叶湘抢了先,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被人言语奚落的时候不少,不过想她忍气吞声那就是作梦。叶湘扯了扯嘴角,对文瑞公夫人假假的一笑,道:“那是,看夫人气度不凡,想来出身肯定也很不凡,我是打乡下来的,虽然小时候过的也是千金小姐的日子,不过父母离世后,一把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 “在我们那种乡下地方,一个父母又亡的地主女儿,可是非常抢手的,什么啊猫啊狗香的臭的都会想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去,不凶悍点儿、泼辣点儿还真活不下去。不过爹娘去世一年多了,我还能凭自己的一双手赚下一份不错的家业,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我自认我做的还不错,至少……” 叶湘看着文瑞公夫人,甜甜一笑道:“至少我觉得以文瑞公夫人如此不凡的大家闺秀风范,若是处于我这位置的话,只怕早就被人生撕活剥了,肯没不会像我活得这样滋润。” 英国公夫人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叶湘。 柴老夫人和王老夫人震惊的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往令狐老夫人看去,见她对叶湘的大胆言词不但不怒,反而露出满意的微笑,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不过两人心下却是都明了了叶湘在令狐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或者说是叶湘在伯阳侯府里如今的地位。 395霸不霸气? 395霸不霸气? 文瑞公府与伯阳侯府可是同盟,令狐老夫人能任叶湘对文瑞公夫人出言不逊,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令狐老夫人已经老了,伯阳侯府迟早都要交到世子手上的,若是没有意外,未来的伯阳侯府肯定就是这位叶湘小姑娘当家了。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都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单凭令狐老夫人的一个表情就明了很多事情,两人心下盘算着回家之后一定要嘱咐儿媳妇和孙女儿们,日后见到这位叶湘小姑娘,就是不能交好也万不可得罪。以伯阳侯府在军界的地位,于文臣还没什么,她们的儿子可都是武官啊。 文瑞公夫人做梦都没想到以她的身份,还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顶嘴了,她气的脸都红了,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你,你说什么?” 不管是哪个时空,都有这种自觉身份高人一等,就觉得别人都是地上污泥,只有她们是天上彩云的人存在。这样的场面,叶湘上辈子经历的太多,以至于此时不但一点儿不觉的紧张害怕,还连一点儿马上就要打人脸的小兴奋都没有,她笑的很甜,但出口的话却是清晰无比的道:“我说,若是我与夫人异地而处,您要是处在我这位置,肯定只会每日以泪洗面,坐等被人抢回家当妾当丫头,肯定不会活得像我这样光鲜亮丽。” 文瑞公夫人气的抬起手,“你——”她身后的丫头更是对叶湘怒目而视,要不是之前见过叶湘打人的狠劲,又顾忌叶湘的身份,这丫头或许真会扑上去打叶湘一顿。 英国公夫人连忙一把拉住她,低声劝道:“冷静,冷静,她就是个小孩子,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啊。”又回头对叶湘道:“叶姑娘,文瑞公夫人再怎么说都是长辈,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老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即然令狐老夫人被点了名,叶湘也得给点儿面子,她看向令狐老夫人,想看看她会说些什么。 令狐老夫人抬头目光深沉的看着文瑞公夫人,沉声道:“方儿媳妇儿是皇上钦定的,她就是乡下来的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女,但她是我令狐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英泽媳妇,我知道你出家书香世家,规矩难免严谨些,不过你别忘了,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伯阳侯府,你这个做婶婶的要有做婶婶的样子,切记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文瑞公夫人闻言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令狐老夫人,嘴唇抖了抖,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她转头看向叶湘,深吸了口气,向令狐老夫人曲膝一礼道:“今日是我言语冲撞了,还望老夫人务怪,妾身改日再登门谢罪,先行告辞了。” “唉——”英国公夫人看着扭头就走的文瑞公夫人,再看看一脸平静的令狐老夫人和一脸面无表情的叶湘,只能重重的叹息一声,苦笑道:“叶姑娘,你这脾气啊真是……” 叶湘展颜笑道:“我也知道我脾气不太好,不过夫人您也看到了,是文瑞公夫人不喜欢我,可不是我故意惹她的,别人对我冷眼相对,我没倒理还要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啊。” 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等人听得都笑了起来,令狐老夫人轻拍了叶湘一记,笑骂道:“什么屁股不屁股的,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说话斯文些。” 叶湘笑着搂住老夫人,笑着低声道:“说真的,祖母,您觉得我之前打路依依那会儿的气势怎么样?霸不霸气?” “霸气!哼!”令狐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可是听到骨头响了,要是你弄断了那丫头手,回头要是赔医药费你可别心疼!” 围着令狐老夫人和叶湘的英国公夫人和王、柴两家的女眷都不由吃惊的瞪大了眼,好奇的看着令狐老夫人和叶湘,两人亲密如亲祖孙般的相处方式,不禁让众人暗暗称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令狐老夫人不单是不好侍候,而且还难以讨好,再加上老夫人年轻时曾上过战场,性情刚烈,行事还喜欢随心所欲,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小姑娘们讲战场杀人的故事,吓得全京城的闺秀一见她就绕道走。 不然令狐方长的一表人才,还深得皇帝宠幸,全京城的大家闺秀都巴不得能嫁给他,早就将伯阳侯府的门槛都踩断了,哪里还会留着便宜叶湘啊。 不过众人一想到叶湘打路依依时的狠劲,就有些明了令狐老夫人为什么能跟叶湘处得这么好了,别的先不说,至少这位叶湘小姑娘肯定不会害怕听令狐老夫人的杀人故事。 她们要是知道叶湘讲起杀人剔骨来,连令狐老夫人都要吓白脸,不知道会是怎么感想。 叶湘可不知道身边的人都在腹诽她,她此时正在为令狐老夫人说的那个赔药费的事不爽,精致的小脸少有的严肃的绷起,一对秀眉皱的死紧,“你不是说咱们占着理吗?为什么还要赔她医药费?” 令狐方说过她的就是她的,他的还是她的,既然令狐老夫人提到了医药费,那么最终这笔银子不管是侯府出还是她出,可都是她的钱。 令狐老夫人霸气的挥挥手,“赔几个钱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出了这口恶气,你这丫头就是眼界太小,也不想想你打的可是公主的女儿,皇太后的亲孙女,只让你赔两个钱就很不错了,你还斤斤计较。”说完似乎还觉得没训过瘾,又拍了叶湘一下。 叶湘缩着脖着不敢反抗,却忍不住还嘴道:“也不知是谁说昨儿跟我说世道艰难,咱们该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嘿!你还敢顶嘴了。”令狐老夫人嗔怪的瞪了叶湘一眼,才转头很是男儿气的冲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拱手道:“这丫头皮的行,让大家见笑了。” 柴老夫人笑道:“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咱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的,可不实兴这一套,不过话说回来,看着老夫人您与叶姑娘感情如此之好,还真叫人羡慕啊。” 396落荒而逃 396落荒而逃 令狐老夫人满脸的褶子立即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拍着叶湘的手,不无得意的向两位老夫人炫耀道:“这丫头虽然脾气不太好,不过心灵手巧,嘴巴也甜,她懂得心疼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自打进了侯府,每天不但侍候着我们一日三餐的吃喝,还张罗着让人给我和老头子做了满满八大箱子的好衣裳,叫人不疼她都不行。” 能让出了名难侍候的令狐老夫人赞不绝口,这位名叫叶湘的小姑娘看来确有几分本事。 几人纷纷向令狐老夫人道喜,逗得老夫人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王老夫人关心的问道:“身子骨真没事吧?” “没事,没事,好着呢。”说到身体令狐老夫人就想到她和叶湘派出去的丫头,算算时间,她们差不多也该通知到老侯爷他们,令狐方等人此时说不定已经在往这边赶了。令狐老夫人笑容微敛,看着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还有英国公夫人道:“今天的事,一会儿陛下若是派人来问起,还希望众位夫人给做个见证。” 王老夫人闻言就笑了,大着嗓门儿道:“老夫人放心,方才的事情我们都看到听到了,之前公主府寿宴那事儿,皇上和太后都不吱声,这心就已经偏了,今天的事儿是路家那丫头过了。”说到这里王老夫人神情古怪的瞄了叶湘一眼,才又继续道:“虽说路家那丫头吃了点儿亏,不过先动手的人毕竟是她自己,这事儿回头要是皇上问起,我王家和柴家都可为叶湘姑娘做证。” 王老夫人这大嗓门儿一出,四面八方那些夫人小姐们的注意力,立即就往她们这里汇聚而来。不少人已经开始衡量利弊关系,想着要是皇上万一问起,看是帮伯阳侯府说话合算,还是帮路依依说话合算,或是直接跟跟王老夫人一样出来给叶湘做这个证。 王老夫人的好意,令狐老夫人自然能够领会,她笑着向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抱拳拱手,道:“那就先多谢两位老姐姐了。” 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连忙摆手说不用,三位老夫人都是直来直往的爽朗性子,说起话来倒是相谈甚欢,不过这谈话的音量实在是不算小,引得四坐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视线纷纷往她们这边瞟。 英国公夫人看着三位老太太像是在比赛谁嗓门大一样,一个比一个话说大声,只能无奈的连连叹气。 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的几位儿媳妇儿的脸上,除了无奈之外还有些惶恐之色,她们大概早就习惯了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的大嗓门儿,不过那头的皇太后还晕着,自家老太太就这么毫无顾忌的与气晕皇太后的令狐老夫人大谈阔论,她们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好的样子,也不知道皇太后事后会不会降罪于她们。不过心里想归想,倒是没人敢出面劝阻三位老太太的交谈。 叶湘知道伯阳侯府在朝庭的地位应该挺牛的,不过王老夫人和柴老夫人也能表现的这么牛,她还是紧张的满手冒汗,深怕皇后或是哪些王妃、贵妃啥的贵人跳出来质问三位老太太,是不是皇太后晕倒了让她们很高兴?她一会儿看看皇太后和皇后那边,一会儿又往宴席入口入看看,满心期盼着令狐方他们快点儿出现。 不过皇后和那些王妃、贵妃啥的贵人们似乎都集体失聪了,这么好的讨好巴结皇太后的机会竟然都没人利用一下,也没有哪个脑子或心智稍微弱“强大”点儿的夫人或小姐出来抱一下不平,倒是让叶湘大感意外。 皇太后的凤銮姗姗来迟,白景和楚月连扶带抱的和几个小宫女好不容易把皇太后弄上了凤銮,宴会入口处就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传来一道太监的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屁股才刚碰到凤銮的皇太后,被这一声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她也顾不得装晕了,扯着白景的袖子低声飞快的吩咐道:“别管皇上了,快走,速回慈宁宫。” 白景也知道皇太后在怕什么,此时也顾不得如此行事会不会惹来皇帝的不快,连忙跳下凤銮催促担銮的太监们道,“快,皇太后身体欠安,快起轿,咱们赶紧回慈宁宫寻太医医治。” 白景是慈宁宫里的大宫女,真正的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平时就是皇后见她,也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物。这些太监向来最是势力,于他们来说,皇太后还是皇上他妈,他们知道自己领的是皇太后的月钱,听得是白景和楚月的管束。对皇上的敬意自然也就比不上皇太后,此时白景有命,他们也就顾不得皇上驾不驾到了,当下便也对那声“皇上驾到”允耳不闻,抬起凤銮,便飞也似的往慈宁宫的方向急奔而去。 皇太后在凤銮里被颠的东倒西歪,还差点儿被甩飞出去,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咬牙忍了,毕竟比起面对皇帝和令狐夜的质问时所要损失的颜面,这点儿小伤小痛真得不算什么。 好好的宫宴弄成这样,都要怪路依依那个没用的废物,还有那个叫叶湘的野丫头。皇太后的眼中闪过恶毒和怨恨的光芒,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皇太后又怎么会不知道路依依打的是什么主意呢?不过皇太后非常不耻路依依想要用才艺羞辱叶湘,隔局太小,况且叶湘完全就是个不安牌理出牌的人,路依依自己是个废物,挑的同伙也是个废物,没羞辱成姓叶的那个野丫头,倒是尽把自己送过去给人羞辱了。 更别说路依依还那么沉不住气,竟然先动了手,无端落人话柄。 皇太后最气的其实就是这个,路依依这没脑子的蠢丫头,你说你动手就动手吧,打赢了,就算皇帝和伯阳侯府有意件,她有人办法帮着周旋,总不至于让她吃了亏去。可你出手了,结果连别人一根毛都没伤到,还被人打的跟死狗一样,这叫她怎么说? 397皇帝的野望 397皇帝的野望 皇太后越想越生气,隔着凤銮的纱缦看着跟在凤銮后头,努力小跑的路依依,咬牙切齿的低骂,“没用的东西,不会算计人就算了,连打人都不会,我女儿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呢。” 再说宫宴现场,皇帝陛下健步如飞的走进会场,结果也只来得及目送皇太后的凤銮“逃离”现场。 满园子都是跪迎皇帝的人,就皇太后的一众宫女太监护着凤銮呼啦啦的跑得飞快,一见这情景,皇帝不由长叹了口气,现在他就是不用问也知道,路依依和叶湘大打出手,必然是皇太后和路依依理亏在先,否则以皇太后的个性,不闹个天翻地覆怎肯罢休?又怎么会一见他来就这么灰溜溜的逃了呢? 皇帝走到皇太后之前坐的位置上坐下,绝口不提皇太后,只笑着扬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谢完恩起身,三只半人多高的野兽便闯入视线。人在惊恐的时候,别说是皇帝在前,就是天皇老子站在身边都会忍不住颤抖和尖叫。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皇帝在上首皱眉,强忍着伸手去掏耳朵的冲动,转头对叶守怒吼,“夏侯子渊,管好你的豹子!” 叶守对皇帝的怒气丝毫不以为意,只温文的笑着,对皇帝欠了欠身道:“皇爷爷,它们看到姐姐高兴,才会这么兴奋的,这豹子就跟三四岁孩子似的,看到了亲近的人,总喜欢蹦蹦跳跳的以示自己很高兴,这孙儿管不了。” 而在叶守与皇帝对话时,三只膘肥体壮的豹子正在场中肆无忌惮的蹦跳和转圈。呃,是绕着叶湘和令狐老夫人蹦跳、转圈以及低吼。 有关三只豹子的传说,消息灵通人士早在去年十月份就已经略有耳闻,但真正被京城人所熟知,却是在皇帝给叶湘和令狐方指婚之后。伯阳侯府有三只神俊的豹子,听说这三只豹子每天吃的比人都好,什么牛肉,羊肉,鱼肉,鸟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们吃不到的;听说三只豹子还通人性,叫趴着绝不会站着,叫坐着绝不会躺着;听说皇上见过这三只豹子之后,还特意将三只豹子册封为大华神豹。 这些消息看似传夸大不实,特别是皇上下旨册封一事,更显幼稚可爱,可当事情被证实为真时,京城里慕名而致,想要一睹神豹真容的王孙公子几乎把伯阳侯府的大门都给挤烂了。 伯阳侯府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但进去见过神豹的王公大臣们却都对神豹称不绝口,楚大学士更是为神豹背书,说神豹虽然不会说人话,但它们通晓人言,能听得懂人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很多夫人、小姐都想起了这一茬儿,立即闭上了嘴吧。在陛下面前失仪,可是太太的不妥啊。顾忌着皇帝陛在旁,也没人敢破口大骂身边人的失礼,只能只直动手,捂住身边人尖叫的嘴。 不过须弥之间,整个会场就安静了下来。 皇帝对于朝臣家眷们能这么快就冷静下,表示非常满意,和颜悦色的对众人道:“都坐吧,今日是元宵佳节,普天同庆的日子,朕就是过来看看,大家不必拘束,要尽情畅饮才是。” “是!”整齐的应诺声响起,众家夫人、小姐们举止得仪的在桌案坐下,却无人敢抬头直视帝颜。 “你们三个今天乖不乖啊?” “呜吼呜——” “真的啊?那你们有没有听叶守哥哥的话啊?” “吼吼呜——” 细声细气的清悦女声与响亮的兽吼仿佛在对话一般,让听到的众家夫人小姐们皆忍不住抬眼偷瞄,这一瞄之下就愣住了。 妍丽纤细的少女静静的坐在三只豹子之间,揽着两只豹子的脖子就跟揽着无害的两个孩子一样,正亲密的轻声说着话。 这样的叶湘,哪里还有方才胖揍路依依时凶悍泼辣的样子? 这副人与兽和谐相处的场景,实在让人太过震憾,以至于大部分人都看得呆住了。谁能想到那个人人以为的乡下野丫头,也会有这样娴静温柔的一面? 坐在上位的皇帝,看着目光紧紧盯着叶湘,深邃的眼眸精光闪动,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了。身为帝王,他自觉自己见多识广,这辈子大约也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了,可叶湘和三只豹子人豹对话的场面,还是让皇帝觉得颇为神奇。 之前在对岸,这三只豹子虽然也听子渊的话,但他感觉得出来,这三只豹子似乎不并情愿听从子渊的话,而且完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完全不似现在与叶湘相处时这般亲密,而且还能与叶湘一说一答,看着就像三个向大人告诉的孩子一样。 皇帝自然知道这个叫叶湘的小姑娘是谁,可他不知道小姑娘除了会一手好厨艺之外,竟然还会与野兽勾通,若是她的这种能力对任何动物都适用的话,那么他大华朝岂不可以出现一支猛兽大军? 皇帝想像了下一只野兽大军为自己开疆扩土的,灭杀敌人如碾压蝼蚁般的恢弘场面,情绪也禁不住激动起来。皇帝稳了稳情绪,轻咳了一声,才对叶湘笑道:“湘丫头啊,你能听得懂这三只豹子的话?” 礼仪培训时,令狐老夫人教的面圣的礼仪,叶湘都记得。皇帝问话时,若坐着就得立即站起来,或跪下、或低头站好恭敬聆听,回话时要先叩拜行礼再行回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伯阳侯府的雄厚背景做靠山,叶湘浅意识里对皇帝这种生物就少了惧怕,还是因为前世被电视、电影荼毒多了,见得皇帝太多,让她兴不起这个时代人们对皇帝的那种敬畏和惧怕。 叶湘起身动作标准的先向皇帝行了个福礼,然后才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笑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并不能听懂豹子的言语,之所以能理解它们要表达的意思,是因为它们都是臣女一手养大的,从这三只豹子自出生起就一直跟着臣女吃在一处睡在一处,臣女对它们太了解了,所以才能知道它们的叫声和表情所要表达的意思。” 398此路不通 398此路不通 “原来是这样啊。” 叶湘敏感的感觉到了皇帝在说这句话时,给她的感觉跟他方才问她话时并不一样,那种感觉很怪异,但她说不出具体哪里怪。叶湘的眼底有不解之色,她看着皇帝脸上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的皇帝的笑容很假。 叶湘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但令狐方自小就开始研究皇帝的一言一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呢?猛兽大军的事想起来让人热血沸腾,但要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 要组建一只猛兽大军,至少需要数万的野兽,这天下总共也才多少虎、熊、豹、猿、豺、狼、鳄和莽蛇等野兽?哪些可以训练?训练的时间需要多久?要派遣多少人去捕捉?捉来了放哪里?要怎么养?这些都是问题。 再说,叶湘的三只豹子可是从小养大的,若是训练猛兽成军的首要条件就是需要幼兽,难道要派人全天下的去搜捕幼兽不成?这得多少人力物力? 再说叶湘的三只豹子每天吃的比人都好,不是牛肉,猪肉,羊肉,就是鱼,虾,海鲜,每天都至少要吃掉十几两银子。要是组建的野兽大军都要按这个标准来,野兽大军还没训练成功,大华朝可能就得先破产了。 而且野兽毕竟不是人,就算能训练成功,能不能任人差使却成问题,万一不听话反而要吃人怎么办? 皇上看到她与小黑、小白和小花它们的相处方式,难免会受到刺激,只不过等他冷静下来,便会想明白组建野兽大军只能寄存于想象,根本不可能实现。 叶湘虽然提过想要再养些狗什么的,但她就毕竟只有一个人,每天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她要照顾一家人的吃穿,又要操心她的那些产业,哪里还能腾得出时间来养什么狗? 令狐方曾想过让叶湘把训练豹子的方法教下去,让手下人去试试看能不能训出一支猎狗大军来。只不过现在储位之争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叶湘成为那些人的争抢的焦点。 在那片无形的战场上,为了皇位,那些人只会把人分为两种,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他出征在即,万一要是让叶湘给卷进去,他在边关鞭长莫及,万一出事儿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只是令狐方脑中瞬间闪过的想法。令狐方于宫中生活了十多年,深知帝王是一种霸道、独裁的生物,他只喜欢别人顺着他的意,而不是反驳他的意见。令狐方拉高嘴角,神色自然的跺出一步,向皇帝抱拳一礼,才笑道:“湘儿说的笼统,皇上怕是不能明白她所说的吃在一处,睡在一处是什么意思。臣来给皇解说解说。” “哦?”皇帝不带情绪的看了令狐方一眼,目光又扫过站在一旁的老伯阳侯,低着头的叶守,安静坐于桌案后的令狐老夫人,这才又看了叶湘和她的三只豹子一眼,淡淡的道:“那你就说说吧。” 任你为国洒尽鲜血,皇帝想怀疑你时还是照样怀疑。 令狐方在心底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和缓温润,“回禀陛下,这三只豹子是湘儿一年前与老仆上山采山珍时,误闯母豹生产之地,拼死杀死母豹之后所得。”说到这里,令狐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两份,道:“若是臣当时在场,才刚与母豹生死搏杀完,大约会毫不犹豫的直接踩死三只幼崽以泄愤,不过湘儿却把三只才刚出娘胎的豹子全抱回了家,还让人找来母狗给它们喂奶,把它们养活了。” 皇帝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若都像你这样行事,朕岂不是看不到这样神俊的三只神豹了?” 令狐方笑着摊了摊手,道:“皇上,您要是知道湘儿为了养活这三只豹子,花了多少心思,又费了多少银子,肯定就不会这么说微臣了,因为微臣相信,一般人真的做不到像她那样。” “哦?”皇帝微微挑起眉,显然是被令狐方的说词挑起了几分兴趣。 “臣只能用匪夷所思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丫头在这三只豹子身上花的心思。”令狐方笑着回头看向叶湘,他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声的安慰着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而微微有些不安的叶湘。“这三只豹子头两个月是靠喝母狗的奶活下来的,而自第三个月开始,湘儿就开始给豹子们喂鱼汤和用鱼骨磨粉调配成的糊糊。到豹子们能吃肉了,她就开始给它们喂剁碎的牛肉沫,鱼汤和鱼骨糊糊。一直到现在为止,三只豹子的食谱都是各类的鱼虾海货以及牛肉,猪肉和羊肉等肉食,一日就要花去近二十两雪花银。” 令狐方说到这里,环视了眼全场,微微一笑道:“这还只是吃这一项。至于睡,它们喜欢躺在大食国的长绒毛毯上,枕着绣有它们自己样子的柔软靠枕睡觉。小花喜欢在湘儿拔步床的脚榻上睡觉,而小黑和小白则喜欢睡在外室的博古架下。由于它们与湘儿同住一层,很多事情就都得迁就着豹子来,就以博古架为例,小黑和小白喜欢趴在地上看博古架上的各色摆件,因此那博古架每隔一月就得把所有摆件更换一遍,否则三只豹子子都会闹脾气,闹得人整日整夜的不得安宁,直到把博古架上的东西换过一遍,它们才会罢休。” 不得不说令狐方还挺有讲故事的天份的,他一直面带着微笑,讲述的速度不急也不许,引者听者慢慢深迷进去。 豹子与人和谐生活在一处,这对于没有什么娱乐的大华朝人来说,本就是件非常新鲜、稀奇的事情,特别是此时小黑、小白和小花在叶湘身边显得特别乖巧听话,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些吃人的猛兽那般可怕,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打磕睡的豹子,反而更像是三只无害的大猫一般,总是让人感觉特别的逗趣。 399唯心而已 399唯心而已 那些夫人、小姐们听着令狐方的述说,看着趴在叶湘脚边,显得特别乖巧无害的三只大豹子,若非碍于皇帝在场,只怕早就走过来要求摸摸小黑、小白和小花了。那些年长些的夫人们还能维持表面的矜持,但那些小姐们看着小黑、小白和小花的眼神就跟看到了可爱的毛绒玩具一般,眼中丝毫没有害怕和畏惧,只有满满的欢喜和好奇。 连向来“温婉贤慧”的皇后,听着也觉的惊奇不已,只不过她有很多不解,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经常更换摆件,难道这三只豹子也懂的赏玩那些古董玉器不成?” 令狐方心说:“他哪儿知道叶湘屋里总是换这换哪是怎么回事?叶湘到伯阳侯府才两个多月,屋里的东西就已经换了三回,这是确有其事的,令狐方并不怕会被人揭穿。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要增加养豹子的难度,让皇帝打消那个一时兴起的念头。” 对豹子最了解的人是叶湘,向皇帝解说三只豹子生活习惯的最佳人选也是叶湘,令狐方倒是可以连猜带编的把话给回上,但事后却有被揭穿的危险。令狐方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看向站在场中的叶湘,那眼神温柔中带着宠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令狐方词穷了,想要向叶湘求助。 “回禀皇后娘娘,豹子自然不可能懂得赏玩什么古玩玉器的,它们之所以养成这样的习惯,应该还是与臣女有关。”叶湘之所以出声接过话头,并不是因为她看明白了令狐方的求助,而是觉得这事儿由她来说更清楚些,“臣女家里遭逢大难,祖屋被付之一炬,后来臣女赚钱在官道旁买地建了幢八间二层的楼,楼下是八间铺面,臣女就带着一众家仆住在楼上。官道上每天来往的车马极多,楼上卧室里难免就容易积灰,所以臣女以前一般都是每过一月就会将室内的陈设都更换或拿下来擦拭一遍。小黑、小白和小花都极为聪明,它们把臣女的这个习惯给记住了,所以现在,若是臣女忘了更换屋内的摆设,它们就会烦燥的屋里打圈,提醒臣女该把屋里的东西都换一换了。” “原本还有这么个因由啊。”皇后娘娘掩嘴轻笑,抬眼温婉的看着皇帝,道:“难怪陛下会下旨册封它们为神豹了,臣妾以前听人说野兽没有神智只知择人而噬,现在才知道原本并不是那样,咱们的嘉善县主就养出了懂人言通人性的灵豹呢。” “叶湘愧不敢当娘娘如此夸奖。”叶湘连忙低头向皇后曲膝行了个福礼,场面话仍为流利的脱口而出。在见识了皇后娘娘一晚上的“温婉贤慧”之后,叶湘很悚这位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了阴影,叶湘虽然听不出皇后娘娘的那翻话里,隐藏了什么玄机,但就是觉得皇后娘娘在这时候开口,肯定没有好事。 叶湘虽然是个穿越女,但是她没有万能光环,看不透那些无形无质的阴谋诡计,但她会排除法。 她敏感的感觉到皇帝和皇后似乎都对她养的豹子感兴趣。只是令狐方早就为她讨到了圣旨,皇帝不会向她开口索要小黑、小白和小花,皇后娘娘这么“温婉贤慧”,自然也不会向她索要。 那她身上还有什么是皇帝和皇后这样的大人物感兴趣的东西呢?他们总不可能对她的厨艺感兴趣,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叶湘微微笑着,声音里似带着丝感慨,不急不徐的道:“臣女能将这三只豹子养的这样好,其实也是听从了山里几位老猎户的话,那些猎户告诉臣女:豹子和猎狗其实都是一样的,它们很聪明,但他们的性情又都跟孩子似的,不管什么事都需要你手把手的教。所以训练豹子也就跟养孩子一样,你得教它们各种各样的规矩,你还得真心实意的待它们好,规矩教一遍不会就两遍,两遍不会就三遍四遍五遍。教好了它们,等它们长大了才能听得懂你的话,才会把你当最亲的亲人,才会听从你的话,帮你的忙。” “臣女以前上山采山珍时,经常会遇到住在山里的猎户,他们对自己的猎狗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人和狗住在一处睡在一处,猎户有一口肉吃,就绝不会少了猎狗的一口肉。猎狗则帮猎户看家护院,帮猎户寻找山里的猎物,遇到猛兽时,甚至会不惜生命断后,让主人逃得性命,所以猎户告诉臣女,猎狗于猎户来说是最忠诚的伙伴。臣女那时很羡慕那个猎户和她的猎狗,所以也便一心一意的把三只豹子当孩子一般教导训练,到现在三只豹子才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朕只听说豹子喜欢吃肉,但没听说过豹子喜欢吃鱼虾。”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湘,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这丫头为什么要每日喂它们吃鱼虾?要知道,它们是豹子,可不是猫。” 叶湘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一点儿脉络了,皇帝就是想要知道她把小黑、小白和小花养这么好的秘密。 其实这又算是什么秘密呢? 小黑、小白和小花最初于她或许是宠物和自保的武器,可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时间,她亲手养大了三只豹子,她给它们做吃的,陪它们奔跑玩耍,陪它们一起长大。当它们于黑夜不顾自己的安危,咬死入侵的杀手时,她才意识到它们于她不再是宠物和武器,而是亲人。因为知道那些杀手都是会武功的,而且都带着刀时,她感觉到了害怕。她很怕当时还年幼的小黑、小白会受伤,那时它们才六七个月大,只是因为伙食好才长的壮于一般同龄的豹子,它们当时其实还是两只小豹子。 叶湘抬起头,毫不隐瞒的道:“臣女在家里遭难时生过一场大病,以至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臣女记得吃鱼虾能补脑,臣女觉得应该就是臣女的爹娘告诉过臣女,多吃鱼虾能让人变聪明。” 400难过和气愤 400难过和气愤 她的小黑、小白和小花是她用心养大的,皇帝想要复制,得先学会用真心对待他人。 叶湘笑道:“臣女想着既然人吃鱼虾能变聪明,豹子吃了应该也能变得聪明些,所以小黑、小白和小花每日的伙食里,鱼虾才会从来不曾断过。” “吃鱼虾补脑?”皇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妇人家哄孩子的话,没想到竟被叶湘用来一丝不苟的用在三只豹子身上。 皇帝关心的却只是效果,他定定的看着叶湘,沉声问:“以你之见,可有效果?” 叶湘低头看看三只豹子,也不敢说死了,只道:“臣女以为应该是有用的。” 皇帝眉头微微皱了下,对叶湘的回答极为不喜,他向来最讨厌手下人用“以为”,“应该”这样莫棱两可的词来推诿他。 皇帝这一皱眉的表情很细微,细微的让人难以查觉。叶守要不是担心叶湘万一说错话,会惹恼了皇帝,所以才一直紧盯着皇帝,正好将皇帝这一不满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不然只怕也不会查觉。他想也没想就抬脚走入场中,对皇帝和皇后行礼之后,才道:“回禀陛下,娘娘,微臣可以证明,多吃鱼虾确实对身体是有益。” “哦?”皇后看着站在场中的叶守,看着他那张与靖王儿时几乎一模一样的俊美脸蛋,掩在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悄悄握起,嘴角却绽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微笑,转头对皇帝笑道:“臣妾倒是差点儿忘了,子渊自小与嘉善在一起,想来也是看着三只豹子,自然知道吃什么对豹子好。” 叶守与叶湘是自小在一起的,叶守与叶湘的情份不同,他自然会为叶湘说话。皇后说这话就是想告诉皇帝和在场众人,叶湘或许并没有说实话。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便示意身侧的黄公公给他倒酒,不再说话。 皇后见此又转向叶守,笑道:“听说你如今还住在伯阳侯府上。” 这女人想要让他离开姐姐?! 叶守的身子猛然一僵,心底一股暴戾的情绪几乎要不受控制的冲体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险些失控的情绪,低头向皇后深深一礼,才道了声:“是!” “你这样可不行!”皇后笑着看向靖王妃,“靖王妃未免也太过娇宠世子了,虽说你们与世子久别重逢,世子对你们感觉陌生是在所难免的,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任由世子一直寄住在伯阳侯府上,你们如此行事,要让别人怎么看待靖王府?知道内情的,会说你们夫妻俩宠溺孩子,不知道的,还当你们不想接纳世子回归王府呢。” 叶湘听到皇后提到靖王妃时,只觉耳熟,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称谓代表的是叶守的母亲,那个认为叶守是冒牌货的女人。叶湘顺着皇后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右侧上首的桌案之后坐着一位脸色蜡黄,看起来足有四十多岁的妇人。 叶湘猛的瞪圆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苍老的尤如老妪般的靖王妃。 自从发生靖王府的下人羞辱叶守的那件事之后,叶湘在确认靖王妃不会真心疼爱叶守之后,就坚定要保护叶守的想法,她也曾想过要亲自会会靖王妃,与她好好“说道说道”。只不过,因为今天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宴,由于紧张,好奇,新鲜等等各种原因,她完全忘了靖王妃这一号人,之后又因为路依依的找茬儿,她忙着与之打架,令狐老夫人忙着为她与皇太后吵架…… 事情一件件接踵而致,叶湘忙的根本没时间想起来:靖王妃也会出现在宫宴上。又因为叶湘本就不认识靖王妃,令狐老夫人则是觉得靖王妃不靠谱,根本就没想给叶湘介绍。因为这所有的一切,导致了叶湘此时才将靖王妃三个字与人对上。 靖王妃的苍老让叶湘非常吃惊,按照年龄算,靖王十八岁大婚,次年就生下了叶守。而叶守今年才十一岁,也就是说,靖王的年纪差不多在二十九到三十岁之间,靖王妃的年纪不可能与靖王相差太多,应该也只有三十来岁,可看着靖王妃布满了细纹的额头,眼角和嘴角,叶湘心底五味杂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个应该只有三十来岁的女人,苍老的如同四十多岁的老妪? 叶湘莫名的觉得酸楚,但因为靖王妃不肯认叶守而生出的那一丝怨愤,却更加茁壮了几分。 是的!叶湘觉的气愤,她想不通靖五妃倒底是怎么想的。皇帝和令狐方都派人多方查证过,证实叶守就是当年被靖王妃奶兄夫妻带离了王府的靖王世子。叶守是因为靖王妃奶兄夫妻的贪婪才逃得了一命。 原以为已经惨死的儿子没有死,这个消息对于亲生父母来说,不该是欣喜若狂,感激满天神佛把儿子送还给他们,然后迫不急待的想要与多年没见的儿子相见的吗? 可叶守在伯阳侯府住了数月之久,除了头两天王妃来过,发生那件事情之后,靖王又来了一次之外,靖王夫妻俩就像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这也是叶湘今天为什么没有想起来靖王妃这一号人的根本原因。 靖王妃不肯认叶守,靖王为了靖王妃,或是还有什么别的不能说的原因,也默认了叶守不回靖王府。这样冷漠的父母,是叶湘最为痛恨和讨厌的。 大人们总认为自己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做为子女就应该理解,应该原谅,应该接受。 可,凭什么? 叶湘一想起初见叶守那一天的情景,就觉得特别难过,与叶守受过的那些苦相比,叶湘觉得她上辈子没有父母疼爱保护,被同学们嘲笑,忍受了二十多年孤独的那点儿小伤害,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大人们或许有很多的不得已,但孩子也是人,孩子也是有思想,有感觉的,他在没有长大之前,没有力气,没有能力,需要大人的保护和哺育。 401陷害 401陷害 只是叶守在需要靖王和靖王妃保护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他在饥饿和寒冷中活了下来,现在又有她的守护,他不愁吃穿了,可叶守唯一渴望的亲情,靖王夫妻俩却不愿意给。 叶湘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激动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苍老、木讷的靖王妃,在心底对自己说:他们与叶守只是有血脉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被皇后点到名,靖王妃感觉惶恐极了,她急步从桌案后走出来,跪倒在场中,喊道:“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和王爷曾多次去伯阳侯府,想要把世子带回府,可都被伯阳侯老夫人和伯阳侯世子不是说世子不想见我们,就是说世子不想离开嘉善县主,王爷为了见世子,甚至都跟伯阳侯世子动上手了。” 靖王妃似是悲从中来,说着说着便摸出帕子,掩面哭了起来,“伯阳侯世子武功高强,王爷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叶守瞪大了眼,满上戾气的死死瞪着跪在场中,唱作俱佳的靖王妃。 叶湘吃惊的猛然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靖王妃,怎么都想不到,靖王妃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老伯阳侯原本站在王坐下手,低头把玩着腰间的佩玉,听到靖王妃的话后,他连头都没抬,只无声嗤笑了下,便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把玩腰间的玉佩。 令狐方紧挨着老伯阳侯站着,他自跟着皇帝过来之后,便一直面带微笑的望着叶湘,此时见她听了靖王妃的话后,一下站了起来,嘴角的微笑甚至还加深了几分,似乎觉得叶湘这个样子非常有趣。 “臣妾虽然也想念世子,但臣妾更怕王爷受伤。”靖王妃还在呜呜咽咽的边哭边说,“一边是夫君,一边是孩子,臣妾只能做出取舍,既然世子喜欢与嘉善县主住在一起,只要知道世子在伯阳侯府上住的好好的,臣妾便也能安心了。” 这女人倒底想干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叶湘只觉的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抬脚就想过去跟靖王妃理论,大氅的下摆却被令狐老夫人给扯住了。 “湘丫头,你坐下。”令狐老夫人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可是,这种时候怎么能平静呢?靖王妃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在诬赖她们耶,怎么可以让她得逞?! 衣摆上传来拉扯力,叶湘知道令狐老夫人是让她坐下,四周的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在看着她,什么表情的都有,叶湘甚至能感觉到她们眼底的期待,期待她像之前打路依依一样,冲过去胖揍靖王妃一顿,然后被皇后和皇上怒斥、责罚。 叶湘不想坐下却不得不坐,她气呼呼的在令狐老夫人身边坐下,牙根咬得咯咯直响,两眼更如冒火般直瞪着靖王妃。 “呵呵呵~~”令狐老夫人都被叶湘的那个样子逗笑了,她轻拍着叶湘的手,安慰道:“别气,也不要急,靖王府的情况皇上清楚的很,皇后娘娘想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也要看皇上同不同意。叶守要不要回靖王府,是他自己的事,你稍安勿燥,让他自己处理吧,那孩子毕竟也大了。” “皇后娘娘?”经令狐老夫人这么一提,叶湘顿时毛塞顿开,难怪她刚才一直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里有话。叶湘突然觉得很惶恐,前世她虽然享受过亲情,但至少生存环境还是安全的。可在这里却不一样,皇后娘娘,靖王妃,甚至还有皇帝和那些嫔妃们,他们之中随便一个人说几句话,就可能让她倒霉,甚至威胁到她的小命。 叶湘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令狐方,见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她突觉委屈的抿了抿唇,莫名的有些想哭。这样的场合自然不能哭,叶湘将心底升起的莫名情绪压下,微红着眼框瞪了令狐方一眼,才担心的看向叶守。 她忆起初见叶守那天,他边吃包子边哭的情景。那天,她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往村口走,突然就觉得叶守跟她很像,他们的灵魂都很孤独,很渴望亲情。于是她追上他,收养了他,她让他做了自己的弟弟,而他看着她的眼里,也有了满满的依赖。 曾经,她觉得她可以守护着这个孩子长大。可世事无常,她成了嘉善县主,成了令狐方的未婚妻,而他也成了靖王世子,成了皇帝的亲孙子。 在皇权的世界里,她的双臂太过瘦弱,根本护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己的母亲欺负! 泪珠,无声的滑落。叶湘看着叶守死瞪着靖王妃,气的身体都在抖,只觉又气又心疼,却倔强的不肯移视线。 令狐方看着叶湘无声落泪的倔强模样,只觉心头堵的难受,他无声的暗叹了口气,也觉得很心疼,不过他在心疼他自己。 靖王妃的那一翻话可不只是提到了叶守,她最终的目的是诬陷他和伯阳侯府,可小丫头会为叶守心疼落泪,看向他时却只瞪了他一眼,这待遇……唉,什么都不说了。 场中,靖王妃还在呜呜的哭着。 皇后看看低头玩玉佩的老伯阳侯,又看看神游方外的令狐方,差点儿没气的大骂出声,别人都欺到门上了,这两人竟然装聋卖傻,还是不是男人?皇后心里暗恨,转头往令狐老夫人看去,这一看差点儿没气吐血:那老太婆竟然还有心思吃豌豆黄?这一家子是不是都有毛病,靖王妃这可是在御前泼他们脏水,这样也能若无其事? 皇后倒是看到叶湘在哭了,不过她并不觉得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野丫头能有什么用,虽然之前叶湘打了路依依之后,令狐老夫人还跟皇太后对上了,不过皇后认为令狐老夫人那样做,是为了报复皇太后没有惩诫平乐公主和路依依对她的怠慢。皇后甚至觉得叶湘之所以会胖揍路依依,也是受了令狐老夫人的指使。 402以退为进 402以退为进 皇后以已度人,觉得令狐老夫人肯定会恨毒了路依依的歹毒和不要脸,那么指使那个名义上要成为她孙媳妇儿的野丫头痛打路依依一顿,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伯阳侯府的三位正主,对靖王妃的话都没反应,皇帝坐在首位上一脸的高深莫测抿着酒水,叶守虽然目光毒瞪着靖王妃,整个人气的直发抖,那嘴却跟河蚌一样闭得死紧,连吭都不曾吭一声。 设好的局却没有人跳进来,皇后心里急得直冒烟,她试着给靖王妃递眼色,可那个蠢货却只知道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咽咽。 伯阳侯府的把柄并不好抓,难得那个乡下野丫头带着靖王世子回京了,难得皇帝将那个野丫头指给了令狐方,亲手断了伯阳侯府兴旺的希望,难得靖王世子死活不肯回靖王府,而老太婆和令狐方还帮着阻拦。 令狐方和伯阳侯府阻拦靖王和靖王妃与靖王世子见面,更是不让靖王世子离府,这往轻了说可以是藐视皇命,可以是抗旨不遵,可以是妨碍靖王父子团聚意图不诡,可以是对皇帝不满有了二心。 这么完美的把柄,皇后怎么容许它失败,这是老天爷在帮她,浪费老天爷的心意,是要遭天谴的。 “看这事闹得。”皇后故作不快的瞪了靖王妃一眼,似是在怪她破坏了宫宴的气氛,她转头柔声轻唤,“皇上,您看这事儿……” 皇帝随手把端了半天的杯酒,搁到了桌上,看了叶守一眼,淡淡的道:“子渊,你怎么说?” 叶守深吸了口气,撩起衣摆跪下去“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他也不起身,只趴着道:“皇爷爷,孙儿接到圣旨当日,靖王府曾送来一批老仆,声称是为服侍孙儿来而。当夜,当孙儿去见他们时,那些狗奴才口口声声叫孙儿冒牌货,声称靖王与王妃对孙儿冒允他们已故之子一事一清二楚,要让孙儿死无葬身之地,那天若非姐姐派给孙儿的几名贴身护卫武艺不错,孙儿只怕早就死了。” 叶守述说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在坐的所有人,除是叶湘、令狐老夫人这些早就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还有捂着脸,却早没了哭声的靖王妃。出了如此奇葩之事,那些夫人小姐们再也顾不得皇帝在坐,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间或指着靖王妃指指点点。 威武大将军的夫人,也就是靖王妃的娘李氏,她死死的瞪着场中的女儿,急促的喘着气,脸色却慢慢变得苍白如雪,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生生被气得晕死了过去。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既然他们觉得我是假的,那便是假的吧。”叶守自地上直起身,看向皇帝微微一笑,语气雀跃的道:“我有姐姐和皇爷爷疼我,令狐大哥,老夫人还有老侯爷待我都很好,我自小一个也长这么大了,现在我有这么多人疼,以后只会更好。” 皇帝面沉如水,却只看着叶守没有说话。 叶守突然腼腆的笑了笑,道:“虽然皇爷爷和令狐大哥都说我是靖王爷的孩子,可我觉得应该是弄错了,我特意向人打听了当年靖王府的碎尸案。王府戒备禁严,想从王妃的内室里抱个孩子出来谈何容易?再说当天正是靖王世子满月,王府里人来人往,不管是抱个孩子进去调换,还是要偷个孩子出来,都不可能没人发现。王府出事这么久,既然没有查出问题来,那真世子肯定就已经逝世了。” 令狐方听到这里目光微移,看向场中捂着脸却没有一点儿声音的靖王妃。当年王府出事,并不是没有查出问题,而是靖王妃未经查问,就将当日院里院外除了自己奶娘之外的所有丫头婆子都给乱棍打死了。线索被靖王妃亲手毁了,怎么查? 若非靖王妃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是皇帝亲手给靖王挑的嫡妻,他们都要怀疑靖王妃是皇后派到靖王身边的细作,故意自编自导了这么出戏生生毁了靖王,让靖王提前从储位之争里黯然退场。 “我应该只是碰巧长得与靖王比较像而已,并不是真的是靖王爷的孩子。”叶守说着又向皇帝拜下,换了称呼道:“叶守磕请皇爷爷收回我靖王世子的册封,我喊您皇爷爷,只是因为您拿我当小孙子疼,不是我觉得自己是靖王世子,请皇爷爷成全。” 皇后脸色苍白的瞪着叶守,眼底满是震惊和惶恐。 皇家最不能忍容的就是血脉被混淆,叶守的身世是皇帝亲自派暗卫去查清的,根本不可能有错。叶守让皇帝收回靖王世子册封只会让皇帝暴怒,然后迁怒于引出这件事的所有人。靖王妃和靖王连儿子都不认,自然逃不过严罚,可她这个引出话头的人,难免也要受到怀疑。 若是皇上怀疑她,进而再怀疑到文承身上,那…… “靖王妃!”皇帝的声音似带着无尽怒意,又似带着满腹的怨气和不满。 靖王妃身子一抖,不敢再捂着脸装哭,扑倒在地上颤声道:“皇上!” 皇帝目光阴沉的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女人,这个他费尽心思为儿子挑选的女人,却也是她一手毁了他看好的儿子。“你身子不好就让御医给你看看,闲时多出去走走,朕记得文立在江南有处别院,环境非常不错,朕正好有事要让他下趟江南,到时你陪他一起去吧,在哪儿住段时日,你也散散心。” 靖王妃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一对上皇帝的眼,整个人却不自禁的一颤了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臣妾没病,也不觉得闷,臣妾在靖王府住得挺好的,不需要出门散心。” 皇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靖王妃,心里狂骂着:蠢货!蠢货!蠢货! 皇帝哪里让她真的去度假散心的,皇帝是要让她滚出靖王府,滚出京城! 403小守不难过 403小守不难过 皇后捂着胸口又恨又气,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最后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气愤之余,皇后又不禁觉得胆颤心惊,皇帝把靖王遣离京城,把靖王妃扔去江南,这是想干什么?彻底废掉靖王妃?他就不怕虎威将军反弹吗?难不成他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还在惊疑不定,皇帝已经失了跟靖王妃说话的兴致,转头给黄公公使了个眼色。 黄公公了然的微微躬身,手背在身后摇了摇,便缓步走到靖王妃面前停下,“王妃娘娘,走吧,老奴送您回靖王府。” 皇后不能自抑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目光有些惊恐的从黄公公身上,转向低头玩玉佩的老伯阳侯,再看向两眼发直,神游天外的令狐方,最后落在沉默的皇帝身上,此刻的皇帝虽然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哪里,全身却散发着一种肃杀的气息,让皇后不能自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皇帝说了让靖王妃去江南别院小住散心的话,黄公公就上前说要送靖王妃回靖王府。在场的夫人、太太们都不是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不是让靖王妃去江南散心,而是要把靖王妃强制驱逐到江南去。 靖王妃呆呆跪在场中,脸色变得惨白如雪,她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的望向皇后,再顺着皇后惊恐的目光看向闭目不语的皇帝。 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算来算去,最尽落得个被人驱逐出京的下场。靖王妃自嘲的笑了笑,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叶守一眼。 叶湘泪如雨下,难过的不能自己。叶守在她面前虽然从来不提靖王和靖王妃,可哪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她前世盼了一辈子,到死都不能释怀,又怎么会不了解叶守此时的感受和难过?再也不忍不住起身冲到叶守面前,拉着他的手边哭边道,“小守不难过,有姐姐在呢。” 小黑、小白和小花一见叶湘冲出去,愣了一下之后,也忙爬起来,屁颠屁颠的往叶守身边跑去。 三只豹子向来不知避让为何物,它们习惯了走直线,全然无视了黄公公和那些站在路中间的小太监,直接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吓的黄公公等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等那三只豹子跑过去了,才发现只刚才短短的一瞬时间里,他们背后的衣裳就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靖王妃对身后发现的一切似乎都毫无所觉,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黄公公回头看了上首的皇帝一眼,见皇帝冲他挥手,便无声的低头躬身一礼,然后抬起手,指了指靖王妃坐席的位置,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道:“把她也带上。”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这才知道黄公公说的她竟然是靖王妃带来的贴身丫头。那丫头早就被刚才的场面给吓腿软了,缩在桌案后头瑟瑟发抖,连自己主子走了都没发觉。 这一幕情景看得一众当家夫人们直摇头,一个女人会不会当家理事,看身边的丫头就知道了,靖王妃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调教成这样,也难怪靖王府会被她弄得乌烟瘴气。 这样想着,众人不由怜悯的看向叶守,堂堂靖王世子,若是生母靠谱点,怎么都不可能被人偷出王府。摊上这样一位不知所谓的生母,这位靖王世子当真是不幸之极。 叶守可不知道四周女人们在腹诽他些什么,他此时正惊愕的瞪大了眼,呆呆的看着一阵风似乎刮到他面前的叶湘,看着她不断抹着眼泪,看着她叫自己不难过,看着她说有姐姐在呢。 叶守缓缓的收敛起惊愕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差不多高,却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女孩,心头的苦涩啊,郁闷啊,愤怒啊,不甘啊,全都跟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感动和温暖。 “我有姐姐疼,我不难过。”叶守重重的点着头,温润的笑了起来。 小黑、小白和小花冲过来,绕着叶湘和叶守转了一圈,不解的抬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湘好一会儿,也没能明白叶湘在干嘛。 小白憨憨的用身体蹭着叶守的腿,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叶守无奈的用脚把它往旁边推了推,抬手示意三只坐好,这才从怀里掏出手帕,一边给叶湘擦眼泪,一边柔声哄道:“姐,你快别哭了,好多人在看呢。” 叶湘往旁四周看了看,也觉得自己冲动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忍住不泪意,可眼泪一时却收不住,她打了个哭嗝委屈道:“我停不下来。” 叶守知道自己不应该笑,可看着这样可爱的叶湘,他是真的很想笑。 叶湘看着他憋笑的样子,抬手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怒道:“你个死孩子,我为你难过的半死,你竟然还敢笑话我?” 叶湘抬手的动作很自然,拍叶守头的动作更自然。但她这胆大妄为的动作却把所有人都吓的瞪大了眼,胆小些的小姐夫人们,甚至还情不自禁的捂着胸口看向皇帝,都在揣测皇帝会不会龙颜大怒,然后把这胆敢在龙孙头上动“土”的乡下野丫头给打入天牢。 皇帝看到叶湘打叶守,确实也吃了一惊,他瞪了瞪眼,可还没等他大发神威,就看到小孙儿不躲不闪的站在那里被叶湘打,被打了之后不但不生气,一张脸上还全是开心的笑意。 皇帝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有些不甘的转眼瞪向令狐方。 令狐方心说:您瞪我干嘛?没见我都不插手他们姐弟俩的事的吗?那小子碰我媳妇我都不说话了,您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他极其无辜的直视皇帝,双手一摊做无奈状,表示:这可不关我的事,他们姐弟俩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不能按君臣之礼,尊卑有序那一套来算。 皇帝自然知道这是自已孙儿愿意的,要不然他早就喊人过来,把那小丫头拖出去砍了,哪里还会一言不发的坐在这里不动? 404皇上有话要问 404皇上有话要问 而且就凭他孙儿最近一个多月的学习情况,想要躲过完全不懂武功的叶湘的手,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没躲开,正是表示叶守愿意被叶湘打到。 可也正是知道叶守是自愿挨叶湘那一下的,皇帝才会更加郁闷,他的亲孙子对他还没对一个外姓人亲,连被打了都笑得那么开心快乐,叫他怎么能不恼火。 皇帝越是恼火,对靖王和靖王妃就越是痛恨。 就让那对糊涂夫妻在江南终老吧,他的孙儿这般优秀,没父母也没关系,只要有他这个祖父在就行了。 被叶湘拍了一记还吃吃直笑的叶守,完全不知道皇帝已经在心里给他规划了未来,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很开心,爹爹不亲母亲不爱算什么,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姐姐,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都说皇家自古无亲情,与那些生活在一起多年,最终却要反目的人比起来,他还有个真心宠他疼他,会为他难过流泪的姐姐,算是得天之幸了。 就算两人没有血脉亲情又怎样?比起皇室中那些与他有血源关系的兄弟姐妹,他跟姐姐才是亲人。 叶守笑着躲过叶湘想拧他脸的手,他的身高虽还不及叶湘,但也相差不多了,再被拧脸,实在不好看,他抗议道:“姐,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打别的地方,别再拧我脸了。” 皇帝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能不能打别的地方”?他就不能霸气一点,让那丫头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孙子呢? 老伯阳侯似有所感的无声的移动脚步,往皇帝的御座旁悄悄挪了过去,令狐方几乎同时往皇帝御座的别一边走了过去。爷孙俩一人一边杵在皇帝的御座边上,把皇帝出去的路直接就堵死了,看得皇帝直瞪眼。 老伯阳侯可不怕皇帝瞪眼,他眯着眼睛呵呵一笑,凑到皇帝身边,低声劝道:“皇上,您先别忙着生气,听老臣跟您说嘛。刚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靖王妃那就是个糊涂蛋啊,您也看到了,世子在她说那翻话时,那样子多惹人心疼啊。” 皇帝脸色阴沉的抿紧了嘴唇。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给儿子挑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都不知道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靖王妃做的那些破事儿,你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是为了什么? 老伯阳侯偷觑了皇帝一眼,又道:“您也知道靖王世子在民间吃的那些苦头,实在是……唉!以咱们查到的那些事儿,您之前跟老臣说那事儿,老臣还有些提心世子身上戾气太重,将来要是掌握了大权,对天下来说未必是福。不过,老臣看到他与我家湘丫头的相处情况,就不再担心了。”说着抱拳向皇帝一揖,很是诚恳的赞道:“皇上眼光之毒辣,老臣实在佩服。” 令狐方跟着向皇帝躬身,却在心里忍不住嘀咕了句,“老狐狸,拍马屁!” 皇帝也知道自己迁怒于叶湘很没道理,说穿了他就是嫉妒,嫉妒叶湘能与叶守相处得那么亲密无间,而叶守在面对他时,却都是一板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天真稚气,反到沉稳的像个成年人一样,让他欣慰感慨之余,对他更加心疼。 黄公公带着人跟着靖王妃一走到御花园入口处,就看到了等在哪里的靖王。 靖王面朝外站着,经身边小厮提醒,他才回过头来。可一看到失魂落魄的靖王妃和跟在她身后的黄公公,以及被小太监架着的靖王妃的贴身侍女,靖王大惊失色,连忙大步迎过来扶住了靖王妃,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圈,除了神情有些不对之外,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松开靖王妃,向黄公公抱拳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劳公公送贱内出来?” 黄公公微微一笑,道:“王妃娘娘身子不适,皇上让老奴送她一程,不过即然王爷在这里,那老奴就不多事了。只是皇上还有几句话,要老奴问一问王妃娘娘。”黄公公抬手往不远处的假山隐蔽处一引,道:“王爷,王妃娘娘,请吧。” 靖王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黄公公如此强硬的态度,再看靖王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小,不禁僵笑道:“不知父皇要问何事,王府的事情小王都知道,王妃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得什么,公公不如直接问本王吧。” 黄公公看了靖王一眼,若有所指的缓声道:“这件事,只怕王爷也被蒙在鼓里,皇上派人暗中调查了多年,查来查去最后的线索都直指王妃娘娘,让皇上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皇上让老奴今天务必向靖王妃问清楚,也好让皇上解了多年的心结。” 靖王妃闻言身子一震,猛的一把抓住靖王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紧紧的抓着,她的眼神不再茫然,神情也不再失魂落魄,而是充满了恐惧又惊慌失措的模样。 靖王的手臂被抓的生疼,但他却没有挣开靖王妃的手,而是静静的低头看着惊慌的靖王妃,心里隐隐想到了些什么,却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王爷,皇上还在等老奴回去回话呢,请吧。”黄公公抬手示意靖王带靖王妃过去。 靖王扶着靖王妃,想把她往假山那边带,却感觉到了靖王妃的抗拒。 靖王妃对靖王摇头,眼中满是乞求,身体甚至开始发起抖来。 靖王的眼底闪过一抹凄色,深吸了一口气才看着靖王妃柔声道:“走吧,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了,咱们好回家。” 靖王妃倔强的摇着头,站在原地不肯合作。 靖王闭了闭眼,狠下心,强硬的半抱半拖着她往那假山隐蔽处走去。 黄公公看着夫妻俩的背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快步跟了上去。 405当年的真相 405当年的真相 “王爷,不要……”靖王妃的声音凄楚,她拼命的摇头,乞求他不要逼她。 黄公公低咳一声,上前两步,看着靖王妃的眼睛,低声问道:“王妃娘娘,皇上让老奴问你,世子百日礼那一天,您为何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急匆匆的将满院的丫头婆子全部杖毙了?是不是因为世子并非您所出,而您生的那个女孩夭折了?” 靖王妃惊恐的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抬头看着靖王,慌乱的拼命摇头,“不是……不是的……他说的是假话,我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世子是我生的,是我生的……” 靖王毕竟是曾经被皇帝视为皇位侯选人的优秀皇子,脑子自然不笨,黄公公是皇帝的心腹,他说的话更不会无的放矢。也就是说,生下子渊的女人另有其人,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女人。 靖王目光茫然的看着黄公公满是褶皱的脸,他的那几句话如响彻天地的巨雷般轰在他头上,某些遥远的模糊记忆慢慢从他的脑海里深处浮出水面,他低头看着一脸惊慌的靖王妃,看着这张让他愧疚近十年的脸,声音很轻很轻的问:“王妃,你还记得咱们大婚次日的情形吗?那天我带你进宫认亲,后来被兄弟们灌醉了……” 靖王妃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利害了,整个人惊慌的尤如惊弓之鸟一样,眼泪无声的从她的眼眶流落,她却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只拉着靖王的手臂喊道:“王爷,王爷,妾身累了,咱们回府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府再说,好不好?” 靖王缓缓的摇了下头,一抹苦涩的笑意在他的嘴角浮现,“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模模糊糊的感觉似乎有个女人在跟我说话,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就伸手抱住了她。”靖王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占据在他眼底近十年的愧疚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以鸣状的悲伤和恨意。 男人的神精是非常奇怪的,有时候迟顿的让人恼火,可有时却又敏锐的让人心惊。 靖王一直记得那天醉酒之后的感觉,因为太过美妙,那种痛快淋漓的感觉让他太过记忆深刻,以至于事后,他在靖王妃身上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时,便隐隐有些怀疑,可院子里的丫头一个没少,他书房里的丫头也都在,再说他与王妃的婚房别人也进不来,除了王妃,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在那天出现在他的新房里。 因为实在没有可疑之处,他便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天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真的不是王妃,而是另有其人。 “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子渊就是那一天有的对吗?你恨我大婚次日就跟别的女人厮混,所以把她关起来了?”靖王扶着靖王妃的肩膀,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飞快问着,可问着问着,他便越说越是愤怒,最后几乎是用吼的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渊会被你奶兄夫妻偷走,是不是你安排的?那死在内室的那个孩子又是谁?你说啊!” “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生的女儿!”靖王妃崩溃般的尖叫,喊出这个埋在心底近十年的秘密之后,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像被挪开了一样,靖王妃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松了口气,泪水伴着无尽的悔恨奔流而下,她无力的软倒在地上,流着泪大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我告诉你,那是当年皇后娘娘宫里一个叫环儿的二等宫女,我扶着你出宫时,碰上了皇后娘娘,娘娘派环儿带人护送我们回的王府。” 黄公公听到这里,脸色立即就变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环儿他自然认识,但那个丫头不是因为家里兄弟意外身亡,求了皇后的恩旨被放出宫去了吗? “我只是进内室换了件衣裳,你就和那个环儿抱在了一处。”昔日的记忆再度被掀开,靖王妃的眼中浮现痛恨和怨毒之色,“若真是你酒后乱性,我也认的,可你知道那个贱人当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靖王妃抬头死死的瞪着靖王,面容因心底的恨意而微微扭曲起来,“那个贱人竟然说以后要与我做姐妹了,说你喜欢她的身体,说你在她身上动的那么用力就是喜欢的证明。”说到最后,靖王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宠爱。” 宫里的女子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是很正常的。后宫佳丽三千,满宫庭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人,只不过宫里只有皇上一个男人,能被皇帝看上并宠幸的机会比走路捡到钱的机率更小,环儿会趁着靖王醉酒的机会爬上靖王的床,这其实并不奇怪。 让黄公公最为介意的是:那个环儿是皇后娘娘的人。 靖王妃若是要这个女人消失,皇后是道越不过去的坎,因为环儿是皇后的人。黄公公厉声喝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会这么听皇后娘娘的话,是不是因为她手里有你的把柄?世子是这个环儿生的,皇后知道你换子的事?” 靖王妃转头看着黄公公,痴痴的笑道:“皇后当然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环儿回宫之后就把事情告诉了她,皇后娘娘说,只要我肯跟她合作,就会帮我把环儿处置了。我信了她的话,我以为没事了,可当我怀上王爷的孩子五个月之后,那个环儿竟然阴魂不散的又出现了,她说她也怀孕了,而且还是个儿子,而我却只能生个赔钱货。” 靖王满脸凄容,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悲伤的看着靖王妃,问道:“这回你答应了皇后什么条件,她才肯把子渊和你生下的女孩交换了?” 靖王妃看着靖王突然甜甜一笑,道:“我答应皇后,只要她能把环儿生的男孩儿换给我,我就会把您的一举一动都报给她知道。” 靖王苦涩的低笑,“算计来算计去都是为了那个位子。” 406妒妇!毒妇! 406妒妇!毒妇! 黄公公对靖王悲悲切切的情绪不以为然,皇位之争自来就是残酷的,各位皇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鹿死谁手,就要看天意和皇上的意思了。 靖王被丧子之痛和对王妃的愧疚,把浑身的锐气都给磨光了,否则此时应该想的就该是找出症结所在,将陷害自己的幕后之人给找出来,而不是在这里伤春悲秋! 黄公公看着靖王妃催促道:“百日礼那天又是怎么回事?世子是怎么被偷换出去的?那天内室里的那个孩子是环儿杀了故意放在那里的?环儿呢?她现在在哪里?” 事情都已经说了一半了,靖王妃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掩着,竹筒倒豆子般的将当时的情景都说了出来,“快生产的前一天,皇后就派人把环儿带到了王府的一个偏院里,那天夜里,环儿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两天之后我果然也生下了一个女儿。孩子对换之后,皇后并没有杀掉环儿,我知道皇后是想留着环儿钳制我,可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百日礼那天,下人过来通报,说皇后娘娘架到,我带着奶娘和出去迎接,可谁知环儿竟然将我的几个贴身丫头都买通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引诱我奶兄奶嫂,让他们抱着她儿子离开的。”说到这里,靖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悲痛的道:“她在我的床上杀了我的女儿,她把我女儿切成了一块块,把她的血散的到处都是。她说她的儿子是世子,是王府未来的当家人,她才应该是王府的女主人,她说她要把一切都告诉王爷,让王爷休了我。” 靖王妃怨恨的叫道:“皇后和那个贱人一唱一搭,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们算计我,让我给她们通风报信都没关系,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再容忍她们?血债要用血来偿,我怎么能容许杀了我孩子的凶手继续活在世上?” 黄公公道:“所以你让人把环儿杖毙,然后再把院里院外有可能看到环儿,或是与她有所勾结的人也都统统打死灭口?” 靖王妃笑了起来,“环儿不过是个宫女,王府戒备森严,没有神通广大的皇后娘娘帮忙,她怎么进得了我的院子?我的孩子死了,那些害死他们的人自然也要死,皇后娘娘我动不了,但可以让那些丫头婆子统统去死。” 黄公公略一沉吟,便想通了靖王妃如此行事的目的。她将院里院外的丫头婆子统统杖毙,一是为了掩盖环儿的死,二是为了报复那些私通外贼的内奸,三是为了泄愤,同时也毁了皇后的算计,把皇后埋在自己身边的人统统清理干净。 当年的事情现在基本都弄清楚了,黄公公抬头看了眼呆呆失神的靖王,又问:“靖王身上的绝育药又是怎么回事?王爷待你不薄,你这样做对得起王爷吗?” 靖王妃满含怨恨的道:“若不是他酒后乱性,环儿那贱人又怎么能成事?我之所以忍到胎儿坐稳才动手,就是怕王爷会无后。那个祸根除了才能一了百了,否则今日有环儿,谁明天不会出个花儿,后天不会出个画儿?” 靖王怎么都没有想到,只是因为妻子的善妒,就让他年纪轻轻就失了做男人的能力,这辈子再也无法人道。 “妒妇!毒妇!”靖王嘴里喃喃的念着,他的身体中毒已深,早就被太医判了无药可医。木已成舟,做再多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捥回。靖王一时间只觉哀莫大于心死,他不再看靖王妃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黄公公看着靖王离去的背景,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看了眼瘫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靖王妃,转身招来在远处望风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也不再理会靖王妃,径自往御花园里走去。 靖王妃自有小太监押送回靖王府,黄公公一点儿都不怕靖王妃会出意外,或都半路想不开闹自杀什么的,皇上早就厌弃了靖王妃,她是移居江南,还是骤然逝世对皇上来说都没区别,只要她从京城消失,别再挡着靖王世子的道儿就成了。 倒是当年事情的真相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他要赶紧回去回禀给皇上知道才行。皇后的城府之深让人心惊,他得提醒皇上莫要轻视了皇后娘娘才行,否则万一阴沟里翻了船,那就不太妙了。 酉时过半,皇帝却扔下一句话,让皇后代他出席朝阳门举行开灯仪式后,就带着黄公公甩袖而去。老伯阳侯施施然的跟上,令狐方却快步走到令狐老夫人面前,给老夫人见过礼之后,才凑到叶湘身边温声道:“我还有一点儿事情需要处理,一会儿你先跟祖母去朝阳门看开灯仪式,我等这边忙好了就过去找你。” 叶守很是无邪的道:“令狐大哥,你不必担心姐姐,我会照顾好姐姐和老夫人的。” 令狐方脸一黑,心说:就是有你“照顾”,我才要担心呢。 令狐老夫人在旁看着孙子吃瘪,却只呵呵直笑。 叶湘不知道令狐老夫人笑什么,她看看“乖巧”的弟弟,又看看突然沉默不语的令狐方,点头笑道:“你快去做事吧,我跟着祖母没事的。” “嗯!”令狐方冲她笑了笑,这才起身快步离去。 离开灯仪式的时间越来越近,参加宫宴的夫人小姐们却都面面相觑起来,今年的宫宴可以说是最为精彩分层的一次了:王老夫人当着皇太后的面,对路依依破口大骂,嘉善县主公然与路依依大打出手,令狐老夫人为了讨公道与皇太后对吼,却把皇太后给气晕了。皇上带着老伯阳侯等人赶来,众人以为嘉善县主这下总要倒霉了吧,谁知最后皇上竟然把靖王妃赶走了。 全大华谁不知道,靖王妃与皇后娘娘要好,所以皇后些时难看的脸色,众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皇后脸上“温婉贤慧”的笑容不见了,肃容端坐着的皇后让人只觉得胆颤心惊,没有人敢上前去触霉头,连平时喜欢调侃皇后的德妃和贤妃等人也都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乖乖闭嘴,深怕惹了恼了这个变态的女人。 407花灯 407花灯 眼见开灯仪式的吉时渐近,皇后娘娘还尤自坐着不挪身,有仆妇忍不住上前在她耳边提醒,皇后这才如梦方醒,脸上重新浮现“温婉贤慧”的笑容,向下首众人道:“吉时要到了,众卿随本宫去朝阳门吧。” 旁观完开灯仪式,想要看灯的可以留下看灯,当然也有自己家里搭了灯楼的或是不愿看灯的,那么就可以告退回家去了。 所谓的开灯仪式,其实就是花灯游街的开始仪式,往年游街龙灯上的头盏灯都是由皇上亲手点燃的,今年皇上交代皇后代为操办,倒也没人敢置疑什么。众人跟着皇后缓步出了后花园,浩浩荡荡的往全朝阳门走去。 所谓的朝阳门,其实就是皇宫面向朱雀大街的宫门正门。开灯仪式就在这朝阳门之内举行,今日朝阳门的门楼上是允许朝臣或内外命妇上去观灯的,只不过那上面地方有限,站不了几个人,因此各家只要有条件允许,都会自己搭建灯楼看灯。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朝阳门内一片晕暗,满朝的大臣和内外命妇被分成两个方阵,所有人都站在寒风中静等吉时的到来。叶湘很庆幸自己有自知之名,知道今天要参加的是露天宴会之后,就给一家人的朝服里加了好几件棉衣棉裤,否则这皇宫里动不动就要站着冻上大半天,还不得给冻坏了。当然,令狐方和老伯阳侯是个例外,他们常年练功,据说已经练出了传说中的内力,不怕冻。 朝阳门外传来一阵阵热闹的人声,抬头看去,只是一门之隔,门外的天空是明亮的,门外的世界却是黑暗的。这样的景色让叶湘莫名的想一到方才宫宴上发生的一幕幕,皇宫里的世界是黑暗的,宫门外的世界才是光明的。 和叶守一起扶着老夫人走在女眷的方阵中,她们的位置排在宗室之后,三只豹子则乖乖的紧跟在他们身后,之后是英国公夫人等人,燕艳好奇的数次想要伸手去摸小花和小白的屁股,吓的英国公夫人差点儿晕倒,最后无奈,只能让丫头抱着她走了一路。 等终于到了地头,丫头也累的快抱不住燕艳了。小家伙一落地,就又想伸手去摸小花的屁股,被早就防着她的英国公夫人一把抓住,她怒瞪着女儿,压低了声音喝斥,“你这丫头怎么就是说不听呢?豹子是会叫人的,你再敢不听话,小心回家我告诉你爹,让你爹揍你屁股。” 叶湘回头小声道:“燕艳,姐姐家的豹子都不喜欢被别人摸的,你要是真碰到它们,它们就会生气,然后就会咬人哦。” 英国公夫人向叶湘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自家女儿实在太调皮了,见什么都好奇,豹子的屁股又哪里是能摸的? 燕艳被叶湘说的愣住,半晌才怯怯的道:“那姐姐和那个好看的哥哥为什么能摸它们?” 那个被称为好看的哥哥转过头来,看了叶湘一眼,然后扯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同样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因为哥哥和姐姐是从小把它们养大的亲人啊,就像你的小屁股只能你爹和你娘能打,别人打你小屁股你就会很生气的,对不对?” 燕艳急声反驳,“我不打它们,我就摸摸。” 叶守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但对于豹子来说,你摸它们就是打它们了,它们不喜欢被别人摸,所以你能别伸手摸它们吗?” 燕艳眼巴巴的瞪着三只油光水滑的大豹子,失望的点了点头,“哦!” 叶湘和英国公夫人相视一笑,才转回身,越过令狐老夫人向叶守举了举大拇指,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 叶守无辜的眨了眨眼,挺起胸膛笑着回道:“可能生来就会了。” 叶湘“切”了他一声,队伍前头就传来的动静。 令狐老夫人出声提醒道:“快站好,要开灯了。” 叶湘连忙站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却只见影影绰绰的全都是女人的后脑勺,实在看不到什么。不过下一刻,她就知道她错了。当第一盏灯亮起之后,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一盏接一盏的烛火便自动亮了起来,两条蜿蜒盘旋在宫门前的巨龙,便在灯光下显出了身形。 那是两条由黄绢绣金线龙鳞为皮,竹架为骨的巨龙,龙身里面星星点点的燃着无数小灯,显得如梦似幻。只是那灯也不知是安装了什么机关,竟无需人伸手去点,自己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看着颇为神奇。 “开宫门!放灯!” 沉重的宫门吱吱嘎嘎的缓缓开启,朝阳门外热闹的人声和璀璨的灯火便涌进了宫门内,那些灯火就像是迎着巨龙的金光大道般,流泄在龙灯身上。然后叶湘便看到那两条巨龙动了,巨龙身上的金线映着灯火,光茫流转,就像活过来了一般。 再仔细一看,却是不知道何时,那龙灯的两旁已站满了人,众人抬起龙灯下的支架,使得龙灯震颤,其内灯光摇曳,才让她误以为那龙活了。 一对对容貌出众的礼官,手执缨络、球杖,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宫门,然后便是两条蜿蜒腾飞的灯光巨龙,巨龙之后是五十对手执花篮,身着五彩仙衣的洒花仙女,之后便是扎成各种菩萨、观音的纸灯,由甘泉寺请来的年轻僧人,围坐在刻画了千尊古佛的巨大佛辇上大声的念着佛,庄严的声音远远的荡开,在这喜庆里又平添了一份圣洁的味道。 街上此时已经人声鼎沸,宫里的花灯队伍一出去,便掀起了一阵如浪潮般的欢声笑语。巨大的声浪涌进朝阳门里,让门内的贵人们也都忍不住受到感染,露出会心的一笑。 开灯仪式到这里,算是全部结束了,皇后娘娘不待众人跪安便匆匆离去,那些妃、嫔娘娘们也散之做鸟兽散了。 “好了,终于结束了。”令狐老夫人轻吁了口气,一拉叶湘和叶守的手,就往宫门外走去,“走,咱们回马车里去,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要在这里再站一会儿,老婆子都要冻僵了。” 408坑死人 408坑死人 叶湘被令狐老夫人扯着往前走,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皇宫,朝阳门内此时到处都是走动的人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令狐方应该还没有忙完吧。 御书房里,小六子带着两个宫女,给皇帝、老伯阳侯和令狐方都上了茶,正想退出去,却被皇帝叫住,“小六子,给你师傅也上杯茶。” 小六子欣喜的抬头看了黄公公一眼,又脆又响的应了声“是”,才躬身退了出去。 太监是身有残缺的奴才,在宫里就是个服侍人的奴婢,再有脸面的太监,在主子面前也都是没有位置的。皇帝能让他给师傅上茶,也就是说要给师傅看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他是黄公公的干儿子,也是皇帝亲点给黄公公的徒弟,将来是要接黄公公的班的,黄公公荣退时越是荣耀,对他以后就越是有利。小六子喜形于色,走路都有了风。 “皇上!” 皇帝挥挥手,指了指令狐方下手的位置道:“你也坐吧,这里也没外人,今天都跑了一天了,你不累吗?” 黄公公感动的向皇帝深深揖,嘴里笑道:“还是皇上体恤老奴,这人上了年纪腿脚就不行了,多走两步就容易打拍子。” 黄公公坐了坐下了,却仍是拘谨的挨着椅子坐了半边屁股。但就是这样,小六子进来看见了,也是异常的高兴。 等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皇帝才看着黄公公道:“说吧,可是问出来了?” 黄公公忙又站起来。 皇帝不耐的挥了挥手,“坐着说。” “是!”黄公公复又坐下,略微整理了下思绪就道:“靖王世子确实不是靖王妃所出,乃是皇后宫里以前一个叫环儿的二等宫女所生,靖王府百日宴上死的那个孩子才是靖王妃所生的女儿。”黄公公将自己出御花园后怎么碰到的靖王,靖王又是怎么把靖王妃带到僻静处,他是怎么问的靖王妃,和靖王妃供出的事情经过都详细说了遍。“依靖王妃所供述的事情经过来看,皇后娘娘在整件事情中的位置非常耐人寻味,请陛下宽恕老奴糊乱猜测,老奴觉得从整件事情来看,皇后娘娘是主谋的嫌疑非常大。” 老伯阳侯道:“不是嫌疑,依老臣看,那环儿应该就是皇后娘娘看靖王喝醉了,特意派遣去勾引靖王的。不过靖王妃的不靠谱还是让老臣大开眼界了,老臣原以为她是因为丧子之痛,被刺激的脑子不正常了,平日里行事才会颠三倒四的,谁知道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也不知道田大虎怎么生的,两个儿子不是挺靠谱的吗?怎么这个女儿就教成这样了呢?”老伯阳侯感慨的摇摇头,“真是坑死人啊。” “噼里啪啦——”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奏章书籍全都被扫到了地上。 皇帝脸黑如墨的坐在御案后直喘粗气,田大虎的女儿坑人,还是坑的别人,他这个皇帝却是生生把自己的儿子给坑死了,那田娇娇当初可是他亲自选给靖王夏侯文立的。因为一个女人,而把自己的儿子给坑的半死不活,皇帝心里的郁闷就别提了。 此时需安静!对皇帝的性情极为熟悉的老伯阳侯,黄公公和令狐方,此时都低下了头,保持了决对的安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令狐方不断偷眼瞄向高几上的滴漏,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却只能动弹不得的乖乖坐着。 直到半个辰之后,皇帝才终于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冰冷的道:“老黄,传朕旨意,靖王世子夏侯子渊继承靖王爵位,让文立和那个女人去江南养老吧。此事你亲自去办,带两个御医过去,那女人近年身子一直不好,该好好医治才是。” 在场三人皆是心头一凛,靖王如今还没过三十岁,皇帝这是要夺了他的爵位成就叶守,为了兼顾田大虎这个虎威将军的反应,卸去爵位的二皇子夏侯文立,还要带着田娇娇去江南“养病”,因为皇上不但不想再在京城见到她,还要让她为了毁掉他一个优秀的儿子陪葬。 黄公公不敢怠慢,知道皇帝这是不打算再让靖王妃有机会回京城了,立即起身应了声“是”,退出去找中书侍郎拟旨去了。 屋里只剩下老伯阳侯和令狐方两祖孙,皇帝拍着御案发泄心头的怒火,“一个个的都挖空了心思算计朕的皇位,朕这还没死呢。” 令狐方心说:您要是死了,以叶守那小子的狠辣,只怕会第一时间杀掉皇后和大皇子,那才叫省心又省事,可比您在这儿拍桌子实在多了。 皇帝心里有气发不出来,对面坐着的一老一少又跟哑了一样,让他不觉更加生气,“你们俩都是死人啊?朕说了这么多,你们就不会给个反应吗?还没死的给朕吱一声。” 老伯阳侯立即正襟危坐,“吱——” “噗!”令狐方一个没忍住喷笑了出来,只不过面对皇帝的怒瞪和祖父鄙视的眼神,令狐方立即意识到现在真不是笑的时候,他忍住笑,低咳了一声,然后也吱了一声。 “臭小子,你家老头儿跟朕做对也就算了,连你也敢来戏弄朕?”皇帝大怒,满御案寻找可以砸他的东西,只不过御案上的东西早就被皇帝给扫地上了,皇帝气晕了头,呼一下站起来,就去拔自己脚上镶着明珠和宝石的龙靴。 老伯阳侯和令狐方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在看着皇帝金鸡独立着去拔自己的鞋子,老伯阳侯又坐了回去,甚至还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品了口茶。 令狐方却是傻眼了,眼看着朝自己飞来的龙靴,他甚至还有那么一瞬时间思考他要不要真的挨这一下呢?最终,令狐方还是决定避开这一砸,毕竟一会儿还要陪小丫头逛街看花灯呢,发型乱了可就不好看了。 抬手接住凌空飞来的龙靴,令狐方深觉冤枉,“皇上,是您让微臣没死要吱一声,臣只是照您的旨意办事,这也要挨揍啊?” 409算无遗漏 409算无遗漏 皇帝被他这么一堵,只觉心头的气更加不顺了,“老子就要砸你,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令狐方非常识实务的摇头认载,再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把那只龙靴双手递还。 “哼!”皇帝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靴子,扔在地上,怒瞪着令狐方半晌,又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令狐方在心底叹了口气,眼角瞥到高几上的滴漏,看着时辰都快戌时了,皇帝还不知道要发多久的火呢,他心里急的差点儿没冒烟。 他偷偷向一旁的老伯阳候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很急。 令狐方晚上要带叶湘看花灯的事,早就在府里传遍了,这小子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与小丫头的关系,根本就没僻着人。老伯阳侯自然清楚他现在在急什么,虽然他不太想顺这小子的意,不过一想到叶湘那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老伯阳侯决定为了令狐家的血脉传承,还是帮孙子一把好了。 “咳!咳!”老伯阳侯清清了喉咙,沉声道:“皇上,您现在生气也晚了,二皇子已经是那样了,您若是已经确定了要让子渊世子继承皇位,那么皇后和大皇子就留不得,当断则断不断自乱啊皇上。” 皇帝似乎要把心底的郁闷全都从肚子里吐出去一般,重重的喘了口气,当他重新在龙椅上坐下时,情绪已经得以控制,只是目光锐利如刀,一看便知皇帝这是想要见血了。 皇帝看向躬身低头站着的令狐方,道:“你不是要出征了么,朕只有一道旨意给你,那就是死守望乡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皇帝这道旨意下的古怪,这是要让他死守望乡城,不可稍离一步的意思啊。令狐方眉头微微蹙了下,想到了一种可能,神情一肃,赶忙恭敬应“是”。 皇帝继续冷声道:“我大华朝近百年没出过叛乱了,朕属意大皇子代朕亲征,务必要将那些靼子和叛军统统赶回草原深处。” 果然! 皇帝这是不想落得个弑子的名声,青史留名,这才想要大皇子代为亲征,要借鞑靼之手解决掉大皇子这个新君继位的拦路石。 令狐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在宫中长大,因为年纪相差比较大,大皇子又是嫡长,他与大皇子平时接触的并不多。但在他的印象中,大皇子是个平庸却又很傲气固执的人,小时候经常看到大皇子被皇后关在宫里读书的情景。 记忆里,那个人似乎一直都是捧着书在苦读的,只不过有时候笨鸟先飞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他的身上,因为他骄傲又固执的性格作怪,常常连错了也要坚持已见,所以读再久的书也是白读,最后还是会被先生责骂惩罚。 或许正因为这样,皇帝才看不上大皇子这个嫡长子,而欲跳过他选靖王做继位之人,为此,皇上甚至连他的妻子人选都亲自挑选。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选来选去选了如今靖王妃,生生把靖王给坑害了。 虽说在靖王府的事里面有皇后的影子在,但靖王妃的没脑子才是让皇后得手的根本原因。试问,在明知自己丈夫和大皇子是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还让皇后的人有机会接近靖王,这不是没脑子是什么?在明知自己丈夫喝的烂醉的情况下,还心大的放他和皇后的派来的女人独处,自己大咧咧的跑去换衣服,这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这是好在皇后没想直接杀掉靖王,否则她早就成寡妇了,还能期期艾艾的多活十多年? “皇后只怕不会同意。”老伯阳侯皱着眉道,皇帝的想法是好的,皇子死在边关,不会落人口实,还能激起边关战士杀敌的血性,算是一举两得,但以皇后娘娘的谨慎,不可能会让大皇子离京的。 皇帝斜了老伯阳侯一眼,道:“她心心念念算计了二十多年,不就是想要朕这个位子吗,若是朕说要以军功定人选,你说她还会把他那宝贝儿子给强留在京城里吗?” “您想让所有皇子都领军?”令狐方这下不能淡定了,老五那混子五体不勤,连马都骑不好,这要是被送到边关去,别到时候大皇子没死,他先嗝屁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身为朕的儿子,他们享受着天下百姓供养,在王朝出现了叛乱,他们难道不该去为朕解忧,为天下人平乱吗?” 老伯阳侯道:“那皇后……” 一听到自己祖父转移了话题,令狐方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定下了。看来老五那混子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回头要先派人给他送个信才行。真不行就让那家伙跟他一起去望乡城得了,总比被人弄死强,左不过只要自己不死,那家伙就可以一直活着混吃等死下去。 皇帝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皇后思子成疾,突闻大皇子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就此离世……”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后把大皇子当眼珠子一样疼宠着,二十多年不曾离开眼前的儿子突然领兵远征了,皇后思念、担心大皇子以致思念成疾,真是再正常不过,待得噩耗传回来,皇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暴毙了。 没有了皇后和大皇子挡道,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就是靖王,靖王既然早早就选择退位让儿子承爵,那么皇上转立叶守为太子,也就没什么不可行的。唯一会有争议的也就是叶守的才能了,只要让满朝文武看到叶守的治国之才,等大皇子和皇后都死了,皇上要立叶守为太子,就没有人会有异议了。 皇帝不愧为千万老狐狸,每步棋都环环相扣,算计的毫无遗漏,可也真真是冷血到了极点,为了让长子死,却要那么多的儿子一起跟着冒险。 老伯阳侯沉吟片刻,才轻声道:“陛下想要老臣怎么做?” 皇帝看了令狐方一眼,才转向老伯阳侯道:“小子方会死守望乡望,你跟其他几处关隘守将打个招呼,不管大皇子去哪一去,都要先顾好皇子的安全,若遇敌军攻城,要先安排人把大皇子送到安全处,你跟他们说,这是皇命。” 410别生我气好吗 410别生我气好吗 边关守将之中,不泛有皇后的耳目,有这条皇命在,皇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不但会亲手送大皇子领军,还会为大皇子争取到一处易守难攻的重要关隘,以便大皇子建功立业。 可重要的关隘之所以被称之为“重要”,那是因为真的很重要,是绝对不容有失的地方。这样的关口对于大华朝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鞑靼像往年一样,只是想要掠夺物资,抢了就走,这样的地方他们一般是绝对不碰的。 但是在场三人都知道,今年的鞑靼跟往不同了,他们这次不只是想要掠夺物资,还想要土地和城池。 所以越是重要的关隘,鞑靼越会重视。 令狐方赶到朝阳门时,已经戌时过两刻了,看着寒风飕飕的朝阳门宫道,举目望去除了来往穿梭巡逻的禁卫军,看不到任何人。 没在朝阳门这里看到心里的那个小人儿,令狐方反而松了口气,他就怕那个小丫头死脑筋,真的站在这里等他。他晚到了这么长时间,那个小丫头要是真站在这里傻等,还不得被冻坏了? 令狐方快步走出宫门,略有些焦急的四处张望。 “世子爷,这边。”邓扬在远处拼命冲他摇手。 令狐方定眼望去,只见邓扬、常凯等人呈扇形散在四周,他们的身后是两辆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但体积却颇为宽大的青油车,其中一辆的车旁还站着一个头发苍白的高大老者。 看到这个老者,令狐方的眼睛就亮了,那老者正是姜洪——叶湘的忠仆。他快步往那边迎过去,对面的姜洪显然也看到了他,他冲身边的青油车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青油车的车门便被拉了开来,穿着粉红棉袄的丫头飞快的从车里跳了出来,往另外一辆青油车跑去,露出车里已经换下了县主朝服,只穿着件本白蜀锦棉衣棉裙的纤瘦身影。 叶湘正在就着车内矮几上的宫灯看书,她看得正入迷,连银杏下车也没有惊动她。 “小湘。”令狐方高声唤了一句,脚下加快速度迎了过去。他注意到叶湘身上穿的并不多,车内虽然摆了火盆,但这丫头向来怕冷,车门开久了万一冻着她就不好了。 叶湘听到令狐方的声音,还有些茫然,她从书里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快步跑来的令狐方露出一抹微笑。 令狐方走到青油车前,却不急着上车,而是先冲站在车旁的姜洪微微颔着示意。 姜洪微微一笑,恭敬的微微躬身,便往后退了开去。令狐方到了,他也就可以功成身边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令狐方一步蹿上青油车,反手就把车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叶湘合上书,转头看着他笑道,“你不是管消息的吗?怎么今天也这么忙?” 令狐方往她身边凑了凑,紧挨着叶湘坐好,抬手敲了敲车壁,这才低声道:“今天宫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皇后和靖王妃的小动作,惹皇上龙颜大怒,在御书房里发了一个多时辰脾气。”说着,他语气很无奈的道:“气急了,还脱靴子砸我呢,幸好我身手好躲得快。” 车外传来鞭响,车子微微一震便驶动了起来。 叶湘觉得令狐方说的有趣,手肘撑着矮几,整个人几乎半趴在矮几上笑望着他,道:“皇上打你,你也敢躲?不怕他更加生气吗?” “不躲不行。”令狐方冲她挤了挤眼,道:“要真给他砸中,发冠歪了怎么办?” 叶湘被他逗的轻笑起来,令狐方也跟着笑了,柔声道:“别生我气好吗?我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 “我本来就没生气。”叶湘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小家子气的啊?” 令狐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笑容,笑道:“我现在知道我家小湘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往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再担心你会生气了,你放心。” “你找打!”叶湘美目圆瞪,嗔怪的瞪着他,抬手作势要打。 令狐方不但不躲,反而笑嘻嘻把脸往她身前凑去,嘴里还贫道:“手不用举那么高,累人,我就在这儿,你想怎么打都成。” 这么无赖的令狐方,让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叶湘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哼了一声,决定不再理他,放下手转身往车窗那边挪去。 令狐方也不以为徐,只靠着车壁仔细打量叶湘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她发上珍珠镶碎蓝宝石蝴蝶花钿,满意的微微勾起嘴角。 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叶湘如此穿戴,看着清新又漂亮,简直可爱极了,令狐方的心情好的简直要飞起来。 令狐方不说话,叶湘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悄悄偷瞄了令狐方一眼,见他穿着一身世子朝服,还半眯着眼一脸闲适的表情,心里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车箱的一角搁着两只箱笼,一只里面放着她的大氅和厚斗篷。另外一只放的却是给令狐方新做的便服和大氅。叶湘打开箱笼,将令狐方的衣服拿出来,搁到矮几上,才出声道:“你把朝服换下来吧,穿着那个不舒服。” 令狐方的嘴角一下就咧得大大的,笑容灿烂的连春花都要为之失色。他睁开眼,目光明亮的盯着叶湘的脸,低声询问,“你帮我换?” 朝服不好穿,脱起来也很麻烦,叶湘今天已经经历过一次,也没觉得帮令狐方换衣服有什么不对,想也没想便点头“嗯”了一声。 令狐方的眼睛一下就笑的眯了起来,他早就发现叶湘在很多时候的想法都异于常人,像是他刚才询问她能不能帮自己帮衣服,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就会觉得他在轻薄她或是不够尊重她,而且叶湘不会,她只要认定他是她的未婚夫,便会觉得帮他换衣服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一问,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411更衣 411更衣 对于叶湘的行为模式,令狐方也是暗暗摸索观察了很久才理清楚的,没理清楚之前,他深怕小丫头不谙世事,对谁都会这样,着实没少伤恼筋。 不过他暗中观查了下叶湘与叶守的相处模式,发现叶湘对叶守虽然亲近,但不会亲手侍候叶守更衣洗漱,天黑之后也不会在叶守的屋里久待,最近这一个月,姐弟俩连搂抱都不曾有了,都只是拉拉手而已。也就是他可以搂抱她,亲吻她,还能躺在她的床上睡觉,享受她亲手侍候更衣洗漱。 明白了叶湘只对他一个人不同,令狐方不要太得意,整天飞情都跟长了翅膀似的,巴不得能飞到天上去。 世子朝服对于不懂的人来说,还真不太好穿脱,不过令狐方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穿的这种衣服,早就习惯了这种繁琐的衣着。他三两下解下腰带上坠的玉佩、然后解开腰带、领扣、袖扣,那熟练又迅捷的动作,快的叶湘都没看清。 等他敞开朝服露出里头的中衣,叶湘才反应过来,这厮根本不用自己帮忙,他自己就能把朝服给脱下来。而且男子的朝服看着比女子的朝服容易脱多了,看令狐方那庖丁解牛一样的轻松的模样,简直不要太简单。 令狐方把脱下的朝服随手扔到矮几上,然后把手伸到叶湘面前,“衣服!” “哦!哦!”叶湘这才反应过来,忙把她刚才拿出来的衣服抖开,把一边的衣袖对着他的手。 “这件衣服没见过,你刚让针线上给我做的?”令狐方把手套进衣袖,顺手从叶湘手里接过衣领,把另一边的衣袖也套上,拉拢衣襟低头看了看,便笑了起来,抬头问叶湘,“我穿深蓝色的衣服好看?”叶湘让人给他做的衣服里,深蓝色的,连这身衣服已经是第三件了。 叶湘很诚实的点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藏蓝色真的很衬令狐方,能把他身上那种尊贵、沉稳又风度翩翩的气质很完美的表现出来。令狐方是她的未婚未,算是她的私人财产,自己的男人自己打扮,她是个外貌协会的,自然要把令狐方打扮的帅帅的才能让她养眼嘛。 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可其实男人也是会为悦已者容的。能让心上人看自己看的目不转睛,令狐方的嘴角差点儿没咧到耳后根去。 他在马车里跪坐起来,一边扣着襟扣,一边很自然的向叶湘招招手,“来帮我看看领子弄整齐了没有。” 叶湘没有二话就拉着裙摆往他身边挪去,可等她才凑到令狐方面前,举手搭上他的肩,却突然被他拉了一把,整个人一下就撞到了他身上。 “啊!”叶湘惊呼一声,倒没被撞疼,只是被吓了一跳。 令狐方双臂在她身后收紧,下巴靠在她的瘦肩上呵呵轻笑,“我好不好看?”若是别人敢说令狐方好看,只怕会被他直接一把巴掌扇到墙上去,但这话要是出自叶湘之口,令狐方却只会开心的飞起来。 “你吓我一跳,就为了问我你好不好看啊?”叶湘哭笑不得的伸手推推令狐方的额头。 令狐方凭她把自己的头推的往后一仰一仰的,只笑着催促,“快说,我好不好看。” 叶湘只觉得令狐方此时就跟个刚得了新衣的孩子一般,不断的向别人炫耀着自己穿上新衣后的模样。 “好看,好看。” “你敷衍我,一点诚意都没有!”令狐方大皱其眉,很是不满。 叶湘好笑的伸手捧住他的脸,笑嘻嘻的歪着头“仔细”打量他半晌,才笑道:“真的很好看啊,你穿蓝色最好看了。” 令狐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目光亮亮的看着叶湘,轻声问,“要不要亲一下?” 叶湘小脸微微一红却没有闪躲,美目闪啊闪,她微羞的看着令狐方嘟囔,“还是不要了,万一……会被人看出来的。” 叶湘的思维模式同时下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令狐方不但不失望,反而目光更亮,“那……等回家?” 叶湘感觉有脸有些烧,她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便不想回答令狐方了,她垂下眼睫,仔细的把他的衣领衣襟一点点都整理平整,然后回身拿过黑曜石腰带,拍拍令狐方的胸膛道,“双手张开。” 令狐方眼神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听话的乖乖两手平伸,任叶湘环过他的腰帮他系上腰带。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在叶湘身上,等她帮他系好腰带要退开时,才嘻笑着又将她复新搂回胸前,却是再没有提要不要亲亲的话题。 令狐方靠着窗车坐下,将叶湘抱到自己腿上,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记,才柔声说道:“现在花灯应该快要游到将军坊那边了,咱们抄个近路,还能赶过去凑过热闹。不过内湖那边今晚会有很多人放莲花灯,戌时末刻还会放烟花,你想先去哪里玩?” 叶湘一听莲花灯眼睛就亮,兴奋的道:“我要去内湖放莲花灯。”游街的花灯,她在宫里已经看过一次了,再看还有什么意思? 令狐方微微一笑,轻敲车壁提声说了句:“去内湖。” 车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回应,听声音竟异常熟悉。 叶湘咦了一声,惊讶的看着令狐方道:“是姜叔在赶车吗?” 令狐方道:“应该是的。”听声音就是姜洪,至于为什么赶车的不是虞婆子,而变成了姜洪,他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一过来就急着钻进了马车里,还没机会跟邓扬他们说话呢。 马车似乎驶入了热闹处,外头传来热闹的人声。 叶湘一听就坐不住了,扭身推开令狐方的搂抱,扑到窗边小心的掀起窗帘,她近乎贪婪的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些异常美丽的花灯。 这一段的朱雀大街都被妆点成了灯的海洋,不说街道两旁商铺上挂着的红灯笼,就是各家各府搭建起来的灯楼,也都是流光溢彩,漂亮异常的。 412看灯 412看灯 其实朝阳门外就有官府搭建的灯楼,只不过那边的灯楼向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游街的花灯一出朝阳门,那灯楼上的人应该也就走的差不了。这里的灯楼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有些灯楼里甚至还有琴声和曲声传出,马车一路往前行驶,各种莺声燕语和孩童的欢笑声随风飘来,让叶湘也跟着忍不住兴奋的笑起来。 她来到这个世上也快一年时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从马车里望出去,几乎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笑声,街道旁的店铺前也都围满了人,似乎是商家有猜灯迷的活动,气氛非常的热闹,不时会有一阵阵欢呼声响起。 令狐方宠溺的看着她,轻声问,“想不想下去看看?” 叶湘猛的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他,“可以吗?” 令狐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抬手摸了摸叶湘的小脸,笑得异常温柔,“你忘了咱们今来出来就是为了看花灯的吗?如果只在车里看,那还有什么意思?”令狐方说完,便去车箱角落的箱笼里翻出叶湘的紫貂毛斗篷。 叶湘见他拿了她的外套便不打算拿自己的了,便及时出声提醒,“别忘了把你的银貂大氅也拿出来。” 令狐方原想说自己不怕冷,但一想到叶湘畏寒的体质,便没有多话,直接把打开另一个箱笼,从中取出件银貂皮的大氅拿在手里。心说:先带着,一会儿小丫头若是冷了,再给她套上。 青油车在路边停下,令狐方穿好大氅,又帮叶湘穿好了斗篷,两人便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热闹的声浪就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上挤挤挨挨的全是盛装而行的人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们三五成群,或携家带口,或扶老携幼,或夫妻相伴,或与友同行……小孩子们提着动物形状的灯笼,大笑着像游鱼一般在人群中追逐穿梭着跑过,留过一地的欢笑。 令狐方牵着叶湘的手走进人群里,银杏带着金桔,仪儿,牛大丫和舒静等丫头跟在两人身后,邓扬带着一众侍卫和书华、书严几个紧紧围着令狐方和叶湘,众人努力的在人流中维持着队形,隔开四周挤来挤去的喧闹人群。 叶湘一路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周围,好像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看着各家店铺门口挂着的各心各异的花灯,路过谁家的灯楼时,也会停下来仔细看上两眼。路边不时有推着小车的商贩高声叫卖,只半丈长的车子,上面的货品却是极多,一样能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令狐方初时以为她喜欢,还想买下来给她,可看到后来才发现,叶湘就只是好奇想看看。 远处一座灯楼里传来阵阵琴声和鼓声,悠扬的旋律随风飘来,听在耳里却是异常熟悉。 “咦?”叶湘惊讶的掂起脚,伸长了脖子想看清前面那座灯楼上的情景,只可惜她身量不够,一眼望去全是人头,那座灯楼也只能看到个顶。 令狐方看着便笑起来,“再往前走一点,就到咱们的仙品居了,门口今天也搭了灯楼,董娘子今晚要在灯楼上唱你写的那首‘相思赋予谁’为即将开张的酒楼赚人气。” 叶湘恍然一笑,有些明白令狐方为什么一定要带她出来花灯了,他晚上显然是安排好了节目的,仙品居前的灯楼和董娘子的曲子,应该都是节目之一。“咱们要进酒楼呆会儿吗?” 令狐方问她,“你想去看看吗?仙品居今天不限人进,楼里今天有猜灯迷游戏,后院的戏台也有歌舞节目上演。” 叶湘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曲子在外面听也是一样的,我想去放莲花灯。” 令狐方低头看着身边满脸都洋溢着喜悦和兴奋的小丫头,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他此时觉得,只要能让叶湘开心,别说只是去放几盏莲花灯,就是让他跳内湖他都是原意的。 “啾~~”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清亮的啸声,“啪”的一声在天空中炸成无数流光。 “哇!”叶湘惊叹的看着在空中炸开的美丽烟花,简直不敢置信大华朝的烟花枝术,已经达到了这么先进的程度。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震天炸响,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朵朵绽放,然后化为流光消失在空中,其间甚至有如流光雨一般的烟花,美的让人想要赞叹。 叶湘看着天上的烟花,听着四周热闹的人声,心底却莫名的有些发酸。前世,但凡过节,她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蒙头大睡,因为节日总会让她想到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的事实,看着别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说说笑笑的从她身边走过,她的心就会像是被撕裂了般痛不欲生。 可现在,她站在异时空节日的街头上,拉着会成了她丈夫的男人,与人们一起抬头看着美丽绽放的烟花。 “娘亲,天上的花花好漂亮!” “恩,是好漂亮。” 叶湘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女孩骑在一名男子的脖子上,低头天真的跟男子身边的妇人说着话。看着男子看着妇人的温柔眼神,叶湘恍然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令狐方见她一直盯着人家看,轻笑着凑到她耳边,“喜欢孩子吗?咱们以后自己也生一个。” 若是换做别的女孩,此时应该不胜娇羞的推开令狐方,但叶湘却是不同的,她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子,她的思想也没有如这个时代的女子那般被禁固。 两辈子都没机会享受父母之爱,叶湘心底的遗憾不是任何语言可以说清的,她的孩子以后也要如那个女孩一样,有母亲的爱,有父亲的宠。 叶湘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令狐方,神情异常认真的说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会像他一样,让孩子骑着你的脖子,带着她玩吗?” 叶湘的声音不小,紧紧围着两人的邓扬等人听到了,紧跟在两人身后的牛大丫和金桔银杏等丫头们也听见了,大家在一愣之后立即扭头看天看地看树看人,就是不敢回头看众人中间的令狐方和叶湘,就怕两位主子会感到不自在。 413买灯 413买灯 令狐方也被叶湘问的愣了一下,不过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他的小丫头是与众不同的,而她问他的问题也是认真的。 令狐方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叶湘应该很重要,对他应该也是重要的,他需要认真的对待这个问题。 令狐方微微蹲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叶湘齐平,然后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同样认真的柔声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会带着他玩儿,给他当大马骑,教他读书识字,若是男孩儿我就教他习武练剑,若是女孩儿,就由你教她管家画画,好不好?” 叶湘又回头看了那三口之家一眼,想着自己跟令狐方以后也会有那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嘴角不由自主的便绽开一抹迷人的微笑。她看着令狐方笑着点点头,不过想了想又道:“要是女孩儿,你也要教她习武练剑,女孩儿要有能力自保才行,不然万一被人欺负了去怎么办?” 令狐方闻言立即很认真的思考了下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然后严肃的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以后咱们要是生了女儿,我也教她们习武,可不能让那些臭小子占了便宜去。” 两个连亲都还没成的男女,竟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讨论着以后生儿生女的问题,天知道他们的儿女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邓扬等人听得嘴角直抽抽,想笑又不敢笑,心说,我的世子爷,您跟叶姑娘连亲都还没成,现就在来想女儿会不会让人占便宜,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牛大丫等几个丫头除了有点儿脸红,倒是显得极为淡定,毕竟令狐方除了出门办差的时候,几乎天天泡在她们院子里,连与她们小姐抱一起一睡就是一整天的事情都发生过了,那些亲亲抱抱的事情就不用说了,不合规矩的事情做的多了,她们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烟花散去,只剩下清冷的圆月高挂于夜空。朱雀大街上仍然灯如星海,繁华璀璨,热闹的不得了。 令狐方拉着叶湘的手,边走边跟她解说:“我们再往前走一段,从学士坊那边拐出去就到内湖了。” 开国之初,学士坊还不叫学士坊,而是前朝摄政王的私坻,这占了整条街的豪宅,其内园林楼阁的奢华程度可想而知。先祖打下江山之后,将这座豪宅一分为四,赐给了朝中的四位大学士做府坻,随着这四位大学士的入住,宅子外的大街上立起了四座学士牌坊,这条街也就随之改名成了学士坊。 学士坊街道很宽敞,大学士府的人平时也不限百姓在此摆摊,因此是一处极为热闹的地方。令狐方牵着叶湘随着人流缓步而行,叶湘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刚才在朱雀大街那边,虽然也看到了不少小贩推着板车售卖花灯,但总是零零散散的,并不像这里这样密集,一路望过去,那一辆辆板车上挂的全是花灯,而且样式各种各样,普通的如兔子灯,绣球灯,蟾蜍灯,鲤鱼灯,芙蓉灯,莲花灯,精致些的如雪花灯,麒麟吐珠灯,仙人托花篮灯,八角雪纱灯宫等等,四位大学士的门口还建了灯山,摆着大形的人形灯,那些仙神故事里的人物,在这里都化成了白纸为皮,竹节为骨纸灯,徐徐如生的向人们述说着他们的故事。 令狐方似看到了什么,指着一个方向说了句,“我们过去。”拉着叶湘就往那个方向挤。 叶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以她的目力,一眼望去除了灯就是人,她茫然的急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去那边干嘛?” “我看到了一个好东西。”令狐方回头冲她笑笑,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兴奋之色,“等我买来送你。” 以令狐方的眼光,能被他称做好东西的物件,那肯定是极好的。叶湘不由也好奇起来,小跑着跟上令狐方的脚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前挤,顿时引来不少怨声载到。以令狐方的身份,平时走到哪里不是前倨后恭,专人开道?何曾因为走个道儿还被人骂的? 叶湘看到令狐方有些囧的皱眉,就觉得特别好玩,禁不住就咯咯笑出声来。 令狐方无奈的斜她一眼,“看我被人骂,你就这么开心啊?” 叶湘看着他笑的眉眼弯弯,还一边用力点头。 令狐方看着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叶湘笑得这么开心,令狐方就是有气也不可能对着她发,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刮了她的鼻尖一下,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你就笑话我吧。” 叶湘笑着紧了紧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用另一只抱住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的抬头看他,那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下令狐方哪里还会有怨气,低头看看亲呢依靠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再看看她漂亮的尤如芙蓉花般的笑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群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令狐方指着街对面的灯山低头对叶湘道:“这是赵海川家的灯山,你看那最上面的仙女灯手里提的花灯。” 有了令狐方的提示,叶湘抬头望去,没两下就找到了令狐方说的那盏灯,那是一盏八角鎏金镶琉璃坠缨络流苏的宫灯,而且还是没有被点亮的。这灯在众多花灯的掩映中初看并不起眼,但只要定睛去看,就能发现它的与众不同,鎏金的八角灯架在灯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透明的琉璃反射着四周的灯火,显得流光溢彩,极为精致华美。 叶湘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令狐方,“隔那么远你就看到这灯了?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令狐方得意的挺起胸膛,昂起头,“爷利害不利害?” 叶湘不由白了他一眼,笑骂,“得瑟!” 令狐方轻笑一声,招手叫来邓扬,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邓扬点点头,转身挤进人群就不见了。 414定神续命 414定神续命 叶湘知道令狐方肯是让邓扬去找人买那盏灯去了,可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反而让她好奇的不得了,总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让邓扬去买灯了吗?可这不是赵大学士家的灯吗?他会肯卖给你吗?” 令狐方神秘的一笑,只道:“你看着就是了,我一准儿将那灯弄来送你?” “弄”这个字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它可以是褒意的,也可以是贬意的。叶湘不由有些担心的皱起眉头,道:“要是人家不愿意就算了,你可不能逼人家。”赵海川这个名字叶湘记得,令狐方曾跟她提过,想要让叶守拜赵海川为师,虽然现在叶守成了皇孙,他的学业自有皇帝安排,可赵海川毕竟是位学识渊博的学者,是该受人尊重的。 而且仗势欺人、强买强卖这种事她也接受不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想想以前在青山镇的时候,她没有身份背景,时时都要担心自己被人觊觎,处处小心提防的日子,实在太苦太累,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令狐方一指点在叶湘皱起的眉心上,笑道:“咱们今天是出来玩的,你可别想那些有得没的让自己难过。”说着又凑近了她些,低声道:“赵海川从内阁退下来有两年了,他家那些子弟偏偏又都是些没能力的,若是没有人帮扶,赵家不用十年就会败落了。祖父与赵海川有些交情,我第二次见叶守的时候就猜他与靖王可能有关系,当时跟你说要带叶守拜赵海川为师,也是存了想给赵家送一份烟火情的意思。” 叶湘有些明白了,“所以?” 令狐方笑着摇指那盏宫灯,道:“所以我让邓扬去说:我要买他家的那盏灯送给你。” 经过今晚的宫宴之后,全大华朝的人都会知道,靖王世子与干姐姐感情甚深。令狐方找赵海川买灯,算是不动生色的送了他一份人情。日后若是有事找上叶守帮忙,今天买的这盏灯就是个敲门砖。 叶湘看他笑得开心,不由撇嘴道,“你们这些人,买个灯都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只可惜小守现在还只是个靖王世子,还是个不得宠的世子,等他有能力站在朝庭上,最少还得十年时间,能不能帮上赵家还真不好说。就算赵海川肯把灯卖你,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定跟我和小守无关。” 令狐方摇头失笑,“你太看不起你那个干弟弟了,那小子利害着呢。” 这下轮到叶湘骄傲了,“他是我弟弟,当然利害了。” 令狐方看着叶湘高抬着下巴的得意样儿,笑而不语,心里却在暗叹:那小子确实利害!进京才短短两个多月就能让皇帝撇开一众儿子,选他做皇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邓扬去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赵家灯楼上就骚动了起来,两个中年人扶着一个头戴高冠的老者站到了花楼栏边,因逆着光,叶湘也看不清那些人长什么模样,只看到那中间的头戴高冠的老者双手抱拳,向他们这边微微躬身。 令狐方微微一笑,抱拳回礼。 不多时,赵家的大门里就涌出几个手拿长杆的男仆,几人小心翼翼的用长杆把那盏八角鎏金的宫灯挑了下来,一位穿着锦袍的中年人将之恭敬的双手递给了邓扬。 邓扬接过之后,似乎对那中年人说了句什么,没理中年人在他身后抱拳相谢,便转身挤进人群往他们这边走来。 叶湘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能理解,“只是一盏灯,就算你要来送了我,也是你出门要的,他们不该找你吗?为什么要让小守卖他们赵家的人情?而且万一以后他们做坏事了怎么办?难道也要让小守帮他们背黑锅或是处理善后?要是那样的话,这灯就是再好我也不要。” 令狐方道:“让叶守来还这份人情,是出自我的私心,不过这灯确实也是独一无二的,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回头你把灯挂在床前,能宁神静气的。” 叶湘看着他皱眉,“我不明白。” 她想不通令狐方说的什么意思,以伯阳侯府的地位和权势,要帮扶赵家还不容易吗?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事儿扯到叶守身上?在叶湘的心目中,叶守就是个不受靖王夫妇喜欢的世子,空有世子之名,却无世子之实,就算他自己本身极优秀,要有所做为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况且就算是十年之后,靖王世子还是靖王世子,靖年今年也才二十五,他还青春着呢,想让叶守从世子升级做靖王基本是没可能的,头顶上压着靖王和靖王妃两座大山,叶守自己的日子都未必好过,令狐方还给增加负担,这是叶湘不能接受的。 叶湘一但认定的事情,有时会认死理儿,令狐方顿感头痛,皱眉看她半晌才道,“你不是也觉得你那干弟弟很利害吗?怎么现在对他又之么没有信心了?” 这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吗?叶湘瞪了他一眼,摇头道:“再利害,他也还是个孩子,我不要给小守添麻烦,你那灯我不要了。”说完叶湘转身就走,也不管自己挑的方向会走到哪里去。 常凯和金桔银杏根本不用吩咐,直接带人随着叶湘走。 令狐方站在原地揉着眉心,想着在不牵涉到机密的情况下,怎么说才能劝服这犯起倔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的小丫头。 “爷,灯!”邓扬恭敬的将灯递上。 天下第一巧匠依古佛秘方做的鎏金琉璃灯,全天下只此一盏,其内之烛以百种神药秘制而成,燃之可定神续命。 令狐方看着手里的灯,阴着脸沉默不语。 孙医正虽说叶湘的身体没大毛病,喝上半年的药就能好,可令狐方不能不担心。 姜洪曾私下告诉过他,叶湘当初的那场大病确实是不行了的,数日高烧不退,呼吸停了足有半日,他们准备帮她收敛,寿衣都套进一只袖子了,她突然又有了呼吸。重新有了呼吸的叶湘,高烧莫名就退了,叶湘昏睡了三天后突然就醒了过来。 415鱼丸汤 415鱼丸汤 姜洪是怕叶湘的身子留下什么病根,才跟他提的这件事。他说他曾以为他家小姐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可观查之后发现,叶湘除了不记得人和突然会了一手好厨艺之外,性格虽然变得开郎活泼了,但本性还是善良感性又有些小倔强的,最重的是他看过叶湘写字,字迹没有变。 令狐方不知道一个人死而复生会有什么变化,他也不在乎他的小丫头是什么妖魔鬼怪变得,他爱上的是她这个人,这辈子他认了。 但叶湘的不同是显而易见的,她对事情的看法,她懂的那些东西,她思考事情的模式都与时下的人不同。 令狐方并不想老往不好的地方想,但他却不能不想,小丫头的身子骨并不好,入冬之后手就冷的跟冰一样,他要捂上很久才能捂热。身子又特别畏寒,看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多,却不见她有多暖和。白天也只有呆在温柔的灶边,她的脸色看起来才会红润些。他每每想及此事,都会浑身冰凉。 他在家还能每晚抱着她,给她取暖。等他出征了,若她的身子骨经不住,又像当初那样病倒了高烧不退,可怎么得了? 人人都当鎏金琉璃灯只是个传说,他发动了全大华的密探抽丝剥茧的查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查到一丝线索,探了探赵海川的口风,知道这灯真在他手上,才将皇上的打算透露了几句,让赵海川心甘情愿的将这灯送出来。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给她找来这盏灯,怎么能容她说不要就不要?可要是不能说服小丫头,她肯定说什么都不会要这盏灯。 小丫头有时神筋粗的跟乾清殿的柱子似的,有时又敏感的可怕。令狐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再瞒她几天的,看来有些事是要提早告诉她了。 也不知道听到他要出征,她会不会伤心难过。 令狐方站在街头患得患失了半晌,考虑良久,还是决定将一些事情都告诉叶湘。毕竟他出征之后归期难定,要是万一期间出了什么事,让小丫头误会他故意瞒着她,以后不理他了怎么办?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更何况他出征之后,也没想过要把叶湘一直困在伯阳侯里,外头的世界大着呢,他的小丫头又是崇尚自由的性子,他更不能让两人之间有误会,否则万一以后小丫头玩野了性子,说走就走,他要到哪里去找人啊? 即想宠着她,又怕把她宠上天,让她飞走了。 令狐方心里那个纠结和郁闷就别提了。寻着叶湘离开的方向追了一段,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路边冲他招手,令狐方急步过去,劈头就问,“人呢?” “叶姑娘走到前面拐角说饿了,就在拐角那的小摊上坐下了。”侍卫说完,看了令狐方一眼,又笑着加了一句,“姑娘叫了两碗鱼丸汤。” 令狐方刚刚抬起,正要迈出去的脚微微一顿,喜悦打从心底涌上来,他脸上不自觉就笑了起来。叶湘的食量跟小猫似的,在家时,一碗面都只能吃下半碗,看她刚才离开才似乎有点儿生气了,可走到这里偏说自己饿了,还叫了两碗鱼丸汤。 她哪里是饿了,分明是要在这里等他,还担心他在宫宴上没吃好,给他也叫了鱼丸汤喝。 令狐方心里顿时那叫一个美啊,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乐得差点儿没飞起来。 卖鱼丸汤的小摊子就摆在学士坊中间一条小巷的巷口,五张桌子靠着墙往巷子里一字排开,只留了很小的空间用来通行。巷口的两桌已经坐了客人,里面的三桌则被叶湘等人占满了,牛大丫等人占了最里面的一桌,常凯姜洪等侍卫占了第三桌,叶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一桌。 令狐方由侍卫带着拐进小巷,在那朦胧的灯光中,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即使穿着厚斗篷也依旧纤细的小小身影。 众人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行礼。令狐方把手里的宫灯递给银杏,“小心收着。” 银杏刚想曲膝应“是”,就听叶湘道:“我说了不要的。” 银杏的动作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自己走到叶湘对面坐下,有些无奈的道:“你也不先问问这是什么灯,就说不要,我可是花了二个多月才查到这灯在赵海川手里呢,要不是抬出你那个干弟弟,赵海川还未必肯把这灯给我。” 叶湘听出了他话里的另有所指,可她不明白令狐方为什么总拿叶守说事儿,“小守只是个空有名头的靖王世子,而且他才只有十岁,就算皇帝喜欢他,也不可能喜欢到为他改变决策的地步,你们是不是对小守期望过高了?” “我说你太小看你那干弟弟了,你还不信。”令狐方无奈的道:“要是叶守没有两下子,赵海川那老狐狸会舍得拿出八角鎏金琉璃灯送你做人情?要知道前朝会灭亡还有这盏灯的一份功劳呢,当初为了抢这盏灯,死的人海了去了。这灯全天下就一盏,赵海川的祖上得到这灯之后,偷偷捂了六十多年,要不是他老赵家子孙后代不争气,你当赵海川舍得拿出来送你啊?” 令狐方说这么一大堆话,无非就是想要告诉她,那灯是致宝,是绝对要自己捂着的好东西。可那盏宫灯要真像令狐方说的那样珍贵的话,满朝那么多皇子,赵海川凭什么就看上叶守了?他一个才从民间被寻回的世子,能有多少能量? 叶湘想着,秀眉不由就皱了起来,看着令狐方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小守最近不是一直在你的供奴院学习吗?” 见叶湘终于想明白了,令狐方只微微一笑,道:“叶守最近是在供奴院学习,他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 叶湘一脸的不解之色,“那怎么?” 416皇帝与磨刀石 416皇帝与磨刀石 “汤来啦!”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题,叶湘和令狐方同时扭头,就见胖胖的小摊老板单手举着托盘,拖着长长的调子快步走到桌边,一边极利索的将两碗鱼丸汤摆到叶湘和令狐方面前,一边看着叶湘和令狐方笑道:“客官,您的鱼丸汤,按姑娘的吩咐,小的特意多加了葱和一勺醋进去,姑娘尝尝是您要的那个味不?” 叶湘闻言回了胖老板一个微笑,轻声道了句谢谢,这才拿起勺子尝了口。入口的味道咸淡适中又微带了一点点的酸,葱香和醋的酸味冲淡了鱼丸的腥味,汤头的鲜味虽略显不足,但在这样的小摊上能吃到这样的鱼丸汤,已经非常不错了。叶湘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两分,抬头对胖老板点头笑道:“就是这个味儿,谢谢您了。” 能从叶湘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胖老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充满了骄傲。叶湘进来时前呼后拥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在这学士坊摆了那么久的摊子,来过的身份最高贵的客人就是旁边陈大学士府里的二管家。这样长得娇滴滴又身份尊贵的小姐,还是头一回看到呢,能有这样一位娇客来吃他的鱼丸汤,说不紧张是那骗人的。 胖老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姑娘喜欢就好。”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那我先去忙了,您二位请慢用。”说着便转身,乐颠颠的回灶上忙去了。 她做什么了吗?叶湘有些莫名的看着胖老板快乐的背景,一脸的茫然的望向令狐方。 “呵~”令狐方笑着摇摇头,低头拿起勺子也尝了口汤,然后皱眉评价道,“汤头寡淡,不够鲜,而且还有点腥。” “你小声点。”叶湘嗔怪的瞪了令狐方一眼,扭头看了眼灶台方向,发现那胖老板似乎没听到令狐方的话,才不满的压低声音道:“你当这是在府里么,能在这种小摊上吃到这样的汤,已经很不错了,也不想想人家是小本生意,总不可能用整鸡、海贝给你吊高汤吧。” 令狐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淡笑不语,他是知道叶湘有随身带调味料的习惯的。别的小姑娘腰间坠香包,他家的小丫头腰间坠的绣袋里装的都是调味料。下车前,他还看到她特意将那个装调味料的小绣袋坠在腰带上的,这会儿不正该拿出来用用吗? 吃货的眼神无需解释,叶湘撇撇嘴,低头从小绣袋里翻出一只细小的竹筒,拔开塞子往自己的碗里小心的抖了点儿红色的粉沫,又伸手往令狐方的碗里抖了点儿。 令狐方满意的用勺子揽着汤,一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粉?” 叶湘将小竹筒塞好收回绣袋,一边随口回道:“辣椒粉。” 令狐方眼睛一亮,“就是那种果子长得像牛角的东西?你上次拿来烧鱼,吃了之后嘴里会发烫的那个?” 椒在大华的土地上是有生长的,但还没有人把它们拿来食用,叶湘的这些辣椒,还是当初叶守在山里给她挖来的呢。虽然之后也做了种,在地里种出了些,只不过种出来的量太少,铺子里用量却很大,叶湘就不舍得了。 北上京城时,叶湘将今年地里收成的辣椒都搜刮了带走,几麻袋的辣椒看起来挺多的,但也经不住她与令狐方三不五时的弄点儿来尝鲜。 叶湘“嗯”了一声,还谨慎的抬头看了令狐方一眼,深怕他过来跟她抢似的。 令狐方只当自己没看到她那小气模样,迫不急待的勺了点汤尝了尝,便笑了起来,“虽略有欠缺,但已经很不错了。”说完便低下头,优雅的一勺接一勺的吃起汤来。 令狐方的吃相那是真心好看,动作看似不快,那碗里的鱼丸和汤却是在迅速的减少中。 叶湘照例还是小猫的食量,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令狐方没有二话的从她面前拖过碗三两口解决掉,从怀里掏出帕子抹抹嘴,就伸手牵起叶湘的手往外走。 付钱的事自有邓扬常凯他们,两人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胖老板那热情的“下次再来啊!” 天色是着实不早了,入夜的风吹在身上特别的冰寒,路上游灯的行人明显少了很多,令狐方将叶湘拉进怀里,展开大氅将她包住,“起风了,还要去放莲花灯吗?” 叶湘激动的猛点头,深怕令狐方说不去了。“要去,要去,咱们往这边来不就是为了去放灯的吗?而且我现在也不冷,咱们刚不是才吃了热汤嘛。” 令狐方这才知道叶湘的那碗鱼丸汤,还有这样的深意在里面,突然就生出一种想叹气的感觉来。回头吩咐常凯去买莲花灯,令狐方揽着叶湘继续往前走,一边低声她说着话。 “叶守最近是在供奴院学习很用功,只不过教他的那批人不是我手下的那些人,是皇上派去的人。” 叶湘吃惊的瞪大了眼,连走路都忘记了,一把揪住令狐方的前襟,低呼,“怎么回事?皇上干嘛要派人教导小守?” 叶湘反应让令狐方有些吃惊,“你很紧张皇上派人教导叶守?” 叶湘直勾勾的瞪着他,恶恨恨的道:“但凡受到皇上关注的人,一般只有两个结果,要嘛成为下一任皇帝,要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磨刀石,皇上想让叶守做谁的磨刀石?” 令狐方很欣赏叶湘有如此精辟的见解,但又忍不住好奇道:“你为什么就不认为皇上是想让叶守当皇帝呢?” 叶湘白了他一眼,毫不忌讳的道:“皇帝那么多儿子,比叶守大的就有十多个呢,一般来说皇位都是传嫡传长的,有大皇子这个名正言顺的人在,一般人都不会有机会,更何况皇后娘娘凶猛的一塌糊涂,你是没看到,今天晚上皇后娘娘把皇太后都阴到了数次呢,皇后的战斗指数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我可不想叶守成了她们的目标。” 虽然有些词听起来怪怪的,但叶湘想要表达的意思令狐方是听懂了,他轻笑着抬手指了指天,“要是……就看中了你那干弟弟呢?” 417放灯 417放灯 叶湘瞠目结舌的瞪着令狐方,良久才反应过来,苦着脸脱口叫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一般人要是知道自己的义弟有望当皇帝,只怕都会欢欣鼓舞,欣喜若狂,也就叶湘这小丫头,会摆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愁眉苦脸样。 他的小丫头果然是最最与众不同的,令狐方揽着叶湘,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你笑什么啦?”叶湘气恼的拍了他肩膀一下,“我都愁死了。” “你有什么好愁的,皇上既然有这想法,自然就会把一切安排好,你尽管放一百八十个心吧。”令狐方笑着在叶湘耳边低声说完,便揽着她继续往湖边走,“可不能再磨蹭了,不然一会儿天都亮了,放灯就不好玩了。” 叶湘沉默的被令狐方揽着往前走,满脑子都是皇帝选中了叶守做皇储的事,一想到“温嫁贤慧”的皇后,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和那些站在皇后身后,看着皇后和皇太后阴笑的这个妃那个妃的,叶湘就愁的不得了。 她家小守才十岁呢,再天才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他怎么斗得过那些整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专门想损招阴人的后宫嫔妃们呢? 叶湘突然拉住令狐方,回头冲身后的丫环高声道:“牛大丫,去买一千只莲花灯来。” 众人都被叶湘要的数量吓了一跳,牛大丫屁颠颠的跑过来,苦着脸道:“小姐,这个时候你让奴婢上哪儿给您弄一千只莲花灯啊?更何况放灯重在诚心,不在数量,只要您的心够虔诚,莲灯肯定能把您的愿望带给佛祖的。” 叶湘道:“今天放灯的人那么多,若大家都虔诚放灯,佛祖想必很忙,我要是只放一盏莲灯,佛祖能注意到我的愿望吗?” 众人:…… 令狐方知道叶湘初时来放灯大约只为好玩,但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担心叶守的安危,这才突然想要买一千只莲灯,放灯给叶守祈福的。他不禁有些嫉妒叶守,嫉妒他能让叶湘这样为他担忧。 这一刻,令狐方突然很想知道叶湘若是知道他即将出征,会不会也给他放一千只莲花灯祈福? 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事说出口。两人能相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何必让她多担惊受怕几天呢? 令狐方将怀里的小人儿往身上揽了揽,扭头看向邓扬等人,“你们去附近找找,把所有能买到的莲花灯都买来。” 邓扬和常凯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齐声应了声“是”便快步往来时的路跑去。打从叶湘开口说要买一千只莲花灯,他们就已经在思考去哪里能最快弄到莲花灯了,以他们世子爷对叶湘小姐的宠爱程度,肯定舍不得让她失望。 邓扬等人跟着令狐方久了,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买灯的任务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身上,所以一早就想开了。 学士坊里全是摆摊卖花灯的小贩,自然是最快能买到灯的地方,而照他们世子爷对叶湘小姐的紧张程度,这放灯的活动也不能持续太久。毕竟入夜之后气温会下降,湖边的湖边会更大些,也会显得更冷些,要是冻着了叶湘小姐,以他们世子爷从来不讲理的尿性,他们这群护卫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莲花灯的数量不能太少,免得叶湘小姐觉得没放够,会失望难过,但放灯的时间又不能过久,免得冻着本来就娇弱的叶湘姑娘。邓扬几个凑在一起合计了一起,最后敲定以一个时辰为限,买个七八十盏莲花灯,足够放个把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离岸不远处的湖面上,一座未点烛火画舫正在随波荡漾。一湖的莲花灯随波摇曳着慢慢飘远,那点点光茫在漆黑的湖面上璀璨的尤如银河般美丽,但这份美丽却偏偏照不到这座漆黑的画舫。 对岸的河堤上似又有人放灯,那莲花灯极有规律的每隔一段就有一盏,晃晃悠悠的随着水波往画舫这边飘来。 “捞上来!”船舱里一个稚嫩的童音淡淡响起。 “是!” 几个黑衣人站到船首,极有经验的拿着长杆勾住灯盏,将之拉到船的另一侧,才打捞上来,恭敬的双手递给船舱内。 莲花灯上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舱内人的脸,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五观如刻刀刻出来般的精致,虽然看着还略显稚嫩,但不难想象等它长开了,将会是如何的俊美。 “愿小守长命百岁……”如呢喃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来也显得特别响亮,叶守拿着莲花灯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入夜的湖风吹在身上很冷,但他的心却如被热水浸泡着一般,只觉的一阵阵的温暖。 他本是担心姐姐才带人跟了出来,听说令狐方要带她去放莲花灯,他心里就有了气,姐姐畏寒那家伙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要带她到这种阴冷的地方来吹湖风? 叶守在湖上守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看到对岸上那两人放下莲灯。令狐方要出征的事他知道,他原以为令狐方带姐姐来放灯,是要为他祈福的,谁知看到的竟是为他祈福的灯。 叶守拿着莲灯从背对着河岸的一侧走出船舱,将手里的灯递给身边的手下,“把这个放回河里,小心别弄灭了。”又指指河里刚飘来的几盏莲花灯,道:“把那些灯都捞上来我看看。” 这下不用叶守再吩咐,那些黑衣人也都已经知道要小心,不能弄灭了那些莲花灯。 捞上来的莲花灯一盏又一盏,却都写着同一句话:愿小守平安康泰。 叶守不厌其烦的让手下将一盏盏莲花灯打捞上来,看过之后又让手下小心的放回河里去。 “公子,已经没灯了。” 不知何时,对岸的人早已离开,从对岸到画舫的河面上再无一盏莲花灯。叶守回头看着为自己祈福的莲花灯一盏连着一盏,随着水波慢慢飘远,仿佛要飘到天边去一样。 这是姐姐为他祈福的莲花灯,它们要将姐姐的祈愿带到天边给佛祖看。 418心累 418心累 叶守这样想着,心满意足的长出了口气,脸上扬起一抹会心的微笑,回头冲身边的黑衣人道:“回去吧,咱们速度要快点儿了,要是被姐姐发现我不在府里就糟了。” 黑暗中,一众黑衣人躬身应“是”,低沉而整齐的声音方落,画舫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往远处驶去。 水波声划破四周的静谧远远传开,远处有悠扬的笙箫鼓乐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入夜的风也凌厉起来,刮在人身上透心的凉。 来时让他烦燥生厌的这一切,此时感觉着却别有一翻风味,叶守闭着眼躺在舱里的软榻上,嘴角却始终带着一抹开心的笑。 在湖边放了一个时辰的灯,叶湘的手脚早就冻僵了。令狐方心疼又无奈的将她一路抱回车上,上车之后帮她脱了鞋子,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再用自己的大氅将她包住,可就是这样也没见她的身体回暖多少。 “你的身子不好,以后天冷的话,就别去水边了,冻病也可怎么得了。”令狐方一路碎碎念,叶湘安静的蜷在他的怀里,却显得心事重重。 令狐方很无奈,也很嫉妒,他很摇着怀里的小丫头,问她一句:他要出征了,她会不会像担心叶守那样担心他?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子里想了想,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一时的妒忌、不快,就让心上人担惊受怕。 马车很快到了青龙大街,却直接从伯阳侯府门前驶过,拐进了府院旁的巷子里,最后在一扇小门前停下。 令狐方将叶湘从马车里抱出来,从侧门进了潇湘院。 叶湘看着离叶守的院子越来越近,便扯了扯令狐方的衣襟,“我想去看看小守。” 令狐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叶湘看天上高挂中天的月亮,叹着气道:“明天再看吧,这个时辰他早就睡下了,而你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叶湘有些恹恹的低头靠回令狐方怀里,任他抱着自己继续往她的住院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萧湘院里一片寂静,经过叶守的院子时,里面果然静悄悄的,一片漆黑,显然院里的人早就睡下了。 叶湘伏在令狐方怀里,很小声很小声的问:“小守以后真的要做皇帝吗?” 令狐方能感觉到叶湘声音里的沉重,但他不想骗她,叶守确实很优秀,相较于现有的十几个皇子,叶守的聪明睿智和杀伐果绝就像是鹤立鸡群一样醒目,也难怪皇上会一眼就相中他。何况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已经无可更改了,大皇子和皇后都将不是问题,而其他的那些皇子也不会是叶守登顶的障碍,他们只是皇上给叶守安排的磨刀石而已。 令狐方无奈的又叹了口气,低头在叶湘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你那宝贝弟弟不会有事的。” 令狐方感觉自己这一个时辰里叹的气,比过去几年叹的都多。皇上的安排,他不能告诉叶湘,只能这样苍白的安慰她,在安慰她的同时,他又忍不住妒忌叶守一回,着实是心累。 叶湘的屋子令狐方熟的闭着眼都能逛上一圈,把叶湘抱进内室放到床上,吩咐牛大丫等人烧火盆,煮姜汤,烧水给给叶湘泡澡。下了一连窜的命令之后,令狐方便匆匆回了自己院子洗漱。 等叶湘泡好热水澡从净室里出来,令狐方已经一身清爽的靠在她的床头看书等她了。 两人尚未成亲却天天睡在一起,偏偏叶湘不觉有异,令狐方也觉得理所当然,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更是乐见其成。上头的前辈和两位当事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让人着实无语。 潇湘苑的下人们本以为身为靖王世子,又是叶湘的义弟的叶守会出面管管这事,可谁知这位世子爷在叶大姑娘面前就只会一径的装“天真无邪”,对伯阳侯世子如此不合规矩不合体统的行为,竟也睁只眼闭只眼。 最后大家只能寄希望于姜洪这位德高望众的忠仆,能开口劝劝自家小姐,谁知这位干脆就装聋做哑了。能说上话的人都不管,牛大丫这些丫头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于是大家对叶湘和令狐方这对奸夫淫妇……咳,错了,是未婚夫妻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都保持了沉默,自此这两人整日里就这么私混在一处再无人管束了。 令狐方见她过来便合上书,拉开被子,冲叶湘张开双臂,“快过来!” 叶湘顺从的钻进他怀里,贴着他热呼呼的身体,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她不习惯睡火炕,总觉的那个暖是暖了但太燥了,屋子烧着地笼会好些,可她睡两天嘴角照旧会燥的起皮,最后只能在屋子里搁火盆,但火盆又不持久,需要人起夜好几次加炭火。 猎豹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因此晚上豹子攻击性要较白天高出很多,因为小黑、小白和小花睡在她的外屋,叶湘夜里向来是不安排人守夜的,这也就造成了屋里的炭火烧完之后,叶湘就得被生生冻醒。 令狐方一天半夜睡不着跑来夜探香闺,发现叶湘竟然体寒到这种程度,毅然搬来与她一起睡,这个问题才得以解决。有他抱着睡,叶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用担心自己再被冻醒。 银杏将拔步床的隔扇关好,又将内室的门带上,这才和为三只豹子添水的张仪儿一起退了出去。叶湘的屋子里有三只豹子守着,安全问题根本不用担心,因此叶湘的屋外自然也不会有人守夜。 烛火一盏盏熄灭,整个院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内室的灯早已经熄了,但拔步床里却并不黑,叶湘盯着床头那盏烛火黯淡,却散发着好闻的药香的八角鎏金琉璃灯,看了良久才道:“你花了那么多功夫为我讨来的灯,就这种品质啊?它除了外表好看点儿?会发散点儿香味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作用?比如里面藏着藏宝图或是惊世之密什么的?” 419忍忍忍 419忍忍忍 令狐方又想叹气了,他搁在叶湘纤腰上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轻声道:“这灯的珍贵之处在它的蜡烛,传说这蜡烛是以蛟人肉汇合九十九种神药熬炼了整整三年才秘制而成,可燃万年不灭,且有定神继命之神效。” 听到定神继命这四个字,叶湘的心头就不由微微一动。不要怪她敏感,她的来历本就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听到任何跟这秘密有关的一切词汇,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联想,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她自己想克制就能克制的。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叶湘立即就想到了令狐方寻这灯的原由,她趴在他胸前抬头看着他问,“你寻这灯,是担心我去年的那场大病,身子没痊愈吗?” 令狐方将她的头按回自己胸前,把她抱的更紧了些,又细心的为她捻好被角,这才轻叹口气,低声道:“孙医正给你诊过脉之后,姜叔曾找过我,他说跟我说你那时本来都没气了,是他要给你收敛穿寿衣时,你才突然又有了呼吸……” 叶湘吓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在有心人眼里,她早就露了破绽。 感觉到怀中人儿微微颤抖的身子,令狐方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才故作轻松的道:“姜叔说他本以为有什么妖魔鬼怪占了他家小姐的身子,可后来观察发现,你除了突然会厨艺了,性子变泼辣了,字迹没变,本性没变,所以她说你应该还是他家的那个小姐。” 令狐方的话并没有让叶湘感觉到如释重负。相反,她突然很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她无意识的揪紧令狐方的中衣襟口,颤着声开口:“要是我真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办?你会把抓起来,当妖怪烧死掉吗?” 令狐方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他翻身将叶湘压在身下,趁她惊愕呆愣的当儿,伏下身靠近她,“你要真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会把你锁起来,让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妖精……”带笑的唇密密盖住叶湘微张的红唇。 令狐方的吻带着摄人的热情,霸道的不断挑逗着她,咄咄逼人的要她与之同舞。叶湘整个人被令狐方压平在身下。 叶湘被吻的神思迷离,眼里心里只剩下令狐方的坚实有力的臂膀和霸道的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担心害怕。 令狐方原本只是想引开叶湘的注意力,却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叶湘对他的吸引力。 令狐方像是行走于沙漠中干渴了无数日的旅人遇到了甘泉一样,不断攫取叶湘口中的甘露。 吻,灼热而缠绵,无尽眷恋。 叶湘两颊晕红,心跳如鼓,她被令狐方压的动弹不得,直吻的浑身发软,燥热难当。原本宽大的拔步床此时突然变得逼仄的让人难以呼吸,叶湘低低嘤咛了一声。 令狐方的动作微微一顿,身体似乎也僵硬了一下,但紧接着,他突然用力收紧了揽在叶湘腰间的手臂,让她紧贴上自己的身体。然后缠绵悱恻的吻就变得了调,令狐方像是饿的快死了的饕鬄遇到了美食般,疯狂的吞噬着叶湘口中的一切。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之后,令狐方知道不能再继续了,只能恋恋不舍地的松开身下人儿,强迫自己退开。身体里的燥动让他明白,这一次,饮鸠止渴般的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深吸了口气,垂眼看着身下被自己吻的双眼迷离,神思恍惚的女孩。 令狐方的喉咙紧了紧,用力闭了闭眼,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再忍忍!再忍忍!”他有些困难的放开叶湘,翻身向后躺平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突来的冷意让叶湘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便往热源处贴去,“立轩——” 娇柔甜糯的声音好似带着撩人的勾子,从令狐方的耳里一直撩到心底深处,然后勾动着他的心和身体一起燥动。 身体的渴望折磨的令狐方的意志力都快要崩溃了,可贴到他身上的冰冷就像是兜头泼了他一盆凉水一般,立即让他清醒过来。他几乎是反射性的将叶湘揽到身上,然后拉过被子飞快的把她包的密不透风。 被包成蚕茧的叶湘眨了眨眼,看着被子外只穿了件中衣,衣襟还被扯开了的令狐方,有些茫然的问道:“你不冷吗?” “我现在很热!”令狐方伸手将被他包成茧状的叶湘连人带被搂进怀里,低头与她与额相抵,苦笑道:“你快点儿长大吧,否则要是天天这样,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叶湘这下听懂了,心里感觉有些甜,又有些羞,目光一转又带了几份狡黠的看着他,笑道:“我听说,就算是不……也是有办法,啊……” 令狐方没听她说完就低头发狠的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后贴着她的唇,恶狠狠的道:“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再来撩拨爷,爷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叶湘目光晶亮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双颊飞红,却是真的不敢再去撩拨他了。 “闭眼!睡觉!”令狐方恶声恶气的喝道。 420晨起 420晨起 叶湘抿着唇笑,却也真的听话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枕着他的颈窝闭上了眼,没一会儿清浅的呼吸便变得深沉有序起来。 颈窝处轻轻拂动的呼吸更像是一只小手,在轻轻撩动着他的身体,撩动着他心底最深的渴望。令狐方不断的深深吸气,缓缓吐出,再深深吸气,任体内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欲望肆虐,身体却是一动未动。他的小丫头还太小,他现在需要做的是静静守护着她长大,然后再大婚之夜摘取她的美好。 为了那无上美妙的一天,他现在必须忍!忍!忍! 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第二天天没亮,叶湘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然转醒,床头八角鎏金琉璃宫灯静静的散发着朦胧的光,拔步床内全是那种好闻的药香。叶湘微眯着眼转头,发现仍自己如昨晚睡时一样被令狐方抱在怀里,而令狐方也仍如昨晚一样,只穿着中衣睡在床上,中衣的衣襟甚至还敞开着,里面结实饱满的胸肌一目了然。 大冬天的,这人睡觉也不盖被子,也不怕冻着。 叶湘将手探出被茧,摸向令狐方裸露在外的脖子,入手的肌肤并没有想像中的冰冷,温温热热的,摸着极为舒服。“怪物,睡觉竟然可以不盖被子。” 叶湘简直羡慕嫉妒恨。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精致的眉眼看了会儿,嫉妒的盯着他黑密长翘的睫毛,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令狐方的声音很无奈。欲火焚身的滋味并不好受,就算只是抱着小丫头什么都不做,光是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看着她的脸就让他忍不住泄了。 半夜三更跑回自己院子洗漱清理之后再回来,看着小丫头的睡颜好一会儿才睡着。可他这才刚眯了没一会儿,小丫头就醒来在他脸上做怪了,这叫他怎么能不郁闷呢? 令狐方也不睁眼,伸手抓住叶湘的手,送到嘴边张口就咬。 “哎呀,别咬,好痒!”叶湘忍不住轻笑出声,痒的直抽手。 令狐方的眼睛仍闭着,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拽着她的手送到嘴边啃一口,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唯恐弄疼了她一样,一点儿都不凶狠,让叶湘想怕都怕不起来。 叶湘笑了一阵,便伸手去推他,“我要起床了,你再睡会儿吧。” 两人相聚的时间眼见着一天少过一天,令狐方恨不得能天天跟她沾在一块,又怎么舍得让她从自己的怀里离开呢。他收紧双臂,翻身将叶湘半压在身下,哼哼道:“天还早呢,再陪我睡会儿。” 叶湘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这无赖模样,伸出一根手指轻推着他的额头,笑道:“已经不早啦,我要是不起床,你早上还想不想要牛肉黄瓜小卷饼吃啦?还想不想要吃蟹黄汤包?我今儿本来还想给你做个糯米肉蛋卷尝尝的,你要是再不放开我,今儿肯定就吃不成了。” 这个抉择实在是残酷了。令狐方哀嚎一声,终于不甘的松开叶湘翻身在床上躺平,痛苦的捂住眼睛,冲叶湘直挥手,“要走赶紧走,不然我反悔了。” 叶湘被逗的咯咯直笑,故意连人带被子爬到他身上,戳着他的脸得意的怪笑道,“小样儿,本姑娘还治不了你,敢跟本姑娘造反,就断了你的粮。” 这都是打哪儿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令狐方哭笑不得的睁开眼,抬手按住她得意的小脑袋,微微施力压下,抬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他才懒洋洋的道:“你要是还不想起床,那咱们把昨晚睡前没做完的事做做完,怎么样?” “不要,我起床了。”叶湘脸着红,一个翻身就直接连人带被从令狐方的身上滚了下去,然后趿上鞋子连蹦带跳的蹿进了净室。 听到净室里传来的水声,令狐方抬手遮住眼,苦笑着轻叹了口气,他和她能这样玩闹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今日已是正月十六了,离二月二的出征之日只剩下半个月,他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他要出征的事。 令狐方虽然有信心能保护命回来,但战场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世事无绝对,若他出了事,她应该会为他伤心落泪吧?他出征在外,她会不会像担心叶守一样,担心他的安危? 叶湘在净室里穿戴整齐,洗漱好出来,见令狐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半条她的被子,脸上不自禁的扬起抹微笑,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丝毫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瞬,床上的男人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景,眼里满是柔情与不舍。 叶湘进到厨房时,牛大丫她们早就在了,灶上已经烧上了热水,金桔在磨豆浆,张仪儿在切小黑、小白和小花早上要吃的肉。 揉面,淘米,煎蛋皮,炒牛肉丁。有了金桔、银杏、舒静、牛大丫四个丫头打下手,早餐做起来格外轻松。 摊成碟子大小的薄饼,再覆上一层香葱蛋皮,中间搁上三四根切成筷子粗细的水嫩小黄瓜,再在小黄瓜上淋上两勺带汁的牛肉丁,将薄饼两端往中间折起,再将中间的馅料包裹起来卷成桶状。叶湘包卷饼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牛肉黄瓜小卷饼就堆满了两大盘。 “小姐,糯米饭好了,您看放哪儿?”牛大丫把蒸糯米饭的蒸屉从灶上端了下来。 叶湘正在包汤包,抽空抬头瞄了一眼,道:“蒸屉先搁桌上吧,把上次做饭卷的那个小竹排拿出来洗刷干净,一会儿好做饭卷。” 院子里如金桔张仪儿等人的一日三餐,自有前院大厨房里的厨娘们做,叶湘每天只做她和叶守老夫人人等人的吃食,可就算是这样,一天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清闲。 让银杏将包好的一笼屉蟹黄汤包端上灶蒸,叶湘洗了手便又开始做起糯米肉蛋卷来。大华朝的沿海是有紫菜出产的,只是生产力低下和没有加工处理好的原因,那些紫菜的卖相和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这也就造成了紫菜泛人问津,最终轮为沿海地区贫民百姓的充饥之物。 421木已成舟 421木已成舟 叶湘不是没想过收购些紫菜回来压片,只是没有从第一道工序入手,想把紫菜做成纸张型,她还没那个本事。在失败了数次之后,叶湘就彻底放弃了。之后她再做饭卷之类的食物,就用参了面粉摊出来的蛋皮做饭卷的外皮。 糯米肉蛋卷其实做来也很简单,先在小竹排上放上一张干净的油皮纸,把糯米饭在油皮纸上擀均,然后搁上卤蛋、炒牛肉丁、虾皮和黄瓜丝,再拉起油皮纸,将其内的糯米饭揉按成长条卷状,再在外层包上一张薄薄的黄色蛋皮,就大功告成了。 眼看东西都差不多了,叶湘看了眼滴漏,辰时还差两刻。 叶守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老是早出晚归的,联想到令狐方昨晚告诉她的事情,叶湘在心底叹了口气,回身吩咐舒静道:“你将我刚做的早饭各捡几样,加一杯热豆浆装了食盒送到少爷院里去,他要是急着出门,就让他带着车上吃。你跟他说,就说是我说的,人是铁饭是钢,就是再忙他也要给我按时要吃饭。” “是!奴婢这就去。”舒静冲叶湘福了福,又笑着道:“小姐,您对少爷可真好。” 叶湘理所当然的道:“他是我弟弟,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舒静闻言只是笑了笑,转身拿食盒去装吃食了。 叶湘知道她们对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她也懒的向她们解释。她和叶守虽然没有血脉关系,她对他的感情或许也只是一种渴望亲情的移情作用,但她对他的关心是真的,对他的疼爱也是真的,这就够了。 她不求叶守感恩,或是回应她的感情,她只要知道叶守是她的弟弟,她要尽可能的保护他,关心他,疼爱他就足够了。 叶湘亲自分好要送到福寿院的早饭,装进食盒交给牛大丫送去福寿院,然后才拿出盘子捡了够她和令狐方吃的量搁到托盘里,又亲手倒了两大杯豆浆,让金桔、银杏端着,她解下围裙转身便回屋去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小黑、小白和小花一大早跑花园里撒欢去了。 叶湘还没进内室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低低的鼾声,不由惊讶的挑了挑眉,跟令狐方同床好几天,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他会打鼾。想想大约是昨天游湖弄得太晚,累着了,叶湘便不想打扰他,脚跟一转便又从内室门口退了回来。 “金桔,银杏,你们且等等。”叶湘轻声叫住正要退出去的两人,从托盘里端起一杯热豆浆,又拿了个糯米肉蛋卷,便指着两个托盘轻声道:“世子爷还在睡,你们先把东西搁到灶上热着,等他醒了再端上来吧。” 金桔和银杏微笑着应了声“是”,便极麻利的收拾了东西,退了下去。她们是令狐方送给叶湘的,从根本上来说,她们也算是令狐方的人,看到未来世子妃对世子爷关怀体贴,她们是最高兴的。 叶湘端着豆浆就着糯米肉蛋卷,一路啃进东侧间的小书房,脑子里想着开春之后庄子上就要翻整土地,番署也要开始育苗了。京城往青城镇一带三月气候就会回暖,到时正是番署和水稻的最佳种植期,等这一季的水稻和番署收成之后,立即就下种种玉米,等十月玉米收成时,若是气候允许还可以试着种一季番署,若是气侯不允许也没关系,最多就是浪费掉一些育苗。 番署和玉米现在还只有南方沿海城镇有种植,北边这边并不多见,她总要试出土地的最大利用率才成。 十月之后若是不适合种植,那么搞养殖也是可以的嘛,鸡、鸭、鹅、羊都可以试试,十月份的气候还不是很冷,正好适合小鸡小鸭小鹅小羊的生长过度,等到了十一二月,家畜都已经大了,只要做好防护就不怕被冻死,等春暖花开时,正好长了膘可以卖了。 十月到二月算是农闲时节,可对于叶湘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是可耻的。这样的空档期若是合理利用起来,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叶湘三两下将手里的糯米肉蛋卷解决掉,从桌角抽出一张白纸,砚墨将自己的设想一一写下。 院子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不一会儿脚步声匆匆往这边来了,堂屋传来门帘子撞击门框的轻响,随即传来牛大丫压低了声音的轻唤,“小姐!小姐!” 叶湘抬起头,笑道:“我在书房,你进来吧。” 牛大丫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眼见书房里只有叶湘,又有些鬼祟的回头望了眼西暖阁的,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世子爷呢?” “他还在睡。”叶湘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失笑,“你干什么了,这么怕令狐方?” 牛大丫一听令狐方还在睡,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回头又往西暖阁那边看了一眼,才快步走到叶湘身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叶湘听的愣了愣,呆呆的转头看了牛大丫半响才道:“你说的是真的?” 牛大丫急道:“哎哟我的好小姐,皇上昨儿在宫宴上圣旨都下了,老夫人院里的人都知道了,昨儿晚上老夫人还和老侯爷闹了一通呢,只是咱们昨儿回来的晚才不知晓此事。奴婢刚去给老夫人送早饭,紫烟和杏红姑娘还接着奴婢问,您知不知道此事呢。” 圣旨都下了,木已成舟,那就是真的了。 叶湘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好像自打来了这个时空,她的生活就一直在这样或那样的人所左右。她的头顶总会悬着一把刀,在那个小山村时,有那些贪婪的村民、自以为是的秀才威胁着她,到了青山镇有叶家威胁着她,到了京城,虽然有老夫人和令狐方护着,但秦良哲、公孙旬等人的轻视,平乐公主、路依依、洪蔻朝这些人的敌视,还是让她有些如哽在喉。 这还都是她知道的看她不顺眼或是想要害她的人,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422痛哭 422痛哭 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段数太高,完全不是她这种小隔局的乡下小丫头可比拟的。连一个她买来才侍侯了她没几天的小丫头,都能被人收买去陷害她,在见识了皇后、靖王妃和皇太后这些人的交锋之后,叶湘知道,要不是有老夫人和令狐方明里暗里的护着她,帮她解决掉想要伤害她的那些麻烦,这世上就是有十个叶湘,只怕也早就尸骨无存了。 她虽然不闻不问,但却不傻,令狐方和令狐老夫人默默为她挡掉了不知多少阳谋阴谋,可现在令狐方要出征了,令狐家唯一仅剩的男丁,他连亲都还没成,要是万一…… 叶湘呼的一下站起来,提起裙摆就往自己的卧室冲去。 “小姐!”牛大丫在身后惊呼,想要伸手拉她,最终却还是把手放下了。世子爷要出征这事已经没法改变了,小姐就是找世子爷闹上一场,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得接受现实吗? 牛大丫算是想明白了,她家小姐的婚事是皇帝下的旨意,就是想要解除婚约都没可能,小姐和世子爷现在都睡在一块儿了,以后世子爷万一要是不好了,她家小姐八成也会给他守一辈子。她们这些人这辈子跟伯阳侯府算是绑一块儿了。 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叶湘一阵风儿似的冲进内室,还没跑到床前就见令狐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令狐方扭头看是叶湘,初醒时凌厉警醒的表情立即收敛了起来,“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他掀开被子一边下床,一边皱着眉叨念她,“你明知我睡在床上,怎么还能把自己吓一跳?” 叶湘捂着急跳的胸口,不服气的反驳,“你要不是突然坐起来,我能吓一跳吗?” 令狐方两步走到叶湘身前,担忧的摸了摸她的脸,“真的吓到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先到床上躺躺?我让人去请孙医正过来给你看看。” 被吓了一跳就要请御医的看诊?她要是真那么干了,明天京城就能多一条新闻头条了。叶湘无语的瞪着令狐方,她刚才冲进来,本来是打算质问令狐方,出征的事为什么瞒着她,可现在被吓了一跳之后,又被令狐方的神回复给惊到,她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了。 她现在的思绪很混乱,或许并不适合谈话,叶湘这么一想,转身就往外走,打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说。可刚往外走了几步,她又觉得很不甘心,这混蛋连要出征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她说,他还有当她是他的未婚妻吗? 叶湘扭身又啪踏啪踏的跑回来,伸手恶狠狠的揪住他的衣襟就想大声质问他,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眼睛就先模糊了,喉咙里像上堵了铅块一样的难受,难受的说不出话,喘不过气,眼泪也跟着不听使唤。 本来见叶湘转身就走,令狐方站在那里还一脸的莫名,可看她突然又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转身跑了回来,他还正奇怪呢,谁知这丫头说哭就哭,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哭得他心都乱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令狐方手忙脚乱的将叶湘揽进怀里,一边伸手帮她擦眼泪,一边急道:“别哭,别哭,有什么事你说,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叶湘觉得自己更想哭了,眼睛止都止不住,她双手一伸,搂住令狐方的脖子,把脸埋到他怀里干脆先大哭特哭一通再说。 令狐方被她哭的眼睛都红了,揽着叶湘坐到床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又劝又哄道:“你倒底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出气好不好……别哭了,丫头……小湘,乖,不哭,不哭哦……” 天可怜见的,这大冬天的,令狐方只穿着一件厚棉的中衣,衣襟还是敞开的,却也能急出满头大汗,足可见他此时的心情了。 足足两刻钟之后,叶湘终于哭够了,打着哭嗝拿着令狐方的衣襟抹了抹眼泪。 令狐方见她不哭了,心下终于微松了口气,可见她如此孩子气的行为,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湿了一半的衣襟,反正已经弄脏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拉起衣摆将叶湘的脸上的眼泪鼻涕抹干净。 叶湘却被他这个举动给弄愣住了,她是知道令狐方有轻微洁癖的,平时沾上一点儿灰都要立即换掉的人,这会儿被他抹了这么多眼泪鼻涕,心里怎么难受可想而知。正是因为知道令狐方有这个毛病,叶湘刚才想哭时,才会故意搂着他的脖子趴他怀里哭,还故意把眼泪鼻涕往他衣服上抹,就是为了报复他来着,可他现在这一脸不当一回事儿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令狐方看她愣愣的盯着自己弄脏了的衣摆,不觉好笑的摇摇头,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笑道:“你那么用力的哭,不就是为了把我的衣服弄脏么?现在它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有没有开心点儿了?” 叶湘没有想到自己的小阴谋早就被他看穿了,脸上有些烧热,却仍嘴硬的道:“我才没有故意弄脏你的衣服。” “好吧,那你是为什么哭呢?”审训,套话,令狐方自认是一把好手。 只是他此时的注意力也有些难以集中,胸前的湿意让他有些难以忍受,虽说这上面全都是他家小丫头的眼泪鼻涕,但这眼泪鼻涕,就是眼泪鼻涕,它们并不会因为主人是谁而显得特别高贵,照样都是很恶的东西。 他并不反对拿自己的衣服给小丫头当抹布,但把擦完眼泪鼻涕的抹布当衣服穿在身上,确实需要些勇气,而他觉得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勇气,于是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做了决然,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这件中衣,嫌弃的直接扔到了地上。 423我会平安回来的 423我会平安回来的 看到令狐方一副被恶心到的模样,叶湘莫名的有些想笑,可一想到他问的话,又沉重的有些笑不出来。她咬着唇沉默半响,才低声道:“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出征的事?” 令狐方一惊,“你知道了?” 叶湘又有点儿想哭了,“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听说祖母昨晚还和祖父吵了一架,我刚刚才知道,算是晚的了。” 令狐方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心疼的抱紧她,轻声保证道:“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叶湘原本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委屈的,可这会儿越说却越觉得委屈了,她委屈的又想哭了,“皇上让你死守望乡城,叛军不灭不准你回来。” 刚才叶湘哭,令狐方是急,现在见到她的眼泪,令狐方是又心痛又愧疚,“别哭,别哭,小湘乖,我跟你保证,慢则三年快则一年,我一定平安回来,好不好?” 叶湘吸着鼻子,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带着祖父祖母改嫁。” 若是换个场影,叶湘说出这句话,令狐方八成会气疯掉。可现在,看着怀里含泪瞪着他的小姑娘,令狐方怎么都气不起来。 连改嫁都要带着他的祖父祖母,小丫头是在告诉他,若是他死了,祖父、祖母有她照顾送终吗?令狐方知道叶湘这话就是要刺激他,并没有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一往无前去战斗的意思。 可他还是受到激励了,这个已经刻进他骨血里的娇弱小丫头,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是他的,他怎么可能允许她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 令狐方的心在此刻突然变得很温暖,很柔软,像是化在了热水里一般,化成了一腔柔情,只对眼前女子而化的柔情。令狐方低头轻轻贴上叶湘光洁的额,让两人亲昵的鼻尖相触,呼吸相闻,他无比慎重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带着祖父祖母改嫁的,所以你乖乖在家准备当我的新娘子,知不知道?” 叶湘的眼睛又朦胧了起来,有些哽咽的道:“两军交战又不归你说了算,万一情况不好怎么办?” 令狐方心疼的轻轻吻去叶湘眼中的泪,深吸了口气,低声承诺道:“我答应你,就算是当逃兵,我也一定会留着命回来见你,好不好?” 对于军界传奇般的伯阳侯府来说,逃兵这两个字无异于是个奇耻大辱,但身为继承人的令狐方就这么说出来了,为他眼前的女孩,他甘愿给她这个承诺。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记得我还在京城等你回来。”叶湘死死抱住令狐方的脖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的砸在令狐方光祼的肩上、背上,却也似砸到了他的心里。他贴着叶湘的脸轻轻的蹭着,笑的无比温柔的道:“傻丫头,我们都还没成亲,我怎么会傻的去寻死呢?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家相公我从小习武,神功盖世,这天下能伤我的人可没几个。” 叶湘知道他想逗她笑,可她现在不想听他说冷笑话,她抽抽答答的哽咽道:“我现在好难过,你别跟我说话,你一说话我就好想哭。” 令狐方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他还成了她想哭的诱因了。可往深处一想,他又忍不住心疼。直到早上他都还在患得患失的想着,她知道他要出征后会不会为他伤心落泪,可现在看着小丫头伤心成这样,令狐方又心疼的无以复加,只想抹去让她伤心的一切因由。 他只想让她开开心心的,不想看到她伤心落泪,就算这个让她落泪的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叶湘屋里的哭声早就惊动了一众丫头,王子芯和陈喜因为年纪太小,众被赶去了厨房看火,剩下几个年纪大的站在院子里,也是干着急。特别是知道缘由的牛大丫,更是急的团团转。 “要不,去请少爷过来看看吧?”张仪儿这也是急的没法子了,打从她侍候叶湘起,就没听她家小姐哭的这么伤心过。 舒静道:“我刚送食盒过去时,少爷正准备整装出门呢,这会儿人只怕早就走了,哪里还寻得到人?” 金桔和银杏对视一眼,都抿着嘴不敢说话。她们是令狐方给叶湘的人,从本质上来说算是令狐方的人,此时屋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小姐和世子爷吵架了,她们帮哪一边都不对,还不如不说话呢。 牛大丫着实不放心叶湘,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一跺脚,道:“要不,我去请老夫人过来看看。”话说是这么说,她人却没有动,惊动了令狐老夫人,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屋里倒底是个什么情景都不知道,就算是如牛大丫这样向来有主意的人,此时也不敢随便拿这个主意。 舒静和张仪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相同的担心,“惊动老夫人,会不会害小姐以后不能在府里立足啊?” 牛大丫急道:“可我们总不能眼看着小姐吃亏吧?” 一句话堵了所有人的嘴,屋里只闻叶湘惊天动地的哭声,谁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景,万一世子爷打她们小姐了怎么办? 舒静怯怯的道:“要不,我进去看看吧。”话一说出口,舒静眼睛就是一亮,越说越觉的自己的法子可行,道:“我……我提着热水进去,就说是小姐要洗漱用的。” 就在这时,院外的巷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急的跑步声,“牛大姐,仪儿妹妹,你们在吗?” 张仪儿立即就听出了来人声音,“是老夫人院里的紫烟,这一大早的她来干嘛?” 舒静皱眉道:“这么大呼小叫的,可不像她一向的作风啊,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管小姐屋里现在是个什么情景,被人知道了去,对她家小姐都不是件好事。几个丫头互视一眼之后,动作一致的齐齐转身迎向院门处,牛大丫领头走在最前面,一见紫烟提着裙子从巷道那头跑来,连忙迎上去道:“紫烟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您急成这样啊?” 424打起来了 424打起来了 紫烟喘着粗气,急声道:“快,让你们小姐和世子爷快去福寿院,老夫人和侯爷打起来了。” “啊?!”众女齐声惊呼,全都呆住了。 紫烟急的直跺脚,“快别愣着了,福寿院那边都快闹翻天了,你们倒是快进去禀报啊。” 银杏反应最快,跳起来就反身往正屋跑,“我这就去通禀小姐和世子爷。” 屋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牛大丫自然不敢留紫烟,便道:“我们这边有两辆油壁车,紫烟姐姐坐我们的车回去吧,福寿院里正乱着,可少不得姐姐。”说着,转身向张仪儿使了个眼色,一边吩咐道:“仪儿,你带姐姐去前头,让虞婆子赶紧套车,小姐和世子爷收拾一下应该也会立即出来的,你让他们动作快点儿。” “大丫姐你放心,我这就让他们马上套车去。”张仪儿越众而出,伸手扶上紫烟的手臂,拉着她往前院去,一边还亲热的道:“紫烟姐姐,我扶着你,咱们走快些。” 紫烟原还想在叶湘这边歇歇脚再回去的,可被牛大丫那翻话一挤兑,她再说要歇脚就不合适了。眼见张仪儿这么客气,热情,她也不好推脱,便也只好被她拉着往来时路去。还好牛大丫说让他们院里的油壁车送她回去,不然要是再跑一趟,她这双脚今天可真要报废了。 内室里,叶湘仍旧坐在令狐方的大腿上,抱着他光裸的肩膀抽抽答答的掉着眼泪。令狐方拿她没办法,只能心疼的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小姐,世子爷,不好啦,老夫人和老侯爷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银杏的声音嘎然而止,瞪着拔步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人,“哎哟”一声,双膝一弯就“扑通”跪下了,“奴婢该死,奴婢告退。”说完一骨碌爬起来,红着脸飞快的跑了。 银杏本是抱着被令狐方拍死的决心进来的,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救她家小姐来着,谁知她用出了全部功力飞冲进来,会看到这样少儿不宜的画面?正因为她冲得太快,才会一句话没说完就冲进了内室。银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坏了世子爷的好事,她此时懊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姐哭的屋顶都快被掀了,谁会想到屋子里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啊? 叶湘擦了擦眼睛,从令狐方怀里回头,只来得及看到银杏的半片衣角消失在内室的门边,“我刚才好像听到银杏说,祖母和祖父打起来了?” “我也听见了。”令狐方捧着她满是泪迹的小脸叹了口气,他大概知道祖父和祖母为什么打起来了,连小丫头都知道他要出征的事,祖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将叶湘从腿上移到床上,一边柔声道:“看你眼睛都哭肿了,得好好敷敷才行。” 叶湘却抬头盯着他,“祖父和祖母打起来了,我们不去看看吗?” 令狐方点了点她哭红的鼻尖,取笑道:“我去看看就成了,你的眼睛肿成这样,可没法出去见人。” 叶湘擦擦眼睛,哼了声,满是怨气的道:“肿就肿,我眼睛肿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我才不怕被人看到。” 令狐方这会儿可不敢惹她不高兴,连声道:“好,好,好,咱不怕被人看到,那就一起去吧。”他起身想去拿衣服,这才想起自己的中衣被他扔地上了,肩膀上的湿意提醒着他,小丫头刚才在他身上可是蹭了不少眼泪。 令狐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叶湘四目相对,柔声道:“我先回枫林院洗漱一下,你让丫头给你洗个脸,再敷一敷眼睛,等我回来咱们就去福寿院,好不好?” 叶湘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不觉有些发直。 刚才她光顾着为令狐方出征担心难过了,抱着他的光膀子哭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离着段距离看半祼的令狐方,才知道这丫的身材有多好。蜂腰猿背,胸肌结实饱满,腹上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整个人充满了力量美。再加上他那张俊美的脸,就算没有伯阳侯府世子这样的家世背书,他这样的人走出去,都少不了世子女子的爱慕,更何况这丫的还是皇帝养大的,走到哪里都是一派大家公子的风派,举止优雅,谈吐有物,学识渊博,还文武双全。 叶湘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成为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公敌了,她一个啥都不是的乡下野丫头,独占了这么一只闪闪发光的大金龟,要是不招人恨,那才奇了怪了。 叶湘决定了,既然这个男人这么优秀,她要是不抓紧了,恐怕连老天爷都会唾弃她。她才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令狐方呢,她穿越了一个世界大老远的跑到这落后时空来容易嘛? 什么身份不相配,才华不相配的,全都滚他娘的蛋,令狐方能看上她,说明他有眼光,姑娘她可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怎么了,可是累了?”令狐方有些担心的抚上叶湘的脸,小丫头连哭都是惊天动地的,性子直来直去,这么呆呆发愣的样子可不多见。 叶湘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令狐方,深受小说电视剧荼毒的脑子里,无数坑爹的男主角毁容、断肢后,自觉配不上女主,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的苦情情节电闪而过。叶湘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不知道令狐方万一出了意外,会不会突然头脑发晕也做出那种蠢事来。 叶湘抓下令狐方的手,深吸了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认真道:“我们说好了,你在外头打仗能平安无事最好,断手断脚了也没关系,但一定要保住命回来。我会照顾好祖父祖母等你回来。可你要是做不到,把命丢在了战场上,我就卖了伯阳侯府,带着祖父、祖母回乡下,养他百八十个面首,个个都取名叫令狐方,让你死了也不得安宁,你听明白了没有?” 425情趣 425情趣 令狐方听着叶湘前半段话,还挺感动的,可听到后半段话,差点儿没直接吐出一口血来,他几乎是用吼的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谁跟你说好了?这是能说好的吗?”这死丫头竟敢说要养百八十个面首,还个个都取名叫令狐方? 令狐方脸皮抽搐着,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恶狠狠的瞪着叶湘。 叶湘抬高下巴,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你要是敢死在外头,你看我敢不敢养面首?”说完,叶湘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没有气势,想想转身爬到床上,插腰瞪着令狐方道,“你要是真敢死在外头,我就用你的钱养一大堆男人,我还要把你的牌位搁我床头上,你死了还有别的男人花你的银子,睡你的女啊——” 令狐方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闪电般将床上大放厥词的小丫头给从床上一把扯进了怀里,然后头一低就恶狠狠的咬上她的唇,堵住她满口要把他气疯的话。 叶湘被他吓了一跳,令狐方看似气极了,出手气势十足,但落在她唇上的力道其实并不粗鲁,叶湘只觉得的嘴唇上微微刺痛,牙齿啃咬唇肉的感觉清楚可觉。叶湘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将令狐方气的狠了,看他似唯恐伤了她,偏又不肯放弃咬着她唇不放的架势,连咬她泄愤都这样小心翼翼,这让叶湘有种被深深眷恋、娇宠的感觉。 这一刻,叶湘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想到了很多很多,以前一些她不太在意的事情,一一在她的脑海电闪而过。叶湘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好像从皇上下旨赐婚之后,就一直是他在包容着她的一切。她要析产分居文书,他明明气了个半死,但还是给她写了,潇湘苑的一切,那道开在巷子里的侧门,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对她毫无隔阂的接纳,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为她安排好的。 他让着她,顺着她,宠着她,如同将她当成了掌中宝,珍视疼宠。 叶湘只觉的胸口有道暖意在向着四肢百骸蔓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身体里酝酿。叶湘抬手抱住令狐方的脖子,勇敢的张嘴反咬了回去,然后在他愣神的时候,堵住他的唇,舌头顽皮的探入他的唇间…… 不管是什么让小丫头主动献吻,令狐方都决定照单全收。唇齿间无尽缠绵的辗转厮磨,让两人刚才的拔剑弩张消失无踪。 良久之后,令狐方才松开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心上人,低头看着怀里双颊晕红,嘴唇红肿的叶湘,那沾着水光的红唇,就如同一朵刚被雨露滋润过的花儿般,让他看着心动不已,意犹未尽的低头一下下的啄吻,亲了又亲。心里想着:小丫头这会儿倒是乖了,刚才的那些浑话简直能把人气疯。一想到叶湘刚才的那些话,令狐方忍不住就哼了一声,“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以后怎么罚你!” 叶湘才不怕他,闻言也顾不得自己呼吸不顺,立刻大声哼了回去,“有本事你就给我好好的回来,你要是死了,我就是睡再多男人你也管不着。” 虽然明白怀中小人儿的意思是要他平安无事的回来,可她那话听在耳里,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令狐方又气又恨,又在叶湘的唇上啃了一口,才道:“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儿?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是吧?” 叶湘心里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瞪着他一脸倔强的道:“你要是不回来,我才不会为你守寡呢,我就找很多很多男人,让你死了也戴满绿帽子。” 看着怀里眩然欲泣的小人儿,令狐方整个心都揪成了团,就是再有气也发不出来了。他无奈的又长叹了口气,捧着叶湘的脸慎重保证,“为了不让你有机会给我戴绿帽子,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好不好?快别哭了。” 叶湘仰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你要说话算话。” 令狐方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抱的紧紧的,叹息着道:“放心吧,我都还没和你成亲,怎么会甘心去死呢?”说着贴到叶湘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叶湘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她轻咬着红唇,却没有羞怯躲闪,而是目光晶亮的迎向令狐方的视线,低声道:“只要你好好的回来,你想怎么样都行。” 令狐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化了,他抚着她的脸,轻轻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这是一记不带情欲,只有深深爱意的吻。 院子里,一众丫头端着脸盆以及洗漱用具,站在门外等的头顶都快冒烟了。自打银杏连滚带爬的从正屋里冲出来之后,大家在得知屋内情况后,也就都放心了。 牛大丫几个本以为叶湘会很快传唤她们,让她们进去侍候洗漱,可等了又等,等得铜盆里的热水白烟都快散尽了,屋里都还不见动静,几人忍不住又着急起来,心说:世子爷和小姐该不会又黏糊在一起了吧?福寿院里,老夫人和老侯爷可还在打着呢。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办法之下,牛大丫只能挺身而出,站在门口气沉丹田,然后冲着正屋里大喝一声,“小姐,世子爷,奴婢们可以进来吗?” 令狐方眉角抽了抽,瞪着怀里眨着大眼装无辜的小丫头,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句,“有什么样的主子养怎么样的丫头。” 叶湘立即反驳,“谁说的,我可是很识情趣的。” 令狐方都懒的回她了,弯腰把她抱起,放到床上,顺手拿过床边矮柜上的衣服套上,再弯腰从地上拿起被他扔在角落的中衣拿在手里,这才回头看了叶湘一眼,道:“让丫头给你好好敷敷眼睛,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过来。”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叶湘看着他挺拔的背景,突然出声道:“我还是喜欢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426吵的利害 426吵的利害 令狐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撞到门框上。 身后,叶湘“咯咯”笑倒在床上。 令狐方扶着门框站直身体,回头看了眼笑得开心的某人,挑起眉也笑了,他道:“等到晚上,我脱光了给你看。” 某人的笑声嘎然而止,令狐方哼着小曲出了门,心说: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个小丫头? 两人对话的声音都不小,牛大丫等一众丫头站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却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了算了。主子如此彪悍,让她们这些做丫头实在很无所适从啊喂。 蹲身恭送令狐方出了院子,几个丫头这才敢起身,进屋时脸上都还烧热的利害。 等令狐方带着眼圈还有些红肿的叶湘出现在福寿院里,所有人都跟见到了救星一样,一窝蜂的涌到两人面前。 秦嬷嬷开口便埋怨道:“世子爷,叶姑娘,你们怎么才来啊!” 紫娟忙道:“先让世子和叶姑娘进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老夫人和老侯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令狐方闻言,望着正屋的门帘挑眉不语。 叶湘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吵的很利害吗?” 众人齐齐点头。秦嬷嬷叹着气,一脸的愁容的道,“屋里能摔碎的东西,大概全都摔碎了。” 叶湘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追问,“祖母是往地上砸,还是往祖父身上砸啊?” 杏红低声道:“是往侯爷身上砸,没砸中的就掉地上了。光奴婢看到的,老侯爷就挨了两下,都是玉石摆件,砸在身上肯定很痛,老侯爷哼都没哼,奴婢没看到的就不知道了。” 叶湘转头望向令狐方,心说:都是你这家伙造的孽啊。 令狐方斜了她一眼,像是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轻哼了一声,道:“站在外头干着急也没有用,咱们进去看看。”说着便扯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就往正屋去。 门帘才刚掀起,屋里就突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滚出去!” 叶湘被这一声吼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她扯紧了令狐方背上的衣服,缩在他身后怯怯的看着屋内。 令狐方眉头皱了皱,伸手到背后安抚的拍了拍叶湘,这才抬脚往里走,一边出声道:“祖父,是我。” “你这小子还敢来?”令狐老夫人的暴喝响起,随即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叶湘心说:老夫人不会要揍令狐方吧?她连忙从令狐方身后探出头,冲气势汹汹而来的令狐老夫人怯怯的唤道:“祖母!” 还别说,她还真猜对了,令狐老夫人手里的云纹拐杖可是用铁木做的,身长一米八,足有三四十斤重,这玩竟儿要是砸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令狐老夫人举起云纹拐杖的动作微微一顿,看清令狐方身后还肿着眼睛的叶湘后,手里的拐杖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放下,她心里有气,意难平啊。可她又不能当着叶湘的面揍令狐方,这要真揍了,让孙子以后还怎么在孙媳妇面前立足啊? 叶湘一看令狐老夫人停下了,连忙从令狐方的身后钻出来,小心的趟过满地的碎瓷破碗,跑过去拉住老夫人的手臂,劝道:“祖母,这拐杖重,您先放下来,举着怪累的。” 令狐方老夫人横了她一眼,呼呼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把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顿,扭头怒瞪着令狐方道:“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连带兵出征这种事也敢私自决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的?你又把你媳妇儿置于何地?” 令狐方差点儿想直接跪了,他苦着脸忙对老夫人做揖告饶,“祖母,我这可才哄好那丫头,您可别再把她弄哭了。” 令狐老夫人低头看看叶湘,见她红肿未退的眼睛,忍不住心生怜惜,却对令狐方更加气愤,“早知道会惹你媳妇哭,你就不该领这份差事,令狐辉带出了那么多武将,难道都是吃干饭的?没有你这大华朝难道就会倒了不成?” 坐在角落的老伯阳侯,满是无奈的出声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那路申鸣在保林郡屯兵造反,若是方儿不去,我令狐家的颜面何存,夜儿和儿媳要是地下有知,又该做何感想?” 令狐老夫人暴怒,红着眼对老侯爷吼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想的?你令狐家的颜面有我孙子的命重要?” “祖母,立轩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别生气了。”叶湘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腰,深怕她真冲过去找老侯爷拼命。 令狐方也被自家祖母的火暴脾气给惊到了,他连忙往老夫人跟前一站,拦住她的去路,一边耐心解释道:“祖母,此次出征,皇上让孙儿死守望乡城,孙儿的任务只是追缴路申鸣的叛军,此行同去的还有好几位皇子呢,守备或支援其它城池攻打鞑靼的任务有众位皇子,孙儿还是很安全的。” 令狐老夫人直接呸了他一脸,吼道:“打仗哪儿来的安全?你这话也就能哄哄无知妇儒!两军对垒,那刀剑是长眼睛的?它能认得你是令狐方,还能绕着你走?” 叶湘皱着眉想了想,扯扯令狐老夫人衣袖,“祖母,如果立轩真的死守望乡城不出的话,或许真的不会有事呢。” “你小丫头懂什么?臭小子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哄你,就你这丫头傻拉叭叽的相信他。” 叶湘自信的笑道:“祖母,我相信他一定要努力保护命回来的,他要是敢不回来,我唔唔——” 令狐方捂着叶湘口无遮拦的嘴,对令狐老夫人讪笑,“祖母,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真要让小丫头把那些话说出来,祖父、祖母肯定会笑死,他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两人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有事,令狐老夫人目光从努力挣扎的叶湘身上,转到令狐方身上,突然笑了笑,上前挥开令狐方,和颜悦色的将叶湘拉到身边,道:“湘丫头啊,你刚刚想说什么,说来给祖母听听。” 427猜到 427猜到 令狐方一脸痛苦的抚额。 叶湘瞪了令狐方一眼,才拉着老夫人道:“祖母,我觉得的皇上这次让立轩去追缴叛军,还让那么多皇子同去边关,目的肯定不止是阻止鞑靼犯边那么简单。” 老伯阳侯呼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边怒瞪令狐方,一边嚷道:“什么目的不目的的,军政大事哪里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懂的?” 令狐方对老伯阳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对叶湘透露任何事。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平静。他的小丫头素来就是聪明的,很多时候只是她自己不愿去想,只要她愿意去想,一般的事情都很难逃过她的眼。 “死老头,你吼什么?我的宝贝孙媳妇是你能吼的?”令狐老夫人嫁给老伯阳侯几十年,他那色荏内敛的样子又怎么能瞒得过她呢?她转头拉着叶湘走到罗汉床上坐下,心平静气道:“湘丫头,你给祖母说说,为什么你就觉得皇上这次的目的不简单呢?” 叶湘看了看一脸懊恼的老伯阳侯,又转头看看一脸平静的令狐方,心里隐隐明白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看着令狐老夫人,很小声的问道:“祖母,我是不是猜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令狐老夫人扭头斜了老伯阳侯一眼,嘴角笑得很得意,拍着叶湘的手道:“没事,你只管说给祖母听,有什么事儿祖母给你担着。” 叶湘又扭头看向令狐方,见他对她笑,她这才安下心来,歪着头微微笑道:“我听到立轩说皇上让他死守望乡城,就觉得有阴谋。” “什么阴谋?”这下不只是令狐老夫人好奇,连老伯阳侯和令狐方也好奇叶湘是怎么想的。 “死守望乡城,除了指危急时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之外,还有守城不出,不可稍离的意思。”叶湘看向令狐方,道“可你不是要去追缴路申鸣的叛军的吗?叛军又不是没长着脚,你守在望乡城里要怎么追怎么缴?他们要是跑去攻打其它的城,你又不能追过去,只能在望乡城傻看着,皇上下这样的旨意,根本前后矛盾,这才没有阴谋?” 老伯阳侯死鸭子嘴硬的哼了声,“前后矛盾就是有阴谋?你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我呸,我看你才是狗屁不通。”令狐老夫人当场啐了老侯爷一脸,又转头对叶湘和颜悦色的道:“湘丫头,你继续说。” 叶湘看着老伯阳侯咯咯的笑,“祖父,您这欲盖弥彰样子太明显了,我都看出来了就更别说祖母了。” 老伯阳侯呆立当场,一脸的愕然。 令狐老夫人装模做样的叹着气,对叶湘道:“有些人啊总以为自己智慧过人,拿别人都当傻子,却不知其实他自己才天下最傻的那一个。” 令狐方可没兴趣搅到祖父祖母的战斗中去,他两步走到罗汉床边,将全是茶水的炕桌搬开,掸掉罗汉床上的碎瓷片,然后挨着叶湘施施然坐下。他也想听听他的小丫头是怎么猜这件事里面有猫腻的,她又能猜到哪一步呢? 叶湘见他坐下,便自然的伸手抱住他一只手臂,靠着他问:“全天下都知道你是皇上教出来的文武全才,又尽得祖父的真传,若是那些叛军知道你不能离开望乡城,会不会直接绕开望乡城,宁愿去打别的地方,也不跟你打。” 叶湘说完,突然猛抽了一口冷气,瞪圆了眼晴,一脸震惊的看着令狐方,“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一旁的令狐老夫人已经反应了过来,目光幽暗的看向站在角落的老伯阳爷,语气不善的道:“皇上想要哪位皇子倒霉?” 老伯阳侯没好气的道:“你也上过战场,这哪里是能说的准的?总之刀剑无眼,谁都有可能。” 叶湘不自觉的抓紧了令狐方的胳膊,老伯阳侯虽然那么说,可她已经知道了皇上要解决的是哪位皇子了。令狐方说过皇上有意将皇位传给叶守,靖王是二皇子,只在大皇子死了,皇上传位给靖王,靖王再禅位给叶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可也正如老伯阳侯所说,战场上万事都有可能,这又哪里是能说的准的? 皇子们死不死与她无关,叶湘只关心令狐方会不会有危险。“皇上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守着望乡城了?总不能让你在那儿呆一辈子吧?粮草补给要怎么办?万一送粮的路线被人切断了,望乡城就成孤城了,你守在城里岂不要活活饿死?” 叶湘的这几个问题问出来,连老伯阳侯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湘丫头,你也懂行军打仗。” “我不懂怎么打仗。”叶湘老实的道:“我只知道人要吃饭,按一人一天吃两斤米论,要守住望乡城,里面的驻军至少应该超过五万人吧?战时就按十万人算好了,光一天就得二十石粮食,一个月就是六百石,一年就是二十一万六千石左右,这么多粮食需要多少人运送,需要多少人护送?要怎么运到望乡城?万一中途出事运不到望乡城怎么办?” 叶湘目光灼灼的盯着令狐方,眼底满是担忧,“别人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你答应我要平安回来的,这些事你事先准备好了没有?” 令狐老夫人道:“傻丫头,筹备粮草是兵部的事情,你问他,让他怎么回你?” 叶湘下意识的抓紧了令狐方的手臂,咬着唇,一脸倔强的道:“我只知道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你要去守城就守,可粮食和武器你得事先准备好,粮食最少得准备够全城人吃一年的量,一年过后我那些庄子的地里也能种出这么多粮食了,到时就算有人要从中做梗,我也能给你筹到粮食,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出言一出,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都是心头一震,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一抹哀伤,显然是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回忆。 428开张 428开张 令狐方整颗心都软成了一团,他顾不得祖父、祖母都在跟前,一把将叶湘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才低下头,柔声道:“我都听你的,一定等粮草和武器都备好了才进望乡城,万一望乡城守不住了,就算是要当逃兵,我也一定保住命回来见你。” 老伯阳侯一听“逃兵”二字,立即一蹦三尺高,指着令狐方吼道:“臭小子,你敢当逃兵,老子灭了你。” 令狐老夫人也跳了起来,斜睨着老伯阳侯中气十足的对令狐方道:“只要能保住命回来,当逃兵就当逃兵,祖母支持你。” 老伯阳侯怒吼道:“我令狐家只有战死的子孙,没有不战而逃的孬种。” 老夫人立即插着腰吼回去,“孬种总比绝种好,你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是没了,这令狐家也就断了根了。” 老伯阳侯骤然哑了火,脸皮抽了抽,沉默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两位老人的争吵,让叶湘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伸手搂住令狐方的脖子,抬头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恳求道,“你别听祖父的,面子、荣誉,权势、富贵跟人命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哪怕你以后不做这个伯阳侯世子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天南地北,咱们一家到哪儿都能过的好好的。” 面对这样的叶湘,令狐方还能说什么呢?他看着她微笑,舒展的眉眼间透出由心而发的快乐,轻轻的在她耳边吐出一个“好”字。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阴暗,他曾愤怒过,不甘过,挣扎过,也曾怒怼老天无眼不公,世间再难见清天。可自从与叶湘相识以来,他不只一次的想到她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恩赐。或许是老天爷正是看到了他的愤怒,不甘和挣扎,所以把她送到他身边,让她的柔情蜜意洗去他一身的戾气,让他仍能做那个优雅矜贵,风度翩翩的伯阳侯世子。 叶湘的话说到了令狐老夫人的心坎上,她从来没有比此刻看叶湘更顺眼,两个小辈当着她的面搂在一起,她没觉得伤风败俗,只觉得欣慰。 只要孙子能听叶湘的话,别跟他爹似的跟靼子死磕到底,就算是当个逃兵,只要他能平平安安从边关回来,两人别说是当着她的面抱在一起了,就是当着她的面睡在一起,她都没有意见。 老伯阳侯和老夫人的争吵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老夫人没有再细究皇帝倒底要哪个皇子杀在边关,老侯爷也没再在令狐方遇到危险时能不能当逃兵的问题上纠缠。 离令狐方出征的时间已经不足半月,一家人仿佛达成了共识,老侯爷不再跑出去四处窜门了,令狐方也把该忙的事情都扔给邓扬向个心腹去打理,令狐老夫人更是把各家请客的帖子都推了,一家人更加珍惜能在一起的时间,不管下棋,画画,算帐,看书都呆在一处。 正月十八是老夫人挑定的开张大吉之日。董娘子让人传了话来,说是《金凤殇》那个话本子已经排的差不多了,连道具都差不多了,十八那天一准都能到位。因此令狐方这两天都和叶湘泡在福寿院里,商量着酒楼开业的事情。 令狐老夫人坐在罗汉床的一边,惬意的眯着眼,看着炕桌对面的一对璧人红袖添香,眉目传情。老侯爷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端着杯茶,看看伏案写请帖的一对小儿女,时不时的低头啜上一口茶,神情也是颇为惬意。 自那日大吵之后,老夫人虽然不再跟老侯爷争吵,但也没有彻底原谅他,现在两人算是半冷战状态。两人因令狐方出征一事而争吵,除非令狐方现在不去领军出征了,否则这个结暂时是解不开的。 对此,令狐方和叶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粉饰太平了。 炕桌上铺满了烫金的大红请帖,叶湘在旁磨着墨,间或指着宴请的名单与令狐方低语几句,屋内的气氛显得即温暖又温馨。 因令狐一族的祖训使然,老侯爷的兄弟早就已经分宗另过了,因此老侯爷和令狐方要请的反倒只是些故交好友,相比之下,老夫人的朋友和亲戚加起来倒更为可观些。 叶湘自打来到京城就一直窝在伯阳侯府里,唯一算是认识的人就只有刘芳晓和刘雪梅,以及在宫宴上认识的燕家么女小燕艳。 朋友少点儿没什么,有总比没有强,叶湘便也慎重其事的给她们各写了份请贴。 正月十八,宜纳采、嫁娶、入宅、开市、订盟、祈福、安葬、挂匾、祭祀、安香、造桥。 仙品居旧店新开,帖子虽然发的急,可请的都是故交好友以及一些要紧的亲戚,因为令狐方出征在即,这次的宴请也有给令狐方践行的意思,收到帖子的人家皆表示一定会准时到声。 为了这一日,叶湘与仙品居里的几位大厨在小厨房鼓捣了一下午,糟蹋了海量食材,才将当日宴客的菜单敲定下来。令狐方、老夫人和老侯爷却是试吃到差点没撑坏肚子,面对上百道美食却吃不下去的滋味并不好受,令狐方只能眼不见为净的挥挥手让人撤下去,将之打赏给全府的下人,让大家共享之。 一大清早,仙品居门前的台阶上就铺上了红毯,门前的这一段的街道更是洒了清水打扫的干干净净。 叶湘和老夫人的马车到时时候还尚早,可仙品居的门前却稀见的挤满了锦衣玉袍,穿金戴银的男男女。紧挨着仙品居的街边,更是停满了各式各样马车。 邓扬等一众侍卫行动迅速的散在四周警戒并阻止人群靠近。可就算是这样,叶湘被令狐方扶下马车时,还是被四周的人群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吴掌柜将客人都挡门外了不成?” 令狐方略侧过身背对着人群,低下头轻声道,“这些都不是咱们请帖上请的人。” 叶湘恍然,敢情是来蹭关系走后门的。 429看不清 429看不清 叶湘眼珠子一转,扯着令狐方的手以同样的声音道:“咱们打开门做生意不好将客人往外推,你跟吴宏说一声,让他把有帖子的客人全都带后院去,没帖子的客人请到前面的品字楼安坐好了,你再拨几个侍卫给吴宏,让他们守着前后院的过道,别让人混进后院扰了咱们客人的清净就行了。” 令狐方一听就笑了,赞道:“还是你这主意好,赚钱待客两不误。” 叶湘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取笑自己,美目流转,白了他一眼,“你就尽管取笑我吧,反正也没几天可以让你取笑了。” 令狐方闻言心头一软,抓过叶湘的手轻轻捏了捏,再次低声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叶湘微不可闻的哼了声,转身往后面一辆马车走去,那边老侯爷正搀扶着令狐老夫人下车,而叶守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已经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也正缓步往这边走来,一见叶湘过来,他的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了笑,亲热的唤了一声:“姐!” 叶湘自然的向他伸出手,亲亲热热的与叶守手拉着手,看着三只豹子在两人脚边打转,笑而不语。 吴宏收到了消息,提着袍摆急急忙忙的从仙品居里奔出来,一见令狐方等人,腰一弯就要下跪。 老伯阳侯摆摆手,道:“别忙着跪了,先带我们进楼里瞧瞧,这楼我可是有年头没来了。” 吴宏弯着腰,激动的道:“侯爷、夫人快里面请,这楼经叶姑娘和世子爷的打理,可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特别是后院,您二老肯定会喜欢的。” 吴宏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也算是侯府的老人了,他是什么性情,老夫人是清楚的。听他这么一说,令狐老夫人顿时来是兴致,笑着看了叶湘和令狐方等人一眼,道:“你即这么说了,那我一定得好好看看才行。” “伯阳侯!老夫人!” “世子爷!” “靖王爷!靖王爷!” 吴宏在头前带路,迎着一行人往仙品居里走,聚在门口的那些官员以及女眷们立即了骚动起来,行礼的,作揖的,不一而足,不过众人都自持身份,倒是没人敢不顾脸面的往前挤。 叶湘拉着叶守跑到老夫人身边,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夫人径自进了仙品居,留下老侯爷和令狐方去应付那些想攀关系的人。 离仙品居不远的一辆马车上,淡青色的车帘被人愤愤的甩下,车内相对而坐的两名女子,一人脸色铁青,一人的脸上则嚼着淡淡的微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气怒难平的女子。此二人,正是路依依和洪蔻朝。 路申鸣造反一事,经十五宫宴之后便传遍了朝野,一时间,满朝哗然。 因平乐公主的关系,路申鸣的三个儿女倒也没有受到什么为难,公主府外的御林军已经撤了,公主一家除了不得私自离京外,也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只不过暗地里是否有人在盯梢,那就不得而知了。 路依依自宫宴上羞辱叶湘不成,反被叶湘痛打了一顿,心底对叶湘的恨意就已经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因为她在宫宴上丢了脸,这几天皇太后都不愿见她了,再加上父亲造反的事情,公主府如今的地位可谓降到了谷底。往日她走到哪里不是众人笑脸相迎的?哪像如今这般,别人见了她就跟见了瘟神一样,纷纷走避,仿佛跟她多说一句话就会惹祸上身一样,实在叫人深恶痛绝。 “路小姐,人你已经见到了,你答应给我的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路依依闻言,原本铁青的脸色不由又青了一层,她恨恨的瞪了洪蔻朝一眼,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扔到洪蔻朝的裙子上,刻薄的嘲笑道:“看看你那点儿出息,堂堂洪家小姐,整天就只会盯着这些俗物,也难怪这么久了,还拿不下甄二那个废物。” 洪蔻朝一把抓起裙子上的锦盒,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红色丝绒的衬垫上躺着一颗鸽蛋大小的明珠,那色泽温润白腻,光华流转,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极品。洪蔻朝欣喜的将之收进自己的袖袋,对路依依的嘲笑,不怒反笑道:“你拿这个笑话我只会让你自己没脸,至少甄二已经答应了我,这月二十八就请了媒人上我家提亲。可你呢,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见人就说非令狐方不嫁,你是非君不嫁了,可惜别人看不上你。” 看着路依依青黑的脸色倏地涨红,洪蔻朝的心里涌起一股快意,故意缓慢的轻声道:“伯阳侯老夫人可是当着满朝内外命妇的面说了,她说你,寡鲜廉耻,放荡、不要脸。” “你个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路依依就跟被惹怒的狮子一般,突然往洪蔻朝身上扑来。 洪蔻朝早有防备,一边伸手去挡,一边大声叫人。丫头婆子们纷拥而入,路依依今天只带了一个丫头出门,随车的全是洪家的人,路依依能讨得了好才怪了。可纵是这样,纠缠之间洪蔻朝的手上还是被抓破了两道口子。 “路依依,你就是个疯子,就你这样没脑子的疯女人,令狐方能看上你才真是瞎了眼。”洪蔻朝也怒了,指着被两个婆子压住的路依依,破口大骂,“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之女吗?你现在是反贼之女!都到这种时候了还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我真为你那公主娘亲不值。” 这里全是洪家的仆妇,她的贴身丫环不知道被人挤到哪里去了,路依依心知此时自己讨不了好,只用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洪蔻朝。 若是以前,就是借洪蔻朝十个胆也不敢招惹路依依,可今非昔比,如今的路依依可不是昔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娇女。 得罪了伯阳侯老夫人,又有了个造反的爹,公主府风雨飘摇,就是连她那个公主娘都很有可能自身难保,可笑这女人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敢不自量力的跑来想要报复叶湘。 430贵在自知 430贵在自知 “今天若不是看在你那颗极品明珠的份上,你真当我吃饱了撑着,会没事陪着你这个反贼之女跑这里来看别人家酒楼开张?”洪蔻朝居高临下的看着路依依冷笑,“看在你送我明珠做谢礼的份上,我再好心劝你一句,别再痴心妄想了,以前你是公主之女,你爹贵为五城兵马都指挥使,令狐方都看不上你,现在公主府眼见着就败落了,你爹还是反贼,令狐方就更不可能看上你了,你别忘了,皇上让令狐方领十万兵马,可就是为了去灭你爹路申鸣的。” 洪蔻朝看着路依依仍旧愤恨、倔强的眼,嗤笑着,一边转身下车,一边悠悠笑叹道:“我虽然也讨厌那个叫叶湘的乡下野丫头,不过我可不会像你这么没脑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可分得清楚着呢。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我府上的马车会把你们安全的送回公主府,路小姐,咱们后会无期了。” 路依依一听,立即用力挣扎,“我不用你送,我自己会回去,你让我下车。” 洪蔻朝像看白痴一样的站在车边回头看她,“说你没脑子你还不信,你是我从公主府带出来的,若是把你扔在这里,今天仙品居里就是死了头猫,我都得担上干系,若是你再出了什么事,皇太后和平乐公主一样能问我的不是,你觉得我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路依依怒道:“你可是收了我的好处的。” 洪蔻朝摇了摇头,笑道:“咱们当初说好的是,我用洪家的马车带你到仙品居门口来一趟,而你以明珠做酬谢,现在该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的明珠我收的可是心安理得的很哪。” 路依依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脱不了身了,她怨毒的瞪着洪蔻朝,恶狠狠的道:“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拿你这样的贱人当姐妹看待!” “姐妹?哈!”洪蔻朝掩唇娇笑,“别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了路依依,你那哪是拿我当姐妹啊,你是拿我当奉呈你的狗呢。不过,依你以前的家势、地位,就是当一条狗我也认了,可如今的你,可没有让我当狗的资本了。” 洪蔻朝说完挥了挥手,路依依便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压着塞住了嘴。路依依的丫头娟儿也被人押着塞进了马车。 “你亲自送她们回去。”洪蔻朝严肃的看着心腹的奶嬷嬷道:“你告诉公主府的管事,就说路依依妄图在仙品居里刺杀伯阳侯老夫人和令狐方的未婚妻,被你们发现了才强制绑了送回去的,别的就不用多说了,把人送到了就赶紧回来。” 那仆妇眸光一闪,一脸谨慎的点了点头,低声回道:“小姐你放心,老奴一定把人亲自交到公主府的管家手上。” 马车“哒哒”的在朱雀大街上跑动起来,洪蔻朝由丫头仆妇们簇拥着站在街头,隔着帷帽的白色纱幔看着马车缓缓跑远,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孤度。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叶湘那野丫头在甘泉寺坏了她的好事,若是以前她无权无势的时候,要是有机会踩她两脚甚至弄死她,洪蔻朝肯定不会手软。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野丫头有了个权倾朝野的夫家,还有刚继承了靖王爵位的义弟,如此显赫的身份地位,洪蔻朝可不会脑残到去找她的不痛快。 甘泉寺的事是她吃了亏,这也是令狐方只向洪家讨回了钱慧心,并只是口头警告了下就没了下文的原因。只要她不再向叶湘出手报复,伯阳侯府就没理由再来为难她。 洪蔻朝是聪明人,自然算得清这笔帐。当仇人飞潢腾达、贵不可言的时候,就该退避三舍,乖乖的装孙子。要是有朝一日,伯阳侯府败落了,那就别怪她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了。令狐方就要出征了,战场的事情谁说的清楚?洪蔻朝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若是老天保佑让令狐方死在了边关,那伯阳侯府…… 哼哼,到那时,才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 仙品居里的叶湘丝毫不知道,就在仙品居外,先后有两个女人恨不得要弄死她。 一群人呼啦啦的进了后院,叶湘才算松了口气,回头看看由侍卫守住的过道,想起刚才人群中有人在喊“靖王爷”,她走到叶守身边,拉着他的手轻声问:“小守,刚才外头有人在叫靖王爷呢,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叶守被问的一愣,这才记起还没把继承爵位的事儿告诉叶湘,不待他回答,身后的侍卫已经上前一步,低着头恭声道:“禀县主,方才外头那些人其实是在喊主子爷呢,宫宴当日,靖王就向宫里递了退位由世子承爵的奏折,昨儿皇上已经下了明旨,准了靖王所请,所以方才在外头,那些人才会唤主子爷为靖王的。” 叶守看到叶湘愣住,不由怒瞪那侍卫,“谁让你多嘴的,还不退下!” “你没事凶他做什么?”叶湘抬手就在叶守的额头轻敲了一下,一脸认真的道:“侍卫也是人,他们保护你的安全,你就更该尊重他们,待他们好。”说着又不满的皱皱眉,“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脾气有些变坏了,要戒娇戒燥!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坏毛病你可别给我学回来,否则看我不打你手心。” 叶湘的心神全在叶守身上,自然没有看到,当她抬手去敲叶守时,守在叶守身边的十来个侍卫的身体不约而同的都僵了僵。若非叶守一早吩咐这些人:叶湘就算是拿刀子捅他,他们也不能插手来管。否则,早在叶湘抬手的那一瞬间,只怕就已身受异处了。 叶守缩着脖子,一脸讨好的讪笑,完全就是一个受到了姐姐训斥的弟弟模样,他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姐,我最近都在跟着令狐大哥给我请的夫子用功读书呢,可没时间在外头胡来。” 431皇帝的“可怜”生活 431皇帝的“可怜”生活 要当皇帝,要学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叶湘看着叶守,不由心生怜惜,拉着他的手柔声道:“读书虽然要紧,不过你的武功可不能荒废了,姐姐要你练武也不是要你练成一代绝世高手,而是因为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要是因为读书把身体读的四肢不勤,走两步就喘,动不动就生病,那还不如不读呢。你现在即已承了爵,姐姐也不需要你以后做个多了不得的人,你啊只要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活到老死就成了。” 叶守一脸受教的表情,乖巧的应诺。可他这副表情落在皇帝派给他的一众侍卫眼里,却只觉刺眼。暗说:这位爷连对皇上都是冷着个脸,一副桀骜的模样,怎么在这女娃儿面前,就成了无爪的乖猫了呢?这女娃待主子爷虽然不错,可毕竟没有血脉关系,皇上可是他的亲爷爷呢。 令狐老夫人看着两姐弟,呵呵轻笑起来,“人这一辈子,要想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活到老死可不容易。” 叶湘眯着眼笑道:“小守前半辈子把该吃的苦都吃完了,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否极泰来才符合天道循环嘛。” “嗯!这话说的好。”令狐老夫人笑着点头道:“靖王爷的日子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叶守连忙冲令狐老夫人拱手作揖,“老夫人还是叫我叶守吧,靖王这称谓别人叫叫也就算了,咱们自家人要是也这样叫,未免就生疏了。” 做人不能忘本,他们来京城之后,令狐老夫人对他们的帮助不少。叶守能这样说,让叶湘很高兴,她也在一旁点着头道:“小守说的对,祖母,你还是叫他小守吧,靖王靖王的叫着,听着像是在别人,怪别扭的。” 令狐老夫人看了眼一脸恭顺谦和的叶守,又扫过他身后那些身姿挺拔、气息沉稳的侍卫,哂然一笑道:“好,小守就小守,这名儿叫习惯了,突然改口,老实说,我也挺不习惯的。”老夫人笑呵呵的说完,便冲叶湘和叶守挥手道:“你们两个自个儿玩儿去吧,我让老吴带我四处逛逛。”说着便朝吴宏招了招手,抬头看着四周道,“老吴啊,这院子看着是挺不错的,你赶紧带我四处转转。” 叶湘有些不放心,“祖母,您自己行不行啊?” 令狐老夫人眼一瞪,道:“怎么不行啦?我身边不是有这么多人跟着呢吗?我自己逛院子才有意思,你们都跟着我想干个什么事儿都不方便,都走都走。” 就您这年纪了,还想瞒着我们干什么啊?叶湘知道令狐老夫人是不想拘着她,便笑着曲膝行了个福礼,道:“那您慢慢逛着,我跟叶守先带小黑、小白和小花在院子里溜溜,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去吧。” 叶湘拉着叶守,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便往院子的另一边去了,叶守的那些侍卫远远的坠在两人身后。叶守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人身安全自然要更加注意,叶湘隐约能猜到那些人的身份,便只当自己不知,拉着叶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问的全是他最近的功课情况。 大华朝的四书五经讲的是什么,叶湘不清楚,但若是只让叶守跟着那些读书读傻了的老学究学些八股文,叶湘是绝对不同意的。她自认虽然懂得也只是些皮毛,但毕竟曾经在信息暴炸的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就算是皮毛也可以拿来炫一下了。 叶湘只当自己不知道皇上的打算,就只把叶守当一个有封地有爵位的王爷来教。“你跟夫子学诗书礼仪,随便学学就算了,反正咱们以后又不用去考举,那些八股文能看看懂,知道好坏就行了,你真正要学的是如何管理手下,是如何赚取更多的钱,是怎么才能让你的私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 叶守一脸的虚心求教状,乖巧的顺着叶湘的话问:“姐姐也觉得那些八股文没用吗?那我该怎么做呢?” 坠在两人身后的那些侍卫差点儿没崩溃,心说:这位爷不会真的听信了这丫头的糊言乱语,不好好跟着大学士读书做学问,反而拿起算盘学奸商锱铢必较那一套吧? “你以后是王爷了嘛,靖王府里有很多老人,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前来投靠你,怎么挑选有才能的人留为已用,这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说到这里,叶湘嘻嘻一笑,道:“这个姐姐能教你的不多,回头让你令狐大哥教你,至于如何赚钱和让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这个姐姐正在研究,多少能以跟你分享些经验。” 叶湘那些层出不穷的赚钱手段,叶守是见识过的,他笑道:“姐姐不如就帮我打理那些产业吧,反正姐姐也不会让我吃亏。” 叶湘白了他一眼,哼道:“想都别想,你现在名下的那些产业是靖王留给你的,你现在还小,尽可以拿着这些东西好好的练练手,亏了,损了都没关系,只有能从中学得经验,以后有钱就能赚到钱,有粮就能种得粮。正所谓家里有粮,心中不慌,你说你要是有足够的钱粮,做什么事不能成?” 叶守何等的机敏,听得这话,眸光便是一闪,看着叶湘试探性的问,“姐,你……知道了?” 叶湘轻叹了口气,有些怜惜的揽着叶守的肩,轻声道:“还记得姐姐曾跟你说的,天下最可怜之事是莫过于……” 叶守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遥想起两人坐在铺子二楼,透过窗子遥望星空时,闲扯到的话题,笑着轻声答道:“当皇帝。” 叶湘苦着脸数落,“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出入没自由,娶亲没自由,连睡哪个女人都没自由,吃饭吃冷饭,喝水喝别人喝过的水……”叶湘数着数着,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姐,姐,情况没你想得那么糟糕,真的。”叶守拉着叶湘的手,哭笑不得的安慰,只有他知道叶湘是真的认为当皇帝很可怜,早在前山屯的时候,他这位可爱的小姐姐就很认真的拿皇帝的“可怜”生活,来激励过他,让他明白自己当时克苦读书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432读书读傻了 432读书读傻了 叶守忙不迭的拉着叶湘的手,安慰道:“就算我以后的日子真的会很辛苦,可不是还有姐姐在吗?只要有姐姐在,我肯定有好吃好穿的,对不对?至于娶亲,就像姐姐那时说的那样,等我长大了,只娶憨的傻的,肯定就不会有事了。” 叶守能明显感觉到叶湘在令狐方的娇宠下,渐渐变得越来越感性了,这算是个好现象,说明令狐方对她确实不错,才能让她敞开心扉对令狐方有了依赖感。只有被娇养惯宠着的女人,才会有时间伤春悲秋,才会动不动就感性的落泪。 一个女人之所以会坚强,是因为她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可依靠,不自强就得死,所以她必须坚强。回想当初在前山屯时,纵使被那些村妇强拉着,介绍她们的傻子儿子、憨丑兄弟,叶湘都很能很飙悍的骂回去。再看看现在连说话都能为他心疼的要掉眼泪的少女,叶守心里颇多感慨,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妒忌令狐方能让叶湘对他全心依赖,这本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可又觉得叶湘这样的变化也挺好的,会为他的以后的辛苦心疼落泪,会担心他饿着,一大早做好早饭送来,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放很多很多莲花灯祈福的叶湘,是他世界中唯一的温暖和光明。 只要她好好的,他就会好好的,这个世界也就会好好的,一切也都会好好的。 “乐观是好事,可姐姐还是不得不泼你凉水。”叶湘吸了吸鼻子,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才没好气的道:“你以后……就像是一块无比肥美的肉,你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一块神肉,只要咬你一口就什么都有了,权势、地位、金银、财宝滚滚而来,你说到时候谁不想在你身上咬一口?” 意思虽然通俗易懂,可这个比喻实在是…… 叶守的苦着脸道,“姐,咱能不用肉做比喻吗?你这样说,让我以后看到肉怎么办啊,倒底是吃还是不吃啊?” 叶湘“噗呲”一声被叶守的逗笑了,她伸出一指白嫩嫩的食指,戏谑的点头叶守的额头,笑道:“你啊,还有心思逗姐姐笑。” 叶湘一点儿没有在戳皇储的自觉,于她来说,叶守只是她的弟弟,可她这样子落在叶守的那些侍卫眼里,却是挠心挠肺般的难受。 “能让姐姐一笑,我扮一次丑也值了。”叶守抓住叶湘的手指握在手里,看着叶湘的眼睛一脸认真的道:“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想了想,他又道:“令狐方也会好好的,你别担心。” 叶湘笑了笑,道:“我当然希望他能好好的,只是两军对垒,万事皆有可能。”话头一顿,叶湘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叶守道:“小守,你名下的田产多不多?” 叶守的惊讶只是一闪而逝,回道:“应该有不少吧,我没细问,怎么了,姐?” “你那些田地,借我种些东西吧,令狐方要出征带兵打仗,这仗要打多久也没个定,我想多少做点儿准备。” 叶守微微挑眉,“你是说……粮食?” 叶湘点头,“其实这也是你该引起重视的大事,解决治下百姓的温饱问题,是每个父母官不可逃避的责任,更何况是你呢。” “姐姐有什么良策?”叶湘从不无的放矢,既然她一再提起,那肯定就是有了办法。 “番国传入的玉米和番署其实都是高产作物,只是因为交通不便,各地消息闭塞,百姓才没有大面积种植,等回头姐姐让人把这两种作物的习性摸清楚,你到时再让人大面积播种吧。”说着,叶湘一笑,“要是能做到全天下的人都不再挨饿,是就可以称圣了。” 叶守也不由笑了起来,“姐姐方才还说不指望我以后多有出息呢,转眼就给我立了个称圣的目标,你这主意改的也未免太快了些。” 连高度发达的现代,还有无数个贫困村、贫困县呢,在这落后的古代,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只会更难。 叶湘不想打击叶守,拍着他的肩道,“想要让天下的百姓都不至于饿肚子,这可不容易,这个目标值得你努力一辈子,好好加油吧!” 叶守看着叶湘皱眉,“姐,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好像没什么信心啊。” 叶湘白了他一眼,道:“我这边都还没琢磨明白那些作物的习惯,你也还是个整天要学很多东西的小屁孩,我对你能有什么信心啊,一切得靠事实说话,别好高骛远,等你姐我把那些东西种成功了再说吧。” 叶守摸摸鼻子,实在无话可说。半晌才道:“那我回头就让管事把田产的地契给你送去。” 叶湘惊讶的看着他,“你拿田产的地契给我干嘛?” 叶守也惊讶的回望她,“你不是说要种东西吗?” 叶湘一副你傻了的表情,有些无奈的拍拍叶守的头,“傻弟弟,我要种的是地,不是地契,你叫管田庄的管事来见我就成了,拿地契给我干嘛呀?真是读书读傻了。” 嘉善县主,您的心还能再大点儿吗?您拍的可是一位皇储的头啊,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他是真龙天子,是天子!叶守的那些侍卫们已经无力吐槽了,一个个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这要是换个人,早实他们大卸八块了,可偏偏只有叶湘他们动不得,不光是叶守曾慎重其事的跟他们交待过,更因为皇上也有过特别交待。 不过从叶湘和叶守的对话当中,他们多少也听出了些叶湘对叶守好来。一般的异姓姐弟倒极少有如两人这般,好的更胜亲生的一般,这倒让他们这些人不由的收敛起了之前对叶湘的不以为然和轻视,改而生出一种佩服的情绪。 只不过这种情绪在见到叶湘对叶守“动手动脚”时,就会化为无比的郁闷和纠结,让他们只想仰天长叹。 远处传来女子的嘻笑声,叶湘侧耳听了听,笑着拉起叶守的手道:“看来是有客人到了,你现在是靖王爷了,倒不必陪令狐方去前头招待客人,我要去董娘子那边看看,你是自己找地方歇着去呢,还是跟我一去?” 433奸诈这种品质 433奸诈这种品质 “自然是跟姐姐一起去找董娘子了。”叶守一笑,反手拉着叶湘就往院子深处走去。他记性好,这院子走过一遍就记住路径了,反观叶湘可是个小路痴,连东南西北都要琢磨半天的人,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转悠,指不定什么才能走到侍女们的宿院呢。 “哎,衣服呢,衣服都熨好了没有?” “哎呀,这个假山的景怎么搁这儿啊,快来两个人搬戏楼那边去,这可是一会儿要用的。” “姑娘们,你们动作倒是快着点儿啊,响锣的时辰可是马上就要到了。” “龙套呢?扮龙套的人都哪儿去啦……” 还没进院子,叶湘就听到了董娘子不停歇的焦急声音响彻全场。 牛大丫笑道:“听这声音,这董娘子也是个利索人儿。” 叶湘好笑的道,“那你去问问那位利索人儿,看她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天这堂会唱的可就是《金凤殇》,她可别给我演砸了。” 牛大丫笑着去了。 叶守轻声哼道:“她要是敢演砸了,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哟!”叶湘伸手轻轻戳了戳叶守的脸,笑道:“你这都还没怎么呢,就摆靖王的威风啦?” 两人身后,叶守的众侍卫不约而同的一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实在是不堪忍受叶湘“欺负”他们主子的画面催残了。 叶守没好气的抓住叶湘的手,“姐,我这可是准备为你出气呢?” 叶湘一字一顿的道:“仗、势、欺、人,要不得,越是站得高就越要心胸开阔,要有容人的雅量,古话不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当个宰相都得那么大的肚量,你最少得把你的肚量修养到能撑下一座皇宫才行。” 叶湘的话里总有那么多道理,叶守不觉失笑,“我的肚子里要真撑下一座皇宫,那就成怪物啦。” 叶湘不瞒的瞥他一眼,一脸严肃的教训道:“你的格局太小了,肚子能撑下一座皇宫的不一定是怪物,也可以是神仙。” 叶守一愣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脸受教的猛点头,“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两人正笑着,便见董娘子提着裙摆,急急忙忙的跟着牛大丫从院子里小跑着出来。 “小姐,您来啦?快里面请。” 叶湘笑着摆摆手,道:“我就是来问问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天这场有把握唱好不?” 一提到唱戏,董娘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回话的态度虽然仍旧恭敬,可语气却极有自信,“姑娘的话本子写的好,要唱的曲调也不难,妾身与院里的姑娘们排演过数次,吴掌柜和那些伙计们听了都说好呢,妾身听着也是极好的,姑娘一会儿听听,若是有哪里不好的,您说我们再改。” 叶湘笑着听她说完,想了想又道:“唱戏,不单指的唱腔,还有一个演字,你们要让看客有种身临其境之感。今天上午虽然只演一场,但你们要演的是一个王朝的皇室和宫庭,女侍们的一品一笑,言行举止都要符合戏中所饰,还有女侍们的妆容,衣裳,手饰,场景道具,这些都非常重要,希望你引起重视。” 说着叶湘话题一转,道:“另外,前儿我让人给你送来衣裳和手饰时,那位管事应该有跟你交代过吧,我给你送来的都是我美人坊的样本,今儿这戏唱完了,我是要收回来的,院里的姑娘若是有人想买也成,自家楼里的姑娘自然要有些优惠的,就按市价的八折的算吧,若有损毁的也按这个价赔,你明白了吗?” 董娘子闻言心中不由一慌,额上便见了汗,连忙俯身行礼道:“是!小姐你放心,您的那些手饰,若有损坏的,妾身一定让女侍们照价赔上。” 叶守何等的精明,只看董娘子那个样子,便知叶湘送来的衣裳和手饰肯定出问题了。不由凤眼微眯,目光便有些不善起来,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但听叶湘细声细气的道:“那行,那你忙吧,前头快要开锣了,你们手脚尽量快些。” 叶湘说完也不待董娘子回话,拉着叶守转身走。 叶守不会违逆叶湘的意思,但他临走却回头看警告的瞥了董娘子一眼,只这一眼就让董娘子两股战战,双腿发软。那少年公子明明长得俊美如天人一般,可那一眼中所带出的凶恶戾气,却是董娘子这样的风尘女子所不陌生的。 董娘子虽然也听闻过叶湘和叶守的事情,且还两次见到叶湘和叶守一起来到仙品居,但她却没法把贵气逼人的叶守,与传言中被叶湘救得的靖王世子联系在一起。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些大家子弟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那小公子临走时的一瞥,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要随便胡弄叶湘,否则就要让她好看。 董娘子不敢将叶守临走时的警告不当一回事,更何况叶湘以后也算是她的主子,她的卖身契都还在令狐方的手里捏着呢,自然不敢随便诓骗叶湘。叶湘临时走的话分明是说,她即将那些衣服和手饰交到她的手里,就得由她完完整整的还回去,要是少了,叶湘也只会找她的问题。 身为女侍们的教习兼管事,董娘子自然知道叶湘这是放权给她的意思,可同时,相应的责任也要由她来背负。看来得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个小骚蹄子了,要是哪个还敢不长眼的想要昧下那些手饰衣裳,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董娘子暗暗下了决心,提着裙摆返身快步冲回院里。 叶守等一行人走出老远,才问叶湘,“姐,你早知道你那些手饰和衣裳交到董娘子手上会出问题,怎么还把东西交给她啊?”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东西交到她手里会出问题啊。”叶湘一脸无辜的道:“那些衣裳和手饰可值好多银子呢,我就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诈了她一下,谁知道就诈出来了。” 434待客 434待客 这样也行?!叶守有片刻的呆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所以你一发现她脸色有异,才说楼里的姑娘若是想买,可以以八折的优惠价买到那些衣饰?” 叶湘点点头,得意的哼了声,道:“想占我的便宜,哪儿有那么容易?吃也我的,要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要给我还回来。都在我手底下讨生活,还想昧我的东西,真以为我傻呀?我肯定是要让她们连本带利的还给我的。” 叶守在怔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了起来。骤然发现心目中如天人般圣洁美好的姐姐,还有如此奸诈的一面,叶守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可随即他就释怀了,人无完人,叶湘就是这样一个人,这就是他的小姐姐,他又有什么好难以接受的呢?他由衷赞叹道:“姐,你真奸诈!” 叶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恩,谢谢赞美。”又忍不住教育他道:“不过你也要学着点儿,做人不能太实诚,咱们要学着奸诈点儿才不容易吃亏,知道不。” 叶守用力点着头,笑得很开心,“姐,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叶湘不由笑了,拉了拉两人交握的手,也道:“小守也是世上最好的弟弟。” 跟在两人身后的丫环、侍卫们都虽然觉得两人有些酸,但却也忍不住有些羡慕,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能这样仿若亲生一般要好,真的是不多见。 就这么会儿功夫,前头确实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两人越是往前头走,莺莺燕燕的说话声便越是响亮了起来。 叶湘和叶守的容貌本就出众,两人身后带着一众丫头,身旁还跟着三只膘肥体壮的豹子,外围更是围着十几名黑衣劲装的侍卫,这样醒目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院子里走过,要想不引人侧目那是不可能的。 路中偶到的姑娘小姐们,叶湘虽然都不认识,但人家见她走来都有礼的曲膝行礼,叶湘便也拿出了县主该有的风范,一路走一路微笑颔首,同时还不忘提醒叶守也要有礼貌。 叶守心里那叫一个无奈啊,那叫一个憋屈啊,可向来“乖巧”的弟弟还是不忍心违逆小姐姐的话,最终也只能满含幽怨的轻叹一声,扯开嘴角跟着叶湘一起微笑,冲那些小姐们颔首回礼,以示礼貌。 仙品居的院林设计是非常美的,虽然现在还是冬季,但小桥流水,亭榭歌台,都一处不是匠心独具。令狐老夫人选的包厢是最靠近前楼过道的一间,叶湘与叶守到时,里头已经坐满了人,有数人叶湘在宫宴上都见过。 叶湘怕小黑、小白和小花吓着人,示意三只在门边坐下,让张仪儿和牛大丫守着它们,别人让靠近它们,也别让它们惊着了人。安排好了,这才拉着叶守过去给老夫人见礼。 令狐老夫人一见他们便笑了,招手把两人叫到跟前,笑道:“你们姐弟俩刚才跑到哪儿玩儿去了?我怎么在院子里没碰到你们?” 叶守不急不许的回道:“今天唱的堂会是姐姐自己写的话本子,叫《金凤殇》,女侍们今天戏里穿的衣裳,戴的手饰都出自姐姐的美人坊,那些东西每一样都是姐姐亲手设计制做的,全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为了让老夫人您今儿能看得过瘾些,姐姐前儿就让人打包都送过来了。我们有些不放心,就去女侍们的院子里看了看。” 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叶守的这翻话一说出来,算是给叶湘和令狐老夫人都长了脸。 叶湘为了让老夫人看戏看得高兴,连自己用来售卖的衣服、手饰都拿出来给红伶们穿用了,可见其一片孝心。而老夫人能让未来孙媳如此苦心安排,自然也是大大的长脸。 英国公夫人心思向来最是玲珑,闻言立即夸起老夫人好福气,有如此佳媳云云,直把老夫人逗得嘴都合拢。一众宾客一见令狐老夫人这副神情,心里便也明了了叶湘在侯府的地位,不禁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起叶湘来,直夸的叶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令狐老夫人招手把叶湘叫到身边,叶湘拉着叶守过去,想了想又跟老夫人告罪了一声,拉着叶守走到一边悄声道:“小守,这里一会儿来来去去的女客肯定多,姐可不想你小小年纪就被人当肥肉盯上。” 叶守很无奈的道:“姐,咱们能不拿肉说事儿不?” 叶湘心说: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个比喻而且,这也要较真?她无所谓的点点头,继续道:“你自己找吴宏要个清静的地方躲清闲去吧,把小黑、小白和小花也一起带上,它们都是乖孩子,我可不想让它们像猴子似的在这里让人当稀奇玩意指指点点的。” 对于这一点,叶守和叶湘的想法是一样的。小黑、小白和小花对与他们姐弟俩来说,不单是宠物,也是玩伴和亲人。叶守指着侍卫只的一人道:“他叫长清,我找到地方安顿下来之后,就让他回来这里听你差遣,姐,你要是乏了就让长清带你去我那里歇着。”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叶守的关心让叶湘展颜,将他送出门去之后,叶湘才退回令狐老夫人身边侍立。看着人上茶水点心,照顾着几位秦家年长的老夫人,让丫头去吴宏那儿讨了无客的包厢牌子,把秦家那些羞涩又兴奋的小姑娘们另外安排了包厢玩乐。 叶湘忙的招呼来客,又要安排人去守着几处姑娘们玩乐的包厢,免得让满院子乱蹿的男客们惊拢到了她们,又有厨房的管事来问品字楼那边的菜单安排,又有戏楼那边管事来问先上戏还是先上歌舞……直把叶湘忙了轱辘转。 看着叶湘忙得脚不沾地,还能巧笑嫣然,与底下管事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接待来客也是不卑不亢,举止大方,仿佛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一般,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行事中隐隐透露出股子雍容优雅的气度。 435一炮而红 435一炮而红 秦家的几位老夫人看着便忍不住直点头,或许也有捧令狐老夫人的意思,她们毫不掩饰自己对叶湘的欣赏。 “看着是个利索、会理事的。” “行事看着挺有条理的,举止也大方得体。” “虽说是在乡下长大的,可才这么点儿时间,这礼仪就能学的这样好,可见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令狐老夫人也不肯让人看了轻了叶湘,便忍不住插嘴道:“这孩子也是命苦,她爹本是个举人出身,母亲也是个官家小姐,她那礼仪可不是我教的好,是本就有底子在的,若非她父母早亡,也不至于要领养个孩子继续香火。” 一位秦家的老夫人笑着顺口接道:“这就是所谓的好心有好报了,她领养的那个孩子就是靖王吧?也合该这孩子有这个命啊。” 其她人纷纷凑趣,道:“谁说不是呢。这是好人有好报。” “真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啊。” 叶湘特意给燕艳送了请帖,乐得小丫头兴奋了好几天,英国公夫人此时也乐得在众位老夫人面前给叶湘做脸。她笑指着令狐老夫人身上的衣裳,对几位秦老夫人道:“那姑娘不止心善,还孝顺呢,几位老夫人没见伯阳侯夫人身上衣裳的款式吗?这样别致的衣裳你们没见过吧?听说可都是那小姑娘一笔一画亲手画的花样子,让针线上给做的呢。” 众位老夫人一听,眯着眼认真打量了令狐老夫人身上的衣裳半响,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夸赞。 令狐老夫人过去十几年,别人炫儿子儿媳,她只能炫孙子,别人炫孙女儿孙媳,她还只能炫孙子。今天终于让她抓住机会狠狠炫一把孙媳妇了,这可把令狐老夫人给乐坏了,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偏还要故装谦虚的说什么“哪里哪里。你过奖了。那丫头也没你们说得那么好。”之类的酸话。 可当戏台上清新幽扬的琴意响起时,令狐老夫人才真正觉得无比长脸。当戏台的帷幕被全缓缓拉开,那些衣饰精致,妆容美丽的男、女或站或坐的出现在戏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被吸引。通俗易懂的对白,悠扬婉转的唱腔,台上伶人们逼真的演技,让整个戏台仿佛化成了另一个世界。戏外的人忍不住随着戏里之人的喜而喜,随着戏里之人的悲而悲,随着戏里之人的怒而怒…… 当帷幕拉起,响起的便是凤台之上,女子千帆过尽的无限感慨和嗟叹。 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你说相思赋予谁…… 歌声消失许久,众人都还沉浸在那种带淡淡哀伤的感叹之中不能自拔,直到各个包厢都传来“开宴、上菜”的呼喝声,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早上的戏已经结束了,不由皆大叹不过瘾,挠心挠肺的追问下午可会接着演下一本。 “回爷(夫人、小姐)的话,《金凤殇》一共五场戏,每天只演一场,只有今天这场演的早场,往后每日都是未时初刻开演,不瞒爷说,我们这后院的包厢只有八十一个,位置有好有坏,您若是想要看下一场,小的建意您还是及早订座为好。” 仙品居里此刻被问话的所有人,回答的都是这样一段话。这段话是叶湘和令狐方提早商量好的,目的自然是放长线钓更多的“鱼”。 后院的戏楼建来是为了给来酒院消费的客人,提供歌舞娱乐的,《金凤殇》就是再火,想看的人再多,也不能让仙品居本末倒置,把酒楼改成戏院。 想看戏?可以!订座吧,一个包厢十两银,酒菜茶水另算,你乐意就订,不乐意拉倒。 仙品居后院的包厢虽然有八十一个,这个数字初一看觉得很多,可相较于京城庞大的达官显贵人数,根本不值一提。京城里别的不多,就有钱的闲人最多,谁要是出手慢了,能不能抢到一个包厢都还不一定呢。 趁着《金凤殇》一炮而响的东风,伙计们不遗力的向各家老爷夫人们推荐起仙品居的种种服务条款,如仙品居的包年,包季,包月贵宾卡,价格从白银万两白到千两不等,所能享受到的优惠和服务自然也分成了明确的三等,如配备的侍女数量,美味佳肴的数量,能享用多少种唯有仙品居独有,只有宾贵才能独享的菜品等等不一而足。 为了方便来看戏的女客,仙品居还特别推出了相应的保护措施,即女客从到店起,便由仙品居另派女男侍卫随身保护,以防被酒楼中的男客冲撞、惊忧。当然,这侍卫的数量跟贵宾卡的品级也是有些直接关系的。 看着店伙计将一道道宛如艺术品般的菜肴摆满桌面,每一道都是众人在别处从未看见过的鲜奇菜色,光是闻着那菜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口水泛滥,食指大动。 店伙计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继续介绍,“今天用于宴客的菜品,光是食材所费就要近两百两银子,这些菜品全是我们仙品居的不传之秘,过了今天也只有办理包年的贵宾才能有机会享用到这样的美食了,各位老爷夫人们尝尝,看是否合你们的口胃?” 一桌子的菜,除了九个主菜和一道饭后甜点,还有十碟颜色鲜艳好看的素食配菜,这么多菜林林总总的摆满了一桌,店伙计一一的数着菜名,“……这是蟹肉八宝饭,蒜蓉龙虾,红烧石斑鱼,佛跳墙,蜜汁熊掌,清炒驼峰丝,秘制烤鸭薄饼,这是饭后甜点,名叫奶油水果布丁蛋糕。” 令狐老夫人的包厢里,叶湘乖巧的站在一旁一边为令狐老夫人布菜,一边向大家介绍桌上的菜色。 “这个是水晶鲜虾饺,老人吃也极好,祖母,你多吃两个。” 透明的包成饺子状的食物,只面红的虾肉,黑的香茹,绿的莴苣,白的荸荠一目了然,看着晶莹剔透,颇为可爱讨喜,咬在嘴里爽糯鲜香,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436送客 436送客 夹完了饺子,叶湘用精致的铁勺小心的勺了一些卤汁泥蒜冻,摆到老夫人面前,一边介绍道:“这泥蒜是海里的东西,长不足一个手指头,捕捉极为不易,所以数量不多,而且要做成这冻,泥蒜的内里全部除干净,只留其皮,这东西吃了有清凉解毒,益气养颜之效,几位老夫人可以多吃些。” 英国公夫人笑道:“咱们这儿离那海可是远得很哪,难为你这丫头还知道大海里有这么个好东西,还能拿来做成吃食,你懂的事情可真不少。” 令狐老夫人不遗余力的为叶湘打广告,笑道:“她这心思啊,全都花在这吃吃喝喝和衣服手饰上了。” 经令狐老夫人一提,众人立即想起刚才戏台人那些伶人们身上穿着的华美衣裳,以及她们头上、手上精美饰品,不由又是一阵赞不绝口。 叶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耐心的一一解答每一位夫人的提问,又应下了会派人带图册上门,为在坐各位夫人订质手饰、衣裳的要求,待得众人酒足饭饱,满意的一一告辞离去,叶湘感觉自己的脸都僵了,双颊酸的利害,好像这张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累了吧,快坐下歇歇。”令狐老夫人乐呵呵的冲叶湘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自打儿子媳妇死后,十几年来,她从没有一日过的如今天这样痛快舒心过。 乖巧孝顺的孙媳妇儿,文武全才的孙子,若是令狐方能不用带兵出征就更加完美了,可惜天不从人愿那。半日的痛快喧闹之后,剩下的却是无力改变的无奈与无尽的担忧,令狐老夫人在心底轻叹了口气,面对叶湘时却只有笑脸。 “祖母,闹腾了这大半日您也累了,先让秦嬷嬷扶您到内室去歇歇吧。”令狐老夫人的心情,叶湘是完全明白的,有人在跟前闹腾着的时候或许还能分散她一些注意力,一旦安静下来,老人家更加容易胡思乱想。可老夫人的年纪毕竟大了,最忌大悲大喜,叶湘深怕她劳神,所以才不敢稍离她左右,跟前跟后的一直侍立在旁。 令狐老夫人慈详的笑笑,拍着她的手道,“还有客人没走呢,现在还歇不得。” 叶湘向秦嬷嬷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没事,有我和立轩呢,您尽管歇着,我代您送客。” 秦嬷嬷立即上前笑道:“以前叶小姐没来,您撑着也就撑着了,现在有了叶小姐在旁帮您了,您怎么还这么喜欢硬撑着?是到时候该放手罗。” 令狐老夫人闻言失笑,“怎么给你一说,好像我要巴着这个家不放一样。” 叶湘和秦嬷嬷一起搀扶起令狐老夫人,半强迫的扶着她往内室走。秦嬷嬷打趣的笑道:“您啊就是个劳碌命,没有孙媳妇时候吧,眼巴巴的盼着,现在有了孙媳妇儿了,还不知道要端端当祖母的架子,这些送客的小事就该让叶小姐和世子爷去操心去,您啊,该歇歇啦。” 令狐老夫人满眼笑意的看着叶湘,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好,好,好,就让你这小丫头操劳去,我也享会儿当祖婆婆的福。” 叶湘将老夫人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笑道:“外头有我和立轩呢,祖母您就好好歇着吧。”说着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退出了内室。 “夫人安心歇着吧,叶小姐是个能干的,您可以……” “……小了些,还得多撑几年……” 内室里细碎的说话声渐渐听不真切了,叶湘抬手用力揉了揉脸,将眉间的忧色揉去,也让自己能笑得更自然些。 男客那边自有老侯爷和令狐方招待相送,叶湘只需将女客送走就成。 文瑞公夫人还是一副看不上叶湘的模样,即不正眼看叶湘也没有介绍她家的小姐给叶湘认识。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叶湘也懒的去计较这些,今天是伯阳侯府宴客的日子,她还有大把的宾客得送,才没有时间跟这样的人纠缠了,就算是拿热脸贴文瑞公夫人的冷屁股,她也认了。 “大方得体”的将人送上马车,看着马车驶走。叶湘还没来得及高兴,张仪儿便来报,英国公夫人带着小姐来告辞了。燕艳性格跳跃,不耐烦跟一堆老太太坐在一块儿,所以整个早上都是跟着小姑娘们一起另开了包厢玩耍的。秦家的老夫人们告辞要走时,英国公夫人就去院子里寻她了,可眼看小姑娘一脸的不乐意,想来是小丫头还没玩够,现下还不原意回家呢。 英国公夫人一脸苦笑着向叶湘告辞,燕艳却撇开头不理人,这让英国公夫人感觉很没脸,面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叶湘笑着冲她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才转向燕艳笑道:“这是怎么了?我可不记得有得罪过你,怎的还给我甩脸子呢?你要再这样,下次我可不敢给你送帖子了。” “帖子”二字立时刺激到了燕艳的神经,她长这么大,叶湘是第一个给她送帖子的人,还是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在上的请帖,显得那样慎重其事,好像她是她很重要的客人一样。这张请帖在燕艳心里的份量,绝对是别人难以想象的重要。 燕艳睁着圆圆的大眼,有些不情不愿,又似带了点不好意思的道:“那你明天还会请我来看戏吗?你们仙品居的包厢费太贵了,我娘肯定舍不得为我订座的,王家的小姐们都很失望呢,说以后只怕没机会再看到这么好看的戏了。”说着还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英国公夫人的脸顿时就是一黑,狠狠的瞪了眼自己的女儿。仙品居的包厢费只有十两,贵的其实是办理贵宾卡的费用,可被燕艳这样没心没肺的一说,倒显得英国公夫人抠门到连这十两银子都舍不得给女儿用一样,她的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叶湘哈哈笑着一把抱住燕艳,对英国公夫人笑道:“夫人别怪她,她还小呢,能懂什么啊。” 437仇人 437仇人 叶湘又低头看着怀里眩然欲泣的燕艳,笑道:“想要我明天再请你来看戏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娘安排给你的功课,你得好好做完了才行,我今天就只给三个人写了帖子,本以为我请的都是知礼守礼好姑娘呢,可我刚刚可是看到有人在胡乱发脾气呢,这可不是个守礼的好姑娘该做的事。你要是能把这乱发脾气的坏毛病改改,做个听母亲话的好姑娘,我才考虑明天要不要再请你来看戏。” 燕艳回头看看自家娘亲,又看看叶湘,“我要是听娘的话,不乱发脾气了,你就肯请我来看戏了吗?” “当然!”为了表现也慎重的效果,叶湘还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一脸的严肃。 燕艳低头想了想,便往英国公夫人走去,她拉着英国公夫人的衣袖,还不忘轻声催促道:“娘,咱们快回家吧。” 英国公夫人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着叶湘无奈的道:“这丫头都给她爹惯坏了,我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也亏得你有法子治她。” “女孩子本就该多宠着些的。”叶湘看着燕艳,眼里颇多感慨。这个时代的女子要守很多规矩,等嫁到了夫家,过什么样的日子基本都是夫家说了算,要再想如在娘家般的过舒心日子那是别想了。 送走了英国公夫人,赵家,孙家,文家,柴家和王家的女眷也都相继前来告辞,叶湘一一将人送走,才刚想吁口气,便听牛大丫道:“小姐,刘家的几位小姐过来辞行了。” 刘家的几位小姐?叶湘眉头微微一挑,今天的女客当中,她记得只有她请的刘芳晓和刘香雪姓刘,可她只请了两位啊,何来的几位之说? 之前叶湘忙着帮令狐老夫人招待宾客,便将刘芳晓和刘香雪交待给了牛大丫招待,没有想到这其中竟还出了她不知道的情况。 叶湘转身看去,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刘家一行人了。 两张请帖竟来了六个人,除刘芳晓和刘香雪之外,其中三人叶湘都不认识,不过看三人相似的眉眼,想来应该都是刘家的姑娘,只是最后一个竟是在梅园里骂过她的叶蝉?!刘芳晓和刘香雪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根本就缺根筋?她好心请她们前来,她们竟然还把当众辱骂过她的叶蝉带来了,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最重要的是,叶蝉还是她的仇人! “多谢县主今日的盛情款待。”刘芳晓带着自家一众姐妹上前行礼。 “众位小姐不必多礼。”叶湘的目光在最后的叶蝉身上一扫而过,很客气的看着刘芳晓道:“今日请刘小姐赴宴,主要是感谢两位刘小姐的知会之情,正因为两位小姐的及时提醒,让我们省了许多麻烦。希望今日的招待没有怠慢了各位。” “不会,不会,您今天的安排已经很好了。” “是啊,县主写的那个金凤殇的话本子真是好看极了。” “那些衣裳都是我从没见过的,漂亮极了,还有手饰,还有宴席也很好。” 几位叶湘不认识的刘家姑娘神情兴奋的争相说着,唯有与叶湘相处的的刘芳晓和刘香雪的脸色明显的有些僵硬了。她们自然知道叶湘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她们把叶蝉带来了。 自从刘芳晓和刘香雪收到叶湘的请帖之后,刘府就沸腾了,仙品居旧店重张,请的全是京城一流的达官显贵,很多皇室宗亲都没有份参与,刘芳晓和刘香雪同时收到请帖,怎么不叫刘老夫人高兴呢。刘香雪的姐姐刘香枝整日纠着刘香雪让她带自己一起去赴宴,刘芳静收到消息赶回娘家,死乞白赖的要刘芳晓也带上自己的两个女儿。 刘家顾家未出阁的姑娘都要赴宴,唯有叶蝉刘芳晓和刘香雪说什么都不肯带,结果叶蝉寻死觅活,闹得刘高谊出面说了话,刘芳晓和刘香雪才没有办法不得不把叶蝉也带来。刚到仙品居时,刘芳晓和刘香雪真是忐忑极了,深怕叶湘直接将她们扫地出门,可谁知叶湘的丫环过来推说叶湘一时走不开,还让贴身丫环全程陪着她们,把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致。 两人当时还以为叶湘根本没把叶蝉放在眼里,已经释怀了呢,这会儿才知道,是自己两人高兴的太早了,原来叶湘根本不知道她们把叶蝉也带来了。 刘芳晓和刘香雪又怎么会知道,叶湘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叶蝉在梅园里骂她的那几句话,她在意的是叶蝉冒名顶替了她的身份,她在意的是叶蝉的父母烧了她的家抢她的东西,她在意的是叶家的寡鲜廉耻,她在意的是刘家的有眼无珠。 赴别人的宴请,带多余的人来本就已经很尴尬了,她们还将与主人家有仇隙的人带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刘芳晓和刘香雪对视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蹲身深深的行了一礼,刘芳晓叹息道:“辜负县主的美意,实乃芳晓之过。” 刘香雪急道:“这不关我小姑姑的事,是我祖父发了话,我们……” 人群之后的叶蝉身子一震,低头紧紧的咬住了唇,凭什么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好运的成为县主?凭什么她能成为伯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她的家世甚至连自己还不如,不就是进了仙品居吃了顿饭看了场戏吗?凭什么她就能在这里对她说三道是? 叶蝉心里即愤怒又不甘,更多的还是对刘芳晓和刘香雪两姑侄的不满和自己被人怠慢的憋屈。只是这次叶蝉学乖了,打定主意不管叶湘和刘芳晓、刘香雪说什么,她都不开口。 上次在梅苑因为多嘴被令狐方打了之后,她被刘老夫人足足禁了一个月的足,罚抄了五百遍的女诫才放出来。赴宴之前,刘老夫人严厉交代她,若是她再惹事出事端,就要将她遣回淮阴去了。爹娘和祖父、祖母对她寄于厚望,就巴望着她能攀上一户好人家,能拉叶家子弟一把。 438数银子换下心情 438数银子换下心情 她若是被遣回淮阴,别说爹娘难逃祖父祖母的责难,就是她也没好日子过了。 还在兴奋中的刘香枝和顾如意,顾如玉听到刘香雪焦急的声音皆是一愣,目光无措的在两人和叶湘身上游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芳晓厉声喝止:“香雪!不可胡言乱语。” 刘香雪咬着唇,低头不敢说话了。 叶湘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她挺直了背脊,长长的吁出口气,才看着两人有些讥讽的笑道:“其实你们不用对我解释什么的,你们与她才是一家人,我们不过只有几面之缘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这次请你们来也只是很单纯的为了感谢你们,我想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各位走好,叶湘就不远送了。” 叶湘说完,便径自转身带着一众丫环和仆妇甩袖而去。 刘芳晓和刘香雪难看的低下了头。刘香枝和顾如意、顾如玉三女则是面面相觑,刘香枝蹭到刘香雪身边,扯着她的袖子轻嚷,“香雪,倒底是怎么回事啊?县主怎么走了?” 刘香雪回头狠狠的瞪了眼站在原地低头不语,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的叶蝉。 刘芳晓却用力把她拉了回来,轻声叹息着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去吧。” 叶湘郁闷的在院子里乱走一通,没两下就把自己给走“丢”了,看看四周不是假山就是短矮的木草,感觉哪儿看着都眼熟,就是不知道往哪边走才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身边叶湘的贴身丫头对叶湘的小毛病自然了然于心,看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张仪儿掇了牛大丫一下,冲还在生闷气的叶湘努努嘴,牛大丫低头闷笑了两声,轻咳了下忍住笑,凑到叶湘身边,也不问叶湘是不是又迷路了,只装做不知的道:“小姐,您再在打算去哪儿啊?” 叶湘平时就不怎么管束手下的丫头们,因此也造成了她手下丫头们的性格都很活泼,不会像别人家的丫头那样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先暂时不提,坏处就是如牛丫头这样,没旁人的时候敢没大没小的笑话主子。 叶湘看着牛大丫那张憋笑的胖脸,倒也没生气,主要是她现在心里有更让她生气的事情,与叶蝉这种大仇人比起来,牛大丫的嘲笑根本不值一提。她气闷的叹了口气,道:“去帐房吧,数数银子,转换下心情。” 银子是世上最可爱的东西,没事数数银子,就是叶湘减压、调济心情的方式。 让张仪儿去老夫人哪里交代了一声,叶湘就带着人往帐房去了,当然,是由牛丫头带路的。 仙品居的帐房在品字楼的三层,地方很大,分成了办公区,会客区和休息区三个部分,平时吴宏等人使用的只有办公区,会客区和休息区算是令狐方在仙品居的私人天地,等闲不会让人踏足其中。 有侍卫开道丫头、仆妇环绕,叶湘顺利的进了帐房。仙品居有两位老帐房,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一位姓何,是侯府的家生子,一位姓方是老夫人当初的陪嫁。这样的配置倒不是要搞什么平衡,纯粹就是凑巧了。 两人见叶湘进来,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上前见礼。 “两位先生不必多礼。”叶湘扫了两人的桌子一眼,笑道:“怎么样?后院包厢的预定情况如何?办理贵宾卡的有几家?” 何先生道:“目前办理包年贵宾卡的一共有八家,分别是赵大学士府上,秦老太君府上,五皇子,三皇子,靖王,曹洪曹公子,徐兴帮徐公子,王永宜王公子,其他的如文瑞公府上,陕西节度使王彭云大人府上,江西节度使柴晋大人府上,孙御医府上等等都是连订了往后四天的包厢。” 方大人有些激动的道:“品字楼这边办理季卡和月卡的客人倒是更多些,总收入已经是后院今日出度宾客办理贵宾卡的收入整整三倍还多。” 叶湘笑道:“这是意料中事,后院今天到的都是大人物,像秦家和三皇子、五皇子这一类人,根本不差钱,一万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小数目,拿出来办张包年卡,也只是给令狐方捧个场而已。品字楼这边的客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想来寻门路的,办个季卡或月卡,求的无非也就是与大人物们混个脸熟,以后上门求见能更方便些。这算是看得见效益的长期投资,总比他们寻门路送了礼,却毫无音讯强。” 张仪儿道:“那个曹公子,徐公子和王公子也好有钱啊,他们虽然没有两皇子位有地位,可是也办了年卡呢。” 一万两白银啊,那得是多大一堆银子啊?张仪儿想想自己一月三两的月银,掐着指头算了半天才算明白,那是她不吃不喝存上十年才能存够的一笔巨款。 牛大丫笑道:“曹公子他们不一样,他们办这年卡纯粹就是为了摆阔,觉得只有这样才够面子。” 就像曹洪装逼的时候最爱说的一句话那样:爷在京城就没弱过谁。 所以在这种炫爹炫家族炫银子的关键时刻,他们怎么甘于能输给别人呢?这要是输了,以后出门还要不要见人了?当然是要挑最贵、最有面子、服务最好的包年贵宾卡买啊。 何先生抚着胡子呵呵的笑,“牛姑娘所言正是,咱们开酒楼做生活,要多几位这样的客人才好。” 牛大丫爽放的哈哈笑道:“何先生莫要着急呀,这才第一天呢,您且看明后两天,相信办年卡的客人肯定会蜂拥而致的。” 这贵宾卡说穿了就是令狐方和叶湘给那些达官显贵挖的一个坑。贵宾卡分为三个档次,服务条款全部明例纸上,白纸黑字条条款款写的清清楚楚,就贴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十八幅巨型屏风上,供来往宾客观看。打算简单的比方,若是一个持年卡的客人和一个持季卡的客人同时看中了一个侍女,那么持年卡的客人就有优先选择此女做陪或是为其赎身的权力,同理,当季卡碰上月卡也是一样的道理,有卡比较没卡亦是如此。 439贵宾的特权 439贵宾的特权 虽说有权有钱的大人物上酒楼,酒楼一方给大人们行方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大家都藏着掩着的,深怕为了这家得罪那家。哪里像仙品居这样,明明白白的用白纸黑字写出来,就说自己只认卡不认人,就是皇子公主来了,你要没卡就得给有卡的客人让地方。 如此明确的规定宾客的等级,阐明客人的特权,仙品居算是全京城头一份。 当然,仙品居之所以能这么硬气,是因为他背后的东家姓令狐。有伯阳侯府这座大山震着,就是皇子、公主想在这里闹事,也得先掂量掂量。 这样的条款一摆出来,朝中真正有权势的一批人或许不太会在意,但对绝大部分达官显贵们来说,这绝对是身份与面子的问题,一定是要争上一争的。而对于某些有钱却没什么权的人来说,这又是一个花钱卖人情的好机会,自然更不会错过。 令狐方自小在宫中长大,朝中那些大人们的嘴脸他都门儿清,利用人性的弱点儿来赚钱,他是半点儿负担也不会有。他没负担,叶湘就更不会有了,她只要有银子数就成了,反正天塌了还有令狐方顶着呢。 酒楼的生意红火,做位帐房,两位先生自然也是高兴的心花怒放,方先生笑向牛大丫拱了拱手道:“那就承姑娘吉言了。” 叶湘示意两人继续忙,自己带着几个丫头进了里面,侍卫自然全都留在了帐房外头。帐房毕竟酒楼重地,桌上摆着银票,地上堆着银子的,倒底太扎眼了,万一人进的多了,少张银票少锭银子的那就扎心了。 休息室里其实一早就摆了火盆,只是温度还是有些偏低。因为叶湘畏冷,牛大丫几个早就训练出来了,只进一门就知道这室内的温度对于叶湘来说还是太冷了,当下二话不说分工合作,手脚麻利的给火盆添碳,又多加了两个火盆,摆了桶清水除燥,又将窗户开了小缝通风透气,只眨眼的功夫几人就将一切办妥当了。 叶湘解了身上的斗篷,随手搁到罗汉床上,然后踢掉鞋子便爬了上去,歪倒在大迎枕上。 舒静用绣了猫戏黄蝶的棉套子把刚加了碳火的手炉套好,塞到叶湘怀里,又去旁边的立柜下面翻出一床薄被,给叶湘盖上,这才轻声问道:“可要奴婢去搬些银子进来,让您数着玩儿?” 叶湘不觉失笑,抱着手炉翻了个身,看着她笑道:“数银子就不用了,我刚站外头听那一耳朵就够神清气爽的了,一天进帐近四十万两银子,想来除了咱们家也没有谁了。” 舒静的小嘴顿时张成了o型,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道:“这,这么多?” 叶湘伸出手指头算给她看,“后院有八家办了年卡,那就是八万两,方先生说品字楼里办月卡和季卡的收入是后院办年卡的三倍还多,那就是三十多年两,可不就是四十万两了嘛。” 牛大丫几个也被两人的说话声吸引了过来,亦都咋舌不已,忍不住惊叹,“这些大人们可真有钱。” 叶湘笑了笑,捧着手炉,看着天花板静静的想着心事。她向叶守借了靖王名下的田地来种,虽说靖王府的田庄也会有各自的管事管理,但那些人毕竟不如周开、章盛等人一样,是她接触过了解品性的,她的种粮大计不容有失,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她看着才成。 叶湘思来想去实在抽不出什么人手,毕竟她手里也就那么几个人,还都被她一人当好几人在用,能再抽得出人手来才怪了。突然,叶湘“呼”的一下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她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心性不错,品性也不坏,应该可以信任。 “大丫,把炕桌搬过来,金桔,银杏,给我拿文房四宝来。” 叶湘一声呼喝,一众丫头顿时又忙了起来,炕桌摆到了罗汉床上,笔墨纸砚摊放其上。叶湘研墨静气,然后执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句话。这句话连抬头带属名一共也只有十五个字,简洁的让人发指。 叶湘吹干墨迹,认真的在信封上写上叶励的大名,然后将信装好封上蜡封,这才递给银杏道:“你将这信交给邓扬,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发出去。” 银杏接过信,也不问叶湘这信要发往哪儿的,冲叶湘福了福便转身出去了。这倒不是银杏认识信封上的人名,而是对自家主子的信息渠道有信心。 叶湘让牛大丫撤了炕桌,盖好了薄被,抱着手炉歪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舒静等人见状便都悄声退了出去,让叶湘安心休息。可没一会儿叶湘就听到了门响,来人走路落地无声,但却带出一阵极规律的衣料摩擦的悉索声。 叶湘趟着没动,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直到额上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她才出声道:“我没事,就是想眯会儿。” “累了?”令狐方伸手进被子,发现叶湘怀里抱了手炉,手并不凉,又道:“要不要睡会儿,我抱着你睡。” 叶湘睁开眼看他,“你那边的客人都走了?” 令狐方一边解腰带一边道:“该走的都走了,不肯走的正在拼酒呢,五皇子和曹洪他们三个不知道怎么搅到一块去了,秦家的一个子侄跟曹洪他们有点儿交情,结果把秦良哲和公孙旬也拉去了,这倒也好了,他们一伙人凑了一桌叫了侍女做陪,还在喝着呢。” 令狐方踢了靴子,仅着中衣躺到叶湘身边,叶湘掀开薄自然的依进他怀里,顺手用盖住两人。令狐方的身上火气大,抱着暖哄哄的非常舒服。叶湘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舒服的叹了口气,“你出征之后,就没人给我当抱枕了,真想跟着你一起出征算了。” 令狐方心都揪起来了,他本就不放心叶湘的身子,此时听她抱怨,不由更加心疼,“潇湘苑虽然出入方便,但毕竟临着湖,总要较府中其他地方要冷些的,而且临着街,我出征之后,要是有个什么也鞭长莫及,不太安全。” 440全民皆兵?空想? 440全民皆兵?空想? 他想了想,道:“不如你先搬到祖母院子后面的摘星阁去住吧,那里离祖母的院子近,地势是府里最高的地方,院子里的几颗树都有些年岁了,景色不错,算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而且那屋里有炕,你冬天睡着就没这么冷了,若是觉着燥就多搁几盆水,等撑过这几年,等我回来,你喜欢住哪儿,咱们就住哪儿,好不好?” 令狐方见叶湘不说话,又道:“再说叶守过了年就十一了,皇上拨了不少人手保护他,他不肯回靖王府,可为了不惊扰你,他把那些明卫暗卫全留外头了,你说万一要是有人钻这个空子趁虚而入,那岂不糟糕?与其留着这个安全隐患,还不如你带着丫头婆子住到摘星阁去,把潇湘让给叶守住,反正府里院子多的是,你们这样两厢都方便,不是吗?” 叶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令狐方的安排。她想的倒不是叶守年纪大了,两人住在一个院里不方便,当然,叶守的安全问题也是一个方面,但她考虑更多的是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年纪毕竟大了,更需要人就近看着才行。再怎么说她都是令狐方的未婚妻,在他出征期间,她更应该担起照顾二老的责任才是。 令狐方搂着叶湘的腰,感觉到她的柔顺,将她往自己身上再拢了拢,几乎是贴着叶湘的耳朵低语道:“府里在各处的产业,祖父祖母三年前就交给我打理了,祖父在外征战多年,祖母明里暗里置办了不少产业,我已经通知了各处的管事赶来京城,算算时间这两天人就到了,到时我带你见见,我在不的这几年,家里就要辛苦你打理了。” 叶湘忍不住挑起眉,微侧了头看他,“有不能见光的?” 令狐方“嗯”了声,把叶湘的头扳回原位,继续贴着她的耳朵道:“其它倒没什么,主要是几座金矿和银矿。” 伯阳侯府竟然有金矿和银矿?还几座?叶湘张口结舌的瞪了瞪眼,震惊的心口扑扑直跳。 令狐方想起叶湘财迷数银子时的表情,不由贴在她的耳边轻笑起来,“知道你相公这么有钱,现在有没有很欢喜?” 叶湘一把推开他的头,斜眼看着他,也压低了声音道:“哪里看到我欢喜了?我现在明胆很惊吓好不好?官府不是明令金、银、铁、铜这一类的矿产不准私采吗?咱们家这样,没事吗?” “律令这种东西也就是制定来限制限制老百姓的,只要我们手中有足够制衡的势力,就是皇上也得睁只眼闭只眼,乖乖让出这块肉。” 叶湘眨了眨眼,她算是有些听明白了,“除了我们家还有谁?他们都是祖父的老部下吗?都是掌着重兵的?” 令狐方笑起来,揉着叶湘的头叹道:“你这丫头,这会儿怎么又聪明了呢?” 叶湘护住自己的头发,怒瞪令狐方,“我向来就聪明绝顶,你什么时候见我不聪明过了?” 令狐方看着她淡笑不语,他可不打算告诉小丫头,她什么时候离子才会变迟顿,他是巴不得她能更迟顿一些,最好除了他,谁都看不进眼里才好。 把叶湘重新搂回怀里,再给她捻好被角,令狐方才贴着她的耳朵把几个合伙人说给她听。正如叶湘所想,几个合伙人都是伯阳侯一系,手掌重兵公侯。 令狐方眼睛盯着头顶的房梁,轻声叹道:“其实皇上会默许这件事,跟我们各家一直资助战后退役的伤兵也有关系。” 叶湘本以为自己生活的朝代挺太平的,可听着令狐方的感叹,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伤兵……很多吗?” “这些年大华朝虽然看似太平,但是北方和南方其实每年都有大大小小战役发生,南方蛮夷野性难训,打服了没几年又会造反叛乱,这已是历朝历代的一个故疾,大家都习惯了。北方每到入秋,草原上的靼子就会挥兵南下劫掠边关诛镇,咱们的边界线太长了,靼子全是骑兵,又是小股做战,机动性太高,根本防不胜防。” 叶湘想着前世的上下五千年历史,好像各个朝代的北方面对蒙古兵亦是这样的情况,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有没有可能让边境处的百姓做到全民皆兵?” 令狐方轻笑,“靼子凶悍如虎,老百姓却基本都手无搏鸡之力,你让他们拿什么去抵挡靼子的弯刀啊?傻丫头?” 叶湘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据理力争道:“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最强的,北方靼子的跟我们大华比人数少得可怜,可为什么打服了一次,十年之后又会来犯?我觉的就是被生活压迫逼出来的,环境使人成长,他们生存的环境太过艰苦,他们自身若不强大起来就活不下去,所以靼子必须凶悍强大。反观我们大华,因为有边军保护,百姓生活安逸了,反而变得懦若无能,连拿起刀枪反抗入侵的勇气都没了。你说百姓手无博鸡之力,可军队的士兵也是征召的老百姓训练出来的,那么你派人下到个个村庄去把百姓们都发动起来,教给他们抵抗靼子的能力,让他们可以保命,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令狐方还是摇头,“你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法子的人,祖父以前就曾试过让各村各镇都组织起民兵,可是不行,百姓一听到靼子的马蹄声,吓的腿都软了,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抵抗。” 叶湘撑起身体,盯着令狐方半晌,想着前世现代史中最为庞大的农民大军,眼中射出夺目的光芒,肃容道:“不是这个法子行不通,也不是百姓软弱不堪,而是你们没用对方法。” 令狐方看叶湘说的慎重其事,想着小丫头的急智,也来了点儿兴致,双手抱头好整暇的看着她,“那你说说。” 叶湘歪着头努力回想脑中那少得可怜的有关战争的记忆,“第一步,应该是要宣传靼子的凶残……” 441馊主意 441馊主意 令狐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想把百姓都吓死吗?引起骚乱可是要砍头的。” 叶湘拍了他一下,怒道:“我这都还没说完,你别插嘴行不行?” 令狐方只好忍着笑,哄她,“好好好,我不说话了,听你说,行了吧?” 叶湘努力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组织成语言,缓声道:“这世上人人都怕死,谁都不想死,在知道自己有人保护的情况下,人们会下意识的软弱,想着只要躲过一这劫就会得救,可如果你让他们的身后没有了保护的人,在不拼就会死的情况下,你说一百多的村民,对上只有十几人的靼子,他们是拼还是不拼?” 令狐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已人叶湘的话里听出味来了,“你是说,要把他们逼到极致,逼出他们的血性?” 这种时候,叶湘可不敢打包票的点头,万一令狐方要是听了她的馊主意,真赶着老百姓去跟靼子拼,那她的罪过就大了。叶湘讪笑,“当然,光逼也是不行的,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贪财,有人贪色,有人爱权都各不相同嘛,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第一步主要是让老百姓知道靼子的危害,比如杀人如麻啦,不光要抢东西,还会屠村屠镇屠城之类的啊,还有像抢强民女,就说从八岁到八十岁都不会放过,被抢走的女人会被扒光衣服,一路被靼子玩回草原,要是死了,年轻的就煮来吃了,老的就扔了喂唔唔……” 令狐方被叶湘说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捂着叶湘的小嘴,忍不住大皱眉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扒光衣服,还煮来吃了?靼子虽然也有凶残成性的,但他们也是人,绝大部分还是很正常的。” 叶湘拉开令狐方的手,不满的道:“我这叫夸张,要调动起老百姓同仇敌害的情绪,有选择的夸大是必需的,你懂不懂。” 令狐方看着她那张牙舞爪的娇蛮样子,笑着哼了哼,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你这丫头懂的倒多,还一路玩回草原……”令狐方的声音含在嘴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头一低便盖住了叶湘的唇,四唇相触…… 这还玩出花样来了?这已经不知是两人之间第几次的唇齿相触了,叶湘红唇轻启,却不见他进来与她共舞,便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了。 叶湘抬手绕过令狐方的后颈,紧紧抱住,然后抬头含住他的唇,丁香小舌坚定的轻叩他的唇齿间。 令狐方似乎笑了下,齿关微启,一时间只觉的畅快无比。 叶湘被令狐方吻的迷迷糊糊,神思不属。 叶湘被惊了一下,随着意识回笼,她立即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不由脸红了红。她有些不知道所措,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令狐方忍得出了一身的薄汗,看着小丫头僵在他身下,不由转头戏谑的她的脸上亲了亲,笑道:“平时看你不是胆子很大吗?什么都敢往外说,这会儿怎么就成闭嘴葫芦了?” 那种事情说穿了那就那样,叶湘其实也不是怕,就是……紧张,对,她其实就是有些紧张。 毕竟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她都是个黄花大闺女,理论知识虽然不老少,但是实战经验就是个渣蛋,会慌会紧张也是再所难免的嘛,再说她如今的身体才十四啊。 令狐方急喘了口气,一把按住了叶湘的手,下一刻,他就从罗汉床上一跃而起,两步冲到立柜旁,从中抓了几件换洗衣物。 叶湘伏在罗汉床上咯咯直笑,令狐方回头指点她半晌,咬牙丢下一句,“你给我等,迟早让你知道我的利害。”说完,便甩头进了净室。 叶湘咯咯笑得更欢实了,她这回可把他戏弄得不轻,刚才他气的整个人似乎都打颤了…… 等令狐方从净室里收拾好了出来,叶湘已经趴在大迎枕上睡着了。看着她嘴角还带着笑的睡颜,令狐方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他伸手为她拢了拢发丝,又捻了捻被角,这才拿起外袍穿好,顺手拿了本兵书坐在她身边静静的发起呆来。叶湘之前的话听着虽然儿戏,但他却听进去了,这小丫头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但他的话里有时也确实有些极有用的东西。那全民皆兵的设法,他要好好琢磨琢磨,兴许还真能成。 时间在叶湘的睡梦中飞闪而过,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牛大丫的说话声。叶湘睁开眼,就瞧见令狐方坐在她身边,正弯腰穿靴子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叶湘揉揉眼,捂嘴打了个呵欠。 “申时过半了吧,你睡了快一个时辰了。”令狐方穿好靴子回身宠溺的拧了拧叶湘的鼻子,“要是累就再睡会儿,晚上咱们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也成。” 