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门闺暖》 第一章 初见 初秋,片片绿叶在酝酿着,从叶尖处开始清浅的变黄,正如暖暖此刻的心情:些许愁绪、淡淡不舍和丝丝缕缕的疼、、、 “赵夏”想起这个名字不禁还是有点悸动,毕竟那是她第一个动心的人,他们一起曾经那样的合拍。 同学们都看出了他们的暧昧,大学四年,赵夏说,他们在一起总是很轻松、很快乐。只要赵夏看到她,目光总是尾随着她、、、、 “是不错,可是、、、”暖暖的心里升出一丝惆怅,可是赵夏虽好,暖暖却不能贪杯。因为赵夏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对他很痴情,暖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别人口中所谓的“小三”。 暖暖一直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向远方眺望,赵夏该来了吧。 天还是有几分燥热的,赵夏跑着跑着,汗就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滴。 赵夏心里滚烫滚烫的,暖暖说有话要跟他说,他也有,赵夏灼灼的目光向暖暖看去。 “暖暖!” “赵夏,你来了,” 暖暖晶亮的大眼睛盯着赵夏,让他的心不由的砰砰起来、、 “赵夏,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你的微信我已经删了,你和小敏好好的哈、、、” 暖暖说不下去了,她不能说我们结束了,因为他们无所谓开始;也不能说我们其实没什么,因为他们谁也不能否认两人的种种契合。 “暖暖,不!”赵夏伸手去拽暖暖的衣角“听我说,我已经……” “赵夏!暖暖!“ 暖暖抬起头,不知何时,小敏已经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盯着他们了, “我走了!“暖暖心里叹了口气,这样恶俗的桥段她居然也经历了, “暖暖!”赵夏急了,伸手就拽,可是暖暖已经快速的走到了前方, “暖暖!”赵夏大喊。 暖暖觉得今天这样,太难堪了、、、 ”暖暖!“随着赵夏声音逼近,暖暖加快了步伐, “三人对质什么的简直太恶俗了!” “啪!”手机掉了!暖暖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头去拾。 “砰!”,“暖暖!”伴着刹车声、碰撞声,还有赵夏撕心裂肺的喊声! 暖暖只觉一阵剧痛…… “暖暖!醒醒!” ”暖暖,不要睡!” “暖暖,我跟小敏说清楚了” “暖暖!暖暖!”…… 暖暖的目光开始模糊,耳边风呼呼的,隐约有人在喊,然后,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快、快,二奶奶要生了!”随着大丫鬟秋渠的喊声,旁边的婆子次第过来,大家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 暗房是早就准备好的,虽然这三进的房子有点小,但是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林二爷,林二奶奶外调苏州郡的这个小县,虽说一切从简,只林二爷贵为国公府二公子,李氏也是世家大族,大家贵女。世家底蕴这会儿就显出来了,早多天就已经妥当了。 且不说爱女心切的李老夫人早前就把她身边的老人乔嬷嬷送来了,就怕她发动了,身边没个明白人。 身边有梅兰竹菊四个伶俐的大丫鬟,虽然是第一胎,不过李氏很是放心。 大家是知晓就在这几天会发动,所以急是急了点,却一点不慌乱,众人按照林氏事前的安排,各司其职,一点儿也不慌乱。 暗房里一切有序,除了一直在旁边转来转去的林二爷。 众人忙碌一番后,才发现林二爷不知何时随着二奶奶一起进来了! “哎呦,二爷,这产房您可不好进来,这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您怎么能进” 暗房门口传来温柔的声音,伴着一阵脂粉味,进来一位富态圆润的女子。 看着不像是大丫鬟,身量娇小,五官秀丽,一身盈白的皮肤格外引人,在这忙碌且灰暗的产房,她那身浅绿色的裙子越发衬得人温润起来。 林二爷抬起头,眉头微皱,刚准备出声呵斥,想起妻子的话,别开脸,也不理她。只探头看向林氏,倒将一肚子想嘱咐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林二爷默念“呦呦,你疼不疼”这样一息后发现李氏没有回应,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将话说出口! 李氏一阵疼痛结束,发现自家一向镇定自若的夫君,瞪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深觉好笑。 一阵腹痛袭来,她轻吸一口凉气,“夫君,你快出去”。 “呦呦!”林二爷喃喃的喊了一声,李氏脸一红,这个小名平时只在无人处,夫君才喊,这样的情状,可见今天是乱了分寸了。 她一瞟向她走来的那抹绿, “刘姑娘,这里是产房,你就不要进来了。王嬷嬷,你送刘姑娘回去吧!” “二爷,您也不要在这里,妾身没事,您到书房去坐坐吧” 林二爷紧攥二奶奶的手不放,“呦呦,让我在这,不看着你,我不放心呐!” 王嬷嬷走上前去,挡住刚要靠近林二爷的刘姑娘“刘姑娘,老奴送您”说着就恭谨的搀着刘姑娘向门外走去。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往暗房跑,又不是咱们这些奴婢,还一口一个二爷,当自己个是谁呢!”秋渠嘟囔着嘴气呼呼的道。 “秋渠,你说什么呢?二爷二奶奶都在这儿,你怎么能编排人家表小姐呢,照顾好奶奶就是,别胡说!”大丫鬟春意瞪了一下秋渠,也顾不上去看秋渠那张皱起眉的脸,此时二奶奶李氏已经过了阵痛了,王嬷嬷赶忙让秋渠把一直温着的吃食端上来。 一碗燕窝下肚,李氏推开林二爷又递过来的鸡汤,“妾身不喝了,二爷你出去吧,有事妾身喊您!” 林二爷刚想推却,旁边送刘姑娘回去的王嬷嬷刚好返来“二爷快出去吧,不然传到京城,要是……” 林二爷脸一沉,刚想拒绝,李氏拽了拽他衣襟,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恳求,林二爷心一软“呦呦,放心,有我!” 顿了一顿,“我就在外面,你要是疼就喊一声!”说着一转身就走。 李氏扯着嘴刚想笑,只听“嘭”的一声,林二爷把自己结结实实的摔了出去,不等李氏出声,李二爷已然起身,僵着一张脸,出去了。 屋里的众人这才敢露出笑容。“二奶奶,看到姑爷对您这么好,老夫人就放心了!”一旁一个穿着深色仆服,头插银簪,样貌普通的嬷嬷道。 “乔嬷嬷”二奶奶这阵子缓过劲来了,握着边上乔嬷嬷的手,轻声说“嬷嬷,我想母亲了!” “二小姐,老夫人也想您,日日都想!”李氏眼角噙泪,刚想说什么,肚子又是一阵疼,乔嬷嬷见状,赶紧招呼边上的婆子。 “嬷嬷,宫口开了两指了!”边上的接生婆子道 “啊!”李氏痛呼,声音很是痛苦! “呦呦!呦呦!你怎么了!呦呦!” 扒着窗的林二爷坐不住了,直接要往产房冲去。 “哎,二爷您别进来!”乔嬷嬷阻道。 “嬷嬷让我进去,呦呦怎么了!” 王嬷嬷这会儿怎么也不能让林二爷进,刚才进来被林夫人的外甥女刘姑娘看到,用二奶奶还未发动二爷只是进来看看打发了,这光景再进来,找什么藉口?虽说内宅被二奶奶管的铁桶似的,但是这会儿正忙碌,不定哪里就出幺蛾子了小心点儿总没错! 这厢王嬷嬷一边劝着林二爷, 那厢产房一阵欢呼, “生了,二奶奶生了!” “太好了!二爷,二奶奶生了!”王嬷嬷一把老脸上笑开了朵菊花, “二爷,您等会,等暗房清理好了,您再进去” “二爷,二爷!……” 王嬷嬷见喊了半天,没人应。 一抬头,往常钟灵毓秀的林二爷,脸上居然露出傻兮兮的笑来! “该死!怎么编排主子了!”王嬷嬷赶紧打消自己心里冒出来的念头,看着林二爷没了要闯的念头,快步走入暗房,里面已经清理干净了。 乔嬷嬷口里念着佛,“二小姐,小小姐可真心疼娘,一个时辰就落生了!一看就是有福的!” “嬷嬷,她怎么不哭啊?”李氏焦急的探着头,挣扎着就要起身。 “二奶奶,小心身体,您别急!” “是呀,二奶奶,别急” 产婆利落的在刚出生的小娘子的屁股上“啪!”的打了一下。 暖暖只觉一阵疼,委屈的一撇嘴,想问问是谁打她,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一串串的“哇哇”声! 暖暖急了,想问问怎么回事,出口的是更多的“哇哇”声。 暖暖努力的拍打,手脚感觉不协调,眼前也一阵朦胧。 “呜呜……”怎么回事么?暖暖这回是真伤心了! “嬷嬷,怎么回事啊,轻点啊,你看囡囡都被打疼了,快抱来给我!”李氏急了,挣扎就要起来。 王嬷嬷赶忙接过产婆手里的小婴儿,小心的抱给李氏,暖暖使劲的睁大眼睛,这到底是哪里?怎么回事? 眼前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正温柔的看着,朦胧中,暖暖发现好眼熟,瓜子脸,柳叶眉,这些形词儿都不足形容这位美人儿。 “神仙妃子”暖暖脑子里跳过一个词儿。 “囡囡看什么呢?”李氏爱怜的亲了一口暖暖,“奶奶,小姐刚出生,还不怎么看得远!” 暖暖一惊,她这是?…… 李氏轻抚暖暖的小脸蛋,“囡囡真好看!” 暖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美丽、温婉,好眼熟! “妈妈!”暖暖一惊,这不是二十年前的妈妈么?她很久没见妈妈了,自从妈妈移民澳洲,暖暖就不和她联系了,暖暖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可是看到这么年轻的妈妈,暖暖只觉得眼酸。 “哇!”伴着有一阵哭声,王嬷嬷接过李氏手里的暖暖。 “奶奶歇歇吧,我把小姐抱给二爷看看!”李氏也觉得累了,点点头,缓缓睡了。 “二爷,您瞧小姐长得多好呐!”王嬷嬷把暖暖抱到林二爷面前,林二爷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僵着身体,不敢用劲儿,把暖暖看了又看, “嬷嬷,囡囡真是玉雪可爱!”男性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暖暖呆了,这不是爸爸的声音么? 暖暖使劲向上看,想抬起头,无奈婴儿的头太软,根本使不上劲儿。 “二爷,小姐想看您呢!”王嬷嬷凑趣道。 “好,我的好囡囡!”林二爷把小暖托高一点,仔细的看着小暖,真是越看越喜欢。暖暖盯着眼前的人影望,虽然是人影儿,可是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爸爸,这是没有患抑郁症的爸爸。自从妈妈走后,爸爸就患了抑郁症,经常离家,甚至在暖暖十岁的时候,再一次离家出走后失踪。 曾经有过短暂幸福的一家三口,就只剩暖暖一人形单只影。 暖暖眼睛一热“这是爸爸!”如果能这样重来一次,不论在前世今生,暖暖愿意! “哇!”林二爷怀里的小婴儿又一次大哭起来, 林二爷听着女儿的哭声,只觉圆满, 第二章 小棉袄 大夏苏州郡小县,京城赫赫有名的玉面探花林家二爷,正一脸谄媚的蹲在林二奶奶床边,一脸笑容,盯着床上的小婴儿。 “二爷,囡囡的名字您想好没?” “嗯,暖,小名暖暖!” “暖暖,好名字!”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林二爷,翻遍经史典籍,求而未果后,在听到萧嬷嬷那句“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的俚语后灵光一闪,取名暖暖。 林二爷跟二奶奶讲暖暖小姐名字的得意之处,林暖暖却顾不了这么多,刚睡醒的她正在咕噜咕噜的吃奶。 “嬷嬷,你看暖暖小姐真乖啊,多会吃!”秋渠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都说刚出生的孩子不好看,咱家小小姐怎么就这么标志,这么可爱呢?”这话秋渠只放在心里悄悄的感慨,她可不敢再感慨,两个嬷嬷都不许她们使劲夸孩子,说是乡下孩子取贱名,孩子会长得好,到她们暖暖小姐这儿,招娣,翠花,大妞这些当然是不可能取的,嬷嬷不允许下面人嘴上不停的夸,即使小姐真的很可爱,很好看,也不能说。刚刚她那句“真好看”了可是害她吃了排头了。当然,这众人中可不包含林二爷和林二奶奶。林二爷不必说:每天“暖暖真乖,暖暖真好看”跟吃早膳,吃午膳,吃晚膳”这样的每日必备的,林二奶奶呢,都不用说,双目含情脉脉,恨不能十二时辰盯着小暖暖, 暖暖吃奶打个嗝,惹她一笑: 暖暖打个呵欠,惹她一笑: 甚至于暖暖因为出恭憋红了脸,也能惹她一笑…… 林二奶奶和林二爷身体力行的表现了什么叫做“有女万事足”! 一众婢女和两个嬷嬷早就见怪不怪了,况且林二爷和二奶奶这样欣喜也很合乎常理。不要说两个主子,就是她们在二奶奶怀上时,也每天要念几次佛,感谢一下佛祖,实在是二爷二奶奶太不容易了。 提起京城林府,不说京城无人不识,就是放眼整个大夏朝各个州府,达官贵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不提,林家家祖跟大夏元帝同生共死,帮着元帝打下这大好江山,就说现任林琨林国公这一门:母亲长公主娶妻薛氏,今上亲封“荣华郡主”,膝下两个子。林家大郎林宇恒,是西南的大将军。 林家二爷更是在未到弱冠之年就金榜题名,得了“少年探花”的美誉。这样年级的探花,在大夏朝是不多见的,更遑论还是勋贵之家。 林宇泽,林二爷可以说是林老夫人最得意的孙子。 林二爷林宇泽是林家二郎的骄傲,深得父母兄长看着,只除了三年前执拗娶李氏这件事。 当年,林宇泽在陪母进香时无意见到李氏时惊为天人,非卿不娶。弄得林夫人大为火光。 论门第,两家倒也门相当。只林夫人不同意,确也是事出有因,只因着林家和李家的一桩陈年旧事早已反目。 故而林李联姻,林家反对,李家也不情愿。 无奈林二爷坚持“非卿不娶”。最终不论情愿与否,林家三媒六聘,李家十里红妆,面上风光的让这一对“京城探花”和“京城才女”喜结良缘。 李氏本以为婚后,侍奉双亲,友爱妯娌,慢慢让公婆认可,那料得结婚两年无子。 林老夫人倒是无话,林夫人却无法忍受,林家二郎本就是她最值得骄傲的儿子!她可以让林宇泽娶李氏进门,但万不可坐视儿子无后。故而林夫人赏了身边的最得力的嫣红过去。岂知李氏明面答应,却在背后吹风,嫣红进馨语院几个月,林宇泽视而不见,林夫人一气之下罚跪李氏祠堂致李氏晕倒,使得林宇泽与林夫人差点反目,幸而老夫人出面,让林宇泽外放,由林国公给林宇泽谋了小职至苏州郡一小县,也算是小惩了。可惜了林二爷“玉面探花”,本应该入翰林,将来出阁拜相也未可知。 以上均来自林暖暖在吃睡之余,得自秋渠的“胡说八道”。秋渠说完后又挨嬷嬷的一通排头,暖暖自动忽略,想着想着,暖暖甜甜的笑了。 “奶奶您看,小姐又笑了!”秋渠又一阵喊,惹得边上的嬷嬷又想动手,这才赶忙抱紧头,“嬷嬷我错了!”李氏微微一笑,她挺喜欢秋渠这脾性,爽直却不天真。但是,李氏皱了一下眉头,可这性子是有点冒失,差点就吵醒了她的小暖暖。 没错,暖暖就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孕,京里的太医、名医,都诊断她体寒,极难受孕。灰心绝望之下,她接受婆婆送来的通房,想着她李青浅命该如此。约是她与林宇泽恩爱非常,惹得天妒。谁曾想林宇泽不愧是她李青浅爱重之人,不仅对嫣红视而不见,还在嫣红花枝招展的去书房为他红袖添香时,罚她去了洗衣房。更是在她被林夫人罚跪时,为了维护她和林夫人差点反目。读书人讲究“百善孝为先”林泽宇尤甚,可就是这样,林宇泽还是站在了她这一边,李氏越想,就越觉得,甜意上涌“得夫如此,妇复何求!”这一年多,在苏州郡小县这个小小的三进院子里,李氏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可能就是这种知足的心态,让她有了暖暖这个乖宝。“感谢上天恩赐”李氏心里默念毕,凝神看了看林暖暖,自觉眼、眉、鼻、唇,无一不好,无一不美。不自觉的她又亲了亲暖暖。 刚吃饱的林暖暖,不待打个饱嗝就被李氏这样温柔的亲了又亲,只觉得浑身好似熨过,真的是无处不舒服。唯有笑表达。她不知道别的小婴儿出生两天会不会笑,反正,她不想隐瞒她的笑,她也不怕父母亲会觉得怪异,毕竟,他们发自内心的爱,和温暖的眼神,不容许林暖暖的猜忌,认为他们会将她当怪胎。 婴儿的世界很简单,无非吃喝拉撒,当然林暖暖比别人自带一个暖心神器。简直是通关神器,百试百灵。 在林暖暖顺利完成父亲母亲期待的目标,左手一本书,右手一支笔后,她就不想时刻待在床上了,虽然她醒的时候少。但是她每次一醒就望着外面,“小暖暖,你要干嘛?”李氏逗着暖暖。暖暖就盯着李氏看,扯着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这时候李氏就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喜欢,赶忙让丫鬟抱着遛遛,两个人无任何语言交流,居然配合的天衣无缝。 “二爷,您最近都瘦了,我给您熬了汤,您尝尝。” “刘茉柔,你怎么来了”“二爷,最近二奶奶辛苦,忙着照顾小侄女,也顾不上你,我想着毕竟咱们是表亲,我在这里住着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就到厨房给你熬了一碗参须红枣炖鲈鱼。表姑说你最喜欢这汤了,您尝尝。” “你回去吧,我稍后用膳” “二爷,这是补气养血的汤,您看您最近都瘦了”刘茉柔扭着腰,身着淡淡的粉色长裙,头簪一颗硕大珍珠嵌头,极细银丝拉成几股细丝垂髫下来,正好跟耳上的珍珠坠子形成次第,配着她盈白的皮肤和秀气的脸,倒有了几分清秀丽人的皮相。 林宇泽正待拒绝,待看到她耳上发亮的珍珠,想起这是她母亲带过的物件。心里了然,这一定是林夫人所赠。一时思绪飘远,想起往事。 之所以,到这个小县来,除了因为李氏素喜江南风姿卓秀,也与他对去年顶撞母亲后,心有不忍,所以婉拒吏好友他去苏州郡的美意,来这郡中一小县,当这七品的芝麻小官。 “二爷,二爷!您在想什么呢?我花了一个时辰熬的,您看手都被鱼刺红了”刘茉柔的声音当真音如其名,可称得上温柔似水。当然,林二爷买她她的帐的话,许会这么以为,不过,偏偏不凑巧,林二爷厌屋及乌,听到这声音只觉得矫揉做作。 “你回去吧,稍后我会喝!”林二爷强忍厌恶,只当给林夫人面子。 刘茉柔一愣,缩回她娇嫩的双手。那两只纤纤玉手指甲损了两个,指头还有红痕,这任谁看了都得要起怜香惜玉的心思呀。可是,表哥,却熟视无睹…… 刘茉柔深吸一口气,忍下上涌的失落,轻抚了一下耳边的珍珠坠子“二爷,表哥,这一年,茉柔给您和表嫂添麻烦了!所以,茉柔就想尽尽自己的心。本来想给表嫂做的,可是听说表嫂居然自己亲自带孩子,茉柔不知道,哪些吃食表嫂忌讳,就没敢做。想着您最近也劳累,就想让您补补!”刘茉柔眨了眨眼“表哥,您就这么讨厌我吗?”说话间,眼泪就滴了下来。 “刘茉柔,”林宇泽素来不喜和其他女子说话,他能耐着性子听到这儿,已经算是极限了。“你走吧,等会会吃。” “二爷,”刘茉柔抬起低着的头,双眼经过那滴泪的滋养,立刻水润起来“二爷,表哥,您知道表姑妈让我来这里所为何事,可我不愿,也不想给您跟表嫂添堵,我准备一个月后就回京了,表哥,就算是我临走之前的心愿,您,您就尝尝吧!”说完,刘茉柔低下头,拿着帕子轻轻抹了抹眼睛。伴着一室温柔的嗓音再配上一个温柔的女人,一般情况之下,男人的保护欲都会暴增,无关风月,只因本性。 当然,这是一般情况之下的一般人,不包含林二探花。 林宇泽早就厌烦,听她说要走,心内只觉得一阵轻松,想着虽然自己不假辞色,刘茉弱出现,终归让李氏添堵,以前想过很多借口让她回去都未果,现在居然自己要走了,这可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好吧,喝完你走吧!”林二爷急于摆脱刘茉弱,拿起汤碗,勺子都不要的直接喝起来。 “二爷,您慢点!”刘茉弱脸上抖得明亮起来,声音越发温柔“二爷,汤都洒衣服上了,我帮您擦擦!”说着就拿起拢在袖子里的手帕,带出一股香,贴着林宇泽擦拭起来 “你滚开!”林宇泽喝着汤时还没觉得怎么着,刘茉柔这一贴过来,他马上觉得不能自己,“不好!”他情知自己中招了,却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发现眼前的刘茉弱变成了李氏“呦呦!呦呦!”林宇泽呼吸越发急促,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李氏在一起了 林宇泽头越来越低,面前的刘茉柔是那么美,不,李氏是那么美。 眼看着林宇泽就要靠近自己,刘茉弱的心一阵乱跳,想着自己爱慕已久的人这一刻终于肯温柔的看着自己,即便叫的是李氏,她也高兴,想着想着。刘茉柔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 第三章 笑颜 林宇泽,林二爷人生中少有的这般狼狈,他不甚清明的思绪里,一片混乱。感觉自己遭了算计,又敌不过积压了几个月的对爱妻的渴望,他自觉得,欲望排山倒海而来,尽似一刻也等不得!他再一次咬了下舌头,嘴里满是腥味却一点不觉得痛。 林宇泽只觉得自己要爆开了,他一把抓住面前的刘茉柔,只觉得李氏今天格外柔顺。 刘茉柔哪经得起林宇泽这样的一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心跳的控制不住,眼看夙愿就要达成,刘茉柔心花怒放,居然有别于她平时娇柔低吟的朗声一笑。可能是太高兴了,或许是心慕之人就在眼前,她居然发出了,娇纵的近乎婴儿的笑声。 刘茉柔吓人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的声音幸福的自己都陌生“二爷,不要怪我,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从未期盼成为你妻,我知道不配,可是我只想常伴你身边,为婢为妾,我都不悔!可是,二奶奶太精明,我在这都一年了,能和你见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若这次不行,等二奶奶出了月子,我就更没机会了!”“二爷,我只想常伴你左右不求名分” 刘茉柔边想着,边觉得自己深明大义,她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不求名分,她只是爱慕表哥,多年的心愿只愿常伴君侧,为什么,二奶奶这么不容人,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也要霸着表哥。难道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虽然生了,却是个女孩,居然还不想着给表哥纳妾,只知拈酸吃醋,哪里配得上表哥! “表哥”刘茉弱沉浸在林宇泽的怀抱,伸出双臂,想拥紧他。 “哎呦!”随着一声巨响,刘茉弱应声倒地,边上的茶几上的两个花瓶纷纷倒地。 “二爷!你怎么了!”刘茉弱忍着剧痛,诧异道 “暖暖!暖暖!我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这么做!”林宇泽压住身上异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邱泽!邱泽你进来!”林宇泽大声嚷道 “表哥,二爷!”刘茉弱急了,怎么这会儿想到暖小姐了?她忍着疼痛起身想抱住林宇泽,被林宇泽狠狠一推,林宇泽本就难受,一身的火没处发,这次用劲比刚才的还要大! “二爷!”小厮邱泽喘吁吁的跑进来,他今天吃错东西,一趟一趟的跑肚。待进到房间后,愣了一愣。 “二爷”邱泽低着头,不敢去看地上躺在花瓶碎渣里的刘茉弱,向林二爷行了一个礼 “邱泽,把刘茉弱绑到杂物房,等二奶奶处置后,派人送她回京!” “是,二爷!”邱泽低着头,也不看刘茉弱,“刘小姐,得罪了!”说着把她双手反剪着,扭着她出去。 刘茉弱一脸死寂,多年夙愿终成空,她扭头看了看林宇泽,挺拔的身材,因为暴躁,白皙的脸上一片红潮,非但没有让他狼狈,配着他微眯的凤眼,更显得撩人。 “不到了,终究是得不到了!”刘茉弱垂着头,脸色苍白。 林宇泽强压着火,一路疾驰到净房,不待小厮打来热水,就着冷水,一瓢一瓢的冲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上的火终于消了,可是他的怒火蹭蹭直冒!刚才,他真的想杀了刘茉弱!居然敢暗算他!还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林宇泽喝两杯凉茶,心情才渐渐平复。 李氏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件事,必须要跟她说清楚。 就在林宇泽想着怎么跟李氏说这件事时,王嬷嬷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李氏听了“奶奶,都怪老奴大意了,居然让那个刘茉弱钻了空子!”王嬷嬷一脸的惭愧,觉得没脸见李氏。 “嬷嬷,没事。这件事出来,正好将院子里的下人清理一下。”李氏微微一笑,“嬷嬷,你去帮乔嬷嬷收拾收拾,把给母亲的东西再规整一下。” “是,奶奶!您自己也休息休息。暖暖小姐您也不能经常抱,主意身子!”王嬷嬷抚了抚李氏的头,慈爱的望着李氏“小姐,咱们终于苦尽甘来了!”她一激动,就用了旧事时的称呼。 “是呀!”李氏顿了顿,看了看正睡的香甜的暖暖,“嬷嬷,我现在真的是有女万事足了!”“奶奶,小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您看她这一出世,把您多年的毛病还给带好了,前几天的黄大夫说了您现在啊,已经全好了!这都是小小姐带来的福气,明年再带个小少爷,奶奶您就更好啦!“王嬷嬷想得更加深远起来。 ”我呀,现在不想那么多,就想着好好带着咱们小暖暖,别的不管了!“李氏摆摆手”你去吧,好好帮着乔嬷嬷收拾,母亲、、、、唉,是我不孝!“ ”奶奶,这不怪您,您、、、“王嬷嬷看到李氏摆了摆手,不再多说,服了一下,下去了。 李氏看着暖暖的睡颜,陷入沉思。王嬷嬷说暖暖是她的福星,李氏也这样想,不过不是因为她的病,”呵呵“李氏缓缓躺下,轻拍着暖暖,因为初得女太高兴了,这一阵都忙着照顾女儿了,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就连喂奶,李氏也不假他人之手,早就选好的奶娘,只在平时帮帮李氏照顾暖暖,喂奶什么的,完全用不着,主要是李氏舍不得女儿,暖暖这个小丫头嘴刁也是一方面。 ”这个小丫头,真是玉雪聪明,只吃过我的奶,别人就不要了“李越想越觉得好玩,那天林宇泽心疼李氏产后虚弱还要喂奶,就把暖暖报给奶娘,这个奶娘是京里,李氏的母亲李老夫人亲自挑选的,长得白净、健壮,为人也很文静,李氏那会儿正累就没有拒绝,那里知道,暖暖这个嘴刁的小丫头,是怎么也不肯喝奶娘的奶,弄得奶娘诚惶诚恐的,生怕主家不要她。林家现在虽然住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可是奈何人家林二爷家底丰厚,二奶奶当年的嫁妆也是”十里红妆“而且,家里唯二的两位主子,对下人很宽和,出手也很阔绰。这样的人家在京里,都难寻。幸好,李氏也未责怪,自己喜滋滋的接过来,只让她以后帮着照顾小姐。 暖暖眼睛微张,多少年没有做小孩子了,感觉还真是不错。就是这个觉也实在是多,吃完奶不久,她就又困了,果然小婴儿什么的,真的是吃吃睡睡的存在。 李氏见暖暖醒了,以为暖暖又饿了,轻轻的抱起暖暖,准备喂奶。暖暖别过头去,”老妈,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就是吃货也不能,眼睛一睁就吃,眼睛一闭就睡好不好?我们婴儿也是有个性、有思想的好不好?” 暖暖想着想着就准备翻一个白眼,奈何颜值太高,年纪又太小,翻白眼什么的,难度真是很大,这不,暖暖用劲太小,就把翻白眼做成了一个萌翻了的瞪眼睛。李氏只觉得,她家小暖暖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漂亮的女娃娃。这一刻,李氏的心里只有暖暖,至于书房里的那些糟心事,李氏是忘得一干二净,再说,对于林泽宇,李氏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们经历的可比一般夫妻经历的多。对于林宇泽,这点信任没有,李氏觉得是对林宇泽的侮辱。只是没想到,刘茉弱居然能使出这种龌龊的手段来,毕竟也是林夫人的娘家人,虽然林夫人对李氏平平,还曾经一度想塞人,但是,这并不妨碍,李氏对于林夫人的尊敬,林夫人除了在林二爷的婚事上进行过阻挠外,可称得上是一位好母亲,况且,这也不算错,本来婚姻就是“父母之命“么! 暖暖睁大了眼睛”母亲,快来跟我玩耍“,李氏好像看出暖暖的心思”小暖暖,母亲现在来跟您玩!“她拿起边上的秋渠缝制的布老虎,逗起暖暖来。暖暖很识趣呀,咧着嘴歪出一个似笑非笑来,毕竟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还脸部表情还不太协调好不好。 ”哈哈,我家暖暖就是聪明,那天我说暖暖笑了,你们都说不是,怎么样?暖暖会笑吧。“林二爷一进房间,就看到了爱女那个勉强能算的笑容, “看,还吐泡泡呢!“林二爷更加兴奋了。暖暖在心里悄悄的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父亲,“明明就是口水好不好,我这样的小淑女,怎么可能吐泡泡?“喂,前世今生都叫林暖暖的这位小婴儿,你才值得鄙视好不好,明明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学人家小婴儿卖萌呢,你看把林二爷给稀罕的,简直降低了大夏朝探花的水平,好不好! 暖暖和弱智老爹互动了一把后,就困了,这个小身板,目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喝奶跟睡觉。提起喝奶,林暖暖很开心,前世今生,终于一尝所愿,以前小时候,周围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吃着妈妈的奶长大的,她不是,她是喝着牛奶长大的,妈妈喂奶什么的会影响身材,是的,妈妈的身材多少年如一日的好,岁月在她脸上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什么都要求完美,可是、、、、林暖暖心里微叹一口气,在睡着的前一刻她在心里不要脸的想:“这样真好!我就是小婴儿...” 林宇泽眼看着林暖暖睡着了,在李氏嗔怪的目光下,还是亲了亲暖暖的脸颊,嗯,真是可爱! “二爷,让暖暖睡吧!”李氏无奈的劝道。 “好!”林宇泽不舍的放开暖暖,“你辛苦了!”“二爷,妾身不苦,妾身高兴!” “呦呦,谢谢你给我生了暖暖这么可爱的女儿!”林宇泽拉住李氏的手。 “二爷,妾身应该谢谢您!”李氏双眼含情,“谢谢您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谢谢您对我们母女俩的爱护!” “傻瓜!”林宇泽拉着李氏的手,“我曾经许诺一辈子会对你好,就会一直这样做!” “二爷,我~”李氏顿了顿,“没能给您送个儿子,您...” “不要这么说!”林二爷佯怒,“让咱闺女听到,她该生气了!” “今天的事情,你知道了?”林宇泽顿了顿,还是觉得有点噢难堪。 “我不知道,她居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娘子,对不起,今天差点着了刘刘茉弱的道了!” 李氏的双眼闪过一阵晦涩,“夫君,这不怪你,要坏就怪妾身没有管好家宅,害得您遭人暗算了!”李氏说着,眼角噙泪,她真的很后怕,听下人讲述,刘茉弱用的那个药,真的很霸道,如果真的让她得逞,李氏真是死心都有,虽然,林宇泽是无辜的,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无疑就会成为横亘他们夫妻二人心中的一根刺。 “索性,夫君毅力过人!”李氏边说着,边崇拜的望着林宇泽,林二爷。 “这要归功于咱们暖暖!”林宇泽缓缓的道, 他是不想把暖暖和这件龌龊的事放在一起,但是想到那件事,觉得也想跟妻子分享, “暖暖,真的是我的福星啊!” ps:作者有话说今天第三天更文了,暖暖還是個小婴儿,我的文也处于在嬰兒期,不过各位看文的客觀,我會變成小仙女的,求收藏、求推荐呢....嘿嘿,害羞、捂臉遁走。 第四章 闹夜 “是呀,暖暖真是我们的福星!”李氏听完林宇泽的讲述,感慨道。 “娘子,我们有暖暖就够了,你不要瞎想!”林宇泽握住李氏的手,“比起儿子,我更喜欢暖暖!” “比起儿子我更喜欢暖暖!”朦朦胧胧中,林暖暖听到了林二爷的这句话,一时只觉得,五脏六腑,哪处都是无比的服帖。 林暖暖想起前世种种,她的爸爸和妈妈因为生不生儿子的纠缠争吵,他们因为这样那样,林暖暖知道不知道的误会而远离,最后以妈妈移民澳洲,爸爸出走而结束。 大家都说林父林母太过相爱,所以眼睛里都揉不得沙子,分开后也始终走不出来。 暖暖不这样看,她只觉得林父林母太过不成熟,也没有责任感,他们是逃避感情,一个远遁国外,一个离家出走了。个个潇潇洒洒,却都没有想过林暖暖的感受。 林暖暖在林母离婚,林父出走后,先是跟着着奶奶生活,奶奶因为只有林父这一个遗腹子,对林父寄托了很多希望,林父离家出走,她本人又重男轻女,使得林暖暖过了一段很是郁闷的生活。 怎么郁闷法?就是也给你吃,也给你穿,也送你上学,别的,比如慈爱的眼神,基本为零。诸如祖孙间的相濡以沫,暖暖从来不懂,更别提家长里短,温馨的互动,那根本没有。奶奶的眼神是质疑的,对暖暖任何事情的质疑,这让暖暖很多年后都不太习惯别人对她的凝视,因为那样总会让她觉得拘谨,让她觉得是不是她哪里又做错了、、、 祖孙之间的相濡以沫“”基本不要想,暖暖其实很害怕跟奶奶独处,因为她要不就不说话,在暖暖写字的时候用忧郁的目光注视,且目光深邃,接着就长叹一口气“跟你爸爸学习的时候,一模一样啊!”也不待暖暖接话,再长叹一声“唉,你要是个男娃该多好!家里也不会是这样了!“ 这个时候,暖暖就恨不得,把头直接钻到桌子底下,爸妈离婚暖暖有什么错?爸爸离家暖暖有什么错?不过奶奶不这样想,她觉得暖暖如果是个男孩子,家里的这些事情就都可以避免。她就不会催促暖暖妈生孩子跟暖暖妈发生矛盾,暖暖爸就不用夹在婆媳之间,暖暖爸妈就不会离婚,她的儿子也不会在妻子离婚之后郁郁寡欢,得了抑郁症,最后离家。这么多年,不跟家里联系、、、 当然这种时候很少,多数的时候,奶奶对暖暖是漠视的,她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喋喋不休的“如果你是...那就好了”的自言自语,久而久之的,暖暖就也就无视了。奶奶说什么,她都无所谓。她可以在奶奶的喋喋不休中做好作业,从小学到初中。直到奶奶去世,她被舅舅接走,住了一个学期,然后就一直住校。 暖暖从来没有归属感,觉得哪里都一样。她也不太相信爱情。所以直到大四毕业,她只有那段似是而非的暧昧。 ”嘘!声音小一点,暖暖好像要醒了!”李氏拍了拍林暖暖,轻声的叮嘱林二爷。暖暖抿着嘴,幸福的入睡“这一世,能遇到这样的父母,好幸福!“暖暖想着想着,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梦笑,萌得林二爷就着这个笑容呆呆的看了半天。 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小孩子不能夸,王嬷嬷和乔嬷嬷也曾经嘱咐下人们不要把夸奖放嘴上。只除了林二爷、林二奶奶。当然林小姐,林暖暖也确实比较好带,乖乖的吃饱喝足,陪着大人卖个萌然后就呼呼大睡。所以,王嬷嬷也就不在意林二爷、林二奶奶时不时的夸赞,她家小姐如何美丽、乖巧、温柔可人了。 其实,王嬷嬷放心的太早了,因为林暖暖同学,在初来乍到适应了此间的生活后,深刻贯彻要好好入戏这一理念。小婴儿就应该直接一点嘛,想那么多干嘛?所以,林暖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任性起来。 具体表现:只吃李氏的奶,这个从一开始就贯彻执行的很到位,李氏也很欣然接受。现在发展到只要李氏、林二爷抱。只要有李氏、林二爷在,别人都要靠边站。这个其实也可以理解,暖暖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变成大婴儿了。比以前更清晰的看到林二爷和李氏了。暖暖发现,他们五官是真的很像前世的父母,但是气质么,就显得温柔很多。 其实,暖暖真的是想多了,为什么?因为记忆中的父母除了短暂的快乐之外,基本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他们怎会有这种温柔的气质。 暖暖发现,让林父举高高是一件非常刺激好玩的事情,所以每天固定时辰,林二爷如果因为公事繁忙,或者和好友相聚晚点未来的时候,暖暖就一直干嚎,干嚎到林二爷,来了为止。林二爷无奈,只好压缩了公务,和朋友相聚也无限期的向后推迟。 李氏觉得很高兴,因为林二爷最近呆在家里的时间多了很多。 ”奶奶,您让小姐跟奶娘睡吧。“王嬷嬷再一次的提醒李氏,小声的对李氏说”奶奶,您都多久没跟二爷单独、、、、”王嬷嬷不敢说多,“嬷嬷,我明白。只是我和二爷都舍不得暖暖。”李氏明白王嬷嬷的意思,自从暖暖出生,就一直跟他们睡,她跟林二爷已经好久都没有、、、 “奶奶,请恕老奴多嘴,二爷对您是没得说。对小姐也好。可二爷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奶奶,不怕别的,就怕有些人有心思、、、、” 李氏沉思片刻,望了望暖暖,暖暖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并没有睡醒的样子。 ”好吧,嬷嬷,那今晚,就让暖暖和奶娘睡吧,“ ”哎,好的,老奴这就把暖暖小姐抱过去。“王嬷嬷笑着接过暖暖。 暖暖当然懂,这是什么意思。嗯,她这个小油灯也照得时间太长了,耽误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交流互动,实属不孝。暖暖决定,做一个识趣的、体贴的好孩子,所以她忍住睁眼睛的冲动,任由王嬷嬷把她抱到奶娘那里。 林二爷推掉又一波的同僚的吃酒的邀约,兴冲冲的回到内宅来。今天回来提早,小暖暖肯定高兴。林二爷决定今天多举几次暖暖,虽然暖暖体重又增加了。 ”暖暖!爹来了!” “二爷,您回来了!用饭没有?“ 李氏忙上前帮林二爷换衣服,让秋渠把水端上来,给林二爷梳洗。 ”暖暖呢?“林二爷发觉今天的卧房太过安静了。再一看暖暖并不在。 ”哦,暖暖刚才睡着了,我让王嬷嬷抱到奶娘那里去了“李氏说完,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可疑的红色。 “啊?那暖暖习不习惯啊,他这个丫头啊,挑剔,没有我们能睡安稳不?”林二爷想去看看,一回头,看到李氏脸上的红晕,心头一热。 “春意,秋渠你们去看看小姐在奶娘那里怎么样!”林二爷道 春意、秋渠看了看李氏,见李氏颔首,忙服了下礼,一并出去,还贴心的帮主子们关上了门。 “咦,你们怎么出来了?”夏绿刚刚从乔嬷嬷处回来,迎面看到两个大丫鬟都出来了 “冬青在厨房呢,你们都出来了,奶奶那里,谁服侍啊?”夏绿道 “走吧,咱们去看看小姐,二奶奶那里,有二爷呢!”秋渠挤眉弄眼的 “你这小蹄子,竟然连主子都编排起来了,看我一会儿去报给二奶奶!”春意在几个大丫鬟里是最稳重的。她拽着秋渠,“咱们快点走吧。”“夏绿,奶奶处需要留个人,你在门口等着吧。”春意道 “好!”夏绿看了看紧闭着的门,抿嘴一笑。 “秋渠,你的性子真得好好改改,”春意边走边教育秋渠,她们的主子好伺候,对她们和善,但是,不能因为主子仁慈,她们就忘了做奴才的本分。 内室里的主子,可不知外面的这些官司。林二爷此时直觉得心潮澎湃,书上说”灯下美人“林二爷觉得古人诚不欺我。李氏本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清丽佳人,双眉如笼眼,一双星星点点的含情目,身着浅粉色的裙子,裙摆处绣着多多芙蕖,粉白相间,更显清雅。头上只带了一只雕成荷花形状的玉簪,玉簪玉质圆润,雕工稍显粗糙。耳边的明月珰,随着李氏嘴角一动,便轻轻摇摆。 林二爷认出自己雕的那只簪,想起他雕簪时忐忑,甜蜜的心情,想起李氏收到他的簪子时,脸上瞬间如含苞芙蕖一夜绽放的清丽、、、 “呦呦”林二爷一把拉住李氏的手,顺便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怀抱里,李氏的明月珰正待摇曳起来,却被林二爷一下子含住了。 “二爷,你!”李氏既羞且臊,嗔怪的推着林二爷,不料一出口,自己的声音既柔且媚,唬得李氏赶忙闭上嘴巴,林二爷托住李氏的脸,一下子含住了她樱红的双唇、、、、、 这厢内室里,林二爷和林二奶奶俩人就似两只鸳鸯,交颈缠绵、春意融融。那厢牺牲自我,成全父母的林暖暖同学正在彻夜难眠,“也不知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林暖暖不要脸的想着。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乍离开林父林母,暖暖真的是睡不着,林暖暖在被窝里,又动了动,奶娘睡得正酣,一点也没发现林暖暖小姐正在失眠、、、、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只羊、、、!” “唔,哇、、、、”林暖暖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加尿急之后,终于耐心告罄,大声哭嚎起来。 睡得香甜的奶娘,这才想起林暖暖来,赶忙抱起来,来回走着,颠着。 ''哇,哇、、、、“林暖暖是真的哭了,她要出恭啊,要上厕所啊,要小解啊,你颠什么颠!她愤怒了! 奶娘,手忙脚乱,怎么也哄不好暖暖, ”小姐怎么了?“这时王嬷嬷听到动静也来了。 ”王嬷嬷,您看小姐一直哭,我怎么也哄不好!“奶娘说,林暖暖本就不喝她奶,她再照顾不好小姐,那主子要她何用。奶娘急了。 ”是不是饿了?“王嬷嬷道。 ”要不,我喂喂看?“ “可是,小姐她自从满了五个月,夜里就不吃奶了呀,要不,你试试看!”王嬷嬷也是急了。 暖暖眼看着一个硕大的胸部靠近她的脸,再眼睁睁的看着奶娘试图让自己喝自己的奶,可能是刚刚急的一身汗,迎面还夹杂着一股汗味。 “哇哇哇、、、、”林暖暖憋尿憋的好辛苦,还有她有洁癖的好不好,作为一个不会表达的婴儿,林暖暖用有别于之前的三声连哭,表示自己的愤慨。 “二奶奶、二奶奶!”王嬷嬷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抱着暖暖来找李氏。 林二爷习过武,先听到了王嬷嬷的呼声,他看着睡得香甜的李氏,帮她把衣服塞了塞,自己披着衣服,刚下床,就听到暖暖哭声,由小变大,林二爷一着急,赤着脚,推开门,一把接过王嬷嬷手里的暖暖,抱了过来。 “暖暖怎么了?”林二爷看向王嬷嬷 “二爷,小姐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老奴这才、、、” “行了,你下去吧!”林二爷打断王嬷嬷的话,抱着林暖暖,轻拍起来。 林暖暖身子一僵,哭得更大声了,林二爷也身子一僵, 因为,林暖暖尿了!、、、、 刚醒的李氏一瞧,笑了!、、、、 第五章 食单 “暖暖,暖暖,慢一点。”林氏看着在前面跑的不能自已的暖暖,担心的跟在她后面喊。 “秋渠,你跑快点,跟在小姐后面。”李氏道。 “是,奶奶!”秋渠高兴的跟着暖暖,跑了起来。 “奶奶,您瞧,难怪小姐喜欢秋渠,秋渠自己就跟个孩子似的。”王嬷嬷笑着对李氏说。 “是呀,所以我让秋渠在暖暖身边,一是想着后选的小丫头都不大趁手,还有就是让秋渠跟在暖暖后面陪她玩。”李氏说完,噗嗤一笑“暖暖这小丫头,自从过完周岁,会说话,会走路之后,就古灵精怪的,等闲的丫头婆子,哪里跟得上她呀!” “奶奶您说的是,小姐比别家小孩子聪明的多,”王嬷嬷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说的小儿不能夸这件事情。“奶奶,您瞧不说这小县,就是京里,哪家的孩子有咱们小姐这样聪慧的。” “你就别夸她了,”李氏最喜和人谈论暖暖,“可也是,暖暖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了,这刚会说话,就要看书,还识字呢,也不看看这小人儿,到如今,人还没有凳子高呢!“ 林暖暖是没听见李氏说她这话,不然她指定会撅起嘴巴,不依的。身高什么的是硬伤,她这拼命的吃啊吃的,肉全长脸上了,一点儿个子没长。 ”行了,让暖暖再玩一会儿。春意,你去把前儿个大哥送来的风筝,拣那个最大的拿来,让秋渠放着给暖暖玩。“李氏跟着走了会儿,已经满头是汗了。 ”嬷嬷,你去厨房看看,暖暖要吃的彩虹面。“李氏道。 ”奶奶,是不是小姐上次说的那个。“王嬷嬷很是好奇,那天她出去给李氏看铺子,回来就发现小姐正在吃着一碗红红绿绿的面条状的东西。 ”嗯,就是那个,暖暖这丫头。上次听二爷说了一次彩虹,就嚷着要吃彩虹面条。我跟二爷都懵了,什么彩虹面条呀,哪有呀,哪知这么点小人见我们不搭理她,自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想了半个时辰,然后奶声奶气的让李氏用菜叶子和胡萝卜叶子榨汁,”母亲,您用菜叶子和胡萝卜叶子变成水,再变成面条。“当时暖暖说的很含糊,但是,李氏一下子就懂了,马上就让人用这两样,榨成汁,和面,果真做出来的面条颜色鲜艳,不就是彩虹面条么? 李氏想想那天的事就好像,幸而暖暖只认识这两种菜蔬,要是让她认得多了,可了不得了。不过,这讲究吃的性子,像谁呢!李氏可是坚决不承认自家的小淑女是吃货的。 林暖暖当时也是汗颜,她坐在那里沉思了半个时辰,这才想好了怎么跟李氏表达,符合她的年龄又不显得太过于”天才“哪知道,准备了十几条的说辞,人家李氏秒懂,暖暖哪里知道,古代也有榨汁机呐。 说到榨汁机,暖暖被刷了一次”世界观“。谁说古人不聪明的,他们因陋就简,在类似现在的长凳子上加了一个类似铡草机的装备,把食物放在凳子面特制的圆槽里,将上面的木条往下压,压榨的汁水顺槽而下,从前面的长槽出汁口,出汁。 林暖暖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现代的那种简陋的手工的榨汁机,她可以让人做出那种来么?可是又一想起来,她才会走路,会说话,不到三岁而已,做神童,识得几个字,已经是”逆天“了,不能这么高调的哈。 (作者想说,林暖暖同学,您进化的越发的自恋了有木有? 林暖暖:这个可以有!) 那天的面条吃的还是蛮开心的。林二爷甚至吃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整碗面条。因为以前,他是不怎么吃面的。 李氏不愧是主持中馈的人,她还将凉瓜也列入了,可榨汁的范围。 林暖暖是真不知这个朝代是中国历史上哪个朝代,所以她才会在将将能走会说的时候,就嚷着要看书了。 从此以后,林家的饭桌上就出现了彩虹面条这个菜单,林暖暖小手一拍,“这是暖暖的食单” 林二爷觉得好笑,这小小童,当真幼稚的可爱。 不过林二爷也没有多说,暖暖说什么就是什么,已经是他一贯做法。 “秋渠,高点再高点儿!”暖暖看着高空中飞舞着的硕大的美人风筝,迈着小短腿,撒欢儿的跑着。 前世因为学习习惯不好,学业又重,眼睛早早就近视了。所以大家都说林暖暖的眼睛远看如烟如雾,近看精致有神,好像,看看你就能走进你心里。 这样的话,林暖是拒绝的,明明是眼睛近视,远看朦朦胧,近看,嗯,要睁大眼睛使劲看,还看进心里去了,够扯的。 所以,今生她要远离近视,从小做起。 “风筝飞呀飞啊!风筝飞啊,飞到我们的梦里边!”林暖暖一高兴把以前喜欢的某组合的“蝴蝶飞啊,蝴蝶飞啊,飞到我们的梦里边,”给改了个词出来了。 “乖囡囡,这是谁教你的?”从远处跑过来的林二爷,惊喜的问林暖暖。 这个,这个该怎么解释呢?林暖暖表示,很忧桑。 “暖暖,为父真是欣慰,”林二爷看着一脸茫然的林暖暖,自己主动给出了答案。 这曲调简单,词句稚嫩,说是出自孩童之手,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暖暖如果知道林父会把前世那首脍炙人口的歌,说成三岁稚童所作的话,定要好生郁闷一番。 “暖暖,父亲待你稍长就交你音律如何?”林二爷可是四艺具通之人。 能得探花郎授课,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好的,爹爹!”林暖暖只要一高兴,就会喊林二爷作爹爹。林二爷倒是觉得,爹爹比父亲更亲近些。 “暖暖啊,世间万事万物总括起来不外呼为人处事,而为人处事之道不外乎轻重缓急。通了音律,就明白了何谓轻重缓急。事情的成败,也往往取决于轻重缓急的拿捏和把握。暖暖,明白吗?” “明白了,爹爹!”暖暖摇头晃脑的答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爹爹,这是诗人在唱歌,鹅也在唱歌呢!” “暖暖!”林二爷知道自家孩子早慧,却不料,这么小就学会颂诗,还会融汇贯通了! “暖暖,真聪慧,说的极是,就是如此。”林二爷抚了抚林暖暖的小碎发,“暖暖,以后,每天都跟为父读书吧。” 林暖暖注意到,林二爷是说读书而非识字,欣喜的搂着林二爷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一口,惹得林二爷哈哈大笑。 “小姐,小姐!”秋渠掌着越飞越高的风筝,只觉得越来越吃力。“小姐,我长不住了,风太大了!” “爹爹,咱们拿剪刀剪了吧!”暖暖奶声奶气的道。 “这是为什么呢,暖暖?”林二爷觉得很奇怪。 “爹爹,咱们让它好好的飞吧,拉着它,太累了!”林暖暖其实很想说“爹爹,咱们让它迎风飞舞,自由翱翔吧。”可是就照刚才那架势,林二爷要是再听到这样的话,估计又得惊到。算了,低调点吧。林暖暖想到此处,甜甜的笑了! 林二爷接过小丫鬟递来的剪刀,利落的剪掉了牵着风筝的线高空的美人风筝脱了桎梏,迅速扶摇而上,一转眼,变成了小黑点,淡出了视线。 “暖暖,飞了就飞了,爹爹下次给你放个更大的!”虽然是暖暖让剪的,可是看着,一脸茫然望天的暖暖,林父很怕她小孩子性子,再闹起来。 “哦,飞喽,飞喽,飞走喽!”林暖暖片刻失神之后,开始欢呼起来。 “飞走吧,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今生,有如此包容疼爱她的父母,为了她们,她要好好活。” 林暖暖知道,身处的朝代对于女子的种种限制,女子要笑不露齿,要三从四德,要“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女子不必有才学“妇德不必才明绝异”,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从林二爷和李氏平时的教导可以看出来,林二爷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用这些“无才便是德”来约束暖暖。 “父亲,我要吃饭饭!”“我要吃饭饭”身为小孩子情绪当然是说来就来的,林暖暖很是擅长变脸,而且耍的一手好无赖。 “暖暖,爹爹抱你去用膳”林二爷不懂,为什么,用膳叫“吃饭饭”,但是暖暖说的总归很好听,也就随她去了。 李氏早就让小丫鬟去催他们了,这父女倆一疯起来可是没个边。 “娘亲!”林暖暖今天玩的开心,就很乐意哄父母高兴。 李氏一听,暖暖这么点小人儿,一改往日稍显老气的“母亲”,亲亲热热的叫着娘亲,两指乐开了花,接过林二爷手里的暖暖,甜甜的亲了两口,也不服侍林二爷,只一门心思的让林暖暖多叫几句娘亲。 林二爷摇摇头,也不用边上的小丫鬟,自己笑着边去打水,不提。 午膳很丰富有酒醋三腰子、三鲜笋、炒鹌子,腌笃鲜,烤鸭掌,鲜菇豆腐汤,龙井竹荪,佛手金卷,还有已经被林暖暖记入暖暖食单的彩虹面条。 暖暖的口水自有主张的流出来,她自从满了周岁后就不再吃奶了,开始沉迷于各种食物的体验中。甜酸苦辣咸,没有暖暖不想尝试的。 李氏还记得当时暖暖误食茱萸的事儿。此地有“九月九日折茱萸以插头上,辟除恶气”的习俗,当时大家都忙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小不点的暖暖。 暖暖早就盯着那个茱萸了,她才知道此间辣味都是靠茱萸调味。 她很是好奇,这茱萸跟辣椒的辣味有什么区别。趁着大家不休息,暖暖飞快扯了几个放进嘴巴里。 “呸,呸,呸!”这是什么呀?哪里辣了明明是又苦又涩的。 “哎呦,我的小姐,这个可不能吃呀!”王嬷嬷首先发现暖暖的异样。 “这孩子”李氏轻嗔林暖暖,“春意,快点让暖暖漱漱口”,李氏抚了抚暖暖的头“暖暖,这个看着鲜艳,其实不能食。是饿了么?一会儿就用膳!” 林暖暖也不吭声,这种味道就他们称之为“辛辣”呀!对于“无辣不欢”的女汉子,林暖暖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小暖暖!”林二爷进屋,春意几个如常服礼,退下。 “暖暖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呐?”知女莫若父,林暖暖的脸上,一看就写满了沮丧,这么点小小人,知道什么叫沮丧。 李氏很不给暖暖面子,轻笑着将暖暖误食茱萸的事情一一讲给林二爷听。 林暖暖捂着脸,“都不要跟我说话,我羞羞了!” “暖暖,”林二爷抱过她“这个叫山茱萸,还有一种叫吴茱萸和食茱萸,前二者入药,后者入馔入药两可。川人爱吃的鱼鲊、肉羹、面条,皆用辛辣的食茱萸调味。”林二爷捏捏暖暖的小脸蛋,“一会儿让秋渠带你下厨去看看” 林二爷一点没有“君子远包厨”的想法,“暖暖的食单,还可以再加一个吴茱萸,哈哈哈哈!” 林二爷越想越好笑,干脆朗声大笑起来~ 备受打击的林暖暖此刻心情复杂,脸呈神游状,“太丢人!” 不过想到辣味可以有,瞬间又觉得开心起来:在这种,大喜大悲的撞击下,小小的暖暖,一口气吃了一碗的彩虹面条。 林二爷,林二奶奶,目瞪口呆“暖暖是真的饿了,难怪连茱萸都要吃一口”.... 第六章 做寿 自从茱萸事件后,暖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仿佛不似从前对食物很有兴趣的样子。 故而,暖暖的食单,这一段就只有彩虹面条和茱萸。 食单是暖暖央着林二爷帮她订的一本厚厚的册子。她还请林二爷在封面作了“暖暖食单”的提字。 目前册子上只两页,一页是暖暖让李氏帮她记得的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暖暖点石成金的创造出了彩虹面条。还要求,详细描写彩虹面条的样子,味道以及众人的赞赏。 至于另一页,那是林二爷强自加上去的,详细的描述了,暖暖误食吴茱萸的过程,山茱萸,吴茱萸,食茱萸的区别,效用。 林宇泽林探花用小狼毫在册子上画出了茱萸的形状,并附前人的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林暖暖认真的看了看图及诗,嗯,图不错,诗不好,“独在异乡?”哼!林二爷看着暖暖煞有介事的拿着册子念念有词,仿佛能看懂似的,深觉好笑。林暖暖瞪着眼睛,“爹爹,不许笑,要端重!”“……”林二爷一愣,……有次,林二爷跟同僚喝多了,正遇林二奶奶正哄暖暖睡觉,灯下的李氏,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垂着头,露出雪白一段长颈,侧脸温柔,秀美,嘴角处噙着笑,还现出淡淡的酒窝来,他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就俯上去,果然甜过竹叶青,香过女儿红。正想采撷更多,就见,小暖暖睡眼迷蒙的盯着他,羞得李氏赶忙推开他,并嗔道:“端重点儿!”这丫头,给他记着,还用到这儿了,幸亏李氏没听到,不然,今晚又要睡书房那张硬梆梆的床了。 暖暖可不懂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带给林二爷这么多的纠结,她看了看这首诗,心道,这才不是异乡,我也不是异客,吾心安处是故乡!这里就是她的家,因为这里有她爱的人,还有两辈子,她渴望的亲情。 江南苏州郡这个小县的林家,惬意,温馨。京城林府此刻正忙碌着。 林府不同于普通有品级而无实权的勋贵人家。林琨林国公位列三公之一,是本朝少有长实权的勋贵。 三月初三是林琨母亲长公主林老夫人的寿诞,早在多日前,林府就已经在准备了。 “蒋嬷嬷好!”大厨房里众人见一位头戴蝙蝠银簪,皮肤白皙,身材富态的婆子进来,忙施礼道。 蒋嬷嬷可不是一般的嬷嬷,她可是林老夫人身边第一人,她自小在长公主身边服侍,等年级稍长又自梳不嫁,一直侍奉林老夫人左右,情分不同于一般仆妇。:“” “老夫人让做的彩虹面条,做得了没有?”蒋氏上前看了看案板上切好的面。 “蒋嬷嬷,早就做好了,还要您亲自来一趟,您让下面的人来就得。”白案上的刘婆子一脸谄媚的陪笑道。 “这是咱家二爷家的暖暖小姐的一片孝心,可马虎不得。”蒋嬷嬷撇了一下刘婆子,“面要多做点,今天的面食都用这彩虹面,也让宾客们沾点喜气。” “您放心,材料从昨儿个就开始准备了,保证到时候让宾客们都看到暖暖小姐的孝心。” “主要是老夫人喜欢这个好口彩,你这老婆子,心思不要多!”蒋嬷嬷看了一圈,再次敲打了一下刘婆子,转身回去。 “您慢走!”刘婆子恭敬看着蒋嬷嬷,直到她走出大厨房的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姐姐!这老夫人和夫人不是不喜欢林二奶奶和暖暖小姐吗?”边上打杂的赵婆子道。 “你皮又痒痒了,主子们是你我能议论的?”刘婆子呵斥着“快去再榨点儿那种汁水来,今天这个估计得要好多。” “有些人就是眼皮子浅,说什么老夫人不喜二奶奶的话,那都是老黄历了,二爷现在是没有归京,凭二爷的本事升迁是迟早的事儿。”刘婆子心想。 她就说林二奶奶这么好的人,老夫人肯定会喜欢,夫人喜欢,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刘婆子到现在都感念林二奶奶。 “刘婆子,快点把菜洗洗” “刘婆子,还愣着干什么?把碗洗了!“ 那年她还是个厨房打杂的,家里的男人常年有病,两个孩子又小。就只靠她每个月的微薄收入。 那年冬天,她男人的病又加重,家里实在是没钱,神思恍惚之下,她把二奶奶屋的饭菜,打翻了。 因为不得林夫人喜欢,李氏就在自己院子里用饭。这天中午,春意去大厨房没能拿来自己屋的。 刘婆子忐忑不安的跪在厨房门口,虽然林二奶奶不得老夫人欢心,但是林二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说是无心的,但放在有心人眼里,就说不清了,那么多菜,你不打翻,偏要打翻才不久,因为林二爷拒不要通房,而被林夫人责罚的林二奶奶? 刘婆子吓得一大冬天头脸的汗。“刘婆子,起来吧!”刘婆子到现在还记得那位春意姑娘的话“我们奶奶说,你也不是故意,这次就不罚了,只不过下次当差,要小心,家里男人病了,也不能在主子们面前不尽心,”刘婆子听得汗又下来了,林二奶奶不管家,她的事情都明晓,可见林二奶奶的厉害。“喏,这是二奶奶赏你的,快拿回去给你男人看病吧!”刘婆子接过银子,口里呐呐不言。 她感念林二奶奶,精明却又仁义。靠着二奶奶的几十两银子,她家男人的病居然渐渐好了,穷人家里有病没钱治,就拖着,请医后,只吃了几个月的药,她家男人就病愈了。现今,他俩和大儿子都在府里当差,家里的日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这都是拖了林二奶奶的福。 “大家都注意点儿,这面也多揉一遍再醒”刘婆子想,即使蒋嬷嬷不来,这一趟,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给暖暖小姐,做好这面。 况且,刘婆子隐隐觉得,这次对她自己,也是个机会。 “紫苏,你再把小二家的暖丫头的信,拿给我看看。”林老夫人用完早膳,想起昨儿个看的信,又是一乐。 “这个小丫头,这么点子小,却颇有几分玲珑心思!”林老夫人看着孙儿的信,哈哈大笑。 “老夫人,您说这暖暖小姐玲珑心思,我只觉得娇憨可爱。”从厨房出来的蒋嬷嬷接口说。 “昨儿个,老奴听您说暖暖小姐吃茱萸那出,老奴可是乐了好久”蒋嬷嬷接着道“您说这小小三岁孩童,可不是天真无邪么!” “是呀,暖暖这丫头跟煜之一样,最是赤子之心。”林老夫人感慨道。 一旁的紫苏递过帕子,垂眸低看了下林老夫人,只觉这个家里,小一辈的地位恐怕要变一变了,这个未谋面的暖暖小姐可真是厉害,这还没有见过老夫人呢,几封信就让老夫人惦记上了,还把她跟逝去的老公爷,相提并论,这样的殊荣连林大爷家的嫡子,林誉昊都没有过。 其实,人和人是要讲缘分的,蒋嬷嬷觉得,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林二爷家的暖暖小姐算是投了老夫人的眼缘,一方面是因为林暖暖她会挑时辰出生,偏偏和老太爷一样,都是赶在花朝节出生。蒋嬷嬷还记得,当年林老夫人最爱打趣林老太爷的生辰,老太爷也生气,跟着林老夫人一起乐,惹得老夫人直喊他傻。记得每年的花朝节,老夫人最开心了,后来老太爷出了那件事情后,府里再不敢提花朝节,小辈们也只是偷偷过个节应应景。 老夫人有多念叨老太爷,应该就有多恨李家吧,唉!谁知林二爷,林老夫人最爱的孙子,居然看上了李氏,虽然最后,拗不过,让他们成了亲,老夫人也说,既然成亲,李家如何,那是老一辈的事情,不迁怒到小辈,可是林夫人有了心结,再加上李氏成亲两年,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还善妒,不让林二爷纳妾,这让林夫人更加不喜,最后因为嫣红的事情罚她跪祠堂,还引得林二爷跟林夫人争吵,翻脸。林老夫人无法,只得让林国公给林二爷谋了给个外放的缺,那晓得林国公误会了林老人的意思,以为要惩罚他们,居然把林二爷外放到江南府苏州郡,一个偏僻的小县,蒋氏觉得,林国公简直太愚孝了,林老夫人对林二爷,那可是比林夫人更疼。 想当年,林大爷是世子,注定要习爵,林家走的是从武的路子,林大爷从小就培养他习武。林二爷呢,先是习武,在习了三年后,林国公说林大爷将来要习爵的,林二爷还是应该从文,其实当时林二爷,习武已经有模有样了,连交武的师父都说林二爷有习武的天赋。二爷自己也很爱习武,而且当时二爷都已经八岁了,虽说也在家学念过书,可是谁都知道,勋贵家的家学,跟走科举路的书院,所学还是有区别的。当时林二爷想不通,就是不同意,小小的人儿,跪在祠堂里一夜,就是不妥协,林国公脾气执拗,林夫人是什么事都听林国公的,当时的林二爷,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后来还是林老夫人亲自去了祠堂,把林二爷领了出来,把老国公一生戎马,最后战死沙场,林国公出于对儿子的疼爱,才让林二爷从文,“少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蒋嬷嬷到现在还记得,林老夫人劝勉林二爷知学上进的话。林老夫人还亲自找了当时灵山书院的院长,当世的大儒董鹏承。 董大儒可不轻易收徒,要不是林老夫人长公主的面子,二爷连面都见不着,也是林二爷争气,董大儒一番考校之后,欣然收他为学生,要知道,董大儒亲自收的学生,当世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林二爷也争气,未到弱冠就摘得探花,多少人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玉面探花”打马游街的风姿。林二爷大婚,京城一众少女也知揉了多少帕子,碎了多少心。府里人都道林老夫人和林夫人都不喜氏,就蒋嬷嬷看,其实林老夫人对李氏并无恶感,毕竟那些都是老一辈恩怨,林二爷和李氏的婚事,还是林老夫人最后定下的。 要说这李氏也是命好,几年未孕,林二一直守着,这生了个丫头,又跟老国公一个生辰,更兼还是这么伶俐可人,这幸亏是没见面,要是归了京,可就把这府里的一众人都比下去了!蒋嬷嬷是真佩服林二奶奶,就说二爷对她这情分,京里那是独一份! “哈哈,你看这小丫头,吃了茱萸的亏,尽跟茱萸较上劲了,也不怕辣,今儿个,咱们也吃锅子放茱萸!”林老人笑着跟蒋嬷嬷道。 “那老奴也沾沾您和暖暖小姐的福气,也吃吃这种茱萸锅子”蒋嬷嬷凑趣道。 “准了!”林老夫人大笑。“这个小丫头倒也有趣,说是不喜人口水,故而只要锅子里的红白汤,将食物放入,再蘸食,嗯,颇有意思,还将这锅子取名鸳鸯。” 林老夫人拿着信看个看,“你当为啥取名鸳鸯?”林老夫人忍住笑,问蒋嬷嬷“想必,暖暖小姐还小,胡乱起名”蒋嬷嬷想着,这点幼小孩童,林老夫人,必不会多想,看林老夫人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 “哈哈,这丫头,有意思!说是一日看到湖中有着的鸳鸯,追着问李氏,这鸭子可吃否?李氏道是鸳鸯,不可吃。她就心心念念想着,这不,白锅子和红锅子,让她想到鸳鸯的白眉纹和红眉纹,这丫头就给这个锅子取名为鸳鸯锅,哈哈,这个小丫头。” “......”蒋嬷嬷目瞪口呆,敢情自己真是想多了。 第七章 鸠杖 “母亲,请您移步寿堂,儿子给您拜寿”林国公领着一行人进来后,向林老夫人行礼后道。 寿堂是林国公在林老夫人满六十后林国公让人在萱鹤堂东首的东厢房内搭建的,堂分两层。 一楼萱厅用作拜寿,二楼三面有窗,推窗而看,左边可见水榭里蜿蜒而来的荷塘,在六月荷开后,推窗而立,闻香,赏荷,是一雅事。 后面是一大片牡丹,这里的窗户开的比较大,人立在前面,推窗望去,有种凭栏远眺之感,四,五月间牡丹开放,在此赏景,颇有诗意。 此间三月牡丹不能赏,但是在牡丹边上有一排桃树,树虽不多,不能成林,却也“逃之夭夭,烁烁其华”,很有番意境。有道是“萱鹤堂前临远眺,春光远困斜倚微。桃花一簇开数朵,不爱深红爱浅红。” 初时,林国公想着让花匠在此栽满梨树,地上间种牡丹,因着林老夫人不喜“梨”通“离”音,后改的桃花。没想,无心插柳,却很有一番意境。 按说,内宅后院,林国公只需交代一番就可。他一个武将,惯会舞刀弄枪,哪里有这闲情逸致,移花弄草的。这一番举动,除了林国公确实侍母至孝,与林夫人不问后宅俗事,也不无关联。 林夫人是大夏仅有的两国公薛国公的女儿,薛国公仅有一女,又在西南一战中重伤不治,薛夫人当时身怀六甲,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惊闻噩耗,动了胎气,都说七活八不活,可能薛夫人悲伤太甚,孩子落地就没了声息,薛夫人也因出血不止身亡。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就只剩一女,今上怜其凄苦,又赞薛国公为国舍身之大义,特封其为荣华郡主,意指,其以后可享一世荣华,并养在太后身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太后年岁已大,没有精力,教其主持中馈之道。其实,这也能理解,宫里本就不同于普通世家。 荣华郡主成年后,偶然在宫中偶然遇见当是时,还是世子的林国公,一眼相中,又不敢言,日渐消瘦。还是,太后身边的宫人猜出了几分,太后对于养在身边几年的荣华郡主,很有几分感情,可林府又不是,可以随时下懿旨的人家,毕竟还有个长公主呢。可喜,一番试探后,长公主欣然接受,成就了这一桩姻缘。 婚后,倒也相敬如宾。薛氏虽贵为郡主,但在林老夫人面前自是不敢拿大,林国公又是心慕之人,自然更加尽心服侍。 嫁于林府后,一切顺心,除了林二爷的婚事。 林大爷林宇恒并林大少爷林煜之跟在林国公身后:林夫人领着林大奶奶黄氏及林大小姐林雅婷,二小姐林雅丽和三小姐林雅楠分两列来给林老夫人磕头祝寿。 “母亲,儿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如南山不老松。”林国公每年都是这么一句,他本就寡言之人,众人也习以为常。语毕,献上一尊玉观音,玉质通透,观音表情含笑,一看让人心生暖意。真可谓“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脱胎玉质独一品,时遇诸位高洁缘。” “好,好,好!”林老夫人难得的连道三个好字,可见她的喜爱。长公主是先帝亲妹,一生不知见过多少好物,但见这玉,却也觉得难得,一尊玉观音,玉高不过一尺,正好适合请到佛堂供桌。玉质通透,无一丝杂色,莹润温润,雕工流畅精美,宝相庄严。静静凝视菩萨玉颜,能让观者感到内心平和安静。确实一尊好玉。 “母亲喜欢就好,”林国公常年习武,故而皮肤微黑,但其不浓不淡的剑眉下,双目炯炯,鼻若悬胆,似黛青远山般挺直,薄薄嘴唇偏淡,此刻微微勾起,更显英姿飞扬。“这个是刘氏帮着我们夫妇选的。”林国公道。 刘氏是林国公仅有的妾室。林老夫人和老国公夫妻相得,并无妾室。生得两男一女,长女早已嫁于同是勋贵的定远侯府世子,现在的定远侯高皓,生了两儿一女,长子在随老国公出征北疆,一次突袭中,失踪,至今都没有消息。说是失踪,其实只为了安慰痛失爱子的林老夫人,众人都知晓,人大半是阵亡了。后老国公又在沙场殒命,林府上下,就越发的不敢再提了 现任林国公行二,林老夫人大公子去世后,上请立的世子,后在老国公逝后习爵。 本朝除了皇亲郡王不降等,国,伯,侯等在习爵时,都是要降等的,这也是为何大夏朝,现今国公只有一位了。 林国公因着老公爷和长公主,并未降等习爵,反而一路提拔,得长实权,位列三公。越发表明皇上对林家的信重。 “咳咳,咳咳,”林老夫人微咳几声,“蒋嬷嬷,收起来吧!” “母亲,”薛氏一直凝视着林国公,专注而深情,她一见林国公刚刚还微扬的唇角,抿了起来,一急之下,喊了起来。 “母亲,刘氏真是贤惠,有她帮着出主意,我和夫君才选到如此好的籽料,又是她多方打听,才觅得好工匠,雕得如此宝相庄严的观音。” “好了,你们有好东西快点拿上来,老生我都要看看。呵呵!”林老夫人再次打断薛氏的话,对着林煜之,黄氏道。 蒋嬷嬷小心翼翼的搬走玉观音,心说,二爷不在府中,这林夫人薛氏是越发的糊涂了,老夫人寿诞,好好的说什么妾室。林国公是男人,瞧着是无意间说的,林夫人她还跟着夸赞,她不知老夫人最不喜妾室,这大喜的日子,林夫人提刘氏,这不添堵么。还说什么贤惠人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妾室,消遣逗趣的玩意儿,要她贤惠作甚? “母亲!”林夫人忍不住又喊一声 “薛氏,你去看看前面布置的如何,过一会宾客就要到了!”林国公打断薛氏的话,朗声道。 薛氏向来听林国公的,听罢向林老夫人服了一礼,出去不提。 “老祖宗,这是孙儿亲手给您做的手杖。”林大爷林宇恒拿过一个雕满蝙蝠的紫色长盒,拿出一个白玉鸠杖。 鸠头玉质盈润,呈白色,间有褐色,局部有浅色纹,鸠尾与翅上扬,鸠头,与翅,尾形成直线,端的是动静皆宜。本朝手杖杖首用斑鸠做扶手处,取敬老,尊老之意。 手杖鸠头华美,丈身用料是常用紫檀木,线条柔美。鸠头握手正好合着林老夫人的手形,不会觉得大了,握手中,也不会觉得小了,手无处放。 “宇恒有心了!”林老夫人笑着让蒋嬷嬷收起手杖。 “老祖宗,曾孙女给您绣了一个抹额,祝您福寿安康!”林雅婷,林大爷和黄氏的嫡女,将将向女孩髫年,素来急性子,不等大少爷林煜之上前,赶忙递上抹额。 抹额做工精致,羼针绣,一看也不是初学绣花的林雅婷的手工。 蒋嬷嬷凑上去看了一眼,边角有一两个收针蹩脚,倒像是林雅丽做的。 林雅婷说完得意的一瞟边上的林雅丽。 林雅丽是林大爷的通房秋梨所出,与林雅婷同岁,两人生辰相差两个月。 林雅丽躲闪着嫡姐的目光,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呐呐不成言。 “嗯,不错不错!”林老夫人道。 “老祖宗,煜之祝您福寿安康,万寿无疆”林大少爷正值龆年,比林雅丽大一岁,早已启蒙,并习武了。他抓了抓头发,憨憨的道,“老祖宗,煜之给打一段新学的拳,恭贺您!” 语罢,他两腿微蹲,做马步状,手向前伸,“霍霍哈哈”的打起来,虽然拳法稚嫩,但是虎虎生威,颇有几分气势。 “好,好!煜之不愧是咱林门嫡子,有点当年老国公的威风!”林老夫人朗声笑道。 “哼!老祖宗就是重男轻女!哥哥就这么比划一下子就得了她的两个好”林雅婷很是不平,她那个抹额,虽说只是缝了两针,但是害她手都扎破了,居然只得个敷衍的不错! “肯定是这个小蹄子使坏,故意让我以为她要送抹额给老祖宗,哼,一会收拾她!”林雅婷恨恨的瞪了下林雅丽。 这边厢,林雅丽莫名被嫡姐一瞪,匆忙低下头来。 林雅婷见此,更加笃定林雅丽在陷害她。林雅丽生母秋梨服侍过林老夫人,对她了解,肯定知道林老夫人不喜抹额,故意做来让她拿去的。其实,秋梨毕竟是林老夫人处出来的,她的针线,蒋嬷嬷一看就知道,林老夫人又怎么认不出?怪只怪林雅婷平时对庶妹拿捏惯了,自己还没想好给林老夫人送什么礼物,庶妹拿着抹额在她面前晃,按她的脾气,不抢才怪。 轮到林雅丽上前祝寿,她并不敢抬头,嗫嚅了两声,就站在了那里。 林大爷眉头微拧,黄氏见状,嘴角微抿,也不吭声,只拿帕子细细的擦着手。 “好了,雅丽也大了!好,下去吧。”林老夫人也不抬头,只挥了挥手,示意林雅丽下去。 至于三小姐林雅楠,跟暖暖同是三岁,到如今三岁了,话还是说得断断续续的,也就让她奶娘帮着她,作了个揖磕个头。 “这孩子可怜见的,奶娘抱雅丽下去吧,你要好生照顾三小姐。”林老夫人看着一脸稚气的林雅楠,叹了口气。 林大爷,林宇恒看着这一儿三女气不打一处来,只除了儿子还争点气,三个女儿,三小姐,年纪小,生母早逝,口拙。 两个大的,一个骄横不知礼,居然抢在长兄前面说话,一个胆小懦弱难登大雅之堂。真是无用! “老祖宗,孙媳去帮帮婆母吧!”黄氏见林大爷目光深沉,暗叫不妙。想着先走为上。 “去吧,你们都去忙。大丫头,二丫头就留在这儿陪我吧” “是,母亲!”林国公躬身应是,刚待出门。 “祖母,我二弟外放之地,山高水远,不能给您贺寿,孙儿代二弟也备了一份礼!”林大爷接过丫鬟手中的盒子,拿出一对玉镯,看着“有种有色”,水头极好。 林国公顿住脚步,欣慰的望了下林大爷,长子“亲手足,孝长辈”虽不若二子天资,但更大气敦厚。 “哈哈,你们俩兄弟骨肉亲香,我老婆子也高兴,只不过,这回你二弟动作快,早一天着人送了信来。 “蒋嬷嬷,把泽儿的画拿过来”林老夫人道 林大爷一愣,怎么回事?明明这几年都是给二弟去信,老夫人的,林国公和薛氏的寿礼,他都一并准备的,今年怎么就提前送了呢? “呐,这就是你二弟给我画的画,哦,对了,还有小暖儿!”林老夫人拿出几轴画卷。 林大爷近到前去,帮林老夫人打开,只见随着画卷徐徐展开,只见由一座虹形大桥和桥头街面组成。粗粗一看,杂乱无章。 再细细一瞧,林大爷不禁吸了一口气,这些不同行业的,操持着不同的事,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过路客,有相面的,卖茶水的,更有许多人凭着桥侧的栏杆指着河中远来的大船,大桥中间道上,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大桥南边与街道相连,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作坊,街道向一直东西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外! 蒋嬷嬷暗暗点头,这街头的生气和热闹铺面而来。二爷画得简直是栩栩如生。 “老祖宗,您看这个真像二叔!”林煜之,指着一个身形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男子说 “可不是泽儿!”林老夫人凑近细看,“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你妹妹小暖儿!”林煜之只见画中的小女娃年不过三四岁,皮肤洁白如玉,眉如一弯新月,大大的眼睛顺着画中男子手指的地方望着,饱满红润的小嘴与边上的清浅酒窝,相应成趣。好一个落入凡间的小仙女! 众人倒吸口气,真是“江南隐隐碧水长,街上熙熙游人忙”!好一番江南街头忙碌的景致。 第八章 画卷 “老夫人,暖暖小姐可真漂亮!”蒋嬷嬷盯着画卷道。 “都说二爷是玉面探花,二奶奶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要照老奴说,咱暖暖小姐可把他们二人给比下去了!” “你这老货,这么丁点儿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林老夫人笑嗔道。 “是老奴僭越了!不该议论主子”蒋嬷嬷笑着道“不过,您瞧,这眉眼,不觉得熟悉么?” “这孩子生得巧,像父又随母,你自然觉着眼熟!”林老夫人只觉得好笑。 “不是,主子您再仔细看看,这不活脱脱您幼时的样子吗?这眼睛还有这嘴角,多像!”蒋嬷嬷越发激动起来! “还真有点像,”林老夫人细细端详了片刻,缓缓的道。 “这孩子,跟我和老国公都有缘呐!”林老夫人抚着画上人儿,“真想亲手看看这孩子,抱抱她。” “母亲既然喜欢,就让老二把她送到京里,让她承欢膝下。”林国公见母亲这么喜欢暖暖,想着不如接回京里,家里这几个孙女,林国公看着不是娇纵,就是怯懦,和暖暖一般大的林三连话都说不全。 “就这么着吧!过几日就让人送信,选个日子把她接来,让她养在您的膝下,也是她的造化了!”林国公一向不多言语,他这样一说等于就是定下来了。 “就你急性子,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林老夫人看儿子一脸严肃,惹得几个孩子都不敢大言,便道“你到前院去吧,一会儿宾客都到了,有的你忙的。” “母亲,那儿子先下去了!”林国公起身道 “好,你去吧!”有这几个孩子在这儿陪我呢!” 林老夫人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又仔细的看起画来。 “不就是幅画么!父亲送的手杖可是比这名贵多了!”林雅婷愤愤的想。 “老祖宗,那暖暖送您什么寿礼啊?”林雅婷想,她一个小丫头,再聪明伶俐的,顶多不过比林雅楠会说两句话,想着父亲的寿礼被林二爷给比下去了,她的寿礼在一众姐妹中总是独一份吧! “那个小丫头,话都说不全吧!”林雅婷面露喜色,笑着说到。 “暖暖那是你妹妹,小丫头是你叫的吗?”林老夫人有点不高兴 “老祖宗,您说说暖暖妹妹送什么礼物给您了!”林煜之见林老夫人脸上有愠怒,忙道。 老夫人这护短的毛病真是经年不变,现在又多了一个暖暖小姐,蒋嬷嬷见林老夫人不快,心里想着,可见这暖暖小姐是投了老夫人的眼缘了,这还是没见着,见着了,还不得个眼珠子似的疼着呢! “小暖暖啊,呵呵”果然提起林暖暖,老夫人的脸上又有了笑意“她送的礼物啊,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老祖宗,您说呀!林煜之。”央着林老夫人。 “好了,煜之不要闹你曾祖母了!”林大爷瞪了下林煜之。 “祖母,孙儿去前面看看父亲可有需要帮忙的!”大爷对林老人揖首道。 “也好,你去吧,你刚回来就赶上我的事儿,辛苦了,估计调令也快了,忙完这阵子,你也好歇歇!” “祖母,孙儿不累,这是孙儿该做的,二弟不在家,我又是长兄,理应多忙点儿……” 林大爷顿了顿“就是苦了二弟了,好好的一个探花郎,外放到那等偏僻小县” “你二弟,你不用担心,虽说地方是偏僻,但是好在江南好风景,物丰民和,你弟妹也贤惠,更兼着还有个小磨人精儿从旁逗趣,他好着呐!”林老夫人边说着边俯身看画。 “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前提到林二爷,林老夫人都要沉默一会儿,哪有眼前这么开怀,就连李氏,林老夫人仿佛也没了芥蒂,二弟真是好手段,一幅画卷,一个女儿,就让林老夫人抛却两家人的成见,对李氏,也赞不绝口起来!他郁郁的道“那孙儿先下去了!” “好!”林老夫人颔首“蒋嬷嬷,你看这卷轴上系的是什么?” 蒋嬷嬷上前看去,只见卷轴上系着一个红线,穿过纸叠成小船状。 她拿下来递给林老夫人,只见上书几行行书,一看就很熟悉“是泽儿的字!” 林老夫人拿过来细看,只见上书几个字“祖母大人敬启”她拿着小船端详了片刻笑道“这是帆船,道是有趣!” 说着沿着一边打开,只见林二爷的行书跃然纸上。 上书道“孙宇泽跪禀!祖母大人万福金安!自京中一别三年有余,泽心系祖母,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今祖母大寿,孙儿不能进前侍候,实不孝也!” “这孩子!”林老夫人擦了擦眼角,“他公务在身,哪里有空暇啊,要怪也要怪他老子,给他弄去那么远!再说了,咱家暖暖还小离不得人!” “哪里需要二叔照顾了!”林雅婷撅着嘴,边上的林雅丽目光闪了闪,父亲对她这个庶女还算不错,也不过就是,和颜悦色问几句话罢了! “接到家中发信,谨悉祖母大人并父母亲康强,家中老幼平安,侄儿发奋,并喜长兄归京,实乃大喜也。” “邇际孙身体如常,每夜早眠,因暖儿早起,孙起亦渐早!” 林老夫人看着上面写了些对家人及林二爷在江南的一些事务,翻过一页,继续往下看去 “某日应小女暖肯求,故孙儿带其入烟雨楼,暖食龙井虾仁叹,惜曾祖母不知其味;立于床边看街上川川不息人流,叹曾祖母不得见,归家途中,行于桥上,手指乌船复又道,曾祖母不得见!孙儿深受其扰,耳边久不得清净!复一日,见孙儿书房作画,央求吾,将所见景致画将出来。孙儿感念小女暖儿赤子之心,故应之” “可不就是一番赤子之心!”林老夫人看了会儿,眼角开始发红,蒋嬷嬷赶忙拿了帕子来,让林老夫人擦拭。 “老夫人您瞧,二爷堂堂探花郎还不敌暖暖小姐这个三岁小儿!”蒋嬷嬷故意打趣道 老夫人放下帕子看去“泽三易画稿,皆因暖儿不中意,及至第四次方让小女将将满意,故献于祖母,暖严说,她与曾祖母同一片日光下头,见画便如同一道过活!。此小儿稚语。泽恳请祖母指正!” “还让我指正,他一个堂堂探花郎,我哪敢指正,也就小暖儿敢让他爹三易其稿!哈哈哈!”林老夫人越发觉得好笑! 其实暖暖是真的很冤枉,她不过是见着林老夫人对她实在的好,虽未谋面,但是每年京里送来的年节礼里都有曾祖母亲自打理,指明送给她的,从衣裙到首饰,大到风筝小到拨浪鼓! 暖暖想着,每年大伯父都让父亲不要准备寿礼,说是江南小县,没有好采买,他自在京尽心准备。 虽说好意,可毕竟没有尽到心意,李氏年年送去江南特有的笋,茶叶等物,暖暖觉得还是怠慢了这个慈祥的曾祖母。 虽爹爹娘亲未提,但暖暖能够感觉到,母亲不受京里长辈待见,这么好的娘亲,怎么会不得喜爱,暖暖下决心要帮到爹娘! 故而她先是提出了让爹爹把彩虹面条的方子寄回京去。 那日午膳,林暖暖看着红白绿相见的面条,上面堆她喜爱的什锦浇头,不由咽了咽口水。 “爹爹,这面条,还好看!” “嗯,暖暖快吃!”林二爷好脾气的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爹爹,京里的曾祖母她现在吃饭饭了没有?” “应该也吃了吧!”林二爷无奈的看着林暖暖,这丫头又想啥呢! “爹爹,那曾祖母她吃过我们府里的彩虹面没有?” “嗯……”林二爷无语 “爹爹,那曾祖母该有多难受啊,就像暖暖前阵子不能吃肉肉一样难受吧!” 林二爷深觉好笑,前阵子暖暖吃坏肚子,好几天不能吃肉,可憋坏了这丫头,这不,小小人儿也知道难受了! “爹爹,曾祖母不能吃到咱家的彩虹面,会不会哭啊?” “这小丫头片子,你以为曾祖母跟你似的呢!”李氏笑骂道 “爹爹娘亲,咱们告诉曾祖母怎么做吧,不然面送去会,会……” “会陀了!”李氏见她半天也说出来接口道 “对呀,那咱们什么送去?” “哟,暖暖真是急性子!”李氏打趣道 “就照暖暖说的去做吧,也算是暖暖的一片孝心吧”林二爷摸了摸暖暖的头,宠溺的看着暖暖“咱们暖暖真懂事!” “主要是娘亲教的好!”暖暖不忘“挖井人”“我是娘亲生的,主要是娘亲好!” “哈哈,是的!”林二爷玉面含笑,和李氏对视一番,二人只觉心头一荡。 “吃饭,吃饭!”真是的,随时随地的眉目传情,很影响食欲呐!暖暖想 “哈哈!”林二爷回过神来,望着身边妻儿,只觉有妻女若此,夫复何求! 再提这作画,暖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是哪个朝代,居然不知道清明上河图,她想着让林二爷照着清明上河图的笔法画一幅小幅的江南小镇图,哪只林二爷用泼墨的笔法画了一株柳,及若干房屋,不若她想得那般。 林二爷在自家闺女第三次摇头后,坐不住了“暖暖,告诉爹爹,你说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 “二爷,您真是魔怔了,哪能听暖暖的呢!”李氏实在看不下去,堂堂探花郎在这三岁小面前,做这等样子,虽说她家暖暖从小聪慧,可毕竟才三岁稚龄! “不,我想听听暖暖的!”林二爷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他觉得暖暖好像真懂。 “嗯,”暖暖皱了下眉,“爹爹,我要看到好多人,还要船是黑的,人是白的,柳是绿的,暖暖和爹爹要跟咱们现在一样,让曾祖母看了就知道,啊,这就是暖暖啊,真漂亮!”暖暖一口气说了好长一句,有点喘不过气来,趴在李氏怀里歇了歇。 “对呀!暖暖说得对!”林二爷醍醐灌顶,急奔书房而去 两个月后,林二爷让李氏领着暖暖来看他的画。 “怎么样?”林二爷问 “哇!二爷您的画技精进了,只是这种技法,以前没见您用过”李氏常和林二爷磋磨书画,对他很了解! “是,这是我在宫里学过的,当时机缘巧合学了皮毛,后来时下文人都爱写意,我也觉泼墨写意大气,这个就渐渐用的少了!择日,我给你描一幅肖像!”林二爷轻声道。 “咳咳咳”林暖暖被李氏抱在怀里,眼见这二人又要你来我往起来,不禁要出去回避。 “暖暖等会儿出去玩儿,你来说说爹爹这画如何?” “嗯,尚可尚可!”暖暖学着老夫子的腔调,摇头晃脑的说 “尚可?”林二爷接过李氏怀里的林暖暖,看着她奶声奶气的学着夫子的话,只觉可怜可爱,狠狠的亲了下暖暖 “爹爹,痒!哈哈!” “爹爹,坏!” “暖暖,你可真是爹爹的小福星!”林二爷语毕,又亲了亲暖暖 “爹爹,放下暖暖,你的小福星生气了!” “爹爹!爹爹,哈哈哈哈……”林暖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想着,哪天一定要剪了爹爹的胡子! 第九章 初扬名 三月天,乍暖还寒,林国公府门口的两只石狮子系了红球,门上挂着大红的灯笼。从巷子口到府门前已经被挂着车徽的各个候府、伯府、尚书府的车驾停满,真真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林国公夫妇站在门前,等着从车上下来的诚郡王和王妃。 诚郡王深得天子信任;林国公又是当今的肱骨之臣,俩府少有往来。今儿个长公主寿辰,林国公以为诚郡王不会亲至,听到管家说诚郡王和郡王妃携世子、县君已到府前时还楞了一下。 “诚郡王!”林国公上前拱手作揖。 “林国公!”诚郡王还礼毕,指着身边的世子道“本王和王妃带睿儿和玉儿去给姑祖母拜寿!” “好,郡王里边请。”林国公向后退几步,和诚郡王抬步向寿堂走去。 “许久不见,郡王妃您风姿更甚往昔呐!”林夫人薛氏道。 薛氏虽亦姓薛,但与林老夫人及诚郡王并不同枝。 寿堂内,林老夫人的嫡女,定远侯夫人林氏正携一干儿女给林老夫人贺寿。 “老祖宗,思远给您请安了,祝您福寿绵长,身体康健!”徐思远,林氏的嫡长孙。 “好好思远啊,来让老祖宗好好看看!”林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徐思远。 只见其不过幼学之年,发黑肤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双目炯炯,进退有度! “嗯,当真是个好少年!”林老夫人点头暗赞“到是与我那小暖儿相貌相配!” 又一转念,徐思远整整大了暖暖七岁,深觉委屈了暖暖,打住念头不提。 “母亲,女儿进门时您就拿着一幅画儿在那看,还暖暖,暖暖的!也说给我听听”林氏笑着瞅着林老夫人。 “又是哪家仙女被您看中了?”林氏打趣道。 “就你猴精,连自己家的侄孙女也不认识!”林老夫人笑道 “侄孙女?”林氏看了看林雅婷和林雅丽“不会是泽儿家的小暖暖吧!” 林氏道。 “可不就是他家的皮猴儿,又会吃又会玩,还考倒了她老子,真真是磨人精儿!”林老夫人想着将才信上写的,又是一乐。 这可真是“爱屋及乌”了,“母亲一贯疼爱泽儿,现下连他未曾见面的闺女,也一并上心了!”林氏想 “母亲,您也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稀罕稀罕!”林氏顿了顿“也让元贞和素娟听听。” 徐元贞和徐素娟是林氏一嫡一庶的两个孙女,一个八岁一个七岁,跟林家两个姐妹比起来,倒是都显得贞静大方。 “哼!又是抬举那个小丫头的!”林雅婷众姐妹给林氏及徐思远等一众人见过礼后,就一直听着林老夫人等人,抬举林暖暖,不觉愤愤。 她扭头旁转,余光看到边上的如玉少年,不觉腮边一热,赶忙调转回来。 再一回头,就只见从来只顾低头的林雅丽,盯着她将将回头之处,看了又看,根本没有察觉到林雅婷等的目光。 “这个贱丫头!”林雅婷恨恨的瞪了林雅丽一眼,林雅丽这才回转过来,赶忙低下头。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林雅婷暗自呸了一下,“将六岁的小蹄子,心倒大!难怪母亲总说她是贱人生出来的贱胚子!” “蒋嬷嬷,既然慧儿想看,就拿给她看看!”林氏单名一个惠字, 她听林老夫人这么一说,噗嗤一笑“您还准备藏着掖着呐,知道您有个好孙儿好重孙女,也让我们开开眼不是!” “蒋嬷嬷,您好像刚才那样,把暖丫头那些趣事,给我们一一道来,您要是少说了她一句好,我依你,你看看母亲依不依!”林氏打趣道。 “是,姑奶奶,您就看着这画儿读着这信,老奴今天也做一回说书先生,待我给您慢慢道来!” “哟!这么热闹呐!”诚郡王妃刚踏得堂内就听得这主仆打花腔,连忙凑趣道 “哎呀,郡王妃大驾光临,咱们可真是有失远迎!”林氏虽说是侯夫人,不过辈分比郡王妃长,算来也是长辈,故而打趣郡王妃道! “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迎呢!”诚郡王妃快言快语道 “给姑祖母请安!”诚郡王和王妃领着着世子和县君给林老夫人拜寿。 “明睿和妹妹给老祖宗请安!”诚王世子薛明睿上前给林老夫人行毕稽首礼。 林老夫人抬首只见一十一二岁的少年立于堂下 脸庞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眸乌黑深邃,泛着光泽,眉毛浓密,鼻高挺,唇优美,静静的立在那儿,让人不忍逼视。 “真真是好儿郎!”林老夫人连声赞道。 “老祖宗,您才说的好画也让我们开开眼吧!”诚郡王妃道 “呵呵,那是我家小暖暖瞎胡闹的,你也当真,你信惠儿胡说!” “老祖宗,您也不疼我了,对我还藏着掖着的!”诚王妃继续道 “蒋嬷嬷,拿给她看看吧,这个促狭鬼,小孩子把戏,也值得你这样惦记!” “是,老夫人!”蒋嬷嬷将画拿至诚郡王妃和林氏处。 诚郡王见着也踱步过来,看诚郡王妃将画卷展开。 只见好一幅忙碌的江南水乡图, “好!”诚郡王不禁赞道,比起文人喜欢的泼墨,这样的工笔把街上的行人,商铺,小桥,乌船,勾画的更加生动,让人仿若置身其中! 诚郡王本是凑趣,看完画后一下子来了兴致,不禁细细看将起来。 “哦,原来是泽弟的大作,没想到他倒是没将这笔法忘记!” 诚郡王跟林宇泽幼时在宫里走动过,二人颇投缘,论起辈分来,有点乱,干脆就按年纪长幼乱叫一气。 他二人当是时都曾跟宫中画师习过画,到后来一个更喜泼墨,一个本就不善丹青,都就此搁置,不曾想,林泽宇现下画得这么好。 林雅婷听着众人又拿画儿说事,好一阵子气闷,她怎么就没看出哪里好,父亲的鸠杖那也是亲手做的呀! 堂中众人已经在听那个林暖暖的事情了,不就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嘛,只不过嘴巴巧了点,长得好看点儿,哪里能当的如此夸赞? 林雅婷越想越气,更加生气的事,徐思远一双发亮的眸子,边打量着画,边问林煜之,这样那样的! 那个看上起不苟言笑的薛明睿,居然也颔首,咦!林雅婷揉了揉眼睛,这世子嘴角似在微笑?听闻他为人冷僻,为这么点儿小事情,值得笑? 不就是暖暖那丫头弄错茱萸么?这么蠢,还笑? “嗯,也许世子如她一般,觉得林暖暖蠢吧!”林雅婷心道。 她想也是,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可赞的,不就是她有一个探花郎的父亲嘛! “我父亲还是国公府的世子呢!”林雅婷心道! 林国公府老夫人过寿,让林二爷和他家暖暖出了一回名,这是林二爷没有想到的。 林二爷只是想博老祖母一笑;林暖暖亦不过是想着替父分担,孝敬一下这位可敬的曾祖母罢了!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彩虹面条和那幅画投了林老夫人的眼,也投了众人的眼。 大夏朝讲究喜庆,谁家过寿呈上来这种颜色纷呈的面来,确是喜庆! 再说画儿,就更加值得一说了,没见识过烟雨江南繁忙碌的,一见之下,犹如亲至,去过的,及至画前,这里那里的,又是一番回味…… 所以,“虽素未谋面,但汝仰大名久矣。”这句话,林暖暖在归京后,将常听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林老夫人今年的寿辰,比往年高兴,她看着寿堂中的儿孙,只觉林宇泽一家若在,就圆满了。 “你们自去这楼上闹去,我要歇着了!”林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一番应酬下来,有点受不住了! 林国公忙上前扶住林老夫人 “不用,有蒋嬷嬷呢!老二啊,你也歇着去吧!” “是,母亲!”林国公低头应是。 林老夫人和林国公一走,林夫人薛氏也忙着跟去伺候。 林大爷林宇恒对林煜之兄妹几个道“你们也自去玩吧!”说罢,也不理黄氏,回世安院了。 黄氏也郁郁的跟着,林老夫人这几年因着林二爷外放,林国公又放言:林二爷,不做出一番成就,不要没事回京。 因着这话,林二爷一家在江南逍遥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倒累得她陪着小心,生怕林老夫人伤心。 前两年的寿辰,林老夫人不许大办,今年终得她松口,她想着此间正好可以显示自己本事的了,哪知道让一个三岁小娃娃抢了风头, “二弟妹的心思可真是够深的!”黄氏心道! 一家子老小,林老夫人休息了,林国公自然不问后宅事,林夫人以前靠着林老夫人,这二年林老夫人将内宅之事渐渐放手于她,林夫人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黄氏想着心事儿,右眼皮子跟着跳了跳,她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眼睛。 现下是申时,离晚膳还早,她午膳陪了那么多笑脸给郡王妃,人家却只顾着夸赞彩虹面条了。 听着众人不是夸赞林暖暖那个小丫头聪慧,就是赞赏林二爷画技出众,要不就是二弟妹相夫教女,贤惠有方。 喜得李家一众人扬眉吐气的,幸得林夫人还是不待见李家,即便如此她午膳吃得也是不知其味。 “奶奶,奴婢给您去弄点可口的膳食吧!”黄氏的大丫鬟绿萝道。 “你去吧!”黄氏还真有点儿饿了! “那奶奶,您要不在前面亭子坐坐,奴婢先去院子里唤人侍候您!” “罢了,你去吧!我坐坐就自回去。”黄氏自知此时心情郁郁,脸色不好,又兼着饮了些酒,想着就在此间歇歇,平平心气的再回。 绿萝听罢下去不提。 …………………………………………………… “大爷,您别这样,奶奶一会回来会吃了奴婢的!”世安院内一女子柔媚低吟声响起。 只见林大爷书房内一股脂粉和桂花油的香味盖过了墨香。 林大爷襟带半开,左手拿着玉盏,右手向跪坐于身上女子的身下摸去。 只见此女穿得极清凉,一袭轻纱似遮非遮,外面的衣裙,早已被扔至炕角。 脸颊微红,双眼紧闭,嘴里推拒着,双腿却早就缠了上来。 林大爷一把扔了手中玉壶,任酒水洒了一地,浸湿地上的衣物。 “大爷,您饶了奴婢吧,大奶奶,大奶奶可不容人!奴婢怕!” “别怕,翠娘儿,有我呢,让大爷好好疼你!”林大爷说着,一把扯开俩人身上仅有的衣物,俯身上去…… “林宇恒,你不是人!” “匡!” 只听盆倒地声,林大奶奶的呵斥声,此起彼伏的传出。 小丫鬟们也不敢出声,就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 “啊!” “大爷,救命!”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别闹了!” “大奶奶求求您,别打了!” “啊!” …………就在一众人听得发呆时,只见一个白色赤裸的女人从房内窜出,紧接着黄氏手里拿着裁纸的刀追了出来,众人赶忙低下头来。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捉住她!”黄氏狰狞着道。 众人一愣,只见那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十分眼熟,再细瞧,这不是韩大娘的邻人小翠娘娘么! 韩大娘是林大爷的奶嬷嬷,她托进城的小翠娘来给林大爷送些乡下时新菜菜蔬。 黄氏没回,小丫鬟就让她在轩厅等着。 这怎么就到了大爷的书房,还被大奶奶给撞破了,可真是团乱麻! 黄氏眼见着小翠娘就将出去了,正待叫人拦下,只听啪的一声 绿萝把端着的食盒扔了小翠娘一头一脸。 “啊,杀人了!林大奶奶杀了!”小翠娘被烫的一阵跺脚,赤裸着跑了出去。 “行了!” 黄氏正待要追,被林大爷拽住。 “还嫌不丢人啊,我刚刚喝了酒水,醉了!” “你还嫌丢人啊,真是不挑嘴儿,香的臭的都拉到院子里,这还是大白天呢,你就……” “行了!老祖宗知道你就是这样管家的,你也没好果子吃!”林大爷道 黄氏一听此言,不吭声了, “奶奶,奴婢把书房打扫打扫吧!” “不用,那腌臜地儿让大爷自打扫去!” 林大爷扫了眼绿萝,又说起一叠儿的好话,陪着不是。 “娘子,不气了,来咱俩喝一杯!” “我才不跟你喝,大爷你去和那个腌臜娘们喝吧!” “我喝高了,她一搂上来,眼一花以为是你!” “都是被二弟给搅得心头有火!”林二爷继续小声的说。 “娘子……”林大爷拽着黄氏的衣衫,黄氏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大爷,今儿个可是让老二家出尽了风头!”黄氏道 “没事儿,她再出风头也还是在乡下那个小地方!”林大爷嘴上说着,手也没停,一把将黄氏推到了帐内…… 绿萝收拾完书房,往内室悄悄看了看,只见帐摇床响…… 她轻轻的带起了门,守在门外。 …………………………………………………… “不好了,不好了!”一小丫鬟喊到, “吵什么吵,大爷听见了饶不了你!”绿萝一把扯过了小丫头! 第十章 风波起 “绿萝姐姐,不好了,那个,那个小翠娘死了!”小丫鬟浑身直抖,显是她见过了! “在哪里死的!”绿萝压低了声音问 “就在,就在,就在咱们门口的水榭!” “她跳河了?倒是便宜她了!”绿萝咬牙! “死了吗?” “应,应该是死了!”小丫头抖抖索索的道。 “什么应该死了,你看到没?”绿萝不耐的道。 “死了!眼睛瞪得老大,肚子鼓鼓的,绿萝姐姐,真的好吓人!” “好了,你回屋吧!”绿萝看这小丫鬟浑身哆嗦,估摸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把她打发了。 这事儿该让奶奶知道,绿萝想着走到了卧房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里面林大爷一声大叫,黄氏也“啊!”的喊了一声,声音婉转柔媚。绿萝脸一红,转身就想走,又一想,黄氏早就说了要提她做通房的,只是没过明路罢了! 这么想着,绿萝忍着羞,赶忙喊来小丫头去备水,以备主子们用。 “绿萝!”黄氏在房里隐隐听见小丫鬟提到小翠娘。 此时,怒气散了,想着刚刚小翠娘那番形容,心下隐隐不安,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大奶奶!”绿萝走到内室,往里面望了望黄氏,犹豫了一下。 “进来吧!”黄氏急着知晓事情原委,事有轻重缓急也就顾不上吃醋了。 绿萝眼见二爷在,一贯不让她们进内室的黄氏喊进去,晓得黄氏急了,就赶忙奔到黄氏面前对着她耳语一番。 黄氏脸色大变,回头望了望林大爷,只见他还睡在床上一脸的不足。 “真是个下流胚子,就这样还想跟二弟比,也不知哪里比得上人家!”黄氏恨恨的想 “二弟堂堂探花郎,守着一个李氏连个通房都没有,当年林李两家都快成世仇了,可人家二弟就是一门心思只娶李氏,后头连老祖宗都没法,只得同意了!” “李氏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在家时千娇万宠的,嫁了人夫君也是拿她当个宝似的!” 黄氏越想越气,可是眼前的事情很是棘手,还得赶紧想法子把自己个儿从这件事里择出来。 她咬了咬牙,复又瞧了瞧低眉顺眼的绿萝。 绿萝是个好的,她是从小就服侍黄氏的,黄氏想着:总好过便宜那些贱蹄子! 绿萝上前要帮黄氏梳洗,“不用了,我先出去看看,你服侍大爷梳洗!” “大奶奶,奴婢不敢!”绿萝立刻惶恐的低下头。 “我让你服侍你服侍就是!”黄氏想了想,趴在绿萝耳边一番吩咐。 “奶奶,”绿萝红着脸道“绿萝一定照着奶奶吩咐的说!” “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好好服侍大爷就是!”黄氏拍了拍绿萝的手,端详了一会儿,从妆奁盒里拿出一对玉坠子。 “来,这个赏你了,带着看看!” “不,奶奶,这个奴婢不能要!”绿萝忙摆手道。 “这是赏你的,来带了我看看!”黄氏说着,复又回头看了在床上的林大爷一遍。 “嗯,不错,你看看!”黄氏把绿萝拉到镜子旁,近前细看。 只见镜子里一少女,微红的鹅蛋脸带着羞意,在白玉坠子的映衬下,格外温柔。 黄氏眼见绿萝俏脸含春,不禁脸上一冷, 绿萝见状赶忙惶恐拿下坠子,“奶奶,奴婢什么身份怎么能戴您的东西!” 黄氏见着复又一笑,拿起玉坠子带到绿萝耳上:“我都看的呆了,好看,别摘了!” 她又瞟了瞟正在假寐的林大爷,心里一阵憋闷。 黄氏起身对林大爷道:“大爷院子里有点儿事,妾身要打理一番,就让绿萝服侍您梳洗吧!” 李氏顿了顿,复又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大爷您早点去老祖宗那儿!” “嗯,你自去忙,我还要歇会儿!”林大爷顿了下,望了望黄氏,一眼看到了绿萝,双眸一闪,急道“好,我这就起,你让绿萝服侍我吧!” 黄氏在心里“呸”了一声,想着到底外面事急,赶忙理了理衣服,径自向外走去。 “奶奶!”绿萝忙上前服侍。 “你去吧!”黄氏道 “绿萝,服侍我更衣!”林大爷喊道 “去吧!”黄氏抚了抚绿萝的头发,“别忘了!” “奶奶,绿萝忘不了!”绿萝向黄氏施了个礼。 “绿萝,绿萝!你这蹄子,让你更衣这么慢!”林大爷嚷道 “去吧!”黄氏轻轻的推了推绿萝,掩上了门! 绿萝战战兢兢的走到床前,林宇恒哪里有一点要更衣的样子,他披着外衫露出圆润的肚子,桃花眼微眯,嘴唇红润,一幅风流贵公子的模样。 要论样貌,林家两兄弟都是好的。只大爷显得阴柔一点,少了些许的阳刚之气,按说他也是一个武将,却偏比林二爷更文弱些,两兄弟一母同胞,长得倒是不像。 “绿萝,来给我更衣!” “大爷,您,您起身,奴婢给您更衣吧!” “你也躺着不就好了!” “哎呀!”绿萝被林大爷一把抱到榻上,她吓得闭上眼睛轻叫一声浑身抖得不行,只觉得林大爷在她身上一阵乱摸。 再一睁眼,身上只剩寸缕。 绿萝羞得赶紧闭眼。 “咂咂!”林大爷一手抚向绿萝的左肩膀下移,一通乱摸“不怪你家奶奶把你看得这么紧,除了脸俏,皮子也美!” “大爷,大爷!小翠娘,小翠娘死了!”林大爷身子顿了顿,“死就死了”复又向绿萝腰下摸去。 “大爷!”绿萝拽住林大爷向下的手“奶奶说,让人送回小翠娘婆家了,说是小翠娘勾引大爷不成,跳河死了!” “是,就是她勾引我的!”林大爷推开绿萝的手,“来绿萝儿,你来勾引大爷!” 绿萝心一紧,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跳河的小翠娘。 正暗自害怕,只觉身上一疼,林大爷已经哼哧哼哧的大动起来!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黄氏贴着门听了会儿,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去处理小翠儿的事了! 太阳西斜,林大爷终于心满意足的起榻了。 绿萝僵着身子,帮着林大爷梳洗。这会儿林大爷显出了习武人的健壮来。 绿萝疲乏的直想抖,林大爷神清气爽的哼着曲儿。 他站着让绿萝给他更衣,见着绿萝颈部露出一片红印子,便伸手去摸。 “咳咳!”黄氏走了进来,林大爷放下手“你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费了很多事儿,方才将事儿办了,至于妥不妥当的,那还要二爷您出面!” “多大点事儿!”林大爷摆了下手绿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绿萝,你服侍大爷更衣辛苦,去歇着,省的下回大爷累着了!” “你这个醋罐子!”林大爷捏了捏黄氏一把“任谁能越过你去!” 黄氏见好就收,再说今儿的事还没有了结呢。 “大爷,我让人把小翠娘装殓好了,您看是不是让你身边的小志儿去奶嬷嬷家走一遭,就说这小翠娘行事放荡,勾引您不成,自个儿想不开,跳河了!” “不用,你只管把人安置好,小翠儿就说来府路上失足跌跤淹死了!”林大爷说。 “可是……” “就这么办吧!”林大爷掸掸衣袖“人已经出府了?” “是,好在天还寒,放几个时辰也行,运到她家也没事儿!” “快送走,别让老祖宗知道了”林大爷道“这小翠娘近几日都是跟着他男人住在平巷,给点钱就打发了。” “算了,你别管了,我让小志儿办!”林大爷书房被惊了一下,后又是那一番折腾,现下终于有点累了。 “啊~哈~”林大爷张着嘴,打了个呵欠。 “平巷?”黄氏觉着这个地方仿佛听过。 “快些走吧!莫要让老祖宗等着。”林大爷有点不自在,语毕抬脚便走。 “平巷,平巷!”黄氏越发觉得耳熟。 她呐呐的念着, “大奶奶!”黄氏一抬头,只见绿萝正站在门前“奶奶!奴婢侍候您吧!” 黄氏见绿萝面带疲色,心里不禁一酸,又见她行动间步履涩涩,知她初次破瓜难免不适,还想着服侍她,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久服侍的。 黄氏心一软:“你去歇着,一会儿让青红跟着我就是了!” “奶奶,那奴婢下去了!”青萝道 “今儿事太多了,虽说你已经……”黄氏顿了顿“明儿个还是给你开个脸,正经做件新衣裳,过了明路吧!” “奶奶,奴婢不用这些,奴婢只想伺候好奶奶!”青萝是知道黄氏脾性的,林大爷曾说黄氏是“醋缸子” 这话倒也没说错。 黄氏其实长相不错,两弯柳叶掉梢眉下一双丹凤三角眼,身材苗条,体格风骚。 成亲之初,林大爷还是很稀罕她的,俩人也曾蜜里调油,后来因着林大爷去西南。林老夫人怜其不日远赴蛮夷,就让身边的秋梨送些药材。 这本是寻常,可巧那日黄氏不在,她娘家的舅爷跟人喝酒斗气打伤了腿 待她回到院中秋梨已在林大爷榻上。 黄氏羞恼不已,奈何她那时已经身怀有孕。 本就应该给夫君安排通房,怀大少爷林煜之时,林大爷还是很稀罕黄氏,又兼头胎又可能是嫡子,就由着她发卖了那些通房。 黄氏不让人近他身,他也忍着,只外去寻个乐子,黄氏虽只,也就睁眼闭眼的权当不懂了。 这会儿黄氏怀二胎想着刚好林大爷调往西南,躲开了通房的事儿,林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哪成想,还有几天就走了出了这个幺蛾子。 要说这秋梨是林氏的人,黄氏还会想着是婆母塞人。 可惜秋梨是老夫人的人,林老夫人是什么人黄氏是知晓的。 她与老国公一辈子恩爱,并无通房,妾室。从不喜往孙儿房里塞人,给孙儿添堵。 李氏成亲两年无所出,房里这么清净,除了林二爷坚决不纳妾,也和林老夫人有关。 林夫人对此颇有微词,甚至因为嫣红的事儿罚李氏跪了祠堂,林二爷不依,李氏说林二爷杵逆犯上,还是林老夫人一句话了结。 “泽儿是要孩子,可是需要的是嫡子!”…… 故而,这只是一个意外? 照林大爷的说法,同僚送行喝多了,是秋梨勾引得他。 这让老夫人如何自处?本想着将她打死了事,老夫人说大爷要去西南不宜见血。 后来……“大奶奶!”绿萝打断黄氏的沉思, “大爷已经出院子了!”绿萝想说黄氏去萱鹤院再耽搁该迟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黄氏突然出声道 绿萝被吓得抚着心口,望着黄氏。 第十一平巷 “平巷,平巷!就是那个腌臜地儿!”黄氏回想起来了。 她兄弟黄大郎上回和人喝酒斗气被打伤,就是在这平巷。 记得当时她见黄大郎伤得厉害,又疼又气,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伤她弟弟的人。 便问母亲:在那里伤着的,是谁如此大胆? 母亲支支吾吾不肯说,还是弟妇哭着说出来“平巷”这个地方。 她不懂平巷在何处,是个什么地方,但见母亲和弟妇的脸色不好,也就没不再多问。 黄氏借口如厕,让母亲身边的桃红服侍,到得净房好一番盘问后,才知母亲为何支支吾吾不肯说。 平巷,在京城北郊。 京城中繁华似锦,笙歌遍地。 上自贵公,下自庶人,不无讲求吃喝游乐的。 那些达官贵人及至富商,酬酢消遣有楚馆青楼;家有恒产的,亦或稍有资产的也有教坊书场供其败家作乐;至于下等的呢,姘私门头,逛小教坊。 所谓一等人有一等人的去处,一等人养一等人。 惟一些贩夫走卒,每日所入甚少,吃上顿没下顿的,娶不起老婆,却又生了色心,逛私门去教坊的银子又不凑手,只有积攒铜钱,熬他个十天半月的去一回。 是故,有的穷人家,为己为人的想出了这么个好买卖,在家里私扯艳帜,那些生女溺毙的也都收起了手来,一门心思的做起这万无一失没有赔本的买卖。 有知晓此事的嗟叹世风日下;也有喜好猎奇的会不顾身份儿探查一番。 平巷,穷人聚居的地儿。就是这样一个所在。 按理黄大郎这样的贵家公子断不会出入此处。 后才知这贵家公子原也和贩夫走卒一般,见色心喜,端的是寻香搜玉,千般风流。 黄大郎被打,就和他的风流韵事有关,只因着一个叫范小脚的名声太甚的寡妇。 大周朝缠足不多,据闻缠足的那些人家在女孩长至五岁用裹脚布把脚紧紧的裹起来,使得其不能长大,足骨变形,甚是疼苦。大夏朝缠足女子不多,世家人生百等,就有人专爱这小脚的。 范小脚从小就缠得一双三寸金莲,甚是出名。 她夫家姓刘,原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儿,谁知好福气娶了范氏这个媳妇儿,把个康健的男儿硬生生折腾的卧病在床,不到一年油尽灯灭,呜呼哀哉。 范小脚其人,虽五短三粗,却靠着一双小脚,在平巷闯出了名堂,因其细皮嫩肉,持久善战,使得不少人逛她,人送绰号“小脚猪”。 这酒香还怕巷子深,但是范小脚这声名,却穿得黄大郎也仰目了!他乘兴而去,谁知虎落平巷,被称作“五虎”的泼皮所欺,致伤。 平巷就是这么个下三滥的地方。真真是个“脊背朝下,两足冲天”的腌臜之处…… 黄氏听着桃红遮遮掩掩的讲罢。 听完她就气了个倒仰!不多时就回转家去,只觉得黄大郎糊涂的离谱,纨绔的过了! 黄氏再不似初始时想着帮黄大郎教训一下那几个泼皮。 她只盼着黄大郎受此教训,能改改性子。 更何况,让她去说与林大爷,黄氏只觉张不开口。 更别提家中林老夫人等知晓她家娘家兄弟如此混,丢脸是轻的;只怕从此抬不起头来,还带累了林煜之将来的名声。 后面还是黄母求了女婿林宇恒让人狠狠收拾了几个泼皮无奈!当然这是后话。 黄氏只觉得嘴苦,摊上这样的兄弟也是没奈何。 哪知回家又碰到秋梨那桩糟心事儿! 她觉着好似就是从听到这个平巷开始,她就净遇着不顺心的事儿了。 后来秋梨还未打发,黄氏想着待林大爷走了就收拾了她。 岂料这时黄大爷又腿伤加重了! 说是恨他不争气,但毕竟嫡亲的兄弟只这一个。 当时黄氏还未曾管家,就请示了老夫人后常往黄府跑,帮着求医问药。 黄大爷的腿不知是骨没接好还是伤到了经脉,平时躺在床上尚可,只不能着地,一着地就钻心挠肺的疼。 亏得林老夫人帮着请了宫里的太医,诊后说接错了骨只好打断重接。 人说断骨疼接骨更疼这重接那就是疼上加疼。 黄氏看着黄大郎疼得眼眉都皱到一处,不禁心揪。哪里还有心思理会秋梨的事体。 再者讲,秋梨已然被看在了柴房,灌了避子汤药,黄氏谅她也翻不出花来。 待的黄大郎这边终于好了,虽两条腿一长一短,终归是可以着地走路了。黄氏这才放下心来,准备收拾秋梨。 她想着着是发卖呢?还是直接送庄子或是直接杖毙? 林老夫人早就放言,一切交由她处置。 像这样被视为爬床的丫鬟,直接杖毙也是有的,只这秋梨不同寻常丫鬟,毕竟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总要给老夫人面子。 黄氏想着还是远远发卖了事。 谁成想不等黄氏有所动作,秋梨这贱蹄子居然买通了看着柴房的婆子,递出话来说是她已是一月有余没换洗了! “没换洗洗也不能怎样!”黄氏想着找了人伢子就赶紧发卖。 哪只不知是谁捅到林夫人薛氏那里。 薛氏自是不同意她发卖了秋梨,毕竟秋梨肚里的可是林宇恒的骨肉。 黄氏不敢违拗林夫人,想着这才刚上身,怀胎十月跌滑损伤的很是稀松平常,想着总有下手的时日。 哪知秋梨极其刁滑,扯着林夫人这面大旗,用的那叫便宜。 过后,黄氏才听说秋梨那个小贱人,暗自买通了林国公的妾氏刘姨娘。 原来刘姨娘虽没有生得儿半女的傍身,但其人伶俐,一贯的讨好林夫人,有她帮着,秋梨居然在黄氏后面顺顺当当的生下了二小姐林雅丽。 黄氏咬碎了一口银牙,再后来抬举了身边的一个丫头,压着秋梨,故而林雅丽都六岁了,其生母还是个通房。 平巷,可说是黄氏六年前最最厌恶听的名字。 只因提起平巷,黄氏就会想起她和林大爷生了嫌隙, 后来还有了秋梨生了林雅丽。 秋梨的事情出来,黄氏才发现自己不掌家,才出了这么多的事。 秋梨的事给黄氏提了个醒,她想着林夫人不官家,林老夫人岁数大了,李氏不得林夫人欢喜,他是嫡子长媳,怎么着也该让她掌家了。 可老夫人不放权,她也无法,只好哄着逗着老夫人。 最终林老夫人放权,虽不是全部让她掌家,至少她能管上一半事体了。 本想着此次林老夫人寿宴,好好表现一番,哪曾想给林二爷和他家林暖暖抢了风头! 李氏可真是好命啊!黄氏也看了林二爷的那幅画,平心而论画得是真不错。 黄氏是女子,别人看得是风景,她可是仔细看了下林二爷画得林暖暖,虽只画了个侧脸,但确实可撑得上是个美仙童般的娇儿。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李氏的这样夫妻长得的好福气的。 林老夫人也是有福之人,但她身份贵重,常人不敢比肩,那李氏至今连嫡子也无,她何德何能,得夫婿如此爱重?黄氏时时为此不平。 只此时,黄氏是顾不上。 六年了,她许久没听过这个平巷这个腌臜名字了,所以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 难怪林大爷不自在,抬脚走了! “等等!”黄氏突然想起,林大爷他不自在什么? 林大爷知道平巷这事儿稀松平常,当时还帮着黄大郎收拾了那帮人。他有什么不自在的? 不自在?黄氏忽的想起,林大郎他怎么说小翠娘家住平巷? 小翠娘不是韩大娘乡里的邻人么? 小翠娘怎么就住在了平巷? 林大爷怎么就晓得她住在了平巷! 那平巷是好人家的媳妇子住的吗? 黄氏是知道点子的,小翠娘丈夫在铁铺做事,平时住在铺子里,一个月回家一次,不回的话小翠娘就来探望他。 也因着这个,韩大娘才让她稍带点儿东西。 按说,一个乡下平民娘子。黄氏也用不着见上一见。 如此礼遇,只是因着韩大娘。 要说这韩大娘,在林大爷心里可是相当有分量。 阖府皆知林夫人薛氏眼中第一人就是林国公。 当年薛氏产下林大爷时本就身子虚,后来又要照顾林国公,林大爷泰半是由奶嬷嬷看护。 要说世家贵族,公子小姐由奶娘带大实属平常。 只这韩大娘又不同于寻常奶嬷嬷,用林大爷的话说,她对林宇恒是由恩的。 黄氏听林宇恒提过,那年林大爷跟着林老夫人,林夫人等去晋安寺进香。 他因着贪看风景,走进了晋安寺竹林深处,林老夫人等皆未查觉。 只韩大娘一人到处找寻,最后在竹林深处找到了熟睡的他。 林宇恒被韩大娘喊声惊醒,刚待起身,发现离他不远之处,盘着一条蛇。 林宇恒当年,将将八岁,吓得一动不动,话都说不出。 韩大娘一把捏住蛇头,打其七寸。 直到韩大娘抱起林宇恒他才发现自己浑身瘫软…… 因此缘故,虽韩大娘后来自己要求出府回乡,但林大爷每年总要派人去看一次。 韩大娘也会送点乡间野物给林大爷尝个新鲜。 韩大娘的儿子死的早,家中只她一人,自从年岁渐长,这几年就会托邻人捎带。 要黄氏说,哪里就用着她送这些了,再说身为仆妇护住主子是应当的。 林大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销了韩大娘的奴籍,还给了她颇丰的养老钱。 可见得,林大爷对韩嬷嬷是多上心。林大爷这番举止在黄氏看来非常难得了。 故而对给韩大娘稍东西的邻人,黄氏一般都会见上一见。 “谁曾想竟让这个小翠娘钻了空子!”黄氏气极恨极! 只这小翠娘是怎么与平巷扯上了? 黄氏只觉得双目森森,她突然发觉今天让绿萝开脸是个蠢法子黄氏有种感觉,只怕林大爷早就跟小翠娘勾搭上了! 想至此,黄氏双颊发火,莫名想起戏台上的一句话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奶奶!”绿萝只见得黄氏神色不对。开始惶惶,后来愤愤,接着又是一副作恶的表情,现下又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脸颊潮红。 绿萝不禁想着大奶奶是不是魔怔了?她越想越怕,不禁越发大声“大奶奶!您怎么了?” “大奶奶,您别吓我!” 黄氏看着绿萝红润的脸,想着这经年种种,一时间恨涌心头但感喉边一阵痒,腥气上涌…… “大奶奶!大奶奶您怎么了!”绿萝吓得腿软。 黄氏只觉绿萝声音一阵远过一阵,眼前一黑,仰倒于地…… 第十二章 江南春 江南春日,阳光明媚,人都说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故而春到江南,游人如織。 文人墨客或作画或吟诗,忙得不亦乐乎。 林二爷,林宇泽也是忙碌非常。 作为曾经的探花郎,江南的才子们,纷纷邀请斗诗.品茶;饮酒.作画。 现如今,江南郡的文人很是推崇他。 原来他送与祖母的画作,不知怎的被好事者传出,竟被争相传颂,人人模仿。 林宇泽知是因着此间学这种技法的人很少,泼墨写意更能让文人直抒胸臆。 他的画之所以广受追捧,因之一个“巧”字。 巧,在立意上。 世人重孝道,林宇泽为了京中的老祖母能够一睹江南景色,一笔一笔,细细描绘就,这春日江南,景如画,人忙碌的繁荣美景。 可称上是很有孝心。 林二爷知道,林老夫人身份贵重也是原因之一。 然而,林宇泽忙碌可不是因着斗文会友。 去年,端午过后进入“梅雨季”,水漫过膝,很多百姓深受水患。 林宇泽作为一地之父母官,很是费了些心神。 按说现在还未到端午,汛期未至,担心得也早点了。 林二爷如此忙碌,只是因着他闺女的一句话。 “爹爹,今年水再多,可怎么办,会不会有人跟翠儿一样,父母亲被冲走了?” 翠儿是暖暖才收的小丫鬟,去年雨水较往年多,翠儿的家乡发洪水,父母被洪水冲走了,翠儿只得卖身为奴。 “不会的,爹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暖暖放心!” 林宇泽虽在女儿面前打了保票,心里终感有点不妥当。 眼看着端午过后就将进入黄梅雨季,林宇泽想着找几个懂水的老吏,查看查看。 若是去年的雨水再多些,不知要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这几日和衙中老吏城上堤下的一通看查下来,林宇泽发现,果然有几个堤坝需要重新休整一下。 朝行暮归的忙碌,回到后宅,暖暖都睡着了。 今日,林宇泽休整堤坝的议书已经递上去了,只待州府批准或上报,拨付钱款修堤补坝。 见这日头正好,带着妻女出去走走。 刚踏进门来,林泽宇就见一树海棠花下,李氏着一件蓝色的翠烟衫,纤腰盈盈一握。 只见她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小暖暖,暖暖撅着樱桃小嘴对李氏说着什么,李氏听了,摇着头微微一笑。 林宇泽细细的看着她俩,只觉得美丽温馨如画。 待走近些,就听暖暖在念念有词:“江南小镇四时春,杨梅果子特别酸,日啖杨梅两三颗,不想再为江南人!” 林二爷不禁捧腹。 这个小暖暖,念的什么歪诗。枉京里的林老夫人还专门送信来称她是个聪明的,让林宇泽好好教导。 林老夫人言:江南虽好,可暖暖过完生后,四岁了。六岁之前如果林宇泽还在江南,定要舍了这张老脸,去求皇上云云。 林宇泽知老祖母是说笑,他想着在江南只要和妻女一处,也挺好。 但这字里行间的可见老祖母肯定是想暖暖了,也是暖暖过完生都四岁了。 老祖母还没见过他家暖暖呢。 “暖暖,你念的是什么诗?”林宇泽走近暖暖,故意问着。 “爹爹!”林暖暖好些天没见着林宇泽了,喜得一把奔到林宇泽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小姐,小姐要静……”边上的王嬷嬷忙说道。 “静如脱兔,动若蛟龙嘛!”林暖暖接口道。 “哈哈!”林二爷捧腹大笑,还静如脱兔!“哈哈!”他抱起林暖暖狠狠地亲了一下。 “爹爹,不要笑了,都变丑了!”林暖暖皱着眉头。 “暖暖!让爹爹歇歇!”李氏温柔的看着他俩,见林宇泽满脸的疲倦,走到他们面前。 “暖暖,娘亲抱你吧,爹爹这些天累了,让他歇歇再抱!” 林暖暖自断奶后,就能吃会喝的,很是养了些肉。 “不必,你也累了!我抱着吧!”林大爷捏了捏林暖暖的鼻子“再说这暖暖丫头,就这么点子重,我单手就能托起来!” “哼!”暖暖扭头哼了下,这俩人当着她面这样,眉来眼去的不是一次了,不要这样好不,会教坏小孩子的! “你这小丫头,还不理爹爹了?”林大爷见暖暖樱红的小嘴唇一撅,如玉般的小脸蛋一扭,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颇觉可怜可爱,只觉一时手痒。 “端重点,爹爹!”林暖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林二爷顿时一默,他悄悄的看了眼林二奶奶。 林二奶奶脸上绯红一片,她也不看林二爷,只用眼睛轻轻的剜了他一眼…… 林二爷悻悻的收回目光,无奈的看着林暖暖。 “闺女啊,咱能不能别闹腾了,不要再提端重了,那日为父说错的话,哪能记到如今呢!”林二爷心说。已经因着这话,睡过一次书房了! 林二爷幽怨的看了看李氏,“错了娘子!为夫错了!” 李氏还是不理林二爷,无奈林二爷只得继续揪揪暖暖的小辫子。 林暖暖………… “秋渠,快点拿个镜子来!” “噗!”林二爷理了理林暖暖头上的小鬏鬏,咱们暖暖美着呢!” “不是,暖暖的脸都给爹爹捏的不好看了!”暖暖鼓着嘴巴道。 “没有啊,还是圆溜溜的,好看!”林二爷见暖暖脸颊鼓鼓,红扑扑。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复又伸出手去。 “就是怕被你捏的更圆的!”暖暖忿忿然的想。 “每次见面就捏,我的美貌就要不保了!” 林二爷…… 李氏…… 谁能告诉他们,他们的暖暖到底随谁了?怎么这么…… “爹爹娘亲?” “暖暖啊,虽说咱确是江南郡最美,不是京里都少能比肩的美貌小囡囡,”林二爷缓缓的开口道 李氏一愣,可是晓得林暖暖随谁了。 “不过,暖暖你还小,爹爹不是跟你说过,满……” “爹爹,满招损谦受益暖暖懂!” “暖暖,怎么能随意打断爹爹的话?”李氏道“这样是为不知礼!” “爹爹,暖暖错了!”林暖暖赶忙道歉! “无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林二爷掉起了书袋子。 他看了看李氏,他知李氏的意思,李氏怕他不喜暖暖随意打断他人说话,不知礼数。 林二爷狡黠的对李氏挤挤眼。 李氏会意,回眸温柔的一笑。 她怎么忘了,林二爷比他还宠暖暖,怎么会在意这些。 “过,暖暖一天天大了,又生的如此聪慧,如此相貌,是该好好教导她了。”李氏心里道。 ………… 如果暖暖知道李氏所想,定会说,李氏和林二爷你俩其实是半斤八两好么。 当然,林暖暖并不知李氏所想。 只是此时她又郁闷了,只见李氏和林二爷俩个此次相对,又眉目含情起来。 暖暖想着,这架势,我这小煤油灯看来在白天不管用了呗! “爹爹,此言差矣!”林暖暖亦拽起了文。 “墨子有云进不败其志,内究其情,虽杂庸民,终无怨心,彼有自信者也!”暖暖搂住林大爷的脖子,向上抬了抬身子,昂首挺胸道。 “哦!”林二爷很有兴趣的看着暖暖 “暖暖也知墨子?” “嗯,娘亲交的!” “是,我们暖暖真聪明,教一遍就会用了:” “那么说,刚刚那首诗是暖暖做的?” “嗯,是的!” “娘子,咱们暖暖可真聪明!” “嗯,二爷您的闺女当然是冰雪聪明!” “那是,不过主要是暖暖的娘亲是咱们京里有名的才女!” …… 王嬷嬷:“二爷,二奶奶咱能不能这样自卖自夸的?” 呸,呸,呸!王嬷嬷暗自打了下自己的老脸,怎么编排起自己个的主子了! “爹爹,娘亲,你们这么半盏茶不到就又要传一次情的,考虑到您家暖暖的脸皮厚度没?” “暖暖啊,你怎么想起做诗了?” 林暖暖:“这也叫诗?” 哦,对打油诗!林暖暖安慰一下自己。 “二爷,这个你问秋渠,说是暖暖昨儿个就念叨了!”李氏看着搂着林二爷脖子的暖暖道。 “爹爹,别问了!” “没事,秋渠你来说!”林二爷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道。 “好的,二爷!”秋渠行了一礼。 “昨儿个,小姐嘴里没味儿,不想用膳,奴婢想着拿点杨梅给小姐。”秋渠顿了顿 “都怪奴婢,拿的杨梅都是酸的,小姐吃了两三个就叹气。今儿个,奴婢想着昨儿个杨梅酸,今儿就一个个挑了。”秋渠说到这儿颇为自责。 “都怪奴婢,人蠢嘴笨。奴婢吃了是不酸,可小姐多金贵啊,奴婢怎么能又让小姐吃这么酸的!”秋渠看着暖暖,这么娇美可爱的小姐,任谁见了都想把最好的给她,自己就这么蠢,这点事都办不好! “不怪秋渠姐姐。是我嘴太刁了!”暖暖难为情的看了看林二爷。 “小姐!”秋渠眼一酸,她的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她怎么就这么笨,这么点儿事都做不好!秋渠反复的自责着。 林暖暖欲哭无泪,她其实只是想吃冰糖葫芦了,哪知说了半天无人懂! 谁能告诉她,这是宋朝?明朝?据说冰糖葫芦宋朝就有了呀! 她只是想吃冰糖葫芦呢! “所以暖暖就因着日啖杨梅两三颗,就不想再江南人了?”林二爷深觉好笑。 “暖暖这样,江南人该多伤心呐!”李氏跟着打趣道。 “爹爹,娘亲!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作诗了!”林暖暖撅着嘴巴,皱着眉,心都疼。 不能吃到冰糖葫芦的滋味,你们不会懂! 原来暖暖突然想吃糖葫芦了,各种明示暗示,酸酸甜甜的果品。 秋渠想了半天,想到了杨梅,其实秋渠后来拿的杨梅一点儿也不酸。只不过不是冰糖葫芦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林二爷再次说道。 “咱家暖暖真是个聪明,懂事,美丽的好囡囡!”林二爷心里道。 “二爷,咱就不能换一句?”李氏腹诽。 “小姐,都怪秋渠没有找到好吃的杨梅!”秋渠泪眼朦胧的看着暖暖。 “二爷,二奶奶,小姐一家这么相亲相爱,京里的李老夫人知道,还有多高兴呐!”王嬷嬷边看着边赶忙擦了擦眼角。 “唉,今生吃不到冰糖葫芦的痛苦。你们不懂!”林暖暖淡淡的忧伤着…… “怎么,一会儿的大家都不吭声了,这是怎么了?”春意端来茶水见这一众人都是这般模样,很是不解……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带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甜里面它带着酸” …… 林暖暖再次舔了舔嘴巴,好想吃啊!好想吃! 第十三章 糖葫芦 “暖暖好吃吗?”林二爷抱着暖暖,暖暖手里拿着一串:外面包着晶亮亮,冰冰凉,甜滋滋的冰糖里面透出红艳艳,圆溜溜,酸里带甜的红果儿的糖葫芦。 李氏跟在林大爷边上,笑看着他们父女倆。 林暖暖心满意足的拿着糖葫芦,喜滋滋的往嘴里送……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糖葫芦快到嘴边的时候,林二爷身后猛窜出一个人一下子撞到了他。 林二爷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好歹没有摔着暖暖。 “啪!”暖暖的糖葫芦掉到地上了。 “哇!……”暖暖哭了,“我的糖葫芦!” “暖暖,暖暖!”李氏摇摇林暖暖。 “做梦了吧?”林二爷打着哈欠道。 “嗯,这孩子今儿有点觉浅。刚刚灯花爆了,惊了她一下。”李氏放下手里的针线轻轻的拍了拍暖暖。 “你也早点歇着,晚上不要做针线了,当心伤了眼睛!”林二爷看了看已经睡熟的暖暖,小声的嘱咐。 “二爷,您先睡,妾身把这一点儿做完就歇!” 林二爷没有答话,他披衣起身,拿了件外裳搭在了李氏的身上,帮她细细理好,又挑了挑灯芯,将灯向她靠了靠。 李氏抬起头,双眸含情“二爷早点休息,这几日辛苦了!” 林二爷走将过来,顺了顺李氏的头发,看她温柔似水的眼里里闪着关切将他一丝一缕的围住…… “二爷?”不解的问。 林二爷也不回答。他欺身而来,一把握住了林氏的手,唇自有主张的印于林氏的眼睛,覆于其上。 林氏只觉眼前一暗,瞬间眼上传来一阵温暖,接着唇就被细细的撬开。 吮吸,纠缠,吮吸…… 直到俩人都面色砣红,气息不稳,林二爷才放下。 林暖暖赶忙闭上眼睛,不能怪她好不好,她只是觉得做个梦都梦到糖葫芦,好丢脸的,就假寐起来,她也不想窥人隐私啊! 而且装睡很难受啊,谁装谁知道呐!翻个身都不敢,好难受啊! 林暖暖腹诽不已,做梦都梦到吃的,果然当孩子当久了,心智也变成孩子了! 她僵着身子,灯前的两人正两手相顾,相互凝视…… “都多久了,怎么还在对视?”林暖暖实在是不能忍了,装作梦呓的翻了个身。 那两个为人父母的。终于记起被他们遗忘的暖暖来,对视一笑,李氏放下手中的衣裳,轻轻的拍起暖暖来。 林二爷也和衣躺下,静静地看着暖暖被红扑扑的脸上被枕头压出的印子。 “看什么看!”林暖暖要哭了,还让不让人装睡了,这样被人看着装睡,压力好大! 后来,暖暖明白:装睡的最高境界就是装着装着就真睡了。 故而,她没有听到林二爷夫妇的对话。 “呦呦!” “嗯,二爷!” “暖暖睡着了还砸着嘴巴,是不是饿了?” “不是吧,晚膳吃的不少啊?” “那就是馋了!”林二爷看了看暖暖“近日太忙了,明儿沐休我带着你和暖暖出去走走吧!” …… 知女莫若父,林二爷果然是一位好父亲! 江南小镇,春意盎然。 林二爷穿着便服,带着李氏、暖暖。后面跟着秋渠和小厮。 街上人流如织,小镇虽小,却品类俱全。 酒肆,商铺,小摊各自忙碌。 薄薄的夕阳照在几个人的身上,他们随意的走在店肆林立的街头。 林暖暖虽没有第一次来到街市的好奇了,但走在这些:或匆匆、或随意、或黝黑、或沁雅的人群中间或传来一声马嘶鸣叫时有种喧嚣中的踏实感。 夕阳缓缓的洒在江南街头特有的檐廊上、小楼上和街后静静地小河中。 暖暖的身前身后,吴侬软语或高或低的传来。 这样子鲜活的、热闹的、市井的生活扑面而来。 “蒸饼、汤饼、冷淘……”这些小吃热气腾腾的立于街角,诱惑着劳作一天的匠人和进城卖菜蔬,鸡蛋等的农人们。 林二爷和李氏一行人虽说装扮寻常。但是林二爷气质迥然显然与一般的俗夫莽汉、文弱书生不同。 李氏虽未佩戴什么金贵饰物,只普通钗裙,但平常人身上的衣裳于李氏身上却现出几分的贵气与不同,更兼她本就少有的容貌,婀娜的身段隐在帷帽里,更增神秘之感。 林暖暖不必说,双髻上缠着各种彩色珠子、弯弯的眉毛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悦,下面那双圆亮的眸子,再配上高挺的鼻和樱红小巧的嘴巴……众人哪里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囡囡? 有好事的妇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指着暖暖:“瞧这孩子真俊呐,那个王二妮,张小花跟人家比真是提鞋也不配啊!” “就是就是,这感情是神仙坐下的小童子吧” “咂匝,比年画里的还好看!” 林二爷忧虑的看着女儿,又不能给她也带个帷帽,这么小就长得这么好看了,可怎生是好? 他想了想女儿将来要被求娶的画面,不由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根本不顾“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以行……”这些。 京中,某处,某几人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暗忖怎天气转寒了?该添衣物了?…… 林暖暖哪里知道林父这一会儿想到了千里之外,她只顾着手里的四色酥糖。 “暖暖少吃点儿,当心积食!”李氏本不放心这市井街头的食物,见暖暖吃得香甜,想着一口两口的也就随她了,哪知暖暖抱着吃个不休。 “暖暖,咱们一会儿还要到烟雨楼用膳,吃多了,别的美食就没法子吃了!”林二爷使出他的杀手锏。 好吧,暖暖放下自己手中的一块桃酥。 “爹爹,您爱吃的水晶冬瓜饺,娘爱吃的莲叶羹,暖暖爱吃的糖蒸酥酪,还有秋渠爱的如意糕,王嬷嬷的……”林暖暖扳着手指头抱菜名。 “好!暖暖说的爹爹都点!”林二爷暗暗好笑,又觉欣慰,这孩子真是天生的暖心,他家暖暖多体贴啊,对她好的人,她都记得。 “哦,娘亲,您再多点一些,爹爹请客呢!”林暖暖欢呼雀跃道。 “好,咱们把你爹爹的钱袋子吃空了!”李氏也跟着说笑。 水晶冬瓜饺、莲叶莲子羹、糖蒸酥酪、如意糕,桂花糖蒸栗粉糕……林二爷点了一桌子菜,自己要了米酒,慢慢的吃将起来。 暖暖午时跟着林二爷放纸鸢,又在集市上走了许久,早就饿了,刚刚在集市上吃了些小食,现下一见这么多的吃食,又吃起来。 “爹爹,我也想喝”暖暖见林二爷倒了点儿给李氏,也忙端着碗,讨要起来。 “来,给你喝一点。”林二爷笑着倒了点儿给暖暖。 暖暖赶忙端来,“爹爹,太少了!” “暖暖,不能喝多,你还小呢!”李氏道。 “哦!”暖暖拖长了音,一脸的沮丧。 “哈哈!”林二爷觉着,就着暖暖这不断变换的表情,就吃着更香了…… 一行人温馨的吃着,林二爷不时的挟菜给李氏和暖暖。 暮色将至时,林二爷这才带着李氏和暖暖往回去。 “暖暖?”林二爷发觉林暖暖较来时沉闷了许多。 李氏闻言,也赶忙停下来,她摸摸暖暖的额头,“不烫啊!” “暖暖,告诉娘亲哪里不舒服?”李氏急了。 “暖暖,头疼吗?”林二爷一把抱起林暖暖。 “去医馆吧!”林二爷见暖暖小脸发白,神思倦怠。 “爹爹,不用了,暖暖就是,就是肚子疼!”林暖暖弱弱的说。 林二爷见暖暖咬着嘴唇,声音全不似平日的活泼,更加快了脚步。 “大夫,请问小女到底怎么了?”林二爷见老大夫,一会儿把了把脉,一会儿又查了查暖暖的舌头,翻了翻她的眼睑,就是不开口,忙问道。 “唔,没事没事!”老大夫摸了摸胡子,“这个小娘子只是吃积食了!” “积食!”李氏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噗嗤!”林二爷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林暖暖又羞又愧,悄悄的瞪了下林二爷。 哎呦,肚子又痛了! “大夫,那您开个方子吧!”李氏忙道。 “老大夫!”林暖暖忍着不适,对着大夫施了个礼道“小女恳请老大夫,不要开苦苦的药。” 她顿了顿:“苦苦的药,吃了暖暖会吐,白白的误了您开的方子了!” 老大夫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她煞有其事说出这么一通道理,其实就是没了不吃苦药。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向来少有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丝慈祥:“小娘子既喉浅不易吞服汤药,就服这个红果吧!” 说着让药童拿来一匣子通红的圆润的红果来。 “这个有消食积、化痰、清胃功效。” 林二爷向大夫行了礼了谢,付了诊金后,抱着暖暖归家。 暖暖暗忖:原来他们把山楂叫做红果啊! “哈哈!我可以吃到冰糖葫芦啦!” “暖暖,好了许多吗?”李氏见暖暖一到家中抱着红果匣子,就笑想着这果然是好多了! “嗯!娘亲,暖暖好多了,让爹爹和娘亲忧心了!”暖暖说着就向李氏行礼。 “傻孩子,娘亲担心是小,暖暖受罪是大!”李氏抱着暖暖,轻轻的搂在怀里,“以后莫要贪食了!” “嗯,暖暖记下了!” 李氏见暖暖两只乌溜溜的双眸滴溜溜的转,就知林暖暖大好了。 “暖暖,来再吃一个红果消消积食吧!” “不,酸!” “暖暖乖,你吃一个红果,娘亲给你拿一个饴糖!” 暖暖眼珠子一转 “娘亲!我要饴糖和红果一起吃!” “好!那就一起!”李氏拿来一小块饴糖和一个红果。 “甜不甜?”李氏问。 “甜!” “酸不酸?”李氏又问。 “酸!”林暖暖抱住李氏“娘亲,又甜又酸的,好吃!” “就你这丫头会吃!”李氏用手点了点暖暖,复又跟着笑了起来。 “娘亲!”林暖暖娇娇的搂着李氏。 “嗯!暖暖要再吃?” “娘亲,你把饴糖弄到红果上面给暖暖吃吧!”林暖暖狡黠的对李氏道。 “这,这如何弄啊?”李氏为难的道。 “暖暖不管,娘亲你是京中第一才女,你想法子!”林暖暖挺着小胸脯,不讲理了。 “好!好让娘亲想想!”李氏思索片刻,差人喊来王嬷嬷。 “嬷嬷,就按我说的您觉得能不能做出来?” “老奴亲自去试试!”王嬷嬷道。 “嬷嬷,暖暖也去!” “算了,我和暖暖都去看看吧!” …… 林二爷送李氏母女回后宅后,去书房了一趟,再回转来人都没了,一打听,原来都去了庖屋去了。 暖暖积食,因何又去厨下?林二爷颇不放心。 他刚走到庖屋门口就听得李氏说:“嬷嬷,这次加点水看看” 又听暖暖道:“嬷嬷,咱们把它穿起来吧!” 李氏又道:“嬷嬷,饴糖里再加点黄糖吧!” “嬷嬷,多加点”暖暖复又喊 “嬷嬷,火小!”这是李氏的声音。 “哇,粘了!”暖暖欢呼道 林二爷暗道奇怪“这娘俩做什么呢,这大晚上的!” 走进一看,只见暖暖手拿用签子穿成的红果儿,正伸着头等着王嬷嬷呢。 “这是干什么?”林二爷问。 “爹爹回来啦,做好吃的给爹爹!” 林二爷暗觉好笑,这积食刚刚好,就又要吃了? “好了,小姐可以放进去了!”王嬷嬷一转身,见林二爷来了赶忙行礼。 “罢了,快弄吧!” 暖暖连忙将手中的串儿扔进去,溅的王嬷嬷缩了缩手 “你这丫头,慢一点儿!” 暖暖吐了吐舌头。“王嬷嬷拿出来吧!” 红果粘了糖黏糊糊的,林二爷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净瞎捣鼓。 “嬷嬷,等凉了再吃吧!你看你手!”暖暖指了指王嬷嬷沾着糖的手,只见上面结了亮晶晶的一层。 果然,冷却后的那串红果,晶亮的外壳下衬着红红的果煞是好看。 咬一口,酸里透甜,甜中带酸。 林二爷吃完一个大赞“不错!” 李氏也觉得很有风味。 林暖暖呼出一口气,居然误打误撞吃上了冰糖葫芦了! 第十四章 余韵 “蒋嬷嬷好!”大厨房里众人纷纷行礼问好。 蒋嬷嬷微微点头。 “做好了吗?”蒋嬷嬷问 “已经得了!”刘婆子小心的把几串红果放到盘子里。 “嬷嬷,您走好!” “嗯!”蒋嬷嬷的脸上比刚进来时多了点笑颜。 “刘姐姐,您弄的是什么?”众人见蒋嬷嬷离开,俱都围了上来。 “哦,是二爷家的暖暖小姐孝敬老夫人的,我只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弄的,是什么,主子没说我也不知。” “那刘姐姐,您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吧!看着样子怪招人稀罕的。” “那我可不敢说教,这是暖暖小姐的法子主子不开口,咱也不敢是不是?” “那是,那是!谁不知现如今老太太最稀罕暖暖小姐,连大爷家的三个都靠边!” “这话可不能乱说!”刘婆子看着方才说话的婆子,这不是给暖暖小姐招嫉恨吗!“老夫人想什么,哪是我们这些人能说的!” 刘婆子现如今是大厨房里的第一人,虽说厨房是赵婆子管着,但她如今可是老夫人的红人。 众人见状忙道:“您说的对!”。 “这二爷家的暖暖小姐不会是天上神仙坐下的金童吧!” “你这老货,胡说什么金童是说男的,是玉女!” “对!瞧我这张臭嘴!” “不过,二奶奶还没有嫡子吧!” “哎呀,要说二奶奶可真是有福气,这没有儿子,二爷对她还是一心一意的,不像……” “就是呀,听说没有,自打大奶奶小产,大爷是天天往外跑呢!” “哎呀,不会是去什么腌臜地方吧!” …… “你们这些婆子,莫要瞎说了!”刘婆子见她们越说越不像 “这样背后非议主子,让主子知道了,是要吃排头的!”刘婆子道 底下几个婆子这才住了嘴,忙起手中的活计来。 刘婆子叹了口气,大奶奶跟二奶奶是没法比。 且不说有几个能像二爷那样的,就说二奶奶那样的人才样貌也是少有,还有二爷家的暖暖小姐,真真是少有的聪慧。 刘婆子心道:古人说善有善报,二奶奶人那是修了福报的! “老夫人!您尝尝,这个就是按照暖暖小姐的法子做的!” 蒋嬷嬷说着端上盛着红果的盘子。 白色的盘子上放着签子穿好的红果,一溜的排在了上面。很是好看。 “好,我尝尝!”林老夫人虽上了年纪可牙口尚好,至今没有掉过。 “嗯!哈哈,果真是孩子的吃食,你也尝尝!”林老夫人对蒋嬷嬷道。 “那老奴也尝尝!”蒋嬷嬷笑着拿了一个。 “怎么样,味道如何?”林老夫人笑道。 “酸酸甜甜的,开胃健脾!”蒋嬷嬷连声道。 “老夫人您吃着呢?” “要不怎么有老小这一说呢!”林老夫人眯着眼睛, “酸,又透着甜,这只有我们这老的跟暖暖小丫头爱吃,” “也难为这小暖儿了,四岁大的孩子,吃点小食还要想着她曾祖母!” “是呀,要不说暖暖小姐跟您和老国公有缘呢!”蒋嬷嬷瞧着林氏脸上现出的笑容,暗自松了口气。 打从黄氏小产,林老夫人可是少见笑颜了。 亏得林二爷寄来信,说说暖暖小姐和她这个小食,还能博林老夫人一乐。 “老夫人,要说咱们暖暖小姐可真是又好看又聪颖。您说咱们都吃过红果,怎么就没有想着给做成什么葫芦呢!” “是糖葫芦!”林老夫人更正道。 “对,糖葫芦,这名字也好,可不是跟葫芦似的!” “你道她是聪慧呢?”林老夫人一乐“这个暖丫头,她老子带她去酒楼,她吃积食了!” “哈哈,哈哈!”林老夫人想起来就乐。 “她嫌人大夫给她开的药汤苦,人家就给了她一匣子红果儿,谁知这丫头还要饴糖一起才吃。” “李氏也是可怜见的,定是给小丫头馋很了,要不怎么就想着试试?” 林老夫人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泪:“这可真是遇着磨人精了!” “你们也都尝尝你妹妹说的糖葫芦!”林老夫人对林煜之、林雅婷、林雅丽道。 “那个小丫头就知道吃!”林雅婷忿忿的道。 林雅丽眼睛闪了闪,低下了头。最近嫡母小产后又风寒,她生母日日近前侍候,稍不留神就遭呵斥,林雅丽现下见了林雅婷,连头都不敢抬。 “嗯,祖母真好吃!”林煜之是很喜欢这些酸甜的糖葫芦。 “那你一会儿多拿点回去吃吧!”林老夫人还是很喜欢林煜之的。 “你妹妹说这个用别的放在里面也好吃,等下回咱们试试!” “那老祖宗,做了还给我留着!”林煜之憨憨的笑道。 “好,好给你留。” “嬷嬷,烦您给我装好了,一会儿我去思远那里,让他也尝尝。” “哥哥,你也带着我吧!”林雅丽忙道。 “不行,跟思远、明睿说好一起在徐府见面,你去干什么?”林煜之一脸的为难。 “我去找元贞表姐玩啊!”林雅婷生怕林煜之不应,忙起身拽住林煜之的衣袖。 “煜之,就带你妹妹们去玩吧!雅丽和雅楠都去!” 林老夫人见黄氏小产后风寒,家里孩子们都恹恹的,哪像暖暖那么活泼讨喜?就想着让几个小的出去散散心。 “是,老祖宗!”林煜之见林老夫人吩咐,忙应到。 “老祖宗,二妹妹和我们一起去就算了,三妹妹这么憨傻,还是别去了!” 林雅婷就没想过带着林雅丽,没成想林老夫人让把林雅楠也带上。 “雅婷,你是姐姐!怎么说雅楠呢!”林老夫人微愠。 她看了看林雅楠,现下话是会说了,就是少开口。即便是如今提到她,也只是微微抬起头,并不吭声。 林暖暖比她还小一个月,她是没法比。 就是跟一般孩子比,她也显得憨些。 林老夫人叹口气,也是这孩子可怜。 生母难产,她在肚子里待了许久才出来。 后来那个通房血崩而亡,她一个无母的小姑娘,嫡母又是…… 林老夫人想起这些糟心事儿,疲倦起来。 “雅楠还小,不去也罢,你们三兄妹去吧!煜之,照顾好你两个妹妹!” 林煜之行礼应是,领着林雅婷、林雅丽出去。 “唉!”林老夫人叹着气“这多少年没怀上,偏偏……”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蒋嬷嬷劝道。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思远!明睿!”林煜之将将带着俩个妹妹给林氏并定远侯夫人请安后就见薛明睿,徐思远相携而来。 三人中,只薛明睿大上一岁,几个脾性颇为相投。 “走,去你院中吧!”林煜之听说徐思远新得了一把剑心,早就痒痒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薛明睿道 “哦,家里二叔家暖妹妹弄得方子做的糖葫芦,才分了些给两位表姐,余下的,我拿来亲自送于你们!”林煜之爽朗的笑着说。 “哎呦,劳你林大公子大驾了!”徐思远打趣着道。 “来,拿去!”林煜之轻拍了徐思远一下,递过去。 徐思远笑着接过来,他的院子离上房不远,走过小桥,就能见着松树下立着房子。 “你这院子一点不像少年人住的,倒像是个只顾苦学的举子所在!”林煜之打趣徐思远道。 徐思远也不答话,只笑着吩咐身边的大丫鬟把手里的吃食打理了。 “咦?这是什么?”大丫鬟珊瑚稀罕的看着盘子里的吃食。 徐思远走将过来,“这个好似是红果吧。” “算你眼力好!”林煜之豪爽的拍了下徐思远。 “外面这是什么?”薛明睿近前拿了一串道。 “这个我不知,可能是饴糖。”林煜之挠了挠头“男子汉大丈夫,谁在意这些小食啊,也只有暖妹妹这些女子们想出这个。” “哦,煜之,那你家旁的姐妹可有想出来的?”薛明睿继续问道。 “明睿,你今儿话真多!”林煜之道“思远怎就不问这些?” “我也想问呐,可惜被明睿先问了!”徐思远笑着道。 “我告诉你们啊,这个小食看着简单,实则可是费了番功夫的!”林煜之对答不上两位好友的问题,只好出卖小堂妹了。 “二叔给祖母的信上说,暖妹妹是因着积食才想起做这个什么糖葫芦的!………” 只几句话,林煜之蒋前因后果讲得是清清楚楚。 徐思远听得直笑,“我在家常听祖母夸赞暖暖,谁知这心思倒都用在了这上头了!” 薛明睿微抿嘴角,拿起一枝,细细的吃将起来。 他边吃边微皱眉头,酸!很快又被里面的甜味儿包裹起来。 “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终究是小儿吃食!”徐思远细细尝了尝笑道。 “那就给我吃吧!”薛明睿拿过剩下的,慢慢的吃着。 旁边的珊瑚暗暗咋舌:“都说我家公子相貌京中难寻,眼前的薛世子可一点也不差于公子!” “徐表哥,薛世子!”林雅婷跟着徐元贞姐妹走进徐思远的院子里。 “两位表妹好!”徐思远正准备带林煜之去看那把剑。 薛明睿微微颔首。 “徐表哥,你们在干什么?”林雅婷见薛世子立在那里不好亲近,徐思远倒是君子如玉,颇觉和蔼,不由就向徐思远走近。 “喏,刚刚在讲暖妹妹的葫芦!”林煜之插话道。 “她有什么好讲的!”林雅婷不屑的抬起头“小地方的小丫头,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就会弄点小孩子的吃食。” “林姑娘,暖妹妹这个糖葫芦确是不错的!”徐思远好脾气的道。 “妹妹,你又胡说,当心老祖宗罚你,什么小丫头?那是我们妹妹!”林煜之道。 “好了,知道啦!”林雅婷对自己兄长的话,还是忌惮的。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雅婷、雅丽表妹,坐下来吧!”徐元贞偷瞟了下薛明睿“哥哥,拿点好茶招待我们吧!”林元贞道。 “思远、煜之我先走了!”薛明睿向徐思远、林煜之拱了一下手。 第十五章 色悦 “世子哥哥要走了?”徐元贞见薛明睿要走,忙问道。 明睿也不答话,只微微颔首。 徐元贞有点失望。薛世子在徐家出来进去的,他们也算是见面颇多了,俩人之间还一如初见的客气。 复又想他一贯的少言,旋即便释然了。 徐素娟瞥了眼嫡姐,顺着徐元贞的目光看见了已经走远的世子的身影,目光微闪。 林煜之是不耐和两个表姐和妹妹们讨论这茶香,茶色,还有哪里的水泡的茶,在他看来还没有林暖暖捣鼓的红果儿有趣儿。他央着徐思远去看那把新得的剑。 “表哥,也带我们去看看!”林雅婷忙站起来道。 徐思远微微一笑,“两位林表妹请!” “思远啊,自家人客气啥,她们自己不会走啊!”林煜之拍了拍徐思远的肩“走吧!你说你一个书生,还有人送你剑,说好了,我看上了就送给我!” “好啊,煜之看上了随你拿。” “雅婷、雅丽两位表妹,咱也进去吧。”徐元贞边挽着林雅婷的手,边回首对林雅丽道。 “走吧,雅丽表妹!”后面的徐素娟拉着林雅丽的手,亲昵的道。 徐思远的屋子正堂挂着一幅字画,边房里面放着笔墨纸砚,边上立着架子,上面摆满了书。 “来,给你!”徐思远拿过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把匕首。 它通体动用纯银来打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这不是匕首吗?” “是呀,我没有说是剑啊?” “哎,早知道就……” “就不要了?”徐思远打趣道 “要,当然要!”林煜之抱着盒子就往怀里揣。 “走吧,妹妹!” “哥哥!”林雅婷没想到林煜之拿了匕首就要走,心想着:“还没有跟思远哥哥元贞、素娟表姐说会话呢!”林雅婷小声的说 林雅婷觉得徐思远比自己见过的任何这个男孩子都要可亲近。 像林煜之,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黄家表兄呢,见了她就只会讨好她,不像徐思远,温文尔雅,又满腹学问。 在林雅婷看来徐思远特别像二叔,林大爷提起林二爷总是腹诽:一个男人惧内。但是她从黄氏每每羡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李氏要比她母亲过的舒适的多。 “下次再说吧!走吧!” “哥哥,等会吧!”林雅婷央求。 林煜之不理她,只顾着看徐思远的匕首,今天都没有习武。 “大哥,咱们还没有给姑祖母道别呢!”林雅丽拽拽林煜之的衣角悄悄的说。 “哦,倒是忘了!”林煜之挠挠头,笑道:“那走吧!” “煜之,咱们一起去。我送送你!以后我要是有剑,第一个送给你!”徐思远笑着道 “那可说定啦!”林煜之一改收到匕首的沮丧“有了剑别忘了,送我!你看你又不喜欢这些。不然,下次暖暖妹妹再有什么好东西我还送你吃!” “好!都送你!”徐思远抬脚和林煜之向前走:“那暖暖妹妹送来的东西,都要有我一份!” “一言为定!”林煜之和徐思远击了一下掌 “一言为定!”徐思远复击掌毕。 后面跟着的林雅婷、徐元贞目瞪口呆。 林雅婷:“哥哥怎么好就这么跟思远表哥要东西,思远表哥该怎么看咱们林家!” 徐元贞:“怎么哥哥如今这么爱吃小食?”她觉得糖葫芦是不错,可哥哥都十岁了,早过了贪馋的年级了! “姑祖母,煜之和两个妹妹告退了,有空再来看望姑祖母,舅母!” “煜之,留下来用午膳吧!”定远侯夫人林氏对林煜之招了下手“你曾祖母身体如何?” “禀姑祖母,老祖宗身体康健,今日尤为高兴!” “哦,是收到你二叔信的吧?” “是的,还有我暖妹妹想的点子,老祖宗说,老小老小如今老祖宗跟暖妹妹是一个口味啦!” “呵呵,母亲也真是的,拿自己暖丫头比了,可不是老小!”林夫人笑着对身边的世子夫人方氏道。 “母亲这些年可算是遇到个脾性相投的可人儿啦!她老人家总说生了三个儿子,大哥二哥和我,都是直性子,像父亲。还是泽儿会养闺女,娇滴滴的,跟小仙童似的,也难怪她心肝肉似的见天念叨。” “哼!”林雅婷揉着手里的帕子,牙根痒得厉害,她忍了半天,还是道:“暖妹妹还小,当不得姑祖母夸,何况我娘亲说女子当贞静。暖妹妹有点贪嘴,您多担待!” 林雅丽看了眼嫡姐,嘴巴张了张,复又低下头。 林氏听着林雅婷这不伦不类的话,只觉好笑,只她总是自己娘家侄孙女,也就不好说什么,只做没听见。 “雅婷表妹,不要过谦了。暖暖妹妹弄得那些我都爱的不行,再说旁人都当暖暖妹妹小孩子贪嘴,我们家里人都知道她那是孝顺!你们姐妹几个真是有孝心呢!”徐元贞赶忙道。 林氏一旁的世子夫人方氏暗自点头,还是自家的女儿大方得体,这才是世家贵女应该有的样子。 她暗自端详了下林雅婷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看着倒是不错,都已经快七岁了,说话这样不得体。 复又看了一眼一边缩着的林雅丽,只见她低着头,含着背。看着似是老实,但双目闪烁,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方氏叹了口气:黄氏自诩聪明,其实是个糊涂的,若是有本事就如林二夫人李氏那样,把夫婿拿捏的服帖的心甘情愿不纳妾室,不收通房。自己单担着善妒的名声,林大爷也没少收人。 还有这庶女,养的畏畏缩缩的真是上不了台面,看着也不是个省心的,这样子对林雅婷的名声也不好。 “还是林夫人眼光好!”方氏想到林氏刚才的话,心下暗赞。 “嗯,那是。我对祖母是很有孝心的,我还给祖母做了个抹额。”林雅婷眉飞色舞道:“姑祖母,我也给您做个吧!” “不用不用,这么白嫩的小手给我做针线,我可舍不得!哈哈!”林氏转向林煜之“煜之,你表哥的宝剑可得了?” “姑祖母,您就别笑了,哪有什么宝剑,就是一把破匕首!” “呦,嫌弃啊!那还我吧!”徐思远故意打趣。 “不给,哪有给了别人又要的!既然你诚心要给,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哈哈哈哈”林煜之一番话逗得林氏、方氏并一众姐妹一阵哄笑。 “你这小子,现下说话也做起妖来了!”林氏捧腹道。 “姑祖母,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暖妹妹说的!” 林煜之憨笑了下道:“二叔给老祖宗的信中说的。” 他清了清喉咙复道:“某一日,泽与同僚聚喝多,夜深回还。李氏与暖皆未眠。后泽不复记。” “哈哈哈,记不得了!”林煜之挠了挠头“我听老祖宗说二叔吐的很厉害,第二日头痛欲裂又呕吐,暖妹妹担心的什么似的,就站在床前看着二叔,给他擦汗。” “过了一日二叔才好,结果你们猜猜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徐思远轻推了下林煜之“快说!” “呵呵,”林煜之忍住笑“暖妹妹一天不理二叔,只端汤给二叔喝!二叔后来向二婶做保,以后都不这样喝酒,又买了个糖人给暖暖妹妹,暖暖妹妹才理二叔!” 林煜之顿了顿:“暖暖妹妹说爹爹您既然诚心诚意的送了,那我就心甘情愿的收了!”众人又笑 “这丫头编排起她老子来了!”林氏笑骂。 “暖暖妹妹真是娇纵!”林雅丽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众人皆当做微听到。 徐元贞听完一脸羡慕,定远侯世子可从来没有这样对她。 “不,姑祖母?老祖宗说暖暖妹妹仁孝,有赤子之心。” “暖暖妹妹接了糖人,跪于二叔前”林煜之认真的想了会儿学着暖暖的声音“女儿不孝,杵逆爹爹,弟子规中云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 “爹爹教导女儿父母有错,要耐心规劝,让改之,劝说时和颜悦色,轻声细语。若父母不听子女的劝,哪怕是哭着恳求,甚至挨打,都不应有抱怨。” “女儿不应该只想着自己担心爹爹身子,害怕爹爹生病自己无依的心思而给爹爹脸色看!” “女儿没做到色悦父母,是为忤逆。女儿还让爹爹哄我,是为不孝,女儿请爹爹责罚!”…… 林氏等人以为林煜之只是讲一个小二淘气的笑话,不想最后是这般样子。 “哎,难为这孩子了,真是可人疼。这怎么能怪她呢!”林氏擦了擦眼角,“也不怪泽儿疼得更什么似的,真是好孩子!” “李妹妹可真是会交孩子!”方氏暗叹。 “二叔后来责罚没?”林雅婷赶忙问 “你说呢?”林煜之白了妹妹一眼 “自然是没有,二叔说以后饮酒要适量,不能忘了家中上有老祖母,下有娇娇儿!” “嗯,泽儿说的没错!”林氏点头 “你们俩个孩子以后也当如此,大了应酬饮酒,都不要过量!” “思远,故而你可不能反悔!”林煜之面前不知深浅初次跟人喝酒,喝醉过,听了不自在赶忙转过话来 “哎,煜之你可别什么都往人暖暖妹妹身上扯,你可是吃了人家东西的!”徐思远笑着打趣。 “就是的。你才可是还用暖暖妹妹的小食跟哥哥换宝剑的!”徐丽娟也笑着帮腔。 “哦,思远也爱吃那个?”林氏仿似很有兴趣的样子。 “嗯,是呀祖母,方才……”徐丽娟将俩人适才的话讲了一遍,惹得众人又一阵乐。 第十六章 天黑了 漆黑的夜里,有一个身影在路上行走着。 怕!饿!困!不,更多的是冷。 他想着一家子那种冷冰冰的眼神,嫌弃的眼神。 想起父母亲…… 骨肉至亲?不过如此! 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肖逸嗓子干的要冒烟了,可是那又怎样,他还很渴,很饿,很无助。 就是因为所谓的命不详,把他一送多年,道观被烧了,回到家里,一包馒头就把他扔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他回首看了下家,里面灯亮人暖,说不出的安详,仿佛,他就没来过。 是呀,他是个克夫克母的人,送去道观也是正常。 、、、、、、 “爹,他是谁呀?”家里的妹妹指着他的鼻子问。 “娘,我怕!”那个五岁的小男孩是他弟弟吧,小脸红扑扑的,不像他,他好不容易走了近百里的路,近乎乞讨的回到这儿,应该很狼狈吧。 肖逸苦笑了下,扯的嘴唇一阵痛。怎么能不痛?走了百里到得家里,连口水都没有。 他还记得娘亲抱着弟弟,捂着弟弟的眼睛指着他说:“别看乖宝,是坏人!别看!”然后端着鸡汤哄着“乖宝,来快喝压压惊!” 他淹了口唾沫,抹了一把脸,脸上是很脏,难怪弟弟要怕。 他试着走进他们:“爹娘,是我,肖逸!”他从小离家,他们可能是不认识了! “肖逸?”爹闻言皱了下眉头,把嘴里的烟袋往鞋子上敲了敲。“你怎么回来了?” “爹,道观烧了,师傅让我回来的!”肖逸忐忑的看了看肖父,又看了看肖母 “娘!” “你,怎么回来了?”肖母惊恐的向后退了退, “你离远点啊,别靠近我家乖宝!”说着拍了拍怀里的弟弟“乖宝别怕,有娘!” “爹、娘,他好脏!让他走吧!”妹妹捏着鼻子道 肖逸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弟弟碗里的鸡汤,悄悄的咽了咽唾沫。【零↑九△小↓說△網】 “乖宝,你晚上吃的少,喝点吧!”娘已经不看他了,只一心哄着弟弟。 “不喝不喝!”弟弟一把推开汤碗,鸡汤洒了一地。 “啪啪!”爹又使劲的敲了敲烟袋,“他不喝就罢,你偏让他喝!” 娘放下碗,讨好的看着弟弟“乖宝啊,那娘给你撕个鸡腿吧!” 弟弟没吭声,半天突然回头指着他:“臭,他臭!” 娘眉头一皱:“你离远点儿!这么大了,还这么脏!” 肖逸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让他走!让他走!”弟弟大声的喊着 “让他走!娘让他走!”妹妹也跟着喊! 他下意识的又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已经步出了家门了。 他站在门外,显得格格不入。 “唉!”爹叹了口气,起了身,跟娘说了几句。 娘放下了弟弟,走进了屋里,一会儿拿了个布包出来。 “给,这是一包干粮。拿着路上吃吧!”爹看了他一眼,扔给他。 “爹!”他嘴唇发干,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嗤!”妹妹冷笑一声,尖细的声音就传到他耳朵里“娘,你看他,鞋子都破了,脚趾都露出来了,跟个叫花子似的!” “叫花子,叫花子!”弟弟跟着起哄道 “我,我是你哥哥!不是叫花子!”他费了半天的劲只吐出来这几句。 “娘,这个小叫花子说是我哥哥!让他走!我不要小叫花子做我哥哥!”妹妹尖叫起来。 “让他走,让他走!”弟弟也跟着喊! “我不是小叫花子!”他费力的吐出这句。 “你走吧!”爹半天挤出这句话。 “以后就不要再来了!你也八九岁了吧?自己过活吧!”收起了烟袋,往屋里走起。 他看了看娘,娘一点表情也没有,只顾着哄弟弟吃饭:“乖宝啊,喝点吧!吃点肉来!” “娘,你就只顾着弟弟,我也要!” “这丫头,你弟弟还小呢,多吃点怎么了?来这个鸡腿怎么了?” “娘!”肖逸嗓子眼真要冒烟了,他咽了咽唾沫。 “哎,你别叫我娘!你想害我呀!别乐克到我们!快走啊!你怎么还不走啊?” 他抿了抿嘴,嗫嚅了一下,最终没有吭声,慢慢的向外走去。 头疼的厉害! 腿好像千斤重! 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 “哎!你等等!”身后是娘的声音,他心一动,惊喜的回头。 “我跟你说件事!”娘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 “娘,你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谦卑。 “哎,你别叫我娘啊!不是很你说过别叫嘛!” 娘向后退了一步“你以后可千万别上我们家了!求求你了!别在来祸害我们了!”她插着腰“我们都被你害惨了,你不要再回来克我们了!” “听到没有?” “听到了!”他呐呐的回答 “那就好!”娘得了他的保证,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茫然的向前走着,这回他要去哪里?回家?他没有家! “不要叫我娘!” “你不要克我们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回来了!” “他好臭啊!” “娘,小叫花子!” “我不要小叫花子做我哥哥!” …… 来的时候,想着回家,觉得路特别漫长,可是毕竟有终点。 现下,他不知道该往哪里。 肖逸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怀里抱着的馒头也忘记了吃。 他饿么?也许吧! 他困么?可能吧! 路过一座破庙,被一群乞丐撵了出来,顺便抢了他手里的干粮。 他几乎连反抗都没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面对一群乞丐,怎么反抗?他也不想反抗。 心心念念的想着回家,费了那么多事的打听到家在哪里,是找到了!可那不是他的家。 他进门一眼就认出来爹和娘了,三岁的时候送他去道观,他清清楚楚的记着他们,就怕把他们忘了。 是呀,他是没忘,可是爹娘忘了,也可能没忘,只是不想要罢了。 罢了,不要就不要吧! 肖逸走啊走啊,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他记不清自己是走了几天的路了。 天好黑啊,真黑啊!肖逸觉得这天黑的仿佛就亮不了, “我困了,就这样吧!”肖逸不想再走了,路在哪儿?走去哪儿? 天好黑啊…… “秋渠,前面是什么?” 因着林宇泽要到乡下勘探下堤坝,李氏想着最近无事,正好那个附近她家有个庄子也方便照顾林宇泽,就带着林暖来乡下的庄子住几天。 林暖暖听庄子上的婆子说这附近有种野菜适合做粥,故而她一大早的就起来了。 她想去庄子后面看看有没有野菜,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李氏想着小儿贪玩也没放心上。只吩咐秋渠几个注意,只在附近转。 甫一踏出门,就看到不远处像是躺着个什么。 “小姐,您别过去,奴婢去禀报二奶奶!” “不用,我们去看看吧,好像是个人呢!” “哎,小姐,你不能去,奶奶吩咐过的,您看着,让奴婢去吧!” “没事,咱们一起去看看!” 林暖暖走进前去,果然是个人。 “真的是个人呐!”秋渠指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子说。 只见这个男孩子脸色潮红,嘴唇发白,显然是病了! “秋渠,你去喊几个人来,把他抬进庄子里吧!” “小姐,此人来路不明,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可不能带到庄子里!” “没事,他病了,不好好看看,扔在这儿不好看呐!” “那,好吧!小姐,你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走啊!” “嗯!” “那我去了,小翠,你照顾好小姐!”秋渠不放心的道! “你去吧!好生啰嗦!” “小翠,把我的水壶拿来。” “小姐,给!” 林暖暖接过水壶,到了点在手帕上轻轻的沾了沾他的嘴。 “小姐让我来吧!”小翠道。 “没事,我来!”林暖暖见这人嘴唇起皮,就知肯定渴急了。 她先用帕子润了润,“小翠你来抱起他的头” 林暖暖捏开他的嘴,到起水来。 “咳咳!”肖逸被呛的咳起来,意识到是水,赶忙急切的吞咽着。 “小姐,他好像醒了!” “嗯!” 肖逸使劲的半睁着眼睛,天什么时候亮了? 就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凉手里拿着水壶,对着他笑。 “原来是仙女啊!”他复又闭上了眼睛, 天又黑了,天黑了,不过这回会亮的,因为他看到了小仙女。 不管多久,肖逸都记得那个小仙女,因为有她在,不怕天黑来。 第十七章 莼鲈之思 林暖暖没能想到,一出门就捡了个人回来。 “小姐!”翠儿已经找了几个人回来了,众人把肖逸往单价上抬。 肖逸迷糊中听到:“小心点儿!这孩子好像很虚弱!“ ”小姐,您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秋渠打趣道。 李氏没想到闺女一出门就带了个孩子回来,她见这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但是五官很是秀气,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是奇怪,倒是有点像是道服。 “娘亲,救救这个孩子吧!”林暖暖不知怎的,在肖逸睁开眼睛的一瞬,感觉到了他眼眸中深深的悲哀,就好像有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 “嗯,暖暖乖,交给娘吧,你不是说要去挖野菜的吗?去吧!”李氏摸了摸林暖暖的头,“好孩子放心吧!” “嗯!”,林暖暖点点头她相信娘亲,会说到做到的。 此时医者也来了,他看了看肖逸,这孩子没什么大毛病。只是饿了。 医者见李氏和林暖暖是一副富贵打扮,而躺着的肖逸形如叫花子,约莫着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夫人只需让人先煮点米粥让他喝着,等稍稍好了,就可以进点清淡的食物了。” 医者顿了顿,“也是夫人您心善,这孩子虽说没什么大碍,可若是一天再不进食,说不准是会饿死的。” “那谢谢您了,大夫!”李氏让春意拿来,医者做了个揖,收了银子,自去不提。 “二奶奶,您歇会吧,这里教给春意就好了!”大丫鬟春意道,这次来庄子,李氏只带了秋渠和她。 “好,那你找个婆子好好照顾这孩子。旁的等这孩子醒了再说了,看着可怜见的,也不知几天没吃饭了。” “是,二奶奶!” -------------------------- “秋渠,这个能吃么?”林暖暖蔬菜能认识,可是像野菜这些,她自认没有本事认得。【零↑九△小↓說△網】 “能吃的,小姐你看这个是蒌蒿,特别清香的。还有这个是荠菜。” “哦,就是爹爹教我的诗经里的‘谁谓荼苦,其甘如荠。’里面的荠菜嘛,我听爹爹说过。” 林二爷从暖暖满三岁就开始给她讲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了。 按理林暖暖这会儿只能教到百家姓了,可是林暖暖是谁啊,林探花的女儿,她自己要求爹爹先把启蒙的给她通读一遍,从她感兴趣的学起。 按理说“急功近利”是为做学问之大忌,奈何林二爷吃不住林暖暖的眼泪,只好先把文人的节操扔一扔,先顾着闺女再说吧。 “秋渠咱们多摘点,待会儿做给爹爹吃。” “哎,小孩您就放心吧,奴婢拿了一个大篮子,摘满了,再回去。” 林暖暖掉完书袋子,乐呵呵的跟着秋渠满山遍野的摘野菜了。 “秋渠,快来,这水里还有呢!“ ”小姐,小姐,这河边咱可不能去!“ ”莼菜、、“林暖暖想起晋吴人张翰为官洛阳,秋风乍起,四年起家乡的莼鲈来,竟然挂靴而归。林暖暖觉得古人真是率性可爱,居然为了思念家中的莼鲈直接连铁饭碗,也不要了。 ”小姐,你也知道莼菜啊,肯定是王嬷嬷告诉您的吧,这个莼菜啊,秋天才有呢,很好吃的,奴婢小时候经常吃呢。“秋渠是农家女,家里贫困才将她卖于林府做丫鬟的,谁知秋渠是个有福的,李氏对下人和蔼又大方,她这个大丫鬟可比在家里面舒服多了。 ”那我们到秋天的时候就吃莼菜吧!对了秋天还有什么,有鱼么?我还要吃鱼!“ ”小姐,您想吃什么都行!“秋渠恭敬的看着林暖暖。 虽说小姐才四岁小儿,除分到林暖暖身边时,秋渠还只是觉得林暖暖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孩子,不过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林二爷午膳时候,吃到了新鲜出炉的”角儿“。 林暖暖对于这个朝代有很深的困惑,很多地方有点像是唐朝时,可是这饺子在宋代才叫角儿,唐朝明明是叫堰月形馄饨呐。 不管叫什么,反正饺子是吃到了,香喷喷的荠菜角儿,吃的林暖暖那叫一个满足。她还顺便同林二爷掉了一下书袋子,背诵了一句诗经里的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嗯,不错。暖暖这个背诵的好!那诗经里别的可会背诵了?” “爹爹,别的不会就会这个!” “感情你这丫头就会被跟吃有关的啊?” 林暖暖心道:“我还会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呐说出来,确定不会吓到你?“ ”已经很不错了!“李氏擦擦林暖暖的嘴角,”二爷,您也是,暖暖才多大啊!“ ”嗯,娘子说的不错,暖暖背得好,来再吃一个角儿。“ 肖逸也吃到了荠菜角儿,大夫不让吃饭,只给他喝了米粥。 林暖暖用完午膳后,去看了看他,见他正在喝着米粥,就吩咐秋渠拿了点儿角儿过来。 ”小哥哥,来吃点这个。“ 肖逸刚醒没多久但他知道是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救了他。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肖逸忙爬起来,谢过林暖暖。 “小人肖逸,以后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肖逸深觉自己嘴拙。 “小哥哥,你才醒过来,快起来吧!” 林暖暖笑着递过去荠菜角儿。 “你吃吧,我要你效什么犬马之劳呀!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嘛!”听说这里也有玫瑰,暖暖从未见过。 “咳咳!”秋渠忍着笑,看着小姐这一本正经的就好笑。 “拿着呀!” 暖暖白嫩的小手端着碗,向肖逸推了推。 “他脏死了!小叫花子!” “娘,我不要小叫花子做我哥哥!”…… 肖逸瑟缩的蜷了绻身子,他下意识的藏起了自己的手。 小姐的衣服鲜亮,洁白。小姐的手干净又漂亮。她稍微一走进带着一股甜香,是春天蜜糖的味道。 这么漂亮可爱的小人,肖逸不忍靠近,他太脏了,会弄脏她的。 他是个不详的人,父母弟妹都不要他了,怕会连累他们。 小姐这么好,肖逸怕,怕连累她! 他挣扎着起身,哪成想刚刚磕头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小哥哥,你干嘛起来呀!”林暖暖看着这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似藏着受伤、倔强、感激和孤独。 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份孤独,是印在骨子里的,她懂! “小姐,小人是个不详之人,谢谢您救了我,可是我不能连累您!”肖逸的声音有点虚弱。 “你怎么不祥了?”林暖暖气愤的道“别人说你不详,你就好好活着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不详,还是优秀!” “没有人有资格说你,包括你自己!要好好活,对的起自己!不要拿别人的错来惩罚我们自己!” 林暖暖以为她忘了,忘了奶奶的漠视,邻居的窃窃私语,舅舅舅妈收留时的不情愿。 当看到这个狼狈的如同小叫花子的肖逸时,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春节时对自己说:“暖暖,春节快乐!” 大学通知书来时对自己说:“暖暖祝贺你!” 爸爸妈妈对她意味着:只是偶尔收到的只言片语,和开学之初的学费。 她习惯了一个人解决…… 暖暖以为她忘了,可记忆就是如此的在你毫无防备时给你一击…… 林暖暖吸了一口气,她要忘了那些,所以她努力的做一个小孩,一个真正的小孩,爱玩爱闹,爱吃爱笑! “小姐,您别生气!我错了!”肖逸说“既然他们不要我,就算了!我要好好活着,为小姐您活着!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您的奴才!” “我不要你当我奴才,我要你作为一个人,好好的活!”林暖暖望着他:“忘记过去的不快,好好生活!来吃一个!” 肖逸接过碗,挟了一个咬了一口,只觉菜香裹着肉香,“咕”肖逸的肚子被这香味勾的叫了起来。 他只觉双颊又烧了起来。 “只能吃一个!吃完睡一觉,然后洗洗,你看你跟个猴子似的!”林暖暖看了看肖逸,咧嘴笑了起来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姐罩着你,一会收拾的干净点,不然我就是丐帮帮主啦!”林暖暖挺着胸脯,昂着头道。 “小姐,什么丐帮,帮主的,还有,小姐,您可不能乱认弟弟,二爷知道了会生气的,再说了,您才多大呀!”秋渠真是哭笑不得。 “糟了真是一激动什么都说了”林暖暖转了转眼珠子“反正就是以后你就由我护着!” “咳咳!”秋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的小祖宗,您怎么什么话都说呦,二爷知道就糟啦! “小姐,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肖逸郑重的向林暖暖一拜。他看着面前的林暖暖,不知怎的心里特别的踏实。 “好,以后咱们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是!”肖逸重重的点头。 他暗暗发誓:“以后要保护小姐,因为这世上,只有小姐可算的上是他的亲人!” 秋渠一脸的僵硬,这是怎么回事啊,有谁能来告知一下,二爷二奶奶知道了,会不会打我呀,小姐啊,求你不要闹了! 第十八章 落英 江南的春,深红、浅红交织;各种色彩混杂。【零↑九△小↓說△網】 阳光温暖,绿叶交织着花红。在弯弯曲曲的竹篱笆的尽头,立着一棵已经落了一地花的梨。 梨树的下面蹲着主仆二人,小姑娘一脸娇憨,只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藏着狡黠。 她年不过五岁,扎了丱发,发梢用珠子缠着,乍一看,不打眼,细细一瞧才发现那是红珊瑚的珠子。 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汗,洁白的手腕上露出一串红珊瑚。那珊瑚无一丝杂色,在阳光下莹润有光泽。 那个少女抬起头对着婢女说了句什么,甜甜的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肖逸看着远处的美貌少女,不由脸上浮出了笑容。 他休养了段时间,脸色不再苍白,英挺的眉毛,一双凤眼认真的盯着你时,会让你觉得自己被吸进去。 当然,他一般不怎么看人,除了林暖暖。 李氏她们都惊叹这少年的一副好相貌。这样乖巧的孩子做爹娘的也舍得舍弃,真是让人不解。 肖逸将自己的如何自小住在道观,如何道观被毁归家,复又被逐出的原因一一说与了李氏。 李氏默了一默:“你就先在这儿住下吧,暖暖说的对,不要再说卖身为奴的话了!” 肖逸不解的偷瞟了下李氏:“你在道观识过字吧?” “是的,二奶奶!” “你家住哪儿?” “二奶奶,肖逸已经没有家了!”肖逸紧张的看着李氏,深怕她说出让他回家的话。 “好,我知道”李氏温和的看了眼肖逸:“那你还记得以前家在哪儿吗?” “记得!”肖逸迟疑了会答到。 “好,那等二爷回来,让他看看帮你立户单过,你就在我们府上吧。我见你会点拳脚这几日你就帮着照看暖暖吧!” “是,小人谢过二奶奶!”肖逸喜不自胜,忙叩谢李氏。 “这孩子,这么实诚,看额头都红了!”李氏越发觉得肖逸不错,只觉这做爹娘就为那莫须有的扔下这么好的孩子,真真不应该。 自那回刘茉柔事后,李氏清理了一批人,人手就有点儿紧。 这庄子上李氏带了侍候的人不多,林暖暖还小,还不到男女大防。肖逸做事稳妥,李氏就想着让他帮着看下。 主要林暖暖最近充分展现了惊人的体力。到了庄子上山挖野菜就罢了。还一个劲儿要找温泉。 也是林二爷多嘴,某天回来,给林暖暖讲了附近好似有温泉,弄得林暖暖天天嚷着找。 她“”想掏鸟蛋呢,因着林二爷说起他小时候上树掏蛋的事情。 她还想着捉兔子,又是因着林二爷讲了他某日猎得兔子。 秋渠觉得自家小姐哪里都好,就是…… 小姐啊:不是应该看到小鸟说:“可爱!”;看到兔子说好白么? 怎么到您这儿就变成了:“烤鸟蛋好香!兔子肉好吃?” 春意觉得秋渠说得不全:“你怎么少说了一句,小姐还一边留着口水好么?” …… 是的,林暖暖已经进入“猫嫌狗憎”的年纪了。 其实,她只是在吃食上如此,平时谁不夸她是个小仙女呀! 林暖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儿“执着”了。 她爱美食的毛病是从前世带来的。可能是没有安全感,亦或是缺乏温暖,她酷爱美食。 “心和胃总有一个是要满的!”偶尔听到这句话,她醍醐灌顶,是的她有一处空了,所以需要填满。 爸爸离家,妈妈远走。她擦干了泪,只沉默的埋头吃饭,奶奶看着她连吃了五个包子,直骂她“没心没肺!” 可不是没心没肺,不然这样一个小孩子父母俱都抛下她,她要怎么活? 那天晚上,林暖暖终于吃撑了,吐的昏天地暗,吐的眼泪迷蒙。 所以,被骂了吃;考好了吃;自己一个人顾着一个人,一个人住校,当然还得吃。 不管多难,总要咬牙坚持。 所以一人打两份工,咬牙坚持,学习!所以快念完了大学出了车祸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她还是咬牙坚持。 人,生下来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这就是人生。 林暖暖总觉得,你在哪里缺失,总会有别的地方补给你。 故而她收到了恩赐,有了林二爷和李氏这样将她视如掌珠的爹娘。 她要寻回她童年的辰光,做个地地道道的孩童…… 哪知入戏太深,最近有点招人烦. 比如现在…… “小姐,咱们袋子装不下了!”秋渠跟着林暖暖后面帮着她拾花。 “嗯,没事,我让肖逸拿来!” 林暖暖笑呵呵的接过肖逸递来的布袋子。 “小姐,咱们拿着花做什么呢?”秋渠很不能理解,从昨天开始小姐拾完桃花拾梨花,这都好几袋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暖暖瓷白的脸颊上染着红晕,鼻尖上微微冒汗。 她此时正在想事情! 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搞文艺呢,还是盐巴、麻油拌一拌呢?嗯,很伤脑筋呐! “小姐,小人拿吧!”肖逸接过暖暖手里的花袋“您歇会儿!” 林暖暖点点头,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肖逸不愧是她捡来的人。 只简单一件长袍,就将这十多岁的少年衬得英姿勃勃。 想到他的身世,林暖暖觉得有点眼涩,世上人有千万种,父母也有千万种?父母之于子女爱不是出自本能么?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肖哥哥,一会儿让厨房做凉拌梨花给你吃!” “好,多谢小姐!”肖逸温柔的行礼道谢。 秋渠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肖逸,他眸中带笑,正专注的看着林暖暖。 若不是林暖暖还小,秋渠真的以为…… “真该打,想什么呢!”秋渠暗骂自己一句,怎么生出这种龌龊心思,看着小姐如玉的笑颜,怎么忍心亵渎。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林暖暖唱着通篇只有两句的歌词,蹦蹦跳跳的找李氏。 “暖暖,唱的什么?” “娘亲你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哦。才学的诗!这娘亲是知道的,只是这后面的呢?” “就喜欢这两句。” “暖暖,这曲子谁教你的啊?” “不知道!”暖暖耍赖道。 李氏笑着摇头:“这丫头!” 林暖暖暗自想难道告诉她是几百年以后美国的皮尔彭特写的响叮当”…… 哎,这来自千年的代沟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与娘亲吧。 林二爷用午膳时,吃到了“梨花落”。 林暖暖觉得李氏是个难得的好主妇,她只稍微提醒了几句,李氏就做出了想象中的梨花落。 梨子削成了薄片呈五瓣花状,蘸上蜂蜜,糖水蜂蜜晾凉,最后洒了洗净的梨花,加了松子。 “嗯,别有一番风味!”林二爷赞道。 “您呀,只要是暖暖做的您都说好!”李氏斜昵了下林二爷打趣道。 林暖暖噗嗤一笑,李氏又拿她取笑了。 前几日,她突然记起姜汁撞奶,想着比较简便好做,就让秋渠试试。 哪知费了好些力气要了牛乳来,撞是撞了姜,就是没有凝结。 那滋味,其实称不上好。 林二爷当时看着沮丧的暖暖,一口气喝完,还道不错。这让李氏笑了好久。 “这次是真好!是吧爹爹!” “是,真不错!”林二爷其实不太喜欢这些甜食,只暖暖弄得这个样子好看,微甜,不腻,加之少许松子,却有可取之处。 “肖哥哥,你也喝!”林暖暖想起肖逸忙端了来。 “谢小姐!”肖逸行了礼接过。 只觉入口清冽回甘,细嚼有松子清香,很是爽口。 “好喝么?” “好!”肖逸望着林暖暖温暖的面庞,下意识的答到。 “最近几日,可能回来要晚!”林二爷低声同李氏说。 “怎么了,可有事?”李氏忙紧张的问。 “也不是,就是遇到一个懂水、会看堤坝的蔡先生,有些地方要查看一下。” 林二爷了顿望了望林暖暖,暖暖拉着肖逸的手“肖哥哥,我们出去玩吧。听王嬷嬷说天气不好蚂蚁要搬家的!” “是,小姐!”肖逸一点都不觉得林暖暖的孩子话荒唐可笑。甚至从一见到林暖暖,他就觉得她可亲可信。别看不到五岁,有板有眼的。 第十九章 成长 林二爷失笑的看着林暖暖带着副“我懂”的表情出去。 他压低声音对李氏说:“上次递过去的关于堤坝的奏章,知府李大人言说早就上报到京,现在却不了了之!” 林二爷看了看李氏:“说是被扣了!总觉事由蹊跷。加之今年天象有古怪,春雷阵阵,不是好兆头啊!想着再找几个懂这些的好好看看,若堤坝真有闪失,百姓定要受苦的。” “二爷,您尽管放心。妾身一定管好内宅,不让您分心,” 李氏看了眼林二爷转了转眼睛:“上次的事情,妾身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什么事?”林宇泽一愣,复又想起。脸上一红又一白。 “清浅!娘子!夫君我受苦了,你打算怎么补偿?” “妾身不知!”李氏拿掉林二爷伸向她的手。 “以身相许吧!”林二爷说完,另一只手已然解开了李氏的领口,伸进了他早就想放的地方。 李氏只觉胸前一热,复就有一双手袭来,她挣扎着起身,却越发被林宇泽拽到了怀中。 她不敢抬头,只觉身上一凉。再睁眼,身上只着了当胸之物。 李氏暗自后悔不该提那一出。她也没料到一番调笑,就发展到如斯境地了。 她知道,刘茉弱一事很伤林宇泽的脸面。 李氏这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呦呦,睁开眼睛看我!”林宇泽轻覆于李氏唇上,疯狂的探寻。 甜蜜,一如既往。 李氏轻轻低吟,娇喘连连。 林宇泽听闻,只觉热气全涌入丹田之下。 李氏红艳的胸衣衬着雪白的肌肤,林宇泽轻触只觉温软非常,在李氏的闷哼声中,挺进,加快,冲刺…… 林暖暖等了许久也不见爹娘喊她,回转来时见春意站在门外跟王嬷嬷挤眉弄眼,就猜到了。 她跳着走到春意跟前:“爹爹、娘亲呢!” “姑娘,等会过来吧,二爷二奶奶在商量要事!” “不,我要爹爹娘亲!”林暖暖暗自好笑,还要事呢! “小姐,乖,嬷嬷带你去玩!” “娘亲!爹爹!”林暖暖大喊 李氏身上一抖。 林二爷僵着身子不敢动。 “暖暖乖,爹爹跟娘亲有事,一会找你!”半晌,林二爷沙哑着声音道。 “哦!好!那爹爹不要忘了啊!” “嗯,不会!乖囡囡!去吧!”林宇泽几乎咬着牙的道。 林暖暖暗自闷笑,爹娘俩个琴瑟和鸣,她自是欢喜的。 “只是小孩子得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能太懂事了。她怎么知道她们在干嘛呢,嘻嘻!”林暖暖无辜的想道。 多年之后,林暖暖才明了,她这么做有多讨人嫌,当然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 “轰隆隆!” “啊!” “暖暖怎么了?没事别怕!娘亲在!” 雷雨天,闪电伴着雷鸣。一声一声的催着雨。 林暖暖在这一声声雷鸣和一道道闪电中瑟缩着。 一个人住,她养成了独立的性格。也添了害怕打雷的毛病。 “暖暖啊,乖囡囡!别害怕!”李氏脸上泛着潮红,头发只松松纶着。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林暖暖只觉得一个温暖的身体轻轻的靠近了她。 然后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 “传说啊,有一对神仙叫雷公和电母。他们二人司掌天庭雷电。” 李氏温柔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来:“雷公呀视力差,难辨黑白,其夫人电母就寸步不离,捧着镜子,先行探照,明辨是非善恶后,雷公才行雷。” “电母长得美貌,雷公略丑。雷公手持槌楔,电母手持双镜。”李氏边说边轻轻的拍林暖暖。 “暖暖啊,那是天神在惩恶扬善。是故我们心中要向善,才能坦荡。” “好孩子,娘亲的小暖暖是这么善良的囡囡,咱不怕雷声闪电!” “爹的小暖暖,别怕!”林二爷立着看了许久,半天道。 林暖暖松了手中的被子,她缓缓的探出头,看到林二爷宠溺的笑脸。 林二爷这几天很忙碌,县小事多。可用之人甚少,这几日天看着不好,林二爷多数泡在堤坝上。 他比之以前瘦了不少,暗夜的油灯面容憔悴。 林暖暖暗暗责怪自己,爹爹娘亲这么累,还让他们如此操心自己真是不孝。 “爹爹,娘亲!暖暖要学着不怕。你们歇息吧!” “乖暖暖,睡吧!娘亲待你入睡就回。” 林暖暖的奶娘,去年李氏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赏银家去了。她又不喜大丫鬟在脚踏上睡,李氏见她害怕,想着陪她一夜。 “你们回去吧!”林暖暖偎依着李氏,“爹爹您说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暖暖不怕了!” “前程往事,都抛却吧!如今的暖暖不再是过去的暖暖了!”林暖暖想着,应该学着放下过去,只看今朝了。 不知怎的,最近几日,林暖暖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要成长,不让爹娘操心!这一世,她只要幸福不要遗憾!” ……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轰!” “妈,儿子不孝,我走了!” “轰!” “儿子啊!这雷雨交加的,你去哪儿啊!不要走!” “回来!回来!” “都是你,你若是个男孩哪有这事!” “轰!” 林暖暖在往事里瑟缩着,她强推走了林二爷和李氏,只她一人在发抖着。 她咬着牙,坚持!要坚持! “暖暖乖囡囡,别怕!”林二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暖暖啊,那是雷公和电母在惩恶扬善!” “不怪我!不怪我!我是男儿又如何?肖逸的父母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他了!” “这事藉口!” “轰隆!” …… “二爷,暖暖好似睡着了!” “嗯,那咱们走吧!” 听着她们走了,林暖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在闪电下一格一格的窗棂,渐渐地感到有了睡意…… 第一次,伴着雷声。她一个人可以缓缓的入睡。 “轰隆!哗……!”雨如期而至,倾泻如注。 天地仿似连成了一片,急急忙忙的打在林府这座静逸的别院。 在一处精美的睡床里,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正甜甜的熟睡。还,打着小酣。 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第二十章 你猜 你猜,风吹起时落下了哪片叶子? 你猜,云飘来时遮住了哪处天空? 你猜,时空转换的下一秒,你会在哪里? 姹紫嫣红罢,满池荷花开。 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五年了,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吃食,渐渐地学会了这里的表达方式,。也渐渐接受了这里的尊卑分明,然后渐渐地她就成了大夏的人。 庆幸生于林府,有林父林母。就算生活艰难到只能果腹,她也愿意跨越千年穿越这时空,来续这段父母亲情。 薛明睿很困惑的看着这个立于荷塘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五官精致,算是他见过的数一数二好相貌。 机缘巧合之下来这林府别院几天了,见着了这个早就闻名,却从未谋面的小姑娘。 确实是聪慧过人,还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只除了有点儿嘴馋。 当然,这在薛明睿看来再正常不过了。她还小,比他妹妹还小几岁呢。 平心而论,她还馋的很灵慧。她家府中的那些各色吃食,确是心思巧妙!薛明睿尤爱那姜汁撞奶。 林暖暖在薛明睿心目中是娇憨的。她在父母面前撒娇卖乖,堂堂探花郎被唬的滴溜溜。 小小年纪的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若不是她贪吃淘气,薛明睿简直怀疑这是百年难得遇到的神童了。 嗯,林暖暖聪慧有之,淘气有之。 可眼前这蹙眉沉思的林暖暖,他是从未见过。 只见她轻抚着一片荷叶,嘴里念念有词,时而蹙眉,时而若有所思。 绿荷叶中穿梭的小姑娘着了一套粉衣,她梳了个双丫髻上只简单缠了些珠子,明眸正中的额头上贴了个红色的花钿。 荷叶亭亭,女孩婷婷。微风轻吹过。带起一股芳香。 “你事谁?”薛明睿只觉目眩,突然间有种荒唐的想法,只觉这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只应天上有,不是此间的人! “你猜!”她仿佛知他的意思,转过头,平静的说。 “你是仙童吧!” “嗯,算你有眼光!哈哈哈!” “啊!”薛明睿被这一笑惊醒,他这寡言少语的性子,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满嘴疯话。 这是林宇泽的女儿,林煜之的堂妹!他是糊涂了吧。 一定是风景太美,这小女孩又如画中仙童,才让他有了这错觉。 只见她伸手抚了抚叶子,看了看好像在选择着什么。 林暖暖想了想,取了两片稍小点的叶子。 “小心点儿!”薛明睿见她点着脚拽那叶子忙拽住她! “谢谢世子哥哥!” “你摘荷叶干嘛?”薛明睿眼见她方才蹙眉瞧了半天,这会儿摘了两片叶子颇觉不解。 “你猜!”说完林暖暖蹦跳着走了。 “你猜?”薛明睿失笑的摇摇头,他居然跟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小女孩一问一答的说了这许久。 说起来是真巧,他母妃最近噩梦连连,普陀寺的高僧说是要到江南一个小县的大庙来进香拜佛还愿才能化解。 郡王妃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奔波薛明睿带着护卫替母进香拜佛。 去庙里的路上遇到大雨。车轮陷入一个泥坑,幸亏遇到从山上下来的林宇泽。 林宇泽还是在几年前见过薛明睿,这经年下来薛明睿的样子已经有了变化,他一时没认出这是故人之子。 一番帮忙后,薛明睿连忙上前请安:“林二叔好!” 林宇泽细端详片刻,也没看出面前这个身形已经看出挺拔的俊秀少年是谁人之子。 “请问你高堂是?” 小侄父亲系诚郡王!” “哦,你是明睿啊!”林宇泽没料到眼前这个如玉少年是以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原来是世侄,既然来到这里就到寒舍住下吧。” 虽然诚郡王府和林府少来往,但是诚郡王和林宇泽的私交甚笃。 “好,那就打扰世叔了!”薛明睿谢道。 本以为这雨很快就能结束结果一下就是好几天,等放晴了,到得庙内寺内小僧告知此间师父外出云游,需要几日才回还,薛明睿还要在此滞留些许时日。 说起来诚郡王妃自从多年前一次意外摔倒后,就会经常做噩梦,每次噩梦醒来,就会预警。 一次没什么,好几番的让诚郡王避过危险,这让诚郡王相信了个七八分。 此次就是因着郡王妃又做了个怪梦,就想着梦中提到江南郡的这个小县,萧山。 说起这个小县,实际应叫做萧县。那里还有个熟人就是林宇泽林二爷。 林暖暖初以为是后世某省的那个县,结果印证之下,发现事实只是名字相似而已。 说起来,薛林两家来往不多,都是从郡王妃那个梦后开始的。 这事儿只有诚郡王知道,薛明睿只道郡王妃有时会噩梦缠身罢了。 不过诚郡王私下却与林宇泽交往颇多,这次江南一行郡王妃还特地让薛明睿拜访林宇泽一家。 …… “明睿快到了吧?”诚郡王妃和身边的大丫鬟采荷道。 “王妃,世子应该到了!这都好几天了。估摸着都该往家来了!”采荷双眸发亮,抑住兴奋低低的说。 自从有次采荷听王妃身边的秦嬷嬷说世子马上十二了,再过几年该选个房里人了。她就心里有了计较。 “嗯!”诚郡王妃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也不知道见没见到她们一家,能不能阻止住那件事的发生,她隐晦的说了几句,明睿不知能不能领会。 回到这世已经好几年了,倒如今诚郡王妃还是忘不了那一世的凄惨,想着最后明睿孑然一身,她心里就测然。 “一定要阻止啊!不然后面的事情还要发生!”郡王妃想到在林府见到的那幅画,那些小食,就知道那孩子还是如前世一般的聪慧。 希望这一次她能帮到她,让她少受点苦。 想到前世她对那孩子做的种种事情之后,在王府危机之时她还是不计前嫌的相帮,郡王妃只觉脸红。 前世,她对不起那孩子,还害得明睿凄苦一世,到死她都不能瞑目。 “好孩子,这一世,希望你能一生顺遂!”郡王妃喃喃自语道。 第二十一章 雨来了,快跑! 风来了,刮的哪哪儿的都是土。 林暖暖摘了两个荷叶,其中一个戴在头上。 今年的雨是真多,明明没过雨季却阴雨绵绵,这不,才一转头,天就变了。 薛明睿呆呆的看着这个状如精灵的小女孩,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接触了那么多,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 “下雨了,快跑!”林暖暖跑到他身边“世子哥哥,快走啊!”说着把手里的荷叶戴到了薛明睿的头上。 半大的少年,身姿挺拔。俊秀的脸上被荷叶一字罩,顿时显得秀气起来。 “睿哥哥!”薛明睿道。 雨要来了,可他还只是立在那里,不动。 “叫我睿哥哥!”薛明睿坚持着。 他向来不多言,且不喜与人亲近。 也不晓得为什么自打见了林暖暖,他不由自主地会生出保护之心。 “大概是太小了,把她当成玉儿了吧。”薛明睿如是想。 其实他和薛明玉在一起,是少有这么多话的。 嗯,人与人的关系很奇妙,有白头如新,也有倾盖如故。 暖暖之于他就是后者,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嗯,睿哥哥走吧!” “好!” 薛明睿这才点头。 他抓着林暖暖的手,俩人头上都戴着荷叶,嘻嘻哈哈的在雨中跑着。 薛明睿盯着笑靥如花的林暖暖看,脸上也露出了笑。 一大一小两只手牵着,越过庭院沿着走廊一路小跑,来到后院。 林二爷的院子比起京里的林府自是没得比。三进,从后花园到内宅只需过三道门,所以林暖暖他们到了李氏面前也只是微微湿了衣服。 “瞧你俩,衣服都湿了。”李氏忙吩咐熬姜汤。 “娘亲,没事的!”林暖暖娇娇的说。 “还没事呢?衣服都湿了,”李氏顿了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按理,他应该先关照薛世子的,只是一见暖暖就什么都忘记了。 “薛世子,让您受累照顾小女了!”李氏客气道。 “李世母您客气了,您叫我明睿就好。我该感谢您和暖妹妹,适才多亏了她拉着我。” 李氏看了看林暖暖和薛明睿头上戴的荷叶,只觉得好笑。 暖暖胡闹也就罢了,这薛世子可是足足大了暖暖七岁,还这么顽皮。 可真是稀奇了,都说这个薛世子年纪虽小人却老成,倒是和暖暖走的近些。 嗯,她家暖暖那么可爱,亲近些也属正常。 这孩子生得挺出众,比她家林二爷只稍稍差了那么一点。 正在处理公务的林二爷蓦地打了喷嚏。 “难道是最近上堤着凉了?”林二爷想。 “薛世……哦,明睿快回去换了衣裳吧。一会儿我让人给把姜汤端过去,记得要喝!” “那世母,明睿告退!” “睿哥哥慢走!不要忘记喝姜汤哦!喝完了,我上春意给你块牛轧糖吃。”林暖暖完全是哄孩子的口气。 “牛轧糖么?那是什么?”薛明睿有点舍不得走,这样奶声奶气的孩子学着大人腔真是可爱的紧。 “睿哥哥,那是用胡麻还有糖做的,你好好喝了姜汤,我就让春意给你送去。”林暖暖继续哄道。 她挺喜欢薛明睿的,开始以为他和肖逸一样寡言,后来发现,他说起话来挺有趣的,故而她特别喜欢逗薛明睿。 才十一二岁的少年一本正经的装大人什么的真是太好笑了。 “暖暖啊,快点让哥哥回去换衣裳吧!”李氏见这两人,又说起来话了,忙催促。 “没事的世母,我衣裳没湿。不碍的!倒是暖妹妹,还是快些把湿的换了当心着凉!” “对,暖暖快去!”李氏担心地道。万一着了风寒可就不得了! “睿哥哥,暖暖告退啦。” “快去吧!”薛明睿抚了抚林暖暖的头发道,柔声道。 李氏暗道薛明睿对自家女儿挺照顾的薛明睿“真是一个好哥哥,暖暖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她想起自己几年都没有消息,不由心头一暗,能有暖暖实属上天恩赐。 人不能太贪心,在她今生无望时上天赐予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小仙女,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睿哥哥,我去了!” “嗯,我在这儿等着听你给我说说那个牛轧糖!” 林暖暖没有听到薛明睿的话,转身进内室了。 “明睿,你也快些回屋把衣裳换了吧!” “世母,明睿衣服就边角溅湿了。身上都还好,您看,暖妹妹的这个莲叶做还是不错的!”他岔开了话题。 “嗯,这丫头尽胡闹。明睿她是妹妹你多担待点!” “没有,妹妹很好!”薛明睿诚恳的说。 “噢那就好!快去换衣裳吧!当心受凉了!” “我想听听暖妹妹说的牛轧糖是什么出处。”薛明睿别别扭扭的道。 李氏失笑,果然是个孩子,原来还惦记着吃食呢。 她见薛明睿衣服湿的尚可,只下摆一角处,是奔走时溅上的。正好春会儿姜汤也得了,也不急着催他。 “睿哥哥!”林暖暖换好了衣裳,见薛明睿还在,就好奇的奔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呀?” “要问问你啊!”李氏笑着说 “我?”林暖暖一脸的懵懂。 “嗯,那个牛轧糖!”薛明睿闷了才说道。 薛明睿也不知怎么的,他见这个小姑娘说到牛轧糖时漂亮的眼睛发光,就忍不住留了下来。 不是为着吃食,只是想看看那双发亮的双眸。 “你听她胡闹!”李氏无奈的道。 “有一日二爷受寒,她就让人做了这个。” “娘亲都替我说完了!”林暖暖故意撅着嘴巴说。 “那为何叫牛轧糖啊?”薛明睿沉声道。 “哈哈!其实是小姐想把糖捏成牛的样子,结果没做成。小姐就让拿了膜具压了成长条。” “你这丫头,本小姐还未说话,你就开口是何道理!”林暖暖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插着道。 “小姐,奴婢错了!您饶了奴婢吧,下回再不敢了!” “还有下回?啊…嚏…” “暖暖,这孩子着凉了吧!”林氏赶忙让春意端来姜汤给薛明睿和林暖暖喝。 “啊…嚏…” “娘亲,拿点牛轧糖给睿哥哥喝啊…嚏…!” “啊…嚏…还有再拿点给肖哥哥!秋渠说他也淋雨了啊…嚏…” “知道了,小祖宗,快喝吧!”李氏无奈的道。 薛明睿端着姜汤一饮而尽,接过春意递来的牛轧糖放进口中。 “嗯!入口香甜”只是肖哥哥是谁?薛明睿柠着眉思忖。 “不好吃吗?”林暖暖见薛明睿边吃边皱着眉。 “好吃!很香甜!” “那就好!”林暖暖心道:“这个朝代好像类似于唐朝,连花生都没有,但是管他呢就叫牛扎糖!” 第二十二章 何田田 “啊…嚏…”林暖暖喝完了姜汤,喷嚏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打。 “奶奶,要不要叫大夫吧!”春意着急的说。 “不用!”她搂着李氏地脖子“娘亲,我今晚要跟你睡!” “嗯,暖暖。乖!娘亲今晚搂着你!” 李氏轻轻地拍着林暖暖,一下、两下、三下、、、 “怎么样?暖暖还发热不?” “好多了,二爷您快睡吧!” “没事,我看着暖暖,你睡会儿!” 李氏拭了拭林暖暖的额头,搂着她又拍了拍。 “娘亲,别走!”林暖暖手胡乱地抓着,嘴里说着梦话。 “暖暖别怕!娘亲在呢!睡吧!” 林暖暖渐渐的安静下来,沉沉的睡了。 …… 清早,阳光缓缓地洒在江南林家,府里这小小的荷塘前。 一个粉雕玉酌、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被林二爷抱在怀里。 她目光明亮,指着前面的荷叶正在低声地说着什么,又甜甜地笑了起来。 “原来暖暖昨儿个在荷塘前是要摘荷叶啊?”林大爷摸了摸她的头”小馋丫头,头疼不疼了?“ 因着李氏和林二爷昨夜细致地照顾,林暖暖已经好多了。 小孩子病得快,好得也快。这不,又能有心思想着新吃食了。 “爹爹”林暖暖搂着林二爷的脖子小声地说:“您今儿不去县衙会不会挨罚银子呐?” 林暖暖不知道林二爷是什么官职,只晓得他是外放,生怕有人给他小鞋穿。【零↑九△小↓說△網】 “嗯!可能会!”林二爷忍住笑,皱着眉道。 言毕还把林暖暖向上举了举,吓得她紧紧搂住二爷的脖子。 “暖暖啊,爹爹要是被罚银子了怎么办!” “爹爹,您别怕,罚就罚吧!暖暖有存银子哦。都给您!”林暖暖贴着林二爷的耳朵小声地说。 ”爹爹,你跟我来!“说完拽着他就走向内院走去。 “暖暖,你拽着爹爹去哪儿!”林二爷好笑的瞧着一脸认真的林暖暖。 “嘘!爹爹您跟我来就是!”她神秘地拉着林二爷。又回头叮嘱秋渠“你在留这儿多摘点荷叶!” …… “爹爹来!”林暖暖压低声音,拉着林二爷走进她自己的小闺房。 房子不大,东西很规整。放的物件虽不多,但件件很精致。 林暖暖轻车熟路的来到卧房内,看了看。 只见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又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把小钥匙,在底下的柜子里抱出个檀木的盒子,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锁。 “啪嗒!”盒子开了,里面露出水晶玉镯、约指、红玛瑙……都争相散着光来。 “啧啧,我们暖暖可有不少好东西呐!”林二爷打趣道。 “嘿嘿!爹爹!”林暖暖拿出这些首饰上面一个绣着芙蕖的荷包,倒出些散银和几张银票。 “爹爹,给!” “暖暖,你……”林二爷愣了一下,他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子“”。 “爹爹,这里的银子都是我攒的,银票是曾祖母赏的!给您!” 林暖暖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这些银子、首饰。 舍不得呀舍不得!真是攒了好久好久啊、、。 她忧伤的瞧了瞧,又看了看,最后还是坚决的推到林二爷面前。 论起来,林暖暖这小姑娘聪慧、伶俐、可爱还貌美如花,嗯!长大了做个祸水是绰绰有余。 真是个完美的小姑娘,只除了有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还有~ 还有就是这个喜欢藏银子、收东西的毛病。 林二爷和李氏只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收着玩儿,并不曾放于心上。 其实这是她前世留下来的习惯,父亲离家,母亲偶有寄钱。 大学四年的学费基本都是她自己打零工挣的,手里有钱,她就会下意识的存起来,不然没有安全感。 “爹爹,这些暖暖用不着,给您拿去!” “爹爹,别怕!咱有钱呢!罚银子就罚呗!” 她豪气的拍拍手“有暖暖呢!” 林暖暖其实想说:”爹爹,不要因为五斗米而折腰!她就希望一家子幸福地在一起!“可是她还是个四岁的孩子,也只能平时”误打误撞“地做些小吃食罢了, “嗯,爹爹知道了,有暖暖呢!”林宇泽抱起林暖暖,把她搂起来,挡住了自己有点润湿的双眼。 “真是爹爹的好闺女!” 过了会儿,林二爷心情平复了些。女儿清澈的眼眸朝着他眨呀眨的,他抱了抱林暖暖,笑了。 “暖暖放心,罚不了的!” “真的?” “真的!爹爹在这小县还没人罚得了!” “噢,那我就放心了!”林暖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后怕地道:”吓死暖暖了!“ 林二爷看着她作怪,不禁莞尔。 “这个收起来吧!爹爹不会用到咱家暖暖的银子,以后啊,爹爹还要给暖暖攒银子备嫁妆呢!” “嗯!”林暖暖不害羞的点了点头,她这个年纪装害羞什么的,早点了吧。 “哈哈,暖暖真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啊!” “是呀!” “哈哈!” “爹爹再举高点吧!” “好!” “哈哈,不要太高了!哈哈!” “小姐,小姐!荷叶已送到厨房了!” “知道了!你去厨房看看,我一会就到。” “爹爹今天我们吃早上喝荷叶粥,中午吃荷叶鸡。”林暖暖掰着手指头道。 “荷叶粥?荷叶鸡?”林二爷放下她“你又想出了什么新点子了?” “爹爹,不是我想出来的。以前那些也不是哦。这是前次跟秋渠摘野菜时碰到一个婆婆说的。” 林暖暖随便说了个籍口,前几天确是去了山上采过野菜的。 “哦,那也是我们暖暖想出来的点子。别人怎么听过就算,也没见谁做出这些好看、新奇、还好吃的小食来”果然林二爷丝毫未见怀疑。 ”爹爹,我要做荷叶粥给你和娘亲吃。昨晚上你们照顾暖暖没有歇好!女儿给你补补身子!“ “女儿谢过爹爹娘亲!”她边说边对着林二爷深深一拜。 “暖暖长大了!”林二爷看着明眸皓齿的小人儿娇娇的在他面前合着双手,不由生出骄傲:”不愧是他的女儿!“ ”见过世子爷!“ 林暖暖一回头,只见薛明睿挥手对下人挥了下手。 轻薄的阳光淡淡的洒在他如雕似刻的脸上。显得人格外清俊。 嗯,真是个如花少年!林暖暖内心一阵赞叹。 ”睿哥哥!“ ”嗯!“薛明睿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好了吧!“ ”你看我这么动如脱兔的,那肯定是好了呀!“林暖暖脖子一抬,昂首道。 ”是,看出来了!不过不是静如脱兔,动如蛟龙吗?”薛明睿难得地打趣道。 “人家还小呢!背错成语很平常啊!”林暖暖小手一挥,不在意地道。 “是呀,咱家暖暖还小呢!这样就很聪慧了!”林二爷宠溺地看着她继续夸赞:”还很懂事!“ “世叔说的对!”薛明睿接口道“在京里,侄儿也很少见到像暖妹妹这样聪慧,孝顺的孩子。”显然他听到了他们父女的谈话。 “明睿啊,你是不知道我家暖暖啊,从小就聪慧.........”林二爷难得找到个志同道合地”忘年交“两人一门心思地夸起林暖暖........、 林暖暖表示鸭梨很大呀! 第二十三章 呼呼 “要先熬粥!秋渠把勺子给我吧!” “小姐,您还是同往那样在旁吩咐着奴婢熬吧!” “不用,我自己来!”林暖暖想着林二爷和李氏昨晚照看了她一晚上。自己要熬一锅粥给他们喝,让他们好好补补! “秋渠,是这样吗?顺着搅?”林暖暖用小胖手拿着勺子。 “对的!小姐您搅的真好!” “搅个粥还有不好的吗?” “小姐您不知道!自是有区分的!不信您问张妈妈!很多人初次熬都把粥搅出来了!小姐您真是什么兰什么慧的?”秋渠挠着头道。 “是蕙质兰心!嗯,说的好,你的阿谀奉承我很欣赏。好!赏你一个铜板!” “谢谢小姐!奴婢是真心话,只是才一个呀?” “少了,嗯,是少了,那两个!” “哈哈哈哈!”厨房门口一众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 “爹爹!你们怎么来?!您歇会儿,一会儿得了,我让秋渠端过去!” “暖暖啊!爹爹在一旁看着你弄好不好!”林二爷忍着笑看着这么掉小人儿作出大人样。 “我不出声,只看看!”薛明睿忙开口道,深怕林暖暖让他也出去。这个暖暖太有趣了。 “嗯,”林暖暖沉吟“那好吧!” 她回转身子,继续搅粥:“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美女煮粥吧!”林暖暖嘴里轻轻的嘟哝道。薛明睿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的。他微微一笑,装作未听闻。 “暖暖的粥又甜又香!” “林暖暖的粥又甜又香!” 林暖暖一边搅,边继续嘟哝 这回林二爷都听到了。 林二爷和薛明睿相视一笑,又指指林暖暖,继续看这四岁的小姑娘熬粥。 “嗯,慢慢的搅,然后待它粘稠后……”暖暖回忆着荷叶粥的做法 “张妈妈!把洗净的荷叶拿来吧!” “再撕开荷叶放入荷叶!”她边说边撕着荷叶。 待粥变绿,暖暖用手又一个一个的把荷叶捡了出来。 “嘶!”她缩回被烫的手指,放在耳朵上捏了捏。 “没事吧!”薛明睿一把拽过林暖暖的手,一个个的查看起来。 “没事呢!睿哥哥!”林暖暖缩回手,看了看已然煮好的粥,撒了点糖在里面。 “可以吃了,爹爹!”她兴奋地招呼林二爷。 说起来,这是她自己到这里来真正做的一次饭。 “好,今天尝尝我们暖暖的手艺。” 林二爷眼看着薛明睿拉着女儿拉着的手,让他失了先机,就只好摸了摸她有些发红的指尖。 “暖暖啊,下次不要到庖厨来了!只此一次!嗯?” “嗯!” “疼不疼?” “疼!” “爹爹呼呼!” “好!呼呼!”林二爷捧着林暖暖的手,呼呼的连吹几下。 …… 薛明睿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二爷父女,半晌无话。 “娘亲,您尝尝我做的。”林暖暖端着一个白瓷碗,映着里面碧绿的荷叶粥,煞是好看。 李氏摸了摸她的头,拿起汤匙轻舀一勺,只觉入口清香回味有甘。 “嗯!不错!世子尝尝!二爷您也尝尝!” “好味道!”林二爷尝了一口连忙道。 “荷叶煮粥“”,粥清淡、荷叶清香相得益彰,很是清雅!” “是吧!爹爹!很不错吧!”林暖暖扬起肉肉的小手,拿起汤匙“爹爹吃!” 复又舀了一勺给李氏:“娘亲,请!” 林暖暖缓缓一拜:“爹爹、娘亲照顾暖暖辛苦了,请受女儿一拜!” 李氏眼眶微湿,心里有些唏嘘。女儿太懂事、也太过聪慧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赶忙打消突如其来出现于脑中的这句话。 “真是想多了!女儿这么有福气,怎会?”李氏暗暗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过几日薛明睿去大庙上香,也去给暖暖点盏长明灯。”李氏暗自计划。 “明睿,怎么样?吃得惯吗?”李氏见薛明睿低着头,沉默着喝粥。以为他不甚喜爱。 “不是世母,很好喝!明睿自问也喝过不少粥,皆不如这粥清甜特别。” 薛明睿放下汤匙“且还是暖妹妹亲手所熬,明睿想慢慢品尝。” “奥,那就好!多吃点!” “乖囡囡,有没有烫到啊?”李氏本以为林暖暖只是吩咐厨下在一边看着,哪知居然是她亲自动手的。 “有!”林暖暖竖起她白嫩的隐约可见一丝印迹的小胖手,可怜兮兮的道。 “在哪儿,娘亲看看!”李氏急了,忙捧着她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呀!真的有印子!”李氏急了。 “怎么还没消?”林二爷放下手中的碗,也细看将起来。 “哎呀,怎么办呀?”李氏着急起来。 “娘亲,吹吹就好了!” “呼!好点没?” “嗯,好点了?” “还疼不?” “疼!” “爹爹再给你呼呼!” “好点没?” “好点了!” “暖暖呐,以后不可再下厨房了!” “嗯!” “疼不疼?” “不疼了,嘻嘻……” 薛明睿……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家三口捧着只小胖手,对着那个浅浅得快要看不到的印子,呼来呼去。 “也不知疼不疼,要不我也去吹吹?”薛明睿摇摇头,自己一定是疯了。 “暖妹妹!还疼不?” “不疼啊!”林暖暖用完早膳跟着薛明睿一起走到荷塘。 “真的不疼!” “我帮你吹吹吧!” “啊!” “来!呼!” “怎么样?” “嗯!好!” “不疼了?” “嗯!”林暖暖懵了,这是怎么了?她就是让爹爹娘亲吹吹,想撒个娇。 可是在这么个不苟言笑的俊哥哥面前,想撒娇,想不开嘴呐。 薛明睿又“呼呼”地吹了两下,见上面的印子几乎没有了。 他暗暗高兴:“难怪林世叔、林世母都呼呼呢,果然呼呼好多了!” “谢谢睿哥哥!”林暖暖奶声奶气地说。 “薛明睿真的是个外冷内热的美少年啊!”林暖暖注视着他的侧颜。 “好个俊俏的少年!唉,可惜我俩年纪差太多了!等我长大了,他都已经成亲生子妾侍、通房一堆了!”…… “怎么了?”薛明睿摸摸林暖暖的头,“怎么不高兴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哼!林暖暖在里郁闷。 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暖暖!”薛明睿抱起林暖暖方便她更好地看到远处的荷塘“你看什么呢?” “不是说江南可采莲,鱼戏莲叶间吗!鱼呢?”林暖暖搂着薛明睿的脖子,歪着头问。 这个子,都四岁了,还这么矮!林暖暖深深叹息着。 “肖逸最喜吃鱼了!” “暖暖,肖逸是谁?” 咦,真的有鱼啊!我要吃鱼荷塘鱼、荷叶鸡、荷叶粥!……”林暖暖一见池塘里果然有鱼,忙掰着手数道。 肖子抚了抚暖暖的头发,继续问:“暖暖,肖逸是谁?” 第二十四章 他是谁? 江南美,四季分明。【零↑九△小↓說△網】最美就在当下。 天气不凉不热,万里晴空之下在荷塘尽处的小亭子里置上一张桌子,坐上三五人,摆上荷叶冬瓜碧玉汤、荷叶鸡、荷叶蒸饭、荷叶蒸排骨等等的这些美食,对着满塘绿色。微风轻拂,和着阳光对饮小酒。嗯,人生不亦乐乎。 林二爷和李氏相对而坐,俩人或互夹菜、或互盛汤,间或对酌一杯。 因着林暖暖和薛明睿还在,也不好太过,便只好你方送眉来,我便传目去。 或是对着这小荷未露的荷塘,吟首应景的诗。 林暖暖无心于父母眉目之间的官司,她正在纠结怎么在往后的日子里找个合适的籍口来试试做个红烧肉。 大夏贵族食肉普遍以牛羊为主,不喜食猪。他们言:“豚肉久食,遍体,筋首碎痛乏气”。 可红烧肉、红烧排骨那都是林暖暖治愈系的食物,简直是不可或缺的啊! “该如何说呢?”林暖暖暗自发愁。 说起来这个排骨还是碰巧看到庄子里开帮厨的拿着准备自家吃的,被林暖暖买下来的。 秋渠当时眼眸瞪得鸡子大,身为大丫鬟她是也是很少吃豚肉的。 林暖暖很是无奈。难道吃豚肉就是庶民了? 相比之下,薛明睿是吃的最认真的一个。 荷叶冬瓜碧玉汤清鲜、素淡;荷叶鸡好似在鸡内放了胡椒、盐巴等一些调料,扯开荷叶露出香嫩幼滑的鸡肉来。【零↑九△小↓說△網】 至于荷叶蒸排骨,他起初是不食的,奈何看不得林暖暖眼巴巴地望着,只好闭眼戳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肉香丰腴配以荷香解腻,真真是相得益彰。让人食了不能自已。再配上黄米荷叶饭,简直让人口齿留香,垂涎三尺。 “秋渠,给肖哥哥送去了没有?” “送去了,小姐!肖公子让奴婢向小姐道声谢,并说他很喜欢。哦,对了他还让奴婢转告小姐早上得的荷叶粥,也很可口!” “嗯,知道了!你下去用饭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薛明睿见林暖暖年纪虽小,在下人面前倒是一板一眼的。也难怪她身边的奴婢对她都很帖服。 秋渠行了礼后退下。 ”暖暖,你这个肖哥哥是何人?”这已经是薛明睿第三次听林暖暖提起这个人,他是谁? 能喊她暖妹妹的,一定不是下人,可又从不跟他们同席吃饭,看着也不像是客人。 薛明睿见林暖暖对这个肖哥哥很是关心,不知怎的就想知道能得她看重的人是何许人。 林暖暖好笑地看薛明睿冰山脸上难得的地现出这样疑惑着,又好奇的表情。 “果然是英雄惜英雄,美男惜美男!”林暖暖想。如果不是家世太悬殊,他们或许能成为好友。 “肖哥哥就是肖逸,能干、聪明,还和睿哥哥一样的好看!” “哦,是嘛!” 有这么好?这些好像都是别人评论他的!薛明睿觉得林暖暖还是小孩子,真不会识人。【零↑九△小↓說△網】他得帮她好好看着,免得小姑娘受人蒙蔽了。 “清浅,来吃点这个!”林二爷夹了块荷叶蒸排骨给李氏。 他自己就着这满塘青荷,吃得很是香甜。 “暖暖啊,这个婆婆还真是个擅庖厨之人,不知家在何处,爹爹把她请到我们府中来吧。” 林二爷出身勛贵,李氏也是书香望族,二人皆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人。想着这个婆婆既如此的好厨艺,不如请到家中来。 “爹爹,人家婆婆年岁已高,定是想于家中享受天伦之乐的。咱们就不要打扰了!” 林暖暖赶忙阻止,这让她上哪里去寻啊! “也是!”林二爷道“那爹爹以后想尝新吃食,就靠闺女你了。” “行啊,等女儿再大些,我让您和娘亲吃到更多别人没有吃过的,暖暖独创的美食。” “哈哈!好!”林二爷抚了抚并没有胡须的下巴,笑的开怀。他完全忘记了林暖暖让他剃须时的忧伤。 “二爷,别人府上,大家闺秀都是学些琴棋书画,您就让咱们女儿学厨艺呀?”李氏嗔怪地道。 “有咱们交着暖暖的琴棋书画,那女儿肯定是京城第一呀!”林二爷自信地说“有你我还用发愁?” “嘿嘿!”林暖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薛明睿,哪有当着客人面前这样夸自家的呀, “睿哥哥,我还小。爹爹娘亲就总会夸我,是你大了,他们怕夸你会让你不好意思的!” 林暖暖觉得,这个俊美少年再过段时间就要进入狂躁期了,还是要好好安抚安抚。不能打击他的自信。 “暖暖,我觉得世叔世母说的很对,你长大了定会成为京中才女的!” 薛明睿很少这么夸人,但是想着林暖暖这么聪慧,爹爹是探花,娘亲在闺阁时也是有名的才貌双全。这么说一点不为过。 不过,肖逸是谁?他很想知晓。 “指落初叹斑驳门扉掩映少年,斜斟薄茶半盏青衣叩门而唤。”淡淡的青苔爬在门扉,门里一个少年席地而坐,修长洁白的手指端着一碗荷叶排骨饭。 他想起在道观里,偷偷下山农人给的那一块排骨,香的让他回味了整个童年。 道观生活很清苦,谁曾想着费了很多的劲儿回到家中,更是令他神伤。 要不是有那个明媚的、漂亮的小姐。那个在别人看来只是个孩子的小暖暖,于他是天神的存在,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暖暖她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吧。” 她让他不要做小厮入奴籍,还让林大人找了里正帮他自己立了户,过继到了远房一个早逝的叔伯名下,和那个家,以前没有干系,往后就更没有干系了。 当然,他们求之不得;他也是。他的世界有小姐就够了。 小姐让他识字,让他习武。让他以后可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他要好好学,不为自己。只为了在她需要时,他有能力帮助她。 林家这个来了好几天的亲戚,肖逸也听说了。 薛明睿是打着林家表侄的名号来庄子的,庄子上的人只道是京城里过来江南拜佛,拜访林二爷夫妇的少年。 萧县虽小,大庙却不小。来进香拜佛的人很多,故而大家觉得很正常。 但是肖逸觉得,这个薛明睿不是凡人。 “秋渠姐姐!”肖逸出了院子,正好碰到秋渠。 秋渠比肖逸略大几岁,对他身世颇觉可怜可叹,故而十分的照顾。 “这几日你一直忙什么呢?小姐还念叨你都没空带她上山了,再过几日就要回府了,小姐说二爷给你找了个师傅,你就更加要忙了!”秋渠道。 “近日帮着二爷到处看了看堤坝。”肖逸笑着道。他比初来时白了许多,眼睛也显得有神,整个人不再如暮阳一般低沉。一般少言的他,这样的一笑实在惊到了秋渠。 “哎呀!肖逸,以后你可要长笑。这样一笑可跟那个世子不分伯仲了!” 秋渠说完就要捂住自己的嘴。林二爷交待过薛世子来是办私事,为了少麻烦,交代过她们几个不能提,庄子里知道的也不多,只她们几个在主子面前伺候的。 “什么世子?”肖逸问。 “不是世子,我是说你笑起来脸红扑扑的,比那树上的柿子还好看,哈哈!”秋渠忙打着哈哈走了。 肖逸看着秋渠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二十六章 小荷才露 小荷未露,天终放晴。 这林国府里林大奶奶的香荷院如今也可算是乌云散去,阳光明媚。 这不林大奶奶黄氏久旱终逢甘露,这几日过的颇滋润。 林大爷拿出西南将军的风采,只服侍的黄大奶奶是怨念尽消。 知道感动之余,陡想起林大爷这几日可是没有来她手里拿银子了。 虽说林大爷每次来问她要银子给完都一阵心疼,可给的时候那是心甘情愿。 “大爷,事情怎么样了?” “你不用多管,我这几日回家甚少就为了这事。” 黄氏虽不知林大爷这铁板钉钉的世子,为何这些年来始终对他戒备,以至一直筹谋,但是想着能给那位,“京城第一美”添堵,那她还是乐意的。 “那大爷银子可够用?” 林大爷就喜欢黄氏这样通透的性子,她虽才貌远不及李清浅,但是经营之道上确是颇为厉害的。 “上次的拿了不少给小翠娘的男人,那毕竟是良家子。他闹起来不好看。” 提到小翠娘黄氏就不吭声了。 “怎么了?又醋了?你个醋罐子!大爷的心可是在你这儿!” “谁知道跑哪个野女人身上去了!”黄氏半嗔道。 “跑哪儿去了?跑这儿来了!”林达爷一把拽下黄氏的胸衣…… 绿箩见状赶紧退下。 她虽念幕男主子久矣,这几日见他始终歇在黄氏处,倒也替她开心。 倒是把才提上来的通房红菱和久不得宠的秋梨给急的不行。 秋梨自知现今已然不得宠了,她也不求别的,只林雅丽已经六岁了,自己还是个通房,只想着在林大爷面前露个面,说不定哪天有个好脸,能提成妾侍。 三个通房中只有红菱自打提上来后,还没有侍候过林大爷。不尴不尬的。 这日红菱守在门口见绿箩端了盆进去,心知怎么回事。 不由撇撇嘴,大奶奶也真是的,也是大家闺秀、当家奶奶这么不庄重,青天白日的这样,也不嫌臊的慌。 她忙接过绿箩的盆,“姐姐歇歇,让我来吧!” 绿箩躲了躲,红菱的心思她懂这时侯让她进去,只怕二奶奶不高兴。 “没事,一会儿奶奶还要叫人。”绿箩看了看红菱,想着让她不要在大奶奶面前碍眼。 前面大奶奶见大爷这么久的不归家,也是急了。这才想着把红菱开了脸去,做通房。 可如今大爷一回来就到了奶奶处,这几日连窝都没挪,大奶奶已然后悔了。 这不刚才明里暗里的都是不要让红菱进来侍候的意思。 绿箩目光微闪,想起大奶奶的话:“绿箩,这几个人之中我最看重你!若抬妾侍那非你莫属。” 大奶奶的意思她懂,红菱如今已然失了大奶奶的心,再这样往前上,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绿箩快走两步又转回头:“红菱妹妹!你莫要嫌我烦。听姐姐一句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好是歹的也就主子一句话,一切都要听大奶奶的。” 她趴在红菱耳朵边上说:“咱们可都是大奶奶带来的,身契都在奶奶那里。可不是那位。” 红菱知道绿箩指的是谁,她感念的推推绿箩:“姐姐说的是,是妹妹浅薄了!红菱谢谢姐姐提醒,红菱记住了,姐姐快些进去吧!” 绿箩见红菱一点就通透了,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自进去了。 “呸!真不要脸,这还没有侍候上呢,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一直在门边处端详的秋梨见着这二人亲亲热热的叫着,不由一阵暗恨! 她转了转眼珠子,走了过去。 “呦,这不是红菱姐姐么?您怎么出来了?不在大爷奶奶处伺候着啦?” “不敢担您这样叫!”红菱回了一礼给秋梨。“大爷大奶奶处有绿箩呢!” “怎么是绿箩侍候着呀?不是我说你,红菱姐姐你就该让绿箩妹妹歇歇呀!这几日,都是绿箩妹妹在房里侍候的。” 秋季说着悄悄看了看四周“这绿箩姐姐侍候完打奶奶又侍候大爷,这哪里受得了啊?”说要还冲着红菱挤挤眼睛。 “秋梨姐姐说的是,近日绿箩姐姐是辛苦了。我真想着去厨房做点吃的给绿箩姐姐呢!” 秋梨暗骂这个傻货,话说到这还不明白。 “红菱姐姐,你可真是实心眼子。这给绿箩姐姐弄点汤水,你就不给大爷大奶奶弄点?” 红菱眼睛一亮复又一暗“秋梨姐姐,您还是叫我红菱吧。这给大爷大奶奶弄汤水自有绿郡姐姐安排的!” 秋梨暗自咬碎银牙,这丫头是真傻也就罢了,可要是装的那这心思够深的。 她拉住红菱的手“红菱姐姐,论姿色,这院里除了奶奶,就是你了。论年纪你又比我们几个都年轻。” 秋梨趴在红菱的耳边悄悄地说:“咱们林府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老太君不喜儿孙纳妾太甚。” 红菱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秋梨。 “你看国公爷也就只得了一个刘姨娘,林二爷这到现在就只得了一个姑娘,老太君就这还压着也没让他纳妾呢。” “红菱姐姐您说……”秋梨对着红菱眨了眨眼,原本平凡的五官竟显得妩媚起来。 “说什么?” “咱们这院里若是抬妾,那您说纳谁?” “这……”红菱的心猛的一跳“自然是绿箩或是你了!”她按捺住心里的悸动。 “这是谁呀,你我一心的数。”秋梨趴到红菱的耳旁。 “反正我是人老朱黄,至于你跟绿箩吗?那要看大爷了!” “不是大奶奶说了算吗?”红菱一急说漏了嘴。 “这男人纳妾,不过是纳个色。”秋梨说着还上下打量红菱。 “你看什么呀?”红菱被她看的脸红耳赤的。 “咂咂!”秋梨咂着嘴趴在了红菱耳旁说了一句,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红菱被她说的又羞又气,别过头去不理,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胸前。 秋梨见她脸红耳赤的,眼睛波光暗荡,笑了笑自去了。 红菱捂着脸快步走出院子,想起秋梨的话不禁又回转。 她默默的站外门口许久,想着秋梨和绿箩的话,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一时就在知道路上彷徨起来。 第二十五章 闹腾 乌云压着天空,黑蒙蒙的。透着一股颓废。 大夏朝好些年没有这样的坏天气了,夏未至、雨不停。真是下的人愁肠满结。 这江南的雨才消停几日,京城里面倒是耐不住性子,一直在下。 林大爷自归京后久一直在家赋闲,职位迟迟未定。 他也是闲不住,这几日里在家里的日子加起来没有在外面的两日多。 黄氏身子是早就好了,不过没了开初的劲头了。 也不能怪她这样,实在是林大爷最近太能闹腾了。 早前因着黄氏醋性大,林大爷又在西南家里只一两个通房,倒爷,安稳。 现如今因着黄氏小月子里不能伺候,黄氏先是将自己的大丫鬟绿箩开了脸,后又把另一个陪嫁丫头红菱给了林大爷。 谁知这男人心,海底针! 起先看着管着,馋的跟什么似得,现如今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弄到他面前,他倒拿起乔来了。 “绿箩,大爷还没回来?” “是的,大奶奶!” “你再去前院看看大爷回来没,见着了问问他跟前得小廝看看大爷最近都在忙什么!” “这!”绿箩迟疑了一下,去了前院。 黄氏手里拿的着方丝帕已然被她揉的不成样子了! 她端坐于镜子前,里面印出一个风流俊俏的人儿来。 眼角微掉稍,脸庞依旧那么白皙丰满,嘴唇还是那么红润。耳边的玉坠子轻轻的荡起。 她不禁想:她这么美,怎么就让林大爷嫌弃的一日一日不着家了呢? “林大爷,您轻点儿。奴家的脚都要被您咬掉了!” 在一处宅子里,一顶粉帐下面躺着两个光溜溜的鸳鸯。 男的目光迷离,一对桃花眼瞧着他身下女人那对晃动的物件,双手自有主张的抚摸着女人的玉足。 只见手中之物,不足三四寸,脚着弓鞋绣履,上绣鸳鸯戏水。 男的像是很喜欢一再把玩,显然有点爱不释手。 女的颇有几分性子,见他只顾着把玩自己的玉足却忘了顾着上面被他撩拨的起了几分意,正自晃动的那两个物件,一脚蹬翻了男人,自己翻身而上,一把做准目标。 男人起先还存着番戏弄的心思,现下是再也忍不得了,一把咬住那两个晃动物件中的一个,手又招呼起另一个来。 只见白手拿着油亮的肥硕的那物使劲揉搓,一黑一白交缠打滚,渐渐入港。早就忘记了今夕明朝,所在何处了。 “林大爷,你明儿快家去吧!你家那风骚貌美的母老虎还在家等着呢!”这女人抬起厚实的大脸,操着浑厚的嗓音道。 “不回去,母老虎哪有你范小脚风骚啊!” “奴家可不敢留你,奴家可不想变成小翠娘那样!” “谁是小翠娘?我就认得范小脚!” “嗯,不要!”女的浑厚的声音居然透着娇羞来“您真是薄情,好歹小翠娘跟您做了那么多次的露水夫妻,您还不如她家那个没用的男人呢,他还见天的抹泪珠子呢!” “要抹也抹你!”男的一个翻身,又一番缠斗,心说:“这范小脚虽肤黑体胖,到别有风味。” 把要嘱咐她的话,暂放一边了。想着过了端午再收拾那一家子,把那个小丫头只要往这平巷一扔,她这辈子就甭想出头了。 就这么点的丫头片子也敢帮着父母玩些小把戏,还太嫩! 听说那两个把这小丫头看的跟命根子似的,这样一弄就去了他半条命,再加上得到的消息,正好送他们一家子团聚。 “啊!”男的正想着被身下的女人咬了个不防,疼的他叫出了声。 他把女人的两只手一把举起来拿过他的汗巾子胡乱捆起来,然后挺身而出,只慢慢的磋磨,引得身下的女人尽然把个粗嗓子喊出了柔媚来。 男的志得意满,理清楚接下来的思路,看了看身下黑亮丰硕的身体,踌躇满志地又一番动作起来。 这一夜,有人计划周全,精疲力尽后睡得舒坦打着小鼾。 有人独守空房担心提前人老珠黄,在那儿孤枕难眠,辗转反侧。 还有人自提为通房就不得待见,深觉辜负了女主子的信任而忐忑难安。 也有人觉得以自己之貌拿下一个潇洒的俊俏男子而自喜酣睡。 京城的天是同一片天空,天空下的人心不同,天气也不同。 黄氏辗转了一夜,将要天明时才小憩了一会,绿萝睡在她脚踏上,也跟着她辗转了一夜。 只主子可以睡个回笼,她可是要早早起来等着服侍。 绿萝卷起脚踏上的被褥,向外走去。 “哎呦!”眼前没注意窜出一人来,吓得她手一抖被褥扔了一地。她忙抬头看去,原来是多日不见林大爷,她头一低赶忙请安。 林大爷难得回来,这天也不早了,黄氏居然还在睡着。 他心有不喜,奈何今日回来有求于她,少不得配点小心了。 他抬手让绿萝下去,绿萝服了礼后,贪恋地看了他一眼,出去了。 林大爷折腾了大半夜,累了。见黄氏还未醒,便也宽衣解带。准备睡个回笼觉,也做一回贤夫。 他轻手轻脚的上床,也不传下人再抱一床被子,只自己掀开黄氏的被子,睡了进来。 黄氏昨晚上睡的不安稳,等着林大爷又久久不回,只觉头燥心热。就脱了里衣,身着肚兜睡了。 林大爷昨夜战了一个肥硕的黑女子,这掲被子竟让他看到了黄氏如此风情的一面。 只见红肚兜拖着那两团,不同于范小脚的黑圆,泛着光泽的白嫩,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透出良家妇女的娇羞。 林大爷只觉小腹一紧,一把扯下肚兜,昨晚啃食过肥腻的嘴巴。这会儿觉得自家老婆如清粥小菜。正好解腻。 黄氏正觉燥热呢,她旷了许久。梦里正见一清隽男子向她又来,这下一刻就觉身上清凉,身上那两处就被轮番吮吸起来。 嗯,一个是久旱逢甘霖,一个是换口解解腻。 到将这各怀心思的两人配合的很是贴服。 第二十六章 小荷才露 小荷未露,天终放晴。 这林国府里林大奶奶的香荷院如今也可算是乌云散去,阳光明媚。 这不林大奶奶黄氏久旱终逢甘露,这几日过的颇滋润。 林大爷拿出西南将军的风采,只服侍的黄大奶奶是怨念尽消。 知道感动之余,陡想起林大爷这几日可是没有来她手里拿银子了。 虽说林大爷每次来问她要银子给完都一阵心疼,可给的时候那是心甘情愿。 “大爷,事情怎么样了?” “你不用多管,我这几日回家甚少就为了这事。” 黄氏虽不知林大爷这铁板钉钉的世子,为何这些年来始终对他戒备,以至一直筹谋,但是想着能给那位,“京城第一美”添堵,那她还是乐意的。 “那大爷银子可够用?” 林大爷就喜欢黄氏这样通透的性子,她虽才貌远不及李清浅,但是经营之道上确是颇为厉害的。 “上次的拿了不少给小翠娘的男人,那毕竟是良家子。他闹起来不好看。” 提到小翠娘黄氏就不吭声了。 “怎么了?又醋了?你个醋罐子!大爷的心可是在你这儿!” “谁知道跑哪个野女人身上去了!”黄氏半嗔道。 “跑哪儿去了?跑这儿来了!”林达爷一把拽下黄氏的胸衣…… 绿箩见状赶紧退下。 她虽念幕男主子久矣,这几日见他始终歇在黄氏处,倒也替她开心。 倒是把才提上来的通房红菱和久不得宠的秋梨给急的不行。 秋梨自知现今已然不得宠了,她也不求别的,只林雅丽已经六岁了,自己还是个通房,只想着在林大爷面前露个面,说不定哪天有个好脸,能提成妾侍。 三个通房中只有红菱自打提上来后,还没有侍候过林大爷。不尴不尬的。 这日红菱守在门口见绿箩端了盆进去,心知怎么回事。 不由撇撇嘴,大奶奶也真是的,也是大家闺秀、当家奶奶这么不庄重,青天白日的这样,也不嫌臊的慌。 她忙接过绿箩的盆,“姐姐歇歇,让我来吧!” 绿箩躲了躲,红菱的心思她懂这时侯让她进去,只怕二奶奶不高兴。 “没事,一会儿奶奶还要叫人。”绿箩看了看红菱,想着让她不要在大奶奶面前碍眼。 前面大奶奶见大爷这么久的不归家,也是急了。这才想着把红菱开了脸去,做通房。 可如今大爷一回来就到了奶奶处,这几日连窝都没挪,大奶奶已然后悔了。 这不刚才明里暗里的都是不要让红菱进来侍候的意思。 绿箩目光微闪,想起大奶奶的话:“绿箩,这几个人之中我最看重你!若抬妾侍那非你莫属。” 大奶奶的意思她懂,红菱如今已然失了大奶奶的心,再这样往前上,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绿箩快走两步又转回头:“红菱妹妹!你莫要嫌我烦。听姐姐一句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好是歹的也就主子一句话,一切都要听大奶奶的。” 她趴在红菱耳朵边上说:“咱们可都是大奶奶带来的,身契都在奶奶那里。可不是那位。” 红菱知道绿箩指的是谁,她感念的推推绿箩:“姐姐说的是,是妹妹浅薄了!红菱谢谢姐姐提醒,红菱记住了,姐姐快些进去吧!” 绿箩见红菱一点就通透了,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自进去了。 “呸!真不要脸,这还没有侍候上呢,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一直在门边处端详的秋梨见着这二人亲亲热热的叫着,不由一阵暗恨! 她转了转眼珠子,走了过去。 “呦,这不是红菱姐姐么?您怎么出来了?不在大爷奶奶处伺候着啦?” “不敢担您这样叫!”红菱回了一礼给秋梨。“大爷大奶奶处有绿箩呢!” “怎么是绿箩侍候着呀?不是我说你,红菱姐姐你就该让绿箩妹妹歇歇呀!这几日,都是绿箩妹妹在房里侍候的。” 秋季说着悄悄看了看四周“这绿箩姐姐侍候完打奶奶又侍候大爷,这哪里受得了啊?”说要还冲着红菱挤挤眼睛。 “秋梨姐姐说的是,近日绿箩姐姐是辛苦了。我真想着去厨房做点吃的给绿箩姐姐呢!” 秋梨暗骂这个傻货,话说到这还不明白。 “红菱姐姐,你可真是实心眼子。这给绿箩姐姐弄点汤水,你就不给大爷大奶奶弄点?” 红菱眼睛一亮复又一暗“秋梨姐姐,您还是叫我红菱吧。这给大爷大奶奶弄汤水自有绿郡姐姐安排的!” 秋梨暗自咬碎银牙,这丫头是真傻也就罢了,可要是装的那这心思够深的。 她拉住红菱的手“红菱姐姐,论姿色,这院里除了奶奶,就是你了。论年纪你又比我们几个都年轻。” 秋梨趴在红菱的耳边悄悄地说:“咱们林府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老太君不喜儿孙纳妾太甚。” 红菱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秋梨。 “你看国公爷也就只得了一个刘姨娘,林二爷这到现在就只得了一个姑娘,老太君就这还压着也没让他纳妾呢。” “红菱姐姐您说……”秋梨对着红菱眨了眨眼,原本平凡的五官竟显得妩媚起来。 “说什么?” “咱们这院里若是抬妾,那您说纳谁?” “这……”红菱的心猛的一跳“自然是绿箩或是你了!”她按捺住心里的悸动。 “这是谁呀,你我一心的数。”秋梨趴到红菱的耳旁。 “反正我是人老朱黄,至于你跟绿箩吗?那要看大爷了!” “不是大奶奶说了算吗?”红菱一急说漏了嘴。 “这男人纳妾,不过是纳个色。”秋梨说着还上下打量红菱。 “你看什么呀?”红菱被她看的脸红耳赤的。 “咂咂!”秋梨咂着嘴趴在了红菱耳旁说了一句,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红菱被她说的又羞又气,别过头去不理,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胸前。 秋梨见她脸红耳赤的,眼睛波光暗荡,笑了笑自去了。 红菱捂着脸快步走出院子,想起秋梨的话不禁又回转。 她默默的站外门口许久,想着秋梨和绿箩的话,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一时就在知道路上彷徨起来。 第二十七章 端倪 红菱走走停停,反反复复的,当她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荷香院中。 她想了想、一咬牙,悄悄地走到内室门口,见里面静悄悄得,只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站在门口,她朝着小丫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待小丫头走了,红菱来到内室帘子那里,顿了顿迟疑着望着帘子,只听得里面传来林大爷地声音,她赶忙凑到帘子旁只听里面说道 “绿箩,你家奶奶出去干嘛了?” “禀大爷,听说是老太太找的奶奶,像是端午将至了,老太君想着给二爷家的暖暖小姐添点礼。” “不是早就备好了给江南的礼单了?”林宇泽知道每年的大年小节府里早早的备好了节礼。 “回大爷,好似老太君看了单子嫌简薄了。让再重理一遍。” “简薄?” “嗯,说是少放那些个俗物,让选点有意思的,有童趣的。奶奶不知怎么选,就去老夫人处商量了。” “这才在哪里就这样一颗心都偏了!”林大爷低喝。 只见他手握成拳,上面的青筋暴起。 绿箩见状赶忙住嘴,向后退了退。 “是要早点处理了!”他低声的自言自语。 “大爷您说什么?”绿箩见林大爷脸色不好,满脸的狰狞。 “哦,咱们的绿箩这几天没见,腰细了不少嘛!”林宇恒回转过来,一把拉过绿箩,调笑着。 “大爷,别这样!”绿箩瞧着门帘子望,退却着。 “别哪样?来给你家爷斟茶!” 绿箩忍着羞,欲站起来给林大爷倒茶。却被又被他一把按下。 “你这样和心和意的我又怎舍得你斟茶倒水,你说是不是……” 红菱听着里屋传来的一阵一阵的调笑声,只觉得两腮火烧般。 她急步出了内间,跑到靠近主院的小屋子里。 那是三间并排的屋子,不大就够放一张床的。这还是好的,毕竟她们几个还能有自己的房间,别的丫头就只能几个挤着大通铺。 红菱咬着唇:有个人,这林府里唯一的姨娘,国公爷的刘姨娘就有自己的院子。不仅如此她还差点住进芙蕖阁。 一个妾室要住地院子居然和正经世子夫人院子相似。荷香院、芙蕖阁。这可真是大恩宠了,搁这京城哪家那都是不多见哪。 后来许不管事的林老夫人出面呵斥,言道不是早就不许提的? 哪曾想林国公没说什么,林夫人薛氏倒是求起情来,说是自己为这刘氏选的。 说起来这也有些渊源。 说是当年国公夫人薛氏有孕,要说这林国公也是对她不错,只偶尔歇再刘氏处,其余皆陪伴着薛氏。 刘氏其人也是痴傻只知一门心思照顾主母人,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后面动了胎气,伤了子嗣。 还不待主母发话,刘氏就言说不能护住林家后代,愿自请去佛堂代发修行,为枉生的孩子念经超度。 这样通情理的妾侍可不多见。薛夫人感动愧疚之余为她求情,林老夫人没有同意,子折中让她去庄子里养身子。 刘氏在庄子里一待就是一年。后来还是薛氏提了白接了回来。 原来薛氏生了林大爷后,身子一直虚弱。林国公身边又没个伺候的,也不像。 这刘氏回来后对国公夫人服侍的精心,连带着尽心地照顾新出生的大少爷。就连林国公都退一舍之地。 国公夫人薛氏在刘氏的细致服侍下,身子渐好。 隔一年又生了一个胖小子就是林二爷。而刘氏自打小产后就没有身孕,且身体一直不好。 国公夫人见她面黄身弱,感她对自己做的种种。和林国公商量了一下,要把靠近正房的芙蕖阁给刘氏,只因芙蕖阁光线好,风景宜人是个适合养身体的好地方。 只林老夫人不同意,无奈也就算了。 待到黄氏嫁进来入了荷香院,国公夫人又提了一回,说是刘氏身体太差又提了芙蕖阁。 这次招来了林老夫人一顿训斥,薛氏无法,就把正房后面靠近荷香院的梅苑给了她。 红菱痴痴的想,国公夫人待妾侍可真好,刘氏虽无子女可得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青睐,也是不错了。 “若是以后,我也能名正言顺的服侍大爷就好了。”红菱不禁憧憬着。 不过这后院里的通房可不只她一个人,前有秋梨、现有绿箩。 绿箩!红菱想起绿箩对她说的话还有刚刚屋里的情形。 她咬咬下唇,绿箩不让他上前,自己还不是趁着大奶奶不在使劲地勾着大爷! “这后院不是你。就是绿箩!”秋梨的话在耳边响起。红菱一咬牙,决定自己要搏一搏。 夜黑风高,荷香院门已经关了。 一个人影悄悄的从角门溜了出去。 只见她悄悄的来到林宇恒的书房门口,四处瞧了瞧迟疑可一会儿没敢上前。 直到发现林大爷的小厮明叫福贵儿的正捂着肚子向茅房跑去,这才悄悄的走到书房门口,只刚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她整了整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玲珑有致的身子,似是这样就有了些底气。 正准备推门而入,就听得里面一阵耳语,声音很小。 她贴着门边,幸而她耳朵一惯的比别人灵敏。就听得是林大爷的声音:“娘亲,你放心!一切都妥当了!” 红菱一阵疑惑,松开准备推门的手,紧贴着门来,细细听。 只见里面的声音低沉,可以肯定男的是林大爷,另一个是女声,声音听着沙哑,倒是有点耳熟。 “江南那里都弄好了?”声音低哑似曾相识。 “已经布置好了……平巷……堤坝……多雨……” 声音极低,断断续续的红紧只听到几句。 她一针哆嗦!她怎么就听信了秋梨的话,说是今晚林大爷歇在书房,现在前来正是时候! 红菱颤抖着身子,摸索着向外走,行动间不知碰到了什么响了一声,她吓得飞快的跑,也没听到身后林大爷的喝声。 “是谁?” “大爷,没有人!”福贵跑肚正好回来了。耽搁了林大爷的事儿被他知道可不得了,只好硬着头皮说。 “才我听到了什么响动,可是你?” “是我,大爷!”福贵硬着头皮道。 “那你出去过吗?” “没有大爷,小的一直在这儿。”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林大爷若有所思的向远处看了看,转身回了书房。 第二十八章 豌豆黄 林大爷进的屋去,低低地说了声“没事!” “那我先回去了,你万事小心!”那个沙哑的声音说。 林大爷点点头,起身帮她打开门。那人回头看了看他:“你最近也收敛点儿。不要再往范小脚那种货色处去了!” 林大爷忍耐着,想说什么复又低下头。 “不要怪我说你,你看看林宇泽。听说近日在江南颇干了些事情!” “不要和我提他!”林大爷咬牙切齿的说。 那人看了眼林大爷,不再说什么。只拉紧了身上的斗篷,向外走了! 林大爷见她走远,一把摔了桌子上的杯子。 “林宇泽,林宇泽!拿他跟我比!都拿他跟我比,我是世子!他比得着吗!” 他神色狰狞的盯着远方黑漆漆的夜空:“既然如此,干嘛又让他生下来!” 林大爷又发作了会儿,接过小厮福贵递来的凉茶连喝几口,方才略略平息了怒火。 “福贵方才你一直守在外面?”林宇恒握了握手里的东西,又问了一遍。 “嗯!”福贵迟疑了会儿硬着头皮答道:“是的,大爷!” “知道了,下去吧!”她挥了挥手道。 福贵偷偷看了一眼,只见林大爷表情肃穆,脸上几无波澜。 他不敢多看,低着头赶忙退下。 这一夜林宇恒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出来,临近天明的时候他朝火盆扔了件东西。 “红菱,你怎么了?”绿箩早上回来就见她有点不对劲儿。 “没什么,没什么!”红菱拉紧了身上的衣服。“就是有点儿冷!” “红菱妹妹你真的没事?” 这都几月份了,红菱还嫌冷?绿箩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 “没事!”红菱强笑道。 “嗯,那就好!我给你带可些吃食。你看,来吃点儿吧!”绿箩说着端出一盘浅黄色、切成花刀的点心。 “咦,这是什么姐姐?” “说是叫做豌豆黄儿,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还很好吃呢!你尝尝!” “嗯,好!”红菱昨晚上心里装着事儿就没怎么吃饭,今早因着昨晚上的事儿哪里有心思吃。 她见绿箩诚心地让她吃,就顺手拿了个放进嘴巴里。 这个名叫豌豆黄的吃食,入口不粘也不酥,拿一个放进嘴里只觉得轻轻抿就化了。舌头轻轻一舔就觉得是搁在了绸布上的滑。 “姐姐!这个叫豌豆黄的真好吃!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个呀,是大奶奶赏的。我想着你昨晚上早早就睡了,又不大舒服,就带给你了!”绿箩笑着说。 红菱手里拿着豌豆黄,想着昨晚被秋梨一番话说的竟疑心了绿箩不禁觉得脸红。 “绿箩姐姐你对我真好!”红菱不由自地道。 “傻瓜,我又不是现在才对你好的!”绿箩打趣道。 “姐姐一直对我都很好!”红菱不禁想起在黄府时绿箩对她的种种照顾,她们前后进的府,是一起从小丫头熬成大丫鬟的。 黄氏出嫁,挑选陪嫁丫头。开始是没有她的,还是绿箩央求黄氏让她也跟着的。 若不然说不得她现在已经早早的被随便地配了小厮打发了。 “红菱,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跟亲姐妹似的。你若有事儿一定要跟我说!”绿箩拉住红菱的手,关切的说。 “绿箩姐姐放心,以后红菱有事不会瞒你的!”红菱反握住绿箩的手道。 “好,知道了!快吃吧!”绿箩心知红菱有事,她既不肯说也就随她了。 “嗯!”红菱脸上暂时有了笑容,她把心里的疑惑先丢一边,高兴的吃起来。 “绿箩姐姐你吃啊!” “嗯,吃着呢,你多吃点儿!都瘦了!” “姐姐,这个豌豆黄的吃食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吃过呢?” “这是新做的!”绿箩道。 “哦,谁做的?大厨房吗?现在大厨房的刘婆子可了不得,都成老太君身边的红人了!”红菱羡慕道。 “这是老太君赏给我们大奶奶的,就这么点儿。你道谁做的?是刘婆子不假,可这么稀奇的吃食她可想不出!” “难不成是林二爷家的暖暖小姐?”红菱猜道。 “没错就是的!所以大奶奶不吃才便宜了我们呀!”绿箩一口气地说完复又觉出不妥。 “咱们出去可不能说!”她叮嘱红菱道。 “绿箩姐姐我知道了!”红菱连吃了两块,也不好意思再伸手,不舍的放下盘子。 “姐姐你说,二奶奶那么好的人,这国公夫人和大奶奶怎么就是不喜欢呢?”红菱很是不解。 每次只要说林二奶奶或是暖暖小姐送来的东西,或是按着方子做出的吃食,黄氏是从来不碰的。 “咱们管那么多干嘛,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不要瞎操心!” “知道的,绿箩姐姐。我就是在姐姐面前说说罢了。姐姐你说国公夫人和大奶奶怎么就不喜欢林二奶奶呀?”红菱实在觉得不解。 “你呀!这样多事,问这么多迟早有你受的!”绿箩轻轻的戳了戳红菱的额头,亲呢地说。 “姐姐!”红菱剁着脚,拉长了声音,作生气状。 “好吧,”绿箩向外偷偷看了看。 “国公夫人不喜欢林二奶奶这跟国公夫人的娘家有关系,好像是二奶奶娘家父亲李大人当时督着粮草还是什么的,害得国公夫人的父亲战场失利!” “哎呀!”绿箩恨不能封住自己的嘴巴,“这是她们胡说呢!据说二奶奶家对此也颇有微词,说是着国公夫人当年乱攀咬!” “真的?”红菱抓住绿箩的手,好奇的问。 “什么真的呀?这都是瞎说的,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个了。你可不能乱说啊!别瞎打听了!” “还有啊,红菱!可千万不能说咱们大奶奶不喜二奶奶这些。如今老祖宗可是把那位家的姑娘当成了心头肉了!”绿箩嘱咐道。 “我晓得的姐姐!”红菱抱着盘子又偷偷地塞了块豌豆黄放入嘴巴,嘟囔着说。 “你慢点!”绿箩好笑地看着红菱“吃东西跟个孩子似的!” 她也捻了一块放进嘴巴里,爽滑、不甜腻。嗯!好吃。 第二十九 是她? 绿箩跟红菱说了会儿话,见她好多了,也就放下心来。 想着林大奶奶一会儿要找,就打算回去。 “姐姐,我今儿还去奶奶处吗?”红菱见绿箩要走,赶忙问道。 “今日大爷应该不在后宅,奶奶那里你还是露个脸吧!” 绿箩压低声音道:“红菱,咱们都一样主子让咱干嘛咱就干嘛。奶奶不想让你在大爷面前晃悠,你听我的咱就避避!” 红菱昨儿晚上才吃了一回亏,现如今越发觉出绿箩的好来。 且她隐隐觉着昨晚上的事情只怕不简单,若林大爷知晓她在外面,她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红菱很想将昨晚上的事情告诉绿箩,可她说不出口。 且那几句只言片语的,说出来也没什么用,还凭白的让绿箩担心。 “绿箩姐姐我知道了,再不会像昨儿那么糊涂。还差点上了秋梨的当!” “上当?秋梨?”绿箩将将准备走,听着这话又收回了脚。 “红菱,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这一起来林府的可就只剩下你我了!你可不能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的就和我生分了!” “绿箩姐姐,你放心,再不会了!”红菱羞惭地挤出这句话,她真是鬼迷心窍了。要不怎么就被秋梨三句两句就说动了心! “姐姐,是秋梨姐姐说……她说咱们院子里抬妾定是在你我之间,还说还说刘姨娘……”红菱词不达意地说道。 “秋梨又胡说什么!她就是个不安分的!”绿箩气愤地道! “你呀也是个傻的,她秋梨说的能信?还有,拿刘姨娘跟我们瞎扯啥!” 绿箩想了想低低地说:“那刘姨娘可不一般啊!咱们大奶奶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你少和秋梨说!啊,红菱!” 沙哑的声音还有背着她的身形,天哪!是她? “娘亲!我已经准备好了……平巷好……堤坝……”红菱捂住嘴巴,是她! 她好像揭开了些什么,那是她不能知道和承受的! “红菱,红菱!”绿箩见红菱两眼圆睁、牙关紧咬。似是魔怔了。 “怎么了?没事吧!别吓我!”绿箩使劲的摇着红菱“红菱,别吓我!” “绿箩姐姐!”过了许久红菱像似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抱着绿箩大哭。 “怎么了?别哭了!秋梨那是骗你呢!你想啊,二姑娘都六岁了她还是个通房,她比谁都急呢。就你个实心眼子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是,是……”红菱愈发的抱紧了绿箩,哭的不能自已。 “红菱乖!别哭了。咱们就是奴婢的命都是一样的苦。咱要认命!”绿箩拿着帕子帮着红菱试泪。 “帕子!”红菱见绿箩拿着帕子就像见鬼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忙向外跑。 “红菱你干什么?”绿箩觉得红菱是简直就跟撞客似得。 她忙跑过去一把拽住红菱,嘴里念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南无那摩观世音菩萨!南无那摩观世音菩萨……” 红菱呆呆地由着绿箩拽着她拉到了床前。 绿箩见她不再如初始那般激动,忙打了水来帮她重新梳妆匀面。 红菱也不吭声,就这么着愣愣地站着由着绿箩帮她把泪痕擦干,发扶好。 “红菱,你歇着吧!我先走了。大奶奶那里我帮你告个假吧!” “不要走!”红菱像是想起可怕的事儿。一把抱住绿箩“姐姐别走,我怕!” “怎么了?”绿箩只好停了下来,她发觉红菱身体有点儿抖。 “姐姐!”红菱睁大了眼睛,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道“我好像闯祸了!” “你能闯祸什么货?”绿箩笑着安抚她,轻轻地把她扶到凳子了上。 “你闯什么祸了?”绿箩这时候感觉得有点不对了,红菱这样子分明是有事的! “红菱,你说出来。姐姐帮你!我们一起解决,啊?”绿箩轻拍着红菱的背道。 “姐姐!我真不该听秋梨的!我听了不该听的了!”红菱颤抖着,哆哆嗦嗦地道。 一个人藏着这个秘密的恐惧实在是大过怕绿箩泄漏出去的恐惧,况且如今不找个人想法子,她会疯了的。 “昨晚上,秋梨告诉我大爷一个人在书房,让我把握时机快去,”红菱顿了顿羞愧的看了看绿箩“我……” “我知道了,没事你都说了上了秋梨的当了!”绿箩安慰道。 “没错就是上了秋梨的当了!”红菱犹如抓到了根稻草赶忙接着。 “然后我就去了,去的时候秋梨让我在帕子上洒了点东西!” “是什么?”绿箩见她停了下来不说忙问。 “秋梨说,是、是让大爷闻了喜欢我的东西……”红菱说完偷偷看了看绿箩,见她神色如常松了口气。 “我去了,正好那个小厮出去了!我就准备进去哪知……”红菱哆嗦了一下把听到的话和那个声音沙哑的人说了一遍。 “是她!”绿箩惊呼!说完她意识到不妥忙捂住了嘴巴。 她朝着红菱摆摆手,走了出去。仔细的在四周看了看,又秋梨那间关门上锁的屋子前喊了几声:“秋梨?秋梨!” 见没人答应,这才放心的走回了绿箩的小屋子。 “你是怎么发现屋子里有两个人的?” “我刚准备推门就听到有个沙哑的声音,觉着耳熟就在门口听了听!” “红菱,这件事可不是我们该听该说的。” “是,姐姐我知道!” “那咱们就把它烂在肚子里!”绿箩把红菱的手紧紧的攥着,都捏出了红印子来了。 绿箩没觉着,红菱也没觉着。 “帕子!姐姐我帕子没了!”红菱复又想起什么惊惶地道。 “是你常用的那条?” “不是,就是我才绣的那条……”红菱忍着羞愧“戏水鸳鸯的那条!” 绿箩没有顾得上这个,她舒了口气“幸好只有我见过。这样你要一口咬定昨晚上你发烧了在屋子里哪里都没去!” “幸好,昨儿奶奶问你,我说你受了凉歇着了。” 其实是黄氏问红菱是不是不安分,在院子里乱窜,当时她就掩饰说红菱想给奶奶做个里衣,晚上熬夜受了凉。 第三十章 惑? “姐姐,你要帮帮我!”红菱手哆嗦着,紧紧地攥着绿箩的衣袖。 “红菱,你先歇着。等我去回了大奶奶再和你商量!”绿箩握了握她的手,耐心地安抚着。 “那,姐姐你快点回来!”红菱怯怯地说。 “嗯!” 绿箩匆匆去了黄氏那里,心里实在放心不下红菱,找了个籍口跟黄氏告了个假,又吩咐了下面的小丫头好生伺候,就回转来了。 “红菱!怎么脸这么白?”绿箩不解,怎么这一儿的,红菱脸色就苍白的可怕? “姐姐!”红菱往日红润的脸上一片惨败。“刚才,福贵来找我了!” “福贵?噢就是大爷身边的小厮!他来找你干嘛?”绿箩不解地道! “难道、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她捂住自己的嘴巴,难怪红菱脸色如此不好! “我也不知!不过看着不像。就是来替大爷跑一趟的!”红菱慢慢地说道。她边说边拿出一个海棠花簪来。 “你看说是大爷赏给我的!” “可大爷之前压根看都不看你的呀?”绿箩觉得很奇怪。 “嗯,福贵说大爷让他转告于我,说早就……”红菱支吾片刻接着道“说是早就看好了我,只是奶奶善妒,就故意装作不喜欢的样子。” 绿箩听了知觉心中一冷,大奶奶对大爷那可是贴心贴意的,这不上次还拿了笔银子给大爷,就别提从前大爷在西南说是西南艰苦,大奶奶暗中贴补了大爷多少。 在绿箩看来,黄氏其人确实善妒了些,只对大爷这一项那可真算得上是真心实意的。 “红菱,你别傻!”绿箩提醒到,“不论如何你都不能私下和大爷有什么首尾,毕竟咱们身契都在奶奶处,奶奶一不高兴,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自己!” “绿箩姐姐,红菱知道!我是再不敢有别的想法了!”红菱苍白着脸,如果那事如她们猜测的那样,那么大爷也太可怕了! “你不糊涂就好!”绿箩想了想,“才在奶奶那儿,奶奶说近日老是睡不踏实,一会儿要去庙中拜佛,大爷也去,那你就好好歇着等回来,咱们再做商议吧” 红菱无话,点头应是。 等到了庙中,绿箩发觉林大爷没有跟来,她咯噔一下,赶忙问黄氏。 “奶奶,大爷呢,怎么没有来呀?” 黄氏白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大爷途中有事先回,我们在这两日就走,瞧把你急得!” 绿箩知道黄氏误会了,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吭声。 这一去就是几日。 这一日林大奶奶才回府中。还未喝上口茶水,林大爷就进屋来了。 也不寒暄更无二话只道他看上了红菱,已经收了房。还要抬她为妾室。 黄氏只觉得晴天霹雳,她一个趔趄差点儿倒地,幸亏一旁的绿箩扶住。 对于一个当家主母来说林大爷此举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再给红菱安排个院子,就荷香院后面那个吧!” 林大爷这回也不知怎的,一点也不顾黄氏的感受,以前不管在外面怎么闹腾,回来样子总要装一装的。 “不行!没这个先例!”黄氏气了个仰倒。她气极、恨极!这个小蹄子怎么也没想到她能翻出花样来! “怎么没有先例?刘姨娘如今不就住在梅园?”林大爷缓缓地道。 “这还没抬姨娘呢!”黄氏吼道。 林大爷也不说什么,抬脚就走只吩咐红菱收拾了东西住到了书房。 “林宇恒你敢?”黄氏怒道 “你这个小蹄子,居然敢勾引大爷。一会就把你发卖到勾栏,让你好好浪!”黄氏边说边抓着红菱打,只一会儿红菱的脸上就多了几道红印子。 “够了!你这个妒妇!”林大爷边呵斥边拉过红菱护了起来。 “黄氏你说,这后院自打雅楠出世,这几年都没有孩子了!还不都是你善妒!” “林宇恒,我善妒?是你不修私德!我为什么去拜佛?还不是为了我那没有福分出世的孩儿!没孩子?还不都是因为你!”黄氏釵斜鬓乱地喊叫。 林大爷这回少有地不给黄氏面子,扶起红菱就走。 绿箩眼见着红菱的肩膀在林大爷的手下抖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喊了声红菱! “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么?”她情急之下不禁道! “说好?说好什么?”红菱苍白的脸上印着鲜亮的掌印。 “说好了?说好了什么!你讨好了奶奶,早早就侍候了二爷。我呢,奶奶被你教唆的视我这个眼中钉,明明说好了给我开脸,可结果呢?” 红菱抖着肩膀:“好不容易大爷回来了!你霸着大爷,还在奶奶面前说我坏话!” “我什么时候?”绿箩说不下去了。 “你还不如秋梨对我坦诚,咱们一起到的府里,皆道你是大奶奶跟前第一红人,我呢?” “这个贱蹄子,不要脸的浪蹄子!”黄氏气的抚额大骂。 “大奶奶,您为什么就看不上我?”红菱的眼睛亮的惊人“不就是见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怕我碍了你的眼!” “红菱!”绿箩恨不得捂住她地嘴,“你怎么这样了?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红菱了?”绿箩痛哭的喊道。 “是,是你逼的!你挡着我见大爷!说大爷不喜欢我这样的。说让我听奶奶的安排,我呸!你们连大爷的面都不让我见。大爷怎么喜欢我!” “疯了,这蹄子疯了!”黄氏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林大爷搂过红菱。 “你是怎么跟主母说话的?还不快陪个不是?” “是,大爷!”红菱娇柔的起身,绿箩发现红菱瘦了,比她走前起码瘦了一圈。 “大奶奶!奴婢刚才说话多有冒犯请您原谅!”红菱跪在黄氏面前,低声下气的说。 “哼!”黄氏气的扭过头去。 “行了行了!”林大爷拉起红菱“大奶奶刚回来,让她歇歇吧!” 他握了握黄氏的手“淑贞好好歇着!”复又转过头来对绿箩道“伺候好你们大奶奶!” 黄氏调转头来刚想说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蹄子,反正她是自己带来的,身契都在她处。 “淑贞哪,红菱的身契,你稍后找给我。咱们荷香院该抬个妾了!”林大爷缓缓的道。 “不成!”黄氏只觉得脖颈气的生疼,她养没想到这个红菱居然能让她这样闹心。平日里真是小瞧她了! “淑贞!你要大度些!”林大爷不紧不慢的道:“这些年我难得碰到个和心意的!” 他似笑非笑的瞅了瞅黄氏:“你就随了我吧,啊!红菱可比当年的柳儿更合我意呀!” 第三十一章 祸! 黄氏哆嗦了一下,绿箩赶忙扶住她。 柳儿就是三小姐林雅楠的生母,当年生了三小姐后就血崩而亡。 当时是黄氏的奶娘章妈妈收拾的,具体的绿箩也不清楚。 柳儿比她和红菱都大,柳儿去后,也不知怎的和她一起的伍儿也病死了。 她和红菱才渐渐的被升了大丫鬟。 绿箩还记得当时她和红菱物伤其类,还给她们烧过纸钱。 红菱还感叹:“柳儿姐姐多好看啊,人多好啊!怎么就死了呢!三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现在提到柳儿,绿箩下意识的看了看黄氏。只见黄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再仔细一看又没了。 “大爷都这样护着了,我还能说什么!”黄氏低垂着头,消沉地垂眸。 “那身契可以给你!可这抬妾那不行!秋梨生了二丫头还没抬妾呢!不行!” “她还没生个一儿半女的呢!”黄氏尖着嗓子道。 “好!”林大爷这次没有难为黄氏倒是很爽快就答应了。 他也不看黄氏,只扶起红菱搂着她自去! 黄氏气得浑身直抖,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林大爷的背影,听着他轻声慢语地问红菱被打的地方疼不疼,还顺手摸了摸她的臀。 “绿箩!你倒是说说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勾搭的大爷?” “大奶奶,奴婢也不知!”绿箩小心的看了看黄氏。只暗暗地替红菱担心着。 黄氏大怒,却也只能随他去。 她越想就觉委屈。 这府里的刘姨娘到如今也不过才住了雅园。 但那还是国公夫人见她老实厚道又伺候得好,这才赏的院子。 就这要不是国公夫人求情,林老夫人还不同意呢。 想到这儿黄氏不禁有些鄙夷国公夫人。也真好笑对个妾室这么好做给谁看呢。 没错,黄氏极看不上薛氏。想她想这婆婆好歹也是个荣华郡主,在宫里长大的怎就没有一点成算,给个妾室弄得五迷三道的! 这京城里没哪家妻妾是如此相得的,薛氏可算是开了先河了。 黄氏最不解的就是国公夫人对林国公那是谁都知道的迷恋,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年连太后身边的人都看出来,可这对刘姨娘她怎么就一点儿也不芥蒂? 说起来,她对刘姨娘可比对自己亲儿媳还要好也真是奇事。 说起来林二奶奶李清浅其实之前有过一次妊娠。 只不过日子尚浅知道的人没几个,且不久就不大好。 黄氏记得有一夜,林二爷院里找医等林二爷将将把太医叫来,半道被薛夫人叫去了,说是刘氏病了。 等林二爷好不容易纠着太医的衣襟到了馨园后,李清浅已经小产了。 当时半夜,她在自己院子里都能听到林二爷的喊声,没想到一向斯文的林二爷生起气来这么骇人。 黄氏最终没有去馨园。 因为个妾倒把正经主子都耽搁了,还伤了子嗣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后来这事儿被压了下来。懂的人没几个。下人都只道,林二奶奶生病体弱卧床一个月。 刘姨娘身体将好,就被林老夫人送去了庙中说是替老夫人祈福。国公夫人薛氏也以身体不佳为由被彻底的夺了管家权。 薛氏夺了管家权也无所谓,因着她一直只是担个虚名。她居然说刘姨娘身体还未痊愈,求情让刘氏早点回来。 黄氏想想都觉得心寒,自家媳妇小产居然还抵不过一个妾室生病,出事后她连瞧都没瞧过李清浅。 再后来居然又送了个嫣红,还让李氏跪祠堂的,这才彻底激怒了林二爷有了后来的母子反目。 事情到最后,不论是李清浅还是薛夫人都元气大伤。 只有黄氏最终得了好处。打那起她就和林老夫人身边的蒋妈妈一道管家了。 可是啊!黄氏叹了口气。她是看不上李清浅还针对她。其实心里比谁都羡慕她。 李清浅她怎么就那么好命,有这样一个实心实意对她的林二爷! 这世间的女子有谁不希望夫妻恩爱白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呢?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奢望,哪家夫婿能够做到?到如今她就只见过老国公和林老夫人,还有就是林二爷夫妇。 说起来林家当真是出情种,可自家的世子呢怎么就不能似祖父和弟弟那样?就是如今的国公爷如今爷除了一妻一妾外再无他人! 她也闹过哭过,可结果还不是就这样?现如今林宇恒更是变本加厉起来了。 黄氏很相信若不是有林老夫人压着自家大爷能将这荷香院后院塞满了人。 她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可是!黄氏瞪圆了她的一对掉稍眼:“红菱这个小贱人,如今还没怎么样呢!就撺掇着大爷来给她分院子!这要是往后抬了妾,不是要爬到他头上啊!” 黄氏想得入神,一下子掐断了才养好的指甲。 “哎呦!” “奶奶怎么了?”绿箩赶忙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呀!指甲断了!”她赶忙拿了帕子和指甲刀来。 绿箩一边帮着黄氏清理,一边替红菱担心。 她试着说:“奶奶,其实红菱也不想这样!” “不想?”黄氏很恨的咬牙“她现在正得意呢!好!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绿箩去看看章妈妈来了没有?” 绿箩手一颤,章妈妈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她不是回家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敢多想,她赶忙下去了。 过了几日,荷香院就传出了红菱受宠将要抬妾的消息,一时间红菱成了红人,就连秋梨也见天的跟在红菱后面,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 只有绿箩心内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前几天也偷偷找过红菱,可红菱要么不见她,要么见了也是当着福贵的面。 今日大奶奶回了娘家,绿箩想着怎么也要给红菱提个醒!章妈妈回来了。 她可不是个一般的仆妇。虽没有蒋妈妈的地位,但是在这荷香院那是出了黄氏之外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天林大爷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柳儿,绿箩想起那天黄氏的表情还有章妈妈提前回来,觉得这事有点不一般。 弄不好这就是祸端,绿箩想着柳儿的惨状心里不由的一咯噔。 第三十二 终逝去 绿箩偷偷地看了看四周,林大爷的书房静悄悄的。这会儿应该是没有人吧。 她悄悄地推开虚掩的门,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红菱!红菱!”绿箩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声音都有点儿颤。 黄氏为人精明,绿箩对她既敬且惧这样的溜出来见红菱给黄氏知道,一顿骂是轻的。 她小声地喊了一会儿,见根本没有人应。心知自己又是白跑,想着还是走吧。 可这一趟担着风险来,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依着林大奶奶对红菱的恨,往后是不会让她见红菱的。 绿箩心一狠推开了书房的门,只见里面安静的可怕,她越过一排书架向后面看去,这个书房并不大除了书桌和书架,屋子里别无它物。 看来红菱是真不在这儿,绿箩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啊!”绿箩刚要抬腿就被一双手一把抓住,吓得她大叫。 “放开我!”她见腿还是抽出开,不由得慌乱起来。 “绿箩!”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绿箩只觉的心跳得厉害,她好歹稳住了情绪站直了身体,向下看去。 “唏!”绿箩不禁倒吸一口气,红菱! 只见抱着她腿的红菱,双眼浮肿眼睛无神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被揉得邹成了一团。原本丰腴的脸现在颧骨突出,眼睑下面一片青紫,脖颈处遍布红痕。 绿箩已经通人事,自是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弄成这样也太狠了!她颤着手拉开红菱的衣服,只见里面只着了件肚兜。 绿箩拉开就后悔了,她情愿没有看到红菱身上那一条条、一道道的露出血肉的痕迹还有牙印…… “红菱!”绿箩抱住红菱失声痛哭起来! 谁弄的? 还有谁? 绿箩的心里生出了绝望,她不敢相信是他,可不是他那是谁?这不是明摆着! “唔……”她哭的正伤心,不妨刚刚还表情呆滞的红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红菱!红菱!”外面由远及近的传来声音,随着一声门响脚步声也一步一步的传来。 绿箩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只见红菱按下书房桌子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茶盏,后面的的书架缓缓开了红菱一把推她进去又合上了门。 “我说你怎么半天不吭声呢,别坐地上了,快收拾收拾大爷快回来了!” 里屋的绿箩贴着门,听着那声音好像是福贵。 “听到没有?”声音好像有点不耐烦。 “你这样半死不活的,一会大爷回来有你受的。只不要连累我!” 绿箩仔细贴着门却发现听不到什么动静,待要再试试发现门已经缓缓的开了。 “你快走!”红菱沙哑着嗓子道“快点,趁着大爷还没有回。福贵腿脚不好你避着点就好!” “红菱!”绿箩一把搂住红菱。 “快走,不想死快走!”红菱推开她指了指院子。 绿箩没法,含着泪走到门边。她四处查看了一下见福贵正背对着他摆弄着什么,赶忙飞快的溜了出来。 …… “这雨是一刻不停了!”荷香院的刚提上来的大丫鬟紫菱边抖着身上的雨披边说着。 “是呀!天不好!”绿箩心不在焉的答道。 “姐姐你说什么?”紫菱本不叫这个名字,是大奶奶提上来后改的名字。 “哦,没事!”绿箩这才醒了过来。 “紫菱啊,你帮着盯会,大奶奶醒了就要用茶,别忘了!我出去会儿!” “好的,姐姐!”紫菱爽快地答道。她面容白净,爱笑一笑就有个梨涡,很是可爱。 就连绿箩郁闷的心情见了后都心生喜悦,她将紫菱耳边的碎发往后抿了抿,柔声道“大爷在里面,你小心点,见着大爷就躲躲不要往里凑。” 紫菱眨了下眼睛,看着绿箩笑容加深,翠声应道“嗯,姐姐我知道了!” “嗯,那就好!”绿箩拍拍紫菱的手,心里轻叹“但愿你不要变成红菱,也不要变成我,更不要变成……” 绿箩想起柳儿,想起如今怯懦的林雅楠林三小姐,眼睛不由一暗。 她加快步伐朝着小屋走去。 红菱今天回来了,在她去书房后的第三天。 绿箩打开门,走进红菱的屋,她的东西还没有拆封,只什么样子送到了书房就又送了回来。 和它的主人一起送了回来,只不过包袱没变,红菱已经不是那个红菱了。 她眼睛呆滞着,只看到绿箩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惊喜,很淡的。旋即消散。 “红菱!我拿了豌豆黄来了,这是刚做的。刘大娘剩下的你尝尝?” 红菱也不说话,只看着绿箩,过了一会儿大大的眼睛里闪出泪来。 绿箩也噙着泪,将豌豆黄拿到红菱嘴边给她吃。 红菱嗫嚅着,和着泪吃下了豌豆黄。 “豌豆黄!豌豆黄!吃完去找爹和娘!”绿箩笑着唱到。 “红菱,这个歌好玩吧,我就只会背这一句。说是暖小姐做出了这豌豆黄,林二爷要带她出去玩。她一顺嘴就说出了个儿歌!” 绿箩顿了顿“红菱啊,我们跟着奶奶来的几个,我和你从小就被卖了也不知爹娘是谁,柳儿也是。不过听说她有个妹妹,但是失散了,我们都是苦命人!” 红菱听了眼睛闪了闪,泪哗哗的流着。 “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呀,怎么能跟暖小姐这样父疼母爱的比呀!就说才提上来的紫菱听说也是父母皆无。这是命!” 绿箩叹了口气:“可我们也是爹生娘养的,托生一世再难也要活下去啊!” 红菱仔细的听着、听着……只一会儿就泪流满面。 是呀!谁不想向个人一样有尊严的活下去。 她指指自己的喉咙,摇着头。眼睛里露出绝望! “红菱,不要怕!会好的!”绿箩搂住红菱“姐姐不信你中邪了!” 红菱泪流得更厉害了,搂着绿箩流得她满衣襟的泪来。只是没有声音。 她绝望的看着绿箩,指着自己的嗓子。 绿箩想了想骇然的捂住了嘴“大爷那天送红菱回来说她撞客了!她这根本不是撞客了,红菱她是根本不能说话了!” “红菱!红菱!你是不是?” 红菱点点头,满脸的泪。 “那是不是,大……”绿箩话未说完就被红菱捂住了嘴巴。 “绿箩姐姐!绿箩姐姐!”屋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大奶奶找你呢!” 绿箩赶忙出去,只见一个很面生的丫头说道。 “哦!我知道!”绿箩忙放下手里的盘子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等不得喘息,她忙快走几步到住院,只见紫菱还在门口候着。她心里一松,低着声音和紫菱说了几句。 “奶奶没找我吧?” “没有呀!”紫菱奇怪地看着绿箩。绿箩心里一紧“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一下。” “好!” 绿箩赶忙往回跑,这事儿真蹊跷。 好不容易跑到红菱以前的那个小屋,她打开门笑着说:“红菱奶奶没找……”话未说完她发出一声尖叫——红菱上吊了! 七天后的夜里,绿箩偷偷的跑到院子的拐角处支起了火盆。 今天是红菱的头七了! 红菱已经死了七天了! 绿箩的泪潸然而下。 第三十三章 好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辗转反侧,……” 已近日中,诚郡王妃处理完后宅事务,此时手捧香茗,心思飞远……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辗转反侧……”可不是辗转反侧! 前世一直到她离世,薛明睿一直是在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中度日。 诚郡王妃姓姜名青媛,出生于世族姜家,家中兄弟众多,嫡女只她一个。未嫁前也是千娇百宠的。 她自小熟读女戒:“不必才明绝异;不必辩口利辞;不必颜色美丽;不必工巧过人。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清雅、贞静、守节、整齐,举止知廉耻,动静有章法。”她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希望给薛明睿找个这样的世子妃。 孰不知,妇人德行并不是只表面的贞静娴雅、规行矩步而已。最要紧的是心思善良。 娶儿妇亦不是自己满意、家世合意就可,两情相悦才最最重要。 想想最后悟出这些也是迟了,可以预见在她逝后,明睿定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而那个心善聪慧的女子,虽过着得体尊贵的日子,内心必不快活。 想想她的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曾经羡煞过多少人。 郡王妃也曾暗暗期盼诚郡王薛礼如此待她,可想想也是痴念。诚郡王已经是勛贵中少有的尊重嫡妻了。 故而在明睿坚持要娶那个女子时,她说同意明睿以贵妾之礼纳了她,至于嫡妻她已经属意徐府大小姐元贞或是林府嫡女林雅丽。 是的那时林府只有一个嫡女就是林雅丽,至于另一个嫡女那是后来很久才知晓的。 还记得当时明睿惠跪于她房前一天一夜,她也没有应。 她还找到那个女子,将儿子对她的忤逆,全都加诸于她的身上。 记得当时她说凭她的身份,当个贵妾,之后做个郡王侧妃,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还让她不要再蛊惑薛明睿,除非她死,都不会让儿子娶她为嫡妻的。 郡王妃记得,她说这些时那个女子一声未吭。 只在她说完后,静静地看了看她,如玉的脸上露出甜美温暖的笑。 还记得她只着了件极素淡的百花曳地长裙,虽是百花裙,只用素净的针线绣了淡淡的花,长发及腰。 头上只簪了朵蜜蜡扣制的芙蕖,配着纤手上戴着的襄满水钻的银镯,让人觉得极素净,再一瞧她眉不画而翠,唇不染而红,双眸含水,观之只觉亲切而忘俗。 郡王妃只觉得此女远观如仙不可亵渎,近看却让人心甚亲近之意。也不怪明睿那样坚持。 可是她身世实在不堪,虽现在得太后和贵人青睐。但做正妻,郡王非觉得实在不配。 “郡王妃,感谢您对小女的厚爱。些,小女虽从小父母双亡由叔公带大,却也是幼承庭训,熟读女戒,万不敢私相授受的!” 她当时欲说,不是对她人品不信赖只是家世…… 只看着这如仙子般脱俗的女子,她猛然间丢了那些因着成亲生子一年年增长出来的世故。 她想起她年轻时的那些对于日后的憧憬,想起对于琴瑟和鸣的向往…… 想法是美好的,可是敌不过岁月的屠戮和这世间的大道,她不能说一个这样处处都好,唯有出生不相配的女子,这会让她被她身边的蛊惑妇们笑话。 其实,她也恨过这女子,怎么不把实情说出来,还看着她差点上薛明睿娶了那个搅家精。 可是,怎么能怪她?父母生仇未报。她的遭遇那样凄惨,说不是她遇到她的叔公,她可能会更加不堪。 再说,无凭无据的即使说了她也不会信的。 那样的遭遇。本应该如她家明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却遭了那些种种不公平。 难得的是,她没有一点怨怼之心,只温和得对着她所谓得施舍,和种种难堪。 郡王妃记得,她都说不下去了。那女子捧了一杯茶,递于她。 她缓缓的跪了她一下说:“郡王妃,这一跪不为着求您成全。不是我清高,只为着我过世得爹爹娘亲,我不能让他们看着自己得女儿轻贱自己!” 她轻轻的叩首:“这一拜只为可感谢您,榭您生了一个如此伟岸得大丈夫。” “薛世子对我有恩,我不能将他变成不忠不孝之人。夫人放心世子一之所以娶我全因着救我之时,情急之下没有周全。” “他是个负责的伟丈夫,我确不能上他为难。且我也谁他不上。不是因着家世父母。”她顿了顿 “我父我母足以让我骄傲,只我如今是个无心只人。会误可世子!哟自会跟世子锁清楚。” 郡王妃只记得但是心内生出惋惜,这样的才情样貌,放眼整个京城都难找出一二,就是她家的明玉,也差之远矣。 可惋惜归惋惜,他知道上真的和出色得人儿为妾,这女子清高,不愿意,她现今也不愿意。 美貌,手段都有,这样的女子进了内宅为妾,那是要家宅不宁的。本来她是准备让她为妾的,现在见了她这念头也就打消了。 这个女子不简单,有心机却又不让人反感,她觉得再待一会儿,她自己都会动心的。 她板着脸说知道了,会安排她和薛明睿见个面让她说清楚的。 转身要走之时,那女子叫住她,她一阵冷笑,所以之前那些都是与欲擒故纵?不过有不得她了 只见那女子说:“王妃,我是个无心之人,今生所求就是父慈母孝现世安稳。后来父母离世,我的心也被带走,如今不过苟活。” “只劝王妃一句,薛世子找谁都行,不要娶林家” 她当时还以为这是嫉妒 呵呵,嫉妒? 那个搅家精,郡王妃想到她害的诚郡王羞辱难当,直后悔没听那女子的话。 这一世,她一定要帮她,帮她逃脱那些人的算计,让她这一世有父母庇护。 “孩子,你等着,这辈子你和明睿都会幸福的!” 第三十四章 清欢 滚滚红尘,万丈繁华。你我相逢皆是缘,我所追求的是我自家的圆满,那么你呢? 也许,所有一切早有种种暗示,繁华不过是最后落寞的伏笔。 郡王妃收起回忆,将那些前尘往事暂且搁起。 她以为的美好背后都藏着恶意跟阴谋,只有那个女子,她承担了所有。 那次薛明睿和她见面,她跟薛明睿说不要挟恩图报,她不想嫁给他,让他不要缠着她! 薛明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连声哀求。 郡王妃从没见过自家儿子那种悲伤的表情,绝望的眼神。那一刻,她甚至后悔了! 她走后,郡王妃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明睿也会如寻常的世族子弟一样,娶妻纳妾、成亲生子。 郡王妃没错,那女子说的她没错。甚至还替她开脱:“您没有错,父母之爱子必须为之计深远。薛世子有您这样的母亲,他之福气。我很羡慕呢!” 郡王妃听得心情很复杂,对于这女子生出了深深的怜悯,从小就痛失父母双亲,该是怎样艰难的长大的。 她甚至在想,认她做干女儿,也这么说出口了,不过骄傲如她当然拒绝了。 “孩子,这一世,我要你无从拒绝我做你的母妃。”诚郡王妃暗自下着决心! “郡王妃!”大丫鬟玉珠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王妃苦笑了一下自从醒来发现重来一世,她就经常想着前世种种。 不过,不知是她记忆有差,还是别的变故,林家二爷家的暖暖,这一世早早的就传出了慧名。 她记得上一世直到林老夫人去世,也没有见着这个曾孙女。也谈不上疼爱。 这一世,她几次见到林老夫人都要听到她说起林家这位年纪小小,蕙质兰心的小姑娘。 说起她捣鼓的小吃食,说起她的小聪慧,还有就是她小小年纪就对父母极孝顺。 是呀,前世的这个小姑娘就说过,她一声所求,不过是父母在侧、岁月静好,如此而已。 旁人如果听了有可能会嗤之以鼻,只有她知道,在失去后这小姑娘是怎样的伤心绝望。 “怎么了?来了没有?”郡王妃饮了口茶,顺顺嗓子。 “来了!在王爷的书房里。” “嗯,等会他走了,你让王爷请一趟。就说我有事要说!” “是,王妃!” 郡王妃挥手示意她下去,想着那边不知动静如何了。 自她以梦示警,王爷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如今的全然相信,这其中种种转变,让她颇费一番心思。 好在王爷相信了,有他一旁帮衬着,那一家狼心狗肺的估计要白费心机了。 “青媛!”诚郡王事情布置好后,听说郡王妃找他忙匆匆赶来。 说起来,自打诚郡王妃那次意外之后,醒来就有所不同了。 除了对他说的那些梦中示警,还有对他越来越开诚布公起来。 以前的她不是不好,只是贤惠太过。他俩虽相敬如宾,诚郡王倒是想郡王妃对他有所要求。然郡王妃行规矩步,让他也只得作罢。 谁曾想现如今,郡王妃对他有一说一直爽非常。 就是这性子变得爱喝起醋来,不要说去妾室房里,就是多看几眼,郡王妃都会半天不理他。 郡王妃重活一世,想着前世因着那个林雅婷闹得家宅难安,错怪郡王,让他羞愧难当郁郁而终。 临终前她才得知,诚郡王对自己的感情,原来她所渴望的是可以实现得,只是他从不敢要求,还故作大方的将她推给别人。 既然诚郡王的心在她身上,就如前世那女子所说的:“爱,要大声说出来!” 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要让人感觉到。 “王爷!”郡王妃端来一碟一点心“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您尝尝。” 薛名睿爱吃甜食,其实根在这里,诚郡王是极爱甜食的,比如眼前这碟糖莲子,就比较得他喜欢。 这糖莲子是用去年的莲子做得的。京城的人甚少有人会做。这做法还是那女子告诉她的。 是的,她们后来成了忘年交,虽说她年长许多,但从她身上学了很多。比如这糖莲子和别的点心,比如对待夫婿的态度。 她只恨相交太迟,了解太晚。不然后来郡王不至于早逝,薛明睿也不会孑然一身。 “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哟!” 郡王妃眼前闪过那个明媚狡黠的笑颜,不禁微微一笑。那个丫头啊,什么都知道,却总是苦了自己。 “青媛,也只有你做的好吃!这个糖莲子!” “王爷喜欢,妾身就长做。”郡王妃笑着说。 “妻,齐也,共奉祭祀,礼无不答。”郡王妃曾经听那女子说过东汉樊英的事情, 记得她当时就感慨:“夫妻相扶,坦坦荡荡乃是福气。” 是的,这一世爱恨都要坦坦荡荡,想着那一世夫妻离心,母子嫌隙,女儿与她也因着诚俊王而疏远,倒是跟她越走越近。 “王爷,既然您说妾身做得好,那以后都由妾身做给您吃。” 郡王妃知道,自打她回到这世郡晚就一直歇在她屋里,那两个就坐不住了。 上次居然仿着她方子做了糖莲子送于诚郡王。 薛礼此人性情坚毅不喜多言,薛明睿小小年纪就那样沉稳多半都是来自于他。 他只看了看道了句:“东施效颦!”羞得那个妾侍几天没有出门。 说起来,诚郡王在勛贵之中已经是少有的自律,向他这样的品级只有两个妾侍,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 “王爷,喝点茶水!”诚郡王妃将茶水递过去,“怎么样了?” 诚郡王知她所指为何,放下手里的茶盏,握了握郡王妃的手:“放心有我!” “王爷,妾身信您!只那孩子于我有缘,于我们王府有缘,是以一定完帮帮她!” “本王知道,再说我与他父也相交甚笃,如果真能帮上,岂不是好事!” “妾身谢过王爷!” “青媛,你我夫妻何须言谢?你如今与我事事坦诚,我心甚欢。青媛以后就这样,不要变。我心甚悦。” “王爷……”诚郡王妃看着俩人紧紧拉着的手,羞红了脸。 第三十五章 相媚好 “母妃!”薛明玉清脆的嗓音由门口传来。 诚郡王妃忙缩回自己的手,诚郡王一阵大笑,由着她去了。 自打姜王妃两年前意外摔倒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 诚郡王只觉得现在的姜王妃变得比他初识时更加的好了。 多了几分豁达跟随性,少了几分刻意的恭敬,俩夫妻成亲十几年了,老夫老妻的竟生出了刚成亲时的急切和甜蜜来。 两人相视而笑,是故没有看到刚刚走进来的薛明玉眼里闪过的促狭。 父王跟母妃这样的好,做儿女的看了怎么能不喜欢呢! “父王!母妃!”薛明玉行了礼快步走近他们“哥哥快要回来了吧!” “嗯!”姜王妃看了看薛明玉想了想“你哥哥可能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母妃,那您最近还有没有做噩梦了呀?”薛明玉关切的问。 “好多了!自打明睿去了江南,这几日就好多了!”姜王妃拿着女儿的手拍了拍“明玉放心,母妃近日很好!” “是呀,我也觉得母妃您这几日脸色红润了许多!”薛明玉仔细地看了看薛王妃欢喜地道。 她又转过头朝着诚郡王看了看,收了点笑容大着胆子恭敬地说“父王,母妃越来越好看了!您说是吧 诚郡王也不看姜王妃只答道“嗯!玉儿说的极是!” 他斜睨着姜王妃,只见她脸若银盆,眉若墨画。眼中含笑,嘴角含情。 头上没有往日的繁复,只在鬓边带了一枝金镶玉的步摇。 步摇上端像双翅展开,镶着精琢玉片花饰,其下分垂珠玉串饰。 随着她微微一动,那步摇上的珠玉串饰也跟着轻轻摇动,拍打着她的芙蓉面,既显得雍容华贵,又有风情。 诚郡王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 那个步摇是他所买,这是他第一次买饰物送于妇人。只没想到这般适合姜王妃。 姜王妃脸上微热,别过头去也不说话。一向端庄的她竟现出不同以往的妩媚。 薛明玉看了看姜王妃只觉得好玩,诚郡王在这儿她也不敢造次。她想着:一会儿再找母妃说说吧。 不待她踏出门去只听得门口两声莺啼: “怎么不让进啊?我们是来拜见王妃的!” 薛王妃眉头一皱复又松开“让她们进来吧!” 诚郡王看了看薛王妃,不自然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咳了咳:“咱们在这儿让她们进来做甚!” “那王爷稍等,妾身让她们回自己的屋子里等王爷吧!” 诚郡王听了面上不显,只拿手在嘴上咳了一下道:“不用了,既让进来说两句打发了吧!” “嗯!妾身知道了!”姜王妃恭敬地说。 诚郡王见刚刚还一脸笑意说不出温柔的姜王妃一瞬就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恭敬有礼,只觉得说不出的刺目。 他悄悄地捏了捏姜王妃藏于宽袖下的手。 姜王妃见好就收,只做不知。只用手指在他手上重重地挠了一下收回了手。 诚郡王缩着手,一脸的笑。 “她还敢出来现眼呐?”薛明玉看着给诚郡王夫妇行礼的戴氏不禁嘴里悄声道。 “行了,不用多礼,起来吧。”姜王妃嗔了下薛明玉,又看了眼诚郡王。 “人家可是来找你的!” 诚郡王悄悄地道“我可没有去招她们!” 诚郡王暗地复又捏了捏姜王妃,用手轻轻的划了划她的手心,姜王妃抽开了手,也不看他。 姜王妃想起自她醒来后,诚郡王一次都没有去过那两人处,只守着她。等她大好了也从来不提西跨院里的那两个。 她只觉心中一软。其实,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诚郡王也是少去西跨院的。 这边厢王爷和王妃俩人打着眉眼官司,只是苦了这俩个妾室。 二人本就不得看重,不过以前一个月中王爷总能来个一、两次的。自打两年前王妃摔了一跤后,诚郡王就再没正眼瞧过她们。 本就不得宠,又无子。再这么下去可怎生是好。 “你们请过安就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诚郡王早就有点不耐了,见她们忸怩作态,更觉厌烦。 俞氏自从上次大着胆子献了一回糖莲子被斥“东施效颦”后就一直恹恹。 见诚郡王如是说,忙福了福下去。 只那戴氏是歌伎出生,生的倒是俊俏。虽比不上姜王妃的尊贵大气,到另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娇柔。 她旁倒罢了,只嗓音婉转,一出口如黄沥血般的楚楚动人。 戴氏是旁人所赠,见王爷现今只要来了后宅就只到王妃处。不禁有些着急。 她今年十九了,眼看着年岁渐长,不趁着王爷如今没纳新人,分一分宠。这以后院子里再进人还有她什么事? “王爷!王妃仁慈免了敝妾的陈昏定省。可敝妾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戴氏顿了顿见诚王爷夫妇没有言语便大着胆子道:“敝妾愿日日伺候王爷王妃!” 姜王妃噗嗤一笑,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要伺候她还是要去伺候谁呀。 最近王爷不去她处,这位显然是急了呀! 她可不敢要她伺候,旁人不了解戴氏。她可是知道的。现在看着老实她那是收了爪子,韬光隐慧呢! 前世她生了儿子后,那可是蠢蠢欲动啊! 诚郡王见姜王妃朝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只觉老脸一红。 比起俞氏,他对戴氏要稍好些。以往每月总要多去一两日。 可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自打姜王妃摔伤。起先他是焦急,见她迟迟不醒,也没心思。 后来姜王妃是醒了,可一日一日的竟变得比初识时更加让他丢不开手了,到现如今,诚郡王竟生出毛头小伙子的躁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故而见这戴氏在姜王妃面前作态,他倒是更觉脸红。 “行了,下去吧!王妃处自有人侍候!你们在内宅安分些少给王妃添乱就是好的了!” 戴氏泫然欲泪,头深低着只拿眼睛看着王妃。 姜氏深觉好笑,这会儿倒是想起她了。 “父王母妃,玉儿先告退了!”薛明玉见诚郡王和姜王妃你看着我,我看看你也不理她,只觉无趣,在戴氏走后,也施礼告退。 “青媛!”诚郡王的声音在郡王妃的耳后想起,他声音本就低沉。惹得姜王妃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 “不要放在心上!”诚郡王见姜王妃一向端庄的脸上飞起红晕,心中一荡。 他面上无甚表情,只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说:“昨儿不错,今儿再试试!” 姜王妃只觉轰的一下,脸上一片绯红“王爷,这是白日!” “青媛你想哪去了,我是说晚间试试,我,现如今我们到书房商量一些事情。当然你若有意,此间也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姜王妃羞得不行,脑中冒出前世那人所说“白发谁家翁媪,相媚好!” 第三十六章 心悦 诚郡王和诚郡王妃说罢,两人一道去了书房。 “青媛,事情好歹有个眉目了。”到得书房诚郡王薛礼压低声音道。 “按说我们不该管人家的家务事,不过宇泽跟我关系不错,你又道和他家那个小闺女有缘分。” 他停了下喝了口茶水,“开始你说梦到那人会对他们不利,我就安排人跟着。哪成想几次都跟丢了。” “王爷,他发现我们了?”姜王妃紧张地说。 “你别紧张,青媛!”诚郡王握了握姜王妃的手。 “没事,没事!我让暗卫跟着。他不知道是我们王府的人,且他们很小心,那人并不知情。”薛礼安抚道。 “这都一年了,那人也是狡猾。以前根本看不出来。这几日可能有点急了。不过我们的人见他几次出入平巷。” “平巷?”姜王妃虽是重活一世但京里一些地方她也并不是都晓得。 “嗯,就是那样的地方。”诚郡王含糊地打岔过去。这样的地方不适合说给姜王妃听。 姜王妃心思一转,大概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也就不再细追究。 “暗卫说,他像是要在端午前送节礼时动手。”诚郡王低声道。 “动手,他准备怎么做?”姜王妃坐不住了。 她恍惚记得,前世好似是在两年后有了动作,当时真的是很惨。京里人以为一家子都死于非命。 姜王妃记得当时还感慨道,这一家太可怜了。也是巧了怎么多年不遇的洪水就给他们遇到了,还搭上了一家子的性命。 不是没有人疑惑,也不是没有人范嘀咕,只是人家林家的人都保持沉默,他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什么。 还记得当时诚郡王说是要探查探查这里面有蹊跷,是她阻止的。 只有李氏的娘家闹过一阵子,也查了一阵子。只没什么结果。 姜王妃叹了口气。唉!也不怪查不出原因来,谁能想到那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 “青媛!青媛?”诚郡王见她呆呆地端着茶盏,默不作声。平时神采奕奕的双眸深不见底,整个人好似将他隔离在外。他不禁急了,忙连声喊道。 “你怎么了?头又疼了?”薛礼走到薛王妃身边,拭了拭她额头。 “没事,王爷!”姜王妃被他一喊,从往事中回转轻拉着诚郡王的手柔声道。 诚郡王反握住她的手。只见自己的王妃星目点点,往日英挺的眉目显得分外柔情。 姜王妃是端庄的、贤惠的。却很少有如此的小女儿情状。 前一刻,诚郡王还觉得姜王妃离自己很远,可会儿他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心离得很近且对他温柔以待。 诚郡王内心忽觉一阵暖。自从姜王妃醒来后,就变了!变得是如此的和他脾胃。让他感觉他们不仅是执手偕老的夫妻,还是无话不谈的友人。 “青媛!”诚郡王向来嘴拙,本就不会说些甜言蜜语。他内心激荡,只拉住了姜王妃的手。 姜王妃看着诚郡王脸上少有的温柔,心内一阵激荡。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间想到了前世。也是在这个书房,诚郡王也有过这样温柔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说“王妃,戴氏有喜了,你让人好好照看她吧。” 当时她的心情就如同坠入腊月冰窟,冷的一直往下坠。她当时怎么做的?姜王妃记得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恭敬的对诚郡王说她会好好照顾戴氏,照顾好诚郡王的子嗣的。然后就告退了。现在想想不觉有点刺心。 “青媛!”诚郡王见姜王妃默不作声,不由又喊了一声。 “看我又自顾的想东想西了。王爷恕罪!”姜王妃抽回自己的手,对诚郡王陪罪道。 “青媛!你怎么了?你我夫妻不必如此!”诚郡王见上一刻还温柔似水的妻子,如今又变回疏离的模样。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对于他显然不妙。 他笨拙地将姜王妃垂在脸颊的头发挽于脑后。“青媛你听我说,不论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诚郡王再次握住姜王妃的手。“别忘了我是你夫君!” “别忘了你是我夫君!”姜王妃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她知道这是诚郡王姜礼能说的最大程度的情话了。 那女子说,先信任吧,不要怕受伤,付出自己的感情吧!如果他不值得,那是他的损失。若是负了那就收回自己的真心。 “妾身知道!”姜王妃这次没有抽开自己的手,反倒轻轻挠了挠薛礼的手心,复又皱起眉头道“可是王爷又不是妾身一人的夫君!” 就这样吧!姜王妃忐忑想。刚才那样善妒的话,她由着自己性子说出来了居然觉得一阵轻松。 她看了看诚郡王,只见刚才还温和着的脸上现今皱着眉头肃穆着。 她心下一沉,复又涌上来丝丝缕缕的酸涩。那个如今还在稚龄的女子哪,也只有她才是知己! 这样的善妒的话,别人听了怎么不诧异,世人皆是作此想的,又何况贵为王爷的诚郡王?可是她不后悔这样说出来。 想到此处,姜王妃收起心中的失落,面上又露出得体的笑来。她掩饰地说“妾身说笑了,王爷恕罪!” 诚郡王虽然嘴拙,可心却不笨。他眼看着自家王妃面上又现出端庄知礼的笑,不由心内一慌。虽然姜王妃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诚郡王明白,此时若是再不说清楚的话,姜王妃又会变成两年前的模样。不是那样不好,但是诚郡王还是喜欢如今的王妃。 他忙握紧姜王妃的手,慌乱的道:“对不住青媛,我以前不知自己的心,也不知你的心。纳了戴氏和俞氏。可我心悦之人一直是你!” 诚郡王脸一红,低声说道:“青媛,你放心从今往后我身心唯你一人耳!” 他生得英挺,话一出口原本高大肃穆之人竟显出孩童般的腼腆和羞涩。 姜青媛心内已被这番话弄得不知身在何处,自顾傻笑。自是没有看到那个老脸羞红了的郡王。 “咳咳!”成郡王见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王妃也不吭声,不禁觉得尴尬地咳了咳。 姜王妃回过味来,忍着羞抬头看住诚郡王:“谢谢王爷对妾身的一片真心!”她温柔的抚了抚诚郡王的脸,轻轻地道:“王爷您要说到做到,不然妾身会伤心的。因为—”姜青媛心一横将自己积攒了两辈子的心里话说出:“王爷因为青媛也心悦王爷!且,很久了、、、”话未说完,唇上一片温热。姜王妃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甜蜜,她头晕目眩地倒在了诚郡王的怀中。 “青媛,本王说到做到!”良久诚郡王放开姜青媛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姜礼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永不负你!” 第三十七 初定 “青媛,你放心我在平巷安了一个钉子!”诚郡王对姜王妃道。 “钉子?”姜青媛忙问道。 “嗯,说来话长。”薛礼不怎么想提此人,见郡王妃好奇不由多讲了几句。 “这个钉子是那人一个姘头的夫婿。”他顿了顿“自打他女人死后就一直想着要给他女人报仇来着。” “哦?世间还有如此痴情之人?”薛王妃很奇怪地问。 “是呀!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细说吧!”诚郡王显然不想再提。 “王爷,最近朝中无事吧?这些事情不会耽搁您的公务吧!”姜王妃问。 “没事,对了今年皇上避暑我和你肯定要随驾的!”诚郡王突然想起了这事儿。 “哦!”姜王妃对每年一次的避暑不是很喜欢,也就随口答了一句。 诚郡王也知道姜王妃对此不喜,也就笑着揭过不提。 姜青媛和诚郡王笑谈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王爷,也就是说他们准备七月左右动手了?” “现在谁也不能肯定,打听到的大概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的还要再探!” “王爷能否再仔细打听打听,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姜青媛紧张地说。 诚郡王是知道姜王妃做梦的种种,说来也奇怪有些梦真的就发生了。既然她说林暖暖她有缘分是福星。诚郡王想着还是宁可信其有吧。更何况林宇泽为人诚郡王还是很欣赏的。 见姜王妃对林家暖暖如此的上心,他不由好笑道:“亏得泽宇家的小闺女比我们家明睿小了七岁之多,不然我真怀疑你想打这小闺女的主意了。” “那可不一定!”姜王妃笑着说“妾身就把她定下来了!怎么样王爷?” “哈哈,泽宇和弟妹生的孩子那定是不错的。”诚郡王只当姜王妃和他说笑了。 他抚了抚胡须道:“说起来,泽宇家的这个小丫头吧,还真是合我心思端看她上回在林老夫人寿宴上的巧思就可见是个兰心恵智的小姑娘。” “是呀王爷!不说别的就是那个彩虹冷淘您可也没少吃!”姜王妃打趣着。 “嗯,那是得同意啊。所谓吃人嘴短呀!可我同意不行啊,咱们明睿的年岁可不能等!”诚郡王笑道“不过呢要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也未尝不可!” 姜青媛听着这和前世如出一辙的话,不禁莞尔。 前世薛明睿便是用这句话唬弄诚郡王和她的,这不愧是父子俩说辞居然一摸一样。 不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诚郡王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那个孩子啊! 也是,除了她是猪油膏蒙了心看不出那孩子的好,那样的人品相貌才思又有谁能不喜欢? “孩子,但愿今生你我有缘做一家人。”姜王妃默默地想。 她接过诚郡王的话道:“王爷,那咱们就说定。等这次事了,明年清浅她们夫妇入京,就先定下来!” “你也太心急了。哈哈!”诚郡王看着姜王妃,只见她一脸的认真,心知她不是说说而已。 他思索了片刻,答道:“也好,除了年纪不相当,别的都好。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咱们也可从小调教。” “真的?”郡王妃一把抓住诚郡王的衣袖。“那王爷,妾身就当真把那孩子当成自家媳妇了!” “还小呢!慢慢来!”诚郡王只觉得郡王妃心急的样子好笑,这才哪到哪啊? “对的,不急慢慢来!”姜青媛很是高兴。 “等清浅他们回京,我就和清浅一起帮着带孩子,暖暖这孩子哈哈!……”她越想越高兴。 “王爷,咱们要好好帮帮亲家,可不能让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伤到他们!”姜王妃想起来又不由的担心。 前世他们可是遭了暗算丢了性命的。 “嗯,我正在查。真是很奇怪这一家人。所以我也不敢跟宇泽明说,只能在适当的时候让明睿提醒一下。”诚郡王无奈地道。 “是呀,有谁又能想到呢!恐怕妾身跟您说时,您也不信吧!”姜王妃感叹道。 “明睿虽然沉稳,可毕竟是少年人。我们又没有跟他所清楚,只是让他提醒有人要害他,我怕会误事!”说起来她还是有些担心。 “无妨!”诚郡王揭过姜王妃递来得茶,抿了一口“嗯,青媛的手艺越发的精进了!” 大夏朝的人都喜爱吃茶,所谓吃茶就是将茶与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熬成粥吃。 姜王妃记得那孩子就特别出不喜欢这种茶,还特地想出来什么奶茶,她摇摇头,原来是从小就会捣鼓这些。 “王爷啊,您以后有了儿媳可有口福了!”诚郡王妃不禁笑道。 “哦?也对!”成郡王附和:“说不准我也能画出那个江南游春图呢!”他很是欣赏林宇泽的那幅画。 “那可不一定,您可比不上人家林探花!”诚郡王妃打趣道。 “哈哈,本王是粗人以后就培养个孙子做探花吧!” “瞧您,说得什么话!”姜王妃笑道。 “哈哈!走吧!呆在这里这么久。旁人该瞎想了!”诚郡王难得的玩笑道。 “王爷!”姜王妃脸一红跟着诚郡王出了书房。 一番长谈后,姜王妃终于放下心来。 一年多了,始终崩着一根弦。也不知怎么说,后来心一横敞开心扉跟王爷以做梦为借口跟王爷讲了。 幸而是说了,她这一搏成功了!博得了诚郡王的信任,也赢得了他的心。 第三十八章 空落落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卑微的、不是为了堕落的。人之初生,是善的,可是生活,不是生下来就能活下去的,荣华富贵转眼成空,那富人起码曾经尝到过富贵的滋味。 可是有一些人,她生,默默的生。甚至于哭都会招来责骂,她死也是默默的死,没有仪式,也没用哭泣。 你方唱罢我登场,风水也是轮流转。生活就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轮流转,对于他是不需要的,他情愿被人骂做蔫蛋儿,让人给他戴上一顶又一顶的帽子,也不要这些足够他下辈子用的银子。 为什么给他银子?不过是为了封住他的嘴罢了。 旁人都不解,这个男人,女人死后,有人给他赔了他一大笔银子,按说现在就该醉生梦死、花天酒地。或者再讨一房妻室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毕竟谁都知道他以前的女人,那真的是个不安分的。。 从前的乡邻皆道:庄子上只要是个男子就没有没有不和她相交的。及至到了平巷那更是人人都要采采的主儿。 人都说这样的女子,若换在别家那是早早就打杀、沉塘或是休弃了的结果。也只有他老蔫儿还把她当宝!认识他的男人都说他就是个吃软饭的,还有那些上门的客当面背地里都称他一声蔫软蛋儿。 老蔫他不在意,对这些真的不在意。 只要他媳妇还活着,能看到就行。老蔫就满足。 他只愿日日看到她:看到她笑、她闹……和……别人调笑…… 可这唯一的希望如今也已成空。银子!这一大把的银子!要来何用?他一个老蔫,一个蔫软蛋要来何用? 再没有人对他媚笑大闹,对他呵斥诟骂,甚而至于那些来客走后他苟延缱绻在她身边的温暖都逝去了…… 剩下的只有这一笔银子和平巷深处这个破败的宅子。还有对着这残有脂粉的空屋子落寞佝偻的背影…… ”翠娘,你是走了。只留我老蔫一人在这世上苟活。“他低低地哀鸣。世人都骂他贱,骂他蔫! 是的,他是贱,也蔫。不如此翠娘也不会周旋于各色的人物之间,只为了保住他这个早就应该去了的残躯。他这样的废物要来何用? 他自杀过,因为他蔫,绳子刚套到脖颈就被救下。 翠娘哭花了一脸的胭脂,搂着他、捶打他、咬着他。 ”冤家,你这是做啥呀?你这样死了,我怎么办?你是嫌弃我脏了?要死也是我死,我早就应该死了!“ 那日午后,翠娘搂着他关闭房门哭了一个时辰没有放门。 任那些老的少的丑的俊的,在门外咒骂、喊叫、拍打后……她,只是哭。 除了哭,能做什么? 都怪他连累了她,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要照顾这个因为生病而被家里赶出来的废物。她能怎样? 后来手里的银子攒了点,他的病也好多了。 他们想走了,却被那人告之走不了。 那样的勋贵,那样的家族。他们如蝼蚁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结果留了下来,翠娘的命也留没了。 我们是庶民,是蝼蚁,是活在最底层,可不该让翠娘不明不白的死!老蔫重重地握起拳头! 那夜他哆嗦着在乱坟岗上找了一夜。那具不着寸缕的尸身,脖颈上是勒过的痕迹。那是他的翠娘啊! 说翠娘是觉得羞愧而死,他不相信。 没有受过苦的人怎么能知道,只要活着,面子不算什么。 老蔫儿和小翠娘幼时开始就受尽无限苦楚。 他们自幼青梅竹马,他怜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她不嫌他家里兄多地少,家无恒产。 他们成亲时,老蔫的爹娘让他们写了书契。那间破旧且年久失修的茅草要价十两,十两银子可盖好大的一个宅子了 不是没有努力过,不是没有幸福过。 草屋油灯、粗茶淡饭,只要有彼此相伴,虽苦犹甜! 且后来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靠着他耕种那几亩薄田,再加上时常进山打猎给她打打牙祭。日子倒也温馨和睦! 那日他又进山,半日只拎了一只兔子回来。 推门而入,只觉满屋子的腥气铺面而来。 不是他手里的兔子,那是谁?是她!满炕的血和奄奄一息的她。 怎么了?为什么? 翠娘始终不说。 后来他查出来,是他弟弟!那个吃喝嫖赌的二流子! 不仅对他的翠娘做出泯灭人伦的事儿来,还害了他的孩子! 他借钱治好了翠娘,拿了把刀去了弟弟处,可那日,他没有把刀戳进他的身子。反而让自己折了一条腿和半条命。 谁叫他蔫,看着一母同胞的,他没有下的去手。被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弟弟夺了刀去! 他不仅折了半条命,还成了一个废人。 当时是弟弟边踢边骂:”你这样的蔫货还能娶到媳妇,也就只有小翠娘那样的贱货能跟你了!“ 他愤怒!反抗!招来的是更多的拳打脚踢:除了弟弟、还有爹娘。 再后来,翠娘碰到了那人,他路过他的奶娘家,带走了他们,把他们扔到平巷。 那是灾难的开始! 老蔫闭着眼睛: 他的翠娘,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不知羞耻、他们苟延残喘他们只是等待,等待有朝一日,手有余银就远走他乡,直起腰板做人。 就是这么微弱的愿望,如今也成泡影。 因为他蔫,没有教训到弟弟,反而成了废人、失了孩儿、害了妻。 “翠娘脏吗?” 她常常这样问自己。 不脏翠娘,真的不脏!是他们脏! 那人,他知道了她们要走怕把那些肮脏的事情说出来吧! “翠娘,你在的时候老蔫是蔫。因为老蔫舍不得离开你,这尘世你是老蔫最后的温暖。” 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成亲之初的日子是老蔫这辈子的最最幸福的一段。 翠娘,你不在了,老蔫不蔫了。老蔫要干一件让你看的起的事情去见你! 翠娘你等着,等着我,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蔫老哥,进来做做啊?“他一路行来,已经是第四个媚眼向他抛来。 人都道他命好,老婆在时老婆养,老婆死了,还留下银子养他。 他不要这好命,他只要他们偿命! 第三十九 蠢蠢 平巷最近挺热闹,原本只有些平民或是小商贩过来玩一玩,闹一闹的。那些稍有身份的人是不屑来此的。 不过如今好似有些变化,最近这出出进进的有不少像是官家的人。据说这里日后要带些扬州瘦马。 是以,翩翩贵公子、獐头鼠目之辈、好吟诵的墨客文人都好往这小江南走一遭。 原是因着最近平巷里有名的范小脚。由于她自己年久老化,已少有人光顾了,她也想着些别招了。 似以前她这里都是些乡下无依无靠的孤女、要饭的乞丐儿……是个雌的,可只那些尚有口饭吃,又思“银玉”的下里巴人常来光顾。 自她这儿因着黄大爷和另一个稍有点本事的恩客来后,范小脚觉得她们平巷是不是可以变得跟倚红楼类似的地儿。 开始只是想想,并不敢有怎么大得野心,毕竟她们只是暗的,比不得那些经过训练会些琴棋书画。风雅之物的。 还是那个贵人给她只客条明路,她可以效仿江南扬州。 扬州瘦马?范小脚不敢想!那些扬州瘦马专门在附近的村子里寻些家贫的无力活下去的人家的样貌出众的女孩子。 买的时候倒是花钱不多,但是要进行经年的训练,培养她们的与人应对、谈吐、坐、卧、说、笑乃至笔札歌舞、针凿女工。当然还有“马上”功夫。 这样培养出来的瘦马,很得官宦喜爱。简直可以价值千金。跟她手里那几个货色是没法比,她觉得很不错,可还要寻人伢子买人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毕竟江南女子温柔婉转,很得京中权贵喜欢。 好在那个贵人有门路帮她在江南找人,带到京里。 她先让贵人们挑选,再根据喜好从小开始培养,比如现如今京梨贵人很多都喜好小脚,还讲究“瘦、小、尖、弯、香、软、正”。若是从小就练起来,将来肯定错不了。 这样练出来的瘦马说不准会比扬州瘦马更得人喜。 且有了那人做后台她将来很多事情都不用担忧。 他们这样可说是各取所需,那人可以根据朝中官员的喜好训练出和心意的,且这平巷比较偏,一般人也不知。 这样几年的投资会换来丰厚的回报,她也会变成比倚红楼老鸨更厉害的!到时,她还要再开个楚馆寻着清俊的给自己处处火。 范小脚是越想越美,就等着那位贵人过些天送人过来。好让她快点调教,可是又一想这还要好几年呢,还是要再买点儿瘦马撑撑场。 就等着那位爷早点来了!想到此处范小脚不禁觉得奇怪,这都多少天了,不会变卦吧。 不过变卦也拿他无法,毕竟人家是谁,她是谁? “小脚?那位爷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随声而来的是一个左腿稍陂的中年人。 “还美呢!这几日也不知怎的,连个消息都没!上次还说要让人去江南,挑几个绝色呢!”范小脚从炕上颤颤巍巍的下来。 这消息放出去几天了,来得人比之前多了不少且也体面不少,她这正盼着呢,那位爷又没了动静!幸而还有小翠红几个挡挡,不然来得人可是要砸场。 范小脚又肥又黑的身子衬着她穿着红绣鞋的三寸金莲,让人看了都要替她担心感觉这头重脚轻的,会不会一下子摔下来。 她周身穿着鲜红的绸子,鬓边一朵通红的绢花,满头遍插金钗银簪的,就如一颗挂满红绸的金银树,十分的喜庆! “杨老三来了没有?”范小脚头抬得高高得,眼睛斜倪自觉很有风情万种的老鸨味儿。 她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有点懦弱的男人,心里生出些厌烦。真是个蔫人儿! “来了,在小翠红那儿!”男人诺诺的答道。 “真是眼皮子浅!就那样的货色就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她呸了口唾沫,心火抖生。 杨老三是她的姘头之一,平日里很好吃她这肥腻的一口,现如今见天的黏在她刚刚才拾到的一个乞丐身上。她给取名翠红排在死了的小翠娘后面,倒是秀气,杨老三这几日很好这个翠红。 没错,范小脚、杨老三两人真是聪慧人、两个真真的一样的心肠。 他们或是在乞丐出没的破庙,或是在没有吃喝的农家,慧眼识珠。给她们些吃喝,然后花上少许的铜板,有的直接绑了带回来。 这些姑娘也就是从这个火坑跳到那个火坑的事儿,以前的小翠娘算是例外,是那个贵人亲自带来的,和他很是有几分情分,倒是和那几个无主的不能比。 眼下让杨老三乐不思蜀的这个小翠红就是在破庙内捡到的,这可真是捡了大便宜了,相貌在其次,倒真是少有的一身好肉。 范小脚在心内呸了下,只觉得周身有火无处出。 她转了转眼珠子,瞧了瞧眼前人。想着他倒是好命,小翠娘在时他跟着有吃有喝,这小翠娘死了他不仅得了不少银子还得了差事! 她是不大看得上这人,可眼下性子上来了,这身边仅有这一个雄的,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范小脚,颤颤巍巍的朝着那男人走了几步,朝着她抛了一个媚眼儿哪知他非但没接,反而往后退了几步,不由一恼。 “你近前几步!”她的粗着嗓子指着他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 他瘸着腿一蹈一蹈地向前走几步,待离她有三四步远时停了下来。 “你是个男人么?磨磨唧唧的!”范小脚一把扑过去,一手拽住了男人的前襟,另一手已然熟蕊的探到了男人的裆部! “你干嘛?”男人一惊,忙一把推开了她,捂住了那处。 “咯咯咯咯……”范小脚既怒且急,怒火上来反而大笑。这么一个货色,今儿抬举他了还这样的上不得台面,也难怪他那么怂!范小脚至今沙场征战几十年还没有见过不在他面前雌伏的! 本来是一时的兴起,聊胜于无。这如今可是被他撩拨的火气上来了! 第四十章 欲动 “你这不识好歹的,老娘今儿个不信治不了你!”范小脚戳着两只小尖脚快速的扑将过去。 她虽小脚甚慢,奈何那男人腿脚更不便。待他掂着脚跑了一两步,人家范小脚已然用她肥黑的小猪手一把捉住他。 范小脚本是拿他做个补差的,这一番动静下来,她已经被撩的火起了,不愧是胭脂红粉里的英雄,此时她竟生出些恶霸寻欢时的得意和豪情来。 她一把抓住那个绵软之物,笑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今儿就办了你!” 只见身下那男人本是土灰的脸,显出两坨红。只不知是羞愧还是被激怒的。 只见他使劲夺过自己的物件,一把推开范小脚,提着裤子,很有些良家妇女受辱时的劲头。 他喘息着,恼怒着!这朗朗乾坤的竟然还能遭此毒手! 快步退了几步,他腿抖的厉害也更显陂的厉害。原本坨红的脸上涨得厉害,青筋在额角一跳一跳的,满头的汗顺着流到了脸上。 这个蔫货!范小脚喘着粗气爬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灰,跺了跺小脚叉着腰准备骂将起来。 “小脚!”一个男人嘎嘎的声音传来,只见他披着衣服。露出长满毛的前胸,手里拿着根牙签若有似无的剔着,一副羼足的模样! 范小脚一见是他,只觉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也不看他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怎么了?跟她生什么气呀?他那样子也能让你稀罕呀!”来人过来轻佻地捏了捏范小脚前面的两坨。 “哼!”范小脚面上一冷,见他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用肥黑的脸挤出一个冷冷的笑来。 “怎么了?嗯?”来人手下又使了些力气,搁着旁人这肯定得疼得叫起来,哪知范小脚天生的与众不同。竟被揉捏的越发兴起。 来人就是杨老三,他是范小脚的姘头兼打手。这一带有名的恶霸。 范小脚见他来了,也就不管那边灰头土脸的那位,只搂着杨老三说笑。 那男人静静地理好了衣服,也不看炕上那两个旁若无人的男女在你来我往。只踮着脚慢慢的走到门外,找了个无人地地方蹲了下来。 男人正是老蔫儿,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受了一大笔银子,正处于“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好日子。 没错,他现在就是给那个贵人办事儿,当个跑腿的。不然那个范小脚再急色也未必看得起他这样一个窝囊废! 可不是窝囊废!不管别人说不说,老蔫至少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若不是窝囊废,怎就能不管翠娘的冤屈,心安理得地拿着仇人给的银子! 他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没心吧?真没心吧?以为装腔作势的痛苦一番就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了? 不会的,翠娘!有时候苟活也是需要勇气的!老蔫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老蔫儿!”一声呵叫让躲在角落里蜷曲的男人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小厮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范小脚呢?杨老三呢?爷有要事儿说!” 男人认得这是那贵人身边的小厮叫长福的。他也不答话只慢慢的伸出指头,指向前头的屋子。 小厮呸的吐了口唾沫,轻蔑地看了看男人,心内闪过丝不屑,也不看他,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 男人也不管小厮理不理他,只跟在小厮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小厮到得屋子,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也不管炕上飘飘欲仙、你死我活,战着的那对肥鸳鸯。只冷冷地道“快些着罢,爷还有事儿吩咐呢!” 那两人一场恶战被打断,只好匆匆地潦草收场。 只见女的很不在意的坦胸露乳、四仰八差地躺在炕上,似还在回味。男的赶忙拢起衣裤,堆起一脸的笑来谄媚地道“大爷有何吩咐?” 他一脸横肉,满脸胡子,长得很壮实。乍然一见都以为他是个屠夫或是刽子手。 他确是做过几日的屠夫。不过生了屠夫的身架子却捱不了那苦。况来钱也慢。就自立了“山头”干起了这“保媒拉纤”逼良为娼的皮肉生意。 小厮见叫起了他们就离得远远的,嫌恶地掩着鼻子,传着他主子的话: “爷说要提前动手!已经安排人先去了,不过爷说干这事儿还得你杨老三去,让你亲自跑一趟带回来,不得有失!” 杨老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怎么提前了,不是说到时候一起动手,办了老的带了小的来?”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的这么些废话!”小厮边掩鼻边斥道。 “爷说的是,我收拾收拾就走!” 在这小厮面前杨老三好似忘了平日里的凶残了,只温顺的如一只绵羊,若是刚刚被他凌辱的小翠红见了定会惊掉下巴。 “不要收拾了!诺,”小厮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扔到杨老三身上,快走几步到了门口。 他实在闻不得这屋里男人身上的酸臭味儿,混着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儿!还有那起子两人寻欢留下的味儿。 杨老三笑着拢起手摸了摸袖子里沉甸甸的银袋子,朗声道:“您让爷放心,他老人家交代的事儿我定然给办得妥妥的!” 小厮收回踏出去的脚“不要张扬!爷吩咐了,要小心些保证万无一失的!这事儿要办好,不然你死一千次也抵不了!” “是、是!”杨老三忙颔首作揖。 “小哥儿,别走啊?”炕上的范小脚这会子歇过来了,忙拿出了老鸨的架势招呼道。 “你们好好合计合计,我走了!还有”他说着顿了顿,又嫌恶地打量了下屋子道“爷说了给你们不少银子呢,让你们好好收拾收拾,毕竟来的那个小祖宗可是身娇肉贵的!” “管她什么身娇肉贵,到老娘这儿能立马让她服帖!”范小脚粗着嗓子道。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还当之前那些不上台面的呢?爷说了这以后是有大用处得,你们也不要再如前了!”小厮不耐得打断她。 “可是……” “可是什么,爷说了你不想做比倚红楼更大的生意就还照着从前的样子来!” “知道了知道了!”范小脚一听这话喜得赶忙下炕。 小厮斜睨了她一眼心中不禁呸了声,不免替那个被惦记上的人可惜,落到这种货色手里可有的苦吃了! “爷说了会找几个人专教琴棋书画,你只顾着风月就好!还有爷最近不能露面,有事我就会来告诉你们!”说完也不看他们径自出去了。 走到门口,见着了蜷成一团的老蔫,只见他蹲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小厮走上前踹了他一脚,见他仿似真睡着了,一动不动。 “呸!还真给爷当起了看门狗了!”小厮吐了口唾沫,自去了。 老蔫儿见他走了,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些思索的表情。 第四十一 知己 要入夏了,清早的太阳已经让人稍稍觉得有点热。 “蒋嬷嬷!你再看看这个适不适合小娘子带?”林国公府的林老夫人沐在阳光下,摊着手里粉嘟嘟的一个粉晶手串问着她身边的嬷嬷。 “老夫人要我说呀咱们暖暖小姐跟您似的什么都撑得起!”蒋嬷嬷端详了会道。 “嗯,我瞧着也是!你把那个盒子拿来,我再看看!”林老夫人指着桌上他刚刚让拿出来的泛着光的木质盒子。 蒋嬷嬷赶忙递给林老夫人,只见她拿出了一个嵌着宝石的金链子。 只见这个链子由二十九个金丝球串连而成。每枚丝球上又镶了十粒珍珠。上端有金环扣,环扣中间又镶着蓝宝石。下端又吊着圆形金饰里面镶着红色的宝石两端跟上面对应的各左右镶嵌着菱形的金饰嵌着青金石珠。最下端悬挂了一颗卵形无色透明的垂珠。 这个嵌宝石金项链一拿出来只觉得整个室内都通亮,显得很是华贵。 “老夫人这不是?”蒋嬷嬷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呀,这还是当年母后赐于我的,说是外番的手艺。东西取巧倒也罢了,说是小孩子佩戴着颇有些庇佑!” 林老夫人边说着边摸着金链子上的珠子、宝石和那个透明的垂珠,眼神飘远。 蒋嬷嬷知道自家主子又想到了过去的旧事。 她赶忙打岔“是呀,老夫人您小时候可是有名的美人,谁人见了不赞?所以说暖暖小姐将来呀,必定跟她曾祖母一样长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你这老货拿我说笑呢!”林老夫人被她一打岔,暂且压住自己的伤感笑着道“咱家的小暖暖呀,我不求她倾国倾城,智慧无双。只要顺当美满就成!” “那是肯定的呀,有您这么个福泽深厚的老祖宗庇护,暖暖小姐肯定会和顺幸福一世的!”蒋嬷嬷忙接嘴道。 “也不知怎的,文芳!我这心里啊,只觉得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亲近得不得了。”林老夫人道。蒋妈妈闺名叫做蒋文芳。 “那是您和暖暖小姐有缘法!”蒋妈妈接过林老夫人递过来的金链子,仔细的放好,准备收起来。 人老了就爱回想过去。蒋嬷嬷想,林老夫人这是想着逝去的太后娘娘了。 “不用放回去了,连着这个盒子还是让之前的那人妥当收好,送去!”林老夫人道。 蒋嬷嬷一愣,她见老夫人拿粉晶手串就知道这又是不放在单子中,如以往一般是单独给林二爷和暖暖小姐的体己。 哦,对!今年还放了一样石榴花纹的玉簪是讨个好彩头给李氏的。 可这个金链子照林老夫人吩咐想是送于暖暖小姐的?蒋妈妈不禁疑惑,抬头看了看林老夫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金链子啊,是母后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了就连素馨我都没有给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偏心了?” 素馨,林素馨就是定远侯府的夫人林氏。她在闺中时就很喜欢这个金链子,觉得无论是成色、玉石、金珠子或是那个透明的吊饰都是少有得好工艺。 奈何林老夫人虽疼爱闺女,却独独舍不得将这金链子给她。 这还不偏心,那什么样子叫偏心?蒋嬷嬷心道。 只是林老夫人正在兴头,她也不好说什么呀,何况主子这样做,那肯定是有她的意思。 “老夫人您这样做都是疼爱后辈的心思,有什么偏心的,再说这暖暖小姐是真正的仁孝!” 蒋妈妈这就倒是心里话,暖暖小姐对老夫人是讨好还是出心的孝敬,她还是能分清的。更遑论阅人无数的林老夫人! “是呀,我最近啊心里老是不踏实。昨儿还做了个不好的梦!就想着用母后赏的这金链子给她压压!”林老夫人说完歇了歇接过蒋嬷嬷递来的茶盏。 “这是暖暖说的那种水果茶吧?呵呵小丫头爱美,喝茶也要漂亮。茶水都是煎茶加姜蒜之类,偏她只爱甜的,不过倒也好喝!”林老夫人喝了口后说道。 “就只是苦了李氏了,她多板正的一个人,如今跟个小丫头后面,见天的猜她心思。” “可又便宜了您呀!” 蒋嬷嬷接过林老夫人的话又说“要说二奶奶是真会教孩子,您看暖小姐这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想着您!二奶奶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给您生个曾孙就更圆满了!” 按理做下仆的是不能非议主子的,不过蒋嬷嬷不同于一般人,故而林老夫人也愿意和她说道说道。 “也是我們暖丫头福泽深,把她母亲的病根给带走了!也是治好了我的心病啊!” 林老夫人想起往事不禁叹了口气“也是薛氏糊涂,自家亲儿媳身子不适,居然先顾着个妾室!不是我压着,这母子早就反目了!就这不算还送了个嫣红!也难怪泽儿生气!” “您消消气,二爷是个孝顺的,又听您话!”蒋嬷嬷赶忙说道。 “是呀,若换做旁人这还不知怎么的呢!我早就说过那个刘氏不是个好的,可她不听啊!你看孩子去江南了还不消停,还送了个什么表侄女当我不知道呢,她哪有什么表侄女分明是刘氏那头的!”林老夫人放下茶盏放。 “老夫人,您说暖小姐看到自家曾祖母送的这么些个金链子、粉水晶的,会不会又收起来呀?”蒋嬷嬷眼见林老夫人越说越气赶忙换了话头。 他们都知林暖暖喜好藏些个金银饰物的,也听说了那件事儿。故而蒋嬷嬷此时拿出来打趣着。 “你这老货又拿我们暖丫头这点子事来说道!”林老夫人面上露出笑容。 她淡淡地笑道:“还别说这就看出了孩子的敦厚来!文芳啊,我这几日心里总觉得有事儿!心惊肉跳的,明儿去晋安寺烧个香给暖丫头点个长明灯吧!” 林老夫人忧虑的道:“那孩子就是太仁义,这么丁点儿的就知道收起银子和首饰留着给大人了!可怜见的多疼人哪!可见宇泽是报喜不报忧啊!唉,孩子受苦了,我再看看添点给她和……” 蒋嬷嬷心内暗道:这不叫偏心?分明是暖小姐喜好嘛! 林暖暖: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蒋妈妈也! 第四十二章 嘿呦嘿 初夏将至,日光有点厚实。 萧县林府院子里,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娘子~林家暖暖。她就爱在这温润的阳光下:赏珠宝、品美食! 今儿她拿的是一个手串,王嬷嬷刚到这别院里,就见自家的小娘子拿了个粉水晶手串迎着阳光仔细地眯着眼睛看。 “嬷嬷,您说我戴这个好看吗?”如果忽略她一脸的财迷样的话。单看这个小娘子那是乌发雪肤、甚是明妍。 王嬷嬷一回别院就听说了京里的林老夫人给林暖暖又送了东西来。 看来京里的老祖宗对自己个儿还没有谋面的曾孙女那是各种的疼爱跟看重。 这从送来的这些珠光闪烁的礼物上了就可窥得。 王嬷嬷“扑哧”一笑,后又觉得不妥。只林暖暖眯着眼睛对太阳看东西的样子很眼熟! 若蒋嬷嬷在,就会发现:这隔了两辈人的祖孙儿,看首饰的姿势居然一模一样。 “嬷嬷,好不好看?”林暖暖见王嬷嬷只笑不答,忙又问道。 “自然好看。咱们小姐带什么都好看!”王嬷嬷看著林暖暖盈白的手腕在粉水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秀丽,不由接口道。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嘿嘿!”林暖暖笑着复又在阳光下又端详了一遍。 这样的动作在别人身上或会显得俗气不堪,可林暖暖倒愣是让人觉得有活泼和大方之感! 王嬷嬷心内感慨:不愧是林老夫人的曾孙女:这一抬手,一投足的都显出了与人不同的高贵! “嘿嘿嘿嘿嘿,嘿呦嘿!管它玛瑙和水晶,嘿嘿嘿嘿嘿,嘿呦嘿我都要统统统收进来……”就在王嬷嬷內心赞叹之时,收到礼物的林暖暖已然兴奋地直哼哼了起来。 王嬷嬷直接要伏地膜拜:自家小姐可真是出口成章啊!…… “小姐,让老奴拿吧!”王嬷嬷见林暖暖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盒上嵌了蓝色宝石。忙接了过来。 林暖暖想:“这盒子如此贵重,这回不会只装了京中的吃食吧?” 也不怪她这么想,实是有次林老夫人赏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了一匣子的点心。 那回林暖暖是真的哭笑不得,她觉得自己以后说不准也会做买椟还珠的事情!不过点心确实挺好吃! 王嬷嬷轻轻地放下这盒子,大开了道:“小姐,二奶奶此时正有客,就让老奴来跟您说说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她指了指盒子,一脸的神秘样子。 林暖暖仿似从她脸上看出:“快来我呀!快来问我呀!”这话。 她,如王嬷魔所愿地指着盒子道:“嬷嬷这是什么?”好吧,其實她也很好奇! “小姐您看看!”王嬷嬷一脸的神秘樣子。 “哦!”林暖暖用手划开盒子上的搭扣,缓缓推开了盒盖。 “哇!好美!”林暖暖还“小!”哦,不!是脑中的词汇太贫乏。一时只觉得无法形容它的好。 盒子里的金链子静静地“躺着”,任林暖暖抓耳挠腮地想着如何赞美! 是的,好美!林暖暖收到的好物不少。 不论是林老夫人、李清浅,还是京里那个外祖母李氏对她都不吝珠玉。 故而她如今单单是妆奁盒子里的珠宝首饰就足够她成为一个小富婆了。 倒这样的做工这样的物件,那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知道古人智慧不容小觑,可这样的手工就是放在前世那也是及其少见。 林暖暖摸着最底下透明的坠饰,只觉得触手温润。一摸之下,心中微暖。倒真是个少有的好物! “小姐!老奴帮您带上吧!”王嬷嬷接过林暖暖手里的盒子。 “咦?”林暖暖觉得奇怪。 