叶湘打开令狐方的手,拥被坐了起来,揉了揉脖子道:“不睡了,祖母还在院子里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休息好,我得去看看,还有小守,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院子里。” 442鞭马而来 442鞭马而来 令狐方惊讶道:“叶守过午就走了,我过来时就看到他带人走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叶湘愣了愣,然后皱着眉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我现在突然有种儿大不由娘,弟弟大了不由姐的感觉。” 令狐方失笑的摇摇头,倒也不接她这话,而是道:“你中午让邓扬给叶励送信了对吗?” 叶湘还有些迷糊,轻轻嗯了一声。 令狐方看着她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叶励现在就在京城,你让邓扬给他传信,他接收到信就来了,人就在外头呢。” “啊?”叶湘呆呆的看着令狐方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差点儿没跳起来,她一边忙不迭的穿鞋,一边嘴里连珠炮似的问道:“励堂哥在京城?他不是刚考了秀才准备读书继续考举人的吗?他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怎么也没来找我呢?” 令狐方退开两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闲闲的问,“你有告诉过他你要上京城来?你告诉过他你住哪儿吗?” 叶湘侧头想了想,半晌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似乎,好像,应该没有跟叶励说过她自己的事。 令狐方拍开叶湘挠头的手,让她背对自己坐着,拿了梳子要给她梳头。 叶湘不禁侧目,有些怀疑的多看了他两眼,“你行不行啊?” 令狐方用梳子在她头上轻敲了一记,哼道:“我行不行等咱们大婚之日你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坐好,想想你堂哥还在外头坐着呢,再磨蹭,你一会儿就可以留人家吃晚饭了。” 叶湘连忙背过身坐好,见令狐方没问她找叶励什么事,便自动招供道:“我向小守要了他名下的田庄种些东西,不过靖王府的那些管事我一个都不认识,再一个我觉得,以靖王妃和靖王的性格,他们手下的那些田庄和管事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偷奸耍滑肯定是没跑了。我一个女孩子东奔西跑毕竟不太方便,所以就想让励堂哥帮我去四处看着。叶家是商贾之家,励堂哥还是个秀才,田庄里的那些门道儿肯定瞒不过他。要是励堂哥能力不错,到时就让小守拨些侍卫给他,让励堂哥把小守名下的产业都好好的撸一遍。反正励堂哥小守也认识,大家做生不如做熟,励堂哥读书那么辛苦不就是想做官吗?只要他真有能力,有小守在他还怕以后没官做吗,你说对不对?” 令狐方笑着嗯了一声,随口应道:“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你的亲戚也不多,走一两个后门还是可以有的。” 叶湘不满的回头瞪他,“什么叫走后门儿呀,你说话真难听。” 令狐方双手翻飞,辫子竟然编的非常平整,看得叶湘都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编辫子了?” “也没多久。”令狐方含糊其词,显然对此不愿多提。飞快的给叶湘绑好头绳,戴好花钿,令狐方退开两步,将叶湘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觉得没问题了,才拉开门走出去,让牛大丫几个进来侍候叶湘洗漱。 叶励到京城已经两月有余,对于叶湘与令狐方之间的事,可说是早有耳闻。只是他以前以为是同名同姓,只当彼叶湘不是此叶湘,可直到今天下午他接到叶湘的来信,拿着信寻到仙品居,将信给那姓吴的掌柜看了之后,他才获知,原来自己的小堂妹竟然已经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了。 仙品居的吴掌柜,对来往的高官贵爵都不加以辞色,偏对他客客气气的,还亲自将他带到了这三楼的重地,叶励整个人像是如坠梦中一般,坐在这会客厅里许久都回不神来。 令狐方出来便看到叶励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由笑着金桔银杏上茶。 叶励听到声音回神,见令狐方走来,连忙起身见礼,“学生见过世子爷。” 令狐方摆了摆手,撩袍在叶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道:“你是小湘的堂哥,算来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兄长,只不过我与小湘还未完婚,你这声兄长就先记着,这样,我叫你一声叶兄,你就叫我的字——立轩如何?” 叶励想了想,便欣然应允,又向令狐方客气的拱了拱手才小心翼翼的坐下,问道:“不如叶湘妹妹如今身在何处?” 令狐方答非所问的道:“不知今日叶兄接到信时,身在何处?” 叶励老实的回答,“城东墨香阁乃是我叶家产业,我如今就暂住在那里,今日接到妹妹来信时,我正在铺子里清算帐目。” 仙品居在城南,城东墨香阁离仙品居可不近,就算坐马车也得走一个多时辰,叶湘睡前写的信让邓扬送出去,小丫头还没睡醒这叶励就赶到了仙品居,令狐方忍不住好奇叶湘倒底在信里写了什么,竟能让这叶家四房的庶子这么勤快。“叶兄可否将小湘的信给我看一看。” 叶励还以为令狐方在疑心叶湘给他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话,忙把信掏出来递给令狐方,以显清白。 堂哥,有事求助,速来京城仙品居,叶湘。 令狐方看着信纸上简短到让人发指的内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叶励道:“叶兄,你就是看了这信,就忙不迭的鞭马而来了?” 叶励正容道:“妹妹有事相求,我人又在京城,怎能不立即催马而致?” 令狐方笑着打量了叶励一眼,满意的点点头,一边起身一边道:“小湘午睡刚起,现在正在洗漱,不多时就能出来了,我还有事要先去处理,叶兄你慢坐。” 叶励慌慌张张的从沙发上站了身,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令狐方,讷讷的道:“世子,你不在这儿……”虽说叶湘是自己的堂妹,可这位伯阳侯世子是不是也太随便了些?就这样让自己的未婚妻与他这外男单独见面?他就不怕别人传闲话吗? 令狐方拍了拍叶励的肩膀,笑道:“你是小湘的堂兄,你们两兄妹见面说个话,我要是还得在旁看着,那像什么话?你慢坐,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443投效 443投效 你不在旁看着,才不像话吧!叶励看着令狐方潇洒离去的背景,心里这样想着,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励堂哥!”一声门响,叶湘便笑盈盈的从内室里快步走了出来。 叶励一见容光焕发,看着似比数月前长高了一点,且姿容更显出色的叶湘,神情微微恍惚了下,回神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拱手与叶湘见礼道:“叶湘妹妹。” 这模样可真是标准的酸书生模样。叶湘笑着顺意一指沙发,“堂哥,咱们兄妹不用这么外道,你坐。” 叶励笑了笑,果然比面对令狐方时放松了许多,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妹妹近来可好?寻为兄,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叶励之前与令狐方说的话,叶湘在里面都听金桔说了,她笑盈盈的道:“堂哥放心,我一切都好,寻堂哥来,倒确实是有事让堂哥帮助,不过这件事予堂哥来说也是一个机遇,若做的好了,日后堂哥便是考不中进士,要谋个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励目光一闪,正色起来,“妹妹先说说是何事。” 叶湘便把想让他管理和巡视靖王府各处田产的事说了,“这里面主要有两部分内容,一是挑出各种田庄上的蛀虫,二是,注意各处是否有能用可用的人。当然,堂哥手里若是有什么能人,也可以推荐上来,经考核之后若是确实得用,到时安排到王府做事也是可以的。” 叶励想着那个关于叶湘和靖王的传闻,斟酌了半晌才问道:“妹妹,叶守……真的就是如今的靖王?” 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叶湘轻嗯了一声,点点头。“小守年纪还小,还需要我们多帮衬着些,堂哥现在若是能在其中多出些力气,以小守如今的身份地位,日后帮堂兄推荐个一官半职并不是难事,堂哥觉得呢?” 叶湘的意思,叶励如何能不明白?要帮叶守打理田庄就得暂时先放下学业,这就是让他在科考和投靠叶守之间做抉择。叶励也是个心性果决之人,他相信叶湘不会害自己,咬咬牙,他对叶湘重重的点了点头,“为兄明白了,为兄甘愿投靠靖王,为靖王爷打理田庄。” 叶湘嘻嘻一笑,“堂哥日后肯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叶守现在跟着皇帝派来的人学习,叶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有空见叶励。想了想,叶湘只能让叶励最近三天都呆在墨香阁不要外出。她回头跟叶守说一声,让叶守抽个空去找他,这样总比叶励去寻叶守容易也方便些。 送走了叶励,叶湘便去了老夫人处。 事实证明,叶湘怕老夫人一个呆着会无聊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她不在的时候,老夫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娱乐项目。 叶湘寻到老夫人处时,远远的便听到了包厢里传出的“咦咦啊啊”的曲子声,听那声音还是个熟人,唱的正是《金凤殇》中的一个经典唱段。 叶湘走进包厢,正好看到老夫人和秦嬷嬷一副摇头晃脑,很是陶醉的模样,紫烟几个更是看得目不转睛,神情专注,要不是叶湘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来,实在太过惹眼,估计她们还不会发现。 曲声嘎然而止,董娘子连忙曲膝向叶湘见礼。 令狐老夫人也回头看向叶湘,和蔼的笑道:“是湘丫头啊,忙完啦?” 叶湘笑着上前跟老夫人见礼,道:“午后去帐房看了下今天的收益,后来歪在榻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丫头也不叫我,才会让我睡到这会儿才醒。” “今天忙了一早上了,也难怪你会觉着累。”令狐老夫人拍了拍身边的坐椅,“来,坐这儿陪祖母听会儿戏。” “是!”叶湘笑着的曲了曲膝,笑着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冲董娘子点了点头。 “咿咿啊啊”的曲声又起,叶湘陪着老夫人听完了这一段,又让牛大丫取了红封赏给董娘子,才看着她笑道:“你们今日的表演很不错,宾客们都很满意,因为老夫人喜欢你们演的戏,所以那些衣服手饰,我就暂时不先收回了,等先唱完这一本再说。” 董娘子见叶湘有要遣她下去的意思,忙弯着腰陪笑道:“县主之前说的能允院中侍女们购买那些衣服手饰的话,不知是否还做的准?不瞒县主您说,今日早上这一场唱罢,我们得了不少打赏,县主的那些衣饰确实是华美动人,院子里的姐妹们都有心购下一两件。” 叶湘转头向身后的牛大丫微微点头示意,一边对董娘子道:“我的那些衣饰如今还都是头一份,原本就是做出来做样牌的,手饰上镶嵌的不管是美玉,还是水晶、玉髓、珊瑚、珍珠,用的都是真正的好东西,这价格肯定是便宜不了的,这个还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牛大丫走上前,将手里拿着一本画册往董娘子手里一递,一边还不忘笑道:“这册子上的东西虽然是贵了些,不过却是我家小姐废寝忘食弄出来的,都是妥妥的好东西,原本我们姐妹几个还说一定要从中先挑些称意的,现在倒让娘子和院子里的姑娘们占了先了。” 牛大丫这话听着有点儿夹枪带棒,似乎还有点儿挑拨的意思在里面,董娘子可是在风尘里过滚的人,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没怀什么好意呢?只是这胖丫头是叶湘的贴身丫环,董娘子就是再不服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因此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一时倒也不敢接话了。 令狐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说话,也不插嘴,脸上一直是笑盈盈的。 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叶湘觉得自己和几个丫头就是演的再像,也肯定瞒不过令狐老夫人。但她老夫人既然没有出口阻止她,便应该就是默许了,因此也就大着胆子把戏继续给唱下去。她看着牛大丫笑骂道,“这批没了,下次让匠房的先生再做一批就是了,我什么时候少了你们的穿戴了?” 444派头 444派头 张仪儿轻笑着为牛大丫解释,“小姐,大丫姐一早就看中了几件合意的,为怕您拿去送了人,还特意去跟匠房的先生打听过了,她一听先生说那些玉石珊瑚都是独一份的东西,镶了上一件,下一件的用材就没那些正的颜色了,可是担心了许久了呢,这事儿您可骗不了她。” 董娘子是见过叶湘与几个丫头的相处方式的,此时听叶湘和两个丫头的对话,得知那些饰品竟是这样的好东西,心里骤然一喜,可续而又有些焦虑起来,那些饰品有些都是一整套的,虽然她还没看过价格,但既然都是独一份的东西,她自然得回去好好的挑捡挑捡,可不能让好东西被那些小骚蹄子们给抢了去。 心不在嫣的与老夫人和叶湘又应酬了两句,董娘子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叶湘给的打赏急匆匆的走了。 等人一走,紫娟去把包厢门一关,老夫人就指点着叶湘和牛大丫几人笑了起来,“你们这几个鬼灵精,做生意怎么都做到自己酒楼的姑娘们头上了?你们也不怕她们知道了,以后不好好唱戏,砸了仙品居的招牌?” “祖母说错了,咱们仙品居的招牌是酒菜,可不是哪一折戏。”叶湘靠着老夫人,笑盈盈的道:“何况我的东西确实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若她们都是些好的,我自不会如此与她们锱铢必较,可您不知道,我这些东西才送过来没多久,竟然就有人私藏了,我若不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以后若是还想借她们展示衣裳手饰,可不就次次都成肉包子打狗了?” 秦嬷嬷一听,脸上就显出不满来,“当初买人进来时就没仔细挑挑吗,怎么会让手脚不干净的也给混进来了?” “咱们酒楼里现在的伶人,有部分是立轩安排人买的,还有一部分就是董娘子从花楼里带过来的,可能就是这一部分人里出了问题。后院所有的侍女伶人现今都归刚才那董娘子管,所以我今早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那些衣裳手饰都是造了册的,但凡有损坏或失丢的,我也不找别人,只找董娘子赔。” 令狐老夫人点点头,看着叶湘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色,笑道:“是该如此行事,你这丫头办事妥贴,真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派头了。” 一屋子丫头都轻笑起来。 这话要照叶湘的听来真不算什么,可要按这时代女子的惯例,这时候就该羞恼一下。她跟令狐方在一起时,撒个娇发个嗲什么的,那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发挥,都不需要假装的,可现在要让她装羞恼,她还真装不出来。叶湘拽拽长发,无辜的看看四周发笑的丫头们,又看看令狐老夫人,很是没脸没皮的说道:“我有当家主母的派头只怕就祖母您最高兴了,对吧?” “对!对!”老夫人拍着叶湘的手哈哈大笑。 叶湘也陪着笑,半晌又问起,“祖母,您很喜欢看今天演的戏?” 老夫人点头道,“喜欢啊,这戏看着热闹,曲子新颖,唱得也好听。” “祖母喜欢,那咱们以后就天天来看。”令狐方出征之后,要是能有个什么事分散老夫人的注意力,想来也能让她的心情好些,不至于呆在家里整日提心吊胆的。 老夫人开心的笑不停,可笑了一阵又忍不住感慨的道:“这再好的东西啊,看多了听多了也腻味。” 牛大丫在旁给老夫人出主意,“这还不简单?老夫人若是看腻了这《金凤殇》,就让小姐再写个新的话本子,让董娘子排练好了,演给您看,这样到时候不就不会腻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继而一想——对啊,可不就是如牛大丫所说,老夫人若是看腻了这个话本子,让叶湘再写个新的,换着演来看不就不会腻了吗? 这下可把令狐老夫人和秦嬷嬷给乐坏了,直接着叶湘问,什么时候写新的话本子,她们想看什么样的话本子之类的,这一聊就一直聊到了华灯初上。 令狐方派了邓扬来传话,说是五皇子等人还没有散,让叶湘陪老夫人用了晚饭先回府。至于老侯爷,中午吃完饭就被几位老将军拉着去城郊大营了,说是今晚就不回来了,要在大营里看完将士们明早的操练才回来。 令狐老夫人和秦嬷嬷就跟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迷上了讨论让叶湘给她们写什么样的话本子。叶湘陪着老夫人在仙品居里用了饭,直到上车回府,令狐老夫人和秦嬷嬷还热情不减,两个加起来都有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叽叽咕咕的说个没完。 马车在二门停下,众人换了油壁车继续往福寿院去,老管家秦松尽职的一路跟到福寿院,等众人都进屋坐下之后,才上前见礼,然后询问今日收到的贺礼如何处置。 原本今日在仙品居时,每位到场的宾客都送了不菲的贺礼,只不过那些东西摆在仙品居里太过扎眼了,而且数量也不少,所以令狐方就让侍卫分了几次把那些礼品都悄悄拉了回来,现在就堆在前院的一个院子里。 “我年纪大了,可没精力去捣鼓那些东西,湘丫头,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处理了。”老夫人一听贺礼二字,就立即摆手道,“秦嬷嬷,你去把库房的钥匙都拿给她。”说完,想了想又对叶湘道:“哪些东西要收进哪个库里,这都是有惯例可寻的,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秦松。我的精力是越来越不行了,内外的几个库房我也有几年没整理过了,也不知道里面都堆了些什么,你要是有空,就顺便把几个库房都理一理,这个家以后反正也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现在理一理做到心里有数,以后管家也方便些。” 叶湘想着只不过是一宴客的贺礼,又听一切都是有惯例可寻的,想来应该不难便乖乖答应了。 445库房 445库房 老夫人一听叶湘答应了,便直接开口赶叶湘回去休息。 从老夫人那儿告辞出来,叶湘便坐着油壁车回了潇湘苑,梳洗之后,换了身舒适的衣裳出来,叶湘才刚在罗汉床上坐下来,牛大丫就面色古怪的掀帘快步走了进来,“小姐,你可能被老夫人给坑了。” 叶湘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她,“你怎么会这么说?出了什么事了?” “奴婢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牛大丫面色有些僵的苦笑着,看着叶湘的眼神似乎有些羡慕,又似极为同情,总之非常复杂。 叶湘拿起厚斗篷穿上,顺手抱了个暖炉,便跟着牛大丫走出了屋子。院子里,姜洪正提着灯笼,指挥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往院子里搬箱子。几人一见叶湘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俯身行礼。 叶湘看着那几口黑漆箱子,奇怪的问姜洪,“姜叔,您这是做什么?这些箱子哪儿来的?怎么搬我院里来了?” 姜洪笑道:“这些是秦总管让人送来的,说是侯府的内外几个库房造册的帐本,今儿老夫人已经吩咐以后库房归小姐您管,所以他让人把帐册拿过来先让小姐您过过目。” 叶湘看了看前后一共四口的大黑漆木箱,嘴角忍不住就抽了抽。她快步上前掀开一个箱子,只面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帐,按册子的厚度和大小看,一个箱子里至少得有三四百本的帐册。 叶湘瞬间风中凌乱了,四个箱子最少也得有一千多册的帐本,这么多帐本里登记的得有多少东西?侯府的库房是博物馆吗? 叶湘随手从箱里子抓起一本帐册,快速翻了两页,只见里面记得的都是流水账,如:某年某月某日,获皇上赏赐素凌多少匹,锦凌多少匹,白锦多少匹,杭绸素缎多少匹,杭绸团花多匹如此种种。这样的记帐方式虽然详细,但烦琐尤如老太婆的裹脚步,也难怪会有这么几大箱子的帐册了,叶湘看后改下稍安,让侍卫们把箱子搬进客厅。 “小姐,这是今天各处送来的贺礼礼单,是秦总管让老奴交给您的,您看看。”姜洪从怀里掏出两本帐册递到叶湘手。 叶湘看着手里的两本册子,无语了很久,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苦中作乐的想道:四大箱子的帐册都搬进屋了,还差这两本吗?她现在也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毕竟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账本这种东西,多两本也就多两本吧。 姜叔看叶湘的表情实在称不上愉快,忍不住笑着劝了一句,道:“小姐,您不要觉得烦,这可是好事呢,老夫人肯将府中的库房交给您打理,说明她已经完全接纳您了,如此,您在侯府也算是站稳脚跟了。” “我知道的,姜叔,时间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叶湘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将姜洪送到了院门口,看着他走进巷道的黑暗中,才转身回了屋。 看着并排放着的四口大箱子,叶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很久之后才微微叹了口气。她并不想现在就接手侯府的这些东西,感觉心里特别别扭,总觉得她和令狐方还没有结婚,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接手管侯府的财务,会让人说她贪财什么的。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挺矫情的,不过就是控制不了那股别扭的情绪。另一方面理智又告诉她必须尽快接手侯府的一切,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毕竟不年轻了,令狐方出征后,她要尽量帮他把家里的照顾好,只能才能分出更多的心思来帮他,提高他活着回到京城的机率。 到了这种时候,叶湘只恨自己不是学化工出身的,不然制个tnt,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也不用抱着脑袋想半天,只想到火药是由流磺、硝石和炭组成的,至于配比什么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小姐,您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儿歇了吧。”叶守把三只豹子带着了,至今还没回来,牛大丫决定安排人在叶湘的外室守夜。她把人手分成了两批,她、张仪儿和舒静守上半夜,金桔和银杏守下半夜。 叶湘只笑了笑,道:“我白天在仙品居里歇了午觉,这会儿还不困,你去帮我拿笔墨纸砚来,我写点儿东西。” 很快,暖阁的罗汉床上便加上了炕桌,舒静把笔墨纸砚在炕桌上铺好,便安静的退到了一边。张仪儿和牛大丫各端了两盏烛台进来,把个暖阁映照的宛若白昼一样。 叶湘简直哭笑不得:“蜡烛难道就不要钱吗?你们点这么多蜡烛是想干嘛?” 牛大丫道:“世子一早就吩咐过奴婢了,他说您晚上要是想看书做画什么的,屋里就得多点几盏灯。” “那也没必要点这么多啊。” 张仪儿嘻嘻笑道:“大丫姐这是看了客厅里的四口箱子,心里不平呢,她想着反正侯府的钱就是花十辈子都花不完了,也就不用再给小姐省这两盏灯钱了。” 舒静拿着装女红的簸箕进来,闻言也笑道:“小姐多点两盏灯,顺便也让我们来蹭点儿亮光。” 叶湘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笑道:“蹭吧,蹭吧,省得你们说我小气。” 一阵笑闹过后,屋内很快就归于安静。 叶湘狡尽脑汁的想着电视电影里看到过的,她应该能制造成功的杀伤性物品。比如装在啤酒瓶里的气油,防狼必杀机辣椒水等等。 玻璃是由纯碱,石英石以及石灰组成的,她曾在一文古文里读到过,中国古代将石英称之为颇黎,也叫水玉,就是不知道大华朝是怎么称呼石英的,不过这些回头找人问问应该就能知道了,若是她能制造了玻璃,把气油改成菜油,用于守城的话,应该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至于辣椒水倒是简单,只是这东西只能用于偷袭,而且使用起来,也不太方便。若是做成辣椒粉,风向正确的话,从城头上晒下去,应该也能造成一点的伤害…… 446安排 446安排 叶湘想想写写,写写停停,直到写的眼睛泛酸,停下来一看,也不过只是写了半张纸。不过她倒也不觉得失望,毕竟她过去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又不是想什么有什么的无敌智慧美少女,若是能将这张纸上的东西都捣鼓出来,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牛大丫几个一起服侍叶湘去净室洗漱,令狐方却就在这时一身酒气的晃了进来。他耳聪目明,就算是喝了酒,耳力也依然惊人,听着内室里传来的水声,他干脆在了罗汉床上坐下。眼角瞄到炕桌上娟绣的字迹时,他好奇的抽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诸如玉米、番署、水稻、菜油、贝壳、辣椒粉等等一长窜名称。 “这丫头,又在琢磨做什么吃食吗?”令狐方宠溺的笑笑,把手里的纸摊平在炕桌一角,用纸镇压好,然后另抽了张白纸,拿起笔刷刷写了一句留言,走进内室将纸放到叶湘的床头,便又出了屋子,晃晃悠悠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令狐方一身劲装短打走进叶湘的院子,才刚掀起叶湘小厨房的门帘,都还没来得及跟叶湘笑一笑,问一声早安,身后就传来了邓扬的禀报声,“爷,五皇子来了,说是要您跟他一起去城外大营挑选三千亲兵。” 令狐方看着站在灶前的叶湘,又看看她面前灶台上冒着香气的云吞面,头也不回的道:“让他先等着。” 邓扬看着令狐方一脚踏进了小厨房的背景,心说:五皇子不愧是跟自家世子爷穿同一条开档裤长大的,连世子爷的反应都猜得这么准。“爷,五皇子说,你要是敢让他等,他就进来跟叶湘小姐打声招呼,再讨顿早饭吃。” 令狐方想了想,依照老五那不靠谱的个性,说不定还真会闯进来,令狐方看着叶湘手里香味四溢的云吞面,目光纠结,有点儿挪不动步子。 叶湘看着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令狐方一般进候其实都挺严谨的,就面对美食时,有些难以自控。外界的那些关于他的传闻虽然都是他有意放出去的,但他其实对美食真的没什么抵抗力。 叶湘看着他,笑着建意,“时辰又还这么早,也不知道五皇子来时用过早饭了没有,你要不请他进府来坐坐,我再下碗面,你们吃了再一起出门?” 令狐方顿时如释重负,回头邓扬沉声道:“你去请五皇子到前院客厅里稍坐,就说叶湘小姐在给他下面条,让他先坐着等会儿。” “是!”邓扬领命而去,嘴角却不可抑制的高高翘了起来,心说:自家爷与五皇子可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不知道五皇子会不会被自家爷这翻话给哄住呢? 事实证明,五皇子为人还是比较单纯的,他一听叶湘在给他下面,就真的乖乖在客厅里坐等吃面了,一点儿都没有要进来打扰令狐方与叶湘二人世界的意思。论奸诈,他完全不是令狐方的对手,就这么被一碗云吞面给收买了。 令狐方在小厨房里,站着就把叶湘煮给叶守的云吞面给吃了,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她刚煮好的两碗云吞面去了前院。叶湘拿他这无赖脾气完全没办法,看了看竹筛里还剩不少的云吞,干脆全都下到了锅里,全煮给了叶守当早饭。 云吞还没起锅,叶守就到了。 “姐,舒静说你有事找来,什么事啊?”叶守一边问,一边自已动手从长桌底下抽出长凳坐下。从在前山屯开始,他就经常在厨房的长桌旁用早饭,看着叶湘在灶台前为他忙碌,那种感觉即温暖又温馨,现在他身份地位都不了,姐姐每天还是会在灶台前为他忙碌,可他却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在长桌边用早饭了。 叶守还在低着头感慨,叶湘把一大碗云吞连勺子一起摆到他面前,然后用围裙擦了擦手,也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条长凳坐了,道:“我昨天见到叶励堂哥了,他人现在就住在城东的墨香阁。”说着叶湘便笑了起来,“我是午后送完客才去帐房写的信,他人在城东,结果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仙品居。” 叶守听着也笑了起来,他明白叶湘的意思,正如当初在青山镇,叶励在不知道小黑、小花和小白是他们家的宠物的情况下,见到豹子冲过来,挺身挡在他身前的情景一样,这位叶励堂哥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品质,让人一想起来就会感到温暖。 叶湘看到他的笑,忍不住好奇道:“小守,你知道墨香阁在哪里啊?” 叶守咬着云吞,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叶湘闻言又笑了起来,道:“我昨儿不是跟你说要借你的田地种些东西吗?不过我有点儿不敢想像你名下现在那些田庄和田庄的管事们会是个什么德性,所以我就想到了励堂哥。励堂哥那人性子好,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叶家本就是商贾出身,他又是个秀才,算是即有文化又有头脑。所以我想先试试他的能力,就让他从田庄开始,先试试。” 叶守一个又一个的解决碗中的云吞,只偶尔抬头看叶湘一眼,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她说话。叶湘看他吃的嘴边都了油,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才又道:“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要是他的能力足够,你再让他帮你把其它产业也好好梳理一遍。若是到时你觉得叶励堂哥用起来还顺手的话,日后你那些庶务也都可以交给他来打理,反正你每天忙着学习,想来也没什么时间去管理那些庶务。” 叶守咽下嘴里的云吞之后,冲叶湘笑了笑,“姐姐考虑的很周道,我一会儿就让人给叶励堂哥送块总管令牌过去,见令牌如见人,他可以放手施为。” 叶湘的目中闪过一丝冷光,肃容道:“你再给他派些可靠的侍卫吧,靖王府的人,就算是个奴才,背后的关系只怕也不简单,有侍卫在,叶励堂哥也有底气一些,你的身份不同一般人,府里留不得模棱两可的人,不行就全部打杀了。” 447啥都有 447啥都有 叶守是知道叶湘的,这个小姐姐虽然看起来泼辣彪悍,可其实她从没真正伤害过谁,就连知道钱慧心背叛了她,也只是将钱慧心的家人赶到了田庄上。令狐方气不过,将钱慧心扔去了东南大营充做军妓,他也气不过,所以要了钱慧心一双眼睛,当然,他们谁也没敢跟她提这事。 可现在,这个纸老虎般的小姐姐却为了他,说出了:不行就全部打杀了的话。叶守将感动深深的埋在心里,记在脑海里,只冲叶湘微笑点头,“姐姐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回头我就把府里下人们的卖身契和总管令牌一并让人送给励堂哥。” 连见叶励一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叶湘有些心疼的看着叶守,“你最近课业这么忙吗?可要注意休息。” 叶守咬着最后一颗云吞,口齿不清的道:“本来没这么忙的,不过姐你不是让我不要慌废练武吗?为了每天抽出两个时辰练武,所以每天就显得特别忙,不过我没有晚睡哦,每天都是戌时初刻准时上床睡觉的。” “那就好!”叶湘细心的给他擦干净嘴,才放过他,“好了,去上学吧。” 叶守冲她笑了笑,转身走到厨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说了句,“姐,那我走了。” 叶湘嗯了一声,含笑冲他摇了摇手。 叶守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掀起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令狐老夫人今儿一早就要出门去仙品居,听说是昨儿就跟王老夫人、柴老夫人以及秦家的几位老夫人约好了的,今天要过去一起打叶子牌到中午,然后就在酒楼吃中午饭,兼等着听戏。 娱乐活动项目安排的还挺周道的,叶湘让秦松安排好随车的侍卫和车马,将一早蒸的各色糕点装了两大食盒,让紫烟带上车,目送着老夫人的马车出了府门,这才走回府里。 “小姐,咱们府里外库有三个,内库有一个,至于老夫人、世子和老侯爷的私库则不算在此例内,您看您是先整理昨儿收的那些礼品呢?还是先整理库房?”秦松的态度很恭谨,神情很亲切,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湘总觉得他其实是在同情自己。 叶湘这是第一次见识一个公侯之家的库房,虽然只是一个外库房,听说里面放的也只是一些下级官员送的不太贵重的礼品和一些宴席之用的桌椅板凳,碗碟瓢盆之类的东西。可等叶湘真正看到,才知道所谓的库房是什么样的。 尼玛,这根本就是一个仓库啊。 近千平的地方,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东西都。秦松对这个库房的评价是:堆积如山的礼物和桌椅板凳双分天下。 叶湘看的心头哇凉哇凉的,这么多东西,就自己带着向个丫头,这得整理到猴年马月啊?“秦叔,你给我拨些人手吧,这么多东西,就我手里这点儿人可整理不过来。”叶湘说的很客气,不过要的人数可一点儿没跟秦松客气,“你先给我调个五十人吧,小丫头年纪最好不要小于十岁、其他的粗使或仆妇都可以。另外若是有侍卫没事的,也调个一二十人过来,帮我搬搬这桌椅板凳。” 秦松嘴角抽了抽,不过一想到十几年没整理过的库房,他硬生生的把到嘴的牢骚给咽了回去。连老夫人都怕叶湘小姐发飙,一早就躲出去了,他这会儿要是说抽调人员有困难,万一叶湘小姐甩手走人了,他可就罪过了。 房里四个库房,只有内库老夫人偶尔会管管,外库这些年就光往里堆东西了,他这个总管就是有心整理,都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既然叶湘小姐现在接手了,他还是先把人手抽调出来给她好了,免得她学老夫人,总以人手不足为由,把这堆烂摊子给扔着不管。 “大丫,你去咱们院里,让文小翠她们把手里的事都先放一放,先过来帮忙,另外,你把咱们前院的舒志良、舒志高兄弟俩,还有陈钱,姜叔都一并叫来,这几天咱们别的什么事都先甭管,把先试着这个库房给理出来吧。” 牛大丫刚才可是听过叶湘叫秦松给她调六七十人过来的,现在又要把自己院里的人都叫上,这……“小姐,会不会太过兴师动众了?” 叶湘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等一会儿开始整理你就知道了,这么多人只少不多。” 叶湘此时的脸色就跟被人坑惨似的,实在称不上好看,牛大丫怕她会发飙,讪笑两声跑去叫人了。 半个时辰之后,整理行动正式开始。叶湘将人分成三组,一组:侍卫,仆妇加粗使,工作任务是把库房里的桌椅板凳搬出去擦洗干净,再重新统计造册,这个统计工作,秦松负责。第二组:所有大、小丫环加叶湘这边所有人,工作任务就是把那些礼品全都拆包,看看是什么东西,若有发霉发臭的,扔!若是还能用的,便分门别类重新造册装好。 原本,这样的安排,那些仆妇和粗使丫头、婆子们还有不满,可等见到那些小丫头时不时被吓的惊叫,和空气中时不时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她们的心理顿时就平衡了。 实在是拆包有风险,拆开需谨慎。 叶湘原来还觉得秦叔的管理能力挺强的,可拆了半天礼包之后,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库房里搬出来的礼包,绝大多数都还保持着它们被送来时的状态,而未拆封的礼包里竟然连红蛋,面条,点心,窝窝头这么奇葩的东西都有,且这样的礼包还不只一个两个。更惊悚的是,她们竟然还拆出了数包总金额达三万多两的银票。 叶湘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当初是怎么被他们收进库房里的,难道当初要收东西入库时,就没人想过要打开看一眼是什么东西吗? 当然,除去已经发霉长毛,散发恶臭的红蛋、面条、点心、窝窝头之外,其它贵重的物品也有不少,其中光大的玉器摆件就拆出了两百多件。 448如此授权 448如此授权 数量最多的是笔墨纸砚、各种布料和茶叶,茶叶这种东西,本就不好保存,而且也不适合久放。部分发霉的就只能扔了,没发霉的,也不可能拿来给老夫人他们用,所以叶湘也赖得管它们各是什么种类的茶了,全部都堆放到了一起。 至于布料,叶湘倒有办法把它们回炉重造,只要不是被老鼠咬坏了,回头重新染个色,又会是匹好布料。剩下都是的整套瓷器,瓷器摆件,兵器,古籍,扇子,玉佩,玉坠,玉镯,整套的头面,各类宝石等等不一而足。 就这些东西,还只是下级官员送的随意塞进库里的东西,叶湘已经不敢想向,另外两个高档外库,里面的东西会是怎样一翻光景了。 叶湘让姜洪和牛大丫去她院里,把关于这个库房的所有的帐本都翻出来,仔细查查拆到银票的五个礼包分别是哪些客人送的。有些人送银票是为了托人办事,可侯府却将礼包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库房,万一耽误了别人的事,容易让人记恨,现在若是还有办法补救,最好还是及早补救回来才好。 侯府里一共也就四个大库房,叶湘没办法,只能让秦松先将福寿院西面的春晚苑开了,将今天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全都先搬过去锁好。 “这个库房以后就专门用来堆放像是更换下来的箱子、柜子啊,家具,屏风,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东西,可千万别再把什么东西都胡乱塞进去了。” 秦松擦着冷汗连连称是,根本不敢反驳半个字。 谁知道下级官员的礼包里会有红蛋、窝窝头、银票这种东西?拆出红蛋、窝窝头最多就是臭了馊了,可拆出银票可就不得了了,这算是秦松的一大失职,现在有叶湘给他善后,秦松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令狐老夫人下午听完戏从仙品居回来,知道叶湘整理库房的状况之后,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自打儿子儿媳去世之后,唯一的孙儿又被皇帝接这了宫里,老夫人整日忙于悲伤和忧心,哪里还有心思管家? 是以,以往但凡有人送礼来,她都是让人直接扔进库房里了事,谁知竟然会乱成这样。 秦嬷嬷和紫烟几个看着令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不禁都担心起来,深怕老人出了什么差子。 秦嬷嬷便上前劝道:“夫人,这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您现在多想也是无益,叶湘小姐既然已经接手了这事,依奴婢看,你不如索性就把事情都交给她处理得了,叶湘小姐虽然出身乡野,但那本事却是那些大家小姐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的,你索性放手让她施为,自己也能落个清闲。” 令狐老夫人闻言抬起了头,愣怔了两息,便突然拍着手笑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那丫头以前老是推三阻四的不肯把管家的事儿接过去,现在库房查出了纰漏,小方子又出征在即,我这把老骨头要忧心孙子抑郁成疾,这个家她这个未过门儿的孙媳妇不担着,谁担啊?” 秦嬷嬷和紫烟等人呆呆的看着老夫人在哪儿兴奋的自说自话,怔愣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心说:老夫人您这么神清气爽的,哪儿抑郁成疾了啊? 令狐老夫人此时高兴的满脸都是笑,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儿刚才忧心颓丧的样子? 紫娟小心的扯了扯秦嬷嬷的袖子,凑近她不确定的悄声问,“嬷嬷,老夫人这担心一阵儿,高兴一阵儿的,不会是……” 秦嬷嬷虎下脸,“去”了她一声。 紫娟一惊,慌忙退后两步,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秦嬷嬷虽然凶了紫娟一回,可她回头一看老夫人的那个样子,也不由担心起来,斟酌了下用词便笑着上前劝道:“夫人,您也累了一天了,奴婢侍候您洗漱一翻,解解乏吧。” 令狐老夫人闻言,笑着点点头,道:“我是该累了。” 众人一听,不由都担心的看着老夫人,心里揣揣不安的想着:老夫人该不会真的脑子出毛病了吧。 “紫烟那!”老夫人唤了一句,想了想又摆摆手道:“算了,还是让杏红去吧,杏红丫头不笑的时候最能唬人。” 紫烟与杏红对视了一眼,杏红走上前,小心的轻声问道:“老夫人,您叫奴婢?” 令狐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嗯,你去给叶湘那丫头传句话,就说是我说的,打今儿起,这个家就给她管了。夫人我要担心你们世子爷,这白天没精神,晚上睡不着的,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家啊。”说完,她顿了顿,斜睨着杏红,问:“你知道该怎么对叶湘那丫头说了吧?” 杏红呆了呆,又想了想,一脸严肃的重重点了下头。 令狐老夫人看着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又招呼秦嬷嬷和紫烟道:“你们俩赶紧去把管家的对牌,各处的钥匙,还有那些个营生的帐册通通都找出来,一会儿就让人送到潇湘苑去。” 这下众人都明白过来了,原本老夫人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叶湘小姐管家啊。身为令狐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和婆子,秦嬷嬷和紫烟等人自然知道老夫人已经不只一次的跟叶湘提过让她管家的事,只不过都让叶湘以还未过门儿,不合礼数为由给推了。 虽说,让未过门儿的孙媳妇掌家,是有点儿不靠谱,不过叶湘小姐没有娘家,与世子爷的婚事又是皇上赐的婚,人还就住在府里,自然要另当别论。按秦嬷嬷的话说就是,反正迟早都是要交给她的,晚交不如早交,还能落个清闲不是? 秦嬷嬷和紫烟连声应诺,杏红却突然插嘴道:“老夫人,若是叶小姐不肯,咱们又该怎么办呢?” 令狐老夫人一听,两眼便是一瞪,怒道:“老婆子都忧思成疾了,难道她还想让我拖着病体管家不成?” 众人心说:就您这样子,说自己忧思成疾?谁信哪? 449骗 449骗 秦嬷嬷试探的说:“您是打算躺床上装病?那奴婢这就派人跟孙医正打个招呼?” 令狐老夫人正想点头,突然脸一皱,懊恼的拍着腿道:“不行不行,躺在床上装病还怎么出门去看戏啊。” 众人齐齐一个趔趄,差点儿没全趴地上去。心说:都这时候了,您老怎么还掂记着看戏啊。 秦嬷嬷最能理解老夫人的心思,这人年纪大了,没别的娱乐,难得有个感兴趣的东西就会掂记,她也一直想着看《金凤殇》的后面三场戏呢。 “奴婢觉得这病没病的,不是看躺没躺床上,而是要大夫说了算的。您不如修书一封,让奴婢亲自送去孙御医府上。只要孙医正说您生病了,叶湘小姐难道还敢说您没病不成?” 令狐老夫人一听乐的直拍手,当下让紫烟紫娟准备笔墨,奋笔疾书写了封信让秦嬷嬷带去了孙府。 叶湘这头正为找当年送银票的人忙的焦头烂额,听王子芯跑来报说,看到秦嬷嬷领着孙御医进了府。她怕老夫人有哪儿不舒服瞒着他们不说,忙交代了姜洪等人几句,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福寿院。 福寿院里的丫头婆子看起来都还挺淡定,没有谁惊慌哭泣,叶湘心下倒也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至少情况没到最坏的地步。 秦嬷嬷正好从屋里掀帘子出来,叶湘一见,连忙上前问:“嬷嬷,祖母怎么样了?可是要紧?” “老夫人刚由孙医正施了针已经睡下了。”秦嬷嬷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一张脸五官都快皱一起了,她指着偏厅对叶湘道:“孙御医正在偏厅写方子,您去看看吧,也问问老夫人的情况,老夫人这个年纪了,奴婢这心里是真担心啊。” 叶湘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劝她道:“祖母不会有事的,嬷嬷先回去歇歇吧,您年纪也不小了,可得顾好自己的身子,祖母还要您侍候呢。” 秦嬷嬷身子颤了颤,“诶诶”应了两声,转身脚步踉跄的进了屋,只是那背景步伐怎么看怎么像是夺路而逃。叶湘此时心思全在老夫人身上,倒也没疑心秦嬷嬷的举动有异,转身便匆匆去了偏厅。 偏厅里,孙医正正伏案写药方,见叶湘进来也没停笔,直到写好了方子才搁下笔。 叶湘刚想开口问老夫人的病情,不过孙医正没给她这个机会。他不待她问便一脸正色的看着叶湘,道:“世子出征这事儿是让老夫人身体不适的主因,除非世子能不出征,否则老夫人这病就难以好转。老夫也知道世子出征这事儿是圣命难违,你们现在能做的是尽量让老夫人放松心情,让她开开心心的,绝不能再让她操劳忧心了,否则老夫人的寿命也就这一两年之间了。” 叶湘被孙医正那一句“一两年之间”给吓的手脚冰冷,呆在那里半天都回不了神。她知道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年纪都大了,但两位老人的精气神看起来都很好,腿脚更是灵便,一点儿都没有旁人家老人老态龙钟的模样,她一直以为他们还可以活很久很久的,可听了孙医正这话,叶湘的心就跟被人揪起来了一样,又空又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孙医正可不管这些,他的任务就只是把该说的话说完,可不管会不会吓到人。“说完了一个大夫该说的话,现在老夫再以与令狐辉相交几十年的交情与你说一句,伯阳侯府的情况与旁人家的不同,一家子统共也就上头两个老不死的再加下头一个令狐方,你既是令狐方的未过门的媳妇儿,令狐方不在,这个家就得由你撑起来,老夫人的身体和精神都不适合再操劳了,这个家你得尽早的接过来才行。” 叶湘微红了眼眶,含泪点了点头,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眼中的泪意,才躬身向孙医正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道:“多谢孙大人了,我会尽量让祖母开心起来的。” 这也是个好姑娘啊。孙医正这辈子见的患者家属多了,人生百态他都见过,一看叶湘这表情反应就知道是真情流露,心里也挺为老朋友高兴。不过他生性严谨,老夫人用这种法子来骗一个小辈,他肯配合着演这一出戏,可不代表他也赞成。 孙医正点点头,拿起桌上他刚写的药方,也不给叶湘,顺手就塞进了自己的药箱,道:“你家祖母脾气倔,这方子我回去直接做了药丸给你,省得你们煎了药端上去,让她更添愁绪。” 他药方上开的都是补血益气的药材,这剂药的药效就是固本赔元,这叶湘要是不懂药还好,要是看懂了难免不会起疑,孙医正是个严谨的人,就算是在演戏也不允许自己犯这种错误,所以把药方都给收了。 叶湘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孙医生与老侯爷和老夫人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他熟悉老夫人的脾性,会自愿为他们制药,这并不值得奇怪,叶湘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便也只能客气道:“还是您想的周道,那就麻烦您了。” 送走了孙医正,不多久,老侯爷就回来了。老侯爷大手一挥,管家的大权就落在了叶湘的身上,根本没容叶湘反对。 不到一个时辰,府里的对牌,各处的钥匙,侯府公帐上的产业帐本全都送进了潇湘苑。随箱子一起来的,还有传话的杏红。 “侯爷说,小姐要忙着整理库房,又要熟悉管家,就别再忙他们的一日三餐了。侯爷说老夫人喜欢听仙品居的戏,他打算带老夫人去仙品居暂住一阵子,等世子领兵上路之后,老夫人心情好些再回府,这阵子,府里的事情就全交给小姐您了,您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秦总管或是世子爷,要是不行办砸了也没关系,就是不能再打扰老夫人了。”杏仁木着脸将想好的台词都讲完,看着叶湘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同情起她来。 450安排 450安排 在别人府上,各房夫人太太们为了管家权,明争暗斗,不死不休的事情多了去了,可在他们府上,这管家权就跟个烫手的山芋似的,谁都不想沾手。 杏红是伯阳侯府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叶湘很有钱的人,她以前来潇湘院传话时,曾碰巧听叶湘的几个丫头闲聊时,说过那么一两句,知道叶湘的家产也有几十万两银子。这是真正的自已兜里有,不慕别家富流油。 老夫人深怕被叶湘小姐看出来她在装病,压根儿不敢跟叶湘小姐照面。与老侯爷一合计,当下就决定要搬去仙品居长住了,他们一个喜欢仙品居的戏,老一个喜欢与老友在仙品居喝酒,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就这么把个诺大的伯阳侯府跟扔垃圾似的扔给了叶湘小姐。 要是叶湘小姐知道,老夫人和老侯爷已经收拾好东西搬仙品居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祖母和祖父可定了哪一日搬去仙品居?我带人过去帮忙一起收拾东西。”叶湘站起身,吩咐舒静给她拿斗篷,她准备去福寿院看看。 杏红低下头,深怕自己眼底的同情被叶湘看见,她语气平静的道:“小姐不必忙了,老侯爷回来一听说老夫人的病因,直接就让奴婢们收拾了常用的东西,带着老夫人坐车去仙品居了,管家的事儿,还是侯爷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交待奴婢回来转告的。” 叶湘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她隐隐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老侯爷反应会这么大,也是在紧张老夫人的身体,似乎并不没有哪里不妥…… 伯阳侯府本来就没几个主子,这下好了,又走了两个,现在只剩下叶湘和叶守这两个寄住的,和令狐方这个马上就要出远门的。 因为心里还牵挂着库房查出来的烂摊子,叶湘也没心思想别的,便继续转身回屋忙碌起来。 令狐方和五皇子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两人都是一身的灰,回来第一件事却是问饭菜准备好了没有,显然都饿坏了。 这两个多月,大厨房基本就没为主子们准备过饭菜,秦松派人来潇湘苑问,叶湘才想起自己晚上没做饭。想想叶守和令狐方都不挑食,要是单为了个五皇子另起炉灶,她又觉得太麻烦,便让秦松来回一句,“饭没煮,菜没烧,面条要不要?” 叶湘不做饭的情况是很少见的,令狐方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问:“可是出了什么事?小湘怎么没做饭?” 秦松苦笑着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听得五皇子差点儿没把点心从鼻子里呛出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秦松,“就算你们收礼时,不便打开来看,可人家送礼时不都有写礼单的吗?怎么就没挑捡挑捡?” 秦松苦着脸,有些隐晦的道:“老夫人有阵子不太理事,老奴虽然前后照应着,不过难免有看不到的时候。老夫人十几年前清理了外事房一批人,之后也没想着要再招人进来,人手不足,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就没谁再去检查礼包了,都是直接收进库了事的,谁知道竟会查出这样的事来。” 令狐方的父母死的时候,伯阳侯府门前曾血腥杖杀过一批人,老夫人公然对外宣布,那些人都是别家埋在他家的暗桩,都是害死令狐夜夫妻的帮凶。 当时御史以凶残,有伤天合为由,还弹核过令狐老夫人,皇上当时在奏章上的朱批是:如果你儿子、媳妇也为国损驱了,朕也准你这么干。 自那以后,朝庭上就再也没有人敢对伯阳侯府和令狐老夫人指责半句,而令狐老夫人凶残、霸道、脾气暴烈等等的名声也在京城传开了。 “祖父和祖母已经搬去仙品居了?”令狐方面色古怪的看着秦松,他可不是五皇子,自己的祖母和祖父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比任何人都了解,就算真得病了,不能操劳,不能忧心,也没必要放着诺大的侯府不住,偏要搬去仙品居那种人声吵杂的地方去住。 这件事分明有古怪。 秦松道:“老侯爷回来一听说老夫人的病情,就让人收拾了东西,带着老夫人直奔仙品居去了。” 这事儿做的不合情理,而且还走得这么急,怎么看都有点儿逃之妖妖的感觉。 令狐方想着心上人那纤瘦的小身板儿,不由有些担心,“小湘忙了一整天?” 秦松想了想,道:“是,从世子爷您出门之后,叶湘小姐就让老奴调了一群奴仆,开始整理库房了。” 令狐方点点头,道:“你让大厨房整几个菜送上来,不必再去烦小湘了。” “可别!”五皇子急急打断他道:“要是随大流,我何必眼巴巴的跑来你府上吃这口?”他转头对秦松道:“就让你家叶湘小姐给本皇子下碗面吧,早上那样的就行,要是能再整点儿小菜更好,没有就算了。” 堂堂一皇子,跑大臣家里就为吃碗面,这话说到哪儿都挺丢份,也亏得五皇子能叫的这么响亮。 秦松看了令狐方一眼,见他点头,这才退了出去。走到院门口站了站,秦松就打消了派人去潇湘苑传话的心思,认命的提起衣袍上了油壁车,他眼下可是待罪之事,更何况侯爷和老夫人都跑了,他还得代为遮掩,他觉得还是自己去传这话稳妥些。 等秦松拉着食盒回来,五皇子吃了面意犹未尽的回去了,令狐方才招了邓扬等人吩咐这几日该抓紧办的事。 “曹公子办事妥贴,爷提的粮草数量,兵部倒没有拖延,曹尚书直接就给批了,兄弟们一直在盯着,就这几天应该就能先发出一批。” 令狐方记着自己对叶湘的承诺,虽然有些小提大做,但能让她安心,他愿意做任何事,何况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呢。“粮草的事还要盯紧,特别要注意别让人从中动了手脚。” 陈宏连忙应是。 451只能看,不能卖 451只能看,不能卖 令狐方将目光转向邓扬,“兵力挑选的如何了?”他今天跟五皇子虽然在军营里兜了一圈,虽然还没决定挑哪些人跟随五皇子,不过令狐方倒是看出了不少东西。 邓扬笑了起来,道:“城郊大营的裘统领一得到消息就跟营里的指挥使们都通过气了,当时自荐跟随世子的人就有三十多人,我们从中挑了操练成绩拔尖的二十个指挥使手下的兵,已经让他们迁出大营,在离十里亭不远的一叶山驻扎待命了。” 令狐方点了点头,“你回头把挑剩下的几个人的名单送五皇子府上,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在其中挑三千人。” 邓扬点点头。正事谈完,常凯一脸八赶卦的凑上前,小声的问:“世子,老夫人和侯爷设计叶湘小姐的事儿,您不会告诉叶湘小姐吧?” 令狐方挑眉,“为什么不能告诉。” 常凯一噎,心说:这还有为什么,让你媳妇提早掌家又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老夫人和侯爷可是你祖父祖母,您要是拆台,岂不是不孝? 令狐方很坦然的道:“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虽说这个家迟早都要交给小湘管,但祖父祖母做的还是有些过了,他们自己往仙品居一躲是逍遥快活了,外头的人不知道实情,又会怎么编排小湘?侯府家大业大,管理不易,我若再有事瞒着她,等以后她知道了真相,我要如何自处?” 邓扬等人心里虽然对令狐方这种宠妻若命的架势各种编排,却也难掩羡慕之色。 令狐方回到潇湘苑时,叶湘早就睡着了,金桔和银杏在外屋做着针线,内室的碳火烧得很旺,使得整个屋子里温暖如春。 令狐方脱了外袍在叶湘身边躺下,小心翼翼的将她搂进怀里。叶湘睡得很沉,一点儿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显然是被累坏了。 令狐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种帮不上忙的无力感,他盯着床顶发了会儿呆,才闭上眼慢慢的沉入了睡乡。 接下来的几天,令狐方也变得跟叶守一样早出晚归,而叶湘被几个库房折腾的心力交瘁,忙的脚不沾地,连自己美人坊的生意都顾不得了,确实没空管令狐方去哪儿了?都在忙什么? 侯府的库房,东西之多,之贵重,那是没得说了。可这么多好东西竟然都只能堆库里积灰,就让叶湘非常郁闷了。 首先是宫里的赏赐,除了真金白银,绫罗绸缎,就都只能收着当传家宝,拿出送人或是转卖那都是对皇家的不敬,是要被问罪的。所以那些皇家的赏赐就只能做积灰处理了。 其次是各家人情往来的那些贵重物品,头面手饰、笔墨纸砚还好说,像古董和玉器摆件这些东西也是没办法拿出来便卖处理的,因为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四个库房整理完之后,虽然处理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东西,但看着记了两大箱子帐本的那些只能积灰的“贵重物品”,叶湘郁闷的简直想挠墙。 “这些布料,特别贵重的那些都收进内库去,其它的都堆到摘星阁前院左厢的那几间屋子里去。”叶湘已经跟牛大丫等人说过要搬去摘星阁的事情,现在理出这么多布料,先让文小翠她们搬过去,尽快把这些堆积的布料变成衣裳卖出去,才是她最想看到的事情。 文小翠问,“小姐,那半个屋子发霉的布料要怎么处理?”那些布料好坏参差不齐,要重染也并不容易。 叶湘想了想,道:“你将这些布料送到涴洗房清洗,之后再全部染成黑色,到时看看情况,若是看着还好,就当鞋面,不行就做鞋里衬。”她又转向姜洪道:“姜叔,你通知一下章盛两口子,从现在起咱们的皮毛只收不卖,令狐方还不知道要在北边呆多久呢,那边冬天冷,将士们的保暖衣物,咱们预先准备起来。” 打仗不是靠个人的,叶湘想得很明白,要想让令狐方平平安安的回来,她就得连那十万大军也一起做好后勤工作。 晚上躺上床上,叶湘问令狐方,“你给那些退下来的伤兵资助,具体是由谁负责的?那些伤兵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完全没办法劳作的人多吗?只断了一只手或一只脚的,应该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退下来的伤兵那么多,令狐方不可能全都记得,只能道:“负责此事的有一百多人,领头的人叫楚莫,当年曾是祖父的亲兵,我明儿叫他来见你。”又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叶湘趴在他怀里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就想着,能不能给那些人些事作,让他们能自给自足,咱们给他们提供工作,只要他们辛勤工作,就能吃饿穿暖,这不是很好吗?” “不然都照你们这样无条件的资助下去,有骨气的人只会灰心丧气,觉得自己愧对祖父,心里抑郁,没事的人都得出问题。而没骨气的人就彻底变成了蛆虫,只知道等你们的资助过日子,要是那些伤兵都变成了那样,咱们就是有金山银山迟早也得空了,到时候你叫那些真正需要咱们帮助的人怎么办?” 令狐方极喜欢叶湘话里“咱们”这个词,小丫头这几天这么累,还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很是欣慰。“这几天我见你忙,也没敢扰你,我上次说的那些掌柜们都已经到了,你明儿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我带你认认人。” 叶湘愣了愣,才想起令狐方说的人,是管理着伯阳侯府里暗中的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私产的掌柜们。“明儿什么时候?就在咱们府里见吗?” “不,在甘泉寺见。” 冬日的甘泉寺显得有些萧瑟,兴许因为不是初一、十五的关系,上香的人也只是寥寥。邓扬带人事先将后寺整个清查了一遍,等叶湘头戴维帽,被令狐方牵着一路走进甘泉寺时,后寺的一座武神殿已经被团团包围戒严了起来。 452见人 452见人 一到后寺基本就没什么人了,叶湘解了维帽,让丫头们都在原地,便跟令狐方继续往里走。一进武神殿,邓扬和常凯便自外头将门给拉上了。殿内有从天窗照进来的阳光,光线倒并不显得昏暗,叶湘举目望去,除了佛龛和供桌上的武神像,什么人都没瞧见。不由疑惑的转头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神秘的一笑,指了指供桌下头,低声道:“他们在哪儿。”说着走上前,在供桌上一长两短,不轻不重的拍了三下。 叶湘听到了石板磨擦的声音,紧接着,供桌底下便钻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很高大,容貌看着却很憨厚,穿着件深棕色的布衣短褂,看着像个有些余钱的庄稼汉。 接下来钻出来的两人,也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也都是一样的人高马大,一人穿着黑色团花的劲装,腰间还挂着把剑,有点儿江湖侠客的感觉,另一人则穿着身灰色的棉袍,完全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见过世子爷,见过叶小姐。”三人早就知道此来的目标,因此见到叶湘也没觉得讶异,直接上前与,向令狐方和叶湘见礼。 “三位世叔不必多礼。”令狐方说着,笑着将叶湘拉到身前,道:“这是我媳妇叶湘。”又指着那个穿布衣短褂的中年人道:“这是管理江南万顷田产的吴有贵吴叔。”指着穿黑色劲装的中年人道:“这是管着北边矿山和马队的赵老六赵叔。”指着最后一个跟读书人一样打扮的中年人道,“这是管理南方蛮夷边界处矿山的木桑木叔。他们都曾是祖父的亲兵。” 叶湘认认真真的冲三人行了个福礼,低头叫人:“叶湘见过吴叔,赵叔,木叔。” 吴有贵呵呵直笑,嘴里直说好。赵老六则是冲令狐方竖了竖大拇指,赞道:“侄媳妇儿不错,你小子有眼光。” “你们两个大老粗,不也不怕吓着人家小姑娘。”木桑不满的瞪了吴有贵和赵老六一眼,才温文的对叶湘笑道:“小姐有礼了,他们都是粗人,你别见怪。” 从三人的谈吐看,这三人的性情应该都不错,又都曾是老侯爷的亲兵,显然人品也是值得信任的。 叶湘抿着嘴狡黠的笑道:“三位世叔都是性情中人。又都在称赞我,若我这都要见怪,岂不是要说我们赞我赞的不对?” 叶湘自然自信的话语让吴有贵三人都微觉讶异,时下的一般女子,可是极少有胆量这样与年长者说话的。外界传闻令狐方的婚事让皇帝给做了人情,若真是那样,皇帝这次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令狐方看着三人道:“三位世叔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二月初二就将出征,没有两三年想必不能回转,我不在的期间,四季交帐或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的,你们就找小湘。” 吴有贵三人对视了一眼,木桑向令狐方拱了拱手,道:“老侯爷可知道世子要将此事转交给叶小姐?” 令狐方笑道:“祖父近来忙着与京中几位老将军在仙品居喝酒听戏,把祖母也一并带了去,祖父亲口宣布让小湘理家,如今诺大个侯府都由小湘一个管着呢。”言下之意是,老侯爷把整个侯府都扔给叶湘了,这些事情还用问吗? 吴有贵三人对视一眼,整了整衣冠,重新郑重向叶湘见礼。“见过世子夫人!” 一句世子夫人,便是提前承认了叶湘的身份,也是承认了由叶湘代夫行使查帐接银的权力。 见过了这至关重要的三人,下午回到侯府,叶湘又与楚莫见了一面,两人关在书房里商量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两人具体商量了些什么,令狐方也没去打听,只听说楚莫走时神情振奋,脚步轻盈,看得出心情非常好。 时间也已到了正月二十八,离二月初二只剩下三天了。 叶湘显得更加忙碌了,她忙着为令狐方收拾行装。吃的,装的,用的,叶湘都一一检查过,有不懂的就派人去仙品居问老夫人,深怕漏了什么。 令狐方到边关时才三月上下,望乡城紧临草原,天气回暖的晚些,厚重的衣服省不了,她又让文小翠给令狐方多做了几身方便骑射劲装,以便天气回暖时换穿。 相对于穿的,令狐方更加倾向于吃,于是叶湘做了各种肉干,腌菜,酱肉,都是能长时间保存的。另外她还用重辣,重盐炒制了不少肉食,用一个个圆竹筒装了,整齐的码放在简易的木板箱里,整整装了满满一马车。 出发前一天,叶湘不放心的掏出长长的单子,拉着令狐方不放心的一再交待,“竹筒肉里都加了重盐和重辣,现在天气还冷,应该能够让你一路吃到望乡城也不会坏,你扎营时只用把竹筒里的东西倒进锅里,加水煮沸后再洒点儿我给你的味精,就能很好吃了,另外……” 令狐方突然伸手把叶湘拉进怀里,然后紧紧的抱住,那力道活像是要将她镶进自己身体里一般,重的叶湘浑身骨头都痛了。 “哎呀,你干嘛?你弄疼我了。”叶湘挣扎着推搡他。 令狐方稍稍放松了力道,但却没有松开叶湘,只靠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舍不得你。”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叶湘的心冒起了酸涩又甜蜜的泡泡,她伸手抱住令狐方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胸膛上,“既然舍不得我,就要记住我在等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令狐方将她抱的更紧了些,郑重承诺道:“等你除服的时候,我一定回来娶你过门儿。” 这一夜,两人就这样紧紧的相拥着躺在一起,他们没有说话就只这样静静的躺着,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也等待着分别的时间来临。 天将明时,叶湘只觉得背后似有一阵冷风吹过,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令狐方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抬手轻轻抚上她最近清减了许多的小脸,“我会想你的,丫头。”出发的时间已经快到了,而他不想让她送他,他怕她会哭,他怕看到她的泪。 453讨食 453讨食 珍而重之的在叶湘的额上印下一吻,令狐方毅然松开叶湘,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捻好被角。这才起身穿衣,然后开门离去。 其间,令狐方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叶湘醒来时,太阳都快要晒到头顶了,身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叶湘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旁边的床位,触手冰凉,显然原该躺在那儿的人,已经离去多时。 叶湘一惊之下翻身跳下了床,一边扯着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大声唤着金桔银杏的名字。 “小姐,您醒了!”守在外屋的金桔和银杏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 叶湘看着她俩,劈头就问,“你们世子呢?” 金桔和银杏对视一眼,银杏低声道:“小姐,大军辰时就开拔了,世子爷此时应该已经走了百多里地了。” 叶湘怒道:“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 金桔低着头嗫嚅道:“是世子爷不让奴婢们叫醒小姐的,世子爷点了小姐的睡穴,没有人解穴,小姐要睡足四个时辰才会醒……” 叶湘恍然明白过来,令狐方是不想她去送他。 眼睛酸酸的,心头像是堵了块石头般难受,可叶湘这回却没有落泪。那个会心疼她眼泪的男人已经走了,眼泪流了也没有人心疼,那她哭给谁看呢? 叶湘深的吸了口气,稳了稳情况,才向两个丫头吩咐,“准备热水吧,我要洗漱。” 令狐方已经走了,但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他在,她要更加努力才行。 大军行进,速度自然不可与一人独骑相比,即便是急行军,拖着十万大军,令狐方等人一整天连跑带走也只赶了八十里路。 眼看天色将暗,令狐方下令扎营,众将士累了一天,第一件事不是扎营,而是赶紧埋锅造饭。 令狐方跳下马背,看着在营前忙着挖坑的埋锅的士兵,把马鞭递给身边的邓扬,顺口吩咐了声,“把马车箱笼里的竹筒拿几个出来煮了。” “是!”邓扬自然知道那些竹里装着什么东西,那可都是叶湘姑娘为他们准备路上吃的口粮。 一个个竹筒高矮胖瘦几乎都差不多,旋开盖子后,里面浮着红油的肉色闻着香味并不浓,可入锅加水煮沸后,那微带了点刺激的,让人鼻子忍不住发痒的咸香,就远远的传了开去。 “咦,好香啊,也不知是哪营的兄弟手脚这么,竟然这么快就把菜给做出来了,还这么香,那手艺真不是盖的。” “真香啊,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营传出来的?” 主帅营帐设在大营当中,令狐方这里的香味一传开,主帐门前没一会儿就围满了人,大家伙全都好奇的看着帐长大锅里“咕嘟咕嘟”沸腾着的火红色汤汁,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普通小兵没胆上前询问那锅里煮的是什么,可像五皇子,各营都指挥使这些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好香啊,在煮什么好东西呢?算我一份啊,本皇子今儿就在你们这儿吃了。” 邓扬和常凯对一视一眼,心说:第一天就来蹭饭,以后大概也没有到头的一天了。叶湘姑娘那一车的肉菜可是准备给世子爷一路吃到边关的,要是再加上这些人,那能管几天啊? “哎,邓兄弟,随便也给我们带上一份,我们来跟世子商量进攻的策略,晚饭就在这里顺带吃了啊。” “对,对,辛苦兄弟们,饭菜多准备点儿啊!” 这头几个指挥使还在陪笑着向邓扬等人讨食,五皇子在那边已经按耐不住的拿了个碗,自己动手勺了碗汤了,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令狐方刚在大帐里脱了盔甲,洗了把脸,出来就正好看到五皇子端着碗要往嘴边送,忙叫道:“等等,不能喝。” 五皇子还以为令狐方要护食,不但没有听话的将碗放下,反而抢着喝了一大口。 令狐方一见木已成舟,只能心里为五皇子默哀,偏过头不忍再看接下来的情景。 “噗……咳咳咳……”五皇子一口汤水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他扔了碗,捂着喉咽咳的跟马上就要断气了一样。他身后几个亲卫立即伸手扶住他,大声的嚷嚷着叫军医。 四周的一众将士们全被这一瞬间的变化给惊呆了。 五皇子指着那锅汤,边咳边困难的道:“汤,咳咳咳……有毒……咳咳……” 一旁站着的几个指挥使一听,有人抬脚就想去踢翻那锅汤,邓扬眼明脚快,抬脚就将那指挥使踹的倒退了三四步。 五皇子的几个亲兵见状,立即怒喝,“你们干什么?想要谋害皇子吗?” 众将士闻言大惊,心说:这才离京不过八十里地,难道他们还没打叛党,就先要杀皇子了吗? “都他妈瞎嚷嚷什么?”常凯暴喝一声,震住四周人群的喧哗,抬手扔了个水袋给五皇子身边的亲兵,“这肉汤本来就不是给你们准备的,那是我们晚上要吃的东西,皇子殿下不告自取,又不肯听世子的警告,合该有此罪受。” 众人一听,就想起了方才令狐方喊的那一嗓子。 但这话听在那亲兵耳里,却只觉得常凯等人是在狡辩,下意识的就将把常凯扔来的水袋砸回他脸上,却听他又道:“让五皇子用水漱漱口就没事了。” 那亲兵的手顿时就顿在了半空中,看看身边还在咳嗽的五皇子,又看看手里的水袋。 “给我。”五皇子此时也觉查到了异样,他除了被呛的难受,嘴里和喉咙里都火辣辣的热烫之外,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并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 那亲兵不敢怠慢,立即将手里的水袋递了过去。 这边几人正对持着,令狐方已经自顾自的走到大锅旁,给自己勺了碗汤,吹着气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那眯着眼,享受无比的模样,看得众将士一愣一愣的。若没有五皇子的惨痛教训在前,任谁看到令狐方此时这模样,都会以为那锅红的眩眼的汤是什么人间美味,可看到了五皇子的痛苦之后,他们只觉得这画面异常的惊悚。 454尝辣 454尝辣 五皇子喝了水之后,喉咙虽然还有点火辣辣的,但感觉比之前舒服多了。他推开亲卫的搀扶,走到令狐方身边,摇着头道:“这东西就跟毒药似的,也亏得你喝得下。” 令狐方白了他一眼,径自端着碗回转身回帐去了。 小兵拿了一大摞碗过来,邓扬几个一个盛了一碗,也不管四周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自顾自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这么冷的天,又赶了一天的路,此时来上这么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香辣牛肉汤,简直就是人间一大享受。 看到他们喝得这么香,四周的将士们顿时就动摇了,这么多人都在喝,就五皇子喝喷了,众人不禁猜测五皇子是不是在宫里吃惯了精致美食,喝不惯世子爷这肉汤才会喷的?心里有了疑问,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邓扬等十来人喝得那样有滋有味,两个指挥使就先忍不住靠了过去。 “兄弟,看你们喝这么香,给俺也来一碗尝尝呗。” “哎,给我也盛一碗,这么红艳艳的肉汤,我还没喝过呢。” 邓扬本来是不打算搭理他们的,不过一想他们现在都是令狐方的手下,将来还要在一座城里驻守数年,牺牲一点儿肉汤给世子爷拉近一下跟将士们的关系,还是非常必要的。 邓扬冲常凯使了个眼色,常年的合作的默契,让常凯立即就明白了该怎么做,他拿起汤勺,给两人各盛了一碗肉汤,才笑道:“汤上面都是油,喝得时候要特别注意别被烫,吹凉了再喝。” 邓扬也笑着插话道:“汤里那些红色的东西名叫辣椒,听我们世子的未婚妻叶湘小姐说,这东西是从外邦被人当盆载传进大华朝的时候,才引起人们注意的,这东西我们大华朝的山里也有,食之嘴里会有火烧之感,我们叶湘小姐称这感觉为辣。这大冷的天,喝上一口香辣的牛肉汤,才是真真的享受。” 邓扬说着低头就碗啜了口汤,才又提醒两人道:“你们以前没吃过辣,就小口一点喝,含一点汤在嘴里细细的品一品,就能喝出滋味来了。” “你们俩快喝喝看。”另外几位指挥使立即围住了那两位讨得了两碗汤的,连声的促催两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宛如视死如归的般坚定,只看得邓扬等人啼笑皆非。不过从不吃辣的人,第一吃辣时的初体验一般都会丑态百出,回想当初他们这帮人也没少闹笑话,现在自然也乐得看别人丑态百出来娱乐自己。 在近百将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那两个指挥使小心的呡了口碗里的汤。一口汤水入口,初时只觉得的暖热,两个试汤的“小白鼠”,脸上放松的表情还没来得完全展开,就一下子僵住了,只一瞬,他们嘴里那暖热的感觉就仿佛一下子强烈了百倍千百一般,变成宛如喝了烈酒般热辣辣的感觉。不,那是比喝了烈酒还要更加刺激的感受。 因为事先得了邓扬他们的提醒,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把嘴里的汤吐出来。只得嘴里含汤,那仿佛无孔不入的刺激感,不但让嘴巴像是要烧起来一般,连鼻子都似有无数只小毛在里面挠他们痒痒一般,痒得人真想咳嗽打喷嚏。 装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有邓扬等十多人在旁慢条丝理的喝着汤当对比,两人自是不想丢脸,于是只能强忍。可这身体反射性的反应又哪里是忍的,于是两人一边“呲呲”的从鼻子里往外呛鼻水,一边皱着脸眼泪直流,一时好不狼狈。 邓扬等人低头闷笑,常凯用手肘搡了陈宏一下,陈宏会意,给那两人送了两个手囊过去。“第一次尝这味儿是都是这样的,先用水漱漱口吧。” 那两人如蒙大赦,抢也似的夺过陈宏手中的手囊,狠狠的灌了好几口,又抹了把脸,才感觉好了些。 邓扬笑道:“要真喝不了这么辣的,你们打一碗回去用水参淡了喝也可以,这东西就跟喝酒一样,只要适应了这个味道,就能尝出其中的美味来了。” 五皇子人虽在大帐内,可耳朵却一注意着外头,闻言立即冲外喊了一嗓子,“邓扬,你既然知道,还不赶快给本皇子来碗参淡了的汤。” 五皇子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坐在他对面正小口啜汤的令狐方却差点儿没将嘴里的汤喷出来,“你这种人怎么就投胎到皇家了呢?简直丢人!” 五皇子满不在乎的“嘿”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自嘲道:“丢人总比丢命强吧?” 令狐方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颓丧的表情,神色却严肃了起来,“查到是哪些人了?” 五皇子没有笑意的扯了扯嘴角,抬头看着令狐方道:“还是你这样好,没有兄弟支应门庭,压力虽然大些,但至少不会有我这样的烦恼。”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性子,令狐方哪里会不明白。他端着碗转了个身背对五皇子,实在是懒得理这人。 五皇子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拍桌怒道:“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现在兄弟不亲,爹爹不爱,都这么凄惨了,你不说安慰安慰我,还拿背对着我,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令狐方头也没回的喝着汤,懒懒道:“我从不正眼看你,何来看不起之说?” 五皇子好险没被气的一个倒仰,手指指点着令狐方你了半天,硬是憋出一句,“你……实在是太过份了。”说着又拍了桌子冲外头大喊,“邓扬,你小子死哪儿去了?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又不是让你从京城给本皇子端汤过来,你小子想磨蹭到什么时候?” 倒霉被迁怒的邓扬丝毫没有被吼的气愤,端着一个超大的粗瓷大碗小跑着进来,笑道:“烧水也要点儿时间嘛,您要的汤,属下这不是给您端来了吗?你请慢用。” 五皇子愣愣的看着搁在自己面前,足有半个脸盆大的粗瓷大碗,一脸不可思议的指着桌上的碗,抬头问一脸“恭敬”的邓扬,“你小子这是让我喝的啊?你确定这不是给我洗脸用的?” 455困兽 455困兽 令狐方好奇回头一看,差点儿没喷笑出来。 邓扬一脸“您真的错怪我了”的表情,沉痛又无辜的道:“属下见殿下方才被呛的不轻,怕您不适应这个味儿,特意找了个最大的碗,将一碗汤尽量参到了最淡,您这要是还喝不下去,那属下也没有办法。” 五皇子从小到大为求自保只是在装傻,又不是真傻,他咬牙指点着邓扬,“你小子好样的,别以为本皇子不知道,你这是在报复本皇子刚刚吼你的那一嗓子。”说着,他回头去瞪了令狐方一眼,骂道:“就跟你主子一个德性,就没一个好鸟。” 令狐方无奈的瞥他一眼,冲邓扬使了个眼色。邓扬会意,恭敬的行礼后退了出去。 “你也别在这儿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了,人既然都找出来了,就及早动手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我可不希望在与人对敌时,还有什么意外发生。” 令狐方从怀里掏出装味精的瓷瓶,拔开塞子往五皇子面前那个只清汤寡水的碗里洒了点儿,见五皇子还想装疯卖傻,目光一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让他颓了气势,讷讷狡辩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该不会真给本皇子下毒吧?” 令狐方没好气的道:“我这瓶里装的就是砒霜,你爱喝不喝。” 五皇子苦着脸,瞪着面前的浮着一层红油的“清汤”,语气苦涩的道:“难道皇家就真的没有亲情吗?为什么我都这样退让了,他们还要这样苦苦相逼?还有父皇……” 事实如此,这个令狐方也没法安慰他。“你的心不够狠,所以还是乖乖继续缩着吧,只要你没有那个野心,这次就不会有事,等回了京城,你又是那个风光霁月爱梅成痴的五皇子。” 五皇子沉默半晌,有些自暴自弃的低头喝了一大口汤汁,“噗……呸呸,好烫,好烫!” 令狐方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跟蜡。夏侯文专自小聪明,只是为了能在深宫中顺利成长,自小就被生母要求装傻。只不过这装傻装傻久了,再聪明的人也就不聪明了,眼前这一幕不就是活脱脱的证明吗。 五皇子来不及抱怨,冲到角落拿起水囊灌了好几口凉水,觉得自己的嘴巴舒服了点儿,才回头怒瞪令狐方,“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令狐方“呲”了一声,直接转身背对他,简单暴粗的用肢体语言表达了他对他的鄙视。 “你,你……”五皇子被气的想吐血,却又拿他半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跟困兽似的气的在原地直打转。 邓扬和常凯端着饭菜进来,一看五皇子这气急败坏的困兽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在令狐方身上吃亏了,不禁对视一笑。常凯出声招呼道:“殿下,来吃饭吧。” 摆上桌的菜饭很简单,只有一素一荤再加一个牛肉汤。素的是凉拌的海菜,荤的是蘑菇炒鸡块,这些都是叶湘提早炒制好了,装在竹筒里给令狐方带着的。要吃时只需倒进锅里加点儿水,热一热就能吃,非常的方便。 邓扬把四大碗米饭放在桌上,令狐方拿起筷子就开始低头扒饭,五皇子忍着气坐下,可拿起筷子一看桌上的菜,心头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差点儿没直接把手里的筷子扔了,他愤愤的戳着菜里的辣椒,怒道:“连菜里都放这玩意儿?你们这是存心不想让本皇子吃饭是吧?” 令狐方和邓扬、常凯闻言皆是一愣,仔细一看五皇子筷子上夹着的那截辣椒,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叶湘为了做的菜能保存更长时间,用的都是重盐重辣,而他们也都已经习惯了吃辣,所以根本没觉得菜里有辣椒有什么奇怪。 但五皇子今天已经载在牛肉汤上两次了,看到菜里有辣椒,自然就会犯悚。 令狐方没好气的夹了块鸡块,扔进五皇子的碗里,“瞎嚷嚷什么?这个咬小口一点儿,混着饭嚼,你就能尝出味来了。” 五皇子怀疑的夹起碗里的那块鸡块看了看,见令狐方径自低头吃着饭,邓扬和常凯两人冲他点头,便试着扒了口饭,再小小的咬了一点儿鸡肉,然后一顿猛嚼。 这一嚼,到真让他嚼出味来了,他的眼睛猛然瞪大,越嚼越觉得的嘴里那一点儿肉不但香咸可口,还带着点儿辣辣的刺激感,嚼着非常带劲。只不过他怕辣,只敢小口吃菜大口扒饭。桌上连菜带汤倒是有大半都进了令狐方的肚子。 吃完饭,令狐方一抹嘴,直接命令道:“到保林郡之前,你要把该解决的人都解决干净。” 五皇子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大军一路往北,路申鸣的大军却在占领望乡城之后,丝毫没有要以城为凭,等着令狐方带着大军去与他一战的意思,而是一得知令狐方领兵离开京城的消息,就将望乡城以及周边村镇劫掠一空之后,带着叛军头也不回的转移进了草原。 皇帝收到路申鸣逃了的消息之后,气的把龙案上的奏章都扫到了地上。 可人逃都逃了,令狐方的十万大军还在路上,皇帝就是再气也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不会因为皇帝的龙颜震怒而有所改变,而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一点点预料之中的小挫折而停止自己的计划。 自东、南、西大营调集而来的大军慢慢在京城外汇聚,从北而来的第一批逃难者带来了望乡城被叛军洗劫一空的消息,五城兵马司开始派出大量人手,在城门处加紧了盘查力度。 鉴于某种潜规则,大皇子终于在皇帝的首肯下,带领着三位身娇玉贵的弟弟开始来往于京郊大营和京城之间,忙着为自己挑选随军的亲卫。 大街上整日里兵来将往,战马奔驶,京城里的老百姓都感觉到了大战将起的紧张。 这种紧张的时候,平乐公主府的大门紧闭,除了采买所需的奴仆,根本不见人员进入。 456要做的事 456要做的事 叶湘却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时不时还要带着令狐老夫人去仙品居逛一圈,既然为统算酒楼的收入,也为见一些人,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 令狐方走后,老侯爷就带着令狐老夫人从仙品居搬回来了。二老不放心把叶湘一小姑娘扔在诺大的府里,也知道叶湘要管家理事,打理内外事外,以后少不得要与那些管事接触。为了叶湘的闺誉,也为了不让人多说闲话,二老待令狐方一走就搬回来了。 但叶湘也没再提二老骗她接掌管家权的事,正如孙医正说的那样,老夫人的年纪毕竟大了,不能再操劳,既然接掌侯府是她不可避免的责任,那她还有什么好推托埋怨的呢? 叶守照样还是一如即往的每日早出晚归,叶湘让叶励住进了她原来的院子,自己则搬到了福寿院之后的摘星阁。摘星阁本是前朝长公主么女的居所,前后共三进,二进院正屋的海棠居建设的尤为宽敞明亮,叶湘搬过来后就住在了这海棠居里。她照旧每日晨昏定省,为二老准备一日三餐,然后去前院的明颐堂处理一府事务。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叶湘在努力将自己的想法一个个的实施下去,老侯爷和楚莫不时会给她带来一些有关边关的消息,秦松和姜洪则会将打听到的京城里的动静和一些消息告诉她,叶守有时也会过来跟她说说宫里的消息。 叶湘不知道皇子们开始备战,准备前边关会不会给望乡望的令狐方带去麻烦,她只是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似乎她该更加努力一些,那些她能准备的东西,要尽早送到令狐方的手里,他才能更加安全。 伯阳侯府资助了那些退伍的伤兵几十年,而且这些人散布在天南地北,对于叶湘来说,这些受惠于伯阳侯府的人,是现今可选择,且信任度相对比较高的一笔有用资源。她所需的石灰要由海类的贝壳烧制而来,而贝类、螺肉又都是她所需的味精源料之一,招集靠海的老兵,带着伯阳侯府的人去搜集这些东西,而益于更加省时省力。 诛如寻找颇黎、硫磺、石英等物亦是如此。 战时的兵丁大多来自民间,从军之前从事什么行业的都有,楚莫派出去的人,甚至没几天就联系到了好几个懂得制作烟花的退伍老兵,楚莫连夜就将人给接到了侯府的密秘据点,让他们按照叶湘的要求制作起火药来。 铁匠,木匠甚至是农民对于叶湘来说,只要忠心,只要有技术,那都是有用的人才。 老侯爷从军三十多年,手下带出来的兵伤了残了都不忍割舍,这么多年下来,这些兵都还记得老侯爷的恩,一听是要为国家,为远赴边关的世子做些事,都二话不说就答应要来帮忙。何况这忙叶湘也不用他们白帮,都是给算工钱,有统一的雇佣契书的。 只不过叶湘要做的那些东西,最后真正会组装成什么东西,只有令狐老夫人,老侯爷,楚莫,秦松,姜洪等几个自己人和叶守这个未来的皇帝知道。那些被她高价召集来的人们只知道他们要做的是如打造两个半圆的,可以旋在一起的薄壁空心铁球,是如打造边缘锋利如刀的三角铁片,是如何侍弄侍侯好庄稼,是如制烟花用的火药,是如采购松油,菜油,煤油等物,是如制做爆竹的引线,是如用颇黎、石英、纯碱制成的如琉璃般的瓶子,是如上山采挖黄姜,并将之烘晒干后磨成粉等等诛如此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退役的分布在天南地北,叶湘将这股力量集合起来,收为已用,自然要先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让这些人集合在一起,也有利于侯府全年对他们的补助,不然光每年天南地背奔波的人工和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有这个闲钱都不知道够资助多少个家庭了。 再说叶湘反正都是要招人做工的,比如她要给边关的将士们送保暖的衣服鞋袜,就得要一大批女工去缝制,若是能让那些伤兵的家属来做这份工,既能解决他们的生计,也让叶湘这边有了人手做工,这就是双赢的局面。 为此,叶湘也让楚莫手下的人,试着打感情牌,联系那些伤兵看有谁原意来她的工厂,为边关的将士们尽一份力。结果那些退役老兵们的反应异常的热激,只要还能动的基本都答应了要过来,自身情况实在不允许的,叶湘也关照了去联系的人,若是看到家里情况不宽裕的,便留下些银子救救急。 为了安顿这些人,叶湘特意将京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坳,和周边的几坐山头都给买了下来。这个无名的山坳紧挨着叶湘的田庄,地势平缓,周边的山也并不高,草木生长的极为茂盛,叶湘一眼就看中了这里,特意请了田福贵在这里依山建村。 田福贵是个有见识且有手艺的匠人,叶湘交给他一包石灰,告诉他大概怎么使用之后,他连工钱都没谈就点头接了叶湘这个活计,且建筑的热情就一直高涨不退。用糯米水混合石灰沾合石块垒的房子,比用糯米水混泥巴沾合的要结实了几倍不止,而且还不漏水,干了之后连锤子都很难砸开。 田福贵在拿到第一批从东海边送来的一百车石灰之后,只用了一个半月,就将山脚下的第一批的三十个院子,共计三百三十间黑瓦灰墙的房子,都给建了起来。对于一个泥瓦匠大师傅来说,能在一个青山环绕的山坳里,建上数百个一模一样的漂亮院子,这是个足以让他老了以后,对自己的儿孙吹嘘炫耀的不得了的大成就。 “趁着今天天气好,大家伙儿再加把劲,把这一段铺完了,赶明儿就可以建第三排院子了。”田福贵用衣摆抹了把汗,大声吆喝着,引来四周众人的此起彼伏的应喝声。 457难民 457难民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他领着几百人在这山坳里也热火朝天的干了一个多月。他联系了青山镇附近认识,且关系不错的所有泥瓦匠,大家伙儿连师傅带徒弟就有一百多人,叶湘觉得他们人手太少,又给招了近三百多身强力壮的短工。 来这里的人来做工的第一天就已被告知,这些房子是要建给那些从边关伤残后退下来的将士住的,那些人为了不让靼子入关祸害百姓,有的被靼子砍了手,有的被砍了腿,行动作活都很不方便。 爱国情节人人都有,就看你怎么去激发这种情绪。至少叶湘将之用在这些工匠们身上是成功的,他们做活很细致,甚至还派田福贵为代表,来细叶湘建议建设引泉的水道,让以后住在山上的伤残老兵不至于为打水而犯愁。 且这么多人分了几组,相互之间无形中也会产生竞争、比较的心思,他们垒地基的垒地基,起屋子的起屋子,铺瓦的铺瓦,清理山石的清理山石,因为责任分的清楚,大家干起活来也不拖拉,速度倒是极快。 田福贵带来的师傅们都是有经验的,他们一个师傅带徒弟带短工,一伙人负责一块区域,清理山石、敦实地基,一整套程序下来,也就是几天的工夫。 叶湘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山上的山道要用青石板铺就,要有石阶和缓坡两种石道,山上但凡有人腿粗的大树能移不能砍,能留就尽量让树留在原地。且院子只建到山腰位置,再往上的草木都不得再动。 田福贵此时带着人在做的就是从山上往下铺石道,人们抬着一个个粗壮沉重的木桩,一下下的敦实着山道,前一队人敦过了,后一队人再继续敦过,反复几次之后,再由后面的泥瓦匠在敦出的路上倒上用糯米水混好的石灰,上头再铺上宽整的青石。敦地基的木桩太沉太大,只有众人抬着从上往下敦,才不致于那么费力。 而之所以院子只建到半山腰,石道却要直通山顶的,是为了方便以后住在这里的人们上山捡柴方便。 三月的天气,山下的田地也都已经开始播种了,站在山上,能清楚的看到山下插秧插种的人影。叶湘的安排是良田里种玉米和稻子,沙地和更差些的土地种的则是番薯。叶湘没有去动吴有贵手里的土地,只在自己,靖王府和伯阳侯府摆在明面上的土地上做了这样的安排。唯有前山屯的那几百亩田地,她全部用来种了辣椒。 叶湘揉着酸涩的眼,放下信纸看向窗外。海堂居里种着两颗西府海棠,都有近百年的历史了,长的高大茂密,此时春风刚起,枝头就冒出了点点新绿,看着非常喜人。 信是众边关送来的,令狐方他们已经赶到了保林郡,边关数个镇都被路申鸣的叛军抢烧一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被大火烧过的焦黑屋舍。令狐方的这封信是要告诉她,再过不久,北方的难民潮就会涌到京城来了。那些在北方真正有钱的人早就已经到了京城,并安顿好自己了。可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在没钱没粮的情况下,一路乞讨、逃难到京城,却还要半个多月。 战火纷飞的时候,受苦受难的永远都只是小老百姓。 叶湘叹了口气,将令狐方的信折起揣入袖中,起身叫了金桔、银杏,一起去了福寿院。 老夫人正在听杏仁读话本子,一见她进来便笑了,冲叶湘招手道,“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事?” 叶湘上前给老夫人见了礼,这才走过去挨着老夫人坐,抽出袖子里的信递给她,道:“立轩来信说,路申鸣将保林郡附近的几个村镇能抢的都抢光了,没了活路的老百姓正在往南,西,东三个方向逃难,往京城这一路的难民,大约再有半个月就会到了。” 老夫人皱着眉沉思片刻,才抬头看着叶湘,问,“你有什么想法?” 叶湘来时便想了一路,此时也不废话,直言道:“不瞒祖母,叶湘想大力救济灾民。” 老夫人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和蔼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该知道,此次的难民潮非同小可,北边战事一起,逃难的灾民将会更多,那数目可不是一千两千,很有可能会是以万计的,你要如何救?” 叶湘没有被老夫人的表情吓住,她这一个多月的一通瞎忙,在统筹全局方面也算是练出来了,此时说起话来也还算有些条理,“纵观历史,难民一多,若不好好管理便容易引起骚乱,再者逃难者中最易死去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死的人多也极易引发瘟疫,京城就只有这么大,若当真引发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帮难民也就是帮我们自己。” “这些事自有朝庭和皇上操心,还轮不到你一个闺中的小姑娘来担心这些。” 叶湘突然抿着唇笑了,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可不行,我正打算让姜叔去府衙,将城外离官道不远处的那几座山和荒地都一起买下来呢。既然逃难的灾民那么多,与其每天白白给他们施粥,还不如让他们找点儿活干。”看到老夫人徒然瞪大了眼看着她,叶湘更觉不好意思了,讷讷道:“我就想着多种些粮食,万一朝庭那些拖延粮草,咱们也可以自己先给立轩那边送去。那些难民逃难也只是为了有块地方可以栖身,咱们以食物和住宿换取他们的劳力,正好各取所需,岂不完美?” 令狐老夫人瞪着叶湘好半天,才扶着额挤出一句,“淮阴叶家,实在不愧是百年商贾之家啊。”看看这生出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好好一个小丫头,怎么什么事情到了她这儿都能想到“利”之一字上头去呢?应对难民潮明明是很件严肃的事情好不好?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雇佣难民开荒种田了呢?” 458如此救济 458如此救济 叶湘讨好的拉着令狐老夫人的袖子摇了摇,“祖母,这事儿有些大,咱们自己不好全扛下来,太扎眼了,您帮帮我吧!” 之前表现的那般自信满满,这会儿又露出这样的小女儿娇态来,令狐老夫人都不知道自己该夸她好,还是骂她好。明明只是个才十四的小姑娘,却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念头,偏偏每个念头还都能跟赚银子扯上关系。 令狐老夫人被叶湘摇得没了脾气,只得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说吧,让老婆子怎么帮你?” “您答应了啊!”叶湘欣喜的笑了起来,凑近了老夫人,低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姜洪怀揣着一打银票和一封信匆匆去了仙品居,把正与老友喝酒的老侯爷叫了出来。老侯爷看了信,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却没有按信上所说的带姜洪去巡天府衙,而是进了趟宫。 战事一起,百姓南逃就是避无可避的事情,如何应对难民潮一事,一直是皇上最头痛的一件烦心事。叶湘的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但既然是要帮皇帝解决麻烦,没道理还得自己贴银子不是? 皇帝坐拥天下,全天下所有的土地都是他老人家的。那么拿出些荒山荒地做酬劳,让臣子帮忙解决一部份难民潮,这个要求过份吗? 当然不! 姜洪在宫门外等了近一个时辰,老侯爷就哼着小曲儿从宫里出来了,当然,手里还拿着卷明黄黄的圣旨。上书:赐嘉善县主京城南门十里外,荒山百座荒地千顷。 巡天府尹看到这份定议模糊的圣旨,就头痛欲裂,什么叫荒山荒地?未经垦,无主之山无主之地即为荒山荒地,这地还好,有个千顷的定意,可这山呢?是大山还是小山,万一这山要是连绵数理,那又该怎么算呢? 大家都是在朝庭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狐狸,老侯爷光看巡天府尹那个脸色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了。“老段啊,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赶紧派小吏跟我的人去量地造册是正经,左右我是带着圣旨来的,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牵扯不到你的身上,你有什么可怕的?” 段九白了老侯爷一眼,心说:这都要开打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回头最后会花落谁家,万一今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个小气的,他这边这么多山地拨出去,谁知道会不会被牵连? 看着老侯爷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段九身后一中年文士,凑到段九身边小声道:“老爷,好汉不吃眼前亏,伯阳侯带着圣旨,咱们要是不照办那就是抗旨啊。” 说的也是啊,现在要是不照办,就是抗旨不尊,有伯阳侯这个老东西在,分分钟就能弄死他,还何谈以后啊? 段九没办法,让人去叫了在衙的几个小吏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带了契书陪姜洪出城去丈量造册。 叶湘倒没有想到,老侯爷会向皇上给她讨这样一份圣旨回来,平白得了那么多山和地,她乐的嘴都差点儿合不拢。不过她也明白皇帝之所以肯给她这么多土地,也是因为她肯为皇帝分担难民潮的压力,既然“报酬”都已经收了,叶湘自然知道要好好办事。 “祖父,我手里的人手不够用了,你借我些能干的管事呗。”叶湘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向老伯阳侯要起人来毫不客气,“我要几个人南下去收粮,采购毛竹、油布、布匹、棉絮等物。” 叶湘有时候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毫无条理,许多时候都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疑惑的对视一眼,老侯爷道:“你要买粮食、布匹、棉絮、油布,我都能理解,可要毛竹干嘛?” 叶湘一边比画一边道:“竹子遍地都是,收购价格也便宜,用毛竹和油布可以搭建出大量的简易的难民屋,最重要的是不会花太多的银子,而且竹子的枝和叶可以收集起来当柴烧,粗的一头拿来做难民屋的支撑,细的一头还可以做床啊,椅子啊之类的物件,用处太多了。” 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再次被叶湘的想法给震撼到了。竹子在大华朝,其实不并常见于人们的生活,纵使是有也多是出现在农村,人们造房建舍最常用的其实是木料。二老已经无心去探究,叶湘的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们只知道这个未过门儿的孙媳妇,小脑袋里有许多奇思妙想,而她这个关于用竹子和油布搭建难民屋的想法,显然是可行的。 老侯爷只略一沉吟,便道:“现在是你管家,府里的人全都任你调用,至于府外的……我会交代秦松,让京城里那些铺子的掌柜明儿一早过来见你的,有什么事情,你就自己交代他们去办吧。” 叶湘喜形于色,忙起身向二老曲膝道谢。行完了礼,叶湘又目光灼灼的看向老夫人,道:“祖母,等有难民到达京城时,就需要您配合我罗。” “知道啦,知道啦。”令狐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想扶额,“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怎么连这点儿小事也要计较。” 见过想要救灾,还计算的分毫不差,不肯吃半点儿亏的人吗? 没见过的话,看看叶湘就知道了。她把什么都计算好了,难民营建好之后,不是给人白住的。想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吗?可以,用劳力换。除了实在太小的小孩和不能动弹的老人,女的可以帮忙补缝、烧饭做菜和照顾病者,男的可以帮忙管理难民营,帮忙搭建屋舍和开垦荒地。 眼下才初春,开垦之后即可播种,种出来的菜和粮食可以马上补给难民营的难民,只要形成良好的循环,这有可能要坚持数年的难民潮,所费的钱粮完全是可以预计的,而且并不会太过离谱。 只不过在土里种出粮食之前,那么多难民的吃饭问题总要解决,若全都叶湘这边拿出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459救济营 459救济营 叶湘自觉建难民营,给难民们提供活计让他们有活可干,有钱可赚已经很好了,这个饭钱自然不该再让她出。全京城那么多达官显贵,总也要给大家一些表现的机会嘛。 所以令狐老夫人就被叶湘委以了重任,任务内容就是:发动京城的那些夫人太太们,损钱损粮损东西,什么旧棉被啊,旧衣服啊,旧的锅碗瓢盆、旧家具什么的,只要你能拿出来的,咱们都不嫌弃。 城外大军集结,整日里兵来将往,战马嘶鸣。城外十几里处,离官道不远的一处荒地上,却有数百人在默默的抬着大树桩垒实地面。 荒地旁的马车里,叶湘指着难民营的平面图,对站在车窗外的田福贵解说着,“这些难民来了之后,短期内是不可能走的,所以这难民屋得考虑到雨雪问题,必须得是尖顶的。难民屋与难民屋之间前后左右必须得有一丈左右的间隔,以防春夏之交时难民发生疫病。难民屋每排以二十五间为单位,每百间难民屋共用一个男公厕、一个女公厕和男、女洗浴室各一间。茅厕和浴室男左女右,就建在难民营的屋舍两边。” 田福贵看了看那片荒地,又看看图纸,挠挠头道:“小姐,要按您这要求建难民营的话,这片荒最多也就只能建五百间左右,只怕不够吧?” 叶湘道:“先期咱们就先建这么多,等那些难民来了,谁要是想要屋子住,到时登记之后咱们可以再帮着建,但是得让他们用劳力来换。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伸手拉他们一把就已经很好了,可没想白吃白喝的供着他们。人都是有惰性的,这人一但要是习惯了别人的施舍,骨头就软了,到时候要是我没银子施舍他们了,就会容易出乱子,我可不想自讨苦吃,还不如一早就把话说清楚。想要住在我这难民营里可以,但得帮我干活,他们得用自己的双手赚饭吃。” 田福贵知道叶湘说的对,战事一起,那些难民就是以千万人计的,到时就是有金山银山都不够他们吃的。给难民活干,让他们能自给自足,无疑于是最好的办法了。 “难民屋、茅厕和洗浴室的样图都在这里,你看看,有哪里有问题的,现在就问我。”叶湘将自己画的简图从窗口递了出去。 田福贵不是第一次和叶湘合作了,对于她画的图纸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叶湘画的图其实就是要让你知道她想要个什么样的东西,至于这样东西是不是这样建的,她其实并不真的懂。 田福贵快速的扫了眼难民屋的图纸,然后指着几处不妥的地方说了下,“这屋子中间只用一根竹子是撑不起来的,最少得用三到四根绑在一起当主梁柱,四个角只立一根毛竹也是不行的,那样的屋子搭起来,风一吹就会被掀飞了。以小的看最好是每隔一臂距离就立一根毛竹,横向从上到下再以略细的毛竹绑扎结实,这样只要中间主柱高于四边的墙柱,不管雨雪都不会在油布上堆积,自然不会有往屋里漏水的危险。至于浴室,小的觉得还是用木料建合适些,难民毕竟龙蛇混杂,洗浴室要是只用与难民屋一样的材料,只怕……” 田福贵为难的欲言又止,叶湘却已经秒懂了。立即拍板道:“你说的对,就照你的意思来。”叶湘说完顿了顿,道:“我现在事情多,以后不可能天天过来,你以后需要什么材料就跟舒至高说,我把他留在这里配合你,你缺什么就都找他。” “是,小姐请放心,小的一定尽心竭力。”田福贵连忙躬身回道,心里想着自己发誓跟随叶湘小姐,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了。这小姑娘就是他命中的贵人,自打他从她的手里接第一单活起,就没有吃亏过,现在向叶湘效忠跟随之后,他这两月来干的无一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为伤残退役的老兵建房子,给北边逃难的人们建栖身之所。 田福贵觉得他这一辈子过的已经值了,等他老了,他可以很骄傲的跟子孙后代说,老子这辈子没有白活,跟着叶湘小姐干的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三月下旬的时候,四位皇子在皇上皇后和一众文武百官的亲自相送下,带领着各自的大军往边关去了。而京城附近也慢慢的出现了难民的身影。 叶湘命人在城门附近专门为逃难而来的灾民安了一个施粥点。并安排了人在那里引导难民。不远万里逃难而来的百姓大多饥寒交迫,在城门附近吃了粥之后,才能有力气再走上十多里路。 各城门和巡天府也一早得了吩咐,要是有难民想进京城,就让他们前往南城门领了粥之后,再去十几里外伯阳侯府建的救济营安置。 施粥的摊位旁就摆着书吏的宽桌,但凡是逃难而来的难民,先登记后取粥,吃完之后再有马车送往十几里外的难民营。 一路奔逃到京城,想要获得一线生的希望的难民们,听闻南城门附近有施粥点,还有难民营可以安置他们,自然狂奔而致。 “取粥先登记,队伍不要乱。”由五城兵马司派遣来的兵丁,在得知每天可领伯阳侯府一日半两工作补助的消息后,工作热情高涨了不少,他们积极与书吏和侯府下们配合,将现场秩序维持的井井有条,不允许任何人哄抢、拥挤或是插队。 难民们来到异乡之后心里难免惶恐不安,看着有兵丁负责维持秩序,还有书吏给做登记,就算在乡里再刺头,到了这里也不敢造次。因为这次北地的情况有些特殊,逃难的难民大多携家带口,一般不来则矣,一来就是一堆人,书吏的桌前很快就排起了长龙。 “你们要是一家人的就站在一起。”书吏捧着本子,温和的看着一众难民。 队伍一阵骚动之后归于平静,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书吏,目光却总也忍不住往旁边的施粥摊子上瞟。 460规矩 460规矩 “我先将难民营里的规矩与大家说一遍,你们可要仔细听好。”书吏冲众人笑了笑,拿着本子便朗声念了起来,“伯阳侯府救济营规矩如下:第一条,凡八岁以下孩童,五十岁以上老者可免劳作,病者经大夫确认可免劳作,营中管一日三餐,但无钱可领。第二条,凡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不论男女,需服从统一分配从事每日劳作,营中管一日三餐,表现优秀者可每日领取奖励的银钱三文。第三条,凡有特长者,可入相应的匠人坊,除一日三餐之外,每日还可额外领取银钱五文。你们若是对以上规定没有异意,便在我这里登记造册,晚一点儿会有马车送你们去营地安置的。” 难民们一路逃亡,受尽了艰辛,现在有个地方能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挣到钱,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在场几乎所有的难民都瞪大了眼,目光中燃起的是对生的希望,众人连连点头,嘴里叫着“我们没有异意。”激动的几乎要跪下叩头,不少人都已是热泪盈眶。 书吏微笑的看着慢慢聚拢过来的难民,满意的点点头,便坐到了桌前,开始研墨准备登记。“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在家是做什么营生的?都会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者微弯着腰,带着几分怯意的小声道:“俺叫张大,咱们就是种地的,祖祖辈辈就靠那几亩地过活。”他似觉得自己没有特长,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家人。 老者身后一年青人怯怯的道:“我会打猎,我哥会做木匠活。” 书吏点点头,面上现出笑容,道:“你们不用怕,不管是种地,还是打猎、木匠,对你们今后都是极有用的。”书吏看着人群中的几个妇人,笑着补充了一句,“若有娘子女红手艺好,那也是极有用的,可以在营里接到另外的活计,多少可以赚些铜钱贴补家用。” 众人听得心情激荡,面上都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 书吏一一给他们登记,又让他们按了手印登记入册,这才让身边的兵丁引领他们去隔壁粥摊用粥。在施粥摊的另一侧还有数名大夫正在待命,他们的任务是为这些难民检查身体,以防有人将传染病带入营地。 待得马车将他们送到救济营,众人又呆住了,一排排几乎一模一样的油布屋子几乎一眼望不到边,在营地的入口处还有一个巨大的用毛竹捆扎的大拱门,上面红底黑字写着伯阳侯府救济营七个大字。而在这大拱门前还立着一面巨大的木板墙,最上面一样是红底黑字写着功德墙三个字,这面木板墙上记录的是京城里慷慨捐助的救灾物资的家族或个人的名字。 “这是这一车人的资料。”赶车的车夫将几张纸递给营地前站着的,几个穿着整齐的八、九岁孩子中的一个,便赶着马车转了个弯,往回跑了。 一众难民还在发呆之中,那接了纸的孩子已经大力挥手,吸引难民们的注意力,嘴里大声喊道:“欢迎各位来到伯阳侯府救济营,我是救济营的引导人陈小七,在这里先给大家说说咱们营地的规矩。” 难民中一男子出声道:“小兄弟,这营地的规矩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来时之前,那为我们登记造册的大人已经说过了。” 陈小七并没有被人堵话的窘迫,很是沉稳的笑道:“书吏大人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到营地来要负担的责任和应进的义务,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未来在营地里生活必需要遵守的规定。” 众人闻言都看向方才出声的男子,目光中颇有责怪的意思。 陈小七环视着众人,笑道:“营地规定第一条,不得在营地里随地乱扔垃圾,不得随地撒尿屙屎,不得在营地中饲养禽畜,不得在规定区域之外晾晒衣服被褥。第二条,不得在营地里私自打架,若有矛盾或恩怨,可上报各自区域的执事,为你们从中协调解决,若有不遵守规定者,轻者仗责,罚没银钱,重者赶出营地。第三条,每人每两天必须洗一次澡,身上衣物也必须勤加浆洗。我一会儿先带你们去梳洗、换衣,你们每人可在常务处领取衣、袜、鞋各两套,每四人住一间避难屋,要是你们之中相互是家人的,一会儿要告诉你们区域的执事,让他给你们安排到一处。” 有人忍不住小声咕喃:“这救济营管得也忒宽了吧?怎么连洗不洗澡也要管?” 但大多数人的关注点却在陈小七那句“每人可领取衣、袜、鞋各两套”。自打他们的家被叛军闯入,抢夺了个精光之后,他们一路逃到京城,原本以为能得个一日温饱就不错了,谁知这里不但供他们住,还肯给他们分衣服、鞋、袜,好像听那话的意思,活儿干的好,还会给赏钱什么的。 一众人当下激动的不能自己,看着营地内正在笑闹奔跑的孩子们,眼中满是艳羡和期盼。 陈小七招手让众人跟上,却不是往营地里走,而是绕过营地往营地之后的山脚走去,那里正有许多人在排队。更远处有两间宽敞的大屋,屋顶的烟囱上炊烟袅袅,却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去处。 “小兄弟,咱们这是要干嘛啊?”站在陈小七身后的一个老者,轻轻扯了扯陈小七的衣袖问道。 陈小七回身看着身后众人笑道:“营地里逃难而来的人员太多太杂了,虽然大夫已经给你们检查过一次身体了,但难保谁身上就有检查不出来的疫病。为了确保大家的身体健康,在入营之前,你们都得喝一碗健身的补药,洗净身体才能入内,这是为了大家好,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洗澡?他们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了。而补药向来就是些名贵的东西,他们不过是些粗生粗养的庄稼汉,只要不是病的起不来床,有钱也是要藏着收着的,哪里省得拿来买补药吃呢? 461且往后看 461且往后看 “伯阳侯大义啊。”一个老者忍不住流下泪来,双膝一软便往京城的方向跪了下来,埋头便拜。 身旁一众难民闻言只是愣了愣,便也跟着跪了下来,诚心往京城方向默默磕头。 “伯阳侯大义,却不知此事过后能不能求仁得仁了。”与难民营相隔不远的一座山头上,两个樵夫打扮的男人正站在高高的枝叉上,正扶着树杆往难民营这一方远眺。 另一人闻言顿时就拉下了脸,怒道:“你我的职责只在于监视此处营地,至于伯阳侯最后有何结果,不是你我可以论断的。” “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先前那男人满不在意的咕喃道:“伯阳侯世子镇守望乡城,他的未婚妻在京城,以伯阳侯府的名义组织救济难民,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阳谋的,我信你信,可宫里的那几位应该不会相信。”男人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很是感慨的道:“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侯爷有情有义,你我都佩服的紧,可这年头,越是忠君爱国越难善终啊……” 难民营当日发生的一幕,不到两个时辰就送到了皇帝面前。 “这事,你怎么看?”皇帝手指轻敲桌面,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背着手站在桌案边,待他歪着头将皇帝摊在桌面上的那张纸上的信息看完,不禁宛尔一笑,道:“皇爷爷不懂家姐,她这人说善良那肯定是善的,只不过你要是想让她白白拿出这么多银子去救济他人,那就是作梦了。即便是姐姐当初收留孙儿,也是奔着小孩吃穿花费小,还能多个人跑腿的心思去的。” 皇帝这是第一次听叶守谈起叶湘,而且还是这样的评语,他观他们俩平日相处不是亲生却亲密的胜似亲生,还以为自己这孙儿对那丫头有了真感情呢。“如此说来,倒是朕眼浊了,原来你与那丫头的亲密也是装出来的。” 叶守摇头,“不,我待姐姐亲密是真,我将她当成我的亲姐姐也是真。” 迎上皇帝探询不解的目光,叶守洒然一笑道:“不管她初时收留孙儿是出于何意,但她待孙儿的好是真的。她送孙儿去读书,教孙儿如何做人,每日为孙儿烧饭做菜炖宵夜补身这些都是真的。在孙儿还只是个无父无母,什么都不是的孤儿的时候,她真心将孙儿当亲弟弟般宠爱照顾。孙儿又有什么理由,不真心将她当亲姐姐般尊敬呢?” “如此说来,你是打算给他们求情了?”皇帝垂下眼眸,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叶守又是一笑,道:“求情就不用了,皇爷爷之所以会疑心是因为您不了解姐姐这个人,她这个人做事,素来就是奔着一个利字去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您别看她现在给那些难民的多,您只要再往下看就会知道了,她能从这些难民身上赚回来的肯定是花出去的几倍。” 皇帝冷哼一声,“她还想名利双收不成?” “皇爷爷,要不咱们来打个赌吧。” 这边正在说伯阳侯府想要收买人心的事呢,怎么就转到打赌上头去了?皇帝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当场发作叶守,只是颇为不悦沉声道:“你想赌什么?” 叶守自信的笑道:“就赌伯阳侯府这救济营,最终姐姐会得利,但这名会落在孙儿身上。” 皇帝闻言神情微讶,“你是说……?” 叶守肯定的点头,笑道:“姐姐这人有时糊涂的让人恨不得敲她一榔头,可有时又精明的不像话,她办的那些事儿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实都是冲着利字去的,更利害的是她的这些事其实是可以连成一线,环环相扣的。令狐方有没有野心孙儿不得而知,但孙儿可以肯定家姐对于权势是肯定没有想法的,皇爷爷若是不信,咱们且往后看就是了。” 叶守想起叶湘把皇帝评价为世上最可怜之人的那些话,忍不住笑得更欢了,一个将权势地位看做累赘的人,会喜欢争权夺利那才叫怪了。 “你就这么有信心?” 他自然有信心,因为早几天叶湘就约了他明天在仙品居见面,她说她要和他演一场戏,要用他主动捐出未来两年所有田地的产出,供灾民度过难关的这个事,给他赚点儿名气和人心回来。不过现在他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皇爷爷这事儿的,叶守笑而不语,一点儿没有坑了皇帝一把的觉悟。 清晨,两辆马车在数十青衣短褂的侍卫簇拥下出了伯阳侯府,一路往朱雀大街急驶而去。此时天色尚早,街上都还没有几个人,叶湘和叶守一踏进仙品居,吴宏就迎了上去。“小姐,靖王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小的现在给您端上来?” “端上来吧。”叶湘脚下未停,与叶湘相携着上了三楼,小黑、小白和小花兴奋的跟在两人身后,三只豹子的体型越发的威武、精壮了,现在除了叶湘、叶守和叶湘的几个贴身丫头,就连叶守的侍卫们都不敢轻易靠近它们,深怕三只突然兽性大发暴起攻击。 “食客用餐也要到中午人才会多起来的,姐你其实可以中午再来的。”进了休闲室,叶守有些无奈叨念了叶湘一句,将手炉递给身后的侍卫,就想抬手解披风。 “别动,你干嘛呢?”叶湘一看叶守的动作,连忙喝斥,几个箭步走到他身边,一把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叶守手里,顺便将叶守递给侍卫的手炉,也重新拿回来塞进他怀里。“你体塞不知道吗?这屋里现在又没起火盆,你不好好抱着手炉,还要解斗篷,不想好了是吧?” 叶守身后的两名侍卫默默的退到墙角,偏过头看向他处,装做自己没看见主子的窘迫。 叶守低头看看怀里抱着的两个手炉,有些无奈的看了叶湘一眼,索幸也不与她辫了,走到沙发前放松身体,舒服的坐下。 462筹措 462筹措 吴宏带着伙计送早饭上来。牛大丫带着舒静和张仪儿接过早饭,遣退了伙计,领着吴宏进了休闲室。 吴宏只在休闲室门口往里走了五步便停了下来,手里捧着一叠纸,弯着腰禀报道:“小姐,您吩咐的五百份宣传单,属下都已经让人全部抄写好了。” 叶湘回头看了银杏一眼,银杏会意,上前接过吴宏手里的纸张,转手呈给叶湘。 叶湘只取了早上面的一张看了一眼,转手递给叶守后,转头看着吴宏道:“一会儿等街上的铺子开了门行人多起来的时候,你就让楼里的侍女们拿着这宣传单出去,挨个铺子的分吧。侯府为救济灾民,拿出大量珍宝拍卖以筹措银钱买粮的事情一定要重点提到。另外你切记提醒那些姑娘们,待人处事一定要守礼,我仙品居出去的姑娘,言行举止要不弱于大家闺秀才行,可别跟那些青楼的姑娘一样,使烟视媚行的那一套。” 叶守在旁突然轻咳了一声,叶湘闻声立即转头盯向他,却见他一脸低着头连连摆手,“姐,我没事,真的。” 吴宏有些尴尬的埋头向叶湘拱了拱手,道:“那属下先下去安排了。” 叶湘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牛大丫送吴宏出去。叶守冲身后的两个侍卫挥了挥手,将他们遣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叶守和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叶湘便双肩一矮,毫无形象的踏掉绣花鞋,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坐没坐像的歪着。她接掌侯府的事务才几个月,已经很习惯这样端着架子说话做事了,只是天天这样端着架子戴着面具说话做事,让她觉得极为疲惫,因此只要一没外人在,她就是这样毫无形象的放松自己。 “你刚才咳什么?是病了,还是觉得我说错话了?”叶湘可没忘记叶守方才的那一声低咳。 叶守满脸古怪的看着她,“姐,你真的没发觉你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叶湘茫然反问。 叶守简直想大声叹气了,“姐,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把青楼和烟视媚行挂在嘴边的,你没见吴掌柜在你这么说的时候,都快把脑袋埋到地上去了吗?” 叶湘愣了愣,有些无奈的抱怨道:“做大家闺秀真可怜,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只不过提到青楼,让那些姑娘出去别烟视媚行勾搭人都不能说,这要是提到裤裆啊,女子的胸部啊这些,岂不是要羞愧而死。”叶湘看着叶守,突然笑了起来道:“就像你刚才形容吴宏的那句说他快把脑袋埋到地上去了的话,一般人就会说他快要把脑袋埋进裤裆里去了。” “姐,你能不能不歪楼啊?”叶守头痛的扶额,“以后这些话,你私下跟我说没关系,别在人前说就行了。” 叶湘下意识的加了一句,“在令狐方面前说,应该也没事,他不会介意的。” 叶守瞪了瞪眼,不无嫉妒的想着:知道令狐方不会介意,但你能不能别没事总提他? 食不言,寝不语。 用过早饭,叶守便下楼坐上马车,去了供奴院。 叶湘则与帐房开始核对这一月的帐目,如今难民营那边就像一个无底洞,真是金山银山都不够往里填的。叶湘已经将自己手边能动作的银子都先投进去了,在还没有产生产出之前,她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援才能把救灾活动继续下去。 为此,叶湘第一时间想到的法子就是将侯府库房里,那些只能放着积灰的玉器古玩统统卖掉。还有什么事情比救灾拍卖即能赚取民心,又能赚取银子呢?能把侯府库房里那些即不能转手送人,又不能换钱的东西全部换成银子,叶湘差点儿没乐疯了。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对于京城的大多数人来说,现在就是盛世,但对叶湘来说,现在已经到了乱世了,所以她需要黄金,她需要银子,只有放在库里的银子才是最有用的,玉器古玩字画这些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摆在库里还得小心侍候,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堆破烂儿,谁耐烦侍候那些死物啊。 现在,在京城之外自北而南的官道上,三三两两的灾民正在风中瑟瑟缩缩的艰难前行着,他们在一丝求生欲望的支撑下,携家带口不远千里跋涉而来,有些人累倒在路边,休息之后再艰难的爬起来继续前行,而有些人倒下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从北往南的各洲府府衙,都有组织人去拉尸首,每天都要拉上好几车。 于京城来说,如今灾民到来的数量一日比一日多,京城外的官道上随处可见延路行乞,跪求施舍的灾民,有些灾民甚至会拉着自己的孩子向路人跪求换碗饭吃。之所以城内几乎看不到灾民的身影,也没出现什么乱象,是因为叶湘提前建了伯阳侯府救济营,给了那些灾民活下去的希望。 往年要是发生灾荒,守城的官兵看到灾民都要忙得脚不沾地,即要将灾民挡于城外,还得花力气驱赶这些穿着破衣烂裳,饿的面黄饥瘦的灾民。可今年他们只用告诉灾民,南城门外有地方收容他们,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对于这些守城的官兵们来说,这个春天是让人感到喜悦的春天,但对于叶湘来说,这个春天里死了无数的人,她为了那些灾民花了无数的银子,战争的阴霾还一直笼罩在头顶,她随时都有可能还没嫁人就成为寡妇,这日子简直就没法儿过了。 “大丫,你一会儿回府让秦总管给你派上二十个粗使婆子,然后就以靖王的名义在粥摊那边专门接收那些无父无母,逃难过来的孩子们吧,就说是靖王可怜他们无父无母,想要收留他们到府中做丫头和小厮,也好有口饱饭吃,你记得,不管那些孩子有多大年纪,你都给领回来,若是有人觉得自己的孩子养不活,要卖,你也收下,但是要记得写卖身契。”叶湘算帐算到一半,突然抬头对牛大丫道。 463取信 463取信 “小姐,您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牛大丫诧异的挑着眉,“您要给叶守少爷弄这么多小孩子回来,还不限年纪,那要是还有襁褓中的孩子,您也要奴婢带回来吗?把一个孩子养到大可不轻松,你这不会是想给叶守少爷找点儿麻烦吧?小姐?” 叶湘白了她一眼,道:“逃难的灾民中,孤儿的数量必定极多,虽说供奴院那边完全可以接收这些孤儿,但我们却不能那么做,要是传出伯阳侯府将逃难的孤儿卖进了供奴院的风声,那么伯阳侯府的名声就全完了。但是小守出面接收那些孤儿就不一样了,反正他也需要培养一批忠心的人手,这些孤儿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吗?而得他所救之后,那些孩子至少会因感怀他的救命之恩,而对他效忠。小守也正好借这次的机会,把靖王府里那一堆出身背景乱七八糟的人,给全部撤换掉。” “小姐!”舒静从外头走进来,向叶湘曲了曲膝后,道:“楚莫大人求见。” 叶湘头也没抬,道:“让他进来吧。” 楚莫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大步走了进来,“夫人,城里的米商开始抬高米价了,幸好咱们先一步打南面买了粮食,否则真是要便宜那一群奸商了。” 叶湘抬起头,笑了起来,“楚莫,你家夫人我也是奸商一枚,你这么说我会很难过的。” 楚莫闻言前行的脚步一顿,脸上的气愤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所幸叶湘也只是想开个玩笑,并没有要看他出糗的意思,便问道:“你来可是有事?” “您说的玻璃制出来了,用中空的长铜管直接从烧开的铁锅里沾出来吹气,就能吹出透明的玻璃圆球,只不过现在玻璃球的薄厚还不太好控制。” 叶湘整个人一震,脸上顿时喜笑颜开,“那些打铁、制瓷的师傅都是有手艺的,规范大小相信并不需要多久,你拿玻璃球试验过没有?” 楚莫点点头,整个人看起来虽然外表邋遢,神情疲惫。但此事有关战事,楚莫自然不敢怠慢,当下便将试验过成果说了出来,“属下站于平地将之扔出三十丈外,玻璃球落地碎裂,其内松油瞬间火起,可随之溅射达三米远,燃烧时间长达一刻钟。属下先后以烈酒,菜油试验,发现烈酒点燃效果不能达到松油和菜油的效果。” 叶湘点点头,“松油贵,菜油贱,若是菜油与松油的效果相差不远,那我们就全用菜油。” 楚莫点头道:“松油的效果确实未比菜油好多少。” “那就用菜油,你回头就让南下的人买粮时顺便大量采购菜油。” 楚莫点头应是,又听叶湘问起铁球的制做情况。 楚莫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脸色当场就变了,他抬头目光古怪的审视叶湘,斟酌了下用词才道:“属下在回答小姐这个问题之前,可否问小姐一个问题?” 叶湘微微颔首,“你问。” “小姐,您知道用火药和铁片装于铁球之内,点燃引线扔出之后会有何后果吗?” 叶湘心头一惊,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她看着楚莫,楚莫亦毫不相让的盯着她。 叶湘自然不会说实话,她微斟酌了下言语后,道:“我也不瞒你,我虽不知道那样的东西制出来后会有何种可怕的杀伤力,但可以想像出肯定是极为可怕的。”叶湘微顿了顿,又道:“我曾偶然看到过小孩子捡拾地上未燃的烟花,将之引线拧在一处,然后装在纸筒内点燃。我当时看到那个纸筒随着一声震响后就被炸的四分五裂,便曾想过,若是当时那些烟花能更多些,只怕连那个孩子都会被炸伤了。” “得知世子要出征后,我苦思许久,顺便也记起了当日那个捡烟花的孩子。”叶湘说完不再开口,只定定的看向楚莫。 “小姐看到孩子拿烟花炸了个纸筒,就想到了要用铁球装上火药和锋利铁片制造神兵,以助世子杀敌?”楚莫深觉不可思议,要是谁看个孩子拿烟花炸了纸筒,就想出这么可怕的东西,这世道还能太平吗? 叶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取信于楚莫,想了想便道:“你看过我用来做菜的辣椒吧?黄姜和辣椒都属刺激之物,若入人眼,会让人目痛难忍,可造成失明或是短时间失明的效果。我便想到用黄姜粉混合辣椒粉于城墙洒下,像是北地那种风沙大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在敌人攻城时就能给敌人造成点儿麻烦。再比如我用于制作味精的源料中需要用来海贝和螺肉,但海贝和海螺取过肉之后,那壳一般都是无用的,但是我发现这些无用的东西经过大火烧灰之后,混合糯米水就是建房的好东西,田福贵亲自试过,用锤子锤都要锤很久,才能将石灰筑的房子敲开条缝。还有……” “小姐!”楚莫苦笑着向叶湘深施一礼,道:“属下明白小姐的意思了,属下不该怀疑您的,属下无礼请小姐责罚!” 早就听老侯爷提过,这位叶湘小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但却总会有奇思妙想,他这会儿算是见识的。一般的女孩子吃了螺肉,就算想要留着螺壳,也该是将之当摆设或是玩具什么的,谁会没事想把它烧成灰,混糯米水筑墙啊? 楚莫虽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也明白了叶湘的想法跟一般人压根儿不在一个频道上,按她的奇思妙想所造就的那个铁球,若用于战场之上,将是极其可怕的伤人利器。 她就是乱说了一气,自己其实都还没理清头序呢,这楚莫怎么就听明白了呢?叶湘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有些不放心的楚莫问,“你真的明白了?” “是,属下真的明白了。”楚莫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铁球的试验结果说了出,“因事先得过小姐的提醒,属下等在试验时便使用小型投石机,将之投射进了山林之中,铁球炸开之时有巨响,伴有火光,落地之处的泥土被炸出一个深三尺有余,两米方圆的大坑,其内装填的铁片在铁球炸开之时,会向四周激射,离铁球落处的四周的树木,有的被铁片穿透而过,有的被截断,目前的试验结果是,那些铁片最远可射至五百丈外伤敌,若是离的近,被铁片射中的人必然重伤。” 464安排 464安排 “果真?”叶湘激动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强压下心中的兴奋,才又转头看向楚莫,“这种东西,你们现在一天可以生产多少个?” 楚莫迟疑了一下,道:“遵照您的吩咐,我们雇佣的铁匠打制铁片和铁球都是分开的,其中铁球的打造要相对费时些,一人三天方能打造一个,铁片倒是要快些,一人一天能打出下百块,不过打磨却极为费时,一人一天也只能磨出四五块而已。” 落后的生产力啊。叶湘有些懊恼的揉揉眉心,她知道现在有打磨机那种东西,可惜上辈子从没接触过那种东西,连它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现在就是想造个山寨版的也无计可施。她轻咬着红唇低头沉吟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问,“打造两头尖的铁针或铁钉,是不是要比打造铁片省时省力?” 楚莫被问的愣了一下,细想了下她的话,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激动了起来,道:“是,铁钉一般的铁匠铺子都有的卖,不管是打制还是打磨都要比您要求的那种铁片省时省力的多。” 楚莫一说到铁匠铺子,叶湘就想到了铁的价格,大华朝的铁矿是管制品,价格也很不便宜,而且要想在民间购买到大量的铁矿,是会受到官府盘查的。要怎么用有限的铁,制造出尽量多的炸弹才是叶湘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铁球你另外再试试把铁片换成两头尖,指甲盖长的铁钉以及绿豆大小的小铁珠试试,看哪种的效果能更好。”叶湘说着抬头,肃容看着楚莫道:“还有就是注意做好保秘工作,在这些东西还没被世子用于战场上之前,决对不能泄漏一点儿风声出去。” 听着叶湘斩钉截铁的声音,楚莫整个人也是一震,当下也肃容向叶湘一礼,一脸郑重的应道:“请夫人放心,在这些东西没在世子爷的手上大放异彩之前,楚莫敢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一丝风声漏出去。” 楚莫是老侯爷的心腹,叶湘自然信得过。她点了点头,又问起了老兵们迁徒的情况。 那一片山坳,被叶湘取名为爱国村,村名还是老侯爷亲手写的字,送去刻的匾。那些伤残的老兵携家带口而来,有些已经住进了爱国村,但有些还远在路上。 因为难民潮的爆发不在叶湘的计划之内,田福贵的工程队只能一分为二,一部分去赶建难民营,一部分人继续留在原地建设爱国村,按照现在老兵的到来情况,最少还得建上一千多间院子,才能初步满足需求。不过好在有了灾民的加入之后,劳动力也随之增加了,不管是难民营还是爱国村的建设和开发速度,不但没有减缓反而加快了不少。当然,每天花出去的银子也加快了不少,这才是让叶湘最为揪心的。 目前明确答应要往京城来的退役伤老兵,就只有一千三百多人。想想也是可怕,老侯爷从战场上退下来才二十年不到,当初跟着他的那些伤兵,现在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有些家里就只剩下孤儿寡母,有的甚至就只剩下几个孩子。 提到那些老兵,楚莫的感触是最大的,以往他们每年都要忙于在各地奔波,给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伤兵送些银子。现在叶湘不惜花大价钱买地建房,让那些伤兵迁来妥善安置,这才是他最感激叶湘的地方。“按照行程,送路费的人再有七八天就都该回来了,这几天应该就会有人陆续到来。” “爱国村那边你多照看着点,已经到了的几户先让他们安顿好,登记一下各自都会些什么,等我忙完拍卖的事情,就让人过去给他们安排活计。” 楚莫感激的冲叶湘又是一礼,“属下代那些伤兵们多谢夫人了。” “照顾那些伤兵是老侯爷的意思,你不必谢我。”叶湘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道:“你不要再拜我了,咱们说一句话你就拜我一次,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站于叶湘身后的金桔、银杏等人闻言都不禁捂嘴偷笑。 楚莫被笑的窘迫,实在没脸再在此逗留,他一边口称告辞,一边快步往外走,根本不待叶湘回答。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落慌而逃一样,惹得叶湘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楚莫走后,除了吴宏偶尔上来汇报一下侍女们出去发传单的情况,便再没有人进来打扰了。叶湘一心扑在帐本上,等将一月的支出和收入核对清楚,都已经是大中午了。 “小姐,您先喝杯水,歇一歇吧。”张仪儿将放了有一会儿的红枣枸杞茶端起递到叶湘手里。 忙了一上午,滴水未沾,叶湘也确实有些渴了。她接过茶就唇啜了几口,这才搁下茶盏,起身走到窗边。 朱雀大街热闹一如往昔,既便是城外流民无数,城里的街面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想到那些面目绝望呆愣的灾民,叶湘无声的叹了口气,救济灾民真不是说笑的。事情没开始之前,一切都只停留在纸上,叶湘还没有多大的感觉,可当一切投入运转时,那些灾民就化成了无数张嘴,每天要化去无数的粮食和生活必须品,银子像流水一般的花出去,那速度她看着都觉得害怕。可这件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喊停了,它是一份沉重无比的责任,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撑下去。 “小姐,少爷到了,包厢也准备好了。”牛大丫进来道,说完看着叶湘想了想,又问:“包厢就在二楼正对戏台的一间,楼下此时用饭的客人颇多,要给您准备维帽吗?” 叶湘忍不住掩唇笑道:“本就是为了引人注意才特意安排在二楼的,若是戴了维帽,谁还知道我是谁啊?” 牛大丫皱着脸道:“可您这样,让人看了去,外头会不会传闲话啊?老夫人和老侯爷那边……” 叶湘摇摇头,“祖母既然放心让我出来,就说明她相信我,何况我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别人若要传我的闲话,到时也要看皇帝答不答应。” 465广告 465广告 叶湘这话可不是虚张声势,叶守现在还不亦往朝堂上站,他若现在给自己造势,只会被人盯上。但如果是用她的方法就不一样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叶守与她的关系,也知道伯阳侯府在大力救济灾民,而她现在掌着伯阳侯府的家。 叶守有自身的年龄做掩饰,此时站出来,不管是收留灾民中的孤儿,送出自己的田地所出之粮,还是撺掇京城的商家大力捐款捐物赈灾,都只会让人以为他是在帮她,而不会想到其他上头去。 叶湘在一众丫头的簇拥下了楼,其间自然不可避免的会碰上来往于各包厢的食客。不过仙品居的背景摆在那儿,有吴宏亲自在前带路,再看仙品居中的伙计和侍女们一见叶湘走来,就自觉低头行礼的架势,叶湘就算是没有戴维帽,也没人会脑残的以为她身份不显,就放肆的上前搭讪,最多就是站在原地好奇的多打量几眼而已。 包厢门一开,正襟危坐于桌前的叶守便抬头冲叶湘甜甜一笑,“姐!” 叶湘回他一笑,一步踏入包厢,身后的牛大丫等人却在包厢外便齐齐蹲身行礼,齐声喊着,“见过靖王爷!” 二楼包厢的包厢门在牛大丫等人的见礼声后齐齐打开。 “真是靖王吗?” “没想到今天如此好运,竟能碰到靖王也来此用饭。” “那些是谁家的丫头,不知靖王来此相见的是哪家的小姐?” 不少人在自己的包厢门口探头往叶湘等人这边打量,几个包厢间的食客间或还能聊上两句,分享各自的猜想。 叶守的几名侍卫向叶湘见礼之宾,便自觉退了出去,站到包厢门口当起门卫来。 四周探头张望的食客们一见侍卫这架势,心中便再无疑惑:那位年少的靖王就在那间包厢之内。不少人干脆将自己的包厢门大开,时时注意着叶守那间包厢的动静。 几个丫头进了包厢,就将包厢门一关。叶湘轻巧的走到桌边坐下,冲叶守眨眨眼,笑问:“早上让你看的词儿,你都记住了没,一会儿可别说错了。” 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儿嘛。叶守自信的笑笑,“不会错的,姐姐放心。” 趁吴宏还没来上菜,叶湘从袖中抽出张纸递给他,“回头你用自己的名帖,给京里在朱雀大街有铺面的人家都去一封帖子,邀他们来仙品居吃饭,谈谈给救济营捐款捐物的事。”叶湘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轻声细语道:“你就打着帮姐姐的名义,来牵头办这件事,等以后灾民退去了,好名声才能落到你头上,这事儿可重要了,你明儿跟夫子请个假,要尽快把这件事给办了。” 叶守嘴角带笑,目光紧紧的盯着手上的纸,一边“嗯嗯”的回应叶湘。他向来知道叶湘在经商方面天赋惊人,却不知道她如此利害,这些主意简直就是绝了。叶守越看手中纸上的内容,眼神越是明亮,半晌抬头看着叶湘道:“姐,我去向皇爷爷要全城皇榜张贴处的权责,再配上你这个主意,到时包管能让那些商家趋之若鹜。” “皇榜张贴处?你是说衙门或城门那些贴皇榜和告示的地方?” 见叶守点头,叶湘的眼睛也亮了。她让叶守邀人谈捐助的事情,打的就是广告的主意,若是能拿到皇榜张贴处的权责,就等于增加了暴光率。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捐助了多少东西,既能表现自己的善心,又能眩一眩自己的财力,一经上榜兴许还能让皇上上心,这可是花钱买名声和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谁人能不热衷? “这事儿要是办好了,那咱们可就财源滚滚了。”叶湘光想想就兴奋,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兴许这次救灾可能就不会亏本了呢。” 瞧瞧,三句不离银子,他这位小姐姐可真是钻进银眼里了,叶守看着叶湘淡笑不语。 彼时,门口传来极轻的两下敲门声,牛大丫立即紧张起来,转头看向叶守。 叶守冲她点了点头,牛大丫就拉开了包厢门。 叶守同一时间神情转为紧张和焦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道:“姐姐,你莫要发愁,虽然王府没多少多少银子,不过田地不少,我把所有土地里产出的粮食都捐给救济营,这样够不够?要是一年不够,我,我捐三年好了,三年内王府名下土地里产出的所有粮食都给你的救济营,好不好?” 写这些词时叶湘倒不觉的,此时听叶守说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觉的酸。 因为背对着包厢门,叶湘倒不怕自己的表情被人看了去,她忍着笑,故意语气沉重的道:“灾民太多了,听说还有很多灾民在赶来京城的路上,现在才初春呢,你就是把你王府三年的土地产出都捐给我,那也要等到粮食收成之后,东西才会到我手上,可眼下救济营就快要断粮了啊。” 叶守急的站了起来,“姐姐你别怕,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我一会儿就让人出去送拜帖,我去找人给你的救济营捐钱捐粮……” “你还是个孩子呢,你要找谁帮忙?谁又会理你呢?” 叶守似被问住了一般,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异常认真的说道:“那我进宫问问皇爷爷好了,夫子说救灾本该是朝庭的事,可现在都被姐姐做了。咱们帮了皇爷爷的大忙,让皇爷爷帮我们出出主意,他肯定是原意的。” 这一刻,叶守的目光清澈,语气天真,看着真真像个憨厚可人的十岁孩童。 四周一片寂静,二楼的包厢明明全满了,此时却落针可闻。包厢里的食客们此时顾不上吃东西,全都竖着耳朵偷听叶湘和叶守的对话呢。 牛大丫等人无声的接过伙计们手里的托盘,然后包厢门应声合上,将外头无数打量、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戏演完了,叶湘毫不吝啬的给叶守笔了个大拇指。一想到刚才两人对话的情景,两人对视一眼,不自禁的又是一阵偷笑。这就像是瞒着大人恶作剧,整到了别人,大人们还没有发现一样的感觉。 466面子人情 466面子人情 包厢之外,整个二楼的食客们都将叶守与叶湘方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都是路申鸣那厮将保林郡附近的所有城镇抢夺一空,才害得北边的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选择逃难,听说往北边的官道上,每天都能拉上好几车的尸体,真是造孽啊。” “也亏得皇上仁义,路申鸣都造反了,竟然也没有怪罪平乐公主和路申鸣的两子一女。” “平乐公主毕竟是皇上的嫡亲妹妹,就算皇上想动,皇太后也不会肯的吧?” “一代人管一代事儿,皇上金口已开,五位皇子都前往边关了,只要建立不世功业,就能被立为太子,这次就看哪位皇子技高一筹了。” “说是五位皇子,其实就只有四位争夺皇位,你没听说吗?五皇子早就跟皇上求了旨意,自己认载,跟着伯阳侯世子的大军去望乡城守城去了。” “大战一起,这灾民只怕会更多,也多亏了伯阳侯府在京郊建了救济营,不然京城还真没这么太平。” “得了吧,你没听刚才靖王怎么说的吗?这都要把靖王府的土地所出捐出来了,我看那些救济营也开不了多久了!” “活该,赈济灾民本就是朝庭的事,伯阳侯府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这下只怕有好戏看了……” 同一句话,有人在跟着幸灾乐祸,有人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包厢内,叶守和叶湘都显得很兴奋,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是头一回做,成功的在人前演了一回戏,不管结果好不好,两人都激动不已。 午饭的四菜一汤,是厨子做的拿手菜,因为心情好,两人都吃了不少。 叶守用过饭之后,就匆匆带着侍卫走了。叶湘后脚也跟着回了府,她定下的拍卖珍品字画、古玩、玉器等物的日期是在三天后。而两人定下的,叶守约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那些人赴约的时间则是四天后。 叶守用过饭之后,就匆匆带着侍卫走了。叶湘后脚跟着也回了伯阳侯府,她定下的拍卖珍品字画、古玩、玉器等物的日期是在三天后。而两人约定的,叶守约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那些人赴约的时间则是拍卖会的第二天。 叶湘回府后先去了福寿院,只是不巧,令狐老夫人正在歇午觉。叶湘跟杏红和杏仁打过招呼,便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摘星阁。 在书房里磨磨蹭蹭了画了两张图,算着时辰,估摸着老夫人午睡该醒了,叶湘便带上几册库房的帐册,去了福寿院。 “这些东西,你做决定就行了,怎么还要来问我呢?”令狐老夫人无奈的抱怨。 话虽是这么说,但叶湘可不敢独断独行,令狐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她叶湘又是还没过门的孙媳妇,不管怎么看都该是与老夫人有商有量才对。叶湘挨到老夫人身边坐下,讪笑道:“我这不是心里发虚嘛,您见多识广,就帮帮我吧,以您的眼光挑出来的好东西,肯定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老人年纪大了,都喜欢小辈捧着敬着,要能帮着出出主意就更开心了。叶湘就发觉令狐老夫人很喜欢她向她请教事情,因此府里府外的事情,她事无巨细,没事儿都喜欢与老夫人聊上一聊,问一问意见。 拿着帐册挑了一个大半个下午,叶湘将挑出来的字画、古玩和玉器抄录了一份,让牛大丫拿着去找秦总管开库房将东西取了出来,大家又在老夫人的客厅里一一打开来看过,觉得哪儿哪儿都满意了,才小心的一一收进箱笼里,以备后天送去仙品居拍卖。 叶湘拍卖会的请帖是让供奴院的一位“师傅”帮忙写的,发出去极多,基本在京有点儿地位的官员,皇室宗亲,商贾世富和名门望族都请到了。拍卖的地点就定在仙品居后院,三层的戏楼就是拍卖台,董娘子盛装打扮客窜了一把拍卖师。拍卖之前,叶湘还特地安排老侯爷上台讲话。 到了拍卖当天,仙品居的后院几乎人满为患,这些前来赴约的人大多都是冲着伯阳侯的面子来的,只有极少一部分才是冲着今天要拍卖的东西来的。看在伯阳侯的面子上,那些有钱有地位的皇亲国戚,将军宰相们不管台上拍的是什么,都会出价买上一件,美其名曰:救济灾民。 这其实说穿了就是买你家的东西给你面子。叶湘会提出拍卖库房里只能堆着积灰的东西时,打的其实就是这个主意,百份百的稳赚不赔。只不过伯阳侯府的面子只能卖一次,他们要且行且珍惜,因此叶湘和老夫人挑出来拍卖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中的珍品,价格高是肯定的,不过不会让人觉得的银子花的不值当就是了。 拍卖开始之前,老侯爷上台讲了几句忠君爱国,为皇上分忧的话就下来了。当时的掌声很热烈,叶湘和令狐老夫人站在品字楼休闲室的窗口,看着那些拍品被一件件卖出去时却不无恶意的想着,那些来宾们极有可能都在心里骂老侯爷呢。他这忠君爱国,为皇上分忧两顶大帽子压下来,今天的拍卖,要是有人没有出价竞拍,岂不是说他不忠君爱国,不想为皇上分忧吗?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老侯爷实在太狡猾了。 “禀老夫人,叶湘小姐。”何先生和方先生激动的胡子都在抖,“两百一十二件拍卖品全部拍出之后,总共筹措了一百八十二万两千五百两文银。” 叶湘和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有忍不住的笑意。叶湘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转身跑到书桌前提笔将总金额写了下来,“银杏,趁着楼下人还没走,你拿着这个让董娘子当场宣布,就说代那些灾民谢谢大家慷慨解囊。” 银杏虽不知道叶湘此举何意,但她知道叶湘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的,当即接过纸条就从窗口飞身而下,几个飞越就跃上了戏台,站到了才下到一楼,正准备离去的董娘子身前。 467不见 467不见 叶湘和老夫人都没想到银杏会直接跳穿,也没有想到她的身手这么好,两人紧张的扒着窗户看她平安落到戏台上,才敢扶着胸口松口气。 紧张完了,老夫人便不解的看向叶湘,问,“丫头,你此举有何深意?” 叶湘笑道:“虽然有财不露白这么一说,但我们这个拍卖是为了救灾筹款才举办的,为免事后有人诬陷咱们挂羊头卖狗肉,私吞了这些拍卖所得的银子,我觉得咱们不但得当场将筹得的金额给大家报一报,回头还得让祖父进宫给皇上报一报。” 老夫人闻言想了想,然后便笑了,点着头道,“你思虑的极是,虽说那些东西是咱们拿出来的,但今天既借了这个名头,就得让这些银子过明路,免得事后让人泼咱们污水。” 她们磨刀霍霍,能用一堆不能用的东西换回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若非这是一刀切的买卖,叶湘还真想再来一次,只不过这次已把在场的一众来宾宰的不轻,想让他们再入套也不可能了。 拍卖会结束后,老侯爷上楼跟叶湘和老夫人碰了个头就进宫去了。出门之前,他还特地让吴宏把一份在拍卖会上买过东西的一众皇公贵族,官员商贾的名单抄了一份带上。 在赈灾一事上,老侯爷看得比谁都明白。往年靼子犯边时,也会有百姓于秋冬之际逃难到京城,往年朝庭开施粥点施粥赈灾就是救济灾民的主基调,然后各大世家大族跟风的开几个施粥点以示自身的慈善。从来没有人像叶湘这样不但给灾民建屋搭房,送药送衣,还给安排干活,一副要让他们在这边安家的架势。 叶湘做到了让京城有灾民跟没有灾民一样,她做的这一切,对于那些灾民是大善,这份功迹就是皇上也不可否认,却不一定是皇帝喜欢看到的。 功高盖主,声名累人! 灾民不可不救,但他也要自保。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份功迹分摊出去,让所有有份参了一脚的人,从赈灾这件事中得到甜头,如果能再得到皇帝的嘉奖,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侯爷脑子里想着心事,大步往皇里走,可才走到乾清殿前,远远的便见到了站在殿前的黄公公。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突然就有了种不太妙的感觉。他笑着上前拱手,“黄公公今儿怎么没在皇上跟前服侍,站这儿吹风观景啊?” 黄公公微微一笑,道:“杂家这是吹风等人,等的就是你这位伯阳侯爷。” “哦?”老侯爷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面上却不敢显露,只笑道:“黄公公怎么知老夫会这时候进宫啊?可是有事?” 黄公公上前两步,凑近伯阳侯道:“侯爷,咱们明人面前就不说暗话了。”他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说今天不想见您。” 果然!老侯爷目光闪了闪,一咬牙,毅然将袖里的名单抽了出来,道:“皇上既然不肯见老夫,那老夫就回去了,这是今日朝中各位大人和城中商贾大力支持赈灾参与拍卖的名单,还要劳烦黄公公面禀给皇上过目。”伯阳侯说完,就将那张折好的纸塞进了黄公公的手里,然后用一只手紧紧的包住他的手。 黄公公垂目看了眼自己被老侯爷握住的手,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这纸,杂家会逞给皇上,会不会有用,杂家可管不了。” 老侯爷豁达的一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公肯帮忙,这事儿就已经成了一半了,令狐夜先行谢过了。”说着抱拳向黄公公低头一礼,然后径直潇洒的离去。 黄公公看着他走远的背景,轻叹了口气,却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带着一众小太监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里,皇帝正与叶守相对而坐,有一下没一下的下着棋。 面对皇帝再一次的走神,叶守实在忍不住了,道:“皇爷爷,您要是真心急,将人召进来见见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如此心神不宁的呢。”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他令狐夜敢胆大包天做出那种事,朕要是再不吓他一吓,难保他不会还有下回。” 叶守实在不明白,有人原意主动帮忙朝庭赈灾救济灾民,难道不好吗?怎么皇帝还要找伯阳侯府的麻烦呢? 记得叶湘聊天时,曾提过皇帝之所以多疑是因为手里的权力太大,深怕别人窥视、夺取,但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看出皇帝的不自信,这可以算是皇帝能力不足的一种表现。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办法,其实就是为自己组建一个利益联盟。这事间任何事情都会变,唯利益不变。 就叶守自己看来,伯阳侯肯拿出自己的钱建灾民救济营,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联合皇亲国丰戚,大小官员捐钱资助救济,这本就是利于朝庭的好事,事后朝庭只用给一众出钱的人发份表彰信以示褒奖就够了,这么稳赚不赔利国利民的事情,要是换做他,倒巴不得群臣多做些呢,怎么还需要打压? 皇帝看着叶守不以为然的表情,哼了哼,道:“这可是过了好几天了,咱们的赌注你可还有信心?” 叶守自信的一笑,点头道,“当然。”他那个小姐姐一早就为他策画好了,有焉有不赢之理? 皇帝盯着叶守审视良久,才沉声道:“送出自己名下田产三年产出,还要向朕要皇榜张贴的权责,你确实自己到头来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叶守道:“只要这件事是姐姐在做,孙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皇爷爷不了解家姐,她那人就对赚银子感兴趣,您要真给她做个做大官儿,让她管一堆人,她反而会不面耐烦。她这人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好吃好喝赖活着。只要没有人欺负她,只要能快快乐乐的赚银子,每天琢磨琢磨菜谱,她就别无所求了。” 皇帝冷哼,“哼!她一个女子除了相夫教子,自然没什么可求的,但她不求,不代表令狐方不会求。” 468忌惮 468忌惮 “朕要是早知道你那干姐姐有些才能,才不会将她配给令狐方,一个叶湘就比赵家、曹家、燕家的几个丫头加在一块儿都利害,平白让令狐方添了助力了。” 叶守不以为意的笑笑,道:“孙儿不太明白皇爷爷为何如此顾忌令狐方,伯阳侯在军方的地位超然,令狐方在军界的名声亦不小,这孙儿可以理解,但臣子终是臣子,他再能干,再名声赫赫也越不过皇爷爷,江山代有名将出,只能证明皇爷爷你有识人的慧眼,懂得知人善用。” 叶守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一脸的不置可否,便道:“伯阳侯肯为朝庭和皇爷爷分忧,出手救济灾民,这是好事,皇爷爷该大力褒奖才是,若是朝中多些这样的人为您分忧,您岂不乐得轻松自在?” 皇帝徒然提高了声音,冷笑道,“若照你这么说,朕干脆将皇位也让予他们,岂不更加轻松自在?” 此时若是换了个人在这里,只怕早就被皇帝这一声,吓的匍匐到地上去了。但叶守不同,他自小长在山村,后来又跟着叶湘耳濡目染,接触尊卑和皇权的概念才几个月时间,面前之人又是对自己另眼相待的爷爷,他对皇帝的孺慕之情多于惧怕,相处起来自然要轻松随意的多。 “皇爷爷,你这样耍赖可不好。”叶守此时看皇帝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耍赖的孩子一样,“三纲五常,君为臣纲还是您告诉孙儿的,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为臣者本就应该为君上分忧解劳,以孙儿看来,伯阳侯自掏腰包救济灾民与联合他人救济灾民,皆是在为君分忧为朝庭分忧,皇爷之所以会心生忌惮,无非也就是怕伯阳侯功高盖主,可他功再高,真能盖得过您这位主上吗?” “孙儿记得家姐那百座荒山千顷荒地可是您赐下的,您既担心伯阳侯功高盖主,那将这份功劳收归自己不就好了吗?只要您下一道旨意召告天下,就说您委派伯阳侯救济灾民,划拨荒山荒地以供灾民开垦耕种,以待来年能自给自足,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吗?” 皇帝差点儿没气笑了,“你让朕去与一个臣子抢功?何况朕若真照你的意思,下这么一道旨意,那朕赐给你那干姐姐的荒山荒地以后要算谁的?算朕的吗?” “那不行!”叶守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他那小姐姐视皇上赐的那些荒山荒地为白得的便宜,可是偷着乐了很久了,要是被他一句话给搞没了,回头他焉还能有命在?叶守连连摆手,义正言辞的道:“您金口玉言,赐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来呢?会被人耻笑的。”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急红了脸的孙儿,差点儿没笑出来,“哦,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这其实也简单啊,反正您把荒山荒地早就赐给家姐了,只要您再在旨意下边儿添上一句:顾念嘉善县主于救济一事功劳显著,灾民开垦之百座荒山千顷荒地皆赐于嘉善县主,以示褒奖,这样不就行了吗?” “你这个小白眼狼!”皇帝指着叶守笑骂出声,“人都说女生外像,朕看你这小子也生了外像,这胳膊肘尽往外拐了。” 叶守期期艾艾挠着头,苦着脸道:“皇爷爷,您可不能把那荒山荒地收回来,不然姐姐一准得生我的气了。” 皇帝呸了他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没出息,不就是一个小女娃吗?你怕个球!” 叶守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和皇爷爷对我好,我不想让姐姐生我气。” 皇帝脸上的神情一滞,想到自己那个被一连串的阴谋磨去了凌角的儿子,以及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说到底,其实是他欠了这个孩子的啊。皇帝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如此维护他们,就依你吧。” “孙儿谢谢皇爷爷!”叶守欣喜的起身冲皇帝深施一礼。 就在这时,黄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奴才参见皇上,见过靖王爷。” 皇帝摆了摆手,“免礼,可见到令狐夜了?” 黄公公笑着点了点头,“皇上神机妙算,奴才确实在乾清殿前堵到伯阳侯了。” “他怎么说?” 黄公公从袖中抽出那张纸,双手逞上,“奴才告诉他,您不想见他之后,伯阳侯给了奴才这张名单,说是今天的拍卖所得,以及所有大力支持赈灾的人员名单。” 皇帝接过看了一眼,就转手递给是叶守。“这令狐夜倒会来事儿。” 叶守看着那写的清清楚楚的名单,就笑了,“看来孙儿是对的,伯阳侯确实是一片赤诚,只想为皇爷爷分忧,倒没想趁这机会捞名声。” 皇帝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且看着吧。” 叶守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眼底满是担忧的神色。从这些日子的相处看来,皇帝对令狐氏一族的怀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才会任他怎么劝说皇帝都听不进去。看来他也要出点儿心力才行了,皇帝既然忌惮令狐氏在赈灾中收获民心。那他就尽量把这些民心收拢到自己身上好了,反正这也正是叶湘希望看到的。 就在京城的叶湘忙于赚钱和救灾,皇帝忙着权衡君臣关系,叶守忙着学习为君之道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望乡城,数只队伍正自城门往四面八方飞速奔远。 这些将士清一色骑着战马,穿着暗青色皮甲,腰间配刀背上背弓,长靴里还插着锋利的匕首于晨间的雾气中消失在远方。 前几日派出去的探子来报,附近的村镇依稀还有百姓出没。 依照路申鸣入草原的时间算,若他们所料没错,再过一两个月,路申鸣的叛军就会会和靼子的大军返攻大华,届时边关一带现存的百姓只怕将再次遭到屠戮。令狐方这次派出去的一千人,分做百只小队,奔赴四周,就是为了搜寻那些不肯离开故土的百姓。 469油瓶 469油瓶 五皇子看了眼望着远方沉默不语的令狐方,叹息道:“也不知道这附近的城镇还剩下多少人。” 令狐方此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漠疏离的气场,肯定是不会搭理五皇子的。邓扬这个万能侍卫只能再次出来救场,“依之前的探子来报,发现的那些百姓并没有面黄饥色的样子,想来是藏匿的粮食并没有全被搜出来,四邻逃难之后,他们捕些村子周边出没的野物,加上自家藏的粮食,这才安然度过了冬天。” 城外漆黑的土壤之上都已经覆盖上了一片亲新的绿意。春天,本该是耕种的季节,靼子往年在这个时候也要忙回去游牧了。可今年,这个规律却被路申鸣打破了。 “这个时节,没有出去逃难的百姓都要开始着手耕种了……” 邓扬点头,“所以找起人来也会很方便。” “也幸好我们来时,望乡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不然你们把那些百姓带进城,要住哪儿啊?” 邓扬神色古怪的看了五皇子一眼,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是说也不是,不说好像又不对。却见一旁的令狐方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五皇子道:“若是望乡城不空,我也不会想到要把百姓带进城。” 国以人为本,守城亦然。虽说现在城里现在有十万大军驻守,可十万大军也是需要洗衣做饭的,往年城里有百姓,可以雇佣百姓前来操持这些庶务。但现在面对一座空城,令狐方只能让每营的士兵自己轮着来,可这样一来,问题不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又引出了问题,每天总会有几个营的将士因吃坏肚子不能出操,如果照这样下去,不用敌人上门,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整死了。 “世子爷!”远远的一道激动的呼唤声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陈宏身形灵活如猴般一路躲闪过来往巡逻的队伍,手里拿着封信挥舞着自远处奔来,“叶湘小姐派人送东西来了,有好几十车东西呢,还有给世子爷的信。” 令狐方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尤如枯木逢风般变得生动了起来,他转身从城门楼上飞奔而下,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城下。 五皇子的动作慢了不止一拍,等他下到城下时,令狐方已经在看信了。他腆着脸凑了过去,“你那小未婚妻都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令狐方把信一收,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哎,你别走啊,不就是一封信嘛,有什么不可对人说的,真是。”边城四面都是广阔的荒地,每天的生活除了出操就是出操,五皇子早就快闷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叶湘给令狐方来了封信,他好奇心一起又怎么肯放过令狐方呢?于是抬脚就追。 令狐方既便不用回头也知道五皇子在赶什么,不用别人提醒,他当下加快了脚步,两个闪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邓扬皱着眉抱怨,“我说殿下,您轻功又练不到家,好好的追我们世子爷干嘛?您看看,追丢了吧?” 五皇子气的指着他,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堂堂一个侍卫头子把自己主子都跟丢了,还好意思说本皇子?” 邓扬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要怪皇子您啊,要不是您追着我们世子爷要看信,我们爷怎么会把我们都撇下呢?” 五皇子被邓扬说的一噎,抬手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才怒声道:“撇下就撇下,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跑得了庙吗?我去帅帐等着,有本事他别回去。” 消失在众人眼前的令狐方其实并未走远,他只是从街旁的小巷,跃进了一户空宅的后院而已。左右看了看没人,他重新抽出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起来。 叶湘的信写的并不很长,其中大部分都在交代她最近在做的事情,她告诉他,她买了片山坳建了爱国村,皇上赐了她百座荒山千顷荒地,她建了一座难民营用来救济营民,银子不够了准备将府里库房堆着积灰的那些东西都拿出去卖了等等事情,另外便是交代此次送来的几十车东西分别都是些什么。 信的末尾,只余“想你”两字,述尽了欲语还羞的相思,让令狐方看得心头一软,眼里倒映着信纸上那两个娟秀漂亮的梅花小楷,脑子里却全是那道纤细婉约的娇俏身影。 这一刻,相思入骨。 三日后,令狐方率领五千人深入草原,夜袭烧掉了路申鸣一路叛军在草原边缘的的补给点,零伤亡全歼叛军一千二百余人。 五千将士高居马背之上,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耳边听着大火中传出的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们只是一人点燃了一个“油瓶”,然后扔向了敌人,然后……就这样了。 五千人,五千个“油瓶”,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落地之后就成了一片火海——噬人的火海。 这一仗他们无一人伤亡,敌人却全死了。 “将军,这“油瓶”实在太利害了,要是一人能多分几个就好了,到时两军对垒,咱们只要点燃油瓶,甚至都不用靠近,就可以歼灭敌人了。”一个指挥使看着熊熊火海冲令狐方大声喊道,那脸也不知是兴奋的红了,还是被都火光给眏红了。 令狐方说不震惊是假的,但五千人对一千多人的战争,这场仗本来就该胜的,这“油瓶”偷袭烧营的效果确实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两军对垒要用这个对战,他得心疼死。令狐方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那个有些兴奋过头的指挥使,淡声道:“一个油瓶四两银,你们刚刚扔的都是我未婚妻的嫁妆银子。” 众人:…… 可等众人反应过来,却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油瓶四两银子,五千人一个扔一个就是两万两雪花银。他们刚刚那一下竟然就扔了两万两? 众人忍不住嘴角直抽抽,心中皆只有一个念头:未来世子夫人好有钱。 470所图 470所图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能用女人的银子的呢?”出声的还是刚才冲令狐方喊话那个指挥使,这人长的五大三粗,脾气似乎也耿直的很,脱口就道:“将军,这里的敌人都是“油瓶”烧死的,属下本不该多言,只是兄弟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要不这军功就归兄弟们,至于论功行赏时的奖励银子,到时大家再凑起来还给嘉善县主,您看如何?” 此人看着五大三粗,说话却是粗中有细,令狐方对此人也算上了心,点头道:“也好,她在京城城郊建了个难民营救济逃难到京城的灾民,正跟我说每日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那些奸商还要涨粮价,她正缺银子给灾民买米粮呢。” 众人闻言顿时肃然起敬,心说:这位嘉善县主可真是贤慧、善良又有钱,当然重点就是有钱。没钱怎么的人怎么肯花大把银子弄出“油瓶”这样的东西,给伯阳侯世子做战用呢?没钱的人也不敢建难民营啊,救济灾民就是个无底洞。逃难的灾民可不是一人两人,那是几千上万人,就算座拥金山银山都得被那些灾民吃光喝光。没有钱的人怎么敢这么干? 一时间所有将士脑洞大开,浮想连篇。 待得令狐方领军大胜而归时,望乡城就开始了有关叶湘的传奇故事。一个传奇故事成形和流传,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在这全是和尚的军营之地,这金戈铁马中伴随有一抹佳人身影的传奇故事,那传播速度不要太快。特别这故事里的佳人还金光闪闪,冒似极为有钱,而伯阳侯世子似有吃软饭的嫌疑。在这样的催化济下,不过一日,望乡城里的所有人就全知道令狐方所带领的五千人大胜而归的内幕了。 甚至有好事的书吏在送往京城的捷报中,还特意提到了此事。 一场五千对一千二百多人,零伤亡的全胜战迹,如此大胜自然可喜可贺,但捷报末尾那特意提到的“油瓶”,以及拿出嫁妆银子给远在边关的未婚夫送“油瓶”的嘉善县主,都让众臣忍不住面色古怪看向伯阳侯,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堂堂伯阳侯府,竟然落迫到需要未过门的孙媳妇,拿出嫁妆银子给伯阳侯世子增加战力,这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吃软饭啊。 有时候无聊的男人比女人更八卦,老伯阳侯此时可没心思关心自己孙儿吃不吃软饭,他小心的偷眼打量皇帝的面色,见他神色阴沉,就知道要坏,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暗祈祷皇帝不会当庭发作。 “令狐方当真是我大华朝的好男儿啊。”皇帝话是笑着说的,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赞扬,配上捷报末尾提到了嘉善县主,皇帝这话倒更像是在讽刺令狐方吃软饭。 但众所周知,令狐方是皇帝一手带大的,与皇帝情同父子,感情连皇子们都比不上。因此即便有人感觉到了皇帝话里有话,也不敢往坏的方面想。 老侯爷不知道的是,皇帝是没有当庭发作,但他一回到御书房就发作了,而发作的对象正是他现在最看重的孙子——叶守。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所图?”皇帝将捷报重重的砸在龙案上,对叶守怒目而视。 叶守淡定的伸手拿过龙案上的那份捷报看了看,然后合拢放回龙案上,这才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着皇帝道:“这种油瓶的装盛之物,姐姐给它取名叫玻璃,此物是由颇黎,石英石以及草灰水高温烧制,经由特制的管子吹气制成,这一批运往望乡城的油瓶里,装的应该是菜油,因为姐姐说松油价比菜油高,她舍不得。” 皇帝的眼睛当即就眯了起来,帝王威势骤然暴发,他危险的看着叶守,“你早就知道此事。” 叶守心中苦笑,他天天早出晚归,忙着读四书五经,学习帝王之道,叶湘这阵子同样也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他的小姐姐突然想起很久没给他炖补汤了,在给他送补汤来时顺便聊了聊她最近在忙的事情,他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的小姐姐与皇帝周旋。 叶守一点不见慌张之色,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道:“姐姐曾跟孙儿提过,说她要尝试做些东西帮令狐方守城。只不过孙儿当时忙于功课,没有上心。油瓶此物只适用夜袭偷营,用于守城却是太过奢侈了。” 皇帝闻言,脸上神色这才略微缓和了些,却是拿手指点着桌上的捷报,问:“你可知道一个油瓶造价几何?” 叶守仍是点头,“不说姐姐为造玻璃翻找了多少的古籍,又派出多少人手找了多久,单说要把那颇黎从南方颇黎国运致我大华京城,光运资就不便宜了,更何况还要将石英石等物加以提练。姐姐清算之后,得出的结果是一个空油瓶价值三两八分二钱。装上菜油,填上引火布之后,便需四两多一点。” 皇帝神色不明的哼笑一声,“倒还当真值四两雪花银。” “皇爷爷,油瓶用于偷袭虽然有不错的效果,但却不适合正面做战,而且它最大的缺陷是造价太高,若不能取得奇袭之效,用这个可得不偿失。孙儿今日来,要跟您说的却是另一件物什。” 皇帝神色一肃,“又是你那干姐姐弄出来的好事?” 叶守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心底涌上一股烦燥之意,他极不喜欢皇帝提到叶湘时那种不屑的语气,他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皇帝身为一代帝王,对一个小女子都要如此斤斤计较,实在有些过了。 “姐姐有时虽然想法天马行空,但事实证明,她总能弄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叶守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打开一张张摊放在龙案上,“这是姐姐最新弄出来的东西,经过几回试验,已证实杀伤力极为可观,此物姐姐取名为炸弹,可使用铁制脚弓或投石车投掷,此物落引线燃完即炸,暴炸处方远百米内人畜不死却伤,无一例外。姐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弄出这么个东西,因为杀伤力太过可怕,便将此物的图纸送给了孙儿。” 471周旋 471周旋 若非炸弹的威力太过巨大,一但被令狐方用于作战,肯定会引起轰动,叶守压根儿不会来与皇帝报备。既知皇帝一直在提防着伯阳侯府,叶湘又是伯阳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叶守就算不愿,也只能尽全力在皇帝面前为伯阳侯府周全一二。 皇帝闻言即敛容细看龙案上的几张图纸,四张图纸排成一排,其上器物描画的徐徐如生,旁边关于图纸的描述也极为详尽,连要用什么样的铁制脚弓,炸弹铁球壁多少厚,球身多大,内里需填充多少火药,多少铁钉,铁钉多长多粗皆有详细说明。 皇帝看着图纸沉默不语,半晌才悠悠的道:“子渊啊,你这干姐姐跟你倒是亲,连这样的东西都要送予你。” 叶守笑了起来,那笑意似从眼角眉梢透出来般,让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让人一看便知他此刻是真正的欢喜。“姐姐待孙儿自然是好的,皇爷爷肯定想不到,姐姐送我此图时,说过什么话。” “哦?她说了什么?” “姐姐问孙儿,想不想当皇帝。” 皇帝垂眸,遮中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沉声问,“那你又是怎么回的她?” 叶守知道皇帝此刻一定对他也起了疑心,只不过为了给叶湘打圆场,他是豁出去了,“孙儿问,姐姐能帮我当上皇帝吗?姐姐说,原是不能的,但弄出炸弹之后就有了几成机会了,不过孙儿就算想当皇帝,也要等皇爷爷百年之后才行。” 皇帝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姐姐说,令狐方是皇爷爷带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让令狐方造皇爷爷的反,那肯定是不成的,孙儿若想当皇帝,也只有等皇爷爷百年之后,利用伯阳侯府在军界的声名,再加上炸弹,孙儿登基称帝能有八分胜算。” “八分胜算?”这下倒轮到皇帝好奇了,“你那干姐姐说,以伯阳侯府的实力再加上这威力巨大的炸弹,助你登基也只有八分胜算?” “孙儿知道皇爷爷为何会有此一问。”叶守笑道:“当初孙儿也觉姐姐说错了,以伯阳侯府在军界一呼百应的威望,若他们有意介入储位之争,再加上这威力恐怖的武器,就算孙儿与众位皇叔争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倒底身上也是皇家血脉,就算没有十分胜算,也该有九分才对,怎么也不该只有八分。” 皇帝闻言赞同的点点头,他与叶守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姓叶的丫头又是怎么说的?” “姐姐说,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应为国为民,应爱民护民,若孙儿可得民心所向,只要天下百姓认可,就算孙儿将来夺得帝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登陆,也能稳坐江山。” 皇帝低头沉吟半晌,突然冷哼道:“好一个伯阳侯,竟然将一界乡野女子养成了大才女,实在是叫朕不佩服都不成。” 叶守闻言心下一惊,又有些无奈,他都不知道他明明一直在说叶湘的事,皇帝怎么就能把东西都硬往伯阳侯身上扯呢?皇帝这是对伯阳侯令狐夜有多大的仇啊?非得这样心心念念,时时提防,刻刻怀疑猜度。 但叶守也明白,此事他一定要跟皇帝说清楚,否则再让皇帝对伯阳侯府猜忌下去,难保哪一天,皇帝不会动除去伯阳侯府的主意。他抱拳向皇帝深施一礼道:“皇爷爷这回可猜错了,自子渊见到姐姐起她就是极聪明的一个人,未来京城之前,子渊一直以为姐姐是这个世上最聪明也是最见多识广的一个人。以前在前山屯时,姐姐就常跟孙儿讲一些为人之道和世间百态,她虽然失忆想不起双亲当初教导过她什么,但是姐姐的父亲听说是个极为有才华的人,当年姐姐的父亲原也是准备进京考取进士的。若非当年巧遇了姐姐的母亲,因家里长辈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姐姐的父亲也不会用骗婚的办法,迎娶姐姐的母亲之后,就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的躲藏了起来。” “一个母亲是官家小姐,父亲是才高八斗的状元之才的人,姐姐又是独女,她自幼听到、看到、学到的东西,自然跟一般人不一样。”叶守说着指了指龙案上的炸弹图纸,“况且,至少孙儿知道,一般的大家闺秀决计不可能会想到要弄这样的东西出来,以助自己的未婚夫打赢战争。” 皇帝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他缓慢的点着头,似还在想着什么没有回神一般,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叶子轩朕之前就叫人查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长,可惜他太过短命,没有给朕效力的命啊。” 能让皇帝不再把关注点放在猜忌伯阳侯府上头,叶守就已经很满意了,他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以皇爷爷之见,这炸弹要如何是好?这东西造价比油瓶更贵,姐姐把所有的银子都用于救济灾民了,所以这炸弹的研制也就暂时停了下来。不过等姐姐手上有了银子,肯定还是会不遗余力的去打造它的,姐姐担心令狐方死在望乡城,心心念念就是要造些东西助令狐方作战,好让他保住命回来。” 皇帝看了叶守一眼,沉声道:“那丫头既是你干姐姐,看在她对你不错的份上,这事朕就不追究了。”天知道皇帝原本是想以什么罪名追究叶湘的错处的,他手指点着龙案上的图纸,神情严厉的道:“但是这个东西在你那个皇叔没死之前,断不能走露半点儿风声,更不能在北边出现,你明白吗?” 叶守闻言垂首,“是,孙儿明白。”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只到他胸前的少年,看着他垂首而立的发顶,又冷声问了一句,“你知道该怎么做?” 叶守弯下腰,将头垂的更低了些,语气异常坚定的道:“皇爷爷请放心,事关孙儿的前程,家姐肯定会保守秘密,并暂停打造炸弹的。” 472麻烦 472麻烦 “你对那丫头倒有信心的很。”皇帝颇为不爽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将双手背到身后,“将桌上的图纸收好,既是你干姐姐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没事就回去好好用功读书,别让朕失望。” 叶守连忙一礼到地,一脸认真的应道:“是!孙儿会努力的。” 皇帝嗯了一声,抬脚就大步往外走去。 叶守心下暗松了口气,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才慢慢的直起身,上前将龙案上的四张图纸小心的收起,折好放回自己的袖袋里。让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跟一个多疑的皇帝周旋,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若非他与皇帝有血脉亲情,若非皇帝本就属意于他,只怕他在皇帝面前连半刻钟都撑不过去。 时值四月,陕西、山西、河北以南的各个洲县都接到了皇帝开仓施粥赈灾的命令,但到了四月中旬,本该消退的难民潮却不减反增。京城各个官道上全都是饿的面黄饥瘦的难民,他们三两成群,相互扶持而来,倒也奔着京城去,只在城外见人就问:伯阳侯府的救济营在哪儿。 九龙城里,皇帝为此气的差点儿没把龙案给掀了。 伯阳侯府明颐堂里 叶湘,叶这,令狐老夫人,老侯爷,秦松,姜洪,楚莫,吴宏并另外两位负责难民营的管事皆齐聚在此,商量着这不同寻常的麻烦事件。 “姐,侯爷,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些灾民主要是河北道和山西道那边的几个洲县过来的,那几个洲县的知府和县令都是皇后的人,皇爷爷得知此事时气的差点儿没把龙案掀了,黄公公说他在御书房里整整发了一个下午的火呢。” 楚莫点头道:“靖王的消息与我们问得的消息不谋而合,据那些灾民说,他们原先呆着的州府虽然也给他们施粥,但他们是不准进城的。呆在城外头顶没有片瓦遮身,整天风吹雨打的,很多灾民没有在逃难中饿死,却都因为淋了雨病死了。后来灾民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传的,说京城的伯阳侯府不但为逃难到京城的难民建了房子栖身,还能让他们吃饭穿暖,给他们找活干让他们有闲钱可赚。那些灾民皆是觉得呆在原地,既使不被饿死也要病死,所以才会大举迁徒而来。” 如今全权负责难民营的两位管事皆是老侯爷的心腹之人,颜管事六十有余,洪管事今年也有五十有二了。 叶湘看向颜管事,问:“颜管事,您先说说最近难民营的接收情况吧。” 颜管事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看向老侯爷,道:“这半个月接收的灾民,是上半个月的一倍还多,如今救济营里已经收容了两万零三十二人,其中孤儿六百八十一人已交于靖王府的管事接收,余下古稀老者一千六百伍十三人,八岁以下幼儿三千六百一十一人,病者一百伍十二人,余下男九千九百四十三人,女子三千九百九十二人,也就是说,营地里目前全无生产能力的人,达到了三份之一还多。” 洪管事主要管理的是营地里灾民们的活计,他道:“这次刚到的灾民中有不少刺头,巡营的人发现过两次,但闹事之后都是自已和解了,而且最近来属下这里询问活计,企图谋个好差事的人也大大增加了,其中不少人都是这半个月刚到的,只怕这些人的来路都有些问题。” “只要是你觉得的有问题的,给你送银子的都赶去开山。”叶湘一锤定音,管他有什么目的有什么阴谋,先去最苦最累的地方给我干活才是正道。“记得银子要来者不拒,他们都落难了还有银子走后门,说明他们压根儿不缺银子,咱们一下多了这么多张口吃饭,正愁没银子买粮食呢。” 众人被叶湘说的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叶湘,能拿了人家银子还如此理直气壮。 众人笑过一阵之后,秦松有些不放心的道:“如此做会不会引起哗变啊?若是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要在救济营中闹事,那可如何是好?” 叶湘闻言想了想,点点头道:“确实不能等他们出手再做反应,要不就这样吧,洪管事你回去之后就将那些给你送银子想谋个好出路的人的名单和送的银钱数量都写出来,然后就在营中让各各区域的执事们敲锣打鼓的去宣读。” 老侯爷欣慰的看了眼叶湘,满意的点着头接口道:“咱们建救济营本就是为救济灾民而设,但凡入救济营者,皆需服从命令,接受各级执事的指派。那些人既然有银子打点儿管事,就说明他们并未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可以让他们拿着贿赂的银子离开救济营,但要是想留下的,贿赂的银子没收上交,他们也得服从救济营的命令,用自己的劳力换取衣食。” 好嘛,这祖孙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叶守若有所思的道:“姐,万一他们还是选择留下呢?” 叶湘理所当然的道:“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有问题,到时让各区的执事暗中支会住在他们周围的灾民,和与他们一起做活的那些灾民,让他们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一有可疑情况,不用问情由,先乱棍打个半死再说。” 老侯爷接了一句,“就算打死了也没事,那些灾民没有我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了,现在咱们好吃好住的供着他们,还敢给老夫作妖?不弄死他们都没天理!” 老侯爷的王霸之气威摄四方,撩得众人皆有些热血沸腾。 楚莫轻咳了一声,也补充了一句,道:“乱世之时死几个人就跟捻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那些人既然敢来捣乱,就应该有死的觉悟。再说弄死几个最可疑的,也有利于把幕后的人找出来,咱们救济营现在算是万众瞩目,到时只要有人以此跳出来找咱们麻烦,就肯定与幕后黑手脱不开关系。” 众人闻言皆觉有理。 473应对 473应对 叶湘转向叶守道:“小守,你今儿进宫陪皇上下棋时,想办法在皇上面前透个信,也不用刻意为之,你只须顺带提一句“救济营里混进了可疑之人,最近救济营颇多事端,闹事之事层出不穷。”就够了。 先在皇上面前上点儿眼药,等事发之后,万一事情闹大了,皇帝的心也会偏向他们。 众人看着叶湘深感欣慰,心说:未来的世子妃已得了老侯爷和老夫人的真传,算计起人来真是一套儿一套儿的。 “姐你放心,我会记得的。”叶守在叶湘面前,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乖巧听话的小弟弟。 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见此,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着不可错认的庆幸和欣慰。伯阳侯府在皇帝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他们两人清楚的很,这段日子也多亏有叶守从中周旋,才能让伯阳侯府的日子过的如此平静。 这么多年,为了令狐家唯一的血脉他们什么都忍了,皇帝表面亲厚暗中猜忌不断的脾气只要一日不改,他们就得继续谨小慎微的过下去。 灾民的事情谈完,就该转换话题了,姜洪站起来道:“小姐,南面几个州县的米商已经开始抬价了,另外随着咱们大量采购棉絮和布匹,两家与我们关系良好的供货商都表示下次咱们再进货就都要开始涨价了。” 这么多灾民,都需要穿衣吃饭,少什么都少不了粮食和布匹。这些东西会涨价,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他们在这边为赈济灾民着急上火,有人却在想着发国难财,这不管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憋气不已。 叶湘上辈子没有父母庇护,觉得自己要是不强硬就只能受别人的气,所以从来不肯受气,这辈子她还没吃多少苦头,就进了京城,老夫人和老侯爷明里暗里都护着她,还有令狐方宠着她,她那不肯受气的毛病就得以延续了。只见她皱着眉,满脸的不爽,道:“南方去年风调雨顺没病没灾的,涨什么都不该涨价。” 叶湘抬头直直看向姜洪,“姜叔,你去信一封,告诉与我们合作的那两家,想要与我们长期合作就不最好别涨价,要涨价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合作了。我们手上有那么多灾民,还有那么多荒山荒地,我就是划出地方来一半来种棉种桑,也能自给自主了,还真没必要从他们那里进货。” 众人听着,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谈判并不是一刀切的买卖,他们这里表了态,还要看对方的意思如何的。等对方给了答应,他们再来讨论如何应对也不迟。 叶湘却没兴趣跟对方扯皮,她想了想又道:“姜叔,您让对方三日之内给我们答复,如果同意不涨价得给我们写份同意不涨价的契书存底留档,否则口说无凭,我也怕他们过了时间又来反悔。若是他们不答应,咱们就要做好准备种棉植桑的事宜了。” 说着,叶湘的神情徒然变得严肃起来,道:“切记不能让他们拖着,过了三天未回复,便开始联系别家,若是都要求涨价,那咱们就着手自己种。现在才四月,正是下种的时候,等秋收时正好可以给灾民们做冬衣和棉被,就算到时缺点儿,咱们让京城各家捐点儿旧被子旧衣裳,再让灾民们上山多打些柴火存起来,只要能挨过冬天,来年也就能自给自足了。” “让人筹措些旧衣旧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若是当真需要,老婆子去帮你们说去。”令狐老夫人笑眯眯的拍着胸脯道。 叶守在旁若有所思的出声道:“救济营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为防有人散播谣言挑起事端,我觉得咱们应该把现在咱们遇到的这些难处都告诉那些灾民。以侯府和靖王府的地位和权势,我们原本是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朝庭会一如往年一样,给他们早饭施两碗粥,虽不能吃饱但绝对饿不死。” “咱们劳心劳力,花了大把的银子还得看那些奸商的嘴脸,为的是谁?是人就该感恩,咱们现下会这么艰难,虽然咱们不会挟恩图报,可总也该让他们知道我们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别到时候别人说什么就跟着起哄,在营中生出事端来。” “小守,虽然说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但谁说咱们不挟恩图报了?”叶湘不满的白了叶守一眼,很不客气的抬手轻敲了下叶守的额头,惹得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叶守现在怎么说都贵为王爷了,偏偏因为年纪尚幼,又在叶湘跟前装乖,时不时就要被叶湘教训一下。 这叫什么?不作就不会死!谁叫你靖王爷明明生而早慧,机智若妖,还偏要装乖呢! “这天下哪儿有白吃的午餐?那些老人和孩子咱们帮就帮了,那些有手有脚有力气的男男女女想白吃白住?门儿都没有!”叶湘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还在不遗余力的对小小的靖王爷说教,“他们本就应该给我回报的,不然凭什么让我养着他们?我又不是银子多的没处花了,咱们让他们以劳换食不就是这个道理?” 叶守无奈的揉着额头,道:“姐,就算事情确实如你所说,但粉饰一二总是要的嘛,不然就这么跟人家说,还不把人都吓跑了?更何况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说来说去还不是死要面子?”叶湘哼道:“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救济灾民不比一般事情,皇上虽说赐了我荒山和荒地,但除此这外可是连半两银子都没给咱们。再说前阵子,皇上虽然下旨表彰了那些在拍卖会上拍得拍品的各方人士,但别忘了,那些拍品也无一不是难得的珍品,那些东西也都是咱们侯府拿出去的,现在等于是咱们伯阳侯府在出钱又出力的救济灾民,朝庭说穿了不过是在坐享其成而已。” “可你看看咱们现在在做的这些个事儿有多少人盯着?又有多少人巴不得咱们办砸了?那些混进救济营的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别人都在等着咱们倒霉了,咱们若是再粉饰下去,那才叫傻!” 474先下手为强 474先下手为强 楚莫好奇道:“那依夫人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对。”虽然叶湘还未与令狐方成亲,但自从叶湘接掌管家之后,如楚莫、吴宏、吴有贵这些侯府的死忠,就自动尊称叶湘为夫人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叶湘既接掌了侯府,那么就代表了老侯爷、老夫人和世子都已经认同了她,那么她就是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 叶湘狡黠的一笑,伸出手指比笔道,“咱们就摆明车马,一是一,二是二的跟那些灾民说清楚。为了救济他们,已经花光了侯府积蓄和我的嫁妆银子,侯府连库房里的古董、字画都搬出来卖了给他们凑银子买粮食了,咱们的银子可以养老人可以养孩子,但不养好手好脚的闲人,他们若是觉得自己就该坐享其成的,那咱们也有权不再帮助他们,就这么简单。” 吴宏忧心忡忡的道:“那要是有人闹事该怎么办?这事儿要是传到朝庭里,那些御史该要弹骇侯爷了吧?” 老侯爷混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拍着桌子道:“谁要敢叽叽歪歪,就让谁来接手这个烂摊子,老子还有一帮缺胳膊少腿的弟兄要养呢,可没那么多银子养好手好脚的闲人。” 令狐老夫人也一拍桌子道:“说的好,咱们侯府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有能力帮帮那些老人孩子是应该的,那些有把子力气的,凭什么想坐享其成?不干活就给我滚,咱们救济营不养闲人。” 好嘛,这祖孙仨全一个脾气,也难怪世子夫人还未进门,就能这么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欢心了,这是有共同语言嘛。 既然伯阳侯,老夫人和叶湘的意见都统一了,那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夜,救济营一角的一间难民屋内,一瘦高,一矮胖两道人影,正隔着烧着干柴的火盆对面而坐。 其中一矮胖的人影盯着火盆良久,才低声问道,“你说他们真会那样干吗?”矮胖人影的声音里全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他们就不怕御史弹骇?皇上降罪?” 那瘦高的人影冷声回道:“伯阳侯在朝庭里声名赫赫,他就是打个喷嚏,京城地界都得刮上三天的大风,这样的人会怕御史弹骇?不信咱们就等着看,明儿一早,那些写了黑字的红布肯定会挂满整个营地的。” “他们还真敢说,‘伯阳侯府并不欠谁的,救济营不养闲人,不干活就给我滚!’难道他们就不怕灾民们引起骚乱吗?”矮胖的身影似还不敢置信,尤自在那里嘀嘀咕咕。 那瘦高的人影突然低声笑道,“要真乱起来了才好,咱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乱起来的吗?” “你说的对,要真能乱起来才好。”矮胖的人影似回过了神来,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除了远处隐隐有鼾声传来,附近便只有两人低低的说话声,和火盆里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这两人才能如此放心的谈及一些隐秘之事。 但是火盆边的两人只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身边的不远处,那支撑着屋顶的四根粗毛竹,向内的一面不知何时已被人削去了一面,这四根毛竹的中间也是空的,竹杆直通地下。而就在与两人相隔一米黑土的地下,同样有两个人相对而坐,正是颜管事和楚莫。 第二天一早,救济营里的人们一早醒来,就发现了各个醒目处飘扬着的红色条幅,那红底黑字写着的“伯阳侯府并不欠谁的,救济营不养闲人,不干活就给我滚!”霸气到堪称粗鲁。救济营里不缺识文断字之人,那些不识字的人在得知道条幅上的字所代表的意思之后,也都惊恐害怕起来。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却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了,否则营地的醒目处也不会被挂上这样措词严厉的话语。 “咱们找执事问问,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站出来一提议,众人便竟相跟随,纷纷奔向执事的居所。 救济营每五百人为一区,由一名管理执事,随着灾民的陆续到来,救济营的区域数量也由目前的七十八个,正在往七十九递增。 庆德二十三年的四月十八日,注定将成为让人铭定的日子。这一日的伯阳侯府救济营里,七十八个区域的执事皆衣冠端正的立于自己的屋舍门前,等待着自己负责的这一区的灾民寻来。他们都事先得到过支会,也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该自己要干些什么。 “执事大人,您在这儿就太好了。” “是啊,执事大人,我们看到路口的挂的那个红布条幅了。” “执事大人,那红布上的字倒底啥意思啊?” “执事大人,俺虽然只是个粗人,但俺脑子生的又不笨,营地里会挂上那红布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您就给俺们讲讲吧,要是有什么要俺们帮忙的,俺们也好给您出把子力气。” 灾民们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吴安学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四周挤挤挨挨的人们立刻便缓缓安静了下来。他目光锐利的扫过人群,灾民们惶恐、怯弱的情神尽皆印入他的眼帘,似乎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奸细。但救济营里混进了奸细却是事实,这件事已不是秘密,而他们今天的职责就是要趁奸细生事之前,将有奸细混进营地准备造谣生事,以引起救济营中百姓们大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这些灾民。 “救济营的父老乡亲们,我是救济营一区的执事吴安学,大家能于此地相聚,当感谢伯阳侯伸出援手,救大家于危难。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最近咱们这儿又来了不少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虽然他们与你们一样都是为求活命而来,但我要告诉你们,他们的到来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朝庭里有人看不过眼伯阳侯救济你们,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所以特地使了阴招想要害侯爷山穷水尽,再也没法再帮助大家。” 475奸细 475奸细 在场的灾民们闻言,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太过份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呢?” “最好别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使的阴招?否则老子定要让他好看!” “执事大人可知奸细是何人?那种人助纣为虐之辈,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才好。” 杂乱的讨伐声中,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更是怒气冲冲的跺脚骂道:“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善妒之人?他自己不肯站出来帮助我们倒也罢了,还要眼红帮助了我们的伯阳侯爷,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众人的喧哗声逼得吴安学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喊道:“好叫大家知道,四月以来寻到咱们救济营的人,甚至都是从陕西道,山西道,河北道的几个特定的州县过来的。他们在那儿连处僻风躲雨窝棚都没有,官府每天只给他们施两碗粥,有人告诉他们京城有个难民营,不但能吃饱穿暖,还有好屋子住,还有能赚钱的活计干,所以他们就全奔咱们这儿来了。” 随着吴安学的说话声,四周重又安静下来,吴安学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相信大家应该都听说了,上个月,伯阳侯府举办了一次拍卖会。伯阳侯和伯阳侯夫人把府里值钱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卖了,一共才筹得一百八十二万两千五百两文银。伯阳侯和伯阳侯夫人可说是将家底都掏出来了,这一百八十二万多两文银如果留给伯阳侯世子,伯阳侯世子就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可这些银子若是用来帮助你们这些逃难而来的灾民,一人最多也就只能分个四五十两银子。随着每天救济营里收容的灾民增多,每个从这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里分得的银两还在不断的减少。” “好叫大家知道,到昨个儿为止,咱们救济营已经一共收容了三万九千三百四十余人,其中有三份之一是老人,孩子以及生病无法干活的病者。大家自入救济营以来,扪心自问,咱们伯阳侯府救济营可有苛待过大家?伯阳侯为了帮助大家度过难关,连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那场拍卖筹得的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虽说借了赈灾之名,但那也是伯阳侯卖了自己全部安档才筹得的银子,是伯阳侯府自己的银子。” 吴安学的话音一落,方才那头发半白的老者便转身向京城方向深施了一礼,“执事大人的意思陈某知晓了,伯阳侯确实并不欠我们什么,他老人家肯帮助我们是他老人家仁义,就是现下不帮我们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老者此言一出,四周人群便似炸开般骚动起来。 “怎可如此?若是没了侯爷的庇护,那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啊?” “真是黑了心肝的,那些人这么干,不是明摆着要绝了我们的生路吗?” 人一但于绝路中看到了生的希望,生活变得安适之后,就会产生很严重的依赖心理,就如这些灾民一样。他们好不容易得了伯阳侯府的庇护,有一个栖身之所,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安适,可现在若是得知伯阳侯府不能再庇护他们了,明天他们就要饱肚子,这些人就会陷入焦虑、恐慌之中。 人陷入危难之时,不同的性格会让他们做出不同的选择,一如此时,有人下跪恳求,有人害怕的瑟瑟发抖,有人低头哀叹,有人咬牙沉默,也有少部分人一脸气愤不平…… 这时侯若有人言语挑拨,便极容易引发骚乱,一旦有人带了头打砸抢,再胆小怯懦的人在那种环境下也会变得疯狂,严重的甚至会引发大爆动。 “伯阳侯府用救灾的名义筹得了一百八十多万两的银子,现在说有什么奸人陷害,有什么阴谋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那声音并不是很大,可吴安学却听到了,他一脚踏上身边的长凳,目光如鹰隼般紧紧的盯着身前的人群。 “就是,侯府才筹到银子就说难以为继,就想撒手不管我们了,谁知道你们这是不是在卸磨杀驴?” 又有一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但话语中却同样饱含着恶意。 “什么我大华的战神?我看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紧密站在一起的灾民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茫然,有人恐惧,有人沉默,但也有人握紧了双拳,似已被这一声声的愤怒之言给撩动了神经。 “伯阳侯就是个以权谋私,罔顾百姓生死的无耻之徒,他拿我们这些人发了一笔横财,就想不管我们了,没这么容易。” 吴安学指着人群的一角突然暴发出一声大喊:“抓住那个穿土黄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瘦高个儿,他就是奸细,刚刚那些话就是他变着声儿说的,就是他想挑拨大家让我们没好日过。” “唰!”近五百灾民,不管男女老幼,皆瞪大了眼向吴安学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人群之中,那穿着土黄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瘦高男人,顿时无所遁形。 瞬间,人们的惶恐,茫然,害怕都变成了涛天的愤怒,而这愤怒还有一个明确的发泄目标。 被数百人愤怒盯视的感觉可并不美妙,瘦高个儿男人顿时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打死他!”也不知道人群里谁先喊了一嗓子,阻止那瘦高男人逃跑的不再是人们阻拦的双手,而是如雨般的拳头、脚踹和妇人们五指成勾的抓挠。 “你们想干什么……别打……杀人啦……救命……”面对数百人的围殴,就算瘦高男人原本有持无恐,可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还是让他感到了死亡的恐惧,他奋力挣扎着冲人群之外的吴安学求救,“救我……不管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救我……” 灾民们中还有人理智尚存,听到那瘦高男人的话,立即冲着那些冲进去暴打奸细的灾民们高声喊道:“先别动手,大家伙儿先别打了,先让执事大人问问他话。” 476打他! 476打他! 那些五大三粗的愤怒灾民们压着火气先后停下了动作,却仍恨恨的瞪着那蜷缩在地的瘦高男人,人群虽微微散开了些,但却仍谨慎的围成圈,防止奸细逃跑。 吴安学背着手站在凳子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瘦高男子,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朗声对众人道:“我并没有什么可问的,救济营救的是万千走投无路的老百姓,不管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想要阴谋陷害侯爷,都是置万千灾民的生死于不顾,这样草菅人命的人,不管是幕后之人还是听命于幕后之人助纣为虐的人,都该死。” 对于幕后之人,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其实早有猜测,可知道是谁干的又如何?那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即使将奸细押送到皇帝面前也罚治不了她。与其那样还不如听叶湘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杀了再说,不能动那个人,他们打杀几个犬牙,出出这口恶气还不行吗? 所以什么审问,关押都省了,敢混进来当奸细,就要有死的觉悟。 “执事大人说的对,不管是草菅人命的幕后之人,还是助纣为虐的人都该死,打他!” 有了吴安学的这一句话打底,愤怒的灾民们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人们任由愤怒滋长的结果是疯狂的。 “不……” 愤怒的谩骂和惨叫交织着响彻全场,老幼妇孺都退了开去,场中只剩下围着瘦高男人疯狂暴打的男人们,慢慢的,瘦高男人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了下去,等良久听不到惨叫,暴打的男人们也意识到围殴的人已许久没了反应,众人才停下手,愣愣的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茫然。 吴安学冲远处招了下手,两个青衣短褂打扮的男子快步走近人群里,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以着熟练无比的手法,开始收拾地上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吴安学适时的出声引开灾民们的注意力,他高声道:“父老乡亲们,大家看看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再看看咱们周围的人,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每天要吃饭穿衣,生病的人要吃药救命,孩子要吃肉好长个儿,老人身体虚得添个鸡蛋补一补,这些哪样不要钱?咱们救济营里现在这四万来人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压在伯阳侯府一家的身上,就是每人一天只吃喝个十文钱也得四千两雪花银了,更何况以大家如今每天的伙食,哪里是区区十文钱能买得过来的?” 吴安学顿了顿,看了看四周静默不语的众人,才又苦笑着道:“可整个救济营一天所费,就是再来三、四个四千两也不见一定足够。孩子们身子弱,动不动就会有个头痛脑热,老人身子虚,一不小心就得头晕眼花,营地里还有一百五十二人病的连床都起不来,每天不但需要人照顾,药食更是不能断。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听着是多,可如此花用,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清楚支撑不了多久。” “可就是这么艰难了,还有人想要落井下石,南方的那些米商要涨米价,卖棉花布匹的商贾也要我们给他们涨价,每本够大家吃用到五月底的银子,现在就只够撑到五月中旬。嘉善县主是个善良又能干的女子,让大家开荒种地尽量做到自给自足,是县主最先提出的想法,可就是这样为大家好的事情,却也被人污蔑成了奴役灾民以谋私利。” 吴安学说着,脸上带出了丝怒色,他挥着手喊道:“你们之中或许有很多人不知道嘉善县主是谁,吴某便在此给大家说说:嘉善县主是伯阳侯世子未婚妻,是当今靖王的义姐,大家现在住的救济营就是她命人建造的,为了大家能有足够的粮食过冬,县主连靖王爷今年私田的产出都先要过来了。伯阳侯与夫人年纪老迈,救济营的一切事宜皆出自嘉善县主的谋画和决策,大家入营之后喝的补药是县主命人煮的,分得的衣裳、被褥是嘉善县主用自己的嫁妆银子补贴大家,命人缝制了分发给大家的,可以说如今大家之所以能生活的如此安适,都是嘉善县主为大家安排的。” 一个老秀才听得热血沸腾,仰着脖子就喊了一声,“嘉善县主真乃奇女子也。” 众人连声应和,口称“好人”,注意力完全被吴安学的话给吸引了过来,再没有人去注意地上之前被人打成了肉酱的那个奸细。 低头忙呼的两个年青人,手脚麻利的将那堆跟肉酱一样软巴巴的尸体装进麻袋,趁没人注意背到背上,便飞快的钻出了人群。 “执事大人,老婆子知道伯阳侯救我们这么多人不容易,老婆子虽老,可受了侯府的恩惠也不想白吃白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从人群里挤出来,道:“您那儿要是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计,也拿些给老婆子做吧,老婆子虽然眼神不好使了,可能做的没年轻媳妇们利索,可好歹也是能缝个几针的。” 两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儿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年长的一人也叫了起来,“对,我们也不想白得侯府的好处,执事大人要是有什么活计,请尽管吩咐,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不管是开荒还是开山我们都能行,等开出的土地种上东西,等到秋收咱们收了粮食,就能少花些银子买粮食了。” 救济营里的规矩早就摆在了明面上,每天每人干的活只要超出了规定范围,都是能得到额外奖励。吴安学在上头说了半天,也没在活计和奖厉上头提半个字,想来这一方面肯定是没有改动了。 两个小伙子脑子转的快,只一瞬就想明白了个中道理,此时说这样的话,无非也就是想给吴安学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图以后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便利。 有人带了头,有人出声附和了,在场众人便忙不迭的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起来,众口一词的说自己不能白吃白喝,既得了侯府和嘉善县主恩惠,就该多干些活才好。 477反应 477反应 说到最后,甚至有人为攀比能比别人多干多少农活儿,而差点儿打起来。 同样的事情,在其他七十七个营区也在发生。 只不过有些地方是抓出了真的奸细,有些地方却是由那些听到伯阳侯府不能再救济他们,就心怀不满的灾民顶了缸。 经此一事,虽然不一定能将救济营里混进来的奸细彻底清除干净,但至少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既除掉了各方势力混进来的爪牙,也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也让救济营里的灾民们有了团结对外的意识。灾民们只要提高了警惕,若再有人想挑拨他们生事,就没那么容易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各营的执事们也不至于毫无所觉。 救济营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瞒不了人,更何况叶湘和伯阳侯他们本来就没想着要瞒人。 栖凤宫里,皇后闻讯之后,猛的一下从斜依的靠枕上坐了起来,她眯着眼略一沉吟便痛快的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那笑容又慢慢变冷。 “全都退下!”皇后冰冷的声音落入太监宫娥们的耳中,吓得众人心脏都差点儿蹦出胸口,只有在栖凤宫中侍候的他们才知道,“贤慧、温婉”的皇后究竟有多可怕。 一众太监宫女快速的鱼贯退出殿宇,宫门即将关起的瞬那,一声带着快意的颠狂笑声自门内透出,“老妖婆,让你陷害本宫,现在得到报应了吧?爪牙尽去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 关门的小太监被这一声吓的一抖,差点儿让面前的门发出声响,幸亏关键时刻他急中生智,把自己的手伸进门缝里硬挨了一下,才没让殿门发出声响,惊动了里面那“母仪天下”的国母。 同一时间的慈宁宫里,此时却是只闻瓷器落地的碎裂声,皇太后青着脸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用力拍着桌案怒道:“好一个伯阳侯,好一个嘉善县主,好,当真是好的很。” 白景和楚月低头站在角落,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的任皇太后发泄怒火,慈宁宫总管吴宝柱则低头站在殿门边,一边竖起耳朵小心的注意着殿外的动静,一边一声不敢吭的盯着自己今天才穿上的粉底皂靴。 皇太后生性高傲,平乐公主和路依依先后在令狐老夫人和叶湘手里吃了亏,皇太后就已经将自己妹妹和叶湘给恨上了,更别说令狐老夫人还在宫宴上当众顶撞了她,让她在满朝内外命妇的面前失了颜面,只能以装晕遁逃,皇太后是怎么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的。 路申鸣造反一事爆光之后,皇太后还没从这惊人的消息中回过神,连为女儿担心愤怒的时间都没有,就听闻了皇帝要以军功立皇储的决定。皇太后与皇后不对盘,这在宫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皇太后厌屋及屋,连带看大皇子夏侯文承也不顺眼,她虽没有特别中意哪位皇孙,但一想到若是让夏侯文承得了储位,让皇后那个贱人也有机会上升到与她一样的地位,皇太后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自然绝计不会眼看着大皇子有机会得到储位。 大皇子带兵出征了,军营重地戒备森严,皇太后不好下手,便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皇后的身上。 于是便有了支持皇后的那些属官的治理之地,灾民相继起程往京城这边逃难的事情,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皇太后使的出神入画,就连向来多疑的皇帝都以为此事是皇后所为,何遑论朝中的那些文武大臣们了。 任皇后如何辩解,陕西、山西的官员们如何上表自述,皇太后都想趁此机会整死皇后,让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可谁知伯阳侯和嘉善那个乡下野丫头压根儿就不按牌理出牌,他们竟连抓拿滋事者,关起来审问一下的功夫都不肯做,直接就将她派出去的人给打死了事了? 没能让救济营乱起来,整治不了叶湘和伯阳侯府,陷害皇后的计划自己然也就泡汤了,这让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条妙计的皇太后,如何能够不怒?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有胆子杀了哀家的人,还坏了哀家的全盘谋画,令狐夜、秦夜蓉,你们当真是好的很……” 皇太后气的面容扭曲,目光如刀子般扫过缩在柱子旁的白景和楚月,怒道:“哀家会吃人吗?你们两个缩在那里是想说哀家苛待你们了吗?” “奴婢不敢!”白景和楚月没有丝毫犹豫,想都没想就直接双膝一弯,完全不顾满地的尖锐碎瓷跪了下去。皇太后在盛怒之时是完全无理可讲的,两人身为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对皇太后的脾气自然是清楚的很。 “太后娘娘息怒,且听奴才一言。”吴宝柱大步走上前,在离白景和楚月不远的地方跪下,态度恭谨的伏在地上道:“娘娘莫要为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那些无用的废物死便死了,奴才再为娘娘去寻些好的来就是了,可那些废物的死也不是全无用处,以奴才之见,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要趁热打铁,让御史台借这事儿好好的参伯阳侯一本,就算是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也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心,不是?” 本着让仇人不舒心,就是让自己舒心的心理。 皇太后面色稍缓的点了点头,拖着音调道:“还是小柱子最知哀家心意。”说着又狠狠的瞪了楚月和白景一眼,怒声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学着点儿,别一有什么事儿就只会装鹌鹑。” 一听此话,白景和楚月皆是身子一震,吓的亡魂皆冒,两人根本不敢反驳、求饶,只学着吴宝柱的样子以头磕地恭谨的伏地上,连声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息怒。” 身为皇太后的贴身大宫女,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在皇帝面前也能得一分颜面,可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们只不过是在人前风光而已。 478置啄 478置啄 皇太后的身边为何没有年长的心腹宫女随侍在侧? 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就死在皇太后的手上。 深宫大内就是一个争权夺利的血腥战场,这里看不到硝烟,危机却无处不在。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女人会为了生存,为了报仇,为了不被人踩在脚下,为了光耀门楣,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努力的挣扎求存,直到将人性里天真、善良的一面一点点磨灭怠尽。 皇太后就是深宫斗争的胜利者,她成功的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然后母凭子贵,成了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但她的心也在常年的争斗中变了质,她骄傲的容不得任何人跟她唱反调,任何敢于反驳、顶撞、违逆她的人都该死。 而这个世界上,除是皇帝,那些敢于违逆她意思的人也确实都死,这其中自然包括她身边的那些心腹。 吴宝柱是在皇太后身边侍候最久的老人,白景和楚月也都从给皇太后洒扫庭院开始,一步步爬上来的,自然对皇太后的性情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些以前让她们只能仰望的姑姑们,已经用生命为代价给她们做了正确的示范,是以她们不敢犹豫不敢开口反驳,甚至不敢求饶。 她们能做的只有认罪。 “这次就饶了你们,若再有下次,你们就不用再出现在哀家面前了。” “奴婢遵命,谢娘娘宽宏大量不怪罪奴婢们。”白景与楚月高悬着的一颗心一下落回了心底,两人谨慎的又奉承了皇太后,白景小心的觑着皇太后的脸色,问道,“娘娘,那奴婢们先将不小心弄脏的地方收拾一下,您先想想如何罚治那些逆臣,如何?” 母仪天下的皇太后,是天下最为完美尊贵的女人,她心怀宽广,心慈人善如菩萨转世,任何不规矩的举动都不可能是她所为。 坐在上首的女人抬了抬眼皮,虽然面上仍有不愉之色,但看向白景的那一眼却已然没有了让人全身发冷的戾气。白景的话显然取悦了皇太后,她给面子的轻“嗯”了一声,便单手撑头,轻轻合上眼。 白景和楚月心下狂喜,已然知道她们又逃了一劫。但两人不敢将喜悦表露在脸上,又向皇太后磕了一个头,便就着跪地的姿式飞快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瓷来。 吴宝柱见此也以额碰地向皇太后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无声的退回到殿门边,小心的往外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这才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是夜,数位御史磨墨沾笔,伏案急书,笔刀霍霍,直指伯阳侯府救济营打死八十余条人命一事。 次日早朝 黄公公站在殿中冲满殿的文武微微欠身,才笑眯眯的道:“劳众位大人稍待片刻,皇上方出寝殿之时,龙袍不小心被一株玫瑰花枝挂了一下,现下正回殿更衣去了,陛下怕众位大人等的急了,特让老奴先来告知各位大人们一声。”黄公公说完,向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挥了挥手,仍是一脸笑容的道:“各位大人若是有本上奏,就先将奏章交给老奴吧。” 朝堂之上不管是不是要当庭上奏事情,写好的奏章都是要交给黄公公收集后,再交由皇帝批改示下的。只不过平时这个程序是在散朝之时进行的,而今天却被黄公公借着皇帝在更衣,提前给做了。 见小太监已经收好了奏章,黄公公向众臣微微一笑,道,“老奴去看看陛下怎么还不来,各位大人莫要着急。” 有人笑着向黄公公拱手回礼,“我等不急,黄公公慢走。” 也有人道:“公公快去瞧瞧,别是小太监毛手毛脚,没有公公侍候好,惹陛下不快了吧?” 黄公公笑着出了乾清殿,一点儿不急的慢悠悠转进了御书房,本该正在更衣的皇帝安坐于龙案之后,正一脸闲适的轻啜着茶水,见黄公公进来,才抬了抬眼皮,问:“都拿来了?” 黄公公欠身回道:“是,奴才已将各位大人今天要奏对的奏章都收上来了。” “拿来朕瞧瞧。” 小太监低着头快步上前,轻轻将手里的托盘搁在龙案上,然后又低着头无声的退了出去。 皇帝一脸嫌弃的挑捡着托盘里的奏章,等看到自己想找的奏章时,才举起来打开看两眼,待将全部奏章挑捡过一遍,龙案上已经整齐的垒了一叠奏章,一共七份。 诺大个京城,到处都被令狐方布满了暗卫,这次暗卫们能料敌机先,这么快就将京城和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汇报到他这里,这无疑让皇帝感觉非常的好。皇帝此刻有种天下尽在自己撑握之中的成就感。也正是这样的感觉,让他今日的心情非常的不错。 皇帝眯着眼,神色不明的轻拍龙案,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黄公公道:“女人就是女人,就算地位再高又如何,格局终究是小了,如今国有叛逆,难民如潮,外敌窥视,大战随时都会爆发,这些女人竟然还有心思为点儿鸡毛算皮的小事,打击报复,扯朕的后腿……” 黄公公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头不语。 “老黄,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此事?” 事关皇帝的老母,黄公公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置啄半句,他侍候了皇帝一辈子,对皇帝的性子还不了解吗?皇帝就算对自己老娘不满,那也只能是他自己一个人不满,别人要敢置啄半句看看? 身为一国帝王,天下最有权势的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老娘都护不了,他还敢称自己为天下之主吗? 黄公公深深的弯下腰,语气轻松的道:“皇上英明,必然早已成竹在胸,又哪里需要老奴多嘴?” 皇帝今儿心情不错,所以也不否认,道:“朕心里确实已经了主意,母后想让伯阳侯府倒霉,这朕清楚,但伯阳侯于大华有功,令狐方又带兵在外为朕守国门,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只要他令狐家不造反,朕就不会动伯阳侯府。” 479利用 479利用 皇帝说着顿了顿,举杯啜了口茶水才继续道:“何况看那姓叶的丫头对子渊也还有几分真心,办的几件事情也算可圈可点。城外聚集了四万多灾民,京城竟然还能安稳清爽依旧,就是不为别的,光就这收容灾民一项,朕都得待她好点儿。” 黄公公也算是看着令狐方长大的,他小心的觑了皇帝一眼,见他今儿似乎真的心情不错,便谨慎的说道,“伯阳侯世子亲自向皇上求了赐婚的旨意,想来对那嘉善县主应是极为着紧的,以靖王与嘉善县主的姐弟情谊,老奴觉得日后伯阳侯世子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都会对靖王加倍上心才是,否则就算皇上不治他的罪,嘉善县主只怕也饶不了他。” “毕竟没有血脉牵绊,现如今再好又如何?”皇帝有些不是滋味的哼了一声,“都说人心隔肚皮,女人的心思谁能说的准?谁知以后他们会不会变?” 若论世上何处亲情最为淡薄,只怕人人都会答:皇家。 血脉牵绊四个字从皇帝嘴里出来,皇帝自己也觉得脸上燥的慌。想当初,他的皇位就是他打败了一众兄弟,才夺到手的,死在他手里,有血脉牵绊的兄弟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皇帝此时说这话,无非也就是有些不甘和嫉妒罢了。 皇帝曲指敲了敲桌面,道:“你去将伯阳侯叫过来,另外叫这七位御史于回廊下候着,朕有空时再见见。” 皇帝可说是天下最忙的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天下最闲的一个人,所以这句‘有空时再见见’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皇帝明显是不爽这几位御史效命于皇太后,随意弹骇朝庭命官,完全没将他这个皇帝当回事,才这样小罚大诫。黄公公微微一笑,向皇帝弯腰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直直往乾清殿传旨去了。 乾清殿里,众臣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见黄公公进来,又没听到太监口宣“皇上驾到”,便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追问起来。 “黄公公,皇上怎么还没有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黄公公,皇上今天应该不会免朝吧?” “黄公公……” “各位大人!”黄公公举起手,受不了的提高了声音,向四周喊道:“皇上有旨,今日免朝,召伯阳侯御书房进见,招吴御史,张御史……七位大人御书房外候旨。” 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人,谁的消息都不会闭塞,各方势力早就从各自特殊的渠道,得知道了城外伯阳侯府救济营里发生的事情,七十多个人说杀就杀了,还是当场殴打致死的,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可见伯阳侯虽老,铁血,果决的手腕还是一如当年一般。 此时皇帝宣布免朝,却独独宣召了伯阳侯和七位御史御书房见驾,在场众人就是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明白内情的人知道七位御史是皇太后的人,不禁对皇帝同时召见七位御史和伯阳侯感到惊讶与好奇。 按照往常的惯例,皇帝只会在两方势力出了矛盾之后,才会召见双方的人单独见驾,以便从中调解。可伯阳侯不是皇太后的妹夫吗?就算伯阳侯的救济营里出了人命也不该是皇太后的人跳出来上奏吧? 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不然皇帝单独召见这两伙人是个几个意思呢?众臣百思不得其解。 伯阳侯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此时倒也不觉得紧张,跟黄公公微微颔首之后,便大步越过群臣走出了乾清殿,径直往御书房而去。 吴御史等七位御史却没有伯阳侯这样的从容不迫了,他们得知了城外救济营发生的事情,得皇太后授意要弹骇伯阳侯,这才与几位同伴集体递了奏章,可现在皇帝要单独召见他们,这让他们怎么能不紧张呢? “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皇上会要召见咱们这些人呢?” “不是说只要递上奏章就行了吗?吴大人,现在这又是怎么会事啊?”几位御史一听要见驾,一下就将吴御史给围在中间,紧张的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张御史比较理智,忙阻止了从人再发问,道:“别的事大家就先别说了,吴大人,一会儿见驾我们要怎么应对,先统一一下口径才是正紧。” 黄公公站在殿门一角,远远的看着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的七位御史,脸上极是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皇帝还需要他在旁侍候,黄公公可不想留在这里看一群御史对口径。如今这京城里,只要是皇帝想知道的,谁又能瞒得住他? 黄公公抬起手微微的动了动手指,他身后的一众小太监立即紧跟着他的脚步,转身出了乾清殿往御书房走去。御书房外,守门的小太监一见伯阳侯过来,便笑吟吟的道:“奴才给侯爷请安,皇上让侯爷您来了就直接进去,不必再通传了。” “如此便多谢公公了!”伯阳侯理了理衣冠,走过那小太监身边时,顺手将一把金裸子塞进那小太监的手里,低声道:“给几位公公喝茶。” 前来见驾的大臣经常会给他们这些内侍塞银子,是以这小太监感觉到手心一沉也见怪不怪,只笑着欠身回了一句,“多谢侯爷赏。” 伯阳侯一步迈进御书房,便见皇帝正背手站在大华堪舆图前,双眼紧盯着堪舆图根本就没有一会他的意思。 “微臣令狐夜,参见皇上。” 不待伯阳侯撩袍下跪,便听皇帝头也不回的道:“不必跪了,快过来给朕讲讲宣同城的布防情况如何。” 叫他来,不是为了问难民营里打死人的事情吗?怎么让说宣同城的布防情况了?伯阳侯心里惊讶,却也听话的上前两步,抱拳向皇帝深深一礼,这才抬起来头来,走到皇帝身后抬头看着堪舆图道:“宣同城做为北方重要的中转城镇,主要还是为了给边关各卫所调配物资,驻城兵力倒并不多。” 480摆平 480摆平 伯阳侯话音一出口,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恍然明白过来,转头看了皇帝一眼,小声探问:“大皇子带兵去了宣同城?” 皇帝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 伯阳侯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宣同城离边关卫所可还有数百里地呢?这大皇子不是要去赚军功吗?蹲在宣同城算是怎么个意思?怕死也不是这么个怕法吧?皇帝不是给他们每人拨了五万兵马带着的吗? 当着皇帝的面嘲讽皇子,难保皇帝不会生气,伯阳侯斟酌了下用词,有些为难的道:“皇上,按靼子往年的习惯,基本上是不会这么深入我大华腹地的。” 皇帝面色不明的回头看了伯阳侯一眼,默声不吭的转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掌宽,然后徒然怒喝道:“朕命五位皇子前往边关,又岂能不派人时时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夏侯文承安于享乐又贪生怕死,到了宣同城竟然就命大军原地驻扎,不肯再往边关走了,就他这样的德性还想朕将江山交于他?当真是做梦!” 得!被利用了! 看着皇帝站在窗边乱吼一通,伯阳侯哪里还能不明白皇帝在干嘛?宣同离京城太近,离边关还远,引靼子攻打宣同,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皇帝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蹲在宣同不肯挪窝的大皇子,自已离开宣同前往边关。 老伯阳侯在军界的地位超然,皇帝要与人谈五位皇子在边关的表现,自然没有比伯阳侯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当老伯阳侯踏入御书房起,就已经被皇帝给利用了。 老伯阳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扇窗户之外肯定有皇后的耳目隐藏在不远处,而“皇帝与他令狐夜的对话”不需多久,就会被人传给皇后。皇后以前可能并不知道皇帝会派人暗中跟着几位皇子,但现在既然知道了皇帝派人跟着几位皇子,她就肯定会传书给大皇子,让他立即带军离开宣同前往边关。 而等大皇子到了边关之后,皇帝的计划便可以开始实施了。 老伯阳侯在心里默默的给大皇子和皇后点了一根蜡,然后挑眉看向皇帝。 皇帝坦然的与老伯阳侯对视,淡声道:“老哥哥不用这样看着朕,宣同城致关重要,朕不能容夏侯文承留在那里捣乱。” 皇家的辈份向来最是混乱,伯阳侯与皇帝按皇太后那边的辈份算,皇帝得叫伯阳侯一声姨父。可令狐辉娶的又是皇帝的表妹,论资排辈的话,令狐方可叫皇帝为表舅,也可叫皇帝为表哥。但皇帝身为天下之主,辈份自然不能太过区居人下,于是就有了“各论各的”这一说法。 当年皇帝为拉拢伯阳侯府,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宣称要与老伯阳侯兄弟相称。不过这“兄弟”不“兄弟”的,要看皇帝心情和时局而定,皇帝愿意与你做兄弟时,你才是他兄弟,他不愿意时,你就得乖乖伏首。老伯阳侯早就认清了现实,自是不会把皇帝的这些场面话当真。 皇帝几步跺到老伯阳侯面前,肃容道:“你认下这件事,你那救济营里闹出的动静,朕自然也会给你摆平,如何!” 他不捏着鼻子认了,还能如何?! “皇上英明,老臣遵旨!”老伯阳侯心里在骂娘,面上却是“一脸恭敬”的抱拳向皇上一礼到底。 皇帝见此,脸上的神色稍缓,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朕知你救济营事忙,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 忙个屁!皇帝这摆明了就是把他利用完了,就挥手把他给打发了。老伯阳侯心中怒骂不停,他就不信皇帝会不知道,现在伯阳侯府里里外外的事情,他们老俩口都交给叶湘那丫头管了! 总归一句话:皇帝这老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老伯阳侯虽然在肚子里骂翻了天,面上却没显露丝毫,他礼数周到的又向皇帝行了一礼,才倒退着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一出御书房,抬头便见到一边的庑廊下站着几个穿着绯色官服的男子,不是那七个弹骇他伯阳侯府草菅人命的御史又是哪个? 老伯阳侯板起脸,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一声鼻音,双手往身后一背,便仰着头大步往宫外走去,迎面碰上黄公公时,还偷偷冲他眨了眨眼。 老伯阳侯此举,让原本抱拳打算跟他打招呼的几个御史僵在了当场,看着身边同僚异相的目光,几人脸上只觉火辣辣的,尴尬非常。 一见老伯阳侯仰着头从黄公公身前走过,别说招呼了,就是连正眼都没往黄公公身上瞧一眼。几人心中狂喜,感觉自己逮到了报仇的机会,立即满脸愤慨的指着老伯阳侯远去的背影骂将起来。 “伯阳侯仗着曾为朝庭立过功就狂妄自大,可他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然连黄公公您都不看在眼里,实在是太过了。” “观此子走路鼻也朝天,就可知其有多狂妄了!” “堂堂超品侯爵,竟然如此粗俗无礼,真是有辱私文!” 黄公公这才明白,刚才伯阳侯冲他眨眼是什么意思。这些脑袋犟的跟驴有一拼的御史,舞文弄墨行,可勾心斗角显然完全不是伯阳侯和皇帝的对手。从伯阳侯刚才出来时摆的那个姿态便可知,他肯定跟皇上达成什么协议了。 连被人耍了还不自知,黄公公都不知道该说这些御史什么好了。他有些头痛的揉揉额头,打断众人的话,道:“众位大人别忙着为杂家抱不平了,皇上还等着众位进去觐见呢,可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对对对,我们还要觐见皇上呢,可不敢让皇上久等。” 张御史向黄公公拱手陪笑道:“都被那狂妄之人给气晕头了,劳烦公公入内通禀一声,我等就在此等候。” 自己贪一时口快,差点儿误了事,也能将责任赖到他人身上。黄公公忍住摇头的冲动,点点头,扔下一句,“众位大人请稍侯。”便转身进了御书房。 481运达 481运达 御书房的窗户之前被皇帝推开了一掌宽,因而刚才外头的动静,皇帝在御书房里听得一清二楚。黄公公一进来,还没开口便听皇帝道:“就让他们在那儿候着,你过来帮朕调朱砂。” “是!”黄公公一边撩起衣袖上前,一边在心里默默给等在外头的七位御史点了根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没错,但在这多事之秋,还胆敢将结党营私,勾结后宫干政做的这么明显的,也就这几位傻不拉叽的御史大人了。 特别是皇帝与皇太后之间情况微妙,人心都是偏着长的,皇帝在大臣和老娘之间肯定会选自己的老母。 大华朝祖宗遗训:后宫不得干政。若是皇太后没有干政,那上奏弹骇伯阳侯一事就是七位御史自己的行为。在伯阳侯府忙着救济四万多灾民的时候,在伯阳侯世子在外为国镇守边关的时候,七位御史的弹骇奏章可说是极为的不合时宜。 赈灾时不见你们出钱出力,别人出钱出力了,你们还在一边挑三捡四,这就是没事找抽。 皇帝把七位御史的奏章一一摊开,一眼扫过里面的内容,却在末尾写上完全一样的一句话:伯阳侯肯倾家荡产为朕救济四万灾民,儿等可曾出力否? “把奏章拿去还给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吧。”毕竟是自己老娘的人,皇帝坏了皇太后的计谋,却也不想做的太过份,如此驳回七人的奏章,便等同于在给他们敲响警钟了,若这七人再不知进退,就可以从朝堂上彻底退出去了。 御书房外,张御史等人正等的心焦,见黄公公终于出来了都不由面露喜色。 吴御史上前笑问,“公公,我等可以进去了吧?” 黄公公目光怜悯的看了吴御史一眼,低头抽出他的奏章递了进去,“皇帝让几位大人回去好好想想。” 吴御史的笑容当即就僵在了脸上,他颤着手打开奏章一看,那鲜红的朱批简直尤如利剑般刺进了他的眼里,他的心里。 张御史等人一见黄公公递来的奏章便觉不好,再看吴御史突变的脸色,便也急急打开了手里的奏章,这一下之下,几人全都懵了。 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回他们这么一句话。 黄公公摇摇头,有些看不过眼,好心的低声点了他们一句,“几位大人太不会挑时候了,国家正是多事之秋,伯阳侯在京为赈济灾民倾进所有,伯阳侯世子为国守国门,伯阳侯府满门忠烈谁人不知,几位大人此时上奏诬蔑伯阳侯,皇上怎能不怒?” “您是说……”吴御史眸光一闪,眼底已经有了恍然之色,他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头,大恨自己太过心急。照黄公公话里的意思,若是换个时间弹骇伯阳侯,皇上可能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推波助澜。 果然皇上也是忌惮伯阳侯的,功高盖主,在军队带着满朝一半将领的人,皇帝怎么可能不对他心生顾忌? 时值七月,远遁草原深处的路申鸣一路叛军终于出现在了望乡城百里外。可望乡城里的主帅令狐方和监军五皇子以及十万大军,却就像是没发现他们一样,仍旧该干嘛干嘛。 望乡城三月大军进驻时,还宛如一座鬼城一样,诺大个城市连个鬼影都没有。可如今却不然,这里的酒楼、茶摊、集市和杂货铺都重新开了起来,街上到处都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兵有民,有远道而来的商人,也有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的货郎和小贩。 “大家都跟紧了,看好前头的旗帜,可别认错了,跟那些商旅走了。”常凯从马背上站起来,回头大声冲着身后长长的车队喊道。 “这里的变化可真大。”楚莫左右看了看,笑着冲常凯道:“我上次来时街上可没这么多人。” 常凯笑道:“世子爷怕大战起时,附近没去逃难的那些百姓会遭殃,何况那会儿我们也需要些百姓给我们料理些庶务,所以便将附近的那些百姓全都接进城里来的,城里有大军守护,生活安定。时间久了,附近原本躲藏起来的百姓就都慢慢的寻过来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若非亲眼所见一个城市从无到有的过程,常凯打死也不会相信,仅在四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座被人所弃的空城。 大帅府前,邓扬笑着上前拉住楚莫的马缰,上前给下马的楚莫一个大力的拥抱,久别重缝的两人这才哈哈大笑着,相携进了府。 “世子爷在书房,看你这次带的车不少,又带了些什么好东西过来?” 楚莫道:“夫人怕万一开战,会影响物资的运送,所以这次运来的东西比较杂,有部分是入冬的衣裳鞋袜,另外还有些吃的用的。” 以前每次的物资里都会有叶湘亲手炒制的竹筒菜,只不过随着天气热起来,竹筒菜就算是加了重盐运到望乡城也有大部分坏掉了。吃惯了叶湘的好手艺,农妇们烧制的饭菜简直粗糙的让人看不下去,也亏得令狐方怀揣着叶湘给准备的味精,实在没法下咽时,还可以用水冲味精泡饭吃。 一个穿着军官制甲的大汉正从令狐方的书房里出来,迎面看到楚莫和邓扬,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咦?黑衣红腰带,这位兄弟是京城来的吧?嘉善县主这回又给我们大帅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从三月大军到达望乡城开始,京城几乎每月都会有车队抵达望乡城,送来各种嘉善县主拿嫁妆银子补贴未婚夫的物资。弄得如今整个望乡城的军民都知道了,大帅有个有钱又体贴的未婚妻,嘉善县主为怕大帅在边关吃不好穿不暖,每月送达望乡望的东西都是以百车计的,把全营的将军们眼红的天天学狼嚎叫,哀叹自己怎么就没个这么体贴又有钱的未婚妻呢。 具体送了什么东西过来,自然不能跟外人说,但楚莫是也当过兵的,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应付。 482近况 482近况 楚莫笑道:“天气太热,好多东西没办法运过来,这次送来的主要是些衣裳鞋袜,不单是给世子爷的份,县主连各位指挥使大人们也都准备了,我们县主就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大家能吃饱穿暖,守好望乡城,护好世子爷周全。” 这大汉性子倒也爽快,听楚莫这么说就笑了起来,开玩笑道:“我们都托了世子爷的福了,嘉善县主这该叫爱屋及屋了吧?” 没等楚莫和邓扬回话,令狐方就一脸不爽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目光如刀子般的瞪着那大汉,寒声道:“你很闲吗?还有时间在这里扯蛋?” “属下这就去办事了。”那大汉显然被吓了一跳,再不敢我话,转身便跑了。 楚莫见此不由哈哈一笑,见令狐方一声不吭的转身回了书房,忙跟邓扬跟了进去。等令狐方在大书桌前坐下,才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书信,双手送到令狐方的面前。 令狐方一见信封上漂亮的梅花小楷,目光便是一柔,伸手接过拿在手里。 楚莫上前一步,低声道:“世子爷,此次夫人命属下带了五车炸弹来。” 令狐方一惊,低声怒道:“怎么将那东西带来了?若是泄露了风声可如何是好?” 楚莫垂首道:“眼见大战一触既发,夫人不放心你,所以此次让属下亲自押送此物过来。五车炸弹都是混在衣裳鞋袜中间运过来的,那些东西一路上都未离过属下的眼,便是属下有事需要走开,也是由心腹之人看守着的,决不会出问题。” 炸弹可保命,令狐方知道叶湘和祖父祖母的想法,缓缓的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跟我说说京城的情况,府里一切可好?” 楚莫向令狐方抱拳一礼,这才在椅子上坐下,道:“府里一切都好,夫人才能出众,府里府外的事情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咱们府建的爱国村已经建设完毕了,很多兄弟都是多年未见了,原本以为此生再没有相见的可能,多亏了夫人大家才能重新聚在一起,兄弟们都很激动,也都很感激夫人、老侯爷和老夫人。” 令狐方闻言微微一笑,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虽然兄弟们的身体多少皆有些残缺,但是夫人安排的很合理,那些兄弟都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再加上大家一起干活,干劲也高些,以前一些自爆自弃的兄弟,情况也都变好起来了。夫人还专门给村子里请了很多能人教读书识字,教裁衣绣花,教编席子做筛子,总之现在那些兄弟们都很忙,忙着读书识字学东西,也忙着赚钱。”楚莫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道:“爷您一定想不到,还有几位兄弟跑去仙品居在董娘子哪儿谋了份差事,天天给傻呵呵的人唱戏呢。” 大老爷们跑去唱戏,这可真是……令狐方和邓扬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笑过一阵儿,楚莫敛了笑容继续道:“现在比较难的事就是救济营,到六月底属下出发之前,咱们救济营收容的人数已经达五万多人了。北边这边一些地方官不好好赈灾工作,还鼓动百姓往京城去,这几个月死在路上百姓不计其数,真正能走到京城的十不存一。最为严重的是因为天气热,尸体腐臭的快,已经有人染上疫病了。为了防止灾民把疫病传染给旁人,五月中旬之后收容的灾民都是另建了营地安置的,每天光营地里喷洒的药水,灾民们喝的汤药都是一笔不菲的银子。” 邓扬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人染上了疫病,朝庭还不管吗?皇上可有旨意?” 楚莫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夫人太能干了,还没等疫病传开就把可疑的人都给控制了起来。孙医正从被属下请到营地起,到属下离京就没出过救济营一步。那些染病的灾民除了年纪太大的老人,和一些瘦弱的孩子没挺过去,染病的青壮年基本都活下来了。是以,皇上根本就不担心疫病会传开,不过倒也没吝啬药材,如今救济营所用的材料都是御医院派人送来的。” 令狐方皱眉静思了一会儿,才问:“府里应该没银子了吧?” 楚莫苦笑着点点头,“夫人把一个府库的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可皇上不吭声,京城里的那些大人们也跟着装聋做哑,好像救济营里那五万多人都是咱们侯府一家的事情一样。夫人气不过,故意把咱们府里为了救济灾民,把能变卖的东西都卖光了,接下来还准备便卖御赐之物和伯阳侯府坻的消息传了出去,夫人特意请了曹公子他们几个在仙品居演了场赚人热泪的好戏,将事情闹的很大。” 邓扬用力挥了下拳头,深觉解气的道:“就该这样办,那些可是大华的百姓,别人装聋做哑也就算了,连皇上都装聋做哑就太过了。” 楚莫深有同感的点头笑道:“当时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国子监的学子甚至还聚众跑去宫门口静坐,说是要问问皇上和朝庭,那些百姓究竟是伯阳侯府一家的百姓,还是大华朝的百姓?为何救济数万灾民的赈灾大事全落在了伯阳侯府一家的头上,朝庭里的大人们为何没有人为城外的灾民们出钱出力?是朝中的大人们已经自私到只知清扫自家门前雪了,还是有人在背后阴谋操纵,意图用数万灾民拖垮伯阳侯府?” 皇上为了削减伯阳侯府的实力,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实在让令狐方始料未及,不过叶湘的举动也让令狐方好笑又无奈。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气,也不知道会不会把皇帝给气吐血。 这件事若是换成祖父、祖母和他的性格,都会咬牙死撑下去,直到撑到撑不下去了才会把那摊子默默的还给皇帝。可叶湘不同,她向来最受不得气,以她向来的脾气,管你是皇帝还是天皇老子,敢让姑娘我吃哑巴亏,我就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483边市 483边市 楚莫继续道:“皇上可能觉得丢人,也或许是顶不住老百姓的流言蜚语,次日一早在朝堂上就松口了。第二天仙品居就收到了许多去看戏听曲儿的客人们捐赠的钱物,也有人直接差人将东西送到救济营里的。” “一人难挑千斤担,众人能移万座山。”令狐方欣慰的点点头,心说:家里有叶湘看着,他可以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情,楚莫想了想,觉得应该告诉令狐方,便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在灾民之中挑了一批人,经过一些观察和考验之后派到南面去了,皇上在赈灾上的处事态度让夫人觉得朝庭和皇帝不可信,夫人的意思是狡兔三窟,那些人既是探路的钉子也是退路。” 令狐方面色微有些难看的闭了闭眼,小丫头原就敏感又没什么安全感,经此一事,知道皇上对伯阳侯府和他表面亲厚背地里提防,只怕四窟、五窟都不会觉得够。 狡兔死,走狗烹,是所有杰出武将的悲哀。 令狐方对于自家祖父在带兵打仗方面,也是佩服的紧,以一人之力带出大华朝一半的将领,可说是已做到了历朝历代将领的极致,如此功比山高,威望无人能及的老将,换令狐方自己当皇帝他也会担心的夜不能寐。 “你们听从夫人的安排就是了。”令狐方看着手里的信,轻轻的叹了口气,居安思危,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皇帝觉得留着他们祖孙对新帝会是一种威胁,那么叶湘此时做的任何安排,到时都不会嫌多。 是夜,邓扬亲自带着近百心腹,与楚莫一起将这次运送的所有东西都送进了令狐方的私库。其中一百多个黑漆木箱更是悄悄送进了令狐方的卧室,就在卧室里搬开了木床,抽了地上的青石砖,挖了深坑将东西小心翼翼的埋了进去。 令狐方却坐在书房里,依烛展信,目光温柔的看着满纸漂亮的梅花小楷,仿佛看到了少女闲静温婉的依案书写,脸上的神情随着书写的内容时而认真,时而微嗔…… 叶湘的信有厚厚的一沓,信里事无巨细的说着她这一个月来做的事情。 “……灾民开荒的情况很不错,皇帝赐的千顷荒地已经开出了八百多顷,粮食都已种下,剩下的荒地我准备种些蔬果,至于荒山,我准备让灾民将之开成梯田,用于种番薯……”信下还画了副梯田的简略图,叶湘只用了寥寥数笔,就清楚明了的将梯田的样子呈现纸上,让令狐方一看便能明了。 “竹子长的快繁殖也快,只用种上一两年就可以用,比种树好。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救济营现在用的建屋材料主要都是毛竹,我让人在京城附近的荒山上种了很多,以后就算不用给灾民们建救济屋了,也可以让人采回来做成桌椅床凳,竹席筛子……” “我从灾民中挑了一批可用之人,让他们帮我去南方跑商,还有去青山镇给我养鸡鸭兔子。我在前山屯养的那些个竹鼠和兔子繁殖的很快,用种果林的山头养鸡、鸭、猪,效果也很不错,等天冷了,我就给你和将士们送兔毛和竹鼠毛做的鞋子和马甲……” “……靼子以游牧为生,不事农耕,生计全赖所养的牛马羊等牲口。若遇严寒、干旱或草原大火,靼子就会爆发严重的饥荒。靼子年年侵扰劫掠我大华,无非是因为他们物资匮乏,虽民风彪悍,却只会弯弓打猎,手脚却笨的可以,连烧瓷制碗,伐木建房都不会。而我大华多能工巧匠,且百姓勤劳,如我们救济营老人可编席,青年可耕种,女子可制衣裳鞋袜,孩子能帮忙喂养鸡鸭猪鹅。我大华国富兵强,正面对敌并不惧怕靼子,若能以军队震摄靼子,再于边关组建由官府管理的市集,用我大大华多余的锅碗瓢盆换取靼子的俊马肥羊,岂不美载?” “……这次的东西里有刚收成的辣椒,整椒可做菜,冬季食之可暖身。辣椒粉具有很强的刺激性,若不小心沾到眼睛里有五成可能能致人眼盲。若遇敌人,在风向正确的情况下,可于城上往下洒辣椒粉。亦可于对敌时,将辣椒粉洒向敌人面部。炸弹伤杀力强大,但为了皇上的那个计划,也为了事后不让皇后记恨,不到最后生死关头,万不可动用炸弹……”少女的殷殷嘱咐,字字暖心。令狐方将信怀在胸口,微勾起嘴角闭着眼往后窝进太师椅里,脑子里全都是叶湘的一频一笑。 他知道叶湘罗罗嗦嗦的讲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与靼子互开的边市在前朝就有,只不过靼子生就狼一样的性子,平时喜欢逞凶斗狠,又狡猾多疑,与人交易时若顺利还好,若他们觉得不满意很有可能就会凶相毕露,拔刀相向。 前朝后期官员懦弱,边市两度建立又两度关闭,很大程度上都源于前朝朝庭势弱,靼子仗势逞凶,想要以病马瘦羊强换凌罗凋缎、粮食茶叶等名贵之物造成的。 小丫头手里现在有五万多人,除去开荒耕田的壮劳力,那些老弱妇孺在别人手里或许都是吃白饭的负担,在叶湘手里却不然。 以小丫头废船也要拆出十斤钉子的个性,肯定能让那些老弱妇孺也都能成为有用的劳动力,令狐方甚至都能算到叶湘会让那些老弱妇孺干些什么。比如说女子能做的衣裳、鞋、袜,老人能用芦苇、竹片编席子、竹筛,大孩子能帮忙割芦苇,小孩子们可帮忙喂养家禽牲口等等等等。 令狐方心下算了算,那五万多灾民中,想来老弱妇孺应该能占半数。这两万多人就算动作慢点儿,能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不少。小丫头希望他借着地利这便把那些东西换成银子,既是想把灾民们弄出来的东西换成银子,也是为那些灾民以后的生计着想。毕竟边关才是那些灾民的家,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的救济营里,伯阳侯府也没有那么多银子长年累月的为大华养着那些百姓。 484皇后召见 484皇后召见 令狐方睁开眼,盯着房梁发起呆来。小丫头可能不懂政治和战争,但她有一点儿说对了,靼子的性子就跟狼一样,想要跟他们做交易,就得先把他们打到服,只有他们的军队比靼子强,开展边贸才能展示大华的煌煌国威,与靼子交易时才会有公平可言。 这么多年朝庭并不是不知道开边贸,是解决靼子侵关的根本办法,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敢提,只能以大军阻之?还不就是因为没有那个底气打到靼子服气? 令狐方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神情奇怪的突然一下就坐直了身体,他想到了皇帝的那个计划,感觉或许明年春天或冬天还真有可以顺了小丫头的心意,多年未开的边市会再次开起来。 大皇子是肯定要死的,皇上那边都定好接班人了,他要是不死在靼子的手里,皇帝后头的戏就唱不下去了。皇后肯定是要“病逝”的,不过在“病逝”之前,皇帝肯定愿意满足她的心愿,命各路大军全力出击给大皇子报仇。 大华的军力本就不弱,以前之所以会让靼子时不时的过来打秋风,是因为皇帝忌惮伯阳侯一系的人,将边关的兵力抽走了,但为了“给长子报仇”,皇帝势必要把兵力都调过来,到时候打得靼子哭爹喊娘,夹着尾巴逃回草原就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令狐方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想着未来娘子的心愿是必须得帮她实现的。这个开边市的口就让小五来开好了,那小子整天赖在他这里蹭吃蹭喝,也总得发挥一点儿做用。等大皇子倒霉之后,就让小五给皇上写份奏折好了。 令狐方在这边想着怎么帮叶湘实现心愿,却不知远在京城的叶湘刚从救济营里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姜洪看着拦在前面的内侍和御林军,面上满是诧异,身体却先思想一步,下意识的警惕躬起。他看向那冒似带头的内侍,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公,我家小姐册号嘉善县主,不知您几位拦住我等去路所为何事?” 这大半年来,京城谁人不知嘉善县主之名?那内侍倒也没拿鼻孔待人,不伦不类的抱拳也向姜洪拱了拱,道:“杂家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宣嘉善县主入宫见驾的。” 进宫?见皇后?马车里的叶湘一听这话,不禁与金桔和银杏面面相觑起来。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皇后娘娘“贤慧、温婉”背后的可怕心机和狠辣手段吗? 只是皇后这时候宣见她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宣见她呢? 叶湘一时也想不到皇后有何目的,便想拖延一二,她掀起帘窗一角,提起声音对外道:“还请公公宽容一时半会儿?容嘉善回府洗漱更衣后,再随公公进宫叩见娘娘。” “不必了!”那内侍显然早有准备,皮笑肉不笑的道:“来时娘娘有言,县主便装觐见即可。” 叶湘闻言忍不住皱眉,连梳洗更衣都不准,看来这些人在这里拦截她是早有预谋了。越是这样,叶湘就越不能顺这内侍的意。“公公此言差矣,即使娘娘允许嘉善着便装觐见,嘉善也断断不敢就这样进宫见驾。公公身处深宫,有可能有所不知,自五月起,由北而来的灾民就有人染上了疫病,嘉善虽然发现的及时,但是染病者并不在少数。嘉善方才从救济营出来,可不敢就这样穿着这身有可能染有病毒的衣裳进宫见驾。” 内侍一听,脸色顿变,可让他放叶湘回府梳洗更衣吧?他又不敢,真真是左右为难。他出宫时,皇后娘娘可是清清楚楚的吩咐,让他直接在这里截人,不能让嘉善县主回了伯阳侯府的。可灾民之中暴发了疫病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嘉善县主已经说了她身上可能沾上了疫病病菌,他若坚持就这样带她进宫,事后被皇后知道了,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皇后娘娘砍的。 姜洪一见内侍难看的脸色和举棋不定的样子,便知其中有可能有猫腻,便顺着叶湘的话道:“还请公公和各位大人让开路,好让我家小姐尽快回府梳洗更衣,也好早点儿随公公进宫觐见娘娘凤颜。” 权横再三之后,那内侍青着脸挥手让一众御林军让开了路。他心里清楚,不管皇后娘娘之前是如何咐吩的,可跟将疫病带进宫比起来,那就是个屁。宫里的贵人们哪个不惜命?若他真将未换洗过的嘉善县主直接带进宫去,回头嘉善县主把自己身上可能带有疫病病菌的事一说,皇后娘娘指不定会立即命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马车飞快的跑动了起来,不过一个时辰就回到了伯阳侯府。叶湘一下马车,就让秦松带那内侍和那些御林军去前厅好生招待,自己直奔福寿院。 令狐老夫人的目光何等锐利,一见叶湘面色不对,便猜到了有事,紧张的追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祖母!”叶湘向令狐老夫人行了一礼,便将内侍在救济营外堵她,说皇后娘娘宣召她的事说了。 令狐老夫人低头静静沉思片刻,脸色便有些难看了起来,沉声道:“大皇子现在身在边关与几位皇子博奕,以皇后娘娘的心机,怎么会在此时节外生枝?肯定是得了他人的授意才会如此。” 皇宫那种地方,能指使得动皇后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太后,一个是皇帝。 皇太后和皇后自来不对盘,两人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就是不掐架也要刺对方几句。能授意皇后找叶湘进宫的自然不可能是皇太后,只能是皇帝。 叶湘气的拍桌,小声骂道:“皇上肯定在为上次我把救济营的事闹大,让他下不来台的事伺机报复我呢。”堂堂一国帝君,心胸竟然跟针尖一样小,偏她还只能乖乖被他“陷害”,让人怎能不郁闷? 令狐老夫人安慰她,“这趟宫是肯定要进的,不过你也不用怕,大皇子现在正是关键时侯,皇后是绝不敢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对你不利的。” 485下马威 485下马威 叶湘想了想,也觉得的是这个理。毕竟大皇子只领了五万兵马去的边关,令狐方手里可是有十万大军呢,最重要的是令狐方的身边还有个五皇子。虽然五皇子自来都是一副对皇位没兴趣的样子,可皇后得顾忌着令狐方撺掇五皇子去争,自然不敢把她怎么样,为了令狐方不帮五皇子,皇后娘娘现下只会拉拢她而不敢害她。 想通了之后,叶湘也放心了。既然没啥危险,那进趟宫就进呗。叶湘笑着起身向令狐老夫人告辞,“祖母,那我先回院梳洗去了。” “去吧,去吧。” 回了摘星阁梳洗更衣,穿戴整齐之后,叶湘就随着内侍进了宫。 栖凤宫里一派奢华,皇后娘娘神情闲适的斜依在罗汉床上。 叶湘垂着头,只用眼角粗略的扫了四周一眼,便上前行礼,“嘉善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赐坐!”皇后娘娘从罗汉床上坐起身,笑得很亲切。 宫女搬来一个锦兀,叶湘依言坐下,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敌不动我不动。 皇后娘娘向来“贤慧、温婉”,自是不会让场面冷场,她笑道:“前儿听皇上提起你这丫头,皇上把你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说你现在不但能把伯阳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帮皇上办的救济营,如今都是由你一手打理的。哀家这辈子能干的女子也见了不少,不过像你这丫头这般出众的,还真是头一回见,所以便想召你进宫来说说话儿。” 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贤慧”,她这么一翻话说下来,不但把皇帝给卖了,还提醒了叶湘,皇帝为什么把她给卖了。 两人不痛不痒的闲聊着家常,除了开头的那一翻话,皇后娘娘倒真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话。两人只聊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娘娘就端了茶。 叶湘直到从栖凤宫里出来才想起来,皇后连一杯茶都没招待她,估计是皇后觉得既便端了茶给她,她也不会喝吧。 “不对!”叶湘才走了两步便猛然顿住了脚,瞳孔猛然一缩,心跳突然就加快起来。堂堂一国皇后,就算她不会喝,一杯茶就算是倒了又能如何?皇后怎么都不会如此失礼才对。 皇后连茶都不命人给她端,应该是怕她万一在宫里出事,会迁连到她。皇宫这地方住的都是大boss,皇帝这个超级大boss,叶湘倒真不怕,就冲着她与叶守的关系,皇帝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她怕的是皇太后那个老妖婆,正月十五宫宴那天,她当着皇太后的面揍过她外孙女,现在到了皇太后的地头,叶湘能安然自在就怪了。 “此地不矣久留,咱们赶紧出宫。”叶湘低声催了银杏一句,低头一步当然就急急往宫外走去。 可有时候事情总是跟人的意愿背道而驰的,叶湘虽然自觉与宫里的贵人们都不熟,不过她不熟,自然有人会自来熟。 两人才出了栖凤宫的范围,迎面就碰上了盛妆打扮的贤妃和淑妃。 叶湘在心底低咒了一声,才调整了表情,微勾着嘴角,带着银杏上前行礼,“嘉善见过贤妃娘娘,淑妃娘娘。” 淑妃以手帕掩口,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嘉善县主啊。” 贤妃也看着叶湘笑道:“嘉善县主可是大忙人呢,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妈的!这俩死女人是来给她下马威的?选择性眼瞎不成?没见姑奶奶还蹲着吗? 叶湘在心底狂骂,脸上还得端着微笑,得体的“轻声软语”道:“回两位娘娘的话,嘉善是应皇后娘娘的宣召进宫觐见的。” “哦?”淑妃和贤妃意味不明的对视了一眼,冒似随意的问:“皇后娘娘今儿可真是好兴趣啊,不知她都跟你这小丫头聊了些什么呢?” 叶湘“甜甜”一笑,仍旧缓缓的轻声细语道:“娘娘说她听皇上提起救济营的事,知道救济营的事情现在都是嘉善在处理,便招嘉善进宫来问了问救济营里疫病的控制情况。” “疫病?!”淑妃和贤妃几乎同时脸色大变,不单是她们,就是她们身后的那些宫女和太监都一脸惊慌的低惊叫起来,看着叶湘的眼神就跟她就是个疫病患者一样,恨不得能离她远远的。淑妃和贤妃拿着帕子捂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脸色难看的瞪着叶湘。 贤妃娘娘一脸嫌恶的怒道:“你既知自己整日来往于有疫病发生的救济营,怎么还敢进宫来?若是将疫病带进宫,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砍的。” 叶湘抬起头,茫然又无辜的道:“回两位娘娘的话,嘉善并不是私自进宫的,而是应皇后娘娘的召见,进宫来与皇后娘娘述话的。况且嘉善进宫之前还回府特意用药水刷洗过全身,换了新衣才敢进宫来的,此事皇后娘娘派去宣召嘉善的那位公公可做证,两位娘娘若是不信,将那位公公召来一问便知叶湘所说不假。” 知道叶湘整日里来往于有疫病发生的救济营,淑妃和贤妃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找人对质,或是再问叶湘话,两人连话都懒得再跟叶湘说,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叫她起来,就跟见到了瘟疫一样,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僻之维恐不及的急匆匆走了。 叶湘微笑着看两位贵妃走远才缓慢的起身。 “小姐!”银杏在叶湘身后低声催了一句。 叶湘回头看了她一眼,开玩笑的道:“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过来拦截我们。” 银杏闻言,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她环顾了下四周,低声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出宫吧,这回进宫,奴婢总觉得毛毛的。” 叶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刚才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可别真被她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快走,快走。”叶湘脚下如飞,几乎要小跑起来,听说习武之人的第六感异于常人的,叶湘不知道银杏的感觉准不准,不过脚下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了。 486消息 486消息 是夜,摘星阁里只点了三盏灯,几个丫头就着檐下的灯笼坐在院子里乘凉。因为院子里的两株西府海裳长势极好,夏日难免引来些小虫子。叶湘是极易招虫的体质,海棠居的窗子一到了晚上根本不就敢开,熏香更是一燃就是一整天,片刻不敢断。 屋里搁了冰盆,香炉里清烟袅袅,叶湘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就着两盏烛火低头翻看着帐本。 院门外有灯影晃过,几个丫头扭头看去,只见一白衣金带的俊俏少年正带着两个小厮大步而来。 “奴婢见过靖王!” “免礼。”叶守挥了挥手,脚步却没停下,透过暖阁窗户上的玻璃窗,他已经看到叶湘抬起头冲他微笑了。 “姐!”叶守掀起缂丝双面绣莲池的门帘,动作迅速的蹿进门内,回身看看门帘已经垂挂了回去,并没有留下缝隙,这才继续往东边屋走去。 “你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叶湘搁下笔,回头笑看着走进来的少年。“晚饭可用了过了?” 叶守这半年来身子抽长的很快,身高都快要超过她了,而且因为坚持练武的关系,身体结实均称,一点儿不会给人少年人竹杆一样的高瘦感。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只衬得他如金童般的高雅、矜贵。 “我刚才外头回来,赶着给你送消息,还没来得及吃。”叶守边走边自然的撩起袖子,走到屋角的水盆边洗手洗脸,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叶湘见他这样不但不恼,反而很高兴,“我让仪儿给你端吃的去。”她下了罗汉床,趿了鞋走到正厅的门边,对外头的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又趿着鞋走了回来。彼时叶守已经洗好脸,在罗汉床的边一侧坐下了。 叶湘忍不住笑问,“什么消息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连晚饭都顾不得吃?” 叶守笑道:“北边开战了,令狐大哥打了胜战,捷报刚送进宫里,我一得到消息就赶来给你报信了。” 叶湘听到“开战了”三个字时惊了惊,很快便反应过来,忙在叶守对面坐下,问:“怎么回事,是路申鸣的那批人吗,你快给我说说。” 叶守就是知道叶湘会担心令狐方,怕她从别的地方得知消息,万一不全面反而会更担心,这才急急的赶回来跟她说这事的。 “草原荒芜,路申鸣的那十几万人抢了那么多东西躲进草原,大半年下来,那些物资想来也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尝到了劫掠的甜头,大约还想再抢一次,在望乡城百里外观望了半个月,最终还是不敢与望乡城硬碰硬,便想绕过望乡城劫掠保林郡附近的村镇,谁知入了令狐大哥给他们设的埋伏圈里,留下三万多条人命又逃回草原了。” 叶湘吓了一跳,“皇上不是不让他出望乡城吗?他带人在望乡城外设伏没关系吗?”皇帝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心胸让叶湘印象太过深刻,万一皇帝说的死守望乡城,就是一步都不让出呢?反正皇帝才是大华朝的老大,最终解释权都在他哪儿,谁能干得过皇帝啊? 叶守笑道:“令狐大哥并没有出望乡城,他要在主帅府里坐阵,是五皇子、邓扬还有其他一些统领带队去设的伏。” “聪明啊!”叶湘摸着胸口高兴不已,觉得令狐方一定是对皇帝太了解了,做事才能做到这样滴水不漏的。既然令狐方什么都考虑到了,那她也就放心了。 叶守又道:“要入秋了,接下来北边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了。” 叶湘突然想起叶守上次过来说,几位皇子带着人马一路上走的拖拖拉拉,皇帝为此还砸了好几个茶杯的。她不由好奇的问:“四位皇子都到边关了吗?” 说到这个,叶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到了,到了,皇爷爷给他们连发了三封八百里加急,言明若是八月之前未到边关,就通通把他们贬为庶民,他们是不敢不到的。” 叶湘默默的在心里给皇帝点了根蜡,几位成年的皇子都是这种酒囊饭袋,看来看去还是跟着令狐方混日子的五皇子最为靠谱,也难怪皇帝要在孙子辈里找接班人了。 叶守见叶湘只笑了笑便不再继续问下去,知道她对皇子什么的没兴趣了,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纸条,放到炕桌上推过去,道:“姐,这是几位皇子去的边城,你看一下,别到时候陪令狐老夫人去赴宴时,别人说起来,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会被人笑话的。” “笑就笑呗,我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谁乐意跟那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小姑娘聊天啊?还要我记这种无聊的东西?”叶湘满脸的不情愿,她事情多着呢,大皇子反正是要out的,至于其他皇子。大皇子一死,皇后肯定第一个怀疑是他们,会让他们好过才怪了。反正都是要被震压的,她一个给皇帝做牛做马还没工钱的苦逼,去记那些整天只会吃喝玩乐玩女人的傻逼干嘛? 话虽这么说,叶湘也是满心满脸的不乐意,可还是拿起那张纸条看了一眼。只不过她对地理这门“高深”的学科本来就不太感冒,叶守就这么扔给他几个地名和人名,就跟玩连连看似的,大同在哪?甘城在哪儿?叶湘根本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只能死记硬背个地名和人名,其他就是两眼一摸黑了。 叶守一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看得一知半解,便指着纸上地名解释道:“大皇子去的雄天成是离望乡城最近的一座城池,两地相距只有六百多里,四皇子坐阵的榆林城则是离雄天城最近的边城,两地只有五百多里,靖王去的……” 叶湘突然笑了起来,道:“听你嘴里叫靖王还真是别扭,你要是不肯叫他一声父亲,那就叫他老靖王。” 叶守耸耸肩,从善如流的接着道:“老靖王去的桐城在望乡城东边,两城之间相距一千二百多里地。” 487百姓为刍狗 487百姓为刍狗 叶湘只看了叶守一眼,没责怪他不孝长辈,也没有帮忙指责老靖王对他的亏待。叶守与老靖王这对父子之间的事情,别人真的无法插手,不管为哪一方说话,都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型,所以最好还是什么也别说的好。 叶守说到三皇子时,手指在纸条上点了点,一脸正色的道:“三皇子去的甘城是大华最西面的一个边关大城,甘城很繁华,但因为它地处偏西,往年反而是被靼子劫掠最少的一座城池。夏侯文宝选择去甘城,已经算是从行动上证明了他无心帝位。” 叶湘点点头,发觉被叶守这样一说,她一下就把三个皇子去向给记住了。大皇子离望乡城最近,靖王在望乡城的东面,由娇柔在淑妃教育长大的三皇子选择去了最西的甘城,向自己的兄弟表明自己无心帝位,剩下一个榆林城自然归了四皇子。 “也就是说,四皇子还是有意与大皇子斗上一斗的。”叶湘一脸的恍然之色,心说:早这么说她不就明白了?叶守才跟那些老学究学了半年,别的没学会,倒是把怎么卖关子学了个十成十。 “他有心相斗事情才好办啊。”叶守感叹似的说道,脸上笑容极淡,眼中的神色却极为淡漠。 叶湘沉默的伸手拍上叶守的头顶,她什么都没说,主要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并不希望叶守以后变得冷血无情,但是等叶守站到那个高度的时候,冷血和无情都是他必须要学会的技能。 这让叶湘很纠结,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左右叶守,所以她只以行动表明她不喜欢叶守刚才的那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但她不会开口去指责他。 叶守多智若妖,怎么会感觉不到叶湘的不喜?他微微一笑,把叶湘的手抓下来,握在手里,心里却是无比的庆幸。曾经,他为老天爷的不公而恨天恨地。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如果被贱奴偷出王府,饥寒交迫的差点儿死掉,甚至差点儿被贱民玩弄成了恶心的娈童,都只是为了跟叶湘相遇,那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怨恨了。 人这一生或许会有很多人真心为他付出,但也或许一个都没有。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叶守自打知道自己的出身起就无比的庆幸。身为皇家血脉,又被皇帝暗中选为皇储,他虽自小受尽苦楚,但在有生之年遇到这么一个真心待他的小姐姐,他心里只有知足。 感谢上苍,让他能拥有一份如此真挚的亲情。 夜凉如水,北风呼啸,令狐方背手站在城头,心情沉重的遥望西方。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只为了杀一人,成就另一个,就要让一城的百姓和数万将士陪葬…… 令狐方黑沉的目光透过漆黑的夜幕,好像看到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雄城,正在经受血腥屠戳。自从邓扬等人深入草原探得了靼子和路申鸣汇师之后,绕过望乡城直奔雄天城,他就已经猜到了一切。虽然明知这一切都是被计划好了的,可一想到那些将要死于非命的将士的百姓,令狐方的整颗心还是揪成了一团。 以数万大华百姓和将士的血献祭,开启一个新的时代,皇帝的魄力当真无人能及。 只是那些将士何辜?百姓何辜?若是他们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因为这样的原因被牺牲,不知会做何感想? 令狐方的心头像是压了座山般,沉重的喘不过气来。他不是没见过生死,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动辄数万人的生死,可两军对垒时的牺牲和被人设计而牺牲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令狐方觉得很憋屈,他为那些将士憋屈,为那些百姓憋屈。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上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所以明知站在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令狐方还是固执的站在城头上西望,只有这样他的心情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令狐方回头望去,见是同样没睡的夏侯文专,不由皱眉道:“不是叫你去睡了吗?” 五皇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跟你没半个铜子儿关系,你都睡不着,本皇子能睡得着觉?我又不是缺心眼儿!” 令狐方失笑,“就你还不缺心眼儿?”若非夏侯文专无心那个位置,他该是最适合的皇储人选。 五皇子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本皇子这叫推位让国,有虞陶唐,以你的智商是不会明白本皇子有多么英明睿智的。” 令狐方转回头,遥望着城外满幕的漆黑,慢吞吞叹道:“英明睿智的皇子殿下,长夜漫漫,你就算无心睡眠,也该去寻你的春花姑娘花前月下,拍蚊子抓青蛙,你没事跑城头寻我干嘛?” 夏侯文专差点儿没被挤怼的噎死,气的指着令狐方大骂,“甙!你小子忒不识好怠了,本皇子见你形单影支的在这儿吹风,可怜你没人爱才巴巴的跑来看看你的,你小子少拿本皇子的好心当驴肝肺!” 令狐方不说话了。 他和夏侯文专年纪相防,两人虽然身份有差,但因为令狐方是被皇帝要亲自抚养的名义带进宫的,因此在明面上的生活待遇,与皇子们是一样的。但令狐方毕竟不是皇子,所以他在宫中的地位便很尴尬。而生母地位不显的夏侯文专,虽为皇子却常常被太监宫女欺负,在宫里的地位跟令狐方算是半斤八两。记不清两人是因为什么事碰到一起的,令狐方只记得两人自打在一起之后混日子之后,倒真的不觉得寂寞了。 “喂,本皇子原谅你了,你别摆个死人脸给我看行不行?”五皇子误以为令狐方不说话,是被自己给挤怼的无言以对了,连忙故做大肚的安慰道。 令狐方转过头定定的看他一眼,无语的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早点回去洗洗睡吧。”说完便转身跳下城跺,身影只一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488雄天城破 488雄天城破 邓扬和常凯几人见状连忙要抬步跟上,却被五皇子抬手拦住,“等会儿,等会儿,你们给本皇子说清楚,你们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邓扬和常凯几个对视一眼,很是无语的齐齐叹气,常凯没大没小的也学着令狐方在夏侯文专的肩上拍了拍,“殿下,我们爷说‘早点儿回去洗洗睡吧’这话的意思是,您想多了!” “我想多了?”五皇子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尖重复,还没有想明白常凯话中的意思。 常凯和邓扬几个可不敢等他想通了再走,抬手对夏侯文专抱了抱拳,便忍着笑一溜烟儿的全跑没影了。 八月初十夜,靼鞑二十万兵马汇合路申鸣的十多万兵马,偷袭雄天城,并在城中内奸的里应外合之下攻占雄天城,杀大皇子于督帅府,雄天城破。 此战报送达京城时,皇后正请了皇帝到栖凤宫吃午饭,席间正说到夏侯文承来信,说对雄天城做了怎么样的布置,又准备如何守城如何出击等事,两夫妻正说的高兴,黄公公脸色苍白的进来,当战报一读完,皇帝的脸当场就黑了,皇后连吭都没吭一声就人事不知了。 栖凤宫里的太监宫女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皇帝却是连看都没看皇后一眼,让黄公公紧急传召了六部尚书和内阁几位大学士御书房觐见,商量如何退敌。 雄天城破,靼子和叛军两路人马就可以直入宣同,若是宣同城再守不住,京城危矣。 大皇子的死虽然让人震撼,但也没有雄天城被攻破让人觉得震撼。毕竟大皇子死了,也就皇后和皇后的娘家一族没了前程,可要是京城被攻破,那大家都得完蛋。 江山有危难,整座皇宫似都压抑了起来,人人都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走路来去匆匆还不带一点儿声音,深怕发出声响会引来什么祸事一样。 皇帝和内阁大臣会同六部尚书并军界战神伯阳侯关在御书房里,从午后一直商量到皇宫落钥都还没商量出结果,御书房的门不开,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御书房内,本该坐在一起商讨退敌之策的君臣几个,正练书法的练书法,下棋的下棋。观棋不语这种规矩在伯阳侯这个臭棋篓子面前,那就是形同虚设,战神大人能在战场上所向睥睨,在棋盘上一样能“无视规则”的“横扫千军”。 直致天边泛起鱼肚白,被老伯阳侯折磨了一晚上的各位大人,摇头如波浪鼓,再也不肯陪他再来一局了。 “侯爷兵法诡道,下官自愧不如,待下官回去将兵法之道温习过后,再来与侯爷战过。”这是宰相大人比较客气的说法。 “甙!你这老头儿根本横不讲理,什么无视规则横扫千军,我呸!下棋不讲棋路,就如同你打战不必翻山过河,你见山遇河能飞过去吗?你能吗?你能吗?”这是兵部尚书曹大人气死之言。 皇帝打着呵欠从内室出来,见几人推推掇掇,不由乐道:“你们真傻,这么多人偏被他牵着鼻子走,甄爱卿、王爱卿几个是文臣,朕就不说了,曹爱卿你可是会拳脚功夫的,你怎么不干脆打晕了他,还跟他傻傻的纠缠一晚上?” 众人苦笑,心说:“这伯阳侯可是有七十二高龄了,就是有盖事武功也没人敢下那个手啊,要是一掌劈晕了那还好,万一要是一掌劈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咋办?” 不过皇帝的脸面不但不能扫,大家还得捧着,众位大人深知为官之道,皆露出心悦城服之色,齐声道:“最英明不过皇上,我们是一叶障目,被伯阳侯给缠懵了。” 好话没人不爱听,皇帝就是再英明,他也喜欢听好话。臣子就是再贤能,马屁和奉承都是必修密技。 大家都是装孙子的……咳,错了,是大家都是为人臣子的,令狐夜自然不会拆几位同僚的台,只哼了一声充了充场面,便转向皇帝请示道:“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办?臣等是继续在此商讨退敌之计,还是回去准备“报仇血恨”,还请您示下。” 皇帝看着一脸憔悴的众大臣,倒底心有不忍,便道:“那就再‘商讨’半日,就回去准备‘报仇血恨’吧。” 此言一出,众大臣原就憔悴的脸似乎又更憔悴了几分,唯有老伯阳侯大乐,扯着甄晋原道:“甄大人,咱们还没下过棋呢,听闻你棋艺高绝,咱们来一局吧。” 甄晋原面色如土的拼命摇头,“侯爷就放过下官吧,下官一夜未眠,整个人心虚气短,手脚无力,若是侯爷此时与下官对奕,就算是胜之,只怕也是胜之不武吧?” 老伯阳侯很想说:自己无所谓。不过看甄晋原的脸色实在难看,他倒底没敢硬逼,便只能无聊的坐到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御书房里的十几号人都一夜没睡,除了皇帝和老伯阳侯,个个面色苍白如鬼。 御书房外,没有人知道皇帝和众大臣在合起来演戏给天下人看,栖凤宫派来打听消息的太监宫女都走了五拨了,皇后还在栖凤宫里为去逝的大皇子哭得昏天黑地,数度晕厥。要是知道御书房里,众位大人和皇帝不是在商量什么对敌救国之策,而是忙着练书法,下围棋,估计就不是哭晕这么简单,而是直接气吐血了。 御书房里的一切都是机密,黄公公谁都不信,只敢带着皇帝指定的接班人,他的干儿子小六子进出侍候。辰时许,黄公公带着小六子从御膳房提了食盒回来,给每人都上了一碗海参小米粥,缓解疲劳、滋阴健胃、补肾益精。 只是粥还没来得及入口,就跟外头传来一声惨厉致极的哭嚎,吓的皇帝手一抖,差点儿没把碗给扔出去,几位大人连连呛咳,险些把粥粒吸到肺里去。 只有老伯阳侯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那声音似的,“唏哩呼噜”的两下就将一碗粥给喝进下了肚,完了还一脸不屑的看着众人撇嘴道:“你们真是少见多怪,哪个女人死了儿子会不哭啊?除非那不是她亲儿子,皇后娘娘能挨到现在才来嚎丧,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489摊牌 489摊牌 被个女人吓的差点儿扔了碗,皇帝深觉丢脸,便瞪着老伯阳侯借题发挥的怒道:“就你最能耐!” 老伯阳侯顺着皇帝的话头装疯卖傻道:“那是!就老臣这身体,再来三碗都没问题。”说着还真转头向小六子讨粥,搞得皇帝指点他半晌,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君臣相处也是一门艺术。 不管是奉承拍马,装疯卖傻,还是才干天下无人能及,头顶光环永照大地,能如老伯阳侯这样一手带出了全朝超半数的武将,还能顺顺当当的活到七十多高龄,依旧活蹦乱跳的在皇帝面前晃荡。这不只需要皇帝有过人的胸襟和气魄,也从侧面说明了老伯阳侯的手段之高明无人能及。 对于老伯阳侯说来就能来的疯劲,在场众位大人都看得佩服不已,心说: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如老伯阳侯这样的手段,确实是我辈为官之人的楷模啊。 御书房外,皇后的哭嚎还在高高低低的继续,中间还伴有男人粗犷的喝斥声,女人柔细的哀求声,以及盔甲摩擦和刀剑出鞘的声音,似御林军到了,正在劝阻皇后哭闹。 众人的都将目光看向坐在龙案后的皇帝身上:那是他老婆,要赶要留得他说了算。 皇帝脸一黑,怒道:“你们看着朕干什么?又不是朕让她哭的?” 甄晋原提气勇气,很小声提醒了句,“皇上,您其实可以让皇后别哭的。”大家都是男人,皇后地位再高,说穿了还是皇帝的女人,这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常有的,端看男人怎么去压服她了。 皇帝抬头一看,好嘛!十多双眼睛都一脸希翼的盯着他。皇帝的脸色不禁有些发僵,他跟皇后要是真能以普通男人女人来论,那他收拾个儿子还用费那么大的功夫?让边关那么多的将士和百姓陪葬吗? 夏侯文承是嫡子,又是皇长子,无疑是皇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也正因为他的继承地位无人可以轻易撼动,又没有继承皇位的才能,才助长了外戚势力的高速澎胀,皇后在后宫敢与皇太后叫板,就是最为明显的预兆之一。 大华朝能在这一代能臣名将辈出,与皇帝的贤明是分不开的。享受了多年贤君在位的好处,大华国力日昌,一派的繁华盛世已指日可待,只要有点儿眼力劲的大臣,都无法容忍让无能之君继承皇位,致使外戚专权乱政,让大好的江山毁于一旦。 利益,永远是最好的结盟诱因,不管对于大臣来说,干掉皇长子是出于他们的爱国之心,忠君之义,还是为了自家氏族的今后的发展前途着想,加上有伯阳侯这个军界战神做为“定海神针”,总之,皇帝成功与一众心腹大臣轻易达成共识。 未能达成共识的,就被皇帝踢出了政治中心,比如思想古板,坚持皇位要传长传嫡的赵海川。 “皇上,咱们的皇儿死的好怨啊,皇上……”御书房外,皇后还在抑扬顿挫的凄厉哭嚎着,“皇上……你可要为咱们的皇儿报仇啊……皇上……” 御书房内,皇帝脸色铁青的坐在龙案之后,众大臣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皇后来这一手,是要让皇帝表态呢。 伯阳侯被吵的受不了,皱着眉掏了掏耳朵,道:“皇上,这么僵着不是办法,皇后这么闹,无非也就是想让您就雄天城破城一事表个态,您还是出去说几句吧。” 皇帝气的想拍桌,他只觉的自己个皇帝当得憋屈,要不是自己当初看皇后是个好的,一时心软没将大皇子给解决了,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人的欲望会随着权势的增大而增大,大皇子长大成人了,皇后的底气也足了,她娘家结交的各方势力越来越多,皇后的腰杆也更硬了,在后宫也敢直接与皇太后叫板了。 可现在她连儿子都死了,还敢来御书房闹着要他表态,这是仗着自己娘家势大,已然不惧他这个皇帝了吗?“老黄,你去传朕旨意,皇长子夏侯文承自领兵出京起,以皇储之名贪污受贿、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一路收受延途大小官员,世家各族金银贿赂高达八十万两之巨,美女侍妾共计一十三人。在抵达雄天城之后,更是只知吃渴玩乐,夜夜笙歌,以官员进献金银之高低定守城官职之品阶,致使雄天城有志者心智消磨,无用者尸位素餐,最终导致鞑靼夜袭攻城之时,城破殒命……” 曹茂川和王大岳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皇上这翻话说出去,就是明摆着要跟皇后撕破脸了,如今边关不稳,几位成年的皇子都还在边关呢,现在就摊牌,万一皇后与其背后势力要鱼死网破,那几位皇子可就危险了。“伯阳侯……” 这种时候,令狐夜这根“定海神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既定的谋略不能给人以信心时,还是得靠武力来稳定人心。令狐夜在军队的威望是连皇帝都无法企及的,于众臣来说,他是可以劝解皇帝的助力,于皇帝来说,他是可以稳定人心的磐石。 “最英明无过皇上。”伯阳侯开口就是一记马屁,惹得几位尚书大人差点儿没破口大骂,所幸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装疯卖傻的时候,便坐正了身子肃容道:“皇上此时与皇后摊牌虽然早了点儿,事后难免会连累边关那边出点儿小乱子,不过至少大家耳根能清静了,也不见的是什么坏事。” 此耳根清静可不是指的皇后制造的噪音,而是皇后母族有可能在京中制造的一系列麻烦。 曹茂川蹙眉道:“侯爷可有把握?”宫变可不是小事,皇上这一招斧底抽薪,直接把皇长子给弄死了,不可谓不狠。支持皇长子一系的人马一下没了指望,为防皇后等人狗急跳墙,京中的武力布属还是需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老侯爷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语气懒散的哼道:“喝口水都还有呛死的呢,打仗哪儿有稳赢的,现在能确保御林军是忠于皇上的就很好了,至于九门提督衙门和五城兵马司这些难分敌我的,就不能指望了。” 490莫不如是 490莫不如是 众人一听脸都绿了,王大岳急道:“只有御林军这么点儿人如何确保皇上的安危?侯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伯阳侯有些不耐烦的冲他挥挥手,“你一个管礼部的,我就是给说了你也听不懂啊,反正皇上知道我的意思就成了,至于你们,在这儿挨到午时就都回家洗洗,吃顿好的补补吧,一晚上没睡,人都憔悴了。” 这话说的好像只他一个人懂带兵打仗似的,可看皇帝那模样,确似不想与众人细说的样子。但众人还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瞪向老伯阳侯,心说:我们这么憔悴还不是被你给缠着下棋给闹的。 面对众位大人的瞪视,老伯阳侯无奈的摊手,表示自己甚冤。京中的军事布置直接关系到皇帝的生死存亡,真是再重要也没有了。皇帝自己不想让内阁和六部知道,偏又不想得罪人,就让他出面应付这些他们,他这是又一次为皇帝背了黑祸啊。 只凭一个动作,众人即便恍然。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一点即透,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也就不用摆手段玩欺骗和互相伤害那一套了。 皇帝被老侯爷揭了老底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给黄公公递了个眼色,黄公公便领命退出去了。 屋中众人不自禁的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外头的动静。老伯阳侯起身晃到窗边,小心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然后撅起屁股,眯眼往外看。 堂常超品侯爵,竟然于御书房中,圣上面前做出如此不雅之举!甄晋原不怀好意的冷冷一笑,刚想开口在皇帝面前给老伯阳侯上点儿眼药,就见“再英明无过”的皇帝陛下从龙案前起身,两步走到伯阳侯身边一把挤开他,自己弯下腰,撅起屁股往窗缝外偷看。 这是“有其君毕有其臣”的现实版吗?甄晋原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现曹茂川、王大岳等人都起身往皇帝和伯阳侯身边凑了过去。他嘴角不觉就是一抽,心里甚为不屑这些人的做为,如此偷摸偷窥,实非君子所为。 不过……甄晋原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做人不能不合群,为官更不能太过特立独行,连皇帝都在“偷鸡摸狗”之事,他一个小小的尚书若是高尚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御书房外,黄公公叉着手,将皇帝的口谕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皇后娘娘……”搀扶着皇后的两个嬷嬷突然惨呼一声,面色惨白的软倒在地,一副大受打击,快要晕过去了的模样。 “……你说什么?本宫的皇儿怎么可能贪污受贿?本宫的皇儿是皇长子,他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是未来的皇帝,他怎么可能去拉帮结派?这怎么可能?”皇后初时声音还如喃喃自语般让人听不真切,可越说声音却越是高亢尖锐起来,神情惶恐中满是不安,有种快要歇斯底里般的疯狂。 “皇上呢?皇上在哪儿?本宫要见皇上!皇上!我们的皇儿是被人冤枉的,他不可能拉帮结派收受贿赂的,不可能的,他是皇长子,是命定的未来天子,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如何需要拉帮结派?” “皇后!您疯了?”原本软倒在地的两个嬷嬷几乎要吓疯了,两人一左一右拉扯着皇后,想要去捂她的嘴。不说大皇子已经死了,就是大皇子还活着,皇后这样的话也是断断不能说的。皇位传嫡传长是前朝的规矩,大华朝的皇位传承向来只论贤能,不论嫡长。当今皇上就非嫡长子,而被先皇指定继位的贤君。 一翻拉扯下来,皇后衣乱钗斜,头发披散,整个人尤如疯婆子一般,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儿母仪天下的威仪凤姿?四周林立的御林军皆守礼的扭头看向别处,栖凤宫跟来的一众太监宫女也被皇后吓得不轻,皆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呆呆的看着皇后发疯。 “……你们放开来,本宫的皇儿是冤枉的,我儿死的冤啊,皇上……” 黄公公暮然沉下脸,冲皇后身后的一众人断喝道,“还不快把皇后抚回栖凤宫去好好歇着。” 一众太监宫女才似如梦方醒,连忙上前来,欲拉扯皇后。 皇后疯颠的尖叫:“你们这些奴才放开本宫,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可惜,皇上并想不见您。”黄公公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后道:“传皇上口谕:皇后养出孽子,累及雄天城数万将士与百姓殒命,着即日起于栖凤宫修身养性,无皇命不得出,钦此!” 皇后整个人都懵了,她停止了挣扎,也死死的咬着下唇,将自己想要大声尖叫的欲望强压了下去。她定定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黄公公,心在不断的往下沉,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里正有一股子冷意不断的在往外冒,她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皇上这是要软禁本宫?” 黄公公微垂下头,微微欠身道:“皇后娘娘严重了,您现在情绪不稳,皇上只是想让您好生歇着。” “本宫的皇儿死了,皇上不想着为他报仇,却要软禁本宫……”皇后惨然一笑,这一刻唯有“哀莫大于心死”这六个字能形容她的心情。她无力的闭了闭眼,一窜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成者为王败者寇,这样的事情在皇宫里几乎时时都在上演,莫不如是。 “来人啊,送皇后娘娘回栖凤宫。”黄公公冲身边的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几个太监立即心领神会,招手叫上一队御林军,向皇后等人慢慢的围了过去。 这是威逼,也是胁迫。 皇宫是最重男女之别的地方,就算是贵为一国皇后,若是被除皇帝之外的男人碰了,甭管是什么原因,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娘娘……”一直扶着皇后的两个嬷嬷立时脸色大变,护着衣裳不整的皇后就连忙急急往后退。 491借兵 491借兵 大皇子已经死了,可只要皇后还在,就算未来其他皇子继位,皇后也是整个大华朝地位最高的女人。可要是皇后在这里被这些御林军碰到,污了名声,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两个嬷嬷立即紧张的小声劝解,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对啊娘娘,大皇子的仇还要您想办法报呢,咱们可不能折在这里。” 一句“大皇子的仇”正正戳中了皇后的痛处,她的皇儿本该是未来的天子,现在却死在了千里之外的靼子手里,就连尸骨是否齐全都不知道。 皇后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痛如狡。 凭什么别人的儿子都没事,就她的皇儿死的这么惨?皇位是她儿子的,既然她的文承皇儿无缘再坐上那个位置,那么那些贱人的儿子也别想…… 皇后霍然挺直了脊背,转身大步离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托泥带水。倒是把她身边的两个嬷嬷和身后一众太监宫女给吓了一跳。众人眼见着皇后走出老远了,才回过神来,连忙急急的追了上去。 两个小太监向黄公公点了点头,领着一队御林军便默不吭声的跟了上去,他们远远的坠在皇后等人的身后,倒也并不上前紧逼,只是一路沉默的跟着。 能于丧子之痛的颠狂中迅速回归理智,是为能忍人所不能忍——皇后,女中靖国也。 皇帝扭头和伯阳侯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唯有两人自己才明了的眼神,才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窗边。 皇后被禁足,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太后,几位妃嫔为讨皇太后,日日前往慈宁宫请安都要多呆上半天。与慈宁宫的日日欢歌笑语相比,往日尊贵无双的栖凤宫,却是门可罗雀,萧条之相让人唏嘘了已。 北边的战事已经打响,但靼子和叛军攻破了雄天城,却没有进一步深入大华腹地,而是以雄天城为依凭,劫掠周边城镇村居的粮食物资。 劫掠物资是靼子的习性,不是叛军的。此举只能说明,要嘛,路申鸣的叛军与靼子在攻战城池和抢劫物资方面有了意见分歧;要嘛,就是敌人在整顿兵马,准备再次出击,或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随时都会有所行动。 雄天城破,一国皇长子身死。这于大华军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耻辱。边关各城都有将士要求主帅出兵雄天,为皇长子和死在雄天城的将士和百姓复仇。 只可惜将士们的热血,激不起皇子们的热情。一如坐阵的榆林城的四皇子夏侯文学,因为榆林城离雄天城只有五百多里地,以靼子骑兵的彪悍和移动速度,也就是大半天的路程而已。夏侯文学吓的尤如惊弓之鸟一样,城中原本的驻军加上他从京城带来的人马也才不到十二万人,就这点儿人别说是出兵去阻击劫掠的靼子兵了,就是用来守城他都嫌少。 说什么为皇长子和死去的雄天城将士和百姓报仇?要是他这头一分兵出去,那边靼子和路申鸣那叛徒就跑来攻打他的榆林城怎么办?要是因为他分兵出去了,榆林城也被攻破了,他焉还能有命在? 到时候他死都死了,报仇又有个屁用? 因而夏侯文学不但命榆林城四门紧闭,严加戒备,还特地派了信使往望乡城和甘城,向令狐方和三皇子夏侯文宝借兵。 夏侯文宝收到夏侯文学的来信时,只是微微一笑,命手下带信使下去“好生招待”,然后点了根蜡烛,便将夏侯文学的那封借兵信放在上面烧了。 令狐方接到夏侯文学的来信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彼时他正与五皇子夏侯文专在就着椒盐兔丁喝酒,倒是免了要重新点根蜡烛的麻烦。 “奇怪,老四怎么给你来信干嘛?”令狐方才从邓扬的手中接过信,还没来得及拆就被五皇子一把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的拆了。 令狐方自觉与夏侯文学没什么交集,倒也没什么不可让夏侯文专看的,他无所谓的端了酒杯在手,很随意的道:“你即拆了,就读读吧。” 五皇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可他打开信只看了两眼,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老四是失心疯了吧?他竟然让你借他五万兵马出兵攻打靼子和路申鸣?要打靼子和路申鸣,咱们自己不会吗?非要借兵给他?他知道怎么打仗吗?” 令狐方皱了皱眉,伸手接过五皇子递来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眼,低头沉思了起来。 五皇子一看他那样子,就怪叫了起来。“喂!你不会真的傻到想把人借给他吧?凭什么啊?” “我不是想把人借给夏侯文学,我是在想,路申鸣既然在雄天城里能有内应,那榆林城里会不会也有?”令狐方定定的看了眼手里的信,才抬眼看向夏侯文专,“你说——这信的内容,路申鸣知不知道?” 夏侯文专是跟令狐方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小时候不管干点儿什么坏事儿都是两人一起上的,像是上树掏鸟蛋,拿弹弓射御书房檐下的鸟笼,下荷花池偷皇太后的锦鲤……长久合作,配养出来的默契让夏侯文专一下就明白了令狐方的意思。 夏侯文专指着令狐方嘿嘿笑了起来,“你是说……” “他要借,咱就借!”令狐方将信拍在桌上,两人视线对在一起,不由皆嘿嘿阴笑起来。 笠日天还没亮,一个小兵便一骑快马出城往东而去。 天黑之后,原该紧闭的望乡城突然城门大开,数万甲胄森森的将士整齐自内而出,趁夜往东而去。 “出来了,令狐方真的借兵给夏侯文学了。”离望乡城城门千丈外的一处小山包上,两个穿着黑衣黑裤,头上还包着黑头巾的瘦小男子突然瞪着大开的望乡城城门小声惊呼了起来。 “看这人数,头儿他们从那小兵身上骗得的信应该是真的,令狐方真的借了五万兵马给夏侯文学。” 492攻城 492攻城 “这令狐方也是个傻的,他手里总共也才十万人,竟舍得借一半给夏侯文学。” “你管他傻不傻,靼最在意的就是这望乡城,现在城里只有五万兵马,正是兵力最空虚的时候,咱们赶紧把消息传回去,好让主上跟靼子谈条件。” 夜色深沉,无人知道这处小山包上曾经有两个黑衣人趴伏于此交谈过。 八月十九午时许,望乡城外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地面震动,马蹄隆隆轰鸣。 “敌袭!”城门上士兵的预警声伴着急促的钟声响彻整个望乡城。 “终于来了!”城门楼的楼顶上,五皇子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拉掉盖在头上的斗篷,扭头看看身边不远处的令狐方,伸脚就往他小腿踢去,“喂,起来打架了。” “急什么,都还没叫阵呢,等叫完了阵再起来也来得及。”同样以斗篷盖头的令狐方,腿上像长了眼睛似的,只往旁边微微移了两寸,便让五皇子一脚踹了个空。 夏侯文专自小在皇宫里长大,长这么大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又是第一次见识攻城仗,而且还是跟“传说中”的鞑靼打,那种紧张兴奋的心情就别提了,哪里是令狐方说别急,就能不急的。他翻身从干草堆里爬起来,跑到楼洞边控头往外打量。 “哎哎,那边有个人骑马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旗。” 令狐方无奈的抱头,“那是来叫阵的,你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夏侯文专被说没见识也不生气,反而一副兴致岸然的模样,就算看到敌方将领跑来叫阵,他也觉得很有意思。他们这次用夏侯文学的借兵信设了陷阱引鞑靼兵和路申鸣的军队过来,本身就已经占据了主动,在他的意识里,他们就是胜利的一方,做为稳赢的一方,他现在看靼子兵不管干什么都跟在看戏一样。 “令狐方,限你午时三刻前出城投降,若敢拒降,我方大军一旦破城,将尽屠城中之人!” “午时三刻是砍头的时辰。”夏侯文专回头哈哈大笑道:“小方子,靼子这是准备砍了你的头啊。” “那也要他们有那个本事啊。”令狐方无奈的掀开斗篷翻身站起,信步走到门洞前往外头了眼。只见鞑靼与路申鸣的大军,密密麻麻的把整个望乡城东城门前的空地都给站满了,那叫一个壮观。 令狐方把手伸出门洞外感觉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五皇子奇怪道:“你笑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令狐方笑着转过身,踩着竹梯飞快下了楼。 五皇子探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只见蓝天一碧如洗,其间点缀着朵朵白云。“这天气确实不错。”他点头赞了句,继而又想起,“可天气不错跟那些靼子兵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好天气,比较适合杀人?” 令狐方一边补掸着衣服上的草屑,一边慢步在城楼之上。四周的将士们已经各就各位,城墙根上堆满了垒石,城门内的一侧角楼下,油锅已经以旺火烧起。弓箭手们手握弓箭垂手而立,但面对一眼望不到边的鞑靼兵和叛军,那庞大的人数和森冷兵甲形成的无形压力,还是让这些经受了严格训练的将士们感到了紧张和压迫。 城墙上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做好了准备的将士们就如装满了火药的木桶,只要一点儿火星就能让他们整个爆炸开来。 令狐方走向邓扬等人。 “世子爷!” “大帅!”邓扬和在场的几位统领见他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令狐方嗯了一声,随口问了句,“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位姓王的统领回道:“大帅放心,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包管能叫这些靼子兵和路申鸣的人好好喝一壶。” 令狐方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今天是咱们与路申鸣的叛军第一次交手,要赢就赢的漂亮点。”他看向邓扬,冲他招了下手。 邓扬会意的俯耳过去。令狐方在他耳边这样那样的交代了几句。 邓扬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却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便叫上暗五暗六下城数去了。 周围众人看着都好奇了个半死,不过令狐方搞得这么神秘,既表明此事机密,不好示于众人。在场之人谁都不笨,也就没好意思开口问令狐方,只静等着邓扬回来,想着到时应该就能知道令狐方刚才吩咐邓扬离开,所为何事了。 城下穿着一身靼子兵服饰,却明显一副中原人模样的将领,应是路申鸣的人。此时那将领还在一遍一遍的叫阵。令狐方听得有些不耐烦,伸手指点了下那叫阵的将领,对一边的陈宏道:“给他个点射吧。” 陈宏点点头,取下背上的铁弓,抽了根箭矢引弦搭箭,然后拉弦满弓,松弦。 “咻——”箭矢破空,在众人还未看清楚箭的去向之前,城门前一遍又一遍叫阵声嘎然而止,敌方将领突然就从马上载了下去,他坠地时脸上还保持着死前未来得及收敛的得意,可扎在他额间的那根箭矢,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邓扬带着近百人回来,人人手里扛着个黑漆大木箱。根本不同令狐方吩咐,邓扬手一挥,那些将士便扛着木箱在城墙上分散了开来。 攻城要比守城难,往往要付出守城将士两倍的人数为代价才能破城。城下,鞑靼可汗和路申鸣都自信满满,他们深信自己等人今日肯定能攻破望乡城。 “杀——”对面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隆隆马蹄声再起,大地在颤动,城墙在颤动,连城墙上的将士都不由自主的跟着颤动了起来。 面对三十万大军的攻城,没有人会不紧张胆怯。 “稳住!”邓扬举起手,以内力扬声对四周高喊,“大帅早有妙计克敌,大家都不用慌,第一梯队弓箭手朝天六十度抛射准备……” 邓扬沉稳的声音似具有稳定人心的做用,城墙上被敌军震摄住的众将士,情绪一下就稳定了下来,可能仍旧会紧张,但却都稳稳的举起了弓箭,举弓拉弦。 493红色粉末 493红色粉末 “射!” 箭矢如雨般瞬间遍布整片天空,那种万箭如暴雨齐落般的视觉冲击是非常壮观的,夏侯文专在城墙上发出一声欢呼。 但这一轮齐射其实并没有带走多少人命,第一梯队的弓箭手只有三千人,一轮齐射看似壮观,但双方都是久经战阵的人,不管是靼子兵还是路申鸣的人,看到箭矢升空早就举盾抵挡了,因而造成的杀伤实在有限。 令狐方和一众统领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对面敌军的动向,没有人有时间回头去看这位“打酱油”的五皇子一眼。 “第二梯队,第三梯队……” 不出令狐方与一众统领们的预料,路申鸣与鞑靼合作,总是要做出让步的,攻城时冲锋在前的,果然都是路申鸣的人。 步兵在前,持盾掩护着后排的攻城器械缓慢向前推进。城墙上的箭矢依旧如雨般一轮接一轮的飞射着…… 邓扬轻声提醒了句,“爷!进入五百步距离了。” “控制箭矢频率。”令狐方目光如电的望着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敌军,沉声的道:“不急,准备热油,就让他们把攻城巨木推进到城下。” 陈宏领命闪身离去,不一会儿,一桶桶热油便由令狐方的亲兵们亲自拎着上了城楼。 城墙上的几位统领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位燕姓统领紧张的直咽着唾沫,忍不住问道:“大帅,您这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啊?您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咱可不能这么玩儿啊。” 不待令狐方和邓扬等人回答,夏侯文专吊儿啷当的一手搭上燕姓统领的肩膊,笑道:“兄弟你就放心吧,有本皇子在城里,令狐方这小子要是没有十全的把握,肯定是不敢这么玩的,你们就放心看着吧。” 伯阳侯世子与五皇子相交莫逆,再加上皇子身份尊贵,几位统领对视一眼,觉得五皇子说的这话也没有错,便都按耐着性继续往下看。 箭矢如雨般射向敌军阵中,纵然有巨盾在前抵挡掩护,战争还是显示出了它残忍的一面,宽阔的草原如狡肉机般,让无数的人永远的倒了下去。 “爷,他们过来了。”邓扬又出声提醒。 令狐方冷静的命令:“上热油!” 陈宏等人一听,也不必令狐方再行命令,拎起油桶就往城下的巨木和敌军身上泼去。 令狐方又道:“点火!” 陈宏等一众亲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就往城下扔去。 邓扬紧张的叫道:“爷!敌人开始攀墙了!” “我看到了!”令狐方无奈的看了邓扬一眼,道:“洒吧!”说完便忙转身往后退开了数步,远离了墙头。 令狐方一退,夏侯文专和一众观战的统领们还以为令狐方要有什么大动作了,也忙跟着退。 却只见邓扬冲四周招呼了一声:“兄弟们,开工了,看准风向洒。”然后就掀开了脚边的箱子,从箱子里拎出一个白色似沾了些红色粉末的袋子,解开袋口就开始往城下倒。 八月的草原,风大的能把人都吹的飞起来,更别说只是一些小小的红色粉末了。 邓扬等人在墙头上倒下的红粉,随风翻卷而起,就如一片红色的云向敌军的战阵直扑而去。 “啊——,我的眼睛!”城下传来阵阵惨叫声和重物落地声。 “啊啼!啊啼!”城墙上,喷嚏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邓扬等人一边眯着眼睛狂抖手中的布袋,一边喷嚏不断,眼泪和鼻涕直流。那凄惨的模样,把四周守城的将士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就享受到了邓扬等人的待遇,邓扬他们这些不专业人士,眯眼狂抖布袋的结果很快就显现出来,附近守城的将士也跟着被呛的开始打起了喷嚏,还是停不下来的那种。 “邓扬,你们这是往哪儿洒呢?”令狐方大怒,辣椒粉被狂风带着四处乱飘,好像无所不在,连他都被呛的打了两个喷嚏。 “爷,啊啼!啊啼!”邓扬想要开口辩解,可惜实在有心无力,他的脸好像不是他的了一样,鼻子痒的一个劲的打喷嚏,完全不受控制,打得他头昏脑胀,好像不把自己的脑子整个打的喷出去,就停不下来一样。眼睛更是辣的眼泪直喷,让他眼睛都睁不开。 若说城上的混乱,只是被呛的流泪打喷嚏,那城下简直就是一片灾难了。 辣椒入眼的巨痛让攀城的敌军们还以为自己中毒了,心慌害怕之下坠地摔成重伤,还没爬起来就被城下同样害怕慌张的同伴们再次推倒,踩踏之后那是伤上加伤,离死已不远。 也不知是哪个“聪明”敌军,在看到城墙上倾倒而下的红色粉末和四周同伙的反应之后,惊慌之下喊了一嗓子:“城上的人在洒毒粉。” 两军对垒,拼杀之下勇者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面对铺天盖地的“毒粉”,谁能有命活下来? 人在面对必死的恐怖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逃。 惨叫声,哭嚎声,尖叫声,叫嚷声在望乡城下响成了一片。前排的士兵惊恐的往后溃逃,后排的士兵不明所以,冲撞推掇之下,踩踏推挤争吵便相继上演,上级将领毫不犹豫的挥刀砍下逃兵的脑袋,以震摄前面溃逃的士兵,然而随着风吹来的辣椒粉,让更多的人出现呛咳流泪的症状,那些溃逃的士兵们口中哭喊“毒粉”两个字,在更多的人心里扎下了根。 自城墙上倾洒而下的红色粉末被狂风卷的四散开来,就像在天地间铺开了一张红色的网,直往他们的方向网来。 在后方观战的路申鸣和鞑靼人,也都看到了自望乡城上倾倒而下的红色粉末。明知有异还让自己的人上去送死,这样赔钱的买卖路申鸣是肯定不干的。 鸣金声一起,好不容易冲到城下的路申鸣一路兵马,立即玩儿命似的往回逃去,看着就在他们头顶翻滚的“红云”,他们只恨自己爹娘怎么就没多给他们生一双腿。 494战报 494战报 风,是自由的,它方向明确且速度还不慢。而辣椒有个最最重要而且是唯一的特性,那就是辣!邓扬等人在城头上将几百箱的辣椒粉一起随风倒下去,它不只是能呛人打喷嚏,辣眼睛狂流眼泪,它还能呛死马。 当令狐方为了避开辣椒粉,脚尖一点跃到上城门楼的顶层,居高临下俯看城外时,整个人都呆滞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直面敌人最多,却胜的最为轻松的一场战了,而且还胜的非常荒谬。 有了令狐方的带头,夏侯文专紧跟着就跃了来,然后是那些统领们,可当大家看清城外的情景时,全都呆住了。 红红的辣椒粉被风吹的,在城外宽阔的天地间左冲右突,它就像一个所向所向睥睨,神勇无敌的大将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那是真的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人和畜生的反应有时是一样的,没有尝过辣的人和马,尝到辣味都跟吃了毒药一样。城外的大军,不管是鞑靼人还是路申鸣的那些叛军,此时都已经乱成了一团。 数不清的战马都发了疯,它们疯狂的仰头嘶叫、跳跃、四处横冲直撞,根本不管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马。 那些鞑靼人和路申鸣的叛军也都疯了,原本整齐如豆腐块一般的军阵早已不复存在,无数人在往远处疯狂奔逃。近处,有人抽刀在对身边的一切疯狂砍杀,有人被发疯的马匹撞倒,再被别的人或马自身上踩踏而过…… 惨叫声,呼喊声,命令声,马匹的嘶鸣声,人类的呻吟声混成了一片。 “咕——”夏侯文专困难的咽了下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的问令狐方,“小方子,你让邓扬他们洒的是什么毒药?怎地这般利害?” 王统领和燕统领等人看到城外敌军的惨样,也有些忍不住冒汗。虽然令狐方一早就跟他们说了,要用五万人马引鞑靼和路申鸣的叛军前来,然后与先前出城的五万兵马前后夹击,一一灭之。可他们不知道大帅原来是这么个简单粗暴的灭法,直接倒几百箱的毒粉下去,把敌军统统毒死了事。 令狐方也被辣椒粉的威力震憾的不轻,回头对上王统领等人钦佩的目光,只觉的无比汗颜,他讪笑了下,有些干巴巴的道:“这个……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对,他连忙补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那些粉末其实是辣椒粉,咱们大家都吃过的,根本没毒,是那些鞑靼人和叛军太……” 太什么,令狐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夏侯文专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辣汤时的感觉,那种喝到了毒药,从嘴巴一直烧到肚子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恐怖。现在看着城外那些发疯的战马和四处溃逃的敌军,他莫名就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看着令狐方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 辣椒粉做菜,最多就是让人辣个嘴,可当几百箱的辣椒粉对着狂风倒下去,对城下的三十万敌军和那些战马来说,简直就是一块灾难。 这不单单是量变产生质变的问题,还有对未知事物的害怕和恐慌,以及在面临死亡时人和马所暴发出来的疯狂。 面对夏侯文专和一众统领们恍然和有些惊恐的眼神,令狐方有些无奈的闭上嘴,这个事情的发展虽然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但敌军不战自溃,这结果毕竟是好的,就让大家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咝——”夏侯文专突然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指着前面惊恐的吼道:“风向变了!” 风,它一天中虽然有既定的活动方向,但有时也会调皮的在原地打个转儿…… 眼看着原本扑向敌军的辣椒云,有部分正飘飘扬扬的往城楼上飘来,楼顶上的一众人齐齐变色。令狐方连忙冲城墙上的将士们大喊,“城上所有人,快用衣摆蒙住头脸,若是眼睛觉得刺痛,莫要以手擦揉,也不用惊慌,只要以清水冲洗既能痊愈。” 王统领急道:“大帅,将士们蒙住了头脸还如何做战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快跑吧。”夏侯文专扔下一句,就直直往下跳去,两个起跃就下了城门楼,跑远了。 令狐方身为主帅,自然不能跟夏侯文专那个“打酱油”的皇子一样转身就跑。不过龙有龙道,蛇有蛇路,他一扯门后的斗篷盖在头上,冲着急的王统领道:“王统领不用担心,以敌军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他们还有能力再战吗?” 城外的敌军,那已经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了。 战争本来是件非常严肃而且残酷的事情,可因为数百箱的辣椒粉,活脱脱的演变成了敌军惨不忍睹,已方可笑之极的场景。 望乡城外此时敌军的混乱和惨烈就不说了,望乡城的城墙之上,此时人人以衣蒙头,蜷缩于城墙一角,活像一群没毛的鹌鹑。城门楼的顶楼上,令狐方和一众统领人人以斗篷盖头,还得时不时顶着风,撑着斗篷眯着眼睛往外瞅瞅,免得敌军来个回马枪,他们因为自己倒下去的辣椒粉,所造就的无处不在的辣椒风,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别看城外刚才死的人不少,其实死的靼子兵没多少人,留下的应该都是路申鸣的人。”王统领有感而发的道。 今天在前头冲锋陷阵的全是路申鸣的人,鞑靼人以马术闻名,一见情况不对,早就骑上马逃之夭夭了,今天的风向要是一直自北往南吹,肯定能叫那些靼子兵也损失惨重,可关键时候它偏偏调皮的原地打转了,实在叫人扼腕不已。 令狐方眯着眼盯着城外看了良久,最后总结:“总归最后的结果没有偏离我们的预计,路申鸣在这一战里致少又折了一万多人,我们剿灭叛军的目标又向前迈了一步。” 在时不时的喷嚏声中,不知是谁很没底气的问了一句,“此战……要上报吗?” 495再遇宫宴 495再遇宫宴 照理说,以五万人对敌三十万的大战千古罕见,已方未失一兵一卒,敌军不战自溃,殒命一万多人,这是无上的功绩,而且直接关系到在场众人的军功和奖赏,自然该上报。 可……这捷报要怎么写? 说伯阳侯世子爷用嘉善县主送他,用来佐菜的几百箱辣椒粉,把敌人给呛跑?吓疯?毒死了? 估计要是真这么报上去,皇上和满朝文武都会觉得他们全体都得失心疯了。 “不能说实话,那就粉饰着来吧。”令狐方也不希望捷报上出现叶湘名字。枪打出头鸟,小丫头现在一手管着数万灾民,在京城已经够招人眼了,他可不想给她的“火上浇油”,平白招人红眼。 “辣椒粉的事不要提了。”令狐方对着众人朝城墙上抬了抬下巴,那里正蹲着一排以衣摆罩头的“鹌鹑”,“丢人!” 众统领垂着头,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打仗打成了蒙头的“鹌鹑”,确实丢人。 令狐方继续道:“也别把嘉善县主带上,就说是大家设陷杀的,有四皇子供兵一事在前,咱们原本是设的前后夹击的计策,虽然现在事情的发展跟咱们原定的计划偏的有些远,不过没死人是好事,就说咱们派了探子混进敌军中投毒了,把那个去榆林城送信的小兵报上去,这一场大战中他出力最大,这‘投毒’的战功就给他吧。” 众统领忍不住痛苦的扶额,一场大战获军功最大的竟是个送信的小兵,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十天之后,这份“粉饰”过后的大胜捷报便趟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皇帝龙心大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赞令狐方:“伯阳侯世子有乃祖之风,当得起战神之名。” 相较于半个月前雄天城破,大皇子殒命的消息,这份捷报对整个大华朝的军民来说都是一份强心计,是能鼓舞士气的绝顶好消息。 满朝文武自然恭贺声一片。 令狐方在朝庭上露了脸,得了皇帝称赞,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伯阳侯府的门房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恭贺送礼和送各种请帖的风潮。 叶湘现在手头正紧的很,有人送礼,她自然照单全收,至于那些人送礼背后的目的? “秦叔,你把最近送礼的人的名字和礼单全都抄录一份,贴到咱们大门外去,上面要写明感谢这些人对咱们救济营的支持,另外再刻份功德碑摆到城外的救济营外头,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收的这些礼都用在救灾上了。” 往年像是这样的礼,府里从来都是原封不动的给人退回去的。只是自打少夫人管家之后,这些礼就有来无回了,救济营那头就跟个无底洞似的,少夫人现在看到银子眼睛都会发绿光,这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送礼过来博名声?少夫人会放过那才叫怪了! 秦松笑眯眯的点头应了声:“是!”,便箭步如风的下去照办了。 九月初九重阳节,皇帝为庆贺边关大捷,特邀众臣于御花园赏菊饮宴。 这次的宫宴,皇帝邀的人倒没有正月十五那么多,不过男女照例是分桌而坐的,叶守和伯阳侯陪着皇帝坐去了,却苦了叶湘和令狐老夫人。令狐老夫人被安排到了皇后、贵妃和皇太后的桌上,而叶湘则被孤零零的安排去与平乐公主、路依依,燕国公夫人,文瑞公夫人和几位嫔妃一桌。 皇太后那一桌和叶湘这边的桌子倒是紧挨着的,可皇后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一副冷冷清清,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皇太后席间说话夹枪带棒,矛头皆指向皇后,贤妃、德妃、淑妃等人则说话带刺,句句皆不离皇后。 叶湘这桌则是平乐公主神情孤高冷傲,文瑞公夫人清高孤傲,路依依虽然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可从头到尾目光都不离叶湘,一副好像她是她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若是目光能杀人,叶湘相信自己早就被路依依的眼刀给杀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叶湘其实这才第二回见路依依,她比上一次宫宴时似乎瘦了很多,两人之间有路依依对令狐方的单相思和叶湘“雀屏中奖”的因由在,叶湘也就不说什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仇视她的矫情话了,反正第一次见面时,她已经把路依依给打够本了。 现在她老爹是反贼,令狐方正在北边跟他爹打着呢,平乐公主和路依依现在还能出现在宫宴上,应该是皇帝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才成行的。要是都这种时候了,路依依还不识抬举的来找她麻烦,这回别说是当着皇太后和她亲娘的面,就是当着皇上的面,她也照样敢把她打成猪头。 面对一桌子极品,燕国公夫人虽然长袖擅舞,可碰上了冷眼看戏的嫔妃和不肯合作的文瑞公夫人等人,她也只能歇菜。 如此宫宴根本不叫吃饭,叫活受罪。 全程近两个时辰,叶湘就跟受刑似的,简直度日如年,也亏得令狐老夫人听了一晚上各种嘲讽的戏码,还能神情自若,淡定从容。 酒菜上完,皇后便要起身告退了,皇太后却跟打了胜战的公鸡一样洋洋得意,对着皇后说了好一长窜的教,才放她回去。 不知为什么,叶湘看着皇后的那个样子,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皇后以前也笑的笑意也不及眼底,但却不会让叶湘有这样全身发寒的感觉。可自打大皇子死后,这次再见皇后,叶湘总觉得皇后的脸上就跟戴了个面具一样,一切的表情似乎都只浮于表面,让人感觉异常的危险。 回家的路上,叶湘跟叶守提起皇后给她的感觉,又忍不住抱怨,“这样的宴会,以后别再办了才好,简直跟受刑一样。” 叶守笑看着她安慰,“若是以后我能做主,谁都要巴着、捧着姐姐你,肯定不会让姐姐你这样难受的。” “还是不要了!”叶湘摇头道:“与其让我跟一大堆不认识的人过节,我宁愿亲手做几道好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那才叫真自在。” 496管太宽了 496管太宽了 叶守嘴角带笑,目光闪动,眸底却似若有所思。只是叶湘忙着对晚宴散发无限怨念,一时倒没有注意到叶守的神情变化。 重阳一过就要立冬了,北边比京城冷的早,边关将士们的冬衣冬鞋、辣酱、肉干也都要准备起运了。随着千顷的荒田和百座荒山完成开垦,救济营的一切事宜已渐上轨道。营中妇人现如今多从事缝衣制鞋,洗刷煮食的工作,老人孩子们饲养家禽家畜,正值壮年的男人们则负责在田间山头劳作。有识文断字的或脑子灵活的,则被选派往各地,做些商贾之事或是做个穿街走巷的小货郎,将救济营中妇人和老人制作的东西贩卖出去。 因为开垦和播种的时间不一,入秋之后,用于救济灾民的千顷田地也只收成了不到半数。稍微懂点儿农耕常识的人都知道,刚刚开荒的田地肥力不够,是种不出多少粮食的,若说一亩上好的良田可产粮三百五十斤,那么刚开出来的田地亩产可能连两百斤都没有。 救济营开垦的田地就在城外,入秋后收成的田地也一目了然,根本瞒不了人。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在猜伯阳侯府这次要怎么解决灾民们的口粮问题,是继续硬气的变卖自家家当赈济灾民?还是如靖王上次一般,向京城的豪门富户募集粮食和财物救济灾民? 京城的一些赌坊甚至还开了盘口,赌伯阳侯府什么时候开始募捐,什么时候会山穷水尽,赌率还相当不低,最可恶的是,压伯阳侯府既不会山穷水尽,也不会向京中各家募捐的赌率竟然是一赔十,而且还没人敢压。 叶湘听叶守说起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开了银箱,拿了十万两银票给叶守,让他帮她拿去全压了。 刚开垦出来的田地肥力确实不高,但不能种玉米,种番薯却是足够了,番薯这种东西现在还只有广东福建等地极少数人耕种,那些人的收成如何叶湘不知道,但救济营的那千顷田地里种的都是灾民们的希望,他们没日没夜的精心看护,到收成那一天,叶湘特地只选了一批可靠的人去挖番薯,等那一框框从土里挖出来的番薯过称之后,负责计数的老帐房激动的整个人都直抖,那一天,聚集在田梗边的灾民们都忍不住哭了,那一亩番薯最终统计出来的产量是一千三百六十八斤,是种稻种麦的整整三倍还多。 那千顷荒田,就算只收成半数,加上她和叶守田产的产出,也足够救济营里的灾民们吃到来年收成了。至于救济营里养的那些家禽,牲口,都是过年过节加菜的东西,妇人和老人们缝缝补补,编编织织的东西则是可以卖钱贴补家用。 救济营里五万多人的吃穿用度,看起来似乎很多很可怕,但他们已经挨过了最困难的时候,粮食已经能够自足,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远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不济。 而且叶湘为了增加收入,也为给救济营和爱国村的那些妇人们更多的从业机会,光美人坊成衣手饰铺就一口气开了四家。成衣和手饰都分中、高和定制三档,每一档的布料款式都完全不同,适应京中各个阶层的人士需要。 至于糕饼铺子,叶湘干脆只让仙品居负责制做和出售精品的糕点,把从救济营里挑出来的人手全都送到了青山镇,因为青山镇南来北往的商贩多,叶湘干脆让出部分利益给那些大商小贩,让自己的资金回流速度加快,也让青山镇的美人坊成为大华最大的糕点和成衣批发中心。 仓促之下做出救济灾民的决定,这大半年下来,叶湘看似肩上担着五万多人的吃喝用度,好像过的异常艰难,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接手照顾这么人,她虽然也感到了些压力,但这些灾民对她自己来说却也是一股助力。五万灾民里就算除去了一半的老人和孩子,也还有两万多人。这些灾民的到来直接解决了她缺少人手的问题,让她的商业帝国可以正式扬帆起航。 现在但凡能在田间参与种植番薯和玉米的好把式,都已私下与叶湘签订了长达三十年的雇工协议。同样的,但凡能在叶湘的美人坊里接到缝衣刺绣、制鞋缝袜活计的妇人,也都是与叶湘签下长达三十年雇开协的能手。那些能被叶湘派去大华各地跑商的,更是人人都被叶湘收入旗下直接买断了终身的。 等给将士们的冬衣厚鞋全部装车运走,时间也进入了十一月,年关将致,叶湘要忙的事情更多。靖王妃被遣送去了江南,夏侯文立人在边关,叶守忙着学习如何做个帝王,压根儿没时间管靖王府,更别说靖王府的那些人情往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靖王府的管事开始喜欢来找叶湘拿主意,然后等叶湘反应过来的时候,靖王府的财产清单,收支账本和府中日常用度的帐册都已摆上了她的书桌。 一人管着两个府,外加一个五万多人的难民营,还有自己一堆乱七八糟的产业,叶湘自己都不禁挠头。倒不是她觉得烦或是累,做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大学生,要是万事还要亲力亲为,那她就真的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叶湘挠头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管的好像挺宽,挺多的,比如她都还没嫁给令狐方,就开始给他当家帮他管理产业了,再比如她只是叶守的义姐,可现在莫名其妙还当起靖王府的家了,还有那个难民营,起初其实就是出于老伯阳侯一时的热血和令狐老夫人的不忍,现在却被她弄得跟份事业一样在搞,她其实也挺能捣腾的。 叶湘不知道,其实就连楚莫,吴宏和叶励那些人也在挠头,奇怪她一个人管着这么多事儿,怎么就没有出个什么大乱子呢?特别是在她管着这么一大摊子事的时候,还能分出心思给一家人量体做新衣,研究过年时要卖的新式糕饼,时不时叫来侯府和靖王府的两位管事,问问两府新年的人情往来等等等等。 497榆林城破 497榆林城破 天气渐冷,叶湘在京城整天忙的跟个陀螺一样,北边的战事也慢慢变得频繁起来。 望乡城附近的百姓因为年初被路申鸣的叛军抢过一回,都出去逃难了。除了死在路上的那些人,知道边关战事未歇的百姓,谁也不会没事找抽的回边关去送死,基本都留在外头静等着战事平息。 再加上令狐方到达望乡城时,还将方圆千里内没出去逃难的百姓,全都搜罗进了望乡城,给自己解决十万大军的吃饭洗衣等庶务了。 于是这也就造成了,除边关的几座主要城池之外,边关的那些村镇基本都人去楼空了。 鞑靼往年来大华“打猎”,基本都是能够满载而归的,可今年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拉着大队人马来到大华,是希望能抢到更多的粮食、衣服和锅碗瓢盆的,可面对着寒风中十室九空的荒废村镇,这还叫他们怎么搞? 最要命的还是鞑靼兵出征从来不带过多的粮食,主要是他们也没多少粮食可带,于是入冬之后,迫在眉睫的粮草问题就让鞑靼兵疯狂了。 在望乡城吃过了一次大亏,鞑靼兵和路申鸣对望乡城其实还是挺悚的,特别是接连数次想要拦截运往望乡城的粮草物资时,他们都吃了不大不小的亏,这就不得不让路申鸣和鞑靼可汗对望乡城退避三舍了。但是入冬之后物资匮乏,在雄天城抢的物资眼看就要见底了,路申鸣身为大华前暗探头子,深知伯阳侯在带兵打仗方面的可怕,因而也劝阻了“没脑子”的鞑靼兵,在没有把边关的大军消灭之前,不能轻易攻入内地,免得被大华人包了饺子。 不能攻入大华腹地,物资又快吃光用光了,望乡城有“毒粉”,那他们打榆林城总没问题了吧?特别是之前路申鸣的人还截获了令狐方同意借兵给四皇子的信,因而也让鞑靼人认定榆林城有个胆小怕事,打战还得向人借兵的无用皇子坐镇,攻打起来简直手到擒来。 于是夏侯文学悲剧了。 十一月初三,鞑靼和叛军联军包围了榆林城,在付出了近一万多人的代价,再加上城内有内奸接应,十一月初四零晨榆林城破,四皇子夏侯文学被俘。 十一月初八,一封鞑靼要求大华以十万担粮食,赎回四皇子的国书被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那个心情啊,就别提了。他说以军功定皇储,于是四位皇子各带五万兵马去送边杀敌去了,如今敌人没杀成,雄天城破,大皇子死了,榆林城破,四皇子被俘了。 以前没皇子们什么事的时候,几座边城全都好好的,既然以前鞑靼兵也常到大华晃荡抢劫,可也没听说哪回边关雄城被破过,可这回皇子们一去就被破了两城,也不知该说是路申鸣吃里爬,从中做梗,还是几位皇子太过无能,指挥不当以致于边城一再被破。 早朝时,满朝的文武全都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怕发出的声音稍大一点,会刺激到皇帝发飙。 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将众臣怪异的表情全看在眼里,心里恨得把夏侯文学吃了的心都有了。 在皇帝原定的计划里,只有大皇子是断断不能留的。老三和老四不管是母族的势力还他们自己的心计和胆气都不足为患,所以在皇帝原有的计划里,并没有要动他们的意思。只要令狐方到时帮夏侯文专略建寸功,班师回朝之后,夏侯文专再将皇储之位禅让给叶守,一切就都完美了,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以后大可以做个闲散王爷,荣华富贵过一生也就是了。 可这才几天时间,榆林城竟然就被破了?而最最让皇帝不能忍受的是,城破了,四皇子竟然没有与城池共存亡,反而被鞑靼人给活捉了去用来威胁他以十万担粮食换命? 乾清殿里,皇帝铁青着脸,沉默的高坐于龙位之上,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可怕杀气。殿下众臣深怕被皇帝的怒气波及,全都低头保持着缄默,真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雄天城被破时,朕以为受到了奇耻大辱,可直到今天朕才知道,榆林城被,夏侯文学被俘才是朕受到的最大的耻辱。”皇帝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低下几位原本支持四皇子的臣子身子动了动,抬头偷瞄了眼皇帝冰冷的脸色,最终还是没能提起勇气为四皇子说话,只能轻叹着低下了头。 “路申鸣叛乱,劫掠边城数十城镇,致使近三十万边城百姓逃离边城,最终逃得性命的不足十万。鞑靼攻破雄天城,雄天城满城被屠,大皇子与雄天城同存亡,如今榆林城被破,将士百姓死伤无数,鞑靼却要朕以十万担粮食赎回夏侯文学的命……” 光听皇帝这冰冷的语气,就知道四皇子凶多吉少,殿下众臣虽然也都觉得,不该答应鞑靼的要求,但是皇帝如此冷血的处理此事,还是让众臣觉得后背发凉。 “朕是大华朝的皇帝,鞑靼人到我大华的土地上来烧杀劫掠,杀死我大华的将士和百姓何止万计,鞑靼与我大华有不共戴天之仇,朕若答应用粮食换回夏侯文学,今后又如何有脸面对天下百姓?夏侯文学身为皇子,受大华百姓奉养多年,也该到了为国尽忠的时候了……” 众臣缄默片刻,然后低头深深拜下,“皇上英明!” 从边关动乱依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若是皇帝答应了鞑靼的条件,不单会让大华朝的颜面扫地,还会让百姓和边关将士们怨声载道。只有把这份无礼的“国书”扔回鞑靼人的脸上,才能稳住军心,安抚百姓,也保全了大华朝庭的颜面。 夏侯文学的尸体很快就被挂上了榆林城的城头。消息传回京城时,宫里传出了贤妃欲上吊自尽,被宫人救下的消息。楚老夫人和楚大人连夜被传唤进宫劝慰贤妃,可到了第二天下午,贤妃却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四皇子的寝宫内,据发现的宫人说,贤妃被放下来时,身体都僵硬了。 498凄凉 498凄凉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忙的要死,皇宫还闹出这种事情。叶湘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好刚到爱国村,她还以为要进宫哭丧,又急急忙忙的让马车掉头回府。 “四皇子死的不光彩,楚家人又不顶事儿,贤妃是觉得没指望了才会投缳的。”令狐老夫人得知叶湘赶回来的原因,就拉着她的手感慨的直叹气,“原本按规矩是该进宫哭半天丧的,可贤妃这个时候死就是表示对皇上有怨,就算皇上想给贤妃一个体面,皇太后也不会同意,所以你只管放心去忙你的吧,宫里不会来人让咱们去哭丧的,怕就怕贤妃这丧礼也不会有该有的体面呢。” 令狐老夫人一语成籖,贤妃的丧事办得可说了草而匆忙。皇太后以国有战事又时近年关为由,将一切从简,只让贤妃在宫中停灵三天,就让礼部着人将棺材送去了皇陵,没有百官送行,没有命妇哭丧,凄凉的就像死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一样。 叶湘不太能明白皇太后为难一个死人,让自己臭了名声的心理,她也没时间去管那些有的没的。城外晚下种的数十顷田地里,一场霜降下来,原本半死不活的番薯藤全都冻死了,叶湘只能让人将地下半大不小的番薯都刨上来。几十顷地里挖出来的番薯,个头小的都跟窝窝头似的,跟之前收成时刨出来的大番薯根本不能比,灾民们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总算不是颗粒无收,番薯再小,它也是口粮不是? 腊月里的京城已经很冷了,但腊月的北方却早已是大雪纷飞,冰封万里了。鞑靼和路申鸣那伙人刚破了榆林城,城中粮草充足,够他们挨到明春三月再战都没问题。再说甘城离榆林城较远,那边原本就比不上榆林城和雄关城的繁华,一向都是鞑靼极少光顾之地,就算鞑靼想要攻城也不会选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日子,因而边关到了年关,反而安静了下来。 这日,一行十来骑人马冒着风雪进了望乡城,邓扬亲自迎着来人进了大帅府,只是没多久,这一行人就从大帅府里出来了,他们换了马,不做片刻停留,就趁着夜色就出了望乡城,往南飞奔而去。 大帅府里,待来人一出院门,令狐方书房对面的门就开了,从里探出一颗人头来,“哎,他们这么神神秘秘的来干嘛?” 令狐方走出书房,背手站在檐下,看着天上纷纷扬扬飘洒着的雪花,叹气道:“来通知我计划可以开始了!” 夏侯文专“切”了一声,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也学令狐方一样背手望天,摇头晃脑的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就是传个位的事儿,偏要搞得这么麻烦,全都是一群笨蛋!” 令狐方嘴角讥讽的微翘,淡声道:“你家老头儿想要青史留名,不这么着,谁来背这些个黑锅?你吗?” 对于上位者而言,为了自己的脸面好看,百姓、将士、妻妾、儿女,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五皇子“啧”了一声,一脸怕怕的道:“你别害我,我不是那块儿料,老头子想把位子给谁就给谁,可跟我半个铜子儿的关系也没有。” 令狐方嗤笑,“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想,天下就太平了。” 五皇子轻叹了口气,悠悠的道:“因为能做到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只有我一个。” 权势和利欲他看得太多了,因为心生厌恶,所以只想远离。 院外传来脚踩雪地的“咕咕”声,邓扬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令狐方问:“走了?” “走了。”邓扬走到檐下,低头两下拍掉身上的雪花,才扭头问令狐方,“您准备怎么做?” 令狐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叹气,“还能怎么做?咱们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大家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啊,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真的很急啊。” 夏侯文专闻言,轻笑着挑眉看他,“你急什么?说出来听听。” 令狐方扭头看了他一眼,苦着张脸道:“再有十四个月,小湘就要出服了,我的三书六礼都还没人给筹备呢,你说我急不急?” 今年可算是多事之秋,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冒出来,简直是层出不穷。光一个救济营的事就够叶湘和祖父祖母整天忙的团团转了,本该于今年端五就开始走三书六礼的,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动静,令狐方心里是真的着急。 夏侯文专闻言微微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令狐方啊令狐方,你也有这一天。” 不同于夏侯文专的嘲笑,邓扬一脸认真的低头想了想,抬起头问令狐方:“要不,属下亲自去走一趟?” 令狐方摇头,“我有别的事要交代你,让常凯去一趟吧。” 邓扬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院子,竟是一刻也等不及,找常凯去了。 腊月二十八,一行人护卫着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冒着风雪进了望乡城。 邓扬接到消息迎上来,一看走在早前头的人就笑了,“我还以为你年底回不来了呢,没想到你今天就到了,路上赶得很急吧?” 常凯笑道:“路上的风雪很大,不太好走,不赶得急点儿,天擦黑了也赶不到这儿来。” 一行人到了大帅府前,队伍中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大门,直到二门才停下。 夏侯文专斜靠在二门处门框上笑眯眯的等着,见马车里下来一身材挺拔,容貌俊美的男子,他才眯着眼开口唤了一声,“二哥!” 车前的男子回过头来,俊美的脸上微微闪过一抹讶色,他仔细的上下打量夏侯文专,半晌才扬起一抹宛尔的笑,道:“看来还是你这小子最聪明,我们兄弟几个奉命到边关来驻守,就你选择当了令狐方的跟班儿,如今老大死了,老四也死了,我和老三现在是朝不保夕,惶惶度日,眼看着人都清减了。就你小子,比我们到边关的时日长,偏偏看起来好像比在京时还胖了。” 499传说都是骗人的 499传说都是骗人的 “那是!”夏侯文专被挤兑了也不见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得意的一仰脖子,道:“你们那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状况,我打小就聪明,早就看明白了,这人那还是好吃好喝好玩儿的才能活的久长。令狐方那小子打小就贪吃,我跟着他不怕饿肚子,再说他还给自己找了个手艺一绝的小媳妇儿,那一车车的吃食,要是没有兄弟我给他分担分担,他也吃不完啊。” 邓扬和常凯正好交代完事情过来,一听夏侯文专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常凯道:“我说殿下,那些吃食您就是不帮着分担,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能吃完的,您实在不必如此热心的。” 夏侯文专哈哈一笑道,两步过去搭上常凯的肩膀,哥俩好的道:“别介,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你们还用跟我客气?” 夏侯文立见状笑道:“看来你在这儿过的确实不错。” 邓扬恭敬的伸手往前一引,做了个请的姿式,嘴里笑道:“我们县主每月给世子送来的吃食,有大一半都进了五皇子的肚子,他这要是还觉的没过好,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 夏侯文立不着痕迹的一眼扫过四周,见府门前不管是守门的侍卫,还是那些牵马的小兵,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丝毫没有身处最为险要之城关的惊惶和不安,举止神态间也不见丝毫不见身处严寒之地,人类畏寒的瑟缩佝偻之态,不禁心下暗暗称奇。心道:难道这望乡城的风水就特别好?还是令狐方给这些人的待遇特别好?好到雄天和榆林接连被破,这些人也不知道害怕,连这严寒的天气也不觉的冷了? 一行人进致大厅,令狐方早就得了消息,命人在厅里燃起了火盆,又让人去热了酒菜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味,让人只一闻便馋虫骚动。 “哎,今儿热的这是什么菜?怎会如此之香?是我未曾吃过的?”夏侯文专本是跟在一行人后头的,一闻这香味,一下就从后面蹿进了大厅,恶狼扑食般直往饭桌扑去。 令狐方眼名脚快,抬起一脚就往他脚上踹去,这一脚要是踹实了,五皇子一准得摔个狗吃屎。 “阴险小人!”夏侯文专一声惊呼,脚下一个急顿,两脚一错就往旁边一个侧翻跃了出去,稳稳的落在一张太师椅上。 “好!”跟随着夏侯文专的两名心腹侍卫见状,不由齐声喝彩,五皇子夏侯文专在京中只有附庸风雅、懦弱无能的名声,但从刚刚那一下如行云流水般的躲闪反应便可看出,其在拳脚方面的功夫必然不低,一只几人都升起一种对夏侯文专刮目相看的感觉。 夏侯文专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刮目相看”了,他“脱险”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找令狐方算帐,而是往饭桌看去,这一见之下不得了,桌上今日的菜色不但有鱼有肉,有蟹有螺,竟还有些平日里没见过的糕点。 夏侯文专从太师椅上一蹦而下,插着腰就对令狐方破口大骂,“好你个令狐方,竟然自己偷偷藏了好东西吃独食?今儿要不是二哥来,我还抓不到你的痛脚,说,你倒底还藏了多少好东西?” 刚刚还对夏侯文专“刮目相看”的两名侍卫齐齐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在地,就连夏侯文立都是一脸吃惊的抬头看过去,都忘了要解斗篷了。在夏侯文立的心目中,他这个五弟虽然喜好附庸风雅,有些玩物丧志,但好歹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眼前这个如乡野村妇般插腰大骂的人,真的是他的五弟?他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副德性? 令狐方一个冷眼瞥向夏侯文专,“闭嘴,不然这里没你的份儿。” 夏侯文专的骂声立即嘎然而止,他冲令狐方轻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然后也不管夏侯文立他们,径自走到桌边,一撩衣袍坐下了。 夏侯文立和两个侍卫只觉三观尽毁,看得眼珠子都差点儿没掉出来。 这就是名满京城喜欢附庸风雅的五皇子?说好的风度翩翩呢?堂堂一朝的皇子,竟然为了几道吃食就对一城主帅如泼妇一般指责谩骂。被令狐方一语威胁又乖乖听话就犯了,这一幕活脱脱就是欺软怕硬的无耻小人行径,堂堂的皇子怎么成了这个德性?说好的皇家气度呢? 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二皇子,您请上坐!”令狐方客气的向夏侯文立招呼。 夏侯文立这才回过神来,顺手解了斗篷递给侍卫,又与令狐方客套了一翻,这才在桌边坐下。 常凯带着人在厅外支了小桌,摆上火盆和酒菜,邓扬对夏侯文立的两名侍卫招呼了一声,那两个侍卫看向夏侯文立,见他微微点头,才跟着邓扬退到了厅外。 大厅的门的被带上,屋里只剩下了令狐方,夏侯文专和夏侯文立三人。 夏侯文专跟个话唠似的,一边给夏侯文专夹菜,一边介绍,“二哥,这些个菜你一定没吃过,今儿可得好好尝尝,你看这些红色的段段叫辣椒,这东西老利害了,不但能做菜,还能当毒粉洒鞑靼兵。前阵子鞑靼兵和路申鸣围攻望乡城的事你知道吧,当时咱们就是用的这个杀退他们的,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些……” 令狐方夹起一块辣椒段塞进夏侯文专的嘴里,骂道:“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烦是不烦?” 夏侯文专尝到了辣味,忙“呸呸”将嘴里的辣椒吐了,抬头刚想回嘴,可见令狐方目光凌厉,隐含警告之意,立即就缩了脖子,咕喃了句,“不说就不说。”就乖乖低头吃菜去了。 夏侯文立看着令狐方和夏侯文专的互动,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低头夹起一块沾着红油的肉块咬了一口…… 令狐方适时的递过去一杯冷水,道:“先含口水冲一冲,初次尝辣,难免会不习惯的。” 500大胜 500大胜 夏侯文专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夏侯文立被辣的猛灌冷水,低头嘿嘿直笑,他嘴里“咝呼咝呼”的,却一直没停筷,那动作倒并不粗鲁,就是动作太快了,让人觉得他一直在往嘴里塞东西,好像几百年没吃饭了似的。 看他吃得那么香,夏侯文立原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了,这会儿看着夏侯文专这吃相,自己不由也觉得饥肠辘辘,饥饿难耐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令狐方笑笑,重新低头举筷吃菜,这回倒是小心了些,只小口品尝。辣食这种东西,是越咬越香,越吃越觉得的有味,特别是天气冷的时候,一口热呼呼的辣食吞下肚,那种从嘴里一路烧热到肚子里的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夏侯文立也不算是什么陌生人,令狐方见夏侯文立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便也不再与他客套了,径直低头吃了起来。边关物资匮乏,不同于京城想吃什么有什么,就他今儿摆出来的这一桌鱼、肉、蟹、螺,要不是叶湘用了竹筒淹、制、密封好了趁着天气冷不远千里的运过来,想在这边关之地吃到这么一桌好东西,也只有作梦才能享受到了。 吃饭问题大过天,有什么事都等吃完饭再说。一饭吃罢,算是宾主尽欢。 夏侯文专难得的充当了一回小厮,端了热水过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夏侯文立擦嘴。 三人都没有挪地方,就着满桌的残羹冷菜,夏侯文立就开口了,“伯阳侯世子信中所提之事,本皇子还不甚明了,还望能解释清楚。” 夏侯文专听不下去的叫道:“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这一套?令狐方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你就别在我们面前唱高调了。”夏侯文专一看夏侯文立脸上的惊讶和犹豫之色,不由摇头道:“二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年来缩头缩尾,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在望乡城守的好好的,要不是皇父有命,令狐方做什么要给你做嫁衣,帮你出谋画策?” “这……”夏侯文立哑然。 “你也别这个那个的了,父皇想把皇位传给你儿子的事儿,我们一早就知道了,也就你跟揣了宝贝似的藏着掩着。”夏侯文专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跟爆豆子似的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了,他指着令狐方道:“你可以不信别人,令狐方的小媳妇儿可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兼义姐,就你跟你儿子那形同陌路的关系,认真算起来,令狐方跟你儿子才是一家人,不然你以为父皇为什么会放心让他来帮你成事?” 五皇子一语中的,夏侯文立神情黯然的垂下了眼,完全无话可说。 令狐方拍了拍五皇子,示意他冷静些。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能理解夏侯文专的心情,当年的二皇子何等的意气风发,谁想不过短短十年时间,一件惨事,一个女人就把他的抱负、志向和一身的锋锐都给磨灭了。 “小五有一件事说对了。”令狐方看着夏侯文立道:“就目前微臣与靖王的关系,该是微臣怀疑您会不会在事成之后,不肯禅位才是,殿下完全不必对微臣有所怀疑。” 夏侯文立脸上骤的涌上一股潮红,似要反驳令狐方,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定定的看着令狐方良久,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般,目光倏地变得坚定无比,他道:“若世子能真心辅佐我儿,本皇子亦可立下重誓,只要大事能成,本皇子与内子必不会是我儿日后登位的阻碍。” 令狐方和夏侯文专闻言心里都是一突。夏侯文专更是惊的一下站了起来,叫道:“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做什么傻事吧?” 夏侯文立目光温和的看了夏侯文专一眼,斥道:“你坐下,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哪儿学的?成何体统?别忘记了你可是皇子。” 一句教训的话出口,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依昔记得多年前的御花园里,一个少年背手站在两个泥猴儿似的孩童面前,也是这般语重心长的训诫着年幼的弟弟。 三人的神情都有片刻的恍惚,显然都忆起了当年之事。夏侯文专显得有些不甘不愿,嘴里嘀嘀咕咕的追加了句,“这可是你说的,可别真做出什么蠢事来啊。”人倒是坐了下来。 不过经此一事,三人间先前陌生的氛围倒是去了不少,说起话来也自然亲近了许多。 令狐方道:“其实大家都不是外人,微臣也希望能早点儿把鞑靼兵赶回草原,好早点儿班师回朝……” 五皇子夏侯文专插嘴道:“他急着回去给他小媳妇下聘,好等他小媳妇一出孝期,就把人娶过门儿。” 令狐方瞪了他一眼,夏侯文专立即捂嘴不语。 令狐方这才继续接着道:“微臣有办法让您获得一场大胜,但需要您的配合。” 夏侯文立沉吟片刻,点点头,示意令狐方,“愿闻其详!” 令狐方摇头,“此事只能做,不能说,而且制胜的秘诀只能用一次。” 这一次,夏侯文立沉吟的时间更长,良久这后他抬起头问,“你想本皇子怎么做?” 夏侯文立既然会如此问,就代表了他选择相信令狐方。 令狐方和五皇子相视一笑,令狐方道:“微臣需要您把手里的兵马全权交给微臣指挥。” 十日后,令狐方与二皇子夏侯文立率军主动出击,攻打榆林城。一举夺回了被鞑靼和路申鸣的联军占领的榆林城,打残了路申鸣的十多万叛军,一路追击近千里,手刃路申鸣并把鞑靼人逼回了草原。 以十五人万对三十多万敌军,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埋伏拦截,一路负责攻城战。却打得鞑靼和叛军血流成河,损失惨重,打的凶狠如狼的鞑靼人没了胆气,最后几乎溃不成军的只能一路逃回草原。 这场大捷震惊了朝野,也让令狐方神机妙算、料敌机先的领兵作战能力显露人前,老伯阳侯本就有军界战神之名,令狐方此次的大捷,更是让他的声势直追其祖父,被人戏称为“小战神”。 501报仇 501报仇 边关大捷,几家欢喜几家愁。 栖凤宫里,皇后将寝宫里的一切能打碎,摔坏的东西,全部砸在了地上,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殿宇间疯狂大笑,“机关算尽,百般筹谋,到头来不过是害人害已一场空,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争什么?还争什么啊……” 平乐公主脸若金纸的直奔慈宁宫,却被白景拦在了慈宁宫外。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太后娘娘不想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平乐公主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是这次出了路申鸣的事,才让她行事收敛了些,可她就是再不堪也还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皇帝嫡亲的妹妹,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宫女来挡她的道。 “滚开!”平乐公主面露厉色,一把推开白景,便头也不回的快步冲进了慈宁宫,厉声哭道:“母后,女儿成了未亡人,被别人指责嘲笑也就罢了,竟然连您也不想管平乐了吗?” 皇太后无奈的自靠枕上坐起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叹气道:“那路申鸣是叛贼,死有余辜,为娘能做的也只有保住你和你的三个孩子,孩子,您就想开点儿吧。” 平乐公主一抹脸上的泪,咬牙道:“女儿知道路申鸣死有余辜,也断然不敢要母后为他报仇,女儿只是想让母后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皇太后还以为因为路申鸣的事情,女儿被什么不长眼的人给欺负了,目光倏地一利,问道:“讨什么公道?谁欺负你了?” “母后可还记得女儿择婿之时,当初是谁向您一力推荐的路申鸣?”平乐公主说这话时,面容都有些微微扭曲,目光满含怨毒之色。 女儿这副神色,皇太后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必有因由?不禁细细回想起来,“那时……”一个女人的巧笑嫣然的脸自记忆深处浮现,皇太后骤然惊呼:“是皇后!” “对,就是那个女人害我。”平乐公主瞬间泪如雨下,扑到皇太后脚下哭道:“母后可还记得,当初择婿之时原本是没有路申鸣的,是皇后一力劝说母后等科举结果出来,看是否有优秀俊才得中状元再做决定。结果那一科路申鸣高中状元,皇后又来劝说母后,说什么寒门举子更能疼人,又惧于皇家威仪不会乱来,母后最后才为女儿选了路申鸣为婿。” 平乐公主说着又大哭起来,自从路申鸣出事之后,她将自己关在府中日思夜想,只到前不久才想通了其中关节。以前她只觉得皇后手段了得,把个最有能力竞争储位的靖王整治的人不人鬼不鬼,最后还成了个不能生育的废人,直到出了路申鸣这事儿,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皇后算计的对象。 平乐公主只觉得自己好生冤枉,她自认平时为人虽然有些跋扈,但从未去招惹皇后,可皇后却害了她。若非当初皇后一力劝说皇太后,让皇太后选择了路申鸣为驸马,她今天怎么会成了叛逆之妻?又怎么会成年纪轻轻就成了未亡人? “母后,您要为女儿做主啊,女儿以后该怎么活啊……” 皇太后抱着痛哭的平乐公主,心里又是又痛又气,整个人都快炸了。以前她是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被平乐公主这么一说,很多以前想不通看不透的事情,前后一窜倒是都能说通了。 “好你个贱人,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开始算计我们母女俩了,竟然勾结前朝叛逆,意图混消我皇家血脉,心思竟然歹毒至此,实在容你不得。”皇太后高声唤着楚月,让她去御书房请皇帝过来慈宁宫。 “你就跟陛下说,哀家有要事寻他相商,事关我皇家血脉之延续,让他务必前来。” 楚月领命而去。 平乐公主却慌了,认真论起来,路依依和她的两个兄弟路斯宇和路斯迪也可算是皇家血脉,可他们身上同样都流着路申鸣的血,皇太后如果与皇帝说皇家血脉被混淆了,皇帝会不会拿她的孩子们开刀? “母后,斯宇、斯迪和依依已经没有了父亲,他们只有女儿和您这个外祖母了,您可不能害了他们啊。” 皇太后瞪了平乐公主一眼,沉声道:“我是你母后,还能害了你不成?”想了想,她拉起平乐公主,把她往外推了推,道:“路申鸣的事情热呼劲儿还没过去,你如今不宜与皇上见面,还是先回去吧。等过阵子风头过了,我劝劝皇帝,给依依那丫头许门好婚事嫁了,至于斯宇和斯迪两兄弟,摊上了路申鸣这样一个父亲,他们这辈子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是万幸,你就别指望别了。” 平乐公主讷讷的应了,依言出了慈宁宫。一出宫门坐上马车,平乐公主原本麻木,没有表情的脸,顿时就浮现出一抹快意的笑来,“贱人,敢陷害本宫嫁给一个反贼,你也别想好过,现在你的儿子已经死了,若是再跟前朝余孽有所牵连,我看陈家还敢不敢再要你这个女儿。” 马车“得得”的前行,平乐公主在车中尤自笑过一阵,又想了那克死在草原的路申鸣,一时又不禁又悲从中来。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路申鸣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路申鸣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宠爱有加。她知道身为大华公主,她对前朝作孽之后的路申鸣是该唾弃,该划清界限,可她倒底也只是个女人,忠于自己的丈夫才是女人的天职。 “申鸣,你安心去吧,我会给你报仇的。眼下还不是时候,就先让令狐方那小崽子高兴几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杀了你的。” 令狐方和二皇子联手大败鞑靼和路申鸣叛军,并手刃了路申鸣。 叶湘顾不得刚从田间地头回来,还带着一身的尘土,飞也似的跑进福寿院,一见令狐老夫人便扯着笑问:“祖母,立轩打了胜仗,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是啊,立轩就要回来了。”令狐老夫人拍着叶湘的手笑道:“你们俩的婚事,祖母也该赶紧准备起来了,不然后等那小子回来,就该埋怨我这个老婆子不会办事罗。” 502叶氏杂货铺 502叶氏杂货铺 “祖母!”叶湘不依的喊了声,难得的有了点儿娇羞的感觉。想想自己连衣服都没换,一听到消息就连正事都扔下了,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赶回来。人人都知道令狐方班师回朝之后,就要准备两人的婚事了,叶湘这么急巴巴的跑来问令狐老夫人,好像已经迫不及待要嫁给令狐方了一样。 叶湘越想越觉的难为情,跺跺脚,随便寻了个借口就跑了,引得秦嬷嬷和老夫人在后面哈哈大笑。 可事情却没有顺着叶湘和令狐老夫人想的在走,皇帝八百里加急急召了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回京,却独独没有要召令狐方回京。他给令狐方的圣旨是继续镇守望乡城,把鞑靼人赶回草原深处,让边关恢得往日的太平。 问题是边关何时有过太平? 前朝就不用说了,本朝开国之后,鞑靼每年劫掠边关也一直是一大问题所在。 鞑靼人马术了得,转移速度又快,他们不攻击边城,只在附近村镇抢了东西就跑。往往是等边城收到消息,带兵赶到时,鞑靼兵早就抢了东西跑没影了。 此次一战,令狐方的“秘密武器”打得鞑靼闻风丧胆,所以皇帝这次要的“太平”,显然不是继续如往年一样,让鞑靼每年都来一次旧地重游,再带回去一些旅游土特产,而是永远战事。 可这谈何容易? 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所以令狐方若是解决不了鞑靼这个劫掠的问题,那令狐方这一辈子估计都别想回京城了。 夏侯文专拿着皇帝急召回京的圣旨,一脸歉意的看着令狐方,“你打算怎么办?” 令狐方叹了口气,“总会想到办法的。”他伸手搭上夏侯文专的肩膀,道:“在你走之前,先帮我写道开互市的折子吧。” 夏侯文专“啧”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给你那小媳妇找赚钱的路子啊?” 令狐方揉着额头,有些头痛的道:“我回不去她肯定是要难过的,总得先想个法子哄哄她吧?要是她回头真恼了我,这鬼地方没她给准备的那些个东西,我可真是要度日如年了。” 夏侯文专一听也对,这一年多的边关生活,别人都瘦了,就他把肚子都吃圆了。就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没叶湘准备的那些糕点,零嘴,酒菜满足口腹之欲,谁呆得下去啊。 夏侯文专反手搭上令狐方的肩膀,很一脸“我有义气”的道:“走,咱们先去你书房把这能哄你小媳妇儿开心的折子给写了,趁着这一场大战的威势,鞑靼人不敢乱来,父皇眼下又要你镇守望乡城威摄鞑靼人,一准能答应让你把这互市给开起来。” “但愿吧。”令狐方有些有气无力的应了声,低下的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夏侯文专见他如此,还以为他在难过不能回京与他的小媳妇儿相见,忙劝道:“你别这样啊,放心吧,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父皇不是还没赏你吗?等回去了我就向父皇谏言,让他允你全权负责这个互市,好让你媳妇把那些灾民做竹筛子、竹椅子都卖给鞑靼人去。” 令狐方眼底精光一闪,神色却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只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夏侯文专。 不知道是皇帝确实觉的对令狐方有愧,还是夏侯文专的口材了得,总之开通互市的事情很快就批下来了,而且主事之人正是令狐方。不过朝庭为了平衡之道,还是派了个督办过来,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京城三大绔纨之一的除兴邦,京城三大绔纨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于是王永宜透过自家老爹走了皇帝的后门,自请给除兴邦做了副手,曹洪原本身上就挂着个小校尉的头衔,这次除兴邦和王永宜都要到边关来,曹洪也就让自家老爹去皇帝面前走动了下,让他领了这个保护“互市督办”前往边关的差。 曹洪三个长这么大没见过草原长什么样儿,更别说传说中凶悍无比的鞑靼人了,三人欢欣雀跃,高兴的跟要出门去旅游似的。诛不知皇帝能一次性把他们三个全都弄到北边去祸害鞑靼人,也挺欢欣雀跃的。他们走后,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估计是最开心的,巡抚衙门估计也能轻松不少,三大绔纨不在,京城也能少不少欺男霸女的糟心事儿了。 知道是徐兴邦和王永宜领了督办的差事,叶湘直接让姜洪带着书信和三份叶氏杂货铺的股权书过去。叶氏杂货铺,顾名思义就是卖杂货的,布匹、茶叶、糕点、大饼、面粉、干货、衣帽、笔黑纸砚书、书椅板凳床,连棺材都有,真正做到了无一不包。 徐兴邦、王永宜和曹洪跟叶湘算是老熟人了,虽然大家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过,但却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他们对叶湘的本事还是很佩服的,虽然对杂货铺挺不屑的,不过想着互市的另一个主事就是令狐方,叶湘送这么份股权书过来,应该也就是发达一份善意的意思,便也欣然收下了股权书,并答应与杂货铺的伙计以及货物一起上路。 可等出发之日,三人看到叶氏杂货铺那长的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时,就完全傻眼了,这哪里是要去开杂货铺啊?这分明是要去开市集的。 而且最夸张的是随行的“伙计”都是以家论的,一家一辆车倒是一点儿都不乱,个个都跟搬家似的,锅碗瓢盆被褥枕头都带的非常齐整。 曹洪看看自己身边可怜的二十几个兵丁,再看看那“庞大”的车队,不禁咬牙道:“他姥姥的,咱们都被嘉善县主给涮了,这些哪里是什么杂货铺的伙计啊?压根儿就是那些从北边逃难来的灾民!” 徐兴邦目光闪烁的看着长长的车队,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说兄弟,如果嘉善县主没骗咱们,这些车队的人和车队押送的东西都是叶氏杂货铺的,那你们说这次互市开市之后,咱们那一份股能拿到多少好处?” 503禅位风波 503禅位风波 曹洪和王永宜闻言一愣,再转头看看那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和密密麻麻的人头,心头的烦燥突然就没了。这些要是都是叶氏杂货铺的…… 三人的眼睛开始放光、发亮,终于意识到他们好像捡大便宜了。怀着能从叶氏杂货铺的车队里分得多少好处的美好愿望,一行人往北而去。 只是曹洪三人刚走才三天,京城就出了一件大事,皇帝依言奖赏功军最为显著的皇子,欲立二皇子夏侯文专为太子。谁想二皇子以身体已残为由,欲当庭将皇太子之位禅让给其子夏侯子渊,并说出大战之时使用的秘密武器乃其子夏侯子渊所献,也就是说,在大败鞑靼人的大战中,居功致伟的其实是献上秘密武器的现任靖王夏侯子渊。 朝堂上为二皇子此举立即就炸开了锅,有人觉得靖王有功,二皇子禅位其子合情合理。有人却说皇上有数位皇子,即便二皇子不能继位,也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位成年皇子,未成年的皇子更是还有数位,绕过父辈直接传位给皇孙,乃是辱骂皇上教子无方,是说现有的几位皇子无能。 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看戏不怕事儿大的。有人在旁袖手看戏,有人在旁扇风点火。皇帝高坐在龙椅上阴沉着脸不说话,二皇子脸色惨白的站在殿上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夏侯文专听不下去了,火大的指着一杆挑事儿的大臣破口大骂,道:“呔,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本皇子早就在父皇面上发下过重誓,今生只愿做个闲散王爷,吃喝玩乐过一辈子,你们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头儿,竟然想让本皇子破誓,被天打雷壁?简直其心可诛!” 被夏侯文专插腰指着的几位大臣全都愣住了,就跟当初的夏侯文立和他的两位侍卫一样,没有人会想到,往日举止有度,风度翩翩的五皇子会突然化身逗比,把他们都给将了一军,是以一时之间都被“精神错乱”的五皇子给震住了。 龙椅上脸色阴沉的皇帝,嘴角微微抽了抽,原本冷冽的眼神却温和了些。 夏侯文专用力一跺脚,大声喝道:“皇上金口玉言,当初既说了在边关立军功最大者为太子,便就是要立军功最大者为太子,三皇兄若真有心争夺太子之位,在雄天城和榆林城两城被破后,就会主动联系令狐方和二皇兄,他即按兵不动便已表示他无心于皇位,你们如果唯恐天下不乱,还想害皇上成为出尔反尔之徒,是何居心?” “五皇子殿下,您莫要胡言乱语,诽谤我等。”被夏侯文专指着鼻子骂的人中,有人终于回过了神来,一脸义正言辞的向皇上做揖表忠心道:“微臣等对皇上,对朝庭之心日月可鉴。” “可鉴个屁,我看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夏侯文专“屁”了那大臣一脸的唾沫,趁对方抹脸的空档,嘴里已经连珠炮似的道:“本皇子曾听伯阳侯世子提过,前朝潘氏留有余孽一直潜伏于梅花谷图谋复国。潘氏每代子弟只留嫡长子长于梅花谷,其余子嗣皆会抱给他人寄养,百年下来,潘氏一族的人数已繁衍的非常庞大,但因子弟皆是秘密抱于他人抚养,除了他们自己和看护他们成长的人,几乎无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底细,如那路申鸣就是潘氏子弟。本皇子观你等似巴不得让我父皇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巴不得我兄弟内讧,祸起萧墙,你们该不会都是那漏网的前朝余孽潜伏在我大华朝庭的人吧?” 多亏了夏侯文专在边关这一年,整天没事就跟令狐方练嘴皮子,不然这一口气还真说不完这么多话。 站在队例中的三皇子,脸都快气绿了,若非夏侯文专从中捣乱,老二想禅位其子的事今天铁定要黄,可现在…… 不管是陷害皇帝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挑竣皇子祸起萧墙,还是前朝余孽的指控,都是罪该万死的大罪,几个支持三皇子的大臣吓的脸都白了,连忙跪下口称冤枉。 皇帝满意的瞟了眼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五皇子,轻飘飘的安慰了几位大臣几句,然后话锋一转,道:“朕既有言在先,二皇子与靖王父子俩合作无间,一个献秘宝,一个大战鞑靼,皆为有功,皇孙夏侯子渊聪慧过人,举止有度,朕亦甚为满意,既然二皇子愿意提前禅位于皇孙夏侯子渊,那么即日起,夏侯子渊便是我大华的皇太子。” 皇帝把话一口气说完,有了夏侯文专之前那一番前朝余孽的话打底,这回是再没有人敢出言反对了。 几位皇子为了储位争抢多年,最后死了两个,废了一个,最终太子之位还落到了皇孙的身上,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叶守被定为了皇太子,本该是搬去东宫居住的,但叶守不舍得离叶湘太远,而叶湘要照顾伯阳侯夫妇,自然不能搬离伯阳侯府。 叶湘不搬,叶守也不想动弹,于是大家一切照旧,继续该干嘛干嘛。而叶湘从靖王的义姐变成了太子的义姐,水涨船高的结果是伯阳侯府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送礼热潮。 对此,叶湘是举双手欢迎的。 曹洪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举,却错过了这样的热闹。而且三人都没有细想过,这次的北方之行不同他们平时的玩闹,他们这次可都是跟皇帝领了差事的。若是差事没办好,就是他们平时“万能”的爹都护不住他们。 所谓去易归难,大概说的就是曹洪三人了。 望乡城里,令狐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互市开在望乡城外,而且是紧挨着城墙建互市。如此一来,将士们居高临下,站在城墙上就能把整个互市看得一清二楚。若有人捣乱,或是发生纠纷,只要城墙上的将士发出示警,在互市中负责巡逻的兵士就能立即赶到事发之地解决,可谓省时省力。 504钵满盆满 504钵满盆满 四排整齐的屋棚与城墙只隔了一丈之地,用的全部是毛竹加油布结构,搭了整整两里长。不管是大华人还是鞑靼人,都可以在这里租用一个屋棚出售自家的东西。互市开市每三个月一次,一年四次,每次开市为期七天,一个屋棚七天的租金则是一两银子。 为了把互市办起来,令狐方特地请了边关当地的村民做使者,由一队士兵护着进入草原,找到鞑靼人的部落之后,又花钱请了部落里的男女去将互市的消息散播给别的部落。 令狐方这边在忙着建互市,叶氏杂货铺从京城运送货物前来的管事却带来了一则惊人的消息:陈皇后思子成疾,于一月前夜半时分火烧栖凤宫,自焚而亡。 令狐方听到这消息时,只有一种任务完成的释然感。陈皇后的命运在她与梅花谷勾结,让路申鸣成了平乐公主的驸马时起,就已经注定了。一国皇后,还是皇长子的嫡母,竟然会愚蠢的去与前进余孽勾结,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管陈皇后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与梅花谷达成的协义,若路申鸣一辈子甘于做个附马倒还好,可他一反,陈皇后的叛国之举就再难掩藏。再加上陈家势大,皇长子贪婪成性,只知敛财和玩女人,全无治国之才,这更加加剧了皇帝要清理他们的决心。 事情到这里总管告一段落了,太子之位一定,叶湘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在京城里,只怕人人都想争相巴结她,再没有人敢随便欺负他的小丫头了。 令狐方仰头望天,只见天空尉蓝高远,朵朵白云飘浮其上。他望之,每朵白云似皆如心中女子的笑脸…… 第一次互市来的人不少,但也称不上多,但叶氏杂货铺的名声倒是传出去了。因为叶氏杂货铺可以以货易货,而且价格公道,并不会因为是在大华的地盘上交易就盘剥鞑靼人,因而只一次就积累了良好的信誉。 而且因为互市初开,四排棚屋大多挂的都是叶氏杂货铺的招牌,里面的伙计不论男女老少,待人都是大方有礼,笑脸相迎,让向来受大华人仇视鞑靼人感觉非常好。再说叶氏杂货铺里卖的东西从价比千金的古玩玉器,绫罗绡纱到一文钱两个的木碗、竹杯,从漂亮单薄的夏衣到厚实绵软的毛皮靴应有尽有。 而且大华人什么都收,从他们有的牛、羊、马、奶酪、皮毛,到獒犬幼苗,幼鹰、幼狼这些动物幼崽,都可以直接跟大华人兑换粮食,这着实是把前来交易的鞑靼人们给高兴坏了。 若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自己养的牛羊,猎到的皮毛去交换,谁还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打仗抢劫啊? 互市的成功,让回归边关的第一批叶氏杂货铺的伙计们,看到了与鞑靼人和平相处的希望,也看到了他们可以安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希望。 从鞑靼人手里交换来的家牲和货物被装上车,运回青山镇和京城,而先一步接到信的叶湘已经在派人紧锣密鼓的准备第二次互市的东西了。 庞大的商品输出给叶湘带来巨大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救济营的五万多灾民弄到最后,竟然从老到少无一人是空闲的。 除去三千多被叶湘挑选出来,派往各地从商的人,救济营还自发组织了近五千人的护卫团,专门负责保护叶氏杂货铺南来北往的车队安全。剩下的灾民但凡有想要回归故土的,都可以跟随每次北去的货队回归故乡,而且就算他们回归故土之后,也一样能为叶氏杂货铺工作。 不管是种植粮食,还是从事手工业,叶湘对这些人来者不拒。只要他们想与叶氏杂货铺合作,有统一的规定和雇工条款做保障,叶湘愿意给所有“善良”“纯朴”的人提供就业机会。 第二次互市的开市时间是五月初一到初七,因为叶湘准备充分,叶氏杂货铺的商品种类更多,从东海的海产,南方的水果干,海外的香料到深山的山珍,只有人们想不到的,没有互市上面看不到的。 鞑靼人世居草原,他们跟中原打了几辈子的仗,做了几辈子土匪都没从中原抢到过这些稀罕东西,现在不打仗了,中原人反倒原意拿这些东西跟他们换牛羊了。互市的最后几天,随处可见到处晃荡的鞑靼贵族身影,叶氏杂货铺的东西全部被抢购一空。 交易回来的牛、羊、马全部运往青山镇的叶氏牧场,幼鹰、幼狼、獒犬幼崽这些小动物,则被运进了京城城郊的军营,由皇帝特派的人负责饲养训练。叶守整天带着小黑、小白和小花在皇帝面前晃荡,闹得皇帝眼馋心也馋,一得知叶湘在互市上从鞑靼人手里换到了幼兽,忙不迭的就把她召进宫,威迫利透的要了过去。 叶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直接把张仪儿暂借给了皇帝,让她配合皇帝的人训练这些幼兽。反正皇帝那个野兽军团的梦想是不太可能实现的,等这些狼崽,獒崽养大了,皇帝的野兽军团梦也淡了之后,她再把它们都要回来给商队做护卫和示警之用,现在就让皇帝帮她养着它们吧。 两次的互市,让叶湘赚的钵满盆满。尝到了互市的甜头,鞑靼人很高兴,徐兴邦和曹洪三人也很高兴,叶湘和令狐方更高兴,叶湘借互市赚到了银子,令狐方已经预见,若是互市继续这样开下去,鞑靼每年跑来抢劫的毛病,有可能就“治”好了。 只是他们高兴了,却有人不高兴了。 边关即使是在战时都有人挺而走险的来往于两地,做那低买高卖的生意,互市一开,无疑就是抢了这些人的生意。而这些人敢做一行,背后通常都是有人的。这些人有些是地方官员,有些是江湖人士,更有甚者还有军队中人参杂其中。 只不过叶氏杂货铺的背景太厚,叶湘现今可不是什么无权无势的小孤女了,她是当今太子爷的义姐,是伯阳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夫人,而且互市如今由令狐方一手把持,谁敢与这对未婚夫妻正面硬撼? 505宾客 505宾客 “不能直接从互市入手,咱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嘛。” 昏暗的密室里,数个中年人围坐在一起,正在就互市问题商讨对策。这几人中,有在兵部任职的官吏,有富甲一方的商贾,亦有常驻边关回京述职的将领。 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将领,声音如宏钟的追问:“大人有何办法?不防说来听听。” 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颇为自信的摸着胡子道:“你们带兵打仗,最怕的是什么?” 那将领心里没底,想了想,试探的猜测道:“怕被敌人偷袭?打败仗?怕上级将领私吞底下兄弟的军晌?” 那将领见说到军晌两字时,那中年文士竟微微一笑,细细一想,便也恍然明白过来,“大人的意思原来是……真是高啊!” 那中年看向四周众人道:“令狐方少年得志,必然心高气傲,他立下大功却未被皇上召回京城,心中肯定早有不愤,若是兵部再没有按时把粮草和军晌下拨给他,不用我们有什么动作他自己都会闹将起来。” 部与吏部因为交接问题,粮草和军晌拨发延后之事常有发生,若是令狐方因此闹将起来,皇帝肯定会有说法,到时是罚还是调回京城,对他们来说都只会有好处,而不会比现在更差。 一众人想通了这一点,脸上尽皆有了笑容,纷纷起身向那中年文士拱手道:“此事还需大人出力啊。” 那被称做“大人”的中年文士颔首笑道,“大家同坐一条船,但有需要,大家都是要出力的。” 众人笑着连称:“正是!”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一,再有三天叶湘就要及笄了。及笄礼在这个时代,是女子一生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大礼。但凡是生了女子的人家,就算是农家小户也会尽已所能给自家孩子做及笄,并准备一份及笄礼。 女子在未出嫁时,娘家人自不会亏了自家孩子,若是早早嫁入夫家,及笄礼的隆重与否,也是外人观查女子在夫家是否受重视的重要依据。 叶湘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华人,原本对这及笄礼也不大在意,可上老侯爷、令狐老夫人和叶守却表现的异常慎重,两老一少难得的凑到一起,慎而重之的挑选京城的贵妇和贵女,以期到时邀来参加叶湘的及笄礼。 叶湘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可说是无人能及,偏她整天忙的团团转,又几乎不参加京城贵女们的宴会,以至于事到临头,令狐老夫人等人才发现,叶湘在京城竟然没有交好的女伴。 有姐如此也真是够了,到京两年多了,整天就知道忙着赚钱数银子,竟然连个要好点的女朋友都没有,叶守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对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道:“请客的帖子还是由我来写吧,府里的布置就劳烦您二位了。” 有太子殿下亲自下帖邀请,不管请的是京城的哪位贵妇、贵女都会觉得诚怕诚惶,谁都不会自讨没趣的去扫叶守这个未来皇帝的面子。 叶湘每天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时间操心自己的及笄礼,等八月十四一大早被秦嬷嬷和牛大丫从床上挖起来,迷迷糊糊的被一众丫头拉着穿衣洗漱梳发上妆,等终于捣腾好了被金桔银杏塞进马车。 叶湘睡眼惺忪的眯眼看了眼车里伸手过来接她的叶守,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就靠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叶守僵着身体嘴角抽搐,低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睡的不醒人世的叶湘,额头突然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他今年好歹也十二了,身形比叶湘还要高出半个头,他们自己虽然心知肚名俩人之间只有姐弟亲情,可他们毕竟没有血脉关系,这副情景要是被外人看到,都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叶守这样想着,不禁又感到一阵庆幸,也得亏今天马车里的人是他,要是换成别的男子,姐姐睡迷糊了也这样往对方怀里靠…… 叶守不禁在心里对令狐方献上十二万分的同情。不过同情归同情,姐姐还是自家的好,叶守一边放松身体,让叶湘睡的更舒服些,一边轻敲车壁,示意马车行的缓慢平稳些,脑中还在算计,万一真有一天,叶湘这颗迷糊的红杏要是真出了伯阳侯府的红墙,他该怎么给自家姐姐保驾护航兼争取好处。 举行及笄礼的地方按排在后花院的夏荷轩,马车到了地头,叶守便轻轻把叶湘摇醒了过。 “到了吗?”叶湘揉揉眼睛,转头掀起马车的车窗往外看了眼,这才知道原来夏荷轩就在潇湘苑对面,两院就隔了个荷花池。 叶守打量着叶湘的脸色,见她睡醒了之后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倒没有什么疲累憔悴的样子,不由放心了些,不过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姐,要是手头事情太多,就多交一些给手底下人做吧,要是人手不够,我再给你拨几个过来,你别把自己给累着了。” 叶湘知道他在说自己在车上也能睡着的事,不在意的挥挥手,解释道:“我这不是累的,是每天已经习惯了那个时辰醒来,今天被秦嬷嬷她们太早叫醒,打乱了作息,才会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叶湘拍拍脸就要下车,却被叶守叫住,“你先看一眼今天来的人吧,原本是想在马车上跟你说的,可谁叫你一上车就睡着了。” 说来忏愧,自己的及笄叶湘压根本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一点儿不操心的直接当了甩手掌柜,看她连今天的来客是谁都不知道就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及笄礼忽视到了何种程度。 叶湘不自禁的觉得心虚,乖乖接过叶守递来的纸看了起来,可只看了两眼就惊讶的抬起了头,“你怎么把刘香雪和刘芳晓叫来了?还让刘香雪给我当赞者?” 叶守目光复杂的瞥了叶湘一眼,叹道:“全京城与你相识的人之中,只有刘香雪与你年纪相仿。” 506麻烦 506麻烦 这话说的含蓄。 事实是,全京城叶湘认识的贵妇、贵女也没几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就更少了,能找出个年纪与叶湘相仿还没行及笄礼的刘香雪,叶守和伯阳侯夫妇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叶湘被噎的一时无言以对。她其实也并不想表现的这么不合群,可以她重活一世的人生阅历和眼界,那些贵妇、贵女在她看来实在幼稚可笑的很,让她跟整天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一样,跟一堆贵妇、贵女聊些谁家公子长的俏,谁家小姐做了身新衣,谁家的官人又纳了小妾让正室给收拾了这种无聊话题,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倒也不是她看不起那些长在后院的贵妇、贵女们,而是她与她们的经历不一样,起点不一样,所会所学不一样,人生的目标自然也不一样。人活一世不容易,前世的她有很多遗憾,今世,她之前的人生虽然依旧不太完美,但她既然拥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自然就要好好把握,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丰富而精彩。 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可不想把自己重活一世的人生,浪费在穿衣打扮和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上面。 叶湘自知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太过特立独行,也不求叶守能明白,便指着纸上的另一个名字道:“那刘芳晓呢?你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她跟刘家的纠葛,别人不清楚,叶守和伯阳侯夫妻俩却清楚的很,怎么明知自己与刘家不对付,还老是把刘家人请来。 叶守抬手揉揉鼻梁,感觉额角似乎又抽痛了起来,“女子及笄需要本家长辈在场,老侯爷和老夫人只能算是你夫家的长辈,请刘高谊或其妻楚氏太过刻意又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太过抬举他们,我也不愿意,想来想去只有刘芳晓最合适,她平时就与刘香雪就形影不离,按辈份算来还是你的小姨,往日与你也有一点儿交情,请她来观礼最不突兀。” 叶守没说出口的是,叶湘对于血脉亲情的淡漠,简直比他这个自小被扔到民间的皇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叶家那边就不用说了,她能让他把叶励收到手下,是因为在他们微末之时,叶励曾不远千里寻来,而且叶励这人的品性也确实可圈可点。 至于刘芳晓和刘香雪二女的性子其实都还过得去,若不是因为家中长辈拖后腿,应该都能与叶湘处得来。叶湘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让刘芳晓来观礼,也是不想让叶湘的及笄礼留有遗憾。而且不管是伯阳侯夫妇还是叶守,都希望叶湘能多交几个同龄的朋友,能如她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过得无忧无虑,而不是整天混迹于一堆管事之间,整天只以嫌银子为乐。 叶湘一想起当日仙品居开业,刘芳晓和刘香雪不但带着一大堆刘家人前去,最可恶的是还将叶蝉也带了去,心头就忍不住冒火。她哼道:“刘家人的脑子都不甚清醒,到时她们若是又带了一大堆我讨厌的人前来观礼,我就找你算账。” 叶守想到一早被秦松拦在门外的那些人,不禁笑了笑道:“被人混水摸鱼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知道刘家人有这毛病,我怎么会没有准备,一早就防着她们了。” 这话听着不对味啊?! 叶湘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张口结舌的疑道:“她们该不会又带了一大帮人前来吧?” 叶守点了点头,笑容微冷的道:“由秦松在外面看着,今次除了名帖上的几个人之外,不会让别人混进来的。” 及笄礼是一个女子的人生大事,是件很慎重的事。它可以简单,请的人也不必太多,但决对要庄重。 叶湘本身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若不是为了什么特定的目的,她做事向来都是越简便越好。回想叶湘初来京城时,京城中的贵妇贵女对她的评价皆是奚落嘲笑居多,对于那些在你贫时恨不得踩几脚,在你富时争相巴结的人,叶守和伯阳侯夫妇也看不上。 原本按照叶湘现在的身份地位,就是请皇太后做正宾为她笄发都不为过,但叶守和令狐老夫人了解叶湘,相较于由并不喜欢她的皇太后为她笄发的风光,叶湘应该更希望这一天能过的轻松和自在些。 因此,令狐老夫人和叶守最后敲定的人员名单,请的都是与叶湘认识,且对她绝对存在善意的人。如与伯阳侯府交好,却次次对叶湘不待见的文瑞公夫人就直接被令狐老夫人和叶守剔除在外。用叶守的话说就是,他可没兴存给欺负自己姐姐的人做脸面。 正宾是孙医正的妻子姚氏,姚氏在京中向来素来贤名,最重要的是两人至今都是夫妻双全,底下子孙虽谈不上多有出息,但贵在子孙俱全,儿孙满堂。赞礼是英国公夫人,赞者是刘香雪,有司是燕艳,观礼的宾客则只有刘芳晓一人。 正宾选的是孙老夫人的贤名和福份,英国公夫人与叶湘交好,由她来做赞礼,燕艳做有司,是再正常不过。至于刘香雪和刘芳晓,自仙品居开业之后,她们与叶湘交好的消息就被传的全城皆知,这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份人员精简的名单当真是用心良苦,请的全都是和叶湘相识的亲近之人,当真是让没有接到帖子的文瑞公府和那些与伯阳侯府交好却没受到邀请的人家,说不出半点话来。 两人在车里说着话,马车就停在夏荷轩门口,但四周侍候着的丫头婆子们都只静静垂头站着,无一人敢上前催请。 夏荷轩里的英国公夫人和孙老夫人也都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见令狐老夫人并没有叫人去催,也就按下心中的疑问,耐心的等着。 刘香雪和刘芳晓自打两年前与叶湘在仙品居一别之后,连后来给救济营的灾民捐银子和被褥旧衣等物,都不敢与叶湘照面,原以为自那之后与叶湘就将再无交极了,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收到太子邀请她们参加叶湘及笄礼的请帖。 507及笄 507及笄 刘夫人故计重施,又想让她们带着一众侄女外甥女前来,以便日后外人谈及时,几位侄女和外甥女更好婚配。但显然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即便只是顺带而为,但她们这种利用嘉善县主来抬高自己名声的行为,显然早已为太子所不喜。看着侯府的管家和侍卫毫不客气的拦下侄女和外甥女们,并以太子之名命侍卫强行将她们送回刘府,刘香雪和刘芳晓就知道刘夫人这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不请自来和被侯府强行驱逐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刘家和贺家的这些女孩以后婚配只怕就艰难了。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外界盛传太子与嘉善县主虽无血脉亲情,但感情却好的宛如亲生姐弟一般的事情果然是真的,不然堂堂皇太子也不可能会留言到这种事情。 也正因为侯府门口的这件事,让刘香雪和刘芳晓行事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此时见马车明明已到了院门口,车里的人没有出来也不见伯阳侯夫人派人去催请,两人便猜测到车上之人除了叶湘,有可能还有那位皇太子在,当下便更加不敢放肆,只安静坐着静静等待。 八月的天还很热,马车里虽然搁了好几个冰盆,但叶湘及笄礼的吉服是厚重的织锦缎料子,先时她从自己院子里昏昏欲睡的出来,上了马车就睡死过去了还不觉得,这会儿清配了,又跟叶守聊了这么会儿,身上便有了热意。叶湘把手里的单子还给叶守,笑道:“这样安排就很好了,咱们快下车吧,我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再不下车就要开始出汗了。” 叶守看着叶湘一身大红色镶黑边的裙服正装,一改往常的利落打扮,梳着如孩童般的双髻,显得特别稚嫩。今天两人站在一处,看起来倒显得他比她还要大了,叶守不由就笑了起来,越过叶湘下了马车,又回身将叶湘扶下来。 少年貌美却英气和威仪并存,女子身形纤细,容貌娇美艳丽,两人一下马车便让人看着只觉眼前一亮,真真是如金童玉女一般。 一进正厅,只见满屋子的人,除了令狐老夫人以及请来参加及笄礼的几位女客,剩下的便都是如今伯阳侯府、美人坊,靖王府等三处的一些重要的管事,叶湘在人群中还看到了与姜洪站在一起的菜花婶。 叶湘冲她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却见菜花婶突然低下头去擦起泪来,心下不由就生出几分感慨来。菜花婶人不坏,但是她的软懦、好骗的性格实在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以菜花婶的性格,叶湘都不敢表现的对她太好,不然对菜花婶只会是祸而不是福。 叶湘和叶守先上去跟老侯爷和老夫人请安。 “好,好孩子,快起来,都快起来。”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笑容满面的分别把叶守和叶湘扶起来。 老伯阳侯高声对着四周宾客道:“今日是老儿未过门的孙媳叶湘的及笄之礼,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光临观礼!” 四周众人都露出善意的笑,纷纷向老伯阳侯行礼致意。 吉日已到,及笄礼开始。 英国公夫人走到堂中唱道:“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特予正礼明典。成人笄礼开始。” 做为赞者的刘香雪、和有司燕艳随着英国公夫人的唱礼步入堂中,在堂中一角站定。 燃烛,焚香。 做为主人的老侯爷和老夫人入席就坐后,接着是做为正宾的姚老夫人以及前来观礼的刘芳晓,过来与两人相互见礼,之后便各自坐了下来。 “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 叶湘从东侧的屋内走出,先向老侯爷和老夫人行礼,然后再与姚老夫人见过礼,才退回堂中坐定。随着英国公夫人略显庄严的唱赞,两个丫头端着水盆而入,侍候刘香雪和姚老夫人净手之后,姚老夫人退回了坐位,刘香雪则上前将叶湘的双髻打散,重新梳理成成年女子的发式。 刘香雪为叶湘梳完头后,两人相互揖礼之后,姚老夫人上前,她一边唱着:“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一边给叶湘加上褙子,插上发簪。发簪是通体润白的极品白玉,上面雕的也是极简单的梅花式样,但却是令狐方派邓扬亲自快马送回来的给叶湘及笄礼上用的簪子。 整个笄礼一礼一谢,一问一答,叶湘每一步做的郑重其事,整个过程显得异常的庄严,肃穆。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叶湘看着面前代表“母亲”向她训诫的令狐老夫人,心里不觉阵阵温暖。自打入伯阳侯府,令狐老夫人就将她当自己亲孙女儿一样疼爱保护着,叶湘恭敬的低下头,依规矩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及笄礼毕,叶湘向在场众人深揖拜谢。 大华的女子及笄之后就是大人了,自此之后可以谈婚论价,嫁予他为妇。叶湘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大门外,两年前那个心心念念要娶她为妻的人,如今却远在千里之外,不能见证她成人的这一刻。 叶湘及笄礼相请的宾客,相较于京城其他名门闺秀高朋环绕争相观礼的场面,实在简单到寒碜的地步,但这回可没有人敢再嚼舌根,几个跟叶湘生日相近的小姐,为了不得罪叶守和叶湘,反而争相效仿起叶湘这只请几个相近之人参加的及笄礼来。 事后听叶守说起,因为她这简单到极致的及笄礼,京中欲通过叶湘讨好叶守的达官显贵,逼着自家女孩必须将及笄礼精减再减精,京城无数小姐因为精简到简陋的及笄礼,都不知道哭毁了多少条帕子。 叶湘听后差点儿没笑死,她才不管京里有多少小姑娘因为她遭了殃呢,那些华而不实的热闹和风光向来不是她关注的东西,反正她自己觉得自己的及笄礼好就行了。 508告的哪门子老? 508告的哪门子老? 这件事情没在叶湘的日常生活中激起一个浪花,她每天仍然忙的跟只勤劳的小蜂蜜一样。 转眼到了十月,这天叶湘收到自北方回来的商队带回的令狐方的家信,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带着金桔和银杏匆匆到了前院,老伯阳侯正和令狐老夫人相坐对奕。 叶湘上前先给二老见过礼,才神色肃然的转向秦嬷嬷道:“嬷嬷,我与祖父祖母有些私话要谈。” 言下之意便是让秦嬷嬷带着屋里侍候的人都退出去。秦嬷嬷在令狐老夫人身边服侍了几十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叶湘的言下之意?秦嬷嬷冲一屋子的丫环婆子使了个眼色,众人便轻手轻脚的往屋外走去。 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一见叶湘这架势,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当下哪里还有心思下棋,都不觉坐直了身子紧张的盯着叶湘,待她说事。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叶湘便快步走到老侯爷跟前,把令狐方的那封信从袖子里抽了出来,递了过去。声道:“祖父,立轩说兵部有意拖延他们的辎重粮草,上月的辎重粮草至今未收到兵部的签发公文。” 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皆是一惊,老伯阳侯连忙打开令狐方的那封信,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坚毅的唇线紧紧的抿了起来。令狐老夫人一看老伯阳侯的脸色,便知叶湘说的是真的,顿时怒不可厄起来,“是谁?是谁想害我孙儿?” 老伯阳侯沉重的叹了口气,抬起眼皮看着身姿笔挺立于面前的叶湘,目光复杂的道:“还是你这丫头有先见之明啊,老夫本以为以老夫在兵部的威势和人脉,不会有人敢打方儿主意,原来还是老夫自视过甚了。” 叶湘要令狐方在望乡城秘密囤积一年以上粮草的事情,以防万一的事情,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都是知道的。以伯阳侯府在军方的声望,他们原本都觉得叶湘是担心过甚,以致有些小提大作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万一竟然真的就这么出现了,若没有叶湘的先见之明,望乡城的十万将士断粮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老伯阳侯简直想都不敢想。 令狐老夫人拍着罗汉床怒道:“这件事必须严查,我倒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秦夜蓉的孙儿。” 叶湘忙道:“祖母息怒,这件事,我觉得咱们还需重长计议。” 老伯阳侯目光灼灼的看着叶湘,笑问,“你可是已有了什么想法,说给老夫听听。” 叶湘组织了下语言,看着两老道:“我记得以前立轩曾跟我提过一句,说兵部签发公文划拨粮草,若是有意为之,拖延个半年一年也是长有的事。立轩那边发觉此事才一个月,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现在还不好说,若是真有人在幕后捣鬼,咱们现在发动,不但抓不到幕后之后,还容易打草惊蛇。” 令狐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你是想放长线吊大鱼?” 叶湘点点头,道:“反正立轩那边还墩着够吃一年的辎重粮草,暂时是饿不着的,回头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小守,让他跟皇帝透个风,朝中有人对边关守将动手,且意图不明,皇上肯定是要严查到底的。以皇上手里那帮暗卫的本事,比咱们自己私下去查肯定省事多了,而且直接把这事儿交给皇上来处理,皇上也能少猜忌咱们一些。” 皇帝对伯阳侯府的猜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君臣就这么猜忌与被猜忌的过了二十几年,老侯爷自觉对皇帝忠心耿耿,又行的正坐得直,再加上自己手上有一帮亲手带出来的兄弟,他也根本不怕皇帝猜忌。 可现在不同了,兵部竟然有人敢耽搁拨往望乡城的辎重,且都一个月了都没有人将此事传到老伯阳侯耳里,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廉颇已老,还能饭否? 老伯阳侯从位置上退下来太久了,久的那些人将情恩情都渐渐遗望,以致于一些人就算看到了有人要算计令狐方,却选择袖手旁观,明则保身,而不是向伯阳侯府通风报信。 叶湘咬着唇犹豫了下,斟酌了下用词才小心翼翼的道:“祖父,我有几句……可能不太中听……” 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笑意一闪而过,老伯阳侯板着脸沉声喝道:“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 叶湘想着心里的那个念头,原本就很紧张,被老伯阳侯这喝声一吓,她下意识就脱口叫道:“我想让立轩告老还乡。” “什么?”老伯阳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回头看了眼老伴儿,见令狐老夫人也是一脸错愕的模样,才知道自己没听错,不禁又将目光转向低头站在那里,一副不安模样的叶湘,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方儿不过弱冠之年,你就让他告老还乡?”才二十岁的大好男儿,就要告老还乡?这告的是哪门子老啊? 叶湘偷偷抬眼,见老伯阳侯没有生气的意思,胆气不觉就壮了点儿。古人对给皇帝打工有种特殊的执着,“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是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的人生终极目标,叶湘现在想让老人家放弃拼搏了几十年才得来的功名和权势,心里实在是虚的很。 她低着头讷讷道:“皇上忌惮您和立轩,咱们就是立再大的功,皇帝也不会念咱们的好,反而是咱们把事情做的太好了,还会引来猜忌和打压。” 老伯阳侯闻言沉默不语,令狐老夫人却无奈的叹了口气。 叶湘见二老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自己其实也知道皇帝一直在忌惮令狐家的事。可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明知自己在做的事吃力不讨好,还乐此不疲的往上凑呢?若说二老放不下民族大义,可大华朝又不是只剩下令狐家的男人会打仗了,皇帝也不缺人保家卫国,他们倒底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啊? 509劝说 509劝说 最重要的是皇帝还这样忌惮他们,深怕令狐家的男人会造反一样,令狐家的男人越是不舍的远离权利中心,就越会被皇帝所忌惮,这简直就跟在刀尖上跳舞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啊。 叶湘咬咬牙,直挺挺的在二老面前跪了下来。 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都被叶湘的动作吓了一跳,令狐老夫人忙上前要来搀扶她,“你这孩子,这是在做什么?” 叶湘拉住令狐老夫人伸来的手,看向老伯阳侯道:“祖父,祖母,我害怕,咱们伯阳侯府的声名威势简直就跟烈火烹油一样,历朝历代功高盖主的武将就没有一个是能够善终的,皇上把立轩拘在望乡城不让他回来,现在又出现了兵部拖延拨放粮草辎重的事情,我怕,我真的好怕啊,祖母……” 令狐老夫人的手一抖,整个人几乎要软倒。 坐在罗汉床上的老伯阳侯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你怀疑是皇上……” 叶湘点头,语速极快的低声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皇上容忍祖父带出满朝半数以上的武将,或许是念在祖母与皇太后的姐妹之情,或许是因为公公婆婆已经不在了,也或许是因为立轩一直被皇帝带在身边长大,已经有了感情。可这次立轩在边关大获全胜,皇上只封赏些不痛不痒的东西,还严令他长驻望乡城,这简直就是将对他的忌惮放在了明面上。” 叶湘说着冲老伯阳侯磕了一个头,一脸认真的道:“祖父,我知道伯阳侯这个爵位是您拿命和血拼回来的,我要您允许立轩辞官告老很过份,可我原就只是个出身乡野的女孩,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多赚些银子,嫁个好夫婿,吃好喝的过一辈子。我不怕吃苦受累,我就怕立轩会如当初的公公一般,死在别人的算计里。” 老伯阳侯霍地一下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双目锐利如刀的瞪着叶湘。 叶湘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老伯阳侯带兵打仗几十年,身上的威势还是非常吓人的。只是叶湘毕竟与这个时代娇养的女孩不同,她有自己的坚持,而且她与老伯阳侯相处了两年多,她深知这位老人平时在外虽凶猛,可在家里对她对令狐老夫人却是最宠爱呵护不过,所以她对老伯阳侯实在害怕不起来。 令狐老夫人的眼中有了一丝笑意,缓缓道:“丫头,你该知道以你和太子的关系,就算方儿和侯府出了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叶湘呸完了转头瞪着令狐老夫人,她进京之后相处最多的就是令狐老夫人,两人平时就跟忘年交一样,讲话根本没什么顾忌。此时听令狐老夫人无端咒侯府和令狐方,叶湘便有些生气了,说话就有些口无遮拦起来,“祖母!您也不用来试探我,我要是心里真没立轩,也就不会让他进我的房,睡我的床了。” 叶湘这样百无禁忌的口无遮拦,把老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都说的一愣。老伯阳侯尴尬的脸都板不住了,他的摸鼻子,出去也不是坐下也不是,连眼神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搁。令狐老夫人愣完了回神,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叶湘点道:“你这丫头,当着你祖父和我的面竟然连这种话都敢说,你羞也不羞?” 令狐老夫人一笑,叶湘就更不怕了,她也不跪了,从地上爬起来哼道:“您少来,您别说您不知道立轩在出征前那一阵,一直是宿在我房里的。” 令狐老夫人也不否认,只指着叶湘笑骂,“你这丫头实在没羞没臊。” 叶湘抿了抿唇,挨到令狐老夫人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求道:“祖母,您劝劝祖父嘛,功名利碌再好也没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好啊,以我这两年赚的银子和布下的人脉,就算咱们把灾民开垦出来的千顷田地和百座山头都退还给皇上,咱们一家人回归田园之后也能舒舒服服,好吃好喝的过几辈子了。与其一直防着皇上对咱家动手,还不如干脆辞官求去,您与祖父也想我与立轩早点儿完婚,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吧?” 老伯阳侯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沉声道:“老夫这辈子还有什么没经历过的?难道还会被那功名利碌迷了眼不成?你既知老夫一手带出了满朝半数以上的武将,又是否知道,若没有老夫压着这些人,他们若是各自为政,争斗倾轧,我大华又将变成什么样?” 叶湘被噎了下,张目结舌的瞪了老伯阳侯半天,才斟酌着用词道:“祖父,您此举是忠君爱国了,可您有没有想过,您带出的那些将领越是听您的话,皇帝对您对咱们侯府就越是忌惮。再说什么事都讲究一个物竞天择,为官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平衡朝中官员的争斗,应该是皇上要做的事情,您跟老母鸡似的总是护着他们,还跟皇上抢事做,这样真的好吗?” 这下轮到老伯阳侯被噎住了,他怔愣片刻,却发现叶湘并没有说错,不禁有些无言以对,吭哧了半晌才有些羞恼的道:“老夫辞官归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老夫若是归隐了,你叫那些跟着老夫打仗了半辈子仗,最后还伤了残了的兄弟们该怎么办?” 叶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爱国村的一切都已经上了轨道,今后有叶氏杂货铺的各地的分店接济,那些散布在各地的伤兵都会受到很好的照顾,这一点您并不用担心,而且有小守在,就算您和立轩辞官归隐了,相信以后也没人敢招惹我们的。” 令狐老夫人笑拍了拍叶湘的手,转头对老伯阳侯道:“老头子,你为大华操劳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我倒是觉的湘丫头说的对,与其被皇上总这么防贼似的防着,还不如咱们自己辞官归隐的好。咱们两个都已经到了今天睡下,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睁开眼的年纪,令狐家就只剩小方子一个了,要是再不赶紧让他和湘丫头完婚,万一哪天咱俩真的一蹬腿走了,你能死的瞑目?” 510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510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自然不能!老伯阳侯瞪了瞪眼,看着叶湘和令狐老夫人一老一少眼巴巴盯着他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慢慢的点了点头。 辞官归隐四个字说来简单,可真要去做,老侯爷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当年怀着一腔热血投身军营,风里来血里去的拼杀了那么多年,其间儿子和儿媳还因为别人的算计而死,付出那么多才换来这么个世袭的超品爵位,现在却要将之舍弃掉,老侯爷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谢谢祖父,祖母。”叶湘简直要欣喜若狂了,她忙跪下给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后又笑道:“那我晚上就找小守说说粮草的事儿,不管粮草的事是不是皇上所为,都是咱们趁机抽身的好机会。”只说着,叶湘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我,我现在就去给立轩写信。”说完,冲二老行了个福礼,便提着裙摆转身跑了。 老伯阳侯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令狐老夫人伸手复上他的手,神色温柔的道:“放下吧,小丫头有句话没说错,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只要他们两个好,做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老伯阳侯有些茫然的喃喃:“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 晚上,叶湘便将令狐方的来信拿给了叶守看。 叶守神情严肃的看完,沉思半晌才慎重承诺道:“姐姐放心,我明儿就进宫跟皇爷爷说这事儿,若是皇爷爷所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皇爷爷收手的。” 想让令狐方辞官退隐的事,叶湘虽然已经求得了老侯爷的同意,但令狐方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她还不知道,因此也就没有跟叶守提及,只道:“皇上虽然是你祖父,不过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你说话做事都要悠着点儿,如果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 叶守自然满口答应。 可任叶湘怎么想都想不到,叶守跟皇帝说了此事的后果是,皇帝突然异想天开的让她做巡察使,随着运送粮草的队伍前往北方,实地考察边关百姓的回归情况以及百性的生活情况。 皇帝当初命令狐方驻守望乡城,要求的就是平定鞑靼,让边城恢复以前的安定。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百姓的回归和生产力的恢复。叶湘不知道皇帝此举算是打一棒给个甜枣呢,还是皇帝准备顺坡下驴了,才顺手送叶湘一个借口,好让令狐方名正言顺的自边关回来。 京城到望乡城的商道,这两年早已经被楚莫他们给走烂了,除了路上走的时间久点儿之外,倒不会有什么危险。叶湘在经历初时的震惊之后,便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命,满心雀跃的去准备东西去了。 两年多没见令狐方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虽然两人常有书信往来,但见面跟千里传书毕竟不一样。叶湘的心头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扑扑直跳,没有一刻安生。 令狐老夫人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无语的对秦嬷嬷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会想让这丫头当什么巡察使呢,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哪里有什么巡察使的样子?她就不怕回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怪罪她。” 秦嬷嬷笑着宽慰老夫人道:“您就放心吧,少夫人是个能干的,她既然能一肩担起救济营五万多人的生计,只是去边关看看情况,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再说救济营的人这一年来,可是随着商队往北回去了不少人,少夫人的那个杂货铺承诺给他们活做,也肯卖庄稼种子给他们,现在开了互市,北边的鞑靼也不来抢劫了,那些外出逃难的人一定早就回去了,说不定等少夫人回来时,世子也能回来了。” 令狐老夫人闻言,神色这才稍好了些,“但愿如此吧。” 跟秦嬷嬷宽慰令狐老夫人的一样,叶湘也想到了令狐方若回了京城,那北边互市时,她的叶氏杂货铺是否还能占有优势? 人走茶凉这句话,叶湘向来深信不已。不在其位,无法谋其政,令狐方若是跟皇帝辞了官,互市的掌控者一但换人,她的叶氏杂货铺以后就别想能如现在这般肆意买卖了。 叶湘发动京城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尽量多的去搜集各种东西,吃的,穿的,喝的,用的,玩的,连名间小童玩的瓷娃娃,木盒子都准备了不少。 杂货铺哪里都可以开,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若是互市以后容不下叶氏杂货铺,她大可以直接把她的杂货铺开进草原,大不了到时直接与鞑靼有实力的部落合作,到时多让一分利给他们,她只要能从草原交易到草原的特产运回来卖就够了。 “小姐,这些手饰,您看是全带呢,还是挑几样您合意的带去?”牛大丫将一个个手饰盒从柜中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竟也能摆了满满一桌。 叶湘有些瞠目结舌的瞪了瞪眼,看着那一桌子手饰,突然有种想要抚额的冲动。令狐方在边关这两年,几乎每次车队回来,都会给她捎回来一盒子手饰,有些是他自己闲时做的,有些则是他挑的有草原特色的饰品。别外叶守这两年也会时不时的给她弄回来宫里的手饰,她每次收到东西都会把玩一阵,然后让牛大丫收起来,倒是不知道竟已经积了这么多东西。 及笄礼之后,叶湘本该梳髻的,不过她习惯了梳辫子,令狐老夫人对她的这些事又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叶湘便也就理直气壮的该干嘛干嘛了。随手挑了喜欢的花钿,几只常用的钗子和簪子出来,叶湘便让牛大丫把其它东西全都重新锁回了柜子里。 北地气侯较之京城更冷,十月的京城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可到了北地却已经是万里雪飘了,叶湘薄的衣服没准备几件,裘皮厚衣倒是准备了好几箱子。 511出发 511出发 往常每隔两三月,叶湘都会派人给令狐方送竹筒菜过去,这次既然她要把自己亲自送去了,竹筒菜倒是可以省了,只不过各种处理好的易带易存的食材倒是装了十多车。 准备货物、装车都是叶湘的人做习惯了的,因为这次叶湘要往北方巡察灾民回归的情况,再加上这次她要求装车的东西也特别多,出发时的车队就比往常的商队多了很多很多。等到起程的那天,城外的马车简直浩浩荡荡的一眼望不到边,引得无数百姓跑来看热闹,让原就拥挤的城外显得更加拥挤。 看着那一车车的白发老妪、角总小儿、还有那些一边纳鞋底一边说笑聊天的妇人,负责押送粮草和护送叶湘北去的秦良哲和公孙旬简直目瞪口呆。 “叶湘那个臭丫头该不会是把整个救济营的人都带上了吧?”公孙旬惊的手指头都在抖。 秦良哲看了看那比他们押送的粮草辎重还要庞大数倍的车队,心里幸庆不已,幸好他的责任只是押送粮草,叶湘的安全是公孙旬的责任。他同情的拍拍公孙旬的肩,径自扭头走开了。 公孙旬看着那庞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的车队欲哭无泪,他奉命护送叶湘北巡,可这么多的人和车能算是叶湘的行李吗?这可让他怎么护啊? 叶湘坐着特制的超大防震马车,带着小黑和小花以及金桔和银杏两个丫环,挥别了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就与叶守的马车一起往南城门驶去。 有御林军开道,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只是等车子到了城外,反倒动不了了。叶守看着挤在官道上的商队人马和押运辎重粮草的车队,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小姐姐哪里是去巡察北方的,她根本是去北方跑商的。 “告诉商队的管事,让最前面的车子先往前走,护卫队留下三百人保护姐姐。”叶守掀起车帘对候在马车旁的侍卫吩咐了一句,他身后的小白便好奇的从他的腋下钻过,将头探出了车窗外。 那侍卫原本正想低头应是,却见太子的脸突然变成了一颗豹子头,他惊的身子一歪,好险没摔下马。 “小白乖,小黑和小花在姐姐的车里,你看不到的,快回来。”马车里传来叶守温和的声音,车帘垂下,挡住了少年英美如天人般的脸,也挡住了那只威猛的豹子。 太子殿下平时待谁都是冷冰冰的,似乎也只有在面对三只豹宠和嘉善县主时,才会有这样温和的一面。那侍卫心有所感的偷偷抹了把汗,掉转马头就去寻商队的管事传话去了。 商队的马车一动,城外的拥挤情况就得到了改善,等叶湘和叶守的马车在御林军的护持下与公孙旬等人会合,已经都快辰时末了。公孙旬对叶湘带着商队和灾民一起上路本就有所不满,再加上还姗姗来迟,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他不痛快,叶湘也别想痛快。公孙旬一早就想好了,等叶湘一来就要让她好看。可看着甲胄森森的御林军护持着几辆印有叶氏杂货铺商号标记的马车飞驶而来,他又只能生生忍了。 今日的嘉善县主再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的小厨娘,她是一力操持五万多人的救济营的嘉善县主,是太子的义姐。 为一点儿小事与太子交恶,显然是极为不智的。公孙旬强制压下心中的不愤,想着等上了路再与叶湘算帐。 近千御林军隔开人群,护着几辆马车直致公孙旬等人身边才停下。侍卫上前开了马车,穿着一身明黄太子袍的叶守便自马车里跳了下来。 皇朝最新出炉的太子乃是皇孙夏侯子渊,其人与靖王幼时一样生的俊美无匹,宛若仙人般的消息,早就在立储大典之后就传遍了整个大华。城外看热闹的人原是惊奇城外今日汇集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马车而来,一见御林军护着的马车里跳下一个穿明黄袍服的少年,哪里还会不明白那就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太子爷,顿时便激动兴奋起来。 “是太子,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真是生的好样貌,仙姿玉骨,实乃吾平生仅见。” “太子殿下生的真的好俊啊,我未来的夫君要是能有殿下百分之一的样貌就好了。” 叶守本是要往叶湘的马车去的,听到四周瞬起的喧哗声,想起叶湘一直在他耳边叨念的领袖魅力和民心所向,扭头冲四周温和的微微一笑,顿时引得人群更加喧哗起来。听着四周的欢呼和大叫太子的声音,负责护卫叶守的御林军和侍卫们都不觉摇了摇头。 叶湘掀起车帘,看着四周因叶守而起的轰动,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转眼看向走来的叶守时,两眼都笑弯了,“怎么样,姐姐没骗你吧?” “姐姐说的总是对的。”叶守笑着扒着车穿跟叶湘说话,他与叶湘自在相处惯了,此时离别在即,他也没有要叶湘下车与他话别的习惯,就只站在车边与她话别道:“姐姐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若有事情可到临近的府衙表明身份求助,若是天实在太冷便在路上歇一歇,等到天暖了再行上路也是行的……” 叶湘轻笑一声,打断叶守停不下来的叨念,“行了行了,这些话你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要是再让你叨念下去,天黑了我都走不了,姐姐已是大人了,心里有数着呢,你就别担心了。”叶湘定定看了叶守一眼,温声道:“你在京中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每日读书不要太晚,姐姐最晚明年夏天就会回来了,到时给你做好吃的。” “嗯!”叶守笑着点头,目光不舍的盯着叶湘,慢慢往后退开。“姐姐保重,一路顺风。” 叶湘只笑着与他摆摆手,便放下了车帘。 马车徐徐往前驶动起来。叶湘的车子一动,守在附近的叶氏杂货铺护卫队的三百护卫立即就跟着动了起来,他们自动分成两队一前一后簇拥着叶湘的车子跟上前面的车队,缓缓往北而去。 512警告 512警告 “这……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旬看着跟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径直跑走的马车和那些护卫,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气的头发差点儿没竖起来,他转头看向还站在那里的叶守,扔掉马缰一阵风似的冲过去,“太子殿下,微臣奉命护送嘉善县主北巡,您派人将她带走是什么意思?” 护着叶守的御林军自然不会允许公孙旬这样无礼的靠近,管你是文瑞侯还是武瑞侯,敢在太子爷面前放肆,你就是找错地儿了,几名御林军长枪一挡就将公孙旬拦在了三丈之外。 看着视线中的马车已经走远,叶守这才半转过身看向公孙旬,神色淡漠的道:“文瑞侯错了,那些侍卫并不是本宫的人,而是嘉善县主名下杂货铺的伙计。”说着,叶守上下打量着公孙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本宫原也对嘉善县主要与自己名下铺子的伙计一起上路好奇,现在倒是明白了几分。” 你明白什么了明白?叶湘那臭丫头带着那么多北归的灾民,和自家商队的车队一起上路,难道还要怪到他头上不成?公孙旬差点儿没被气的一个倒仰,胀红着脸想要发作却被赶来的秦良哲死死拉住。 “殿下,微臣等还有军务在身,就不陪殿下述话了,殿下恕罪,臣等先行告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秦良哲拉着公孙旬就打算转身走,却被叶守给叫住。 “慢!” 秦良哲闭了闭眼,只能硬着头皮转身面对叶守,“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叶守缓慢走近两人,看了眼秦良哲又看向公孙旬,声音冰冷的道:“明人之前不说暗话,本宫不管你们看不看得起本宫的姐姐,此去一路都给本宫护好了她,若是她出了半点儿差错,本宫不管你们出身何处,都会叫你等付出代价,可听清楚了?” 秦良哲和公孙旬瞳孔几乎同时都是一缩,面对眼前俊美如嫡仙般的少年的冰冷目光,两人皆觉脊背发凉。明明只是个才十二岁的少年,身上尊贵的气度与威仪却让人无法突视。不过两年多时间,这个流落民间的太子,竟然已有了这样的威势! 不管公孙旬的心里有多少气,也不管秦良哲心里是如何想的,两人都只能选择低头,“微臣遵命!”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他们又怎么会跟未来的皇帝叫板? 叶守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由御林军簇拥着离去。 等人走远,公孙旬才恨恨的挥了下手,怒道:“姓叶的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随便救个人竟然就救到了太子。” 秦良哲瞥了他一眼,衷心的劝道:“你即知她救的是太子,现在太子又如此维护她,就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说那丫头几句又怎么了?”公孙旬口气很冲的回道,每次一听到或见到那个乡下小厨娘,他就忍不住生气,真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那个女人忒不自量力了,每天在府里翻翻帐本,就当自己能管几万人的吃喝拉撒了,也不想想那救济营,伯阳侯派了多少人在那里看顾着。现在竟然连支会我们一声都没有,就带着那么多的灾民上路,她当这些人都不用吃不用喝的吗?就算他们自己能解决这么多人的吃喝问题,咱们领有皇命在身,这么跟着这群人慢吞吞的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咱们是皇庭的人,可不是她嘉善县主的私兵……” 秦良哲刚想说话,就见官道那边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那马的速度极快,连公孙旬都忍不注朝那骑士看去。转眼那一骑一人就到了两人眼前,马上的骑手笑盈盈的冲秦良哲和公孙旬拱手道:“属下见过秦将军,文瑞侯,我们县主说因为今年北去的商队货物比较多,她就要先行一步了,我家县主请二位不用担心她,往北的官道就这么一条,您二位只管一路向北,大家总能碰上面的。” 秦良哲都有些不忍心去看公孙旬的脸色了,他这头才刚说完自己不是她的私兵,她的人就过来支会说她先走一步了,这脸打的可真是“啪啪”响。公孙旬对她带灾民和商队上路百般不满,她更是直接,连跟他们照面都不曾,就直接跟自己的商队走了,完全是一副不屑公孙旬保护的姿态。 秦良哲对那传话的侍卫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这才摸着鼻子走到呆愣的公孙旬面前。 公孙旬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目光凶狠的瞪着秦良哲道:“你说那臭丫头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不屑本侯的保护吧?” 秦良哲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小旬子,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再不是咱们初见时的那个乡野小厨娘了,她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嘉善县主,是令狐方的未婚妻,更是当今太子的义姐。认真说起来,咱们与她也只见过两面而已,你可以看不起她的出身,但至少表面上不要让人看出来,以免若人非议。” 公孙旬被他说的一愣,脸上怒意消了大半,讷讷道:“谁,谁说我看不起她了,我只是,只是……”只是有些生气,只是有些气愤……公孙旬的神色黯淡下来,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在说着:明明大家是一起认识的,凭什么她就成了令狐方的未婚妻呢,就了令狐方的未婚妻就成了吧,可她竟然连面都不再跟他们见了,他不就是跟她要她的豹子吗?他现在不要了还不成吗?现在也是,竟然连面都不见就跑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秦良哲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旬子,她是已及笄的女子,而且与小方子名份已定,你……放下吧。” 公孙旬一脸惊讶的猛然抬头,“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放下不放下的,我……” 秦良哲看着他有些移游的眼神,只微微一笑,低声道:“喜欢上她好像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谈吐、学识和接人待物跟那些无聊的女子都不一样,性子又跟太阳一样,有时能让人感觉温暖如春,有时又能将人晒的火辣辣的疼。” 513已经迟了 513已经迟了 公孙旬诧异的瞪着秦良哲,“原来你也……” “曾经有过好感吧。”秦良哲也不否认,笑容微涩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是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时皇上已经为她赐婚……朋友妻,不可戏啊。” 公孙旬撇撇嘴,尤自嘴硬道:“那是你,又不是我。” 好嘛!他好心好意想要开导这臭小子,结果他竟然给他来这一手? 秦良哲斜了公孙旬一眼,没好气的哼道:“你若真不喜欢她,做什么又总想见她?知道她自己走了还这么生气?照理说,护送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跋涉数千里,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你现在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公孙旬瞪了瞪眼,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脑海里最鲜明的记忆是她两年前于公主府轿厅旁,扶着令狐老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当时乍见她时的惊喜和想要保护她的那种急切心情,现在想起还印象深刻,原来他是喜欢上她了吗? 可是…… 公孙旬只觉得最近两年来心头的那种窒闷感又升了上来,他脸上现出一抹比哭都还难看的笑,笑自己蠢笨如猪,竟然要秦良哲点破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想到这里,公孙旬不禁有些咬牙切齿:大家明明是同时认识的叶湘,令狐方那小子却早早的把人给拐回了府。 想着叶守的身世以及皇帝的赐婚,公孙旬只觉得的胸腹翻涌,一口血卡在喉咙里要呕不呕,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这一瞬,以前很多被他忽略的线索都被他一一连接在了一起:叶湘的巧手,令狐方的贪吃,叶守的身世…… 说什么皇上赐婚?皇上深居宫中,能认识一个乡野厨娘? 这一切八成都是令狐方那臭小子捣的鬼。不管他是见到叶守心里有了怀疑,进而接近叶湘;还是他因接近叶湘,才见到的叶守,因而对叶守的身世有了怀疑,最后顺手推舟的谋划着把人拐回了府,都有些不厚道。 大家是兄弟又都认识叶湘,以令狐方以往磊落的性格,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无声无息的把人给拐回了府,事后还连看都不给他们看一眼,防他们跟防贼似的,说令狐方心里没鬼打死他都不信。 公孙旬磨了磨牙,一把拉住想要走开的秦良哲,低声怒道:“你说令狐方那混蛋的是一早就知道了咱们对叶湘也有心思,所以才默不吭声的把人给拐回了府,之前咱们几次相邀他都推三阻四,这两年驻守边关更是连封信都没给咱们写过,他这么故意疏远咱们,是不是就是怕咱们觊觎叶湘那小丫头?” 你才想明白啊?秦良哲有些头痛的揉额,“仙品居开张前昔咱们去仙品居堵他,还记得他是怎么说咱们的吗?” 公孙旬低头回忆了下,拧眉道:“他那时既然会那么说,就应该早就知道咱们对叶湘那丫头有想法了。” 秦良哲失笑道:“他自然是一早就知道咱们两个的心思,才会防咱们跟防贼似的。” 北运的辎重粮草一早就已准备妥当了,四周的兵卫们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等着两位将军发号师令。他们原是在此等着叶湘的,既然叶湘已经走了,他们自然没必要再在这里停留了。 秦良哲拉了公孙旬一把示意他上马,又转头吩咐副将传令全军起程,这才上马跟公孙旬边走边道:“我事后认真回想了下,那小子应该是在咱们陪他一起去前山屯包子铺吃饭的那一回,就看出了咱们对叶湘有想法了。至于事后他不让叶湘与咱们见面,倒也不能全怪他,是咱们自己之前没想明白自己的心,心情闷结之下对叶湘多次出言不逊,才让他绝了让叶湘再与咱们见面的心思。” 公孙旬一听又想呕血了,瞪着秦良哲道:“我是从没往这个上头想过,才会愚钝到此,你呢?你又是何时知道自己对那个臭丫头有意思的?”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听话会不会抓住重点啊?”秦良哲看着他一副想找人拼命的架势,也不由气结,他好心好意的在这里跟他分析事情经过,这小子倒好,还怪起他来了,果然跟蠢人在一起久了也自己也会变蠢的吗?他压着声音怒道:“咱们现在在这里争这个早晚还有意义吗?现在的重点是那丫头早在两年前就被令狐方那混小子给拐走了,咱们要是还想认那个兄弟,就得看清楚自己的心,守好自己的本份。” 公孙旬闻言满身的怒气就滞了滞,想起自己以前的出言不逊,不由颓然道:“皇上圣旨都下了,名分已定,我就是想不守这个本份也不行吧?可……令狐方那小子还会跟咱们一块儿吗?” “会的。”秦良哲很是自信的笑道:“那小子向来看一步算十步,猴精猴精的,准是一早就把咱们的反应算到了,这两年他在望乡城过的那么顺心,咱们也没少给他谋画。再说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咱们对那丫头也就是想一想,一听他那边出事,咱们就忙不迭的向皇上求了这押送粮草和护卫他未婚妻上路的差事,可算是仁致意尽了,他要是这样都还小鼻子小眼睛的揪着不放,那这兄弟扔了也不可惜了。” 公孙旬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秦良哲的话。 叶湘的车队车多,货多,人多,虽然都是马车但管理照看不易,难免会托慢速度,不过半个时辰就被秦良哲和公孙旬等人给赶上了。 公孙旬一看到那辆印着叶氏杂货铺徽记的马车,突然就紧张起来,拉着秦良哲求助道:“我,我该怎么办?” 秦良哲看着紧张脸红的公孙旬,不觉失笑,“把不该有的心思歇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公孙旬瞪着他看了半晌,挑眉问:“你放下了?” 秦良哲摊手,“不放下还能怎么样?”说的一脸无奈。 514合好 514合好 是啊,不放下还能怎么样?以他们这样的人家,娶妻都有严格的标准,以叶湘现在的身份是断断不会给人做妾的,所以就算令狐方这会儿嗝屁了,也轮不到他们。 公孙旬深吸了口气,看着前面一眼望不着边的庞大车队,想着就算这会儿见不到叶湘,中午歇息,晚上扎营时也会见到,他在心里很是做了一翻心里建设,才神情坚毅的握了握拳头,道:“我努力吧!” 可事实证明,就算是到了中午歇息、晚上扎营的时候,他也见不到叶湘。人家不管是上路还是休息,都在自己的车队之中,根本就没有要跟他们照面的意思。 叶湘已经预见了令狐方回京后,叶氏杂货铺在边城必定会受到其他势力的打压,她要想稳住现在的局面,再把杂货铺开进草原,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每日忙着与各个地区的执事商讨事宜,与挑选出来的几位要前往鞑靼的执事反复商讨进入草原之后,将会面临的各种局面和遇到的问题,连下车走走活动一下手脚的时间都是压缩再压缩,更别说是见人了。 又是一天夜幕降临,马车在一处宽阔的平地上停下准备扎营,今天的事情正好已经商讨到一个段落了,几位执事起身告辞。待人都下车后,叶湘神情略显疲惫的闭上眼,依靠着车壁养起神来。 “小姐!”银杏从车外探进头来,一看到闭目养神的叶湘,到口的话就有了犹豫。 “什么事,说吧。”叶湘眼也没睁的轻声问。 银杏倒底不敢隐瞒,道:“文瑞侯又派人过来问您有没有时间了,您……要见见吗?” 上路三天了,叶湘还没跟公孙旬和秦良哲碰过面呢。倒不是叶湘不想见,而是车队刚起程就状况百出,领队时时过来请示,叶湘又要忙着规画把自己的杂货铺开进草原的计画,实在没能挤出时间来。 叶湘睁开眼,透过被银杏推开的车门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低头沉吟了下,才道:“就说晚上我会请文瑞公与秦将军一起过来吃饭,你回了来问话的人之后,去把咱们带的竹筒菜多拿些出来,让再让楚莫搭个大点的篝火,到时咱们就在火堆旁摆一桌。” “是,奴婢马上命人准备。”银杏说完却没有马上走开,而是看着叶相问,“您要不要先回那边的马车上休息片刻?” “不了,我就在这里眯一会儿,你把小黑和小花放下车吧,让它们过来和金桔一起守着我这边,你好放心去做事。” “是!”银杏体贴的把车门合上。车外的喧闹声很快就静了下来,只有远处传来扎营的吆喝声还隐隐可闻。 叶湘微微一笑,放心的任自己沉入梦乡。 知道叶湘要邀请他们共进晚餐,秦良哲和公孙旬不禁面面相觑,都难得的紧张了。 明月当空,篝火熊熊,穿着牙白色薄袄的少女蹲在地上喂豹子,少女精致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体型壮硕的两头猎豹看起来非常的凶猛霸气,在她的面前却乖巧尤如两只家猫。 “……路上一切从简,伙食可能没有在家的好,你们要乖乖吃完,不可以浪费食物知不知道?”夜风将少女的温声细语吹来,公孙旬只觉的心跳不自觉急跳了起来,看着火堆旁背对着他们的少女,裙摆如盛开的雪莲般铺在脚边显得腰肢更加纤细,身形更加柔美,那样子就像她的声音一般温婉柔弱。 她本该养在深闺里,一辈子被人呵护娇宠着的…… “小姐,秦将军和文瑞侯到了。”银杏的声音适时打断了公孙旬的意想,叶湘转身看向两人,微笑着微微曲膝,“见过秦将军,文瑞侯。” 秦良哲和公孙旬连忙低头回礼,秦良哲笑道:“事隔三年,县主莫非还在记恨我俩强索两只灵豹之仇吗?” 叶湘没想到秦良哲会以这样亲近自然的口气与她说话,不由眨了眨眼,心里想着两人的意图,面上却是换了副娇嗔的模样,哼道:“哪里是我记恨你们,明明是你们记恨我才对吧,几次相遇都没好话的可是你们。” 秦良哲和公孙旬对视一笑,双双给叶湘做揖赔礼。 公孙旬道:“以前都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县主莫怪。” 秦良哲道:“年少难免轻狂,那时因为没有抢到你的豹子,气闷之下难免说话不经大脑,这两年我们早就后悔了,还请县主莫怪。” 公孙旬心说:才怪!他三天前还想找她的麻烦呢。 叶湘偏着头打量两人,心里想着两人是伯阳侯一派系的人,又曾经是令狐方的兄弟……或许现在还是,想当初初见时,她对他们的第一印象也还不错。“好吧,原谅你们了。” 叶湘清脆悦耳的声音,听在秦良哲和公孙旬的耳里就尤如仙乐一般。 秦良哲打蛇随棍上,笑道:“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你也别叫我们将军,侯爷的了,我们与令狐方是兄弟,你叫我们一声大哥,我们叫你弟妹,如何?” 这是要合好的意思? “好啊!”叶湘眉眼一弯——笑了。她伸手往旁一引,两人便看到了篝火旁的地上,那里铺阵着红色的地毯,其上摆着两张并在一起的矮几,几上则摆满了反盖着的碗盘。“两位大哥,请坐。” 一餐“合好”饭吃完,秦良哲和公孙旬便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对于叶湘的那一点萌动的好感,在认清“朋友妻不可戏”的现实之后,他们都觉得既使得不到,时常能见到也算是一种安慰。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因为三人关系“合好”,少了侍卫阻拦,两人终于见识了叶湘的日常生活——真的好忙,好忙。 叶湘现在每天确实很忙,她现在手里要管理的,光自己的产业就有京城美人坊这个成衣手饰铺子,前山屯的包子铺,青山镇的成衣、饰品、糕饼批发铺子,前山屯的养殖基地和从前山屯到京城一路的田庄等等。 515“喜”相逢 515“喜”相逢 还有伯阳侯府的一系列产业,如摆在明面上的仙品居,茶楼,数间用于出租的铺子,城外三十里处的爱国村,叶氏杂货铺,以及分布于京城郊外和江南各地的庄子等等,至于暗处的田庄以及金银矿山每半年才结算一次,就暂时不提了。 虽然各处铺子或田庄都有各自的管事管理,但最终的帐本或是一些事情的决策,只能由叶湘拿主意,这些还都只是简单的,像爱国村、叶氏杂货铺,青山镇的成衣、饰品、糕饼批发这几处铺子才是最为繁琐的,她每天需要回复无数的飞鸽传书,跟不同的管事见面,有时几人碰在一块儿一商讨就是大半天,哪儿还有时间理会秦良哲和公孙旬啊。 每天忙碌的尤如陀螺般的生活,让叶湘极为满足和享受。因为对于她来说,每天做的事情不单能为她自己赚进无数白花花的银子,还能带动无数穷苦的家庭生活奔小康,算是既赚了钱,也做了好事。 日子就在叶湘的忙碌中,一天一天的过去,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的冷了起来。虽不至于下雪,但雨水却不少,有时甚至会连着下数天的雨。秦良哲和公孙旬都是军旅出身,手下兵士连枪林箭雨都不怕,更别说是区区雨水了,那些兵部派出负责押送粮草的民兵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长年负责往各地运送粮草,早就习惯了在雨天行路。 秦良哲和公孙旬原还担心叶湘带着的商队和那些灾民会拖慢脚程,所幸叶湘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安排了清一色的马车装货和载人,就算马车不全是崭新的,车壁并不防雨,待下雨时,在马车外加罩一层油布一样不防碍行路。 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一个半月。 十一月的边城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这天一早,路边的水洼里的薄冰都还没来得及融化,保林郡林水县的林水城城门外就迎来了一队披挂整齐,甲胄森森的骑兵。这队人前头的四名兵士的马上皆插着杆大旗,五方旗帜随风高高飘扬,其上的字分别是,帅,令狐,望乡,伯阳。 “那是伯阳侯世子的亲兵队,还打着帅旗,是令狐将军来了吗?”进出林水城的百姓纷纷惊讶的驻足观望,不时低声的交头接耳,望着骑兵的目光无比的热切。 伯阳侯和令狐这个姓氏在边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特别是伯阳侯世子任望乡城守城主帅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令狐方之名简直比各村各镇随处可见,时时被人膜拜的土地婆土地公都还要深入人心。边关人人皆知:伯阳侯世子不但年轻俊逸还英武不凡,最重要的是他打败了鞑靼人,还跟凶悍的鞑靼人做生意,让他们不再抢百姓的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林水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争相跑来围观,林水城县令得到消息匆忙赶来,却是连令狐方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邓扬给打发了。 可令狐方停在林水城外,林水县令哪里敢离开,看看四周围观的人群,便遣了县衙的差役过来维持现场秩序,免得打扰到了这位尊贵的主儿。 天上的日轮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移上众人头顶,五名传令兵不断的来回奔走,传递着贵客到来的时间。停在路边的这一队骑兵却仍如早晨刚来时那般,肃容静候在路旁。马背上的骑士个个腰背直挺,披挂整齐,连队形都没有乱掉一丝,只叫路旁围观的众人惊叹连连。 “他们在等的那什么县主,是什么人啊?” “真不知今天要来什么大人物,竟要令狐将军亲自迎接?” 正在众人说话的档口,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点,慢慢的,黑点变成了无数如蚂蚁大的马车,然后随着距离的接近,迅速的变大。 令狐方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前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车外人声喧沸,叶湘放下手里的书册,好奇的掀起车帘向外看,尚未来得及看清四周的景致,视线里就闯入一个催马疾驰而来的身影。叶湘一下扔了书册,跪坐在车窗前,扒着窗框定睛看去,视线里的那人随着距离的拉近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而她嘴边的笑意也随着那人的接近,慢慢在唇边绽开。 令狐方胸腔里的心,跳的跟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他的目光牢牢的落在那张探出车窗的绝美容颜上,风在耳边呼啸,整个世界都在倒退,只有她,在他的眼中慢慢变大。 “立轩!”马车里少女欣喜的呼唤,让令狐方也忍不住咧开了嘴,他正想出声回应,却见对面少女似乎被什么扯了下,身体向后跌去。 令狐方还来不及担心,下一瞬,一黑一花两颗兽头从小小的车窗里钻了出来,冲着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的獠牙。 “嘶——”令狐方胯下的白马突然人立而起,令他全无防备之下,一下就被甩了出去。 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大概就是了吧! 在远处观望的百姓们呆了,在远处静候的兵士们也呆了,停在原地正准备拿令狐方会不会弃马坐车打赌的邓扬等人也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被白马甩飞出去的令狐大将军,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然后潇洒的落到地上……然后因为惯性,身体又在地上连滚了两三丈才停下来。 看着原本一身白袍,玉树临风的大将军,在地上滚了n圈之后,瞬间成了泥猴,所有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幕英雄佳人喜相逢的戏码,谁知竟然是大将军骤变泥猴! 邓扬等人反应过来,连忙打马向令狐方冲了过去。 马车里的叶湘一听到马嘶声就暗叫不好,她忙扑到窗前,一把抱着小黑和小花脖子往回扯,一边扭头往窗外看去,却正好对上令狐方趴在地上抬头看来的眼。 骑着白马翩然奔来的王子,瞬间变成趴在地上呸泥的“叫花子”,这是一个神转折。叶湘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可看着令狐方脸上东一块泥渍,西一块草渍的,她实在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516亲近 516亲近 马车无比平稳的停了下来,叶湘一边一下拍在小黑和小花的头上,嗔道:“你们两个小坏蛋,看看,立轩被你们两个害惨了。” “呜——”不过是冲他笑了一下表示久别重逢后的喜悦,那白马太没胆了,比家里的老马差远了。小黑低呜着扭开头,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理那个人了。小花则挣开叶湘的手,重新扑到车窗前,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令狐方。 叶湘此时也顾不得捣蛋的小黑和小花了,她回身拉开马车门,伸手扶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候在马车旁的金桔和银杏的手,跳下马车,提着裙摆就想向令狐方跑去,谁知脚都还没迈出去,身体就往一旁倒去。 令狐方一见车门打开,眼睛就不由一亮,近三年未见,他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妩媚动人的大姑娘了。可还没等令狐方感慨完,就见叶湘的身体一歪,吓的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小心!” 令狐方顾不得自己方才摔的一身泥,忙提气朝叶湘飞掠了过去。原本正往他身边赶的邓扬等贴身侍卫一见,忙又调转马头往他追去。 待得冲到佳人面前,看着半靠在丫头身上的叶湘,令狐方的脸都是白的,“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他伸出手,又无奈的缩了回去,深怕自己一身的泥弄脏了她的白衣。 “我没事,只是脚麻了。”叶湘眯着眼睛冲他甜甜一笑,“倒是你,可有伤到哪里?” 看着叶湘娇艳如海棠般的美丽容颜,令狐方只觉得这边关的寒风似乎一下变成了灶膛里吹出的热气,让他心跳如鼓,呼吸困难,浑身都燥热起来。相较于三年前的青涩,叶湘精致的小脸退去了稚气,更显眉如远山,目如点漆,顾盼之间已有了少女特有的妩媚之感。 令狐方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才道:“我没事,就是弄脏了衣服罢了。” 叶湘看着令狐方的大花脸,忍不住抿唇轻笑,“你都成大花猫了,得好好擦擦才成。”她指了指紧挨着的另一辆马车,道:“那辆车是空的,平时只做我与管理们商量事情时用,你上去把脏衣服脱了,我让金桔开箱笼给你拿更换的衣裳。” 令狐方对此倒没有什么异义,他深深的看了叶湘一眼,便转头上了那辆空马车。令狐方一走,邓扬和常凯等人才敢上前来给叶湘行礼。 叶湘对他们见令狐方活像老鼠见了猫似模样,并不是很能理解,不过还是指着那马车对邓扬和常凯几个开笑道:“你们赶紧过去侍候着吧,免得他一会儿心情不好,拿你们撒气。” 撒气?邓扬几人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或许别的时候令狐方确实是会因心情不好迁怒于他们,但今天有“叶湘”这个超级救火致宝在,那肯定就不会了。 换了件干净衣裳,收拾妥当的令狐方又是俊逸帅哥一枚。他下车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叶湘,而是叫来邓扬。“去把那匹敢甩本世子的白马宰了,晚上给营里的兄弟们加餐。” 因为与靼鞑的交易往来,优质的战马不再是稀缺且不可得的资源,因此令狐方下起命令来都带着股土豪般的劲头,战马说宰就能宰。 世子爷实在没什么气量可言,不然干嘛非跟一头畜生一般见识呢?邓扬和常凯等人嘴角微抽,死死的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 见令狐方回身直接钻进了叶湘的马车,紧接着车里就传出两声低沉的兽吼,邓扬和陈宏等人不觉相视闷笑:世子爷今年八成八字跟畜生犯冲,才刚被马给甩飞了,这会儿连县主的两只豹子也不待见他,连想跟未婚妻好好聚聚都不行,可怜哦! 马车里,小黑高昂着头整个身体都压在令狐方的身上,一双前爪还不停的在他的头顶上扒拉,小花则兴奋的直往他肚子上拱,真拱的令狐方坐都坐不住,最后干脆放弃反抗,被两只豹子给压平在车板上。 久别重逢,小黑和小花见到令狐方都兴奋的很,只是先前他骑的那匹马太过胆小,它们只不过冲他笑了笑,就把那马吓的撅蹄子了。这会儿令狐方上了马车,它们自然要表示一下亲近之意。 叶湘看着被两只豹子“蹂躏”的令狐方,抱着只抱枕缩在车厢一角“哧哧”直笑。 令狐方推推压在身上的两只毛绒绒的大家伙,小黑和小花立即动作一致的联手“打压”他的反抗,跟母鸡孵蛋一样把他拢在身下继续压着。 这都是什么奇怪爱好?好好的两只豹子,学什么老母鸡孵蛋啊? 小黑和小花身上并没有露出丝毫野兽的攻击意图,纯粹就跟两只大猫一样,在跟令狐方闹着玩。令狐方被压平在车板上动弹不得,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被两只豹子整的都没脾气了,“它们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奇怪爱好?你怎么也不管管?” 叶湘缩在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点儿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养成这爱好的,只知道有一阵子,小守在院子里养的几只老母鸡抱窝了,它们特别喜欢跑去看,后来我和小守罗汉床上的抱枕就总会莫明其妙的不见踪影,大丫带着陈豹、陈虎几个找了很久才在花园里的假山洞里找到失踪的抱枕,它们好像在那里弄了个新窝。” 令狐方放弃反抗,任两只“大猫”把他压在车板上,扭头看着笑不可抑的叶湘,目光灼热。三年不见,他的小丫头出落的更加光彩夺目了。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肤白如雪嫩如凝脂,柳眉高如远山,鼻梁高挺,一双明眸清澈透亮,顾盼之间便如群星闪烁般,让人看得移开眼。再看她曲腿侧坐尤如琵琶一般,腰身纤细,似比同年纪的少女要更加丰满许多。 想起两人相拥而眠的无数夜晚,令狐方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只蹿头顶,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骚动起来。 517你长大了 517你长大了 令狐方用力闭了闭眼,在心底无力的呻吟一声,不敢再任自己想下去。三年前他能放任自己的心意拥抱小丫头,是确信自己有绝对的自制力,不会让事情失控。可现在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那如葫芦般纤巧优美的体形,他光想想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更别说碰触了。 没见到小丫头之前他是日思夜想,现在见到了,他反而有些怕与小丫头独处了。军营三年,跟一群男人在一起,除了正事,能聊的话题逃不开女人和酒。荤段子听多了,他午夜梦回难免会幻想拥抱小丫头的情景,现在小丫头真真实实的坐在他面前,还长得婷婷玉立尤如熟透的水蜜桃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诱惑他的气息,令狐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之后这段日子将会如何的水深火热了。 明明是自己的女人,还只能看不能碰,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叶湘发现了令狐方的异样,忙扔开抱枕挪到他身边,将把他当蛋孵的小黑和小花赶开,“是刚才摔的?还是小黑和小花不小心弄到你哪儿了?” 令狐方一把抓住叶湘想要探查他身体的手,可这一抓他就后悔了,小丫头的骨架小,小手握在他掌中只觉得柔若无骨满手骨腻,这是真正的软玉温香。令狐方有些想哭,他觉得的自己的身体骚动的更利害了,心跳不受控制的狂跳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令狐方都不敢睁眼去看近在咫尺的小佳人,声音痛苦的呻吟道:“丫头,你长大了,而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 叶湘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之后便笑得不行,伸手拍拍他的脸,故意低头凑近了他,诱惑道:“想不想成亲。” “做梦都想!”令狐方睁开眼,定定的看着近在只咫尺的娇美容颜。 想就好! 叶湘微微一笑,又凑近了他一些,低声道:“我已经跟祖父和祖母商量过了,现在互市已经开起来了,只要咱们大华仍旧强大,只要互市的交易正常进行,鞑靼应该不会再重掀战火,令狐方,咱们辞官回家赚钱成亲生娃娃吧。” 令狐方一下愣住。 叶湘还以为他舍不得高官厚碌呢,不由扑到他身上急道:“皇上处处提防咱们侯府,万一他要你一辈子驻守望乡城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当一辈子老姑娘。” 令狐方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抱住叶湘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在她还未及反应时,在她嫩滑的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才眉开眼笑的道:“为了不让叶大姑娘当一辈子老姑娘,看来我只能选择辞官回家赚钱成亲生娃娃了。” 跟令狐方达成了共识,叶湘的心情好的简直要飞起来。令狐方自觉自制力下降,为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事情,委屈了叶湘,倒也不敢与叶湘做太过亲密的身体接触,把她拉起来之后,便只拉着她的小手,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聊起分别三年的点点滴滴来。 两人你问我答,我问你答,说着很多其实两人通信时就曾说过的事情,只是此时坐在一起旧事重提,两人仍能说的兴高采烈,一点儿不嫌絮叨。 马车外,叶氏杂货铺的各方执事见令狐方进了叶湘的马画之后,都很有眼色的各司其职,把自己一方车队的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敢去打扰马车里的两人。邓扬和陈宏则接下了亲兵卫队的事情,一个负责给商队带路,一个负责带着亲兵卫队护卫整个车队。 秦良哲和公孙旬两人相视无语,心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就连调教出来的手下都是一样一样的,看把一个个给能的,什么事都自己处理好了,做他们的主子完全就是个摆设。两人酸溜溜的在心底诅咒两人迟早有一天被手下给联手卖了,一边苦逼的安排粮队和护卫队跟着令狐方的亲卫兵往望乡城赶。 从林水城到望乡城只有一百多里,众人一路急赶慢赶,到望乡城时已经快要到子时了。叶湘的住处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帅府后院,紧挨着令狐方住的院子一间小院子。 “……桌子家具都是我命林水城的木匠现打的,被褥也是我亲自挑的,就是这北地天冷,晚上只有睡火炕才能挺的住。”一到地方,令狐方就拉着叶湘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让金桔和银杏去旁边的院子收拾安置。 一连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叶湘脚踏实在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在晃,从寒冷的室外进到令狐方烧了地笼的内室,身子一挨到床,旅途的疲惫就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抬手揉了揉眼睛。 “困了?”令狐方拧了块热帕子过来,看到叶湘揉眼睛,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叶湘的脸。“要不先在我这儿歇歇?” 叶湘被他手中的厚茧刮的脸皮微疼,偏头躲开他的手,抢过他手里的热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把帕子塞回令狐方手里,踢了羊皮短靴,连衣服都不脱就四仰八叉的躺到了令狐方的床上。 令狐方顺手将手里的帕子抛回水盆里,低头看着躺着装死的叶湘,柔声笑道:“想睡也要脱了衣服再睡,你这样要怎么睡?” 叶湘睁开眼,侧身撑起头看着他笑,“我要是脱了衣服,你确定你能忍得住?” 令狐方闻言心头一动,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瞟向了叶湘,唇角因隐忍而缓缓抿起。 叶湘一看他那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轻啐了他一口,没好气的嗔道:“看什么看,有贼心没贼胆,再看小心憋死你。” 令狐方看着她似娇似嗔的娇媚模样,只能在心底苦笑,喉咙却有些发紧,视线似在自己的意识,停留在她的樱桃小口上。叶湘的唇形很好看,小巧却不单薄。 518是兄弟 518是兄弟 令狐方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理智却告诉他不行,以他现在的自制力,一旦忍不住就会让事情失控,这里是边关,不是京城,他不能委屈了他的小丫头。 前世叶湘活到了二十五岁,再加上来到这里的三年,她的实际已经高龄二十八了,身为大龄女青年,又有个英俊到冒泡感情要好的男朋友,然后也会想要对方的亲亲抱抱,只是看着令狐方脸上的挣扎之色,叶湘甜密又有些坏心的笑了。她自然知道令狐方为什么心里明明想的要死,却不敢碰她。 这是他对她的尊重和疼爱,她自然要领情。掀起被子将自己卷成被子卷,连脸都半埋进被子里,叶湘只留了一双笑弯的星眸露在被子外,笑着冲令狐方道:“我困了,今儿就在这里睡了,你也早些睡吧,我准你抱着我的被卷睡。” 令狐方看着她那个样子,摇摇头,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该笑,以他如今欲求不满一点即着的身体状况,没成亲前他可不敢再抱着她睡了。伸手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在叶湘的身上,给她捻好被角,令狐方才去衣柜里再翻了床被褥,就在叶湘的床前打起了地铺。 第二天一早,令狐方出现在练武场上巡视时,数万兵丁的目光齐唰唰的看来,那神情各种暧昧。昨天令狐方到林水城接人的消息早就在望乡城里传开了,而今天一早,令狐方与嘉善县主同住一院的消息,在邓扬等人有意的大嘴巴喧扬下,早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邓扬几个也是没办法了,令狐方对叶湘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两人昨晚又是睡一个屋的,他们深怕自家世子一时没忍住提前过了洞房,万一叶湘要是珠胎暗结,那名声可就全毁了,现在他们这么一喧扬,虽然婚前失贞也不太好听,但好歹两人是未婚夫妻,令狐方是个正常男人,他三年未回京一时没忍住把未婚妻那个啥了也算是情有可缘,等回京时万一有人说起来,对叶湘的议论也能宽容些。 令狐方出房门之后,暗六就把邓扬等人的所做所为告诉过他了。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不过令狐方转念一想便释然了,这件事喧扬开来后,对叶湘的名声肯定会有所影响,只不过对于他辞官归隐却极为有利,正好让他顺势而为。 听着耳边各种“春宵一刻”的议论声,一路走过收获n多调侃的暖昧目光,令狐方眉头都没皱一下。冷着张脸巡视完一圈回到操练场旁的看台上,却迎面碰上秦良哲和公孙旬。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佳人在怀,令狐世子怎么不多睡会儿?该不会是不行吧?”公孙旬带着浓浓酸味的话一出口,就惹得秦良哲低头猛咳。 秦良哲心底对公孙旬的不能自制,其实颇多怨言,他们是来和好的,又不是来找事的,说话这么冲,还能不能继续好好玩耍了? 令狐方侧头认真打量两人神情,半晌之后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直笑得两人头皮阵阵发麻,才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朝两人拱手道:“昨日太过匆忙了,还未谢过你们一路护持内子之恩呢,多谢了!” 公孙旬和秦良哲对视一眼,公孙旬心急的忍不住抢先问道:“你还肯认我们是兄弟?” 令狐方挑眉,一脸无辜的摊手道:“我何时不认你们为兄弟了?”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若非亲身经历,公孙旬和秦良哲都忍不住想相信他了。 公孙旬扭头和秦良哲再次对视一眼,这次和令狐方见面的情况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啊?令狐方这也太平静了吧?之前他们可是大吵过一架的,他难道都忘记了吗? 秦良哲道:“自打叶湘入京之后,你就没怎么搭理过我们了,这总没错吧?那天在仙品居里的情景难道你也忘记了?” “没忘啊。”令狐方回答的理直气壮,道:“你们对我未婚妻出言不巡,还不许我生气不搭理你们?可生气归生气,又不是结下什么生死大仇,大家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气生完总还要合好的嘛,不是吗?” 公孙旬和秦良哲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睛都不由一亮,却听令狐方紧接着,以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道:“不过你们真的都想通了?有道是兄弟妻不可戏……” 公孙旬当场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压着声音咬牙骂道:“你小子还敢说,不声不响的就把人拐跑了,我们就是想想不通也没折吧?” 秦良哲比公孙旬看的明白多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公孙旬道:“你小子怎么还没想明白,他就是怕咱们跟他抢,才先下手,把人直接给骗回了府上的。” 公孙旬立即怒目瞪向令狐方,骂道:“你小子太卑鄙了。” 令狐方愉快的笑出八颗大牙,还不以为意冲两人拱手笑道:“过奖了,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一副典形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也算是皆大欢喜。秦良哲和公孙旬心下都不觉松了口气,令狐方打退鞑靼,平定边关,开互市与鞑靼通商以换得鞑靼不再扰边,而叶湘在京城救济五万多灾民,这些都是不世之功。 伯阳侯已经是超品侯爵,之前满朝文武都在暗中猜测,伯阳侯若再建功勋,皇帝赏无可赏之下,会不会兔死狗烹?可随着叶湘被指婚给令狐方,叶守被立为太子之后,大家又不确定起来。 对于秦良哲和公孙旬来说,不管为公还是为私,他们都不想令狐方断了交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帝最后真的对伯阳侯府下了杀手,以秦家和燕国公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应该也不至于被牵连才是。 做为兄弟,秦良哲和公孙旬只希望万一真有那一天时,他们在其中多少能帮上一帮。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在他们在此打算之前,令狐方其实就已经决定辞官归隐了。 519谣言 519谣言 有了沸沸扬扬的流言推波助澜,令狐方辞官回京成亲生娃的奏章就很顺理成章的送了出去。 等叶湘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很多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揉着惺松睡眼从床上坐起来时,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到了边城,而她身下睡的床还是令狐方的。 坐在炕上往外探了探头,叶湘提声试探的唤了一声,“金桔,银杏。” 外室的房门应声而开,金桔和银杏提着热水和洗漱用具进来。一见叶湘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拥被坐在床上,金桔和银杏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金桔道:“小姐请稍待,奴婢这就回隔壁院子取换洗的衣物来。” 叶湘有些茫然的看着似乎特别雀跃的金桔,眨了眨眼,问银杏,“金桔今儿是遇上什么好事情了?这么高兴。” 银杏虽然是令狐方拨给叶湘的,不过她早就明白自家世子爷对未来夫人的心意了,是以她的一腔忠心也投效在了叶湘的身上,当下便把外头的传言跟叶湘一五一十的说了。 叶湘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就算昨天晚上真跟令狐方哪啥了,她都不会如时下的女子那般觉得羞愧或丢脸啥的,更何况她跟令狐方昨天什么都没有,那些传言就更不会让她在意了。 “随商队一起回来的那些灾民都离开了吗?” 银杏一边给叶湘递洗脸的乳膏,一边回道:“今天早上都离开了,他们原本早上还想过来给小姐磕头的,不过知道小姐还在睡之后,就在大帅府门口磕了个头就都回去了。” 叶湘闻言笑道:“又不是见不到了,他们既然跟咱们一路到了望乡城,就说明他们原本就是住在望乡城附近的百姓,反而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都得在这附近转悠,还怕没机会见面吗?” 银杏听了也忍不住笑。 洗漱过后,换上金桔取来的新衣,知道令狐方不在府里,叶湘随便喝了碗红豆粥就迫不急待的出了门。这个时空的地域虽然与地球的古中国极为相似,但却是不同的。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叶湘从前山屯走到京城,再从京城走到这望乡城,已经算是比较能跑的了。 上辈子没机会出去旅游,什么西安,凤凰古城都没去过,现在有现成的边关城池给她看,叶湘哪里还能忍的住,带着金桔和银杏兴匆匆便出了大帅府。府门处,范海、包来喜等一行二十多名护卫已经静候多时了,一见她们出来便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叶湘隔着维帽的纱帘看着一众侍卫道:“今天咱们就在这城中逛逛,你们谁认得城中的叶氏杂货铺的路,便在前头带路吧。” 一个清瘦高挑的青年排众而出,向叶湘抱拳道:“禀小姐,属下随商队来过这望乡城几次,认的路,就由属下为您带路吧。” 叶湘微微颔首,“有劳!” 那青年忙一脸惶恐的低头连声不敢,转身带着众人延着大街便往前走去。清一色的黑色镶红边短打棉袄是叶氏商队护卫特有的装束,二十多名护卫簇拥着两名容貌皎好的丫头,以及中间一位头戴维帽的少女出现在的望乡城的街头,顿时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 街旁的酒楼、茶肆里,也都有无数人探头出来,对叶湘一行人指指点点,大声议论着: “快看,快看,叶氏商队的那些护卫护着的是什么人啊?” “那两个姑娘长得可真漂亮,长得细皮嫩肉的。” “难得在这边城还能见到个头戴维帽的姑娘,那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的吧。” “哎哎,叶氏商队不就是嘉善县主的产业吗?嘉善县主昨天半夜就进城了,你们说这些人护在中间的那位头戴维帽的少女,会不会就是嘉善县主啊?” 一言既出,四周的人群静了一下,然后“轰”的一声便乱了起来,无数人从酒楼茶肆里冲出,争相往叶湘等人追去,全都好奇的想要看看,这位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嘉善县主倒底长什么样? 范海等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四周人群的骚动,立即警惕的将叶湘团团护在中间,抽刀面对四周围上来的百姓。 叶湘也被四周百姓的骚动吓了一跳,可她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不可能成为百姓的公敌啥的,因而忙出声提醒范海等人,“都别冲动,先问清楚了再动手。” 只是还不等范海等人发问,就有百姓冲叶湘一行人大声问道:“喂,你们护在中间的是不是就是那位嘉善县主啊?” 叶湘刚想回答,可紧接着就听到又有人问:“嘉善县主,听说您与令狐将军昨天圆房了,是不是真的?”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背地里偷偷议论的吗?叶湘无语的看着四周好奇打量她的百姓,一个念头还没轮完,耳边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喜声。 范海和包来喜几个大老爷们都是一脸的尴尬,主子被人大庭广众的问这种问题,那些百姓还恭喜她,众人都不敢想像,叶湘隐于维帽后的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 “……”叶湘的脸色倒是不难看,她此时其实是非常无语的,这些百姓压根儿也没想过要她回答,他们早就认定了她和令狐方的事。 可看着四周一张张散发善意的笑脸,叶湘根本就生不起气来。 她维帽上的白纱跟马车的车帘都是同一材质,自外往里看只能看到纱帘的白色,可她自里往外看,却宛如无物一般,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四周每天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致的表情。 这些百姓围住她只为单纯的跟她说声恭喜,并不是要耻笑或指责她婚前失贞的行为,或者说,他们是在以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其实婚前跟令狐方那啥了也没什么,他们都在祝福他们。 看来令狐方在这望乡城的声望确实很不错啊,城里的百姓竟然这么维护他。连听到谣言说他一时没忍住,跟自己提前同房了,这些百姓还怕自己会怪令狐方,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帮他,这让叶湘莫名的有些想笑。 520借宿 520借宿 叶湘曲膝向四周团团行了个福礼,声音清脆的道:“多谢大家的祝福,我与世子一定会一辈子相守到老的。” “好!”也不知人群中是谁起了个头,轰然的叫好声和轰笑声此起彼伏。 金桔和银杏是的脸都红了,可看着四周真心为世子和小姐祝福恭喜的百姓,她们又忍不住想要笑。 远处传来男子大声的喝斥声以及琐子甲来回相击的“嚓嚓”声,“怎么回事?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快散开!快散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一队人正大步朝这边赶来,为首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容俊逸,此时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是令狐将军,令狐将军来了!” “是伯阳侯世子爷,是世子爷!” 令狐方神色冷肃的大步向叶湘走来,他身后的邓扬等人立即帮忙输散和驱赶四周的人群,范海等人及有眼色的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进近叶湘。令狐方紧张的上下打量了叶湘,确定她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妥,才伸手拉住她的手,放柔声音问了句,“没事吧?” 叶湘摇头,仰着看着他不算好的脸色,“怎么了?” “没事!”令狐方看叶湘欲言又止,“你出府怎么不带小黑和小花,我还以为……没事,你没事就好。” 叶湘这下是确实他真的有事了,不过现在问他,他肯定不会说,叶湘想了想便道:“我只是想去城中的叶氏杂货铺瞧瞧的,不过走到这里被那些百姓发现身份,围着恭喜来着。” 听着叶湘的温言软言,令狐方的嘴角不自禁的勾了起来,一边拉着叶湘往她想去的叶氏杂货铺的所在走去,一边问:“他们恭喜你什么?” 叶湘隔着维帽看了眼他一眼,抿嘴轻笑,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听说了你……然后恭喜咱们来着。” 令狐方挑起一边剑眉,诧异的看了眼叶湘,随即突然笑了起来,就着两人交握的手,捏了捏叶湘的手心,有些不放心的悄声问她,“你不生气?” 叶湘惊讶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何况百姓们也并没有恶意。” 令狐方知道她误会他的意思了,不觉叹了口气,“我说的是那个谣言,毕竟有损你的名声,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叶湘惊讶直眨眼,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问,“那个谣言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谣言虽不是我放的,但这个谣言对我们之前商量的事有用,所以我打算借题发挥再推波助澜一下。”令狐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丝愧疚。 叶湘却一下高兴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令狐方,急问:“这么说,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京了?” 令狐方摇头,“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但想来回京成亲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只要皇上能恩准我回京,到时我咬死了想辞官归隐,皇上就算不同意也没用。”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叶湘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娇声道:“如果事情都能按咱们所想的那样顺利就好了。” 令狐方隔着维帽与她相望,目光坚定的道:“放心吧,不用一个月,皇上召我回京的圣旨必定会到。” 一个月?皇帝让她巡视北疆的任务,若是严格照办,来来回回有可能还不只一个月,这样一算,说不定到时她还可以和令狐方一起回京呢,叶湘这样一想便又高兴起来。 第二天,叶湘就开始了她边疆数城的巡视之旅。令狐方把军务交给邓扬,跑去向公孙旬求来了护卫叶湘北巡工作,亲自护送着叶湘开始于边关数城之间游走起来。 而叶湘的杂货铺开进草原计划也开始实施了起来,离望乡城往北深入草原百里处一座矮丘旁,第一间由毛竹和油蓬布搭建起来的超大型杂货铺,就在这里安了家。 叶湘的计划是每隔百里建一家杂货铺,但鉴于草原各部落之间的不稳定因素,她暂时只准备先开这一家杂货铺,等互市过后看看草原各部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接着往草原深处开。而叶湘在巡视边城各处村镇恢复情况的同时,也在观查着边关百姓的生产力、动手能力和创造力。顺便看看那些回乡的灾民们是否都已安顿下来了,再看他们能带动周边多少的生产力,又能给叶氏杂货铺提供多少的产品产出。 令狐方带着叶湘从桐城开始,一路慢慢往西走,每到一村一镇,他们都会停下来看看问问,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边关的冬季真的能冻死人,因叶湘要实地看的是百姓最真实的日常生活,他们走的地方大多便都是穷乡僻壤,夜晚的寄宿之处,条件可想而知。 叶湘向来怕冷,她又偏偏选在这样的季节四处乱跑,令狐方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他舍不得她受冻,便苦忍欲望,再煎熬也要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安睡。谁知小丫头不但不领情,还每次都要逗的他差点儿失控才罢手。 看着远处空中升起的炊烟,令狐方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厚而低,天边一角微露点光,看着将会有一场大雪。令狐方回头看了身后的马车,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年三十都不愿在城里呆着,硬要在路上四处晃荡,这丫头的脾气也真是够够的了。 “暗七,快马去前方村庄打探一下,寻个干净点的地方,我们今晚就宿在这里儿了。” “是!”暗七领命而去,令狐方等人则继续慢吞吞的前进。 邓扬看看令狐方,又回头看了眼马车,小心的凑上去,试探道:“世子,您可是跟夫人吵架啦?”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吵架了?”令狐方的冷厉的眼刀立即扫了过去。 邓扬缩了缩脖子,心说:没吵架,你今天怎么改骑马,不坐马车了?平时把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天天搁怀里抱着,今天走了一天都不见你进马车跟人家腻歪多久,还说不是吵架了? 521后悔 521后悔 “世子,这女人都是要靠哄的……” 令狐方恶狠狠的瞪他,直瞪的邓扬再不敢说话,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才做罢。令狐方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目光里满是无奈、宠溺又带着几丝幽怨。他哪里是跟那丫头吵架了,他是架不住她一再的戏弄,怕自己克制不住,才不得不离她远远的。 自打上路的第一天,小丫头说要报他“破坏她声誉”之仇,夜晚住宿时逗弄得他几乎欲罢不能,在窗前站了大半夜才“冷静”下来之后,她似乎就喜欢上了这种游戏,每晚歇下时都喜欢对他上下其手,初时或许还因为女子的羞涩,不敢太过份,可最近却是更加变本加利了,直到昨晚…… 感觉身体随着记忆骤然火热起来,令狐方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身体的骚动。再这样下去,这日子真没法过了,那丫头是吃定了他不会真动她,每每都以逗他为乐。虽然肌肤相亲,拥她入怀的感觉是很好,可也吃不住她每每把他逼到极致,就拉过被子蒙头睡觉,把他晾在那儿不上不下,最后还得自己解决的好啊。 等令狐方一行人进村时,暗七已经用十两银子租下了村长家的大院,让人帮忙开始张罗的几桌农家特色的年夜饭,也已上摆了一半上桌。 这两年没有受到鞑靼劫掠犯边,边关村落的房屋大多都经过翻修或是新盖,他们今天租住的这岙头村的村长大院,就是去年新盖的房子。 令狐方把缰绳扔给暗五,转身走向马车。一拉开车门,小黑和小花便争相跳了下来,瞅准了路旁的干草堆,就冲进去不见了。 叶湘急忙跟出来,冲着两只尿急到慌不择路的“大猫”喊:“你们小心些点儿,别吓着了别人。”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不会有事的。”令狐方自然的伸手握住叶湘的腰,将她举起然后轻轻放到地上。“累不累?” 叶湘摇头,仰头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色,抿了抿唇,心下不禁有些后悔,“以后我再也不开你玩笑了,一会儿吃完饭,你早些歇着。” 令狐方宠溺的轻刮她的鼻顶,目光温和的笑道:“我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你这小魔星终于决定放过我了?”问题是他听到她说不开他玩笑了,心下还怅然若失了,怎么办? “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叶湘的目光里满是担心和后悔。 令狐方很想说,每次那事儿做到一半叫停,才是真的对身体不好,一夜没睡跟那个一比,简直弱爆了。不过看着小丫头担心的小眼神,他倒底舍不得再在她的“伤口”上洒盐,把银杏递来的手炉递给叶湘抱着,牵着她便进了那间农家的小院。 “小狗子?!”叶湘一进院子,就看到那个小心翼翼端着盘子搁到桌上的小男孩,他头上戴着的灰鼠皮帽还是她送给他的呢,实在是叫人想忘都忘不了。 小狗子倏地回头,一见站在院子里的少女,顿时眼大了眼,欣喜的大叫,“叶湘姐姐!”小狗子一下冲到叶湘面前,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冲向院旁的灶间大喊道:“娘,爹,你们快来看,是叶湘姐姐来了,叶湘姐姐来我们家了。” 厨房里顿时一阵锅盘碰撞的乱响,然后就从中冲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黄二狗,秋菊。”他乡遇故知,叶湘只觉莫名的惊喜。 “县主大人!”黄二狗和秋菊惊喜的看着叶湘,又看看这一院子人,哪里还能不明白租下自家院子的,正是叶湘一行人,两人又是欣喜,又是懊恼。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早知道您要来我们这儿,我一早就出去接您了。”黄二狗忙从怀里掏出暗五给他的那十两银子,就要塞还给暗五,“这银子还请兄弟收回,要是早知道县主大人要来,我二狗子一早就扫塌相迎了,哪儿还敢收您的银子啊。” 暗五抬手一挡,扭头看向令狐方和叶湘。 这种小事,令狐方自然不会说话。叶湘看着两人笑道:“我奉旨巡视北疆,今天是路过你们这里,银子你们就收着吧,给我们大家整些热火东西,这大冷的天儿在外头跑,我们现在可都是又冷又饿呢。” 众人默然。心说:这么大冷的天,还不听劝告硬是要在外头乱跑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秋菊一听叶湘说又冷又饿,忙搓着手道:“热水已经烧开了,我先给县主泡点儿我自己做的芝麻糊糊垫垫,饭菜一会儿就好。当家的,你赶紧过来给我搭把手。” 黄二狗一听妻子叫,也顾不得跟暗五推让银子了,忙叫儿子招呼叶湘等人进屋,自己跑去给妻子打下手去了。 这一家夫妻俩的相处模样,一看就是妻强夫弱。令狐方见叶湘笑的开心,笑问:“他们是你曾救过的灾民?” “什么我曾救过,救济营可是咱们家开的。”叶湘嘟嘴不满的样子,让令狐方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咱们家”这三个字听在耳里实在是动听,能让人的心情莫名的跟着飞扬起来。 “黄二狗种庄稼是一把好手,秋菊的针线做的很好,他们都是叶氏杂货铺签了三十年约的长期雇员,每年要为叶氏杂货铺提供一额的玉米、番薯和衣裳鞋袜等物。”叶湘任令狐方牵她进屋,一边道:“他们是最早一批离开救济营回乡的灾民。” 小狗子想跟叶湘进去,却被邓扬眼明手快的一把捂住嘴,轻手轻脚的抱走了。 世子爷今儿的神色看着不可不太好,让他跟叶湘独处才是上上之策,否则主子爷心情不快,遭殃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属下。 叶湘丝毫不知身后的小尾巴被邓扬给抱走了,被令狐方领进屋,还跟他兴致勃勃的一起打量起屋子来。 “看来这两夫妻都挺能干的人,能在救济营短短一年就赚到银子,回乡还有余力买地建房,比照一般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522问询 522问询 屋子里烧了火炕,又摆了火盆,虽然温度是上来了,可那炭不是无烧炭,一股子烟气有些呛人,令狐方解下斗篷随手扔到坑上,转身就去开了窗透气。回头见叶湘也在解斗篷,忙叫住她道:“你别解衣了,我开了窗,小心冻着。” 叶湘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手里解系带的动作却没有停,“炕已经烧热了,我坐炕上不会觉着冷的。”说着又轻笑起来,偏头看着令狐方道:“你别怕啊,我今天肯定不做弄你了。” 令狐方真是气不得笑不得,上前搂住叶湘的纤腰,用力压进怀里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我该谢谢你的高抬贵手吗?” 叶湘自然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咯咯直笑,“哎呀呀,世子爷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呀!” 这丫头一脸得瑟的模样,让人看着实在牙痒的很。令狐方暗暗磨牙,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得让她哭着求饶才成。 银杏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姐,世子爷,黄二狗求见。” 叶湘忙松开抱着令狐方脖子的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见令狐方转身在炕上坐下,她才笑着扬声对外头喊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黄二狗端着个盖着盘子的海碗进来,“县主,这是秋菊亲手炒制的黑芝麻,您先喝着垫垫肚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叶湘示意银杏接过碗,指着一侧的板凳对黄二狗笑道:“你坐下,咱们聊几句。” “哎!”黄二狗也不推辞,笑着应了,拉过板凳乖乖坐好,静等叶湘问话。 银杏用小碗从大海碗里分了两碗芝麻糊,先端了碗给叶湘,第二碗端给了坐在炕上的令狐方。 叶湘端着碗暖手,笑看着黄二狗道:“这两年,你们村子里的村民都回来了吗?” 黄二狗笑容淡了下来,叹着气道:“哪能啊,那年叛军进村时就杀了十多人,逃难时在路上累死,病死,饿死的也有不少,现在边关虽然安定了,但现在全村也只有七十三户人家,共三百二十七口人。原来俺们村原来可是一百多户,共计八百多口人的。” 战争是必然会引起百姓减员的。 叶湘又问,“现在村子里的人可能吃饱肚子?” 说到这个,黄二狗就笑了起来,“俺回来之后,给村里的人推荐了咱们杂货铺的玉米种和番薯苗,头一年虽然只有几户人家跟俺一起干,不过下半年跟着种番薯的人就多了,玉米和番薯的收成比谷、粟、麦可是强多了,大家能吃饱肚子还能用多的粮食换些银子,日子眼看着就一天天的好起来了。您进村时可有看到?俺们村的房子今年全都翻修过了,现在就是下再大的雪也不怕把屋顶压坏了。” 叶湘闻言忍不住看了令狐方一眼,笑道:“看来边关安定了,大家的日子就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是啊,是啊。”黄二狗笑的见牙不见眼。 银杏见叶湘的话问的差不多了,便适时出声提醒道:“小姐,您的芝麻糊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黄二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道:“那小的就不打扰县主大人了,小的告退了,告退了。”说着急急冲叶湘和令狐方弯腰鞠了个躬,便转身忙不迭的跑了。 叶湘和银杏看着他那个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湘低头喝了口芝麻糊,入口的味道很香,却也很甜。她忙扭头去看令狐方,他平时虽然也吃甜品,但这么甜腻的,他估计会吐出来。 令狐方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吐出来,他只是端着碗一声不吭的看着她,那满带控诉的眼神好像芝麻糊会这么甜腻,全是她的错一样。 叶湘嘴角抽了抽,默默把碗放下,扭头吩咐银杏去弄些热水来,顺便再将马车里的小炭炉也一起提进来。 这下轮到令狐方忍不住嘴角抽抽了,“你现在对吃食多点儿要求行不行?就这么碗东西,你还想参点儿热水揽揽再喝?” 令狐方一吃到不合心意的东西就会心情不好,每当这种时候叶湘就会觉很好玩,像是看小孩子发脾气一般,满是兴味的看着令狐方发飙。 令狐方臭着脸把自己手里的芝麻糊搁到窗边的方桌上,回头看到叶湘嘴边的笑,不由瞪了她一眼,又走回来把她手边的那碗也给端走了。 知道令狐方此时心情不佳,金桔和银杏连门都不敢进,就站在门外隔着帘子向里禀报道:“小姐,邓护卫把您和世子的箱笼搬过来了,还有您要的炉子和热水奴婢也取来了。” 叶湘忙起身应道:“都搬进来的吧。” 邓扬和陈宏几个扛着箱笼进屋,一见桌上几乎没动的芝麻糊和令狐方臭着的脸,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身边令狐方的贴身侍卫,对世子爷的脾气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几人二话不说搁下箱笼,向令狐方和叶湘飞快的一揖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动作快的就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叶湘开了箱笼,翻找竹筒菜,一边让金桔找出香米拿去厨房煮了,又打发银杏将炭炉上的小铁锅拿出去清洗干净,回来时再顺便取壶干净的热水回来。等两个丫头都出去了,屋里一下便安静下来,叶湘也没理闹拐扭的令狐方,径自低头拿着挑出来的几个密封的竹筒菜搁进水壶里,又把盛着热水的铁壶搁到了炭盆上。 做完这些才站起来,一转身就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令狐方咬牙的声音,“你好的很,竟然敢给爷脸色看。” 天地良心,倒底是谁给谁脸色看啊?叶湘哭笑不得的伸手戳戳他的脸,“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明明是你嫌弃那碗芝麻糊太甜,在跟我发脾气来着。” “那你就不能哄哄我?”令狐方恶狠狠的瞪她,他不太能忍受叶湘不理他。看着她神情淡淡的在他眼前晃,却不跟他说话,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523急召 523急召 叶湘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好吧,我哄你,我哄你。”她垫脚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笑道:“乖,很快就能吃饭了,不生气哦了哦。” 令狐方差点儿没被她气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他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低头就想狠狠的吻下去。 门外邓扬严肃的声音,适时的透了进来。“爷!京城有急召到。” 令狐方动作一顿,嘴唇停在了叶湘的红唇上。 叶湘皱着眉推开他,“这是第三封急召了吧?” 令狐方嗯了一声,放开叶湘走到炕床边坐下,“进来。” 邓扬应声掀帘入内,他的身后是本该在望乡城值守的常凯。两人进屋后先向叶湘行了一礼,然后才垂手走到令狐方面前,常凯从怀里掏出京城来的信,恭敬的递给令狐方,一边禀报道:“这回来的是小六子公公,说是皇上让您与夫人年后就启程回京城。” 叶湘闻言也顾不得去查看搁在炭盆上热着的竹筒菜了,忙走到令狐方身边,探头跟他一块儿看信。 信是皇帝的亲笔信,前半段照例是骂令狐方不思进取,没志气之类的话,后面一句是让令狐方和叶湘年后就启程回京成亲,这封信里仍旧是没有提是否同意令狐方辞官。 “皇上这样……应该是决定同意了吧?”叶湘看着令狐方,心里不禁有些为他不值,明明伯阳侯和令狐方都很忠君爱国,两人带兵打仗的本事更是没的说,偏偏因为立的功劳太多太大反而被皇帝忌惮、排挤,这实是太操蛋了。 “烧了!”令狐方将信递给邓扬,回头握着叶湘的小手,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年后一起回京,这对你的计划有影响吗?” 叶湘摇头,实话实说道:“影响肯定会有但应该不大,在来的路上,我跟各个执事就这边会发生的情况,商讨出来好几个方案,应该足够应对了,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互市的盛景了。” “你二月要除服,三月还要忙成亲的事,二月的互市确实是来不及参加了。”令狐方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抬头笑着安慰叶湘道:“二月的互市赶不上,五月的互市咱们应该能抽空过来,到时我应该也辞了官了,到时咱们就以叶氏杂货铺东家的身份来。” 叶湘见他说到辞官,脸上并没有丝毫失落或颓丧的神色,不由也放下心来,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刚吃罢晚饭,外头就传来了阵阵热闹的鞭炮声。 岙头村四周无遮无挡,声音传到极远处就跟雷鸣一般,待夜色深时,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在这座小山村里几乎连成了一片,隆隆的就跟打雷了一样,还带着回声。 大年三十除旧迎新,本该是对未来一年充满希望和寄托的日子,叶湘却无端的觉得茫然起来。 皇帝允许令狐方辞官之后,应该会对燕国公和秦家他们一系造成很大的影响吧?还有令狐方主持的互市和她的杂货铺,令狐方辞官之后,首先要接受考验和冲击的就是她的杂货铺。 还有皇帝赐给她的千顷荒地和百座荒山,现如今荒地已经变成了良田,荒山也变成了果林,朝中的那些大臣不会看到她付出的努力,只会眼红这么多的良田和果林白白便了她,也不知当伯阳侯府卸甲归田时,会不会有人蹦出来说灾民已过,让皇帝干脆收回赐给她的田地和山林。 “在想什么?”令狐方自背后将叶湘搂进怀里。 叶湘指指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吐出两个让令狐方想吐血的字,“发呆!” 令狐方轻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别发着发着真变呆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叶湘瞪眼,指着外头嚷道:“这么吵你能睡得着?” 令狐方拉她上炕,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听听就习惯了。” 叶湘冲他翻白眼,这能习惯吗? 此起彼伏的鞭炮爆竹声似乎响了很久很久,叶湘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吃过早饭之后,金桔和银杏领着暗五几个将箱笼全部装上马车,叶湘挥别了黄二狗一家,一行人便匆匆出了岙头村,赶往望乡城。 皇帝给他们的回京期限是年后,而所谓的年后其实是指的朝庭开印理政的日子,也就是正月十五之后。 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令狐方要回京不但得选择有能力的将领,交接他守城将军的职务,还得在望乡城做一翻妥善的安排,才能确保在他离开之后望乡城不致混乱。 因为昨晚下了场雪,路上并不好走,一行人直到傍晚才回到望乡城。只是才刚回到大帅府,秦良哲和公孙旬就脸色不善的迎了上来。 秦良哲只看了叶湘一眼,便将视线定在了令狐方的脸上,口气不善的道:“我们有话要问你。” 这话的意思是要与令狐方单独说话了。 叶湘转头看向令狐方,“那我先回房?” 令狐方点点头,松开叶湘的手,一脸平静的与秦良哲和公孙旬对视,道:“我们去书房吧。”秦良哲和公孙旬都没有二话,转身就大步往前院的书房走去。 叶湘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回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银杏见她担心,轻声劝解道:“小姐不必担心,应该秦将军和文瑞旬听说了世子爷要辞官的消息,不会有事的。” 叶湘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古人对当官有种特殊的情怀,而且官职就等于权势和社会地位,她虽然觉得伯阳侯府留恋权势会极为危险,一个搞不好就会被皇帝给秒了。可令狐方辞官之后,虽然不用直面皇帝的敌意了,可别人的呢?伯阳侯府在朝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个仇人都没有,万一没了权势这层保护之后,别人为难他怎么办? 叶湘虽然相信以她与叶守的感情,足以让叶守在令狐方辞官之后,成为她们的保护伞。但任何感情都难以经受时间的考验。而且她前世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任何感情都有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 或许……她该把手里的利益分出一部分给叶守。 524坦白 524坦白 而此时的书房里,秦良哲正对令狐方怒目而视,“你倒底在搞什么鬼?” “看来你们已经听到风声了。”令狐方神色平静的示意两人坐下。 “也就是说你辞官的事是真的罗?”公孙旬看着他那样子,不由气急,“你没病吧?好好的辞什么官啊?你过了年才二十一岁,与鞑靼一役你才建下不世功勋,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这辞的那门子官啊?” 令狐方面不改色的给两人倒了茶,最后倒了杯给自己,才道:“就是因为与鞑靼一役,我才必须要辞官,不辞就是死。” 秦良哲和公孙旬惊的全都从椅子里跳了起来,骇然瞪着一脸平静的令狐方,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坐下吧,听我慢慢跟你们说。” 秦良哲和公孙旬对视一眼,这才一脸凝重的慢慢在令狐方的对面坐下。 公孙旬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 令狐方端起杯茶,轻啜了一口茶,才抬头看着两人道:“皇上忌惮伯阳侯府,这事不是秘密,想来你们也都知道。” 秦良哲和公孙旬点头,却都没有说话,只看着令狐方静等他继续道来。 “你们身在京城,应该很清楚伯阳侯府建救济营救济灾民的事吧。”令狐方说着笑了笑,“京城会有灾民出现是我写信告诉小湘的,当时祖母、祖父都立意要想办法赈灾,小湘说这事不能由我们自己一府扛,祖父便进了趟宫。祖父为小湘讨来了那千顷的荒地和百座荒山,还有侯府一力赈灾的皇命,除此之外既没有人也没有粮,一切都要我们自己筹措。” 公孙旬听的瞠目结舌,那可是五万多灾民啊,他们原先都以为皇上肯定在暗中支持着侯府赈灾,伯阳侯府拍卖那些珍宝古玩,不过是对大臣们的一场试探而已,可现在照令狐方这么一说,伯阳侯府岂不是真的被掏空了?他正想开口问,却被秦良哲一个眼神制止。 就听令狐方继续道:“皇上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侯府的财力,侯府掏空了,皇上本来是安心了的。可小湘担心我在望乡城的安全,一不小心就弄出了适用于袭营的油瓶和杀伤力巨大的炸弹。为怕皇上猜忌,小湘还特意把炸弹的图纸送给了太子。与鞑靼人的一役,我以炸弹攻城打得鞑靼人弃械而逃,手刃路申鸣。可事后皇上召回了三位皇子,却让我继续驻守望乡城,你们当是为何?” 公孙旬道:“你是不是多心了,你打得鞑靼人闻风而逃,皇上把你留下主持互市,应该是想让你震摄鞑靼人吧。” 令狐方看他一眼,道:“小湘来信告诉我,救济营的那些灾民做出了许多东西需要卖掉换钱,问我打完仗后可不可以把东西卖给鞑靼人,我与小五商定,让他战后上奏开互市时才是七月份,而与鞑靼人一战是在十一月。” 秦良哲道:“也就是说皇上召回几位皇子时,让你继续驻守望乡城,主持互市是五皇子回京上了奏折之后,才有的事。” 令狐方缓缓点头。 秦良哲一手重重的拍在桌上,俯身凑近令狐方,厉声道:“你怎么可以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她不明白朝堂上的诡道,你难道也不知道吗?皇上要看侯府的财力,那次拍卖之后,只要侯爷到皇上面前哭哭穷,示个弱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为什么还要开互市把那些银子又赚回去?” 令狐方看着他,反问:“为了救济营那五万多张嘴,小湘把私房银子都花进去了,不开互市,那些银子岂不白白折进去了?不开互市,没有银子回流,那些灾民哪里来的银子回乡?那些灾民不回乡,难道要在京城让伯阳侯府养一辈子?五万多人滞留城外不去,你们焉知皇上到时就不会降罪?” 秦良哲和公孙旬都沉默了,皇帝要想让你死,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 令狐方笑了笑,道:“所幸我在皇上身边长大,皇上对我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然小湘也不会奉命北巡了。” 秦良哲和公孙旬都是满脸问号,公孙旬道:“叶湘奉命北巡有深意?是皇上暗示让你辞官的?” “小湘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她那个叶氏杂货铺,把数万边关百姓都包进去了。”说到这里,令狐方的眼里满是骄傲,嘴角的笑容更是有点儿显摆的味道:“我们出去的这一个多月,只在桐城附近转了一圈,可你们一定想不到,一路走来我们都看到了些什么?整个桐城不说城镇,几乎所有的村落,房屋都是翻修过的,那些村民的粮仓都是满的,百姓能吃饱穿暖,还有银子翻修房子,这一切都是小湘的杂货铺和互市带来的。” 公孙旬感觉自己跟听天书一样,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秦良哲,“开互市有这么神?” 秦良哲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小湘的杂货铺出售两种高产的粮食种子,也收购各种百姓的制做的杯盘锅碗,衣帽鞋袜,竹框木桶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再把这些东西卖给鞑靼人,跟鞑靼人换牛、羊、马、奶酪、皮毛等物。” “说穿了就是各取所需,杂货铺出售对百姓生计有用的东西,也从百姓手里收购零散的货品,这样能很好的保证百姓们劳有所得,而叶氏杂货铺将零散的货品集中起来,转卖给鞑靼人时,再换回大量草原特产牲口,转手倒卖回中原赚取其中差价。百姓的生活能这么快就得到改善,都是通过杂货铺与鞑靼人的互市带来的,有买有卖才能形成循环。” 公孙旬还是没听明白,“可这些跟你辞官又有什么关系?” 令狐方看向秦良哲,以眼神询问他是否想通了其中关键。 秦良哲想着令狐方刚才说的一切,又想起叶湘跟叶守的关系,不由缓缓复述起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叶湘和太子是义姓姐弟,她又是你的未婚妻,你与鞑靼一战的炸弹是她弄出来的,三年的救济营等同于施恩五万多百姓。” 525权势屁都不是 525权势屁都不是 秦良哲抬头看了眼令狐方,见他并没有异议,便继续道,“现在弄出的这个杂货铺又把这么多的边关百姓和鞑靼人搅了进来,若是她的杂货铺倒了,互市必定受影响,互市受影响,边关百姓也会跟着受影响,还有鞑靼人……” 公孙旬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有人要动她的杂货铺,不就是等同于跟数万甚至数十万百姓做对?连鞑靼人都会跟着闹起来?” 令狐方点头,“断人财路,等同于杀人父母。” 秦良哲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那皇上命她来巡边是何意?望乡城的粮草延迟拨发就是你们动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们想让你自己闹起来,好顺势而为,皇上派叶湘来,难道是为了方便别人害她?” “不,皇上不会害小湘的。”令狐方肯定的道:“皇孙自小长于乡野,对皇家没什么感情,对小湘却极为依恋。再加上小湘对皇孙这个义弟也确实不错,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想着皇孙的份,因此小湘表现的越是能干,皇上就越不会对小湘不利。” “皇上让小湘来,是为了让她看清楚边关的形式,看她有没有办法稳住互市换人主持之后的局面。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我看清楚形式,兵权与钱财自来就不能集中于一家身上,祖父在军中的人脉原本就为皇上所诟病,皇上安排我做暗卫头子,就是想断了我接手祖父在军中的那些人脉的可能,若非路申鸣选择我父母的埋骨之地做为垒兵之所,我是断然不会冒这个头自荐领兵跑来缴什么叛军的。” 令狐方端起手里的茶一口喝干,才又继续道:“至于与榆林城的那一战,炸弹的威力之强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能打得鞑靼弃械而逃,是我与皇上事先都预料不到的结果。那一战让我在军中的声威直追祖父,伯阳侯原就已经是超品侯爵了,皇上对侯府已经是赏无可赏,才让命我继续驻守望乡城,若非小五的奏章给了皇上一个台阶下,不然侯府早就出事了。” “小方子!”秦良哲看着令狐方,犹豫了下,才道:“其实你也可以不辞官的,只要让叶湘放弃……” “不!”令狐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肃容道:“伯阳侯府功高盖主是事实,我若不放弃领兵,皇上迟早会对侯府动手。令狐家到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了,我上有祖父祖母需要孝敬,身边有佳人需要迎娶进门,家族的血脉还需要我去延续,与这些比起来权势真的不算什么。” 秦良哲和公孙旬相视一眼,再也说不出相劝的话了。与家族的延续和一家老小的性命比起来,权势确实屁都不是。就算换做他们,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跟令狐方做出一样的选择。 沉默良久,秦良哲才从袖中抽出一道明黄的卷轴,放到桌上推到令狐方面前,“小六子公公来给你送急召时,也给了我宣了一道旨意,皇上命我接手望乡城,并主持互市事宜。” 令狐方闻言大喜,笑道:“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小湘这回不必担心她的杂货铺会在互市里受到打压了,那丫头为这个可没少担心。” 令狐方称呼叶湘时那种亲密的语气,让公孙旬只觉得他的笑容刺眼无比,当下没好气的啐他道,“她倒是能干了,开个杂货铺都能弄出这么多名堂。你呢?你辞官之后打算要干什么?该不会就打算跟在她屁股后头当小白脸吧?” “小白脸也没什么不好的嘛。”令狐方得意的笑出一口白牙,很有些显摆的摊手道:“何况我们这情况也不能叫小白脸,这叫妇唱夫随。” 秦良哲和公孙旬只觉得的这人的笑容刺眼无比,若不是深知两人加一块儿都不是令狐方的对手,他们真恨不得能将他先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上一顿才好。 令狐方只用五天就与秦良哲交接完了工作,正月初六一早,一行人就整装踏上了归途。 只是正月里不是下雪就是下冰雨,一路上并不好走,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二月十六赶回了京城。两人回府后连口茶都来不及喝,匆匆给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见过礼之后,便各自回院梳洗去了。 等换了身衣服出来,两人又要马不停蹄的往宫里赶。令狐方是守边将领,应召回京是必须要先进宫面圣的。而叶湘是奉旨北巡的巡查使,回京后第一件事也是向皇上述职。 等到应召进了御书房,看到坐在御案一侧,拿着笔在批阅奏章的叶守时,两人都不由愣了愣。 “姐!”叶守见叶湘和令狐方进来,从奏章里抬起头,冲叶湘笑着打了声招呼。 叶湘忙回他一笑,来不及说话,便随令狐方上前给皇帝行了跪拜大礼。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皇帝的神情看起来还算平和,应该不至于突然发飙什么的,叶湘偷偷在心底吁了口气。两人谢恩后起身,叶守便眼尖的看到叶湘手里抱着的一本册子,“姐,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皇帝闻言望来。叶湘忙上前两步恭敬的把手里的册子奉上,“启禀皇上,这是臣女北地一行,到访之地的情况记录。因为时间太紧了,臣女还只来得及走访完桐城附近五百里内的所有村镇,请陛下御览。” “哦?”皇帝好奇的接过叶湘的册子,翻开来看,只扫了一眼便有些移不开眼了。册子上的记录一目了然。首先是地点介绍,什么镇什么村,在什么位置;然后是人口,全村现在多少户多少人,原来多少户多少人,最后是对村子的描述,百姓衣着的描述,房屋什么样,百姓平常的生活什么样,以什么为食,地窖里的粮食够吃到什么时候等等。 记录的东西虽然琐碎,但对各地百姓的描述清清楚楚。皇帝急翻几页,发现叶湘记录的百姓生活有些好的过份了,不由合上册子,蹙眉看着叶湘道:“嘉善,你这册子上的记录可真?桐城附近村镇的百姓,如今的生活真有你写的这么好吗?” 526面圣 526面圣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再派人去查证,册子上所记之事,都是臣女在边关一个多月的所见所闻,不带半分虚假。”叶湘坦然的与皇帝对视,事实俱在的东西,她可不怕皇帝去查。 皇帝定定的看叶湘一眼,才收回视线,转向一旁的叶守,“子渊,你多日未见你义姐,想必与嘉善有不少话要说,去吧,带你姐姐去偏殿述话吧。” 皇上明显就是要遣开她与叶守,单独跟令狐方说话,连找个借口都这样蹩脚,做皇帝懒成这样,也真是够够的了。 叶守放下手里批了一半的奏章走到叶湘身边,拉着她对皇帝行了一礼,这才拉着叶湘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将御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远去,皇帝这才将视线落到令狐方身上,沉吟片刻,道:“你可都想清楚了?真要辞官?” 令狐方一撩衣摆,恭敬的在皇帝身前跪下,声音平静的道:“臣不敢欺瞒皇上,臣刚开始也没想明白,可陪小湘走访桐城附近村镇时,所见所闻让微臣欣喜之余也大彻大悟。如今北疆已定,只要我大华强盛一日,只要互市不出差错,鞑靼人就不敢也不会再轻启战事。大华已经不需要“战神”守边了,令狐家如今只余臣一男丁,祖父祖母年事已高,臣已经为大华尽了忠,如今是时候该回家尽孝了。”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皇帝轻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较之前缓和了许多,看向令狐方的眼神也随之温和了起来,“你对你那小未婚妻弄的那个杂货铺,可了解?” 令狐方心里一突,心里惊诧皇帝怎么会问到叶湘的头上,却不敢有所迟疑,忙冲皇帝一拜,“小湘……”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换了称呼道:“舅爷容禀,小湘儿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数银子,她本是淮阴百年商贾叶家之后,天生在经商方面就很有天赋。微臣在边城得知她接手救济营一事时还甚为忧心,谁知她在信中竟告诉微臣,那些灾民正好解了她人手不足的窘境,让她能痛痛快快的建起商队,天南地北的与人做买卖了。” 皇帝静静听着,并不做任何表示。 令狐方有些急了,忙又道:“舅爷,那丫头就是个小财迷,她不懂政局时事,不会顾忌那些盘根错结的关系,看到能赚钱的事情就会六亲不认的往前冲,但请舅爷相信,她所做所为除了赚钱并没有什么二心的,若是小湘所行之事挡了谁的路,臣回家就让她立即停手。” 皇帝神情淡淡的低头看着令狐方,突然就笑了,“看来你小子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令狐方心里疑惑,脸上适时的浮现茫然之色。 “起来,朕给你看样东西。”皇帝从御案上的一叠奏章下,抽出一张信纸递给令狐方。 令狐方接过一看,好嘛!竟是叶湘写给叶守的信。信中,叶湘以非常雀跃的口气跟叶守显摆叶氏杂货铺每次互市利益,和边关百姓富裕起来的生活,然后还扬言要把杂货铺一路开进草原深处,赚尽鞑靼人的银子,最后竟说家产姐弟俩一人一半,非常豪气的要把叶氏杂货铺的利益与叶守对半分。 令狐方拿着信的手不自禁的微微有点儿抖,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小湘儿或许不懂时事政局,但她对危险的敏感度决对是杠杠的。 叶湘对叶守很好这令狐方承认,他也知道叶湘是真心拿叶守当弟弟看待的,但他可以肯定叶湘在到望乡城之前,绝对还没有起要把叶氏杂货铺分一半给叶守念头。 她能这么大方的把手里最赚钱的产业直接分了一半给叶守,肯定是因为他答应了她辞官归隐,而她意识到没了伯阳侯府的保护,叶氏杂货铺很可能会被有心人鲸吞蚕食,所以才决定要用杂货铺一半的收益拴牢叶守这个大靠山,以保证叶氏杂货铺不被别人觊觎。 令狐方小心的偷瞄了眼皇帝,见他正一脸准备要看他笑话的神情,不禁在心里暗暗为叶湘赞了声好。 叶湘一直以来对叶守的关心和爱护,显然让皇帝对她印象极好。而且有了这封信,叶氏杂货铺就等于有一半将属于皇家所有,如此一来,叶湘拴牢了边关数万百姓生计的事实,也就不算什么事了。有了当今太子做靠山,外头的风就是再大刮不到叶湘身上。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却都只是令狐方一念之间的所思所想。皇帝既然想看他笑话,令狐方自然也不会吝啬,当下摆出一副有些不甘,又有些难以启口的表情道:“皇上,舅爷,这个事情小湘从没跟我说过啊,您看……叶氏杂货铺虽是小湘弄出来的,用的可都是侯府的人手,这个……” “哈哈哈……”皇帝手指虚点着令狐方大笑起来,“你小子的心胸度量还没你媳妇儿大。” 令狐方低下头小声咕喃,“那也要看是怎么个大度法啊,那杂货铺一年的收益可有四五百万两呢。” 皇帝闻言不由动容。一年四五百万两的收益,那一半也就是两百多万两了。这么多银子,叶湘一句话就分了叶守一半,也难怪令狐方会肉痛了。 伯阳侯府的问题在皇帝的心头上压了大半辈子,现在令狐方决定要辞官了,他的小媳妇儿还瞒着他,把自己弄出来的产业生生分了一半给太子,平白占了伯阳侯府这么大一个便宜,皇帝就跟打了胜仗一样,心里别提多快意了。 皇帝这下满意了,自然也就没有为难令狐方和叶湘的心思了。他沉声道:“行啦,不就是几块银子嘛,身外之物要量力才好,你当你辞官之后,这种东西多了是福?” 令狐方面上悻悻的称:“是!”心里很是不以为然,皇帝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左右不用从他的口袋里掏银子出去,说话自然不费力气,轻松自在的很。 527傻笑 527傻笑 皇帝看到令狐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下就更快意了,豪气的大手一挥,道:“你祖父和父亲都于国有大功,你在与鞑靼一役之中,功劳也是头一份的,辞官的事朕允了,不过只允你辞掉驻守望乡城之职,就像你说的,令狐家就只有你这一根独苗了,你祖父祖母年纪也大了,确实是到了你该枝散叶,孝敬祖父、母的时候了。” 只准辞掉兵权?那爵位呢?令狐方猛然抬起头,“皇上!” 皇帝一脸坚决的摆摆手,道:“你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这事就这样定了。” 这事就这样定了?您老倒是说清楚什么事?怎么定了啊?令狐方都快哭了,看着皇帝一副事情已经谈完,决无更改之理的模样,令狐方心底狂喊: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一脸郁闷的被皇帝赶出御书房,令狐方找内侍问了叶湘和叶守的去处,便寻了过去。还没走近就见叶守与叶湘从左偏殿里出来。在他看到叶守和叶湘的同时,他们两个显然也看到了他,叶湘笑着快步迎过来,“你跟皇上谈完话了吗?” 令狐方不着痕迹的看了叶守一眼,低头对叶湘点点头,笑道:“你呢?跟太子殿下可说完话了?” “话怎么可能一下就说完。”叶湘一笑,回头看了眼叶守,道:“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时间还可以坐下来慢慢聊嘛。” 叶守回叶湘一笑,转头看向令狐方道:“你们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既然已经给皇上问过安了,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明天就是二月十七了,姐姐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呢。” 是了,二月十七是叶子轩和刘芳飞殒命的日子,叶湘守孝三年,明天就要除服了。 第二天一早,叶湘便带着姜洪和一众丫头去了甘泉寺。 叶湘奉命北巡,令狐老夫人知道叶湘二月里除服,掐着时间让甘泉寺的高僧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并让叶守命菜花婶在手陆道场时,代叶湘为叶子轩和刘芳飞磕头烧香。 紧赶慢赶,等叶湘赶到甘泉寺时,水陆道场也已经到了尾声。叶湘捧着香跪在蒲团上,随着念经的高僧提示,时不时的磕上三个头,如此小半个时辰之后,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小守?你怎么来了?”看着身边捻香闭目,微微躬身的少年,叶湘吓了一跳。叶守现在的身份可是一国太子,他能跟着她一起为叶子轩夫妇守孝,她就已经很感动、感激了,今天的除服礼他其实是不用出现的。 “我是来接你的。”叶守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两步上前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复又退了回来再次躬身一礼,这才悄声道:“我就在殿外,等你这里结束了,咱们一起回京。”说完也不待叶湘回答,就大步出去了。 叶湘跟心里跟猫挠似的,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可看着四周心无旁贷低头念经的和尚们,她又不得不把满心的疑问按下,跪在蒲团上佯装虔诚的继续礼拜。 叶守、令狐方和老侯爷今儿可是一起出门去上朝的,现在怎么又会来甘泉寺的?若说是今天提早下朝了,那令狐方应该会跟他一起来才对,现在令狐方不见踪影,叶守却出现在这里,还说是来接她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叶湘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完全没了礼佛祭拜的心思,好不容易挨到诵经声止,三声钵盂声响。叶湘忙不迭的上前向领经的高僧道谢,又让牛大丫将准备好的三千两香油钱送上,这才从大殿中退了出来。 “小守!”叶守确实如他所说的,就在殿外等着她。叶湘一出大殿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被一众侍卫簇拥在其中的叶守,“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上早朝吗?怎么会有空跑甘泉寺来的?” 叶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她笑吟吟的道:“我跟皇爷爷请了假,就来了。” 不是出事了就好。叶湘放下高悬的心,转念想起她前脚刚到叶守后脚就赶来了,应该是进宫跟皇帝禀报过后,立即就追着她过来了。叶湘心里感动,却又忍不住为叶守担心,拉着他的手问:“你这样……皇上会不会怪罪你啊?” 叶守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笑道:“姐姐莫要担心,皇爷爷要是真想怪罪我,就不会准我来了。” 叶湘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任叶守拉着她在相差不多的佛殿和通道之间穿行,只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叶湘就发现了不对。她虽然没来过几次甘泉寺,对寺里的路也不太记得,但是前寺的殿宇和后寺的花园还是分的清的。叶湘回头看了眼远远坠在两人身后的侍卫和丫环,悄悄捏了下叶守牵着她的手,“小守,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叶守回头冲她一笑,以同样的声量悄声道:“姐姐既然知道,便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叶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头轻笑了起来。 叶守回头瞥了她一眼,便知她为什么发笑了,不由也笑了起来,道:“我卖谁都不敢卖姐姐您啊?皇爷爷昨儿还跟我说你好呢,我现在就指望着姐姐多多赚钱,以后能让弟弟我多得些便宜呢。” “这个好说,只要姐姐有的肯定少不了你的一份。”一说到生意经,叶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带点小雀跃的道:“鞑靼人那边的出产,主要也就那几样,想要从他们那里弄到铁和银得慢慢磨。我前阵子收到消息,说东海那边又有外邦的商船到了,你回头在宫里帮我找找有没有那种大型战船或商船的建造图纸,我想造几艘船试试水,若是能把咱们的叶氏杂货铺开到外邦去,嘿嘿……” 叶湘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银子,在自己的头顶上飞舞。 叶守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的看着叶湘眼冒金光的垂涎傻笑,直觉就想打消她这个想法,“姐,造船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不但要不少银子,还要找有这方面手艺的工匠,你现在每天已经这么忙了,哪里还抽得出时间找人造船啊?” 528有话要说 528有话要说 叶湘轻“啧”了一声,非常豪气的一挥手,道:“银子,姐姐现在有的是,找人着手造船事宜就更不成问题了,立轩辞官之后无事一身轻,正好帮我找能工巧匠造船,以后等我真把海上的商路建起来了,咱们还可以坐船出海去外邦看看,哎呀,光想想就知道这是个好主意,小守,你说对不对?” 叶守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令狐方了,堂堂的“小战神”就算辞去官职,也该一辈子过的悠然自得才是,可照他这小姐姐的意思,却是准备让令狐方给她当跑腿的了。 叶守拉着叶湘走上荷花池上的九曲桥,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叶守的一众侍卫,立即快速分散开来,将整个荷花池都围了起来,通往池中凉亭的九曲桥两头,更是被数名侍卫守住了。 这些侍卫的行动能力丝毫不比令狐方身边的邓扬等人差,叶湘往四周看了看,才将目光转回叶守身上,“你有什么要跟姐姐说,现在可以说的吧?” “是可以说了。”叶守拉着她在凉亭的围栏边坐下,轻声道:“皇爷爷让令狐方辞去一切官辞,以后只怕也不会再岂用了,不过伯阳侯的爵位还是会留给他的。当初为赈灾赐给你的那千顷荒地和百座荒山也不会再收回,不过姐姐以后不能再做像炸弹和油瓶那种东西了。” 不准她再造武器吗?看来皇帝对令狐方还是没有完全放心啊。 叶湘眨了眨眼,故作苦恼的抬起头,问,“那万一要是不小心弄出来了呢?就比如说我想造船出海,肯定要把船造的结结实实的吧,而且大海那么大,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吃人的大鱼啊,万一那些箭啊弩啊什么的打不死海里的大鱼,我还不得想想怎么造些像炸弹那样,一扔下去就能炸出一个大洞的东西杀鱼啊?” 大杀伤力武器能弄一点儿是一点儿,放着以防万一也是好的。当然,她也可以偷偷的造,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私自制造,一旦被抓到可就是大罪,自然没有经皇帝应允后再造来的保险。 叶守瞪着叶湘,都快被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给打败了,“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吃人的大鱼啊,那些外邦的商船不都是平平安安到咱们大华来了吗?就你想得多。” 叶湘也瞪起了眼,反驳道:“这怎么是我想得多呢,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海那么大那么深,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啊?我以后要是想去外邦,肯定得把海船武装到牙齿啊,不然万一葬身鱼腹,你说我死的有多冤啊?” 叶守头痛的扶额,“那就别总想着去外邦,咱们大华的疆土这么大,随你想把叶氏杂货铺开到哪儿,到时候也够你忙活的了。” 叶湘看着叶守叹气,据理力争道:“做人怎么可以固步自封呢?那些外邦人都知道要来咱们大华赚银子,咱们自然也得去他们的地头上转转,总不能让别人小看了咱们大华是不?”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问题吗?叶守也跟着叹气,“姐,银子是赚不尽的,况且你说的那些外邦人,他们来咱们大华是花大把的银子,买一些低质粗劣的绫罗绸缎和茶叶粗瓷的,他们是在给咱们大华送银子,不是来赚钱子的。” 叶湘笑眯眯的点头,道:“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能说明外邦人钱多人傻嘛,你说我要是整上十多条大船的瓷器、绸缎送到外邦,得赚多少银子回来啊。” 叶守暗暗深呼吸,他都想把这个小姐姐抓起来狠狠摇一摇了,你说她怎么掉到钱眼里就出不来了呢? 叶湘看着叶守这个样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再说,我将来还想环游世界,去试试咱们脚下的大地是不是真是圆的呢。” 叶守心头一动,回想起三年前他们刚到京城,就曾在甘泉寺的长廊上谈论过“天圆地方”这个话题,当时叶湘就曾说,以后有钱了要造船出海,试验一下她们脚下的大地是不是圆的。叶守这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当年尚年幼,叶湘就有了造船出海的想法,但皇帝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解释的。叶守不得不硬起声音,严肃道:“姐,你弄出来的炸弹和油瓶在战争中能起到的作用太过可怕了,若是再继续制造,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看来皇帝是一点儿面子都不打算给了。 叶湘顿时朵拉下了肩膀,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望着叶守,问道:“那我还能造船出海吗?” “只要不是太出格,应该还是可以的。”叶守终究不忍叶湘失望,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御书房里现有的战船图纸,没有炸弹和油瓶也是现今最为先进的战船,你若是喜欢,我回头就给你取来可好?” 叶湘原想着不让她明着造,她就暗着来。可看叶守这么诚心诚意的跟她说话的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跟叶守好商好量着来的好。“小守啊,你说要是造船的时候,万一我看着哪里不顺眼,改来改去,又弄出什么破坏性比较大的东西……” 叶守突然觉得自己手好痒,他瞪着叶湘,只觉满身无力,“姐,你既然知道自己改来改去,有可能会改出问题,就不能别总想着去改它吗?” 话说到这份上,再绕来绕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叶湘明白叶守想要传达给她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不允许伯阳侯府里有大杀伤性的威器。叶湘没有什么占山为王,圈地称雄的心思,但她也想让叶守知道,她不想生命全无保障。 叶湘在叶守身上寄托了两辈子的亲情,她也知道叶守对她是不同的,所以在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上,她更加不想瞒他。特别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心思,若是因为这样的隐瞒而造成彼此的误会,让两人的感情疏远了,在叶湘看来真的是最蠢的行为了。 529等我当了皇帝之后 529等我当了皇帝之后 叶湘收敛了表情,一本正经的看着叶守道:“小守,炸弹和油瓶本身就是姐不经意间弄出来的东西,姐姐的好奇心要比别人强那么一丝,所以我无法向你保证,姐姐以后就一定不会再做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万一有一天我真又捣鼓出什么东西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叶守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对叶湘的执拗有些不能理解。“姐,你有没有想过你下月就要成亲了,成亲之后相夫教子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吧?伯阳侯府只有令狐方一个男丁,老夫人和老侯爷可就盼着你们俩赶紧给他们添个孙子呢。你再想想你手里现在有多少田产和铺子?光一年四季的北疆互市就够你忙的了吧?你觉得在教夫教子、孝敬长辈、侍候相公和管事之外,你还有多少时间去捣腾别的事情?” 叶湘顿时哑然,被叶守这么一说,她要忙的事情好像确实是挺多的。她挠着头吱唔半晌,才低声挤出一句,“那个……立轩不是辞官了嘛,他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总要物尽其用的嘛。” 有这么物尽其用的吗?叶守简直想为令狐方拘一把同情泪了,遇上叶湘都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不过以小姐姐这执拗的脾气,她既然这么说了将来肯定就会这么做,叶守想了想,凑到叶湘耳边声音细细的道:“姐,皇爷爷现在正当壮年,我左右不了他的意思,你要是真想捣腾什么东西就等我当了皇帝之后吧。” “小守,你真好!”叶湘嘴边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欢喜的差点儿要飞起来,她扯着叶守的袖子摇啊摇啊摇。 叶守微微的笑,目光带着点儿宠溺和依赖,只希望这个小姐姐能永远这么无忧无虑才好。 令狐方辞官的事情算是私下跟皇帝达成了共识,为免引起武将们的反弹并没有对外宣扬,供奴院和暗卫的事情也都移交到了叶守的手上。 三月十八日是钦天鉴根据令狐方和叶湘的八字选出的良辰吉日,大婚的日子渐近,令狐方一心扑在准备聘礼的事情上。 叶守刚过完年就命叶励开始粉刷靖王府了,叶湘自打北巡回京后就没有一刻得闲,除服之后就又开始忙起嫁妆的事来。叶守坚持叶湘要从靖王府出嫁,三月初十一大早就亲自把她接回了靖王府。 人人都知道叶氏杂货铺在北疆赚了个钵满盆满,却少有人知道叶湘如今名下的产业达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牛大丫拿着嫁妆单子来给令狐老夫人过目时,那长的跟被单似的嫁妆单子,还是唬得老夫人连声叫人去找令狐方来。 “方儿啊,湘丫头这个十里红妆都能抵人家几个的份量了,这么厚的嫁妆,你让祖母这聘礼要怎么操办啊?”令狐老夫人觉得自己急的直在屋子里打圈。 令狐方拿过嫁妆单子翻了翻,也只能苦笑,叶湘平时除了下厨研究吃食,唯一的爱好就是买地置产,嫁妆单子上的大头主要是边城共计五百一十二家的叶氏杂货铺,由灾民们开垦出来的千顷良田和百座果林,以及叶湘近三年来不断购置的从京城到青山镇的一百多个田庄,至于日进金斗的青山镇美人坊和京城美人坊,还要靠后些。 令狐老夫人看令狐方还尤自在那里发愣,不禁急的跺脚,“你小子别尽傻笑,赶紧想想下聘时该添些什么东西,咱们可不能亏了湘丫头。” 令狐方差点儿想翻白眼,他这哪里是傻笑啊,明明是苦笑好不好?令狐方无奈的上前搀扶住令狐老夫人,扶她到罗汉床上坐下,嘴里还打趣道:“祖母,小湘嫁妆丰厚您不正该高兴吗,小湘这么能干,您的曾孙和曾孙女儿将来可什么都不用愁了。” 令狐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她高兴的不是叶湘的嫁妆有多丰厚,而是这个孙媳妇儿确实是个能干的。大户人家娶妻娶贤,而且还要重一个好生养。叶湘这两年身子长开了,虽然身高相比京城的姑娘们相对还要娇小些,但却是长得胸高,腰细,臀丰,绝对是个好生养的。 以令狐方对叶湘的喜欢程度,令狐老夫人完全可以预见小俩口婚后会如何的如胶似漆,她已经可以期待叶湘进门之后就能爆“好消息”来了。 如此一想,令狐老夫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忙扬声叫秦嬷嬷拿着库房钥匙,和紫娟、紫烟两个去库房找几匹最软的料子出来。 “祖母,您不是要跟我商量聘礼的事情吗?怎么又要找什么软料子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令狐方在叶湘身上也算领教过多回了,此时看到老夫人也来这么一出,他倒是没小提大作,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去去去,你懂什么?”令狐老夫人现在想的全是叶湘进门之后就有可能有喜,正满脑子想着跟秦嬷嬷商量怎么给小婴儿做衣裳呢,哪儿还有时间理令狐方啊。“聘礼的事,你自己做主就成了,湘丫头嫁妆如此丰厚,你准备聘礼时可得上点儿心,别让人家吃亏了。” 说完也不等令狐方反应,就拖着秦嬷嬷的手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内室。 什么叫让人家吃亏啊?叶湘可是没有娘家的,这聘礼给出去什么样,还不是什么样的抬回来?对于老夫人的说法,令狐方只觉的好笑。 不过瞬息的功夫,看着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转眼就走的只剩下他一个了,令狐方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把叶湘的嫁妆单子塞进怀里,回自己院子斟酌聘礼去了。 聘礼给多给少,除了皇子公主在嫁娶时会有明文规定外,一般人只以能力而定。 令狐方为了迎娶叶湘,早在三年前伯阳侯府就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准备了,从府坻的修葺,到田产铺子的添置。叶湘为了赈灾虽然拍卖了府里不少东西,但其实真正的好东西根本没动到,再加上令狐方与鞑靼一战时,深入草原追缉路申鸣,一路也收缴了不少好东西,要凑出一份风光的聘礼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530聘礼 530聘礼 三月十二一大早,穿戴着统一的簇新衣裳的侯府仆役们,抬着五百八十八抬聘礼浩浩荡荡的出了门,招摇过市,直奔靖王府。 “快看,伯阳侯世子给嘉善县主下聘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好多抬的聘礼啊!” “伯阳侯府不是被嘉善县主卖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能拿出这么多聘礼来的?” “那些抬子里该不会全是空的,是伯阳侯府怕嘉善县主面上不好看,才拿做做样子的吧?” “你眼瞎,别当我们也眼神不好,那一抬抬的礼盒里堆的可都是满的。” 长长的下聘队伍立即引得大批百姓争相围观,跟着下聘队伍想看热闹的更是不在少数。 靖王府里,叶励一早就让人洒扫门庭,严阵以待了。之前叶湘为了赈灾,把伯阳侯府库房里的东西都拿去变卖了,叶励一度还担心的不得了,深怕叶湘把自己的钱也拿出去赈灾了,以后要在伯阳侯府过苦日子,就把自己攒了几年的私房都拿了出来,送给她做体已。 可当叶湘把他给的体已收下,又给他看了叶氏杂货铺这两年的收益之后,他当时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小堂妹赈灾之后,不但不缺钱,还富可敌国啊,她把所有人都骗了。 太子殿下亲近小堂妹,对他也多了一份看重,自他在靖王府当上这个管家之后,得的好处可不只是几千一万,这下被全被他送给了小堂妹做了添箱了,可恨那小丫头自己富的流油,还不准他把添箱减半,事后连太子殿下都来打趣他。 叶励深刻检讨了自己连问都没问一声,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叶湘没钱,把自己攒的十多万两银子一股脑儿的塞给了小堂妹做添箱。他果然就是蠢死的。 可今天看着令狐方骑着高头大马来给那小丫头下聘,叶励的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和愤怒,若不是怕给叶湘惹来麻烦,他都恨不得能回叶家把叶湘就是嘉善县主的事情说出来。让势力的祖父、祖母和叔伯兄弟们看看,他们为了连影子都还未见到的前程和功名抛弃的小堂妹,如今成怎样了不得的人物。 靖王府门前,令狐方跳下马,拱手与站在门前的叶励见礼,“叶兄。” “啊?哦!”叶励一惊回过神来,连忙对令狐方回礼,“世子快里边请!” 邓扬上前,把聘礼的礼单递到叶励面前,“叶詹事,这是我们侯府下给嘉善县主的聘礼礼单。” 叶励接过礼单,冲令狐方笑道:“太子吩咐,世子下的聘礼要让唱礼先生大声的唱出来,还望世子莫要见怪。” 叶守这样做,无非是想给叶湘做面子,令狐方自然不会有意见。他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叶励自便。 令狐方表现的如此自信,叶励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人都以为伯阳侯府为了赈灾,把家底都掏空了。可以太子对小堂妹的重视程度,竟然会要他找人唱礼,在大门口把伯阳侯府送来的聘礼大声唱出来,伯阳侯府是穷是富可想而知。 今天被叶励选为唱礼先生的是同知詹事曲有何,出身于江南曲家,原本一直在翰林院混资历,是令狐方离京前给了叶守一份名单,叶励拿着当时还是靖王的叶守的名帖去翰林院,才挖了这人回来。 曲有何深知叶湘在叶守心目中的地位,因此也不敢怠慢,忙上前接过叶励手里的礼单,站在大门口大声诵读起来。 “第一抬:活雁十对!” “第二抬:礼金十万两!” 随着曲有何大声的唱读,伯阳侯府的仆役们满脸带笑,抬首挺胸的将礼担抬进了靖王府的大门。 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沸腾了,伯阳侯府光礼金就给十万两,都抵得上别家几副聘礼的了。 “第三抬:半人高极品羊脂白玉雕送子娘娘一座。” “第四……” 四周喧华声更响,那一件件一担担,不是贵不可言就是稀世奇珍,这大手笔就是搁京城第一首富家,只怕都得倾家荡产。人人都以为伯阳侯府赈灾之后只剩下个空壳子了,谁知竟然还富贵如斯。 五百八十八抬聘礼抬进了靖王府,跟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却久久不能平静,全都聚在王府门口,唾沫横飞的讲着伯阳侯府下给嘉善县主的聘礼是如何如何的稀有,珍贵,世所罕见。 “伯阳侯府如此大手笔,嘉善县主陪得起那么多嫁妆吗?”正在众人热烈讨论之时,人群中一妇人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按照习俗,男方出多少聘礼,女方也要陪嫁差不多的嫁妆,新妇才不算丢人。 可世所共知,嘉善县主只是个孤女,还是个来自乡野的孤女。她之所以能被册封为县主,是因为她救了当今太子,是太子的义姐。虽然之前也有传闻,说嘉善县主花数千两银子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置衣,但数千两跟几十万两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伯阳侯府下了五百八十八抬聘礼,嘉善县主起码也要陪送五百八十八抬嫁妆才不至于被人笑话。 救济灾民这两年,叶湘收获了不少人的名气和人心,一听这话,立即有人帮腔道,“嘉善县主陪不起,不是还有太子吗?太子和嘉善县主可是结拜姐弟呢。” 也有人道:“听说伯阳侯夫人早就让嘉善县主当家管事了,伯阳侯府整个家都由嘉善县主在当,既然侯府能拿出这么丰厚聘礼,那再凑出一份差不多的嫁妆应该也不成问题……” 说话的人被四周怪异的目光瞪的越说越小声,最后再也说不下去了。 伯阳侯府下给嘉善县主的聘礼,换在任何一家都得倾家荡产,这么多稀世珍宝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 “拿不拿得出来,我们谁说了都不算,等几天吧,再过几天就看到了。” 可不是?离三月十八也没剩几天了。 等三月十七,伯阳侯府送催妆盒的队伍再次招摇过市,把整猪整羊,茶酒糕饼,胭脂凝膏,珠宝头面和一条刺绣精美的销金盖头送到了靖王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叶湘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扒了衣服,推进加了外邦香露和花瓣的热水里。 531出嫁 531出嫁 银杏对叶湘的怒瞪视而不见,还嘻笑着赞了叶湘一句,“小姐,您的身子长的可真好。” 金桔也道:“世子肯定会被小姐迷住的。” 叶湘平时洗浴,都是不要人侍候的,今天若非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也不会要她们两个动手。 叶湘瞪着这两个扒她衣服的丫头,气的抬手朝她们泼水。 “啊!快跑。”银杏和金桔嘻笑着闪身从浴室里跑了出去,她们跟着叶湘也有好几年了,自然知道叶湘的脾气,这时候僻开一会儿,回头等小姐气消了再进去就没事了。 浸在热水里的叶湘,捧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点。抬头看着灯架上的烛火,再看看热水里的飘着的花瓣,她这才有了一点儿真实感。 今天,她就要嫁给令狐方了。 叶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做为一个厨师和女人,她向来知道在什么时候,吃什么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好的。伯阳侯府和她都不缺银子,接连三年的燕窝,参茶,补出了她一身晶莹如玉般的肌肤。 在这个落后的年代,女人的地位太低,她没办法不先未雨绸缪。她相信令狐方现在确实是喜欢她的,但是三年,五年,十年后呢,这个世上年轻貌美的女子多的是,要想自己男人的目光不看别的女人,首先她得保证自己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 想到两人同床时,令狐方抱着她,身体的反应和眼里的挣扎,叶湘忍不住嘴角微扬,纤手抚过如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身体,想像着今夜洞房时,令狐方会有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不由就更深了几分。 “小姐,两位宫里来的嬷嬷已经在等着了,要给您按摩呢。”牛大丫和张仪儿捧着大方巾过来。 “哗啦!”叶湘从水里站了起来,沾了水的美丽胴体在烛火的照射下闪着光,看起来惊心动魄。 张仪儿的脸一下就红了,牛大丫嘿嘿轻笑着,用方巾包住叶湘的身体之后,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您吊了世子这么些年,今晚他没了约束,您……可准备好了?要不要先备点儿药?” 叶湘红着脸伸手便要打,牛大丫哈哈笑着躲到了张仪儿身后。 叶湘瞪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直到她快要走出浴室时,一道轻糯的声音漂进了牛大丫和张仪儿的耳朵里,“备点儿吧。” “噗呲!”牛大丫一下笑了起来。 “你小心小姐恼羞成怒。”张仪儿红着脸打了她一下,回头看了眼浴室门口,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小姐既然吩咐了,你就赶紧去弄那个药吧。” “你以为我是你们啊,什么都不懂,那药我早就准备了,等发嫁的时候带上就成了。”牛大丫尤自在那里偷笑了会儿,见张仪儿已经转身开始干活了,才忍着笑,动手去收拾叶湘换下来的衣物。 浴房外的贵妃榻上,两个宫里来的嬷嬷正在给叶湘涂抹香乳和按摩身体,等按摩过后,叶湘泡在热水里洗去之后,出来又被两位嬷嬷从头到脚抹上香露,用厚厚的大棉布帕子包上小半个时辰,这才被允许穿衣服。 令狐老夫人为她请了福寿绵长,子孙满堂的孙老夫人来给她梳头,看着铜镜中倒映的孙老夫人慈详的面容,耳边听着她苍老的声音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一世一双人,执手相守又相助;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孙老夫人这梳头梳的是一个吉利和好兆头,梳头歌唱完,早就候在一旁的梳头娘子,连忙走上前来接手。此时的时间也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辛苦老夫人了,请先到外室喝杯香茶吧。”牛大丫上前,把孙老夫人扶了出去。 而此时的靖王府门口早已是锣鼓喧天,人声沸腾。经过这三年,令狐方和叶湘在京城的名声都不低,知道令狐方今天要到靖王府迎娶叶湘,赶来看热闹的百姓把大街挤的水泄不通,伯阳侯府大手笔的聘礼这两天早就传遍了京城,他们今天要看的是嘉善县主的嫁妆。 爆竹声声,叶湘的嫁妆就出了靖王府的大门,先抬出来的是玉尺、金梳、银镜、金称,玉斗,金剪、金算盘、金银线绣的绣花鞋,紫檀木的压钱箱等图吉利的物什。 叶湘一点儿都不介意将俗气进行倒底,后面的金马桶,金脚盆,金水桶,金腰带,金筷金碗等等,再到后面,单件就变成了成箱,成箱的绫罗绸缎,成箱的金银珍宝,成箱的金子,成箱的银子,一盒盒的宝石、金、银、珍珠头面,还有古董字画,田契,房契……,四周围观的人群惊呼声不断,那成箱成箱的金子、银子差点没把他们的眼睛刺瞎了。 “多少抬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悄声的问身边熟识的人。 “五百八十六抬了,我都数着呢,有人答道,“看后面人影曈曈的,还有不少人呢。”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垫脚看着。 一担一担又一担,五百八十八抬嫁妆之后,便是令狐方送来的五百八十八抬聘礼,叶湘懒得去动,真的是令狐方什么样的送来,她还什么样的抬回去。 532成亲 532成亲 吉时将致,牛大丫和张仪儿扶着叶湘去了前厅,厅里的正堂桌案上已经摆上了叶子轩夫妇的牌位,叶湘跪下给牌位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就见叶守正拿着销金盖头站在一边笑看着她,“姐,我送你上花轿。” 让当今太子背着上花轿,她大概是这大华朝的头一份了。叶湘朝叶守微微一笑,轻轻应了声,“好!” 叶守展开销金盖头给叶湘盖好,便背起叶湘在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送她上了花轿。 “姐,要幸福!” 喧闹的炮竹声中,叶守的声音听得并不清楚,但叶湘还是听到了,这一刻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她只能隔着销金盖头对他重重点头。 花轿将起时,叶湘的手里被塞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景泰蓝喜雀登枝的宝瓶。 胖胖的媒婆尽心的交代着,“县主,宝瓶和苹果一定要拿好了,掉了不吉利的。” 叶湘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的东西,应道:“我知道了。” 轿帘一放下,花轿就被抬了起来,抬轿子的人应该是个老手,一路上叶湘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她真的出嫁了!嫁给了令狐方!叶湘坐在这几乎感觉不到晃动的花轿上,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锣鼓和炮竹声响了一路,等到轿子停下,叶湘听到外头有人唱礼“新郎踢轿门”,然后她就感觉轿子门框被人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 叶湘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媒婆胖胖的手就伸了进来,“县主,可以下轿啦。” 在宾客的喧哗声中,叶湘由媒婆和牛大丫扶着跨马鞍,跳火盆,拜堂,然后被搀扶着进了新房。 叶湘坐到了床上,媒婆就拿着花生、红枣、莲子、桂圆往她身上和床上撒了两把,然后便听媒婆道:“新郎官,快掀盖头吧。” 一杆绑着红绳的喜秤伸进盖头下,叶湘只觉的眼前一亮,稍金的大红盖被就被秤杆挑起,她就看到了一身大红世子制式礼服的令狐方。这人本来就生的好,这么鲜艳的颜色穿在身上很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累不累?”他嘴角含笑的弯腰看着她。 叶湘点点头,眼角瞄到媒婆怪异的眼神,心下觉得可能点头不太好,便又摇了摇头。 令狐方看着便不由一乐,一边在媒婆的示意下在叶湘身边坐下,一边又问她,“你这点头又摇头的,我可看不明白,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得了。” 叶湘正想回答,一把干果便自头上撒了下来。 “贵府婚庆喜洋洋,叫我媒婆来撒帐,撒得如意又吉祥。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女亘)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珠(虫宾)来入掌。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 桂圆、莲子、红枣、花生、粟子从头顶上落下来,滚的床上地上到处都是,这东西撒在身上倒并不疼,她只是下意识的缩着脖子想躲,而且这撒帐歌听着怎么像是淫词艳曲一样?叶湘转头看向令狐方,却见他也正缩着脖子转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他的嘴顿时咧的大大的,笑得好不得意。 叶湘直觉他是因为媒婆在唱的撒帐歌才笑的,不由眸光微转,斜了他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视线转开。 喝过合卺酒,吃过子孙饺,令狐方便挥手打发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等人一走干净,房门一半,令狐方箭一般掠回来,一把抱住坐在床边的叶湘,就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干嘛!”叶湘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抵住他还要再亲的嘴,哭笑不得的道:“我出门时可抹了一脸的粉呢,你也不怕中毒。”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令狐方轻松格开她的手,笑嘻嘻的把叶湘抱在怀里,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小湘,我终于把你娶进门了,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叶湘本来想生气的,可看他这样也忍不住笑了。两人本来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这会儿这么黏糊,反倒让叶湘觉得受不了,她推了推令狐方道:“喂,你该去出招待客人了,咱们家本来就没几个人,你好意思让祖父祖母在外头给你顶缸?” 令狐方叹气,“那好吧,我先去正堂待客,一会儿回来。你若是饿了就让丫头给你端些吃食来,不必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真罗嗦!”叶湘把他往外推,“快走快走。” 令狐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抹了胭脂,穿着大红嫁衣的叶湘显得格外明艳动人,烛火深深,映照着这一室的红,她巧笑嫣然的样子更显惊心动魄。 洞房花烛…… 令狐方脚下一顿。 叶湘推他不动,不由歪头奇怪的看他,“怎么了?” 令狐方苦着脸,懒懒的道:“我有些舍不得走了。” 叶湘顿时插腰怒瞪他,“再不走,今晚睡地铺。” 令狐方闻言一蹦三尺高,三步并做两步就蹿了出去,空气中还有他带笑的声音道:“那可不行,我去待客了!” 叶湘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金桔和银杏笑着进来跟她行礼,“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卸妆梳洗一下?” 叶湘一到京城就住在伯阳侯府,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身边的丫头们又都是自己的人,叶湘全无新嫁娘的拘谨和不自在,揉着脖子返身往屋里走,“先梳洗吧,头上这凤冠太重了,压的我脖子疼。” 金桔指使着几个粗使婆子将热水提进净房,叶湘在银杏的帮助下摘了凤冠,才大步进了净房。等她洗去脂粉,换了身绛紫色长身褙子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散了发髻,将长发松松编成了条大辫子。 533洞房(一) 533洞房(一) 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样子,叶湘忍不住微微一笑,想着她大约是这天下最随意的新嫁娘了,既不擦脂抹粉,也不穿金戴银,新婚第一天就已经对新郎熟的不要不要的了。 可她真的有她自己想的那么轻松随意吗?怎么可能! 今天可是洞房啊,洞房啊! 令狐方忍来忍去等的就是今天,他今儿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她了。她虽然不怕他,那种事情理论知识也有一堆,可前世今生都没机会实践过,听说第一次很痛,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痛法…… 叶湘心里揣揣的啃手指,抬头看看静立在一旁的金桔和银杏,眼珠子转了转,道:“我先眯会儿,你们下去吧。” “是!”金桔和银杏没有任何异议的悄声退了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时,叶湘便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可转圈也缓和不了心下的紧张情绪,她扭头看了看拔步床上的红帐红被褥红枕头,又扭头看看窗台下的罗汉床,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拿了件薄被,又在屋角的一个箱笼里拿了本书,跑到罗汉床上靠着大迎枕看了起来。 既然动着不能静心,那就看书静静心吧。 可她还没看几个字,房门就传来了响动。叶湘抬头看去,就见令狐方迈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红,想来喝了不少的酒。 令狐方进屋之后自然的反手把门带上,他环视屋内,目光扫向罗汉床便看到了靠在那儿拿着书的人儿。两人四目相对,叶湘的心突然就急跳起来,她紧张的悄悄咽了口口水,眨着眼看着令狐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他的脚步明明不快,看起来也很从容,可叶湘就感觉到了一种逼人的压迫力。 叶湘没话找话的问:“你……喝了很多酒?” 令狐方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只道:“我没醉。” 叶湘看着就要走到跟前的令狐方,觉得房中的气氛十分诡异,她斜靠在罗汉床上没有动,慢慢的举起手里的书盖住半边脸,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眨也不眨的道:“你身上都是酒气,先去梳洗一下。” 令狐方看着斜依在靠枕上的少女,绛紫色的褙子贴合着她的身体,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偏偏柳腰又纤细的不盈一握,露出衣服外的颈子肤白如雪……令狐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有点儿,他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向了别处,嘴里柔声问着,“你晚上用过了吗?” “还没呢,我等你回来一起用。”叶湘拿书掩着自己的半张脸,只余一双大眼露在外头,令狐方刚才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天没动的感觉好危险。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将自己拆吃入腹,叶湘就忍不住后背发毛。 令狐方站在那里还是没动,只问:“想吃些什么?我让丫头给你端过来。” 叶湘反问,“那你呢?” 洞房一刻值千金,实在不是一直讨论吃什么的时候,令狐方淡淡的道:“我随你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叶湘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去叫人。“那就燕窝粥吧,这是我每晚都吃的东西,金桔和银杏应该有备的。”不说还不饿,一提到吃的,她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了一样。 “你坐着吧,我去叫。”令狐方摆摆手,阻止叶湘下地,自己走到房门口开门交代了金桔一声。不一会儿,银杏就端着两碗燕碗粥进来。 两人静静吃粥,令狐方两口就把碗里的粥倒进了嘴里,叶湘的那碗才吃了两口,抬头对上叶湘吃惊的目光,令狐方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他起身,“我先去洗洗。”说完也不待叶湘说话,便大步进了净室。 听着从净室里传来的水声,叶湘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勺粥,只觉得脑袋里乱得不行。可她就是再磨蹭,一碗粥也总有见底的进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叶湘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拖拖拉拉,黏黏呼呼的,实在无聊的紧。婚都结了堂也拜了,令狐方在边关那一个多月,为怕她受冷,晚上睡觉明知抱着她自己会难受,还是要抱着她给她暖手脚。他都做到了这个份上,现在两人又已经成亲了,她现在要是再还这样吊着他,实在太过矫情。 想是这样想,可真要执行,还是有些困难的。叶湘深吸了一口气,搁下书册,掀开被子跳下罗汉床,趿着鞋便往拔步床走去。 净室的门传来一声轻响,叶湘脚步微微一顿,抬头就看到刚从净室里大步出来的令狐方。他头发梢还沾着刚梳洗过的湿气,身上也只穿了身牙白的中衣。 叶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也因为紧张不可自抑的抖了抖。现在的令狐方实在太危险了,他看她的目光亮的可怕,带着一种有若实质的吞噬感,像是要将她从头到脚一点点的吞吃入腹一般。 “要歇了?” 叶湘猛然一惊,差点儿没跳起来,令狐方微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室内,听来尤如炸雷响在她耳边。叶湘捂着胸口闭了闭眼,才做了两个深呼吸,再睁眼时,面前就多了个人,不由再次吓了一跳,这回是还真的“跳”起来了。 “怎么了?别怕,是我。”令狐方才走到叶湘面前,就见她整个人惊跳起来,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她手揽进怀里安抚,“你明知是我,怎么也会吓到?” “你吓到我了,还有理了。”被吓了这么两下,叶湘的紧张情绪倒是缓和了很多,她有些生气的想要推开令狐方。 “好好,是我没理。”令狐方宠溺的笑着,顺着叶湘的力道,装模作样的往后仰了仰,却在叶湘收回手时,猛的一把抱起叶湘,几步蹿到了床边,把她扔到堆放着厚厚的红被上。 叶湘陷在厚厚的被子里,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她的心脏紧张的飞跳起来,手抖使不出半点儿力气,在被子里挣扎半天,竟是爬不起来。 534洞房(二) 534洞房(二) 令狐方抬手挥灭了床边烛火,顺手拉下帐幔,回头看到叶湘竟然还陷在被子里,不由轻笑出声,俯身扑到她身上,把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的叶湘又压回了被子里。 叶湘感觉自己就跟被压住了壳的乌龟一样,不管手脚怎么扒拉都翻不了身,不由愤怒的锤床,“哎,你走开,不准压着我。” “小湘儿,你是不是在害怕?”令狐方压在她身上笑得好不开心,叶湘都能从紧贴着他胸膛的背上感觉到那压低的清朗笑声。他俯近的头凑在她耳边,嘴里呼出的热气随着说出的话全喷在她的脖颈间,让叶湘慌的缩起脖子,下意识的只想躲闪。 “别动,再乱动,我可就忍不住了。”令狐方的声音带着警告,严肃不带半点儿玩笑意味,唬的叶湘当场僵住,真的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令狐方的嘴角无声的翘起,带笑的眼里是满满的狡黠与得意,他一双大手顺着叶湘的腰往前,摸到衣襟的系带便轻轻扯开,怀里是自己心心念念了数年的人儿,令狐方微闭的眼中似有星光明灭,又似有火光升腾。 叶湘被令狐方紧紧的箍在怀里,耳边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他的身体像是带着火,一点点将她的点燃,然后裹带着她与他一起燃烧,蒸腾…… 令狐方撩起帐幔,翻身下床,点亮的烛火让室内一下明亮起来。他回头看向床上的叶湘,只见她脸色苍白,额上细汗蜜布,小脸陷在红被间,竟是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令狐方看得心惊,忙凑上一看,才发现床上的小人儿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金桔和银杏就守在外面……令狐方开门出去,却见门口站了一堆的人,叶湘的丫环都在,还有秦嬷嬷和紫娟。 “世子!”众人见令狐方出来,立即齐齐蹲身行礼。 令狐方的目光扫过脸色有些不太好的秦嬷嬷和紫娟,看向面色赤红的牛大丫几人,“抬热水来,夫人要沐浴。”他扔下话就打算返身回屋。 秦嬷嬷忙出声叫住他,“世子!老奴奉老夫人吩咐……” 令狐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只扔下两个字,“等着!”便回屋去了。 “嬷嬷?”牛大丫几个一脸担心望着秦嬷嬷,以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 秦嬷嬷看着这一院子未经人事的丫头,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有武艺在家的金桔银杏道:“你们赶紧去备热水,听这动静,少夫人最好还是上点儿药的好,我……” 牛大丫忙道,“药我们有,奴婢一早就准备了,还是跟孙老夫人求的呢。” 秦嬷嬷看着牛大丫的眼里顿时多了几丝欣慰,觉得叶湘的这几个丫头虽然年经都不大,可倒底都是能干的。 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舒静带着几个粗使的婆子,提着热水回来了。 秦嬷嬷见状忙道:“你们赶紧将热水提出去,侍候着少夫人好好的泡一泡,等清理好了身子,再上些药,明天应该就会好些了。” 有了这句话,牛大丫几个慌了神的,顿时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心神立时就定了下来。稳定了心神的几人马上就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牛大丫和金桔、银杏三个有力气的提起热水就进了屋,等给浴桶注好水出来,想要叫醒叶湘时,令狐方却不让她们插手了。 一个红木盒子被递到银杏面前,令狐方面色淡淡的吩咐,“这个盒子拿去交给秦嬷嬷,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了,都下去吧。” 看着径自走到床边,将叶湘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的令狐方,牛大丫几个顿时傻眼,世子这是要自己侍候小姐吗?那上药的事怎么办? 令狐方抱着叶湘转身,见几个丫头还杵着不动,不由就冷了脸,“出去!” 三人被令狐方从未见过的冷脸吓的身子一颤。金桔和银杏急急行了个礼,就要退下去。牛大丫看着逃命似的两人,想着不下去是不行了,便咬着唇大着胆子把手里一直握着的药盒递了上去,面红耳赤的道:“世子,这是治,治伤的药,您……记得给小姐上药。” 话一说完,牛大丫便再也待不住了,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外间的房门被“嘭”的一声关上。 令狐方挑着眉,隔着屏风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搁在桌上的药膏,再低头看看怀里乖巧依偎着的人儿,连治这种伤的药都准备了,这对主仆…… 叶湘睡的迷迷糊糊,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到了一处温暖舒适的地方,身体里的痛楚仿佛也随着这份温暖一点点的离她远去,她不由睡的更加香甜了。 令狐方将收拾妥当的叶湘抱回床上安置好,自己却在床边坐下了。他精神的毫无睡意,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熟睡的叶湘,刚泡过澡的小人儿全身染着粉红的色泽,看起来秀色可餐,可他却不敢再碰她了。 许是多年隐忍,一朝得释,他有些失控了,抱她的感觉太过美妙,可她毕竟还小,已经经不起他再来一次了。 令狐方看着躺在红被间的叶湘,目光痴迷,听着叶湘绵长的呼吸声,他只觉得心间有股暖流在缓缓流淌——她已经是他的妻了,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 福寿院里,正屋的灯火还全亮着,老夫人和老侯爷分坐罗汉床的两头,一个慢慢的数着佛珠,一个捧着本兵书在看,院子里的紫烟和红杏几个也都在翘首而立,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院门,盼着秦嬷嬷和紫娟能快点儿回来。 老夫人一早就交待过,今儿不拘什么时辰,只要秦嬷嬷那头一拿到白绫,就要立即送来去,因此大家都在等。 秦嬷嬷和紫娟在外叫门的时候,守门的婆子立即就开了门。 535大多疑问 535大多疑问 两人远远的望见正屋通明的灯火,对望一眼之后更加不敢怠慢,急急就朝正屋走去。门口侍立的杏红等人一见两人过来,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向内通报了一声,掀起帘子让两人进了屋。 一见秦嬷嬷白着脸进来,令狐老夫人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眼睛紧紧的盯着紫娟手里的盒子,连老侯爷也从书里抬起头,目光扫过脸色脸白的紫娟和秦嬷嬷,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令狐老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沉着脸伸手向紫娟,道:“把盒子拿来我看看。” “是!”紫娟将盒子递上,令狐老夫人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仔细的翻看着里面的白绫,下一瞬便喜上眉梢的关上盒子,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老侯爷见此,轻轻舒了口气,身子往大迎枕上靠了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起手上的兵书来。 令狐老夫人松口气的同时,便转眼责怪的看向白着脸的秦嬷嬷和紫娟,“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脸色白成这样,害我以为……还好我老婆子心脏好,不然真要给你们吓出毛病来了。” 秦嬷嬷抬头小心的看了老侯爷一眼,凑到老夫人耳边将叶湘痛叫了小半宿的事情说了。叶湘在府中三年,她们这些下人对这个没什么架子的未来女主子还是很喜欢的,平时看世子对她也是千宠百宠的,却没想到洞房竟会下手这么狠。 令狐老夫人听得的眉头当场就竖了起来,“这臭小子……”骂到一半,却骂不下去了。 令狐方对叶湘的喜欢任谁的看得出来,而且这种闺房中事,她做为长辈也不好管。 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啊翁。有时干涉的太多,反而对小俩口不好。 令狐老夫人肃着坐在那里,想了想便看向秦嬷嬷,沉声道:“你明儿一早去枫林院交代一声,就说我与老侯爷年纪大了身子有些撑不住,要歇一歇,敬茶祭祖的事延到后天。”又对紫娟道:“你去跟秦松说一声,让他明儿一早给燕国公府,文瑞公府和秦家都去个信,省得她们白跑一趟。” 秦嬷嬷和紫娟答应着退了出去。 老侯爷抬头眼带询问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脸带愁容的叹了口气,打开手里的盒子,拿出那条白绫抖开给老侯爷看,“我原还没有注意,你瞧瞧这痕迹,那臭小子不管不顾的,大概是把湘丫头给伤的狠了。”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侯爷扫了眼那白绫上的一大摊血迹,目光微垂着沉吟片刻,才慢吞吞的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他一个毛头小子,平时又不沾女色,第一次难免毛燥了些,以后就好了,明儿让人给湘丫头做些好的补一补吧。” “知道了!”令狐老夫人叹了口气,这种事,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呢? “歇了吧。”老侯爷收了书,起身下榻。 令狐老夫人无法,扬声叫人侍候着进屋睡下了。 夜虽已深,城东墨香阁的后院里此时却也同样灯火通明着。 正堂上首,叶老夫人紧一阵停一阵的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叶老太爷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沉默不语。 下首左侧的位子上,叶子山一脸的不耐之色,时不时的望一眼门口,其妻吴芙蓉则低头坐在一旁让人看不清神色。长子叶超低头玩着腰带上的玉坠儿,显得百无聊赖,幼子叶臣则不时的看看上首的祖父祖母,又看看低头不语的母亲,面露忧虑之色。 叶子栋夫妇俩沉着脸坐在一边,三个儿子叶兴,叶勇,叶仁交头接耳的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不时还要往吴芙蓉这个大伯娘身上瞥一眼,三人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谴责和嘲讽,只看得叶臣火冒三丈,却因为父亲和祖父祖母都在场,敢怒而不敢言。 他们都在等叶励从靖王府里回来,等着叶励跟他们解释,他是怎么当上太子府的詹事的?又为什么当上了太子府的詹事这么大个官儿,也没跟家里说一声?他们更想问今天发嫁的嘉善县主,嫁妆里为什么会有他们叶家分给叶子轩女儿的描金双枝梅瓶?那个叫叶湘的嘉善县主是跟叶子轩的女儿同名,还是就是叶子轩的女儿? 他们要问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这些事情如此重要,甚至直接关系着叶家的兴衰,不问清楚,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能睡得着觉。 “叶励还没回来吗?”叶老太爷等的不耐烦了,扬声叫着外头的老仆道:“阿福,再派人去靖王府催催。” “是,老爷。”阿福应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的铺子里传来一阵模糊的交谈声,紧接着便有脚步声往后院而来。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就见阿福打着灯笼绕出影壁,后面跟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两人正往正堂这边走来。 待走的近了,众人才看清阿福身后跟着的人正是叶励。三年不见,叶励年轻的脸庞青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稳重。 “叶励见过祖父,祖母,大伯,大伯母,四叔,四婶。”叶励穿着一身靛蓝色绸缎夹袍,脚步沉稳的走进厅里,低头向着屋里的长辈团团一礼,再直起身时,身姿如原野上的青松笔挺,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与三年前叶家三房的的那个庶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让在场众人看得不由心惊不已。 叶老太爷看着这样的叶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咳嗽一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边的老妻。 叶老夫人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看着叶励沉声开口:“励儿,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当了太子府的詹事这么大的喜事儿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果然是冲着这事些事来的。叶励心下暗叹了口气,抱拳冲着上首一揖道:“祖父、祖母容禀,孙儿其实只是靖王府的一个管家,只因太子在立储之前本是靖王,之前又一直寄住在伯阳侯府,并未住进东宫,嘉善县主要从靖王府发嫁,府中人手不足,孙儿才被安排去主持待客迎客之事,孙儿实则就是个小小的管家。” 536劝阻 536劝阻 叶子山满面堆笑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叶励面前,一脸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诶,励儿你太过谦虚了,大伯今儿可是专门去打听过了,别人都叫你叶詹事呢,就算这詹事做的也是管理丫头仆役的事情,可给太子殿下管家跟给一般人管家那能一样吗?你当上詹事是好事,大伯又不会向你要好处,你这么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大伯!”叶励肃着脸与叶子同平视,“京城乃是非之地,大伯可知你这翻话若是传到有心人耳里,不只会害了侄儿,一个弄不好,是会害了整个叶家的。” 在场众人都被叶励这话吓了一跳,叶子山看叶励的神色不像是在说笑,顿时有些色厉内敛,“我说什么啦?不就是说你当上了太子府的詹事一职吗?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外头说的人多了,就是别人叫你叶詹事这事儿,也是我今儿去打听来的,难道就只准别人说你,我这个做大伯的说你一句就不行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啊?” 叶励深知叶子山的脾性,也知道今天如果不压下这些叶家人,明天这些人有可能就会跑到伯阳侯府去跟小堂妹套交情。 小堂妹的爆烈脾气全京城人谁不知道,连当着皇太后的面爆打她外孙女的事都敢做的人,可不是个能任人搓扁捏圆的主,一个弄不好掀了叶家都有可能。叶励毫不退让的看着叶子山冷声道:“正是因为您是我大伯,您说出的话才能成为别人害我和叶家的把柄。” 看着叶子山脸皮一僵,叶励才放软了口气道:“京城里达官显贵多如牛毛,尤其对官场称谓最是讲究和在意,弄错称谓或是胡乱称呼人,轻则被人打一顿,重则下狱甚至丢命都有可能,祖父、祖母既然带着大伯四叔和家中兄弟上京,这一点可要尤其注意,切莫祸从口出,惹来是非。” 叶子山被叶励说的面上悻悻,叶子栋也有些不信,斜依着椅子扶手,嚷道:“叶励,你别是存心吓唬我们的吧,咱们叶家南来北往的,在京里又不是没有铺子,可从没听说恭维别人还要丢命的。” 叶励面色严肃的转身看着叶子栋道:“四叔莫要不信,您也知侄儿如今在靖王府做了一名小小的管家,那您可知在我之前,靖王府已经死了多少个管家了吗?” 叶励伸出手指笔了个三,语气淡淡的道:“其中牵连家族的就有两个,当今太子尚年幼,皇上对太子身边诸人调查的尤为仔细,之前的三个管家皆如大伯和四叔所想的一样,以为自己当了靖王府的管家也就是太子东宫的詹事了,可惜他们都错了,皇上不允许太子身边有无才无德之辈,更不允许太子府的詹事由家底不干净的人来担当。” 叶子栋昂着脖子道:“咱们叶家乃百年商贾之家,哪里不干净啦?再说你不是还是个秀才吗?怎么就不能给太子殿下做詹事了?” 叶励冷冷的扫了吴芙蓉和叶子山一眼,道:“四叔,你忘记大伯娘和大伯当初做过的事了吗?皇家暗卫无孔不入,连死去几辈子人的老底都能查的一清二楚,你们当大伯和大伯娘之前做的事情,皇家暗卫若要查,会查不到吗?更别说叶蝉妹妹还冒着别人的名头在刘大人府上做客呢,若非我叶家背底里有这样多的丑事,我也就不会甘愿缩在靖王府当个小小的管事,连多在太子多表现一下都不敢了。” 屋里顿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叶励这话给吓到了,叶子山和吴芙蓉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众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不是带着无声的谴责,就是隐带讥讽,如叶老夫人这般目光更是怨毒无比,恨不能目光化刃,生生活剐了吴芙蓉。 “励儿!”叶老太爷看着自己的脚尖,缓声问道:“你见过你三叔家的那个女孩,她是叫叶湘吧?” 叶励闭了闭眼,心下暗叹祖父为了功名无所不用其及,现在竟是连脸皮都不想要了,想要回头找小堂妹攀关系了吗? 叶励转身看向叶老太爷,不答反问道:“祖父,您是想问嘉善县主是不是就是三叔家的叶湘妹妹吧?” 叶老太爷眼中精光炸见,他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叶励的眼睛,问:“嘉善县主真的就是你三叔家的女儿,我那苦命的小孙女儿?” 叶励面无表情的环视全场,面对一屋子人期待的目光,叶励只觉的心底发冷,是以开口的话亦更加冷了起来,他答非所问的看着叶老太爷,道:“祖父,您到京之后,可曾打听过嘉善县主的为人?”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叶励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叶老太爷眉头深蹙,目光一错不错的紧盯在叶励的脸上,从他的略带讥讽的眼神中,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起来。 边上的叶老夫人可没叶老太爷毒辣的眼光和耐心,她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你那妹妹在京城名声不好?” 叶励垂下眼,遮住眼底对小堂妹满满的倾佩,微勾起嘴角,道:“孙儿将叶湘堂妹的事说上几件,祖母自己判断吧。三年前,平乐公主寿宴,叶湘堂妹指使豹子当着很多人的面,当场咬死了驸马爷的文士。” 一屋子人听得满脸惊谔,叶超却沉着脸插嘴道:“平乐公主的驸马就是路申鸣,他不是前朝余孽吗?那堂妹的豹子咬死了他的文士,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吧?” 叶励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讥讽的弯了弯,道:“大哥,我不是要评价堂妹这么做是对是错,我只是想跟你们例举几件堂妹做过的事情,让你们自己去判断堂妹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叶励的视线扫过叶子栋和叶子山,最后停在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身上,“同样是三年前的元宵宫宴,堂妹与平乐公主的女儿路依依一言不合,当着皇太后的面,对路依依大打出手,当场就将路依依打成了猪头,皇太后本是要惩诫她的,后来被伯阳侯夫人给拦下了。” 537连恐带吓 537连恐带吓 这下,一屋子人只剩下张口结舌的份了。有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敢当着皇太后的面将她的外孙女打成猪头,她难道就不怕皇太后一怒之下,把她拉出去砍了? “同样是三年前,伯阳侯世子携叶湘堂妹游梅园,结果伯阳侯世子当着满园子人的面,掌刮叶蝉妹妹,至于是不是叶湘堂妹撺掇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低着头的吴芙蓉闻言,猛的抬起了头,她微微扭曲的脸上,两眼满是怨毒之色。 叶励将吴芙蓉的情神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她还当小堂妹还是当年的小孤女吗?不说小堂妹现在是太子的义姐,伯阳侯府的少夫人,就是她自己的班底,就多的吓死人。吴芙蓉不向小堂妹伸手便罢,要是她敢伸手,自食恶果是注定了的。 叶励淡淡的收回视线,继续道:“同样是三年前,伯阳侯世子带兵出征,京城附近出现灾民,伯阳侯府在城外独力兴建救济营救济灾民,听说就是叶湘堂妹做的主,而且之后救济营无钱无粮,叶湘堂妹还将伯阳侯府库房里的金银玉器古玩全部拿出来变卖,甚至连当时还是靖王的太子,也被要去了三年的田地出产,后来钱银不够了,她甚至拉着伯阳侯夫人满京城挨家挨户的向人要捐助,这些事京城虽少有人知,但要打听到还是很容易的,祖父祖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各处打听。” “叶湘堂妹在京中并不与众家小姐交好,甚至几乎不参加各家夫人、小姐举办的宴会,因而今日出嫁,除了与伯阳侯府交好的几家府上派了人来给她添箱撑门面之外,她甚至连半个交好的朋友都无。” 