李清浅是个大家闺秀,她从来不看重这些个俗物。这从她每日里的穿戴就可看出,她鬓边只常带着林宇泽亲手雕的荷花簪。 她点点头,任王妈妈把金链子戴在脖子上。 只听得边上的秋渠、秋浓啧啧地惊叹。 “小姐,太美了!”秋浓痴痴地说。 秋浓就是林暖暖自己做主买下的那个翠儿后被林暖暖依着秋渠取名秋浓。 “你这丫头看链子倒说起我来了!”林暖暖无奈地道。身边人很好马屁之道,她也很烦吶?? “真的,小姐是好美呢!”秋渠也附和道。 “秋渠、秋浓说的真真对,,我们小姐就是美!”王嬷嬷也笑着道。 林暖暖有点不耐地看了看才进来的春意。怎么众人夸赞就只这么一句? 就不能换成小仙女啊、清丽淡雅、清新脱俗啊这些? 还是王嬷嬷老道,林暖暖覺得屋里的众人只有王嬷嬷没有露出那样流口水的樣子來。 “小姐啊!”王嬷嬷戴好链子仔細地端详了下。 她欣慰地道:“小姐是真真的好美呢!” 林暖暖只觉得一排的乌鸦从头上飞过,它们一会儿排成排,一会儿排成队…… 真是受不了了! 王嬷嬷見自家小姐脸涨的通红,一副害羞的样子。赶忙将她推至镜前,让她自己看。 林暖暖平复了下暴动地心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美啊!”她不由的也喊了一句。 “真是吓了一跳,这不会是条类似潘多拉魔盒之类的物件吧?她可不想做个祸国殃民的妖姬啊!”林暖暖暗忖着。 她要求不高:只要有爹爹娘亲幸福就好!银子够用,美食够吃即可,祸国殃民、倾国倾城什么的,她没想过啊…… 林暖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陌生。 奇怪的是这么丁点儿的小人,在金链子的映衬下,眉目如画,清丽脱俗都不足以形容,只觉得从内而外透出了美! 王嬷嬷了然。她看出了林暖暖的别扭和不解。 王嬷嬷打发走了几个大丫头,关上门,摸了摸林暖暖的头,慈祥地道:“想不到我家小姐这么福泽深厚,和这嵌宝金链如此有缘。” 她顿了顿,“可见老祖宗对你的喜爱了。此物可不是普通的金链子!” 林暖暖眨眨眼“快点说,嬷嬷!” “这个链子啊,有个传说。”王嬷嬷的眼神飘远…… 第四十三章 瑜亮 林暖暖见王嬷嬷捧着金链子一副神秘的样子实在是憋不住。 她跳下凳子拽了拽王嬷嬷的手道:“好嬷嬷,您快讲讲吧!” “呵呵,小姐您慢一点啊!嬷嬷現在就给你讲!”王嬷嬷笑着接住林暖暖,把她放在铺着垫子的凳子上。待她做好了,这才慢慢的讲來。 “传说啊在前朝有一位皇后,她的一生都是个传奇呀,听闻呢她自幼聪慧过人、博闻强记又美貌过人。”王嬷嬷缓缓地说道配着她低沉的声音,很有几分味道。 林暖暖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可怜啊!大夏朝也没有胎教讲故事这一说,她这么大了也没有人给她讲个真正的故事啊!”她在心里默默的“悲愤”着。 “她的一生就是让天下所有女人羡慕嫉妒的一生!有一个对她宠爱备至的夫君-前朝皇帝。后宫为她虚置,前朝皇帝独宠她一人。她一生无子可皇帝并没有因此而纳妃。” 王嬷嬷还是很有讲故事天分的。她说完一段还瞧了瞧林暖暖,很懂得照顾一下小主子的情绪怕她听不懂。 “后来她死了,前朝皇帝为她守了三年。后宫更是再未立后。前朝皇帝在她死后除了上朝处理朝务之外就是修建皇陵。” “有一日,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来让人打开皇后的棺材看看,确发现棺内空空如也。”王嬷嬷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 她看了看竖着耳朵听的林暖暖“你猜怎么了,小姐?” “我哪知道呀!”林暖暖撒娇地推推王嬷嬷。 心内腹诽“看來讲故事的人喜欢卖关子这是古今皆同的爱好啊!” “快说!”林暖暖嗔道。 “好!”王嬷嬷笑着应道。真是个孩子,一点也慢不得。 她接着说道“前朝皇帝大怒呀,他让人传召皇后的娘家人。!说起来呀皇后的娘家也是前朝赫赫有名的望族,可为了皇帝争夺帝位,家里已经所剩无几。” “嬷嬷喝口水吧!”林暖暖见她又停了下来忙谄媚地端了杯水。 王嬷嬷忙道不敢,她接过水杯福一礼后继续讲道: “皇帝原想对皇后娘家下手泄恨,谁知道这时候让他看到了皇后的侄女胸前戴的链子。他一时百感交集就让他们回去。后来郁郁寡欢,最后被自己的儿子篡位,悲惨死去。” “哦!”林暖暖直觉事实不会是这么简单,可这是野史全当故事听听吧。 “后来,皇后的娘家在皇上死后居然家族开始兴旺,那位侄女也一辈子幸福美满。” 王嬷嬷接着说道: “后来这个链子就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说也奇怪,只要是佩戴过链子的人必定是夫妻相得,幸福一生!”王嬷嬷费了半天功夫这才把故事讲完。 “妈妈,那后来呢?”林暖暖出神地听着王嬷嬷讲这项链原本的主人。见她就这么三两句讲完了,直呼不过瘾。 “其实呀,坊间传闻皇后娘娘早就不在棺材里了!”王嬷嬷低声地道:“说是她早就远走高飞啦!原来前朝皇帝还背着皇后娘娘偷偷生了好几个皇子!生就生了,告诉娘娘不就是了,唉!真是亲不间疏,后不僭先呀!唉!小姐您是听不懂啦!看老奴说得都是什么呀!” 林暖暖默默地低下头,肯定是同患难易共富贵难,最后皇后伤情伤心后死遁! 不论是前世今生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哪! 她拿出那个嵌宝金链子看了又看,只觉得它好似真的有某种魔力。 林暖暖总觉得戴上她后,她自己的好似精神了许多! “这不过是心理作用!”林暖暖想,不过她真的很喜欢! “小姐啊!您戴着吧!”王嬷嬷见林暖暖要取下来忙道:“二奶奶说这是个吉祥的物件儿,还有个好彩头又是老夫人所赠正好戴着压压。” 林暖暖闻言也不急着取下来,只凑到铜镜前理了理链子,美滋滋的照了起来。 “王嬷嬷,我美吗?哈哈!”她轻轻地转了转身子,笑着打趣道。 “小姐您小心!”王妈嬷嬷扶着她坐稳,笑着看她顾镜自美。 “美!真是美!”王嬷嬷仔細地端详着! “嬷嬷,娘亲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才能为美呢!”林暖暖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小姐不用有诗书就美!”王嬷嬷从来在小主子面前就会忘记了自己的主子李清浅, 林暖暖用手绕着她小辫子,对着铜镜大声地喊:“镜子啊镜子这个世间谁最美丽?” 然后又拖着腮换了个口气道:“不就是您喽林暖暖小姐喽!” “嗯哼!”她又清了清嗓子尖着嗓子道“不对不对,有个人比她还要美丽!” “是谁?” “就是镜子里这个小美人的娘亲李清浅大美人!”林暖暖来回变换着声音,演得很投入。 “咳咳!” “哈哈!” 门口一时传来两个不同的声音。 “爹爹娘亲!”林暖暖一回头看到他俩,喜得朝他们飞奔直去。 “呦!大夏朝最美的姑娘来啦!”林二爷一把抱住林暖暖打趣道。 “不是不是!”林暖暖害羞地摆摆手“一般一般也就大夏第三吧!” “哦?怎么成第三了?”林二爷很是好奇的问。 “曾祖母第一;娘亲第二;暖暖第三!”林暖暖拖着娇嫩的嗓音道。 “是吗?暖暖这么虚心啊?”李氏也在一旁打趣着。 “唉,不是虚心啊!既生瑜何生亮啊!不服不行,不服不行啊!不过好在都是一家人哪!”林暖暖摇头晃脑的说着,还用手做了个摸胡子的动作。 “哈哈哈哈……”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二爷只觉得听着这童声童趣,身上再多的劳累都消失了。 林暖暖瞧了瞧抱着她笑个不停的林二爷,瞥了瞥嘴巴。 她拽过一边的李氏趴在她耳朵上悄悄地说:“娘亲,其实你是第一!在暖暖心中。曾祖母年岁大了。我们让一让、让一让!” 李氏忍着笑说:“好,暖暖说让就让!” 感谢信 亲爱的们,我是盈盈笑秋水!感谢你们看文! 《林门闺暖》今天更新到四十三章,十一万字。还很瘦,不过秋水有信心每天和你一起养肥它。 更新了四十三天,除了一次系统故障没更上去,大约从三月二十九日起,秋水就会在每天的五点半时等候,期待着我们心灵的一次次的交流。 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想让你和我一起同悲、同喜、同爱、同恨…… 我想讲这世间亘古不变的亲情、爱情…… 希望在你烦忧时能解忧;悲伤时有慰籍;欣喜时有共鸣…… 秋水其人,不倾城不倾国只倾心的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每天早上五点半,晚上五点半我们不见不散! 重要的事情最后说:感谢我的主编花椒大大,感谢在起点的茫茫人海中把秋水捞起;感谢我的责编青苏,苏苏大大,感谢你不厌其烦的听我的废话还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推荐位;感谢我的签约编辑银子大大,感谢你对我认真负责的态度。至于我的家人们,咱们回家悄悄说^_^……此处省略十万个谢谢^_^ 秋水不才,唯有努力更文,更好文!来报答你们一二! 感谢:若是回忆成风,花银雪,侠女岚,你妙不可言,蜗牛小公举,一只可爱的宝宝,剧本里的npc,丹俠黄河,土狗肥羊,吐泡的人鱼,cropse么么,书友1373,谢谢你们的推荐跟打裳!你们是我第一批的书友,意义深刻! 想对你们说,我亲爱的书友、编辑们不论秋水能走多远,你们对我的好都记在左心房了!! 我是盈盈笑秋水!我想讲个故事给你们听。 五月十号以后,每天早五点,晚五点,秋水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第四十四章 闲趣 端午了将至,林宇恒夫妇准备,不日回县。 林暖暖觉得有点舍不得,毕竟她在这儿野惯了。 她一边绕着自己面前的一缕小辫子,一边无聊的迈着小短腿往前走。 “无聊啊无聊!暖暖是多么的寂寞!”林暖暖嘴里哼着歌儿,两只腿自有主张的向庄子前头,迈去。 “小姐!小姐等等我!”后面跟着的秋渠急得大喊。 “你快点儿来!”林暖暖边说边跑起来“来追我呀!” “来追我……” 不待她说至第三遍,秋渠一下子就追到了她。 “哈哈!小姐奴婢追到您了!”秋渠说完后眨了眨眼睛,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林暖暖很忧伤的抬了抬她的小短腿看了看,不是自己不努力,是后天不给力呀! “小姐您要去哪里?诚郡王世子和肖逸都被二爷带出去了。” “哦!”难怪这么安静呢! “小姐,奴婢带您去章大娘家看看鸭子吧!”章大娘就是这个庄子上的人,李清浅她们到了庄子后就过来帮厨的。 “好,去吧!”总归聊胜于无嘛! …… “小姐您慢点儿,前边就是她们住的院子。您可能会有些不惯!”秋渠担心的看着林暖暖:“要是您觉得不便,就告诉奴婢!” “没事的!”林暖暖觉得装孩子装的久了,也真的是生出童趣来了。 “是这里吗?”林暖暖指着前面有两颗树的地方道。 “嗯,就是这儿!” “大娘!大娘!”秋渠走到一间低矮地房子前,边敲门边喊。 章大娘家很破旧,秋渠还是前次来的,不知为什么这次尽显出萧条的样子来。 秋渠感觉自己好像出了个馊主意,回去说不准会被王嬷嬷训斥。 等了一会才见章大娘开门,只见她一脸的疲惫,全不复平日里的爽快。 “小姐你们坐!”章大娘领着林暖暖进门后,忙用衣袖擦了擦她家仅有的这两个凳子。 这么个仙童似的小姐突然来她们家,章大娘只觉得手脚都不够用。她拘谨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金子娘!”屋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接着就走来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 “没有借到哪!”他一脸沮丧的进屋道。话已说完话这才发现家里来了两个衣着鲜亮的人。 尤其是那个四五岁的眉眼如画的小娘子虽未见身上如何穿戴,只通身的气派让他竟然不敢随意说话。 章大娘赶忙走过去,一把拽过他小声地说:“借不到就借不到吧!这是唔帮工那个主家的小姐,听说不四一般的当官人家,说四她家曾祖母是长公主!” “唔知道了,那唔走了!” “侬打个招呼吧,不然慢待咯!”章大娘说着拉拉他衣袖。 那男人紧张地施了个礼,结结巴巴地说:“小娘子好,侬个介好好耍!要不要到灶下头搞点吃吃?”他官话说得七零八落的,林暖暖也听不懂就只好笑了笑。 那男人见着这个标志、登样的小孩子看着很和蔼。嗯!果真是好和善的,真像家里婆子说得年画上的小娃! “没事的,您忙您的,我们小姐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家才养的小鸭子。” “哦!小姐您跟我来!”章大娘赶忙把她们带到院子边上一个圈起来的鸭圈旁。 只见里面养了几只灰突突的柴鸭,才养的那几只也已经褪去了身上的黄毛,变得发黑了。 林暖暖顿时觉得无趣,看来前世的民宿那也得是在有大把银子的基础上啊! “秋渠!”林暖暖刚刚想走,忽觉肚子一阵绞痛,不好!吃什么了居然坏了肚子! 她难为情地喊了声秋渠,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一向大咧咧的秋渠这回居然一下子猜到了! 秋渠看了看章大娘家的院子,难为的转了转。 “怎么了秋渠姑娘?”章大娘见秋渠一脸的为难,忙问道。 “那个章大娘你家可有马桶?” “有的有的!”这倒是巧了这里一般人家都是茅坑有马桶的倒少。 章大娘忙拿出她家那个新的马桶来。这是以前主人家不要得。她赶忙烧了热水刷了又刷! 林暖暖急了,等不了了啊! 好不容易拿来了,她深呼了口气在秋渠的伺候下如厕。 “你先出去!”林暖暖实在受不了身边有个人的盯着如厕。 秋渠只好站在门口道:“委屈小姐了!” “给姑娘这是新的!”秋渠见章大娘拿了几个竹子做的新厕筹,忙摆手道不用。 “拿着吧,新的一次没用过呀!”章大娘知道这是贵人特特拿了一把新制的。 “秋渠!”秋渠正待说话,听里屋林暖暖喊声赶忙跑了过去。 林暖暖忍着羞让秋渠给她伺候。 她到这里几年了才适应这里用粗纸。 这可真是难以启齿呀!她多么想念过去那柔软还带着香味的卫生纸呀! 林暖暖尴尬的不行,有谁在人家做客还在人家里屋如厕的? 好丢脸的呀…… “咦?这是什么?”林暖暖看着秋渠手里拿的竹钎子问。 “小姐这是这是……”树渠知道自家小姐有点爱洁。 “怎么了?”林暖暖见她一脸的犹豫,就没再问。 “对了我们带银子可吗?”她想起一事。 “带了,只是不多!”秋渠道 “好!给我吧!”林暖暖伸出手。 “啊?”秋渠显是没有理解。 “给我这个!”林暖暖一把拿过秋渠手里的厕筹“把你的钱袋子给章大娘!” 秋渠赶忙说“小姐!这是厕筹啊!” “厕筹?”林暖暖不解其意,只故作知晓地道“我知道,走吧!” 秋渠只好跟着林暖暖走着,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个喜好了…… 见林暖暖要走,章大娘忙行礼道別,一抬头就见天仙般的小姐拿着几个~厕筹? “小姐!”章大娘指着林暖暖的手目瞪口呆。 “嗯!拿银子买了你家这个东西”林暖暖拿在手里晃了晃,又将手里的银袋子递给章大娘道“暖暖告辞!” 章大娘接过林暖暖给的这袋银子,心里感慨万千!愁了这么久的银子就这样有着落了,林家小姐是特地给她银子的吧,真是个心善的,可人家给你那么多的银两,自己除了道声谢外,什么都不能做。 只是,林小娘拿着厕筹干什么呢? …… 林暖暖急步走到前面,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尴尬。 “小姐!你怎么拿银子换这个呀?” “没事就是想帮帮她家!” “那也用不着拿这个呀?” “你不懂!” ……秋渠哭丧着脸,这回去可不是挨训那么简单了! 第四十五章 厕筹的使命 林二爷忙完一段,正想着回来逗逗自家女儿。到了后院才知人家早就出去了。 他也不叫仆妇,只和李氏俩踱着步子去寻。好在都在庄子里,走着不多久就能到了。路上恰好碰到了薛明睿跟肖逸二人。 一见他俩就是来寻暖暖的,林二爷不由慨叹,自家闺女就是人缘好! 几人行至半路就见到林暖暖,忙都迎了过去。 “暖暖!” “暖儿!” “暖妹妹” ……上人同声喊道。 “爹爹娘亲!”林暖暖手里还拿着厕筹就向着林二爷奔去。 林二爷习惯性的张开手,等等!乖女儿手里拿的是……厕筹? 他欲哭无泪,谁能告诉他,自己怎么就出去一会儿,自家的小仙子就变成了这样…… “暖暖啊!” “爹爹!”林暖暖委屈的看着林二爷,怎么不抱她了? 林二爷忙伸出手来,接着她!好吧,原谅你吧!林暖暖也不生气。想了想将手里的厕筹递给林二爷:“爹爹,这是厕筹哟!”说完还自豪的挺起了小胸脯。 “这是?” “我买的,一袋银子!” 林二爷:闺女啊,你买这个干什么呀!他皱着眉头心道:我要哭了谁能还我的小仙子来! “爹爹!”林暖暖摇着小脑袋,瞪着大眼睛一副很不解的样子。 “小姐!小姐那是……”秋渠是真要哭了:苍天哪大地啊,她只是带小姐到庄子里看了看鸭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暖暖啊,咱不要拿这、这东西了!”李清浅艰难的说道。 怎么了?有问题?林暖暖也觉出不对了。她习惯性地绕了绕自己面前散落的一缕头发。懵懂地望着众人,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暖儿,给我吧!”就在几人稍显诡异的沉默中,一直不吭声地薛明睿接过林暖暖手里的厕筹,顺便抱起了她。 林二爷:哎,放开我闺女! 李清浅心道:多么清新的美少年;多么脱俗的俊闺女。真是养眼哪! 肖逸默默地收回自己慢了一步的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前面抱着林暖暖的薛明睿。 秋渠眼泪已经下来了,她感觉自己这回祸是真闯大了! 不过,小姐还小不认识,薛世子难道也不认识? “唉!毕竟是皇亲国戚身份贵重。又是个半大的少年不认识也属正常。”秋渠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望了望前面才过来的王嬷嬷。 众人都仿似说好的沉默,只除了前面那两个。 “暖儿,怎么想起买这个了?”薛明薛温和地问。 林暖暖挠挠头:怎么变称呼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薛明睿,只见平时一脸严肃的少年,脸上现出难得的宠溺。 宠溺吗?林暖暖揉揉眼睛。发觉初夏的阳光洒在少年英挺的面上衬得越发美人如玉起来。 “这个厕筹有使命的睿哥哥。章大娘家孩子病了他家人筹钱没筹到。”林暖暖下意识地答道。 “哦?那后来呢?”薛明睿不动声色地换了下手。 “章大娘看着很着急却不提借银子的事儿。我想着爹爹说‘助人之道,以适为宜,过之成疾。’章大娘家贫需要救急,我一个小儿直接给她银子,我怕她心里不舒服呀……” 薛明睿摸了摸林暖暖的头:“所以你就拿了这个?”他晃了晃手里的厕筹。 “对呀,我急着走见这个还挺新的又没见过像是个玩艺儿,就拿来了!”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睿哥哥,这不是玩的吗?” 薛明睿眼角含笑,面上却不显。他摸了摸林暖暖的头道“我也没见过,应该是玩的!” 林暖暖放下了绕在手里的辫子,舒了口气“那就好!我看他们的样子那么惊奇还以为拿了什么不该拿的呢!” 薛明睿听了只是笑笑。 “明睿啊,让我来抱吧!”一旁的林二爷忙道。 他欣慰地看着林暖暖,深觉自家的闺女哪里都好。真真的乖巧、聪慧、又懂事! 他甚至后悔没有第一个跑过去接住厕筹。管它什么呢,只要闺女拿的他都不该嫌弃! 况且这是一套新的有什么呀不就跟拿了一沓粗纸一样? 林二爷越想越觉得自家闺女有着赤子之心! “哈哈!”李清浅愣了片刻终于正常了,她看了看被薛明睿抱着的一脸懵懂闺女和围着闺女转的林二爷,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林暖暖转过脸去,“娘亲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暖暖也笑笑?” 李氏见她娇娇的样子不忍骗她,只好低低的把这个厕筹粗粗的说了一遍。 “啊!……”林暖暖张大了嘴巴,漂亮的双眼呆滞的看着李氏: 天哪!她的仙女形象呢?以后还能静静地做个小美人吗? 呜……她好想哭可是没有眼泪怎么破? 薛明睿看着满脸涨红埋头在他怀里的林暖暖,腾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暖儿!你不是说这是由特殊使命的厕筹?再说我不是也不知道?” 哦!对呀!林暖暖顿时觉得好多了! “暖妹妹!我也不认识的!”肖睿总算是插上话了。 “是的!是的!我们都不知道!”王嬷嬷也接着道 林暖暖…… 她想了想,让薛明睿放她下来,理了理衣服。 绕着辫子道:“好吧,主要是我娘亲太聪明了。我只是犯了个古人都会犯的错!” 众人见这个小人儿忍着羞,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只觉更加好笑。又怕她恼,就只好忍着。 “小姐,古人犯了什么错啊?”秋渠忙问。 “《世说新语》上讲,西晋大将军王敦被晋武帝招为武阳公主的驸马,新婚之夕,头一回使用公主的厕所,见厕所里有漆箱盛着干枣,只当是“登坑之物”,便全部吃光了,完事后,侍者端来一盘水,和一个盛着“澡豆”的琉璃碗,王敦又把这些“澡豆”倒在水里,一饮而尽,惹得‘群婢掩口而笑之。原来干枣是登坑时用来塞鼻子防臭气的‘”林暖暖一口气把前世看过的书背完。 “哈哈哈哈……” “原来将军也会犯这个错,我们小姐都能跟将军一样了!” “暖暖啊!爹爹记得没有教过你世说新语呀?” 林暖暖暗道遭,只顾着遮丑倒忘记这一头了!她绕着辫子,急的一头汗。 “我教的!”薛明睿若无其事的抱起林暖暖,“是我教暖儿的!” 哦!林二爷和林二奶奶恍然,两人眼里都露出不愧是我们闺女的表情。 秋渠双眼放光的看着小主人:不愧是小姐啊!自己要好好跟小姐学! 肖逸看了看薛明睿,又不动声色的挪开,只一脸崇拜的看着林暖暖暗暗发誓要好好学文从武。 林暖暖心虚地趴在薛明睿肩上:这慌是越撒越大了! 薛明睿摸摸林暖暖的头低声道:“暖暖没事!” 第四十六章 归 “四时花竟巧,九子粽争新。” 过完了端午就要入夏了。 林二爷这番回来是和林氏商量回萧县的,堤坝查勘过后就需要加固。只待银子拨下来。故而不如早点回去准备过节。 薛明睿又去了次大庙,不过并没有见到主持。估摸着要跟他们过完端午才能回京。 今年过节多了个身份贵重的世子,还有才到他们家的肖逸应该会更加的热闹。 是的,林府的大小姐那是相当的爱热闹! 林暖暖自上回薛明睿帮她解围后,发觉这个郡王世子竟然一点没有纨绔习气,还格外的和气。她这几日和他走得比肖逸都近些。 且薛明睿还十分的合她心意,比如他说可以教她学骑马。 故而这次回萧县,她就嚷着要跟薛明睿骑马回萧县,反正离得又不是很远。 “暖暖别闹了!”李氏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家女儿,林暖暖只拉着薛明睿的手不放。 “娘亲!”林暖暖拖着强调撒娇道:“女儿保证乖乖地坐在睿哥哥前面不乱动!” “不行!”李清浅拒绝着,只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强硬。 “娘亲!听话嘛!女儿乖乖的!你也要听话哟!”林暖暖见李氏有所松动赶忙撒泼打浑地耍赖。 “你这丫头!”李氏撑不住了“不管了,你去问你爹爹去!” “爹爹!”林暖暖睁大了晶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林宇泽,红润的小嘴撅着很是可爱。 “林世叔,您放心我会带好暖儿的!”薛明睿拱手向林宇泽道。 “嗯!这……”林宇泽放下手里的书,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林二爷!”在一旁没有吭声的肖逸上前对林宇泽作揖道:“您放心我会从旁看着暖妹妹的。” “爹爹!”林暖暖见林宇泽还是低头不语急了,忙上前一步跩了跩他的衣角“您低一点!” 林宇泽只觉有趣,这丫头还要跟他说悄悄话?他蹲下身子仰起头只好笑地看着自家闺女。 只见林暖暖扶着林二爷的肩膀,“吧嗒”一下子亲了下林宇泽的脸。 林二爷一甜,心道真是我家乖女啊!不过他还是板着脸,心想着等着自家乖女再来一口就应了。 “爹爹!”林暖暖凑到林二爷耳边悄悄地说:“您就同意了吧,要不我再亲您一口吧,就像昨晚上您对娘亲那样……” “好!暖暖啊!爹爹答应你了快去吧!”林二爷赶忙应到,这可不是玩笑的,让李氏知道了,弄不好今晚是要睡书房呀。 他躲开李清浅嗔怪地眼神,对李氏道:“你先上马车,我看着暖暖上去了,就回!” 薛明睿骑的是一匹温顺的母马,浑身雪白,长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特别好看。 林二爷很是不放心,他小心地扶着林暖暖上了薛明睿的马。心里却在想:怎么昨儿亲了清浅一下就让暖暖这丫头看到了? “林世叔放心!”薛明睿向林二爷拱了拱手,然后翻身上马。 林宇泽见他一气呵成、动作娴熟也就略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回了马车里。 肖逸才刚刚学习骑射,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林暖暖上了薛明睿的马。 林二爷还有些事儿,就吩咐小厮邱泽跟着一行人护送,自己自去了。 “暖儿别怕!”薛明睿搂紧面前的林暖暖安抚道。 “嗯!”林暖暖拽紧了薛明睿的衣服“睿哥哥其实我有点害怕!” “没事儿!我三岁就学骑术,如今很娴熟了。我保证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林暖暖很恐高,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薛明睿,只见这个不过十一的少年一脸的认真。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更加的英挺,不知为什么林暖暖觉得这个十一岁的寡言少年可以让她莫名心安。 薛明睿的手使劲的攥着缰绳,以前很熟悉的蹬马、颠马今日他做得格外的认真。 “暖儿,上马时要立于马的前部,左手攥紧缰绳,不要放……” 在薛明睿很认真地教学下,林暖暖跟着薛明睿一路骑着马到了萧县。 薛明睿自己先下马来,把缰绳拉好挡住上前的萧逸小心地把林暖暖抱了下来。 “给!”薛明睿说着递给了林暖暖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林暖暖接过来看了看,她眨眨眼睛、想了想又打开闻了一下。有股子药味,还有点凉丝丝的。 “这是给你回去用的,你做了这么久的马第一次肯定受不了的!”薛明睿有点自责,这一路上就不应该被这个小丫头一说就心软,回去她腿肯定好受不了。 “谢谢睿哥哥!”林暖暖觉得薛明睿此人真像是武侠或是修真剧里的大侠。真是好风姿。她小心的把药瓶放进荷包里,眨了眨眼睛。 “睿哥哥!你有没有那种断肠散;逍遥丸……”林暖暖一口气说了好多个她向往已久的神药。 前生,她一个人呆的久了就喜欢看书,看得还很杂。有时候假期了,一个人无聊就搬个凳子沐在阳光下幻想着自己可以穿越到古代做个侠女。 如今是穿越了不过她只是变成了一个古代小吃货。至于技能是一点没有。有时候林暖暖甚至有点恍惚觉得前世发生的种种不过是自己的梦。 薛明睿见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红嘤嘤的嘴巴紧抿。只觉得“”让人见了不忍说出个不来。 他咳了一下,拿出来一个系着带子的瓶子。 “给!” “什么呀?” “迷魂药!” 哇呜!赚大发啦!林暖暖赶忙收起来。 这是迷魂药啊! 可是,林暖暖你要迷魂药好嘛? 林暖暖表示不管,有总比没有好! 第四十七章 五黄月 人人都说江南好。这个季节的江南:有江花、有美景当然还有端午的角黍。 林暖暖最满意地是如今她在厨房有了地位。 王嬷嬷甚至在庖屋需要采买的时候直接跟李氏说“奶奶,咱们要不要问问暖暖小姐看看她有什么想要的?” 李氏笑着摇头,前几次那都是误打误撞,这么点子的小娘子,知道什么! 林暖暖知道大夏尤重端午,习俗与前世也颇相同。 都是吃粽子、赛龙舟什么的。还有吃五黄。当然这里的粽子叫角黍。 五黄,林暖暖没吃过,她不是南方人。这角黍,应该都是一样的。 应该都是裹着粽叶子煮吧。 可五黄是什么?问了王嬷嬷才知道,所谓五黄就是黄鳝、黄瓜、黄鱼还有咸蛋黄和雄黄酒。 作为一个食不厌精、会不厌细的人林暖暖唯独对黄鳝不喜欢,不是因为前世那个黄鳝门,她就只是不喜欢,现在居然要吃,想想就觉得惊恐。 可李氏已然发话,这五黄缺一不可。 据说端午这天,阳气最盛,在正午吃五黄餐可以提阳气让人精力充沛、斗志昂扬! 林暖暖觉得精力充沛可以有,斗志斗志昂扬就不需要了。 江南林府父母和谐、家庭幸福。只要李氏再给她生个弟弟可以说是完美了。她是坚决的不想吃五黄! 五月五、五月黄。挂完菖蒲采艾草,采完艾草系五彩丝。 “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李氏拿着采色的丝线边给林暖暖系在臂上,嘴里念念有词。 “暖暖快吃,吃完角黍去竟龙舟。” 李氏亲自拿着一个角黍剥开,是黄米做的。她用丝线细细地勒成薄片,浇了蜂蜜和黄桂酱放到林暖暖面前。 林暖暖就着碟子吃了一口,见李氏又拿出同样无馅的也照着刚才的样子剥了一个给薛明睿。 由于林暖暖还小也就不讲究什么七岁不同席了。薛明睿也就和他们一起用膳。 薛明睿忙起身谢过李氏,李氏笑着又给林二爷剥了一个。 林暖暖一看怎么都是无馅的?她急了忙站起来对李氏道:“娘亲我说的那种想吃小小的、放了豆子的还有放了豚肉的还有放了芝麻糖的还有……”她边说还边扳着自己白嫩的小短手一个一个地数着。 李氏忍着笑,敛着脸也不看她“你不吃完黄鳝不许吃!还有王嬷嬷先前问你,你不说随婆子弄么?一个小娘子这么贪吃!” 林暖暖暗道那我也不知道这里的角黍没有馅啊! “娘亲,暖暖错了!”她低着头嘟着嘴显得既可怜又可爱。 “林世母如果有的话,明睿也想尝尝!”薛明睿吃掉面前的角黍,看了眼林暖暖慢慢地道。 林暖暖一听马上就露出了笑来。这个睿哥哥可真是个好人! 薛明睿暗想,小丫头可真禁不住逗。 复又想起京中来的信:让他派侍卫护着林府,言最近可能有事发生。 他思忖:不管姜王妃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盯着这丫头。 “睿哥哥?睿哥哥!”林暖暖见薛明睿出神,不禁喊道“娘亲说一会就得了!” 薛明睿收回思绪起身向李氏行了个礼道:“有劳世母了!” 李氏很喜欢这个寡言的少年,她笑着道:“一会儿就得了,暖暖这丫头就会在这些小道上取巧。” “娘亲!”林暖暖很不依,这“民以食为天嘛!我不是小道!是官道!” “暖暖说的好!”一直看着这母女俩打着官司的林宇泽笑道。 “出处是什么?”林宇泽知道这几日林暖暖在薛明睿处学。就有意考校一番。 “汉书·郦食其传中的‘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林暖暖朗声答道。 “嗯,不错不错!”林宇泽捋须大笑。 “爹爹!”林暖暖急了“您怎么又留须了,这样怎么能配的上我美貌的娘亲还有我!” 林宇泽微窘,连声的咳起来。 “哦?怎么就不配得咱们暖暖了?”李氏抚了抚自己微热的脸问。 “爹爹说暖暖是小仙女啊?那他就不能留须啊!” “暖暖快,你要吃的角黍来了!”林二爷见春意端着角黍来,忙舒了口气。 林暖暖也就忘了刚才的话,专心看着。 只见春意端着一盘小巧的角黍,置于桌上比无小的那些显得又好看又精致。 林宇泽又暗暗地舒了口气。 这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胡子可不能再让这个小丫头给祸害了。 “爹爹给您!”角黍不大,很好剥。李氏也就不管林暖暖让她自己弄了。 林暖暖人小手短,可是灵活异常。只见她转眼之间就剥几个,林宇泽、李氏、薛明睿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个玲珑的角黍。 这几个各个不同,林宇泽的是咸的,里面放了腌制好的豚肉。米是糯米,细细品来让人口颊流涎。李氏和薛明睿的是甜的,放了枣和豆子,很是香糯。 几人一吃之下发觉比之什么都不放的角黍好吃太多。 李氏不禁赞道:“暖暖这个好巧思!春意,让人把包好的送于京里了吗?”春意忙过来答道:“送去了” 李清浅看着正吃的香甜的林暖暖,笑道:“暖暖这回送去角黍不知老祖宗又要赏什么金银珠宝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自林暖暖三不五常地就往京里送吃食,林老夫人的珍宝也是源源不断地往江南来。现如今林暖暖可说是颇有点资财了。 林暖暖眨眨眼也不笑,只拿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宇泽。 林宇泽被他看得心都化了,连忙道:“爹爹也有赏的,爹爹书房博古架上的东西暖暖你随便去挑!” “真是好爹爹!”林暖暖嗖的扑倒林宇泽身上,狠狠地亲了他一脸的糯米。 林二爷好脾气地接过春意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 李氏拍了拍林暖暖“这丫头又做幺!” 林暖暖也不吭声,只拿大眼看她。 李氏受不住“好,好!娘亲也赏你!把那刚刚串好的玉珠子给你可好?” “不要!我有曾祖母给我的!”林暖暖撒娇地举起白皙的手腕,晃了晃。 “娘亲,暖暖不要您和爹爹的赏,这是暖暖孝顺你们的!”她搂着李氏,就要往她脸上吧嗒一口。 李氏忙别过头去:“好了,好了!娘亲知道咱们暖暖孝顺,你不要娘亲想给你总成了吧!” 林暖暖忙跳了起来:“既然娘亲诚心诚意地给,暖暖就要一个吧!娘亲我不吃黄鳝,这个做我的礼物吧!”她捂住嘴巴,一本正经地说。 “不行!”李氏道说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她呢,这个小人儿心眼还不少。 她忍住笑,板着脸道:“五月五要吃五黄是为五黄节!去年你小不吃。随着你,可今年你又大了一岁,可不能再任性了!” 林暖暖捂住嘴巴,忧伤的看着李氏又看了看林二爷。 “好了,好了……”林宇泽赶忙要说话。 “二爷,”李氏对着林宇泽使了个眼色,“暖暖,就吃一口。!” “不要!”林暖暖头摇作花棒状。 “那好,你说出个理由,娘亲想想!”李氏道。 林暖暖忧伤地看了看众人,这没学过国学在大夏看来不好混哪! 第四十八章 鳝护子 难道,今年五黄节这黄鳝一定要吃了?林暖暖捂住嘴巴,这这么能下口? “娘亲,书上不是有鳝护子的故事么?”所谓急能生智,林暖暖居然想起了这个故事,她当时好像还背过。 “哦,我怎不知?说来听听!”林宇泽一听之下来了兴趣。 不知?林暖暖一想坏了又穿帮了,看来大夏的人不认识周豫呀! 她硬着头皮道:“学士周豫,尝煮鳝,见有鞠躬向上,以首尾就汤者,剖之,乃腹中有子,鞠躬避汤耳。恻然感叹,永断不食。” “啪啪!”林宇泽拍了拍手,赞赏道:“好!好情怀!这鳝鞠躬向上,以首尾就汤就是为了腹中之子啊!” 李氏也感慨地道:“这个周豫做得对,往后我们也不食黄鳝了,这万一食到有子的岂不是很惨?” “对了,暖暖这个鳝护子出处何处?”林宇泽问道。 林暖暖支吾着“林世叔,是我将给暖暖听的,具体的典集记不清了”薛明睿愧疚地说:“明睿回去一定好好察看再告知暖暖!” “哦,无妨无妨!”林宇泽摸了摸胡子,想起什么看看林暖暖又赶忙放下来。 “娘亲,这五黄里的黄鳝可以用别的代替?” “可以呀!” “那娘亲怎么不说?” “你也没说要吃别的代替呀!” 林暖暖看着笑的眉飞色舞的李氏,可算是知道自己偶尔想要揪林宇泽的胡子,这根打哪儿来了! 吃罢角黍,时间刚好。 林宇泽夫妇就带着林暖暖、薛明睿来到了望江楼,从二楼的雅间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竟龙舟的场面。 “睿哥哥,快点!”林暖暖拉着薛明睿的手,向前快跑了几步。。 “暖暖不要跑太快!”后面的林宇泽很李氏忙紧张地喊道! “没事的,爹爹、娘亲!”林暖暖一边回话一边飞快地跑,这短腿,直到今日方才跑利索。 “睿哥哥,肖逸一会来能找到我们吧!” 薛明睿点点头,看了看林暖暖。 暖儿对肖逸未免太好。薛明睿想起刚刚吃角黍时,林暖暖直所了几遍要留给肖逸。 “暖儿为什么对肖逸怎么好?”薛明睿不动声色地问。 “他家里人嫌弃他,不要他了!他,很可怜!”林暖暖只要想到了肖逸就仿佛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被亲人抛弃,或者是嫌弃,心里的阴影要很久很久都不会消失。哪怕如她这样开朗的人,都是如此。 “快走吧!”林暖暖拉着薛明睿的手向前走着,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上得二楼来,从窗户看去,已可见江面上已经排好的船队。船头站着鼓手随时准备擂鼓助威。 一共有十二条,每条颜色不同。这里面还有一条是县衙的,只是用来助兴,故而林宇泽只让幕僚和邱泽等在船上,每年如此,今年又添了个肖逸。 肖逸年岁还小,只能跟在邱泽后面。 “肖逸加油!”林暖暖大声地喊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肖逸。 “暖暖啊,加什么油啊?”后面才上来的李氏道。 林暖暖心道:糟糕!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老是说穿帮。 她嘿嘿嘿地笑了两声:“我、我!” “是这样,暖儿是听明睿讲的,如今京中打马球时,有人会讲这样鼓劲的话。”薛明睿看了一眼林暖暖,缓声道。 “哦!原来如此!”李氏笑着道“原来是京里的喜好,唉,没想到离京也有五年了!” 林宇泽也道:“是呀,辛苦你了!” 李氏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孩子,忙摇头暗嗔。 林暖暖只觉得身上冒汗,她抬头瞟了眼薛明睿。只见薛明睿仿似没有察觉一般。 “娘亲来,肖逸!”林暖暖暂时按捺下来,她指着远处对李氏道。 只见竞舟已然开始。鼓手们擂鼓呐喊,船在年轻力壮的舵手们的驱使下飞快地疾驰。 林暖暖只觉得心跳加快:“肖逸加油!”她激动大喊,喊完后这才怯怯地看了看薛明睿。 “暖暖加油!”薛明睿故作不知,突然对着江面大喊! “薛明睿加油!” “暖暖加油!” …… 李氏笑看着立于窗前大喊的两个一大一小。 林暖暖边喊边笑,薛明睿也边笑边喊。 李氏点头:明睿平日老成太过,这才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样子。 林宇泽抚了抚李氏的手,凑到她耳畔说了句话。 李氏红着脸看了看薛明睿和林暖暖。见她俩只顾着看竞舟,舒了口气由着林宇泽捏着她手,俩人在旁边的窗户前也看了起来。 她这一回头就错过薛明睿宠溺地目光。 只见薛明睿细细地帮着林暖暖理好了头上被跑乱了的丝绦。 林暖暖回头朝着薛明睿甜甜地笑了笑,复又拉住他的手指着龙舟给他看。 “哇呜!肖逸赢了他们赢了!”薛明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肖逸此时正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肖逸!真棒!”林暖暖也不管下面的肖逸能不能听到,高兴地大声地喊道。 肖逸仿似听到了,将手挥的更厉害了。 肖逸盯着望江楼上那隐约可见的小人儿,心内默默地道:“谢谢你暖妹妹!虽然你不要我为奴。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小主子!”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几个月前被父母抛下还差点饿死? “暖妹妹!你要慢慢长大,好让我学好了本事保护你!”肖逸心内暗道。 “暖儿,到了京城我划龙舟你也来给我加油吧!”薛明睿很熟练地学会了加油。 林暖暖心虚地低下头,薛明睿悄悄地道:“暖儿,以后有不好解释的,就说我说的!” 这? 林暖暖摇了摇头,一次两次的还可以,说多了还不知薛明睿怎么看她呢! 薛明睿好似没见着,他拍了拍林暖暖的头:“好了,就这样吧!“ 林暖暖默了一默,就这样了? 第四十九章 掳 四周是黑的,床好像在动!怎么回事? “嘶!”林暖暖觉得一阵疼痛,仿佛自己的头要裂开了! 怎么回事?“秋渠!”她想张口喊却发现喉咙哑了,声音小得她自己都听不到。 林暖暖动了动,却发现手脚都已经被捆绑住了。 “被绑架了!”林暖暖一惊!她勉强地睁开眼睛,太困了,即使她知道自己被掳了,可还是想睡觉。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被粘住了似得,怎么也睁不开。 林暖暖心里一片混沌,她知道自己是被下药了。 她好像是在一个行进的马车里,被放在一个榻上,身上盖着被子…… 迷迷糊糊中,林暖暖觉得自己又要睡着,她心一横,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嘴里瞬间布满腥味。她自己也清醒了许多。 林暖暖悄悄地四处打探了一番,天有点黑,恍惚中感觉对面好似有个中年妇人在一冲一冲地打着盹。 这是怎么回事?林暖暖强忍着瞌睡,又掐了下自己的手心,这药太霸道,这次她能醒来实属侥幸。 自己怎么被掳了?林暖暖用力地回忆着…… 记得她未时左右时自己还在望江楼和薛明睿一起看竞龙舟。怎么就来到这里了? 好像是她看到下面有人拿着一把糖葫芦,当时她觉得很奇怪,大夏不是没有糖葫芦么?怎么这人手里拿了那么多? 她觉得很好奇,见林宇泽夫妇俩正趴在窗边,林二爷指着什么给李氏看,李清浅回头就对着她甜甜地笑了笑,然后李氏和林二爷又一如往常地目光胶着…… 林暖暖真不舍得打断他们就笑着出了门,反正在楼下,她看一眼就上来,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四岁……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想点什么就要炸了。 “睿哥哥呢?”林暖暖头痛欲裂,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好似在她下去之前有人来找薛明睿,谁找的他?林暖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反正后来薛明睿就走了。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可是谁要掳走她?她在萧县根本不常出去,再说她才几岁哪里来的仇人针对她! “针对?”林暖暖心里一惊,看来是为了对付林二爷。 不,要马上让林二爷他们找到! 她又惊又怕!“林暖暖,不要慌!”她心内不断地重复着。她前世今生加起来经历都很浅薄,没有什么大的波折,唯一让她伤心和纠结的也就只是前世爸妈的离弃还有那段无疾而终的暧昧…… 这样的情景仿佛只有在电视剧中出现,以前她边看边笑边吐槽,只觉得好狗血。这桥段写得难道每个女主都要经历一次绑架? 可现在发生在她身上,她笑不出来。 手脚酸麻,头痛欲裂……她没有想过当什么主角,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这一辈子她只想好好地活着,有爹娘疼宠,有三五好友,些许美食就足矣! 可现实不容人,现下还是想法子自救吧! 她悄悄地又动了动双手,还好手是绑在胸前的! 林暖暖又摸了摸自己衣襟、头发、耳畔…… 头上的珠花全都没了,老祖宗送的手串倒是还在,放在衣服里面的镶宝金链子呢? 林暖暖费力的用手肘谈了探了探,还在! 看来这不是为财呀!她叹了口气,这下是真麻烦了! 也不知爹爹、娘亲该有多着急! “醒了没有?”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接着车帘子被掀开,模糊中进来一个粗壮的汉子。 一旁的妇人正打瞌睡,闻声马上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来者后,马上恭敬的道:“一直睡着!咂咂,这小姐身娇肉贵的,看样子是受不住呢,到现今还没醒来!” “那就不管她,睡了总比起来闹腾强!”男人压着嗓子道。 “是,知道了!”妇人忙答道。 粗壮汉子复又看了看妇人“这个小娘不同后面那个,你要看好!还有她身上的东西你都不要动,等入了京再说。” 讲完这些他掀开帘子出去了。 林暖暖听这口音,倒像京城里的。她明白这不是单纯的人贩子。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想了想,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只闭着眼睛听边上的妇人有什么动静。 又过了会儿,林暖暖感觉那妇人轻轻打起了鼾来,她舒了口气。慢慢地、艰难地,用两只手摩擦着…… 不行呢!她想了想,把手举起来用牙咬住手串慢慢地往上捋。 一会儿的功夫,林暖暖就捋得满头大汗。她紧咬牙关,忍着疼,继续捋着…… 时间过得好慢啊,手腕好疼啊!……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像是过了万年。 ……终于,手串被她褪了下来。她又悄悄地看了看那妇人,随着隐隐地光亮照了进来,依稀可见她是个面皮黑紫又恨粗壮的。 林暖暖思忖:从她手里硬跑出来似乎也不大可能,况且看这模样外面还有更加厉害的! 只有见机行事了!她想了想,把手里的手串拿到嘴边用力的咬着。 串手串的绳子很结实。林暖暖用力过猛一下子捋到了牙花处。 “嘶!”她疼得眼中泛泪,嘴巴瞬间就充斥了血腥味儿。 “爹爹娘亲!等着暖暖!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们的!”林暖暖别无他法,唯有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咽下了血水,换了一边继续用牙齿捋了起来! 真疼啊!也不敢叫!坚持住啊! 林暖暖对自己心道:“不能放弃啊,林暖暖!前世今生,你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几人穿越,别人穿越了是如何想的。对于林暖暖来说,她不是穿越,她是新生,在这一世她有了爹疼娘爱! 没有缺失亲情的人是不会明白她们这些人对于亲情的执念和渴望,就如同沙漠独行干渴遇到了清泉,那是拼了命也要抓住的! 这里比起前世来,是落后的!没有电,没有一切可以带来方便的电器!没有前世一刻不能离开的手机和wifi,没有五花八门的零食…… 可是这里有爹娘,有爱,有家! 林暖暖一边想着,一边捋……终于,珠串的绳子被她咬的只剩一条很细的丝线了,她松了口气儿。慢慢的把珠串放到两手之间,缓缓地拽着。 “嘶”只听得微弱的一个声音传来,复又在沉闷的马车里弹开……是丝线拽开了,林暖暖心里一松,呼出口气。 她两手攥住珠子,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扯开来。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就让她累的不行。 林暖暖咽了口唾沫,尽量忽略一嘴的血腥味儿,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第五十章 寻 “暖暖!” “暖儿!” “暖妹妹!” …… 大夏朝江南郡小县的这个端午注定是个不安稳的,先是龙舟上有人翻船。再接着就是林家小姐暖暖失踪了! 林宇泽顺着望江楼一路跑着。他面上一片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腿绵软地落在地上,林二爷两眼盯着江面,不会的,望江楼的伙计说,看到暖暖是朝着楼下跑去,可没有人见她向江边来! 林二爷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暖暖你到底在哪儿! 闺女好像刚才还在他耳边说:“爹爹啊,您下次再带我们来望江楼吧!” “好!”林宇泽哑着嗓子干涩地发出声音,却发现再没有个玲珑的小娇娇高兴地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甜甜地道:“爹爹您最好了!” “啊!”林宇泽对着江边长啸!他一拳砸进旁边的树,血混着木屑流了下来。 “二爷,您的手!”旁边的小厮惊呼,忙要帮着包匝,林宇泽冷冷地推开他,面上阴沉的吓人。 “快找!再到那边找!”林宇泽抬脚向右走去,暖暖这丫头贪玩,上次还去了庄子上的农户家,这回也定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吧! 不,不会的!暖暖看似贪玩,却从不任性。她怎么忍心让爹爹娘亲担心?就连那次去庄子也是无意听庖屋里的婆子说那家人有病四处借贷的。 “爹爹!您的胡子扎人!” “爹爹,您画个跟暖暖一样的人!” “爹爹啊,我送了食单给老祖宗,她更喜欢您了吧!” “爹爹,别怕,咱有钱!暖暖的都给你!”…… “刚刚那个小娘子念叨着什么‘怎么也有糖葫芦呀’下去的!” “爹爹,我跟老祖宗说了,暖暖食单,林家专用,概不外传!” “啊!”林宇泽越想越痛,越想越痛!他朝天大喊,人一下子向后倒去…… “二爷!您小心!”一旁的邱则忙扶住林二爷。 林宇泽推开他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盯着前面的一物仔细地看着,然后踉跄地有过去,拾了起来。 这是林暖暖编在辫子里的! “二爷这也许是小姐在此玩耍是落下的!”邱则低声道。 “对!对!”林宇泽哑着嗓子道:“定是暖暖贪玩落下的!一定是!” “走,到船上看看!”林二爷收起红珊瑚珠子向前走去。 “二爷!”小厮惊呼着飞跑到林宇泽身边。 只见林宇泽快到船边的时候,一脚踏空,摔在了踏板上。 小厮快步走至船边,扶起林宇:“二爷!您慢点!” 心道:“这堂堂的探花,为了个小娘就方寸大乱,跟个普通庶民没有不同啊!” “二爷,奴才想小姐不会掉在此处的,这江面宽且水又深,寻常的小娘子谁敢走这边啊?”小厮扶着林二爷踟蹰地道。 林宇泽心里咯噔一下跳得厉害,他强笑着道:“是呀,普通的小娘不会来这,不会的!” 林二爷复又一想:“暖暖可不是寻常的孩子!”一念至此,只觉得身上的冷汗直冒! 他下力的猛掐自己的大腿,扶着小厮使劲儿的想要站起来! “不能倒下!林宇泽强撑着站立。李氏听到消息后一下子就昏厥过去了,如今还不知如何了,他若再倒下了那暖暖怎么办! 林宇泽努力稳住身形,强安慰自己:“暖暖最是个乖巧的,不会往船上跑的!” “二爷您看这是什么?”小厮邱则,忽的看到河边垂立着的柳树下面,散落着的用缎带穿着的珊瑚珠子。 那是?林宇泽颤手接过珊瑚珠子,一把握在了手里! 不会的,不会!暖暖那么聪慧,明知江宽水深的怎么会走到这儿? 如果不是暖暖自己来的,那是?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珠子,暖暖…… 林宇泽壁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一定不会是暖暖!珊瑚珠子能说明什么! “二爷!”就在林宇泽心内辗转之时,邱泽又向他跑来。 林二爷不得不扶住柳树,稳住身影。他有点儿不想看,不,是一点儿也不想看! “二爷,您?”邱则握了握手里的东西,迟疑地看着林宇泽,也不知他看了能不能受得住! “拿来我看!”林宇泽哑声对邱则说道。 小厮抖抖索索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宇泽! “噗!”血从林宇泽的嘴里喷了出来,他狠力的握住了手里的绣花小鞋。 这是暖暖今日穿的,这是暖暖的绣花鞋! “二爷,他们说是在江里捞出来的好……”小厮嗫嚅着,边说边看了看林宇泽。 “够了,不要说了!”匆匆赶来的薛明睿一把扶住林宇泽,沉声喝道。 这个小厮太没有眼色,无凭无据的在主子面前胡说什么,他看了看林宇泽手里的绣鞋鞋,心内一阵刺痛! 薛明睿一把夺过林宇泽手里的绣鞋扔了出去。 “林二叔,这不算什么!”他冷冷地扫了眼小厮, 小厮瑟缩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这个世子也太过吓人了!这明明是小姐的鞋子! “你先回府候着吧!”薛明睿淡淡地道“林二爷有我!” 第五十一章 觅 林二爷无力的握住薛明睿的手:“明睿,那不是暖暖的绣鞋吧!” “不是!”薛明睿肯定地答道。 他扶住林宇泽的手“林二叔,别着急,我已经让暗卫去找!您府衙里也都还未归,不要瞎想!” 林宇泽勉强地站立,握住薛明睿的手道:“你说的是,没有找到暖暖,我不能慌!” 他面有惭色地道:“我倒是还不如明睿你沉稳!” “林二叔您是关心则乱!”薛明睿压低声音道“明睿怀疑此事并非偶然!” “明睿,你想说什么?”林宇泽心头一震,他大力抓住薛明睿的手,声音甚至有点抖。 “林二叔你一定也有所察觉吧!”薛明睿沉声道。 他扶着林宇泽向前头的亭子走去。“王府侍卫在出城的官道上发现了这个!” 林宇泽接过薛明睿递来的珠子,“这不是暖暖手上的珠串吗?我记得是祖母所赠,怎么会在官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薛明睿和林宇泽走进江边小亭。薛明睿扶着他做好后才道:“这就是蹊跷所在!” “坐!”林宇泽指着凳子道。 薛明睿坐作了揖后坐下。 “怎么说?”林宇泽示意薛明睿说下去。 刚才自己只顾着找寻女儿,乱了方寸。如今想来他确是忽略了许多东西。 “是,二叔!”薛明睿坐定后道“二叔不觉得蹊跷吗?明睿打听出暖暖之所以下楼,是见着下面有人拿着一把的糖葫芦!” “这个我也听说了!”林宇泽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刚才真的是关心则乱,如今才发现,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 “林二叔,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父王来前让我跟您说的小心自己人吧!”薛明睿缓缓地说,声音里有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是,当时我也认真的排查了,果然发现身边有个幕僚心思不纯,已经被我辞退了!”林宇泽说完拱手对薛明睿道谢。 “林二叔客气了!明睿不敢当!”薛明睿忙侧身躲过,回了一礼。复又严肃地说:“林二叔,明睿以为那人只是爪牙!” “明睿的意思是?”林宇泽把今日的事情和薛明睿以往所说联系起来,禁不住肃起脸来! “正如林二叔所想的那样!”薛明睿正色道。 林宇泽不禁脸色大变,难道是京里? 薛明睿也不则声,只待林二爷自己思量。这种事多说无益,只能自己考虑! “明睿,你且让我想想!”林宇泽大致知道,定是京里有人给他使绊子。可掳了他的女儿,那可是非深仇大恨不可。 要说糖葫芦真的只是小技,可非是至亲好友,也很难去问这制艺。 若说是自己想出的,那也实属牵强。这样的小食除了妇人谁能将心思花这上头? “这样,明睿我即刻去信京里,再派人往赴京的路上查寻!”林宇泽这才觉得有了些许气力。 是了,若是想用林暖暖作饵要挟,如今应该不会伤着她的! “好!林二叔,那我再到庄子上去找找,或许有发现。京城里,我也给父王写信送了过去” 薛明睿顿了顿,有些事情他也不能告诉林宇泽,上次才收到父王的信,答案说出来林宇泽也不会信的。 “庄子上肖逸已经过去查看了,你去了也好!”林宇泽这时知道了林暖暖没有性命之忧,且大致有了方向,有了些许精神。 他想起李氏刚才昏厥过去,他只顾着找寻女儿,还没顾得上看她,心里又是一阵挂念。 “林二叔,您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回去跟叔母说一声吧!明睿现在就去庄子,还有这萧县的大街小巷之中,除了我们王府的人,您起个明目搜查一遍吧!”薛明睿缓缓地说道。 “好!明睿思虑得很是周全,也是我乱了分寸,刚才就应该如此!这样,我们就分头行事!”林宇泽不知怎的,对着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年,竟生出来信任的感觉! 薛明睿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和林宇泽慢慢的走到马车前,扶着林宇泽上了马车。 他对着林二爷拱手作揖道:“二叔,您和叔母要保重身体!暖儿最看重你们。待她回来……” 薛明睿目光深沉,默了一默道:“待暖儿回来,若你们都病了,她不知该有多心疼!” 林宇泽也不吭声,只拍了拍薛明睿的肩膀,长叹一声:“你去吧!” 薛明睿点了点头,并不急着走,只看着林宇泽的马车朝林府而去,见渐渐远了,他才收回目光。 “主子!”随着一声低唤,暗处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薛明睿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那人见状立刻跪在了地上,垂下头道:“贾南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薛明睿也不看他,只盯着前面的望江楼看,仿佛了下一刻林暖暖就会从楼上下来冲着他甜甜地笑,跑过来拉住他的手道:“睿哥哥,咱们回府吧!” “请主子责罚!”贾南头垂得更低了,虽说少主年纪不大,但是不言不语的样子比诚郡王还要让他们害怕。 “你有错,你错在何处?”薛明睿冷冷地道。 “属下错在……” “好了,不必再说了!一切错在我,若不是听说大庙的主持就在不远处,贸然跑去,你也不会跟着!暖儿是谁?又不是你主子!你这样做,怎么有错?”薛明睿声音既低且慢,一字一句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贾南只觉心里一紧,头垂得更低。 “这一次,暖儿若是回来,你就待罪立功跟着她,以后你的主子只能是她!若她伤到哪里,不用我说!”薛明睿这才望了眼贾南“你去吧!” 暗卫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一门心思的按薛明睿的吩咐去萧县各个地头蛇处查访。 他行至半路复又回头,只见薛明睿长身玉立在望江楼门口,像是要在这里呆上一整晚! “错在我,应该直接把你给暖儿,这样你就不会在我让你护着她时来找我!”贾南想起他走时薛明睿的低语。 他不禁心头一寒,脚下加快了步伐。不敢想若找不到林小娘,世子会怎么样! 薛明睿也不管他,自己只静静地看着望江楼:暖儿最怕黑,天黑了,她一个人也不知怕不怕!她还怕打雷,今日幸亏没有雨!暖儿最爱吃小食,这会还吃晚膳了,也不知她有没有的吃!…… 天黑了,夜幕笼下来将一切喜悲都罩入其中,在它的掩护下,那些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都在骚动着…… 这一夜,薛明睿站在这望江楼静静地站了整晚,无他,作为哥哥,带丢了妹妹不就该找回她么!薛明睿如是想~ 第五十二章 审 更深露重,深夜难熬。这一夜的望江楼下,这个十一岁的少年经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漫长的等待,迎来的是空无一人的失望。 天色还早,望江楼前只有偶尔的赶早进城的。 薛明睿揉了揉眼睛,对于这个结局,他一点也不失望。 当然不会回来,人肯定是被掳去了。 他只恨自己大意了,诚郡王府的人只能远远地跟着那人,始终不知他们要如何! 只是从一个钉子处隐隐得之,要在端午节后对林二爷下绊子,谁知道这个绊子就是掳了林暖暖! 薛明睿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可能,还是叫来暗卫火速入京,让诚郡王派人在平巷蹲守。 他仔细地交代了暗卫,务必快点到达京城。林暖暖万一入京,只怕如今快要到了,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 薛明睿一拳捶向旁边的大树,真是枉为人,他不知林宇泽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这样针对一个孩子,真是让人不齿! “若果真是落入那里,那么救出来后,那几个……” “是!” 薛明睿挥了挥手,翻身上马。往庄子方向疾驰而去。 应该不会在庄子,可他不放心!万一这些人先弄出个进京的假象,人却还在萧县呢?县里应该不敢藏匿。林家的庄子么,正好靠着后面的运河,若将人偷偷的从萧县送到庄子,再走运河回京,那样子会节省更多时间! 薛明睿挥鞭向马,萧县内和进京的官道这都不用他操心,林二爷早就命人在县内查探。 林暖暖年纪虽小,可女孩子还是不要声张太过。府衙只是用牢里的犯人出逃为藉口四处查房。 刚到庄口就见萧逸阴沉着脸,站在庄口。 薛明睿下得马来,萧逸上前一步跟他作了个揖。也不吭声,只还站着不动。 “怎么了,有事?”薛明睿道。 “庄子里排查发现个可疑的人,刚要盘问就让他跑了!章大娘的男人正追了过去,我才在运河边探查,发现有几人昨日午后坐船走了,我在河边的草里发现了这个。 萧逸摊开手,露出手心里的东西,是两颗粉晶。这个庄子附近,能有此物的人不多。 薛明睿把手伸进自己的袖口,从一个荷包里倒出一颗粉晶。 萧逸把手心里的小心翼翼地放进薛明睿手里,三颗珠子一般大小。正是林暖暖戴的粉晶珠串! 不同的是萧逸的这颗落在了露水扫过的湿泥里上面沾了些许的泥, 薛明睿把泥擦去,就见粉晶瞬间亮了起来,还沾了点红色…… 那是血,虽不多,但是薛明睿一眼就看出了。 他年纪虽小,却随父上过一次战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萧逸一把捏过珠子,脸色灰白,“这是!” “嗯,是!”薛明睿面无表情地道。 “暖妹妹!”萧逸攥紧了拳头,只觉得这身上所有的捩气无处发泄。 他那天都在努力,努力的学文,努力的练武,努力的让自己强大! 不是为了让父母后悔!暖妹妹说,既然他们放弃了自己,那自己于他们就只是无关紧要之人。那他们于自己也是无关紧要之人。 “既然无关紧要,你是好是歹已经跟他们无关!又何必想着以后让他们怎么看?萧逸哥哥,你以后就为自己活着吧!” 是的,他已经自己立户。那些如同前程往事,全都过去了。他要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为了暖妹妹活着为奴也可…… 这该死的! 那么小的孩子,也下的去手。 萧逸隐隐知道有人要对林宇泽不利,上次还因此查出了一个心怀鬼胎的幕僚。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掳了暖妹妹! “好了,萧逸走吧!”薛明睿沉声道。 “站在这里干嘛,进庄子再看看吧!” 薛明睿说完,起身就走。 只他走后,站立的地上松软的土上被他踏出了两个深深的足印! 两人进庄子没多久,就有个男人推推搡搡地把个人半捆着带到了他们面前。 来人是章大娘的男人,林暖暖上次用银子买了厕筹的那户。 薛明睿眼睛眯着看了看已经被男人按住跪在地上的人,并不去管他。 只看着章大娘的男人道:“你家孩子病好了?” 男人忙跪下回话:“禀贵人,小人家的妮子已经好多了,这是多亏的暖小姐了!烦请贵人转告暖小姐章大勇一家子都感激她!” 萧逸捏了捏拳头,咬着牙的盯着地上的那人,见章大勇这样说,瞬间就红了眼睛。 他哑着声音似乎在对自己说:“暖小姐帮了你,你们一家子就好好的过,这样她就高兴了,你不用谢她!” “那可不成,暖小姐不要小人一家的感谢,可小人一家若不报恩,那不是如猪狗一般?”章大勇官话说得不大好,他坑坑巴巴地说完后,喘了口气。 “好了!”薛明睿挥挥手,“你平日是做什么营生?” “禀贵人,小人给人宰猪杀羊,还有……” “好了,”薛明睿打断章大勇,“这人交给你,一个时辰,他不说。你就拿出宰鸡杀羊的本是吧!” “贵人!”章大勇看着你面前这个面如冠玉,十几岁的贵人,将个杀人说得如此的如此轻描淡写,不由得愣住了。 “世子!让我来审!”萧逸眼睛都睁红了,不是因着薛明睿他早就冲上前去,打他半死了! “不用,”薛明睿看了看章大勇“你一把将他打死了,暖儿……” 萧逸点点头,上前一下狠踢那人一脚,只觉得不解气! “贵人!您,您是说他对暖小姐不利?”章大勇磕巴地道 “嗯!暖儿被人掳了!”薛明睿平靜地说。 “你介个小婊子养的!”章大勇一下子暴起,一把拖起了缩在地上装死的那人。 “章大勇,交给你了!”薛明睿淡淡地道,他站了起来,看着那人如同蝼蚁:“只要留口气就行,随你怎么弄,本世子担着!” “是!贵人!”章大勇对着薛明睿子点了下头。 他呸地吐了口吐沫,拖着那人向旁边的柴房走去…… 第五十三章 问 大约半个时辰,薛明睿和肖逸两人又去了柴房。 只见那人已然被章大勇吊打的浑身是血。 “怎么样了?”薛明睿敛声问道。 “世子!”章大勇才知道薛明睿世子身份。 他朝着薛明睿了个礼后,抹了一把脸,把个灰和着血迹抹得混在了一起。 “这里气味不大好,要不要到,到那个屋子说?”章大勇细心地道。 “无妨!”薛明睿沉声道! “是,”章大勇朝着薛明睿笑了笑,复又觉得这样不好。 他挠了下头,让头发上也沾了点血迹。 “你没事吧?”萧逸见他虽脸上挂着一丝笑,可手却有点抖,知道他其实是怕的。 “没事呢!介个小皮娘养的!一点不费气力,就招的了!”章大勇说话闷闷地带着乡人特有的淳朴。 “好了,你先下去歇歇吧!”薛明睿挥了挥手道。 “是,”章大勇又抹了一把脸,朝着薛明睿和萧逸作了一个揖。 走至门口到底有点不放心,虽说他们身份尊贵,到底年纪不大。 “世子,公子!要不要小人……”章大勇复又回还。 “不用!”薛明睿道。 “那,小人告退!”章大勇作揖退下。 “等等,” 章大勇回头“贵人有何吩咐?” “在这里梳洗了再回吧,别再吓着家里人!” “是,贵人!”章大勇这回笑得更憨厚了些。 “您说得对,我家妮子最是爱干净又是胆子小哦,我这一身回去,说是猪血……” 章大勇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大有一直说下去的意思。 “好了,你下去吧!”薛明睿把手一声,半屈在空中。 “是,是!”章大勇忙退下。 萧逸看着他们,目光微闪。 “快说吧!”薛明睿也不抬头,只看着自己前方。 萧逸攥紧自己的手,强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他怕自己一下子冲上去会杀了这人! “唔……禀,贵人,”那人被吊了半天,开始打得晕了过去,如今渐渐回转过来,有了感觉却又更疼了。 “快说!”萧逸不由爆喝。 “小人,小人是受了杨大爷,哦,不杨老三的吩咐,让我在这里租了船等着,昨儿个他们几人坐着马车过来,当晚就走了!哎呦…贵人我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求您放了我!” “闭嘴!”萧逸上去就是一脚,许是踢到那人伤口,疼得他“哎呦,哎呦!”喊得瘆人。 薛明睿仿佛没有听到只淡淡地对萧逸道:“这样踢不疼,那里有刀子!” 那人被吓得马上停住了喊叫,忙道:“贵人,贵人饶命,小人有要事说,只求贵人饶命!” “说!”薛明睿道。 “小人听杨老三说再过十天半月的就要对林二爷动手!” “哦?”薛明睿站了起来“如何动手?” “求您放了我,我什么都说!”那人像是受不住了,声音低沉了许多。 “你快说!”萧逸一刀扔向他,擦着皮肉,没进了后面的柱子上。 那人早就被吓得半闭着眼睛,“我说我说!杨老三对身边的人说,等林二爷再出了事,她家小丫头又入了平巷,这一家子就干净了!……” “别说了!”萧逸一拳打了上去,那人蹬时昏了过去。 薛明睿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世子!人没死!”门口进来一人,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来了,怎么样?”薛明睿也不看他, 来人正是贾楠,他跪在地上道:“正如世子所料,在官道上的是假的!跟着半天,发现不过是来往江南的商客!” “知道了!你下去吧,这几日你就跟着林二爷吧!” “是,世子!” “将功补过唯一次耳!” 贾楠心一抖:“属下遵命!”说完就下去了。 “贵人,哎……”刚走进来的章大勇在门口跟贾楠碰了个正着。贾楠也不则声,只低头自去。 章大勇已经梳洗过了,头发上还滴着水,他走进薛明睿,又觉得不妥,复又后退几步。将手里拿着的钱袋子给了萧逸。 “我章大勇上次就蒙暖小姐的搭救,如今再拿这钱,唔还四人么?”他一紧张,官话又说得磕磕巴巴起来。 “拿着吧!”萧逸将钱袋子递过去。 “不,不!不要!”章大勇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 “好吧!”薛明睿舒了口气,他转过身子,第一次正视章大勇“谢谢你!” “不谢,不谢!您不知道,多亏了暖小姐,唔家里,屋里人有了一份收入,我还在庄子里帮忙着,家里的日子真是好多咧……”章大勇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可这一次萧逸一点也不觉得他啰嗦,“你家的厕筹,还有吧!” “有,唔弄了许多跟都是山上的好竹子,都放在家里,我还雕了花……” “雕花干什么?” “下次再给暖小姐……哦,不是,不是为了银子,只是,只是……” “我懂!” “您说,怎么有这么神仙似的小娘呀!我跟屋里人都说,暖小娘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啧啧,我家妮子人都说好看,跟暖小娘,不能比呀!……” “啪!” 章大勇正讲的兴奋,就听一声响,面前的桌子已然变成了两半。 他忙吓得住了口。 薛明睿先还听萧逸和章大勇说着,复又想到林暖暖,不由心内一阵疼,那个比自己妹妹还小的,贪吃的,狡黠的,美丽的暖儿,如今却在受着最呢! “那小民告退了!”章大勇忙告退,走了几步,他又回来道:“贵人有什么事,但叫小人,小人一定会赴汤扑火的!” 薛明睿点点头:“你很好,下去吧!” 章大勇仗着胆子抬头看了看,只见面前这个少年面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好像是笑?他揉了揉眼睛又没有了,怪好看的! “去吧!”萧逸看了看薛明睿对章大勇道。 章大勇对萧逸作了个揖,忙退下。 “要去京里吗?我随世子一起去吧!”萧逸道。 “我们都不去!”薛明睿缓缓地说,“我已经派人跟父王说过了,既在……既在平巷,”他把平巷说得很重,父王在那儿有布置,我们帮着暖儿守好了林二叔吧!” 萧逸面色晦暗,“是我思量不周,林二爷他怎么了?” “昨天吐血,晚上回去就发热了,如今林世母又病着!……” “好!”萧逸对薛明睿作了揖“多谢世子对我暖妹妹一家的照顾!萧逸愿听世子差遣!” “暖儿也是我妹妹!”薛明睿淡淡地拿出一块帕子裹了手,萧逸余光一瞟,只见手上血,混着木屑在流。 “你,清洗一下吧!”萧逸迟疑着道。 “不用!”薛明睿瞥了一眼萧逸“走吧!” “好!” 两个少年,这一刻,仿佛结成了无言的默契。 “世子,那人怎么办?” “喂狗!” “好!” …… 回而复返的章大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芝兰玉树的少年,端着自家屋里人给他们鸡汤…… 第五十四章 困 天将破亮,林暖暖自痛中醒来。她略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被解开了。 她活动了下手腕。“嘶!”大约是之前扯得狠了,动起来就钻心的疼。 外面的天露出了鱼肚,里面也略有了亮。就着光,林暖暖端详了下自己的周围:一床破被,拢在她身上。四处都透着黑。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林暖暖向上看了看,头顶上方有个小窗,这应该是个民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现出很深的勒痕。她摇了摇,“嘶”好疼! 林暖暖呆了呆,理了理思路。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到地方了,所以这里的人给她松了绑。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心口的镶宝金链子,还在!王妈妈说这个链子是个有灵性的,她深吸了口气:这个链子会保佑她平安回到爹爹和娘亲身边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为了几个糖葫芦也能被人给骗了! 林暖暖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只记得自己往下跑,见那人拿着糖葫芦要走,她就追了几步,想着路上都是人,应该不会如何,谁知就拐了几步,前面那人没了,自己也没了知觉。 她可以肯定这是熟人,明明糖葫芦大夏没有人会做,要不也勾不起她的好奇心来,会是谁呢,这样有恃无恐的,也不怕林宇泽查到!难道是熟悉的人? 林暖暖想了想,她是个小孩子,这会子大约拐子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戒心。 林暖暖把金链子藏在自己衣服的暗袋子里,她想了想把暗袋子撕了下来。 收好金链子,她又摸了摸荷包居然还在,看来这一两日匆忙的赶路,那些人还没顾得搜她的身。 林暖暖想了想,把自己荷包翻过来将里面的东西一并倒了出来。然后拿出一个玉瓶子,挑出点来,打开瓶塞抹了抹手腕。 抹好之后,她把另一个瓶子和几颗金珠子塞进了暗袋子里,将剩下的碎银子并抹了手腕的玉瓶子放进了荷包。 林暖暖刚刚系好了荷包,门就响了。她抬起头,眯了眯眼睛,门带进来的光刺得她不舒服,这一晃眼中,就进来了个黑胖的中年女子。 只见她三角眼,黄黑的脸上抹了层厚厚的香粉,黑腻中透出点子白,很让人担心香粉会扑扑地掉下来! 她穿着件大红的绸子,挺着个肥硕的胸脯,戳着双小脚朝着林暖暖走了来。 林暖暖下意识地想到老鸨这个词儿,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大哭起来! “我要娘七,我要得得!我要娘七,我要得得!……” “切,”只见这个小脚夫人斜睨了一下她后面跟着来的满是络腮胡子,一脸横肉的男人。 她不屑地道:“我还当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呢!不过是个连话都是说不清楚的孩子!就这也值当你们这样的紧张!” 说完,她毫不掩饰地张开大嘴,露出肉红色地牙龈,哈哈地笑了起来! 林暖暖一见,简直是惊呆了。本来想着怎么有这么丑的人,笑起来后发现,原来还可以更丑。她不禁止住了哭泣,不自觉的也笑了! 那黑妇人见林暖暖也跟着笑,心道:那位爷还说是个机灵的,这一看可不就是个傻子? 复又端详了一下,嗯!倒是长得挺标致的。可这年纪也太小了些! 林暖暖见小脚丑妇用个三角眼上下地打量着自己,忍不住想吐,“唔,唔,呃……”!哎呀,真是太恶心了! “哎呦喂!这是这么了?”那女人忙上前拉住林暖暖,将她朝炕边拽,让她不要吐到了自己的衣服。 哪知她小脚走不快,待她上前去时,林暖暖已然吐了一身都是了。 小脚妇人忙走过来,心疼的拿起边上的破布使劲的擦着,心疼地直嘬嘴。一个劲儿地说:“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 林暖暖心道:当然是好料子了,算你识货。这是林老夫人送来的烟霞纱,色泽如烟似霞。等闲寻常人家哪里见得到?就是一般的贵族世家有一小块那也是收了家中,压箱子,给出嫁女家传的。 不过这烟霞纱有个憾处就是不能沾上秽物,只要沾上一点点那么整个料子就发灰变丑。 林暖暖这一吐,这衣服算是全毁了! 那黑妇唏嘘着停止擦拭,一把将林暖暖推到地上,骂了句:“真是晦气!” 林暖暖扛不住的在地上打了滚,只把一件好好的烟霞纱裙子弄的皱褶不堪。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小手拍了拍衣服,看了看眼前的这个黑胖妇人,瘪着嘴抽噎着,嘴巴里还不停的喊着“娘七!娘七!” 小脚妇人嫌恶地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有收获,不由小声咒骂起来。 林暖暖哭的狠了,鼻涕顺着她的嘴巴流了下来。她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帕子。 “给我!”只听一声粗哑的爆喝,林暖暖只觉眼前一花,帕子就被那妇人夺了去! “这大家小姐就是不一样,帕子都能值个几两银子,哈哈!”黑胖妇人来了精神。 她也不嫌林暖暖身上点点的污秽了,戳着小脚走到林暖暖身边,用她肥厚的大黑手从里到外的搜了一遍。 “哈哈!”她大笑着拿出林暖暖身上系的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来。 “呃地!”金暖暖指着荷包里的碎银子和一个金子珠花道! “小丫头话都不会说,还呃地,看我打不死你,看你还要不要了!”黑妇人说着扬起巴掌朝林暖暖招呼了去。 林暖暖吓得哪里还敢要回自己的荷包呀,她忙连滚带爬地缩到自己刚刚蹲着的床脚。 “好了!”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络腮胡子过了来,“不要跟这丫头一般见识了,明儿个那位爷就过来了,别打出个伤来他脸上不好看!” “那位爷要是嫌不好看,也不用把自家的侄女儿……” “闭嘴!”黑胖妇人还没说完就被络腮胡子一声爆喝给打住。 她讪讪地住了嘴,又狠狠地瞪了下林暖暖。只见林暖暖只无知无识地抱着头一声接一声地啜泣着。根本不理会他们两个。 第五十五章 陂脚 黑小脚和络腮胡子两人说了会话,见这个富贵人家的小丫头只顾哭的伤心,又不太会说什么周全话,想着也不成什么气候,就放心的走了! 林暖暖伤心不能自已,根本不管那两人走了没有,只一个劲儿顾着哭…… “小姐啊,别哭了那两人走了!”突然,一个闷闷的声音从林暖暖身边传过来。 林暖暖呆了呆,原来刚才觉得有人进来不是幻觉啊!她张着大嘴,样子要多蠢有多蠢! 就在林暖暖呆愣着的时候,那个说话闷闷的人惦着腿走到了她面前。 “给,吃吧!”那人怜惜地看着林暖暖拿出两个包子,“快点趁热吃!” 林暖暖停止了抽噎,看了看他,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我说,你不要白操心了。”门口探出个头来,是刚才的那个黑胖妇人。只见她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道。 “爷吩咐了,让我们好好照顾她的!”陂子也不抬头只淡淡地说道。 妇人扶了扶头上金簪“要说这位爷爷真是够狠的呀!咂咂!” “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陂脚男人冷冷地看了妇人一眼“你走吧,今晚我来看着!” “哟!你还好这一口啊?没看出来呀,”黑妇人捂住了粉色的牙床,粗着嗓子吃吃的笑着,就像是纱纸荡在了铁皮上,一声一声磨的人头疼。 “滚!”陂子低低的喝了一声,他声音低沉,嗓音又小。显得很没有底气。 黑妇人挤眉弄眼的端详了会儿,扭着硕大的肥臀往回走,走了几步复又停下来。 “可不能乱来呀,那位爷让不要动,你若动了!小心你那条狗腿!这丫头以后可要卖大价钱呢!”她交代了这几句后方继续戳着小脚自去了。 “暖暖小姐!”那个陂脚的男人迟疑着喊了声后拿出了一包点心:“那吃这个吧!” 林暖暖觉得此人倒是比方才那黑妇人和蔼些,她摸了摸空空的袖子才发现帕子早被搜走了,只好拽着自己刚刚擦过鼻涕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擦起了泪。 只是她太害怕了,以至于刚擦完了泪又流出来。 陂脚男人见了,沉着脸叹了口气“难为你了!”他低低的像是对林暖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暖暖也不知听到没,小孩子做事认真,只一门心思的和自己的眼泪较劲,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掉,哭的双眼通红。若不是她生的模样好,这会儿怕是不能看了。 陂脚男人手慌脚乱的放下了点心,迟疑的看了看林暖暖,嘴巴嗫嚅的张了张,却没有说成一句话。 他想了想,一瘸一拐的走到林暖暖面前低声道:“我送你出去!” 林暖暖顿了一下,哭声小了点,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 “我要娘七!我要低低!” 陂脚男人很显然不会跟小孩子相处,见状只觉得手脚无措。他只好在屋子里一遍一遍的走,不知如何是好。 林暖暖可能哭得累了,打着哭嗝,抬着头偷偷的看了看这个对于她来说很陌生的男人。 “我会送你出去的!你放心!”男人见小姑娘哭声小了,复又在她耳边说了一遍。 林暖暖太小了,也不回答,只低着头哭。陂脚男人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呀!这富贵人家不缺吃不少穿的,心思都用到这上头了,为了大人,对付一个小孩子,还送到这样一个腌臜地方真是歹毒心肠。 他用浑浊的眼睛端详了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红着鼻头、肿着眼睛,衣服上有未擦拭干净的污秽整个人狼狈不堪。年纪也尚小。可依然是掩不住的明眸皓齿、唇红肤白。真是个少有的漂亮孩子。 这样的小姑娘在家里那肯定是千娇万宠的,可是到了这儿……坡脚男人打个哆嗦,那可真是落入狼窝了!那人真是狠毒啊! 林暖暖见这个男人自顾端详着自己,还目露怜惜。觉得比起刚才那个黑胖的女人,这人应该稍好一点吧。 她抽抽噎噎地说:“伯伯,您这里有没有大马呀?” 坡脚男人也不说她这是小孩子心性,忙连声道:“还真是有!”是那位爷留下来的,“在哪里呀,我一哭我娘七就带我去看马的!‘ 林暖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坡脚男人,大有你不带我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坡脚男人想了想答应着”好吧,我带你去,你不要哭了。“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摸了摸脚,她鞋子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一只。 她沮丧的低下头,半天才找到扔在床底的鞋子。 “你出去里,呃要穿孩子!”林暖暖声音小小的指着自己的鞋子道。 陂脚男人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林暖暖松了口气,倒出了鞋子里的东西,幸亏刚才把暗袋撕了塞进鞋子里了。刚才她身上可是被翻了个底朝天的! 她将几样慢慢的又放回衣服里,穿上了鞋子。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那人默默地走了过来,牵着她的手朝院子的南边走去。 林暖暖一眼就看到了一匹不大的黑马,正懒洋洋的吃着槽里的嚼料。 “我要摸摸它!”她指了指马对陂脚男人道。 “不要从后面,在这里慢慢的摸。”男人摸了一下马给林暖暖示意着。 林暖暖伸出小嫩手轻轻的抚摸了下马,想着薛明睿平日里教她的方法,贴着马脸悄悄地和它说话。 陂脚男人也不吭声,只拉紧了缰绳注意地看着林暖暖。 此时已过正午,太阳西斜,若林暖暖细心就会发现这男人眼睛晶亮。 “大伯有女儿吗?”林暖暖捏着小短手回头问。 陂脚男人一声不吭地沉默着,就在林暖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闷闷的说:“差点有!” 是啊,若不是那一脚,他们一家三口,该是多么的幸福啊,他的女儿也会如这小娘一样的招人稀罕吧! 算一算,五年了,可不是跟她一般的年纪? 第五十六章 遛马 “走吧!”陂脚男人自从刚才说了一番话后就再没有吭声,见林暖暖跃跃欲试想上马,忙搀着她的手道“你这么小,可不能骑!” 林暖暖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陂脚的男人想了想抱起了她,小心地放在马上,牵着缰绳在这个狭窄的小院里慢慢地绕了几圈。 “不要,求求你了杨大爷!求求你了!”刚走到院子西北角只听到一个女人苦苦的哀求声。 林暖暖顿了顿,惊恐地缩了缩身子。陂脚男人忙把她从马上抱下来,自己牵着马往回走。 “你还敢跑?”只听得一声爆喝那个络腮胡子,赤裸着上身从西边的小屋子里跑出来,林暖暖偷偷瞟了瞟,看见络腮胡子抓住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 那女子近乎半裸,赤脚跑着,头发散了半张脸,但林暖暖从她露出的脸上能看出秀丽的模样。 络腮胡子一把抓住那女子扯了她的衣服。林暖暖心里一紧。再想看时,双眼已经被陂脚男人捂住了。 陂脚男人把他抱在怀里,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看!” 林暖暖拉了拉他的衣襟,怯怯地说:“救救姐姐吧!” 陂脚男人叹了口气,转回身子:“杨老三,这青天白日的干嘛呢?就不能给这娘子歇歇!” “呦!你也学会怜香惜玉啦!看好你主子交代的人就成,别的不用你操心!”络腮胡子不屑地道。 “爷明儿一早就来!你在这儿吵吵闹闹的,不安生!惹怒了爷你也担待不起!”陂脚男人的声音在林暖暖耳畔嗡嗡地响起来。 “算了!给你点面子!”络腮胡子也累了,放开了手里的女子,剔着牙腆着肚子自去了。 林暖暖忙从陂脚男人的身上下来,跑到那女子身边帮她把衣服拢了拢。 “姐姐,你没事吧!”林暖暖关切地道。 那女子推了推她:“快走!”她声音甜美带着点江南特有的软糯。 林暖暖一愣,掏出荷包里陂脚男人给的点心:“姐姐吃点吧!” 那女子泪簌簌而下她看了看林暖暖身边的陂脚男人,低声道,“小娘子听我说,你可千万要逃出去!这里就是地狱!” 林暖暖眨着大眼睛,也不吭声。那女子收起手里的点心,又推了推林暖暖催促道:“快走,恶婆娘要来了!” 林暖暖刚要说话,后面的陂脚男人一把抱起了她“走吧!” “呦!真是上心啦!不过这孩子你可动不起,这个呀以后可是摇钱树!”林暖暖一回头,果然黑胖的妇人摇着身子过来了! “你胡说什么!”陂脚男人恨恨地道! “这就护上啦?告诉你那位爷的小厮来过了说是明儿一早就带她走!”黑胖妇人一脸猥琐的斜睨着道,“今晚把她留给你吧!不过你可不能动她,嘿嘿,要不要给你找一个泄泄火啊……哈哈哈哈!” 陂脚男人脸上现出几分惊色,顾不得小脚女人话里的猥琐,忙道:“不是说就放于此处的?” “不知道,可能大了点送我这儿吧!这么点子,我可不会养什么瘦马……”小脚女人一脸得色的说。 林暖暖最是怕见她涂得通红的嘴巴,只觉得那样一张一和的说话让人觉得头晕“伯伯走吧!” 陂脚男人听了,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抱着林暖暖也不理黑胖妇人,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林暖暖朝着那个娘子关切地看了看,一脸的不放心。 那女人朝着林暖暖摇摇头,示意她快点走。 “你这个贱人见天的离了男人不能活,这还没到晚上呢就缠着杨老三!我呸!”黑胖妇人见他俩走了,吐了口唾沫,一把抓住刚刚那女子的衣襟破口大骂起来。 林暖暖揪着陂脚的衣服,只觉得这里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小姐,要早做准备了!”陂脚刚把林暖暖抱进屋子里,就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 天色将晚,时间没有多久了。陂脚颇有些急躁。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小姐,你信我不?”陂脚男人看着林暖暖道。 林暖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相信!” 陂脚男人慢慢地点了点头:“好!那你等着我!” 他凝视了下林暖暖,缓慢地说:“有两个少年,都在一个村子里,他们从小在一起青梅竹马也结成了夫妻,还有了孩子~” 说到孩子,陂脚男人顿了顿,神情渐渐地变得沉重。 “后来孩子没了,被男人的兄弟给……”陂脚渐渐的说不下去了 “伯伯!别伤心了!”林暖暖拍了拍陂脚男人的肩,“都过去了!” “过去?没有过去!后来男人病了,女人为了养家糊口只好出去自己找营生!”陂脚男人说到营生时,咬了咬牙!“是那个男人没用!他没有本事,护不住自己的老婆孩子,” 林暖暖见陂脚男人慢慢地低下了声音,渐渐地哽咽起来。 “她们都去了,我却还在苟活!”陂脚男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子。 林暖暖忙阻止,可惜迟了。陂脚的脸上瞬间红了! “暖小姐,说句厣越的话,我那个孩子若是出世……也就你这个年纪!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林暖暖相信,面前这个神色哀戚的男人,他的话是能让人信服的。 “伯伯,你,要好好的活着!替你的妻女好好的活着。”林暖暖安慰道。 “对!所以,最后一次,我要好好的活,坐个真正的男人!”陂脚男人低声的道。 林暖暖抬起头,见这个一直显得懦弱的男人,脸上显出坚定的表情。 第五十七章 逃! 天黑逐渐黑了,夜幕上来。 大约因着明日那人要来,平巷今晚倒是早早入睡,少了许多的嬉闹。 林暖暖信了陂脚男人的话,只略眯了会儿,午夜时分等他的马车。 她看了看天时,还早。想了想,拉过炕上唯一的那床破旧的,臭烘烘的被子强忍着盖到身上,这里的天晚上还是凉的。 将近半日的查看,林暖暖可以猜得出她被掳来了京城。 且绑架她的人还是……她浑身一冷。 “为什么?自己跟他们是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绑她?” 为了钱?不至于!府里她是没有去过,可富贵的样子还是可以看出来了。 “撕拉!”寂静的夜里,放门的声音特别的刺耳。 林暖暖忙闭上了眼睛嘴里梦呓道:“爹爹,娘七!爹爹,娘七!……” “唉!”来人走到了林暖暖的床边坐下来,看了看林暖暖重重第叹了口气。 林暖暖心下一惊,像是陂脚男人的声音,她缓缓地竖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叫了句伯伯。 “暖暖小姐,如今事情有点变化。”他顿了顿:“一会儿后半夜那位爷过来要带走你,这就不好办了!” 林暖暖心里一凉:“伯伯!”她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这男人。 “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只是要你一个人走了,你害不害怕?”陂脚男人爱怜地摸了摸林暖暖的头道。 “嗯!”林暖暖点了点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你,会骑马吧?”陂脚男人默默地看了看林暖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林暖暖疑惑的歪着头,看着他。 “你会骑马吧!那位说你三岁就过目成诵,是个少见,有才的。还说你小小年纪就天生狐媚,引得诚郡王世子逗留江南不肯回还……” 男人顿了顿,吐出口气又接着道:“还说诚郡王世子为人淡漠,天生的严肃居然为你扶马上鞍,教你学的马术!今日幸而杨老三他们不知你底细,不然只怕你要多受些苦头了!” 林暖暖脸一阵红,低下头来。自己这半日如跳梁小丑般的在人前卖弄。殊不知底细人家早就已经知晓了。 她红着脸望向陂脚男人:“白日里瞒着伯伯,实属无奈!伯伯既已知小暖底细,还望伯伯出手相助!” 说完,她下得炕来。跪到男人面前道:“不是暖贪生怕死,实在是暖有父有母。若暖有不测或是被奸人所谋,那暖之父母会如伯伯这样抓心挠肝一生不得安稳!” 陂脚男人扶起林暖暖,才发现这个小姑娘脸上已然没了稚气,只余一副淡定。 心内不禁暗赞:“不愧是探花郎的闺女!” 他把林暖暖扶到凳子上,看她做稳了,这才伸手拿出一包银子来,递于林暖暖。 林暖暖忙站起来,这是? “你先别拒绝,是我求你!”陂脚汉子低低地说。 他闷闷的嗓音在这样的暗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我和我妻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无可奈何的变得阴阳相隔。日间的时候你也知晓了!我知你是个聪明心善的孩子,只求你出去后把我和我妻埋在一起!你年岁虽小,但我知你定能做到” 他缓缓地吐出口浊气,喃喃地道:“翠娘等我等的太久了!” 林暖暖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眼睛显得比日间明亮了许多,仔细看时才发现,往日里低垂的脸其实眉清目秀。他日间佝偻瘦小的身材这一刻显得很高大! “伯伯您!”林暖暖声音一阵凝噎“我不要这个,我帮您把婶婶的找到!不就在乱坟岗么?我答应您!帮您埋了她,百年之后你们再合葬一处!” “听话!”男人将银袋子硬塞到林暖暖手里:“来不及了!再说我也等不了了!若不是答应了那位贵人帮你,我是不会苟活到如今的!” 林暖暖噙着泪点了点头:“那位贵人知我会被掳来?” “倒不是,他只让我盯着那位爷防他有什么事儿,及时告诉他。我也听得不大多。只知要对林二爷不利,谁知晓改了主意。且都以为是在江南,谁知把你掳到这里了!” “爹爹娘亲!”林暖暖忽的一惊“他不会对他们下手吧?” “你父亲处应该有人报信,别的我也不知!” 陂脚看了看外面:“天不早了!我再问一句你可会骑马?” “会的!只上不了马!”林暖暖如实道。 “那就好!走吧!再过一个时辰那人来了就不好跑了!” 林暖暖点点头,又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裤腿和袖子扎了起来。她拿出暗袋里面的东西,捡出一个瓶子“给!” “这是?”陂脚男人很是不解“这是迷魂药,据说只要吹入房内一个时辰之内必然醒不了!” 林暖暖下了下眼睛“给那个黑妇人尝尝吧,大叔!” “好!”陂脚男子一听果然欢喜,“有这个就更好了!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就出去了! 林暖暖虚脱的蹲在了地上,她要回去!要告诉爹爹娘亲,那个豺狼要害他! 片刻,门响。 “暖暖!暖暖!快走!”陂脚踏了进来“真是好个东西”他指了指东头房隔了院子睡的那俩人“都昏睡过去了!” “伯伯可不可以……”林暖暖拉了拉男人的衣袖“可不可以救救那个姐姐!” 陂脚男人明显有点为难,他想了想道:“好吧,幸好今晚杨老三没让人进这院子里!她那儿只有一人。若是在后院人多就麻烦了!” 林暖暖见他应了,忙欣喜地攥着男人的手,悄悄地跟着他走出房门。 “姐姐!姐姐!”她轻轻地推了推门,那男人说这女人屋里无人。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杨老三在黑胖的小脚处。 她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姐姐是我!呀!”林暖暖刚喊了一声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她吓得心砰砰直跳!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耳边传来一阵温柔的嗓音。 “我们逃吧!”林暖暖用手指指她的嘴巴,待到那女子放手忙道。 “逃去哪儿?我跑了一次被逮了回来,打得更重!” “这回有伯伯帮我们!”林暖暖攥紧她的手,“快走吧!” 第五十八章 脱! “快点!”,林暖暖正说着,陂脚男人不耐烦的在门口悄声喊道! 林暖暖抓住那个女子,朝她点点头,只见月光下她面色温柔,说不出的清丽。一晃眼林暖暖只觉得此人眼熟,复又暗自好笑,她们白日才见过的,怎么可能认识! “你们先往马棚走!”陂脚男人见他们过来了忙道。 “伯伯你呢?”林暖暖忙问! “我去去就来!” 只见陂脚男人拎着一个小桶,手里还拿着个火折子。 林暖暖心里明了,拉着那女子和自己一同前行。 “姐姐!这个给你!” “什么?”那女子忙低下头去,只见林暖暖手里拿着几个金珠子。 “给!”林暖暖想了想又倒出些银两“我见姐姐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一会儿乱起来,我们若是走散了,这个就给你拿着,姐姐也好寻亲!” “妹妹!”那女子很是动容,“谢谢你了!可我……对!我要寻到家人!”那女子说完收下了银子,朝着林暖暖郑重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下:“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记住小姐的的!我叫……” “好了,姐姐不必对我说这些。回去后,还是忘了这里种种好好过日子吧!”林暖暖扶起女子道。 女子知道林暖暖的意思,是啊,这里于她就如练狱,是该忘记得。 “走吧!”陂脚男子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女人,并不吭声。。 “嗯!”林暖暖拉住他的手,下意识的回头。 “别回头!”男人低声道。 林暖暖听话的点点头。 虽未回头,她也感觉到了后面热了起来。 女人悄悄地看了看身后,只见东屋和林暖暖住过的屋子已经是火海一片了,她心里一轻,不由觉得畅快。 陂脚男人带着她们来到日间牵马处,解开了缰绳道:“走吧!” 林暖暖一想,这一匹马三个人怎么走? “只有你坐!”陂脚男人看出了林暖暖的心思。 “一会儿我送你出大门,暖暖你骑着马直接出这个巷子,然后右拐到了一个有桂树的门口停下,记住敲门要三长两短!里面有贵人的暗卫在!” 他顿了顿又看了看后面跟上来的女子道:“你放心在角门我会趁乱放了她,只是能逃多远要看她造化了!” 林暖暖还要再说,男人理了理她的衣服,小声道:“我骑马上掩着你没事,若加上她,门房那里目标大,你二人都会被发现的。” “没事的!小姐!”女子走到林暖暖身边。 “我可以的,前次就是到了门房不好出的,有了这位爷帮忙我一定能逃出去的!倒是你!你一个人骑马要小心!暖暖!我可以叫你暖暖吗?”她温柔地看着林暖暖道。 林暖暖连忙点头:“嗯,我叫林暖暖!” “好!暖暖。我叫秦新月!我会记住你的!” “珠姐姐!”林暖暖心有不忍,她拉住秦新月的手,半天不说话。 “走吧!我又不会骑马!坐上去了反而误事!”秦新月轻轻推了推林暖暖,“没事的,我能逃出去,还有你给的银子呢!” 林暖暖只觉一阵难过,她握了握秦新月的手道:“姐姐,忘了这里,重新来过吧!” 秦新月心里一暖,她使劲地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小娘,像是要把她刻在脑海里。这个只有四五岁的年纪的女孩子,这样狼狈之下,仍掩不住她的明眸皓齿。 如此聪慧美丽的小娘,以后顶会一辈子顺遂吧,秦新月想:“不论以后如何,我会倾全力报答她的!” “走!”陂脚男人走过来,抱起了林暖暖放在马上。 “伯伯!”林暖暖趴在陂脚男人耳处低低的说了几句。那男人看了看秦新月,想了想把林暖暖又抱了下来。自己走到不远处小屋子里拿了和包袱来。 “给!”陂脚男人抚了抚包袱,这才扔给秦新月:“这是我妻的,你穿吧!” 秦新月接过,忙低头福礼道谢。 陂脚也不理她,只示意她在暗处跟着。 他抱起林暖暖,自己也翻身上马,学了这么久的马终于用上了!男人想:“林大爷,今晚新仇旧恨一起报吧!” 陂脚男人把林暖暖放好,抖出一个斗篷来,让她躲在他衣服里,随即拍马,往门房奔去。 说是门房,实在离院子也没有多少的路。看门的章三毛子正睡在床上醒着酒。 “开门!”陂脚一声呵斥惊醒了章三毛子。好梦正酣被惊醒,气得他骂骂咧咧的出门来。 “呦!是您呀!”一见是陂脚章三毛子赶忙点头哈腰地堆出笑来。 “快点!门打开!我要到那位爷处!” 章三毛子心内腹诽:这么个窝囊废子,如今跟着个贵人也抖起来了! 他也不敢多说忙殷勤地打开了院门。 “不要说我没告诉你,杨老三处好像走水了,我还有事儿你快去看看!”陂脚慢条斯理地对着章三毛子道。 章三毛子一听,扔了锁头就跑。哎呀,真走水了!他忙撅着腚去喊睡着的其他人。 今晚杨老三早早地就打好了关照,不许几人胡闹。是以喝完酒后众人都早早入睡了。被这一通喊的几人都揉搓着眼睛出了房门。 陂脚见差不多了忙打了个响指。只见秦新月由暗处走了出来朝着他俩行了个礼走了! “感谢两位恩公,新月就此别过!”秦新月说完,对着林暖暖和陂脚二人磕了头,匆匆的走了。 林暖暖望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心内默默地道:“秦新月,一路顺风。” 不容她多想,不知过了多久,陂脚停下马。 “暖小姐再往前走到庄头,就到了,我回去了!你保重!”陂脚说完跳下马。 也不待林暖暖说什么,他朗声道:“暖暖,把我和翠娘埋在一起吧!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林暖暖心里一酸,“伯伯,你上来!” “不了,此生最后一个愿望实现,我就了无牵挂了!翠娘等我那么久该着急了!” 陂脚深深地看了看林暖暖一眼“暖暖,容我老蔫厣越,喊你一声暖暖,你怎么聪明,又这么好看,以后一定会有好前程的!” 林暖暖泪瞬间飞落:“伯伯,你等着暖暖长大,我会给你们报仇!” “暖暖,你一定要变得强大,这样才能保护你爱的人,这世道,男人难,女人更难!”陂脚最后看了林暖暖一眼,做了个揖。 “暖暖,我走了,最后的仇,我自己报,翠娘等着我!”…… “驾!”林暖暖看着陂脚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夜幕里,擦了擦脸颊的泪,打马前行着…… 第五十九章 逝 大夏京城近郊的深夜,人们都在沉睡着,只余平巷深处火光冲天。 林宇恒到时,火已然将房子烧的差不多了。 “大爷您来了!”只见老蔫衣服被骗得破烂不堪,见他来了忙一瘸一拐的走了来。 “老蔫怎么回事?”林宇恒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不知怎么回事,不过,”老蔫看了看林宇恒身边的小厮,欲言又止。 “说!”林宇恒挥手让小厮下去,喝道。 “您看那里,”老蔫指了指后面一个黑乎乎的罐子说,“可能是麻油,烟硝和硫磺。您看,” 他拖着一条瘸腿,一拐一拐的向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林宇恒还待在原地。 老蔫在心里“呸”了一声,又走回了去,“大爷,我在那个罐子边上还看到了金链子!” “什么?金链子?”林宇恒心里一动,“林暖暖那丫头呢?” 老蔫指着前面火变小了的屋子,哑声道:“就在那个屋子里!大爷您派人救救她吧!我想就去,他们不让,说肯定是……” 老蔫说不下去了,浑浊的眼睛提到林暖暖时,蓦的一亮,复又暗了下来。 林宇恒借着火光,端详了他片刻,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不怪说诚郡王府的薛世子,去江南替母上香,到了萧县被这丫头迷得五迷三道得,哈哈……” 老蔫看着笑的收不住的林宇恒,垂下了眼眸,只将自己的两只手攥出水来。 “呦,还心疼上了呀,老蔫就你这怂样,难得还有血性啊!怎么,就这么个小丫头还护上啦!你不是就稀罕小翠娘嘛?哦,也是那样的贱货,玩过就撂开手了,哪有我这侄女有滋味呀,” 老蔫头垂得更低了,这个畜生,怎么能这样说一个几岁的女孩子!更遑论那还是他的亲侄女! “咂咂,就你这蔫样,也敢打大夏朝探花郎女儿的主意,我还真是要高看你啊,老蔫!”林宇恒一时兴起,边走边说着老蔫的笑话,再说他也想知道坛子边上是不是那条金链子。 也是得意忘形,他也忘了想,若有金链子,老蔫怎么就不拿给他。 “杨老三和范小脚让人送信,说你对这小丫头不一般时,我还不信,哈哈,看你这样,哈哈……” 林宇恒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舒心,想想那个文才武略都压过他的林二爷,若是知道,自家捧在掌心里的闺女,被个低贱的陂脚男人惦记了,心里还有多高兴啊! “我说老蔫,咂咂,你说你蔫头巴脑的,人不怎样这阳光还是不错嘛!就说小翠娘,那一身的嫩肉,咂咂,可比范小脚舒服多了,……” 林宇恒絮絮叨叨地说着,说道高兴处,还比手画脚起来。 老蔫按捺住性子“林大爷,杨老三说您根本就不是西南的大将军,您根本就没有打过仗!” “这个杀猪才!妈拉个巴子的!”林宇恒气得把军营里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他懂什么!他不过是看我没有耍枪给他看,就自己猜上了,也不想想爷是谁,他是谁!他也配!再说了,爷是将军多的是冲锋陷阵的人!还要爷上前?” “您说的是!大爷,不过杨老三说您回京迟迟没有缺,是因着在西南范了大错了!”老蔫不紧不慢地走着,慢条斯理的道。 “这个杨老三,活该烧死!”林宇恒顿了顿,“他被烧死了吧,杨老三?” “嗯,说是睡得太沉,根本喊不醒,火又太大,死了!”老蔫哑着声音道。 “好!死得好!正好跟范小脚做一堆,哈哈哈哈!……” “老蔫,快到地方了吧!” “嗯,您看,就在那儿!”老蔫指着没有几步的坛子道。 “奶奶的,看着挺近,让我走了这么远!”林宇恒停下来歇了一歇。 老蔫眼眸闪了闪“林大爷,您身子被掏空了吧,这几步,都喘上了!” “滚!”林宇恒一脚踹倒老蔫,骂道:“你个蔫货!还敢说你爷爷我,也不撒泡黄汤照照自己,就你这蔫样,小翠娘都喂不饱……” 老蔫被他踹闷了一骨碌爬起来,又往前走。 林宇恒一看,呦还敢跑!,复又一脚踢上去,只踢的老蔫闷了好久,才爬了起来。 老蔫起来后,也不多话,只默默地跟在林宇恒后面走。 “怎么样,爷的脚有劲吧!就你这蔫头面人儿,敢跟我犟!我说老蔫啊,你到底睡过……啊……”林宇泽话未说完,一声闷哼后倒地。 老蔫放下不知何时抱在手里的石头,踢了踢林宇恒,见他没有反应,朝着他的裆部狠狠地踢去…… 然后拿过坛子将里面的麻油倒在林宇恒身上,点燃了火折子…… 林宇恒或许是疼狠了,慢慢的,竟回转过来。 “啊!啊!救命啊!”他惊恐地拍着身上的火,吓得大叫起来。 老蔫扔了手里的坛子,一把扑了上去和他撕打起来。 林宇恒这时方才显出了西南大将军的威风来,他不停的拳打脚踢着抱住他,不让他扑火的老蔫,大声喊着救命。 好在,贵人命贵,小厮总算听到,忙跑了过来,帮着扳开了老蔫。 又忙着帮林宇恒扑火。 林宇恒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被火烤熟了,他一边叫着疼,一边喊着:“烧死他!烧死他!” 哪里用他吩咐,老蔫刚才抱着他滚在一处,身上到处都是火。且火还越来越大…… 火烧的越来越大,把个人变成了火球。 老蔫此时一点这不觉得疼,反而觉得火烤得舒服。 他觉得自己的腿脚都被烤得舒展了,仿佛回到了村里的时候。 那时他还健壮,翠娘也很年轻。他们一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多少幸福…… 老蔫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林宇恒,小厮都没有了,耳边皮肉烧的滋滋的声音也没有了。 “夫君!”老蔫抬起头,翠娘正伸出手来,笑看着他。 “翠娘!” “夫君!走吧!和我们的孩子一起,我们在一起!……” 好,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平巷里那个蔫头搭脑的陂脚汉子,死前那么平静,那么安宁…… 翠娘,我,给你和我们的孩子报仇了!翠娘,等等我…… 第六十章 惊 平巷的夜火热,明亮。林暖暖的夜只有呼呼的风声。 她是会骑马,可从来没有在夜里骑过。若不是不得已,怎么可能敢在夜间行马。 好就好在这路是直的,中间只有一处拐弯,就这也够林暖暖吓得腿脚发软了! “哒哒哒哒……”马蹄声声起,落在这样的静夜里,听着格外的响。 “一步,两步……一百步……”林暖暖默默的数着,并不是要记着路。 她需要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样的夜里,虽然月朗星稀,却有点骇人。 出了平巷右拐,就会看到一株桂树。 林暖暖定了定神,眼见得前面的房门口处有一株桂树。 她心下一松,忙抓紧了缰绳,使劲的拉。毕竟人小力微,废了半天的劲儿才让马儿停了下来。 怎么下来?林暖暖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她心下一横,抱着马脖子抚了抚,学着薛明睿的样子,低低地道:“马儿你乖乖的,一会儿给你糖吃!听话!听话!” 林暖暖也不知到底是让自己还是马儿听话。她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抱着马脖子,慢慢地往下跳。 “哎呦!”林暖暖一阵痛,忍不住叫了起来。马被她拉的吃痛,狠狠地踢了过来,幸而林暖暖滚落在它前面,不然被它这蹶子撂得不轻。 也不知地上是什么东西,林暖暖落地的时候垫了一下子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幸亏她机灵,用手臂撑着缓了一下力气,不过脚还是钻心的疼! 应该是扭到了,林暖暖心里有数。她试了试另一只脚,还好!只有一只伤了! 林暖暖忍着疼试着站了起来。马儿被她这一跳给惊着了,尥完蹶子就跑向了远处。 她此时也无暇顾及了,借着月光向前看了看,自己离刚才的桂树有段距离。 她想了想在地上摸了摸,捡起一个树枝试了试,短了!复又扔了,又踱了几步,这次找到个大一点的枯枝。 林暖暖将树枝握在手里,另一只脚慢慢地踱着。一步两步……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就这么一步两步的踱着,终于到了门口! 林暖暖喘了口气。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汗,踱到门口处,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附近就只有这一处房子有桂树,房子看上去不大。应该就是陂脚大伯说得地方! 她想了想,一咬牙。拿起门上的把手,“当、当、当!”三长林暖暖想了想又敲了两下。 敲完了,林暖暖忍着痛,用单脚快速的踱到桂树跟前,躲在了桂树后面等着。 “吱!”门响了,来人动作很快,并没有让林暖暖久等。林暖暖借着光偷偷地看了一下,此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她也不上前,只是露出个头来喊了声:“方回!” “哎!”那人下意识的答道,又忙四处查探起来。 林暖暖松口气,从大桂树后撑着树枝一步一步地向他踱了过来。 那个名叫方回的人见状忙大步走过来。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 “你是?”方回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深更半夜出现在门口的小娘。 “是老蔫儿让我来的!”林暖暖抬头看了方回,缓缓地道。 “林小娘?”方回大惊,“怎么是你?不是说明日动手?我们都准备好了马车只待明日直接接人……” “情况有变了……”林暖暖慢慢地吐出五个字,只觉心头一松,人就倒了下来。 “林小娘!林小娘!”方回见喊不醒,四周逡视一番后,忙抱起林暖暖返回了院子里。 “怎么了,方回!”院门口有个人早就站在那里看着了,他见方回报了个小女孩,忙上前一步闻道。 “快!快去禀报王爷!”方回一手抱着林暖暖,将她放于炕上,令一只手指着暗卫道。 “怎么了?”暗卫不解地看着方回。 “出事了!看不出来吗?”方回见他还在这儿有功夫细问,忙喝到。这人也太没有眼色了! “说是提前了!那人今晚来!”方回帮着林暖暖盖好了被子,对暗卫道。 “她晕过去了!”暗卫看了看林暖暖,只见小娘脸上有擦伤,疲惫和狼狈也掩不了稚嫩的美丽。 许是因着这份少有的好相貌惹祸?方回摇摇头,这几日的探查让他对林国公府这个世子更加的不解。 “嗯!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一个人骑马走了那么远路,且还是夜里。也是难为她了!”方回怜悯的道。 “好!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禀报王爷!”暗卫也不啰嗦,拱了拱手后,自去不提。 …… 诚郡王府,姜王妃今夜睡的并不踏实。她辗转反侧总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怎么了?”旁边的诚郡王见姜青媛翻来覆去的还以为她不舒服,忙坐了起来道。 “王爷吵着您了!妾身去外间炕上睡吧!”姜王妃忙起身要喊丫头拿被子。 “你去哪儿?不用!就在这儿!怎么睡不着了,青媛有心事吗?”诚郡王抚了抚姜王妃散落耳边的头发,温和地道。 “我……”,姜王妃也不知自己今晚怎么了,反正就是坐立不安。 “因为那个孩子吧!”诚君王将姜青媛搂入怀中“没事,明晚我们就能将她救出来了!” “嗯!”姜王妃贴着诚郡王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不由一阵心安! “王爷!王爷!”门口有人低低的喊声。 “是不是有变故!”姜王妃忙坐了起来。 “你睡,我出去看看!”诚郡王安抚道。 “不,王爷妾身和您一道去!” 诚郡王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二人穿好了衣服,匆匆出了门。诚郡王看了看来人问“怎么了?” 来人低声道:“胡波回来了!不敢进内院在书房等着!” 诚郡王一听看来果然有事。他扶着姜王妃朝书房走去。 “什么?暖暖自己骑马跑出来的?” 姜王妃一听之下大惊。 “那她有没有受伤?”诚郡王拧着眉忙问道。这才四五岁的孩子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好像腿扭了,到了院子就昏迷不醒! 第六十一章 暖 “暖暖,爸爸走了!” “就是因为你,你爸爸妈妈都走了!” “你这个死丫头,看你往哪儿跑!” “暖暖,帮伯伯把我们葬在一起!” “啊!” …… “好了!到家了!不怕了!”一阵温柔的声音传来,是谁?林暖暖使劲地睁着自己的眼睛,想看清楚! 矇陇中,依稀可见一个笑的很温和的妇人…… 只见她,穿了件紫色的云锦外衫,头戴颗东珠垂坠下来,耳戴一个紫色明月铛。整个人,俏丽又温柔。 可是?她是谁?林暖暖双目微睁,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明眸皓齿的丽人。 姜王妃也不多说,一把抱住了林暖暖,搂在了怀里。 “孩子,你受苦了!”她轻轻地拍着自己怀里的林暖暖,柔柔地道。 林暖暖依稀记得自己的迷糊中,有一人,含着泪队她说“孩子你受苦了”看样子这人就是姜王妃。 那样温暖的抚摸着她受伤的手,不假她人帮她擦拭身子,帮她磨伤的大腿内侧上药的人,都是她了! 林暖暖心内一暖,忙挣扎起来,想要向她道谢。 可,该怎么称呼? “这里是诚郡王府,我是姜王妃,就是明睿的母妃!” “多谢姜王妃……” “你就喊我姨母吧!我和你阿娘早就相识!” “王妃姨母……” “多谢姨母救命之恩!”林暖暖撑着身子,从榻上下来,对着薛王妃就是一跪。 “你这孩子,哪里值当如此的!你我两家是世交,举手之劳,很不必如此!”薛王妃忙搀起林暖暖道。 她打量了下林暖暖,又道了句:“受苦了!丫头!” 林暖暖心头一热,这么多天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位薛王妃的几句辛苦中松了下来。 可不是很辛苦!范又不是只是辛苦!从水路转马车,再到平巷,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老蔫,秦新月,范小脚,杨老三……还有,林宇恒! 林暖暖垂下眼眸,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吸了吸鼻子道:“不苦的!” 不苦吗?可能自己也不相信,嘴里说着不苦,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的悄然而至…… 她攥了攥手,咽了咽涌上喉头的酸意,忍了又忍。可眼泪就像是被打开闸门的洪水,川流不息,抹了又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眼前的这位王妃眼神太过慈爱,让她不禁放下了心房? 薛王妃见林暖暖只顾低着头,面前的孺裙上已是一片泪湿,心内一酸。 她把林暖暖一把揽到怀里,慢慢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复一下……就像是平里李氏的手…… “想哭你就哭吧!”薛王妃轻轻地说。 想起远在江南的爹娘,想起已经故去的陂脚大叔,想起那个不知死活的秦新月…… “呜,呜呜……”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这么多天的谋算辛苦都化在这一声一声的哭泣中。 薛王妃搂着哭的一颤一颤的林暖暖,心内一阵阵的疼。 以往多明媚的孩子呀!这次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这些杀千刀的!薛王妃不禁学着市井妇人爆起粗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生的林暖暖会遭如此的罪。 前世,林二爷一家落水而亡,林暖暖被人救起记忆全失,待到她后来快离世时,才知林暖暖就是林国公府二房唯一的嫡女。 也许那时,林暖暖早就知道了林宇恒的真面目,可林国公府势大,她不得不蛰伏吧。 若不是自己机缘巧合的醒来,若不是诚郡王安的钉子报的及时,若不是林暖暖自己机敏,今生的林暖暖受得磨难更要大过前世! 林宇恒为什么要对林暖暖这么一个孩子动手?是因为这一世他迟迟没有补缺?还是因为林暖暖这一世早慧的名声早早就传了出来? 姜王妃百思不得其解,也更加自责。若是早早就在林国公府探查,说不定能查出个端倪,孩子就不会受苦了! “王妃!晚饭得了!”大丫鬟青荷掀帘而入。 她见姜王妃昨晚上带回一个小娘时很吃了一惊。 不过姜王妃后面的举动更是让她对这个小娘产生了好奇,她对这个小娘关心备至,不假她人之手帮她梳洗。 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娘,也不像是京里的,难道是王爷?她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怎么什么都敢想,如今的王爷对王妃可说是放进眼珠子里的! 现如今,看到姜王妃轻拍这小姑娘时脸上的柔情,不由对这个面都没看清的小女孩,生出股肃然之情来。 姜王妃可不是个对谁都很温柔的人,正因如此才显出这个小娘子的不一般来。 难怪王府里下人都传,这孩子是王妃的侄女儿,如今看来即使不是亲戚,这小娘子也非平凡之人! “好了!你先退下吧!晚膳一会儿再上!”姜王妃见林暖暖在自己的怀里哭著哭着就睡了,不觉心疼:这孩子从昨晚上到现在可还没有沾一点米呢! “青媛!”诚郡王处理完一些善后的事情回来,见诚郡王妃还抱着林暖暖。 “怎么又睡了?” “章太医看过了,说是太劳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姜青媛怜爱地看着林暖暖道。 “你先用点晚膳再照顾她吧!” 诚郡王看了看薛王妃怀里的林暖暖,目光凝重,有些许的赞赏“这丫头可真是个胆子大的!” “是呀,听方回说她一个人骑着马找到他,我都呆掉了!”姜王妃叹口气“若是林二爷跟青浅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心疼!才还忍着不哭呢!” 诚郡王也拧着眉后怕地道:“幸而马很温顺!” 他看了看诚郡王妃:“泽宇那儿我连夜派人通知了!这几日他肯定急死了!” “王爷还是要多派几人到江南去吧!”姜青媛若有所思的说。 “你是怕那人再出坏主意?不会了,最近他要消停一会儿了!”诚郡王沉声道。 “怎么了?”姜王妃很是纳闷,豺狼停下来不害人了?这怎么可能? …… 林国公府内,此刻乱成一团。原来他们家的林宇恒林世子昨晚在府外为了救人,脸上和身上被烧伤了。 “滚!给我滚!全是废物!一群废物!”荷香院外,离得很远都能听到林宇恒的爆喝…… 第六十二章 混乱 黑夜笼着大地,大部分的人都进入了梦乡,林国公府里的荷香院却分外的热闹…… “大爷,大爷!您怎么样?快,快!拿水来!”紫菱尖叫声在院子里散开…… “水,水来了!” “你要烫死我呀!” “滚!” …… 从未有过的慌乱、交织呻吟和打骂…… “大夫怎么样?”黄氏眼看着徐大夫拿着药箱准备走,忙上前问单。 “这,林大爷身上的烧伤,上了药,慢慢养着就好,就是腿伤……这个,鄙人不才,大奶奶您看……”徐大夫为难地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黄氏看着徐大夫,慌乱地拉住他想让他给个保证。 徐大夫摇摇头,一脸的无奈,黄氏无法,只得松开了两手,无力地摊在了地上,久久无话。 只余她珠花掉落在地清脆的回转声,和自喉咙处发出的低低的喘息声。 “大奶奶,大奶奶您!”紫菱忙扶起黄氏,担心地推了推她,黄氏这个样子,真像是魔怔了! “天哪!这可怎么办啊!”黄氏总算回还过来,推开紫菱一阵大哭!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屋内传来林宇恒的一声爆喝。 黄氏一惊,愣了片刻,止住了哭,“嗝,嗝!”开始打起嗝来! “滚,你这个庸医!黄氏你死哪里去了!快去请黄太医!” 林宇恒显然是不耐烦了,徐大夫的医术和身上的疼痛磨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开始对所有人都恨起来! “该死的小丫头,死了还不让人安生!妈的,早知如此,就直接弄死算了!去什么平巷!” “那个蔫货,我不会放过你的!待得明日,我就让你挫骨扬灰!” “该死的,早知道怎么也不能亲自去那个鬼地方!反正小丫头也不会跑了!” “父亲呢?父亲怎么没来!” “黄氏,你个死人,章太医呢!怎么还不去请,快去,不然休了你!” …… 林宇恒胡乱地说着些有的没的,吓得黄氏忙让身边众人退下。幸好徐大夫早早的就走了。 “章,章太医不在府里!”黄氏怯怯地对林宇恒说道。 她离得远远的,心里既恨且怕! 不知在哪里惹得一身的伤,回来后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想想刚才差点被林宇恒砸伤,黄氏只恨得牙痒! “他去哪里了?!还不快去找!快去啊!啊!……疼死我了!该死的黄氏!”林宇恒气得又摔了手边的枕头。 黄氏吊梢眼斜了斜,又向后退了一步。 “章,章太医说是去了诚郡王府!”黄氏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绿箩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这些个没用的!请个人都请不到!” “去了诚郡王府?干什么去了!”林宇恒大声嚷道。许是一阵疼痛过去了,这会儿他显得比以前精神了些,却也更加暴躁了。 “说是,说是,二爷家的暖暖受伤了在她们府上!”绿箩小声地说。 “什么?你再说一次遍!谁?!啊!……疼死我了!”林宇恒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昏厥过去了。 “大爷,大爷!你怎么了!醒醒啊!”气归气,可见到林宇恒这样子,黄氏一下子慌了。 “黄氏,你是怎么照顾大爷的!” 门外传来一个沉沉的女声,随即进来一位中年妇人,只见她一脸的焦急,平凡的面孔上露出些许的狰狞。 “这个好像不劳刘姨娘操心啊!您一个……咂咂,怎么跑我们院里了!”黄氏奔了过来,一下子把气都发在了她身上。 “你这是什么样子!国公爷未回府,我是奉了国公夫人之命前来的!你不好好照顾世子,真是不贤!” 原来,此人是林国公林琨唯一的那位姨娘,刘氏。 要说这位也是个人物,这旁人家都是男主子宠着,可这位刘氏在林国公处平平,却深得国公夫人薛氏的喜爱。 “呦!拿夫人来压我呢!你跟谁你,我的说呢!”若让个老姨娘给压下来,那她就不是黄氏了! “呸!真拿自己当个正经主子了!”这一昼夜的劳累让黄氏显得暴躁了很多,再也没有心思应付这样个货色! “你!……”刘氏气得挣红了脸,指了指黄氏,复又放下。 “你们别吵了!^_^^_^^_^^_^都给我滚!滚!”许是动静太大,林宇恒悠悠转醒,一把推倒边上的东西,对着两人大骂起来! “哐当!啊!我的腿!我的腿!”不知是不是用力太猛,林宇恒只觉得腿钻心的疼! “绿箩你来!”林宇恒道。 绿箩瑟缩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破损的瓷片,想了想,跪着朝挪了挪。 “说说!”林宇恒咬牙切齿的蹦出两个字。 “回禀大爷,福贵去了章太医处,章,章太医府上人说,他去了诚郡王府,福贵又去了诚郡王府,就听说,听说诚郡王府里来了个小娘,一打听,原来是咱们二爷家的娘子!福贵也没敢多问,就回来了!” 绿箩抖抖索索地将话说完,自己也是一头浆糊。只是心头骇得不行,自己今夜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事情,会不会?她想到了红菱,心里不由一紧! “哗!”绿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脸上一热,然后就开始灼热的疼起来…… “滚!”林宇恒掀翻了才倒的茶盏,大声喝道。 “下去吧!”一边的刘姨娘已经走到了床前,她对着绿箩挥了挥手。 绿箩听了暗出一口气,又看了看黄氏,见她脸上并无异色,这才捂着仿佛被烫熟的脸,连滚带爬的走了出去…… “怎么可能?怎么又到了诚郡王府处了!不是烧死了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林宇恒骇得不行! “大爷!冷静点儿!”刘姨娘走至床前握住了林宇恒的手。 黄氏捂住了嘴,仿佛猜到了什么,又仿佛不敢相信,只把两只眼睛瞪的浑圆! 林宇恒听了刘氏的话,倒是冷静了些,只见他一把将拳打向床塌:“林宇泽,我与你势不两立!我要你死要你死!……” …… 第六十三章 说来 我们都是这凡尘里的尘埃,可我们不愿跌入谷底。挣扎!挣扎!一直在挣扎…… “老蔫你后悔遇见她吗?”那个操着甜甜嗓音的小姑娘这样问她! “不,我不悔!今生我的出世就只是和她的遇见!” “伯伯,那你不嫌弃她的身份吗?” “不嫌弃!我只嫌弃我自己!没有好好的学一学本事。这个时间,强者为尊。我是个怂包让一个弱女子在我前面为我奔波!为了生计强笑!” “我有悔!我有恨!当看到那些男人对着自己捧在手里,放在心上的女人肆意调笑,任意折辱的时候我好悔,老蔫!老蔫!你真是蔫啊!我恨他们!那些不把她当人看的畜生!那个把她带入深渊的贵公子!” “翠娘!原谅我没有和你同赴黄泉!待我大仇得报就找你!” “翠娘!等我!” ………… 诚郡王府,方回垂首站立,将一物递于林暖暖。 这是一个不起眼布袋子,上面还落了厚厚的灰。 林暖暖含泪拿着方回带回的这个物件,陂脚大叔老蔫给的一个珠花,这是小翠娘的。 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这个陂脚的老蔫叫甚名谁,却深深地记住了他。 她仿佛还记得昨天老蔫对他说的话:“暖暖啊,你是大家小姐老蔫高攀喊你暖暖了!你就像是我的女儿,我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儿啊!……”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林暖暖记得当时男人哭的不能自已。 家破人亡,妻离子死。这是怎样的不能承受之痛。 比起她前世那种种渴望亲情的无病呻吟,这简直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无论是庶民还是贵族,他都是个人,有感情会思考! 老蔫还是死了,大仇得报,心想事成,了无牵挂的离开了人世。 “暖暖小姐!不要哭了!我回去了,才能了了心愿!” “翠娘不是个坏女人,帮我把她和我葬在一起,愿来世我们还是夫妻!我会努力变强让她不再受累!受欺负!” …… 林暖暖没有见过翠娘,她这样的身份和她又怎会有什么交集。只从老蔫处看得出,小翠娘不是个坏女人。 人,落到尘埃。活下去又怎能随心所欲? “我,要变得强大!让爹爹娘亲不至于受我的拖累!”林暖暖暗暗地下决心。 她隐隐觉得,林家的那个所谓的至亲跟她爹娘是势不两立的存在。 虽不知是为了什么,如今这样早早的发出来了也好! 毒蛇立在明处虎视眈眈,总比躲在草丛伺机出动要好对付。打蛇七寸不能让它伤而不死! “那个林大爷,我不会放过你的!”林暖暖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为了林二爷,为了李氏,为了老蔫和小翠娘,为了她自己! “暖暖!暖暖!”薛王妃焦急地喊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双水汪汪你的杏眸里闪过和她年龄不相称的伤感、愤恨、不甘和决绝。 “暖暖啊,姨母知道你小小的人儿就经历了这些,心里肯定委屈!姨母向你保证,往后有姨母在无人敢再算计于你!”姜王妃拉住林暖暖的手,认真地说道。 “王妃姨母!”林暖暖搂住了姜王妃,把头埋在她的胸前闷闷地说:“可我想保护你们!我不想拖累爹爹娘亲还有你和睿哥哥!” 她边说边往薛王妃怀里蹭了蹭,就像是一只想要吃奶的小奶狗。 “哼!”门口传来一阵低喝,薛王妃抬起头来,只见自家闺女正站在门口一脸不甘地看着她们。 林暖暖抬起头,咂吧咂嘴从薛王妃怀里出来。迈着小短腿走到薛明玉身边。 她拉了拉薛明玉的衣袖:“姐姐!姐姐!有好吃的吗?啊?漂亮姐姐!” “哼!母妃对你那么好,你问她要就是了!”薛明玉别扭地甩开林暖暖的手,林暖暖人小身子不稳差点儿就摔倒了。 “明玉!”薛王妃快步走了过来忙拉住林暖暖的手看了看“没事吧暖暖!” 薛明玉只觉得碍眼,索性别过了头去。 “没事姨母,漂亮姐姐跟我玩儿呢!”林暖暖拍了拍手上的泥,笑眯眯地道。 她又伸出手来,这回直接抱住了薛明玉“漂亮的姐姐,暖暖想吃漂亮姐姐端来的吃食!” “你!”薛明玉气的伸手过来要拽。 “暖暖啊,姨母让人拿给你吧”薛王妃知道自家闺女的脾性,那拗脾气上再伤了林暖暖。 “哼!”薛明玉见状生气更甚! “咦,王妃姨母!是不是暖暖往后都要说哼!你!这样子一个字的呀?”林暖暖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 “为何如此问呀?”薛王妃心里暗笑,这小丫头看样子要使坏了。 薛明玉也转过头来,戒备地盯着林暖暖,只待她说出个什么不中听的就一口堵的她难受! “是这样子的!”林暖暖犯愁道“这话说来好长的!” “哦?暖暖啊什么话好长?”诚郡王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原来她们三人只顾着说话,居然在门口站了起来。 “王爷姨父!”林暖暖忙乖巧地上前施了个礼。 “来!”诚郡王笑着张开了手。“哈哈!不用这样于礼不合呀!”林暖暖摆手道。她在余光中仿似看到了边上的薛明玉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呦!这个小丫头还这么迂腐呢?”诚郡王见林暖暖拖着腔调地摆着手十分的好笑,不禁问道。 “礼记曰: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您都多大了,还要跟王妃姨母一起用膳呢?还要抱暖暖呢!” “这!”诚郡王目瞪口呆!这林家暖暖可真是个……他刚想说什么就见林暖暖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他转了转了眼珠子“暖暖啊,你这样说姨父可是要伤心了!我可是听说你在江南天天要你父亲抱啊!”诚郡王说完,拿出帕子佯作擦拭状。 薛明玉一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这还是她那个不苟言笑的父王吗? “姨父!莫哭!请听暖暖细细道来!哎,此事说来话长!”林暖暖嘟起樱花小嘴迟疑地说道~ 第六十四章 话多? “哦?说来话长?好!我也累了,咱们坐下来慢慢说道!”诚郡王笑道。 说来也怪,不止姜王妃跟这丫头有缘,就连诚郡王爷也觉和林暖暖甚是投缘。 这才几日下来,郡王爷就已习惯了每日回后宅后,见到这丫头都会逗上一逗。 “不用不用,说长也不长的!”林暖暖忙摆手。 “您看,我在家中我爹爹会常常凝视我娘亲然后再拍拍她的背,”林暖暖清清嗓子,沉声道:“清浅辛苦你了!” 复又咳了两声,脆脆地说:“再对我说:‘乖女儿来爹爹抱抱!’可我都来这么些天了,从未见过王爷姨父这样子拍拍姨母,抱抱漂亮姐姐的!” 林暖暖说完,只争着双剔透的大眼,静静地看着诚郡王。 诚郡王低低地咳了一声,又瞟了眼姜王妃道:“那是你爹爹,本王可~” “您可不会的,对不对?请恕暖插话不知礼!”林暖暖忙对诚郡王福了一礼。 “哦?”薛明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暖暖。 她这见了生人说单字的毛病又犯了! “是的!”林暖暖一脸严肃地薛明玉点点头。 “有次,我问爹爹是否天下父母子女皆如我们。爹爹答一家有一家的规矩,且主要因着我年幼。” 林暖暖走近了诚郡王爷:“王爷姨父,可我见您从不亲近漂亮姐姐,以为诚郡王府讲究‘七岁不同席’世家规矩大,暖是小地方来的,怕冲了王府的规矩!” 诚郡王一愣笑得未合拢的嘴巴张得老大。 “若不是?既然如此,王爷姨父!”林暖暖伸出了双手。 诚郡王下意识地抱住了林暖暖。 “吧嗒!”他只觉额头一热,林暖暖就一口亲了上去。 诚郡王只觉得心中一暖,怀里孩子独有的奶香味让他乐的把未合上的嘴巴又咧得老大! “难怪宇泽这样疼宠这个小丫头,要不是身子还未痊愈早就来了京里!”诚郡王面上不显,心里却很舒坦。 “来,抱抱我的漂亮姐姐吧!”诚郡王正兀自地出神,抬头才发现自家闺女被林暖暖拉到了他跟前。 他下意识地拉住被林暖暖推到怀里的薛明玉,身子一僵。 他和薛明睿兄妹都是內敛之人,时人又讲究抱子不抱孙,故而他从未抱过这兄妹俩。 诚郡王正待推开薛明玉,就见自家闺女眼含期待。他一愣,想了想刚刚林暖暖的话,笨拙地把同样僵硬的薛明玉抱着拍了拍! “好!还有,还有我姨母呢!”林暖暖偷眼看到薛明玉眼角有隐隐泪光。 她知道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很渴望得到父爱。 只这父女二人都僵着个身子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哎!不是每家都如自家的探花爹爹对她那样的。 她只作没有看到,只嘴巴微撅,眼巴巴地看着诚郡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以诚郡王的性子,自是不会如林暖暖所说,虽然他这些日子变了很多。 果然诚郡王打着哈哈道:“丫头,你不是说还有一个说来话长呢?快说这回不准糊弄本王!” 一旁的薛明玉居然也目不转精地盯林暖暖。 林暖暖无奈地想:“这不是父女谁是父女,真是神同步哪!” “暖暖还小你们这是干嘛呢!”薛王妃见林暖暖眯着眼睛,一副想要逃的样子忙说道。 “母妃,是这小丫头自己说的!”一旁的薛明玉开口道。 “嗯!她原来会说这么长的话哇呀!”林暖暖在心里腹诽。 “说!”薛明玉见林暖暖又拿那双大眼湿漉漉地看人,不禁瞪着她道,只两眼里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不!”林暖暖学她道。 “不?”薛明玉恼了! “漂亮姐姐叫暖妹妹才说!”林暖暖斜睨了下薛县主,把头抬得高高的。 薛明玉一瞧:只见她人小腿短,穿着件红色的裙子,粉雕玉琢的这样一抬头,撅着嘴,就好似一个要饴糖的小孩子。 “暖暖!”她哼了一声,抵不过心里的好奇,终是喊了一句。 “暖暖妹妹!”林暖暖头低了点,不依地加重了声音。 “暖暖妹妹!”薛明玉低低地又喊了一声。 “薛县主,您的声音跟蚊子似的!”林暖暖哼哼道。 她心里一乐,看吧,不过是个未到十岁的孩子,在我面前还傲娇?不过自己也够可以的,从前她只会在林宇泽夫妇面前表现的像个小孩子,如今在诚郡王府这样,也算是丢人现眼了。 “好吧!既然漂亮姐姐诚心诚意第问了,那么我就认认真真地答了!” 林暖暖清清嗓子,绕了绕自己前面的小辫子,慢条斯理地踱着小短腿边走边说着…… 诚郡王和姜王妃忍住笑,两人对视一眼,复又看了看面前的薛明玉。 “明玉要被这丫头绕进去!”姜王妃忍不住想要笑。 她也不说话只看林暖暖怎么说。 “漂亮姐姐!暖暖好看吗?”林暖暖放下手中的发辫,走到薛明玉面前问。 薛县主不明所以,看了看林暖暖,只见小丫头除了脸色苍白、人稍显瘦外,倒是个很少见的美人胚子。 她扭过头去,面无表情地道:“好看!” “哦!漂亮姐姐好见识!”林暖暖很认真地夸了夸。 继续说道:“是这样,我见姐姐都是说一个字的。姐姐这么好看说话这么少。暖还以为京城里,这少有的漂亮人儿都说一个字呢!” 林暖暖人还小,半天说了这么多话气息有点乱,不禁有点微喘。 她歇了一歇,复又忧伤地看了看诚郡王几人叹道:“唉!美的人果然不能话多,看暖就知道了” 话一落音,林暖暖就摆出了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噗!”诚郡王一乐,不禁喷了口里的茶。 林暖暖看了看诚郡王复又叹了口气。 “没事,暖暖。”姜王妃以为林暖暖受窘,忙瞪了眼诚郡王,安抚道。 “嗯!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见漂亮姐姐寡言有说不出地风姿,就想着以后是不是也要如此话少!故而就问姨母了!” 林暖暖仿似没看到诚郡王的喷了茶水,说完对姜王妃挤了挤眼睛。 姜王妃笑看着林暖暖对她挤眉弄眼,只觉得可爱非常。这还是日后那个稳重清雅的林暖暖? 她一把抓住林暖暖搂在怀里:“我的儿,你这么爱说话让你说一个字可不难为你了。没事,你说多了照旧好看!” 第六十五章 美人茶 诚郡王府里,这几日很是热闹: “姨母,您快说与漂亮姐姐听吧!她憋着自己,只说一个字怪难受的!”林暖暖从姜王妃怀里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说。 “喂!”薛县主跳了起来。 什么叫她憋得怪难受的?她只是不想跟面前这个小丫头多说罢了! “暖暖妹妹!”林暖暖看了看她,坚持道。 好吧!薛明玉吸了口气:“本县主不跟林暖暖一般见识。” 薛明玉忍了忍喊了句暖妹妹,随即又气道:“我没有憋得难受,你个小丫头,不要胡说” 只见她杏目圆睁,脸颊涨红,看样子是气到了。。 “哇!姨母您看,漂亮姐姐如今可比刚才进来时好看多了!”林暖暖趴在姜王妃耳边,好似说着悄悄话 薛明玉握了握拳头,这个小丫头真是蠢,这叫悄悄话?不过,她别的不讨喜,见识还是有的。 “嗯哼!”薛县主清了清嗓子道:“不要叫我漂亮姐姐了!咳咳!” 薛明玉别过脸去:“叫我玉姐姐吧!” “玉姐姐!”林暖暖抱住薛明玉的手,“拿东西给我吃吧!” 薛明玉别扭的转过头:“春燕去厨房拿点点心给暖小姐!” “不要,我就要你拿给我,玉姐姐我们一起去庖屋吧!”林暖暖拉着薛明玉不放。 “还真是个能缠的!”薛明玉一脸地嫌恶,并没有甩开林暖暖的手。 “走吧,玉姐姐!”林暖暖牵着薛明玉的手稳稳当当的走在了前面。 诚郡王夫妇相视而笑,这丫头! “这个不好吃!不要这个!” 诚郡王府的庖屋内,林暖暖对着薛明玉撅着嘴,甜甜地抱怨道。 “哦?你个小娘子还这么挑嘴!”薛明珠不耐地道。 “大娘,我能请您帮我做个小食么?”林暖暖客气的对庖屋内的李婆子道。 李婆子忙殷勤地上前对着薛明玉和她行了礼,殷勤地道:“林小娘客气了!您说!您说!” 心里暗忖:这位如今可是郡王府里的红人。 “嗯,您给我找点儿鸡子儿,还有面粉和牛乳。”林暖暖轻声慢语地道。 薛明玉听说过林暖暖早慧还有巧思,不过听说和见过毕竟是两回事儿。她挑着眉,一门心思地等着看这小丫头的笑话。 “您把鸡子先打散!”林暖暖道,郡王府内一应物件倒是俱全。 李婆子忙照着林暖暖说的打起了鸡子儿,她不敢怠慢,只心里想:这位看着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她真的会?不过她也不敢多说,只当给小主子和贵人们逗乐吧。 “不要停继续打!”林暖暖见李婆子停了下来忙道。 薛明玉板着脸,心内却暗笑:这小丫头八成是来折腾人的。 “好了,加点糖!”林暖暖可顾不上身边这位薛县主所想为何,只竟自盯着李婆子的动作,见她加了糖忙道:“再继续打!” 薛明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点大的小娘在庖屋里,煞有介事,一本正经,跟真的似地。 她瞟了瞟眼前的小丫头,只见她瞪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嗯,是很认真的戏弄人吧。”薛明玉想 “玉姐姐!”林暖暖拿自己那双大眼睛斜睨了薛明玉一下:“严肃点儿!” 薛明玉板着脸,扭头看向外面,只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好了,再放入筛好的面粉吧!” 又过了许久林暖暖终于让停下来了,李婆子暗暗揉了揉胳膊:“菩萨保佑,快让这两位小娘子出庖屋吧!” “好了,再接着打吧!”林暖暖拿筷子夹了点,看了看接着道。 李婆子苦着一张脸,只好埋头继续打。 薛明玉有点儿不耐:“小丫头,你还要玩闹到何时?” “暖妹妹!”林暖暖回头看了看薛明玉,盯着她,一脸坚持的道。 “好吧,暖妹妹!”薛明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面前的小人儿奶声奶气地让自己喊她妹妹,面上还沾了点儿。 “真是个好玩的小丫头,难怪母妃喜欢她!”她暗自琢磨着 “那暖妹妹,你好了没?”薛明玉提高了嗓音斜睨着林暖暖。 “嘘!噤声!”林暖暖鼓着腮,跟个夫子似的对着她摇摇头。 “哈哈!”薛明玉实在掌不住,咧着嘴出去了…… 梢迟些,庖屋外传来薛明玉的爆笑声。 “唉!少年人没有耐性!”林暖暖摇了摇头,烦恼着。 “林小娘,您看这样子了可行?”李婆子觉得自己两手都快不能抬起了。 “嗯,也差不多了!”林暖暖细细查看了下。“好了倒入牛乳再搅吧!” 要不说权势引人呢,就说这牛乳等闲的富贵人家也不一定能有,不是什么珍馐物,可也不是谁家府里都能常备着的。 故而,有人就会在权势面前罔顾了人伦吧! 林暖暖眸子暗了暗:不是你与世无争、无所求就好。活在尘世之中,只有自己变强才能想争就争,想退就退! 她甩了甩头,想什么呢!她这一世还小。慢慢来,慢慢学! 学这世间生存之法,护着自己想护之人!不然再善良有何用?陂脚伯伯,他那么老实的人,若不是被逼到极致,怎么会有后来那一番举动? “行了李婆婆!拿个蒸锅子抹点油蒸个二十……”林暖暖收回思绪,绕了绕辫子。这二十分钟可怎么跟她说? “怎么了暖妹妹?”薛县主笑足了,刚踏进庖屋就见她皱着眉头,一副纠结的模样。 林暖暖不语,她正在把时间换算成时辰呢! “李婆婆,放入锅内两刻就好了!”终于算好了,可真是麻烦哪! “好了?”薛明玉挑了挑眉头,毕竟还不到十岁,再学得端庄老成也还是个小姑娘,她好奇地看了看这一锅的黏糊糊的东西。 李婆子终于发觉:这个林小娘却是个会厨艺的。她对林暖暖较之前恭敬了不少。 “玉姐姐你尝尝!”林暖暖端出一杯加了牛乳的茶,她见牛乳很多就自己做了些牛乳茶。 “这是?”薛明玉接过茶细看,只见此茶奶香扑鼻,乳白中透着黄,上面还有几朵玫瑰。不禁觉得有趣。 “这是美人茶!”林暖暖笑着说道。 “美人茶?”薛明玉奇道:“有何出处?” 按说不该对个不到四五岁的小姑娘问出处,可这丫头早慧呀! “自然有!”林暖暖慢条斯理地道。 第六十六章 义结金兰? 林暖暖说完就拿了原料来,打算调杯奶茶给自己喝。 薛明玉眼看着林暖暖拿起牛乳做起奶茶,也忘了自己才想问的,正好自己杯子里的牛乳茶三口两口的就被她喝完了,不由来了兴致,让林暖暖交起自己来。 说起来繁琐,做起来其实并不难,林暖暖在一边说,薛明玉就在一边学,李婆子只觉得这两个小娘有趣,哪有大家小姐自己动手的,不过不得不说,这样好看的牛乳茶,她真是闻所未闻,刚才林小娘让她尝了一点,当真是滋味,可比茶汤更好香浓。 “嗯,好喝!”薛明玉尝了尝自己调的牛乳茶不由赞道。 林暖暖撇了撇嘴,她口干舌燥的教会了薛明玉调茶,她倒是学会了自己喝了起来。 不由心道:“真是个不懂尊师重道的小娘子!” “小丫头!生气啦?”薛明玉和林暖暖一个时辰处下来,发觉她是这个小娘真是个有趣好玩的。 “大人不计小人过,”林暖暖暗自嘟囔了一句。 “什么?”薛明玉挑眉问道。 “好了!快走吧!玉姐姐!咱们把你做好的美人茶端给姨父和姨母尝尝吧!” 林暖暖蹙了蹙眉头:“在我面前你才是个小丫头呢!” “暖妹妹,这是你教的我,我们一起做的!怎么能说成是我一个人做的,不行!”薛明玉正好拿着茶盏,当即看着林暖暖认真地道。 “不必,不必!”林暖暖慢条斯理地摇着小脑袋,“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哦?有何出处?怎么讲?”薛明玉正在饮茶,也没多想随口就接了一句。 “噗!”一口茶没饮下,薛明玉才会意,她不由地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玉姐姐怎么了?”林暖暖睁着双大眼睛吧嗒吧嗒盯着她,然后又地咋了咋嘴:“干嘛呀,我还没有喝呢,你都吐上了!” “你这个小暖暖敢编排我了,啊?还木秀于林,哼!看我不收拾你!”薛明玉又不是个蠢的,只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还能饶了林暖暖? “好了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哈哈哈哈……”林暖暖平生最怕三件事,其中之一就是怕痒。 “不要在挠我痒了!美人姐姐饶命……哈哈!哈哈!” “再不再酸巴巴的说我了?”薛明玉一手掐着腰,一手挠着她,不愧是将门之后,很有几分样子。 “不敢了不敢!哈哈!” …… 姜王妃一进庖屋就听得里面薛明玉和林暖暖的笑闹声。 她摇了摇头,真是想多了,暖暖这孩子明玉怎会不喜。都是心思纯正的姑娘,定能相处的融洽! “好了!明玉不要再欺负妹妹了!”姜王妃拉开薛明玉笑道。 “姨母!”林暖暖拖长了音调娇娇地说:“玉姐姐欺负我来着,您得给我做主,狠狠地惩罚她!” “好!好!我的小暖暖受委屈了!说怎么罚你玉姐姐?”薛青媛打趣着。 “嗯?罚她?”林暖暖小短手托着腮很是苦恼。 “姨母您以后就只疼我不疼玉姐姐!”林暖暖眼睛亮亮地道。 “哦?这样吗?好!那以后姨母就只疼你!”姜王妃好笑地附和。 林暖暖笑的甜甜的从姜王妃怀里钻出个头来,朝薛明玉伸了伸舌头。 “玉姐姐,姨母不疼你喽!”林暖暖说完又缩了回去。 薛明玉笑着跺脚,也扑到姜王妃怀里:“母妃不许,也要疼我!” “好!好!都疼!”姜青媛搂住薛明玉和林暖暖,不禁感慨:没想到自家女儿也有这样的时候! “行了!回吧!等你们的小食都饿了!” …… “嗯!好吃!很香的!”再次吃到林暖暖的小食,姜王妃很是感慨。 “小丫头!手艺不错嘛!”薛明玉很难得地夸了她一句。 “这个点心叫什么?”薛明玉真的觉得好吃:软糯、甜香中带着股奶香味,配着刚冲泡的牛乳茶,感觉很配! “玉姐姐,美人茶自然有美人糕配了!”林暖暖睨着她道。 “不好听!换一个!”薛明玉把手伸向了林暖暖的小脸捏了捏。果然如自己想像中的一样嫩滑。 “好吧!”林暖暖无奈地看着薛明玉:“小娘子真是难侍候,那好吧!” “你!”薛明玉气得目瞪口呆!这个小丫头爱自己还小好几岁呢!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改,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重新起吧!”林暖暖小手绕着头发、沉着声,慢条斯理地道。 薛明玉伸手在林暖暖额头上弹了一下“小丫头!好好说话!” “真是的!漂亮的小娘就脾气大?请你跟我王妃姨母学下吧”林暖暖捂着额头,娇娇地道。 她声音甜美,人又长得格外地好看。这样撒着娇说话简直就像是观音坐下的童子般。 “不要作妖了!快改名字!”薛明玉等的不耐烦了。 “好吧!这是牛乳茶茶!”林暖暖指着茶盏里的茶,“那个就是蛋糕!” 薛明玉一听,倒也不错! 姜王妃点点头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得名字。 “嗯!不错!果然很巧思!”一直听着他们讲话不吭声的诚郡王吃完了自己面前的蛋糕,才说道。 “王爷?林国公府那边要不要说一声?毕竟暖暖是她们家二房嫡女!”姜王妃细细喝了会儿奶茶后道。 “是要让人通禀一声的!一会让人到林府走一遭!”诚郡王沉声道。 “姨母,我是不是要走了?”薛王妃一抬头就见林暖暖巴巴地仰望着她。 这样子就好像姜王妃不要她一样。姜青媛心里一疼,这孩子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吧? “不会!”不待姜王妃回答,薛明玉一把抱住了林暖暖,“我不准!你是我妹妹!哪里也不准去!” “可林国公府是暖暖的家呀?”诚郡王打趣道。 “父王!”薛明玉恳求地看了看诚郡王见他不答,想了想。 转回头道:“暖妹妹,我们义结金兰吧!这样我的父王母妃就是你的父王母妃,你就可一直呆在我们王府了!” “玉姐姐!”林暖暖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下来…… “来我们现在就拜!”薛明玉拉住林暖暖就要跪下。 “不准!”诚郡王夫妇刚想阻止,只听门口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大丫鬟青荷一看—— 世子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归来 “哥哥!”薛明玉一听声音马上站了起来。 “嗯!”薛明睿点点头,风尘仆仆走进屋内,对着诚郡王夫妇行了个礼道:“父王母妃,孩儿回来了!” 诚郡王抬头瞧了瞧自家的儿子,沉声道:“什么时候回的?” “怎么也不稍个信儿?”不等薛明睿回答,郡王妃忙问道。 “接到父王的信后,林世叔当天就要过来,奈何身子还未痊愈,儿见他着急,就先回来了!”薛明睿不紧不慢地道。 林暖暖见他满脸的灰尘,面容憔悴。可见这一路是行多歇少,不是因着她的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形色匆匆的。 她心头一暖,见薛明睿和众人寒暄后,忙快走一步到了薛明睿的面前,弯下身子郑重地行了一礼。 “暖儿不必如此!”薛明睿一进屋内就瞟了眼林暖暖,不过诚郡王夫妇还在,只得耐着性子先拜见诚郡王夫妇。 现下见林暖暖过来,他早就按捺不住了,先扶起了林暖暖,复又端详了片刻。 “哎呦!”林暖暖见薛明睿上下左右的看着她,也没当回事儿。谁知薛明睿看了又看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吓得她忙搂住薛明睿的脖子。 “暖儿!你变瘦了!”薛明睿脸色微沉,眼角有点点水光闪过。 林暖暖心内觉得熨烫,她别过头去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也许在江南相处久了,见着薛明睿就仿似见到了家里人一样。 林暖暖吸了吸鼻子,忍了又忍强笑道:“少年人,你吓到我了!再说我哪里瘦了,”她举了举手里的小食打趣道:“呶,你看这不还在吃嘛……” 薛明睿见林暖暖强颜欢笑,如无事般地和他说笑,心内一酸。 他拍了拍林暖暖的后背,悄悄地道:“暖儿,你受委屈了!睿哥哥发誓:绝不饶了那些害你的人!” “睿哥哥!我很好!”林暖暖吸了吸鼻子:“我不委屈的!倒是害得爹爹娘亲还有你们受惊了!” “暖儿!不要忍!想哭就哭!有我呢!”薛明睿摸了摸林暖暖的头,缓缓地道:“这里就跟你江南的家里一样!” “呜……!我要爹爹和娘亲!我一点都不好!我好怕!……” 许是薛明睿的声音太过沉稳,让她心里塌实;也或许是那句有我呢,勾起了她心头一直堆积的那些不解、愤恨、和害怕。 林暖暖再也忍耐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好了,明睿!暖暖这几日刚好些你又招她!”薛王妃红了眼圈,她看了下左右,采荷等人忙退下。 “暖儿!别怕都过去了!哭过就忘了吧!有我呢!我帮你记着!”薛明睿理了理林暖暖的头发,“咱们慢慢还!睿哥哥向你保证!” “是呀!暖暖!本王自不会坐视不理的!”诚郡王敛着目,沉声地道。 若说从前,因着姜王妃那个说不清楚的梦境,诚郡王尽力帮着林宇泽一家。 可如今诚郡王短短时日相处下来,这孩子就跟自家孩子似的,甚至比之家里的两个还要亲近些。 多么招人疼的小娘子,这些人也狠的下心,动的了手!暖暖这孩子生成这幅模样,被掳到那种地方若不是她机智,再加上几分好福气,后果怎样可想而知! “真是些狼心狗肺之徒!”诚郡王越想越气,重重地在案上拍了一下:“真是罔顾人伦,简直不可为人!” 薛明玉见诚郡王面色阴沉,双眉紧蹙,吓得赶忙往后退了一退。 林暖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躲到了薛明睿的怀里。 “来,暖暖!姨母带你去梳洗一下!”姜王妃拉着林暖暖,将她带至内室细细地给她梳洗起来。 “妹妹!”薛明玉怜惜地把林暖暖散落的头发掖到耳后:“我们以后就是亲姐妹!往后姐姐护着你!” “谢谢姐姐!”林暖暖亮着肿肿的眼睛,出溜着红红的鼻头,可怜兮兮地道。 “你还想和暖暖义结金兰呢?”薛王妃好笑地戳了下薛明玉。 “是呀,父王、母妃和我都喜欢暖暖,我们义结金兰,你们应该高兴啊?”薛明睿揉了揉额头“哥哥看着也挺喜欢暖暖的呀?也会同意的!” “就是因为你哥才不同意的!”薛王妃心道。 真是个傻孩子!她可不想以后明睿明白过来,林暖暖又成了她义妹了! “好了,不要胡扯了!出去吧!你父王跟明睿还在等着我们呢!”薛王妃好笑地道。 “母妃!为什么不答应!”薛明玉跟在后面不停地问。 姜王妃也不理她就只是笑。 “何事?”诚郡王听了只言片语,又见薛王妃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便出言问道。 “父王!”薛明玉大着胆子道:“女儿恳请父王、母妃准我和暖暖妹妹义结金兰!” “这个?”诚郡王凝眉,他看了看姜郡王妃和薛明睿“你们怎么说?” 薛明睿此时正盯着林暖暖的红鼻头瞧着,见诚郡王看过来,淡淡地道:“不可!” “哦?为何不可?”诚郡王饶有兴趣地看着薛明睿。 “是呀!哥哥,为何不可?” “我们王府跟林府本就有亲,暖儿之于我们就是妹妹,怎么还需义结金兰?”薛明睿仿佛早就想好了似得,只淡淡地说了句,就对着林暖暖招了招手。待她过来,薛明睿沉声道:“鼻头都红了,丑!”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就不愿林暖暖变成他义妹。况且就如他所说,暖暖不就是他们的妹妹吗? “哦!明睿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这样吧!”诚郡王和姜郡王妃相对而视,定了下来。 “是!”薛明玉不甘心地撅着嘴,应了一声。 “好了明睿你也累了,回栖梧院梳洗吧!”姜郡王妃见薛明睿面带倦色忙说道。 “是,父王母妃那明睿告退!”薛明睿揖了一礼,拉着林暖暖就走。 “哎!哥哥!你干嘛拉住暖暖啊?暖暖是要跟我回去的!”薛明玉一见把林暖暖也带走,忙道。 “明玉怎么跟哥哥说话呢!你哥哥刚从江南回来,林二爷肯定有话要嘱咐,让你哥哥给暖暖说道说道!”姜郡王妃拉住薛明玉道。 “哦!”薛明玉恹恹地停了下来。 第六十八章 颜如玉 “暖儿,来吃点这个!” “暖儿,这个呢?好不好吃?” “暖儿,我记得你在家时喜欢吃糖葫芦、荷叶饭、梨花落……我让厨房给做!” “哦!不行!上回你就是吃多了积食了!咱们一会再吃!” …… 林暖暖目瞪口呆地看着薛明睿:只见他匆匆梳洗后,就给她搬来一堆吃食,不待她吃就又撤了回去。 这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薛世子? “睿哥哥!我爹爹怎么了?”林暖暖待薛明睿坐下后,便问道。 这孩子太过聪慧,也不知从哪里让她看来的! “咳咳!”薛明睿把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咳。 “是这样,不说是怕你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日发现你不见了,林二叔急火攻心……”薛明睿咽下“吐了一口血”这句话。 “他就受了风寒!养养就好了,就是怕过给你!你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娇弱!再说,这舟车劳顿的,你忍心看你父亲奔波?”扯了一个谎,下面的话就好说了。 “风寒?要不要紧啊!”林暖暖心内一惊,风寒可大可小。 “不行,睿哥哥,我想回去照看爹爹!”林暖暖从黄花梨木凳子上跳了起来,忙道。 “没事!”薛明睿见此情景忙道“我回来时就已好多了,若一起回京,难免受风餐露宿之苦。暖儿你见了必会担忧。林二叔也说了,让你就在此间等候。” “哦!”林暖暖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回去,不是个时候。只好应了。 “对了!睿哥哥,”林暖暖刚一坐下复又想起什么:“刚刚你说的话的口气很像我娘亲啊?” “咳咳!”薛明睿一口茶险些喷到林暖暖身上。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能猜到!没错,这番话确实是李清浅在他走时的一番交代。 “嗯!林世母见我不善言辞就对我交代了一番,务必让你莫要牵挂!”薛明睿拿过放下的茶盏,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道。 “我说呢,一听就我娘亲的口气,谢谢睿哥哥了!对了,我娘亲身体怎样?”林暖暖也没多想,连忙又问起李清浅来。 “林世母很好,暖儿你可放心!”薛明睿揉了揉额头,沉声道。 “怎么样?舒服一点没有?”薛世子只觉得颞颥上一阵温热,待他身子一僵,一双小手已然按压起来。 原来是林暖暖见他双手抚额,眼角眉梢都耷拉着,显然这一路称不上舒服。 这都是因为她。不然贵为诚郡王府的世子哪里需要如此不停歇的赶路? 林暖暖不轻不重地给薛明睿按着颞颥,人虽年幼,手却有几分力气。 薛明睿只觉得自己这一路的疲乏消散了许多。 说起来,他是习武之人,颞颥穴,可置人于死地,从小到大,可没有人敢如此近身。 也亏得他今日劳累太过,不然林暖暖哪里能到他此处,这是信好,薛明睿看了看林暖暖,若没在意摔了这丫头,身娇肉嫩的可不得了! “睿哥哥好生歇着,暖暖就回去了!”林暖暖见薛明睿眼睛已经往一处对了,忙福了个礼,转身就走。 “暖儿!”薛明睿拽住林暖暖:“我不累,你在这儿坐坐!” 他拉过林暖暖,指着自己博古架上道:“你看,有你喜欢的吗?拿去玩!” 林暖暖也不搭话,只好笑地看着他。薛明睿回头一看,架子上除了笔墨只还有画轴……他握拳轻咳了下,又向内室瞧去,只见自己内室墙上挂了把宝剑…… “扑哧!”林暖暖忍不住笑出了口,她大眼睛里全是笑意,摆手:“不用了睿哥哥,我都大了!” “好吧,暖儿!等过几日我带你出去逛逛,你看好什么都送你!” 林暖暖眯着眼睛偷瞟了下薛明睿:只见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一弯浓眉自然成形没有一丝的杂毛、底下一双凤眸在如玉的脸上显得特别的亮,平日里总是抿着的薄唇,今日因着窘迫和稍许的尴尬,竟显出很多可爱来。 “真是好看啊!”林暖暖心道:“真是秀色可餐哪”! “睿哥哥!”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睿的手,“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记着:往后只在我面前这么笑哈!” “怎么?”薛明睿不解的凝眉。他笑了吗?在她面前自己一直贯如此吧! “你这样笑起来太丑!所以只能在我面前笑!”林暖暖手里绕着辫子,认真地道。 “好!”薛明睿也不多问,只点点头。 他摸了摸林暖暖的头柔声道:“累不累?” “美人如玉,柔似玉细腻如脂润如玉国色天香冠美玉……” 林暖暖觉得这首歌简直就是给这位薛世子写的! 她由着薛明睿将她绕在手里的发梢放在耳后,自己只呆呆地看着他。 薛明睿收拾好林暖暖,一抬头就见林暖暖:杏眼微眯,红唇微启…… 他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小丫头,想什么呢?” “想你呀!”林暖暖在心里暗暗嘀咕。 生的如此好看,以后娶个妻子若不如他可怎生是好?男人可不能太肤浅! ~林暖暖决定要好好跟他说说:万可不能以貌取人!若想看美人,就看看自己喽! “暖儿?”薛明睿见林暖暖迟迟不答自己的话,不由提高了声音。 “哦!睿哥哥!我看入迷了!”林暖暖不好意思地道。 “哦?什么值当你如此?说我屋里的,拿去吧!”薛明睿笑道。 “就是你呀!”林暖暖一下子站了起来,抱住了薛明睿的头。 “给本小姐嗯……”林暖暖一下子词穷,这恶霸可不是谁都能演哪! “哈哈!”薛明睿一把抱起林暖暖:“哟,小丫头,反了你,还编排起我了!” “嘿嘿!”林暖暖憨憨地笑了笑。 “暖儿!”薛明睿忽觉不妥。 放下林暖暖严肃地道:“跟谁学的这话?” 林暖暖心内咯噔一下,遭了!怎么一高兴就忘形了,这可是大夏! 她嗫嚅着动了动嘴唇,不知怎的,在薛明睿面前她谎话从来都说不顺。 薛明睿见她面色通红,又拿手绕着头发,心里一阵刺痛! 他俯下身子,柔声道:“暖儿,你还小,平巷那里都不是好人!你无意地学说下,这也不怪你。只这话不是好人家小娘说的,以后不准再犯!” “睿哥哥!”林暖暖窘迫的低下头,又觉得感动她拉住薛明睿的手也不吭声,薛明睿搂着她,拍了拍道:“无事了!” 只心内腹诽自己:“我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啊!好歹我芯子里也装了二十岁的心啊!” 采荷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在栖梧院的正堂没,一个如玉少年搂着一个总角小娘,只见她雪肤花貌俨然一个美貌小娘子。这还是小儿若是大了还不知怎样的相貌! 采荷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两人在一起宛如壁人!复又觉得好笑,薛世子只是半大少年,林小娘也不过是个孩童。真是想多了! 她忙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去。 第六十九章 有我! “世子!”采荷朝薛明睿行了礼后,对他道:“禀世子,林国公府来人了!郡王妃让林小娘过去!” “你当面跟暖小姐说!”薛明睿在采荷进来时,就已经收起了笑。他冷冷地道:“你这规律是跟谁学的?” “世子恕罪!”采荷一惊,忙跪下。 “哼!”薛明睿扭过头去,也不看她! “暖儿,别怕!”他轻轻地理了理林暖暖的衣服。只见她身上着了件香云纱衣,倒显得这么丁点的小丫头格外的出尘。 “镶宝金链子呢?”薛明睿端详了会,突然想起“你不是日日都带在身边的?” “难道?……”他双手握拳, “不是的,睿哥哥你看!”林暖暖从里面掏出金链子,“只是怕拿出来招人眼!” “招谁的眼?谁敢?”薛明睿目光如剑地左右瞟了一下,他房里大丫鬟只一个如烟,今日家中有事出去了。 跪在地上采荷,在薛世子狠历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她头低的更甚。只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只怪自己太过不小心,如此明目张胆地给林暖暖下脸子,世子是多么要面子的人怎能容她。 “是林……”薛明睿顿了顿收住了话头,只慢慢地道:“不必如此!还和在家一样!记着:凡是,有我!”说着帮林暖暖正了正链子道“走吧!” 林暖暖了点头,瞟了眼地上的采荷,然后只当没看到地,绕过她去。 “林小娘恕罪!奴婢有错,下次再也不敢了!”采荷收起思量,恳切的道。 林暖暖想了想,拽了拽薛明的衣袖,踮起了脚尖。 怎么就不长高呢!林暖暖再踮也够不着薛明睿! 薛明睿虽只有十一可他都快赶上林宇泽了。林暖暖目测了一下,起码有一米七呀! “什么?”他见林暖暖踮着脚,会意地蹲下身子。 “饶她一回!”林暖暖咬着耳朵道。 “好!”薛明睿直起身子收起脸上的笑,瞥了眼林暖暖后道:“起来吧!只此一次!” 采荷忙叩头“谢谢世子,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再有下次,你走!”薛明睿说完拉着林暖暖头也不回地走了! 采荷慢慢地扶着茶几站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前面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 “怎么可能?不可能!你想多了”她喃喃自语地道…… “睿哥哥!林国公府是来带我回去的吗?”林暖暖暗自攥紧了手。 “暖儿,你想回去吗?”薛明睿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林暖暖的头:“暖儿想回就回去!不想回不用回!” “嗯!”林暖暖这才高兴了,她舒了口气,略略放下心来! 林国公府,她是要回的,但不是现在。没有见到爹爹娘亲,她还没有想好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们。 薛明睿悄悄瞥了一眼,见林暖暖脸色没有刚才张惶。这才放下心来。他握住林暖暖的手,慢慢地走着。 快到宣华堂时,薛世子停了下来,他抱起林暖暖淡淡地道:“走太慢了!” 林暖暖眨了眨眼睛,虽然她还是个小短腿,但是走的一点也不慢啊? “傻孩子,想什么呢!”薛明睿理了理她的额发。 “暖儿,一会就只随着自己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知道吗?” “想怎样就怎样吗?”林暖暖转了转自己的杏眼:“那我不想去见她们,可以不?” “自然!”薛明睿停下了步子,“那回去吧!” “哎,不用了!”林暖暖见薛明睿一副马上就回去的样子,赶忙道。 “暖儿,你不用顾忌谁。如今是,以后更是!”薛明睿认真地道:“林二叔和我,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嗯!”林暖暖攥紧了拳头,心道:“我要争气!变强!让他们生气去!” …… “林老夫人,她还好吧?”宣华堂内,姜王妃正跟蒋嬷嬷扯着家常。 “谢诚郡王妃挂念,我家老夫人身体尚可,只近日才听说了暖暖小姐的事体,心内着急,年纪大了有点上火!这不,刚好点了就让老奴来接暖暖小姐了!”蒋嬷嬷恭敬地道。 “林老夫人客气了!要论起来咱们两家都是亲戚,再者我们郡王跟林二爷不是一般的投缘,虽说才见面处着,只是暖丫头,颇投我的缘。不怕您笑话我看她就跟自己个的孩子似的!”姜王妃笑着道。 蒋嬷嬷心内一惊:什么时候二爷和诚郡王这般要好了,且听这诚郡王妃话里话外的,还挺喜欢自家的暖暖小姐! “看说起曹操,曹操就到!”姜王妃打趣地看着刚进屋来的薛明睿并林暖暖二人。 蒋嬷嬷忙站了起来。 薛世子是见过的。风神俊朗的一个俊俏少年。只他对人都是冷冷的,让人有不好亲近之感。 只见他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子,大大的眼睛像是汪了团水在里面,只这么眨呀眨的,就让人觉得心都化了。 雪肤花貌形容这个小姑娘是一点不为过,更兼得小小年纪一头的浓黑头发,映衬的小脸更加的惹人怜爱。 蒋嬷嬷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佛。老夫人若是看到自己曾孙女这样的品格,只怕更爱的跟什么似的! 薛明睿微微地对蒋嬷嬷点了点头,蒋嬷嬷慌忙向薛明睿跪下磕头。这是诚郡王世子,未来的诚郡王。就是林国公见了,也是要给他行礼的。 “不用,蒋嬷嬷!”薛明睿已经放下了林暖暖。他上前一步阻住蒋嬷嬷:“嬷嬷是我和暖儿的长辈,怎可行此大礼!” 蒋嬷嬷心内微动:这个薛世子看着跟自家大少爷林煜之年岁相当,却不想如此的风度仪姿。 且更兼心思缜密,想他去林国公府不过寥寥数次,竟连她这样的老妪仆妇都记着,真真不是个凡人。她赶忙给薛世子行了一礼。 薛明睿也不则声,只近前把林暖暖的衣服理了理,又把额发抚了抚。 这才道:“暖儿,这是你曾祖母身边的蒋嬷嬷!” 姜王妃好笑地看着自家的儿子,跟从前的动作倒真是如出一辙。 蒋嬷嬷看着金童玉女般的俩人,不由有些感慨:真真都是仙家般的人物。这两人让人看了真是心生舒服。 她复又暗笑,自己个真是老糊涂了,这薛世子大了自家暖暖小姐足足七岁呢,先不说别的只这年岁就不相宜,再怎么着,诚郡王府也不能让堂堂郡王世子等! 想到这儿,蒋嬷嬷不禁觉得可惜。 第七十章 回府? “奴婢拜见小姐!”蒋嬷嬷,拜见完世子,忙对着林暖暖行了一礼。 “嬷嬷不必如此!”林暖暖稍侧了侧身子,躲了躲。复又对林嬷嬷福了礼,蒋嬷嬷连忙避开,口称不敢。 “都坐下说话吧!”姜王妃道。 “是,王妃!”林暖暖忙规矩地行礼答道。 姜郡王妃暗自点头:一份丫头向来懂事、知礼。不过,她不用林暖暖如此自拘。 眼见着林暖暖朝下首走去,她忙挥着手招呼道:“暖暖过来!” 林暖暖对蒋嬷嬷点头笑了笑,就在姜王妃的身边坐下。 薛明睿瞥了一眼,在姜王妃的右手边做了下来。 “来!”姜青媛这几日习惯了林暖暖被自己搂着,今儿见她如此的正襟危坐,莫名有点不舒服。 她把林暖暖拉到自己身边,同以往一样的搂着,看了看小丫头,给她理了理,悄声地道:“暖暖,我既让你喊我姨母就会护你周全,不用自拘,以往怎样,如今就怎样!” 林暖暖心内一阵感动。没错,她是故意装作拘谨些的,林府的水很深这是肯定的。何人是敌,何人可为友,她一概不知。 虽诚郡郡王府的王爷等人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她此次被劫的原因。可她自己是知道的。好好的一母同胞都能至人于死地,又怎么能让诚郡王府一家赴险?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忍着要脱眶而出的泪。 这一家对自己不论所因为何,都让她感激。 薛世子那么少盐沉稳的人,反复地对她说:“有我!”就是让她安心。刚刚进入宣华堂时候,并不是嫌她走的太慢,他不过是为了在林国公府面前显示一下,诚郡王府队自己的重视!至于姜王郡妃,也是如此…… 诚郡王府一家,每个人对自己都可称得上是尽心尽力了,反倒是那个所谓的家~林国公府…… 记得在江南时,还经常问李氏京里的种种,毕竟他们是林国公府的二房,林国公府也算是他们的家! 家?向往中的家? 还算家么?或许,林老夫人给了她幻想,让她感到温情,可如今…… 算了,不想也罢。林暖暖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暖妹妹!”姜王妃和林暖暖低头密语,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然后门庭前珠帘乱动,不多会儿就来了一位一身火红的小娘,正是薛明玉。 今日,薛明玉本想带着林暖暖到郡王府内各处走走看看的。 自林暖暖来郡王府这几日里,除却她开头昏睡外,自己因醋着她得了父王母妃的宠,多天都未理踩她。 这一番相处下来,薛明玉发觉:林家暖暖,哪里是个纸糊的,娇滴滴地小美人?明明和她一样,是个喜欢闹腾的,这真是太和她心意了。 这才相处正酣呢,自家哥哥又把她拐了去。 薛明玉也是纳罕,自家哥哥什么人?京中有名的冷面公子!他可是对谁都是一副冷脸。尤其是女的,除了姜王妃和自己,可没见他和谁说话超过三句。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此也是寻常,林暖暖这么可人疼,她都喜欢的不行,何况哥哥? 她才到栖梧院,就听说,林府来人接了!这不行!林国公府想带林暖暖走,她可不应! 想林暖暖初来郡王府,一直在昏睡,薛明玉不知所因为何,但这事一定不寻常。她当时还想,哪有到人府中如此坐客的? 后来诚郡王还在府中下了禁言令,这就更让她好奇了,怎么着也该在林国公府养着呀! 这也是起先她不喜林暖暖的地方。“林国公府,暖暖不能去!”薛明玉是这样觉得的! “玉姐姐!”林暖暖见薛明玉风风火火地走进厅里,一副很急的样子,只当她有急事,忙对姜王妃施科礼,下来迎她! “太好了”薛明玉只在路上听采荷说了个大概,忙跑了过来。一见林暖暖好好地坐在这儿,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哎呀!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走了!” 林暖暖只见她边说边,喘着粗气,心下一暖,嘴里却取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跑上几步哪至于就喘了,真是娇气!” “你个小丫头!敢取笑我!”薛明玉见林暖暖将自己个甜美的声音硬装成个老妪的腔调,还摇头晃脑地对着她作妖,忙恨恨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哎呦!”林暖暖撇着嘴回头,只看着薛明睿自己后面的薛明睿,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仿似说:“你妹妹欺负我呢!”。 “好了,明玉!暖儿还小你不要没轻没重的!”薛明睿细细盯着林暖暖额头看了一遍,只见她额头上多了个红印子。 林暖暖皮肤极白皙却也娇嫩,寻常人戳一下没事,可她是只要一碰就会有样子! 薛明玉吐了吐舌头,忙过来看了看,见果真红了,只拉着林暖暖说好话。 一边的蒋嬷嬷忙凝神看了看姜王妃,心里暗忖着:薛世子如此护着暖小姐,让姜郡王妃该不痛快了! 姜青媛早就看到了底下三人的官司。她只好笑地瞧着薛明睿,看这样子,明明还没开窍呢,这就护上了。嗯,明玉这丫头待会又得醋了。 她想了想怕薛明玉不高兴在怪起林暖暖来,忙准备开口,打个圆场 “嘻嘻!我是小丫头你就是大鸭头!”林暖暖悄悄地对薛明玉伸了伸舌头,加重了鸭头的声音道。 “林暖暖!”薛明玉喊了一声自己也笑了。 只见她拉过林暖暖,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只见林暖暖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惹得薛明玉又是一通的急,又在她耳边耳语起来。 姜王妃放下心来,她是多想了,这几个可都是个好的。 “明玉!”薛明睿拉过林暖暖对着薛明玉道:“君子敏于行而衲于言!” 薛明玉瘪瘪嘴,她在自家哥哥面前向来不敢多话,见薛明睿如此说,只得悻悻地放开了林暖暖。 薛明睿不动声色地拉过林暖暖,将她的耳朵轻轻地揉了揉。 林暖暖也不动,只由着他,她有个小毛病,就是耳朵特别的敏感刚才薛明玉对着她耳语,让她一番好痒。 “好了,去吧!”薛明睿低声地说了句,就放开了林暖暖。 林暖暖只觉得耳边一阵青凉,也不知薛明睿是何时拿出的药膏,又是何时抹上的。 林暖暖暗想:唉!薛明玉这个傻姑娘可真是有福气,这么好的哥哥!不要一沓,只一个就行! 薛明玉闻到了味儿,又看了看林暖暖的耳朵,这才明白过来,她有点讪讪地看了看林暖暖,林暖暖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好了!明玉这是林国公府的蒋嬷嬷!有客人在呢,成什么样子!” 蒋嬷嬷忙站了起来“老奴算什么客,只是个奴才罢了!” 薛明玉眼睛一瞪,对着蒋嬷嬷道:“我暖妹妹怎么着也是林国公府二房的嫡女,你们就这样……” “好了,明玉!”姜青媛出声唤了下薛明玉,有些事情不必说开。 蒋嬷嬷只作不知,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对姜郡王妃行了个礼道:“大奶奶要照顾大爷走不开,老夫人想暖小姐了!老奴今日来是来接暖小姐回府的!” 第七十一章近乡 蒋嬷嬷心內有数,本来应该林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黄氏来接的。 虽林暖暖是个小辈,可毕竟是林家二房嫡女,多年未归京。现如今一回来,就到了诚郡王府,且不提外面的人如何说,怎么着黄氏也该来一趟。 可林宇恒林世子在那日深夜归家时伤的太过,到如今也还在床上躺着,虽无性命之忧,一条腿如今眼看着是要废了。加上脸部烧伤了,黄氏怎么会有心思来薛府一趟。 “县主说的是!”蒋嬷嬷对着薛明玉福了一礼,薛明玉面上虽淡淡地,却侧了侧身子地避让了一回。 蒋嬷嬷心中暗赞,这明玉县主倒也不是个骄纵不知礼的。 况且她如今这样对自己,那也是为了替林暖暖出头。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往前方看了看林暖暖,就见林暖暖正端坐着,小小年纪,规矩很不错。比家里那几个小姐可是强多了。 又见薛世子看着林暖暖,平日里话语不多的少年显得格外的温和。 只见他摸了摸林暖暖的茶盏,然后让人换了,淡淡地对林暖暖说:“凉了!” 蒋嬷嬷心中不禁暗自点头,诚郡王府众人倒是对林暖暖很上心,说不准在这儿比在林国公府强。可住这儿也不像啊!她想了想还是把今日的目的再说一遍。 “郡王妃!我们家老夫人自打暖小姐出世就未曾见过,之前远在江南,再想也只能忍着,可如今知道劲了京了,更是一日一日的想着。老奴也知郡王府里上下都对暖小姐悉心照顾,老奴想着等归了家,再让暖小姐来您府上拜谢!” 姜王妃默了一默,蒋嬷嬷的话她懂,林暖暖回京,没有回林国公府而是到了诚郡王府,不论什么缘由,总会引人猜想。 再者,林暖暖是林国公府二房嫡出小姐,怎么着也该回林国公。蒋嬷嬷这话说得全是实情,可也让她无从辩驳。 姜王妃看了看薛明睿,只见他面上沉着,看不出想了什么。 若不是因着薛明睿,姜王妃倒觉得自家女儿的意思不错,她直接收了林暖暖做干女儿,一切倒也便易。 “嬷嬷说得有理,只是……”姜王妃笑着对蒋嬷嬷说道。 “只是,林世叔交代小侄,让小侄和家母要照顾好暖儿”半天无话薛明睿接过话头道。 他看了看林暖暖,用眼神询问了下,林暖暖点了点头,林府之行她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林国公府是暖儿的家,按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可暖儿……”薛明睿看了看左右,下人忙退了,方道:“她小小年纪就受此大难,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我们郡王府,那结果……!” 薛明睿脸上突然变得铁青“故而,林世叔将暖儿托于我,我就要对她负责!” 蒋嬷嬷心内咯噔,她没料到这诚王世子居然直接将事情摊到明面儿上来。 林暖暖被掳,若不是诚郡王出手相救,后果不堪。 莫说林二爷夫妇,这些年来,老夫人一天天的念着暖小姐,什么好的都是头一份想着,若她出了事情,老夫人第一个就受不住! 说来也是太巧,林暖暖被救那晚,林大爷深夜回府,脸上有烧伤,腿还断了。据说是去了平巷被姘头的男人给伤的,可这二者要是连起来…… 蒋嬷嬷心中按捺住心中陡生的念头,只觉得想想都让自己不寒而栗。 “既如此明日暖儿就去林府走一趟吧!”薛明睿也不看蒋嬷嬷,直接将话头转了过来。 姜王妃见薛明睿开口,就知他已有思量。等薛明睿说完,她端起了茶盏,润了润。 “既如此,那老奴就回去禀了老夫人了!”蒋嬷嬷对着姜王妃行礼道。 “好!”姜王妃笑着点了一头。 林暖暖已经站了起来,她对着蒋嬷嬷福了福:“有劳嬷嬷辛苦一趟了,烦您禀于老祖宗,暖儿明日一早回府,主要这给老祖宗的礼还没有弄好呢!” 蒋嬷嬷忙侧过了身子“不敢受暖小姐的谢,是老奴的本分,老奴回去一定禀报老夫人,您的一片孝心!” 她稍稍抬了头,看了看林暖暖,见面前这小娘子神情倒是不错,可脸颊却是瘦的尖,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心内一疼,这么招人疼的小娘子金尊玉贵的,一家子疼宠着,如今却受了那样的磨难! 蒋嬷嬷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林暖暖,低声地说:“家里只有老夫人知道暖小姐的事,也不敢声张。故而老奴在晋安寺请了个平安福!” 林暖暖知道眼前的老嬷嬷是林老夫人的心腹,她忙接过来道谢。 “暖小姐,那老奴告退了!” …… “暖儿,好了吗?”笠日早上,林暖暖在小丫头的服侍下梳洗完。就听到薛明睿的声音。 “好了!睿哥哥!”林暖暖笑着对走进来的薛明睿道。 “那走吧!”薛明睿见林暖暖身着姜王妃新做的衣衫,前面带了镶宝金链子。头上用红珊瑚珠子串在带子上绑了辫子。 “咦!”林暖暖一低头,发现自己手腕上带了一串珠子。 “这不是……”林暖暖抬起手来看了看,跟自己扔在路上的珠子有点像,细细看又不是。 “你的手串我只找到了六颗珠子,已经穿不成串了,我恰好有一个相似的,就给你吧,省的你苦鼻子!”薛明睿淡淡地道。 “哦!”林暖暖高兴地看了看手上的球串,比之从前的倒是更好! 她吐了口气:就要去林府了!,林暖暖你要忍住!先去看看那个人渣长什么样子,再说后面的事情吧! 薛明睿见她垂眸沉思,也不多说,只理了理她散乱的额发,“暖儿,不要多想,想去就去看看!别的都交给我!” 林暖暖抬起头,只见眼前的少年,虽年幼,却让她透着股安心! 她点了点头,笑道:“好!” 第七十二章情怯 严格说来,这是林暖暖第一次入京城。 薛明睿端坐在马车内,正捧着本书,看得很是认真。 林暖暖有点儿坐不住,这里到底是如后世的帝都,还是如唐时的西安? 薛明睿抿着嘴,看了眼林暖暖,把帘子拉开道:“透透气!” 林暖暖一见心喜,她忙坐到了帘子边上,端详了起来。 薛明睿抿嘴笑了笑,这丫头倒是从来都不忸怩的! 诚郡王府离林国公府不太远,只隔了一条街。 林暖暖当夜昏迷,根本不知自己走的是哪条路,她仔细地看着马车外面,只见路很轩敞。是青石铺就的,路上的商贩走卒,一个个都忙碌着自己的生意和事体。 林暖暖看着、看着,眼泪顺着脸颊就流到了腮边,回不去了!真的是远离前世了。 在这宽大的街道上,她坐在高高地马车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跟她隔离开来。 这一切种种,都像是个戏台,而她就是看客,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不知不觉的,林暖暖喃喃自语道。 可不是天大地大,自己孑然一人在这京城之中? “好诗!”薛明睿放下手中的书,拍掌叫好。 话一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原以为小丫头又会如前,摆手说不是她做的,哪知半天没有动静。 他细瞧了眼林暖暖,只见她对着窗外出神,脸上还挂着泪,整个人显出和她年龄不符的悲怆来。 薛明睿心内一阵心疼,还有自责。明明去江南之前,父王就叮嘱着让他注意,他怎么就浓丢了林暖暖! “暖儿!”薛明睿一把搂住林暖暖,摸了摸她的额发道:“过去了,都忘了吧!” 林暖暖点点头,只不说话。 薛明睿想了想又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放心!” 林暖暖低声应了句:“好!” 两个人的对话其实是南辕北辙的。薛明睿当然是不知道林暖暖是在想前世种种,可他的话莫名地让她安下心来。 说说讲讲中就到了林国公府,只见门口很干净,只有两只石狮子瞪了双眼迎着他们。 “暖小姐,王妃让您迟些下来!”采荷在马车下面说道。 她忒忑地看瞟了眼薛明睿,见他脸上没有异色,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了!”林暖暖应了一声。端坐着让薛明睿把她松散的丫髻梳理了一下。 “睿哥哥,你经常给玉姐姐梳发吗?”她睁着对水润润地杏眼问道。 “并没有!你是第一个!”薛明睿将剩下的头发,用串了的珊瑚珠子绑好。端详了一会儿道:“好了!” “睿哥哥,你真是天生的聪明!”林暖暖真心地赞叹道。 薛明睿见她脸上再没有一星半点的颓废,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不难过了,总算不枉费他为了讨这小丫头开心,费的劲儿了! 薛明睿想到此,面上不由就露出了笑容。 林暖暖猛一抬头就见到了这幅美男初笑图。她心里不禁一跳。 唉,真是罪孽呀!想睿哥哥平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如今对她笑的这样柔情似水的,要不是她才四岁,准往别处想了。 她按捺住自己的心绪,心道:“你才四岁呀,不要看到了小鲜肉就流哈喇子吧!” 唉!可是……好忧桑啊,这么美的人以后是要给别人“画眉、贴花黄”地呀!…… 薛明睿完全不知面前的小丫头已然神游到远处。他面色阴沉地盯着林国公府门:幸而他和母妃来了,知道二房嫡女回府,如今这门口竟然无一人来接,若林暖暖一人回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刻,门口才匆匆来了一个老仆。 “哎呦!是诚郡王妃来了!那咱们府上可是蓬璧生辉啊!”只见此人人未到语先出,形容谄媚地来到姜青媛跟前。 姜王妃皱了皱眉,她昨儿,未说会自己会来林国公府,就是想瞧瞧林国府众人是如何对待暖暖的! 这还没进府里呢,府里的人明知车马到了,通禀了一刻钟,这才来了如此的一个老妇! “姜郡王妃您稍等等,我们世子夫人马上就到!”那仆妇见诚郡王妃不理她,也不在意。只一个劲的近前套着近乎。 “你这婆子是谁,要你在此多嘴!”一边的薛明玉喝道。 “玉姐姐!”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玉的手,薛明玉马上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待人和善,入了林府肯定要吃亏的,让她不要回来,非来! “玉姐姐!”林暖暖踮起脚尖,发现还是够不着,她心累地叹了口气,唉!小短腿的悲哀,无人能懂。 “明玉!”一旁的薛明睿瞟了瞟薛明玉,指着林暖暖道。 薛明玉一看,笑着弯了腰,对着林暖暖,只看她要如何。 林暖暖舒了一口气,这才趴在她耳边悄悄地道:“玉姐姐,一只犬在你身边吠,你要和它说理吗?” “那还说什么呀!说得着……哦!我明白了,哈哈!你这丫头!”薛明玉笑的直要捏她的脸,薛明睿不动声色地将林暖暖拉到了自己身后。 “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就在薛明玉几人等的不耐烦时,林国公府世子夫人,黄氏终于来了。 只见她着了件上儒下裙的红裳,头上遍差金簪釵环,配着她吊梢上挑,稍斜的三角眼,妖娆的腰肢以及欲滴的红唇倒是显出别样的风流。 林暖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这就是世子夫人,黄氏-她的伯母! 薛明睿轻轻地拉了拉林暖暖,她这才垂下眼眸,将紧攥的双手松了开来。 “暖暖,这就是你的伯母!”姜王妃也不答黄氏的话,只拉过林暖暖道。 “侄女拜见大伯母!”林暖暖近前对着黄氏就要拜起来。 黄氏笑看着林暖暖,显得很是慈祥。 姜青媛忙搂住林暖暖道:“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这哪有在门口行大礼的,你大伯母这样的心慈之人是不会挑理的,况你站了这么多时候了,哪里受得住啊!” “是呀,这小娘真是个老实的,来让我看看!”黄氏正端站着等林暖暖行礼,见姜王妃如此说,眼睛微闪,忙搀了林暖暖在手里,亲热的抚了抚她的额发。 林暖暖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从前她极不喜生人碰她,到了大夏还以为自己这毛病改了,看来对着自己不喜之人,还是会犯。 薛明睿不动声色地拉过林暖暖,薛明玉也走了过来挡在她前面。 黄氏目光缩回手去,打着哈哈,笑了一笑,副又道:“郡王妃您请进!” 姜青媛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跨进了林国公府。 “章嬷嬷饶命,章嬷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甫一进门就不简单,只见一个小丫头对着刚才的婆子不停地磕着头。 林暖暖眯了眯杏眼,心道:“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第七十三章 步步 姜郡王妃一行走至正门,正好看到这一幕。 按理,世家大族哪里有仆妇敢在正门口如此大呼小叫的? 姜青媛皱了皱眉头,淡淡地瞥了瞥地上的婢女和那个叉着腰的婆子,林国公府什么时候如此没有规矩了? 黄氏顿时脸红如布,她忙喝道:“章嬷嬷,还不快带人退下!” 章嬷嬷一张老脸涨成紫肝,她是真没想到,二丫这个贱婢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出丑! “这个贱婢!”章嬷嬷将一张白胖的脸皱得不成样子,心里早就想好了一百种处置二丫的法子。 她诚惶诚恐地哈着腰,呵斥着二丫退了下去。 薛明玉哼了一声,这林国公府也敢说自己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世家? 她看了看林暖暖,这到底是她的家,想说什么复又咽了回去。 林暖暖不知薛明玉所想,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无所谓。 对于她来说,整个林国公府加起来也没有林二爷夫妇重要,林国公府里的那人,已然触到了她的底线! “别看你今日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今我忍你、让你、避你、由你!等着再过几年且看你……!。”林暖暖在心里默念着。 林国公府很大,亭台楼阁,水榭花圃,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可林暖暖哪里有心思看这些。 看了能干嘛?是看看哪条河里能淹死那人;还是看看哪个花圃能埋了那人? 林暖暖双手握拳,攥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暖儿!”薛明睿停下步子来,等了等林暖暖。只见她仿似没听见似地自顾向前走着…… “暖儿!”他一把拽过林暖暖,将她的手拢在袖子里,轻轻地把她的手指掰开,温声道“不要伤了自己!别怕!有我在!” 林暖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还是道行太浅!再是痛恨,难道现在就能对他抓挠打杀? 她知道,自己这次被掳,那人是冲着林二爷去的,如今她若冲动,必会打草惊蛇! “不,不可以!”林暖暖强迫自己冷静,并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又不是真正只有四岁的孩童,加上前世,她都已二十有五了! 她看向身边的薛明睿,自己如今,怎的连个十几岁的少年都不如了? “到了!”薛明睿放开林暖暖,低低地嘱咐道:“小心!” 林暖暖会意地点点头,看着前方的院子。 只见堂前栽植牡丹,抬头可见匾额上书“萱堂”二字,这是林国公府的老祖宗,她的曾祖母,林老夫人的居所。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尽量地让自己露出些甜甜的笑来。 “暖妹妹,你怎么笑得这般难看!” 自下了轿子,薛明玉就一直盯着林暖暖瞧,眼见她原本愤愤地脸上,在哥哥的安抚后平静了,她这才放心。 “暖妹妹,别怕!有我们呢!”薛明玉握住她的手道。 “嗯!我知道!”林暖暖悄悄地舒了口气,前世今生她都是一条性子,直到底的人。 不过,如今这样,她也要学着改变才是。 “没关系!”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她暗暗地想:自己一定能做好! “如今这样呢?”林暖暖尽量让自己笑得自在一点。 “好多了!就这样!”薛明玉轻轻地道。 她怜惜地看着林暖暖,暖妹妹还这么小,就要去面对这一屋子心怀叵测的亲人,若换成她,还不知怎样呢! “老奴拜见诚郡王妃!”蒋嬷嬷早就等在了门口迎着了。 昨晚上林老夫人几乎她一夜没有合眼。 先是念叨着林二爷、林暖暖和……林大爷,约摸是年纪大了,走了困。后半夜直嫌头疼,今日又挣着早起,催着她去门口看看来了没有,连着这次已经是她第三回了。 府门口的下马威,她也知道了,怕林老夫人听着上火,还没敢说。如今这大奶奶可真是越发的糊涂了。 “蒋嬷嬷好!”林暖暖上前一步福了福,“使不得!”蒋嬷嬷忙侧身避让。 林暖暖也不多客气,她笑着拉住蒋嬷嬷的手道:“您整日里照顾曾祖母辛苦了!您的腰还疼不疼了?” 蒋嬷嬷还未待答话,就觉手心一凉,仔细一瞧,一个瓷瓶就放在了手心里。 “一日里在疼痛处抹一次,抹完了歇半个时辰,一瓶抹完就能好转!”林暖暖说向前走了。只留得蒋嬷嬷一人立在那儿发愣…… “喔,原來昨儿个暖妹妹向我哥哥讨要这密药是给你的呀!这个我们王府是很少外传的!” 薛明玉从后面走过来见蒋嬷嬷正发呆,故意说了一句。 暖暖这小丫头,就是心善,要她说这些个仆妇哪里需要如此,伺候主子那都是应当的本分,转念一想,林暖暖的遭遇,心里又一黯,生在如此的家里,又怎能不步步小心! 正因如此,哥哥才对她更上心吧。也是,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谁不想着护着? 薛明玉边走着,心里边生出许多的感慨来。 蒋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她忙快走几步,跟到主子后面。 心里不由感慨:想自己那日只在诚郡王府呆了短短的几个时辰,暖小姐居然就看出了她腰上有伤。这还是个四岁的孩子?真真是长了个水晶心肝! 她又一想,这点儿可不就是随了林二奶奶?林二奶奶在京不过两三年,林国公府上下谁提到她不都得竖起个大拇指? 就在蒋嬷嬷暗自思量时,诚郡王妃等人已走至正厅。 “林老夫人近日可好!”姜王妃笑着对林老夫人行了个礼。按理她们是平级,不过若论起来,林老夫人是长辈。 “青媛不必多礼!”林老夫人忙起身请姜王妃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感激地道:“谢谢你们郡王府了,不然我这孩子……”她说着就向后面看 只见诚郡王府几人早已坐下,那轩敞的厅里立着的只有黄氏和…… 林老夫人擦了擦自己有些混浊的双眼,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只见她一头油黑乌发用红色的珊瑚珠子绑着,梳成了双鬟髻。头上只戴了个用一色琉璃珠子做的粉荷,映衬的白皙的脸粉嫩嫩的不行。一汪水水的眼睛,一个挺翘的小鼻子,一个红生生的樱桃小嘴…… 林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的,怎么还能有如此漂亮的孩子?她这会儿觉得,蒋嬷嬷上次回来说的真是太浅略了,这孩子可真是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好孩子,快起来!”林老夫人见林暖暖一直跪在地上,忙放了姜青媛的手,走了几步,一把搂了她! “我的小暖暖!”林老夫人将林暖暖拉到她身边坐下,又细细地看了看,果然是她和老国公的曾孙女,眉眼间依稀有她当年的影子。 林暖暖一直没敢抬头,她咬着唇,垂着眸。对于这位曾祖母,她一直很尊敬,可如今…… “我能相信她吗?”林暖暖默默地想着。 第七十四章 为营 林老夫人乍见林暖暖很是开怀。林宇泽林二爷可说是是孙辈中她最得意的第一人。 想林大少爷林宇恒,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在外面都是被人都是世子长,世子短的捧着,可回到林国公府,众人多只称呼声大少爷。 这原是林老夫人吩咐的,说俱是同胞的兄弟,世子、二爷的叫着,没得生分了!林国公林琨那可是大夏第一孝順人,又怎会在如此小事上辩驳,故而这么多年下来,府里一直都是大爷、二爷的唤着。 当然,林大爷若想听人叫世子,也不是没有,外面上赶着的人多呢。 这些都是往事,不提也罢。 就说林老夫人,这好不容易见到林暖暖,除却开头的激动,如今也渐渐的缓了过来。她搂着林暖暖只将她细细的端详了一遍。 林暖暖也不则声,只睁着两只湿漉漉的大眼,任余下各色眼光打赏…… 是的,打赏!有的高兴,露了点笑脸给她;有的看着不顺,就狠狠的用眼剜了她一下;有的心思深的,就用沉沉的目光偷瞥来一下…… 林暖暖低着头,不吭声。脸上不由得笑了。心内暗道,这林大爷可真是个人物,生的几个小姐少爷倒是脾性无一相同。 这一笑把正在细端详的林老夫人给弄得是“目眩神迷”。 原本就湿漉漉的杏眼一笑之下竟弯出了月牙的风姿来,只见这个小丫头,梨涡点点,现于白皙的脸上,煞是好看。 “老夫人,老奴说暖小姐那是天仙下凡,这下您信了吧!”一旁的蒋嬷嬷打趣道。 “嗯!算你有眼光。我算是放心了!”林老夫人笑着对蒋嬷嬷道。 她拍了拍林暖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堆满了暖意:“这下我就放心啦!” “曾祖母,您放心什么了?”眼前这位年岁已高的老人,对着她是如此的慈祥,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林暖暖觉得不论怎样,自己都应该相信面前这个老祖宗,毕竟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泪花不是假的,若这都能装,那她也认了。 林老夫人见面前这小丫头终于脆生生的和自己说话了,只觉心下一松。 她搂着林暖暖,低着头,忍着笑对着她怀里的林暖暖道:“起先知道我有这么个爱捣鼓吃食的曾孙女,只担心的不得了,深怕着到时会见到个,肥肥的胖丫头。谁成想,嗯,如今见了长得还算过的去!” “老夫人,您家这曾孙女还叫过的去,那我们明玉不是就看不得了!”姜郡王妃笑着道。 “要我说,我们暖暖那就是观音菩萨座下的仙童啊!”说完她不待林老夫人开口,招呼着林暖暖道:“来,仙童过来,献个桃吧!” 余下众人都笑了。林暖暖无法只好低头作害羞状。 “去吧,仙童给姜王妃献桃去!”林老夫人打趣地推了推怀里的小丫头。 林暖暖无法,只得对着林老夫人福了一礼,低着头滚到姜青媛身边。 “来,仙童,给我捡个大的!”姜郡王妃忍着笑道。 林暖暖纳罕,如今已有桃子了,复有一想,她已离家多日了,可不是桃子都熟了?她忍住心内的神伤,抬起来头。只见众人都对看着她笑呢。 唉,她可真成猴子了。 “姨母,人家是仙猴献桃呢!”林暖暖娇娇地道。 “对呀!你可不是个猴儿!”姜郡王妃打趣道。 “猴儿!给姐姐也献一个!”薛明玉也跟着玩闹道。 “姨母!”林暖暖娇嗔地直往姜青媛的怀里钻着。 “好了好了!明玉不许欺负暖暖!”姜郡王妃拍了拍林暖暖的背,笑着对薛明玉道。 “母妃您就是偏心!”薛明玉嘟着嘴,哼了一声。 “嘻嘻!”林暖暖眯着眼睛从薛王妃怀里出来,朝着薛明玉悄悄地做了个鬼脸后缩回头,发现薛明睿正笑看着她。 “嘿嘿,嘿嘿、、、!”她避开薛明睿的目光,干干地笑了两声,低着头乖巧地坐好。 “哎,暖妹妹!我可是看见了,你这一进门就给蒋嬷嬷送了个礼,我们就算了。老祖宗平日里对你最好,怎么不见你孝敬个什么呀?”有人见不得林暖暖这么装腔作势,卖乖讨好的,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就道。 说起来这屋子里,喜欢林暖暖不多,不喜欢的倒是不少。可这贸贸然就开腔的,那只能是林国公的府第一嫡女——林雅婷,林大小姐了。 要说林雅婷对林暖暖,那可说是积怨已久了。以往没见过,就只看着老祖宗和众人对着她做的小食和那幅画夸个不停。 要她说,这有什么的?小娘子当学些琴棋书画,谁见天的就往庖屋里去? 若说那画就更好笑了,好看如何就不论了,林暖暖她不就出个嘴,?值得众人将她捧上天去? 今日上门,居然要黄氏亲自迎着,诚郡王府的姜郡王妃和薛明睿兄妹还居然亲自送来! 林雅婷见林老夫人对着那林暖暖“乖啊肉的”只差没有捧在手心里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呸!”果然如章嬷嬷所說,跟她阿娘一样,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 林雅婷是越想越气,越看越烦,突然想到林雅丽告诉她的事情,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出来。 林暖暖早就听说,林国公府林大爷的女儿是个刺头,见她如此模样,也只当没听到。只转过头去对林老夫人道:“老祖宗,暖带了些礼物来,是给大哥哥和众姐妹,烦请蒋嬷嬷帮我分到各处吧!” 她顿了顿,又道:“听闻大伯身体抱恙,暖想去探望一下!” 林老夫人眼睛一暗,浑浊的眼睛愈发的黯淡。 她想了想道:“也好,就让蒋嬷嬷带你前去!” 林暖暖忙点头道:“好!”。 林老夫人看了看堂下的众人,只见黄氏目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又想起装病不出的薛氏,腿伤养病的林宇恒、、不禁叹了口气,自己如今都这般岁数了,可家中的事体,唉!好在还有林宇泽这一枝。 她想了想道:“还有一事,从今儿起暖暖按府里排行为四,以后就叫四小姐吧!” 林老夫人又拍了拍林暖暖的手道:“好了,你是个好的,去看看你大伯吧!” “嗯,知道了曾祖母!”林暖暖乖巧的行了个礼道 “对了!”林老夫叫住林暖暖“你大伯他还未好,你请个安就回来,不要呆太久让他伤神!” 林暖暖心下一暖,她感觉林老夫人大约是猜着了些,故而让她早点回来吧。 “走!暖儿!”林暖暖一抬头,薛明睿已经站在前面等她了。 “林老夫人,明睿和暖儿一同去看望一下林大爷!”薛明睿揖了一礼道。 “老祖宗,我也陪四妹妹一起去吧!”一直没有空说话的林煜之忙道。 林雅婷斜着眼睛瞟了瞟薛明睿和林暖暖二人的手,心内只觉得刺眼。这个林暖暖,真是不知羞耻,居然还拉个外男的手! 她转了转眼珠子,挑着勾画的弯弯的柳叶眉道:“我也去!” “好!既如此就都去!”林老夫人笑着对姜郡王妃道:“这是不耐跟我这老婆子一起呢!” 第七十五章钟灵毓秀 “雅楠,你怎么不去?”林老夫人见几个孩子都去了,只余林雅楠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升起点怜惜之情。 “回老祖宗,我,我……!”林雅楠近日说话比之以前的结巴要好上许多。 “这孩子比暖暖大一些吧!”姜郡王妃看了看道。 “是,比暖暖大了一岁!”林老夫人见林雅楠在众人的注视下,低垂着头,一副瑟缩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喜,复又想到她早逝的生母,叹了口气,也就不看她,只撩开了手。 姜青媛见这个小娘比林暖暖还要瘦小,人又木呐。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对她温和地道:“明玉也不常过来,就请你带她到前头看看,她最爱牡丹了!” 黄氏见着这个榆木疙瘩样的庶女就是一肚子气,她瞪了一眼道:“还不快去!” 又笑着对姜郡王妃道:“这孩子胆子太小,上不得台面……” “好了,去吧!黄氏你去厨下招呼一下!”林老夫人不耐地道 复又转过脸对姜郡王妃道:“我记着你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老祖宗您的记性真好,我是确实好招待”姜青媛笑着答道。 她想了想,先笑了起来道:“您就把暖暖弄的彩虹冷淘给我来点,再做点子荷叶鸡就成!” “好!好!大郎媳妇你下去吧!”林老夫人笑着道 “是,老祖宗!”黄氏还想着跟姜郡王妃多套近乎呢,见林老夫人催着,只得捏着帕子,自去了。 林雅楠见黄氏走了,面上终于有了点好颜色。 她走到薛明玉跟前,怯怯地说:“玉姐姐,我们走吧!” 薛明玉正无聊着,见状也不吭声,只起身跟着慢慢地走。 “明睿,暖妹妹是跟你一起回的京里?”林煜之拍了拍薛明睿的肩膀道。 他想了想,复又道:“多谢你照顾我妹妹了!” “没事!”薛明睿抿着嘴,淡淡地道:“这也是我妹妹!” “呦!这是吃好了糖葫芦想捡个现成的妹子呢!”林煜之打趣着。 他拍了拍薛明睿的肩,朗声笑着:“你要认妹子,得我点头才行!” “不用!”薛明睿拉了拉手里的林暖暖,缓缓地说:“暖儿归我管!” “你这个小子,从江南,话倒是变的多了,人却还是如此的霸道!这是我妹子,当然得我照顾!”林煜之瞪着眼睛喊道。 他心道:怎么能让薛明睿照顾?这好不容易来了个让他对脾性的妹子,怎么着也得跟着他后面。 要说这林家大少爷也是个有趣的性子,他跟人结交单论缘分,看顺眼的那就什么都能托付,比如薛明睿、徐思远。嫌烦的,是能离多远离多远,就比如眼前的这两个雅。 “听着没?”林煜之见薛明睿只是浅浅地笑,也不答话。气得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那两人的官司,林暖暖是没在意。她自顾地看着眼前的这片荷塘。 只见一池子的荷叶在这初夏显得格外清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不蔓不枝……”林暖暖不由地念出了宋人周敦颐的赋来。 “小翠娘,你跳入这河里时可有想过老蔫儿?”她轻轻地叹息着。 这世上生的卑微的,就是永远的卑微? 不!那些自诩名门望族,国公世子才是真正的下贱! “暖儿!”薛明睿轻轻地拉了拉她紧攥着的手道:“你哥哥问你呢,你刚刚只顾着发呆了!告诉我,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薛明睿目光清澈,林暖暖心虚地低下了头,低声道:“不是我作的!” “暖儿就别谦虚了!煜之这么个不喜文才的都听出好来了!”薛明睿浅笑了声道。 林暖暖诧异地看向他,他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哪? 薛明睿见她一副不解的样子,也不则声,只对她眨了下眼睛。 “好,睿哥哥,等探完大伯我再告诉你!”林暖暖道。 过了荷塘,几人很快就到了林宇恒的院子,院子很是轩敞,上面挂了个大大的牌匾,上书:“荷香院” 林暖暖心道:“荷香院!暖暖,此处有坏人出没,入内要小心!” 是的,前世今生,她和人吵架都是寥寥,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奴婢见过大少爷!”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林暖暖跑远的思绪。 她一抬头,只见一个蜂腰细臀的婢女正向着林煜之行礼。 “嗯,父亲醒了没?我们来看看!”林煜之道。 “已经醒了!大少爷您稍等!”绿箩忙快走几步进了内室。 “哼!贱蹄子!”林雅婷很恨地骂了一句。 林雅丽目光闪了闪,低着头只作不知。若不是近日人多,林大爷这里,她是不愿来的。 自从林宇恒受伤,瘸腿,烧了脸后,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许多。荷香院里很多人都受了责骂,其生母秋梨前几日在内室侍候时,还伤了腰! 林雅丽刚才撺掇着林雅婷说给蒋嬷嬷的伤药,就是想借着这个话头问她要一瓶,哪知人家根本不搭理。 她低着头暗恨,这个林暖暖,凭什么她一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就连林煜之也是!不就是长得稍微齐整点? “还不快走!”林雅婷瞪着地拉林雅丽道。 “献殷勤都不会,回头人家嘴抹蜜似的说上几句小巧话,父亲眼里说不准也只有她了!你看哥哥,还有薛……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她声音不小,几个人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林暖暖只做不知,林煜之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大爷,诚王府薛世子、林四小姐、大爷、小姐来看您了!”绿箩掀开内室的帘子道。 “好!”里面只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暖暖心跳骤然加快,她狠狠地吸了口气跟着薛明睿等人进了内室。 按理,是不能在内室待客的。不过这几个人除了薛明睿,别的倒都可以算得上是自家人。 况,林宇恒如今并不能下床。 林暖暖在薛明睿和林宇恒见过礼后,绕过绿箩拿来的软垫,和薛明睿一样只对林宇恒行了个礼。 “大伯好!暖暖给您请安了!”她吸了口气,甜甜地道。 “真是没规矩!”林雅丽在一旁不清不重地说道。 可不是嘛,林雅丽目中也闪过一丝鄙夷。可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连跪礼都不会行。 林暖暖没有回头,只睁着大眼睛一个劲的盯着林宇恒看。 她本就五官灵秀,这样含笑望人,让人不禁就心生暖意。仿佛,只要见着这小娘笑,就会少了很多的烦恼。 林大爷躲过林暖暖清澈的眼眸,露出宠溺地笑,把手伸向林暖暖温和地道:“二弟家的暖暖吧!可真是个钟灵煜秀的好孩子!” 林暖暖只当没看到林大爷伸过来的手,懵懂地问:“大伯,钟灵煜秀不是形容男子的么?” 说着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数着:“爹爹是钟灵煜秀、睿哥哥是钟灵煜秀、大哥哥也是钟灵煜秀,还有……” 林暖暖顿了一顿,指了指林泽恒。 林泽恒心内暗笑:就说四岁的小娘子能怎样的聪慧,八成那些都是林宇泽想出来的,不就为了讨好老祖宗嘛!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他露出了笑,等林暖暖说出后面的话…… 第七十六章 探看 林暖暖仔细地端详了下自己面前的林宇恒: 只见他端的是面若敷粉,唇若脂涂,眉若远山,眼似桃花。若不是眼底的青紫和向外突出的肚子,给人纵欲过度的观感,倒是能称得上是个翩翩公子的。 林暖暖想了想,眯着眼睛,奶声奶气地指着林大爷道:“嗯,您原也能称得上是钟灵毓秀的!” 林大爷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头。林宇泽家的丫头,真是被惯坏了,见了他只草草行了个不说,如今竟然还用手指着他,真是太没规矩了! “要不是……!”林宇恒想起那天的事…… 要不是,那瘸子老蔫烧了平巷,放了这丫头,又恰被诚郡王侍卫所救。现如今她应该被范小脚教的服服帖帖的了。 “大伯?”林暖暖见林宇泽满脸的郁郁之色,忙喊了一声,忙关切地问道:“大伯您怎么了?” “噢,没事!没事!”林宇恒这才回过神来,他忙摆了摆手道:“你继续说!” “哦,我说您原也称得上是钟灵煜秀,可如今,嗯!我能说吗?”她绕了绕辫子,一脸为难的样子。 “没事,哈哈!莫不是大伯老了?”林宇恒放低了声音,柔和地道。 “不是!”林暖暖摇了摇头。 “哎!你怎么回事呢?支支吾吾的,刚才在老祖宗面前怎么就那么伶俐的!”林雅婷气得直瞪她,真是个装模作样! “大姐姐,我不会说呢!”林暖暖为难的指了指林大爷的一只脚,咬着唇。 “腿,你不认识?可真是愚钝的很!”林雅婷昂着头,不屑地道。 “怎么了呀?”林暖暖奶声奶气地看着林雅婷。 “不就是陂了吗?”林雅婷很快地接嘴道。 “不是的,大姐姐。您真是的,我是想说大伯父如今这衣服没有我爹爹和睿哥哥的鲜亮,所以不能称得上是个钟灵毓秀的!你怎么能说大伯父腿陂了,大伯父腿陂了吗?”林暖暖用手使劲地掐了一把自己,眼巴巴地看着林雅婷,任睫毛上沾满了泪。 她拖着哭腔道:“我不知道大伯父腿瘸了,呜,大伯父,您疼不疼啊?……” “你!”林雅婷气得指着林暖暖道:“你这个小贱蹄子!” “睿哥哥!呜……”林暖暖被林雅婷吓得一边哭着,一边看向薛明睿。 “暖儿过来!”薛明睿说着就走近前去,将林暖暖拉到自己身后。 他冷着脸对林大爷道:“要不是林家大小姐这么一说,我一点儿都不知林世子您腿脚不便,真是抱歉!” 林宇恒脸涨得通红,这几日里,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的腿。 他最不喜欢听别人说,瘸子!这个死丫头,她怎么敢?! 林宇恒手抖的厉害,他深吸了口气,这才抖着手道:“薛世子何来的抱歉,这都是小女的错!” 说着,他转头对林雅婷喝道:“回去将女戒抄一遍,比你妹妹还大几岁,怎的就如此的没有头脑!” 林雅婷自知自己有错,嘟着嘴巴忙道了声“是” “等等!”薛明睿阻道。 林雅婷心中一喜,她才识得几个字啊,让她抄写女戒那得多久才能写完!若薛世子求情,林宇恒是肯定会给他面子的。 “薛世子有何事?”林宇恒温和地问。 这个和自己儿子林煜之年龄相仿的世子,平日里很是寡言。今日倒是话多。 “禀世伯!”薛明睿朝着林宇恒作了个揖,一把拉着正在低头拭泪的林暖暖到了林宇恒跟前,指着林雅婷道:“林家大小姐还欠暖儿一声道歉!” 林雅婷原本喜滋滋地等着薛明睿给她说情呢,听了此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忙摆手道:“不!我不!是这个丫头陷害我!” “丫头?陷害?”薛明睿瞬间铁青了脸。 他冷着脸道:“林世子好家教,明睿领教!” 说完朝着林宇恒抱拳行了个礼:“某受教了,告辞!”说着拉住林暖暖的手就要离去。 “薛世子留步!”林宇恒忙直起身子,他伤腿未愈,这样子一动弹直扯得腿疼。 “林世子有何吩咐!”薛明睿停下步子,冷冷地看着他。 林宇恒忙挣着起身作揖,赔了个礼道:“都是小女的错,惹恼了世子!” 按理,诚郡王府世子比之林国公府世子品级要高。 薛明睿刚进门时,一直以子侄之礼待他,他也不觉得有甚。如今让自己跟一个和自家儿子一般大的作揖赔礼,真是让他觉得颜面大失! “孽女!跪下!”林宇恒涨红了张脸恨恨地对林雅婷喝道。 “父亲明明是她!……”林雅婷指着林暖暖道。 林暖暖一见忙吓得躲到薛明睿身后。 “没想到林府大小姐对幼妹如此的跋扈!”薛明睿慢腾腾地说了句后,一甩袖子道:“告辞!” “薛世子等等!”林宇恒急了!若就让他就此走了,他们大房也就做实了这跋扈、欺妹的名声了! “孽女还不快向薛世子致歉!”林宇恒爆红了脸,指着林雅婷喝道。 林雅婷吓得瑟缩了一下,林宇恒对她比之另外两个好了很多,所以她才敢在林国公府一众姐妹之中张狂,可没曾想到,今日算是踢到块铁板! 林宇恒平日里看着温和,可若发脾气来,那是相当得吓人! 林雅婷忙对着薛明睿行礼道:“小女有错,请世子原谅!” “哦!你有什么错要我原谅?”薛明睿并不看她,只低着头帮着林暖暖把头发掖了掖。轻声地道:“别哭,马上带你回郡王府!” “妹妹!你不是应该跟我四妹妹道个歉?”林煜之早就想开口了,奈何他在林宇恒面前从来不敢多言。 林雅婷咬着唇,看了看林暖暖又看了看林宇恒,这才嗫嚅地道:“暖丫……四妹妹,对不起!” 林暖暖明显怕她,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薛明睿。 见薛明睿点点头,林暖暖这才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只见她行至离着林雅婷几步时,停下。皱着眉头,嘴巴动了动,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林暖暖咬着嘴唇,绕着胸前的辫子,睁了自己乌溜溜地大眼,看了看林雅婷一眼,小心地开口道:“大姐姐您不必跟我致歉,大姐教训妹妹,妹妹理当受着。只暖自小在江南长大,爹爹娘亲从不高声与我说话,才我是吓着了,并不敢当姐姐的道歉!”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只妹妹有一言还请姐姐听听,” 说着她就用乌溜溜地眼眸看向了林宇恒…… 第七十七章 怒! 林宇恒敛着目,心里微怒。见林暖暖看了过来,也只作不知。 “四妹妹说吧!”边上的林煜之接口道。 他见林雅婷嘴上说要道歉,转脸却对着林暖暖横眉立目。无奈林宇恒在这儿,他也不能说什么,真是让他憋屈了许久! 林暖暖感激地看了下林煜之,尔后对林雅婷福了一礼道:“姐姐,暖不才,本不该对姐姐说什么,只是所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又何况、、、”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道:“何况短处?” “你要说什么?”林雅婷压着火,怒声道。 林暖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喉,秀丽的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 她学着薛明睿刚才的样子,对林宇恒双手相扣作了个揖说道:“在大伯父面前跟堂姐说这个,实在有说教逾越之嫌,请大伯父恕罪!” 林煜之见这个手小短腿的幼妹,一本正经地学着大人作揖,颇觉好笑,不由咧着嘴,笑了。 林宇恒此时表面上似乎没了刚才的怒气,他温和地对林暖暖说道:“没事,大伯父准你说!” 林暖暖朝着林宇恒颔首后,转过脸来道:“大姐姐!爹爹曾教我说‘骂人不揭短,打人莫打脸,又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说到底人都是有缺陷的,多念人好,少论人非,心底宽,天地自然阔。”林暖暖板着脸道 她看了看林雅婷道:“可大姐姐呢?姐姐,那您说说吧!暖说的可对?若有错,请大姐姐不吝赐教!” 林宇恒气得两手攥着都不够用!他努力地挤出了些笑容,僵硬地道:“暖暖说的对!雅婷你要在心里好好斟酌斟酌!” 林暖暖显然不满意林宇恒的态度,她对着林宇恒又是福了一福, 林宇恒见她福礼,估计她又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忙道:“绿萝?绿萝呢!怎么还没有上茶!” 说完故作慈祥地看了看林暖暖,又对薛明睿道:“真是怠慢世子了,到如今还没有上茶!” “世伯客气了!”薛明睿拱手淡淡地道。 林暖暖也不恼,只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退。 她才发现,原来打进来到现在他们几个就一直站着呢。林大爷虽腿有伤可这样也太失礼了! 薛明睿眯着眼睛瞟了瞟林宇恒,拉了林暖暖的手,把她抱到了椅子上。 林大爷看上去伤的不清,根本不能动弹,他目光微闪,心道:没想到薛世子对老二家的这丫头如此的上心! “大爷!”林暖暖抬头看去,只见刚才领他们来的那个丫鬟端着茶盏走了过来。 原来她叫绿萝。这个丫鬟看着不过十之七八,相貌很温润,身子倒是玲珑有致。看着倒不怎么像是个大丫鬟,应该是林宇恒的通房。 林宇恒,倒是好福气,林暖暖心道。 见薛明睿坐下,林雅丽几个才落座,只除了跪在地上的林雅婷。 只见那个通房将茶盏一一放到了几人身边,又拿起一个茶盏递给了林宇恒。 “怎么这么烫!”林宇恒接过茶盏当即摔在了地上,茶盏被他大力一扔,碎片马上崩裂开去…… 林暖暖一愣,只听得“哎呦!”一声,就见林雅婷捂着脸,血就从她手上流了下来…… “大姐姐,怎么了,快让我看看”林暖暖一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她拿出手帕,忙帮林雅婷擦了擦手上的血。 回头一看,那个叫绿萝的丫鬟还呆呆地站着,忙对她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拿点水来呀!” 绿箩这才飞奔出去。 林暖暖拿着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林雅婷的手,又将脸上的血擦了擦。 “四小姐,水!”绿箩端着盆子走了进来。 “好!”林暖暖拿着手里的帕子在水里蘸了蘸,轻轻地往林雅婷脸上擦了擦。 “姐姐,有点疼,你忍着点!”林暖暖低声说道。 林雅婷想是被吓傻了,半天没有吭声。 “哎呦!你干什么!”林雅婷只觉得脸上被她擦得一阵疼,就一把推开林暖暖说道:“滚开!” 林暖暖一个趔趄就要倒地,幸而林煜之在一旁扶住了她。 “暖暖走吧!”薛明睿接过林煜之的手,半抱住她说道。 “嗯!”林暖暖低声应了。她在薛明睿怀里站稳,低头看了看林雅婷,她面上的脏物已经清理干净了。 林暖暖对着正在帮林雅婷清理的绿箩道:“这位姐姐,你清理的很不错,就照着这样子找个医士涂些药膏就好!” 绿箩忙起身对着林暖暖行了一礼,感激地道:“是,奴婢谢过四小姐!” 林暖暖微微眨了眨眼睛,真是个聪明的!自己不过随手帮她解了个围,也不值当她感谢。见她如此,不过是笑了笑。 “走吧!”薛明睿拉住林暖暖也不行礼,只对着林宇恒道:“告辞!” “好!”林宇恒强笑着点头道! 他叫过林煜之道:“煜之你替为父送送薛世子!” “是!”林煜之垂着头跟着薛明睿二人出了门。 林暖暖只跟着薛明睿行了礼,也不则声。 “父亲,女儿去送送四妹!”一直没有吭声地林雅丽捏着嗓子道。 “滚!”林宇恒见三人走远,再也按奈不住性子,大声地喝道。 林雅丽吓得忙小跑了几步,出了屋子。 林宇恒只觉得自己快要爆裂,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雅婷,只想着上前去踢上两脚! 脚?陂子?林宇恒心里不断地念叨着,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林雅丽只觉得一肚子的火!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林暖暖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短?他有什么短?哦!对呀!陂子!他是陂子了!和老蔫一样! 啊!林宇恒只觉得自己心底一股火烧的越来越旺,底下的林雅婷不安地动了动。都是因为这个丫头!他拿起手边才换的茶盏,又狠狠地砸向了林雅婷! 绿箩眼见着茶盏朝着林雅婷砸来,林雅婷低头只顾着哭也没在意,忙扑过去挡了。 只听得“噗通”一声,茶盏砸在了绿萝的身上,滚落到了地上转着圈。 林雅婷早就被吓得瑟瑟索索的,只躲在绿箩怀里,呆愣着。 “滚!”林宇恒大声地喝道,他只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跳得生疼,看着这些人就来气。 绿箩忙拉着林雅婷,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见几人走了,林宇恒仍难掩怒意,什么时候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竟然能这样折辱他了? 他大恨,若不是老蔫,他也不会变成如此这样! 老蔫!老蔫!把他扔在乱坟岗真是便宜他了! 第七十八章 枕无忧 从荷香院出来不久,薛明睿就要带林暖暖回诚郡王府。 林老夫人只是默了默,对林暖暖搂了又搂,抱了又抱。 端详了许久后,直到她那浑浊的眼睛里,升起些许泪意,这才松开了林暖暖,掩饰地揉了揉眼睛道:“果然是人老了,夜里睡不着,这白日里又没有精神!” “那我们就不打扰您歇息了!”诚郡王妃带着薛明睿兄妹并林暖暖起身告退。 林老夫人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是无力的垂着手,强笑道:“暖暖去你那儿也好,这府里几个身子都不大结实,她年纪小,怕过了病气,待过几日,我再差人去接!” 诚郡王妃忙笑道:“就知道老夫人您舍不得曾孙女呢!” 说着,她停了一下。对着匆忙赶过来的黄氏道:“您放心,暖暖在我那儿,会比在您这儿,更好!” 