叶励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听说当年伯阳侯夫人与世子路过前山屯时,曾亲眼见就在堂妹开的包子铺前,叶湘堂妹拔刀追着想要从她身上捞好处的村民砍,还扬言砍残了对方再赔银子,后来还是村里的里正出面规劝,她才肯放过对方的。” 叶励转眼望着叶老太爷,语气淡淡的道:“孙儿以为叶湘小堂妹是个睚眦必报,且非常记仇的人,她的眼睛的容不下半点沙子,一如刘家在三婶与三叔私奔之后,对外喧称三婶暴毙,她便自此记恨于刘家,不肯与刘家相认,即便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刘家四小姐和孙小姐相交,待知情之后也淡了关系,甚至连出嫁都未请人来坐席。祖父觉得您当初既然用那些东西要她吃下大伯娘欺她的亏,她还会再认自己是叶家人吗?” 叶老太爷低头沉默半晌,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叶励,一字一顿的道,“可她认你这个堂兄,不是吗?” 叶励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有她的存在之后,亲赴青山镇给她送去了三千两银票。而她给我的回报便是让我在靖王府做个管事,她觉得我无望考取功名,与其在国子监浪费时间,不若给靖王跑腿。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的官,她觉得做靖王府的管事,既便只是一个跑腿的,也比京城五六品的官儿要风光的多,这就是她对我送的那三千两银票的回报。她觉得与我之间已经两清了,所以今天她出嫁,我只是靖王府的管家而非她的党兄,而她是嘉善县主,一个来自乡野的孤女,没有父母,亦没有家族。” 这回,叶老太爷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我,不要去找她,对吗?” 还是不死心吗? 阵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叶励面上却是冷了下来,眼神坚定的抬手向上首一揖,道:“不瞒祖父您说,孙儿在靖王府摸爬滚打了三年,能做到管家的位置并不容易,您若要去认叶湘堂妹,孙儿自然无法阻止,且叶家四房也已分家,祖父、祖母、大伯或四叔你们想做什么,跟我家关系本来就不大了。但为了避免被祖父祖母们带累,孙儿今晚就会修书一封,让我爹娘或前来京城与我团聚或另觅房子安置皆可,总之要立即搬出叶家才行。” “嘭”的一声,叶老夫人一手重重的拍在桌上,冲着叶励怒喝道:“孽畜,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带累不带累的?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别忘了,你爹可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叶励撇嘴冷笑,道:“祖母,我不怕天打雷劈,我只怕遭小堂妹报复,失了好不容易努力来的青云路。我在京城三年见识过她的手段,你们不怕自去认亲就是,我如今在靖王府好不容易爬上了管事的位置,老天保佑,又让靖王成了太子,只要我低调做人,努力给太子殿下办事,将来想要求个一官半职并不是难事。可我旦凡惹怒叶湘堂妹丁点,以太子与她的姐弟情谊,我这一辈子就废了。祖父、祖母想为家中兄弟谋算我可以理解,但不能拿我的前途当踏脚石。” 叶老夫人冷着脸道:“她是我叶家三房嫡女,难道还敢不认祖宗不成?皇上以孝治天下,她敢不认祖宗就是不孝,她就不怕老婆子上巡天府告她去?” 叶励冷笑,“以叶湘堂妹爆烈的脾气和当初对叶家的狠意,你们不往她面前凑她还不会想到你们,你们一去认亲,一准就会激怒她,您也别说她敢不敢认祖宗的话,她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更是个不怕死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言不合,就当着皇太后的面把她的外孙女揍成猪头了。您要上巡天府告她,就算告赢了那又如何?听闻伯阳侯世子宠她若命,太子认她为义姐更是尊敬有加,您告赢了她,她一样不会认您、认叶家,到时您准备怎么收场,让她受刑罚吗?她若是挨了打,您以为太子和伯阳侯世子会放过叶家?不说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就是伯阳侯,那也是带出了满朝半数武将的人物,伯阳侯世子更是打得鞑靼落慌而逃的小战神,你们往小堂妹面前凑,只会害的叶家被连根拔起,明知必死,我提前与叶家撇清关系,又有何错之有?” 538睡过头 538睡过头 “够了!”叶老太爷沉喝一声,阻止还想争辩叶老夫人,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个儿子和一众孙子,缓缓的道:“今日天色也晚了,都散了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竟然还不死心?!叶励对于自家祖父为了能攀上高官豪门,这么契而不舍也真是醉了。 祖父这是不肯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回头一定会让大伯和四叔出去打听,看他方才所说的话倒底是真是假。叶湘堂妹的好只有与她亲近的人才知道,至于京城满天飞的那些流言,就没几个是说叶湘堂妹好话的,他还真不怕他们去打听。 “祖父、祖母还望早些安歇,王府诸事如今离不得孙儿,您二老若有事寻孙儿,差人到王府说一声便可,孙儿就先行告退了。”叶励躬身向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行了一礼,又回身向叶子山和叶子栋一礼,这才在众人的目送下大步走了出去,挺拔的身影迅速的没入了黑暗里。 等人一走,众人齐齐将目光望向叶老太爷,等待他发号帅令。 果然,就见叶老太爷看向叶子山和叶子栋道:“你们两兄弟明天就出去打听,酒楼,戏馆也好,自家铺子也好,都去问一问,打听打听,看叶励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老夫人忍不住担心的问,“要是叶励说的真的呢?万一那丫头真的就那么独可怎么办?” 叶老太爷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要真是那样,为了叶家计,她的身份你们都要死死的埋在心里,以后再不可提起,就当她与咱们叶家毫无关系吧。” 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叶湘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搁在腰间的手臂…… “醒了?”清朗慵懒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叶湘猛然眼开眼,一把按住令狐方动作的手,身体隐隐的刺痛,让昨晚的记忆闪电般浮现在脑海。叶湘气的气息都不稳了,恼怒的掰着他的手,低声叫道:“你离我远点儿。” “那可不行!”令狐方的声音带着毫无转圜的意味,手臂微微用力,就将叶湘压着紧贴进怀里。 令狐方低头贴她的脸,安抚的轻轻吻了吻,慎重的低声道:“昨晚……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你还敢有以后?”叶湘气的恨不得咬他一口。 当然要有以后,这个问题关系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后果大严重了。 令狐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语病,也不管叶湘的推拒,埋头到她颈间畅快的低笑起来。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还能不能愉快的吵架了?叶湘被令狐方笑的又羞又恼,恨恨的低声叫道:“不准笑!” “好,好,我不笑了。”怕真气着怀里的小娇妻,令狐方勉强压住笑意,心里的飞扬和甜蜜却怎么都压不住,他动情的将叶湘抱的更紧了些,低头贴着她的脸。 叶湘恨的咬牙切齿,可这种事,还真的没地方说理了!不原谅他还能如何?难道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不成?可要她就这样放过他,真的好不甘心。“你放开,我要起床了,一会儿还要给祖父祖母敬茶呢。” 令狐方轻笑,“都过午了,还敬什么茶,祖父祖母这会儿只怕已经歇午觉了。” 叶湘闻言大惊,急的猛推令狐方,“怎么会这么晚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 “别急,别急。”令狐方只是收紧双臂,就将叶湘困的动弹不得了,他连忙安抚道:“祖母一早就派人过来吩咐过了,她说她和祖父累了要歇息一天,敬茶和认亲都推到明天了,你好好的歇着,不要担心。” 新媳妇敬茶和认亲能延期的吗?还有祖母祖父怎么会累着了?婚礼的一应事宜她和令狐方早就事先安排好了,怎么…… 叶湘在令狐方怀里转身,有些惊恐的盯着他,道:“祖父和祖母推迟敬茶和认亲,该不会是……” 令狐方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讪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现在好想去死一死啊,叶湘只觉的生无可恋,躺在枕头上捂脸哀嚎,“天啊,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令狐方根本不觉的这算什么事儿,一边伸手理着叶湘的头发一边懒洋洋的道:“既然祖母已经给咱们找好了借口,你安心歇着就是,别想这么多。” 叶湘怒瞪他,“因为……让长辈背祸,你还有理了?” 令狐方把做势要打他的叶湘搂进怀里抱住,笑嘻嘻的道:“只要咱们俩好好的,祖父祖母就是背祸也是开心的。” “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儿吗?” “能啊。”令狐方暖昧的轻笑,低头要吻她,“祖父祖母眼巴巴的盼孙子呢,你身子若是不疼了,咱们……” “滚!”叶湘一手按在令狐方的脸上,直接把他的脸挤压成了猪头,那可笑的模样的让叶湘简直忍俊不禁,“好了,不准再闹我了,我现在好饿,要吃饭。” 令狐方一下子顿住了动作,急忙放开叶湘爬起来,“饿了怎么不早说,我去叫丫头给你送吃的来。” 539认回? 539认回? 令狐方双脚才踩到脚踏上,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叶湘。许是因为一。夜好眠,她此时目光清亮如水,一张小脸因为刚才的玩闹红扑扑的,整个人就像朵刚刚盛开的花儿般明媚娇艳。 令狐方的嘴角不自禁的弯了起来,目光温和如水的看着床上娇艳的小娇。妻,“你身子可有觉的好些了?能不能起身?还是就在床上用?” “成亲第二天就赖床不起,被人传说去像什么样子?”叶湘白了他一眼,慵懒的伸展手臂伸了个懒腰,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令狐方只觉得那一眼端的是娇媚无比,他傻傻的笑了笑,道,“那我让你的丫头进来侍候你。”说着便披上衣裳,趿鞋走了出去。 待叶湘洗漱好,金桔给她挑了件淡粉色宽襟挑线绣并蒂莲的窄袖短衫,一条水红色石榴裙,“夫人,您今儿既不用出门,就穿得随意些,如何?”她将衣裙抖开来给叶湘看。 叶湘穿惯了白色,大红实在不是她能接受的范围,淡粉配水红虽然也艳,但觉得勉强还是可以接受,便点了点头。 成亲之后,按规矩就不能再梳少女发型了。舒静给叶湘梳了妇人的圆髻,戴了镶红宝石的榴绽百子攒花簪,挂了对黄金流苏耳坠。叶湘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耳坠上的黄金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摆闪烁,让她恍然想起令狐方硬要送她生日礼,还蹭了她一碗长寿面的情景,不由抿唇一笑。 令狐方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等叶湘吃饭,正好抬头看去,一下不禁看的痴了。 陈喜在院子里禀报,“世子,少夫人,邓侍卫求见。” 令狐方还未来得及说话,叶湘已经应道:“让他进来说话。” 令狐方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宠溺的叹了口气,起身过去扶住走路都有些僵硬的叶湘,轻松抱起她轻轻放在罗汉床上。“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叶湘抬头回他一笑,明媚的大眼弯成了月牙状,看着娇媚又甜美。 令狐方心里顿时就跟吃了蜜似的甜丝丝的,暖洋洋的,他一屁股坐到叶湘对身,嘴。巴咧的老大,看起来说有多傻就有多傻。 叶湘“噗哧”一声喷笑了出来,拿起筷子给令狐方的碗里夹了筷青蒸鲈鱼,“傻子,笑什么呢,干紧吃饭。” 门外传来说话声,门帘掀起,邓扬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世子爷!夫人!” 令狐方抽空瞥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邓扬看了眼叶湘,恭敬道:“靖王府的总管一早派人来传话,说叶家昨日上京,正好撞到夫人发嫁,他们从看到了夫人嫁妆里的古董花瓶,因而怀疑到了夫人的身份,叶总管说他已经跟叶家人承认了夫人的身份,并连唬带吓的希望打消他们的来找夫人攀交情,不过叶老太爷似乎还不死心,为防万一,所以特地派人过来跟世子爷和夫人说一声。” “啪嗒!”叶湘筷子上夹的菜肉卷掉回了盘子里,她一脸惊愕的扭头盯着邓扬,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是说叶家发现我嫁给了你们家世子爷,所以又想把我认回叶家了?” 有没有这么无耻啊? 令狐方被她那瞪圆眼的小模样彻底逗笑了。 邓扬想笑又不敢笑,埋下头道:“属下以为,叶家抱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叶湘都不知道该有些什么想法了,茫然的摸摸额头,扭头看着令狐方,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可,可那个叶子山的女儿叶蝉,不是还在刘家冒充我做她的表小姐吗?他们现在又想认我回去,就不怕事情爆光之后刘家报复他们吗?” 令狐方笑着为她解惑,“叶家那些人眼皮子太浅了,在他们看来刘高谊虽然位及侍郎,可咱们侯府是超品侯爵,外头没人知道我辞去了一切官职,如果他们觉得能认回你,肯定不会在乎得罪刘高谊的。” 叶湘都不知道该不该叹气了,“叶家在淮阴是百年商贾世家,做商人的人不都应该心思缜密一些吗?怎么可能这么,这么……”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叶家人了。 “叶家也不全是目光短浅,为利是图之辈,你那个叶励堂兄不是挺不错的?”令狐方笑着安慰叶湘,“而且据我所知,叶家二房的叶子靖为人也还不错,叶家尚未分家之前大部分产业都是由叶子靖在打理,分家之后才各家自己管自己的。” 邓扬也道:“叶总管派人来支会过后,属下就让一众兄弟出去查了查,叶家这次上京来的人只有叶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大房陈子山夫妻和两个儿子,四房陈子栋夫妻和他们的三个儿子。而且陈子山和陈子栋今天一早还派人到处打听少夫人的事情,属下特地跟了他们一段,看到陈子山和陈子栋回城东时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应是叶总管昨天说了什么吓唬他们的话,与他们在外打听到的有关少夫人的传言相合之故。” 叶湘的脸黑了黑,磨牙道:“叶励堂哥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令狐方冲邓扬挥了挥手,一边笑她,“他要是说你好话,只怕今儿一大早叶家人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邓扬冲两人一礼,正要退出去,却被叶湘叫住了,“哎,邓扬你等等。” 邓扬应声止步,转回身看着叶湘。 “叶家那边你多派几个人盯着,看看他们倒底想搞什么鬼。”叶湘说完又加了一句,“要一个个盯梢,把叶家人都盯紧了。” “是!”邓扬答应着退了出去。 令狐方笑她小题大作,“区区一个叶家也能让你如临大敌?当初跟平乐公主对上,怎么不见你怕?” “那能一样吗?”叶湘白了他一眼,道:“平乐公主地位高了,有些事情反而做不出来,而且不是有你和祖父祖母护着我吗?叶家混迹于民间,又行商那么多年,什么脏的臭的手段只怕都不惧用,我这是有备无患,防着点儿总没错的。况且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当陪我看戏呗。” 540祭祖认亲 540祭祖认亲 “好,我就陪你看戏。”令狐方哈哈一笑,夹了个菜肉卷送到叶湘碗里,“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叶湘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两人甜甜蜜蜜的吃完了饭,金桔和银杏轻手轻脚的上前收拾了碗筷。 叶湘看了眼窗外,本想去福寿院请安的,可身上着实不舒服,她目光一转看向正好整暇看着她的令狐方,“你去跟祖父祖母请个安吧,顺便问问有没有哪里不适,别真的累着了。” 令狐方定定的打量她一眼,转头把屋子里的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便凑到叶湘跟前,小心的搂着她,道:“是不是身子还疼?” 叶湘不自禁的感觉脸上一阵热辣,她斜了令狐方一眼,鼓着腮帮子的道:“我让你去跟祖父祖母请安,你扯上我做什么?” 令狐方把她搂在胸。前抱着,叹气道:“你要是身子无碍,就自己跑去了,哪里还会来指使我?”他伸手欲扶,却被叶湘伸手急急抓住,她气怒败坏的低叫道:“大白天的,你想干嘛?” “我就是想看看你好些了没有。”令狐方愧疚的低头贴上叶湘的脸,“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见他这样,叶湘哪里还气的起来?心里一时五味杂阵,可因他不知怜惜她而起的那股子怒气,却是彻底消了。叶湘微嘟了嘴,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还有下一次,我就……” “没有下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令狐方的唇贴着叶湘的脸颊一路印下来,显得很是急切,“看你难受,我的心也是揪着的,若我下次再犯浑,你就踹我下床好了。” 叶湘一下笑了出来,揪了揪令狐方的耳朵,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下次要是敢再犯,我就不客气了。” “湘儿,我的好湘儿。”令狐方见她的脸上重新露明媚的笑容,不由怦然心动,低头便顺着心意往叶湘的朱唇印去。 叶湘闭上眼睛,反手揽住了他,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温柔怜爱。 两世为人,她真的嫁人了,嫁给了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狡猾如狐的男人。 男人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婚姻需要两人个的努力,既然已经名正言顺的拥有了他,她就要努力经营这份感情,让这份幸福长长久久。 叶湘迷迷糊糊间,感觉胸口一阵阵发紧,嘤咛一声醒来,便听到耳边一阵低低的笑声,“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要忍不住了。” 叶湘的神智还未清醒,愣了两秒才感觉到某人的大手正在她身上做怪,忙急急伸手按住。 令狐方轻笑一声,也不强求,缩回手,俯身在叶湘脸上亲了一口,道,“卯时了,起来吧,今天要去祭告祖先,还要给祖父祖母奉茶,不能误了时辰。”说着便率先下了床,趿着鞋进了净室。 叶湘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打着呵欠爬起来,趿了鞋也跟着进了净室,“真奇怪,我以前都是卯时准时醒的,怎么才嫁你两天,就变得睡不够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令狐方目光闪了闪,颇有深意的冲叶湘咧嘴一笑。 可惜叶湘睡眼朦胧,根本没接收到他意味不明的笑容。 净室里已经摆好了洗漱用具,脸盆里的水还冒着烟,显然丫头们之前进来过了,可她竟是一点儿都没有查觉。叶湘懊恼的想要锤锤脑袋,却被令狐方一把握住了手。 “你也不怕敲傻了。”令狐方往她手里塞了把沾了盐的牙刷,“你嫁给我是当少夫人的,又不是做丫环的,起那么早干什么?爷还没起你敢起试试?睡得晚才是正常的,知道不?”说完还拍了拍叶湘的头,“赶紧洗漱,我叫丫头进来侍候你梳妆。” 叶湘看看手里的牙刷,又看了眼令狐方大步走出净房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扬。 由金桔等人侍侯着换上大礼服,又匆匆吃了一小碗燕窝粥,两人便出了枫林院坐上油壁车往祠堂去了。 祠堂里,秦松一早就帮着供奉了祭品,他一脸欣喜的看着令狐扶着叶湘从祠堂大门过来,分别给他们递了香烛,领着两人在祖先牌位前磕了头。 伯阳侯府是开国元勋,红漆的梁柱,黑漆的大门,处处都透着股百年大族才有的底蕴和经过岁月洗礼的沉稳内敛。但是供桌上的牌位却只有寥寥的十几位,让人看着不由唏嘘。 “爹,娘,我成亲了,这是你们的媳妇叶湘,我会与湘儿开枝散叶,承继令狐家的门庭的,你们放心吧。”令狐方持香冲着令狐夜和广贞郡主的牌位拜下。 叶湘见状,连忙跟着恭敬的拜了三拜。 成了礼,两人从祠堂出来之后,就直接上了油壁车,回枫林院换了衣服,便带着丫环步行往福寿院慢慢地走去。 “来了,来了,世子爷和少夫人来了!”院里的小丫头大老远的看来两人,便嚷嚷了起来,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欢喜。 叶湘听着也跟着欢喜起来,抬头与令狐方相视一笑,任由令狐方牵着她穿过庭院进了正堂。 屋里黑压压的已经坐满了人,而且女客都是熟面孔,至于男客不认识才是正常的。男女来宾分坐两边,正中间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伯阳侯和令狐老夫人。 楚莫今天充当礼倌,笑着向令狐方和叶湘做揖,“世子爷,少夫人,请上前给老侯爷和老夫人行礼敬茶吧。” 叶湘看着令狐老夫人和老伯阳侯面上慈详的笑容,上前和令狐方跪在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上,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磕了个头,然后接过丫头端来的茶,双手敬了上去,“祖父,喝茶。” “好!”老侯爷笑眯眯的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然后拿出个大红包递给叶湘,“拿着吧。” 一尺厚的红包,也不知道里面包了些什么?叶湘两眼发光的双手接过红包,抬头冲老侯爷甜甜一笑,“谢谢祖父。” 541叶家动向 541叶家动向 向令狐老夫人敬茶时,老夫人赏的是一套八件蓝宝石头面。 伯阳侯府因为祖宗遗训,旁系分家搬出侯府后,几乎就断了往来,因而今天认亲的直系亲戚,关系最近的也就只有秦家人。下首坐的男女宾客,除了秦家,其实都是世交,或是如燕国公,文瑞公等同一派系的人。 叶湘将老侯爷和老夫人的见面礼交给牛大丫收好,转身在令狐方的带领下,去认识今天的来宾。 秦家嫡支跟伯阳侯府一样人丁单薄,秦家老太爷早逝之后,秦老夫人膝下就只有辅国大将军秦德海一人,其妻管氏一生也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秦良雄,次子秦良哲。 秦老夫人看叶湘的目光满是慈爱,管氏看叶湘的目光则多了份好奇和探究。令狐方是小辈,在场大部分都是长辈,叶湘便只能不断的行礼,等将屋中的人都认了一圈下来,她已经是晕头转向了,若非令狐方在旁扶着,她真怕自己会瘫到地上去。 认了亲,男人们就都移步去了前院书房,只余女客们留下来吃茶聊天。 叶湘站在令狐老夫人身后侍侯着,就见孙老夫人拿出一张帖子递给令狐老夫,道:“你这几年越来越少出来走动了,这帖子我交给你,到时候你和叶湘可一定要早点儿来啊。” 令狐老夫人接过帖子转手就递给了叶湘,一边对孙老夫人笑道:“你做寿辰,我焉有不去之理?到时是一定要去蹭一杯寿酒喝的。” 等下午送走了一众宾客,令狐老夫人旧事重提,叶湘拿出帖子看了才知道,孙老夫人的寿诞就在三月二十二,也就是后天。 叶湘忙叫牛大丫拿了内库的账册来,与令狐老夫人一起挑选要送给孙老夫人的寿礼。 等晚上回枫林院时,时间都已经过了酉时了。还没踏进院子,远远的便见院里的庑廊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叶湘一见那人,眼睛就亮了,忙出声打招呼,“邓扬?你来可是因为那边有消息了?” “是!”邓扬站在廊下冲两人行礼,“属下就是为向世子和少夫人禀报此事而来,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叶湘还想说话,却被令狐方拦下了,“要听消息也不用急于一时,邓扬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掉,你要知道什么还怕他不告诉你吗?咱们先进屋坐下来听他慢慢说可好?今天都忙了一天,你还不累吗?” 令狐方冲邓扬使了个眼色,不由分说的扶着叶湘就往屋里走去。进了屋,将叶湘安置在罗汉床上,令狐方才转头看向跟着进来的邓扬,“说吧,有什么消息?” “暗三和暗十今天扮成书生,成功套到了叶家四房叶子栋的两个儿子的话,叶家这次进京城是想让叶蝉走通刘高谊的关系,安排叶子山的长子叶超和叶子栋的儿子叶兴进国子监旁听的。至于叶家几个没有功名的子弟,则是想要刘高谊能给推荐入比较有名的私塾读书的。” 叶湘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个叶超和叶兴是什么功名?进国子监旁听容易吗?” 邓扬垂首道:“属下查得叶超和叶兴都是秀才功名,叶超去年想要更进一步,可惜考举时落榜了,所以属下猜测叶家这么多人举家进京,打算通过刘高谊的关系,把叶超和叶兴弄进国子监旁听,至于叶家的其他子弟,叶家老太夫爷也是打算让刘高谊把他们推荐入书院攻读,以谋日后的。” 叶湘当初供叶守读书时,曾对大华朝的科举制度粗略的了解过一点,考取秀才应该还不算太难,至少她以前看叶守读的就很轻松。不过叶家那些多男丁,以每个孩子都是五六岁入学读书起算,读了十来年书都考不中秀才,想来叶家男孩们读书的资质实在不怎么样。 叶湘忍不住好奇看向令狐方,问:“国子监旁听不算是国子监的正式学员对吗?这个旁听的名额容易弄到吗?” 令狐方哂然一笑,道:“你若是想去读书,我明儿就带你去。” “跟你说正经的呢。”叶湘锤了他一下,嗔道:“不许插科打混,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邓扬笑道:“少夫人,依朝庭律例,但凡在朝从二品以上官员,都会有一个推荐家族子弟入国子监旁听的名额的。” 叶湘点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就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刘高谊就算是答应帮这个忙也只能给推荐一个,如果他想满足叶家的意思,就得去换别人手里的名额了?” 令狐方看她那一脸要有好戏看的表情,不由宛尔,“你想打什么主意?说出来让为夫听听,若是可行,为夫就帮你,如何?” 叶湘笑道,“我没打什么主意,就是在想刘高谊会不会依照叶家的想法行事?” 令狐方看她对这事兴致这么高,便有意逗她,“咱们要不要来打个赌,就赌刘高谊会不会帮叶家?” 叶湘冲他皱了皱鼻子,哼道:“我才不要跟你打赌呢,我对刘高谊一点儿都不了解,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心思啊。” “少夫人,您不了解刘高谊,可以问属下啊。”邓扬笑道:“据属下所知,刘高谊今年国子监旁听的名额早就已经换给大理寺卿何大人家的一个侄子了。他现在手里半个名额都没有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为叶家舍面子求人了?” 叶湘想到那个敢半夜派人去刺杀她的那个女人,忍不住问道:“那吴芙蓉呢?你们有没有派人跟着她?” 邓扬道:“有的,吴芙蓉今日派人给身在刘府的叶蝉送了信,应该就是要约她谈请刘高谊帮忙的事情。” “那个叶蝉呢?你们有没有派人查一查她?”叶湘就跟他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那个叶蝉这几年在刘家与刘家人相处的如何?几次见面,那姑娘的脾气看着好像不太好,应该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吗?” 以火暴脾气闻名整个京城的人,有脸说别人脾气不太好吗?令狐方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 542出事了 542出事了 无法回答叶湘问题的邓扬却是尴尬的抽了抽脸皮,讷讷道:“还望少夫人恕罪,因为那叶蝉居于刘府后院,再加上属下觉得那个人无关紧要,因此还未进行详细调查。请少夫人宽限属下几日,属下一定将那叶蝉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下反倒轮到叶湘不好意思了,她就是随意一问,并没有为难人的意思。“还没查就再去查了就是,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早早将人打发了,也免得两相尴尬。 邓扬一退下,令狐方吩咐了丫头们去备热水,便挨到叶湘身边,紧贴着她的身体坐下,“哎,对叶家你倒底是怎么想的?若是看不顺眼,我帮你解决了就是,无须这么大费周章的。” 叶湘看他一眼,有些蔫蔫的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拿叶家怎么办啊。”她放松自己往后仰靠着令狐方的胸膛,叹着气道:“我讨厌他们视亲情为无物,还厚颜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真要弄残他们……毕竟都是血脉至亲,我可以不认他们,但真要弄死弄残谁……” 叶湘幽幽的叹了口气,话峰一转,道:“叶励堂兄说过,当初在我的事情上二伯和他爹娘都是一力要求认回我,惩处吴芙蓉的,我想叶家老太爷会肯分我那三十万两财物的封口费,大概也就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否则以自己当初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孤女,叶家想把她搓圆捏扁都不知道多容易。 “就算是为了回报当初二伯和四叔的声援之情吧,真动了叶家,我会觉得愧对他们的。” 令狐方爱怜的低头在叶湘的额上亲了亲,有些无奈的道:“所以你现在让邓扬盯着他们,不只是为了防着他们设计你,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四处乱撞,惹了不该惹的人?” 一想到叶家那一大家子,叶湘就想叹气,“谁叫他们都那么笨呢。”她直起身,转身与令狐方面对面,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叶家的血脉有问题,你看,叶老太爷和叶家大房、五房的人,跟二伯、四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无耻的那么无耻,有情有义的又那么有情有义,你说会不会有谁是老夫人红杏出墙的结果啊?” 令狐方“噗哧”一声笑喷了,拍着腿,手指指点了叶湘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哈……你这丫头……你这丫头,幸亏没回叶家,不然叶家老夫人得被你活活气死。” 叶湘撇嘴,咕囊道:“人家是说真的。” 令狐方笑拧了下她的鼻子,道:“叶老太爷年轻时候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叶家在他手里虽然只是守成,不过那么大的家业也已经很不容易了。之所以会执着于让叶家子弟入仕,应该也是被各方势力压炸的狠了,才会把入仕当成了执念。人这一辈子,碰得钉子多了就会指望后代子孙不再受这份苦。至于叶家大房和五房会这样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大户人家的父母对长子和么子总是要多疼宠一些的,像叶家那种豪富之家,养出一两个软骨头不是很正常的吗?叶家老太爷执着于子孙后代读书考功名,为了争得父母更多的注意力以便得到更多的好处,叶家大房和五房上行下效,会变成如今这翻局面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叶湘为早死的叶子轩叹气,“我爹最可怜了,身为叶家最聪明的三老爷,本是最有望考取功名的那个,结果就被吴芙蓉那个女人和叶家那群爱面子的长辈给生生的害了,除名除籍啊,白白便宜叶子栋从五房升做了四房。” 令狐方都不知道她倒底在纠结什么?笑着揉揉她的头,“时辰不早了,你不累我可累了,赶紧去洗洗,明儿就二十一了,各处的管事该来回报要往北边起运的货物了吧?” 叶湘怀疑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揉成鸡窝了,她用力拨开令狐方的手,顺便又瞪了他一眼,一边下榻一边嫌他烦的碎碎念,“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真罗嗦。” 令狐方简直要气结,他的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了?一个箭步上去抱住想要逃跑的某人就是一顿猛揉,直揉的叶湘又笑又叫,双腿发软的几乎站不住,才气喘吁吁的放过她。 在净房里给叶湘打理洗浴用品的金桔和舒静胀红着脸一动都不敢动,直到叶湘扶着墙进来,才松了口气,忙忍着笑上前扶着腿软的叶湘除衣入浴。 待得两人洗漱了出来,正要上。床安歇。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牛大丫那丰腴的有些过头的身影便旋风似的卷进了内室,“夫人,出事了!” 叶湘一惊,顾不得已经脱的只剩中衣,正打算上。床,三步并做两步的拉开拔步床的隔扇,冲了出去,“何事?” 牛大丫抹了把额上的汗,语速极快的道:“爱国村那边棉鞋的单子,分了一部分给天津那边的一户叫陈二蛋的老兵,那户人家的女人脑子活,把活计都包了出去,只是去年五月起,陈二蛋突然卧床不起,外包的单子就都交给了陈二蛋女人的娘家兄弟管着,从去年六月起,外包的棉鞋单子东西是都收上来了,但是我们结算下去的钱银却都被陈二蛋女人的娘家兄弟给私吞了,他们还借了我们侯府的势,打压那些上门要钱的人家,就在半月前,一户人家再次上门要钱时给陈二蛋女人的娘家兄弟给打死了,据来报信的人说,当地衙门收了陈二蛋女人的娘家兄弟的钱,把那户人家全家六口都关进了牢里,是同村的人看不过眼,也不信咱们侯府和少夫人会吞他们的血汗钱,这才凑了钱让同村的两个青年上京来咱们侯府告状的。” 叶湘听的柳眉倒竖,“那陈二蛋的女人是死的吗?签的合约里明文规定不可赊欠代工户的银两,从去年六月到现在都半年了,她难道是死的吗?” 543揽下 543揽下 令狐方把斗篷披在叶湘的肩上,顺手揽住她单薄的肩,目光却是如刀般凌厉的射向牛大丫,冷声道:“这事都已经过了半年了,缓个一晚难道还能出更大的事?你就不会把报信的人先安顿下来,明天一早再来报?” 令狐方身上的气势太过吓人,牛大丫吓的“扑通”一下就跪了,“奴婢该死,奴婢一听出了人命就慌了神了,望世子爷恕罪。” 叶湘轻轻推了令狐方一下,示意他别再散发杀气吓唬人了。转头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牛大丫,突然很想捂脸,她就不明白这平时胆大包天的丫头怎么会被令狐方吓成这样的? 叶湘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令狐方,老实说,她跟令狐方从认识以来,就没被他身上的气势吓住过,这家伙虽然有时霸道了点,可从来就是有理讲理,没理也会讲他自己的道理,从来不会草菅人命。 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再说还有她这个主子在前头给她顶着,都不知道这丫头倒底在怕什么? 叶湘很不愤的轻轻踢了下牛大丫抖个不停的手,很干脆的问:“来报信的人呢?你可将人安顿好了?” 牛大丫不敢抬头,趴在地上颤着声道:“人还在门房处候着,奴婢让报信的小厮给他们送了饭食过去,就先来禀报夫人了。” 叶湘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抬手揉额,感觉好丢脸,“行了,你下去找靠近门房的下人房把人安顿好,让府里的暗卫注意着点,别是别人派进来的奸细就行了,这事儿先容我想想,看明儿要派谁下去处理这事儿。” “是,奴婢告退。”牛大丫从地上爬起来,就跟背后有鬼在追一样,头也不回的跑了。也亏得的她那样庞大的身材,还有这么敏捷的速度,叶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挥手让一众丫头都下去,叶湘迁怒的回头瞪了令狐方一眼,嗔道:“都是你,看看,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令狐方瞥她一眼,凉凉的道:“是她自己胆子小,怎么能赖我?”他可不接受欲加之罪,伸手将叶湘拦腰抱起,令狐方一边往拔步床走,一边道:“这胖丫头原先看着还不错,现在怎么这么不知分寸,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叶湘笑着伸手拧他的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杀人不眨眼啊?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听到出人命了会慌很正常啊。” 令狐方低头看着怀里巧笑倩兮的小娇。妻,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黯沉了下来,俯下头贴到她耳侧,喷着热气轻道:“当真没见过世面吗?” 这动作配上这话,怎么感觉就这么暖昧呢? 叶湘谨慎的盯着他,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与令狐方的距离,“你,想干嘛?” 她还没应该完,令狐方已经心领神会,轻笑着低头一路从她的脸颊一路吻到她的唇上,双手更是肆意的四处游移,将彼此彻底点燃。 头顶的帐幔晃晃荡荡,红被翻转,叶湘在冷与热中煎熬,神思迷离的不知身在何处…… 娇滴滴软糯糯的声音,听在耳里似嗔似喜,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令狐方听得眉开眼笑,心情好的差点儿没飞起来。他低笑一声,搂着她一个翻身,就把她带到了自己身上,笑盈盈的道:“来,我给你报仇,让你压着我。” 她和他都是一身的汗,黏黏呼呼的,让人难受的紧。叶湘看着自己还在轻颤的手,简直想唾弃自己的体力,只能有气无力的盯着令狐方,道:“全身都是汗,难受死了,我要洗澡。” 令狐方又是一声轻笑,嗯了一声,却搂着叶湘动都没动。 “喂!”叶湘气愤的轻拍了他一下。 第二天醒来,令狐方低头看着蜷在他怀里,安心沉睡的叶湘满足的轻呼了口气,夫妻敦伦的滋味美。妙的让他有些食髓知味,若非小丫头的体力实在不怎么样,他昨天可不会只那样就放过她。 得找孙疯子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健体又对人体没有损害的药剂,得给小丫头好好补补才行。 抬手慢慢理着叶湘鬓边的发丝,令狐方依依不舍的又趟了会儿,才轻手轻脚的挪开叶湘搁在他身上的手脚,下了床。 天津那边的事情听着有点儿蹊跷,既是事关那些退役的老兵,就没有让叶湘操劳的道理,这小丫头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他也舍不得让她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没叫丫头,令狐方自己洗漱干净,换了身藏蓝的缂丝长衫,坐到西厢暖阁的榻上吃了饭,才叫了牛大丫过来吩咐,“少夫人累了,让她好好歇着,就是天塌了也不许扰着她,听到没有?” 牛丫头立即点头如捣葱。她又不是叶湘,令狐方才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呢,他一身战场杀出来的凶煞之气,看着人的时候就像能噬人怪物一般。她早就被令狐方给吓怕了,再加上自觉昨天自己确实冲动了,此时就显得更加胆小怯懦。 544理事 544理事 令狐方眼角瞄到牛大丫胖胖的身子竟开始微微发抖,不觉摸了摸鼻子,想着叶湘手下这个丫头一向的彪悍泼辣,他悄悄在心底检讨了下自己,怪道自己难道真的凶悍至此? 这胖丫头现在可是小娇。妻手下的一大助力,真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他大概得吃不完兜着走。令狐方皱着眉冲牛大丫挥了挥手,牛大丫立即如蒙大赦,飞也似的退出了屋子。 他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把人吓着了。令狐方再次摸了摸鼻子,起身掸了掸纤尘不染衣摆,回屋看了眼仍在安眠的叶湘,对守在拔步床外的张仪儿和舒静吩付了句,“好生侍候着,天塌下来都不能扰了夫人睡觉,明白吗?” 有了牛大丫的前车之鉴,张仪儿和舒静哪里敢怠慢,连忙恭谨的答应着。 令狐方又往床上看了一眼,才转身大步出了院子,往福寿院去了。 令狐方进屋先给祖父祖母请过安,顺便给晚起的叶湘请了个假,然后才在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欣喜又欣慰的目光中出了福寿院,往前院去了。 “世子!”邓扬等一众人在接到书严的通知后,早早的就在轿厅这里候着了。 令狐方背着手走过去,“邓扬,叶家那边,你盯紧点儿,有什么事就报给少夫人,另外关照一下各处的暗哨,让他们注意着点,旦有可疑之事,立即来报。暗十,你去把昨晚从天津来报信的那两个人带到明颐堂来,爷要亲自问话,暗十一,去把楚莫叫来,就说爷有要事找他。” “是!”一众人等齐声应诺着,各自散去办事了。 令狐方一路背着手晃到明颐堂,管理明颐堂的仆妇见他来,赶紧命小丫头给他上了茶和点心,又小心的守在外头不敢稍离,深怕令狐方有事叫人没人应答。 叶湘醒来时都已经过午了,舒静听到动静,从隔扇外小心的探头进来看了眼,见叶湘正慵懒的撑着床坐起身,忙掀起帐幔,笑着上前道,“夫人,您醒了?” 叶湘揉着酸疼的腰,有气无力的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 “什么?”叶湘差点儿没蹦起来,一脸仓惶的急急就要下床,“你们怎么不喊醒我?”成亲四天,竟然一天都没起来去给祖父祖母请早安,叶湘好想去死一死,她已经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舒静忙道:“您别急,是世子爷吩咐不让我们叫醒您的,爷已经去福寿院跟侯爷和老夫人给您告过假了,老夫人还特地派了紫娟姑娘过来了一趟,吩咐奴婢们不能吵您,就让您好好的歇一天呢。” 叶湘愣了愣,松口气的同时脸色也慢慢涨红起来,老夫人好好的怎么会让紫娟特地过来吩咐让丫头们不能吵她呢,肯定是令狐方那个没脸没皮的,在祖父祖母面前说了什么,以二老眼巴巴盼曾孙的劲头,令狐方肯定不会帮她遮掩。 叶湘羞恼的呻。吟一声,往后仰倒在床上,慢慢拉过被子盖到自己头上,生无可恋的冲舒静挥了挥手,“你走开,让我闷死得了,你家夫人我没脸见人了。” 舒静忍着笑上去跟她拉着被子“拔河”,“夫人,世子爷宠爱您是好事呢,事已致此您就别害羞了。”见叶湘还死拉着被子不放,舒静无法,只能又道:“月底要起运的货物还得等您点头呢,明颐堂外都快人满为患了,各处的管事可都等着见你呢,您既然醒了就起了吧,再说现在都过午了,您也得起床吃点儿东西不是?” 叶湘一下掀了被子,怨念的瞪了眼笑盈盈的舒静,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 “舒服,夫人醒了吗?”隔扇外传来张仪儿特意压低的声音。 叶湘下床趿上鞋出来,一边没好气的道:“醒了,醒了,一个两个都来催。” “夫人!”张仪儿笑容满面的冲叶湘曲了曲膝,把手里捧的月白短衫和水红色裙摆绣并蒂莲的绡纱百褶裙递了过去,“夫人看看奴婢选的这身衣裳可好?” 叶湘气不顺的哼了一声,扭身就进了净房,舒静和张仪儿见状相视一笑,连忙跟进去侍候叶湘洗漱更衣。 等一切收拾妥当,穿戴整齐的从净房里出来,叶湘心上的羞意才算消退了些,“你们爷呢?” 舒静忙道:“世子爷在明颐堂理事呢,听大丫姐说,爷早上问了天津来报信的那两个人的话,已经让楚莫带着人跟着那两个人去天津了。至于爷现在在忙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叶湘点点头,又问令狐方午饭用过了没有,在哪儿吃的? 舒静一一答了,叶湘这才安心的坐下吃饭,等她喝完燕窝粥,又吃了两块核桃酥,都快到未时了。 叶湘吩咐了舒静和张仪儿留在院里把她那五百多抬的嫁妆整理入库,就带着牛大丫和金桔银杏坐上油壁车去了前院的明颐堂。 到了明颐堂,叶湘刚想从油壁车上下来,抬头就见令狐方站在明颐门口的台阶上,正跟几个爱国村的管事说话。叶湘就见他跟那向个管事打了个退下的手势,那几个管事回头就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叶湘挑挑眉,扶着金桔的手下了油壁车,驻足对向她行礼的几个管事微微颔首,等几人走了之后,才迎着过来的令狐方走了过去。 “不是说明颐堂门口都要人满为患了吗?那些管事人呢?”叶湘说着还左右看了看,此时的明颐堂静悄悄的,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令狐方伸手牵起叶湘的手握在手心,自信的微微一笑,“不过是些货品调配,什么东西该往哪儿运的小事,我看你睡着,就顺手帮你处理了,你回头翻翻账册,就知道这一批运了什么东西出去,出了多少数量了。” “你还懂货品调配?”叶湘一脸新奇的盯着令狐方上下打量。 “你夫君我是天纵奇才,上马能杀敌,握笔能写诗,拿起算筹能行一切商贾之事。”令狐方一脸臭屁的自夸,说完还斜眼瞄着叶湘,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佯装怒道:“你如此小看你家夫君我,该当何罪?” 545不能愉快玩耍 545不能愉快玩耍 叶湘抱着令狐方的手臂,笑的前伏后仰,笑过一阵,又拍拍他的胸膛打趣道:“既然夫君如此能干,那以后外头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夫君了,我以后就只管每天吃饱睡,睡饱吃,没事儿就陪祖母聊聊天,学着那些无所事事的夫人太太们一样,隔三差五办个什么什么宴,弄一堆人坐一块儿,比比谁的衣裳漂亮,谁的发饰昂贵。” 令狐方忍不住宛尔,也不管四周站着的小厮,丫头和侍卫们,伸手揽着叶湘的肩就把她半搂在怀里,一边往明颐堂里走,一边笑道:“你也不用拿这些话试我,不说我从没打算把你关在后院,不让你出门,就是想把你关着藏着,一听你说的那些个话,都舍不得你整天无聊难受。” 夫妻俩进了明颐堂,金桔和银杏还体贴的将明颐堂的大门给合上了。 屋子里只有夫妻俩,叶湘没了顾忌,伸手揽住令狐方的脖子笑问:“你真的从没打算关着我?说话可要算话!” 令狐方顺势搂住叶湘的纤腰,低头笑看着怀里的娇。妻,慎重点头道:“为夫说话从来算话。” 叶湘的一双大眼,瞬间弯成了月牙,“那等过阵子,咱们连着祖母祖父,去城郊的庄子上住几天如何?你可以跟祖父去钓鱼,也可以上山去猎点儿山鸡野兔什么的,我可以陪着祖母去田边地头走走,采点儿野菜摘摘瓜果什么的,总比整天窝在府里有意思。” 令狐方故做沉吟状,看着叶湘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他答应,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都答应你。” “令狐方,你真好。”叶湘笑的见牙不见眼,能出去玩,自然也不介意顺势拍他一记马屁。 令狐方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一记,贴到叶湘耳边柔声道:“小傻瓜,你是我的妻,这个世上,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里,只要你记得带上我,天涯海角也都可以去得。” 叶湘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响亮,被令狐方的一席话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她嘴角高扬,声音柔柔的问:“君子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令狐方微微一笑,“嗯!君子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晚上叶湘亲自下厨,两人在福寿院吃过饭,又陪着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喝茶除了会儿天,才回到枫林院。 吩咐丫头们提了热水进来,令狐方便将人全都赶了出去,叶湘卸了钗环,才想去净房就被令狐方一把抱起扔上了床。 她七手八脚的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令狐方就伸来一腿把她压住了。叶湘试了下想起身,结果发现怎么都使不上劲之后,也就干脆不扑腾了。看着俯身来解她衣带的令狐方,叶湘气的拧着他的脸,咬牙道:“你色鬼投胎啊,我还没洗漱呢?” 令狐方任她拧脸也不在意,只笑嘻嘻的道:“反正一会儿还要洗的,索性等会儿再洗。” 这个等会儿,可是等了好多好多个一会儿那么长,叶湘觉的自己就是油锅里的鱼,被翻来复去的煎了又煎,折腾的她连想骂令狐方不要脸的力气都没有了。 反观令狐方半靠在床头,身子半裸,头发凌乱,却眉目舒展,神情惬意,脸上有着不可错认的舒畅和满足。 累的意识模糊的叶湘只觉的牙痒手也痒,若非实在没有力气,她真恨不得能按着令狐方痛打一顿。 等令狐方从余韵中回过神,才发现身边的小娇妻已经睡着了,乌黑的发丝铺阵在枕上,艳红的锦被只盖到她的臂间,露出的一大截的肌肤如雪般白腻,令狐方忍不住闭了闭眼,那一抹颜色却深刻进了脑海,即便是闭了眼,那一幕惊心动魄的画面,还是会在他的心底显现出来。 真是个妖精! 身体因为那惊鸿的一眼而骚动起来,看着熟睡的小妻子,令狐方一边帮她拉好被子一边苦恼的挠挠头。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身边躺着一个已经脱光的美人儿,你明明很想要却不能动。 再动她是万万不能了,他得顾着她的身子,细水长能长流嘛。 令狐方长吁短叹的揉着额头,翻身下了床,进净房试了下热水的温度,发现水早已经凉透了,只能无奈的出去叫负责值夜的丫头再送热水进来。 等他轻手轻脚的抱着睡熟的叶湘洗好澡,把一切收拾妥当,都快半夜了。 看着任他这么折腾都没醒的叶湘,令狐方是既怜惜又无奈,心说:明儿一定得去找孙疯子谈谈。这样不能愉快“玩耍”的日子,对于才尝到甜头的他来说,实在是难熬啊。 第二天就是孙老夫人的寿诞,一众人巳时初刻差不多就得出发,还得留出梳妆打扮的时间,就算有令狐方让要叶湘睡到自然醒的命令在前,一众丫头硬着头皮,辰时三刻一到就把叶湘叫了起来。 一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叶湘收拾妥当,等到福寿院时,叶湘还在不住的掩嘴打呵欠。 令狐老夫人看她这样简直心花怒放,眼角眉梢全是笑,拉着叶湘的手温声细语的哄道:“要是还觉着累,一会儿在马车上再睡一会儿,孙疯子家的寿宴不去不行,咱们先忍一忍,下午早点儿回来就是了。” “祖母!”叶湘羞的满脸通红,对于令狐老夫人的“善解人意”,简直无语问青天了。 令狐老夫人呵呵直笑,还不忘低声宽慰叶湘,道,“不羞不羞,祖母也是从小姑娘过来的,这种事没什么好害臊的,祖母看着你们小俩口这么恩恩爱爱的,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叶湘心下感动,觉得老天爷大概把上辈子亏欠她的亲情,在这辈子全都一股脑儿补给她了,否则怎么会碰上这么好的祖父母呢。她抱着令狐老夫人的手臂,轻靠在她肩上,低声喃喃:“祖母,您真好。” 令狐老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祖母就你和方儿两个孙儿了,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546寿宴 546寿宴 门帘掀起,老侯爷和令狐方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叶湘腻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的脸上满满都是笑,老侯爷便笑了,“你们祖孙俩在说什么呢,有什么开心事也说来给老夫听听。” 叶湘的脸顿时爆红,着急的摇着令狐老夫人的手,“祖母。” “不说,祖母不说。”令狐老夫人哈哈大笑,又瞪着老侯爷笑骂,“你个老货,我们祖孙俩聊的悄悄话,也是你能打听的?” 老侯爷被骂的一笑,摸摸鼻子到一旁坐着去了。 倒是令狐方的目光在自家祖母的脸上扫过,又落在叶湘红透了的小脸上,小丫头连耳朵都红透了,他在心里打了个转就猜到了两人大概在聊什么,低头摸着鼻子,嘴角却忍不住咧了开来。 秦嬷嬷掀了帘子进来通禀:“侯爷,夫人,世子爷,少夫人,秦总管派人来传话了,说是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咱们就出发吧。”令狐老夫人笑着拉开叶湘的手,把她塞给令狐方,向秦嬷嬷伸出手,一边还不忘打趣,道:“祖母要跟你们祖父坐一辆车,你们两个小的别跑来跟我挤,我嫌弃着呢。” 老侯爷听得呵呵笑了起来。 叶湘知道令狐老夫人在说她,不由跺脚轻嚷,“祖母!” 令狐方拉着叶湘的手,笑着给令狐老夫人鞠躬,“多谢祖母成全,孙儿就怕您跟孙儿抢媳妇儿,您能高抬贵手,孙儿真是感激不尽。” 老侯爷手指点着令狐方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有了媳妇儿就不要你祖母了,这么迫不急待的给你媳妇儿报仇,小心回头你祖母给你媳妇儿小鞋穿。” 叶湘瞥了令狐方一眼,一脸濡慕的笑看着令狐老夫人,娇声道:“祖母才不会呢。” 令狐老夫人嗯了一声,指着老侯爷和令狐方笑骂,“敢情就这一个是亲的,你们都是白眼儿狼。”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等坐上马车赶到孙府时,正好巳时中,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正是最得体的时辰。 马车在二门处停下,令狐方和老侯爷随管事去了前院男客的宴会厅。叶湘扶着令狐老夫人,迎着在二门处迎客的孙老夫人的两个媳妇,余氏和楚氏走了过去。 “伯阳侯夫人,您可来了,母亲今儿可是念叨您三回了呢,您就没觉得耳朵痒的慌?”余氏笑盈盈的上来跟令狐老夫人寒暄。 “我这不是急巴巴的赶来了嘛?”令狐老夫人呵呵的笑。 余氏和楚氏又给叶湘见礼,“世子夫人生的可真是好,老夫人好福气。” 令狐老夫人拍了拍叶湘的手,笑着对两人道:“能娶到这么好的孙媳妇儿,是龙恩洗荡,也是我们令狐家的福气。” 后头又有马车到,余氏走不开,便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引着她们往正厅去。 一路进去,穿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正在说笑,一见令狐老夫人过来,便忙上前问候见礼。 令狐老夫人笑道:“我急着去给老姐妹贺寿,你们跟老婆子一起去吧,免得她回头嫌弃我贺礼送的没你们的好,我得盯着,不能让她钻了我的空子。” 众人哄笑起来,便真的一起去给孙老夫人问安。 孙老夫人今天穿着件朱红色绣五蝠捧寿纹的褙子,戴着宝蓝色镶鸽子蛋大的绿色猫眼石的额帕,一头的银丝整整齐齐的绾了个圆髻,髻上还插着支金镶玉的步摇,显得特别精神。 大家笑嘻嘻的上前行礼,恭贺孙老夫人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孙老夫人也乐呵呵的笑。 贺寿的过程就是一批又一批的人上前送祝福和贺礼,看多了其实也很无聊。叶湘今日本就渴睡,一无聊便忍不住想打哈欠,亏得她聪明,今天特地带了条月白绣兰草的绢帕出门,想打哈欠时,学着别人以绢帕掩口低头装笑。 令狐老夫人和秦嬷嬷几个看到她副做派,差点儿没笑死。 “咦,这是吏部左侍郎刘高谊的夫人楚氏……” 叶湘脑中的雷达自动捕捉到这一条信息,忙抬头看去,只见厅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大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楚氏穿着件墨绿色的柿蒂纹折枝花的妆花褙子,戴着从二品夫人的簪环,除了与她一样长着微尖的鹅蛋脸,五观再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与她相像了。 而这位刘夫人秉承了她一向的做风,出席公众场合,不忘把家里未嫁的大小姑娘全带上,叶湘看着全都熟面庞,拿帕着掩住嘴边讥讽的笑,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众人说笑一阵,便移步去了旁边的仙音阁坐席,仙音阁是一座二层的楼台,地方很大,前边还建有戏台,坐席的时候还可以一边看戏一边吃吃喝喝。 余氏本想把叶湘安排与年轻媳妇子一桌,叶湘微笑着婉拒了,就跟着令狐老夫人挤在主桌,任旁人如何打量、议论,她都只当没听见。开始上菜时,她好整以暇的从金桔手里接过自己特制的小工具,剥虾剥蟹,剔蹄膀骨,卸鹅掌肉,只专心侍侯着令狐老夫人吃吃喝喝,顺带把也把自己给喂饱。 主桌上的一众老太太看着羡慕的眼都绿了。 一位叶湘不认识的老夫人忍不住对令狐老夫人道:“还是老姐姐好福气啊,我要是有个这么孝顺的孙媳妇儿,就是立时蹬腿也值了。” 叶湘瞬间感觉到背后有无数眼刀射来,不由无奈的向一桌子老太太告饶,“各位老夫人就饶了我吧,你们这么一说,让各家的嫂子们怎么想我啊?你们不就是嫌我光顾着侍候我家祖母,没侍候你们嘛,我今儿就做一回丫头,但凡要剥壳剔骨的,都由我侍候着还不行吗?” 一众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王老夫人指着叶湘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老婆子我要吃虾,世子夫人赶紧剥来。” 叶湘苦笑着冲想要给王老夫人夹虾的丫头摇摇头,道:“姑娘不用费劲了,我直接把一盘子虾都剥了,回头哪位夫人想吃,直接夹了入口就是。” 547撞见 547撞见 银杏便上前将桌上的整盘虾都端到了叶湘面前,叶湘娶了个顶端开叉的小工具,动作迅速无比的开始剥虾壳。一只虾在她手里,只是左一下右一下,捏住尾部和头部一抖一扭,虾肉里的尾线和头部就会瞬间分离,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段虾肉,叶湘连手指都没碰到那虾肉一下。 一桌子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叶湘手上的动作看,感觉看她行云流水的剥虾壳,比折子戏要好看多了。 柴老夫人看着便忍不住“啧啧”赞道:“世子夫人生了一双巧手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是这么剥虾壳的,像是在绣花儿似的,真是好看。” 孙老夫人笑着接道:“你觉得像看小姑娘绣花儿似的,那是因为她长得好,那双手也好看,这要是一双黑炭手,看你还能有看绣花儿的感觉不?” 众人又是一阵笑。 令狐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为叶湘说一句好话,却是一直都乐呵呵的笑不掩口,她不时落在叶湘身上的目光满是欣慰和慈爱,任谁都看得出她对这个孙媳妇有多满意。 等散席后,众人移步出来,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对于老年人来说,因为年纪大了胃部功能衰弱,饭后走一走有助于消化吸收,僻免积食,是非常重要的养生之道。 叶湘扶着令狐老夫人,笑看她与其他老夫人们边走边聊,那乖巧懂事的模样,与她在三年前宫宴时的泼辣劲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得不少老夫人直点头对叶湘赞不绝口。 叶湘一直随侍在令狐老夫人左右,也是为了避免碰上不该碰上的人,到时候打招呼吧,会弄得自己不舒服,不打招呼吧,两相尴尬。比如那位看见她总是鼻孔朝天的文瑞公夫人,再比如刘芳晓,刘香雪等人。可叶湘千防万防,偏偏在去解手时,在充当临时茅厕的院子门口跟人家撞上了。 这可真是缘份——源粪啊。 刘芳晓和刘香雪全都一脸尴尬的上前跟叶湘见礼,“见过世子夫人。” 话说,这是要上茅厕啊,要是人家尿急被你们这么一挡,憋不住了怎么办啊? 叶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俩傻姑侄了。她轻嗯了一声,只冲着两人微微颔首,便带着金桔和银杏越过两人闪身进了院子。 孙府因为举办寿宴,将这座院子,临时改成了茅厕,正房和左右厢房,每间都是一样的配备,门口站着一个丫头,屋里摆着薰香,棉布帕子,水盆,水桶,屏风和恭桶。 穿着广袖长裙蹲坑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得衣染那啥,所以必须配备丫环一名随身侍侯,出门时还得带上几身备用的换洗的衣裙,免得意外发生时尴尬。 叶湘蹲坑时就无比庆幸今天出门时,上身穿的薄袄和披在外头的纱衣都是窄袖的。 等收拾妥当了出来,外头已经不见了刘芳晓和刘香雪,叶湘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并且非常满意两人看懂了她不欲与她们有所交集的脸色。 一时心情大畅,叶湘脚步都变得轻松起来,嘴角含笑的带着两个丫头回仙音阁去了。 就在叶湘离去不久,院门口不远处的紫滕架后,传转出一个粉衣的少女来,这人还是叶湘的熟人兼仇人——叶蝉。 “说什么没有关系,果然是在撒谎。做人姑姑的竟然如此心胸狭窄,明明与伯阳侯世子妃交好,却连帮我向世子妃解释误会都不肯,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那便宜娘已经死了。”叶蝉目光怨毒的瞪着之前刘芳晓和刘香雪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哼,天天去甘泉寺诵经念佛给谁看,想搏美名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享!” 身在叶蝉身后的小丫头害怕的瑟缩了下,抖着声音小声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夫人还在客似云来等您呢,咱们要是再不走,回头时间对不上,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叶蝉猛然回头瞪向小丫头,吓的小丫头腿一软,直接就跪了。“小姐饶命,奴婢,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啊。” 看着小丫头匍匐在她脚下,瑟瑟发抖的谦卑模样,叶蝉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嘴角微扬的昂起了头,“哼!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还不走?”说完,转身径自往孙府的二门处走去。 “是!奴婢谢小姐宽宏。”小丫头语速又快又干脆的说完,一骨碌爬起来,便急急追着叶蝉去了。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离紫滕架约莫二十多米处的一棵百年银杏树上,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暗绿色斗篷里的男子正扶着下巴,牙痛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一主一仆。“啧,少夫人是猛,这丫头是狠,叶家的男人不行,女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利害。”低低自语完,暗五又忍不住啧了一声,借着树影的遮掩,身形一个急闪就直追叶蝉而去。 暗五领的任务是一天二十四个时辰,盯紧着这个姓叶的小丫头,记录她一天的所有事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马上回报。他本以为是世子太过紧张少夫人的安危,以至于草木皆兵,连个才十几岁养在深闺的小丫头都要防,谁知这丫头看着不但心胸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看她那一脸的狰狞,和她贴身丫头惧害她的样儿,还是个狠毒之人。 最毒妇人心可不是话本子里编撰出来的,他这些年跟着世子爷可是眼见为实过太多太多了。 狠毒的女人——就是一群惹不得的奇怪生物啊。 客似云来三楼面街的一个包厢里,叶子山和吴芙蓉正焦急的等待着三年多未见女儿。 “来了,来了,赵管事把小姐接来了。”仆妇耿氏满面堆笑的冲坐在桌边的叶子山夫人报喜,两夫妻闻言皆冲到窗边,看着他们家的心腹管事赵铭领着一辆马车在客似云来门前停下,紧接着一个小丫头扶着一个戴着帷帽的粉衣少女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在赵名的引领下进了客似云来的大门。 548女儿 548女儿 “是蝉儿,我的蝉儿长大了。”吴芙蓉激动的双手交握置于胸。前,脸上满满都是欣喜和对女儿的爱怜。 “她在京城当了三年多的大小姐,就是看也能看成大家闺秀了。”叶子山突然有了喝茶的心情,大马金刀的在桌前坐下,亲自给自己倒了茶杯,跟喝酒似的有滋有味的呡了一小口。 吴芙蓉可听不惯他这么说自己的宝贝女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的蝉儿就是没来京城,她就不是大家闺秀了?堂堂叶家长房嫡小姐,又哪里比刘家的表小姐差了?” 叶子山“嗨”了一声,揭起妻子的短来眼都没眨,“你说这话也不嫌酸的慌,你要是觉的叶家的嫡小姐没比刘家的表小姐差,怎么当初就让你女儿拿着刘芳飞的遗书巴巴的跑到京城来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的臣儿和叶超将来的前程。”吴芙蓉拿起帕子捂住眼,掩住眼底浓的化不开的愤闷和涛天。怒意,语气无比委屈的道:“别人不懂我也就算了,连老爷你也这么说我,若不是为了臣儿和叶超的前程,若不是为了蝉了能嫁个如意郎君,将来能帮衬着两个兄弟一二,我何苦惹的公公怨怼,婆婆责骂,叔伯妯娌指点说道?我惹得这一身骚,忍的这一口气倒底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老爷您以后能在兄弟间扬眉吐气,昂首挺胸的做人,不至于总被老二给压着?现在知道叶子轩那个死鬼的女儿成了世子妃,你们就都来怨我,当初知道蝉儿进了刘家,以后能帮衬家里各房的兄弟时,你们又是怎么说的?说的好像不认回叶湘那个死丫头,都是我的主意似的。” “行了,行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起来做什么?”叶子山被吴芙蓉一顿指责不但说的哑口无言,还脸上无光,顿时就不耐烦起来,“你女儿就要到了,你打算就这么哭哭啼啼的见她?” 吴芙蓉软软的嗔了句:“还不是老爷您拿话戳了我的心窝子。”却也见好就收,闭上嘴,装作擦拭眼角,整理妆容,嘴角很快就扬起了微笑,转头让叶子山看她的脸,眨着媚眼,娇声问道:“老爷,您快看看,我这样可还有什么不妥的?” 三十多岁的吴芙蓉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像是只有二十出头,一身皮肉前凸后翘,在床递间又能任他予取予求,热辣的让人食髓知味,不能自拔。此时见她这般娇媚的模样,叶子山的喉头忍不住就“咕”的一声,咽了口唾沫,若非一会儿要见女儿,若非一会儿还要跟女儿交代事情,叶子山真想不管不顾的在这里就将这骚娘们儿给就地阵法了。 “咔嗒”一声门响,包厢的门被推了开来,赵铭满面堆笑的一步踏了进来,弯着腰对包厢里的叶子山和吴芙蓉笑道:“老爷,太太,小姐来了。”说着让到一边,露出身后戴着帷帽的粉衣少女。 “蝉儿!”吴芙蓉一见来人,就激动的冲了过去。 叶蝉帷帽下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心中暗骂双亲愚蠢,在酒楼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竟然敢这么大敞着门就唤她的闺名,这是深怕她的身份不爆光,来扯她后腿的吗? 叶蝉皱着眉头退开了两步让开了吴芙蓉伸来想要牵她的手,看了眼站在窗边的仆妇,又偏过头对一旁的赵铭冷声道:“你们全都下去。” 一句语,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淋在了吴芙蓉的头上,让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也让正打算起身迎上去的叶子山又坐回了桌边。 等耿氏和赵铭退了下去,包厢的门也被紧紧的关了起来。 叶蝉一把掀了自己的帷帽,带着丝怒意和不耐的冲吴芙蓉低吼:“娘,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吗?你们约我在酒楼见面也就罢了,就这么大敞着门就叫叫嚷嚷的,你们是想害死我吗?” “看你说的,娘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你呢。”吴芙蓉满面慈爱的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拉过她的手好声好气的哄道:“快过来给娘看看,这么多年没见,娘都快想死你了。” “说的好听,您若真想我,怎么会到现在才来京城找我?”叶蝉噘着嘴,不甘不愿的被吴芙蓉扯着坐到桌边。 叶子山道:“这倒不怨你娘,是你祖父说要等你大哥考了举人试之后再进京城的。”说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大哥这次没有考中举人,你祖父想让你向刘大人讨个人情,让他帮忙说和说话,让你大哥和叶兴进国子监。” 叶蝉的脸一黑,差点儿想当场吐出一口血来,她有些气急败坏的道,“爹,您说的可真轻巧,女儿早就打听过了,进国子监的名额从二品以上的大官儿一家一得一个名额,谁家还没个子弟等着进国子监啊?谁会平白无故把客额让给咱们?再说女儿现在在刘府扮的可是个无依无靠的表小姐,我哪儿来那么大的脸面,能让外祖父给你们弄两个进国子监的名额啊?” 叶子山顿时沉了脸,低声喝斥道:“什么外祖父?什么你们?那是你的外祖父吗?你别忘了你姓叶,是我叶子山的女儿。” 叶蝉自觉失口,一下没了声音,可脸上不服气又隐带着些委屈的神情,还是让叶子山脸色又差了两分。 吴芙蓉虽然也觉的女儿这话说的不对味,不过眼看着丈夫还要训斥女儿,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老爷您也少说两句,平日里见不到女儿,您叨念,现在见到了女儿,你又扮严父来了。”吴芙蓉说完了叶子山,转头对叶蝉眨眨眼,一边爱怜的摸着叶蝉的头发,哽咽道:“我的蝉儿这三年多在京城,肯定也吃了不少的苦,天可怜见的,我好好的女儿为了叶家,要进那刘家做那劳什子无依无靠的表小姐,那些个势力眼的奴才们没少给我儿气受吧。” 549相见 549相见 叶蝉心领神会的扑进吴芙蓉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嚷道:“娘,您都不知道刘府里的那些人有多坏,她们全都不是好人。表面上装的这也善那也善,个个都是人人称颂的活菩萨一样,见面未语先笑三分,其实背地里就没一个看得起女儿的,特别是那个刘芳晓和刘香雪,明明跟伯阳侯世子妇相交莫腻,却不肯帮女儿说一句好话,还瞒着刘家硬说自己跟伯阳侯世子妃已经断了往来,我呸,要不是女儿今天亲眼见到她们在一起说话,还会真被那两个小贱人给骗了去。” 吴芙蓉和叶子山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叶子山忍不住身子往母女俩这边靠了靠,急道:“女儿,你认得那伯阳侯世子妃?你与她还发生了龃龉?那你可知她的为人?她性情如何?是温顺懦弱?还是强硬泼辣?” 那个伯阳侯世子妃? 想起那个乡野贱民出身,却好运的因为救了太子而被册封为县主的女人,叶蝉忍不住撇撇嘴,正想回答,却觉手臂一痛,正是吴芙蓉掩在袖下的手悄悄的掐了她一把。 叶蝉抬头看向母亲,见吴芙蓉正在悄悄对她眨眼,不由心头惊,心下念头百转,便将到嘴的酸话都咽了下去,老老实实的道:“伯阳侯世子妃是乡野出身,三年前,女儿在梅园因为说了她几句不懂规矩的话,还被伯阳侯世子扇了两把掌呢。” “什么?你被人打啦?”吴芙蓉心疼的捧住女儿的脸左右打量,嘴里又气又急骂着:“那伯阳侯世子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打你?你被人打了,刘家都不管的吗?” 不提这事叶蝉还不生气,一提起这事,她就觉得呕的慌,她一把拔开吴芙蓉的手,怒道:“管什么?伯阳侯府是超品的侯爵,刘高谊不过区区从二品的侍郎,他会为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外孙女儿得罪伯阳侯府?我被打了,刘家连个屁都不敢放,不但禁了我三个月的足,还罚我抄了五百遍的女戒,抄的我手都快断了。” 吴芙蓉立时泪眼朦胧,转头对着叶子山哭道:“老爷,您看到了吗?为了你两个儿子和叶家子弟的前程,我们蝉儿受了多少罪啊,您现在还觉得她来京城是来享福的吗?” 叶蝉眼中闪过一抹恍然,这才明白母亲在唱的什么戏,嘴角忍不住就翘了翘。是了,她是来京城打入刘家为叶家谋福利的,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叶家怎么着也该给她一些好处补偿一二才是。 叶子山也觉得自家女儿这亏吃的有点儿大了,微一沉吟,便道:“回头我就去跟老爷子说,总不能好处大家拿,就让蝉儿一个人吃亏了,我估摸着老爷子老太太手里的私房还有不少,只要他们指头缝里漏一点儿,相信就够蝉儿将来出嫁时的十里红妆了。” 吴芙蓉和叶蝉闻言都暗自欣喜不已,两人忍不住相视而笑,眼底都有计谋得逞的满意和欢喜。 叶子山话风一转,又问起了叶湘,“你先跟爹说说那个伯阳侯世子妃,既然你认识她,对她的性情应该了解的更清楚些,你觉得她的性子如何?是软是硬?可能容人拿捏?” 吴芙蓉怕女儿说错话,会被叶家当了弃子,忙对叶蝉道:“蝉儿你还不知道吧,那伯阳侯世子夫人叫闺名叫叶湘,就是刘芳飞的亲生女儿,刘府正牌的表小姐。” “什么?”叶蝉惊骇的一蹦三尺高,扯着吴芙蓉叫道:“娘,你说的都是真的?伯阳侯世子夫人真的就是刘芳飞的女儿?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叶子山被女儿的反应吓了一跳,沉下脸责怪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叶湘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只不过当初她自己让你堂兄带话,说只要把她父母的东西还给她,她就可以不认刘家这门亲戚。你祖父分家时特地把她爹那份也给她了,算是全了这份祖孙情谊,你和她同在京城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揭穿你,可见她还是守信的。” 叶蝉却一脸恍然的黑了脸,站在那里恨恨的道:“我说她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我呢,原来是早就知道了我假冒了她的身份,到刘府当大小姐了。”叶蝉想到了梅园里自己挨的那两巴掌,忍不住摸了摸脸,咬着牙恨道:“一定是她,那时一定是她撺掇伯阳侯世子打我的。我说当时梅园里那么多人都在骂她,凭什么伯阳侯世子别人都没动,就光打我一个呢,原来是她在害我。” “你说什么?”叶子山闻言就再也坐不住了,他绕过桌子一把扯住叶蝉的手,厉声质问,“你是说她三年前就害过你了?那她之后可有再对你动手?你现在在刘府的地位如何?刘高谊夫妇待你好不好?” 他们大费周折的举家进京,可就盼着借叶蝉的东风,让叶家的子弟进国子监和有名的书院,好让叶家以后有入仕的资本的。若是刘高谊那老匹夫对叶蝉只是可有可无,丝毫借不上力,老爷子肯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叶蝉被父亲突然的变脸吓住了,一边看向吴芙蓉求助,一边嚅嚅的道:“外祖母待我很是宠爱,外祖父待我也多有怜惜,就是刘芳飞和刘家的一众表姐妹,待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全然没有把我当姐妹看。” 叶子山听到这话,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下来。 “老爷,您吓着蝉儿了,还不快放手。”吴芙蓉连忙抢上前,一把把叶蝉搂进怀里,顺便拉开了他抓着叶蝉的手。 叶子山把手背到身后,沉着脸低头想了想,才一脸肃容看着叶蝉道:“叶家的那些小姐待不待见你不重要,你只要记得与刘高谊和楚氏拉好关系就好了,只要咱们叶家能从刘家借到力,叶家这边少不了你的好处。等楚氏给你安排好了亲事,你带着几十万的嫁妆嫁过去,还怕夫家不把你当财神爷一样供起来?” 550打消 550打消 叶子山似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看着叶蝉冷冷一笑,道:“这个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就是银子是真的,你别看那些当官的表面看起来都和风霁月,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都黑着呢,这官场上没银子寸步难行,你手里只要有大把的银子,日后不管嫁去谁家,别人都得高看你一头。” 吴芙蓉暗中捏了捏叶蝉的手,示意她不要违逆叶子山的意思。女子在家告诉父母,没有叶子山的支持,女儿将来出嫁可拿不到那么多的好处。 知母莫若女,吴芙蓉一直在为她打算,叶蝉自然是清楚的,这才低下头,怯怯的应了声,“女儿记住了,爹。” “嗯!”叶子山对女儿的乖顺很是满意,沉声吩咐道:“这次我们举家进京就是为了让你大哥和叶兴进国子监,你去跟刘高谊说说,让他帮我们弄两个名额来,银钱方面不是问题,若需打点,你让他只管报数就是。” 叶蝉闻言眼光不由就亮了亮,她扭头看向吴芙蓉。 吴芙蓉对她眨了眨眼,又笑着微不可见的对她点了点头。叶蝉立即心中便有了主意,笑着向叶子山曲了曲膝,乖巧的应道:“爹爹您放心,女儿回去就找外祖说这件事去。” 她眼珠子转了转,挨到叶子山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就撒起娇来,“爹啊,女儿在京城这三年来,可吃了不少的苦头呢,您在祖父面前,可得给女儿多要些好处来。” 叶子山看着乖巧的女儿,满意的点点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把爹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叶蝉立即又对着叶子山曲了曲膝盖,喜笑颜开娇声道:“谢谢爹!” 吴芙蓉看了叶子山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算计,上前拉过女儿轻声细语的道:“婵儿啊,你即见过那叶湘,就跟你爹说说她的性情的吧,若是她人还不错,万一刘高谊这里借不到力,我们跟你祖父就好想想怎么从她那些借力。” 吴芙蓉边说边捏着叶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厉色,叶蝉哪里还会不明白母亲的意思。身为叶家人,自然知道自家事。叶家万事向利益看齐,万事向能助叶家出个官儿的人看齐,如果让祖父和父亲跟叶湘攀上关系,他们一旦发现叶湘比她更有用的话,说不定就会直接把她的事情给掀出来了。 叶蝉心下惊骇的同时,立即就琢磨开了。她现在在刘家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可好歹挂着刘高谊外孙女的名头,相交往来的哪个不是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楚氏正在给她相看人家呢,若是她现在因为帮不了叶家,而被叶家当成了弃子,那她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要回淮阴去随便嫁个商贾家的二世祖,或是哪个大地主家的儿子?一辈子卑躬屈膝的给人当孙子? 不!叶蝉在心里对自己狂喊着。她绝不会再回到淮阴那个小地方,嫁个没什么前途的二世祖。 见识过了京城那些大人物们,挥手之间众生匍匐的霸气,她怎么可以忍受自己嫁给一个一文不明的男人?连无依无靠的叶湘都能嫁进伯阳侯府,凭什么她有爹有娘有家族支持,还嫁不进高门大户? “赶紧说啊,还愣着做什么?”叶子山看着呆愣出神的女儿,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看着叶子山这个样子,叶蝉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不能让叶家跟叶湘攀扯上,否则她在叶家将再无地位可言。 “爹,京城里关于叶湘的传言很多的。”叶蝉一般用眼神询问吴芙蓉,一边斟酌着用词。 “京城里的传言,我和你四叔都出去打听过了,我现在要听的是你对叶湘的看法。”叶子山在桌边坐了,好整以暇的看着女儿,“你既跟她罩过面,就说说你对她的看法,或是她平时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吴芙蓉在叶子山说完之后,眯着眼对女儿微点了点头。 叶蝉顿时心中大定,笑着在叶子山对面坐下,一边乖巧的给叶子山倒茶,一边道:“那叶湘一到京城就出了名,得罪的人都海了去了,女儿从头跟您说起吧。” 叶子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如果叶湘得罪的人太多,他们就是能与她相认都不能认,否则万一被人迁怒报复岂不冤枉? “叶湘刚到京城,她养的三只豹子就被皇帝封为了灵豹,皇帝郑重其事的下旨严禁任何人向她讨要灵豹,违者以抗旨论处,引得整个京城议论纷纷,京里好多纨绔公子都跑到伯阳侯府去看那三只豹子呢。后来皇帝把叶湘赐婚给伯阳侯世子,京里但凡有意与伯阳侯府结亲的大家闺秀,全都赌咒发誓要让她好看呢。只是那阵子叶湘呆在伯阳侯府,伯阳侯夫人又闭门拒客,才让她躲过了。” “可后来平乐公主府寿宴时,公主当场就给了她好看,结果她扯着伯阳侯夫人当令箭,还在公主府指使豹子咬死了人,若不是后来暴出了路申鸣叛乱的事情,她早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哪里还能像今天这样嫁进伯阳侯府做世子夫人啊。” “可她就算嫁进了伯阳侯府,以后只怕也难有好日子,这女人以为有伯阳侯府撑腰,就嚣张的不把任何人看放眼里,她竟然在宫宴上当着皇太后的面,爆打平乐公主的女儿路依依耶。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这样嚣张跋扈的行事,皇太后怎么可能容她?” “大家都在说要不是路申鸣造反,弄得北方的百姓没了活路,一路逃到京城来避难,而伯阳侯府又适时的帮皇上解释了一个大麻烦,皇太后只怕早就对叶湘动手了,哪里还能容她嫁进伯阳侯府当世子夫人啊。可就算她嫁进了伯阳侯府又如何?真当那是个富贵窝吗?”叶蝉说着冷笑了一声。 叶子山蹙眉问道:“难道不是?你自己之前不是也说伯阳侯是超品侯爵?” 551人人都是一台戏 551人人都是一台戏 “爹!”叶蝉娇声道:“你也不想想,超品的侯爵他能有皇太后大吗?皇太后是谁,那可是皇帝的娘,皇上以孝治天下,皇太后发话说要让伯阳侯府的日子不好过?您说皇帝能拦着吗?再说路申鸣虽然是前朝余孽,可他同时也是平乐公主的驸马,皇太后的女婿,伯阳侯世子杀了路申鸣,让平乐公主成了寡。妇,皇太后和平乐公主焉有不报复的道理,这新仇加旧恨的,您说伯阳侯府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叶子山眉头皱的死紧,看着叶蝉问道:“照你这么说,这叶湘,咱们叶家是万万认不得罗?” 叶蝉忍住撇嘴的冲动,信誓旦旦的道:“自然是不能认的,若照女儿说,像那样嚣张跋扈,还看不清形式的女人就该跟她彻底断绝关系,你们都不知道,她出嫁的时候京城竟然没有一位小姐给她添箱,最后还是伯阳侯夫人怕她面上不好看,跟交好的世家打了招呼,那些世家才派了自家的小姐们去给她送了些物件撑门面,这件事早就在京城传遍了,你们出去一问便知。” 叶蝉瞄着叶子山越来越沉的脸色,心底暗暗得意,不由再加了一把火,道:“爹,你觉得一个被京城所有大妇和闺阁小姐们排挤在外,甚至仇视的女人,咱们叶家能认吗?更何况伯阳侯府以前的名头太盛,大家都在说伯阳侯功高盖主,这次伯阳侯世子打败了鞑靼,皇帝的赏赐迟迟未下,就是因为以伯阳侯府现在的地位,伯阳侯世子这次的功劳除了皇位,皇上已经赏无可赏了。爹,您想想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武将有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叶子山听得心头一颤,神情顿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这件事,我会跟你祖父和四叔好好商量的,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早点儿回刘家为好。爹爹交代你的事情,务必要尽快办好,有了消息就让人去城东的墨香阁给为父传信,只要刘高谊能让你大哥和叶兴进国子监,不论要花多少代价,咱们叶家都出。” 叶蝉听着心下一喜,想着外祖若是答应了帮忙,兴许她还能顺手从中大捞一笔呢。这么一想,叶蝉就像是看到了无数的银两在头顶飞舞,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即起身笑盈盈的给叶子山和吴芙蓉行礼,“那女儿就先回去了。”说着又看向吴芙蓉道:“娘,等女儿完成了爹爹交代的任务,再来看您。” 叶子山闻言立即道:“你娘好好的就在城东住着,你什么时候来看都行,爹交代的事情却是要尽快办成的,你赶紧回去是正紧。” “是!那女儿告退了。”叶蝉笑盈盈的又给吴芙蓉和叶子山行了一礼,就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了。 吴芙蓉满腹对叶蝉的思念和牵挂,被父女俩这你一言我一语全都给堵回了肚子里,气的肝都疼了。 知女莫若母,女儿之前还在侧力于言语打击叶湘,叶子山让她早些回刘家时,她脸上明明是不情不愿的。可叶子山一提叶家肯花任何代价买进国子监的名额,叶蝉就欢天喜地的说要回去了,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出来了。 客似云来的屋顶上,三个全身都裹在黑斗篷里的男人,趴在黑瓦上无声的挥手做别。暗五抓着身上的黑斗篷翻了个面再重新披回身上,瞬间又成了个绿人儿。他看了眼楼上街上,确定叶蝉上了马车,便闪身跃到附近的一颗大树上,与叶蝉的马车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跟踪而去。 叶家这一家子人,人人都是一台戏,也算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趴在瓦上的暗六和暗七一边注意着底下叶子山夫妇的动向,一边在各自的小册子上用炭笔涂涂写写,把今天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以便晚上邓扬来收成果时上交。 回到刘家的叶蝉急匆匆的就想去见刘高谊,可惜最近吏部忙着北疆的百姓重新登名造册的事情,刘高谊要在吏部坐镇,每天早出晚归,就是今天孙府的寿宴都没时间去,更别说是在府里等着叶蝉来见了。 不是沐休,大白天的刘高谊根本不可能在府里出现,晚上后院下钥又早,刘高谊住的主院有另外的巷道联通前院,根本就不必走二门,叶蝉不可能堵得到他。 再说刘高谊回主院后不是在楚氏房里歇下,就是在通房的屋子里,叶蝉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大晚上的跑去他通房的屋里找人。叶蝉想来想去也只能等到初一,十五刘高谊沐休时见到他人时再说,最后无奈只能让拿了银子让贴身丫头借口给她买东西,去城东给叶子山传个信,让他们先稍安勿躁,静等四月初一刘高谊休沐,叶蝉找刘高谊问过之后再给他们消息。 晚上,叶湘和令狐方从福寿院用了饭回来都已经酉时末了,邓扬候在抄手游廊下,见两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把暗五几个今天搜集的消息都递了上去。 遣了邓扬下去休息,叶湘和令狐方回房梳洗更衣之后,把丫头们都打发了下去,两人窝在罗汉床上一起头挨着头,兴致勃勃的看着叶家人一天的动向。 “咦?那时候叶蝉竟然就躲在一旁偷看啊,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叶湘诧异的看着叶蝉的那张跟踪报告,指着上头写的,叶蝉在叶子山面前说她的那些事,回头跟当她靠枕的令狐方笑道:“我应该谢谢叶蝉的,没她说的这翻话,光凭叶励应该打消不了他们想认回我的那个念头。” 令狐方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伸手覆在她拿着纸的手上轻轻的圈握着,目光却落在纸上的字上,微眯了眼睛道:“叶蝉和一个小丫头都不懂武功,躲的离你们那么近,金桔和银杏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实在该死。” 叶湘吓了一跳,嗔怪道:“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死的,你现在在家呢,又不是在战场上,杀气这么重是想干嘛啊?” 552叶超 552叶超 令狐方扭过脸静静的盯视叶湘几息,才皱着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想保那两个丫头?” 叶湘索性转身伸手搂住令狐方的脖子,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声音软软的道:“你也说了她们两个是我的丫头了,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回头警告她们一句,罚上几个月的月奉也就是了。你都把她们送我了,现在想反悔也晚了。” 令狐方斜睇她一眼,搂着她的腰轻哼道,“现在连你整个人也都是我的,何况那两个丫头。” 叶湘立即美目圆瞪,左右开弓拧上他的脸,嗔道:“好啊,当初是谁跟我说,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敢情等我进了你家的门儿,你就把当初说的话给我调了个个儿啊?” 令狐方伸手握住她的手,救下自己的脸,却又忍不住笑,“你这丫头就是属貔鳅的。” “是又怎么样?你敢给我反悔试试?”拧不到脸,叶湘改找他腰间的软肉下手。 “咝——”虽然并没有多痛,不过令狐方坚信这种时候一定得出个声配个乐,让小娇妻拧的满意了,有成就感了,她晚上才能乖乖任他摆布。 圣人说女子和小人都很难养,他家的小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小娇妻宠一宠,纵一纵,顺毛捋还是很好养的。 “说,还敢不敢反悔了?”叶湘的口气很有气势,只不过搁在令狐方腰上的手已经改拧为揉了。 “不敢了,好湘儿,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令狐方一脸诚诚惶诚恐的讨饶,好像真被拧的有多痛似的。 此时的叶湘早就已经忘记了,曾经,某人曾亲口告诉过她,他习武练剑时弄得一身伤是常有的事,她这么点儿力道也就只够给他挠个痒而已。 “真乖!”叶湘“啪嗒”一声,大方的在令狐方脸上赏了个吻,便喜笑颜开的回身继续看起叶家人的动向来。 令狐方摸了摸脸上被亲的地方,自得的微微一笑,哄娇。妻开心也是个技术活,目前看来他是找对方法了。令狐方伸手搂住叶湘的纤腰,将自己的身子往她身上靠了靠,下巴枕在她的肩上,陪她一起看那些纸上的信息。 邓扬送来的信息非常齐全,其中甚至有关于跟踪之人性格的分析。叶湘把叶超的那张纸抽了起来,回头问令狐方,“你对叶超怎么看?” “一个聪明人。” 叶湘挑眉,“还有呢?” 令狐方耸肩,“没了。” 叶湘又回头看看那纸上的信息,一连三天,关于叶超的信息都是一样的,这家伙竟然整天就泡在茶楼里,早上出门辰末出门,晚上酉初回墨香阁,他从不向人打听过她的事情,每天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坐着,喝茶,看天,发呆,生活悠闲规律的令人发指。 “一个聪明人?” 令狐方轻嗯了一声。 叶湘死盯着记录叶超信息的那张纸研究并晌,恨不能将它看出朵花来,绞尽了脑汁想也没想明白,就这么点信息怎么就看出这叶超聪明了。最后她只能老实承认自己的不足,“你给我分析一下,他整天泡茶楼,我一点没看出来他怎么就聪明了呢?” 令狐方微微一笑,伸手拿过叶湘手里的纸放到一旁,然后把叶湘揽到怀里,抱着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的靠着,这才慢吞吞的道:“叶超是叶子山前头的正妻所生,吴芙蓉只是继室,这你知道吧?” 叶湘点头。 “酒楼和茶楼都是龙蛇混杂之地,是最易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不管叶超是不是要去打听你的消息,他选择去茶楼就做的很漂亮。然后咱们再来说他这个身份,身为叶子山的嫡长子,吴芙蓉既然生了个儿子,那么他与吴芙蓉之间就注定了不可能和平相处。叶家虽说已经分家,可也只是分财不分居,真正做主的还是叶家老太爷。而在长房,叶超的生计等于是全掌握在叶子山和吴芙蓉的手里,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叶湘茫然的挠挠头,低头掰着手指头念叨,“叶超是嫡长子,而且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吴芙蓉能跟他起的茅盾的无非也就是家产,叶超肯定不甘心自己的家业被继母和弟弟夺去。不过以叶家对功名的疯狂,叶超只要顺势而为,叶老太爷和叶子山应该会就努力为他筹谋才对。” 叶湘突然想到一点,“叶老太爷和叶子山都致力于让叶超进国子监旁听,这其中是不是就有叶超的算计?”令狐方笑着拧了下叶湘的鼻子,“有时见你聪明的很,这会儿怎么就转不过弯儿了呢。” “哎呀,谁像你啊,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叶湘拍开他的手,不满的嘟嘴,“我不要想来想去的了,你快告诉我,人家都要好奇死了。” 令狐方反手抓住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一口,才笑着给她解惑道:“就表面的信息来看,叶超年轻而且还是个秀才,他的头脑应该比叶老太爷和叶子山更加清醒,他对朝中的官员制度和科举的艰难程度应该也更加了解。” “再说读书也要讲究天赋的,叶家百年商贾,富甲一方却出不了一个进士,说明叶家人不是比别人笨,而是可能天生就不适合读书科考。我看过叶家的资料,叶家的子弟考中秀才的年纪都普通偏低,像叶励,和陈子栋的长子叶兴都是十五六的年纪中的秀才,但到了考举人和考进士时,反而屡试不中。” “就叶超的情况来说,他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一般人在他这个年纪才考上秀才的也多的是,而且一般人落榜之后,应该会想着继续考第二次,第三次,屡试不中后才会另寻出路,像叶超这样才失败一次,叶家就急着想把他弄进国子监旁听……” 叶湘终于听出一点儿苗头来了,立即兴奋的插嘴道:“你是怀疑叶家这么大张旗鼓的举家进京,又要找门路想弄两个进国子监旁听的名额,其实都是叶超在为自己博前程?” 553要被坑死了 553要被坑死了 令狐方笑着点了点她的悄鼻,“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进国子监旁听这件事儿肯定是叶超在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之后,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科举上再进一步了,才做了这最后一搏。” 叶湘皱着眉想了想,问:“国子监旁听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她一直以为国子监就跟现在的大学差不多,国子监旁听,大约就跟借读生差不多性质呢。 令狐方微微一愣,然后埋首在叶湘的发间低低闷笑起来,“你这事不关已就不走心的性子,可怎么办才好哦。” 叶湘冲他翻白眼,“你都说事不关已了,又有什么办不办的,哎呀你别费话了,快给我说清楚倒底怎么回事儿,国子监旁听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令狐方还能说什么,只能叹着气道,“国子监是朝庭低阶官员的储备营,大华开国时,对前朝的科举制度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进,其中就有国子监的入学条件。但凡能入国子监读书的监生,都是经过层层考核选拔进去的,另外便是府县学的学官和学政每三年有一个联名保送的名额,朝庭凡从二品以上官员有一个举荐族中优秀子弟进学的名额,以上举荐的生员还必须先取得秀才功名。国子监的监生地位与举子同,肆业之后若想再进一步的,可由监字直接送考,若是甘心在地方上做个小吏的,名字就会在吏部轮排,吏部官员会以监生们在国子监取得的学分优劣给他们分配工作。” “也就是说,只要能进国子监,当个七八品的小官是没跑的了?”叶湘眯着眼,一手点着下巴沉思,“以叶家不差银子的德性,三年之后托个关系给轮排的官员送点儿好处,叶超想要找个山清水秀,油水又足的好地方当官简直不要太简单,这些要都是叶超算计的,那可真是好手段啊。” 令狐方看着叶湘皱眉苦思的模样,只觉的小娇妻可爱极了,笑着在她脸上蹭了蹭,他诱导道:“知道我为何会猜,进国子监的事是叶超主导的吗?” 叶湘立即就上勾了,“为何?” 令狐方朝搁在一旁写着叶家众人信息的纸张抬了抬下巴,“众叶家的行动上就能看出,这些人简直就跟一群老头苍蝇一样,行事全无章法不说,还全无头脑,就是叶家那个想要一起弄进国子监的叶兴也不例外。”令狐方说着目闪寒芒,“那群蠢材也不想想,你现在我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是皇上册封的嘉善县主,是太子的义姐,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们竟然在京里大肆打听你的消息,把遍布各处的皇家暗卫和各家的耳都当死人了吗?” 叶湘惊讶的小。嘴微张,“也就是说——现在全京城有权势的人都知道叶家在打听我的消息?”她的眉头瞬间皱的死紧,“也就是说,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查我跟叶家的关系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回可真被叶家给拉坑里的。 刘高谊能爬上侍郎的位置,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叶家一动其实就已经先把自己给爆露了,别人或许还不会去好奇叶家为什么打听她的消息,可与叶家有直接联系的刘高谊不可能不怀疑,特别是她也姓叶,特别是她也无父无母,特别是她在京城弄出的那些动静。日进金斗的美人坊,仙品居和关联着边疆数万百姓生计的叶氏杂货铺。 一想到刘高谊发现她才是刘芳飞的女儿后,将会引发的后果…… 叶湘趴在令狐方的肩上哀嚎,“啊——我要叶家被坑死了!” 令狐方眯起眼,享受着小娇。妻在他身上的撒娇撒泼,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照他说,这事儿早就试揭穿了,凭什么要他家小娇妻忍气吞声,却让那个冒牌的叶蝉在刘府里充大小姐?就算叶湘不想认刘家这门儿亲戚,他就是扔了也不要便宜叶家,都把他小娇妻欺负到泥里了还想来沾光,他呸! 叶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身体一下僵住了,她愣愣的抬头看着令狐方,“等等,既然叶家的事瞒不过皇家暗卫,那岂不是说,咱们派人跟踪叶家人的事也不可能瞒过他们?” 令狐方点头,“确实瞒不住,也无需隐瞒。” 叶湘的神情却严肃了起来,她沉思良久,才一脸认真的道:“这件事我得给小守打个招呼。”说着,叶湘就从令狐方怀里爬了起来,下榻趿了鞋往侧厢的小书房跑去。 告诉了叶守,就等于告诉皇帝。伯阳侯府就像扎在皇帝心上的一根刺,本来就够扎眼的了,她不能让叶家的事带累了伯阳侯府。 令狐方也不拦她,看着小妻子急急忙忙的背影,心里只觉暖暖的。他嘴角弯了弯,也下榻趿上鞋跟了过去。 叶湘扬扬洒洒的整整写了三大张纸,才以幽默风趣的语气把叶家各人的百态交代清楚。怎么说,她前世也是个大学生,这说话的艺术还是能抓到一点儿皮毛的。她尽可能的若化了伯阳侯府派出众多人手跟踪叶家这件事,将叶家写成了一个笑话,并要叶守与她同仇敌骇,在她需要支援的时候帮着一起整叶家。 令狐方从头到尾就只站在叶湘的身后笑眯眯的看着,目中异彩连连,小娇。妻的文才让他惊讶,但最让他高兴的是她对伯阳侯府的维护。这说明她是真的把伯阳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她对他,对侯府有了感情,有了依恋才会一发现潜在的隐患就立即做出了应对。 叶湘吹干手里的三张信纸,回头问令狐方,“你觉得这么写行吗?” “棒极了!”令狐方毫不吝啬对小娇妻的称赞,他笑盈盈的俯身以额与她相抵,轻笑道:“湘儿,我今天才发现你真的很有文才,要是哪天咱们落泊了,你就是靠写话本子卖钱也能养活我们一家子了,如此,甚好!” 554阻路 554阻路 叶湘被噎了一下,美目瞪圆的狠锤了他一记,嗔怪道,“你倒是好大的出息,落泊了自己不思进取,就光想着剥削我了吗?” 令狐方轻笑着退开两步,躲过叶湘再度挥来的小拳头,扬声叫丫头。 今晚负责值守的是张仪儿和牛大丫。牛大丫自从被令狐方吓过一次,见到令狐方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恨不得地上能有个洞立时将自己藏起来,因此进来听命的张仪儿。 “去,把邓扬叫来。” 张仪儿应答着退了出去。 邓扬很快就来了,令狐方把信交给他,“你现在就送到东宫去,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子殿下,就说是县主交代的要事。” 叶湘嘴角不禁抽了抽,心道:叶家那屁点儿大的事也能算是要事? 令狐方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叶湘在想什么,他挥手让邓扬退下后,才笑着转头看她,道:“你不要低估了自己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你这个姐姐很重要,你的事自然也都是要事。你如此慎重其事的深夜送信请托他,自然就更能显示出你对叶家这些人的紧张程度。” 叶湘想了会儿才恍然明白过来令狐方这翻话的意思。也就是说,结合她写的信,给叶守送信的时间,之前她因一时好玩儿,要邓扬派人对叶家几位大小主子紧密盯稍的行为,就已经变了味道。别人会以为伯阳侯府之所以会派出那么多人盯紧叶家在京的每一个人,不是因为他伯阳侯府里武功高手多,也不是想搞什么恐怖活动,而是因为身为主母的叶湘重视,紧张,或者说是对叶家忌惮。 能在朝堂上跟人斗智斗勇的人,脑子果然都是九弯十八绕,叶湘发现要是没有人指点,自己根本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不由扶着额感慨,她的脑子构造果然跟令狐方的长的不一样。 叶守听到宫人来报,说伯阳侯府的人要求面呈叶湘的信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他那小姐姐出什么事了,结果拿到信打开一看,哭笑不得之余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回去转告姐姐,就说她说的事本宫知道了,一会儿就派人去支会手里有名额的各位大人,让他们务必远离叶家。” 当年,半夜被杀手惹进家里,小黑、小白和小花不顾危险冲上去与杀手们拼命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叶家当初既然因为一个已经混进刘家的叶蝉就选择保吴芙蓉,放弃姐姐,现在就不要妄想沾姐姐半点儿光。 邓扬忙恭敬的低头行礼,“属下一定转告少夫人,不敢打扰太子休息,属下告退。”不过短短三年,叶守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上位者让可不敢直视的威势,这个小小的少年,早已非当初青山镇的那个小毛头了。 叶守轻轻挥手,邓扬和随侍在屋里的侍卫便一直退了出去。他拿着叶湘写给他的信转身在桌案前坐下,一双冷凝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叶家想要走刘高谊的关系,把叶家的子弟弄进国子监那是做梦。 叶守重新拿起叶湘的信看着,目光盯在叶湘写的“我打算给叶超一个承诺,让他成为一根金钢不坏的揽屎棍,专司拖叶子山和吴芙蓉后腿和能让叶家倒霉的一切事宜”上,嘴角忍不住就翘了翘。他的小姐姐还是一点儿没变,就只会凶巴巴的吓唬人,雷声大雨点儿小,明明派出了那么多人去紧密盯稍,就算是要把叶家的人都悄无生息的弄死也轻而易举了,偏偏心又善,这么大费周章想出来的主意竟然只是要阻住人家的路,不让叶家人进国子监就成完了。 叶守不自禁的笑着摇摇头,既然令狐方肯纵着她胡来,她自己也玩的开心,那他就看着好了,只要他的小姐姐不吃亏就行了。 暂居于墨香部阁后院的叶家人,此时也正在为叶子山从叶蝉处得来的消息,郁闷的气结。 叶老夫人一颗颗的捻着佛珠,嘴里恨恨的叫着:“冤孽,真是冤孽啊。” 叶老太爷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怪子轩和那贱人去的太早,这叶湘自小无人管教,才养成这样桀骜难训,行事乖张的性子。”说着似乎生气的利害,叶老太爷把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数声响亮而沉闷的“砰砰声”,“到京都三年多了,竟然不知要与人应酬交际拉好关系,搞得自己出嫁无人添箱还贻笑大方了,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夜色已深,此时屋里只有叶家二老和叶子山、叶子栋兄弟。看到老爹和老娘的反应,叶子山与叶子栋不由对视了一眼,叶子山忙道,“那爹,您现在的意思是?” 叶老太爷又是一叹,道:“既然认回叶湘的风险太过巨大,那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们俩回头也要跟底下的人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再出去打听叶湘的事情了,没得到时万一伯阳侯府出了事,咱们还要被牵连进去。” 叶子山和叶子栋连忙应是。 “婵儿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自来功高盖主的武将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伯阳侯府现在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只怕早就被皇帝猜忌和忌惮了。”叶老太爷这话也不知是在说给叶子册和叶子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声音悠悠的道:“咱们现在啊,还是静等蝉儿那边的消息吧,叶刘两家虽然从没往来,可怎么说也算是姻亲了,蝉儿是顶着那刘芳飞遗女的名去的刘家。叶家现在只是商贾,可要是刘高谊能帮忙,以后叶家的子弟在官场上立足的多了,对蝉儿的将来也是份助力。刘高谊就算不看我叶家的面子,冲着他那个死去的女儿,想来也不会驳了这件事才是。” 他们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等人在京城连日来的行为,早已经打草惊到了一窝子蛇,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密切注意,做为主角的叶湘直接派人把他们盯死了,而做为护姐的太子爷更是直接给京里有名额的各位大人亲自发了照会过去,直接把他们的希望给灭的渣都不剩了。 这下别说刘高谊无心帮他们,就是有心帮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555吓到了 555吓到了 叶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刘高谊沐休跑到求见,还没开口就被刘高谊告知,两位堂兄进国子监的事不可行。叶蝉脸上的笑容当场就僵住了,“外祖,外祖怎么知蝉儿是来求两位堂兄进国子监的事的?” 刘高谊嗤笑了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这个叫了他三年多外祖的女孩,有些讥诮的道:“叶家是百年商贾世家,财大气粗,你们家的子弟一到京城就先把京城十大妓。院的碧月轩给包了场子,更有人扬言自家的两位族兄将是国子监的监生,最近又四处打听嘉善县主的消息,这么大的动作,老夫就是想不听闻都难啊。” 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叶蝉面皮一抽,恨得几乎要把满口银牙给咬碎了,她努力挤出笑脸,挨到刘高谊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外祖,您就帮帮我两位堂兄吧,我祖父和大伯说了,梳通的银子决对不是问题的。” 刘高谊已经记不起叶蝉初到刘家时是什么样子的了,只隐约记得小丫头当时脸色苍白,身形纤弱,哭哭啼啼的样子看起来像只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猫,她说叶家祖母不待见她,叔伯婶娘表面对她笑,背地里都在嫌弃她,丫头奴才们看她无父无母又不受重视,处处怠慢,她在叶家待不下去了,才卖了芳飞的手饰,跟着镖局一路上京城来投靠他们的。 女儿的那封遗书,让他与楚氏心头悲恻的不能自已,才会没有多加怀疑就接受了叶蝉。可当初被叶家磋磨的那样悲惨的叶蝉,竟然跑到他面前求他帮忙叶家子弟进国子监,这就不得不让刘高谊怀疑了。这个外孙女到家三年多,他对她的姓子多少也有些了解,以她平时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连一匹布一支花钿都要与香雪一争的性子,说是锱铢必较都不为过,若是叶家当初当真那样亏待过她,叶蝉怎么可能还会为叶家子弟求到他面前来? 是叶家许了她天大好处?还是她当初投奔到刘家来,就是怀着目的来的? 如此一想,刘高谊只觉得的背脊发凉,他推开叶蝉的手,摇着头淡声道:“老夫知道你叶家有银子,莫说老夫手里的名额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许给别人了,就是还捏在手里,你叶家子弟想进国子监,除非去参加入学选拔,否则就是出再多的银子,只怕也没有人敢卖你叶家一个进国子监的举荐名额的。” 叶蝉震惊了,她呆呆的问道:“为……为什么?” 刘高谊看着叶蝉,嘴角显出一丝讥笑,道:“怪只怪你叶家行事太过张扬,太自不量力了,竟然肆无忌惮的满城打探嘉善县主的消息,他们当遍布各处的皇家暗卫都是死人吗?嘉善县主不但是伯阳侯世子夫人,她还是太子的义姐,你叶家如此行事意欲何为?太子殿下没让人把叶家老少全都押入大牢已是宽宏,他们还想走关系进国子监?哼!简直痴人说梦。” 怎么会这样?叶蝉彻底被吓到了,她此时想的不是叶超和叶兴进不了国子监的事,也不是自己没完成任务就捞不到好处的事,而是刘高谊说的“太子殿下没让人把叶家老少全都押入大牢已是宽宏”。 叶家四处打听叶湘的消息竟差点儿让全家都锒铛入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叶家人不但全然不知,还一心巴望着能从刘高谊这里走通关系,弄到两个进国子监的名额给叶超和叶兴?叶蝉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叶家的那帮子蠢货以为京城是淮阴县吗?可以任他们一手遮天?可就是在淮阴县,叶家也做不到一手遮天,不然让县学的学官和学政联名把叶超举荐入国子监不是太简单,他们何必要舍近求远,举家进京? 可就算刘高谊这么说了,叶蝉还是想再次确定一下。她艰难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问:“外祖,名额的事,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人了吗?” 契而不舍本是一个好词,可用在叶蝉为叶家族兄的筹谋上,却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能在一路混到侍郎的位置,刘高谊自然不可能是个笨人,他目光深幽的看着眼前的外孙女,突然发现她其实长的跟女儿一点儿都不相像。 叶蝉被刘高谊盯视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慌,不由怯怯的喊了声,“外祖?” 刘高谊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摇摇头,道:“你的那两位族兄想进国子监,除参加入学选拔一途,再无它途,老夫知道你顾念亲情,忧心族兄的前程,不过叶家都是一群愚蠢商贾,你外祖母已经在给你相看人家了,你莫要与他们过多往来,以免受他们连累,毁了自己的名声。” 叶蝉心头一凛,乱的像是要炸开一样脑子,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瞬间冷静了下来。是了,她现在是刘府的表小姐,不用多久就将嫁入高门大户了,叶家虽然也很重要,祖父和父亲许诺的好处虽然也很诱人,可再重要能有她自己的姻缘和前程重要? 叶蝉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她向刘高谊福了福,“孙女也是本着同出一家的情份,才为两位堂兄来外祖这里求上一求的,既然事不可为,那大概就是上天注定两位堂兄没有这个命了,孙女一会儿就让人给叶家送信,回绝了此事。” “恩,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刘高谊垂下眼皮,挥手示意她退下。 叶蝉忙端起笑脸,礼仪周道的向刘高谊又福了福,道,“那孙女就不打扰外祖了,孙女告退。” 刘高谊看着晃动的门帘,沉默不语,良久,他提声唤人,“外头有谁在?” “老爷,您有何吩咐。”一个青衣小厮忙不迭的掀来进来。 刘高谊面无表情的道:“去把金护卫和王护卫找来,老爷有事交代。” 小厮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时,金护卫和王护卫便应召而来,垂手恭立在刘高谊的面前。 556怀疑 556怀疑 “老金,你马上收拾东西去一趟淮阴县,查一下叶蝉以前在叶家的情况,老夫要知道她爹娘去世之后的所有事情。” 金护卫和王护卫闻言皆是一惊,不就是那位远从淮阴前来投奔的表小姐吗?老爷现在要查她是在怀疑什么? 不过身为护卫,两人都清楚主子怎么说,他们就该怎么做。主子既然如此吩咐了,就必然是有了怀疑。当下两人不敢再多言,金护卫躬身领命,“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回去打包行理。” 等金护卫退下后,刘高谊却坐着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良久,才有些犹豫的道:“老王,你……去趟青山镇,查一查……嘉善县主叶湘,查查她的父母叫什么名字?都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死的?” 王护卫原还在心里暗自嘀咕老爷今天吩咐事情怎么这么不干脆,可一想到嘉善县主叶湘这六个字时,他整个人就是一个机灵,脑中灵光一闪,心头就不受控制的突突狂跳起来,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随着刘高谊的吩咐迅速成形。他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测给吓死了,可一想到那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刘府将会…… “属下遵命。”王护卫转身就准备走,他已经迫不急待的想要往青山镇去了。 “等等!”刘高谊神情严肃的看着王护卫道:“此事不可声张,切记暗中查探。” 王护卫心头一凛,想到嘉善县主背后站着的那位,再次躬声应道:“是,属下会谨记大人的吩咐的,属下去了。” 等人走了,刘高谊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松开自己的紧握着的拳头,看着手心点点闪光的汗渍,他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有多少年不曾这样紧张过了? 想着多年前与女婿不告而别的女儿,想着三年多前带着女儿遗书前来投奔的“外孙女”,想着叶家的动作。 刘高谊的眼中寒芒爆射,若他的那个猜想是真的,那么叶家…… 墨香阁 阿福接过小丫头送来的信,转身就匆匆往后院奔去。墨香阁的后院是座五进的宅子,不算太大,但挤一挤也足够住下叶家两房人和叶老太爷夫妻了。阿福一路进了主院的承启堂,通禀之后听到传唤,便急忙进了屋,“老太爷,叶蝉小姐的信。” “哦?”叶老太爷正坐在榻上喝茶,闻言便将茶杯放到一边,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只是才看了两眼,叶老太爷的手就剧烈的抖了起来,脸色更是血色尽退,苍白的吓人。他揪着胸口,呼吸短促的冲啊福叫道:“阿福,去,去叫老大和老四过来,快去叫他们来。” “老太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啊?老太爷!”屋里侍侯的几个丫环见状,纷纷惊叫着围了上来。 叶老太爷怒目圆瞪,一把推开试图上前扶他的丫环,对着阿福吼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老大和老四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阿福被叶老太爷的样子吓到了,连滚带爬的转身跑出去叫人了。 陈子山和陈子栋夫妇来的很快,四人看着捂着胸口,呼吸急。促的叶老太爷,再看看同坐于罗汉床上沉默的捻着佛球的叶老夫人,神情明显就缓和了下来。 “爹,你这是怎么了?”不待叶老太爷回答,叶子山又转头问阿福,“阿福,让人去叫大夫了没有?” 阿福躺着也中枪。他之前听命去叫叶子栋和叶子山了,哪里知道叫大夫了没有?阿福的目光不由移到罗汉床上的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故自沉默的一颗颗捻着佛珠。 叶老太爷这时也懒得看儿子在面前演戏,抖着手将炕桌上的信纸拿起,递给了两个儿子,“看看吧,这是叶蝉派人送回来的。” “爷,可是进国子监的事情有眉目了?”叶子山闻言大喜,接过信便迫不急待的看了起来,可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腿软的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同时看完信的叶子栋只是呆呆的站着,神情茫然,他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太子竟然会亲自跟众臣发照会,阻断他叶家子弟进国子监的路。那可是太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前的尊贵人儿,他叶家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人呢? 可能他们能怨谁?怨家中的子弟们行事过于张扬,引起了皇家暗卫的注意?怨他们不该肆无忌惮的打听叶湘的消息,引得太子殿下不满?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由着大嫂,任叶蝉代替叶湘去刘家冒名顶替做了那个表小姐。”钟氏拿着信气恨不已,“若是当初听二哥的把叶湘接回来,今天我们整个叶家都太子的救命恩人,进个小小的国子监还不跟玩儿似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有银子都无处使,可怜我的兴儿啊,大好的前途就这么被生生的掐断了。”钟氏抽出帕子开始抹眼泪。 吴芙蓉的脸却全黑了,“他婶儿,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忘了,当初你们可都是同意了的。” 钟氏立即反唇相讥,“我们同意什么同意?你女儿当时都已经在刘大人府里做表小姐了,我们不同意能行吗?难道还嫌叶家的脸还丢的不够?” 吴芙蓉气的心肝脾胃肾都在颤,可面对叶老夫人满含杀气的目光,吴芙蓉不得不逼自己冷静,她瞪着钟氏冷笑道:“你也说了我家蝉儿还在刘府做表小姐,她一日是刘府的表小姐,咱们家这希望就还没断,这次因为小辈们行事不周惹了太子不快,才阻了叶超和叶兴进国子监督的路。这次不行,难道三年后也不行吗?只要蝉儿还在刘府,只要咱们行事再小心谨慎些,凭咱们叶家的财力,给家中子弟弄两个名额还不简单?” 钟氏被吴芙蓉的一席话说的张口结舌,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所有人都在低头暗暗思索着事情的可行性。 557担心 557担心 “老大媳妇儿说的不错。”叶老太爷终于不再胸闷气短了,他看着叶子山和叶子栋道:“太子殿下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今年既然已经事不可为,那咱们就图谋来年,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看向一旁的叶老夫人,道:“老婆子,你去取五万两银票来。” 叶子山和叶子栋夫妻几乎同时心头一喜,知道老爷子这是要让老太太拿钱疏通关系了。五万两对于叶家这样的豪富人家来说不算很多,但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几乎就是人家努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若是事情成了,两家就等于没花费一点儿代价,就收获了一个至少是八品的官吏。 叶老夫人点点头,没有丝毫异议的起身,由丫头扶着进了内室。 叶老太爷又看着叶子山道:“你去告诉叶蝉,让她再去求求刘高谊,让他帮忙给我叶家弄两个进国子监的名额,若是弄不到两个有一个也行,五万两银票算是给他的订金,事后我叶家定然另有重谢。” “爹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刘家。”叶子山喜笑颜开的拍着胸脯保证道:“蝉儿这几年在刘家颇得刘高谊夫妇宠爱,肯定是能把这件事给办好的。” 叶老太爷默不做声的看了叶子山一眼,正巧这时叶老夫人从内室取了银票出来。叶老太爷微微垂下眼,缓声对叶老夫人道:“给老大吧。” 叶老太爷的声音方落,叶子山不等叶老太太有所动作,就已一步抢到叶老夫人面前,笑嘻嘻的道:“娘,您把银票给儿子就行了。” 叶老夫人把手里的银票往叶子山怀里一扔,便转身坐回了罗汉床上,继续低头默不吭声的一颗一颗捻着佛珠。 叶子山拿到了银子,便迫不急待的要走,“爹,娘,那儿子就先去办事了。” “去吧。”叶老太爷低声说着,那低哑的声音仿佛比起平时听起来还要显得更加苍老一些。 叶子栋眼巴巴的看着叶子山手里的银票,见兄长要走,也忙跟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做了个揖,道:“爹、娘,您二老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那儿子也先下去忙了。” 叶老太爷人虽老了,但眼还没瞎,看着小儿子这副神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回他是连说他的力气也没了,只低垂着头,无力的挥了挥手。 叶子山夫妇和叶子栋夫妻就像来时一样快速的退了出去。 看着微微荡晃的门帘,叶老夫人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也不看身旁的叶老太爷,只低声道:“执着了这么多年,谋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或许这一切真的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吧。老天爷让叶家能拥有无尽的财富,却没有读书做官的命啊。” 叶老太爷也重重的叹了口气,曾经,三儿子让他看到了光耀门楣的希望,可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婚约毁了。为怕刘家报复,他弃卒保车,把三儿子逐出了叶家。这十几年来,他又把希望放在了长孙身上,一力的培养着叶超,结果谁知叶超考举子竟然落第了。 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卖,他就是倾尽叶家所有,也一定要买一颗回来吃了,让一切重新来过。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等叶超或叶家其他的子弟成长起来,去搏那千万人争相挤上的独木桥了。 叶老太爷重重的闭上眼,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道,“我知道你说的或许都对,可是我已经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蹬腿,把最后一口气给咽下去了。执着了这么多年,要是不做最后一搏我实在是不甘心,将来下去见了例祖例宗,我怕是无颜面对他们啊。” 叶老夫人闻言把手里的佛珠慢慢的缠回手腕上,这才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忧心的道:“老爷,老大和老幺眼皮子向来就浅,这京城的人又太过利害,最近我这眼皮跳的利害,总觉的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叶老太爷摇摇头,打断她的话低声宽慰道:“眼见这天气就要热了,京城的气侯干燥,回头让厨房给你做些去燥滋润的补品,吃了就好了。” 叶老夫人做了一辈子以夫为天的妻子,此时听叶老太爷这样一说,她心里纵使有再多的不安,也都化做了心底一声无声的叹息,仍如以往一般顺从了丈夫的话。 叶蝉现在扮演的是刘府表小姐的角色,自然不可能叶子山说要见就能见得着。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对未婚女子的看顾和限制还是很严格的,平常身边总是跟着丫头婆子不说,出门儿更是要得到主母的许可。 叶子山好不容易摆脱想要从他手里要好处的弟弟,等出门时都快要未时了。马不停蹄的到了刘家——门外,叶子山让常帮叶蝉送消息的刘府门房管事,给叶蝉递了消息,便让车夫调转马头去了客似云来等侯。 可左等右等,却没等来叶蝉,来的是叶蝉的贴身丫头冬枝。 叶子山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你是叫冬枝吧?我不是让人递话说要见你家小姐吗?叶蝉为何没来?” 冬枝自然不会害怕叶子山难看的脸色,她本是刘府的奴婢,叶蝉花了不少银子笼络收卖才收服了她,让冬枝为她卖命。身为侍郎府的奴婢,即便只是个奴才,面对叶子山这种商贾,冬枝觉得自己的地位也是要高于叶子山的。因此只见她不卑不亢的向叶子山福了福身,道:“回叶老爷的话,我们老夫人正在为小姐议亲,已经明令小姐近段时间不能出府了,再加上小姐每日下午都要为亡母抄经书,因而只能让奴婢跑这一趟,来聆听叶老爷的教诲了。”叶蝉的生母是吴芙蓉,这几年她活的好好的,哪里需要叶蝉给她抄什么经书啊? 叶子山满心的不是滋味,却又发作不得。 558再求 558再求 叶蝉的真正身世是不能爆光的,一爆光,他的谋画和女儿的前途就全完了,可叶子山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继续受一个丫头的闲气。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扁长的小盒子,在心里拍了拍,似是不放心,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锁把小盒锁上,才将之放在桌上,推向冬枝。“这个是我送你家小姐的,另外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向刘大人求两个三年后推荐进国子监的名额,事后之后,叶家自有重谢。” 冬枝撇撇嘴,很看不上叶子山小家子气的做为,这小盒子看大小最多也就只能放得下一支簪子,这叶子山还当着她的面把小盒锁上,真当她没见过世面,有多稀罕那小盒里装的东西,会贪墨了去不成?她有些不屑的随意拿起桌上的小盒子,正眼也没瞧叶子山,“叶老爷没别的事吩咐了吧?要是没事了,那奴婢就回去了。” 冬枝却是不知,她越对那个小盒子不以为然,叶子山就越是高兴,“无事了,你回去吧。” 话音未落,冬枝扭头就走,竟是连礼都不行了。 叶子山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等冬枝消失在包厢门口,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道:等女儿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他定要让这个敢看不起他的贱人好看。 叶蝉从冬枝手里拿到木盒,起开一看是银票,不由惊讶的微微挑眉,可当她打开银票,看清上面的面值和张数时,嘴。巴都惊的张成了o型。“冬枝,你说清楚,叶老爷是怎么跟你说的?” 冬枝也瞪着叶蝉手里的银票,心里也是震惊不已,要是知道这小盒子里装的是银票,她她她……她还是只能乖乖拿回来交给叶蝉。震惊之后冬枝就只剩下颓然,她的卖身契在叶老夫人手里拽着,当时就算知道盒子里装的是银票,她也不敢卷款私逃。当逃奴的代价太大了,她再熬两年,等小姐出嫁时就可以自赎出府了,何苦为俩钱去遭那份罪呢? “冬枝?” “啊?哦!”冬枝茫然的抬头看着叶蝉,勉强定了定神,才道:“叶老爷说,让小姐帮忙向老爷求两个三年后举荐进国子监的名额。” “三年后?”叶蝉低头看着手里的银票,忍不住轻咬红。唇,心里只觉的这世道真真是不公平,叶家为叶超和叶兴进国子监,一出手就是五万两。她将来出嫁,连嫁妆带压箱银子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三万两,想想就让人气结。 “你收拾一下,咱们去一趟前院。”叶蝉把银票小心折好,塞进袖中的暗袋里。 冬枝道:“小姐是想去见老爷吗?奴婢刚回来的时候,见到老爷坐轿子出门了。” “出去了?这个时辰?”叶蝉大急,“你知道老爷去哪儿了吗?” 冬枝点点头,“奴婢听随行的两位侍卫大哥小声谈论,说是好像要去赴一位大人的晚宴。” 既然是晚宴,也就是说刘高谊会吃了晚饭才回来,那么她今天想再见到刘高谊肯定是不可能了。 叶蝉叹了口气,一手摸着衣袖暗袋里的东西,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相比于叶家一众人的忙碌和揪心,叶湘最近的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滋润。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去福寿院陪老侯爷和老夫人聊天,顺便做午饭,中午吃过饭,与令狐方回院子午歇,下午再一起去明颐堂理事,傍晚给一家四口做好晚饭,在福寿院吃过之后,再和令狐方一起散步回枫林院。晚上两人靠在一起看会儿书,聊会儿天,然后再上床折腾到大半夜才精疲力尽的睡下。 男人的精力太好,有时也是件非常让人苦恼的事情。虽然做那种事,叶湘自己也很享受,可在两人体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一直被这样折腾着,叶湘明显感觉到了吃不消,最近她的睡眠时间明显增长,而且总觉的身体很疲惫,有时明明才刚起床,没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呵睡了。 瞪着眼前的帐本,耳边听着令狐方推算筹的声音,叶湘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睡,可帐本上那一个个黑色的方块字好像都飞了起来,还不断的在她眼前转圈…… 轻微的鼾声响起,让令狐方打算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扭头看去,果见叶湘头枕着手臂又睡着了,刚刚还被她握在手里的帐册,此时就本落在她的手边。 令狐方有些担心的拧起眉,扔下已经算了一半的帐本,起身走到叶湘身边,怜惜的摸了摸她白里透红的小脸。 最近似乎是把小丫头折腾的有些狠了,或许该让她好好歇个几天。 这个念头方起令狐方就把它给掐灭了,他们是新婚夫妻,就要这般蜜里调油一样才正常,否则让叶湘以后怎么在府里抬起头来做人?再说他才刚尝到个中滋味,现在要让他不碰她,可真会要了他的老命了。 令狐方的目光在叶湘红润的小脸和微有了点儿肉的下巴上打了个转,嘴角微微弯起。许是每晚被他累惨了的关系,小丫头最近的胃口简直不要太好,顿顿都能吃下一大碗饭。看看这日渐圆润的小下巴和红润的脸色就知道,小丫头的身体肯定没什么事。只是她这越来越嗜睡的情况……令狐方摸着下巴想了想,便下了个决定。 得找孙疯子来给小丫头再看看,最好是能开贴加强版的强身体健体药剂,让小丫头的体力能再好些,两人在床递间也好更加契合些。 孙医正晚上就过来蹭饭,咳,是看诊了。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孙医正打量着叶湘红扑扑的小脸,打趣道:“湘丫头最近气色不错啊,看来你们伯阳侯府的风水确实不错,你才进门一个半月吧,看看,这小脸都圆了一圈了。” 令狐老夫人笑骂道:“孙老头儿,你快歇了那些疯言疯语,这丫头最忌讳别人说她胖了,回头她要是不肯吃饭,看我不找你算帐。” 559有孕 559有孕 孙医正伸手搭上叶湘的手腕,一边还在跟令狐老夫人说笑,“要老夫说,女孩子还是胖点儿好,整的一身骨头不好看不说,动不动就这儿虚,那儿喘的……咝……” 众人的心被孙医正这一声“咝”,给咝的不自禁都是一颤,再看看他骤然严肃起来凝神诊脉的表情,众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令狐方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孙大人,到底是怎么回来?” 孙医正瞥他一眼,一脸严肃的道:“看着像是要出人命了,你等等,我再诊诊。”说着示意叶湘换只手。 令狐方整个人都被这句话给震懵了,差点儿没腿软的瘫坐到地上去。坐在罗汉床上的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原本也正紧张的不行,可听到孙医正这句话之后却突然面露古怪的对视一眼,然后目光灼热的同时盯向叶湘。 叶湘也被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又觉的不对。她最近的脸色红润,身上也没觉的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唯一的缺点儿就是嗜睡,可那也是因为晚上被令狐方折腾的狠了,才会有的结果。再一想孙医正刚才说的“要闹出人命了”,叶湘突然想到自己的月事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来了。 心里默数着自己来大姨妈的日期,叶湘心头开始“扑通”直跳,她每月初五、六开始来大姨妈,十一二前后身上就能清净,也就是说她成亲没几天就进入了排卵期。以令狐方食髓知味,每晚不折腾个够就不肯罢手的架势,她中招是妥妥的,可不就是要闹出人命了吗? 一个孩子的来临是让人感觉非常雀跃的,可叶湘又不禁为自己发愁,这具身体才十六呢,这么小就要孕育孩子,她能不能行啊? 正尤自想着,搭在椅背上的手突然被人紧紧握住,叶湘只觉的贴着她手的手心里湿热一片,不由抬头看向令狐方。 “湘儿,别怕,有我在呢。”令狐方苍白着一张脸,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已经是心痛如狡。 叶湘心说她有什么好怕的?可看令狐方一副她将命不久矣的害怕模样,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扯了扯他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我好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令狐方冲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叶湘见令狐方这样,想笑,又想跳起来狠狠敲他的头,更想对他爆一句粗口:你知道个屁! 孙医正确诊了脉像就收回了手,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令狐方一眼,转向令狐老夫人和老侯爷时就绷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恭喜恭喜,湘丫头有喜了,这可真是进门有喜,虽然月份还浅,不过脉像滑如滚珠,稳的很,湘丫头的身子骨最近也调养的不错,你们两个老家伙有福了,等着抱曾孙吧。” “阿米陀佛!”令狐老夫人欣喜的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我令狐家终于要添丁进口了。” 老侯爷则指着孙医正哈哈大笑,“你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死性不改,总喜欢拿出人命来吓唬人,你小心回头我家孙儿找你报仇。” 孙医生摸着胡子,笑眯眯的冲令狐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那小子都已经傻了,哪里还能记得寻老夫的不是?” 令狐方确实是傻了,他呆呆的看着叶湘,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叶湘会有喜,不不不,不是没想到,两人成亲后一直如胶似膝,叶湘会有孕是天经地意的,他只是,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让他措手不及。 令狐老夫人看着令狐方那呆呆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骂道:“傻小子,还杵在哪里盯着你媳妇干嘛?还不赶紧好生扶你媳妇回去歇着,这女人有了身孕可是大事,半点儿马虎不得。” 令狐方眼珠子动了动,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看微笑回望他的叶湘,又抬头看看笑眯眯的孙医生和笑容满面的祖父祖母,终于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叶湘不是生病,不是因为太过劳累才嗜睡,是有喜了。他深吸了口气,再慢慢的吐出来,低头看看自己紧紧握在手心的叶湘的手,俯身将之轻手轻脚的放回她的膝上。 叶湘差点儿没笑出来,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喂,你别是真傻了吧?才大多点儿事儿了,看把你吓的。” 令狐方神情严肃的盯她一眼,把她的手轻轻抓住,再搁回她的膝上,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你乖乖坐着,我再跟孙医生说几句话,咱们就回枫林院休息。” “哎哟喂!”叶湘忍不住扶额轻笑起来:这男人已经不正常了。 令狐方此时是真没心思找孙疯子的麻烦,他努力平复着自己心底的激动,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此着孙医正到一边请教道,“孙大人,您看看湘儿需不需要用药?平时要注意些什么?饮食上面有什么忌讳没有?” “湘丫头的脉象稳定,身子骨这几年来调养的也不错,药就不用了,你需知是药三分毒。孩子现在才刚上身,月份尚浅,你们俩得分房才行,未坐稳胎之前严禁房事。平时饮食清淡些,禁食生冷刺激之物,注意别让她大悲大喜,保持心境平和,别让她累着也就差不多了。”孙医正说完又似有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提点了令狐方一句,“哦对了,你们平时若是有燃什么香啊,屋里挂的什么香囊啊,最好统统都拿出去扔了,免得不小心着了道。” 令狐方默不吭声的点了点头,拱手向孙医正深深一揖,“多谢!” 孙医正哈哈一笑,“谢什么谢,我跟你祖父祖母可是几十年的交情,还轮不到你小子来外道。” “是小子猛浪了。”令狐方歉意的笑笑,引着孙医正,两人又回到正堂。 令狐老夫人正拉着叶湘的手小声的叮嘱她要注意的事情,老侯爷在一旁正觉有些尴尬,见孙医正回来了,二话不说上来拉了人就走,“老孙头,走走走,咱们到前院喝一杯去。” 560欣喜 560欣喜 令狐方目光温柔的看向乖乖坐在令狐老夫人身边的叶湘,走上前来拉住叶湘的手,对令狐老夫人笑道:“祖母,湘儿现在有怀在身,平时要吃些什么不能吃什么,这些我也不懂,您明儿给找两个可靠的嬷嬷侍候她孕事吧。” “行,这事儿就包在祖母身上了。”令狐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打发两人立即回去休息,自己却高兴的在屋子里直转圈。 “老夫人,您坐下来喝口红枣茶。”秦嬷嬷笑着将茶杯端到令狐老夫人面前,“世子夫人有喜可是件大事儿呢,您现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世子夫人年轻,很多东西可都要靠您给他们盯着呢。” 令狐老夫人的眼角眉梢全是笑,一把接过秦嬷嬷手里的红枣茶,一口就给闷了。喝完长出了一口气,把空茶杯塞回给秦嬷嬷,心情舒畅的道:“你说的对,湘丫头的孩子才上身,时间还长着呢,我得养着力气将来抱曾孙和曾孙女儿。” 令狐方小心的扶着叶湘一出福寿院,将弯腰将叶湘一把抱了起来。 叶湘被他吓了一跳,“哎,你干嘛?” “你别动,好生呆着。”令狐方的神情严肃,好像叶湘乱动一下都是天大的罪过一样。 叶湘被他喝斥的一愣,随即笑不可抑,“哎哟,你怎么又来了。” 令狐方不理她,只小心的将她抱好,轻手轻脚的回到枫林院,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暖阁的榻上,然后才跳起来,冲到门口大呼小号的吩咐丫头们把屋里的香炉,香囊全都找出来扔出去,又对牛大丫耳提面命以后要如何如何,巴拉巴拉的讲了足足有一刻钟之久,直讲的屋里一众丫头眼睛发直,叶湘坐在榻上笑的直打滚,揉着肚子叫哎哟,他才住了嘴。 看着抱着肚子仰躺在榻上的小娇妻,令狐方满脸的无奈,“你这丫头就不能悠着点儿吗?别忘记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要不是你老是惹人家笑,我才不会笑得肚子疼呢。”叶湘揉着笑酸的脸颊,轻喘着气。 令狐方站在那里,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叶湘,又呆怔了好一会儿,才算彻底清醒过来,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再举到嘴边轻轻一吻,有些发愁的道:“我没想过这么早就让你怀孕的。”他始终记得叶湘向他要析产分居文书时,说的那些女子年纪太小怀孕,容易难产,甚至一尸两命的话。 叶湘却没有想到这一茬,只好笑的斜睨他,笑问,“那怎么办?现在有都有了,难不成你还想打掉它?” “胡说!”令狐方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伸手摸着叶湘的小腹,轻声细语道:“宝宝乖,别听你娘的,爹可盼着你来了。” 叶湘忍不住再次笑倒在榻上。 “秦嬷嬷,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院子里传来牛大丫特意提高的大嗓门儿,叶湘眨了眨眼,笑着想要起身下榻,却被令狐方一把按住,“躺着好好歇着,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就不要理会那些虚礼了。”说着提高了声音对外头道:“请秦嬷嬷进来说话。” 门帘掀起,秦嬷嬷由小丫头扶着进了屋,“奴婢给世子爷,少夫人请安。” 叶湘半靠在榻上,笑道:“嬷嬷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不坐了,老奴过来,就是为老夫人给少夫少传个话。”秦嬷嬷笑着又冲叶厢和令狐方福了福,道:“老夫人说了,少夫人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以后的晨昏定省就都免了,少夫人以后也不能再自己下厨了,就是再喜欢也得忍着,老夫人说,等您生下了肚子里的小小姐或小少爷之后,您想干什么她都不拦您,但是在生产之前,下厨是万万不成了。” 叶湘眨着眼睛看向令狐方。 令狐方笑眯眯的回望她,点头道,“祖母说的甚有道理,你得好好记着。” 叶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转眼又看向秦嬷嬷。“嬷嬷,祖母是否还有话交代?” 秦嬷嬷一笑,道:“老夫人还说,打今儿起,世子爷得搬到侧厢的小书房或是前院去睡,少夫人有孕在身,受不得打扰。” 令狐方立即黑了脸,“那个就不必了,湘儿为我这么辛苦的孕育孩儿,我自当要好好照顾妻儿,这事不必再议,我自有分寸。” 秦嬷嬷嘴巴张了张,转头看到叶湘在低头偷笑,又见令狐方在瞪叶湘,心中不由的就微叹了口气。少年夫妻又是刚刚新婚,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一样,恨得绑在一块儿变成一个人,又哪里是肯轻易分开的。 第二天一早,福寿院里就站满了人,令狐老夫人一纸令下,整个侯府但凡侍侯过生育的婆子,全都聚在了这里。令狐老夫人目光如炬的一趟又一趟的在这些人中间穿梭,从相貌、身高到人品和平时的为人处理,别提挑选的多细致了。 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好不容易才挑出两老两少四个婆子,便急急忙忙送到明颐堂给令狐方过门,到午时时,枫林院从看院门的到院子里扫洒的,整整就翻了一倍。那边令狐老夫人还将整个府里的大小丫头,媳妇婆子全都发动了起来,务求要把府里的边边角角全部清查一遍,所有不利于生育的东西一率要清理出去,就是连侍卫们经常用到的用于跌打损伤的药酒,都被专门开了一间屋子存放。 令狐老夫人精神抖擞的坐着油壁车,就跟骑着战马巡视阵地的将军似的,在府里跑前跑后的指挥着,把个伯阳侯府揽得鸡飞狗跳,热闹的就跟菜市场一样。 老侯爷看老夫人忙的热闹,坐在书房,把秦松叫进去吩咐了一翻,整个前院没多久也热闹了起来,小厮仆役们跑前跑后的检查全府的道理,务求所有路径都要安全平整,没有小石头或是坑洼拌脚。 令狐方站在明颐堂门口看了看,发现全府的人都被祖父祖母遣去办事了,今天肯定是没法理事了。想了想,他回枫林院看了一眼,发现叶湘还在睡,便带着了几个人,骑马往甘泉寺去了。 561孕事 561孕事 令狐方平生从不信佛,可现在他愿意为了妻儿的平安,去求一求满天神佛,只望她们母子均安。 伯阳侯府的动静很快就传了出去,伯阳侯世子进门有喜的消息不用半天就传遍了京城,惹得各府已经做了婆婆和没做婆婆的太太夫人们,羡慕的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也惹得还没有身孕的新媳妇们受了婆婆不少的白眼。 太阳还没有下山,太子浩浩荡荡的仪仗就到了伯阳侯府,流水一般的补品和礼品搬进了枫林院,被勒令要在榻上静养的叶湘看着迅速堆满半间屋子的东西,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小守,你这是准备直接用东西把姐姐给淹了吗?” 叶守把不相干的人挥退,一屁股坐在叶湘身边,笑盈盈的道:“这些都是我送给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的,姐姐可得给小外甥和小外甥女收好了。” 叶湘三日回门,回的就是靖王府,可自从那一天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叶守了,当下便拉着他问起近况来。两人靠在一起偶偶细语,话匣子一打开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一直说到夜幕黑垂都还没有停下的打算。屋子里丫头们来来去去,点灯的点灯,添茶的添茶,却都不能打断叶湘和叶守说话的兴致。 门帘晃动,牛大丫带着两老两少四个婆子进来。牛大丫先上前向叶守慎重行了个礼,才向叶湘曲了曲膝,道:“少夫人,这四位嬷嬷是老夫人送来侍侯您孕事的。” 叶湘和叶守闻言都看向那四个婆子。 四个婆子连忙上前跪下,向叶守和叶湘行跪拜大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见过少夫人。” 叶守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四人,实则已将四人的容貌穿戴都已尽收眼底。四个婆子两个三十多岁左右,两个四十多岁,身上都收拾的很干净整洁,衣着朴实,连脸也都是比较有福气的圆盘脸。 从这四个侍侯孕事的婆子身上,就可以看出令狐老夫人对叶湘的重视。 没等叶湘开口,叶守已经淡淡开口道,“老夫人既然选了你们来侍候姐姐,你们就好好侍候着,等姐姐平安生产,本宫重重有赏,若是因你们而出了差错……”叶守的语气徒然变得的凌厉和冰寒起来,“本宫诛你们全族!” 四个婆子被吓的面无人色,慌忙磕头道,“太子殿下明鉴,奴婢不敢的,奴婢们定会尽心侍候好少夫人的。” 叶湘也被霸气侧露的叶守给吓了一跳,忙轻轻扯了叶守的手一下,示意他别把人给吓坏了。 叶守动作一滞,敛了冷脸回头回了叶湘一个笑脸,果真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叶湘看着四个被吓的拼命擦汗的婆子,心中不由暗赞叶守这下马威下的好。这些生活于高门大户的婆子仗着自己的一些见识,都自在骄傲,没点儿手段的人很难压得住她们。而这些侍候孕事的婆子们若是得用,还会成为新生小主子的管事嬷嬷。 令狐方之前让令狐老夫人帮忙挑侍候孕事的嬷嬷时,叶湘就怕自己压服不了这些人,还琢磨着要把这些人竖之高阁,现在有叶守帮忙震摄她们,叶湘终于可以放心了。 是人都贪利,为财为利为权势各不相同,但一般没有人敢拿自家全族人的性命去搏那点儿利益。 叶湘心下略安,微斟酌了下用词,才和颜悦色对四人道,“你们也不用怕,只要你们尽心当差,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等我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生,不管是我,世子,老夫人,侯爷,还是太子爷,都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 四个婆子闻言立即忙不迭的保证。 这个说,“奴婢不敢,奴婢对少夫人绝对是终心不二的。” 那个说,“奴婢一定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少夫人的。” 又有人说,“奴婢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决不敢对少夫人存有半点儿不好心思的。” 叶守微微蹙起眉头,目光有些嫌恶的瞥向那四个正忙着表忠心的婆子,这些人都跟应声虫似的,他最近这两年见的太多了太多了。侧头见到叶湘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不由一惊,这才惊觉四个婆子争先恐后说话的声音有多吵。 “闭嘴!”叶守有些气急的声音冷冷的在众人耳边炸开,清朗悦耳的嗓音听着虽然极为动听,但因叶守高不可攀的身份和他声音中蕴含着的怒意所叠加出来的效果,却吓得一屋子丫头全都胆颤心惊的跪了。 叶湘眨眨眼,对叶守一声吼就震倒一片的皇家王霸之气,感觉非常神奇。她一直以来对这种王霸之气都处于断线状态,就算是从皇帝身上,都没有正常接收到信号过。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不知县主需要安静吗?”叶守的声音冷的像是能滴下冰来。“全都出去!” 垂手侍立在一旁的舒静和金桔忙曲了曲膝,头也不敢抬的快步往外走去,可跪在地上的四个婆子在面面相觑之后,不但跪着没动,反而一起向叶守和榻上的叶湘头碰地面,深深磕了个头。 牛大丫见此尴尬的站在原地,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正在焦急害怕的当口,就听四个婆子齐声道:“奴婢们不敢违逆太子殿下的命令,只是此时时辰已经晚,少夫人该用晚膳了。” 叶守的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微微一勾,隐现出一丝笑意。他扭头看向叶湘,却见她也正惊讶的看着那四个婆子,嘴巴蠕动,手上还拿着块咬了一半的核桃酥。 见此,叶守嘴角的笑意不觉又深了两分,他“嗯”了一声,声音缓和了下来,摆手道:“把晚膳端上来吧。” “是!”四个婆子手脚麻利的退了下去,牛大丫连忙把炕桌在罗汉床上摆好,银杏、张仪儿等人很快就把饭菜摆满了整张炕几。 清蒸黄鱼,黄瓜炒虾仁,猴头菇扒菜心、糖醋排骨、松子豆腐、酸菜鲫鱼汤。除了糖醋排骨,其它全都是开胃的菜色。 562平安符 562平安符 叶守扶着叶湘下了榻,到罗汉床边坐了。叶湘看着炕桌上的五菜一汤,对叶守笑道:“还好今儿的菜色也都是你爱吃的,不然要你陪我吃不合胃口的饭,姐姐可要内疚了。” “我可没姐姐想的那么娇贵,想想以前的那些日子,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三捡四的?”叶守笑眯眯的举筷给叶湘夹菜。以前不管是在前山屯还是青山镇,叶湘吃饭都是不忌“食不语”的,叶守以前最爱的就是与叶湘一起吃饭的时侯。 与叶湘一起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分享彼此一天之中发生的有趣事情,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温馨和与叶湘真正的亲近。 两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知不觉间,叶湘就吃下了一整碗白米饭和不少的菜,桌上的五菜一汤,叶湘每盘都动了,且还吃的不少。 一个婆子紧张的紧握着双手,上前恭敬行礼,劝阻道:“少夫人,您不能再吃了,不然一会儿要撑着了。”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叶湘和叶守不由都愣了愣,齐齐扭头往那婆子看去,发现原来是今天令狐老夫人送来的那四个侍候孕事的婆子中的一个。 那婆子被叶守和叶湘姐弟俩看的腿肚子直抖,头都快垂到胸膛上了。 叶守和叶湘慢慢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现出笑意来。 “不能吃就不吃了。”叶守把筷子一扔,扭头向对一旁的张仪儿道:“仪儿姐,上茶漱口了。” “啊?哦哦!”张仪儿一愣之后,急忙转身给叶守倒了杯茶漱口。 叶湘哭笑不得的看着只给叶守倒茶,不给她倒的张仪儿,托着腮叹气道:“仪儿,虽然小守现在变成了太子,比你家小姐我位高权重多了,可你不能厚此薄彼,只给小守倒茶不给我倒啊。” “小……少夫人!”张仪儿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忙冲叶湘曲了曲膝,“奴婢错了,奴婢这就给您倒茶。” 垂头站到一边当隐形人的孕事婆子,却在此时站出来出声道:“少夫人,您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喝茶,切记茶水只能漱口,不能吞咽下肚。” 一屋子丫头都跟看怪物似的看向垂着头的孕事婆子。 “有点儿意思。”叶守嘴角微勾了勾,看了笑眯眯的叶湘一眼,才看向垂着头的孕事婆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婆子身子一震,激动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大声道:“启禀殿下,奴婢夫家姓金,娘家姓吴,贱名二枝,大家都叫奴婢金二娘。” “你很不错,做自己该做之事,行自己该行之责。”叶守说着看向叶湘,见叶湘对他微笑眨眼,便笑着继续道:“你家中可有十岁以上的男丁?” 话说到这份上,金二娘哪里还能不知道叶守是什么意思,当下简直激动的不能自己,说话都不自禁的结巴了,“奴,奴婢家里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已经有十一岁了。” 御下之道就是打一棒再给个甜枣,想要让别人死心塌地的给你办事,得插住对方的咽喉,把别人的弱点死死的拽在手里,还得让别人以为你给了他天大的好处。 这些都是叶湘以前一句一句教给叶守的,现在他能如此熟练的学以致用,让叶湘的脸上忍不住泛上笑容。 能让姐姐露出满意和欣慰的神情,叶守只觉得心里无与论比的满足的欢喜,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就浓了起来,对金二娘说话也更加和颜悦色道:“明日让你儿子去靖王府找叶总管吧,先给叶总管做个跑腿的小厮学点东西吧。” “奴婢谢太子殿下提携,叩谢少夫人大恩。”金二娘极干脆的给叶守和叶湘磕了个头,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强压着激动垂手恭立到一旁。 令狐方回来时,叶湘正靠在罗汉床上一边摆弄着叶守送来的百年老参和宁神玉,一边由着舒静给她绞干头发。令狐方接过丫头送上的湿帕子抹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才拿过炕桌上的一个锦盒看了看。不算根须,主体就有手掌长的人参,年份足有五百年往上,这样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今天太子来过了?” 叶湘神情平和的嗯了一声,抬头好奇的打量着令狐方,“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令狐方现在基本算是个闲人,若没有应酬,这么晚回来实在不正常。 “去了趟甘泉寺。”令狐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拴着红线的小小竹牌,拉过叶湘的手,放进她的手心。“从主持大师那里求的平安符,你贴身带着。” 叶湘看着手心里的平安符,又抬头看了眼神情自然的令狐方,心里暖暖的,嘴上却调侃的笑道:“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怎么会想到去求平安符的?” 令狐方看着叶湘,一本正经的道:“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以后就信了。” 叶湘很想回他一句:你这样临时抱佛腿真的好吗?可嘴角的笑容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溢散开来,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问他,“你用过晚饭了吗?” 令狐方摇头,反问她:“你呢?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小守陪我一起用了晚饭,吃了好多东西,要不是婆子担醒,估计都要吃撑了。”叶湘感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摆手让舒静下去吩咐厨房端饭菜进来。 吃过饭,又洗了个澡,令狐方穿着一身中衣,顶着一头滴水的湿发从净房里出来,挥手把想给他绞头发的银杏连带其她丫头一并遣了下去。 叶湘从书本里抬头,看看屋里没人了,便主动放下书本下榻找了帕子就要给令狐方绞头发。 “你别忙了,乖乖躺着看你的书,我自己有手有脚,还能搞不定这点儿小事?”令狐方一把抽手叶湘手里的大棉布帕子,弯腰把叶湘重新抱回罗汉床上安置好,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偏着头自己绞起头发来。 563无人问津 563无人问津 “邓扬跟我说了件事,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叶湘把令狐方塞给她的书,重新放回炕桌上,转身以手支头,侧趟着看着令狐方,示意他继续说。 “邓扬发现刘家有人在查叶家的事,仔细查了下才发现是刘高谊身边的两个护卫,而且那两个护卫一个前不久去过淮阴刚回来,而另一个去过青山镇。我想刘高谊应该已经发现叶蝉是假冒的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刘高谊或是楚氏就会找上门来了。” 叶湘忍不住皱起眉,一脸不情愿的嘟嘴道:“我不想见他们,也不想跟他们相认。” “不想见咱们就不见。”清官难断家务事,叶湘对刘家的芥蒂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病的快死了,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都能硬撑着不去认这门亲戚,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令狐方叹了口气,胡乱的绞着头发,又跟叶湘说起叶超的事。叶守的那一纸照会,彻底断了叶家这届得到国子监举推名额的可能。通过这几天的调查,邓扬那边回馈:叶超算是个比较能忍,而且很有心机的人。叶家大房有叶超在,吴芙蓉的晚年想要美好,就是白日做梦了。 令狐方让叶湘自己做主,“你自己看要不要把扶叶超一把,让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叶湘掩嘴打了个呵欠,显然对于这个话题有些兴趣缺缺,“帮叶超进国子监,岂不是圆了叶家两老的愿望,也辜负了小守为我出气的初衷?而且国子监学制三年,等叶超分配到地方,当了官之后再让他回头去慢慢折腾吴芙蓉和叶家……”叶湘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都不敢若是真照这样去操作,这个仇得拖到什么时候。她叹气道:“扶持个叶超简单,可我受不了把个仇拖那么久。况且既然刘高谊已经发现了叶蝉的问题,想来叶家想再从刘家借势是不可能了,那就让他们这么着吧。” 令狐方自然清楚叶湘今日有仇今日报的性子,她的脾气向来就急,只是她现在这么说,是真的不打算对叶家出手了吗? 随手把绞发的帕子扔在一边,令狐方俯身凑近叶湘,伸手摸了摸她眉间的突起,柔声轻问,“真的决定放过他们了?” “谁说我要放过他们了?”叶湘推开他的手,一脸诧异的回瞪着令狐方,见他一脸不解的望着她,便道:“我现在要养胎,哪儿有时间想那些阴谋诡计啊,再说既然刘高谊都已经发现叶蝉冒充他外孙女的事情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叶家的,我现在只用坐在家里等着看戏就好了,做什么再去画蛇添足呢?” 好吧!令狐方叹着气拍拍额头,是他自己想岔了,宽宏大量什么的,果真不太适合他的小妻子。 相较于叶湘和令狐方甜蜜幸福的婚后生活,路依依和平乐公主的日子过的就像是整日在油锅里煎一样。路依依身为平乐公主的唯一的女儿,皇太后唯一外孙女,自小受尽宠爱,以前她行事再怎么跋扈、张扬,都没人敢多吭一声。可惜世事无常,在令狐方被皇帝指婚,在路申鸣的身份爆光之后,就注定了路依依的好日子到头了。 自小扬言非令狐方不嫁,把全京城所有的大家公子都不看在眼里的路依依,在三年前爆出为难伯阳侯夫人,在宫宴上被叶湘爆打,被伯阳侯夫人当场骂不守妇道之后,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如今十八高龄的路依依仍然无人问津,平乐公主把京城内外有名的媒婆都请去打了招呼,可惜京城里地位与平乐公主府相当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大家谁还不认识谁啊?不用别人嫌弃,平乐公主自己就不敢让媒人去这些人家给路依依做媒。 而地位稍差些,又有适龄男子的人家一听是要给路依依做媒,全都把头摇成了波浪鼓。 男人娶妻,娶的是贤慧,财富和美美貌。家中父母娶处媳妇图的是女方的贤慧,财富和孝顺。若是能再锦上添花,给自家带来点荣耀,给儿子带来点儿助力那就更好了。 可路依依有什么呢? 行事张扬,性格泼辣,心肠还恶毒。她连自己七十多高龄,地位高贵的姨婆都能狠下毒手陷害,跟贤慧实在是八杆子打不着边,同样的,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的女人,连对自家亲人都敢下死手,谁还敢指望她嫁人之后能对公婆尽孝? 就算原本有人想贪图路依依的美貌,可一想到路依依身后还站着个平乐公主,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平乐公主就算因为路申鸣的关系,不再受皇帝待见,可她毕竟还是皇帝的亲妹妹,皇太后的亲生女儿,若是路依依嫁人之后出了什么事,平乐公主让皇太后和皇帝帮忙对俯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再来说财。路申鸣反了之后,皇帝就收回了所有以前赏赐给路申鸣的东西,包括许多田地和庄园。平乐公主虽然贵为嫡公主,每年宫中的赏赐都不在少数,可路依依上头还有两位兄长,平乐公主就是再疼爱路依依,也不可能把公主府的所有东西都给路依依做陪嫁。 可若是只为了万把两的嫁妆,去娶个如路依依这般要名没名要贤慧不贤慧的女人,娶了之后说不定还会受到路家拖累,任谁都会直接打退堂鼓。 路依依的婚事这般的艰难,伯阳侯府却传出叶湘进门有喜的消息,路依依把房里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公主府现在今非歹比,路斯宇和路斯迪不用妻子吹耳边风表达不满,就对小妹生出了一肚子的火气,跑到平乐公主面前好一顿的诉苦和劝说。 平乐公主对于路依依的不懂事和不争气,也是气苦不已,可看到路依依现在都无人问津了,不但不学好,还更加变本加利,她气的肝儿都疼了。 下午时分,太子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直奔伯阳侯府,听说光各种药材、补品、绸缎、玉器就装了整整三大车。消息传来,平乐公主便觉不好,匆匆赶到路依依的院落外,就在外头听到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564大闹 564大闹 平乐公主气的差点儿没晕过去,特别是眼角扫到相携赶来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平乐公主就觉的满嘴的苦涩。 “母亲,您不能再任妹妹这样下去了,她的性子要是再不收敛,有哪户人家敢要她?”路斯宇愤怒的看着平乐公主,希望她不要再姑息妹妹。路依依早上才摔了一屋子的摆设,特别是其中有几件还是几百年的古董花瓶和玉器摆设,加起来可价值好两万多两呢,竟然全被路依依给摔了。 路斯宇心疼的心都在滴血,公主府的情况已经大不如前了,路申鸣从皇家获得的一万多亩良田和数个庄园都被宫里收回去了,每年的收益直接缩水了大半。他们兄弟俩因为父亲造反的关系,在外与人合作的生意也被人退了股,现在整个公主府的生活都仅靠平乐公主的禄田和嫁妆铺子的收益在维持。 可路依依早上摔了一屋子两万多两的摆设还不够,现在竟然还摔?听媳妇儿和弟妹说,妹妹那一屋子摆设是她自己去库房里挑的,挑的也全是顶顶好的东西,就算不值个两万两也足有一万多两了。 “来人,快去把小姐给我架出来,不能让她再摔了。”路斯宇还在等平乐公主开口说话,路斯迪听着那一声声的碎裂声,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数名强壮的仆妇如恶狼扑羊一般,蜂涌向路依依的院子。 “你们想干什么?停下,你们给本宫回来!”平乐公主冲着那些仆妇大声喝斥,可那几个仆妇却跟没听见一般,平乐公主转头冲么子怒吼,“迪儿,你想做什么?依依可是你妹妹!” 路斯迪没有被平乐公主吓住,反而更显愤怒的哽着脖子与平乐公主对吼道,“母亲,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您不是不知道,现在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妹妹的?无法无天!张扬恶毒!”路斯迪一字一顿的怒吼声几乎要掀飞屋顶,“京里现在有点儿身份地位的男人,谁敢娶她?咱们家现在如此艰难,我跟大哥都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她还如此任性妄为,您知道她早上摔的一屋子摆设值多少银子吗?两万多两!两万多两啊,母亲!咱们府里还能有几个两万两?” 平乐公主先是被小儿子的吼声给震住了,等回过神来,又被路斯迪报出的银两数字给惊住了。府里现在所有值钱的房产,铺子,田亩和库房里的东西加起来,也就只值个二十万两左右了。以公主府现在的情况,女儿的嫁妆要是能多个两万多两,以后她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多,可现在却全都被她给摔了。 只是——路依依的房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值钱的摆设?平乐公主这念头刚起,可一想到路依依早上摔了一屋子摆设之后,就到她面前撒娇撒泼,让她开了库房给她挑东西,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路斯宇也在旁劝道:“母亲,二弟说的对,您不能再姑息妹妹了,因为父亲的事情,皇上虽然不会拿您怎么样,可我跟二弟还有妹妹呢?皇上虽说父亲的事罪不及我们兄妹,可若是我们府上再传出嚣张跋扈,整日摔东西出气的声名,您说那些御使会不会弹劾我们兄妹?父亲当年为皇上统领皇家暗卫的时候,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到时候墙倒众人推,您可有想过我与二弟到时会有什么下场?” 路斯宇每多说一句话,平乐公主的脸色就越加苍白一分,等路斯宇的一席话说完,平乐公主已经面无人色,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起来。路申鸣是前朝作孽,做为他儿子的路斯宇、路斯迪和路依依本该要一起被治罪的。可因为她的关系,皇兄对她的三个孩子手下留情了。但要是因为路依依行事太过张狂,而让皇兄和那些御使们觉得路家兄妹不但不感恩皇上的宽宏大量,反而还心怀不满了,到时皇兄说不准真的就会趁机永除后患了。 平乐公主越想越心惊,背后冷汗淋漓而下,若是因为女儿而带累了斯宇和斯迪两兄弟,那么…… “你们干什么?放肆!你们这些贱奴才敢拿脏手碰我,本小姐要把你们的脏手统统剁了,放开我,贱奴才!”路依依披头散发的不断尖叫着,跟个疯婆子似的被两健壮的仆妇给架出了院子。 路依依一见站在抄手游廊下的母亲和两位哥哥,顿时拳打脚踢的挣扎起来,“母亲!大哥二哥!你们快叫人把这些贱奴才给拖出去杖毙了,她们竟然敢跟我抢东西,还敢拿脏手碰我,母亲!” 路斯迪忍无可忍的快步冲直抄手游廊。 平乐公主一见就知道要不好,连忙追着他大叫,“迪儿!” “二哥!啊——” “啪!啪!”路斯迪扯住路依依的头发,反手就狠狠的抽了她两巴掌。“你闹够了没有?真要把我们都害死了你才甘心吗?啊?” 平乐公主脚步踉跄的冲上去,拍着路斯迪的手要他放开路依依的头发,“迪儿!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可以打她?” “她难道还不该打吗?我都觉得打迟了。”路斯迪狠狠的摔开路依依的头发,冲平乐公主愤怒的低吼:“就因为您老宠着她,才会把她惯的无法无天,不知所谓。” 路斯宇赶上前,按住像是要吃人一样的路斯迪,“二弟,你冷静点!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冲母亲吼啊,好好跟母亲说话。” 路斯迪挣了两下没挣开路斯宇的压制,眼睛死死的瞪着显然已经被他给打懵了的路依依,连连深吸了数口气,才指着路依依,对平乐公主道:“母亲,儿子今天就把话搁这儿,咱们家总共也就那么点儿东西了,路依依今天摔了多少东西,全都从她的嫁妆里扣,而且从今天开始,请您把管家的事情和库房的钥匙全都交给大嫂……” 平乐公主还没说话,路依依已经尖叫了起来,“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让母亲把管家权让给这个贱女人?” 路斯宇和妻子赵氏脸色一下就青了,路斯宇怒道:“路依依,你叫谁贱女人?” 565分家 565分家 路依依还想回嘴,可被平乐公主狠狠扯了一下,她不自禁的回头,见对平乐公主一个劲的对她眨眼,便知事情有异。她虽然做事张扬跋扈,可那是因为她自持有所平乐公主的宠爱和维护,并不是真蠢。路依依冷静下来,扭头看了看对她怒目而视的大哥和二哥,以及站在不远处抄手游廊下的两位脸色铁青的嫂嫂,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不妙。 回想起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再想起路斯迪刚才抽她的两个巴掌,路依依只觉的又恨又委屈。可她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两位哥哥和两位嫂子对她气愤的不得了,只能含着两泡眼泪求救似的看向平乐公主,可怜巴巴的叫了声,“母亲!” 平乐公主瞪着她一边冲她使眼色,一边厉声喝道:“还不快跟你两个哥哥和嫂嫂道歉,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路依依立即扮起了可怜,含着泪嗫嚅道:“大哥二哥,大嫂……” “不必了!”路斯迪大声打断了路依依的矫揉造作,怒声道:“母亲,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只一味的护着她,您就静等着她没有男人要,一辈子呆在府里做老姑娘吧。”路斯迪说着,怒笑了一声,道:“反正我是次子,以后总是要分家搬出去的,路依依今后是死是活都烦不着我,就是苦了大哥要被这样的蠢人连累一生。” “二哥,你说我什么!你还骂我蠢?”路依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现在听到二哥这么不留情的话,哪里还装得了柔弱,顿时就甩开母亲的拉扯跳了起来。 路斯迪见她还这样死不悔改,顿时怒不可遏,回身就想冲过去再抽她巴掌,却被路斯宇死死的抱住,“二弟,冷静点。”路斯宇看向被兄妹几个的争吵完全弄懵了平乐公主,道:“母亲,您尽管护着妹妹吧,反正在您眼里也只有她才是你的好女儿,我们两兄弟的死活您既不在意,那我们兄弟离开公主府就是了。” 路斯宇用力扯了路斯迪一把,示意路斯迪跟他一起跪下。 母亲的公主身份在父亲造反时庇护了他们没错,可因妹妹这三年多来的所做所为和越来越烂的名声所累,他们兄弟这三年多来处处被人耻笑,根本抬不起头来做人。当初与人合伙的生意因为父亲的关系,被人退股也就算了,可他们名下那些原本红火的铺子,因为妹妹的破烂名声所累,变得惨淡无比,最后入不敷出只能以把店面转租出去收场,他们两兄弟就恨得咬牙切齿。 母亲溺爱妹妹,这本无可厚非。但现在的公主府早已今非夕比,因为路申鸣造反的关系,他们在京城的人际关系彻底断绝不说,公主府里不厚的银钱还在不断的缩水。而因为他们姓路,是反贼路申鸣的儿子,成为众矢之的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就是这么艰难了,路依依一任性还能随手就砸掉两万多两的东西。 他们身为儿子,阻拦不了母亲开私库贴补妹妹,但他们可以选择不再忍受下去,而他们也确实忍不下去了。与其留在京城处处被人耻笑,时时被人提防压制,他们不如远走他乡,以手中积蓄到乡间买几百亩田地,隐姓埋名的当一个富家翁。 平乐公主闻言脸色大变,再见两个儿子的神情不似做假,当下再也顾不得女儿,忙冲过去扯住打算给她磕头的两个儿子。“宇儿,迪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本宫何时不顾你们兄弟的死活了?还不快给本宫起来!” 被平乐公主扯住的路斯迪和路斯宇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信息。路斯迪推开平乐公主的手,沉着脸开口道:“母亲,今天既然已经闹到这份上了,儿子索性把心里话都跟您说了吧。自打父亲的身份爆光之后,我们深怕行差踏错一点儿,会被人揪住错处而丢了性命,每天都恨不能夹起尾巴做人。与人合伙的生意被人退股了,铺子的生意越来越惨淡,面对别人的明嘲暗讽,我们只有忍气吞声,连与人争辩一句都不敢。” 想着这三年多来自己兄弟俩过的憋屈日子,路斯迪和路斯宇都忍不住红了眼眶,“皇上赏赐给父亲的东西被朝庭收回了,自家铺子的生意越来越惨淡,家里的银钱每天都在缩水,我和大哥的院子里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减人了,您难道都没发现吗?你的两个媳妇都已经两年多不曾做过一身新衣了,可您看看妹妹,这三年来她买了多少没用的东西,花了家里多少冤枉银子?” 平乐公主完全被儿子说的事情给惊懵了,女儿是个不省心的,她又因为丈夫过世而伤心憔悴,真的没有心力去注意两个儿媳这两年做没做过新衣。只是细细一回想,平乐公主才突然发现,两个前后脚进门的儿媳,身上的穿的衣裳好像确实都是半新不旧的。 两兄弟一见平乐公主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对两个儿媳上心过,不由双双回头心疼的看向孤零零站在抄手游廊下的两个女人。母亲贵为公主,对两个儿媳自然是严厉而冷漠的,妹妹又是个眼比天高,心眼比针小的刻薄小姑,他们各自的妻子平日里有多难做可想而知。 路斯宇和路斯迪在心疼之余,还在为自己以前的行事深深后悔。父亲的事没有爆光前,他们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之子,身上都有正四品的指挥使官衔,走到哪里都有人争相巴结,自然不缺女人投怀送抱。两兄弟都在新婚不久之后,纳了小妾,房里还有数个通房侍寝。 可父亲的事情爆光之后,人情冷暖就全摆上了台面,他们公主之子的身份掩盖不了他们也是判贼之子的事实,人人都想踩他们一脚,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拿路依依做的荒唐事嘲笑他们。几个通房都先后被家人花银子赎了身,纳的小妾甚至自请求去,肯一心留在他们身边的只有他们各自的妻子,只有她们肯与他们患难与共。 566往事 566往事 路斯迪抹了把眼泪,盯着平乐公主,目光坚定的道:“本来家里只有她一个妹妹,再苦再难我们也愿意宠着她,吃的用的就是短了自己的也不会短了她与母亲的。可是母亲,我们真的是受够了,自打三年前您寿宴之后,外头嘲笑妹妹的各种流言就没有停过,不管我跟大哥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们就是那个不守妇道,尖酸恶毒的路依依的哥哥。” 路依依是气的,她不是不知道外界传她的各种流言,可她的哥哥竟然也用不守妇道和尖酸恶毒来形容她,还把这事说给母亲听,这就不是她能接受的了。 平乐公主和路依依闻言,脸色都是一变,平乐公主是震惊的,她从不知道女儿的名声已经坏到了这种程度,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因为路依依的关系受了这么多委屈。“怎,怎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您有用吗?”路斯宇苦笑道:“您别说您不知道外头把妹妹传的有多难听,可三年多来,您有好好管教她吗?只要她一哭,一闹,一撒娇,您就什么都随着她了,她要买东西,您拿私房银子补贴她,她摔了一屋子东西,您开了库房凭她挑。家里的财产全加起来都已经不足二十万两银子了,路依依今天一天就摔掉了近三万两,母亲,您尽顾着宠妹妹,可有顾我与大哥的死活?” 路依依站在原地气的一边跺脚一边尖叫,“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几个臭钱?你们怨母亲拿私房银子添补我就直说,少拿我的名声做借口装可怜,你们也真有脸!” “你——”路斯迪气的又想冲过去教训路依依,却被路斯宇死死抱住。 “二弟,你冷静点,既然她想要那些银钱,咱们就是全让给她又何防?” 这话听着似乎话里有话,让平乐公主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路依依在后面叫道:“大哥,这话可是你说的,可千万别让妹妹看不起你们,既然你们这么大气,那府里公中的银子你们有本事一文也别拿,谁拿了谁是小狗。” 路斯宇和路斯迪的脸色上有伤心和无奈,但更多的是无边的愤怒。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不但不体谅他们的难处,不体谅家里的处境,还如此气势凶凶的要他们放弃本该他们的一切,这让他们兄弟如何能够接受?以前不管路依依做错了什么,他们总觉得妹妹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现在想来却是大错特错。 路斯宇想起两年前,妻子误服了妹妹参了微量藏红花,用来治葵水来时小腹抽痛的燕窝粥,才两个多月的胎儿就那么滑掉了。 路斯迪则是想起一年多前,妻子去给母亲请安时正逢大雨倾盆,为了给妹妹找掉了的耳环,她和丫头都淋了一身的湿,从主院回来后就开始发起了高烧,才上身的胎儿,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那么生生的没了。 路依依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折腾丫环仆妇,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妻子滑胎的事因为太过巧合,路斯宇和路斯迪以前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可不知为什么,他们现在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才发现不对劲。 路斯迪的妻子乐氏也就算了,路斯迪娶妻时公主府已经失势,娶的是一个五品知府的失怙长女,乐氏本来身体就弱,淋雨之后保不住胎儿也是正常。可路斯宇的妻子赵氏进门已经四年了,公主府没有失势之前,他房里更有六房小妾,四个通房,可偏就没有一个女人能怀上孩子的。 心里有了怀疑,路斯宇和路斯迪看向路依依的目光就多了份审视。 “放肆!依依,你太不像话了。”平乐公主回头怒声喝斥路依依,又连忙回头拉住性急的路斯迪,看向路斯宇道:“宇儿,你说的那都是什么傻话,依依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这府里的一切,以后母亲总是要分给你们兄弟的。” 路依依还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尤自嚷道:“母亲,可是大哥和二哥自己说要把府里的一切都让给我的。” 平乐公主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后悔把女儿娇宠成这么不知进退的样子。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回头怒斥道:“路依依,你给我闭嘴。” 路依依悚然一惊,虽然不甘心,却惧于母亲的威势,还是跺着脚乖乖闭起了嘴。 路斯宇见状冷声道:“母亲,话确实是儿子说出口的,儿子决定了要带赵氏去江南定居,以后不能在京城孝敬母亲,儿子原意把儿子的那份产业让给妹妹,让妹妹代儿子好好孝顺母亲。” 平乐公主大惊失色,才想喝斥长子,就听次子路斯迪也跟着道:“母亲,儿子也决定跟大哥一起到乡下买些田亩,生几个孩子,安心做个富家翁了。这种整天被人指指点点,嘲笑有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妹妹还无颜反驳的日子儿子也真的是过够了。儿子的那份产业也让给妹妹吧,以后我和大哥不在母亲身边尽孝,就让妹妹多担待些吧。”路斯迪说完还尤自不甘心,又道:“儿子也是没办法了,妹妹一直嫁不出去,儿子和大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因为妹妹顽皮,让我们一直没有子嗣承继香火吧。” 平乐公主骤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瞪着路斯迪,厉声叫道:“迪儿,你说什么?你说是因为依依才害你和你大哥一直没有子嗣的?” 路依依闻言也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二哥会发现她做的好事,面对大哥凌厉如刀的目光和从抄手游廊上疯了般飞奔过来的赵氏和乐氏,她心虚、慌张的根本不敢上去大声反驳,反而在看到赵氏和乐氏飞奔过来后,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脚步踉跄的往后退去。 赵氏和乐氏红着眼,一前一后疯了般的直往路依依奔去。路斯宇一见妻子一边流泪一面要冲上去跟路依依拼命的样子,快走两走,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一手就把她抓住按进了怀里,“娘子,你是长嫂,冷静点儿。” 567处置 567处置 “做长嫂就要冷静吗?做长嫂就忍气吞声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害了我的孩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赵氏哭倒在丈夫怀里。 路斯宇抱紧妻子,悲痛却只能沉默不语。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们的生活彻底天翻地覆,若非他们从天之娇子被打落尘埃,也不会发现他们娇宠出来的妹妹本性如此自私恶毒。 另一头,路斯迪却根本没想去拦妻子,他不但自己不拦,还反手把想要拦住乐氏的平乐公主给拉住了。路斯迪含着泪一脸解恨的喊道:“媳妇儿,给我狠狠的抽她,不能让咱们未出世的孩子白死了。” “住手!”平乐公主大惊失色,她已经被今天得知的事情弄的整个人混乱了,可多年来宠爱女儿的习惯让她直觉想要去护住路依依。“迪儿,你们做哥嫂的怎么可以欺负妹妹?” 看都到这个时候了,母亲还护着路依依,路斯宇两行热泪滑出眼眶,路斯迪却是抓着平乐公主暴吼出声,“我们不可以斯负她?难道她就可以杀害我们的子嗣吗?母亲!您的心倒底要偏到什么时候?”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母亲——”路依依害怕了,看着乐氏一声不啃,咬牙切齿的像一只发怒的母虎般直直冲向她,路依依恍然像是看到了三年前,突然冲她扑来,后来还把她打了个半死的叶湘。 乐氏也是自小养在深闺的女子,只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富裕,自小也会赶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因此体力要比一般闺秀好些,但也好的极有限,她此时喘的利害,但那股孩子被害的深深恨意在支撑着她。 想起落胎时的痛,想起路依依平时对她的冷嘲热讽,这一年多来被平乐公主的刁难,她就恨不得吃路依依的肉喝她的血。 “来人啊,快给我拦住那个疯女人,你们都是死的吗?没听到我的话吗?”路依依惊慌的朝四周的丫环仆妇们大叫。可在场的丫环婆子们谁都不傻,路家三兄妹内斗,揭露出来的真像早就把他们给吓呆了。这时候她们谁敢上前,谁就得死。 见路依依往自己这个方向退,有几个机灵的连忙远远避开,一个个全都垂着头贴墙站好,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乐氏咬着牙,嗷的一声就扑到了路依依身上。 “啊!你个疯女人,滚开——啊!你敢抓我头发?啊!你疯了,母亲,母亲救我!二嫂疯了,母亲——”面对乐氏疯了般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抓挠锤撞,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那一头,平乐公主被儿子的吼声震的呆住,听到女儿的呼救,她愣愣的回头,看着乐氏骑坐在女儿身上疯了般的锤打,那种铺天盖地的恨意,让她看着也不觉心惊。脑海里倏地响起兄妹三个方才争吵的话: “母亲,您尽顾着宠妹妹,可有顾我与大哥的死活?” “儿子决定了要带赵氏去江南定居……”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几个臭钱?你们怨母亲拿私房银子添补我就直说,少拿我的名声做借口装可怜……” “儿子原意把儿子的那份产业让给妹妹,让妹妹代儿子好好孝顺母亲……” “千万别让妹妹看不起你们,既然你们这么大气,那府里公中的银子你们有本事一文也别拿……” “妹妹一直嫁不出去,儿子和大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因为妹妹顽皮,让我们一直没有子嗣承继香火吧……”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原本有个恩爱的夫君,三个乖巧懂事的儿女。即便是驸马造反,她凭着皇妹的身份也护住了这个家没有散,可现在呢?女儿名声狼籍,婚事泛人问津,更害得儿子无颜见人,想要远走他乡。她一直以为女儿只不过有些刁蛮,可她竟然会对自己哥哥的子嗣下手…… 耳边骤然响起宫嬷嬷不只一次的告诫:“公主,您不能再这么宠着大小姐了……” “您不能再这么宠着大小姐了……” 是她错了吗?是她把好好的一个女儿硬给宠成这样的吗? “啊——啊——”平乐公主的仰天哀嚎,声音空洞而苍凉。 公主府路家三兄妹内斗的消息,随着公主府请太医出诊,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因公主府失势,太医院原本已派了一位年轻太医出诊。可皇太后和皇帝一得知平乐公主昏迷了,又让太医院去了数位太医,一时间太医院的太医齐聚公主府,给昏迷的平乐公主和满身青紫的路依依看诊。有好事者花钱跟公主府的下人套了消息,路依依做的那些好事就再也瞒不住了,一众太医顿时哗然。 御书房里,皇帝直接气的扔了杯子,吓的来报信的小太监抖的跟筛糠似的。 叶守平静的自奏章中抬起头,招手让小太监把地上的碎瓷打扫干净,又挥手让侍候的一众人全部退下,才淡声道:“路依依此女道德败坏,堪称毒妇之最,是为天下女子之耻,皇爷爷不若下旨将她公开处以极刑,以示天下。” 皇帝瞪眼,“那好歹是我亲妹妹的女儿,她就那一个女儿,路申鸣已经死了,我要是再把她女儿给公开行刑了,你叫她怎么活?” 路依依曾经不只一次想找叶湘的麻烦,要不是令狐方保护得当,叶湘现在有没有命在还真难说。叶守对路依依可没半点儿好感,现在有机会,当然要狠狠踩上两脚。“那就扔去太庙为大华祈福以赎她满身罪孽吧,您要是再不平息此事,京城的百姓都要爆动了。” 看着叶守一副事不关已,轻描淡写的样子,皇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肚子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长,“你好歹上点儿心行不行?按辈份算,路依依还是你表姑呢?” 叶守没好气的道:“您就省省吧,我姓夏侯,她姓路,您硬把我跟她扯一起是几个意思?” 568打赌 568打赌 他一想到路依依就觉反胃,脸上的表情就跟看到了大便一样的厌心,“路依依就是被你们给宠成这样的,若不是顾及皇室颜面,她一个反贼之女,又生就如此一副恶毒心肠,不将她扔去军营造福我大华将士,孙儿都觉得对不起天下百姓。” 皇帝的嘴角不由抽了抽,斜眼打量着沉稳俊美的孙儿,见他是真厌恶才把到口的话给咽了下去,沉默良久后,才一锤定音,道:“就让她去太庙吧。” 叶守眼底暗光一闪,心中暗叹:真是便宜她了!依他的本意,是想等自己力量更大些之后,再好好整治路依依的。说他记仇也好,说他睚眦必报也好,他就是记住路依依这个女人了。 敢对他姐姐伸爪子,就得有生不如死的觉悟。 消息传到枫林院时,叶湘正悠闲的歪在罗汉床上看书,罗汉床的中间搁着炕桌,令狐方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苦逼的推着算盘对着手中帐目。 暖阁的一侧立了块大屏风,邓扬立于屏风之外将公主府路家兄妹内讧的事说了,“……消息最先是从太医院方太医的小厮嘴里传出去的,属下听到消息之后特地去公主府打探了翻,证实消息确实属实之后,觉得还算有点儿意思,便来报于夫人解闷了。” 叶湘挠脸,她其实很想说,路依依跟她真的没什么关系,他们不必为她特地去打探这种消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属于越描越黑型,路依依对令狐方肖想已久是事实,三番两次想找她麻烦也是事实,要不是祖母和令狐方对她实施了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她现在只怕骨头都化灰了。 所以在众人看来,路依依倒霉,她肯定会拍手称庆,或许还会幸灾乐祸外加手舞足蹈,她要是表现的太大肚,指不定还会被人说虚伪什么的。 天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把路依依当一回事儿,这说话或许有点儿嚣张了,可却是事实。叶湘总觉的以自己的年纪,呃——算一算,前世今生加一块儿她都快奔三了,以她的“高龄”跟路依依这种小女孩计较,总会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令狐方抬头,就看到叶湘望着房顶挠脸叹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就翘了翘,他看向屏风外的邓扬,问:“叶家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刘高谊有什么举动没有?” 邓扬道:“叶家最近安份的很,他们在等叶蝉的消息。只不过北疆那边的户籍造册统计还没完,吏部最近回京述职的人又多,刘高谊忙的很,叶蝉要想见到他非得等到沐休之日才成。至于刘高谊,暂时倒没有什么动作,大约是在等他派出的两个侍卫回京。” 令狐方嗯了一声,才道:“下去吧。” 邓扬答应着退了出去。 叶湘翻了个身,笑盈盈的看着令狐方,道:“咱们要不要来打个赌?”日子过的太无聊,总得找点儿事情调剂。 令狐方看着她,宠溺的笑笑,“你想赌什么?” “就赌刘高谊在知道叶蝉是假扮的之后,是会把叶蝉扫地出门呢,还是就这么将错就错了。” 令狐方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炕桌移到一边,凑到叶湘身边把她抱进怀里,靠在她颈边低声道:“你希望他将叶蝉扫地出门?还是将错就错?” “嗯——”叶湘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倒底想哪样。这其实是一种矛盾又纠结的感觉,她自认自己对刘家和叶家都是不宵一顾的,可一听到这两家的消息又会特别的关注。她觉得叶蝉会不会被刘高谊扫地出门,其实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左右她是不打算认这两家亲戚了。可却又知道,叶蝉要是被刘高谊打地出门,叶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她肯定会幸灾乐祸,拍手称庆的。 叶湘眨着眼问令狐方,“你觉得刘高谊会怎么做?” 令狐方眯着眼认真想了想,道:“一般人知道自己被愚弄了,都会怒火中烧,更何况刘高谊还是朝庭堂堂从二品的大员,叶蝉是肯定会被扫地出门的。” 叶湘想到刘芳飞与叶子轩私奔之后,刘家对外喧称她爆毙的事,就道:“我觉得的一半一半,刘高谊很爱面子,叶蝉在刘家都当了近四年的表小姐了,现在要是被爆出叶蝉是冒名顶替的,刘家的脸丢的可不是一般的大,那我就赌刘高谊会按着鼻子吞下这个哑巴亏吧。” 令狐方在她的颈子上蹭了蹭,笑道:“既是打赌,可不能没有彩头,你先说说彩头是什么?” 叶湘茫然的愣了两秒,她之前可没想过,跟令狐方打赌还要什么彩头的。眨了眨眼,才反问,“你想赌什么?” 令狐方贴着的她耳朵,轻笑着诱惑道:“要不,你输了就亲我一下,我输了就亲你一下,如何?” 叶湘拍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下,笑骂:“赌这个?你还能不能再无聊一点?” 令狐方埋首在她发间闷笑,声音暧昧又充满诱惑的道:“这怎么是无聊,我又没说亲哪儿——”一个儿字硬是被他托得老长,让人忍不住脑洞大开,想像无穷。 叶湘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不该有的画面,脸色爆红。“我……我要去睡了。”说着便去推令狐方揽在她腰间的手。 “呵~~”令狐方轻笑出声,不但不松手,反而把叶湘抱得更紧,低声笑骂:“胆小鬼!” 叶湘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却不敢随便接口,深怕一张嘴就中了令狐方的奸计。 第二日,路依依的各中风评中就多了一条毒害兄长子嗣。公主府所在的大街上更是聚了不少百姓看热闹,蒙着脸愤然冲公主府大门扔臭鸡蛋,烂菜叶,大骂路依依不是个东西,嚷着要把她浸猪笼的百姓更是比比皆是。 眼见叶守预计的爆动就要发生,巳时许,昨晚已经来宣过一次圣旨的黄公公,奉命再次带着御林军前往公主府,在公主府门前再次把对路依依的处罚宣读了一遍。 569闲事? 569闲事? 百姓听到黄公公说要让路依依去太庙带发修行,为天下百姓祈福,顿时掌声雷动,纷纷叫好。 皇帝原定三天后送路依依前往太庙,可因为公主府前的骚乱,皇帝命黄公公带着御林军亲自押送路依依,立即送到太庙去。 御林军冲进公主府,两下就把鼻青脸肿的路依依给押了出来。 路依依这回是真的怕了,她惊慌的一路拼命挣扎,一边拼命大叫,“母亲救命啊,母亲!母亲……” 听着女儿惊慌的求救声,平乐公主几乎要疯了,扯着黄公公求道:“黄公公,你不可以这样,说好了三天后才带走她,你怎么可以擅自更改?” 黄公公看着披头散发的平乐公主,叹气道:“公主殿下,并非奴才故意为难,实在是路小姐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已经有损皇室颜面,皇上动了大怒,这才让奴才立即过来亲自押送路小姐前往太庙。” 平乐公主闻言,怔愣着两行清泪便夺框而出。有损后皇室颜面这个罪名可大可小,送太庙其实已经是最轻的刑罚了。 黄公公了解皇帝,自然也知道皇帝对这个皇妹的重视。人生在世,多一个朋友就少一敌人,他向来是能与人方便,便给予方便的,因此便柔声劝她道:“公主殿下当宽心才是,太庙虽然苦寒,安全却是无虞的。那里不失为一处清静之地,路小姐毕竟还年轻,让她去那里吃点儿苦头,或许就能想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等过个两年事过境迁了,公主再跟太后求个恩典把她悄悄接回来,到时给路小姐选户好人家远远的嫁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平乐公主一听觉得有理,这才松了手。可事情当真会如两人预想的那般美好吗? 事实证明,会作死的人走到哪儿,都有本事把自己往死里作。 路依依到太庙的当天晚上,就因与管事嬷嬷发生口角,被打了二十杖,又因她的嘴巴太欠,太庙里没人愿与她为伍,连发了高烧都没有知道,等管事嬷嬷发现她不对劲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路依依心思再坏再恶毒也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女儿,人说没就没了,平乐公主悲痛欲绝之余,要求皇帝要严罚凶手。 太庙那地方住的不是看破世事,自愿进去养老的妃嫔,就是被罚进去的皇室宗女,不然就是负责服侍这些人的低等杂役或丫环。路依依算是受罚的皇室宗女,地位也就比那些丫环高一点点。 皇帝下令处置了那个管事嬷嬷,算是给平乐公主一个交代。 可只杀一个无关紧要的管事嬷嬷,平乐公主哪里能甘心?她女儿的命又怎么是一个低贱的愚妇可比的? 平乐公主病倒,路依依被送往太庙,这让原本打算到南方定居的路斯宇和路斯迪,不得不暂缓行程先照顾好平乐公主。可赵氏和乐氏对平乐公主心里有怨,都觉得若非公主一喂的惯着路依依,路依依也不会有胆把手伸到她们身上来,因此床前侍疾是能避则避,只让路斯宇和路斯迪带着几个妾室去平乐公主床前守着。 没两天,路依依死了的消息传来,赵氏和乐氏解恨之余,还偷偷在花园的一角烧纸告祭了两个未出世就被路依依给害了的孩子。 路依依死了,平乐公主病的更利害了,两兄弟自己不可能再扔下平乐公主离京南下。路斯宇去太庙把路依依的尸体接了回来,两兄弟默默的筹办着路依依的丧事。赵氏和乐氏却是干脆称病不出,任他们兄弟玩的高兴。平乐公主整日都要到灵堂里给女儿烧纸,一呆就是大半天,可两天之后,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她们府上设了两天的灵堂,却没有一个人前来祭拜,就是皇室宗亲和两个媳女的娘家都不见一个人前来。 平乐公主当场就黑了脸,“宇儿,迪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把依依去世的消息告知亲戚朋友吗?” 路斯宇低头不语,路斯迪却冷笑连连的看着平乐公主,问,“连皇上都说路依依是天下女子之耻,咱们家设的灵堂没被人砸了已经算是好的了,母亲还想谁来祭拜她?” 平乐公主被他的话堵的噎住,半晌无法言语。 路依依未婚去逝,按习俗是不能入祖坟的,再说路申鸣当初寒门学子的身份既是假的,那他的祖籍自然也都是假的了。路斯宇和路斯迪就在京郊挑了块风水不错的地方,停灵七天之后就吹吹打打的把路依依抬上山给葬了。 众人回程时路过城东时,却被阻住了,只见长街上围满了人,似是一家铺子里出了什么事。一打听才知道,是前头一家叫墨香阁的铺子出了大事,那家姓叶的主家派了女儿去大官家冒充小姐,现在被人发现给打上门来了。 平乐公主对路依依的死耿耿于怀,本就郁结在心,听到这种事哪里能忍得住?她的女儿只是害了自家兄长的两个孩子就被罚太庙没了性命,这家人派了女儿去冒充官宦子女,若不受到重惩?她的依依死的该有多冤? “去打听清楚倒底是怎么回事?”平乐公主拿了自己的腰牌递给管家,恨声道:“不管是哪个官员在声,你把本宫的腰牌给他看,就说是本宫说的,胆敢冒充官宦家眷图谋不诡,当挂牌游街,于午门行火烙之刑。” 头发半白的管家抖着手接过平乐公主的腰牌,答应着飞快的去了。 路斯迪原想阻止母亲多管闲事,却被路斯宇拦住了。“妹妹骤然去世,母亲心里悲痛,碰到这种事,她肯定是想起妹妹了,你就让她发泄吧。” 路斯迪虽然也恨路依依心狠手辣,连自己亲兄弟、亲侄儿都不放过,可她毕竟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妹妹,路依依死了,他自然也是悲痛的,当下便也选择了沉默。 可任两兄弟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件路上偶遇的事情,竟然又跟伯阳侯府扯上了关系。这事原本不干他们的事,可被平乐公主这么一闹,看热闹的百姓把午门围的水泄不通,最后连皇上和皇太后都结惊动了。 570横插一杠 570横插一杠 路斯宇和路斯迪当时差点儿没把肠子给悔青了。 明明是跟自家一文钱关系也没有的三家纠纷,就因为平乐公主一时的气不顺就给揽了进去。这种事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偏他们上赶着送上门去,实在是运背到家了。 说起这事儿,还得从刘高谊派往青山镇的王护卫和被派往淮阴县的金护卫前后脚赶回京城说起。刘高谊一得知叶蝉其实是叶子山和吴芙蓉之女,而吴芙蓉在自己女儿、女婿骤然离世之后,抢了女儿的嫁妆和遗书,烧了女婿的宅子,逼的自己重病的外孙女只能栖身于破屋。 胆大包天的吴芙蓉还让自己的女儿拿着他女儿的遗书上京来冒名顶替,以图与他拉好关系,让刘家给叶蝉相门好亲事,再顺便为叶家子弟入仕铺路。 得知了真像的刘高谊如何还能忍?连夜命人将还在后院冒充他外孙女的叶蝉给绑了扔进了柴房。叶蝉惊慌恐惧的尖叫声几乎响遍了整个刘家后院,自然惊动了各房各院,知道是刘高谊带人动的手,楚氏连忙带了人赶来。一问之下得知自己疼了三年多的外孙女竟是个冒牌货,楚氏也怒了,当下派了身边得力的两个嬷嬷去好好“招待”叶蝉。 第二天天一亮,刘高谊稳稳的吃了早饭,让前院点齐了人马,又派人去顺天府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就带着被折磨了一夜,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叶蝉去城东墨香阁找叶家算帐去了。只是刘高谊这头才让人把墨香阁的铺子给砸了,都还没去后院跟叶家人碰头对质呢,平乐公主就横插了进来。 看着举着平乐公主腰牌,要抓拿叶蝉去午门行火烙之刑的中年人,刘高谊差点儿想骂娘。平乐公主府自己都乌烟瘴气的,驸马是反贼,女儿才刚死没几天,她不好好在家呆着,没事跑这儿插手管他的闲事做甚? 刘高谊黑着脸,不客气的看着那中年管家,道:“这是我刘家和叶家的事,还不需要平乐公主来横插一扛,平乐公主还是先管好自己府里的事吧。” 此言一出,那中年管家的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墨香阁的铺子内外全都刘高谊的人,中年管事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仅凭平乐公主的一面腰牌,就能让这些人全都不敢妄动。况且刘高谊也是朝庭从二品的大员,地位可也没比平乐公主矮多少。 中年管事扭头就走。他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左右平乐公主人就在不远去,刘高谊不听公主旨意,自有公主与之掰手腕,他一个小小管事在里面也就是一个传话的角色罢了。 不相干的人一走,刘高谊手一挥,一众侍卫家丁就冲入后院,不一会儿就把叶家老老少少十一个主子,一个不落的全都押了出来。 早在刘家人在打砸墨香阁的时候,后院的叶老太爷等人就收到了消息,知道是刘高谊押着叶蝉带人打上门来,叶家众人哪里还会不知道叶蝉的身份爆光了,叶子山早就吓瘫了,叶子栋夫妇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刘家人冲进后院之前,他们正在撺掇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把一切责任推到叶子山夫妇身上,保全叶家的其他人。 刘家的侍卫家丁可不管叶家要把责任推给谁,他们只知道老爷的命令是让他们把叶家的主子全都押出去。 “冤孽啊,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竟然还要受你们这些不孝子的连累。”叶老夫人老泪纵横,她虽然也是商贾出身,可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罪,临老临老还要被人像押犯人一样的犯出去给人示众,只觉得羞愧难看到了极点。 墨香阁的铺面里,刘高谊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边围着他的贴身侍卫,四周是刚才手下人打砸的一地狼籍,披头散发的叶蝉被两个家丁押着,跪在地上瑟缩着抽泣着。 吴芙蓉一看到女儿狼狈的模样就挣扎着大叫起来,“蝉儿!蝉儿!” “娘——”叶蝉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到母亲的身影,委屈的泪珠就不受控制的就夺框而出,她想起身冲进吴芙蓉怀里痛哭,却被身后的两个家丁死死按住。 “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女儿!”吴芙蓉拼命挣扎,试图挣扎身后两个家丁的压制,冲到叶蝉身边。 刘高谊看着这个被叶蝉叫娘的女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掌嘴!” 身后两个家丁立即心领神会,一人押住吴芙蓉,一手站到她面前,轮圆了膀子左右开弓。 宽敞的铺面让街上的人能清楚的看到墨香阁内发生的一切。 “啪啪”的扇巴掌声不绝于耳,叶家的一众人全被刘家人的凶残给吓呆了,吴芙蓉只在第一下挨巴掌时发出了一声尖叫,之后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了。 叶蝉呆呆的看着没两下就被扇成了猪头的母亲,吓的连哭都忘了哭。 “行了!”刘高谊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目光如刀般盯向被押着站在最前头的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叶家老爷子,你当真是做的好长辈,当得一个好家主啊。让你钟意的孙女儿冒名顶替到我刘家来投亲,却把老夫的亲外孙女儿抛弃在外,你说老夫该如何处置你叶家呢?” 叶老太爷看了眼全身瘫软的跟摊鼻涕似的长子,再看看被扇成了猪头样的长媳,和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么子夫妇与一众孙儿,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刘高谊会这么高调的带人来砸叶家的东西,想来是已经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了,现在抵赖也已无计于事,还只会让人凭添笑话。他极光棍的道:“事情虽是不孝子孙做下的,但事后老夫未及时阻止是事实,刘大人想要如何处置我叶家,尽管开口就是。” “好!”刘高谊一拍椅子扶手,正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外头街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尖厉、威严的女声。 571游街 571游街 “刘高谊,本宫肯管你家的闲事就是你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竟然还敢不从?今天本宫还就是要处置了这个胆敢冒充官宦之后的民女,你有胆子拦拦试试?” 烧你老母的八辈子高香! 刘高谊铁青着脸在心里破口大骂,面上却只能忍着气,躬身向平乐公主行礼。“臣今日来,只是来与叶家人对质,顺便讨要一个说法的,待臣与叶家解决了此事,公主要不要处置叶蝉那都是公主的事,与臣无关。” 平乐公主本就是因为气不顺,才硬要插手管这档子闲事了,刘高谊让她等,她就得等吗?平乐公主高仰着脖子,挑衅的哼道:“本宫现在就要押着此女游街!” 刘高谊一看平乐公主那充满挑衅和威胁的神情,就知道这女人纯粹就是来找茬的。死了丈夫、孩子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特别是当这个女人的地位高如平乐公主时,那就跟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他惹不起,躲得起!刘高谊往旁退开一步,伸手一指地上的叶蝉,道:“人就在这儿,公主请自便。” “呜呀,呜呀——”吴芙蓉再次拼命挣扎起来,她的脸因被扇成了猪头,嘴里的牙齿也被打掉了数颗,说话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她惊恐的盯着平乐公主拼命摇头,只想祈求她不要为难自己的女儿。 刘高谊的退让,让平乐公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脸色难看的扫了眼地上披头散发,努力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又看向拼命挣扎的吴芙蓉,目中闪过一丝戾气,回看头了眼顺天府的衙役们,伸手一指吴芙蓉和地上的叶蝉,道:“把这个女人和地上那个一起押上。” 顺天府的衙役们是跟刘高谊一道来的,原是站在街上看热闹,顺便维持秩序的。此时一听公主发话,立即涌进铺子,将叶蝉和吴芙蓉一起拎了出去。 叶子山眼见妻女被带走,连个屁都不敢放,只缩着身体把头埋在胸前,恨不得现在地上能有个地洞,能让他跳进去躲起来。 叶老太爷看着长子怯懦怕死的样子,看着么子夫妻和一众孙子眼中的害怕和沉默,心中不觉一片冰冷。从何时起,他叶家的子孙竟变成了这个模样?连自己的妻女亲族被人带走,都不敢吭一声? 刘高谊看着叶家人的反应,冷冷的笑,直到欣赏够了,才沉声道:“叶老爷子,我的条件很简单,把你叶家的家财让出一半予我外孙女儿,老夫对你叶家找人冒充她的事就既往不咎,否则——你叶家老少就给老夫全到牢里蹲着去吧。” “要老夫让出一半家财也可以,我那孙女儿叶蝉和我那长媳……” 叶老太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高谊打断了,“你女儿和长媳是平乐公主带走的,那可不关老夫的事,想要救他们,你自己去求平乐公主。” “老夫给你一月时间准备和交割财产,一个月后你若没有实现诺言,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刘高谊冲一众侍卫和家丁挥了挥手,扔下这句话就起身走人了。 叶家这么多年之所以出不了一个入仕的子弟,不单单是因为叶家的子弟不擅长念书,还因为皇上对叶家的严密监控。当财富与权势单独存在时,其实并不可怕,可当财富和权势合二为一时,就将无可避免的发生可怕的质变,成为大华朝不可控的潜在威胁。 朝庭对这一方面的监控尤为仔细,如叶家这样的百年商贾世家都是重点照顾对象,这也是叶家为什么在淮阴当地,连让学政和学官联名推荐个国子监的名额都办不到的原因。叶家空有财富没有实权,刘高谊不怕叶家不从。 刘家的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没了顺天府的衙役在街上维持秩序,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就涌到了铺子前面,对着铺子里的叶家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 “老爷!”叶老夫人看着丈夫老泪纵横。 叶子栋却是害怕又带着些不甘的问叶老太爷,“父亲!您真的要将咱家的一半的家财都让出去吗?” 叶老太爷目光如刀子般狠狠的盯在他脸上,直盯的叶子栋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叶太爷才移开视线,看着老妻和一众不敢抬头的子孙,语气悲哀的重重叹了口气,“叶家——要败了啊。” 却说平乐公主没在刘高谊身上讨到好,心里的戾气就更重了,她把心里的郁气都发泄在了吴芙蓉和叶蝉身上,让顺天府的差役押着她们游街的同时,还特地让人在前击锣高喊吴芙蓉和叶蝉母女的罪行。她自己则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百姓对吴芙蓉母女指指点点,扔石子泥块、烂菜叶、臭鸡蛋,以泄心头的郁气。 刘高谊从叶家的墨香阁里出来,一听自家小厮的回报吴芙蓉母女俩游街的情景,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当场喷出来。 平乐公主这是要把吴芙蓉母女游街吗?她这是在撕他刘高谊的脸皮,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刘高谊堂堂吏部侍郎,竟然会蠢到被人愚弄了快四年,才发现外孙女是个假货。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刘高谊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老金,你带人跟老夫进宫,老王,你带着其他人先回府。老夫到圣上面前告她去。” 刘高谊猛一跺脚就转身上了轿子,抬轿的轿夫都是练家子,稳稳的抬起轿子就飞快的往宫门奔去。 隐在暗处监视叶家众人的暗二到暗九几个,在看了完了刘高谊打砸墨香阁的大戏之后,互相之间交换了下意见,便决定兵分三路,一路跟着游街的吴芙蓉母女,一路跟着刘高谊,最后一路则继续蹲守叶家,以便能给在家养胎,无聊到数蚂蚁的世子夫人提供更多有趣的实况转播。 平乐公主有意折辱吴芙蓉母女,特令顺天府的差役们,押着吴芙蓉母女转道从朱雀大街过。从城东到城南,一路招摇过市,一路跟随看热闹,起哄的百姓越来越多,等抵达繁华的朱雀大街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572火烧活人? 572火烧活人? “不要脸的女人,打死她!” “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要把女儿也养的跟你一样不要脸,老天爷怎么不早早的把你收了去?” “这么无耻的母女就该一起把她们浸猪笼!” 走在母女身边的差役适时的说了一句,“平乐公主决定要将她母女二人于午门行火烙之刑。” 边上立即有女人响应,道:“对,就该烧死她们,这种人活上世上简直就是丢我们女人的脸。” “对!烧死她们!” “烧死她们!” 被扇动起情绪的百姓跟着队伍疯狂的呐喊着,尖叫着,不时冲着吴芙蓉和叶蝉扔可以拿到手的任何东西。 “不关我的事,是我母亲和父亲让我那么做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叶蝉被差役拖着跌跌摔摔的一路往前走,嘴里不断哭喊着辩解着,可她的声音在四周海啸般的声浪中,根本就是苍海一粟,显得那样的苍白和无力。 吴芙蓉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护着女儿被人打成了猪头,她唯一的女儿却在这种时候,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她跟不认识一样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目光茫然而哀伤,回首自己这一辈子,为了攀上一个夫婿,为了给稳固自己主母的地位,为了给儿女争取到更多的东西,她殚精竭虑,心思手段用尽,可到头来竟只换来女儿这样的对待吗? 吴芙蓉茫然的抬头望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报应吗?她这是遭了报应了吗? 日头渐渐移至头顶,叶蝉的嗓子哭哑了,鞋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穿着的白色绫袜早就脏污不堪,并有鲜红的血迹孱孱渗出。“不关我的事,救救你们放了我吧,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母亲和父亲让我这么做的……”她张着嘴,发着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嘶哑声音。 四周的衙役虽然觉得她们看起来挺可怜的,不过身后不远处就是平乐公主的车驾,他们可不敢随便乱发好心,是以,虽然拉扯她们的动作异常粗鲁,其实都是用了巧劲的,并没有使上多大的力气。 眼见午门将近,四周赶来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昂。 彼时,刘高谊刚刚赶到御书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皇帝告御状。 “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我刘家与叶家之事,本与平乐公主无干,可公主此举,就是生生把老臣的脸摆在地上让千万人踩了一遍又一遍啊,呜呜……” 叶守举着张奏章,遮住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只留一双眼睛盯着刘高谊一边哭一边拿自己的衣袖抹眼泪,醒鼻涕,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听到自己不省心的妹妹,这头女儿刚下葬,就又闹了这么一出,皇帝的脸沉的跟锅底有得一拼,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般在龙案前来回踱着步子,嘴巴却紧紧的抿着,一声不吭。 叶守起身出去,对守殿的一名御林军吩咐,“你多带些人去宫外头看看,看平乐公主押着人游街都游到哪儿了?探清楚倒底是个什么情况,速速来报。” “是!”那名御林军答应着飞奔而去。 殿内,刘高谊还在哪里哭哭啼啼,皇帝只觉头顶像是绕了千百只蜜蜂在嗡嗡一样,气的指着刘高谊大骂,“你个老货,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滚滚滚,你奏报的事情朕知道的了,事后会给你个交代的。” 刘高谊哽咽着爬起来,磨磨蹭蹭的跟皇帝和叶守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离开了御书房范围的刘高谊,淡定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脸上神情冰冷,哪里还有在御书房里可怜兮兮的哭脸?刘高谊回头望了眼御书房,转回头大步往宫外走去。 再说御书房里,不多久就有小太监一趟一趟的跑来,传报外面大街上的消息。 “……游行的队伍快到午门了,百姓聚拢者众,已经拥堵了四周的街道。” 叶守淡淡的道:“皇爷爷,百姓聚集太多,极容易引发推掇踩踏事件的。” 皇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他因为平乐公主和路依依曾为难过令狐老夫人和叶湘的事,对平乐公主有所记恨,此时明摆着就是落井下石来的。“她好歹也是你的皇姑婆,你能不能把心摆正点儿?” 叶守淡淡的回视皇帝一眼,耸耸肩,径自低头继续批改奏章,看得皇帝只觉更加暴躁了。 “……游行的队伍已到午门,平乐公主正在命人架火烧人。” “呼”的一声,皇帝才刚落在龙椅上的屁股,一下就跳了起来。 叶守头也不抬的又轻轻吐出一句,“未经顺天府审理,平乐公主公然扇动民意,还对两个弱女子动用私刑,明天皇上的案头应该会很热闹了。” “噗——”皇帝气的差点儿想吐血,手指指点了叶守半响,最后往龙案上重重一拍,“来人啊,传朕旨意,吴芙蓉母女冒充刘家亲眷一事,交顺天府公开省理,平乐公主扇动民意动用私刑,令禁足公主府一年,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公主府。” 御书房外,黄公公领命而去。 叶守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茫,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 午门外,在百姓如海浪般沸腾的呐喊呼叫声中,一杆粗大的木柱被立了起来,木柱底下,正在数名衙役在飞快的摆着一块块干柴。不远处还有人提着油桶而来,等木柴摆好,泼上清油,火烧活人的活动就可以开始了…… “不要杀我,我不要被烧死,不要……”叶蝉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缩着身子努力想要往后退,可惜她的身后就是两个魁梧有力的差役,哪里能容得她逃跑?任她再怎么挣扎,只一手就轻松将她制住了。 吴芙蓉没有看午门广场正中立起的柴堆和木柱,也没有看四周的哄叫着要烧死她们的百姓,只静静的看着她的女儿,目光即有心疼,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和畅快。 573是谁? 573是谁? 眼见火堆已架好,差役们已经开始往木柴上泼清油了,叶蝉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扑身吴芙蓉,疯了一般抬手便打,“是你!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她张着嘴大叫,却只发出低低的嘶嘶声。 吴芙蓉却从她的嘴型看懂了她想要说的意思,两行热泪忍不住奔眶而出,吴芙蓉却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报应啊,真是报应啊!哈哈……” “发什么疯呢?要打一会儿等下了地府,去阎王爷面前打。”一旁看着她们的两个衙役有些看不下去,一下上前就把两个给扒拉开了。拉着这两个女人游了大半天的街,他们对事情的始末也一清二楚了,说实话,吴芙蓉抢了妯娌的遗书让女儿冒名顶替去刘府认亲,也是为了自己女儿好。可这叶蝉事到临头对自己母亲拳脚相向,实在是太大逆不到了。 那头火堆已经架好,正有差役小跑着往公主的车驾那边禀报。 那头两千御林军就骑着高头大马,披挂整齐的冲了过来。 持枪逼近的御林军就像一盆冰水,将全场山呼海啸般的起哄呐喊的百姓浇了个透心凉,场中的声浪迅速退去。路斯宇和路斯迪一见御林军到场,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原本以平乐公主的身份地位,处死两个本身就有错的民妇真的不算什么,可现在竟然有御林军赶阻止,这也说明了平乐公主在皇帝面上,是真的失势了。 两人连忙下马护到平乐公主的车驾前。 黄公公的轿子就在这时,在一队御林军的护卫下到了。 “奉皇上口谕,吴芙蓉母女冒充刘家亲眷一案,交顺天府公开审理,平乐公主扇动民意动用私刑,令禁足公主府一年,没有皇上口谕,不得踏出公主府一步,钦此。” 路斯宇和路斯迪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有难以掩饰的黯然。皇帝能这么快派人来,说明他一直在关注着公主府的一切动向,能这么及时的派人来阻止公主烧死两个民妇,也从侧面说明了皇帝对这个妹妹的态度。 御林军开始驱赶人群,黄公公一路小跑的赶到平乐公主的车驾外,躬身行了一礼,“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车帘掀起,平乐公主沉阴无比的瞪着黄公公,怒道:“怎么,皇兄还要你押我回府不成?” 做为皇太后最宠爱的女儿,皇帝的亲妹妹,黄公公也不敢轻易得罪她,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黄公公毫不犹豫的就把刘高谊给卖了,他陪着笑道:“公主殿下您原谅则个,皇上其实也是为难的很,刘高谊刘大人刚刚进宫,在皇上面上哭天抢地的告了您一状,这事儿原本也确实与您无甚干系,皇上为给刘大人一个交代,才下了如此口谕……” 平乐公主牙齿咬的咯咯响,脸色更难看了,“刘高谊那老匹夫敢入宫告我的状?” 黄公公的额上一下就渗出了一排冷汗,“公主殿下……” 平乐公主目光阴沉的瞥了黄公公一眼,就让他把想要出口的劝说给堵在了喉咙里。“话说,本宫闹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刘高谊的外孙女儿是谁呢?不知黄公公可否告知?” “这个……”在平乐公主满含威胁的目光下,黄公公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咽了口口水,才有些困难的道:“是嘉善县主。” “嘉、善、县、主?”平乐公主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四个字,眉头慢慢的竖了起来,声音也徒然高了八度,“刘高谊的外孙女儿就是嫁给了令狐方的那个女人?” “是!”黄公公额上的汗流的更多了,平乐公主的语气这么凌厉,傻瓜也知道她心里有多不满了,黄公公心头一动,便半暗示半提点的加了一句,“嘉善县主不但是伯阳侯世子夫人,还是太子殿下的义姐呢。” 只可惜平乐公主丝毫领会不了黄公公的好意,当下便怒道:“太子的义姐又如何?你当本宫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呢,你当本宫会怕他?” 什么叫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就是了,黄公公连忙口称不敢。 平乐公主却开始不依不饶,“不都说嘉善生就一副菩萨心肠,救人活命无数吗?哼!一个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愚弄自己外祖父三年多,都不吭一声的女人,这心肠可真是好啊!” 想到叶湘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下野丫头,却嫁给了令狐方还传出了进门有喜,而她的女儿只因钦慕令狐方多年,最后却被人骂不守妇道,任性跋扈,婚事无人问当津不说,最后还死于非命了。想到死于令狐方之手的路申鸣,平乐公主心头的火气就不可抑制的熊熊燃烧起来。她目中满是怨毒之色的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本宫都忍不住想要与天下人分享她的事迹了呢。” 在场众人一听,便知不好。黄公公擦着汗,心说:公主府现在都弄成这样了,您难道还想去招惹伯阳侯府不成? 黄公公能想到了,路斯宇和路斯迪自然也想到了,两兄弟当即双双下跪求道:“母亲,妹妹才刚入土,您在想做什么事情之前能否想想儿子们?难道真要儿子们全都没了性命,您才开心吗?” 平乐公主闻言身体一震,目光死死的瞪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面容微微有些扭曲起来。儿子那一声声的质问又猛然在脑海中响起:“母亲,您尽顾着宠妹妹,可有顾我与大哥的死活?” “儿子决定了要带赵氏去江南定居……” 平乐公主猛然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口气,修剪圆润的手指甲如尖刀般狠狠的扎进掌心,但那痛却还不及心头的疼痛半分。 她的儿子因为路申鸣的造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更因为女儿狼籍的名声而被人嘲笑的抬不起头,这一切归根结底全都缘自令狐方。 车帘落下,遮住平乐公主眼中毁天灭地般的恨意。一想到如今孤零零躺在地下的女儿,再一想到琵琶别抱的令狐方,可才成婚一个多月,就传出进门有喜的叶湘。 574报信 574报信 做为一个女人,进门有喜不管在哪一家都是值得骄傲的资本,更何况是在子嗣单薄的伯阳侯府。伯阳侯和老夫人该高兴坏了吧?那个女人该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啊?可她在享受令狐方的宠爱和长辈的关心,满心甜蜜的等着她的孩子降生的时候,她的依依却孤零零的躺在坟里,再也没有机会体会做一个母亲的快乐了。 她好恨!好恨!好恨! 若没有那个女人跑出来横插一杠,皇帝怎么会突然给令狐方赐婚?若不是令狐方别娶她人,她的依依又怎么会被人骂任性跋扈,不守妇道? 若令狐方没有揭发驸马的身份,驸马又怎么会舍下他们母子跑去造反?连累她和孩子们要整日里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若是没有令狐方,驸马也不会死,她也不会成了未亡人,她的孩子们也不会没了父亲! 一切的一切都是令狐方和那个贱女人的错!就是他们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幸福! 看着在路斯宇和路斯迪的指挥下,渐渐远去的队伍,黄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 “老祖宗,孩儿这儿有帕子,您用帕子擦吧。”身后一个小太监讨好的递来一条雪白的手帕,却不想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黄公公心里想着事情,正在兴棋不定,被小太监这一打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他看都没看那手帕一眼,反而抬脚踹了那小太监一脚,骂道:“滚你妈的蛋,杂家没帕子吗?要你来献这个殷勤?” 一众随行的大小太监纷纷对那被踹的坐倒在地上的小太监投以嘲讽、讥笑的眼神。那小太监对这些却像是视而不见一样,陪着笑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只虚应着,“是,是,是小的自以为是了,小的该死。” 黄公公不觉侧目,上下打量了那小太监一眼,问:“你叫刚从储秀宫调上来的,叫……” 那小太监反应及快,忙抢着笑道:“奴才叫小方子。” 在宫里想要上位,要嘛心狠手辣踩着别人往上爬,要嘛不要面子里子都不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黄公公在宫里多年,自然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你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想要上位无可厚非,重点在于你能不能抓住机会。” 小方子立即躬着身笑盈盈的凑到黄公公身前,伸出手给黄公公扶住,“只要老祖宗不嫌弃奴才笨,水里来火里去,只要您一句话,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公公轻哼一声,转头看看早已走了没影了的平乐公主一行人,眉头微微皱了皱,低头看着小方子道:“杂家现在就有一件事吩咐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小方子立即肃容道:“有什么事,老祖宗您尽管吩咐。” 黄公公嗯了一声,凑到小方子耳边,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一通,小方子感恩戴德的向黄公公深施一礼,转头冲未散的人群,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先前还对小方子幸灾乐祸的那些大小太监,顿时都脸现懊悔之色,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让黄公公刮目相看,他们也学小方子那样来一出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黄公公钻进轿子,打道回宫,从头到尾没去看被衙役押着的吴芙蓉母女一眼。 未时初,令狐方正搂着叶湘午歇,就听到隔扇外,牛大丫特地压低的禀告声。 轻手轻脚的把叶湘安置在床上,令狐方披上外袍出来。 牛大丫一见他便忙轻声禀告道:“世子,黄公公派了人来,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您禀报,邓护卫已经将人带去前院的待客厅了喝茶了。” 令狐方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床上仍在安睡的叶湘,低声吩咐:“好生侍候着。” “是!”牛大丫蹲身答应着,未等她起身,令狐方已经越过她走了出去。 一进前院待客厅,一副书生打扮的小方子公公不待人问,就亮出自己的腰牌,躬身向令狐方行礼道:“黄公公交代奴才不得声张,是以奴才来之前便特意变了一下装扮,还望世子爷莫怪。” 这一听就是个会来事儿的,令狐方微微点了下头,撩袍在主位上坐下,道:“公公客气了,不知黄公公有何事交代在下,还请公公告知。” 小方子不敢故弄悬虚,也不问这前厅会不会隔墙有耳,只低声将平乐公主发丧路依依回程时,遇上刘高谊去叶家对质,押了吴芙蓉母女要于午门烧死被皇帝阻止,后得知嘉善县主便是刘高谊的外孙女时,脸色变得很难看,黄公公怀疑公主要对县主不利的事一口气说了。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令狐方客气的对小方子拱了拱手,冲邓扬使了个眼色,道:“邓扬,送送公公。” 知道令狐方这是要送客了,小方子也不敢死缠烂打,他虽然想上位,却不敢得罪令狐方,果断的起身对令狐方行了一礼,“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邓扬立即笑着上前,伸手一引道:“公公请这边走。”携着小方子出门时,邓扬顺手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红包,一边笑道:“公公拿着喝茶。” 像伯阳侯府这种高门,来报个信得上一个红包是基本之义,但能得上两个,就说明人家对他所报之事是上了心的,小方子脸上的笑容这才溢散到了眼底。出了伯阳侯府之后,小方子眼珠子转了转,在街上拦了辆马车就坐了上去。 赶车的青年笑问:“不知客官想去哪里?” “靖王府。” 第二天,京城各大酒肆、茶楼的说书人,几乎同时以昨日午门外差点儿被烧死的那对母女为题材,说起了其中曲折离奇的内幕。 这可把混在人群中,有着特别任务的某些人给急坏了。 “真的假的?刘高谊大人的外孙女就是嘉善县主?” “嘉善县主在京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要真是刘大人的外孙女,怎么从来不见她上门相认啊?” 575警告 575警告 某人闻言眼睛一亮,立即搭腔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现在是堂堂伯阳侯世子夫人,刘大人家的门槛太低,人家看不上了呗。” 此言一出,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啪啪”两声巴掌响,等众人定睛望去,就只见刚才出声的那人已经被一劲装男子按在桌上。“你他娘的知道个屁,一看你这尖嘴猴腮的样儿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一开口就只知道放屁,人家说书先生之前明明说了嘉善县主因为父母去逝,大病了一场,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人家一个小姑娘连自己爹娘都忘干净了,还能记得自己外祖是谁?” 人群里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刚刚说书先生就是这么说的,我也听到了。” “没想到嘉善县主以前这么可怜,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却被那恶毒的大伯娘给害的差点没了命。” “也是嘉善县主好心有好报,她一个小姑娘都落到要卖包子度日了,还好心的收留了落难的太子爷,现在这福报可不就来了嘛?” 众人一说到叶湘如今的际遇,不由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谁也没有注意方才出言说嘉善县主坏话的那个人和出手打人的那个劲装男子是何时消失的,又去了哪里。 同样的一幕,在京城的各个酒肆、茶楼几乎都发生了一遍。 彼时的公主府,奉叶守之命给平乐公主送“礼”来的方嬷嬷,在客气的寒暄之后,便命随行的两个太监将太子交代的“礼品”抬到平乐公主面前。 “这就是太子爷命奴婢要让公主亲手打开的礼物,公主看看,可还满意?” 平乐公主仪态端庄的笑着,缓步上前,伸手揭开红漆木盒的盖子。 “咯咯咯——”一只五彩的锦鸡突然从木盒里蹿了出来,直冲平乐公主的面门扑来。 “啊——”平乐公主何时见过一样的阵仗?吓的连连挥手阻挡,混乱之中,不知怎么就打飞了那个木盒。只听“啪”的一声,木盒应声落地,盒中的几个鸡蛋随之落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离平乐公主最近的宫嬷嬷连忙冲上前,扶住了平乐公主。路斯宇和路斯迪也连忙冲上来,将平乐公主护在了身后。 路斯迪瞪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的方嬷嬷和淡定退后的两个太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不由怒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拿这些东西来愚弄我母亲?” 方嬷嬷毫不在意路斯迪的怒吼,她今儿可是奉了太子爷的命令来的,才不怕这失了势的公主之子呢。方嬷嬷端着仪态,看着惊魂未定,脸上却已经染上怒色的平乐公主微微一笑道,“平乐公主也莫要恼怒,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太子爷今儿就是让奴婢来转告您,若是您再一意孤行的话……”方嬷嬷指了指地上碎了一地的鸡蛋,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道:“到时候鸡飞蛋打的,可就不会再是您今儿要做的那些个事儿,而是您身边的人了。” 此言一出,场中的路家两兄弟,宫嬷嬷和平乐公主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路斯宇和路斯迪,几乎同时回头看向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的母亲,路斯迪失声叫道:“母亲,您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路斯宇则沉默的盯着自己的母亲,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宫嬷嬷扶着平乐公主的手臂痛心疾首的叫道:“公主,您这是做了什么?才让太子殿下用这种法子警告您啊?” 平乐公主却是看都未看宫嬷嬷和路斯宇、路斯迪一眼,而是死死的盯着方嬷嬷,咬牙切齿的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晕了头了?本宫才是他的亲姑婆,他不念亲情,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这样对本宫?你说本宫若是将些东西送到皇上面前,他这太子之位还能不能坐得安稳?” 整个大华朝再找不出比太子殿下更适合继承储位的皇子了,方嬷嬷微微的笑,丝毫没把平乐公主的威胁放在心上,“公主殿下想怎么做,自便就是了,奴婢的话已经带到了,您若是想让两位路少爷早点儿去与路驸马团聚,只管任性便是。” 平乐公主怒不可遏:“你——” 方嬷嬷微笑着冲平乐公主行了个标准的宫庭礼,便头也不回的带人转身离去。 平乐公主还想追上去,却被宫嬷嬷死死的拖住,“公主,您倒底想做什么啊?” 边上的路斯宇像是没了力气般,扶着一张椅子无力的坐下,声音满是疲惫的道:“母亲,您是使了计报复嘉善县主和令狐方了吧?” “嘉善县主和令狐方?”路斯迪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呆呆的看着平乐公主道:“母亲是深怕世人觉得我与大哥太过安份守已,对父亲的死太过无动于衷了,一定要筹谋报复,将害了父亲的令狐方和伯阳侯府连根拔起,才符合前朝皇室余孽的身份吗?” 平乐公主被路斯迪问的一下愣住。 “公主,您这是在做的什么啊?您难道真的要逼死两位少爷才甘心吗?”宫嬷嬷痛哭出声。 平乐公主慌张的看看一脸悲愤的路斯迪,又看看一副心若死灰的路斯宇,“我……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难道她连想报仇都不能了吗? 平乐公主一下悲从中来,捂脸哭道:“我的依依一个人孤零零的趟在山上,那对狗男女却开开心心的活着,那个贱人还怀了孕,受尽宠爱和呵护,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依依死了他们还活着?凭什么我的依依声誉尽毁,那个贱人却人人称道?凭什么?凭什么?” 路斯迪气极,大声咆哮道:“母亲,依依的那些个破事与别人有什么相干?” “二哥,别说了,母亲从小就宠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路斯宇苦笑着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衣襟,垂着头轻声道:“母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左右我与二弟的命本就都是您给的,为您而死也算死的其所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来的走了出去。 576你怎么看? 576你怎么看? 平乐公主哭声一顿,抬头愣愣的看着长子离去的背景。 路斯迪看了眼离去的路斯宇,冷了脸色扭头看着平乐公主道:“既然母亲想要我与大哥的命,儿子也没什么可说的,母亲觉得儿子哪天死比较适合,通知一声就是了。”说完也转身走了。 平乐公主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看脾气火爆的次子大步离去。 “公主,这个家再也经不起波折了,您就不要再折腾了。”宫嬷嬷语重心长的哭道:“您和两位少爷那么宠爱依依小姐,她还是早夭了,说明这都是都是命中注定的啊,小姐就是来讨上辈子你们欠她的债的,现在你们的债都还清了,她也功德圆满了,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福贵双全的。” “嬷嬷,你别说了,别说了。”平乐公主再也忍不住,痛哭声失道:“我没有想过要害两个孩子,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哪……” 宫嬷嬷心疼的伸手搂住她,含着泪轻声安慰,“哭吧,公主,把你的不甘心和痛苦都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就别再想了,以后好好的和两位少爷过日子吧,这个家还得您撑着呢。” 平乐公主抱着宫嬷嬷大声痛哭,客厅内外侍候的下人都如避蛇蝎般远远的退了开去,不敢去窥探厅中的情形,深怕惹祸上身。因此谁也没有发现,客厅的屋顶上正有两个大活人如逛自家客厅一般,正从公主府的屋顶上漫步离去。 仙品居三楼的休息室内,一身便服的叶守正与令狐方对面而坐,悠闲的下着棋,棋盘之上黑白子各占半壁江山,看起来战况非常激烈。 “爷,暗六和暗七回来了。”邓扬在外禀报道。 叶守和令狐方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收了手,移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叫他们进来。” 暗六和暗七快步走了进来,“属下见过主子,见过太子殿下。” 令狐方一点没有照顾叶守面子的意思,径直道:“说说吧,平乐公主什么反应?” 暗六和暗七当下便把平乐公主和路斯宇、路斯迪母子三人的对话和反应都说了遍。令狐方打发了两人,才转头问叶守,“你怎么看?” 叶守不答反问:“以你对路斯宇的了解,他真的会安于现状吗?” 令狐方微勾了勾嘴角,满不在乎的道:“他不安于现状又如何?只要平乐公主安份守已,只要他们还在京城,就翻不出花来,等过上几年你羽翼渐丰,要收拾他们还不易如反掌?” 叶守曲指在膝上轻敲了几下,摇头道:“我这人没有养着祸患的习惯。”说着微侧了头,冲身后轻唤了一声,“叶一!” 一个黑衣大汉,应声出现在屋内一角,“属下在。” “去给路斯宇下点儿药,他既然喜欢装忧郁,那郁结而死应该是个不错的结局。” “是!”叶一答应着冲叶守躬身一礼,下一刻便不见了踪影。 令狐方抬眼瞄了叶守一眼,语气淡淡的道:“你这心狠手辣的一面最好别让你姐看到。” 叶守淡淡一笑,极为自信的道:“姐姐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的。倒是你,把我姐姐一个人留在府里,自己到仙品居来躲清闲是几个意思?” 令狐方翻了个白眼,正待争辩几句,就听外屋传来常凯的声音,“爷,您要的桂花糕和核桃酥买到了。” 令狐方起身就走,边走边头也不回的道:“我回府了,你姐最近有些不安份,少不的得我亲自盯着,这边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陈宏会留在这里听命,你有什么事自己若是不方便的,就让他去办。” 还真把他当免费劳工使唤了?叶守眉角抽了抽,问:“叶家和刘家怎么办?” 令狐方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道:“你姐对叶家和刘家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的,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好了,左右她现在在养胎,刘家和叶家的人都惊拢不到她。” 什么说不清道不明?说白了就是拖泥带水,叶湘明明对别的人事都是一刀切,怎么就在刘家和叶家的事上这么不干脆呢?叶守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再抬头时,令狐方早就走的没影了。 “我们也回吧!”刘家和叶家的事既然不得插手,他才不要坐在这里给令狐方看场子,东宫还有成堆的奏章在等着他批阅呢。 叶守漫步走了出去,身后近十道黑影只是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枫林院里,怀孕才两个多月的叶湘已经无聊到恨不得数蚂蚁了。自打她被发现怀孕起便被禁了足,祖父祖母连带令狐方都不准她出院门儿,没有令狐方在场,活动范围更只限于屋内,就连晨昏定省的次序也倒了个个儿,变成祖父、祖母组队到她这儿来看她。 为了打发时间,叶湘把最近收到的各种礼品都拿出来一项项整理。上好的天麻、当归、燕窝、鹿茸等各式的补药补品,用漂亮锦盒装着的年份不一的人参,各种花色的蜀锦,云锦,缂丝,软烟罗,素缎等布匹,还有各种金、银、玉锁片十几对。至于那些不能放进库房的老母鸡,牛、羊、都让人拉到后花园里养着去了,至于什么鸡蛋,鸭蛋,鸽子蛋的也都让人直接拿去了厨房,交由虞婆子对过单子之后,妥善存放。 令狐方拎着两盒糕点从外头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叶湘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苦着一张脸对着清单翻帐本儿。令狐方把糕点扔到炕桌上,过去抱着她,摸了摸她的脸,道:“你怀着孕呢,小心将来孩子生出来,就跟你现在这样愁眉苦脸的,那可就有得愁了。” 叶湘拉着他的袖子道:“咱们的小厨房都快被各种蛋堆满了,这么多东西,我就是吃上两年也吃不完啊。” 这有什么可愁的?吃不掉,或腌或送人都可以,就算是吃坏了倒掉也没几个银子,也值得她这么愁眉不展的? 577上门 577上门 令狐方发现,叶湘自打怀孕之后,想问题好像有点儿喜欢钻牛角尖。他伸手把叶湘抱到自己腿上,像抱孩子一样把她揽抱在怀里,亲昵的亲了亲她的脸才安慰道:“回头我就让人把那些鸭蛋拿去用盐腌了,至于鸡蛋就让后院的老母鸡抱窝,鸽子蛋就让厨房留出你吃七天的量,其他的就让虞婆子拿去给大家分吃了,如何?” 叶湘这才笑逐颜开,乖巧的点了点头。 “饿不饿,我买了锦福记的桂花糕和李记的核桃酥。”令狐方单手打开自己带回来的糕点,捻了一块核桃酥要喂她。 叶湘抱着肚子直摇头,“你回来之前,我才吃了一碗糖水鸽子蛋。” “那就等会儿再吃。”令狐方把核桃酥放了回去,然后就轻声跟她说起了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末了总结道:“叶家会不会来人找你,目前还不好说,可刘家肯定是会找上门来的,你好好想想到时要怎么应对。” 叶湘撇撇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放松身体靠在令狐方身上撒娇道:“人家现在在安胎呢,您忍心让我面对那些乱七八遭的人啊?” 令狐方看着她这无赖模样,笑了笑,“你迟早要面对他们的,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或者你直接告诉我,这两家的情份你是想断?还是想续?我一手帮你解决了就是。” 叶湘叹了口气,有些茫然的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咱们家人丁单薄,为了咱们的孩子好,好像是不应该断了与两家的往来看,可真让我认回这两家亲戚,我又觉得不甘心。叶家当初选择了放弃我,现在自然就没有权力享受我的身份和名声所带来的好处,至于刘家,虽然他们没有对不起我,可他们对不起我娘了。”那个因为与丈夫离开京城,就被父母宣称暴毙的可怜女人,她既然继承了他们女儿的身体,自然就要继承这一份亲缘,为她向刘家讨一份公道。 令狐方有些心疼这样的叶湘,亲吻着她的脸颊,安慰道:“嗯,我知道了,这些事都交给我,你安心养胎……” 叶湘自打怀孕后,既不吐也不晕,吃嘛嘛香,气色养的越发好了。一身肌肤白里透红,一个多月不进厨房,身上的奶油香不但未变淡,反而好像更浓了。 两人成亲之后几乎夜夜春宵,可自打发现她有孕到现在,两人一直没有亲热。相贴的身体突然有点儿热烫起来,手底下的肌肤触感温润滑腻,就像上好的锦锻一样……压在心底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湘儿……”令狐方呼吸炽热了起来。 叶湘感觉到环在腰间的大手移了位置,赶紧死死按住不让他乱动,“不行的,还没过前三个月……” “别担心……我有办法……”令狐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榻上,就好像她是个易碎的娃娃一般,然后整个人笼罩住她…… 令狐方在屋内时,丫头们向来都是守在屋外的。 老夫人院里的紫娟这时却来了,牛大丫怕耽误了正事,忙在门外禀报,“世子爷,少夫人,叶家老夫人和叶家四奶奶钟氏前来求见,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问少夫人见不见?” 屋内正渐入佳境的两人骤然被惊醒,叶湘羞恼的推着令狐方,一边抖着手拉拢自己被扯开的衣襟。 令狐方黑着脸细心的给叶湘整理衣服,将自己刚才扯开的扣子又一颗颗扣回去,屋子里只闻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屋外的牛大丫一颗心越悬越高。 良久,令狐方的声音才冷冷的传了出来,“……让她们在前院等着,本世子一会儿就到。” 竟是连后院都不让进吗? 牛大丫心中了然,回头转告了紫娟并送她出了院子,才又退回来守在屋外,准备随时听候吩咐。 伯阳侯府气派的门庭,让钟氏看得眼睛都直了,她这辈子别说进像伯阳侯府这样的超品侯爵的府坻了,就是三品四品普通官员的府坻都不曾有机会踏足过。她扶着叶老夫人一路被人引进这个客厅,坐在这全套上等红木桌椅的客厅里,看着靠墙的两面博物架上摆的全是各朝的古董和价值千金的玉品摆件,连丫环端给她们的茶杯,用的都是汝窑的白瓷,不觉就生出股自卑感来。 叶家虽然也是豪富之事,但毕竟只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有些越制的东西是有钱也无法买到,或是能够买到也无福享用的。 管家秦松请她们先在屋里歇息喝茶,自己下去禀报老夫人和世子去了。 叶老夫人自打进了秦松走后,就低着头慢慢捻着腕上的佛珠不说话了。钟氏看着老太太那个样儿,就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她原是不乐意来的,吴芙蓉母女那是自做自受,顺天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就行了,偏叶老爷子受不住叶子山的磨,硬要她们来这儿试试,还妄想着或许能让叶湘心软,借机与伯阳侯府攀扯上关系。 钟氏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感觉茶水的苦味在口中一转之后,变得无比的甘甜,眼睛不由就是一亮——这是上好的龙井茶,市面上要几十两银子一两呢。钟氏不由砸了砸嘴,心里只觉得可惜,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选择支持叶湘了。 现在叶湘身后有身为太子的义弟撑腰,又嫁进了这样尊贵的人家,有钱有钱有权有权,会认叶家这个当初放弃她,说好了要跟她一刀两断的家族才怪。 反正要是她,她肯定是不会回这个头的。 令狐方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叶老太太低着头沉默不语,钟氏眼珠子乱转,很不安份的样子。 钟氏这是第二次见到令狐方,第一次是令狐方到叶家为叶湘讨要叶子轩夫妻的东西时,她在门口远远的看了一眼,这次是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令狐方,只觉得这位伯阳侯世子生的确实是好,五官如刀削玉雕的一般,英俊又贵气,越看让人觉得越是好看。 578盘算 578盘算 叶老太太要站起来给令狐方行礼,钟氏一见,忙上次搀扶她起来,婆媳俩给令狐方行了礼。 令狐方极自然的在首位上坐下,才示意她们坐下,“叶老夫人和叶四奶奶不必客气,内子如今怀孕两个多月,家祖母勒令她赴床静养,实在不便见客,两位有事只管对我说就是了。” 秦松带着丫环来上茶,奉茶的丫头却换了人,竟是紫娟和张仪儿。且秦松进来之后就很自觉的站到了令狐方的身后,紫娟和张仪儿上完茶也不出去,把撤下的旧茶往旁边的空几上一搁,各自抱着茶盘站到了墙边,摆明了一副要偷听的样子。 能把偷听做的这般光明正大的,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家了。令狐方抬手抚了抚抽抽的眉角,也不去动手边的茶,抬头看着叶老夫人,等她说话。 被令狐方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叶老夫人只觉得压力山大,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的却是令狐方的精明。能只用一句话就把叶湘不出来见她们给撇的干干净净,还让她们找不到半点儿错处,实在不好糊弄啊。斟酌了下用词,叶老夫人硬着头皮开口,“不知世子爷对令夫人的出身可清楚。” 令狐方微微一笑,“老夫人忘了吗?当初还是本世子亲上叶家,为内子讨回她双亲之物的。” 叶老夫人脸上神情一滞,僵笑着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差,世子爷莫怪。不过话说回来,世子爷既然令夫人与我叶家的关系,老婆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算算亲疏远近,世子爷还得……” “本世子记得,你们叶家当初不是说与内子两不相干了吗?”想要来乱认亲戚,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令狐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叶老夫人的话,嘴角的笑容依旧却未达眼底,“皇上赐婚之前可是将叶家和内子的关系查的清清楚楚了,本世子记得皇上当时是这么说的,他说内子是叶家驱逐之子所出,并无娘家亲族,许配予本世子正合他的心意。” 叶老夫人和钟氏都呆住了,两人默默的想着令狐方这翻话里深意,不觉越想越心惊。 他说皇帝给他赐婚以前就把叶湘和叶家的底细都查清楚了,那岂不是说,叶蝉冒名顶替叶湘的事情,皇帝一早就知道了? 他说叶湘是因为没有娘家亲族才合了皇帝的心意,许配他为妻,那他们现在要与叶湘相认的话,叶湘就有了娘家亲族,那岂不是就不合皇帝的心意了?不合皇帝的心意,会发生什么?叶老夫人和钟氏想都不敢想。 冷汗自额角颗颗渗出,钟氏吓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可看老太太像是吓傻了一样,半天不言语,这么沉默着总不是个事儿。钟氏提起勇气,无意识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抖着唇道,“世……世子,我们知道以前是我们对不起嘉善县主,今天来也不是要认回县主,主要……主要是刘大人的意思,他说让叶家让出一半家财给县主,那么我叶家与刘家事就一笔勾消了。这件事,我家老太爷已经答应了,不知您这边,县主是不是愿意接受?” 一口气将要说的话全部说完,钟氏大大的喘了口气,又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眼睛紧紧的盯着令狐方,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错漏了他一个表情。 叶家同意分划一半财产给叶湘的事,令狐方早就知道了,因此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淡淡的道:“我伯阳侯府不缺银子,皇上的意思也希望两位能够明白,若是叶家肯以无条件赠送的办法将一半财富送予内子,那么本世子就腆颜代受了。” 钟氏的脸皮忍不住抽了抽,她是不知道老太太听着这话是个什么感受,她听着就一个感觉:这伯阳侯世子太不要脸了。叶家一半的财富,还得以无条件赠送的方式送给叶湘那死丫头,他们不用认叶家这门亲戚,就尽得好处了。 叶老太爷老谋深算,原是想以一半家财与叶湘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如此一来,叶家虽然失去一半的家财,看似吃了大亏,实际上却拥有了一个前所未来的强大盟友——太子。 叶家的算盘打得的挺响亮,只可惜,令狐方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在他们还没有开口前就把话给堵死了。叶家二房的叶子靖和叶家四房的叶子翰对叶湘有维护之情,这份恩今后有机会,他自然会给予回报,至于其他人,令狐方可没有半点儿好感,包括那位颇有心机的长房嫡子叶超。 叶家是商贾出身,几辈子人都没做过如此稳赔不赚的买卖,如果就这么白白的给出一半财富,却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叶老夫人自己都觉得会心痛苦死。是以虽然她觉得这时候提这要求,太过厚颜,也过于低声下气了些,但她也顾不得了。在这位精明的伯阳侯世子精明面前,就是她这活过了一甲子的老太婆,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脸皮若不再厚些,就真的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世子爷,老身婆媳今日来,实则还有一事,此事老身虽然有些羞于启口,却又不得不提。” 令狐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其实很想跟她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提,就干脆别说了。 “……吴氏曾经害过县主,老身也不敢为她求情,但叶蝉的所做所为皆出自其父母的授意,实在无辜,还请世子爷能在县主面前代为美言几句,饶过叶蝉。” 见令狐方只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不说话,叶老夫人鬼使神差的又急忙加了一句,“不管怎么说,叶蝉也是县主的亲堂妹,县主就算不想认叶家,但血脉亲情总还是在的,这是怎么都否认不了的啊。” 想要用血脉亲情的大帽子压叶湘?令狐方缓缓的抬起头,墨黑的眸子深邃似海般静静的注视着叶老夫人。他今天要是不答应,他的小娇妻是不是就成心思歹毒,不仁不辈之人了? 579白送 579白送 令狐方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板指,声音冷冷的道:“本世子向来最不喜别人明里暗里的要挟……” 叶老夫人呼吸一滞,整个人突然有种被洪荒猛兽盯住,随时都会被撕吞入腹的错觉。钟氏吓的恨不得能狠狠给叶老夫人一巴掌,这老太婆是老糊涂了不成?这里是伯阳侯府,可不是能任她作威作福的叶家,明知道吴氏母女对不起人家了,还硬是要扯上什么亲情血缘的?你干干脆脆的求求人家,发个善心会死吗? “……要不是看在叶家与内子事实存在的那点儿血缘的份上,你们以为本世子会闲的坐在这里耐心的听你们说这些废话?”令狐方就坐在那里,也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神情徒然变冷,就让人全身寒毛倒竖,心中生出种眼前之人极为危险的感觉。 听令狐方这毫不留情的话,叶老夫人也知道事情多半要糟了,她再怎么要强也只是一个妇人,一想到伯阳侯府是连皇帝都要顾忌的豪门,她的脑中就嗡嗡作响,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了。 这么不济事还敢挑衅人家,你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钟氏在心里将叶老夫人骂了个臭头,可眼看着叶老夫人是指望不上了,钟氏吓的心脏“卟卟”急跳,却不得不强撑着。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绢帕,尽量放低姿态强笑着开口,“世子爷莫要误会,婆婆并不是那个意思,她老人家只是想向您救个情,请您和县主大人大人有大量,帮忙救救叶蝉那丫头,若是说的词不达意,还望世子爷莫要见怪才是。”说着又起身冲令狐方行礼做揖。 令狐方低头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才抬起头审视着钟氏,淡淡开口道:“叶家这两代的子弟不怎么样,没想到娶的媳妇儿倒一个个的都是能人儿。” 钟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立即就感觉到叶老夫人的目光如刀子般扎在她背上。钟氏在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她就说这伯阳侯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这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给她挖好坑了。可怜她明知是坑也只能乖乖往里跳,钟氏满腹的酸楚只能往肚子里咽,强撑着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过奖了,就不知世子爷是否能看在县主大人与叶家同出一脉的份上,伸手帮我们一把呢?” 令狐方放下茶杯,正色道:“吴氏母女冒名顶替之事,认真说来只是你叶家与刘家的事,与我伯阳侯府并不相干。虽说内子才是刘大人的亲外孙女儿,但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她大病一场之后记忆全失,对刘家全无记忆,吴氏母女或你们叶家与刘家的恩恩怨怨,跟她可是半点儿都搭不上边。所以你们与其找本世子与她求情,还不如直接去求刘高谊刘大人,请他不要再追究此事更快。” 叶老夫人立即道:“可是刘大说已经说了,只要我叶家同意将一半财产划给叶……嘉善县主,叶家与刘家的恩怨,他愿意一笔勾消。” 令狐方微微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本世子也说了,只要叶家同意无条件赠送一半家财给内子,本世子自会代内子收下。” 叶老夫人被噎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位伯阳侯世子摆明了就是要白得叶家的财富,却连半点儿力都不肯出。 知道事不可为,钟氏悄悄拉了拉叶老夫人的衣袖。她们两个妇道人家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再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叶家要想摆平与刘家的恩怨,就必须把那一半的家财送给叶湘,他们想顺便再在叶湘这里沾点儿光?钟氏抬头看了眼矜贵优雅的坐在首位上的令狐方,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叶湘有这么一个精明的夫婿护着,她们想在她这里占到便宜,是想都不用想了。 钟氏能想到的,叶老夫人自然不可能想不明白,她颓然的起身向令狐方深施一礼,“叶家会在两个月之内,尽快将一半产业转到县主名下……” “咳!”令狐方轻咳一声打断了叶老夫人的话,笑盈盈的道:“内子有囤积田地的爱好,如果可以,我希望叶家能尽量多的送她田产。” 叶老夫人和钟氏的身形几乎不约而同的都晃了晃,这种被人硬迫着白送人家财富,还要被人挑三捡四的事情,真的是太让人郁闷了。 让秦松送叶老夫人和钟氏出去,令狐方心情极好的站起身。 张仪儿瞪着大眼,凑上来问,“世子爷,叶家的一半家产是不是真的很多呀?他们真的愿意都白送给夫人吗?会不会有诈啊?” 令狐方笑睇了她一眼,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笑道:“有爷在,他们可不敢对你家少夫人使诈。” 张仪儿顿时放心了,想着她家小姐平白得了一大笔钱财,她就忍不住笑眯了眼,正打算回院子告诉大丫她们这个好消息,眼角瞄到紫娟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由走上前去,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紫娟姐姐,回神了。” “哎哟我的妈呀。”紫娟一回过神就大叫了一声,把张仪儿给吓了一跳,她激动的抓着张仪儿的手臂一阵猛摇,“天啊,仪儿,少夫人发财了,叶家那可是百年商贾的豪富之家啊,我的天啊,叶家的一半的家产那该有多少啊?” 张仪儿看着紫娟这不淡定的模样,就有些瞧不上她,这也太不济事了,都还没看到银子呢,有什么可激动的?“紫娟姐姐,我家夫人不缺银子,咱们府上更又不缺银子,不管叶家的一半家产有多少,对我家夫人和咱们侯府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紫娟一想也对,可一想到主家突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她还是忍不住激动。两人相携着往后院走,张仪儿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她反倒觉得奇怪,“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好歹是你家夫人得了好处啊。” 张仪儿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家小姐……咳,是我家夫人以前常说,好处没到自己兜里之前那都是虚的,叶家人说的好听,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成真?等他们把银票和地契送到夫人面前,我再激动也来得及。” “少夫人懂的可真多。”紫娟由衷的赞叹。 “那是!”张仪儿笑的一脸与有荣焉。 580审结 580审结 令狐方回到枫林院,跟叶湘交代了下跟叶老夫人和钟氏见面的经过,两人腻在一起不到一刻钟,牛大丫又在屋外禀报,说姜洪求见。 姜洪现在帮叶湘监管着她名下的各大产业,是名副其实的大管事,他过来求见肯定就不会是小事。叶湘连忙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整了整衣襟,才叫了人进来。 姜洪此来却不是因为叶湘名下的产业有何不妥,而是为了吴芙蓉母女的案子而来。“顺天府的陈捕快说,整件事起因于老奴的那封报丧信,要老奴和菜花明日辰时去顺天府做证,老奴不敢自专,特来请示小姐。” 令狐方在旁提醒道:“菜花婶就不必了吧,她那性格不宜出现在人前。” 姜洪也跟着点头,道:“若一定要上堂做证,由老奴去就够了,老奴也跟陈捕快提过菜花身体不好,一直被小姐荣养在乡下庄子上。” 叶湘有些烦燥的叹口气,“都是平乐公主多管闲事,要不是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搞得现在还得跟吴芙蓉母女上堂对质,真是烦人。 令狐方安抚的轻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对姜洪温声道:“姜叔明天就去一趟吧,别的也不必多说,只说当时叶湘病重,主家的丧事又无人主持,你这才急了,往叶家发了报丧信。” 叶湘自打怀孕后神经就很敏感,闻言忍不住挑眉,“什么叫别的也不必多说?你是怀疑有人会拿报丧信说事儿?” 令狐方连忙安抚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先做好多种应对,也能防范于未然不是?” 叶湘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姜洪道:“姑爷,当初您帮小姐去叶家讨要老爷和夫人的东西时,叶家可是分了三十万两的家当给小姐的,若是府尹大人问起此事,而叶家又要求认回小姐,该当如何是好?” 姜洪这并不是无的放矢,以他对叶家老太爷和叶家大老爷等人的了解,这真是他们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叶湘只觉得心口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柳眉才厌恶的皱起,令狐方就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别急,也别气,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生不得气的。”说着他转向姜洪道:“若顺天府尹当真如此问起,你就说,是我告诉湘,那就是叶家对吴芙蓉夺了岳父岳母的东西,还烧了叶家大宅,心中愧疚,陪偿给湘儿的。让顺天府尹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来问我。” 姜洪要的就是令狐方的这句话,“如此,老奴就放心了。” 第二天过堂,令狐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顺天府尹显然事先已得了交代,当问到叶湘是否得了叶家分家的三十万两时,姜洪很坦然的把令狐方教的话说了一遍。 没等顺天府尹让人传令狐方上堂对质,邓扬就上堂代令狐方对叶家众人以及堂外听审的百姓道:“这话确实是我家世子说的,当时我家世子看中了少夫人的厨艺,想要邀她上京做仙品居的大厨,听少夫人说起家产被叶家长媳所夺,我家世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帮我家少夫人去一趟淮阴叶家。” 邓扬说着冲叶家众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叶家谈分家的时侯,在下奉了世子爷的命令,当时就藏身在叶家客厅的房梁上,叶家分家的经过在下听得可清楚了……” 公堂外的百姓顿时一阵哗然。 叶家一众人的脸却全黑了。 邓扬嘿嘿一笑,继续高声道:“前因后果,在下听得一清二楚,吴芙蓉夺了我家少夫人双亲的东西之后,不但花用掉了大半,还拿了我家少夫人母亲的遗书给她女儿做上京认亲的凭证。我家世子爷当时就说,叶家分家肯分三十万两的东西给我家少夫人,无非也就是个补偿和封口的意思,他们那时是不知道我家少夫人当时已经失忆了,否则我家少夫人连双亲的东西都未必能要回来。吴芙蓉趁我家少夫人病重之时,派人前去抢劫烧屋,差点儿害我家少夫人死于非命,这是叶家花再多的银子也无法偿还的。” 邓扬目光扫过叶家众人,最后盯着叶老太爷,一脸正色的拱了拱手,道:“在下来时,我家世子交代在下转告叶老太爷几句话。我家世子说,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子积阴德,吴芙蓉两度害我家少夫人的事情,他就不追究了,至于叶家这门亲戚,我们少夫人落难之时,叶家既然弃她如敝履,如今我家少夫人已经有了我家世子照顾,自然不需要叶家再来多事,在下言尽于此,告辞。” 邓扬冲顺天府尹和堂外的百姓随意的拱了拱手,便与姜洪潇洒的扬长而去。 这……这未免也太随意了吧? 顺天府尹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出言挽留,目光扫过堂下旁听的叶家众人,看着他们好像刚死了爹娘一样的表情,他在心底微叹了口气,左右他收银子时就对叶家说清楚了,他只负责提起此事,至于叶家能不能让嘉善县主认这门亲,那是叶家自己的事。 现在看来,叶家的这些人实在是不济啊,顺天府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人群中缩头缩脑的几人。跟人家邓护卫一比,这些酒囊饭袋就是个屁,叶家人就派了这么些个废物,还想挑起公堂外百姓对嘉善县主的不满,真是痴人说梦。 事情始末一问清楚,顺天府尹就宣了判:“吴芙蓉犯有指使他人抢劫烧屋之罪,念其事后已退还了事主财物并做了相应的补偿,只罚银百两,以示惩戒,另,指使女儿冒名顶替刘高谊大人外孙女一事,因并无谋害他人之心,刘大人也不予追究,亦罚银百两以示惩戒。至于叶蝉,念其所为皆是受父母指使,令叶家长辈带回严加管教。” 至此,吴芙蓉母女冒名顶替的事情算是完全落了幕。 彼时叶湘正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一边吃着猪蹄汤,一边听常凯绘声绘色的讲公堂上的情景。 581挺好 581挺好 常凯不敢与叶湘同桌而坐,膝上抱着装了一半核桃的簸箕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利用巧劲捏碎核桃,将碎核桃放到一旁的瓷盘上,让舒静和银杏将其中的果仁挑出来,装在白瓷碗里,以便一会儿叶湘要吃时取用。 常凯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叶湘说话,“以属下看,叶家对于认回少夫人并未死心,属下昨儿在街上碰到叶励公子,还听他大倒苦水,说叶家人正试图劝说他,让他来说动少夫人认回叶家人呢。” “叶励堂哥知道我的脾气,肯定不会答应的。”叶湘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猪蹄汤既便是去了油,天天还是腻的很,叶湘喝了两口就一脸嫌弃的把碗搁在了石桌上,伸手从白瓷碗里捻起一颗刚剥出来的核桃仁扔进嘴里,她随口问常凯,“你们世子呢?今儿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处理完事情?” 叶湘怀孕之后,府里管家的庶务和外头各产业的事情,全都由令狐方一手给包了,只不过平时他去前院处理完府里的事情,就会把帐本什么的拿回枫林院处理,像今天都到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回来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过呢。 “世子爷在前厅招待刘大人呢。”常凯直言相告,看着叶湘笑道:“少夫人您现在可是个香饽饽,叶家和刘家谁见您,不都跟狗熊见了蜂蜜似的,巴不得贴到您身上?” 叶湘惊讶的眨了眨眼,“刘高谊来了?就他自己吗?没让他家夫人或女儿、孙女儿的一起来?”她及笄时还请了刘香雪和刘芳晓的呢,若是要打亲情牌,刘高谊怎么会放弃让刘香雪和刘芳晓来跟自己拉关系的机会呢? 常凯摇摇头,道:“没有,属下早上就见他带了一车东西自己一人进的府,世子爷跟他在前厅聊了有一阵子了呢。” 叶湘想了想,轻拍了拍石桌“喂”了一声,示意常凯抬头,“你去前厅那儿看看他们聊完了没有,若是人走了,就让你们爷早点儿回来。” “哎!”常凯笑着答应一声,把手里装核桃的簸箕搁到石桌上,就起身往外走去。 只是人都还未出院门,令狐方就回来了。 常凯上前行礼,挤眉弄眼的笑道:“爷,少夫人正念叨您呢,您就回来了。” 令狐方听着这话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挥手让常凯退下,他转身进了院子,看到叶湘坐在院子葡萄架下,正低头捻核桃仁吃的可爱模样,他就忍不住笑,快走两步走过去,正迎上她抬头看来的目光,便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笑道:“核桃仁吃着玩可以,但是不能当正餐吃,知道没?” 叶湘正想找他,见他来便扒着他的手拉他在身边坐下,问:“刘高谊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令狐方笑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猜猜看他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叶湘看着令狐方的样子,不由高高的挑起眉。既然让她猜,就说明刘高谊做了什么出乎人意料的事,难道他不是来认亲的? 叶湘低眉沉思。 令狐方微微一笑,拿过石桌上的簸箕,动作极为自然的给叶湘剥核桃。 半晌之后,叶湘猜道:“他该不会是……来道歉的吧?”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令狐方笑出声来,“他说本想让楚氏带刘芳晓和刘香雪来看望你的,只不过刘芳晓和刘香雪自觉无颜见你,死活不肯来,他这才知道楚氏在你宴请她们时,曾数次逼刘芳晓带着叶蝉和表姐妹们一同出席,他也知道你并不是真失忆,而是真的不想认他这个外祖,所以只说了些对不起你娘和你的话,留下东西就走了。” 本就不是她真外祖,再加是楚氏数次逼刘芳晓带着叶蝉出现在她面前,让叶湘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只要记得刘家与刘芳飞有关,在刘家有难时伸手帮上一把也就是了,她才没有兴趣逼自己去亲近别人呢。 “对了,刘高谊送了什么东西来?”叶湘直觉想到的就是金银珠宝。 “都是吃的用的。”令狐方从袖袋里抽出张清单递给她,“东西我已经吩咐秦松了,一会儿就会送进来的。” 叶湘一看就是些天麻、当归之类的补药,还有四笼子共八只老母鸡,一大篮子的鸡蛋,一大盒子鸽子蛋,然后是一样各两对的各种鱼,什么鲫鱼,鲤鱼,鲈鱼、黑鱼应有尽有。 叶湘看着头皮发麻,不由又苦了脸,道:“就这些东西都够堆了一整车的了,后罩房里的那些蛋,我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呢,天气眼见着就热了,这边又送来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吃的完?” 令狐方抽走她手中的清单,转手递给一旁的牛大丫,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后罩房把那些东西理一理,给夫人留下吃七天的量,其它的东西都送到大厨房去,让厨房采买的婆子最近少买些东西,先把那些蛋啊肉啊的东西先吃了。” “是!”牛大丫带着几个丫头笑盈盈的下去了。 叶湘不满的噘着嘴,扯着令狐方的衣袖直问,“你看她们是不是在笑话我?” 叶湘难得这么孩子气,令狐方只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不由搂在怀里佯怒的轻哄,“谁敢笑话你,我第一个不放过她。”又摸着她的小腹问,“今儿宝宝乖不乖?” 叶湘忍不住宛尔,“孩子还小呢,现在怎么看得出来?” 眼见日头渐烈,令狐方扶了叶湘往屋里走,一边说起叶氏杂货店的事。 “草原是属于鞑靼人的,咱们的铺子在草原边上开一家是没事,开进草原深处却不可取,倒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合作加盟可以试试。” 叶湘抬头看他,“不进草原,对你安排暗桩不会有影响吗?” 令狐方笑着刮刮她的俏鼻,“小傻瓜,你忘了你夫君我已经辞官了吗?那些事情现在可不归我管了。” 叶湘摸着鼻子哦了一声,抬眼偷瞄着令狐方的脸色,发现他脸上没有半点儿不高兴,才反手抱住令狐方的胳膊,扬唇笑道:“那就让鞑靼人加盟吧,管他什么暗桩暗卫的都不关咱们的事,咱们的目的是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小财迷!”看着小娇妻脸上明媚的笑容,令狐方忍不住伸手将她整个搂进怀里,紧紧抱着,脸上的笑容也止不住的灿烂起来。 不能在战场上扬威又如何?不能在朝堂上一展宏图又能怎样?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当官一途,开个杂货铺,赚大把银子哄小娇妻一笑,不也挺好? 582终章生产 582终章生产 叶湘大概是这世上幸福的孕妇了,自孩子上身起不吐不晕不说,除了胃口变好和变得非常嗜睡之外,就跟正常人没两样。要不是她还知道要顾忌着肚子里的这个,走路都要健步如飞了。 挺过了严热的夏季,天气转凉时,叶湘的肚子眼见着就跟吹气球一般的大了起来。这天起床,叶湘站在地上,低头竟然看不到自己脚尖了。“令狐方!” 正在净房里洗漱的令狐方连滚带爬的冲出来,“怎么了?怎么?” 牛大丫金桔等丫头也呼啦啦的冲了进来。 叶湘哭丧着脸,看着众人道:“我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众人顿时哭笑不得,令狐方则捂着受惊的心脏差点儿没虚脱倒地,他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吓死他了。 牛大丫笑着安慰她,“夫人,您怀孕之后胃口大开,这应该是孩子长得太好了。” 叶湘低头看着圆滚滚的肚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上辈子看电视电影,六个月的孕妇,肚子好像不应该有这么大啊。叶湘想了想,咬着唇道:“要不,请个孙太医过来看一下吧。” 因为她怀孕太轻松了,以至于诊出有孕之后就没想过要请太医再给诊诊脉,之前还可以说是她吃的太好了,孩子长的快,可是现在她才六个月呢,肚子竟然就跟快生了一样,如果真是孩子长的太快了,就该要节制饮食增强运动了,这古代可没有剖腹产,她可不想因为孩子长得太大而难产。 令狐方才想回净房继续洗漱,闻言吓了忙冲进来紧张的搂着叶湘,盯着她的肚子,问,“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了?” 叶湘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脸担心的道:“肚子长的太快了,如果这里面装了两个还好,要是只装了一个,才六个月就长这么大,到生产的时候它该长到多大啊,我万一要是生不下来该怎么办?” 令狐方闻言猛然一惊,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他这才意识到叶湘的肚子并不是越大越好,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急忙派人去悄悄请了孙医正和擅长妇科的蔡太医来给叶湘诊平安脉。 为怕老夫人和老侯爷知道了会担心,叶湘还特地让人瞒着福寿院。 孙医正是侯府的常客,上次来府里还笑着调侃叶湘要多走动了,这回一见叶湘的肚子,神情顿时就凝重了起来,也不与蔡太医谦让,坐下就先给叶湘搭起脉来。 “咦?” 令狐方看着孙医正紧紧皱起的眉头,脸色一下就白了,“怎么样?孙大人?湘儿不会有事吧?” 孙医正只瞥了他一眼,也不吭声,示意叶湘换了只手来诊。 令狐方心知孙医正是怨他打扰他诊脉了,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焦虑,屏气等待。 良久,孙医正收回手起身,示意蔡太医上前,“老蔡,你来看看,是不是跟我诊的一样?” 蔡太医点点头,也不问孙医正诊脉的结果,只上前坐下,凝神搭上叶湘的手腕,半晌,又示意叶湘换了只手让他诊。 令狐方从不知道这一刻的时间怎么会这么的慢长,他也从来不知道孙医正和蔡太医怎么会这么的磨叽,他只觉得的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急过,他的心也从没这么害怕过。 “孙医正,蔡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夫人如何了?”一见蔡太医收回手,令狐方就再也忍不住了。 屋里侍立的一众丫头也全都提着颗心,之前一切明明都还好好的,叶湘自打怀孕以来就跟没事人一样,这都六个月了,要是现在有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一室的凝重中,孙医生和蔡太医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比出三只手指,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令狐方几乎要忍不住把这俩老头拎起来痛揍一顿的冲动了,他低声咆哮,“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孙医生笑骂,“臭小子,你瞎吼个什么劲?你媳妇儿的肚子啥事儿没有,就是揣了三个娃,你说你想怎么着吧。” 叶湘首先抓住了孙医生话中的重点,“三个?我肚子里的是三胞胎?” 令狐方傻傻的跟着重复,“三个?” 一众丫头们也都跟着傻眼了,可紧接着又都高兴起来,一个个欢天喜地的瞪着叶湘的肚子看。 孙医正欣赏着令狐方的傻样儿,一点儿没有说症状的打算,相对来说,还是蔡太医比较厚道,“下官与孙医正都诊出三胎之像,应该是不会有错了,县主这是头胎,怀的又是三胞胎,虽说身体康健,但仍有很大的几率提早临盆,而且生产时只怕也会艰难些,世子当早做安排才是。” 孙医生看着叶湘道:“你之前的身子调养得当,才让你怀上三胞胎也没吃什么苦头,这后面几个月只怕会很辛苦,只是再辛苦你也不能躺着不动,要多多走动,保持好心情,生产时才能顺利。” 叶湘感激的起身想向孙医生和蔡太医行礼,却被孙医生一把扶住,“你现在可是四个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等孩子满月时,多敬我一杯酒也就是了。” 令狐方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上前轻环住叶湘的肩膀,一脸真诚的道,“等孩子满月时,两位大人一定要赏光来喝杯水酒。”又冲牛大丫道:“大丫,给两位大人上茶。” 这时的上茶却不是真上茶,而是要给红包的意思。夫人怀了三胞胎,这对子嗣单薄的伯阳侯府来说,无异是一件天大的大喜事,自然要重重打赏。这打赏又叫做讨吉利,起缘于这年代的妇人生产不易,大夫诊脉之后就有主人家向大夫讨吉利一说。 牛大丫欢天喜地的去棒了两个厚厚的红封过来,笑嘻嘻的上前讨吉利。“两位大人,大吉大利!” 孙医生和蔡医生坦然接过红封,也笑着回了句,“夫人大吉大利,顺顺利利。” 令狐方打发王子芯去福寿院报喜,又问孙医生,“孙大人,可要去福寿院坐坐?” 孙医生摇头,“太医院还有一大堆事情待办,老夫下回再来慢坐,今天就先辞了。” 叶湘怀了三胞胎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伯阳侯府,老侯爷头一件事就是冲去祠堂给祖宗上香,令狐老夫人大手一挥——赏。 从身边侍候的丫头到看门打更的老头,全一个不拉的赏了五两银子,枫林院里侍侯的还一人另外再赏了两个红封,人人都欢喜地跟过大年一样,伯阳侯府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到了下午,叶守的仪仗一到伯阳侯府,叶湘怀了三胞胎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就传的全城皆知。令狐方因为有半年没有在朝堂上出现,寻常官员都当他失了宠,侯府的回事处倒是清闲了许多,但亲近的几户人家还是送了各式各样的贺礼来。 叶湘的月份已重,这些热闹都被挡在了枫林院外,自有老侯爷和令狐老夫人去应付,令狐方每天的任务就是陪着叶湘,每天盯着她吃,陪她去后院散步,再看着她入睡,只要叶湘双脚一落地,他就得时时刻刻的盯着。 叶守一听叶湘怀了三胎,就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早年放出宫的一个擅长接生和孕事的老嬷嬷给送到了伯阳侯府来。这嬷嬷姓何,原是侍候先皇时一位得宠太妃的贴身宫女,先皇去逝之后,那位太妃也跟着殉情了,这位何嬷嬷便被放出了宫。她原是隐居在京城郊外,叶守自打知道叶湘怀孕起,就派了皇家暗卫出去打听,真是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人。 令狐老夫人和令狐方其实并不放心用宫里的人,若非这何嬷嬷确实是个可靠的人,令狐方也不敢留下。皇帝毕竟一直忌惮着伯阳侯府,现在知道叶湘怀的是三胞也不知道会不会起什么心思。再说有令狐方杀路申鸣这一档子事儿在,皇太后会不会因为平乐公主守寡而对叶湘生出报复心思来,也不好说。医婆,奶妈什么的,令狐老夫人便让令狐方自已发动关系出去寻。 随着年关将近,叶湘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动也慢慢变得不便起来,离临盆还有两个月时,叶湘每天就只能半座着睡觉了,而且每天跑净房的次数也变得非常频繁,夜里睡前她都不敢喝水,可就是这样还是频频如厕,人眼见着就憔悴下来。 令狐方心疼的跟割肉一样,每天都要对着叶湘的肚子碎碎念:让他们少折腾娘亲一点,不然等他们出来,一定要打肿他们屁股。 眼见着叶湘的产期将近,整个伯阳侯府的上空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正月初一这天,令狐方和叶湘本该进宫朝贺的,令狐老夫人看着叶湘的那个大肚子都觉得心惊胆颤,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便提前命令狐方进宫跟皇帝告了假。 皇帝听到令狐方跑来见他就为了这事儿,当时还指着他笑骂,“是你媳妇儿快要生了,又不是你要生了,她告假就告假,你跟着起什么哄?” 令狐方当时回的是:“湘儿肚子里怀着三个孩子,她肚子太大了,微臣一刻不看着她,就心慌的不得了。” 当正月初一这天,令狐方陪着叶湘在屋子里转圈时,看到叶湘突然抱着肚子僵住时,心中无比的庆幸自己当时也跟皇帝告了假,不然叶湘选在这时候发动,府里祖父、祖母和他要是都进宫去了,她该多害怕啊? 这年月,女人生孩子就跟过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样。医婆和两个接生婆一早就已经被接进府里住下了,此时叶湘一发动,何嬷嬷和金二娘几个孕事婆子就将她扶进了事先改成产房的西侧厢里。 腹痛疼一阵歇一阵,起先还能容叶湘积蓄力气,吃两口东西,可等阵痛一阵紧似一阵时,叶湘的双手拉着自房梁垂下的两条白凌,痛的神智都慢慢模糊起来,时间在疼痛中变得无比慢长,何嬷嬷和接生婆的声音听在她耳里也像是隔了几山似的,听不太真切。 迷迷糊糊间感觉叶湘整个人好像被抱住了,她疲惫的睁开眼,才发现时令狐方,“你……怎么进来了?”声音虚弱的连她自己都不觉有些心惊。 大华朝的习惯,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 “我不放心你。”令狐方心疼的用袖子为她擦额上的汗,“别怕,我在这儿陪你,我们一起加油,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何嬷嬷阻止两人道:“世子爷,夫人现在要积攒所有力气生孩子,您不要再引着夫人说话了。” 令狐方点点头,以臂代枕给叶湘靠着,一只大手紧紧的握着叶湘的手,心疼的看着她,只希望有自己在,她能更坚强一点儿。 可叶湘私心里其实并不喜欢令狐方出现在这里,她觉得令狐方的出现反而让她变脆弱了,肚子里的疼痛似乎都被放大了数倍,让她忍不住痛哼出声。 也不知又痛了多久,接生婆突然欢喜的大叫起来,“开了,开了,夫人,您可以使力了。”接生婆欣喜的冲叶湘笑道:“您现在听婆子的口令,来,吸气,呼气……使劲,吸气,使劲……” 叶湘不知道自己的劲有没有使到对的地方,耳边听着接生婆的口令,只牢牢记住了何嬷嬷事先给她谱及生产知识,要生时,肚子一痛就要用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下体似有什么东西涌了进来,屋子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出来了,出来了,先出来的是位少爷呢。” 叶湘只来得及喘两口气,肚子又一阵巨痛,“还有……” “夫人别怕,您只管按刚才的节奏使劲就是,有婆子在这儿呢,会接住小少爷的。”另一个接生婆已经自动接替了先前那个的位置,大声安慰着叶湘。 似乎开了一个好头之后,接下来的两个孩子生起来的就异常的顺利了,叶湘感觉似乎并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就接连出来了。 何嬷嬷小心的托着新生儿的脖子和小屁股,笑着冲令狐方和叶湘道:“恭喜世子爷,恭喜夫人最后这个是位小姐,这可是真真的儿女双全呢。” 叶湘松了口气,整个人就跟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累的一动都不想动,她迷迷糊糊的合上眼,刚想睡去,猛然又想起好像没听到最后一个孩子的哭声,又一下睁开了眼,大喊:“孩子……” 本以为该会是很响亮的喊声,听在自己耳里却跟猫叫一样,也亏得令狐主一直守着她,才能听得清楚。 “你放心,三个孩子都很好,婆子们正在给他们清洗,一会儿包好了就会抱过来了。” 叶湘看着他,急的都快哭了,“最后一个……没哭。” 令狐方真怕她哭出来,连忙道,“有哭,有哭,小三是姑娘,哭起来也细声细气的,她哼哼了两声就不肯再哭了,屋里方才乱,你可能没听到,我听到了,三个孩子都好着呢。”令狐方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抚道:“你安心歇着,这里有我呢,我保证你一醒来就能看到他们,好不好?” 身上虽然已经累极,可被自己刚才那一吓,叶湘反而不敢睡了,她闭了闭眼,强撑着细声道:“我想看看孩子。” 令狐方刚想再劝她休息,眼角扫带着何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走过来,看到舒静和张仪儿的手上捧着水盆和干净衣物,他抚着她的头发温声说了句,“先让她们给你收拾一下,我去把孩子抱过来。”便起身让开了位置,让何嬷嬷她们帮叶湘收拾。 两个接生婆在用热水绞了帕子给孩子擦洗身体,旁边金二娘和另一个婆子手里,已经一个抱了一个,在擦身子的是刚刚出生的小三。令狐方刚才全副心神都在叶湘身上,此时看到身子瘦小的差不多也就只有他两个巴掌大小的女儿,眼眶就不由有些发热。 三个孩子也就刚出生时哭了两声,特别是小三,只跟小猫似的哼哼了两声,就再不肯哭了。她身子瘦弱,手脚都是小小的,全身的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就跟个八九十岁的老妪似的。婆子给她擦身子,也不见她皱皱眉头,眼睛紧紧的闭着,眉毛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小鼻子小嘴巴,小小的手握成了拳头都没有核桃大。 令狐方看的错不开眼,直到婆子给孩子擦好了身子,医婆上前速度极快的将孩子全身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再用大红色的缂丝包被裹好抱起,他才过去伸手,“给我抱抱。” 婆子们哪敢跟他抢孩子抱,闻言连忙小心的把孩子转到令狐方怀里,还细心的教他怎么抱孩子。 看着躺在怀里粉嫩嫩,软呼呼的女儿,令狐方只觉的整颗心都化了。 两个产婆见状便笑着夸道:“两位少爷和小姐虽然看着个头小了些,身子骨却都长得极好,婆子接生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谁家怀了三胞胎还能生得这么好的,只要府上细心照顾上一阵子,两位少爷和小姐肯定比那一胎生的孩子都要壮实了,以后也肯定会身强体健,无病无灾的。” 令狐方抬头去看那医婆。 医婆似知道令狐方要问什么,连忙笑着冲他福了福,笑道:“恭喜世子爷,两位少爷和小姐的身子骨确实都养得极好,并没见哪个有弱一些的。” 令狐方这才露出了笑容,让人赏了两个产婆和医婆每人二十两银子。 产婆和医婆得了重赏,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令狐方带着孩子去见叶湘,彼时,叶湘早已收拾妥当,靠着迎枕巴巴的等着他了。 “医婆给孩子们检查过了,说三个孩子都很健康,没发现有哪个弱一些的。”令狐方笑着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到她身边,又转身接过另外两个在床上排排放好。 三个孩子放到一起,还是能看出来大小的,两个男孩子看起来要略大一点,脸上有点儿胖嘟嘟小肉,相较之下唯一的女儿就瘦小得有些可怜了。 叶湘有些爱怜的亲了亲女儿皱巴巴的额头,“倒底是三胞胎,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包被里的小家伙却似不堪母亲的骚扰,她也不哭,只晃了两下脑袋,然后换个方向,偏头靠着包被继续睡。 叶湘看得都愣住了,半天都回不了神。 令狐方看着母女俩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牛大丫走来低声禀报,“世子,少夫人,老夫人、侯爷和太子殿下还在外头等着看孩子呢。” 叶湘抬头望向令狐方,轻声道:“你把孩子抱出去给大家看看吧。” “让金二娘她们抱出去吧。”令狐方转头吩咐金桔和银杏,“你们俩跟着,看好少爷和小姐。” 三个孩子才刚被抱了出去,屋外就响起一片欢呼声。 夫妻两相视一笑,令狐方接过何嬷嬷递上的锦被,将叶湘严严实实的裹好,又拿了斗篷盖住叶湘的头脸,这才轻轻抱起她,往正屋的内室走去。 轻手轻脚的将叶湘移到内室的床上,斗篷掀开,才发现叶湘已经睡着了。 令狐方坐在床边,看着她宁静的睡颜,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 叶湘发动时是早上巳时徐,现在却已经是第二天的寅时了。他以为他就要失去她了,催产的汤药喂了两次,都不见宫口完全打开,参汤喂了一次又一次……想起当时的煎熬,令狐方忍不住一阵后怕。 “以后咱们再也不生了……”令狐方轻声呢喃着,虔诚的在叶湘的额上亲亲落下一吻,身形久久未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