林老夫人眼眸闪了闪终究什么都未说,只在看到林暖暖脖子上的镶宝金链子时,才露出些许的笑来,果然这孩子带着好看。 许是,林老夫人脸上的落寞打动了林暖暖,她想了想,笑着道:“暖待回去后给您送个‘无忧枕’吧!” “无忧枕?好个小暖暖,居然瞒着我给你老祖宗私下送体己了!”姜郡王妃打趣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王妃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待给我家老祖宗做成了,再给您做!”林暖暖忙摇着小手告饶。 “可见还是你们亲的,对你好有什么用?”姜青媛点了下林暖暖的额头,戏虐道。 “有用……” “哈哈” …… 回诚郡王府的第二日,林暖暖就送去了茶叶制成的“无忧枕” 是葛布做里,缝好后塞了茶叶进去。外面又套了个绸料罩子,看着很是精致。 林老夫人很是喜欢。她这几年觉少,晚上睡不着,白天就没有精神。 如今又添了一层事情,就更是日想夜盘。 这个无忧枕还真好用,枕了果然是:一枕无忧。 “老夫人,您这么喜欢四小姐干嘛不让她留下来?” “文芳,你就没有看出什么?” 林老夫人和蒋嬷嬷说完这一句,出了会子神, 摸着手里的小叶紫檀佛珠道:“暖丫头,不想回,她对我们府里有戒心!看样子是知道点什么了!难道真是……” “老夫人,您别多想不会的!”蒋嬷嬷忙道。 大家族里兄弟阋于墙,这是大忌!老夫人若在如今的年纪还要面对儿孙如此,该有多伤心! “我心内有数!不然以宇泽的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跟我说。” 她叹了口气:“你看只事了后,才修书过来。就连他老子那儿也让瞒着!还道,姜郡王妃为人端正,让孩子住在诚郡王府,过些时日,待他归京再提回府!” 林老夫人又摸了摸手上的佛珠道:“他这是不放心哪!” 蒋嬷嬷怕林老夫人伤心太过,忙道:“二爷定不会如此想的!” “但愿是我多想了!”林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缓缓地道“老了,实在不想再看到不该看的了!” 蒋嬷嬷心下一惊,老夫人什么时候有过如此颓废的!这还是那个和老公爷一起义气风发的长公主? “文芳啊,薛氏这几日如何了?” “禀老夫人,听腊梅说国公的夫人如今身体好多了,只还是不能下床。” “这个薛氏!”林老夫人气得将手里的珠串“啪”地放到了桌子上。 “平日里好好的,暖丫头一来,她就病了!她要干什么!暖丫头不是她嫡亲的孙女么!糊涂!真是糊涂!” “老夫人!您消消气!”蒋嬷嬷忙道。 这国公夫人可真是让人看不透,瞧着好似挺得意二爷的。 可做的那些事情就……二爷当年学武,明明根骨很好,只林国公一句:二爷不能越过大爷去,就巴巴地不让林二爷再习武了! 当年那事:即使再不喜李氏,可李氏肚子里的,那可是林家后代。后来愣是给耽误,小产了! 这要不是林国公不好女色,后院干净,说不准都要往别处去想,怀疑林二爷不是她亲生的! 蒋嬷嬷叹了口气,早些年还好,自林二爷殿试得了探花郎,就不平静了。 她不敢深想:若没有老夫人的照顾,如今林二爷该变成何等样子。 蒋嬷嬷想了想,把自己荷包拿了出来,从里面倒出一个瓷瓶,递给了林老夫人。 “这是?”林老夫人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诚郡王府的膏药吗?他家的可是好物,好似是多年前诚郡王先辈曾救过唐门的人,唐门就将自家独门方子给了他们府。唐门的人隐秘,世人皆少见过。不过这药膏当真是好用!” “老奴可不懂这些,只知道这是四小姐给老奴的!”蒋嬷嬷笑著道 她见林老夫人脸上笑容微露,又道:“老奴说句厣越的话,四小姐这样的小娘子,满京城里数,那也是少有的!” “一瓶膏药就把你这老货给收买了啊?”林老夫人笑了个前仰后合。 “要说家里这几个孩子啊,不是我偏心,无论是人才还是相貌,还真要数到暖丫头。只是这人不能太全面,唉!这不就遭罪了!” 蒋嬷嬷本是想着让老夫人高兴的,没想到说着说着又惹她难过了。 她忙道:“老夫人,要老奴说,还是我们四小姐福泽深厚。若不然也不能遇着诚郡王府的人!这可不是叫有惊无险!” “是呀,多亏他们了!文芳,我让你找的几样都送去了吧!” “都送去了!那后日……” “后日?定远侯府的宴请?让人传话去,后日我带着几个丫头诚一起去徐府!” 蒋嬷嬷吃了一惊,林老夫人可是好些日子没去出席各府的宴请了。 转念一想,蒋嬷嬷就明白了。 定远侯府有喜事,林府是姻亲,无论如何也要去的。如今这林国公府:国公夫人病了,黄氏又要侍疾。况中间还有个四小姐。 “你去跟黄氏说一声,几个孩子后日都去,小三也让带着!雅婷几个,衣服首饰肯定都得了。雅楠只怕有缺,你去看看,没有从我这找补!” “是,老夫人!”蒋嬷嬷忙应了。 这三小姐可是沾了四小姐的光。 那日四小姐从荷香院回来,正好碰到县主和三小姐。 三小姐也不知说了什么,正惹得薛县主不耐烦。见四小姐来了,忙站起来,没才想踩到了三小姐的裙子,扯坏了。 三小姐身边的小丫头不懂事,直喊着:“这是我们小姐借了二小姐的,坏了可怎么赔?” 还是四小姐道:“姐妹们都喜欢换衣服穿呢”,我也想跟三姐姐换着穿,回头拿我的跟三姐姐换!” 那日亏得四小姐机警,不然林国公府的脸面可是丢光了! 果然,四小姐回了诚郡王府就让人送了几件过来,只说是姐妹之间的小玩笑。 林老夫人一看就知,那定是姜王妃做与林暖暖的,都是簇新未上身的。 当时林老夫人就说:“姐妹之间一荣俱荣!这么丁点的孩子都能知道!大人还不如个孩子!” 原本三小姐,林老夫人不想过问,打那天起,就敲打了黄氏几次。 …… 蒋嬷嬷叹了口气,三小姐也不容易!爹又不疼,还没了生母! “文芳,我歇歇,你去把无忧枕拿来!” 蒋嬷嬷忙去服侍。 “好了,你去吧!” “这个小丫头果然心思玲珑” “无忧枕,能够让我无忧吗……” 在一阵喃喃自语中,林老夫人慢慢地打起酣来…… 第七十九章 思 初夏,夜风轻拂。 “二爷,您怎么起来了?”李清浅一觉醒来,就见林宇泽正端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白日看的书册。 “又看暖暖的食单啦!”李清浅柔声地道。 “是!”林宇泽近日,话少了很多。确切地说,自林暖暖被掳那日起,他就寡言了。 “歇歇吧!”李清浅拿过林宇泽手里的书册,自己却细细地看了起来。 林宇泽就着李清浅的手,凝视着食单上歪歪扭扭的“暖暖”两个字,和一个黑漆漆的小手印…… “爹爹,我也想写!” “好!” “哎呀!不好看,太丑了!” “没事,只要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 “爹爹,这是您的印鉴?” “是呀!” “我也有!爹爹您看!好看不?哈哈,是我的手印!” “嗯,暖暖的印鉴真不错!” “哎呀!我的脸上全是墨!” “哈哈!成小花猫了!” “嘻嘻……” …… “暖暖!”林宇泽喃喃地念着,手在那个黑黑的手印上摸了摸。李清浅转过身去,轻轻地擦了下眼角。 “二爷,咱们暖暖如今好着呢,您不用自责!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看好她!” “清浅!”林宇泽收回思绪,握了握李氏的手。 “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大意了,是我识人不清!” 他拍了拍李清浅的手,吐出口浊气。 屋内太闷了!他推开窗户,借着迎面吹来的夜风,猛的吸了两口。 “我不能颓废!”林宇泽不由握起了自己的拳头! 他的身后有李清浅和林暖暖呢,若他不打起精神来,妻女怎么办! “好了清浅,休息吧!”林宇泽回过头对李氏道。 “嗯!” “二爷,暖暖离开我们有多久了?” “半个月!” “这么久了!” “没有她在身边,真是冷清!” “是呀!” “也不知她在京过得如何?” “是呀!” “诚郡王妃一定会喜欢她吧?” “是呀!” …… 李清浅抬头看了看林宇泽,只见他双眼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二爷!二爷!”她轻轻地摇了摇林宇泽,这几日他一直如此。 也是,谁能想到那人如此歹毒,竟然这么罔顾亲情! 林宇泽回过神,握了握李清浅的手“放心,我无事。只是在想些东西!” “二爷,你……” “清浅放心,我林宇泽还不致因此而倒下!” “嗯,我信二爷!” 夜风越刮越猛,顺着窗棂窜进了内室,有点凉还有点冷! 李清浅往林宇泽身上缩了缩,两个人就只是静静地坐着…… 半弦月挂在天上,凉凉的月光下面坐着一个小娘。 她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及腰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脑后。 只见她托着腮,蹲在石凳上。月光较暗,看不清轮廓,只隐约听到她是压抑地凝噎声。 薛明睿轻轻地叹了口气,接过丫鬟递来的外衫。 “你去吧!” 丫鬟忙低头行礼出去。 林暖暖听着身后有动静,忙拭了下眼睛,回转身子看去。 “睿哥哥!”看清来人,林暖暖忙向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若不是薛明睿,她定然是要留在林国公府了。 她不想留在那儿,看到那些人她不知能不能吃得下去饭! 林老夫人万般不舍,林暖暖也只得辜负她老人家的心意,她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思。若是无心中露出点什么,岂不是让她伤心。 与林暖暖而言,林宇泽夫妇是她全部,可林老夫人不同! “你这小丫头,这几晚怎么这样不老实?”薛明睿声音很平淡,不过让林暖暖听来,却有种安宁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囔囔地道:“有点睡不着,就走了走!” 林暖暖并未住在客房,而是住在离薛明睿的栖梧院不远的暖心院里。 也是巧了,这个院子原本是让薛明玉住的,可薛明玉偏偏就看好了别处。 姜王妃见都收拾好了索性就换了个名字。 薛明睿知道,林暖暖这几日睡得不安稳,这孩子人又倔强。不肯跟着姜王妃和薛明玉同住。 “好了,回去吧!”薛明睿也不多说,只帮着林暖暖把外衫披好。 “睿哥哥,我还想再坐会儿!”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睿的衣服,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脆弱。 “嗯,那就坐坐” “睿哥哥,你说爹爹娘亲会不会也在想我?”林暖暖坐在薛明睿才铺过的凳子上托着腮,思索着。 “会!”薛明睿低低地说了一句,就把林暖暖的手拿了过来,握在手里暖了暖。 林暖暖也不在意,这几日她一直被这少年照顾着,早已习惯了。 “回去吧!”薛明睿握了她的手暖了许久,还是凉。 “嗯,”林暖暖也不坚持,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着。 “睿哥哥,我不回林国公府,爹爹不会为难吧!” “不会!” “我是真的不想回去!” “我知道!” “看到那人,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懂!” “睿哥哥,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林世叔说,再等等!” “为什么要等?爹爹有什么事?” 林暖暖忙抽出手,走到薛明睿面前。 “你告诉我睿哥哥!”林暖暖站在薛明睿面前,倔强的抬头看着他。 “好!”薛明睿弯下腰来,他望着林暖暖缓缓地说:“你如今回去就是给你父亲添乱!所以,再过一阵子!” 林暖暖沉默地低下了头,咬着嘴唇。 “暖儿,”薛明睿抬起林暖暖的头,“你父母比你更想他们更甚!” 他盯着林暖暖看道:“不要想别的!” 林暖暖耷拉着脑袋低低地应着:“好!” “别难过,再等等。最迟明年你父亲就回京了!!”薛明睿安慰道。 “睿哥哥,你说江南的月亮有没有京里的圆?”林暖暖低着头,小声地问道。 “应该是一样的吧!” “那爹爹跟娘亲肯定也在看着月亮想我了!” “嗯!” 走了一会,薛明睿退下了披风把林暖暖包起来,背在了肩上。 “睿哥哥,暖暖是不是娇气的很?” “当然不是!暖儿你很勇敢!” “哦!” “暖儿……你在平巷……就是掳你时,有人欺负你吗?” “有!” “谁?怎么欺负的!” “就是那个肥的油黑油黑的女人,她抢了我银子!睿哥哥,你要为我报仇!” “好,不过暖儿,她已经烧死了!” “啊?……” “我已命人将其爆尸荒野!这算不算给你报仇?” “嗯……” “睿哥哥,还有那个陂子老蔫儿,……” “知道,已命人将他们安葬在祖坟,他的弟弟已经逃了!” “哦!……” “暖儿,暖儿?” “……” 只见月亮洒了一路清晖,照着一位少年背着一个小女孩在前行…… 第八十章 赴宴 这一日,天清气和,风和日里,是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 诚郡王府门前,一早就停了,贴着林府标识的马车。 “林老夫人让您久等了!” 姜王妃林老夫人在门口等着,惊得忙行礼致歉。 林老夫人是谁?那是当今太后都另眼相看的人。她都多少年没有到处走动了?没想到她会亲自去徐府! “是定远侯府林慧的面子吧,也是因着林暖暖吧,一家人分两下的赴宴,让外人怎么看待林国公府?” “姜郡王妃客气了,老身还得谢谢你照顾我们家暖丫头呢!” 林国公夫人在京里可算是个身份和辈分皆长的贵夫人了。 姜青媛听了忙道:“好了,好了!老夫人,我们就都不要客气了!青媛怎么能当的起,您的一番谢啊!暖暖,你快去陪陪你曾祖母吧,她这是在吃飞醋,怪我拐带了她的曾孙女呢!” “你这猴儿,也来打趣老身!”林老夫人笑道。 “青媛不敢,若是得罪了您待会儿,您不让我带走暖暖,那我的可就损失大了!” 姜青媛这番话就有些试探了,林老夫人宴后若要带林暖暖走,她是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林暖暖毕竟是林家二房的嫡女,林国公府的四小姐!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谁敢拦着你诚郡王妃带人?我就说是一个土霸王吧,果真不错!……”林老夫人模拟两可地道。 “那姑祖母可就说定了,一会儿还让我带着暖暖回王府,不然我家丫头可不依我!”姜青媛出口就想把话匝好了。 “好!让你带,你这个猴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明玉啊,快拿块饴糖来哄哄你阿娘!” 显见得,林老夫人对姜王妃这样的近乎紧逼,并不生气。她只笑着岔开了话头。 “哎呀,老夫人!您笑话我”姜青媛得到了想要的话,也就和林老夫人插科打混起来。 几个跟着林老夫人过来的林家小娘们,听了前面两位的话。有点五迷三道得。不过倒是都明白,是为了争这林暖暖。 几个雅心内掀起了好一番的涟漪。 林暖暖受宠她们是知道的,可这番样子真是让她们又羡又妒!“这么丁点的黄毛丫头,凭什么值当两个贵人如此的争抢?” 虽各人心里不平静,可面上倒是都不显! 林雅婷本是个最好强好胜的,不过她才因着林暖暖跪了祠堂,心里虽不愤,到底嘴上不敢说。 她年纪虽幼,心却不小。如今一颗心正趴在别处呢,哪里有空再管别的。 比起林雅婷,林雅丽面上就难看了点。但她一直低着头,一时半会倒是看不出。 林暖暖居然也穿了件粉色的儒裙,这是她所料未及的。 难得嫡母将林暖暖送去的料子,给她们姐妹一人做了一件襦裙。 林雅婷一贯的爱红,那件红色的就让她先选了。就这还不高兴,说是怎么能跟她们这些庶女们穿一样的料子。 后面黄氏说,这是林老夫人的意思她才作罢。 难得能有这么好的衣服给她们。在剩下的粉色和鹅黄襦裙里,她一眼就相中了粉色。 自己长相跟生母秋梨一样,我见犹怜,穿粉再合适不过了。 谁成想今日,林暖暖居然也穿了粉!她容貌本就在众姐妹之上。一笑还有两只梨涡,雪肤花貌在襦裙的映衬好似下凡的童子般。 身上首饰不多,却件件都是精品!林雅丽盯着林暖暖胸前的那条带着硕大宝石的金链子瞧着,眼里的妒意,怎么遮也遮不住! 她认得那个镶宝金链子。生母说这是林老夫人的压箱宝! 上回林暖暖带了它,来府里。她很想着其母李氏毕竟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这珍宝就是多。 待回去跟生母一番描述后,惹得她一阵惊呼! 当时就道:“这么珍贵的物件,老夫人可真是舍得!” 林雅丽扯着手里的帕子,她虽是庶女,可好歹是林国公府世子的女儿,而林暖暖她的父亲林二爷不过就是个乡下小县一个小小的芝麻官! 这些人真是没见识,就说这个薛县主,对她们是爱答不理。却对个小丫头大献殷勤的! 几人心里的算计,林老夫人和诚郡王妃一概不知。两人好一通寒暄后,林老夫人就带着林暖暖进了马车。 不多时,定远侯夫人林氏早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 “诚郡王妃和母亲一起来啦!快请,快请!”林夫人见诚郡王妃和林老夫人携手而来,很吃了一惊忙道。 “好了,我带着几个孩子先进你们娘俩现在侯府门前好好地述衷肠吧!”诚郡王妃笑着道。 “这个猴儿!”林老夫人笑着嗔姜青媛道。 林夫人吃了一惊,怎的诚郡王府跟林国公府走得如此近了,听说老二家的小娘进了京,没有回林国公倒是住在诚郡王府。 她一肚子的疑惑,也不好问,只扶着林老夫人一路寒暄着。 “你家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比前阵子好了许多。就是晚上会走困!” “上了年纪都一样……走吧进去再说!” …… 定远侯府与林国公府不同,如今从武的不多,倒是出了个喜好文墨的徐思远,都说有点当年林宇泽的风范。 林老夫人来徐府,那真是蓬荜生辉。听说林老夫人亲自前来,徐老夫人早就在正堂门口候着了。 待诚郡妃并林老夫人几人进得屋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子引起了众夫人的注意。 原来这就是当年风靡京城的林探花的女儿!长得倒是个少有的好相貌。 有好事的自以为知道的夫人说道:“林国公府林老夫人做寿那日,彩虹冷淘和江南水乡图可都是出自这么个小娘之手!” “哎呀!可真是少有的人才品貌呀。” “人家的父母当年可是京里赫赫有名的!”…… “暖妹妹,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有名的呀!”薛明玉低声的打趣道。 “姐姐,你想被她们这样跟猴子似的看来看去的呀?” 薛明玉深觉有理,她可是松了口气。之前出门,都是她被人评头论足得,如今可换人了! “元贞,你带着几个妹妹去转转吧!”林夫人吩咐道。 徐元贞忙点头应是,带着几人去了后花园。 微风轻拂,凉爽怡人。 林暖暖跟在徐氏姐妹后面,和薛明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倒也随意。 徐氏两姐妹边和林国公府的林雅婷几个姐妹寒暄着,边瞟了瞟林暖暖。 林暖暖只做没有看见。这徐家姐妹倒是比林国公府的三姐妹显得更加的友善些。 徐元贞稳重,徐丽娟活泼真是各有各的好处。 “暖儿妹妹!听说你如今住在诚郡王府?” “嗯!” “哦?是县主邀你小住的?” 林暖暗自好笑,这薛县主就在她前面,徐元贞还偏要来问她。她只好含糊地说:“嗯嗯,是的姐姐!” 徐元贞暗自皱眉,这个林四妹妹是年纪太小,还是太过聪明? 林暖暖不愿和她多说,忙快走几步,走至薛明玉跟前。 薛明玉正烦那个林雅楠呢,上次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这回跟着她只不说话真的很烦人! “还不快点跟过来!”薛明玉故意装作狠狠地对着林暖暖道。 林暖暖“嘿嘿”笑了笑,拉住了她的手…… 第八十一章 煮豆 待林暖暖走到跟前,薛明玉小声道:“你个小暖暖,才还和我在一起呢,这么就走到她们那边去了,后面就跟着我,你这性子会受她们欺侮的。” 林暖暖暗自好笑,薛明玉明明就是个爽朗好相处的性子,却故意在人前装出付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敢亲近。 不过,她是宁可跟这样的人相处得。 一行人在徐元贞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定远侯府的后花园。 如今正值夏季,本就是花开的好时节。定远侯府的后花园虽没有诚郡王府的大气,但也弄得有桥有水,可景可观花,颇有些“小桥流水人家”的雅致。 林暖暖自那晚后,精神好了许多。晚上也不再做噩梦,倒是替薛明睿省下不少的事来。 其实也难怪,林暖暖远在京城,爹爹又病了,她怎么能安心?即使薛明睿不告诉她,她也知道,林宇泽定是病得严重。 如若不然,按着他的脾性,怎可能在得知她的下落后,不马上赶来? 幸而薛明睿看出端倪,道出李氏见到林暖暖手串上的珠子晕倒,林二爷既要寻女,又担心着李氏,心忧之下染了风寒,这才没有赴京。 林暖暖这才有些放心,可爹爹的打算是什么?回了京又准备如何?他要怎么面对林宇恒? …… 她心不在焉地和^_^跟着薛明玉走着,任由薛明玉拉着她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说实话,她对这些花儿并不甚在意,毕竟前世见过太多的品类繁多的花。 若硬要让她说一种,她比较喜欢多肉。可这是大夏,还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没有的一个大夏,让她上哪里去找、去看? 人说有得必有失,林暖暖自从出生以来,就从未想过前世的种种。 只要有林宇泽夫妇,没有电器又如何?没有那些现代化又如何? 高楼大厦,快餐、美食,手机互联网……这些都抵不过父母亲情…… 偶尔也会有小矫情的时,比如现在,她觉得真是幼稚。 这几个加起来年岁还不到四十的小娘子围着满园的花儿,看得那叫一个欢喜。 徐大娘子,元贞还应景的背了一首诗,引得几人连声喝彩! 林暖暖暗忖:还是古人会寓教于乐,她之前学唐诗宋词时,那可是生吞活咽下去,然后再背注释的。 “我们四妹妹是有名的才女,就连老祖宗都夸过呢!元贞表姐你看,你背的诗四妹妹那是连眼都没有眨!定是心里也想好了诗句,要和你比试呢!” 薛明玉见说话的是林家大房嫡女,林暖暖的堂姐林雅丽,不由挑了挑眉。 “元贞姐姐你看,她连话都不屑说,定是心内很看不起你呢!”林雅丽抚了抚脸,面上如今白嫩光滑,没有留一点疤痕! “这个小贱人!都是因为她!”林雅丽心内恨恨地想着。 若不是她引出林大爷的气,自己哪里会受这无妄之灾?事后还假惺惺地送了养容膏! 当她是没见识呢,这种膏药她一个孩子怎么能有?还不是老祖宗偏心为她做人情! 真是小小年纪就一肚子的心眼子!难怪母亲说她娘亲李氏心思狡猾,看看林暖暖,比她小几岁哪,这就知道算计人了! 林雅婷在受罚的那几日里,心内反反复复想的都是这些事情! 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心思太单纯,为人太直爽,这才中了林暖暖的圈套。 心内早就想着怎么给她使个绊子,好让这种奸佞小人得些教训,下次也好不再害人。 可林暖暖只在那日来了林国公府后,就一直没有现身,她就是想着要报仇也没有机会! 今日来定远侯府,正好一举两得,让这个小丫头丢丢人! 徐元贞比她们略大,可开蒙的早,在京里一般大的闺秀里还是颇有些才名。 林丽婷想好了,若是林暖暖背得上来,她就提议写诗,反正徐元贞能诗会画她知道。 至于林暖暖,她才几岁?会写诗?哼!她那才名都是林二爷捧出来的吧! 想至此,她幸灾乐祸地说:“四妹妹,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你的那些才名都是二叔瞎说的吧!” 林暖暖原本在发呆,徐元贞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到,不过林雅婷的话,她听明白了。 本不想理她,跟个小孩子有什么可说的,可她不该说自家爹爹! 要说林暖暖此人撒娇、卖乖、拌傻,贪馋……这些小毛病她都有点儿,但脾气其实尚可。只要不触了她的底线,她一般都懒得理会! 不过林雅婷这回算是犯到她的底线了。 她冷冷地看了看林雅婷,低声说道:“姐姐这是想要自家妹子出风头呢,不过可别拿我爹爹出来说事儿!要不京中的人会说:‘你这样的丫头片子也敢说我们林探花’何况他还是你尊长呢!” 说完,她对身边的薛明玉低声道:“玉姐姐,暖说这话算不算是不敬尊长啊?” 薛明玉早就想教训林雅婷了,上次的是事情还没有了呢,现今又来了这么一出。 若不是怕当众呵斥她会让林暖暖难做,她早就把林雅婷说得坐不住了! 还敢说林二爷弄虚作假!她这是什么意思!林探花教女无方,弄虚造假?还是说林探花这探花之名也说得不实? 薛明玉想到的,林暖暖也想到了。她俩对视一眼,都明白双方的意思。 林雅婷人小心却不小,这一番动作下来,虽手段粗俗可若无视她,说不准就让她做实了那些妄言! 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有,人前卖弄之嫌,林暖暖都要应下来! 她理了理衣服绕着小辫子,看了看亭内神态各异的众人。 只见有幸灾乐祸如林雅婷的,有战战兢兢怕惹祸如林雅丽的,有不关自家事在出神如林雅楠的,有目光闪烁想看看热闹如徐妍娟的,还有城府很深,面上不显如徐元贞的…… 只有薛明玉目中含忧,就仿似你若振臂一呼,我立马就上的样子。 林暖暖心头一热,这满亭有着血亲的众姐妹,还抵不过一个只认识了不到一月的薛明玉! 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薛明玉这才做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她。 林暖暖收回目光,缓缓地看着一直就没有吭声的徐元贞,缓缓地道:“徐姐姐请恕暖无礼,请徐姐姐随意出个题目,让暖诌个小诗给众姐妹乐一乐!” 第八十二章燃豆萁 徐元贞愣了一下,她一直没吭声。如今再不说话就不大好了。 林家这几个姐妹,两个大的她是见过。一个娇纵没有成算;一个怯懦地让人记不起来。 后来的这两个,林雅楠只低着个头也不吭声,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比那林雅丽要稍好点,却也是个上不得台面。 只这小的,倒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四岁的稚龄,却生得瑶鼻樱唇。来的夫人们都说是个美人胚子,等大了还不怎么的倾国倾城貌!她只觉得好笑,这丁点儿的小娘,哪里看出来的倾国倾城了?不过是看着林老夫人面子,夸赞一番罢了。 林暖暖现如今只有四岁,只好看也是个孩子,跟她倒比不着。 可众人说完她的美貌,又说她的才名,这就让徐元贞不愤了!要说这才名,一个将将四岁的小娘能有什么才? 林雅丽那个冒失的,有句话算说对了,这林小娘的才名多半是她父亲给捧起的吧! 故而林雅婷借着她的由头,说林暖暖时,她没有吭声。 这么丁点的小娘子会读会背的诗有限,又要应个景,又要合了季节。这可有的她想了。 徐元贞思忖:林小娘若想个几息还是想不出,她就出来解个围帮她说几句,这事也就了了。正好给这些小娘一个教训。女戒上写‘女不知礼,强梁言语。不识尊卑,不能针指。’林暖暖对自家堂姐出言顶撞,让她小小的受挫不为过吧! 想至此,徐元贞和善地道:“这满园的花,你随意作吧!” “不行,徐姐姐,你也太谦逊了,你定一个吧!”林雅婷见徐元贞如此的好说话,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 “这,……”徐元贞为难地看了看林暖暖。 “不若就以梅为题吧!”一旁的林雅丽见几人停了下来,忙解围道。 “梅?这个好!”林雅婷难得地给了林雅丽一个笑脸,这个贱蹄子难得有说话讨喜的时候! “这,”徐元贞又看了眼林暖暖,一脸的不好决定。 “徐姐姐,你不是最喜梅花?正好让四妹妹给你做一首吧!”林雅丽抬着头看了眼林暖暖,忙又低下头怯怯地道。 “你们这几个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薛明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居然当着她的面,明着的欺负林暖暖了! 林暖暖才四岁,让她作诗本就很难得了,如今还要让她作梅花! “你们几个是故意欺负暖妹妹吧,她一个小孩子能背首诗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居然还要让她作梅花!这作诗要应景,满园子的牡丹、玫瑰都可以作,你们非得让她作梅花!真是好笑!” “县主!您不要生气,是元贞考虑不周!这样吧,暖妹妹咱们还是坐着赏花吧!”徐元贞忙站了起来道。 她自小熟读女论语,为人很是沉稳,若这以大欺小的名声传了出去,那可是让她生受不起,况且薛明玉还是那人的…… 想至此处,徐元贞不由后悔,也是自己一时大意。她们林家姐妹斗法,自己瞎参合什么?无论林暖暖这诗作不作的,是输是赢,总归都有些不好! 定远侯夫人很喜欢这位,林府的那位老祖宗更甚!人家胸前戴的镶宝金链子,那可是连林夫人都没有给的。据说是前太后赐下的,且还是老国公跟林老夫人的信物。 就这么贵重的物件,说给就给了!徐元贞眼睛闪了闪,林家这位老祖宗对长辈可真好,这么金贵的东西,就不怕她人小压不住? 林暖暖压根不知道戴着的这个金链子给自己惹来了这许多的羡慕嫉妒…… “徐姐姐就是好性子,四妹妹你若不会就算了吧!我们是不会怪你的!”林雅婷接过徐元贞的话说道。 她是怨恨林暖暖可她不想得罪薛县主! 林雅婷说完,心有不甘地瞪了下林雅丽。 她就说,这卑贱的丫头怎么会有好主意?看吧,这样一来,林暖暖正好借势可以退出来了! 林雅丽被她瞪的忙垂下眼眸,低下了头,这个林暖暖,真是遇到她就没有好事! 她用余光瞟了瞟林暖暖粉色的裙子,心内不禁愤愤然!今日有多少人来徐府拜寿,就有多少人夸赞林暖暖。 同样是粉色,林暖暖的颜色就很正,裙摆处还秀上了许多的茉莉,越发映得她娇柔美丽! 就连林暖暖身边的薛县主都没有她衣料显得华贵! 可见这林暖暖是个有心机的,林雅丽提醒自己,对着她一定要防着点儿,这个四丫头不是一般人! 林暖暖根本不知自己的衣服、饰品给这几个姐妹带了如此的困扰。 她只笑着对薛明玉道,“玉姐姐,不打紧的。几位姐姐是疼我,把风头让我出呢!” 她看了看林雅婷和徐元贞,林雅婷撇了撇嘴,扭过脸去。徐元贞则一脸抱歉地对她笑了下。 林暖暖收回目光,行了礼后道:“暖谢过几位姐姐的厚爱,必不负此情此景和几位厚望!” 徐元贞等人觉得她在此情此景上故意加重了口气,几人目光微闪只做不知。 林暖暖心道:“大师!看我窘迫至此,您就让我用用大作吧!我林暖暖前世今生可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剽窃之事,菩萨呀菩萨呀您若要罚,就罚我考不上大学吧!” “呦!四妹妹,想什么呢?这怎么又停下了?快些着吧!”林雅婷看不得林暖暖那样子,忙出言刺道。 “姐姐,这才一息而已,您就让我把诗做出来。那我就先背一首小诗让诸位姐姐尽兴,再作!” 林暖暖也不等几人答话,绕了绕自己的小辫子,走了七步,声音沉重地念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当林暖暖缓缓念出相煎何太急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经隐有泪光。 她想到了林宇泽,兄弟阋于墙,被同胞手足迫害,他该是怎样的煎熬和悲愤! 亭子里的一行人,在林暖暖念完后都各自沉默了。 林暖暖年纪小,声音甜美,却硬是把对同根相煎的无奈和悲愤给念的发人振馈! 谁都没曾想到,一首诗会被念的如此的让人想哭,想喊,想骂人…… “好!念的好!” 林暖暖一抬头,就见亭子前面站了几个少年鼓掌道着好。 薛明睿、徐思远、林煜之……还有一位,面容儒雅,衣着华贵的生人。 徐元贞几人忙起身给众人行礼,林暖暖吸了口气,又退了退,想趁着别人不备,拭一拭泪。 人家徐府宴客,其乐融融的,她在这儿落泪,不管所因为何,终究不大妥当。 第八十三章 俞爱莲 就在林暖暖准备后退时,薛明睿子把抓住了她,把众人的视线稍稍遮挡了一下,林暖暖趁机擦了下泪。 薛明睿这才放开她,端详了一下,笑道:“还以为你这小丫头当着满园的花又要想什么吃食呢,原是在这背诗呢,没想到小丫头念的挺好听得!” “是呀!我都听得愣住了!”走过来的林煜之接口道。 他一向不喜咬文嚼字,听到别人读书就打瞌睡,可没成林暖暖念的诗,让他整个人都听住了! “四妹妹,你念的可真是好听,都能去说书了!” “煜之,书读的少就少说话!”一旁的徐思远笑着道,他生得斯文,十来岁的少年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度。 “哈哈!”林煜之不以为意,憨憨地笑了两声。 他转过头对林暖暖道:“四妹妹,哥哥不是那个意思,那个……”说着挠了挠头。 “大哥哥,我知道!”林暖暖调整了一下心情,深吸了口气。甜甜地对林煜之笑道。 “不过大哥哥,你头发别再抓了,马上都抓乱了!”林暖暖打趣道。 林煜之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林暖暖也回以甜甜地笑,林煜之这个大哥哥,虽然见面不多,可每次都对她都很温和。 “大哥哥,你若不是那人的儿子就好了,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这样!”林暖暖在心里默默地想。 今日这首《七步诗》使林暖暖心生悲意,让她感觉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合群一点。前世她就有这个毛病,只要被人抵到心中的弱点,她就特别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人。 有很多次,别人提到她的爸爸妈妈,那样怜悯,那样的异样都让她受不住。 今日,倒不是觉得受辱,也不是为自己,她只替林宇泽不值,替他心痛!无论他今后如何做,报复了回去,或是放过了那人。他都会受伤! 林暖暖越想越气,嘴唇也越咬越紧…… “暖儿!”薛明睿见林暖暖的嘴唇被她咬的很深了,忙出言阻道。 林暖暖也不看薛明睿,只抿了嘴。沉默了一息道:“睿哥哥,我想回家了!” 薛明睿沉声道:“好!别紧张!” 林暖暖心内一松,感激地看了眼薛明睿。 前世赵夏常说她咬嘴唇很可爱,其实自己只是紧张罢了。 她怎么能不紧张,这几日她刻意不去想林宇恒、林国公府,还有为何掳她还送于那种地方,不是血海深仇,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四妹妹,你别偷懒呀,还有诗呢!”林雅婷这才回过神来,她见林暖暖低着头,估摸着这丫头肚里没货,只是背首酸诗来糊弄人呢! 现如今正好这么多人让她出出丑,也省得那些夫人们都赞不绝口的夸她。 林雅婷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直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 虽说,刚才林暖暖的《七步诗》让她很有感触,她也觉得这小丫头诵得不错。可身为姐姐,她必须要揭穿,以免林暖暖犯更大的错。 林雅婷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她不由看了看徐思远,都说他有当年林探花的风采,他也是个做学问的,必不喜欢人弄虚做假吧! 她想:即使是自己的堂妹,自己也要大义灭亲!谁能这样的举动?她这样特别的性子,应该很多人会喜欢吧! 林雅婷边想着,边抬头瞟了眼徐思远。 林煜之见别人都不吭声,就自家妹子在难为林暖暖,忙出言他呵斥道:“要你多说什么!我四妹妹才多大,还作诗。你比她还大好几岁呢,你怎么不作?” 林雅婷被哥哥气了个倒仰,这是她的哥哥,怎么尽帮着林暖暖说话?所以说林暖暖其人心眼颇多,连哥哥都被蒙蔽了!她就说自己不喜她不是没道理的! 不过林雅婷还是很怕林煜之的,她嘴里嗫嚅了几句,却不敢再开口。 “暖妹妹,坐着吧!”一旁始终没有吭声的徐元贞见林暖暖拉着薛明睿的手,似乎要走的样子,忙说道。 林暖暖刚想拒绝,一旁的薛明睿已说道:“不用,马上就走!” 徐元贞忙道:“世子怎么才来就要走,坐坐吧!” 薛明睿仿佛没有听见,他略低下身子,缓缓地说:“他们要你做什么诗?” 林暖暖正自发呆,听了薛明睿的话,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诗?”薛明睿略抬高了声音问, “哦,”林暖暖低着嗓子道:“梅花诗!” “梅花?”薛明睿皱了皱眉头。 “哥哥,是徐大小姐喜欢梅花,他们就让暖暖作梅花诗!” 薛明玉早就想带林暖暖走了,只是刚刚她听着林暖暖吟诵《七步诗》心酸的很,才平复好心情,薛明睿他们就来了。 “哦,是吗?”薛明睿也不看徐元贞,只将林暖暖的额发理了理。对她说:“出了这么多的汗,怎么还站在风口。” 又转过头道:“明玉你怎么做姐姐的,暖儿若是着凉拿你是问!”由始至终,没有看徐元贞一眼。 徐元贞脸上由红变白,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日对谁都淡淡的薛明睿会这么看重林暖暖,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复又咽了下去。 “既如此,暖儿你就作吧!”薛明睿淡淡地道。 徐元贞一喜,到底这么些年功夫没有白费,薛世子还是顾及到她的颜面的。 “不过,暖儿我喜欢莲,你作莲吧,还有别写诗了,我不喜欢,你作赋吧!”薛明睿瞟了徐元贞一眼沉声道。 “明睿,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赋,算了吧!”一直不吭声的徐思远开口了。 他瞥见林暖暖嘴唇上咬的印记,想着这个小表妹必定不会作诗,刚想打圆场,就被薛明睿接了过去。 本以为薛世子会帮着说话,谁知竟然是让她做赋,要知道大夏随口吟诗者,不是稀奇。可这随口作赋,自己都很为难,何况这个四五岁的小儿? “不用,”薛明岁看了看林暖暖,重重地道:“她是林宇泽,林探花的女儿!” 林暖暖心下一动,知道薛明睿的意思。今日之事必要了結,不能坠了自家的名声! 她想了想,将胸前的辫子拿在手里,甩了甩,朗声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多,予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婷婷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莲花之君子者也!惜忽世人都爱花之富贵如牡丹,鲜有珍重君子者也!……” 林暖暖越念越发悲愤起来! “好了!很好!”薛明睿打断林暖暖,拍手道。 “好!”后面那个自打进来就没有说话的公子拍着手道。 她看了眼林暖暖又道:“好赋,好赋!好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愧是林探花的女儿!” “多谢四皇子夸奖!”薛明睿将林暖暖拉到自己身后,替她道了谢。 “既赋也作得了,家中有事,那明睿带妹妹们告辞了!”薛明睿拱手作了个揖带,着林暖暖和薛明玉自去了! “真是好赋啊!”眼见他们走远了,徐思远还在拍手叫绝道。 “思远,我四妹妹的俞爱莲作的好吧!”林煜之骄傲地道。 “自然是好!” “那你告诉我,俞爱莲是谁?” …… 多年之后,徐思远几人各有历练,可心中总会想起那个叫作林暖暖的小娘,诵读《七步诗》时的样子,还有那首赋-一《俞爱莲》 第八十四章 魇 俗话说:春困秋乏,还有……夏打盹。 自徐府回来后,林暖暖倒床就睡开,从午膳到晚膳;又从早膳到午膳,直急的姜郡王妃要请太医。 还是薛明睿阻住了姜王妃。 “暖儿心里不痛快,自入京后又一直绷着,她只是累了,让她歇歇,等她醒了,让太医来看看即可!” 姜郡王妃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叹了口气道:“也是难为这孩子了!她自己就遭了罪,又替他父亲难过担忧得!林国府也真是……” 终究是顾虑到林暖暖怎么说也是林府的,姜青媛说着就停下了话头。 …… “爹爹!娘亲!”林暖暖快走几步,到了林宇泽夫妇身边。 林宇泽忙一把抱住林暖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林宇泽见着自家女儿的一瞬间,泪就流了下来! 林暖暖已然顾不上林二爷的眼泪,因为她此时已是泪眼滂沱。 她搂着林宇泽的肩膀,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林宇泽也不说话,只轻轻地拍着林暖暖的肩膀。 林暖暖哭了好久才停,林宇泽的衣裳已然被打湿了。 “暖暖!”林暖暖抬起头来,只见李清浅正站在林宇泽的身后,正温柔地看着她,脸上一副哭过的样子。 “娘亲!”林暖暖娇娇地叫了一声,只觉得身子一软就被李氏搂在了怀里。 “暖暖,我的小暖暖你受苦了!”李氏抱着林暖暖只反复地说着。 “娘亲,女儿不辛苦!女儿就是想你和爹爹!你们不要女儿了吗?也不让我回江南郡去!”林暖暖搂着李氏,只觉得她身上温暖极了。 她不停地向前拱着,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娘亲!”林暖暖又喊了一声,她觉得很冷,就不停地往李氏怀里钻。 李氏温柔地笑了笑,继续搂着林暖暖轻轻地拍打起来!林暖暖和着拍子,昏昏欲睡起来! 她强忍着睡意,用力地顶起脑袋,抬头看向林宇泽道:“爹爹,有人要害你,你要小心!” 林宇泽只觉得好笑,他拉过蹲在地上的母女,半抱着将她们领到榻上。 “爹爹听我说!”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困的厉害,眼皮子使劲地往一起粘着。 “不,我不要睡!爹爹娘亲,暖暖有话跟你们说!”她强忍着上涌的困意,忙道。 李清浅拍着林暖暖地背温柔地说:“暖暖听话!你先睡吧。娘亲不走,等你醒了再慢慢跟我们说好不好?” “不好!”林暖暖固执地摇摇头,她拼命地咬着嘴唇,她不要睡!她要告诉他们是谁要害他们! “娘亲!那个‘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林暖暖只觉得今日的自己嘴巴不听使唤,她怎么背起诗来了! “乖暖暖,娘亲知道,我的闺女受苦了!娘亲来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李氏继续轻拍着,慢慢地安慰着…… “娘亲!本是同根生,何太急!”林暖暖只觉得自己今日笨拙得很,怎么连简单地描述都不会? 她一定是病了,就像爹爹离家那日,她在学校里受人欺负。 几个同学笑着围着她:“你爸妈不要你喽!你爸妈不要你喽!”……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走着,放学时下着雨,在没有人的路上,她一个人背着书包,淋着雨,走了回去…… 她想让奶奶告诉她,他们是胡说的,爸爸马上就要会回来的,妈妈也会回来的! 可奶奶只冷冷地道:“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这句话狠狠地砸中了她,让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不是因为她!她有什么错? 林暖暖胡乱地抓着东西,直到手被慢慢地拉住,她才平息下来。 她想了想,尽量让自己平息下来。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说道:“爹爹,娘亲有人要害你们!” 李清浅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暖暖原来是担心父母呢!没事暖暖放心,这事交给我们!” “不是,是大伯父!”林暖暖艰涩地说道,今天这嘴巴太钝,说话都要挤半天。 “对,暖暖真聪明!是你大伯父在帮我们查!”李清浅笑着道! “娘亲,不是!害我们的人是我大伯父!爹爹要小心!”林暖暖这一句话下来,只觉得用尽了全力。 “暖暖不要胡说!”只见刚才还满脸笑容的林宇泽一的阴郁,他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头“这孩子烧得糊涂了!” “不,不是!我听老蔫伯伯说了,就是林宇恒!就是他!是他派人掳我的!”林暖暖急切地道。 “暖暖!休得胡说!你父亲和你大伯父一母同胞,怎会害他!你这孩子是魔怔了!”李氏嗔怪道。 “不是!娘亲你信我!”林暖暖拉住李清浅的手,恳求道。 “好了,暖暖不要闹了!”李清浅爱怜地搂了搂林暖暖,“你是烧糊涂了,醒了就好了!” 林宇泽帮着李氏把林暖暖放到塌上,“你看着暖暖,我去大哥那儿!” 李清浅笑着点点头! “不!不能去!”林暖暖猛然做了起来!拉住李氏道。 “好了,暖暖别闹!”林宇泽见状走了过来。 他把林暖暖放好让她躺下,轻轻地说:“爹爹知道你受苦了!爹爹正在查这件事情!暖暖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林暖暖只觉得喉头一涩:“老蔫,老蔫伯伯他说……” “哦,那个老蔫我听说了!你伯父说他是同伙,跟那个杨老三、范小脚是一伙的!” “不是的!”林暖暖大惊失色!“老蔫是好人!”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林宇泽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娘亲信我!”林暖见林宇泽不信她,忙抓住李清浅的手连声道:“大伯父是坏人!他要害你们!他要害你们!” “暖暖!”李氏板着脸,低声喊了一句“你烧糊涂了!让下人听到不好!” “娘亲!”林暖暖无力地又喊一声。 “好了!不要再说了!暖暖,你是个乖孩子!”李氏顿了一下“如今我们回府了,一切都不比江南,你不要任性,听话啊暖暖!” 回府?林暖暖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 “为什么回府?”林暖暖高声地道! “难道姨母他们没有跟你说?林宇恒是坏人!”林暖暖只觉得头痛欲裂。 “好了!不要说了!” “不,我不要在这里,我们回江南!我们回萧县!” “睿哥哥!睿哥哥!”…… 第八十五章 倾盖如故 “暖儿!醒醒!”薛明睿焦急地喊着林暖暖。 这孩子说了一阵胡话,什么“林宇恒,老蔫,坏人走!”……别的都听不清楚。 “她这是魇着了?”薛明睿忙推着林暖暖,使劲地喊着! 林暖暖此刻心里正难过呢,“怎么爹爹娘亲都不相信她!” 对了,还有睿哥哥,他总该信自己吧。 “睿哥哥!睿哥哥!”林暖暖下意识地喊着。 薛明睿黑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握住林暖暖的手道:“暖儿,我在!” 林暖暖好似感觉到了,渐渐她就平静了下来。 “暖儿,快醒醒!”薛明睿轻轻地摇着林暖暖,慢慢地叫道。 好像是薛明睿的声音,林暖暖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自己面前这人有点憔悴,眼睛倒很是晶亮,不是薛明睿又是哪个? “睿哥哥!”她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着了。 “好了,先喝点水吧!”薛明睿脸上和缓了许多。 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凑到林暖暖的嘴边道:“先润润口!” 林暖暖刚想接过杯子,就发现自己的手,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来吧,你都睡了两天了,也没吃东西,哪里的力气!”薛明睿右手扶住林暖暖,左手端着茶盏喂了她几口,这才停了手。 边上的小丫鬟呆呆地看着自家的世子爷。没想到薛世子服侍起人来,也是如此的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薛明睿冷眼瞟了一下丫鬟,并不说话。只放下茶盏,给林暖暖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地方,将她放了下来。 “觉得如何?” “还好!” “头可有点疼?” “嗯!有点!” “那心口可有点难过?” “嗯,也有点!” “这叫还好?”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地说着。 姜郡王妃听说林暖暖醒了,刚进得门来,就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禁有些好笑。 她暗自点头,原来明睿不是不喜说话,只是没遇到想说话的人。 姜青媛俺想:“有时候我们会觉得相处了很久的,很陌生,却对着个刚交不久的,熟稔无比。”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说得就是前世的她和林暖暖,若不是薛明睿,她们之间更是无话不说。 她快走几步,进得屋来。 林暖暖挣着要起身,姜郡王妃上前几步按住她道:“跟我如此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林暖暖只好讪讪地望着她,言听计从地躺了下来。 她笑着对姜青媛撒娇道:“姨母,是我太过懒惰,这觉忒多了点!嘿嘿,没吓坏您吧!” 姜郡王妃心里一暖,这孩子是怕自己有负担吧,毕竟帮人家照顾孩子,那是要担责任的! 她故作生气的皱眉道:“你说呢,个小丫头,可吓坏我和你玉姐姐了!亏得你睿哥哥说,你受委屈太过,是累着了!我一想可不是,自你入京,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哪件是你这么丁点的小娘应受的!” 说着说着,她只觉得眼酸。且不说这孩子相貌那是少有的出众。单论人品,无论是如今还是过去,那都是个善良体贴的好性子。可为何前世今生都要受这些蹉磨! “姨母,数您最疼暖了!”林暖暖见姜王妃眼角有泪,忙打岔地说道。 她一把钻进姜青媛的怀里蹭了蹭。擦了擦自己腮边的泪。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姜王妃!只要您愿意!我会一辈子和您相交!”林暖暖拭掉最后一滴泪,暗自下着决心! 不知何故,林暖暖总觉得和姜郡王妃有种莫名的亲近。 所以在她给自己做新衣服对自己亲近,为自己擦身……林暖暖一点儿也不排斥。 要知道,林暖暖其人是不错,人才相貌,都是没挑的。 可她也是个很有怪癖的人,比如:不喜人亲近。 故而,她和人相处,总要保持着距离。那是心理上的安全距离。 前世能靠近她的人很少,待她年长,几乎没有。就连赵夏也只是比旁人稍好点儿! 这一世,林父、林母,姜王妃还有……薛明睿!是的,算上薛明睿。可能是在她遇到问题时,他总在自己身边吧!若他是亲哥哥就好了!林暖暖最近常常这样想。 除此之外,能让她主动亲近的,几乎没有。 林暖暖也知自己这样不好,故而她常常强迫自己改变一下,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别人还看不出。 “好了好了!姨母的衣服都被你揉皱了!”姜王妃笑着拉起林暖暖。 “那你睿哥哥对你不是最好?前几日我好像还听你说他是最好!” 林暖暖知道姜王妃这是故意逗她,让她解闷,也不回答只闷闷地笑着。 “我可是听到了!林暖暖,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丫头,你不是说我对你最好的?”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诘问声。 林暖暖“哎呀”的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算账都是一起来的。 她忙“嘿嘿嘿”地对着薛明玉好一通过笑。 “黑什么黑,姐姐我白着哪!”薛明玉大步流星地就走了进来。 她一把揽过姜郡王妃怀里的林暖暖,急的姜青媛连声说道:“轻点,轻点!” 林暖暖呆愣愣地看着薛明玉,难道?林暖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指着薛明玉道:“穿越?” 薛明玉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林暖暖这话什么意思,不过她薛明玉是谁呀,不懂是不懂,可是,怎能让个小孩子知道? “啊,哈!”薛明玉打着哈哈地做了下来。 她细细地看了看林暖暖,只见这个小丫头本来就不大的脸上现如今只显出个乌溜溜的大眼睛。唇上一丝血色也无,不由一阵心疼! 薛明玉恨恨地道:“当日顾及着你是林家人,我对那几个丽颇有些看不惯,还是忍了。可没想到她们竟然欺侮到你头上了!” 她越想越气,不由拳头越攥越紧! “明玉,你松手,暖儿的头发被你拽着了!”一直没吱声的薛明睿淡淡地道。 “咦,哥哥你也在啊!”薛明玉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里的头发。 “暖暖没有拽痛你吧!” 林暖暖摇摇头,神情有点恍惚。 原来这里有老乡,还是她颇有好感的薛明玉,真好! “明玉,让你暖妹妹躺着吧。”郡王妃见她神情疲惫,想着才醒定是累着了。 “一会儿,太医来看过后,吃点东西,你再歇!” 姜青媛生怕林暖暖再睡着忙又道:“只许躺着,可不能再睡了!” 想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章太医说林暖暖无事,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亏得今天醒过来了,这几日他们几个可真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姨母,我已经好了,你和睿哥哥回去歇歇吧!这几日惹得你们觉没睡好,饭也没有吃饱!可我自己呢,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舒舒服服地在睡着!”她拉住姜王妃的手催着。 见他们也不说走,忙复道:“不是客套,姨母你们辛苦了!” 林门上架,闺暖来袭! 亲爱的书友: 我是盈盈,也叫秋水,初来乍到,请多指教!^_^ 这是上架感言,也是感谢信。 2017年3月29日以前,秋水还是个纠结于上班做的多了或奖金少了而斤斤计较的人;还是一个在电影院中为了一份爆米花不是焦糖味而不高兴的人;还是一个不逛街就浑身不舒服的人…… 那样的日子不是不好,只是玩耍过后,心里莫名的有点儿…… 是空虚吧!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得过且过起来,跟着无数前人的步伐,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听到许巍唱着:“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我冷冷地笑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好么? 是的,我庸俗了,甚而觉得自己的小日子也不错。 直到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以前的一个同学,她说她现在还在坚持写诗,还说要感谢我! “感谢我么?”我一脸懵懂地接受了她的吃请,在扒完最后一个小龙虾后,我这才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有什么让你感谢的?” “记不记得你在初中时写得那首励志的诗?”我同学激动地说。 “诗?好像有!”是的,我在初一的时候写过一首诗,发表在中国校园文学报上。 诗的内容我不记得,只记得,用20元的稿费加上父母给的,请了好友搓了一顿。 还有就是班主任每天递给我厚厚一沓书友寄来的信时的,脸上不动声色的试探,哈哈,他以为这些都是情书。 我同学激动地说,她当时正处于低落期,出了些事情,看了我的文字,很受鼓励! 我茫然地看着这个只同过一年学的美女,只见她热切的看着我;确定地告诉我,这是真的。 那天,我们吃了两盆小龙虾,喝了一扎啤酒,满面通红的丢了一回丑。 在春光明媚的第二天,我就被自己熬的这碗鸡汤,给惊醒了! 是的,我要收拾起自己的惰性,用文字来记录一个个故事。和一帮爱文的人一起分享!^_^ 所以,就有了《林门闺暖》的诞生,嗯!她得来不易。 首先要感谢我的主编花椒椒大大,茫茫网海,我们何其有缘,才能让我在潜水时被您一把拽了出来。 然后,要感谢我的签约编辑银子大大。嗯!其实我们都爱银子!哈哈,好冷的笑话……^_^谢谢您对一个接受力比较迟钝的人,不厌其烦的讲解,我记得我的地址,就让您费了两遍的事,原谅我吧^_^ 我最最亲爱的青苏苏大大,谢谢您给我的客户端推荐,潜力推荐榜推荐……感谢您的不厌其烦,温柔和蔼,让我一颗忐忑的心,渐渐地就平静了起来!还有今晨十二点就给我改v,对我地上架,各种的指导,谢谢我的责编大大。若我是用笔书,此刻纸已被泪打湿!是真的感动,今早才发觉,端午节时,连一句“大大安康”都未曾说过。……我只能用不断的努力来谢谢大大么么哒!^_^ 感谢我朋友和我的作者群给予我的鼓励和帮助,是你们让我能走下去,咬着牙走下去,屡败屡战的走下去…… 此处@犼帝,金笔海洋,以神,安琪,溪语,司凛凛,公子不扶苏,缈忆,碧水云轻,刀恨水,笑世君…… 特别要感谢碧水,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努力的,我们一起加油! 秋水在这里给你们鞠躬啦… 还有我可爱的书友们,快到《林门闺暖》群里来吧,群号:302380255,欢迎来撩^_^ 此处@小美人鱼的妈妈,若昀若水,作家拓美,樱桃,do莹,葱花小饼,豆浆油条,昙若微夏,土狗肥羊,书友107701书友19550,我是nzz…… 特别要谢我的一个微信书友137979……谢谢你每天的守候,你说:这一章,看了有岁月静好的感觉,嗯!真是我的知己,因为我写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_^ 最后对你们,群么么哈! 我希望,上架了就意味着我们更进一步明确关系:铁杆作者和铁杆书友^_^ 不要因为每章的几分钱,而中断了我们的故事。 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若书中有什么能触动到你,那么就是秋水之福。 秋水其人不倾城也不倾国,只想倾我所有讲个温暖的故事给你们听,人生旅途,倦了累了,喝一杯香茗,看一段故事,若有只言片语打动了你,那么秋水就足矣! 故事的主人公林暖暖,美丽善良,她从单纯走向成熟,她身处异世却也甘之如饴。在这里,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亲情和爱情,有了属于自己的,稳稳的幸福。 我也希望,我们一起,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静静地分享《林门闺暖》的点滴! 欢迎品尝,欢迎订阅!^_^ 前方有一波的月票,推荐票和订阅袭来,是你们吗?我的书友^_^ 第八十六章 更衣吧! 要说林暖暖如今最想见的人,那肯定是薛明玉了。 可不成想自打那日她醒后,就还没有时间跟她细谈。无他,林暖暖太忙了。 姜郡王妃见她醒了,又让太医仔细给她把了脉,见一切都好,这才传信给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当时就急了,一天内,让蒋嬷嬷来了两次要接她回林府调养。 按说这要求一点不为过。 且不谈林老夫人,长公主老国公夫人的身份,就说她这林国公府老祖宗的辈分,哪里需要商量,只直接吩咐一下,林暖暖就得立马回府。 林国公府是哪里?那是林暖暖的家,于情于理都该回去养病。 林暖暖也知道这理。她也想过会接她回去,可没想到这么快。 她不想走,林府对她而言如同樊笼。 在蒋嬷嬷来探望她时,她只一个劲的低头不语。 蒋嬷嬷拿她无法,林老夫人还在家巴巴地盼着呢!可林暖暖不去,她也无法。 送走了乔嬷嬷,后面就来了一串子。 先是黄氏带着林雅婷三姐妹和林煜之,后面就是徐思远姐妹几个。把林暖暖应付的烦不胜烦。 今日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正是盘问的好时机! “暖小姐,郡王妃请您过去!”林暖暖脚还没有迈出去,姜郡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采荷就过来请人了。 “采荷姐姐,姨母找我何事?”林暖暖收回脚步,回了屋里坐了下来。 “禀暖小姐,说是您的外家来人看您了!”采荷恭敬地答道。 自上回被薛明睿敲打后,采荷老实了许多,对林暖暖也很恭敬。 不知是不是林暖暖多想,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对她看上去恭敬,事实上很有敌意。 这只是她的直觉,比如这回郡王妃喊她,又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林暖暖外家来了,怎么就不能说一声?若是林暖暖随便穿件衣服就出去,难保那李家人会觉得她怠慢。 虽说李尚书府因着国公夫人对李清浅看着不亲近,但是林暖暖知道,李老夫人可是一刻都没有忘记李氏。 林暖暖每年的生辰,都会收到李老夫人让人送来的各色吃食、首饰,衣料和小玩意儿。 林暖暖早就想着见见自家的外祖母了,可她是住在诚郡王府,且林府还催着她回去,都让她以养病为由回绝了,若是这样的东家西家的溜门子,只怕让人说嘴。 想至此,林暖暖回头看了下服侍她的丫鬟秋葵,秋葵忙过来服侍她进了内室。 “暖小姐,您这?王妃跟客人还等着呢!”采荷一看林暖暖听了她的话,居然回了内室,忙跟上去急切地道。 林暖暖也不吭声,只瞅着秋葵。 秋葵一把拉住采荷道:“姐姐您还是在外面等吧,小姐虽年纪小,但总归是主子,主子做事,岂有我们质疑的余地?” 采荷心里暗道:“真是个傻子,也不知是哪里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主子,只不过是在这儿借住罢了,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上次的事情,让她终归有些忌惮。这要不是林暖暖还小,采荷都要瞎想了。 薛世子对林暖暖那真是没话说,采荷觉得比对薛明玉还要好。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林暖暖睡了将近两天,可把薛明睿急坏了。 他虽然安慰姜郡王妃,可自己硬是到晋安寺找了大师傅,求了个随身的法器挂在林暖暖的床上。还不眠不休地陪了她一昼夜。 采荷就不明白了,这暖小姐是什么来头,竟能让世子如此地上心! 更奇的是,王爷和王妃居然也不管!就由着他。那可是堂堂世子!居然伺候一个小丫头! 采荷心疼了一夜没睡,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能怎么样?没办法,只能自己暗自心疼,难过。 在采荷心里,薛世子就是她的主子。她虽是王妃的大丫鬟,可是迟早都会是世子的人。 “好了!走吧!”采荷胡思乱想的当口,林暖暖已经在秋葵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重新梳洗了一番。 采荷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林小姐年纪虽幼,却好看得让人有种移不开眼。 “不怪人说她小小年纪就是个勾人的样子呢!”采荷愤愤地想。 心里不愤,脸上就有些僵硬。她强挤出笑来道:“暖小姐快些走吧!” 林暖暖挑了挑眉,这位可真是太没有眼力劲儿了,这是看薛明睿不在这儿,毛病又犯了,脸拉得这么长,还这么不知礼,说话好不客气! 这是看准了自己年纪小,又寄人篱下吧。 她也不则声,只拿着自己面前的辫子慢慢地绕着。 林暖暖年纪虽小,头发却厚实。也就没有跟同龄孩子那样梳了丫髻,而是在顶上挑了缕顺着编下来,然后在下面编了许多的小辫子。有点像是胡人的梳法,却更加大气些。又很方便。 “采荷姐姐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也这么糊涂!”一旁的秋渠见林暖暖也不说走,只拿着个辫子在手里绕,心中有数,忙说道。 采荷闻言面上一黑,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说自己,不就是被世子带进来服侍林暖暖的吗!竟然连王妃身边的大丫头都不放在眼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采荷厉声道! 好么,她还在呢,都敢高声地训斥自己贴身的丫鬟了!这是要打狗伤主了? “看来今天是要慢待李府的人了!”林暖暖不动声色地眯着眼睛,也不急着走了,只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采荷一看,果然是个小孩子,吓一吓就老实了! “我们走吧,暖小姐!”她也不管边上的秋葵,拉着林暖暖的袖子说道。 林暖暖眼光微冷,她眯着眼睛,不看采荷只高声道“秋葵!” “是,小姐!”秋葵赶忙走了过来,推开采荷道:“采荷姐姐真是好大的威风,主子面前也敢称,你我的!” 彩荷说着就看了眼林暖暖,见她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想了想又道:“姐姐,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您就训斥上了,我是说,姐姐您真是糊涂,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刚才给您斟的茶水喝多了,您要出恭?您说给小姐,我们小姐还能不给您行个方便?” 采荷气得刚要拿手指秋葵,就见林暖暖正冷冷地盯着她。采荷吓得忙低下了头,只觉得林暖暖刚才的样子很是眼熟。 “姐姐,您说就这么点子小事值当您就这样在小姐面前这样训斥我!”秋葵的嘴皮子很是厉害,几句话把采荷说得汗都流了下来。 她忙对着林暖暖深福一礼道:“采荷性子急,请暖小姐原谅!” 林暖暖也不理她,只掸了掸采荷拉过的衣袖,淡淡地看着秋葵道:“更衣吧,脏了!” 第八十七章 秋菊 林暖暖淡淡地道:“秋葵,更衣吧!” 秋葵忙脆声应道:“是,小姐那正好穿王妃给您新作的藕色裙子吧,配着您的脸,简直跟神仙妃子似的,哦,不对,跟观音坐下的仙童似的!” “就你话多!”林暖暖听了只淡笑了声。 “是真的!那天您试穿,王妃就直夸,就连郡王爷也说不错!世子还道,那就给您多做几件呢!”秋葵一边帮着林暖暖将衣角舒平整,一边眉飞色舞地道。 小姐才四岁倒显得比她还老成一点。 秋葵原来叫什么,林暖暖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前服侍她的小丫头被薛明睿撵走了,至于为什么? 只记得,薛明睿说她心大了!林暖暖想想就好笑:其实是薛世子被人看了许久,恼羞成怒了吧。唉,所以说有个既冷酷又美貌的主子,这“丢饭碗”的风险还是挺大的! 这个秋葵就是后补上来的,却不是王府里的,是薛明睿从外面带来的,姜郡王妃直接将身契都给了林暖暖。 薛明睿起的名字倒是跟自己江南郡的大丫鬟秋渠、秋浓对得上。 这自己的丫头就是不一样,你看秋葵真真就是个小秋渠。和秋渠一样的贴心,还嘴甜。 秋葵果然是个麻利的,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林暖暖给打理好了,中间还颇为细心地又给彩荷上了次茶。 “好了,走吧!”林暖暖也不看彩荷,自出了门,只留下她在那儿满面通红的站着。 有始至终,林暖暖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她。 偏偏这时,在边上洒扫的粗使丫头见采荷还是直愣愣地站着,觉得她怪可怜的。 就憨声憨气地道:“姐姐,您怎么还在这啊,我家小姐都要跨出门了,您可真是实诚,这憋出个好歹来可不是玩的!” 采荷气的脸由红转紫,她狠狠地盯着这个小丫头,只觉得她嘴脸忒丑。 想着骂她一顿,可对着这个憨丫头,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因为人家正咧着嘴对她笑着,仿佛她帮了自己多大忙似的! 采荷只觉得头疼得很,这之前没觉得,如今才发现林暖暖可真是邪性,怎么她院里的人都不大正常! “你叫什么?”采荷恨恨地问。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又说道:“今儿个没功夫收拾你,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等着!” 她心里暗自攒着劲儿,只待这丫头说出名字来,她就走……秋葵这个乌鸦嘴,……她肚子是真疼了! “我不知道呀!”洒扫的丫头懵懂地道,她大约十岁左右,人却很高。 “你这丫头是故意的吧!”采荷气了个仰倒。 “不是啊,我来的时候,听说了,我们到了主家名字是要主子给赐下的。”丫头瞪着滚圆的大眼睛认真地说道,她面相忠厚,倒是让采荷觉不出她在撒谎。 不过也是太傻,一个洒扫的丫头居然还妄想主子赐名,真是好笑! 采荷这样想着,不由就笑了出声!不过!她心内咯噔一下,糟了!不好! “姐姐你笑什么?”洒扫丫头好像很喜欢跟彩荷说话,忙憨憨地道。 采荷夹紧了自己的小腹,只觉得前后都满的要溢出来! 她暗骂自己糊涂,跟个蠢笨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我走了!”采荷也不多说,越过这个小丫头就要向前跑。 “哎!”丫头一把拽住采荷的袖子。 “不要走啊,姐姐!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她一脸无辜的道。 “我脸上有东西吗?”说着还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采荷实在是被这个傻子给气到了,可又不得不回答她。因为这丫头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居然生生地把自己给拽了回来。她如今想要动一下也不行! “没有,没有!不是笑你!”采荷下意识地憋着气,提着臀道。 “那你笑什么呢?”洒扫丫头是个实诚人,她实在想知道这个姐姐脸上笑得那么诡异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就笑笑!我就笑笑!”采荷实在是受不住了。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后面,喃喃地道。 “哦!”洒扫丫头终于松了手,憨憨地笑着说:“这样啊!你舅笑?” “是呀!”采荷苦着一张脸,再问下去,她真的要哭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来,就准备小跑,哎呀!真是受不住! “喂!姐姐!”采荷只觉得身子一轻,她一回头自己又被那傻丫头给拽了回来! “你-要-干-嘛!”采荷吼叫着,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喊出来的! “姐姐!”洒扫的丫头像是被吓着了。 怯怯地看着她道:“那个,我-就-想-问-问-你的-舅舅-是谁?” “哎呀!姐姐你这样一个字子个字说话不累吗!我还是不跟你学了,我想问问你舅舅为什么笑笑啊!他在哪里啊?……” 采荷气的脸都青了,她捂住自己的后面,带着哭腔哀求道:“你让我走吧!我还有事呢!” “姐姐要出恭吧!”丫头这才觉得彩荷有点怪,忙关心地问道。 “不是!”采荷憋着气,低低的道,自己是吃坏肚子了。 “不是?那太好了!姐姐既然不是,那你就给我讲讲吧!你舅舅为什么笑笑!我娘就说我笨,这才把我给卖了,所以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洒扫的丫头,是真的比较喜欢跟采荷说话。 “滚!”采荷实在是受不了了! “滚?打滚?不行太脏换个别的!”这丫头憨憨地道。 “你!你!,噗,……”采荷刚想说什么,只僵了一下,然后瞬间就不动了! “怎么了?”丫头奇道。 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林暖暖带着秋葵又回来了。 “见过小姐!”丫头忙叩首道。 “嗯,这是?”林暖暖只做不知地问道。 “是这位姐姐说不想出恭,要跟我说话,又说她舅舅笑笑,也不知她为什么不笑!”丫头委屈地道。 “哦!”林暖暖也不多说,只挑眉看着她。 “小姐,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丫头恻恻地道。 “没有!”林暖暖摆摆手 “那小姐我叫什么名字?”丫头大着胆子问道。 “你?就叫秋菊吧!”林暖暖缓缓地说 “秋菊?秋菊好!我有名字了!”丫头高兴地蹦了起来,复又想起主子还在,忙捂住了嘴。 “嗯!有点秋菊打官司的架势!”林暖暖心道。 她瞥了眼站着不动地那位道:“采荷你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拉了!”才得名字的秋菊忙道。 “这!”…… 林暖暖忍住笑,到底是郡王妃的大丫鬟,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她只作没看到,对着丫头道:“秋菊你在这儿帮帮你采荷姐姐吧!” 第八十八章 训 这一番热闹看下来,林暖暖就有点迟,她忙快走了几步。 到了得门口,她忍不住停了下来道:“秋葵,我的衣服如何?” 秋葵仔细地看了看,认真地道:“很好看!”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也不怪她紧张。实在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李家的人,听说李家当时并不同意李清浅的婚事,也看不上没有爵位的林宇泽。 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给他们丢脸。 林暖暖一边想着,一边缓步进入房内。只见屋里上首坐着姜青媛,有个老嬷嬷正陪坐在边上。 只见她头上簪着根蝙蝠银簪,头上略有花白,人长得普通,但是让人观之亲切。 见林暖暖进来,她忙站了起来, 姜郡王妃还未开口,她就看着林暖暖,一双眼睛盛满了笑意。 “暖暖,来!”姜郡王妃也站了起来,她对着老嬷嬷笑着道:“乔嬷嬷不必多礼,她一个小人家的,受不住!” 老嬷嬷忙对姜青媛道谢,眼睛却是盯着林暖暖不放。 林暖暖上前快走几步,先是对姜郡王妃行了一礼,复又至老嬷嬷面前,对着她福了一礼,口里说道“乔嬷嬷好!” 老嬷嬷忙避开,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眼睛却盯着林暖暖看。 林暖暖笑而不语,只任她打量。 老嬷嬷先还好,只一会儿功夫,对着她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自觉失态,忙对着姜郡王妃行礼道:“老奴冒犯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哪里就这么讲究了!”姜青媛摆摆手。 复又道:“你们都坐下慢慢说吧!” 林暖暖对着老嬷嬷又福了福,这才来到姜郡王妃身边坐下。 “暖暖,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乔嬷嬷?”姜郡王妃好奇地对着林暖暖问道。 “禀姨母,听娘亲说,暖一生下来,外祖母就派了乔嬷嬷守着,对暖关怀备至。” 林暖暖顿了頓,对着乔嬷嬷笑了笑才道:“娘亲说乔嬷嬷观之亲切,为人周到。暖一进来时见着就觉得和蔼,想着必是了!” 一席话说完,乔嬷嬷已然乐开了花。 姜青媛看着下面被林暖暖一番话说得热泪盈框的乔嬷嬷,不由暗笑:这丫头唬起人来可真是有一套。 姜郡王妃王笑嗔了林暖暖一眼,对着乔嬷嬷道:“这小丫头啊,就是慢性子,让你久等了!” 乔嬷嬷先还怕姜郡王妃不喜,见她如此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这郡王妃,可是比自己想的还要疼爱林暖暖。 她凝视着面前这个着了藕色衣裳的小娘,只觉得一双眼睛有点不够看的。回去该怎么跟老夫人说呢?哎呀!真是哪哪都好! “禀诚郡王妃,老奴此次前来一来是奉了老夫人之命过来看望暖小姐,二来,作为外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想着带着她回李府过几日跟自家表姐表妹,亲香亲香!。” “贵府的老夫人对暖丫头真是一片慈心,”姜王妃笑着赞道。 “只是不瞒乔嬷嬷说,这丫头看着是活蹦乱跳地,其实单薄地很,近日又添了个择席之症,请了太医道是暂时不宜多走动,要不早就被林国公府带回去了!” 乔嬷嬷眼睛一暗,默了默。把将要出口的话咽回去。 “怎么样,今日里可还头痛?”这是姜郡王妃每天必问的。 林暖暖已经习惯了,她点了点道:“已经不疼了,多谢姨母关心!” “那就好!”姜青媛摸了摸林暖暖的手心,不凉且无汗。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乔嬷嬷见这二人,直如亲姨侄俩。心里不由一叹。 她知道这次是带不走林暖暖了。 寒暄了一阵子后,乔嬷嬷忙告退。 她恭敬地給姜青媛行了个礼道:“扰了郡王妃这许多时间,老奴就告退了!” 姜郡王妃见她还算识趣,脸上不由比刚才亲切了许多。她忙对身边的大丫鬟道:“采青,替我送送乔嬷嬷。” 乔嬷嬷忙道不用。 “姨母,暖去送送乔嬷嬷吧!”林暖暖站了起来对着郡王妃福了一礼道。 姜郡王妃想了想道:“也好,你去吧。采青你去看看给李老夫人的回礼!” 林暖暖人小腿短,虽走得不快,一字一板的,倒是很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乔嬷嬷见了不由暗自点头,不愧是李青浅的女儿! 送至门口,林暖暖对着乔嬷嬷福了一福道:“多谢外祖母想着暖,暖无以为报,,只那一对茶枕是我让人做的,烦您转教给她。” “是,老奴定当交给老夫人!” “那就多谢嬷嬷了!” 林暖暖将乔嬷嬷送出门外,叹了口气:“这李府看样子也不过尔尔!” “小姐,您怎么不高兴了?”秋葵跟着林暖暖后面,见她半天不开口,忙问道。 “无他!”林暖暖看了眼秋葵,原来她是那晚,送她到王府的侍卫,方回的妹妹。 人长得甜美,声音也清脆。说话直爽,笑也爽朗,捉弄起人来更是…… 想至此,林暖暖故意板着脸,对着这丫头凝眉道:“秋葵,你哥哥可真是厉害!” “嗯,小姐!都这么说呢!”秋葵不明所以,很高兴自家小姐能这么夸哥哥。 “哦?方回有多厉害?能飞檐走壁吗?”林暖暖又问。 “这个,这个,不能吧!”秋葵迟疑了片刻,说道。 “那么,能够凌波微步?” “小姐,什么叫凌波微步啊?”秋葵难为地看着林暖暖,难道小姐这么小的人就习武,听哥哥说过,小姐这么小居然还会骑马,记得当时哥哥很是夸赞,还说小姐有胆识。 “就是人能够在水上走路呀!”林暖暖肃着目,坏心眼地道。 “这,这些都不会!”秋葵觉得真对不起小姐,怎么哥哥这些都不会呀! “那么,方回定是个下毒,制毒的高手了?”林暖暖绕着辫子,慢腾腾地说道。 “小姐,我哥哥会下毒,不过不会制毒,哎呀!”秋葵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秋葵-”林暖暖加重了声音道:“谁是你主子?” “您,是小姐!”秋葵本不大的眼睛叫她睁了个滚圆,她一边跟林暖暖说话,一边站直了身子,仿佛稍弯一弯,林暖暖就不会相信她似的。 “好,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我说吗?”林暖暖放下辫子,缓缓地道。 “小姐!是秋葵的错!”秋葵说着就要跪下。 “好啦!走吧,”林暖暖一把扶住了秋她。 秋葵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暖暖,直到她走远了,这才追了过去。 “小姐,您不问问我吗?” “不用,不就是在茶水里给采荷下了药吗?” “小姐,您都知道?” “头低下!”林暖暖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丫鬟。 “哦,”秋葵也不多问,忙把头低了下来。 林暖暖将手放在嘴上哈了哈气,对着秋葵的头,就是一下子。 “哎呦!”只见秋葵捂着额头,笑看着林暖暖:“嘿嘿,小姐!” 林暖暖抚额,这丫头,先看着还是挺机灵的,怎么一会儿就这么笨了。 “行了,秋葵,你记着,这次就算了,以后做事情之前要跟我说一声!” 林暖暖一脸的严肃:“不然,万一有事,我若不能保你,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小姐!秋葵之错了!” “嗯,行事要低调!” “小姐,什么叫低调啊?” “就是说话小声些!” “哦!” …… 第八十九章 请责 主仆两边走边说地就回了。 进了屋内,林暖暖领着秋葵,对着姜郡王妃深深地福了一礼,又长揖至地。 姜郡王妃见她学着男儿长揖先是觉得好笑,后见她自长揖不起忙道:“暖暖你怎么了?这是干嘛?要去李府?” “快起身!”姜青媛说着就走下来,扶起了她。 “怎么了,嗯?不是姨母不让你去!”她看了看左右,厅内只余自己的丫鬟采青跟林暖暖主仆。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若实在想你外家,过几日姨母陪你去走上一遭!”姜青媛心想,小孩子想去外家也是正常,要不自己陪她走上一遭,只这李府,唉,想想也是水深。 林暖暖心下一暖,知道姜郡王妃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全她。 且不说,她去了李府,林老夫人面上过不过得去。就只说这李府,来诚郡王府接人,就只派了个婆子。 虽说是李老夫人身边的人,可这样子,林暖暖若去了,李府里的人焉有不轻视之意? 郡王妃比她看得远,又以她身体未好,替她拒绝。只说她择席,又暗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故而乔嬷嬷那样的人,才会一言不发就走了。 按理,李老夫人应是很疼爱李清浅的。李府这一番动作,倒是让人费解,不过林暖暖是顾不得这些,她只知道,姜郡王妃就跟李清浅一样对她无微不至的好。 林暖暖有些不明白,但更多的是感激。自她入京,这一件件一桩桩,哪件事情不是帮她弄得服服帖帖的? 林暖暖不由有些感动,她一下子扑进,正在端详她的姜王妃怀中。 “姨母,您要是我的亲姨母多好啊!”林暖暖娇娇地道。 “这傻小娘!”姜王妃叫她这一扑的很受用。 她接住林暖暖,把她往怀里又挪了挪,“你这是嫌我对你不够亲哪!” “不是的,姨母你知道的!” “呦!还撒着娇呢!”就在两人腻歪时,薛明玉掀帘而入,一见之下,忙打趣道。 “姐姐,你也来!”林暖暖坏心眼地把薛明玉拉进姜郡王妃的怀中。 薛明玉一个不提防,跌了进去,林暖暖又趁势滚了过去,姜王妃挨不过,一下子跌落到炕里…… 诚郡王跟薛明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人,滚作一团笑的十分开怀。 诚郡王嘴角微翘,咳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 “咳咳!”姜青媛忙把两人扶起坐好。 这一番打闹,三人脸上都染了红晕,只姜青媛的分外不同。 只见暖暖、明玉两人如才开的杏花,只透着一丁点红意。可姜青媛就似熟透的蜜桃,由里及外,红了个遍。 林暖暖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诚郡王又看了看郡王妃,心里有了计较。 原来这诚郡王平日里看着严谨,可这私底下跟林宇泽是有的一比,要不姜青媛的脸能红成这样? “咳咳!”诚郡王见姜青媛脸红的不行,心内不觉得一动。 “在说什么呢?这么好笑?”姜礼没话找话地道。 薛明玉见诚郡王看她,也不吭声,只转过头看林暖暖,林暖暖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地道:“嘿嘿嘿……我们,是在诉孺慕之情……嘿嘿……” “嗯,不错,不错!好!”诚郡王心不在焉地摸着胡子道。 “姨父,姨母!”林暖暖打完哈哈后,肃着脸道:“暖暖有错,请你们责罚!” “何事?”诚郡王看了林暖暖一眼,沉声道。 “不要吓着孩子!”姜郡王妃嗔了眼诚郡王道。 无法,薛礼只好柔声道:“你虽年纪小,只在我们心中比明玉还要懂事几分,你既叫我姨父,那就是一家人,有事说开就好!” 诚郡王跟郡王妃一样,根本不信林暖暖能有什么错。 “暖虽年纪小,却修养不够!”林暖暖长鞠一躬将采荷到她房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然后羞惭地道:“这事虽错在秋葵,但是主因在我,主子修身不够,没能让下人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暖自入了诚郡王府,姨父姨母就待我若亲女,暖如此行为,自觉甚愧!” 林暖暖说完又深福一礼道:“姨父姨母只当暖是自家小娘,该责罚就责罚!” 诚郡王听完许久没有开口,姜青媛急了“暖暖不必认错,是采荷不分尊卑在前,你有何错?” “暖有错,即使采荷姐姐有错,当禀明姨母处罚,此一错,暖放任秋葵胡闹这是第二错……” “好了,暖儿,别说了,丫鬟做错了没有打杀她就是轻罚了,不必顾虑这些,行了!”薛明睿拉过林暖暖将她因着打闹,而弄乱的头发理了理。 “不要想太多,一个丫鬟不值当你说这许多!” “可……” “好了,明睿说得有理,明睿今日无事你带两个妹妹去看看新得的马吧!” “是!”薛明睿行了个礼,带着两人下去了。 林暖暖无法,只得行了个礼,跟着薛明睿下去了。 “王爷,您这是?”姜青媛见薛礼支开几个孩子就知道他有事要说。 薛礼拉着姜王妃的手道赞道:“青媛,还是你的眼光好!” “王爷您这是?”姜王妃不自在地拂了拂衣服,“您想说什么?” “青媛,林家暖暖,可于我诚王府为媳,再过些时日等宇泽事了了,我就跟他提!”诚郡王一脸认真地道。 “会不会早了点?” “不早!” “娶妻娶贤,暖暖可当诚郡王府以后的女主人,正好你二人又相得。”薛礼慢条斯理地道。 姜青媛点点头:“您说得是!” “青媛啊,没成想明睿一转眼就大了,我还想再要个小儿子,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呐!”薛礼意味深长地说。 “哦!”姜郡王妃绷着脸,不高兴地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俞氏有喜,还是戴氏有了身孕?妾身这就去准备着。” “你呀!”薛礼摇摇头,哭笑不得。 姜青媛瞥了眼诚郡王,她当然知道诚郡王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前世。 就是这样起的头,告知她俞氏有孕。她虽心有不甘,还是仔细关照好了她的饮食起居。 后来诚郡王心满意足地添丁,俞氏还一度的气焰嚣张。 若不是诚郡王还算公道,她姜青媛要受不少的气。 所以刚才诚郡王一提此事,姜青媛是新仇旧恨一涌而出,这才刺了诚郡王几句。 其实薛礼是真的冤枉,这一两年他都快记不得那两个妾室的长相了。 尤其是林暖暖,前几日还道“爹爹说:妾是乱家之源,姨父您说对不对啊?” 也怪那俞氏非去招惹林暖暖,她又不是个一赞就忘形的小娘,这不就弄得她自取其辱了。 “青媛,给明玉再生个弟弟吧!”薛礼拉住姜青媛的手,缓缓地道。 姜郡王妃不成想他说的这么直接,老脸一红,忙低下头来。 第九十章 淳熬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问一问老乡,你最近怎么样?…… “玉姐姐,在这儿吃得惯吗?” “嗯,” “玉姐姐,没有冰淇淋会不会有点遗憾?” “嗯,” “玉姐姐,没有wife是难过的吧!” “嗯……” “玉姐姐,你……” 林暖暖刹住了话头,不对呀,怎么就没有两眼泪汪汪? 不是应该两人相对无语,泪凝噎,或者唯有泪千行吗?怎么见了自己,玉姐姐反应这么平淡? 林暖暖只好拉住薛明玉的手说道,自己先出手:“玉姐姐,穿越你习惯吗?” 薛明玉刚刚换好骑马服,见林暖暖拽着她,问些稀奇的问题,忙停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林暖暖心中一喜,薛明玉她只是不擅长表达吧。 她心中一热,拉住薛明玉的手道:“你是什么时候来诚郡王府的,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薛明玉也不答话,只大喊:“哥哥,暖妹妹魔怔了,快过来看看!” 林暖暖一愣,这是? …… 后来,她心目中的老乡碰头会就这样结束。薛明玉不是和她一样的人。 林暖暖苦笑,这就犹如摸彩中奖,多少人中的一个,哪里就那么容易碰到? 她也不想再学骑马,只闷闷地去了庖屋。 说起来也是巧了,正原本想着入庖屋给诚郡王夫妇做点牛乳茶,恰巧看到了豚肉,还是肥瘦相间的。 这样的肉,是一般都是给下人吃的。林暖暖灵机一动。让人给她找了个,瓦罐、糖、米、醢还有些香辛料。 不用她动手,只告诉庖厨,其实也很容易。 不过林暖暖决定亲自做一顿给诚郡王府的几人吃。 这些时日,给他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要走了,想谢谢他们。 是的,林暖暖决定回萧县去。 就在和薛明玉相认未果时,她才发现,大夏之于她不过是异世,若没有林宇泽和李清浅,她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所以不论有什么风险,她都要和他们一起承担,他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有了这个想头,林暖暖就琢磨着做些好吃的给他们。 毕竟,除了林二爷夫妇,在这大夏,姜郡王妃一家可说是对自己是最好的。 “暖小娘,您让奴婢来吧!”厨下的李婆子已经不止一次的劝她了。 毕竟,林小娘如今在诚郡王府。诚郡王夫妇对她多有看重,那是连世子和县主都无遑多让的。 且上次的那个糕点,虽是林暖暖的主意,但毕竟是她做的。几个主子吃得满意,她也得了许多的赏赐。 这还不算,如今这道小食,已是诚王府的待客的小食。如此一来,她这赏赐,也就三番五常的了。 想至此,李婆子更加殷勤地道:“暖小姐,您要奴婢给您打些鸡子吗?” 林暖暖噗哧一笑:“李婆婆,你还没有打够啊,上次手酸吧!” “不碍的!不碍的!”李婆子忙摆着手。 不要说现如今,她已经用不着自己打蛋子,就说冲着上回得的那么多赏钱,让她天天做这事也是愿意。 林暖暖也不跟她多说,因为锅子里的油脂已经开始热了。 她待油烧热,将晾得没有水渍,二寸余的方正形肥瘦相间豚肉,皮朝下煎至金黄,复又拿出,锅子里盛出些油脂,又放了另一块进去,待化了,放入糖,小火慢熬起来。 糖在油脂下变得发红,起丝时,林暖暖放入刚刚煎好的豚肉。 待上好色,林暖暖又放入葱和桂皮,加滚水移至瓦罐,让这一锅豚肉,小火慢炖着。 见李婆子一直盯着锅子,林暖暖笑了。 也是,穷人多食豚肉,因为豚肉贱而味重。若学会了做法,以后做出来还真是省银子,又饱口福。 她想了想,缓缓道出东坡先生的名句:“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 李婆子在心里默背几遍,见锅子里的水沸了,忙让下面看火的婆子,撤了根柴。 林暖暖见了,微微点头道:“正应如此!” 李婆子得了林暖暖的夸赞,直喜得将一双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小。 她弯着腰,抬着头,躬着背,仰着面,笑对看林暖暖。又问了林暖暖一句,得了她一句赞,直喜得就要贴到林暖暖身上了。 薛明睿进庖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婆子小心的扶着林暖暖,生怕她从矮凳上掉下来,林暖暖将锅子盖好,同她说了什么,只见李婆子笑着应是,对着这几岁的小娘,就跟对着个大儒似的。 “暖儿,你又来庖屋!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来吗?”薛明睿上前抱了林暖暖下来。 林暖暖跟李婆子都交代好了,也就不多说随他了。 “待会儿就按着我说的那样端上来就好了。”林暖暖说完,就跟着薛明睿走了出来。 “暖儿,你跟明玉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呃,没什么,我是逗着玉姐姐玩呢!” “那就好,暖儿!” “嗯,” “我跟你说过吧,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跟我说!” “好!” 薛明睿蹲下身子,将林暖暖的额发往后理了理,“暖儿,可是想家了?” 林暖暖心里一动,这个比她前世还要小好几岁的少年,总是能一下子就猜中自己的心思。 “是!”林暖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她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薛明睿道:“我想回去!” 薛明睿见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水润,仿佛一瞬间就能落下来。还抿着小巧的嘴巴,显得倔强,又可爱。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林暖暖很难让人开口拒绝。 薛明睿想了想,看着林暖暖的眼睛慢慢地道:“怎么了,这府里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林暖暖朗声道。 “姜若昀说你的话还记着?” “不是!”林暖暖忙答道,她真的是早就忘记了,不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来自己姑姑家,见到自家姑姑对个非亲非故的比对自己还好,心里醋了嘛,可以理解。 “何况……”林暖暖看了看薛明睿,那天薛明睿正好听到,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吃饭的时候才知,姜若昀已经被他送走了。 说起来,不论是诚郡王夫妇还是薛明睿兄妹对她都是非常的好。 林暖暖看看薛明睿,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她只是想父母了。 “睿哥哥怎么不问我做的是什么?”林暖暖见薛明睿一阵沉默,忙道。 “嗯?是什么?”薛明睿淡淡地道。 林暖暖也不管薛明睿,只兴奋的道:“是八珍之一哦。《礼记·内则》上有淳熬,煎醢加於陆稻上,沃之以膏,为淳熬!” “哦!”薛明睿又应了一声。 林暖暖见薛明睿如此的平淡,不禁有些泄气,也有些没底,自己说的好听,其实淳熬不过是…… “嘿嘿……”能唬唬人就行,大夏的人就喜欢风雅嘛! 第九十一纯熬(第一更) 诚郡王府内,微风轻拂过景熙堂,带起了一股米饭特有的香味,又混上了一股赤酱油泼的浓烈肉香,让人闻之,不由喉头发紧,想咽一咽唾沫,好润一润。 寻香而去,就见桌子上放了几个古朴的碗,里面盛了晶莹的米饭。上面放了一块块红的发亮的豚肉。 这豚肉是肥瘦相间,厚厚的肉片上浇满了酱汁,最上面还放了几颗翠绿的香葱。碗旁又放了汤钵,钵里只余一点清水和几根嫩生生的菜心。 “这是?”姜郡王妃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碗一钵道。 “禀姨母,这是淳熬红肉跟纯熬白菜!”林暖暖指着自己面前的菜道。 “哦!原来是纯熬,纯熬乃八珍之一!嗯,倒是吃的很有些古朴的意思!”诚郡王顺了顺胡须,说道。 “这些时日蒙姨父,姨母,睿哥哥,玉姐姐照料,无以回报,就做了这两个菜,暖谢谢你们对我如亲人!”林暖暖对着几人深福一礼,说道。 “这孩子,有什么麻烦的!”姜郡王妃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笑嗔道。 诚郡王也不言语,只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甫一入口,只觉得此豚肉并没有腥膻之味。且并不太过很丰腴,慢慢地咬下去后,就会觉得油脂淅淅沥沥的冒出来渗到嘴巴里,却并不腻人。再嚼一下,瘦肉的香就冒了上来。此时再加一口米饭,正好就解了嘴里的腻。 诚郡王也不说话,倒是吃得很快。只在吃完最后一口时道:“还有吗?” 林暖暖一阵欣喜,忙道:“有,多着呢!” “暖暖,我也要!”薛明玉不声不响的也吃了。 “给我也来几块吧!”薛明睿这是进得景熙堂第一次说话。 林暖暖忙吩咐秋葵道:“快让李婆子将肉端上来。” “呦,暖妹妹,你这是留着后手呢!”薛明玉一听还有许多马上乐了,她跟一般闻饭就饱的闺秀不同,最喜食肉。 “暖第一次做,怕你们不喜,想着若是不合口,就让李婆婆上别的菜好了!”林暖暖不好意思低下头,下意识地绕了绕辫子。 “白菜纯熬也不错!”薛明睿淡淡的道。 “是吧!”林暖暖忙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薛明睿也不看她,说完就垂下眼眸,专心的喝起面前的汤来。 林暖暖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就得罪他了呢。 姜郡王妃早就看出两人打的官司,见采青正准备给薛明睿加肉,瞥了眼林暖暖道“不用给世子加了,他不喜多食!” “没事!”薛明睿也不抬头,指着碗道:“加两块。”说完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好吧!林暖暖默默地想,就当他这是食不言,寝不语吧! 这顿饭,除了林暖暖,诚郡王几人吃得都很满意。 林暖暖见姜郡王妃让人撤了杯盏,移步正堂,忙道:“姨父,姨母,暖暖唱个歌给你们消消食吧!” 姜青媛暗觉好笑,这丫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好!”诚郡王虽自诩老粗,其实他琴棋书画也是多有涉猎的。 林暖暖咳了咳,想想齐栾《青青子衿》的调子,试了试音,清唱起来:“东风举杯持酒祝,花好却愁春去处。碧波流淌行舟平芫,旧时也曾糊涂!” 调子很清婉,她的嗓音很甜美。这样的两句清唱下来,厅里的人都静了下来,薛明玉放下手里的茶盏,托着腮,歪着头,入神地听着。 “二十四桥河边渡,柳细梅粉饮玉露,随往事渐思远渐无穷。空名似梦难复……” “母妃!你也会?” 姜郡王妃一愣,慌忙停了下来,原来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唱了起来。…… 遥记那日,大雪纷飞,四周冷清寂寞。在那处偏僻的园子里,立着一个清丽的身影,在寂寥的世界里,轻轻地低吟。 雪树银花,一人独唱。又是那等的倾城之貌,一朝天子也难免落入被惊艳的俗套。 后来佳人入宫,这首词,也就争相传唱了起来。 自此后,薛明睿再不谈婚事,她也除去了心头的刺…… 姜青媛摇摇头,觉得昨日种种真如做梦一般。 若不是她不计前嫌和自己相交,姜郡王妃又怎能知道,林门暖暖是这样的一个小娘? 自己很喜她的性子,也许就如她所说,她们本是同类之人。 “母妃!母妃!”薛明玉见姜青媛很久都不理她,忙着急地喊道。 她定了定神,笑了笑。自打接了林暖暖回来,已经许久不曾回想过去了。 今生前世,都过去了。日后只会越来越好,毕竟有很多地方,都变了。 “嗯,好像在哪听过!不知不觉就跟着哼唱起来了!”姜王妃模糊地道。 薛明玉也没想太多,只点了点头。林暖暖此时快要唱完,正在反复地吟诵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的三春晖……” “好!”只听这边话音未落,诚郡王已然击起掌来。 他赞道:“前面唱的不错,可后面的诗作吟得更佳!” 诚郡王反复的念叨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妙!妙啊!” “暖妹妹,你可真是个才女,以前人家说什么七岁宰相我还不信,如今看看你,虽说当不得宰相。当个才女,那是绰绰有余了!”薛明玉拉住林暖暖的手,边说边左右端详着。 林暖暖被她看得头疼,忙跑到薛明睿后面躲了起来。 “呦,还不让看呢!”薛明玉也跟着追了过去,一时间整个屋子就只听到她们俩的笑闹声和追赶声。 “暖妹妹你停下来,给姐姐看看,你这小脑袋是怎么长得,怎么这么聪慧啊!” “还不是和姐姐一样,我才不去呢,姐姐尽编排我!” “那我追到你,可要好好的挠你痒了!” …… 林暖暖身子一顿,忙快跑几步,扑进姜青媛的怀里。嘴里喊道:“姨母救我!” “哈哈!”薛明玉见状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最怕挠痒痒了!哈!”她说着就作出挠痒痒的动作,吓得林暖暖慌忙搂着姜郡王妃让抱抱。 薛明玉笑的更欢,林暖暖躲在姜王妃怀里一肚子的疑惑,怎么如今薛县主就不怕诚郡王了? “好了,明玉!就不要闹你妹妹了!”姜青媛搂着林暖暖,心里暗自好笑,自己刚才居然还想着那个雪中低吟的倾国佳人呢。 如今佳人在侧,倾国?她看了看笑得脸都红了的林暖暖,自己不禁也笑:“还是个孩子呢!” 薛明玉见母妃开口,又斜睨了下诚郡王,到底没敢挠…… “暖儿,礼记有载淳熬,这个红肉淳熬很不错,” 林暖暖诧异地抬起头,薛明睿不是一直不理自己的吗? 薛明睿也不看她,仍旧淡淡地看着自己的衣袖,掸了掸才道:“纯熬白菜,此纯熬非彼淳熬吧!” 林暖暖瞬间张大了嘴巴,定定的看着他,“他不会是妖怪吧,确实淳熬白菜是前世的一道家常菜啊,薛世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薛明睿也不理她,只站了起来,向诚郡王夫妇行礼后就要出去。 走至林暖暖身边时,他慢慢地道:“想回,就回去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九十二章粔籹之缘(第二更) 夏风吹得渐渐的燥热时,七月也就悄然而至了。 说好了带林暖暖回江南,可近日薛明睿却不得闲,听说他跟四皇子正忙着。 今日可巧回得早,薛明睿就想着带林暖暖跟薛明玉出去转转。 大夏的京城,古色古香的建筑,成群结队的商人小贩,人头攒动的集市,这些林暖暖曾向往过。 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心,早就飞向了远方。 江南的街头,没有这么宽阔,却自有它的独特。 走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听着吴侬软语,吃些清甜的小食。 最最紧要的是:爹爹会抱着她,指着那些有趣的景儿给她瞧…… “暖暖,你看那个就是黄妃塔,那是古越国王钱俶因他黄妃得子,特建此塔以示庆贺的” “爹爹,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声!” “哈哈,我家暖暖真是聪明,那是塔铃!” …… “暖儿!暖儿!别发呆了,来我抱着着你走!”薛明睿说话间就抱起了她。 “怎么发呆了?又想林世叔了?”他轻轻地抚了抚林暖暖的额发,道“乖,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带你回江南去!” “真的吗?”林暖暖双手抓住薛明睿的衣襟,紧张地看着他。 “好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薛世子好笑地看着林暖暖,见她睁圆着杏眸,一双嘴巴也紧抿着,颇觉得心疼。 “我答应你,等忙完了四皇子的差事,就带着你回江南。”也许十一岁在前世只是个小学生,不过大夏已经算是半个成年人了。 薛明睿比同龄人老成,又这样一本正紧的说话,林暖暖瞬间就信了。 薛明睿话音刚落,就见自己面前的丫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只觉得好笑,心下却也跟着暗喜。 “走吧,带你们去仙客居前,先吃个小食!”林暖暖的喜悦感染了薛明睿,他瞬间想起自己曾见过的小食,当时见着就觉得眼熟,回来后才想起,那是林暖暖在江南常吃的。 “哥哥,快走!”等在一旁的薛明玉听着他俩叨叨地,早就不奈烦了,见有好去处,忙拉着薛明睿的衣袖催道。 薛明睿点了点头,单手抱住林暖暖,任薛明玉牵着自己的袖口。 三人也不过行了一盏茶的时候,就到了巷口。 京城的房子很有点胡同的意思,不论是远如郊区的平巷,还是热闹纷繁的街头,这种沿着小路延伸的胡同,到处都是。 三人刚至巷口,就闻到一股子糯米混着蜜糖炸制的甜香味。 林暖暖竖起鼻头,拼命的嗅了嗅,这个似乎是……? 她忙转过头去看薛明睿,见他含笑点头,忙欣喜地道:“是粔籹!” “睿哥哥,是粔籹!”林暖暖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叫巨女啊?”薛明玉不解地歪头看着他俩。 “是粔籹!”薛明睿嘴脸微翘,淡淡地道。 “走,玉姐姐!”林暖暖兴奋地从薛明睿身上滑了下来,拉住薛明玉的手,往巷子里跑去。 薛明睿摇摇头,就看见两人踩在青石路上踏起一片灰尘,也不着急,只抬着两条纤长的腿慢慢地跟在她们后面。 原来,这是夫妻俩开的一个摊子,。妇人和米磨成的面,男人就把和好的面搓成细条,组成束,再扭成环形,放入油中煎炸。 摊子前一波人正好拿了才走,林暖暖二人到了正好可以吃这一锅。 “伯伯,给我们姐妹拿三个!” 男人正忙着拿漏勺捞起粔粔,忽听得一个小娘,甜甜的唤他,忙抬头看去。 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两个富贵人家的小娘,一个四五岁,一个有七八岁的样子。 两人都是梳的双环垂髻,大的那个头带金色珠花,大眼浓眉;小的却是带着个金色钗朵,杏眼圆睁,琼鼻妙目。 许是见识的人少,男人不禁看得有些愣怔:还从未见过这样子雪肤花貌的小娘!复又想起自家娘子说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不由有点遗憾,这样貌美的小娘真是可惜了,转念又一想,自家娘子如今这般模样,这小时不知会是怎样的玉容花貌,一时竟至痴了。 薛明玉知道自家暖暖长得好,可见这男的看得呆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将林暖暖拖至自己身后,双眼圆睁,瞪着那个男人。 “伯伯,你的粔籹要糊了!”林暖暖是见不得吃食被糟蹋的,见那男人还没有把锅子里炸的透黄的粔籹捞出来,忙从许薛明玉身后探出头来道。 薛明玉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又转过身去,戳了下林暖暖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就是个祸水,明儿再上街来,给你带个羃離!” “什么是蜜梨,吃的吗?”林暖暖眨着乌溜溜地眼睛,映着白里透红的脸,煞是好看。 “你就知道吃,难怪脸那么白!”薛明玉说着,只觉得手痒。还不待想,手就自有主张的伸了过去。 她点了点头:嗯!果然捏着极舒服! 林暖暖一把拿掉她的手,防备地看着她。 “好了,跟你闹着玩的,”薛明玉拉住她安抚道。 “那,蜜梨是什么?”林暖暖也不看她,只看着卖粔籹的男人将晾好的粔籹放到荷叶上一份一份的包着。 “是罩在衣服上外出穿的,如今穿得人少了,现如今很多人还穿胡服呢……”薛明玉觉得自己得好好教教她,不然以后出入宫中或是跟人打交道什么都不懂。 难得讲那么多,真是有点口干舌燥,她这才停了下来,却发觉面前的林暖暖正呆呆地看着做粔籹的那个女人! 薛明玉不由抚额,都是怎么了?这丫头也怎么也这样! “给!不要你银子!”说话间,摊主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失礼,忙包好几个粔籹递给林暖暖。 “不行,不行怎么能白吃您的!”林暖暖一手拿着碎银,一手去接粔籹。 “先给我吧!”林暖暖只觉头顶响起一个声音,不待她抬头,手里的小食就被拿走了。 “放下!”薛明玉一把抓住来人的手腕子怒道:“我说给我放下!” 不过是几个粔籹,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玉小声地说道:“算了,玉姐姐,给她吧!” “看到没,你这么大个人还没有这个小丫头识趣!”来人嗤笑道。 “你!”薛明玉气得指着来人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谁准你指着我的!”这人说着就扬手朝着薛明玉呼去。 “玉姐姐!”林暖暖急了,不好,薛明玉要吃亏!她忙快跑一步挡在了薛明玉的前头。 “滚!”来人狠狠地推了下林暖暖,林暖暖没有防备之下,一个仰倒就要跌落到地上…… “暖暖小心!”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没有预料中的痛楚,林暖暖只觉得跌落进一个香软的怀抱,她抬头一看,不禁叫道:“新月姐姐!” 第九十三章缘来故人!(第三更) “暖儿!”不待林暖暖多说什么,薛明睿已奔了过来。 他一把抱起林暖暖,上下查看一遍。 “我没事,睿哥哥!”林暖暖见薛明睿一双浓眉都拧得出水来,不由安慰道。 “暖妹妹,你没事吧!”薛明玉也拉住她的手,焦急地道。 “没事!”林暖暖捏了捏薛明玉的手让她放心。 这才转头对着刚才护住自己的秦新月,福了一礼。并说道:“多亏了姐姐!” 秦新月见林暖暖佯装不认识自己,不由眼睛一暗。 虽说一开始自己也没打算和她相认,可如今林暖暖真不理她了,自己心里又不禁难过起来。 不过见着自己的贵人,她心里终是高兴的。 眼见着林暖暖对自己福礼,忙躲开,软糯地道:“不用,不用!” “姐姐是我们江南人么?”林暖暖拉住秦新月亲昵地道。 “嗯!”秦新月拘谨地点点头。 她是江南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可如今……想至此,秦新月不由将头又低了低。 “我说怎么有人会做我们江南的粔籹呢!原来是碰到老乡了!”林暖暖兴奋地拉住秦新月的手。 “暖儿!”等在一旁的薛明睿,见她拉拉杂杂地跟粔籹摊子上的女人说了这许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过来拉住她。 林暖暖朝秦新月微微点了点头,就跟着薛明睿过去了。 “来!”薛明睿拉住林暖暖的手,把她领到摊子前。 “哼!”林暖暖只觉得耳熟,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眼薛明玉。 “不是我!”薛明玉没好气地瞪了林暖暖一眼,指着一人道:“你前面那个!” “薛明玉,你放肆!”只见刚刚推她那人火了,指着薛明玉就吼,看样子不依不饶的。 “薛宝琳你不要欺人太甚!”薛明玉也不是个省事的,马上跳起来嚷道。 林暖暖轻轻叹了口气,原来这二人是认识的,她就是个受气包呀! 不过这个叫做薛宝琳的人,只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应该身份不低。 此人与薛明玉年纪相仿,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绣着金银丝线的襦裙,裙系至腋下,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很有点“藕丝衫子,藕丝裙”的味道。 年纪虽不大,挽成双鬟髻,头上插着双股发簪却是少见的镇库紫磨金制成。 此女皮肤有点黑,眉毛浓密有点上翘,丹凤眼,唇大而红润。 林暖暖看了看她的手,难怪将她推的那么远,这手虽不若蒲扇,只较之自己是一倍有余了。 其实她样子倒是英气,只着了襦裙还贴了花黄,让人感觉就有点怪。 “道歉吧!”薛明睿沉声道。 “什么?睿哥哥!-”这个叫薛宝琳的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句。 “睿哥哥?”林暖暖只觉得,怎么听着如此不顺耳,自己叫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难听吧! “道歉吧!”薛明睿也不抬头,又重复了一遍。 边说边抚了抚林暖暖的额发,将她汗湿的额头露出来,又拿了帕子,细细地给她擦了擦。 “你是薛明睿?睿哥哥?”薛宝琳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娴熟自如,不禁很是吃惊。 “暖儿,还吃吗?”薛明睿也不理她,只看着林暖暖说道。 “喂,小丫头,你是谁!怎么睿哥哥对你这么好!”薛宝琳不由的拽起了襦裙,走到林暖暖的面前指着她道。 林暖暖心道:理你我才傻呢,这摆明了是条疯狗嘛! 她也不看薛宝琳,只对着薛明睿点点头,道了声“是的!” 薛明睿也不多说,扔了碇银子过去道:“给,快点做吧!” 摊主忙推拒道“不用这许多,不用!算我送予这小娘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摊子前这几个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拿着吧,”薛明睿也不多说,只将银子放到他手里,简短地道:“谢谢!” 摊主这才明白,原是要谢谢他家娘子的。他呵呵地对着薛明睿道了谢,把银子递给了秦新月。 林暖暖见秦新月默不作声地收了下来,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睿哥哥!”薛宝琳见薛世子并不理她,居然只顾着个黄毛丫头,不由气结。 “怎么?”薛明睿回过头来,看着薛宝琳面无表情地道。 薛宝琳一喜,薛世子终于肯回头看她了。 刚想说什么,只听得薛明睿耐地说:“要道歉吗?那就快点!” 薛宝琳心头一滞,气急败坏地指着林暖暖怒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当你护着!” “小五!”只见跟薛明睿一同过来的那人,低喝了一声。 林暖暖不由眯起了眼睛,这人……不就是在徐府时见过的什么四皇子么? 那么,这个薛宝琳就是公主了? 她不由地叹了口气:难怪这么盛气凌人的,她这样的,若走到街上,不管干什么只要喊上一句:“我爹是皇上!”谁敢与她争风? 那位四皇子,许是看足了好戏这才走了过来。他先训斥了薛宝琳,复又走到薛明睿跟前对着他作了个揖道:“是我五妹莽撞,对不住了明睿!” 薛明睿嘴角松了松,看了看林暖暖并不说话,只歉身躲过,又回了个礼。 “四表妹!真是对不住了!”这个四皇子看着倒是圆滑。 林暖暖也不多说,至于他所喊的四表妹,她也只当没听到,反正她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四皇子比薛明睿大了两岁,如今已入户部学习,很得当今皇上喜爱。薛明睿之前忙的事,多半与他有关。 林暖暖暗自思忖:这两人看着倒不像是亲兄妹,四皇子男生女相,若穿上襦裙,其容貌必胜过他身边的这个妹子。 “四表妹,你笑什么呢?说给哥哥听听!”四皇子朗声说道。 他见林暖暖唇角含笑,贝齿轻咬红唇,一双眼眸,如浸过水的葡萄,让人看了,直想咬一口。不由起了逗弄之心。 “回禀四皇子,民女没有笑!只一贯如此!”林暖暖可不想跟皇家的人扯到一处,她对着四皇子福了个礼恭敬地说。 “哥哥!”薛宝琳拉住四皇子,不满地看着他:“跟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和气干嘛?” 四皇子放下薛宝琳的手:“五妹,不得无理这是大长公主的曾孙女,我们的四表妹!” “原来是她!咂咂,也不过尔尔嘛!”薛宝琳上下打量一番,咂嘴道:“人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哼!” 薛明睿眉头一皱,就要开口,只听得自己身边的林暖暖甜甜地说:“姐姐说得对呦!” “暖暖!”一旁的薛明玉忙过来拽着她,贴着她耳朵说:“你傻呀!干嘛跟着她说话,别怕!管她是什么公主的呢,有我哥……和我呢!” 薛明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暖暖,下回遇到这样的事,让姐姐上!” 第九十四章伤仲永(第四更) 林暖暖听了薛明玉的话,心内一阵甜。 “没事!谢谢玉姐姐!”她忙握了握薛明玉的手安抚着。 “那,你小心!”薛明玉瞟了瞟薛宝琳悄声说:“这不是个好打发的!” “嗯,”林暖暖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薛宝琳笑了笑。 薛宝琳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只低低地哼了一声。 林暖暖绕了绕自己的小辫子,清了下喉咙,这才说道:“这位姐姐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我爹爹说于我听的故事。” 薛明睿嘴角扬了扬,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只见她白嫩的指头捏着自己的那条小辫子,菱形的嘴唇微启,眼睛水润,有神。 薛明睿捏了捏手指,忍着将她头发拨好的冲动,咳了一声,将脸转向他处,只听她说。 “嗯哼!”林暖暖眼珠子转了转,拿腔作势地咳了一下道:“据说江南萧县有个姓方名仲永的,家里世代以耕田地为业。这个仲永五岁之前,都不曾见过笔墨纸砚的,可有一天啊,嗯,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卖了下关子,看看众人的反应。 “怎么着了,暖妹妹快说!”薛明玉第一个鼓不住,忙问道。 “哼,故弄玄虚!”薛宝琳不屑地哼了声。 她斜着眼睛说道:“要说就说,当谁有闲功夫听呢!小丫头,真是罗嗦!” “嗯哼!”薛明睿清了清喉。 他凝着眉,看都不看薛宝琳,只温声对林暖暖轻语:“不急,暖儿慢点说!” 薛宝琳见了又是一阵气闷,却不敢多说,只好对着林暖暖狠狠地剜了一眼。 四皇子对着薛明睿歉意地笑了笑:“这个小五,真是越发的娇纵了!” 可薛明睿根本看都不看他,他只好摸了摸鼻子道:“四表妹,接着说吧!” 林暖暖看清了这几个人的反应,才清了清嗓子,甜甜地说道:“原来啊,他忽然哭着是要笔墨纸砚!” “哧!真是好笑,目不识丁之人要这何用?”薛宝琳在一旁冷笑道。 “小五!少说几句!”四皇子忙低声呵斥薛宝琳,因为他见薛明睿的脸,阴沉的都能滴下水来了! 说来好笑,虽自己贵为皇子,不过对着个太过老成的薛明睿,居然还要看他脸色。 “唉!”四皇子不由哀叹,自己这也属交友不慎哪。 林暖暖对于被薛宝琳打断了并不以为意。只接着说道:“他父亲对此很是诧异,就借来给他,谁成想仲永立即写了四句诗,且提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得是什么诗?”薛明玉奇道。 “嗯,讲的是孝顺父母的!”林暖暖想了想答道。 薛明睿瞟了眼妹妹,薛明玉马上闭上嘴巴,只拿眼盯着林暖暖。 林暖暖只觉得好笑,“他父亲也不识多少字,就拿给族里的人看,族里的秀才看了也称奇。想着许是哪里听到的,就出题让他作诗,结果他很容易就做完了!” 见众人不再打断,她接着道::“方仲永写的诗,文采和道理都有很多可取之处。同县的人感到奇怪,渐渐地,都以宾客之礼对待他父亲,还有人花钱请方仲永作诗。他的父亲觉得有利可图,就每日拉着他四处拜访同县的人,只不让他学习,后来到得十二三岁时,再让他作诗,就不如从前了。又过了七年,他的才能就消失得如同常人了。” 林暖暖将伤仲永的故事简略地讲了一遍,把头发又绕了绕,眼珠子一转,对着薛宝琳道:“这位姐姐,这可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嗯!”薛宝琳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眼睛并不看她。 “所以,不是暖暖自夸,且不说我是不是早慧,只说我爹爹娘亲也不会让我大了不佳的!” 林暖暖是真不想和这人说话,但她这个样子,真让人讨厌。故而就想着拿着《伤仲永》来教训教训这个刁蛮的公主了。 “你!”薛宝琳被她堵的无话可说,只气得别过头去。 “好了,暖妹妹,你跟她有什么说的,有些人连小时了了,都不会有,不过,可以看出倒是大了肯定是不佳的!”薛明玉觉得这口气出得很舒心。 “薛明玉,你!”薛宝琳和她吵了不是一次。平日里,她们也只是打个平局,如今多了林暖暖这个帮手,五公主自然是要落下风的。 林暖暖也不恋战,只说完了话,就回了薛明睿的身边。 薛明睿也不多说,任着林暖暖拽着他的衣袖,只腾出一只手来,将被她绕成了圈圈的头发,理到了耳后。 薛明睿见自己妹妹跟五公主还在对峙着,眯着眼睛,淡淡说了声:“明玉,走吧!” 薛明玉斜睨了下薛宝琳,这才不紧不慢的跟着薛明睿的后头走了。 “等等!小姐!” 几人刚走几步,只见后面的做粔籹的摊主女人,手里拿着才做好的粔籹跑了过来。 林暖暖松开了薛明睿的手,上前快迎了几步。 “暖暖!”秦新月走上前来,看了看她,低低地唤了一句,眸子里就染上了红。 林暖暖被她这一唤,瞬间就想起了平巷,想起了陂脚老蔫还有小翠娘…… “姐姐!你保重!过去的就忘了吧!”她说着就往后瞧了一眼摊主,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年岁约莫比林宇恒大些,写满的沧桑脸上,却有着与其不相称的天真。 “他对你可好?”林暖暖问道。 她打量了下秦新月,见她比初见时丰润了些,倒是清丽依旧,只两手粗糙了些。 “好!好!”秦新月看了看薛明睿兄妹,见二人故意走得远了点,就贴着林暖暖的耳朵上说:“当着你这么个小娘的面说这个有些不妥,只我见你也不是个寻常的孩子,我也拿你当个知心人。” 她说着,还拿眼睛看了下林暖暖。只这一转眸,搅得人心神俱失。林暖暖只觉得,她有说不上的流光溢彩。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顾盼生姿啊!”林暖暖心道。 自入了大夏朝,林暖暖见过不少美人:雍容华贵如姜王妃的;妖娆妩媚如黄氏的……更不要说自家的娘亲李清浅了,当年的才女,有名的美人。可如今见了这秦新月,才发觉,女人这眉眼处的风情,当真是让人惊叹。 她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心道:“红颜薄命,说得大概如是!” 第九十五章世子?(第五更) 秦新月见林暖暖也不吭声只看着她,倒也不以为意。 不知怎的,她就想把自己的底都透给林暖暖,虽说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暖暖,我这样叫你,是我失礼了!”秦新月不好意思地道。 林暖暖摇了摇头,“姐姐不必如此!你比我大了这许多,叫声暖暖有什么的!” 秦新月也是爽快人,她对着林暖暖笑了笑:“也是,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忘年交了!不瞒暖暖,我如今已二十有六了!” 林暖暖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秦新月只有十七八岁的。 秦新月看出了她的吃惊,苦笑道:“我,唉!” 她摇了摇头,“我是被夫家刚赶出来后,被杨老三带去平巷的!” “你已经成亲了?”林暖暖先是一惊,复又想到她已经二十六了,又怎么可能没有成亲? “那怎么?”林暖暖没有问下去,他因何被撵,这总归是不堪回首的过去,问了又能干嘛? “怎么被赶?呵呵,因为我成亲几年未孕!”秦新月不在意的说道。 她想了想,一字一句地道:“暖暖,那些不算什么,平巷才是地狱!” 秦新月拉住林暖暖的手:“本来想着,我这辈子也就跟小翠娘一样,最后被扔在乱坟岗了,不,我还不如她,她还有老蔫!” 林暖暖也不吭声,对于她受到的伤害,林暖暖没法装作不知。她看了看秦新月,没有作声。 “所以,我要谢谢你!暖暖!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记着,不管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秦新月用特有的江南口音,轻声慢语地道,林暖暖却看出了,这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她也不好喊她姐姐,秦新月的年纪说起来比她娘亲还要大几岁。 林暖暖想了想,拉住了秦新月的手道:“姑姑,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你自己幸福就好!” 秦新月仿佛很喜欢林暖暖喊她姑姑,只见她脸上瞬间红了,眼睛却更加明媚起来。林暖暖觉得自己都不能盯着看,不然就会沉溺于其中。 “暖暖!谢谢你叫我姑姑!”秦新月激动的不行,只握着林暖暖的手越紧了。 “走吧,暖儿!”只见薛明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身边。 他不动声色地拉过林暖暖的手,拽着她就要离开。 “嗯!”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睿的手,示意他等等,然后拿出自己的荷包来。 “等等!”薛明睿一把拿过林暖暖手里的荷包,把带子系了起来。 “你,这……”林暖暖张口结舌地看着薛明睿。 “不用,你收好了,”薛明睿将荷包给她又放了回去,看了看远远跟着的小厮。 小厮会意,拿了些银子递给了秦新月。 “不,不用!”秦新月慌忙推拒着。 “拿着吧!就当你刚才帮了暖儿的谢礼!”薛明睿沉声道, 他看都没看秦新月,说完,拉住林暖暖的手就走。 秦新月只得接住银子,对着几人的背影深深地作了一揖。 “喂,怎么这么慢,快点拿给我们啊!”薛宝琳见薛明睿走了,忙不奈烦地道。 “好了,五妹妹,不要吃太多了!母妃知道你瞎吃又要念叨了!”四皇子低声说道。 “真没有意思!哎呦!烫死我了!你这妇人,竟然拿了这么烫的给我吃,该当何罪!”薛宝琳一把扔了手里的粔籹,指着秦新月就骂。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个卖粔籹的妇人,偏偏还长得那么美,真是让人生气! “小姐恕罪!”秦新月已看出这二人身份不简单,见薛宝琳迁怒,忙跪下道。 “好了,做什么呢,”四皇子拉住薛宝琳。 “我们走吧!”四皇子沉声说道。 薛宝琳跺了下脚,恨恨地看了眼秦新月,这才跟着四皇子走了。 行了几步,到底意难平。复又回转过来,走了回去。她抬起手,照着秦新月的脸就是一下子。 “啪!”声音既清且脆,薛宝琳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 她面色稍缓,口里却道:“这回饶了你!本公主……” “五妹!”四皇子匆匆赶来,抱歉地对着秦新月点了点头,扔了个荷包给她,拉住薛宝琳就走。 秦新月捂住脸,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看,这才缓缓蹲下拾起了地上的袋子。 “娘子,你没事吧!”摊主忙过来扶起秦新月道。 她摇了摇头,没吭声,只将手里的钱袋子递给了摊主:“我的户籍可以找黄大,弄了!” “好!好!”摊主忙接住,搓了搓手道。 秦新月缓缓地放下捂着脸的手,若有所思地盯着前面的两人,一双眼眸霎时又流光异彩起来。 “暖儿,咱们先去仙客居吃饭!”薛明睿见林暖暖耷拉着个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想了想,说道。 “嗯,好的!”林暖暖见薛明睿跟自己说话,忙抬起头来道。 “暖儿,你,”薛明睿忍了忍,没有吭声,只拉住她的手默默地向前走。 “暖妹妹,你刚才说的真好,可算是替我出了口气!那个薛宝琳每次都是那么讨厌!”薛明玉已经笑开了花。 “谢谢玉姐姐!”林暖暖始终记得薛明玉刚才的挺身而出。 “小丫头客气什么!”薛明玉笑着过来拽林暖暖,不想却扑了个空。 “哥哥!”她见林暖暖被被薛明睿拽了过去,忙不依地喊了一声。 薛明睿也不理她,只拉过林暖暖。他蹲了下来,盯着林暖暖的眼睛,认真地道:“暖儿,怎么了?” “啊?”林暖暖不解地看着他,一脸的茫然。 “暖儿,怎么一路上没见你跟我说话?”薛明睿盯着林暖暖道。 “说了呀!” “哦?是吗?那怎么一路没见你喊我?”薛明睿紧接着又问道。 “嗯,世子?”林暖暖小声嘀咕了下,觉得有点尴尬。 她咬了咬嘴唇,拽着小辫子道掩饰地说道:“走吧!我们去那个什么仙客居吧!” “玉姐姐,那里有什么好吃的?”林暖暖避开薛明睿的眼睛,只想叉开话题。 “哦,他家炙烤羊排我最喜欢!”薛明玉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欢快地说。 “暖儿,你叫我什么?”薛明睿沉声道。 “世子……”林暖暖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世子哥哥!” 第九十六章靠上去了! 薛明睿看了眼林暖暖,也不理她,只将她绕乱的头发理了理,端详了一下后,淡淡地道:“不对!” 林暖暖也不吭声,垂着眼皮,耷拉着脑袋,只装作没有听到。 “她才不喊睿哥哥呢!就让那个五公主喊吧!” 想着想着,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最近,真是经历颇多—— 林宇恒丧心病狂的举动;林雅婷姐妹在徐家的为难,如今居然还来了个对她不依不饶的五公主,最主要的是,她也喊…… “暖儿?”薛明睿凤眸微眯,一张脸也阴沉了不少。 薛明玉是最怕自家哥哥这样的,忙拉着林暖暖,对她递了个眼色。 林暖暖低着头,拽着小辫子,向前走着,只作没有看到。这兄妹俩人的官司她可不管。 薛明玉缩了缩脖子,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忙跟着林暖暖往前走。 “暖儿!”薛明睿声音温和了一些。 他一把拉住林暖暖,摸了摸她额头,轻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暖暖心里一热,不由就说了实话:“暖不敢胡乱称呼的,再说不是有人喊你哥哥吗?” 薛明睿松开了眉头,他拉着林暖暖的手,继续朝前走着,缓缓地说道:“明玉是我妹妹,你也是,怎么就不能喊了!” 林暖暖耷拉个脑袋,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也是没出息,看不惯薛宝琳就直说呗,对薛明睿迁怒什么! “说说吧!”薛明睿抿着嘴,淡淡地道。 “没有什么,就是刚才那个姐姐如此尊贵,既然她喊你哥哥,暖,我就不想喊了!”林暖暖被他这一通紧逼,心下一横,话就脱口而出。 前头的薛明玉也早就按住了步子,停了下来,见林暖暖这么说,她不由凝起了眉头道: “暖妹妹说的对,没错,那个薛宝琳用过的东西我都不想用了,既然她喊哥哥,那我,那我也不喊了!” 她攒了半天的劲,对薛宝琳的讨厌终是战胜了她对薛明睿的敬畏。 “哦?那你要喊我什么?”薛明睿不紧不慢地道。 “这个……”薛明玉看着林暖暖,对她眨了眨眼睛。 “看她干什么?”林暖暖不禁有点心虚,自己这算不算是带坏小孩子? “薛宝琳不是我妹妹,我也没有应她!”薛明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林暖暖就向前走。 “真的吗?那太好了!”薛明玉第一个跳了起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亏哥哥没说什么。 “睿哥哥,我们快点走吧,我饿了!”林暖暖只作不知,咧着嘴巴,摇了摇薛明睿的手道。 “好!”薛明睿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大夏的街头比之江南繁荣不少,薛明睿一行几人也不驾车,只缓缓地步行。 林暖暖一路上就顾着盯那些杂耍的,卖艺的,还有各式冒着热气的摊子看。 薛明睿见了只觉好笑,真是个孩子。 他觉得自己的衣襟被扯的紧了,忙低下头去,只见林暖暖虽东张西望,却咬紧了嘴唇,面上恍惚,眼睛也流露出了淡淡地惶惶之色。 薛明睿眼睛一暗,暗道自己粗心,也不多说什么,只拉住了林暖暖的手,紧紧的握着。 少年的手修长而温暖,不知何故将自己的手捏的紧紧的,稍稍有些着疼。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刚才还飘着的心,立刻安稳了起来。 “没事,如今还有他在身边呢!”她心内想着。 “快看,暖妹妹,那家门口怎这么多人!”薛明玉回过头来,仰着张芙蓉面,指着前头的一个插着旗帜的酒肆道。 “走吧,去看看,睿哥哥!”林暖暖心情陡然明朗,她拉住薛明睿的手说道。 “好!”薛明睿点点头,步子稍微快了点。 那间酒肆离着几人不远,快走几步也就到了。 七月初夏,凌霄花开,微风轻拂,垂柳丝丝……斜插在冬青树旁的一竿酒旗也随风舒展着! “来,来,来,各位客官,答对了,进店全部免费啊!”只见店前酒保正吆喝着。 只见这家店门口,排着长队,还有不少人摇着头,从边上出来。 “睿哥哥,睿哥哥,咱们去看看吧!” “是呀,哥哥去看看!” 薛明玉和林暖暖两人,一左一右的摇着薛明睿的手道。 薛明睿颔首,只暗中对着侍看了看,这里人多,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还不待几人抬步,“明睿!”只听得后面传来叫声,四皇子跟五公主就走了过来。 “四皇子!”薛明睿对他做了个揖,却并不上前。 刚才在卖粔籹处,就是因着跟他多说了几句,再一抬首林暖暖就被推倒了。 四皇子也知所因为何,摸了摸鼻子,不以为意。只悄悄地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 少倾,酒保就来到几人跟前,忙做了个揖,寒暄着就要带他们去雅座。 林暖暖这才细看,原来这家店门口,贴了个“悬赏令”:上写着若谁能解出此题,日后即为本店上宾,吃喝全免。 嗯,倒是个有手段的!林暖暖暗自点了点头,稍微挪了挪身子。她可不想跟薛宝琳走得近乎,这些皇子皇女的,自己可惹不起! “几位爷里面请!”酒保对着几人异常殷勤,薛明睿或是四皇子,应是这里的常客。 这间酒肆比寻常酒肆也只稍大些,内设也寻常,要说唯有不同处,那就只是大。 林暖暖的目光在店内的金发碧眼的胡女身上转了转,就被薛明睿拉了过来。 “不要看了!”薛明睿淡淡地道,心里不禁有点懊悔。 她忙乖乖地目视前方,尽量不去看那些个袒胸露乳的美人。 她唇角微翘,心底暗道:“嘿嘿嘿……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吧!”看酒保这殷勤劲儿,薛世子准当是这里的常客,自己看了个遍,还不许她开开眼界。 “暖暖!”正想着,就见一旁的薛明玉,抵了抵她的胳膊悄悄地撅了撅嘴。 林暖暖忙随着薛明玉所指看去,哇!原来四皇子真是个花中老手,只见那么多的胡姬见了他忙围了过来。 林暖暖悄悄地瞟了眼薛明睿,见他正跟着个出来的客人攀谈,看样子应是熟人,她心里一松,放心大胆地看了过去。 只见那些个穿着大夏纱裙的胡姬,闪着双蓝盈盈的眼睛对着四皇子,正在欲说还羞呢! “咂咂”,林暖暖不禁摇头:这个四皇子才多大,就穿梭于花丛中了? 她转念又一想:“不过,生的那般美貌,不风流些又哪里对得起他的那张脸?” “不过,还是悠着点吧,这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就如此放纵,当心身体啊!” 林暖暖一边在心内腹诽,一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得心花怒放。 嗯,那些个胡姬,真正地是万般风情啊,她们围着四皇子,或倚或靠……忙得是不亦乐乎。 “哈哈,”林暖暖一阵激动,忙推了推薛明玉,示意她看过去, 只见一个白肤蓝眸的胡姬,正挺着她的大胸脯贴着四皇子,准备一诉衷肠。 “靠上去了,靠上去……!哎呦”林暖暖正看得入神,眼看着四皇子就要受这温香软玉的款待可…… 突然额头就是一疼,“哎呦!”她惊忙就是一通喊,忙着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讨人厌的! “这是要坏我好事呀,哼哼,看我怎么收拾……” 林暖暖一肚子火的抬起头,一看是薛明睿,瘪了瘪嘴,只得将一肚子的火气又咽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扑上来啦! “嘶!”林暖暖忙抱着额头,撮着嘴,吸了口气。 “疼?”薛明睿面色和缓了些。 “嗯!”林暖暖汪着眼泪,委屈地道。 她一边答着薛明睿,只眼睛还是朝四皇子那边瞟过去,哎呀终于靠上了,林暖暖对着那个胡姬赞赏的笑了笑:“好,干的漂亮!” “别乱看了!”薛明睿轻轻扳过她的额头,给她涂上药膏。 真舒服,林暖暖心下一叹,也不知这是什么膏药,抹上去竟如此的清凉。 林暖暖眯着眼睛,享受着美男的服侍。忽觉一股异香,夹杂着股子温热的狐味扑面而来。 “哎呀!终于有个眼光好的了!”她也不睁开眼,想着好不容易有个喜欢薛明睿的,自己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嘿嘿嘿……林暖暖肚子里奸笑着:平日里薛明睿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美人主动上门,看他待如何。 “哎呦!多么号看的鞋子呀!” 林暖暖正等着看薛明睿的笑话呢,只见那人拐了弯绕过了薛明睿,直奔她而来。 咦?这是什么情况?林暖暖忙睁大眼睛。哎呀!不得了,只见她面前立着一个雪白的美人儿,张着个红红的嘴巴,对着她……流口水……? “妈呀!”林暖暖忙捂住了嘴巴,向后退了退。 “鞋子!你正号看!太美腻辣!”这胡姬大夏话说得不太顺溜,林暖暖想了想才明白她说的是“孩子,你真好看,太美丽了!” 她不由地想骂人:“你才鞋子,你才号看,你们全家都是鞋子!全家都号看!” “哎呀,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 “四个小仙女吧!” “真是太漂酿辣!” …… 也不知怎的,原来围着四皇子的胡姬,都扑到自己面前了。 只见她们摇着丰臀扑面而来,狐味和香粉味夹杂,让她一阵阵想吐。 林暖暖忙忍着,当着这些美人的面发作,会不会打击到她们? 眼看着这后来的几个,捏脸的捏脸,摸头的摸头,林暖暖只觉得头痛欲裂! “玉姐姐救我!”林暖暖一眼看到正咧嘴大笑的薛明玉,忙叫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明玉自顾大笑着,哪里还顾得上她。 林暖暖一见大怒,羞恼地涨红了脸,却怎么也逃不开这些胡姬的手。 “滚!”只听得一声喝道,胡姬忙敛起笑,退了下去。 原来,薛明睿见林暖暖一副看他笑话的样子,就没吱声。想着给这个丫头一点子教训也好,省的她做张做势的。 哪知这几个胡姬先还只是摸摸,后来竟然亲起林暖暖来了。这就让他看了大怒,只他到底是个内敛的,只喝止下,就撂开手了。 林暖暖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忙一把抱住薛明睿,喘着粗气道:“哎呀!真是最难消受美儿恩哪!” “你这丫头,都学得些什么呢!”薛明睿哭笑不得,索性也不管她,只拿出帕子,细细地帮林暖暖擦了起来。 “暖妹妹,你可真是受青睐呢!”薛明玉见人散了,这才挤眉弄眼地走了过来。 “哼!”林暖暖气得转过头去,不理她。 “别动,”薛明睿面无表情地扳过林暖暖的脸,继续给她擦着。 “噗嗤!”后面的薛宝琳可是看足了笑话,乐的在一旁笑了起来。 林暖暖皱起了眉头,官二代什么的,果然都是讨厌的存在。 不要欺负她小,这些胡姬不过是酒肆里用来沽酒待客,招揽生意的,又不是妓子!怎么可能冲上来对着她又摸又啃的。 她斜睨了眼四皇子,果然长得女相的人比较阴毒,不就挤兑了她妹子一下嘛,就来报仇了! 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睿的衣角,看了他一眼,薛明睿挑了挑眉,蹲了下来。 “睿哥哥,我要报仇!”薛明睿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 “睿哥哥!我要报仇,”林暖暖怕他不明白,对他眨了眨眼睛,又朝四皇子处看了看。 “好!”薛明睿正色道。 他平视着林暖暖问:“卸胳膊,卸腿?还是爆打?” 林暖暖打了个寒噤,只见自己面前的少年,嘴角上扬,平静地仿佛在说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不用,不用!”林暖暖忙摆手小声道:“他爹是皇上,你稍微教训一下就是了!” 复又想了想道:“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了!” 林暖暖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四皇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样一个声色犬马之人,以后定会……那个什么而亡的! 四皇子只觉得耳朵一热,他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耳朵。 “好!”薛明睿又应了一声,见林暖暖面上的胭脂已经干净了,拉着她的手就走。 跪在地上的几个胡姬,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少爷真是吓人,每次过来都是冷冷地。若不是主子有令,她是怎么也不敢动他身边的人。 跪在地上穿红色胡服的福姬搓了搓手指,仿佛刚刚触到的那细软的皮肤,还在指尖。 “真是个仙子一般的小娘!”福姬叹道! …… “四皇子请!”几人分主次做好后,就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薛明睿好似对四皇子很恭敬,只一杯接一杯地跟他对饮。 薛宝琳吃了一会,见没人理她就出去了。 薛明玉跟林暖暖正对着自己面前的炙烤羊肉,埋头吃着。 等林暖暖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薛明睿和四皇子已经把一坛子酒喝完了。 她也不以为意,因为这里的酒都是低度的,喝起来跟水似的,淡而无味。 不要问她是不是喝过,她当然没喝过,可她看过网文哪,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薛明睿会喝多了,至于四皇子,“切,喝多了才好!” “喂,四表妹,小暖暖,过来跟我喝一杯!” 林暖暖正在心里腹诽着,就见四皇子醉眼迷蒙的盯着她,大着舌头道。 “哈哈!”她心里一乐,忙瞟了过去。 薛明睿面上无一丝波澜,只拿着那他双修长的手,将四皇子面前的空杯子斟满了酒。 “暖暖!”薛明玉低低地道:“四皇子快要醉了,快跟他喝一杯,把他灌趴下!” 说完,又是一通的挤眉弄眼。 第九十八章酒不醉人(第一更) 林暖暖真是替薛明玉的眉毛着急,这么点子功夫,她可是挤了多少次眉,弄了多少次眼了? “你怎么不跟他喝!”林暖暖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道。 她不怎么想理这个四皇子,刚才那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些个胡姬是谁让围上来的,那个味道,可差点没呛着她,真是难为四皇子殿下了! “他不跟我喝呀!”薛明玉一乐。 她看了眼四皇子压低声音道:“就他那酒量,还敢跟哥哥喝,他连我都比不了!” 林暖暖一听,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扔了手里的小辫子。 那真好,报仇的时间到了。 想至此,她拿了个盛酒用的樽递给薛明玉。 薛明玉也是实在,接过酒樽将个茶盏大的三脚杯斟的满满得,递给了林暖暖。 “真是不讨喜!”林暖暖小声地嘀咕了一下,接了过来。 “暖儿,你小小年纪怎可饮酒!”薛明睿一把拿过三脚杯道。 “明睿,你这就不对了!什么叫不能饮酒?来,给我!”四皇子一把夺过酒杯,酒斟的过满,被这么一夺,顿时洒了许多。 一时间,酒香就发散开来,整个包间里香气四溢。 “哇!好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林暖暖眯着眼睛,咂吧咂吧嘴,叹道。 没错,她就是个好酒的人。还是个酒量极低,却很好酒的人。 “给!”四皇子已然有些醉了,只见他对着三脚杯斟了半天,还洒了不少,这才补满一整杯。 “哎呀!怎么能让您给我斟酒!”林暖暖惶恐地接过四皇子的三脚杯,不小心手一滑就洒了许多。 心里暗怼:“这些皇子,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这酒斟的都拿不住了!” 说话间,林暖暖对着举杯的四皇子。竖起了杯子,杯子略低于他些的碰了一下。然后手一抬,头一扬,酒杯朝下“咕咚”几声就咽了下去。 她抹了抹嘴巴,将杯底朝上做了个。朗声道:“暖喝完了,您随意!嗝……” 薛明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年幼的小妹妹:喝酒,抹嘴,杯子朝下……竟半点不见粗俗,还显出与她年纪不相称的洒脱来。 “暖妹妹!”薛明玉也目瞪口呆。 只见林暖暖一气呵成地将酒杯里的酒喝完,还朝下做了个一滴不剩的动作。 这也太厉害了! 薛明睿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这丫头动作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一杯子她就喝完了。 “好酒,再来一杯!”林暖暖放下酒杯咂嘴道。 倒是真不错,此间酒:酒曲浓,酒味香,颇有些后世酱香型酒的味道,就是味道寡淡了许多。 “暖妹妹好厉害!”薛明玉眼睛都直了。 “暖儿不可逞强!”薛明睿对她看了一眼,沉声道。 林暖暖被他一看,忙低下头,撇了撇嘴。这也管那也管的,这根本就不是酒嘛,味道其实淡得很。 “好,好,好,好!”四皇子一连说了四个好,他打着趔趄走了几步,绕将过来,坐到林暖暖的旁边 “四皇子,少喝点!” “没事,我没醉。今儿高兴,你看我这妹妹多好!”四皇子对薛明睿摆了摆手说道。 他打着嗝,醉眼惺忪地打量着林暖暖道:“嗯,倒真是个少见的有趣漂亮人儿!” “你才有趣呢!”林暖暖心内念了一句。 她对着薛明睿眨了眨眼睛道:“睿哥哥,你别担心,我看四皇子酒量很大嘛!” 薛明睿只觉得好笑,这丫头,自己还不是因着她。本来,自己跟四皇子再来几下子,就能让他趴下,谁知这丫头窜了出来。 “咳咳!”薛明睿手握成拳,咳了一咳,温声道:“好了,你还小,让我跟四皇子喝吧!” “不!再喝一杯!”林暖暖执拗地捂着酒杯,不依道。 薛明睿无法,这丫头今儿怎么了,才四五岁的孩子,可不能饮酒。 他想了想,唤了酒保,将桌子上的酒,换成了蜜汁样的甜米酒。 “给!”薛明睿斟了一杯递给了她。 “哈哈!”林暖暖忙接了过来,对着四皇子复又举杯:“四皇子,干了这杯酒!” 她心里默想:“干了这杯酒,就让你倒下!” “好,干!”四皇子也不介意林暖暖喝的是什么酒,他举着杯子一口干了。 “嘿嘿嘿!”林暖暖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了转,漂亮的眼睛里波光流转,见四皇子喝了,忙抬起头一饮而尽。 薛明睿扬了扬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丫头像个……对,小狐狸。 只见自己面前的小狐狸眯着眼睛喝完了米酒,对着自己就是一阵傻笑。 薛明睿只觉眼前一花,就见林暖暖一把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啪嗒”一声,亲了上去。 “睿哥哥,你真好!”林暖暖亲完后吧嗒着嘴,甜甜地道。 “喂,小丫头,你怎么厚此薄彼呢!来,给我也来一下子!”四皇子趴在桌子醉眼迷蒙地道。 “切!”林暖暖斜睨了下四皇子,张了张嘴。 “喂!干什么呢你!” 林暖暖循声而望,只见薛宝琳站在门口指着自己喝道。 林暖暖见状,眉头就是一皱。 “五妹!你怎么又说我四妹妹!再说对你不客气了!” 果然友情是靠喝酒培养出来的,这不,才几杯酒下肚,四皇子就为自己说话了。 “哼!”薛宝琳气得跺着脚走了。 “哈!走得好!”薛明玉看到她吃瘪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来,四妹妹,继续喝……”四皇子趴着歇了会儿,又来了精神。 “四皇子!”正说着,只见他身边的侍卫走了过来。 只见他趴在四皇子耳边说了几句后,四皇子脸上就显出不奈烦的神色来。 “怎么了?”薛明睿放下手里的茶盏道。 “都是五妹!”四皇子厌烦地道。 “怎么?”听说是薛宝琳的事情,薛明睿挑了挑眉。 “说是五妹砸了人家场子!”四皇子抚额道。 “怎么回事?”薛明玉来了精神。 “这酒肆里下了个榜子,出了个题,五妹在外间把那些答题的文人给骂了个遍!”四皇子酒劲上来,脸红如布,头疼的厉害。 “去瞧瞧吧!”薛明睿想了想道。 毕竟是跟他们一起来的,若有点事情,也不大好,主要是四皇子今儿喝多了。 若不是因着林暖暖,薛明睿也不会灌他的酒,谁知道这个小丫头不领情,还亲自喝上了。 他看了眼林暖暖,只见她双眼晶亮,脸颊微红,倒是显得比来时精神许多。 “嘴馋的丫头!”薛明睿嘴角微翘,斟了碗茶,递给了林暖暖。 她正渴呢,忙接了茶,大口喝了起来。 “哥哥,我也要!”薛明玉也凑着热闹道, “漂亮姐姐,来妹妹给你斟一杯。”林暖暖放下手里的茶盏,忙给薛明玉斟了一盏。 薛明玉拿眼对着林暖暖笑了一下,露出“算你识相”的表情,接过茶喝起来。 四皇子身后的侍卫敛着目,偷瞟了眼这两个小娘,也是大家贵女怎的跟五公主一样,出门都不带个婢女。 薛明玉二人自是不知别人所想,只将一碗香茗喝得甚是香甜。 薛明睿等了等,见她二人都喝完了茶,站了起来道:“走吧!” 第九十九章溜之!(第二更) 待得四皇子、薛明睿几人走近榜台前,这才发现薛宝琳并两个侍卫已然被一群秀才、学子给围住了。 薛明玉一乐,笑出了声。 她抵了抵林暖暖悄悄地道:“看见没有,咱们这位五公主,可真受这些文人酸儒还有学子们的喜爱!” 林暖暖听了此言,也是一乐。薛明玉这嘴巴,可真够毒得。薛宝琳哪里是受人喜爱了?看这些人的表情,分明是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明玉!”薛明睿侧身瞟了薛明玉一眼。 薛明玉马上闭上嘴巴,只拿眉眼对着林暖暖挤弄。 “噗嗤!”林暖暖这半日下来,见多了她挤眉弄眼,如今见她又如此,不由就笑出了声来。 薛明睿拉住林暖暖的手,无奈地扬了扬嘴角,这小丫头跟明玉倒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你们这群书呆子!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可知我是谁?”薛宝琳见这群酸儒都朝着她奔过来,忙扯着嗓子道。 林暖暖见状,叹了口气。这个五公主不免让她对大夏皇室贵族的印象幻灭。不是说,贵族的气质是融进股子里的吗? 眼看着群情激愤,围着薛宝琳不放。一旁的侍卫忙亮出了家伙。 如此,众人就更加的气愤起来。有个酸儒甚至直冲着剑尖而去,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好,你来杀了我!即使杀了我,我也要为天下的读书人正名!” 侍卫忙缩回了剑,只拿手挡住,不让他们碰到薛宝琳。 “这是怎么回事?”四皇子醉眼惺忪的看着薛宝琳被人围住。 他晃了晃头只觉得吵得厉害,不由喝道“给我将这些人捆了!” 林暖暖不禁抚额:有个好爹就是好啊,说捆人就捆人! “四皇子!”薛明睿对着那几个要动手的侍卫做了暂止的手势,然后小声对着四皇子说了几句。 四皇子显然不想烦这些,他对那几个侍卫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拍了拍薛明睿道:“都交给你了明睿!头晕得很!……” 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睿的衣襟,什么叫交给他了?还让这些侍卫都撤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吧。 薛明睿扬了扬眉头,安抚地拍了拍林暖暖的肩,只快走了几步就穿过了人群,到了薛宝琳面前。然后拽起她就走。 “别走呀,睿哥哥,这些酸儒太过可恨,你帮我教训一下他们!”说着就顺手抽出了她身边侍卫的剑。 这些读书人围着薛宝琳二人,不让她出去,本就觉得自己占理,这会儿见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少年一阵风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人群中间来,都颇有些忌惮。 又见来人年纪虽未至弱冠,周身却散发摄人的气势,先就有了三分怕。 故而就准备着,半推半就的让三人出去。哪曾想此时薛宝琳竟亮出了剑来,还扬言要打杀他们。 若是一般的庶民,或是商贾说不准就怕了。可谁叫他们是天下最要面子的读书人。 且其中还有几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正等着借这把宝剑扬,好一扬读书人的风骨。也让自己改一改这籍籍无名的现状。 林暖暖急了,她人小腿短,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可薛宝琳的话,她是听到了。“五公主这是将脑子忘在宫里了吧” 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往这群人冲了过来。 “暖儿,不要过来!”薛明睿人在人群里,只还盯着林暖暖。他一抬头就看到这丫头扒着人群往里突,忙喊道。 “明玉,拽住她!” “哎呦!” …… 随着薛明睿的喊声一起的是林暖暖的哀哀叫声。林暖暖抱住一个踩踏之人的腿,心里想着,自己真是蠢,这么一双小短腿,还往里跑,这不是添乱么! 林暖暖正暗自嫌弃着,就见前面一阵骚乱,然后薛宝琳的声音就传了来…… “睿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这个酸儒,我要杀了你!……” “睿哥哥,你没事吧!” “哎呦,杀人了,公主杀人了!”…… 林暖暖头脑“嗡”地响了一下,她也顾不得许多,忙抱住前面一个的腿央道:“伯伯,抱住我,快,我有话说!” 来人也不多话,忙将她抱了起来。 林暖暖也不看他,只对着急切地道:“快,走,往里面走!” “不可,里面太乱了!”来人说话很沉稳,他劝道:“你个小娘,不要乱窜了,快回家吧!” “不行,睿哥哥还在里面!”林暖暖着急的扯着自己的辫子。 这人说的是实话,因为这一群几十个人,因着里面有人伤了,已然骚动起来,现在不走,以后只怕难出去。 “小丫头,不要再扯了,头发都揪掉了!” 林暖暖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莫名地就让人觉得很有威严。 林暖暖灵机一动:“伯伯,他们是不是都因为解不开题目才发生的这些事情啊?” “是!” “那伯伯,劳烦您大声一点告诉他们,我会解题!”林暖暖对着来人的耳朵大声道。 “小丫头,嗓子还不小嘛!好!”只见来人对着自己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有人大声的将林暖暖的话,喊了出来。 消息犹如投向油锅里的一滴油,忽地在人群中炸开。众人纷纷掉转回头,只不多久,就将林暖暖二人围了起来。 “这个小娘会?” “不可能,是抱着她的那人会吧!” “那人来很久了,要是会,早就说了!” “不会是糊弄人的吧!若骗了我们,绝饶不了他们!”…… 书生们把林暖暖二人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两位,到底是谁接榜说会的?我们,丑言在前,若欺骗我们,那是绝对不饶的!……”一个秀才模样的人指着林暖暖咬文嚼字地说道。 话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一个带刀的侍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将秀才的手给折了。 秀才抱着自己垂下的手,刚想再说,只见侍卫低斥了声:“放肆!”吓得他赶忙闭紧了嘴巴。 “好了,题目谁说给我听听吧!” 林暖暖不由眯着眼睛,看向人群,人太多看不太清楚,只模糊看到薛明睿,立在一旁,边上有人似在对他说着什么。 看个子应该是薛宝琳,至于还有个受伤的,林暖暖抱住来人的脖子,向远处眺望,没有谁躺在地上,看来都伤的不太厉害。 林暖暖稍稍放下心来,低着头对抱着她的人道:“伯伯,把题目告诉我,咱们作两手准备,答得上,就答,答不上……” 她眼珠子转了转复道:“答不上,就溜之!”…… 第一百章算经(三更) 抱着林暖暖的那人笑了,他朗声道:“你这个小丫头,原是来蒙的啊!” 他就说,那么多饱学之士都不会,就这么丁点的小丫头,她会? “哎!伯伯,声音小一点,”林暖暖忙捂住来人的嘴巴,让他噤声。 薛明睿好不容易挤了进来,看到的就是那人抱着林暖暖,还被她捂住了嘴巴。 他不由地抽了抽嘴角,这丫头,也不知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坏! 他刚想上前,只见那人对他了个眼色。薛明睿无法,只得行了一礼,退至一旁,看着林暖暖。 “不知题目就敢说会,如今的小娘怎么都如此的不懂规律,不,修妇德女戒!”文人耳尖,有几个一听林暖暖连题目都不知,就敢胡乱称会,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还翻起了薛宝琳刚才的话,好一通的议论。 “你们这些,啊,你……”薛宝琳正好挤到薛明睿跟前,听着众人说她,刚准备驳斥回去,打眼看到抱着林暖暖之人人,不由大惊。 薛明睿眼看着她要将来人身份戳透,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嗯!”薛宝琳忙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薛明睿这才放开了她。 “睿哥哥,怎么回事?……”薛宝琳一把拉住薛明睿的手,亲昵地问。 自刚才,薛明睿被误伤后,她就一直拉着薛明睿的手,亲热的不行。 薛明睿看了看她,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手,淡淡地道:“不要叫我睿哥哥,我只说这最后一次!” “那叫你什么?”薛宝琳撅着,面露不满,过了一息之后,又笑了起来:“虽诚郡王府自祖上就赐了国姓,但和我们并不是同宗,不过叫你哥哥还是可以的,这有什么!” “不要脸,我的哥哥,凭什么你叫!”薛明玉才挤了进来,听薛宝琳这样一说,忙炸开了锅。 “你!”五公主刚要开口,复又想起什么,居然破天荒地不吭声了。 薛明玉诧异地看了看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忙往后躲了躲,一不小心就踩了后面人的脚,忙回头道歉,再仔细一看,真是哪里都能碰到他们兄妹,原来四皇子也过来了。 薛明睿忙对着他们悄悄说了几句,几人看着被抱着的林暖暖,脸上都闪过复杂的表情。 “好了,丫头题目我来说与你听,”只听得抱着林暖暖的人沉声道:“今有鸡兔同笼,上有八十八头,下有二百四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林暖暖呆愣住了,这不就是《孙子算经》里的题目么? “丫头,是不是不会?没关系,这题,很多饱学之士都不会,你不会不丢人!”抱着她的那人拍了拍她安慰道。 “嗯!”林暖暖随口应了一声道。 “还要不要跑了”那人戏虐道。 “不用,让我想想!放我下来吧!”林暖暖摇了摇头,趴在那人耳朵上道。 男人轻轻地将林暖暖放了下来,林暖暖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身着一件家常的圆领袍衫,但天生一副威严样子,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只怕不简单,自己怎么随便一拉,就找了这么个人呢! 不过,事倒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挺过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细细地回忆起这题的答案,好像以前做过这个。是多少呢?…… 林暖暖在心里想了一息之后,有了主意。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行了个礼道:“各位尊长,见识多,想的就深远复杂,小女只是孩童,想的简单,若有不对,望各位叔伯见谅!” 下面的一众书生见此小娘很是谦逊,倒不好意思说什么,只道这小娘倒是个虚心的。 刚才抱着林暖暖的那人笑了,这个小丫头倒是个刁滑的,如此一来,不论她说得对错,都不算得罪人了。 林暖暖看了看场中之人,对他们很是同情,说起来大夏没有专门教算数的,让一个能写会画的艺术家解读算数题,其实是难为了他们的! 她继续说道:“各位前辈设想,若每只鸡都是‘金鸡独立’一只脚站着;而每只兔子都用两条后腿诺,就如人这样站立!” 林暖暖两手一缩,做了个兔子站立的动作,惹得下面众人纷纷大笑,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还是个漂亮讨喜的小娘。 林暖暖见众人大笑,这才醒悟过来,她讪讪地放下举在耳边的手,故作镇定地又说道: “那地面出现的脚的总数之半,就是一百二十又二,此数中,鸡的头球算了一次,兔算了两次,因此,从一百二十又二中减去八十八,如此,剩下的就是兔子头球三十四头,那么鸡就是五十四只。各位前辈:答案就是有兔子三十四头,鸡五十四只!” 林暖暖说完就对着一众人拱了拱手,她人虽小,声却脆,行事大方,说话得体,惹得这些夫子一阵赞叹。 说完这么长的一段,林暖暖颇觉得有些口渴,正好见着薛明玉手里拿了个茶盏,忙接过来就喝。 “哎!这是米酒……”不待薛明玉说完,林暖暖已然将一碗喝下了肚子。 “好喝!”林暖暖第一口就尝出了味来,生怕薛明睿说她,就不吭声地一口干了! “好!”边上的那人,久久没有出声,思索一下,才拍起手来。 “不错!想不到我大夏还有如此的小神童!真乃大夏之福啊!” 四皇子及薛明睿等人忙跪下磕头,口里称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书生这才知道,这人竟然是当今天子,一众人忙唬得伏地而拜。 又有几个和薛宝琳有过冲突的,刚才蛮劲过去了,如今吓得一头冷汗。 本来还以为,这个小娘是胡说,如此想来,竟真的是五公主了。 原来是当着人家父皇的面,和她起了冲突。 越想就越起了一头的汗,真是没想到,当今天子今日微服私访。 “都起吧!”大夏皇帝袖子一拂,开口道。 一众文人这才两股站站地起身。 大夏皇上看了看林暖暖,转头问薛明睿:“明睿,这是谁家的小娘?” 薛明睿先作一揖,这才沉声道:“禀皇上此乃林国公府二房林宇泽,林探花的嫡女,名叫暖暖的!” “哦,原来是宇泽家的丫头,难怪如此聪慧!好!好!好!待得朕打发了蛮夷,再给你论功行赏!” 皇上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真是龙心大悦。 他一把抱起林暖暖,笑道:“告诉伯伯,想要何赏赐?” 林暖暖不知,是不是因着他是皇帝,自己心里紧张。 反正她如今脑子里晕晕乎乎地,她迟疑地,对着自己面前这位风神俊朗的皇上拱了拱手 憨憨地道:“禀皇上,小女能为您解忧这是作臣女的福气,并不敢邀功的。爹爹常常对小女说:‘位卑未敢忘忧国!’” 第一百零一章撒娇、卖傻、耍酒疯(一更) “好!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 皇上大喝一声,赞道。 下面的众书生,本就对林探花心生敬仰,如今听了如此慷慨激昂的话,更是佩服的无以言表,林宇泽才华出众,难怪其女如此的聪慧。 林暖暖此时觉得有些不妥,皇上怎么老是转啊? “嘿嘿!暖暖斗酒诗百篇,不对,是……”她觉得头很晕,面前的人都开始旋转。 林暖暖喃喃低语着:“李白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试问壶中原有斗……” 夏穆宗见这丫头脸色坨红,眼睛迷离。少了刚才的灵慧,倒是平添了不少的娇憨,反而更像她这年纪的孩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丫头的酒量,看来还太浅!” “李白街上……” “丫头,你说什么?”夏穆宗见林暖暖明显是醉了,不过她嘴里念叨的是……? 林暖暖头疼,倒是能接住话,只听她念着:“李白街上走……”穆宗两手一拍,对身边的李尚书道:“记下来!” 李尚书一直就在夏穆宗的身后,起先他并未认出林暖暖就是自己的外孙女。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眼睛微眯的小女孩。长得有点像自家的闺女,但更甚其母。 林暖暖回京,家里只派了个婆子去接,并不是对李清浅一家有多不喜,只是此事很是蹊跷:林国公府二房嫡女回京,不住林国公府倒去了诚郡王府,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两府关系本就有些紧张,也就是上回,林老夫人寿诞才有了点来往。这其中的蹊跷没查清前,他也就止住了想要亲自去接的老妻,也没让家中其他人去,只派了个老嬷嬷。 本想着也没什么,可如今见着这个丫头对着自己跟个生人似的,心里不禁有点不舒服。 他忙拿了笔墨将适才所闻录了下来。 “好!好!好!”夏穆宗拿在手里看了看,连声赞道。 “有意境,比那高丽使臣出得题要高明许多!丫头,此题何解?” 林暖暖喝酒恰好有个话多的毛病,一听别人要求解,忙软糯地道:“答案是七之又八斗,嘿嘿……” “禀皇上,暖儿醉了,容臣带她下去!” 眼看着林暖暖头越来越低,就要磕到椅子,薛明睿忙一把扶起,对着夏穆帝行礼道。 “好,准了,带小丫头好好回去歇歇吧!”夏穆帝端肃的脸上,今日难得如此开怀。 “慢点……”李尚书见林暖暖手耷拉着,忙伸手去扶,哪知薛明睿眼明手快,先他一步的抱了起来。 “多谢!”薛明睿就似不知林、李两家的关系,对着李尚书告了声谢,自去了。 李尚书神色复杂的看着薛世子抱着林暖暖下去,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薛明睿又行了个礼,抱着林暖暖带着薛明玉告退。 走时还只听得,那些书生在议论着—— “位卑未敢忘忧国!” “这个李白是谁?” “妙啊!妙啊!” …… 薛明睿看了眼半睡半醒的林暖暖,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其不温不热,这才放下心来。 他将林暖暖的衣服,理了理,往酒肆门口走去。 “哈哈!睿哥哥,这不是凌霄花吗?”一阵微风拂来,林暖暖睁开了眼睛。 她兴奋地指着酒肆门口冬青树上的凌霄花念道:“冬青树上挂凌霄,岁晏花凋树不凋。凡物各自有根本,种禾终不生豆苗。” “好诗!好诗!” “哎呀,真是好诗!” “快,我要誊抄下来!” 几个书生意犹未尽地出得门来,就听到林暖暖指着酒肆门前冬青树上的凌霄花作着诗。 “妙啊!真是精妙!颇有大俗即大雅之感!”几人皆赞道妙。 “不是我作的,不是我!家父教我的!听到没有!”林暖暖酒气上涌,矫憨地指着几人道。 “原来是林探花!可真是多才哪!” “好!好!此女身为林探花嫡女,小小年纪,谦逊有礼,又不恃才傲物,可称得上是个才女!” …… “走吧!”薛明睿拍了拍林暖暖的后背道:“放心吧,这下子皇上对林二叔定会另眼相看的!” “睿哥哥!你……”林暖暖没有想到,自己撒娇,卖傻,耍酒疯……原都被薛明睿看在了眼里。 “睿哥哥,你是不是知道皇……” “睿哥哥!等等我!” 林暖暖话未说完,就见远处的薛宝琳飞奔过来。 林暖暖见了她来,这才想起因何遇到皇上,她忙抬起头看了看薛明睿的身上各处,见没有异样,这才问道:“你刚才伤哪里了?” 薛明睿温声道:“你以为我受了伤,这才跑过来的?” “嗯”林暖暖点了点头! “没事,只是暖儿,怎么又不喊我了?”薛明睿眯着眼睛对林暖暖说。 “还学我眯眼睛!”林暖暖嘀咕道。 “什么?” “没事,睿哥哥,你看!”林暖暖忙换了个话,指着前头的薛宝琳道。 “不用管她!明玉已经先走了,我们也走吧!”薛明睿淡淡地道。 “嗯,睿哥哥……” “睿哥哥!” 林暖暖抿着嘴巴,怎么每次一喊,她就开始回音了。 “睿哥哥!”薛宝琳终于走到了薛明睿面前,她拉住薛明睿的衣角,喘着粗气道:“你,你怎么不等我,……” 她停了下来,歇了歇,拉住薛明睿道:“我们走吧!”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立刻酒醒了大半:她干嘛要一起走,还有怎么她就成了,我们了? “我再说一遍,不要叫我睿哥哥!”薛明睿肃着脸,沉声道。 “睿……薛哥哥,哎呀,反正我们走吧!”薛宝琳说着就拽起了他的手。 林暖暖翻了翻眼睛,女戒里不是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吗?” “咦,你怎么在这?”薛宝琳仿佛才看到,指着林暖暖大声地叫道。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道:“咦,你怎么在这?” “快下来,快下来,你怎么能让睿……嗯哥哥,他抱你!他受伤了!”薛宝琳忙上前,手脚并用地去拉林暖暖。 “你干什么?”薛明睿一把甩开她的手道。 “我,你的手受伤了,我,我心疼嘛!”薛宝琳一贯蛮横地嗓音里,竟少有地显出了娇态。 “唉!”林暖暖长叹一口气,这么小,才小学生的年纪吧,这是早早恋哪。 可他们不是同宗吗,这样,不是不能……? “你走吧,我受伤不是为你!”薛明睿淡淡地道。 “睿,你……”薛宝琳跺着脚,只得任薛明睿抱着林暖暖朝前走着。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睿哥哥!” 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薛宝琳自己道大声喊道。 …… “睿哥哥,你们不是同宗吗?” “不是!” “睿哥哥,你受伤了?放我下来吧!” “没关系,” “睿哥哥,五皇女不好,不要理她!” “好!” “睿……” 一个誊好诗卷的书生猛然间抬头,只见前面的路上,一个高大俊朗的少年背着个睡的正酣的小娘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清风微拂过凌霄花,带来一阵淡淡微香和丝丝的甜…… 第一百零二章念汝归(第二更) 也许身在远方,但是心却从未分离;也许咫尺天涯,但是心却总在一处…… 七月,雨夜,诚郡王府后宅,林小娘正在翻来覆去的,打着滚儿……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小姐,要奴婢给您到杯茶么?”值夜的丫鬟秋菊听了内室有些动静,忙圾着鞋跑过来。 “不用,吵醒你了吧秋菊。” “没有,小姐您刚才念得可真好听,虽然奴婢听不懂!”秋菊的声音里还透着刚醒的懵懂。 “嗯,你睡吧!”林暖暖轻轻地道。 秋菊见林小娘脸上透着些她看不懂的神采,像是伤心,又像是怀念,她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林暖暖从未觉得,徐再思的水仙子·夜雨是如此的贴合自己的心情。 “想念你们,爹爹娘亲,你们可有想我?”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雨打芭蕉,“啪嗒,啪嗒”让人听了心烦。 她辗转了片刻,索性起身。 赤着脚,轻轻地下了床。慢慢地推开窗,伴着“吱吱”声,窗外混着咸湿的气息就飘了进来。 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觉得心里的燥意消减了许多。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 这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下了好几天,京城里的各处都仿佛湿湿地,衣服贴在身上也让人不舒服。 京里如此,多雨的江南更甚。林暖暖这已经是第三晚,盯着这雨夜了。 …… 江南郡萧县林家的庄子里,内宅的烛火随着外面的大雨在摇曳着。 “清浅,怎么还不睡,庄子里歇着不舒服,又潮湿,你就听我的回去吧!”林宇泽正在灯下,盯着手里的卷宗,见李氏披衣下床,忙道。 “二爷真是,我是怕吃苦的人吗!”李氏拿眼嗔了下林宇泽,说道。 林宇泽笑了笑,放下卷宗,扶着她坐到炕上。 “清浅,是想暖暖了吧!”林二爷见自家娘子有些生气,忙补救。 “是,妾身是想囡囡了。”李清浅扶了扶头上的荷花簪,“也不知她在京里可好!” “放心吧!”林宇泽揽过李氏,让她在自己怀里找个舒服地方坐好,抚着李氏的肩头道:“上次诚郡王来信,道暖暖一切都好,在王府里与薛县主相处融洽。姜郡王妃的脾性你也知道,她是个大气周到的,自不会委屈了咱们暖暖的!” “是,妾身知道,可这心里总是不安稳,妾身……”李清浅莹白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害怕,她眼睛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清浅!”林宇泽轻轻叹了口气,他用了些力气,把李氏扳了过来,面朝着他。 “我就知道!”林二爷轻轻的擦干净李氏脸上的泪痕。 “这些日子,我们紧张太过了,别担心清浅,会过去的!”林宇泽重重地说道。 “会吗?”李清浅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些日子里,煎熬的不只是她,林宇泽更甚。 她强咽下上涌的酸意,抚着林二爷削瘦的脸颊,静静地端详…… 面前的这个男人,原本饱满的脸庞,变得下陷;有神的凤眸被熬得通红,嘴角再没有了往日上扬的亲切,只抿成一条线…… 李氏头一低,掩饰着滴落下来的泪水。 “清浅!”林宇泽眼见得李氏又落泪,不由长叹一声,搂住妻子道:“你受苦了!” 不听尤可,这一句辛苦,勾出了李清浅许多日子积攒的泪,她趴在林宇泽的肩上,无声的滂沱着…… 夏裳单薄,不一会的功夫,肩头就湿了一大片。 他抚着自己的妻子,一下一下的理着她的头发,不多时的,林宇泽的手里已经握了七八根的青丝! 林二爷嘴巴抿了抿,将手里的青丝团了团,拢了起来。只用右手拍了拍李氏有点垫人的背,攥紧了垂立着的左手。 这几日,他想了又思,思了又虑,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 若不是证据确凿,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一次一次要害自己的人,竟然是他一母同胞的长兄! 这种痛,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体会。 林二爷这几日,心里充满了矛盾,他不知道是该就此放过,还是该决绝的回击。 以往不是没有蛛丝马迹,但都敌不过自己对亲情的眷念…… 先这样吧!待水患过后,如诚郡王所言,回京吧!临危退缩从来不是他林宇泽的性格! “二爷!”李清浅平静了许多,她轻轻地推开林宇泽。 “祖母信中怎么说?她是有所怀疑了吧,那……她信不信呢?”李氏迟疑着将话说出口。 “应该是有些怀疑吧!”林宇泽顿了顿,要说他到如今还没有指责林宇恒,一方面是不知如何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老祖母吧! “不然,暖暖在诚郡王府一住就是月余,依着祖母的性子,早就接回去了!”林二爷缓缓地道。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地道:“也许,大哥,世子有什么苦衷吧!” “二爷!”李清浅蓦地推开林宇泽,坐正了身子。 “这么多年,有些话,妾身本来想着永远都搁在心里,可如今这样妾身却不得不开口了!” “清浅!” “二爷,”李清浅打断林宇泽的话,理了理散落的头发,看着林宇泽。“二爷,您说,您这些年委屈吗?” 林宇泽一愣,他委屈吗? 是有得吧!在学了几年武,林国公让他弃武从文时,他是委屈的;在李氏小产时,他也觉得委屈。可这些都敌不过父母兄弟的骨肉之情。 尤其是在林老夫人的安抚下,他渐渐地也就看淡了,忘却了。 所以,每年林老夫人、林国公夫妇寿诞,林宇恒明说暗示,怕他麻烦帮他送寿礼时,他都一声不吭地答应了。 他知林宇恒的意思,也都顺着他。后来自家闺女,一片孝心什么都想着老祖宗,方才改了规矩。 这么做若是能让林宇恒安心,他愿意,甚至曾想过呆在这萧县一辈子。 可他就是这么对自己的!就是这么对自己女儿的,他唯一的骨肉林暖暖的! 想起那日他在湖边看到的尸身,他不由心里一阵寒,这是要让他以为自家囡囡去了? 想起诚郡王含糊地说起平巷,平巷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林宇恒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吻和泪…… “轰隆隆!” “哗!……” 一阵电闪雷鸣后,瓢泼大雨就冲着萧县郊外林家这个庄子倾倒而下。 四周都是暗夜,只余林二爷夫妇处亮着灯。 两人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对峙,正相拥看着窗外的雨。 “二爷,这都第三天了,雨还是不停,妾身有些担心!……”李氏蹙着眉,低声地道。 “没事,放心我已派人在堤上打探只要有事就会过来报与我的!”林宇泽揽着李氏说道,此时已没有了刚才郁郁的之情。 他也想通了,不管林宇恒要怎样,无论林国公府的态度如何,作为林家二房的一家之主,他都要打起精神来,李氏跟暖暖还要他护着呢! “我自开春以来勘探地形,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吏,有了初步的打算,折子呈了上去,可没有回音。” 林宇泽有些遗憾,不然早点开工修建,今年的黄梅雨季,堤坝就好多了! “好了,不说了!清浅,等雨季一过,我若不能即刻调入京城,就把暖暖接回来。诚郡王府是不错,不过,”林二爷出了会子神:“还是在父母身边的好!” 李氏欣喜地搂紧林二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清浅,不要再蹙眉了,当心咱家囡囡回来说她娘亲变丑了!”林二爷扬眉调侃道。 “呵呵,”李氏一晚上沉着的脸,终于有了笑意。 她捡起掉落的头发趁着林宇泽不在意,忙捏了捏,把手缩进了袖子。 林二爷只作没看到,心里仿似被针扎了一般的疼,自从暖暖被掳后,李氏就清减了许多。 她本就生的一对蹙眉,往日里配着一双剪剪秋水,让人见了,有种说不出的清丽和出尘。 如今眉蹙的更深,双目却始终含着清愁,身形削瘦,往日里那么厚密、浓黑的一头乌发,如今若要綰发却也只能放些假髻。 “也不知这孩子随谁了,天生就爱美,吃个冷淘吧,也要好看的。打小就这样,奶嬷嬷长得一般,她就是不吃人家奶,就这样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你!看得你心都化了……” 李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捂住嘴巴,慢慢地,按捺不住的哭意就顺着指缝低低地流了出来…… 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地低鸣,撞的人觉得心鈍鈍的疼! 林宇泽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難受,他彷彿看到了夜幕里昏睡的暖暖,平巷里奔跑的暖暖,黑夜纵马的暖暖…… 泪,就这样悄然而至,姗然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卻只是未到伤心时! 林宇泽别过头去,衣袖掩面,待泪干后,方才回转。 他轻轻地帮着李氏擦拭,似在对着她说,又仿佛在对自己呢喃…… “是我没用,护不住妻,让她受产厄之灾,我无能,还护不住女,让她……”声音渐渐地垂,渐至消失…… 林宇泽神情有些狰狞,好看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手也紧紧地攥起。 从今往后,不论是谁,都不能再伤他妻女一根毫毛! 窗外,雨小了很多,灯下的李氏,泪却依然未止,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林宇泽叹了口气,伏身而下,对准那个菱形花瓣,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一吻,没有任何的欲念,只是安慰…… 轻轻地,柔柔地,就像春天温柔的风。 混着咸涩的泪水,一下一下地诉说着心疼与抱歉。 李氏泪水渐止,只闭上眼睛,平复着内心的伤痛…… 烛火随风摇曳着,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吹散不了,这屋内难得的温情。 桌子上,被林宇泽翻开的卷宗上,是他亲笔所写。 “调蓄山地泾流,控制上游来水。疏治下游河港,保持了出水通畅。建筑塘浦圩田,增强了御洪涝的能力……” “二爷!二爷!”两人正在缱绻互慰时,被一声重似一声的叫喊打断。 夜深人静,这样的喊声格外的刺耳。 林宇泽放开李氏,对着她笑了笑,又帮她理了理头发,这才穿上鞋子,出了内室。 不多时,又进来。 “清浅,我要去堤坝上看一下,邱二说,有个老吏发现一处堤坝有点坍塌了!” “二爷,您小心些!”李氏忙握住林宇泽的手道。 “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林宇泽捏了捏李氏的手,宽慰道。 “嗯!那妾身在家等你!” “好!”林宇泽答应着。 他又看了眼李氏:“不要熬夜,早点睡!” “好!” 李清浅收拾好雨具,递给邱二,****,站在雨里目送着林宇泽消失在茫茫雨中。 不知何时,这雨越下越大了…… 辗转复辗转,躺在空荡荡地塌上,李清浅却怎么也睡不着。 “娘亲,暖暖自己睡,睡不着的时候,暖暖就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女儿的话在耳边响起。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李氏悄声地数着,缓缓地闭上眼睛。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女儿,确切的说,那是长大后的暖暖。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孺裙,头上戴了个金和翠鸟的羽毛制成翠勹盍叶,挂了一串荷花状的鬓唇,摇曳的珠串衬着芙蓉面,真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 李清浅见了大喜,她就说自家的囡囡,长大后必定美若洛神。 “暖暖,”李氏伸出手去 “娘亲接你回家了!” “娘亲?”只见那姑娘转过脸来,李氏觉得她声音有点幼时的甜美,却夹杂着怅然。 只见她亲启贝齿,也不看李氏只低低地说:“爹爹娘亲你们走得那么早,只徒留我一人在这异世捱着……” “唉!” 李氏见她叹了口气,想上前去劝,只见她站了起来,立于窗前对着笼子里的金丝雀道:“我与你一样,都要在这笼中捱,不过,快了,待我大仇得报,我就会离开!” 说着,脸上已经挂满了哀戚之色,低语着:“世间最难过的便是得到后的失去吧!” “娘娘,皇上说一会儿就来紫宸宫用膳!”李氏忙回头,难道这不是她女儿,她是谁? …… “娘亲,娘亲!快醒醒,快救救爹爹!”李氏正出神地看着这个神似自家暖暖的丽人,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甜甜的喊声。 “是暖暖!”李清浅一阵高兴,慌忙睁开眼睛“暖暖!我的囡囡!” 她定了定神,看了复看,哪里有林暖暖? 李氏又擦了擦眼睛,屋里除了晃动的灯,只余她一人……原来只是梦境! “春意!春意!”李氏心里一阵慌,她要去看林宇泽。 “二奶奶!”春意就睡在内室边上的小房间,林二爷夫妇一般起夜也不要丫鬟照顾。听了李氏的唤,忙揭帘而入。 “收拾一下,我要去堤坝!” “二奶奶,您要去堤坝?这可使不得,外面这还下着雨呢!”春意一惊忙劝道。 “没事,你去拿了雨具,对了叫上萧逸,他知道二爷在哪儿,正好与我一道。” 若是王嬷嬷在,还能再劝劝。可王嬷嬷并未跟过来。春意无法,只得应声下去准备。 李氏胡乱地收拾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可惜了!(二更) 春意动作很快地找来了萧逸,自己也穿戴上了雨具。 “你不用去,留下来吧!”李氏接过春意递过来的雨披道。 “二奶奶,您就带上我吧!春意保证,去了绝不给您添乱!”春意忙跪下道。 “好了,春意起来吧!庄子上有你照应我很放心!你就留下来,烧点热水,准备些吃食,二爷回来了正好垫补一下”李清浅扶起了春意道。 “春意姐姐,您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二奶奶的!”萧逸忙说。 这才十一岁左右的半大少年,春意看着,越发不放心。 “好了,就这样吧!”李氏心里有事,也不多说。穿好了雨披,抬步向前就走。 春意忙起来帮李氏打伞,她知道李氏看似温和,其实性子坚毅。决定了的事情一般很难改。 “奶奶,您小心些!”春雨扶助李氏,轻声地道。 “好了,知道了,你回去吧,身子都湿了!”李氏吩咐着。 “走吧,二奶奶!”萧逸接过春雨手里的伞,护着李清浅,两人急促地脚步踏在积满了雨水的地上,溅起了星星点点的泥浆来。 林宇泽去的是萧县近郊的一个堤坝,离庄子不远,马车走上一刻钟就能到。 “等等!”就在李氏将上马车之时,就见庄子门口的一个小门头子里,一个汉子钻了出来。 李清浅忙收回步子,看向了萧逸。 “原来是章大叔啊!”萧逸仔细一看原来是熟人,忙上前打了声招呼,言语了几句。 “我去问问二奶奶!”不知来人说了什么,萧逸应了一声,走到李氏面前,低低地解释了下。 李氏恍然,原来这就是庄子上的那个章大勇。 “既如此,那就去吧!”李氏道。 萧逸忙扶着李氏上了马车,自己跟章大勇做到了马车前面。 原来,这个章大勇自林暖暖被掳后,就经常在庄子上巡夜,今夜这雨急风大的,他就多巡了会儿,路上遇到出门的林宇泽,见他连夜出去,就穿了雨披子把这庄子前前后后地都看了一遍,哪知恰好碰到李氏。正好他也是个懂点水性,这十里八村路上走熟了的,就想着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呼啦!” “哗!”、、、 此时夜愈加深了,雨却开始变大起来。 李氏心里突突的,耳边不由想起梦中的话来:“娘亲,快去,快去救救爹爹!” 她不由掀起帘子吩咐赶车的老李再快些。 “驾!”老李闻言甩起马鞭,“啪啪”两下打在马身,那马吃痛,撩开了蹄子,踏着飞溅的雨花而去…… 李氏到时,没成想林宇泽已然探查完毕,正准备下堤,见着李氏三人过来,狠吃了一惊。 “清浅,你怎么来了?”他忙扶住李氏,见她脸上全是雨水,连声让她下去。 “没事,妾身既已上来,就跟着二爷一起吧!”李清浅借着被风吹得微弱的灯笼,望了望林宇泽周围,见他身边跟着个高大的男子,知道他就是诚郡王府的暗卫,忙向他福了一礼。 暗卫侧了侧身子,只道不敢,李氏又向后看了看,见林二爷右侧正站着小厮邱二,不远处是两个府衙中的老吏。 李氏暗自松了口气,既堤上事情已了,又有这么多人,应当无事。 没想到,这阵雨来得快,去也快,一盏茶的功夫就住了。萧逸收了伞,守在李氏身边。一双眼睛, “你们回去吧,那处既然暂且无事,就等天晴再好好探查修复吧!”林宇泽对两个老吏说道。并挥手让身边的暗卫送二人下堤。 暗卫想了想,又看了看李氏身后的萧逸、章大勇等人,这才是跟着去了。 “清浅,我们等暗卫上来再下堤。”林宇泽说完,拍了拍萧逸的肩,又对章大勇拱了拱手,说道:“辛苦你们了!” 萧逸二人忙道:“不辛苦!” 李氏见着人,总算是安心了。她提着手里的灯笼,细细堤看了看堤坝,一抬头就看到了邱二不知何时站到了林宇泽的身后。这时天空中一道亮光闪来,然后就是“霹雳”一阵雷声。光亮中李氏仿佛看到邱二神色慌张,手向前伸去、、她心里一动,忙拉住林宇泽大叫:“二爷小心!” 林宇泽只觉得自己脚下一滑,身子不由前倾,也是他大意,怎么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堤边上了!他忙叫道:“清浅快放开我的手!” “二爷!我不会放的!”李清浅抓紧了林宇泽的手轻轻地叫道。在这电闪雷鸣之间,她仿佛想通了许多,心里反而一点也不害怕了,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暖暖,暖暖!她的女儿,此生不知还能不能见、、、 “二奶奶,拉着我的手!”萧逸就在李氏的身边,见此情景,忙一把拉住了李清浅的手。 “萧兄弟!快拉出我!”幸好人多,章大勇忙拉住萧逸,眼看着章大勇拽着堤上的树,就能慢慢地拉起几人,只听得 “呵呵”声传来,接着章大勇手上一阵剧痛,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手一松,几人就如断了的线跌落了下去。 、、、、、、、、、、、、 暗卫刚刚返回,就听得几声呼喊,忙三两步跑过来,就见几个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堤上。 堤上的仅剩一个小厮邱二,手上正留着血,跪在地上。 “林二爷几人呢?”暗卫急了,忙问。 邱二见暗卫问话,这才抖抖索索地哭道:“这位爷,二爷刚才查了下堤坝走的近了些,一不小心就,就掉了下去,二奶奶也跟着下去了……” 暗卫一惊,不待他说完,忙向下探查。 …… 风吹得很柔和,林暖暖睡得却很不踏实,这一夜梦多睡少。 “爹爹!娘亲!”一声惊叫从卧房内床出,守夜的秋菊忙奔了进来。 “小姐,您怎么了!”秋菊进得屋内,只见林暖暖呆若木鸡地坐了起来,发丝散在脸上,怔怔地出着神。 “小姐?小姐!”秋菊轻轻地推了推林暖暖,见她只是出神,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不由慌乱起来。 “怎么了?”说话间,秋葵也过来了。今夜是秋菊第一晚值夜,她不放心,就陪着她一起。 “秋葵姐,你看,小姐她!”秋菊还算镇定,只说话间手隐隐抖了起来。 “你就在这儿看着小姐,我,”秋葵想了想,“我去找世子爷!” “秋葵姐姐,”秋菊拉住她的手“不是应该找郡王妃吗?” “你真傻啦,”秋葵小声地说:“郡王妃虽对小姐如亲生一般,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去找她,一次两次犹可,多了,怕小姐不自在。” 秋菊恍然:“也对,前几次小姐睡不着觉,不都是世子陪着!” “要不说你傻呢,你我是什么来历,别人不清楚,你我不清楚?这还不是世子怕小姐受委屈?上次采荷的事情,你就做得不错!”秋葵拍了拍秋菊的头,赞赏道。 “别拍了,拍傻了,快去吧秋葵姐姐!”秋菊嘴里说着眼睛就只盯着林暖暖,见她还是在那儿发呆,小小的人儿,周身透着股子凄楚,心里一疼,不由催道。 秋葵知道秋菊的性子,她是直肠子,这是真把林暖暖当成自己的主子了。 话说回来,像林暖暖这样的小主子,谁又能不喜欢,说句不敬的,小姐真的就跟自己的妹妹似的。 不多会儿,薛明睿就过来了,只见他快步走了进来,也不看两个丫鬟,只抿着嘴唇,坐到林暖暖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低地喊了声:“暖儿!” 林暖暖此时就觉心在半空中悬着,说不出的难受。朦胧中有个肩膀把她搂在了怀里,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就不由又往前凑了凑。 来人也不说话,只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头,拍着她的背,一下,两下…… 渐渐地,她也忘了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在来人轻轻地拍打下,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第一百零五章是梦吧!(三更) 雨下了一夜,林暖暖的梦也断断续续地做了一夜。 她始终在奔跑,追着林宇泽夫妇,已经不记得梦到些什么,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一整天都在不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扑扑地跳得让人心惊。 难道要出什么事,会不会是爹爹?……不,不会!林暖暖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右眼皮又开始“扑扑”地跳了起来! “不行,我要回江南!”林暖暖忽的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她匆匆走到薛明睿的栖梧院内,见他还没有回来,只好坐着等了起来。 栖梧院里的大丫鬟烟雨忙给上她了茶水,摆了点心。 林暖暖哪里有心思吃这些,她坐立不安的等了会儿,开始来回地走着,一圈两圈三圈……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天开始变黑了,秋葵担心地看着坐立不安的主子。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这怎么能行。 也是怪了,以往未到用膳时,姜郡王妃就会差人来请,今日怎的就迟迟没动静呢! “小姐,您坐着歇歇吧!”秋葵忍不住地劝道。 林暖暖点点头,坐了下来。 夏日的天黑的比较迟,她看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不会是出事了吧!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她暗自低喃着,既然薛明睿没有回来,那就再去问问姜郡王妃吧。 林暖暖心里打算着,就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坐的久了,只见她腿一软,整个人就跌倒在地…… “小姐!”秋葵忙跑上前去,却见林暖暖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给抱了起来。 秋葵一看,原来是薛明睿回来了。她松了口气,刚要上前,只见薛明睿满面的冰霜,冷得吓人。他伸出手来,对着她们几个挥了下手。 秋葵,烟雨等人并忙施礼退下。 薛明睿见几人都下去了,这才叹了口气,把林暖暖放到椅子上,自己则慢慢地蹲了下来,拿过她的腿,一下一下地揉起来。 “睿哥哥,出事了对不对?”林暖暖也不管别的,只盯着垂头的薛明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薛明睿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了下林暖暖,又低着头,给林暖暖揉着腿。 只是在无人看到处,他咬着牙,忍着酸楚。想着贾南带回来的消息…… “待小人回还时,只听小厮邱二说,林大人失足落水,林二奶奶正好拉着他的手也跌落了下去。那个叫萧逸为了救人也落水了,还有章大勇俱都不见了!邱二说,是章大勇推了林大人,然后他自己跑了……”当时贾南浑身是泥水跟尘土混在一起,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他睁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先是弄丢了林暖暖,如今又让林宇泽夫妇葬身河中,他真是死不足惜。 薛明睿什么也没说,他顾不上说贾南,心内只执著地在想:“不会的,不会的!林世叔怎么就落水了?” “章大勇推的?”薛明睿黑着一张脸,手握成拳捶在了桌子上,怎会是他?不会是他! “那个小厮邱二呢?”薛明睿哑着声音问道。 “邱二,小人已经将他看管起来了!”贾南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要被主子看出了火来,他也不敢抬头,只低头说道。 “你现在速去江南,将邱二给我换个隐秘的地方,带几个人给我审审”薛明睿从嘴里吐出这几句后,就对着他挥了挥手。 过了半晌,只见贾南还跪着,不由淡淡地道:“怎么还不去?” 贾南忙站了起来,七月的天,还不置于太热,可他的汗已经流了一头一脸,身上的葛衣已然被汗水打透,烘干,又打湿。 他略抬了抬头,看了一眼薛明睿,见他脸上全无表情,贾南心里“咯噔”一下,他对着薛明睿做了一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等等!” 就在贾南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薛明睿叫住了他: “记着,只留一口气,不论方法!” 他眯着眼睛,沉声道:“林家的庄子跟萧县的宅子,找人给我看好了,谁也不准进去!” “是,主子!”贾南忍住擦汗的冲动,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心里不禁后怕,幸而当时将邱二关了起来,不然他这条小命足够死上好几次的。 那日,贾南在堤上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只好连夜赶回京里报信。到得这里时,已近午后。 在贾南走后,薛明睿就拿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坐在那儿想了许久…… 待天将黑时,他才回府。这才知道原来林暖暖已经等了许久了。 他是呼了好几口气,这才进的屋子。没想到一进来就见林暖暖跌落在地。 从昨天晚上,林暖暖就坐立不安得,毕竟是骨肉亲情,她是有所感应吧! “睿哥哥,我爹!”林暖暖的声音里已经带着颤意了,她抓住扶手就要往下跳。 “嘶!”还是太矮了,本来腿上就没有劲儿,这样一跳,她整个人就往下趴,幸而薛明睿及时拉住,就这她的头还是磕到了椅子腿。 “慢点!”薛明睿拉过她的头,拨开额发,想看看伤的怎样。 林暖暖一把抓住他的手,颤抖着手将他攥紧,眼睛死死地盯着薛明睿道:“睿哥哥,是不是?” 薛明睿默默地抱起了她,想让她坐好。 “等一下,”林暖暖自己爬上了椅子站了上去,跟薛明睿对视:“一定有事对不对,你告诉我!” “暖儿!”薛明睿艰难地张开嘴巴,第一次对这个比明玉还小的小妹妹感到词穷! “告诉我!”林暖暖听到自己耳边飘来一个声音,好像是自己的。 她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整个人晕晕乎乎得,这是做梦吧,一定是! “暖儿,你,”薛明睿此刻,只觉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显得如此的艰难。 “说呀!”林暖暖的耳边又有一句轻飘飘的话传过来,她有点儿急,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薛明睿眼看着她神思恍惚,不由握紧了拳头。 “好!”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拉住林暖暖地手,缓缓地道:“暖儿,昨夜江南大雨,你父母在堤上巡视,俱都……” “明睿!” 薛明睿话未说完,就见诚郡王夫妇并薛明玉走进了栖梧院。 第一百零六章惊闻! 原来是姜郡王妃。她喊住薛明睿,有些责怪地看着他,怎么能现在就告诉林暖暖,她还这么小,怎么受的了! “无妨的,姨母,您让睿哥哥说吧!”林暖暖仿佛又进入了昨天的梦境,整个人都有点飘飘地。 她紧紧地攥住了薛明睿的手,站在椅子上的腿隐隐发抖,也不自知。 不行,不能就这样睡着啊,昨晚睡着了,做了那么可怕的梦,今日又要接着做了吗? 她摇了摇头,努力的让自己清醒,嘴唇被她死得紧紧的,她只睁大了双眼盯着薛明睿看。 薛明睿吐出口浊气,看向林暖暖道:“暖儿,林世叔跟世母,他们.....”薛明睿将那句话卡在嘴里许久,终还是不忍说出。 “他们怎么了,睿哥哥你说啊!”林暖暖大声地叫道,此时她的耳朵也开始嗡嗡地响。 “暖暖,他们失踪了!”薛明睿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失踪了?”林暖暖的耳边荡起了这句话。 她觉得心跳的有些快,额头也疼的厉害,自己的身子却像团棉花,轻飘飘地。 “嘿嘿……”她抖着手摸了摸薛明睿,不由笑了。 “暖儿!你怎么了?”薛明睿这才发觉她有点不对劲。 林暖暖越发觉得自己身子轻的厉害,人也开始抖着。她抚了抚额,这梦做得跟真的似得,头也疼的好厉害啊! 她想了想,放开薛明睿的手,扶着椅子慢慢地走了下来。 “暖儿,你要去哪儿?”薛明睿一把拽住她的手,哑声问道。 “回去呀!”林暖暖对着薛明睿微微笑笑,点了点头道。 薛明睿一愣神,松开了手。 “暖暖,” “暖妹妹!” 姜郡王妃和薛明玉两人忍不住地喊道。 林暖暖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眼诚郡王、姜青媛和薛明玉几人,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她又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哝了一句。对着他们笑了笑,又朝前走去。 “这孩子,怎么了?”姜郡王妃忙担心地跟了过去。 林暖暖回头对着她也笑了笑道:“跟真的一样,姨母,您也来啦!” 姜青媛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待她再想上前去,只见林暖暖一只脚已然跨过了门槛,准备出去。 “暖暖!”姜青媛快步走到她跟前,刚想拉住她,只听“嘭”地一声,就见刚才还好好地林暖暖,被绊在了门槛上,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暖儿!” “暖暖!” “暖妹妹!” 几人一阵惊呼,却没有拽住,只见林暖暖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薛明睿忙抱起她,又返回了栖梧院。 林暖暖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又回来了?她抬了抬手,觉得有点不自在。 “不要动,给你上药呢!”薛明玉脸上的泪,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忍着哽咽,抓住了林暖暖的手。 林暖暖的脸上倒是还好,只是额头才就跌了一下,如今又恰巧撞在了那处。擦干净了后才发现伤痕很深。 “暖儿,忍着点!”薛明睿拿着药膏细细地给林暖暖抹上。 “世子爷,让奴婢来吧!”秋葵忙上前道。 薛明睿也不理她,只上好后道:“这几日不要让她沾水!” 秋葵不敢多言,忙福礼应是。 “明睿,让秋葵把暖暖送回去歇歇吧!”姜青媛轻声道。 “我去吧!”薛明睿抱起林暖暖,对着诚郡王夫妇行了个礼,就带她回去了。 一直未吭声的诚郡王,一拳砸向桌子,恨恨地道:“这个畜生!” 林暖暖觉得自己这会儿就跟喝醉了酒似得。飘来荡去的,心里头很不得劲儿。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疼啊!又掐了掐,还是疼的!…… 怎么会,难道这不是梦? 不!林暖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咬紧了自己嘴唇!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娘亲那么好,怎么会!” “暖儿!”薛明睿把林暖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他嗓音沙哑地道:“别难过!只是失踪,我不信他们已经……” 林暖暖仿佛是溺水时见到了最后一根浮木,她紧紧地攥住薛明睿的手道:“睿哥哥,真的吗?你也这样想?” 薛明睿点点头坚定地说:“我想林世叔应该是被水卷去了下游!” “下游?”林暖暖喃喃地念了一句。 “是的,贾南让人去探查过,顺着那河流经的几个州县,我已让人到沿岸探查了!”薛明睿凝着眉头道。 “那也就是说,我爹爹娘亲还没有……?”她说不下去了。 “是的!”薛明睿肯定地道。 他顿了顿,决定还是要告诉林暖暖,“暖儿,如今形式很复杂,我的人发现有另一帮人在堤下寻着他们!” “谁?难道是林宇恒?”林暖暖一下子从薛明睿怀里跳了起来问道。 “他想干什么?”她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薛明睿半点也没有觉得跟个几岁的孩子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他低低地道:“不止是他!” “那,那还有谁?”林暖暖此时也有些冷静了。 “不知道,但是对方好像也曾参与到了这件事中来了,林宇恒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薛明睿说着也陷入了沉思中。 到底是谁呢?他又有什么目的?这个目前还不得要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人是敌非友。 “另外,有人去你们家的庄子探查过,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找什么!”薛明睿觉得,目前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先前的预想。 “睿哥哥,那你说这人是谁,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林暖暖紧接着问道。 “没有,目前是一片乱麻!”薛明睿也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他把林暖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向后理了理,凝视着她的眼睛许久后才道:“暖儿,所以你如今要坚强一点,你爹爹娘亲的事情,有很多的蹊跷,你不能垮下要打起精神来!” 林暖暖浑身一震,是呀,如今,谁能帮她?她又要依赖谁? 不,她要好好的查出真相来。 她拉住薛明睿的手,认真地道:“睿哥哥,我不会垮下去的,那你告诉我,那些人是谁?” 薛明睿迟疑了一下,目前只是猜测,且那人背后好像还似有人,他看了看林暖暖,见刚才还像是做梦的她,正圆睁着双眼睛,紧抿着双唇,等着他的回答..... 第一百零七章誊 “暖儿,给我时间,我会帮你查出来的”薛明睿认真地说道。 “好!睿哥哥我们一起查!”林暖暖恨恨地咬了一下舌头,瞬间一阵腥味弥漫在嘴里。然后她就清醒了许多。 薛明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他认识这个女孩子以来,他就发觉她并不是表面上的娇憨可人。 却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抬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娘。不到五岁的年纪,却显出了十几岁的少年都没有的冷静。 只见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走了一圈回来,又走了一圈…… 薛明睿也不吭声,只端坐着看她。 外面传来了几声蝉鸣,屋子里也应景似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薛明睿走到林暖暖跟前,轻声道:“用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林暖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点窘迫。不过自己这一天都没有怎么用膳了。肚子响,很正常。 可是,林宇泽夫妇如今还不知去向,她怎么就有心思饿了? “林暖暖,你的心可真是够大的!”她不禁暗暗地责备自己,怎么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 “暖儿,不要想太多,只有照顾好你自己才能寻回你父母,至于报仇这件事留给我。”薛明睿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缓缓地说道。 “嗯!”林暖暖点了点头应了声。 “睿哥哥,我爹爹娘亲的事情,林国公府的人知道吗?”她突然想起来一事忙问道。 “林宇恒肯定早就获悉,至于旁人,那就不好说了!”薛明睿想了想,仔细地答道。 “我知道了!”林暖暖咬着自己的嘴唇,边走边想着。 薛明睿也默不作声,事情来得太突然,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查找林宇泽夫妇,还有…… 他看了林暖暖一眼,若所料不错,林国公府知道消息后肯定是要接她回去,以往还有借口,可如今想要将她留下来,只怕是难! 不过不管难不难,他都要试试。林暖暖之于他,就像是明玉,不,比明玉还要让他怜惜,许是因为她还这么小,却连续的受了这么许多的委屈吧。 薛明睿想了想,抱起了走神的林暖暖阻住她继续不停的转着圈,柔声地道:“暖儿,你想不想就呆在我们王府里,等着林世叔跟林世母回来?” 林暖暖好似还没有醒过神,只愣愣地看着薛明睿,也不说话。 “暖儿,你同意吗?”薛明睿又问了一遍,这回比刚才的声音更加的温和,仿佛怕会吓着了她。 林暖暖还是不说话,只争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目光迷离。 薛明睿见状,也不多问,只默默地抱了她,朝饭厅走去。 就在快要到的时候,他怀里的林暖暖突然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终于想起来了!” 薛明睿疑惑的停下脚步,看着林暖暖,等着她继续说。 林暖暖好似这会儿才发觉自己被薛明睿抱着走了许久。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睿哥哥,你带我去你书房吧!” 薛明睿也不多说,只转了个身子,朝来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发觉林暖暖有急事,他的步子迈得比来时要大,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自己的书房。 薛明睿的书房很大,里面很是整洁,虽说他是习武之人,可藏书颇多。 林暖暖无心多看,只在他的笔架上拿了支小狼豪,先拿了案上的纸上试了试笔。然后拿过一张熟宣纸,深吸了口气,口里念着“指实,掌虚,腕平,掌竖……”然后慢慢地落笔。 薛明睿也不多问,只将按上的歙砚注了点水,拿起墨条,慢慢地磨了起来。 “夫江南七月始,进入梅雨季,轻则农事不畅,稼墙受害,重则墙倒房塌,妻离子散。泽身为江南萧县一父母官,深知已之位卑,却不敢一刻忘己之本分......”林暖暖思量了一下,想了想,提笔开始写了起来,足足写了一张熟宣纸,这才住手。 她将写好的纸拿到薛明睿面前,薛明睿住了手,接了过来,细细地看将起来。 只见他脸上先是淡淡,后复凝重。到得后来竟去了书架上拿了封信,仔细地对比了起来。 看完后他惊讶地端详了林暖暖许久,这丫头从什么时候,竟仿起了林宇泽的字的! 除了笔力不足,承转启势,笔锋都似出自一人之手。 林暖暖低着头,她也不知怎么解释。这也是形势所迫,若不然她是怎么也不会让人知道自己会模仿林宇泽的字迹,毕竟她才四岁,旁人家的孩子,不过是刚刚启蒙。 “暖儿,据说这世间就有人,生而不同,天生聪颖。你,果然早慧!”薛明睿不以为意地道。 林暖暖一听这话,长长地舒了口气。果然薛明睿就是跟别人不同,他若要再仔细地盘问,她是真的说不清楚得。 能够炼成林宇泽的字,她只能说是纯属巧合。 原来前世,林暖暖毛笔字的启蒙老师就是她爸爸。他本就酷爱簪花小楷,一手字也写得出神入化。后来,他早早离家,林暖暖有时候闲的无聊就会照着练,这一来二去的就仿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那时她怕奶奶伤心,还经常冒充爸爸的笔迹给她写信,只她那时侯小,根本不知道,本市寄出去的邮戳不同,不过,好在奶奶没有发现,每次拿着信,都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害她每次见奶奶收到信后,都要去买方便面。因为那天看信就是奶奶的头等大事,是不做饭的。 林暖暖收回自己的思绪,抬头询问似的看了看薛明睿。 “好!很不错!”薛明睿肯定地道。 “那,睿哥哥能不能帮我将这个呈给圣上!”林暖暖低声地道。 “好!”薛明睿好像早就猜到她要干什么,立刻就答应了。 他又拿起来看了看说道:“就是少了些,要多写点!” “还要做旧!”薛明睿刚刚开口,就见林暖暖跟自己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冷冷的凤眸,瞬间染上些许笑意,拿着纸道:“做旧这事你交给我!” “好!”林暖暖立刻应了。 她见事情都已说好,忙又重新拿起一张纸来,慢慢地默背起曾经看过的《河防通意》来。 她无意改变历史,只是不愿看到无辜的百姓再受水患困扰,誊写了这个出来,一来是因着林宇泽,二来,她也早就想过将这个透给林宇泽再呈给朝廷。 原是因着没有机会,如今有了…… 只是这个机会,居然是因为林宇泽落水! 想到这,林暖暖的心口处仿佛被人拿着重锤一下一下的敲得生疼。 第一百零八章美过卫玠 赛过宋玉 夜来荷风香,竹霜滴露响......... 这本应是纳凉酣睡的时候,可诚郡王府薛世子的书房里却还是一片光亮。 跳跃的灯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在低头悬腕、奋笔疾书着。在 她身边的少年,也不多言,只时不时地给她磨些墨。俩人间或停下来商讨一番,复又接着写下去.... 这样的情形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着姜郡王妃来了又走,去又复来,庖屋里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泽顿首!”林暖暖写完这最后几字,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复又拿起细看了一遍。 看毕,她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叹道:“哎,还是写得稚嫩了些!” “已经很好了,暖儿莫要求太过,过犹不及!”薛明睿接过她的手稿说道。 “睿哥哥,你说能看出这不是出自我爹爹之手吗?”林暖暖忧虑地蹙着眉头,眉眼间有着与她年纪不相衬的清愁。 薛明睿也不多说,拿下她手中的小狼豪,只将他先前看过的书信跟林暖暖的放在一起比对着指给她看。 两张书信,都是用的熟宣纸,只不过林宇泽的那一封信明显有些磨砺过的痕迹。 字迹倒是相仿,都有些清峻秀丽,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些微不同,但是已经很接近了。 “只好如此了!”林暖暖复又叹了口气。只怪自己还小,手腕子总归是缺些力气。不然应是能做到真假难辨的,因她前世极擅长模仿字迹。无他,只是太过寂寞罢了。 “好了,走吧!”薛明睿细细地将墨都收干,拉起林暖暖就走。 林暖暖也有点累,也就由着他了。 走了几步,就到了脸盆架子前,原来薛明睿是要帮她净手。 他一声不吭的接过烟雨端过来的盆子,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将林暖暖的手捉过来,仔细地清洗着。 林暖暖也不则声,只看着这个低着头忙碌着的少年。 从她的角度,只能够看到他的侧颜,只见他微垂着凤眸,紧紧的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正用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洗着自己的小短手。 如此俊郎的脸,配起认真的动作,竟显出与往日不同的秀美来。 “真的是个美少年!如果他肯笑,应该美过卫玠,赛过宋玉吧!”林暖暖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 不过,薛明睿好似特别不喜人夸他的容色。 他自己平日里也净是穿些玄色,深色的衣裳。如此一来,才十几岁的少年,倒是打扮的分外老成。 “看什么呢?”薛明睿也不抬头,只帮她轻轻地搓着指缝间的墨迹,淡淡地问, 林暖暖忙收回目光,不服气的道:“你怎就知道我在看你?” 薛明睿也不多说,仍淡淡地说道:“我就知道!” 林暖暖纳闷地瞥了眼,低着头的薛明睿,也没见他多长了一只眼睛啊? 她还在纠结琐事时,薛明睿已然帮她净好了手。正拿着布子,帮擦拭。这许多动作一气呵成之后,方才又拉住她的手,直往前走。 “睿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林暖暖这会有些歇过来了,见薛明睿也不则声,只好没话找话地说道。且她也是有些好奇,难道薛明睿会什么神功? 薛明睿闻言,握着拳头咳了一声,这才慢慢地道:“你每次偷偷看人时,气息不稳。” 原来是自己喘气声惊到了他!林暖暖恍然。她心内暗道:薛世子,可真是个厉害角色! 薛明睿见她眨着眼睛,终于没了刚才的恍惚和哀色,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暗暗打算,再多派些人手去沿着江边、沿岸找寻。 林暖暖刚才的样子,是真的吓到了他,就仿佛是个木偶般的没有半点生机,让人看了既忧且怜。 方才问她愿不愿意呆在王府,他是打算着如明玉所说,认了林暖暖做妹妹。 可她刚刚只顾着默写《治水经》,忙得很,他就没有提。现在想来,还是草率了。 薛明睿想着,还是跟诚郡王夫妇商量好了,再提也不迟。 不知何故,他心内好似并不想将林暖暖认做自己的妹子。 薛明睿凝眉想着:不管她做不做自己的妹子,自己都会待她如亲妹的! 想至此,他就将此事撩开了手。只专心地看着林暖暖用膳。 直到这小丫头乖花花的喝王最后一口鸡汤,用完膳,上床睡觉,薛明睿这才离去。 可这一夜,林暖暖注定是无眠的。因为她不敢闭眼,怕再次经历那种绝望。 “薛明睿说的话有多少可信?林宇泽夫妇真的只是失踪?” 这些念头反复的出现着,让她害怕,让她窒息。以至只要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就会被她很快地掐灭。 翻来覆去,床头床尾地来回倒了半天,林暖暖还是坐了起来。 “小姐,您要起夜吗?”外面的秋葵听到动静,忙过来问道。 “不用,你睡吧!秋葵,你去把今日睿哥哥带过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秋葵见她穿着白色的寝衣,披散着长发,赤着脚,表情茫然,整个人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不由鼻子一酸,忙地头应了一声,出去了。 林暖暖此刻,这才垮了肩,放下了自己故作的坚强。 她觉得:在没有林宇泽夫妇的大夏,她什么念想也没有了,自己像是没见任何的激情和动力。 “不能这样,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林暖暖暗暗地掐了自己一下自语道。 她了解自己,这样的状态很危险。因为前世的她就是如此,虽不至于说厌世,可是却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比如赵夏,其实她知道,他自入学就盯着她。只是当时她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些,因为那时她对爱情根本就没有兴趣。 前世她的父母夠恩爱吧,最后不还是劳燕分飞? 若要依着她,一辈子看看书,赏赏景,再和三两个好友约着转一转,没事看看帅哥,品品美食。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赵夏那事,纯粹是失误,而她因祸得福,居然遇到了前世求而不得的一切。 故而,她不能任由自己消沉,当然她也不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小姐,东西拿来了!”秋葵利索地将一个盒子捧了过来,林暖暖接过后,眼睛一暗,打了开来。 只见里面是一个红色珊瑚珠子串成的手串,在結结处还系了个如意扣。另一个是荷花形状的蜜蜡,她一把拿起来,泪就流了出来…… 她记得这个荷花蜜蜡,那是林二爷亲手雕的。跟李清浅头上的荷花簪是子母花。 犹记得,当时林宇泽拿着刻刀,笑道:“你娘亲头上的是盛开的芙蕖,我们暖暖头上的那是含苞待放地芙蕖!” 记得她当时还一高兴,脱口而出了一句:“小荷才露尖尖,早有蜻蜓立上头!” 爹爹听了,立刻就放下了手中刻刀,抱起了她。使劲地把她往上一扔,在她吓得尖叫的时候,复又接住。娘亲就嗔怪地让他放下。 林暖暖到现在还记得,林宇泽说的话。 他说:“清浅,我就知道,我跟你的女儿,是最聪明的!” 林暖暖记得,自己还敏感地说:“若我是个蠢的,爹爹你还喜欢我吗?”…… 第一百零九章荷花蜜蜡 “爹爹,若我是蠢的,您还会喜欢我吗?”林暖暖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如那时一样轻轻地呢喃。 她眼前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了林宇泽像如那日一般站在了她的面前,笑着道:“当然,我们暖暖即使蠢笨如豚,我也会让人喜欢的,哈哈...!” “爹爹,我怎么会蠢笨如豚!” 她记得自己当时撒着娇地拽着林宇泽的胡子,还惹得他又一阵大笑。 如今想来,她可不就是蠢笨如豚?居然被人用一根糖葫芦引着给掳走了!若不是她蠢,如今即使不能阻止他们,却也可以跟他们一道同生共死。 所以,这个蜜蜡荷花还没有雕好,她就被人掳到了京城。 爹爹娘亲当时该有多着急,多想念她!该就像她此时这样着急,这样想念他们吧! 林暖暖慢慢地摸着手里的荷花,脸上微微带笑。她仿佛看到了林宇泽在灯下一刀一刀,认真地刻着。 那样一个俊秀的人,拿着刻刀,刻起蜜蜡,却显得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份仪姿。 目光迷离,依稀中,林暖暖就似到了那日....…… 灯下看书的林宇泽被他左拽右拉着胡子,弄得连忙的讨饶。 “暖暖,乖女儿,就让爹爹留着胡子吧!” “留着也行,但是爹爹,您得背着我,出去走走!” “好!” 也是夜晚,这样徐徐的风吹着,李清浅就在后面缓缓地跟着,她就趴在林宇泽的宽宽的背上…… “爹爹,累不累?”林暖暖的声音里透着清脆和喜悦。 “不累,爹爹有劲儿着呢!”林宇泽说着把她又向上举了举,让趴的她更加舒服。 “爹爹,我重吗?”其实她还是有点重量的。 “怎么会重,我家囡囡这么瘦呢!”林宇泽叹息地说着。 然后又说了一大堆的吃食,让她要好好吃,不要挑食。 那时的日子多好,她趴在父亲宽宽地背上,觉得从没有过的满足。 两世了,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有个宽宽地脊背依靠了。 自家的爹爹是多么俊朗,多么有本事啊! 还有李氏,她的娘亲。从来都是温柔的,体贴的。 哪怕她再胡闹,都对她只是温柔地笑。 那天晚上,林暖暖趴在林宇泽的背上,睡得很甜! …… 林暖暖将脸贴在了荷花蜜蜡上,又将珊瑚手串跟薛明睿送的那个戴到了一起。 她轻轻地摩挲着,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泪水却只在眼眶里打着转,迟迟地不肯落下来…… 她深吸口气:“爹爹娘亲,我不能哭,也不能倒下,我要把眼泪留着,替你们守着我们的家,等你们回来了,再向你们诉说我的委屈,痛快的哭一场!” 林暖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过了好久才将荷花蜜蜡拿出来,带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走至铜镜前,细细地端详着,只见镜子里映出一个娇美的小娘,她双眼如漆似点墨染,脸白如新剥的鸡子,只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忍。 “嘿嘿嘿!林暖暖不要这样子啊,你这样爹爹看了该有多难过啊!”她对镜自语着。 “嗯,就是嘛,笑了笑吧!你娘亲最喜欢看你笑了!她说……” 林暖暖停了下来,想了想平时李氏的神态,又道:“暖暖啊,你要多笑笑,娘的小暖暖笑起来,多好看啊!娘亲只愿,今生今世,我家暖暖,永远都这么的开怀!” ……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就低了下去,镜子里的那个小人儿一脸的哀戚,哪里还有什么笑意。 “不要这样!”林暖暖劝慰着自己。 她吸了口气,抬头认认真真地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笑来。 “呜呜……!”躲在内室门口的的秋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跑了出去,在门口捂住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实在是不想看见那样的场面,那么个小的人,怎么就一茬又一茬的接着遭罪呢! “谁在那里?”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呵斥。 秋葵忙擦了擦眼泪走了出来,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姜郡王妃。 “拜见郡王妃!”秋葵慌得赶忙跪下。 “这么晚了,你不照看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禀王妃,奴婢见我家小姐……”秋葵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小姐虽年幼,但应该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如此伤心难过吧。 何况这里又是诚郡王府,秋葵偷偷的看了看姜青媛身边的采荷。 诚郡王夫妇对林暖暖那是没得说,可是这王府里人多嘴杂的,谁知道她们都想的是什么? 就说这个彩荷,上次对自己小姐那样子,不也只是罚了一个月的月银,又继续当差了? “你家小姐怎么了?”姜郡王妃有些焦急。。 只见自己这丫头,在灯下脸庞微红,眼眶微肿,心里不禁又些了然。 姜郡王妃无意难为她,只轻声道:“算了,你起来吧,我进去看看暖暖!” 秋葵忙站了起来,她见采荷帮姜郡王妃打了帘子后,也跟着要欺身而入,忙奔了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道:“姐姐,您等等,早就知道您针凿女工了得,想请您帮着指点一二呢!” 彩荷一把甩开她的手,上次的新仇旧恨都还没了結呢! 再说这黑灯瞎火的夜里做什么针线,不就是怕自己听到些什么嘛。 若搁以前,她还真不屑听,可今晚上有点不大对劲,从诚郡王到世子跟王妃,都是。 彩荷甩开了秋葵,几步就到了门口,正待掀开帘子,只听得里面的姜郡王妃道:“彩荷,你在外面候着!” 彩荷只得撂了手中的帘子,悻悻地走了下来。 秋葵见状,忙端了个凳子让她坐下,自己只拿眼看着林暖暖那屋。 “我说,林小娘家出事了吧?”彩荷小声地问道。 “谁说的,姐姐您可不能听那些嚼舌的婆子瞎说,主子可不是我们能非议的!”秋葵忍住心里的酸楚,正色道。 “就说说罢了,再说她哪里算的上是主子!”彩荷嘟囔着道。 “姐姐您年岁比我大,懂得比我多,这话也能说得出口?”秋葵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就是说说,你看看你,小丫头,对着谁喊呢!没大没小得!”彩荷有点心虚,嘴巴却还是半点的不饶人。 “是姐姐说话不在理!”秋葵声音越大大了起来。 “你可真是,才伺候了几天哪,就将那位当成正经主子啦!”彩荷一边说着,一边忙住秋葵。 她忙回头看看林暖暖那屋,见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做到了凳子上。 “等一下,姐姐!”秋葵径自走了过去一把拿过凳子, 沉着脸道:“这凳子,太简薄了,可不是姐姐您这等人能做坐的!” 第一百一十章家书寄何处? 外面两个大丫鬟的官司,里面的两人全然不知。 姜青媛此刻正歪在林暖暖的床上,一下一下的地拍打着林暖暖。 她就说这丫头不会那么安静。林宇泽一家的感情,可比一般人家的深厚得多。故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是放心不下,诚郡王都看不下了,言道:“既如此,那就快去看看。” 她听了这话松了口气,着急忙慌的过来,果然进屋就让她看到了心酸的一幕:那么丁点的小人儿,对着铜镜,强忍着泪,在给自己打气呢。 姜青媛不敢想,林宇泽夫妇到底能不能找到,若是如前世那样…… 那!她看了眼躺在自己怀里装睡的林暖暖,那这孩子可怎么熬! 林暖暖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姜郡王妃识破了。她眼睛紧闭,睫毛在一下一下地动着,心却早就飞得老远。 不由自主得,她就在想:林宇泽夫妇现在在哪里。他们可是在一块?他们可有得住,有得吃,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伤…… 还有萧逸和章大勇。 萧逸虽识水性,可那么深的水,他不过是个少年,精力有限。也不知有没有事?留他在家里,本是想让他过的好些,却没成想,倒是害了他! 章大勇就更不必说了,那么一个憨厚的农人,自己不过是随手帮了他一把,就让他舍命相救了。多淳朴的人,他救人时定没有想过,家里还有妻儿老小…… 若说这些人有多么的知恩图报,那人就有多么的恶毒。可他们还是一母同胞呢! 林暖暖思绪飘远,渐渐地放匀了呼吸,轻轻地睡着了…… 姜青媛拍了数下,见林暖暖终于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走至门口对着秋葵嘱咐了一番,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彩荷跟在姜郡王妃身后,待她走得稍远些了,这才回头朝着秋葵狠狠地剜了一眼。 秋葵眼见着姜青媛主仆走远,这才回了屋子。 她不是没有看到彩荷回过头来怼她,不过她并不在意。 不过,以后这郡王府里会不会有人如彩荷这般对待林暖暖? 诚郡王府再怎么好,如今那也是寄人篱下,且总不能天天地跟个婢女置气。 可若是说回林国公府,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就秋葵看来那府里除了林老夫人对林暖暖是真心的,别人哪一个是个好的?哪一个是个凡人? 且不说荷香院里的林家大房,就说林国公跟国公夫人,秋葵虽是个丫鬟,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他们对林国公府二房,那是真不怎么样。 就说小姐回京这么久了,林国公姜夫人居然一次也没有见过她。 上次去了林国公府,小姐要去给她请安,她也籍口自己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给林暖暖为由,并未相见。 那几个姐妹,从林雅婷到林雅楠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唉!”秋葵越想越愁,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秋葵正想得冲肠百结之时,突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好好得,叹什么气呢?” 她吓得一把扔了手里的帕子,仗着胆子回过头去,就见林自家小姐就站在她后面,正关切地看着她呢。 “小姐,您还没睡呢?”秋葵抚了抚心口,忙对林暖暖道。 “现下还不想睡,秋葵你去帮我磨墨吧!”林暖暖柔声道。 她年纪尚小,气力不足,磨出来的墨不均匀,写不出好字 秋葵忙应了一声,扶着她向卧房对面收拾出来的一个小偏间走去。 “不用扶,秋葵姐姐,我不会被打倒得,你不要难过。”林暖暖放开秋葵的手,只拿晶亮大眼盯着她看。 “好!小姐那您当心脚下!”秋葵声音有点紧,她脸上尚可,只两手却紧紧地交叠在了一起。 乍听主子喊自己姐姐,秋葵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 她这是受到认可了吧?秋葵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妥。她还是一把上前扶住正在跨着门槛的林暖暖,半搂半抱地将她搀扶进了屋内。 “小姐,您小心些!”秋葵此时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暖暖乍听得自己身边这个大嗓门的婢女突然如此的温柔,只觉得有点奇怪。 她侧着头瞟了一眼秋葵,只见她轻轻地搀着自己,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只觉得心里一暖,心口处有些酥酥麻麻地感觉就传了出来.... 总是这样,他们都是这么的善良。比如老蔫,自己只喊了他一声“伯伯”,他就倾其所有的帮了自己,而他所求,他的心愿:不过就是让自己帮着他们夫妻合葬。 还有萧逸,章大勇,秦新月…… 林暖暖有些汗颜,自己对她们,其实是有些私心…… 她深吸了口气,对着秋葵柔声地道:“秋葵姐姐,你把墨磨了这一池,就去歇着吧!” “小姐,您这么丁点的小娘都不困,奴婢就更不困了。”秋葵声音有点抖,她自觉失态,忙低下头,只认真地磨起墨来。 许是用劲太过,秋葵一下子将墨溅了出来,她一急,忙慌乱地擦拭着。 “真是太笨了!”她不由地在心里懊恼着。 “磨墨要轻重、快慢要适中。看,就要这样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更不能随意乱磨。” 伴着小娘特有的甜美嗓音,秋葵的手上覆了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按压着她,一下一下慢慢地磨着... “小姐,您看磨好了,可真好!”秋葵指着磨好的墨,兴奋地道, “嗯!秋葵姐姐真聪明,一学就会!”林暖暖夸赞道。 “好了,你歇歇吧!” “小姐,就让奴婢陪着您吧!我保证不出声,就只看看。”秋葵哀求道。 “好!”林暖暖想了想,颔首道。 她放好了镇纸,拿起毛笔,对着案上的宣纸,不假思索地写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亲启” ———— 爹爹,娘亲:你们好么?我们一别已有几月有余了,你们在吃苦时,可不要忘记你们的小暖暖啊,她在心疼着你们。 爹爹,娘亲:你们累吗?你们在受不住的时候,就想想小暖暖吧,她在为你们加油呢! 对就是加油,五月黄看龙舟时说过哟,你们还记得吗? 爹爹,娘亲,不要放弃,要努力,想想我们的家,你们的小暖暖她在等你! 爹爹,娘亲,想你们,想你们,想得睡不着,想得吃不好,…… 想你们,真的好想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苦难催人长 面对苦痛,有人抱头舔舐伤口,有人选择迎面而上。林暖暖是后者。 她手里拿着昨晚写得一沓子东西,就这样在暗夜里,眼见着天边的黑被太阳的金色一点一点的吞噬,直到消失殆尽……睁着眼睛等来了天明。 “嗨,林暖暖加油!”她揉了揉眼,对着铜镜里的那个满眼通红,双眸烁烁发亮的小娘道。 除了晚上睡不着,她已经一如往常般的振作,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她做呢! 薛明睿一进屋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他不禁觉得好笑,复又一阵心酸。从来苦难催人长,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一晚上就成熟了许多。 薛明睿手握成拳,咳了咳。这才走了进来,对着林暖暖淡淡地问:“醒了?” “睿哥哥!”林暖暖一见是他,忙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薛明睿眼睛微闪,也不多说。只摆了下手,自己径自坐到了她面前。 “昨晚上睡得好吗?”待林暖暖暖坐稳了,薛明睿这才问道。 “好得很!”林暖暖马上答道。 薛明睿也不说话,只挑眉看着她。 她也觉得自己答得太快,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嗫嚅道:“起先睡不着,后来姨母来了,哄……陪着我,很快我就睡着了!” 薛明睿俊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只凤眸微微闪了闪。 “暖妹妹!”一声清脆的叫声伴着一个明丽的少女,走了进来。 原来是薛明玉。 “玉姐姐好!”林暖暖忙站起身,对着她行了个礼。 “你怎如此多礼呀!”薛明玉浑不在意拉着她坐下,接着就是好一顿的端详。 “小丫头,怎么一晚上的功夫,下巴就尖了?脸色也不好看!”薛明玉心疼地念叨了一阵,复又想起什么,不由眼睛一黯。 她深觉自己说错了话,想起上次两人的戏言,忙打趣道:“如今你比我瘦了,可要把好东西都给我了!” 说完就睁着眼睛盯着林暖暖。 林暖暖也不多问,只好脾气的道:“好!” 薛明玉眼睛睁得老大,这丫头不对劲啊,要说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搞不清、。不过面上,倒是同平时差不多。 她想了想,走到了林暖暖身边,理了理她身上戴着的镶宝金链子:“既你认输,我要个彩头好不好?” “好!”林暖暖毫不犹疑地应道。诚郡王府上下对自己如此的好,要什么她都可以。 “暖妹妹!”薛明玉拉过她,仔细地看了看。怎么回事,这样顺从的林暖暖,可是一点也不像她了! “嗯,”林暖暖好脾气地应着,见薛明玉好似不太高兴,忙又道:“你要什么,说吧,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你这丫头!怎么如今这样了……”薛明玉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她不由又看了看薛明睿,只见他静静地端坐着,并不打算管。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哥哥也不是这样啊,要搁在以前,薛明睿早就阻止自己胡闹了! “哦,对了!”林暖暖见薛明玉好似热情不高,忙指着自己襟前戴着的金链子道:“这个,送给你吧!” 说着就从身上拿了下来,递给薛明玉,她想了想,又道:“除了我头上的荷花蜜蜡,跟手上的珊瑚串珠,别的都行!” “哥哥!你也不管管!”薛明玉着急地看向薛明睿道。 薛明睿仿佛才看到,这才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暖儿知道你跟她玩笑,故意逗你呢!” 薛明玉这才回转过来,笑着搂住林暖暖,点着她的额头道:“我就说嘛!原来你这丫头一直逗我呢!” “不是的,玉姐姐……”林暖暖忙开口解释,只话说一半,就被薛明睿拽了过去。 “又胡闹!”薛明睿拉过林暖暖,细看了下她的额头,见并没有印子,这才放下心来。 “我说呢,哥哥还是一样的偏心,也不知谁才是你妹妹!”薛明玉被自家哥哥嗔怪,这才觉得对劲了。 “走吧,用膳去吧!”薛明玉不由分说地拉了林暖暖就走。 她比林暖暖高了一个头,步子又大,只走了不几步,林暖暖就跟得有点磕磕绊绊的了。 薛明睿刚想伸手去拉,想了想又收回手,只看林暖暖如何。 只见林暖暖默不作声地迈开小短腿,费力地小跑了几下,这才追上了薛明玉。 薛明玉是个粗心的,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只同林暖暖说了句什么,又跨着大步子走起来,林暖暖忙又小跑地跟着。 “唉!”薛明睿长叹一口气,三两步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林暖暖的手,对薛明玉道:“明玉,你先自去,我还有事要问一问暖儿!” 薛明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看薛明睿“哥哥,你要说什么?不会是又跟我抢暖妹妹了” “有些事,你先走!”薛明睿淡淡瞥了她一眼,真是个粗心的孩子。 “好吧!”薛明玉还是有些怕他的,见薛明睿肃着一张脸,也不敢多说忙答应着走了。 薛明睿见她走远了,这才拉了林暖暖就近走到前面的藕香榭,拂了拂凳子上的灰尘,让她坐下。 林暖暖眨了眨眼睛,真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待薛明睿坐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薛明睿挑了挑眉,并不说话,只看着她。 只见林暖暖从袖子里拿出了厚厚一沓子的纸,递给自己,见他接了忙开口道:“睿哥哥,这是我昨晚写的,你看行不行?我想着是不是要早作打算,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不然等那边部署好了,我们就被动了,睿……” “好了,暖儿,你先坐下!”薛明睿一把打断林暖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淡淡地道。 “不是,你听我说,真的要快,才能让他们措手不及,睿哥……”林暖暖哪里坐得下,她眼睁睁地从夜幕等到日出,就是要跟薛明睿和诚郡王商量这些! 她偷偷地看了看薛明睿,他们会帮忙吧?若他们不帮她凭自己一人之力,做什么都是枉然。 林暖暖有点不确定,又偷偷地瞟了眼薛明睿,这个满脸正直的少年不会拒绝她吧! “暖儿!”薛明睿见她走神,就又唤了她一句。 “嗯?”林暖暖正兀自沉浸在自己满脑子的盘算里,心不在焉的答了他一句。 薛明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也变得太极端了,没出事前还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对谁都很信任,如今却老成的让人心酸。 “暖儿,你很不必如此!”薛明睿沉沉地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画框框 “暖儿,你很不必如此!”薛明睿加重了声调又说了一遍。 “啊?”林暖暖闻言抬起了头,茫然地注视着薛明睿。 “放心,我们不会不管!”薛明睿凝视了她片刻后,缓缓地道。 林暖暖倏地抬起头,脸上不禁有点微红,一对杏眼却瞬间亮了起来。她也不说话,只盯着薛明睿,等他再开口。 “就知道是这样,你果然是想多了!”薛明睿叹了口气,对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真是既怜且气。 先不说诚郡王和郡王妃对她如何。单说他自己做了这么多,难道就不值她的一份信任?转念有一想:算了,林暖暖如此稚龄却遭遇了这些,又怎能不多思多想? 他叹了口气,“暖儿,不必担心这些,你只需相信,我不会不管你,我们诚郡王府也不会不管你,这就够了!” 薛明睿的嗓音低沉,醇厚。目光却异常的锐利。有胆小的一见之下,会很害怕。 可林暖暖却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肩膀虽尚稚嫩,但却足以扛得下那许多的重量。 他还没到变声的年纪,说话却很有磁性。林暖暖离他较近,被其声音一震,只觉嗓子眼痒痒的,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薛明睿也不多问,复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想了想道:“你这个小丫头,原本头脑简单单纯,如今却又思虑过甚了,这可不好!”说着,就一把抱起了她。 待抱在手上,心里却是一惊:不怪明玉说这孩子瘦了,这样轻飘飘地分量,让人觉得稍稍的放手,就会被风吹走。 他心内一阵叹息,却只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背。 林暖暖眯着眼睛,只觉得他的手跟林宇泽的一样,又大又踏实。 “好了,我们说定,以后断不可如此了。你这样子,若母妃知道,该有多伤心!”薛明睿耐着性子说道。 “对不起,睿哥哥我错了!我...”林暖暖话未说完,就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如此。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就是这么的敏感。 不过如今想来,自己实在有些过了。王府内无论是诚郡王夫妇,还是薛明睿兄妹对她都可谓是倾心倾意。 “这也不能怪你,你这么小,就经历了这些,难免会心生惶恐。不过你要记着,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的!”薛明睿难得如此的絮叨。 “嗯,我记着了!”林暖暖还是低着头,只是露出的耳朵边上,早就红成了一片。 薛明睿见她难得露出娇憨,知这孩子是害羞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暖儿,你给我的是什么?”他有意岔开话题。 “嗯,你先放我下来。” 她忙打开给薛明睿的那沓纸,伸手指给薛明睿看着。 薛明睿凑过去一看,只见白色的纸上,画了几个奇怪的框框,最上面的是空的,第二层内写了林老夫人跟老国公的名讳,两人的名字后面画了个鱼钩横着放起来的符号,第三层内写的是林国公林鲲的名字,边上标了个鱼朝上,尖子向下的印迹。 薛明睿也不则声,只接着往下去看:林国公和国公夫人是并在一列的,国公夫人名字后面也是鱼钩倒着的印迹。 再往下看去,却不是林宇恒夫妇,反而在框内书了个刘氏。 薛明睿挑眉看着林暖暖,她忙道:“这个刘氏是林国公唯一的妾侍。我曾听王嬷嬷说过此人,据说刘氏面丑且黑,却深得林国公夫妇看重,尤其是薛夫人,为了她……”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一咬牙接着道:“这是我在睡着时,听秋葵跟王嬷嬷说的。据说因为刘氏病了,薛夫人为了给她看病,竟然让我娘亲小产了!” 薛明睿眼都不眨地听着林暖暖继续往下说。 林暖暖见他并不反感这些,心里轻松不少,说话也就更加放得开。 “所以,我在她后面写了个感叹号,我觉得此人危险!” “哦?何以见得?”薛明睿眯着眼睛,盯着刘氏和她边上一个立起来的竖线以及下面的小黑点,所有所思地看着。 “这个刘氏除了曾经小产,几乎可称得上完美,我觉得这是人俱有不足,一个没有缺点的人,必不是个正常的。”林暖暖眯着眼睛细细地讲着。 “嗯,有点道理,继续说!”薛明睿越听越有兴趣,忙让她赶快说。 这个方法好,若是用在他跟四皇子的……薛明睿眸光一闪,很快就想到了别处如何借鉴。 “嗯,下面这个就是林宇恒跟黄氏。林宇恒,这个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我在他边上打了个叉。” 薛明睿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所谓的叉,只见两个斜斜地竖交叉而立,倒是像形。 不错,真是简洁明了!他不禁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妹妹-- 只见她苍白的脸上,在有些发红的眼眸下显得格外生动,一张樱红的小嘴,正生动地讲述着,整个人显得闪闪发光,这一刻仿是蒙尘的珍珠,突然被拭去了浮灰露出了本来的光彩一样。 “至于黄氏,必定不是自己人,但是又不知她的禀性,故而跟林国公夫妇是一样的问号!” 原来那个叫问号!薛明睿恍然,有了林暖暖的讲解,透过这一个个框框,他大致看出了林国公府的具体情况。 林暖暖画的很细就连几个主子身边的心腹丫鬟都写了一遍。 薛明睿见李清浅的几个丫鬟也都标在了上面,只一个夏绿,一个冬青边上标了个跟林国公一样的问号。 看来这两个大丫鬟,有可疑。 他大致看了一遍对林暖暖道:“把这个给我吧,很好用!” 林暖暖点了点头,叠好了递给了他,“框框是秋葵到庖屋里拔了几根鹅毛蘸墨画,一会给你拿两枝” 她没有想到一时兴起,做了几根鹅毛笔,如今在这上头派了用场。 “暖儿,林国公此人让人猜不透澈,按说都是一母同胞的亲骨肉,他对林世叔,明显有些过严,可这国公夫人,你怎么看?”薛明睿指着框框疑惑着…… “因为,她太不像是一个母亲了!”林暖暖到如今还是很介意,她声音有点颤抖地说道, “怎么讲?” “即使她再看重自己的夫婿,也不能对我爹爹那样!”林暖暖已经放弃了在薛明睿面前的好印象,如今是想到什么就毫无顾忌地说…… “嗯,也是!你回京这么久,她连个音讯也无,实在不像个做祖母的!”薛明睿点头道。 即便不喜李氏,可她嫡亲的孙女,也很无所畏。这就有点过了。 “好了,这个我守收着了,先去用膳,一会儿我们再议!”薛明睿沉声道。 “睿哥哥,你的事情不会受我连累吧?”林暖暖突然想起最近薛明睿正和四皇子一起做事! “无事,你比较重要!”薛明睿抱住林暖暖,将她放到自己背上,轻轻地说。 说着,他又颠了颠林暖暖,仿佛在探查她的重量。 少倾开口道:“你太瘦了,一会多吃点!” 不待她回答,又道:“本就是小短腿,再如此下去,个子不长了怎么办?” 林暖暖瞬间咽下感动的泪水,咬牙切齿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娃娃亲? 用完早膳后,薛明睿忙将林暖暖所画的那些个条条框框,拿给诚郡王细看。 “嗯,有点意思!”诚郡王看着上面俊秀的簪花小楷拍手赞道。 “上次那个治水的册子,也是出自她手?”这簪花小楷跟那个册子明显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薛明睿颔首,这事情瞒不过诚郡王,也不必瞒他。 “我们知道就好!这事要瞒一瞒,尤其是林国公府,更要注意!” 薛礼想得更远些,林暖暖才四岁,就有如此才学,可称是早慧。若就此传出名声,林琨那样喜专营的人,又怎能让她安稳踏实地待在诚郡王府? 林暖暖入京也几月有余了,林琨初时不在府里,可后面有闲,却也没见他差人来接。 还有林国公夫人薛氏,那更是看得出她不待见二房,这么久了,于情于理的,她都该来拜会一下姜郡王妃,毕竟明面上可是是诚郡王救了她孙女的。 “嗯!”薛明睿颇认同诚郡王的话。 “明睿,按说我们本不该管林府的这些阴司事儿,可一来我跟宇泽脾性相投,二来这是因缘际会变成了今天这模样!我们如今却是非管不可了!”诚郡王这话是说给薛明睿听的,却也是说给他自己的。 “父王,明睿明白!”薛明睿忙点头。 父子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诚郡王才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林国公府那里近日可有动静?”王府里的暗卫,诚郡王在薛明睿回京时,都已交予了他 “暂且没有异动,父王,我总觉得林宇恒背后有人!”薛明睿有好多事情都想不通,也没有理清思绪。 “这我也察觉到了。如今棘手的事情有二。其一是不能让人认为林宇泽夫妇已死,只是失踪!需要时间找寻。其二就是林暖暖。她以后何去何从也颇让人头疼,你可拿定了主意?”诚郡王一件一件地剥丝抽茧着…… “我想先听听暖儿是如何打算的!”薛明睿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嗯,也好,暖暖也是个有主意的,你们商量着办。不过此事要快,如今先按我们先前合计的,我即刻去找李相国。”诚郡王也早就拿好了主意。 “那明睿现在就去找暖儿。父亲,我们若留她在王府,不知可不可行!”薛明睿试探地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这事情你去找你母妃一起商议,我还是那句话,要快!若按我们估测的那样看,那么林国公府,将很快就会有人上门了!”诚郡王爽快地道。 “那,父王!明睿告退!”薛明睿忙行了个礼道。 “好!你去吧,我还有事!”诚郡王颔首,对薛明睿挥了挥手让他自去。 从诚郡王的书房出来后,薛明睿先去了林暖暖处。 到了才知道,她早就去了姜王妃那里。 待他到时,姜青媛跟林暖暖二人正在说笑着。 只听得姜郡王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暖暖,干脆我给你订个娃娃亲吧!” 薛明睿听了不由就止了步子,听林暖暖如何回答。 “好啊,姨母!埃,不对呀,我听说这不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再说我还小呢,等我爹爹娘亲回来再说吧!”林暖暖根本就不在意姜青媛的打趣,跟着说笑道。 姜郡王妃见她终于变得有些以前样子,也能说两句玩笑话了,这才将心放下了一半。 她见林暖暖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点羞意都无。不禁暗笑,这是年纪小,年少不更事呢! “你虽小倒是个知礼的。不过,我说的这个人,是你父亲都不会说不好的!”姜青媛故意逗她。 姜郡王妃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林宇泽夫妇能不能找回来,她也没数。 前世的遭遇,她也不敢在诚郡王和薛明睿面前说些什么,不过她有预感,他们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哎,林暖暖若是知道这个还不知怎么受不了呢。 她正愁着呢,恰逢这丫头求她帮忙,说是务必不能让林国公府将林宇泽发丧,只能说是失踪。 姜青媛也替她想过,林宇泽夫妇出事,林国公府于情于理都要将她接回去,若现在就来接,诚郡王府是不能不放人了,毕竟林暖暖是林国公府二房的嫡女。他们也不能不让人家骨肉团聚不是。 “嗯,只要父亲说好,我就好!姨母说好,也好!”林暖暖对着姜青媛讨好地笑道。 “你这丫头,”姜青媛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子,有些晃神。 暖暖还小,若回了林国公府那无异于羊入虎口,那府中之人,除了林老夫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可若是现在就给明睿定下来,也不成个体统。毕竟林宇泽这才刚出事,生死未卜呢。 其实最好就是认作干女儿一途,这样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将林暖暖接到王府中生活。 薛明睿站着听了这么一耳朵,见后面也没什么说的,这才踱进了屋子。 “明睿来啦!我们正说着暖暖回不回府的事情呢!你来得正好,你怎么看?” 姜青媛想跟薛明睿讨个主意,毕竟薛明睿打小就沉稳且多智。 “认作妹妹吧!”薛明睿心内莫名有些不舒服,却仍犹豫了一下才道。 目前这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姜郡王妃有些举棋不定的。 两人还在思索之时就听林暖暖一声“不用,”脆生生地打断了他们…… 本来自己就多亏了诚郡王府的帮忙,才逃脱了虎口。现如今林宇泽夫妇出事,人家更是不避闲的帮了自己。 若要挟着这些恩情,让人家再趟进这个混水,自己脸皮子也未免太厚了吧。 不成,不能这样! 林暖暖想了想,对着诚郡王妃母子郑重地行了一礼后道:“姨母,睿哥哥,暖让你们操心了!” 姜青媛忙故作生气地扶起她:“你这丫头怎么如此见外,这是跟我生分吗?” 薛明睿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毛,盯着林暖暖。 林暖暖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一头钻进了姜青媛的怀里,娇娇地道:“不是生分,是另有隐情!” “哦?那就说说看!”姜郡王妃嘴上不赞成,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毕竟前世的薛明睿太过倔强,谁都劝不了他,这一世虽不好说,可总有个万一呢。 想道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要不都说,人心都是偏的。同薛明睿比,林暖暖自要往后排些,谁让她是为人母的呢? 可以预见若回林国公府,林暖暖必是要受委屈的。 “是这样,我决定回江南郡去,将家里的宅子看好了,等着爹爹娘亲回来住!”林暖暖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姜青媛顿时愣住,她想了很多种原因,只没有想到,林暖暖会是这个打算。 第一百一十四章受辱 “不行,我不同意!”薛明睿一改方才的淡然,断然地拒绝道。 这是说笑呢,怎能让她一个四岁小儿,独自一人去萧县! 且不说如今这情形林宇泽夫妇能不能寻访到。就说他自己又怎么能放心! “说定了,就认作我妹妹,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想什么呢!难怪不长个子,短腿短脚的!”薛明睿抚了抚林暖暖的额发柔声道。 “明睿说的对,那就如此吧!”姜青媛只觉薛明睿的话一说出,她的心也就落了下来。 “姨母,睿哥哥!你听我说,我得回去守着!那是我的家!”林暖暖急得直挠耳朵,她一直就有这个毛病,也不知怎么的,人一紧张,耳朵就痒。 “好了,就这么着吧!”薛明睿仿似没听到林暖暖的话,只淡淡地说道。 还真是糊涂了。林暖暖再早慧,毕竟还是个孩子,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自己一直就拿她当妹妹看,如今认了更好。 若以后说了婆家,他作为哥哥还可以明正言顺地给她撑腰! 薛明睿压下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打算的不错,以后就让这小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他会拿她跟明玉一样,不让他们受任何的委屈。 提起薛明玉,薛明睿心头忽然想到:不若给林暖暖弄个封赏,讨些好处来。 想至此,他说了几句后就自去了。只余下姜青媛搂着林暖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儿。 姜郡王妃开始还是有些担忧的,生怕前世的事情今生重演,可如今想想,这很多的事情都跟以往不同了,所以今后怎样也很难讲。认了林暖暖作义女也好,前世今生她们两人都是缘。 不论薛明睿跟姜青媛心里所想为何,反正林暖暖是打定了主意的,她也不再说什么,就跟着姜青媛一处凑着趣,听她讲薛明睿兄妹小时候的一些好玩的事情来。 …… 话说诚郡王府昨儿一夜没有安生,第二日又商讨了许久。几个主子也是劳累得很。 而林国公府这边,却终于是雨过天晴,风和日丽了。 林大爷近日不知怎的:腿是明摆着瘸了,心情却很好。但甭管所因为何,反正荷香院里的众奴婢都挺高兴。 前些时候,林大爷心情不好,他们可是没少受他的责辱打骂。 不说别人,就连通房大丫鬟绿箩,直到如今背上的烫伤还没有好全呢。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林大奶奶见她护住了林雅婷,如今就颇倚重她。 “大爷,您别这样,大奶奶快来了!” “管她呢,过来心肝!” “不,” “嗯?” “哎呀!羞死个人了!” …… 绿箩站在内室门口,耳听着里面的两人的打闹。 她不由一阵恍惚,仿佛屋内的紫菱变成了红菱,又变成了她自己…… 绿萝正发着愣,忽听里屋内传来一声喝:“谁在外面?” 她吓得赶忙出声:“是,是奴婢!” 原来是她方才抓着门框时,用劲儿太过,弄出了声响。 “进来!”林宇恒懒懒地声音响起。 绿箩也不敢多想,忙推了门抬脚进去。 她只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想再闻闻是什么,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 绿箩定了定神,走至内室门口,她也不敢进。只低着头道:“大爷!大奶奶让奴婢来问问您,前院的富贵说要用一笔银子,可是大爷您吩咐的?” “当然是,这还用问?必定是我让取的!”林宇恒有些乏了,他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又大张着嘴巴,打了个呵欠。这才从塌上直起了身子,捏了捏坐在他身边的紫菱,慢条斯理地说:“乖乖,你怎么这么多花样!” “是,大爷!那奴婢就告退了!”绿箩也不敢朝里面看,她是经了人事的,屋内夹杂着一股似麝非麝的腥味儿,加上紫菱压抑着的喘息声,都让她知道:里面的人,曾做过什么。 “等等!” 她刚跨出了几步,只听得里面的林宇恒又叫住了她。 她忙缩回了身子,快走几步,到了门口。 “怎么不进来!”林宇恒声音沙哑地道。 绿箩心内不由如鼓擂起。 却也不敢不进,只好慢慢地踱了几步子,在林宇恒不远处停了下来。 “走近些!”林宇恒头也没抬,手还搁在紫菱的胸上。 绿箩无法,只好又走了几步。 “叫你过来,就过来,怎么这般磨蹭!” 林宇恒说着,一把就拽过了她,按在了炕上。 他左腿是彻底的陂了,不过倒是显得他右腿更加的有劲儿。 绿箩也不敢动惮,只等着林宇恒同往日那样,打上两下出了气,就放她出去。 “嘶!” 绿箩只觉得胸口一凉,一个碎片撕裂的声音传来,她忙低头一看,自己的外衫已经被林大爷撕开了。 “不要!”她惊呼一声,忙挣扎着抬起头来将破碎的布片拢起来。 “不要!哈哈,他说不要!”林宇恒左手搂着紫菱,右腿压在绿箩的身上,肆意地笑着。 “大爷,您放开绿箩姐姐吧!”紫菱的衣衫褪了一半,露出大片的白腻,她微斜着眼睛,娇声地说道。 “啧啧,吃醋啦!”林宇恒大笑着放开了紫菱,一把横坐到了绿箩的身上,将她的外衫一下子撕到底,绿箩刚想用手去捂,就被他给捉住了。 “看看,多软和!”林宇恒一边摸着跳出来的那两坨肉,一边咂着嘴。 这丫头自打红菱出事就躲着他,当他不知道呢! 不过越是这样,越发让他性起。就好似有种欺负良家妇女的快感。 绿箩忍着自己身上传来的刺痛,只顾哀哀求饶着。 “大爷!”一旁的紫菱忙拽了拽林宇恒。 “心肝,听话,一会儿就好,嗯,”林宇恒对紫菱仿佛有些不同,忙捏了捏她的脸,安抚道。 “大爷,大奶奶还在等着奴婢呢!”绿箩趁着林宇恒分神,忙推了他一下,转身就要跑。 “你这个贱婢!”林宇恒险些被她推倒,气得恨声骂道。 他用左手手撑着坐了起来,右手一把拽住要跑的绿箩,把她脸朝下的按在了炕上,这下子也不再去管那两坨肉了,只掀起外袍,露出一身的肥肉,欺身而入…… 绿箩的脸贴在炕上,只觉得一阵剧痛,随即,林宇恒就拽住了她的头发,大动起来。 泪水早就胡满了脸,绿箩如块死肉般的躺在塌上任林宇恒摆布…… “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宇恒终于孱足的从她身上下来,拢了拢衣袖,搂着边上的紫菱,“吧嗒!”亲了一口。 “哎呀!大爷您浑身都是汗!”紫菱转了转眼珠子嗔怪道。 “呸!跟个死鱼似的,一点味也没有!滚!”林宇恒对着绿箩吐了口唾沫道。 绿箩仿佛没有听见,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爷,我去给您梳洗吧!”紫菱勾着林宇恒的脖子娇娇地道。 “好,那你可要好好服侍我,嗯?”林宇恒奸笑道。 “好!”紫菱拖长了调子应着,然后就是一通媚笑。 “绿箩,将塌上给我打扫干净了!” “爷怎么还想着她呢!” “哼!如今我倒要看这个贱蹄子怎么在黄氏面前告你的状!……” 第一百一十五章人有百态 “爷,她可是大奶奶的人,您这样……”是紫菱的声音飘了过来, 绿箩趴在塌上,撑起了身子,细细地听着。 “不怕,从今往后,我林宇恒,林世子谁都不用怕!” “哈哈……” “大爷!” …… 两人走进了净房,声音也就断了。 绿箩强撑着坐了起来,她两腿发抖,双手颤着想将自己已经碎了的衣服拢到一起。 泪水无声地滑落,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小翠娘,想起那日她光着身子被人从湖里捞出来的样子。 绿箩心里一阵哆嗦,面上却一片茫然。 “给!穿了快走吧!” 她闻声抬头,就见紫菱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手里还抱着一沓衣服。 “这是我的,姐姐你将就着穿吧!”紫菱说完转身就要走。 “为什么?”绿箩直勾勾地盯紫菱问道。 “唉!”紫菱长叹了口气。 她缓缓地走到绿箩身边,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替她穿了起来。 绿箩仿佛魔怔了,只不动地看着她,任紫菱帮着她把衣裳都穿好了。 “好了!我走了!”紫菱又看了眼绿箩,帮她把头发拢了拢这才说道。 “别走!”绿箩一把拉住了紫菱的手。 她轻飘飘地问:“为什么?” 紫菱见她如此也不烦她,索性坐到了她身边。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爷会如此对你?”紫菱嗤笑了一声,斜斜地看着绿箩说道。 绿箩也不答话,仍只盯着她看。 “你想知道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只管顾好自己就是了!”紫菱的声音有些哑。 “你,”绿箩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我怎么下贱地爬了爷的床?绿箩姐姐,都是各有前因的,你就别再问了。”紫菱冷冷地说道。 绿箩有点缓不过来,她自嘲地笑了笑,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作出这么个样子给谁看? 绿箩理了理衣裳,蹲下身子,深深地对着紫菱福了个礼。 “无论如何,都要谢你!”绿箩看了一眼紫菱道。 “哼,要你谢干嘛?”紫菱不耐烦地起身就走。 她边走边说道:“记住,不要告诉大奶奶此间发生的事,你们几个呀都是死心眼子……” 绿箩也不则声,只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个紫菱,先还不觉得,如今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紫菱,干什么呢,拿个东西拿那么久!” “这不是来了嘛!” “哈哈,好,过来小乖乖……” 林宇恒志得意满的立着身子,让紫菱帮他揉捏着肩背。他如今可算是心想事成了。费了这许多劲,终是把压在自己头上已久的大山给弄掉了! 再等几日,把丧事办了。再把他家那个小崽子接过来,慢慢地收拾也不迟。 “哈,哈哈……”林宇恒越想就越高兴,越想就越兴奋,他一把搂过紫菱,对着她啃了起来。 紫菱先是僵着,复又慢慢放松下来。她伸手缠住林宇恒,状似无意地问:“大爷,什么事情让您这么高兴啊?” “心肝儿,你家大爷我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林宇恒只说了半,又把嘴伸进了紫菱的衣襟里乱啃。 “哎呦,轻点……” “咂,你可真是个尤物,啧啧……” …… 绿箩扶住身子,在净房门口听了一会儿,这才僵着身子,踱着两条腿悄悄地往回走。 她若有所思地回头朝净房看了看,强忍着不适自去。 …… “母亲,您别难过,宇泽也是为了黎民百姓这才……” 林国公府的萱堂内,林国公林琨正曲着身子,一脸痛色地劝着林老夫人。 他不知是谁将这个消息捅了出来,林老夫人年逾古稀,这一惊一悲之下,他真怕她受不住。 “暖暖知道了吗?”林老夫人昂着头,只拿帕子盖着眼睛问道。 “这?她一个小孩子家,跟她说干嘛,等给宇泽夫妇办事的时候,把她带过来不就行了!” 林琨不解,自家母亲怎么如此看重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女。 要说不过就是生的好点,话说的巧点,有些小聪明罢了。 “办事?办什么事?”林老夫人倏地扔了手中的帕子,气恨地喝道。 “母亲,您息怒,我……”林琨摸了摸鼻子,他好似闻到了什么香味,嗯!累一天了,也没怎么吃好,是有点饿了! “你什么?”林老夫人扶着鸠杖站了起来,探着身子盯着林琨道。 林国公忙收了心思,恭敬地道:“母亲息怒,儿子只是想说人死不能复生,母亲您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宇泽都还没有死呢。你们一个个的,就都咒上了!”她将自己手里的鸠杖使劲地戳在地上,敲得地面“咚咚”直响。 “老夫人,您当心身子!”蔣嬷嬷乍听之下都愣了,这半天才缓过来。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林二爷那么个丰神俊朗,一表人材,学富五车的探花郎说没就没了!…… 她背过身子,偷偷抹了抹眼泪,等再一回头时,就见林老夫人的脸上一片惨白,握着鸠杖的手青筋暴起。 蒋嬷嬷知道林老夫人是气得狠了,赶忙过去搀扶着她。 “用不着!”林老夫人大力推开了蔣嬷嬷,蒋嬷嬷沒掌住,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她忙拽住一旁的圆几。 好不容易站稳了,谁知圆几上还放了才端上的茶水,这下子正好牵扯着,“哗哗啦啦”地都倒在了地上。 蔣嬷嬷忙拿过托盘也不叫小丫头,只自己收拾起来。 只心里一片惊涛骇浪:这么说是真的,连她都没有让避出去,可见过不了几日,大概就都知道了吧! “薛氏呢?她不知道吗?她怎么没来?”林老夫人突然记起自打林暖暖入京,薛氏从不上心,就跟没有这个孙女似的。 对孙女无所谓,对儿子呢?林老夫人双目微寒,好个薛氏,好个荣华郡主! “她身子不爽利,我还没有告诉她!”林琨嗫嚅着。 林老夫人也不理他,只吩咐蔣嬷嬷:“你去,把她找来,拿我的对牌再去请章太医过来,我倒是要瞧瞧得了什么大病,宇泽出事了,她怎么就睡的住得!” 林琨忙拦住蒋嬷嬷,又对林老夫人陪着不是: “母亲您消消气,薛氏才吃了药,睡下了。如今喊她起来再失了药性。” “自己儿子都落水失了踪迹,你还怕喊她散了药性,好!好!好!你们夫妇蛱蝶情深,我这个老婆子不在这里碍着你们的眼。等我接了暖暖过来,我们就一同回江南!” 林老夫人一把扔了鸠杖,指着林国公就是一顿喝斥。 也是林老夫人气得太过,用力太猛,鸠杖上面的玉石应声倒地,转了几圈后,碎成了一地的渣…… 第一百一十六章白忙活? “母亲,您息怒!”林琨忙跪了下来。 “母亲,您怎么能去江南,况且宇泽都已经....”他抬头瞥了眼林老夫人,见她面色不好,忙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 “你派人去找了没有?”林老夫人喘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要紧之处,忙问道。 “没有!”林琨下意识答道。 “什么?”林老夫人不禁大为失望。往日只觉得林琨没有大儿子睿智,其人倒不失稳重。如今看来,可真是相差远矣。“可是林鹏......唉!”想起大儿子,林老夫人不由又是一阵锥心之痛。 “哦,不是,母亲,儿子只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自一接到消息儿子就派人到江南去找寻了!”林琨自知说错了话,忙补救道。 “你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谁告诉你的?”林老夫人缓了缓心绪,继续问道。 “是宇泽身边的小厮邱二说的。”林琨边说着,边动了动腿脚。都多少年没有跪在林老夫人面前了,还真是有些不惯。 “哦?邱二人呢,让他来见我!”林老夫人抬高了声音,额头的青筋一瞬间暴起。 “这?他已经回去了!”林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其实他如今也不知邱二去了何处,却是万万不能说的。那样只会让林老夫人更加生气。 “是吗?.....你回去吧!我知道了!”林老夫人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她无精打采地地对林琨挥了挥手。 “是,母亲。那儿子告退了!”林琨忙作揖、应声,出去。 刚走至门口,忽听得有人喊道:“雅婷见过祖父!” 他正低头想事,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林宇恒的嫡女自己的大孙女:林雅婷。 “嗯!”林琨胡乱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祖父,雅婷是来给老祖宗送牛乳茶的!要不要也送点给您跟祖母。”林雅婷不娇纵的时候,还是很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的。 林琨一看,她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个琉璃碗,里面有点发黄的可能就是牛乳了。 “你早就过来了?”林国公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 “是,祖父您怎么知道的?”林雅婷忙笑着答道。 林琨心说,怪的才在屋子里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原来是这丫头弄得东西,这些丫头子就会做些吃食,玩点小心思。老二家的那个叫暖暖的,不也是如此。他有点不喜地皱了皱眉头,一甩袖子就走了。 林雅婷呆愣地看着林国公的背影,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跟自己所想的不同呢?”林雅婷想,不是应该夸赞她一下? “小姐,小姐!”旁边的雀儿见林雅婷也不吭声,只呆愣愣地站着。生怕自己做的这牛乳茶冷了。 “喊什么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林雅婷这才回过神来,忙气的瞪了她一眼道。 “凉了会……”雀儿诺诺地说了一句,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忙住了嘴。只心里在想:这个牛乳茶本来就有些腥气,这要是冷了可就喝不得了! “走吧!”林雅婷哼了一声,径自向前走去,雀儿闻言忙跟了上去。 “今天可真是晦气!”林雅婷不禁心里愤愤。怎么她林暖暖就动动嘴,就那么多人夸赞。自己这都做好端上来了,可祖父却连句话都没有,且刚才到了老祖宗这儿,还让等了那么久! 心里想着,这脚步却没有放慢。林雅婷心道:老祖宗虽偏心林暖暖,但是对他们这些小辈,也是不错的。上回那个林暖暖用个糖葫芦就骗了个镶宝金链子回去,那自己这回,总能得个好物件吧!说不准一高兴,就能把那对翡翠缠珠赤金莲花手镯送予她吧。 “拜见老祖宗!”林雅婷边想着,边喜滋滋地给林老夫人行了个礼。 “是雅婷啊!”林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她淡淡地说:“坐吧!” “是,老祖宗!”林雅婷文雅地踱着小碎步,文雅地坐定。 上次从徐家回来后,林煜之就将那天的情形复述一遍,她虽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可心里终是有些忐忑。当时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后来从宫里请了个魏嬷嬷来,督促她们姐妹三人狠学了一番规矩。 她根本就不想学,可真是林老夫人请来得,由不得她不学。不过黄氏说若不是皇亲贵胄、世家大族,魏嬷嬷那是请都请不来。这可是从太后身边退下来的老宫人。还道:林暖暖得了姜郡王妃青眼又如何,人家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拿她当个雀儿,猫儿逗个趣罢了。若真是对她好,怎么没有给她请个宫里的嬷嬷?要知道,若说这京里头能不费力气的就请个嬷嬷的,除了林国公府,还有诚郡王府。 且观那林暖暖,规矩学的可是一塌糊涂。林雅婷不禁想起她见天拉着诚郡王世子“睿哥哥,睿哥哥”的叫,这可真是不成体统。徐思远还是自己表哥呢,可也没有见天的跟在他后面呢。 林雅婷心里想着事情时,不妨被身边的雀儿又抵了一下。 “干嘛?”真是个木衲的丫头,她正想着那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表哥呢,好好地就被这丫头给打断了。 “小姐,茶就要凉了!”雀儿大着胆子低声道。 “哦,对!”林雅婷这才醒过神来,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被这样一个蠢丫头提醒,可真是有损面子,林雅婷有些羞恼地道:“要你说?我有数!你没看老祖宗在想事情吗?” 不过她说的却也是实话,今儿的林老夫人的确不大对劲。只见此时她正垂头凝思,脸色也不大好看。 不过,林雅婷终归惦记着自己所为何来,她忙端起雀儿的琉璃碗道:“老祖宗,听说如今京里的人都喜喝这牛乳茶,雅婷就亲自做了给您尝尝。” “哦?是吗!”林老夫人比刚才稍稍显得有些兴致。 林雅婷暗喜,看样子自己这回可算是做对了。待会儿林老夫人一高兴赏了她那对翡翠缠丝赤金莲花手镯,让那两个看着,不定怎么羡慕呢!还有那个林暖暖,别以为会点小技,林老夫人就会喜欢她,跟谁不会似的。 “这就是暖丫头在诚郡王府做的牛乳茶吧?” 林雅婷还在兀自想着那个玉镯子,只听林老夫人已经掉过头去和蒋嬷嬷说着话了。 “不对呀,怎么又提到林暖暖了?这个丫头真是阴魂不散的。”林雅婷的脸都有点黑了,不过这是在林老夫人跟前,可容不得她使小性子。 “这丫头!就是有巧思!”林老夫人居然跟蒋嬷嬷赞起林暖暖来了。 “是呀,上回老奴去了郡王府,有幸尝了一口,真是很香甜,婷适合老人家呢!”蒋嬷嬷也跟着凑趣。 她见林老夫人提不起精神,忙又说道:“四小姐说,这个要现做才好,所以要等回府亲自做给您喝呢!” “嗯!”林老夫人嘴上应是,心却早就想到了旁处。 “老祖宗,您尝尝吧!”林雅婷急了,怎么说来绕去的,又扯到林暖暖了?这算甚么,敢情自己就白忙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各有心思 林雅婷有些坐不住了,忙眼巴巴地盯着林老夫人。 “我让你找的那几个小物件今儿就差人送到郡王府去吧,孩子在人家里吃喝,总是给人添忙了!”林老夫人对蒋嬷嬷说道。 “是,老夫人!” “不是今儿看到这牛乳茶,我都忘了!”林老夫人心里有事情,刚刚被蒋嬷嬷说的提了些兴致,又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曾孙还有曾孙媳,不由心内一阵黯然。 “是!”蒋嬷嬷忙答应着退下。 “老祖宗”林雅婷有些急,嗓子也变得尖细尖起来,她也不敢多说,只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林老夫人。 “文芳啊,才让人做的糖葫芦拿给雅婷几个姐妹吃吧!”林老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额头,显得很是疲乏。 “这!”林雅婷目瞪口呆地看着蒋嬷嬷端着一碟子糖葫芦过来,还拿出了一枝递给了她。 林雅婷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接过糖葫芦,只潦草地福了福礼就气鼓鼓地回了座。 “雅婷也算是有心了,你回去歇着吧!”林老夫人也不看她,只挥了挥手道。 “是!”林雅婷攥着手里的糖葫芦,都忘了上面粘人的饴糖了,立起身子就走。 她恨恨的跨出了萱堂后,就一把扔了手里的糖葫芦:“什么破玩意儿,哄小孩子的吧!” 雀儿吓得忙拾了起来,劝道:“小姐,还没有出院子呢!” “滚,要你说!带着你就是倒霉,早知道就让腊梅跟过来了!”林雅婷气不打一处出来,看着这小丫头火更大了。 雀儿不敢多说,拿着糖葫芦,又不能放到盘子里,就只好用手捏着。 “你既觉得扔了不好,这拿着也不是个事,那就把它吃了!”林雅婷见着这个窝囊的丫头,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是!”雀儿忙应了一声。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姐这气这会儿发出来总比等回梨苑强。况且,对于蝶儿来说,吃个有些脏的糖葫芦可比别的处罚不知要好多少。 “谢谢小姐!”蝶儿忙拿起糖葫芦,顾不得擦拭上面的泥土,就吃了起来。 “真是个贱丫头!”林雅婷见她吃着带土的糖葫芦,心里好歹舒服了一些。 “还有林雅丽,也是个下贱胚子!”林雅婷一想到给她出主意的林雅丽又是一阵暗气。 “对了,”她回头瞧了瞧,见萱堂后面没人。这才说道:“我让你在门口探听,你可听着什么了?” “禀小姐,奴婢只站到门口就被里面的姐姐给叫了回来。”蝶儿忙咽下沙粒粒的糖葫芦说道。 “真是没用!”林雅婷气得剜了她一眼,终是顾及在林老夫人院里,也只好算了。 …… 盛夏时节,到处都是骄阳似火。林国公府跟公主府连起来的后院,有一处地方特别凉爽、幽静。只听得园子的角落处,东跨院的一个小屋子里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夫人,您找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嗯,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像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却又带这些脆生生的甜。 “是,不过,这个做不得准!”那个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先说!”中年妇人显然有些急切。 “说是,说是江南出事了!”那个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就觉得像是砂纸在耳朵上荡涤班的难受。 “江南?是宇泽那里?”中年妇人忙连声问道。 “是……是的!”那人有些迟疑,声音也渐渐低了。 “怎么了?”中年妇人这时候仿佛又有些无所谓了,声音清清淡淡地,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说是那夜大雨,二爷去堤上勘查,不小心就掉了下去……二奶奶,也殉夫跳了进去,那晚至今后都没有找到,……” “什么!……” “宇泽,这都是命,若你不是他的……”中年妇人显是觉得自己失态了,忙止住了话头。 “好了,你下去吧!”她的声音没了方才的清脆,显得有点疲惫。 “是!”来人忙退了下去。 “哈哈哈哈……造孽啊!” “李氏,你倒是求仁得仁了!算你聪明,一个人苟活着更累啊!”中年妇人的声音低柔宛转,让人闻之动容。 只听得,她长长地叹了一声,复又大笑起来,笑得真真让人毛骨悚然! …… 在诚郡王夫妇的院子景熙堂内,姜青媛正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裳给林暖暖试穿。 “这不行,太过素了,圣人看着不喜!”她皱着眉头打量。 “这件,这件又过于艳丽,不妥,毕竟你父母……”姜郡王妃迟疑地看了一眼林暖暖, “母妃这件怎么样?”薛明玉提着一件妃色的襦裙道。 “不好,颜色有点寡淡。”姜青媛有点急。做衣裳的时候觉得都不错,这一拿出来怎么就不觉得好看了? “姨母,您看这件鹅黄色如何?”林暖暖见姜郡王妃和薛明玉为了自己忙前跑后,又是搭衣裳,又是找首饰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嗯,还是暖暖的眼光好!就这个!”姜青媛拿着林暖暖递过来的襦裙赞道。 “母妃,你真是偏心,明明我选的就很好看,你看这个妃色衬着暖暖的脸,多好看呀!”薛明玉忙拿自己选的那件在林暖暖面前比划。 “别添乱,就拿这个鹅黄色,不过这上面的短衫该选什么颜色?”姜郡王妃又犯了难。 “这个呢?”林暖暖拿了一个浅浅的嫩绿色的襦衫给姜青媛。 “这个?好看吗?”姜青媛有些犹豫不决。 “我去帮暖暖试试吧!”薛明玉高兴地拉过林暖暖,她最近最喜给林暖暖装扮了。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娘,经她之手,细细的打扮之后,变得光彩照人。这多有意思,都快赶上骑马、射箭这么有趣了。 难怪母妃以前老是喜欢给她做衣裳,打首饰什么的。不过,她能逮着机会的时候不多,因为姜青媛跟她一样,也喜欢打扮林暖暖。 姜郡王第一胎生了个自小就老成持重的儿子。第二胎有了薛明玉的时候,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终可一尝所愿,哪成想自家的这个闺女,更是个少有的男孩子脾气,最不喜穿襦裙,却喜穿胡服,有时候出门还穿男装。 终于来了个林暖暖,长得好看不说,脾气又不孤拐。关键是小小年纪眼光还不差,有时还会给她出主意。就说她上次穿了襦衫,这丫头让人又用纱罗做了一个绣花的披帛。 她穿在身上,很是飘逸。那些夫人都赞好看。很有些“走路随风飘逸,近看妩媚娇丽”的味道。惹得一众夫人们纷纷效仿,倒是让那些卖纱罗的狠赚了一笔。 这些都不算什么,主要是…… 那天诚郡王看她的眼神,简直比今日的骄阳更似火! 第一百一十八章细细嘱! 姜青媛拉了拉身上的披帛,见薛明玉上赶着拉住林暖暖往里屋跑去,不禁又觉好笑,这丫头是怕自己跟她抢吧。不过自林暖暖来到诚郡王府这些时日,薛明玉渐渐地变了,再没有以前的别扭性子,跟父母也随意了许多。 所以说,还是要处对人,以往的薛明玉不是嫌这个太过娇气,就是嫌那个太过刻板。跟宫里的五公主薛宝琳,那就更是冤家,两人是见面就掐。 “母妃您快看,怎么样?” 姜青媛正在胡乱猜想着的时候,林暖暖已经被薛明玉拉过来了。 “我看看!”姜郡王妃忙很有兴致地将林暖暖看了一遍。 只见她上身着嫩绿色地外衫,下面配着鹅黄色的襦裙。襦裙系至腰间,配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的好看。 “嗯,不错!”姜青媛赞道。还真是没有想到鹅黄跟嫩绿这样配起来,一点不显得突兀,倒是将林暖暖这么点的小人儿映衬得很有出尘飘逸之感。 “怎么样,我就说我的搭配极好吧!”薛明玉昂着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一副很自得的样子。 “哦?是你搭配的吗?”姜郡王妃故意打趣着。 “那,那不是我暖妹妹让我帮着搭的嘛!”薛明玉笑着往林暖暖身边凑了凑,眨着眼睛说道。 “好了?”几人正说笑间,门外传来一声低沉地男声。林暖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薛明睿来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理了理裙摆上的丝涤,按捺住心绪,强作镇定的道:“好了!” “那走吧!”薛明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 “嗯!”林暖暖点了点头。她乖觉地跟在薛明睿后面,手里还拿了根辫子。 “没事,不要紧张。一会儿你就跟着我。”薛明睿还是一脸的平静,淡淡地说道。 “嗯!”林暖暖又点了点头。 “不要再折腾你那两根小辫子了!”他瞥了一眼林暖暖,果然,这丫头又在摆弄她的小辫子了。 “嗯,啊?”林暖暖正兀自走神着,听薛明睿这么一说忙听了下来。 “好了,暖儿,你不要紧张!”薛明睿停下了步子,两手按住林暖暖的肩膀俯下身子低低地说道。 “我不禁张,只是害怕!”林暖暖眼神有点涣散,她顿了顿,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害怕什么?”薛明睿还是忍不住地将林暖暖的辫子放好了,这丫头就是喜欢摆弄她的那两根小辫子。 “害怕我爹爹……”林暖暖下意识地伸手去绕辫子,却发现已经被薛明睿给放到了后面,她只好睁着双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薛明睿。 “没事,我有预感林世叔现在很好,至今没有一点线索事我们找的地方少了。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睿哥哥会不会有人跟我们一样……”林暖暖没有往下说,但是薛明睿听懂了。 “你猜的没错,确实有一帮人跟我们一样在打听,不过这些人做得很隐秘,看着倒不像是林宇恒的人!”薛明睿看了下,见左右无人这才说道。 “啊?那怎么办?”林暖暖急了,除了诚郡王府的人,还能有谁打探林宇泽夫妇? “林国公,林琨?”林暖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个人。 “目前这些都还不好说,我也试探过李相府,看着不像他们,所以林国公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他要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林暖暖闻言悲愤地低吼,那样子就犹如一个被激怒了却不敢发作的小狮子。 “放心,我会让人好好盯着那府里的一举一动的!”薛明睿温声安抚道。 林暖暖并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她只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觉得林国公府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真的是很神秘。 “睿哥哥!”林暖暖掂起脚尖,拉了拉薛明睿的衣袖。 薛明睿忙低下头,俯身看着她。 “何事?” “睿哥哥,我爹会不会不是林国公的儿子!” 林暖暖费力地说完,就眯着眼睛注视着薛明睿,不想漏掉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薛明睿只觉得好笑,他一把抱起林暖暖,惊得她忙捏着自己的襦裙,又理了理。 “没事,不皱!”薛明睿翘起了嘴角,仍是淡淡地说道。林暖暖红着脸低下了头,自己的小九九就没有一次能逃过他的法眼的! “你猜的不是没有道理,”薛明睿趴在林暖暖的耳朵上,腾出一只手遮住嘴巴对着林暖暖说道。林暖暖还是觉得有些痒,不过薛明睿居然还记得她的这个小毛病,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不过如今,她也没有功夫顾及这许多,因为薛明睿的话让她紧张了起来,果然,林国公府是大有问题。 “这都是猜测。况且暖儿你想想,此事也说不通,若要说弄虚作假,那也该是……” 薛明睿低低说道,他显然是注意到了林暖暖还是有些怕痒,索性离她又远些。 “那……”林暖暖只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团浆糊,搅得她脑子生疼。 “没事,我们慢慢查看再说,这个先不急,只如今进宫是大事,你不要慌,照着母妃教予你的礼数去做就好。” “嗯!” 林暖暖点了点头,心里始终有点不安,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嗓子眼里已经干得开始冒烟了。她忙狠咽了几下子唾沫,生怕倒时候说不出话来,误了正事。 “明睿!” 就在两人行至正门之时,姜郡王妃自后面匆匆地追了过来。 她行色匆匆地跑至两人跟前,面带焦色地看向林暖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母妃,那我们去了!”薛明睿淡淡地看了姜郡王妃一眼,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姜郡王妃忙又喊了一声。 她上前一步搂住林暖暖,柔声地道:“暖暖,能说得通,就说,不能,咱们再想想别地法子!” 林暖暖一下子被她靠在怀里,只觉得心里熨帖得不行。嗓子里痒的难受,眼睛也涩的不行。 她忍住喉部的不适,透着有些水气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妇人。只见她脸颊通红,胸脯浮动,鬓边的一缕头发落在了腮上。鼻尖上还落了些晶莹的汗珠子。林暖暖忙摸索着从袖子里掏出个手帕。姜青媛正等着她说话呢,忽然就只觉得眼前一闪,鼻子处就传来了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间杂着甜甜的奶香味。然后林暖暖的帕子就柔柔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姜青媛目光微闪,也不作声。只仰着面,让林暖暖给自己擦拭着。 林暖暖动作很快,擦完又将姜她的头发捋了捋,这才趴到她的耳朵上悄悄地说:“姨母放心,暖暖会成功的!要是不行,我一定听姨母的!” “嗯!”姜青媛只觉嗓子堵的慌。她将脸轻轻地靠在林暖暖的脸上,吸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母妃,我们走了!”薛明睿接过林暖暖看了姜郡王妃有些泛红的眼睛,缓缓地道! “好!”姜郡王妃点了点头,不舍地理了理林暖暖的衣裳。轻轻地说:“暖暖,姨母跟你玉姐姐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 一百一十九章脸忒薄 “咦?”林暖暖趴在薛明睿的肩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 原来姜郡王妃和她说话的不远处,好似有一个绿色的声影,在她看过去时躲去了后面。此人步子匆匆,形容诡异,会是谁呢? “怎么了?”薛明睿见林暖暖有些安静的过分,忙问道。 “没什么!”林暖暖也不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薛明睿眸子暗了暗,也就不再追问,只三两步间就走到了马车前。 两人上了马车坐好,薛明睿见她神色不似方才那般的张惶,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他抬手从壶内泄了杯清茶递与她道:“少喝些,润润喉!” 林暖暖感激地道了谢,忙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抓起案上的茶壶,准备再倒一杯。 “好了!”薛明睿伸手按住壶盖阻止她再倒。 “嗯?”林暖暖正觉渴得慌,忙抬头看了眼薛明睿。 “咳,”薛明睿咳了一声,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虽说她还是个小丫头,毕竟男女有别。“喝多了入宫不方便!”薛明睿干干地说了一句,就拿过边上的书看了起来。 “嘿嘿,嘿嘿!”林暖暖这才醒悟过来。也是,宫里又不似别处,若真有什么,急着如厕什么的可不是太丢脸!不过,薛明睿这少年忒脸薄了。她不由玩耍之心顿起…… “睿哥哥,你书拿倒啦!” “嗯,哦,是吗?” 薛明睿一愣,忙把书正了过来。 “哈哈哈哈……骗你的!”林暖暖指着薛明睿拿倒了的书,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嗯哼!”薛明睿清了下嗓子,也不看林暖暖,只淡定地将书又正了回去,仍静静地看了起来。 “哈哈……”林暖暖掌不住,又大笑了起来。薛明睿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书,仿佛浑不在意小丫头的嘲笑。只嘴角处微微上扬,泄漏出他的好心情。 嗯,都有心情笑话他了,看来是真的不紧张了! 诚郡王府的马车驾得很是平稳,待林暖暖被薛明睿轻轻唤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薛明睿:“到啦?” “嗯,到了!”薛明睿见她脸颊红红的,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得,也不知在看何处,就知她还在走神。 “来擦擦吧!”薛明睿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林暖暖还在神游,她听话地仰起头来,仍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前方。薛明睿只觉好笑,他拿起放在盆里的湿巾子,往林暖暖脸上一放,这才慢慢地擦了起来。 林暖暖脸上一凉,眼睛一阵舒服,这才醒过神来。原来皇宫到了。“唔,不要擦,妆花了!”她不经意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嗯!好!”薛明睿也不多说,只默默地收起了手里的湿巾子。 “哎呀,真是糊涂。”林暖暖将头一拍,自己这么小,又从来不涂脂粉的,哪里来的妆?不过好在,薛世子什么也没说。 她不好意思地对着薛明睿“嘿嘿”了几声,想就这样揭过去。薛明睿也不则声,只拿过她抓辫子的手,淡淡地说:“不要抓了!”林暖暖讪讪地放下手,只觉得薛明睿好似有点不对劲儿。也不敢多问,因为皇宫真的就在她的眼前了。 映入眼帘的大夏皇宫恢弘,壮观。只林暖暖心中有事,根本无心赏景,她默默地低着头,在想等会儿看到皇上怎么说。 薛明睿跟引路的段公公寒喧了几句,扔了个荷包给他。就见林暖暖微低着头,目光端正。并不左瞧右看的。不由一阵欣慰,果然是个好孩子! 段公公塞好了银子,见了林暖暖也不禁暗赞: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才四五岁的小人,倒是仪态大方,一点看不出初入宫的样子。 他不由起了些指点之心,轻轻地对这二人道:“听高公公说,今日皇上心情颇好。” 薛明睿面上看不出神色,只对他微微颔首。 “当然心情好!”薛明睿心内暗想。自己早就差人打探了一番,今日夏穆宗召集了众文武大臣。在金銮殿上对高丽国来的使臣好一番的炫耀,还出了个与之相当的算数回敬了他们,如今可不正是龙颜大悦?他就是算准了时候才过来的。 几人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停了下来。 “段公公,你这是?”薛明睿才就看出来这不是御书房的路,而是是永安宫。 “禀世子爷,这是皇上吩咐的,朝臣们跟高丽使臣还没有散,皇上吩咐,您一过来就带着这位小娘到殿内去。”段公公忙解释道。 薛明睿颔首:“好,我知道了!” 段公公这才福礼退下,薛明睿二人自有殿内当值的太监入内禀报。 他没想到事情有变,穆宗居然宣林暖暖入殿。薛明睿心里一紧,忙半蹲着看向林暖暖。见她神色并没有初来时的惊惶,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他轻声道:“不用害怕,还有我跟父王呢,不论你如何,总能保你放心!” “嗯!”林暖暖点了点头,睫毛颤了颤,声音有点抖,她咽了咽唾沫,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哪里有唾沫可咽的。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她默默地念了几句,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宣诚郡王世子觐见……” “宣林国公府林氏暖暖觐见……” 随着内侍尖尖的嗓音响起,林暖暖一颗心也跟着“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走!”薛明睿喊了两声见林暖暖还没有动,忙蹲下身子对着她又说了一遍。 “啊?”林暖暖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紧张了,居然忘了动步子了。 “别怕,有我呢!”薛明睿也不多言,只伸出手来,等着林暖暖。 “别怕!”林暖暖心里也默念了一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拉住薛明睿的手,坚定地往前走去。 “林暖暖你别怂,林暖暖你一定要赢!”这一段不长的路上,她反复的念叨着,不断地给自己打气着.... 有什么的,就当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全院范围内的演讲比赛,反正台词她都烂熟于心了,把那些观众都当成是木桩子好了。 薛明睿抿着嘴唇,看自己身边的小人儿,跨过了门槛,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怯懦,稳稳地跟着自己走着。心内不由一阵欣慰。 “真是个好孩子!”他不由再次赞道。 大殿其实并不是向她想像中那么长,很快的他们就走到了殿中。 薛明睿在入殿后就放开了林暖暖的手,只见他带着林暖暖走到殿前伏地拜道:“臣薛明睿参见皇上!” 林暖暖稳住声形学着薛明睿的样子,压住狂跳的心,淡淡的道:“小女林门暖暖拜见皇上。” 第一百二十章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给Do莹的加更) 只听得金銮殿正中夏穆帝声音威严中带着肃穆地道了句:“平身”。林暖暖学着薛明睿又拜了拜,这才起身。只见她微微低头,目视前方,脸上并无一丝异色。 夏穆宗暗自点了点头,这个林暖暖小小年纪,倒是沉稳。 “大夏皇帝,您说此题是个石岁小儿所解,莫非就是这个涨的跟个年糕似的小娘子吧!”只听得一个大夏话有些不甚标准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林暖暖忙俭身垂目,“难道自己出题有错,答得有误?”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又将鸡兔同笼的答案想了一遍,见确实没有错处,这才强作镇定的看着前方,只作没有听到。 穆宗扫了高丽使臣的面子,心内颇觉高兴。并不在意他的无理,朗声说道:“不错,正是此女。她今年将将四岁,解题出题都是她一人所为!” 要说穆宗心内还是颇有些遗憾的:女儿年纪轻轻尚且如此多智,可见林宇泽此人是怎样的大才,早知当初怎么也不能将他发派到江南郡那个个偏僻小县去。想到薛明睿代呈上来的那本《水经注》,穆宗眼睛不由一黯,他只大略翻了一遍,就觉得很不错。 后宣了工部司的陶尚书跟都水使者来看,二人皆道此是难得一见的珍典。陶尚书还言字迹眼熟,原来数日前曾见到林宇泽几月之前通过江南郡守呈上的与此有些相同的上书,只不过没有这么完善,精准,详细。 穆宗闻言当即大怒,无论是何理由,也不能将此文书滞留到今日才见!若早早呈上,林宇泽说不准已经被调任到京,也不会英年早逝。故而,那名都水司的文书小隶,当即就被革职,且永不录用。 穆宗目光深邃地朝着殿内林国公林琨的位置目凝视了一眼。林琨仿佛感觉到了皇上在看他,忙低头敛目只作不知。穆宗冷笑,如此倒像是对祖孙:这个动作倒是跟林暖暖做的一般无二。可这人品还真就不好说了。他不禁想起四皇子无意中提起林暖暖赴京后就一直住在诚郡王府。 起先,他觉得这林家暖暖,身为林国公府的二房嫡女,却有家不回,跑到人家去住,实在是有些不和体统,可长公主林老夫人默许,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后面在酒肆正好碰上,他见这丫头也不似不知礼的,就起了好奇之心。也不用他调查,只招来薛明睿就一清二楚。穆帝身处宫内,什么阴司事情没有见过?他能猜到一二,长公主焉能不知?她既默许林暖暖住在诚郡王府,那就是心里有数。 “哦?原来是她?陛下我可能问她几个问题?”就在此时,只见高丽使臣穿着灯笼裤的腿向前迈了几步,行了个礼道。 “这个……”穆宗看了眼殿前站立的林暖暖。 只见她小脸苍白,脸颊消瘦,鹅黄色的外衫衬得她犹如冬季开在枝头的俏生生的一株迎春花。不过,终是没有了那日的娇俏活泼,可是逢此大难,又怎会不变。 这样一想,穆宗望向林暖暖的目光就有了些许的怜悯。 “让她自己决定吧!”穆宗想了想,决定体恤一把这个小丫头,毕竟她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也是巧合,她进宫有要事,高丽使臣又嚷着想见见这个杀了他们威风的小娘,这才宣了她进殿,不过这丫头一脸的心事,此时不知有无心思说这许多。 难得皇上如此通情答理,林暖暖不禁有些动容。 她先是对穆宗行了一礼,又对着一众朝臣行了福了一福。自己是不想出这个风头,可若不让皇上高兴了她的心愿又如何提? “谢皇上!众位叔伯,前辈!”林暖暖声音没有了往日的甜美清澈,她哑声道:“本来我父深夜到堤上探查,不慎落入水中,如今失去联系,暖是不该抛头露面的……” 大臣们都知此女小小年纪,就父母具失,本就心生怜悯,更有沾亲带故如李相和诚郡王的,见她虽强忍悲痛,却仍掩不住哀色不由觉得心酸。 只有林国公林琨,心内波海滚滚:“怎么这丫头说什么失联,难道宇泽夫妇没有死?” 他这几日,本是称病在家的。谁曾想听说薛明睿带着林暖暖进了宫,心内不安,这才过来看看。果然,他的预感没错,今日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且皇上刚才连看他几眼,神情分明是有些不满。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林琨不由瞥了眼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女。 长得倒是如林老夫人所说,是个少有好看的小娘,只这性子,真真是让人不喜。来了京城,不好好呆在府内,倒住进了诚郡王府,如今竟然还跑到了金銮殿上,这个林暖暖,她想干什么! “这位使臣好!”林暖暖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林琨的沉思。 他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孙女,亭亭玉立的站在殿前对着高丽使臣弯了弯腰。 好似这就是高丽的礼节,那高丽使臣很是吃惊,忙回了一礼,面上倒是比之先前恭敬了许多。林琨看了看林暖暖,只见她的面上并无得色,只淡淡地笑了笑。四五岁的孩子,竟然有种清雅如兰的样子。 林琨不由瞟了眼李国栋,李相国。果然,李国栋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既喜又悲的神色。 “今天只怕不能善了”见诚郡王等人俱都满含赞赏的看着林暖暖,虽不知林暖暖等人打算如何,林琨心中陡得生出了这个想法。 “这位使臣,您既然听得懂我大夏的话,就必然深知我大夏的文化。”林暖暖缓缓地接着说道。 “是!”高丽使臣虽不知她要说什么,只对着这么个玲珑精致的小娘,实在是不好言出厉色。 “我大夏乃礼仪之邦,讲究的是‘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非礼也!’还讲究‘人进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最紧要的是还有这么一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林暖暖一字一句的话,让在场的各位朝臣都静默了一下,众人皆很诧异:这么点的小孩居然能说出如此铿锵有力的话来,众人带着些敬佩地看着殿中这个还带着点奶腔的四岁小娘。 只见林暖暖说完这句,并没有再多加纠缠,只朝着高丽使臣鞠了个恭,复又对着穆宗跪了下来:“臣女口无遮拦,请吾皇降罪!” 穆宗将手一拍,沉声道:“暖暖何罪之有?说得对,说的好!” “暖暖?”林琨闻言缩着脖子,脸颊快速地抖了一下。 他暗忖:“什么时候起,皇上对这丫头如此的熟稔了?” 一直在暗中端详他的薛明睿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心不在焉的林国公。 “不是说,告病在家的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是说,告病在家的吗?”薛明睿心道。 如此看来,林琨此人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了。到底他所为是何?是关心?不像!若是关心,也不能到如今未去诚郡王府一次;这么多天,也不见他来接林暖暖! 薛明睿没有想到自己想的两件事情最后都回到了原点。 他不禁点了点头:嗯,有意思!这个林国公倒是个有故事的,且还深藏不漏。为什么如此说,因为派去的暗卫调查出来的林国公乏味的让人都不想再查看第二遍。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林老夫人跟国公的嫡次子,一妻一妾。不宠妻灭妾,为人刻板,不喜喝酒,也不怎么去逛花楼..... 那么,这是为什么? 林宇泽只是次子,怎么也威胁不了林宇恒的位置。 难道林宇恒不是林国公的儿子? 也不大可能,因为薛夫人难道不知?且林国公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对那个唯一的妾,有什么偏颇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一乱麻,不过这样理起来才有趣!薛明睿瞥了一眼林国公:正好他跟多年前大夏与蛮夷的一场战争有所牵连,于公于私,他们都要碰面的,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查看查看。 “林世叔,你不在,暖儿,还有这个谜团就都交给我吧!”薛明睿微眯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好了,林暖暖睨要说甚么?“高丽使臣显然有些不耐烦,他都让这个小丫头的几句话给绕晕了头,“来而不往非礼也,往而不来非礼也。”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一个会讲些大夏话的高丽人,可并不知道什么礼记啊孙记啊之类的。 “您别着急,我的意思就在这几句话里面。您送我们一个‘鸡兔同笼’我们还您一个‘李白上街去打酒’这就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您答出来了,您再送我一题,这就叫做‘往而不来非礼也’如此才显公允,您说是不是?“ 林暖暖的声里带着真诚,说完还歉意的对着使臣福了一礼。 她见高丽使臣支吾着没有回答,并不咄咄相逼只叹了口气道:“您是不是觉得题目有些太简单,不屑做?也是,这些都是平常我出给家里丫鬟做着玩的。她们都想讨我这个主子欢心,平常倒是经常让我出题,要不我再给您出一个老婆婆磨针数针的题目?” 下面的大臣听了此言,逗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诚郡王心想:“好么,这个丫头把个高丽使臣倒暗比作是大夏的丫鬟了!” 薛明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嘴角上扬。他心道:果然这丫头是从不喜吃亏的,嗯,像他薛明睿的妹妹! “这.....”高丽使臣闻言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了下面大臣的哄笑,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个将才四、五岁的小娘给暗讽了,也不怪他才想起来,实在是在他们高丽那儿,这个年纪有的刚刚断奶,才会说话呢。 大夏果然是个泱泱大国,人才辈出。没有想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娘都能想出如此刁钻的算题,这样想着,他的汗又汩汩的冒出来。 此行,本是国君借出题之名,行勒索之意。谁成想竟被一个黄口小儿给破了局!这还不打紧,要紧的是,他们高丽觉得很难的这个算题,不仅被破局,且还让人出了个算题,反将了回来!如此一来让他回去该如何向国君交代? “那您还要不要再问我了?”林暖暖此刻等的有些不耐烦,她还有正经事,真的不想耗在这个朝鲜棒子身上。 “我.....”使臣毕竟是高丽皇帝亲派的,自有他急智的一面。 只见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对着穆宗鞠了个躬,这才说道:“回禀陛下,小人只是想见见出这算题的是何许人氏,如今既见了,且也知道了林小酿是个少有的才女,小人本想跟再她讨教一番。可又觉得这样以大欺下有失我国君的气度,故而只是说笑,只是说笑....” 高丽使臣的大夏话有些生硬,众人却是都听懂了。大家不免啧啧赞叹:此人倒是乖滑,不说输赢,只谈年纪。意思是只因年纪悬殊,这才不比了,是不愿失了高丽国的气度。 林暖暖本就不想多生是非,只她从前就是个热血青年,如今见着这小国居然也是蹬鼻子上脸的,不由想起了前世的种种,心道:可见小人古今皆同。 她也不看高丽使臣,只轻轻地跪在了夏穆宗面前,行了礼后说道:“请陛下恕罪,小女刚才拿自家婢女的事情在这大殿上说,实在是考虑不周到,且难登大雅之堂” 夏穆帝正在得意她刚才说的那几句,闻听此言只挥了挥手道:“无碍!” 林暖暖就等着这句话呢,她马上接口道:“谢陛下宽宏大量!小女还有件事情很是困惑,恳请陛下给出个主意。” “哦?”夏穆帝倒是有点好奇。他沉声道:“朕准您说!” “谢陛下!小女有一事不明。小女的丫鬟有次给小女出了一题,此题有些难。丫鬟就说:''小姐您若是答不出就把您的那个粉晶手链子给奴婢吧。’”林暖暖说着,眼睛瞥了下四周,只见那些上朝的老油子,除了诚郡王正笑看着她,还有那个长的有点眼熟的李相,其余的都在低头垂目端详着自己的朝鞋上有无灰渍呢。 她收回了目光,这才缓缓说道:“陛下,小女当时只顾着想题,且小女的手链子多着呢,”说着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链子,苍白的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下颌尖尖地向上抬着,只一双眸子晶亮了许多。 薛明睿不由眼睛一暗,这丫头到底比之以前不同了。先前她是真的开心单纯,现在么,强装出来的样子,别人看不出,他还看不出? “陛下,小女后来想了许久才答了上来。然后又出了一题给小女的婢女,不过婢女并没有答出。起先小女心想算了:她有什么?什么不是我赏赐的,就不要她的东西了。可后来小女想起父亲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小女这是答出来了,若答不出来,是不是就要给小女的婢女粉晶链子?那她以后是不是总想着让小女答不出呀?暖有此一惑,望陛下解惑,且请陛下恕小女在这大殿之上,在陛下及众位大臣面前,絮絮叨叨之罪。” 林暖暖这一番“小女,婢女”的话并没有绕晕夏穆宗,只见他的手轻轻地敲在了案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殿前的这个年幼失秙的小娘,沉思了许久。 再一回神,才发现林暖暖已经跪在地上良久,穆宗忙道:“何罪之有,这样的絮叨之言,不说你,就是朕的大臣,若是有人如此,朕心甚慰!”穆宗手一挥,让她起身。 并对着高丽使臣道:“你先回去吧!至于我们大夏的决定,明日自有人说与你。” 高丽使臣眼睛一暗,却不敢多言。他暗骂自己蠢笨,若是在多日前,只说自己不会,按照夏穆宗的脾性,大约会赏赐一些珍宝给高丽,以示泱泱大国对属国的风范,可如今..... 他用余光看了看面前这个短手短腿的小娘:就是这个小娘,都是让她给坏了事! 就在高丽使臣步出大殿后,夏穆宗让身边的高公公拿出了一份准备已久的圣旨.... 第一百二十二章拒! 昭德十五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这一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赫赫有名的脏污烂巷子-平巷一把火烧了一天一夜,烧得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比如林国公府的二房林二爷这一年风头大盛:他画的江南水乡图,让江南学才子争相模仿;他作的那首“冬青树上挂凌霄”的诗句让无数才子誊写揣摩。他说的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诗句被无数入仕、向学的举子们争相传颂.... 更让人称奇地是他只有四岁的女儿。据说,林家二房这位嫡女也是个不凡的,曾在京城最大的如今改名为凌霄阁的酒肆里,解了别人未解出的难题,扬了大夏的国威。 据说她出的“李白出游题”直到如今还没有人解出,夏穆宗用这题击败了高丽的气焰,高丽承诺明年岁贡翻倍..... 可就是这样一位惊世绝伦、难得一见的人才却一朝陨落。据说,林二爷在去堤上巡查时,失足落水。其妻也殉夫坠河而亡。一时间,大夏上下无不叹息。林泽宇少年探花,曾羡煞过多少人。娶的妻室李氏清浅,那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和才女。林宇泽本人风流倜傥,相貌堂堂。是个少有的好仪姿。 据说,皇上要追封林探花为忠义候,消息一出又引得朝野上下一片惊呼。要知道大夏如今的候伯勋贵已经所剩寥寥,林探花的这个忠义候可谓是后无来者了。 原来,林探花早在开春时就呈上了一份详细地水利疏导的方案。大夏夏季雨多,江南尤甚,那江南可是大夏的粮袋子,若水利疏导得宜就会让很多子民少受洪灾之苦,也可为大夏带来巨大的收益。 只可惜,林探花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年仅四岁的稚女,却也无法继承这爵位。故而,众人对于林宇泽封候,除了扼腕叹息外倒是没有什么非议,毕竟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爵位给了也是无用。 甚至有人,拿着林国公夫人当年的事情比照,说是这个爵位对于林宇泽的独女林暖暖是一点用处也无,还不如林国公夫人薛氏,毕竟薛夫人是被封了荣华君主,接进宫里去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又听说宫里下了一道旨意,封林宇泽唯一的嫡女林暖暖为县君。 这回,反而没有人再说什么,大家都对这个年仅四岁的女孩子只有怜悯。做了县君又如何,父母双亡,且没有兄弟庇佑。说白了,那也只是个虚名。 就在众人以为,此间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之时,京城里传来了更为惊人的消息.... 年仅四岁的林家暖暖,拒作县君。消息一出无疑水入油锅里,一下子就炸开了花。 众人不免说起了她小小年纪就会作赋,一首《俞爱莲》跟林宇泽的凌霄花冬青一样,已然传为佳作。这样一个早慧的孩子,按说不会瞎胡闹。 那她这样,所为为何?那天上朝的大臣有喜好说话的,对人们细细地讲述了那天的经过,虽说发生在金銮殿,可林暖暖的事情并没有不能对人言的地方,甚至于有些为人父母的,都在唏嘘林宇泽夫妇真是福气薄,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女儿,却早早的殒命。 那一日,被人猜测和臆想的林暖暖正跪在金銮殿上。她身边还跪着诚郡王府的世子薛明睿。 “林暖暖,朕准你说出理由!”夏穆宗脸上悲喜难测,对于第一次有人敢拒了他的赏赐,胆子可真是不小! “禀陛下,小女叩谢陛下隆恩。陛下对我父我母和小女的恩德,小女无以为报。”林暖暖小小的身影直直跪坐在地上。她的声音,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甜美,变得低沉沙哑。 林暖暖抬起头,从她听到消息到如今的这几天,从平巷逃出来后,脸上才养出来的肉,一夜之间都没有了,不大的脸上就只余一双眼睛黑亮的吓人。 她对着夏穆宗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沉沉地叩首声让旁边的人都替她觉得头疼。 林暖暖可弯头,这才挺起了腰板缓缓地道:“小女深知自己任性,可父亲曾经教过小女曰‘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生我兮,母兮鞠我。’小女的父母对暖之爱就如这诗经上所说恩德如浩瀚的天边。” 她声音沙哑,一段《小雅.蓼莪》读来让人闻之心酸。林暖暖继续说道:“如今众人皆道我父母已逝,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可小女却不信!因为包括小女在内,谁也没有见到父亲母亲大人的..尸身” 在说到“尸身”之时,她明显的顿了一下,声音发颤:“禀皇上,暖并不觉得我爹爹娘亲去了!” 她压抑着自己几近哽咽地声音,坚定地道:“小女叩谢皇上的恩德,斗胆请皇上准许小女在家中守着父母归来,恳请皇上收回赏赐,小女情愿不要县君的封赏!” 此话一出,朝臣中就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众人一片哗然。 板上钉钉的事情,居然说是没有死,这样还怎么发丧?难道林宇泽真的没有死?也对,事到如今都没有找到尸身。这事情还真是不好说。 不待众人想明白,林国公林琨站了出,他说得倒也合情合理。 林琨言道:“臣的孙女不懂事,不知事情轻重,宇泽已经失踪数天,总也打探不到,怎能不给他发丧?这不是要让臣的儿子、儿媳死不瞑目,不能入土为安吗?” “陛下,臣不同意林国公的说法!”就在林琨哭丧着一张老脸,哀怨着他的二儿子不能入土为安,死后还要受罪的之时。只见李相缓缓地走了出来。他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李相对着夏穆宗拜后说道:“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女跟女婿时至今日仍未见尸身……,” 说到尸身,他叹了口气,哑着声音道:“臣没有见到女儿女婿的尸身,不信他们已遇难!” 说完,李相深深地对着夏穆帝又是一拜,踉跄地走了回去,还几次差点要跌倒。 薛明睿离他不远,见状忙扶着他走了回去,一众朝臣只见一向沉稳的李相佝偻着身子,脚步虚浮,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都扼腕叹息。世间事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李相如此的追究着林宇泽夫妇的尸身未找回,这在是情理之中啊。 “禀皇上,臣派人去顺着下游派人去探查也未发现林大人跟林夫人的踪迹,臣相信,他们一定是被水流冲到了下游,且林大人夫妇身边还有两个深谙水性之人。故而臣猜测:林大人夫妇定是叫人给救起了!”薛明睿扶着李相回来后跪在林暖暖的旁边道。 “这,容朕好好想想!”夏穆宗轻敲着桌案,陷入了沉思之中…… “启禀皇上,长公主求见!”内室高公公走至至夏穆宗身边轻声地禀告道。 “请长公主进来!”夏穆宗抬起头,这其实是林国公府的家事,若不是牵扯到封号、赏赐,他是不打算管的,林老夫人如今过来正好。 “宣长公主觐见!”随高公公尖细的声音传出,林老夫人已经按品大妆来到了殿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朕准了! “赐座!“夏穆宗说起来还是很尊敬这位林老夫人这个长公主的。 “长公主今日所为何来?”穆宗今日心情很好,只是心里仍然觉得有些可惜,若早知林老夫人的孙子林宇泽有如此大才,怎么也要对他委以重责。不过如今说这些显然已经迟了。 想到年迈的林老夫人如今友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她最钟爱的孙子,夏穆宗也很替她难过。这样想着口气也就柔和了许多。 “长公主是知道了宇泽的事了吧,按规矩受勋需立战功。不过宇泽之功,泽被天下苍生,故而封他为忠义候,也没什么不妥的。”穆宗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长公主最是不喜为自己谋私利,以为她是听了什么风声,过来请辞的。 只见他缓缓地说道:“宇泽是我大夏臣子的楷模,长公主可是教养出了一位好儿郎啊!”却绝口不提林琨之功。 林琨眼睛一暗,头也垂得更低。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喜是悲。 “陛下,我这曾孙女怎么跪在地上,老身豁出这张老脸可否替她求个情?”林老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暖暖,沙哑着声音说道。 林暖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林老夫人,只见她仿佛老了许多,皱纹横挂在脸上,眼角低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林暖暖只觉得心中一酸,若是爹爹看到老祖宗如此形容,心里该会多疼?不过,林国公府终是有人能真心的为了爹爹伤心了。 那个所谓的祖父林国公,自打她入殿后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林暖暖有时候是真的怀疑,林宇泽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还有那个薛夫人,应该也是知情了吧,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也没有见她来诚郡王府接她,或是过来查看?是悲伤过度,身体又不适了,还是压根无所谓? 林暖暖真不敢想,自己的父亲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心内又藏了多少的苦痛。比起林宇泽所受种种,自己前世那些委屈简直都不叫事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事情越发的难办了。 古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自己如此做法,林老夫人肯定是不会允的吧。若不是诚郡王夫妇和薛明睿等人知道内情,估计也会觉得她这举动是为不孝吧, 可她就是觉得爹爹娘亲一定没死,他们一定是顺着河水到了下游。有章大勇和萧逸在他们身边,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林暖暖相信,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所以自己就要守护住家。守护住属于他们的一切。虽然她年纪尚幼,但她相信自己总会长大,父母也总会回来。 这样想着就理清了思路,林暖暖对着林老夫人一拜,然后缓缓的说道:“曾祖母,暖这一拜是替我父我母所拜,让您如此的年纪还要为他们担心,这是他们不孝,不过.........、“ 她哽咽着道:“如今这般他们也是不想的。所以,请您给我爹娘时间,他们肯定在某处疗伤,等过些时候他们会回来的。曾祖母,请您等等我爹爹娘亲,我们一起等她回来可好?.......” 说到疗伤,林暖暖不禁泪如雨下,她也知自己这是殿前失仪,可是想到林宇泽夫妇如今不知怎样,她的泪就自有主张的潸然而下,根本不受控制。 “请陛下恕小女殿前失仪之罪.......” 林暖暖说不下去了,只好跪下又对着穆宗磕了一个头,然后就拿着泪眼,巴巴地看着林老夫人。 薛明睿眼睛一暗,也跟着跪下道:“陛下,暖儿还年幼,这几日顾着父母之事已经多日没有睡觉,小小孩童如此,实在让人揪心。望陛下看在林大人的面上,饶恕她这一回。” 薛明睿当然知道夏穆宗不会治林暖暖的罪,他这么说也不过是让众人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更何况,表面上看这丫头好似精神不错,可他却知道,林暖暖这许多时日,睡得并不多。 穆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道:“你们起吧。”薛明睿忙扶起林暖暖,立在一旁。两人皆垂首不语。 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睛似乎藏了一点泪,但是很快一闪而过。她怜惜的看着林暖暖,这孩子真是受苦了。只这几日,人就已经瘦脱了形。 她缓缓的起身,走到殿前对着穆宗深深一拜,说道:“老身的家事让陛下为难了,其实老身此来,也是此意,不曾想我这曾孙女儿心急,自己说了出来。老身也是此意,望陛下应允。” 夏穆宗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眼林暖暖,这才对着林老夫人缓缓的道:”好,朕准了!“ ”朕准了!“林暖暖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她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不由用手掐了掐她的手心,“疼!“看来这不是梦,是真的! “陛下!臣有话想说!”自打林老夫人进来,就一直没吭声的林琨突然插话道。 诚郡王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怎么林国公现在才想起来给你家孙女求情了?晚了,陛下都允了!“ 林琨对诚郡王的话,只作不知。他先时不说话,是知道林老夫人不会同意。谁曾想,三五句话一说后,林老夫人居然跟那丫头所求一样! 他这才不得不站了出来,林宇泽夫妇已死,理应该入土为安,这样不知生死的等着,成什么话。 “陛下,臣想多说一句,若我那二子始终不回,这难道、、、、、“林琨佯擦了擦眼角,那丫头不就是仗着几滴泪汁子打动了陛下嘛。 奈何,林国公人老且黑,不仅没有让人心生同情,倒是装出了几分好笑来。反正李相被他这举动引得都笑出了声来。 他也觉得有些不好,忙解释道:“陛下,臣只觉得林国公好笑,哪里有盼着自己家儿子不归的!这让人听了还以为我那女婿不是林国公亲生的呢!” “你!”林国公气得放下袖子,对着他怒目而视,脸也涨的通红。 “瞧瞧哪里有几滴泪?”李相国同他虽是亲家,却是一向不合。有此机会又怎能不好好地挤兑一番?更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家的女儿呢。 若就这样让他办了葬礼,那女儿女婿回来该如何?虽说他也不是很相信他们会回来,可总归是有个念想! 林老夫人垂着眼皮子并不看他们,只回首对着穆宗道:”陛下,老身请陛下以十年时间为准,十年后若他们夫妻未归,就收回爵位。“ 夏穆宗这回没有让他们多等,只听得他双手拍案道:“好,朕准了!” 林暖暖闻言,心下一松,眼前有些发黑,喜悦抑制不住的从四面八方冒了上来。 “陛下,臣想当着您的面跟林老夫人提个建议,臣想带外孙女回李府住,毕竟林老夫人年事已高,身边曾孙曾孙女的也多,薛夫人身子又不好,听闻林世子如今也是身体欠安,而臣的老妻身子尚可,儿媳也很贤惠,定能、、、、” “嗳,李相国你有所不知,宇泽早在江南之时就将暖暖交给本王贱内照料,还是不劳烦你了!”诚郡王一听,忙抢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香饽饽 “诚郡王,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事情总得讲究个亲疏远近的吧,我是暖暖外家,她自然去我处。“李相国急了,这好不容易有机会接了林暖暖回去,怎么能让诚郡王薛礼插一杠子? 林暖暖入了李府,正好可以狠狠地气一气林琨,杀杀他的气焰。 最主要的是,端看今日林暖暖的表现,虽林暖暖说她所言皆是林宇泽所授,可不过四岁的小娘就能有如此的谈吐和才气,不论将来林宇泽和李清浅回来与否,这丫头的前程估计不差,且看皇上的样子,好似并没有收回她县主封号的打算。 “陛下,老身想带着暖儿到江南萧县去!” 就在李相国跟诚郡王为了此事,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林老夫人缓缓地说道。 说完,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许多。 “母亲,江南如今潮气重,您怎么能去那里,且路上舟车劳顿的,您年纪大了,怎么受的住!” 林国公急了,林老夫人居然要去江南,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今天的事情是怎么了,每件事情都跟预想的。 “无妨的!”林老夫人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 “本来,这是家事,老身不愿当着在座各位说,不过既然诚郡王跟李相国都说话了,老身就不得不说两句。多谢两位对我家曾孙女的心意,尤其是诚郡王爷,真要感谢你们贤伉俪对我们暖暖的照顾。”林老夫妇这样不好。 不过既然说了是等着宇泽他们,那就自然要去江南,就让老身陪着我这个小曾孙女等着我那孙儿孙媳回来吧。”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可让这样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说出来,又不由让人觉得心疼。 谁也没有想到,也曾英姿飒爽的长公主,如今竟显得如此的脆弱,跟一般的普通老妪看上去并无什么区别。 林暖暖依旧低垂着头,她是真没有想到林老夫人竟然跟自己想到了一处去了!林老夫人也不相信林宇泽死了吧!虽然当时夜黑风高,水流湍急,可是只要人没有找到,那不就是还有希望? 听王嬷嬷提起过,林老夫人大儿子,她的伯祖父,曾经的林国公府世子林鹏就是在战场失踪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 可以想见她是在怎样的失望和绝望中一步一步过来的,如今又是自己的曾孙出事。这无疑是用一把钝刀在深深的割着林老夫人的心头肉! 林暖暖吸了吸气,强忍着不让自己留下泪。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要流泪,那也是要等到爹爹回来后,一起流的吗?明明刚才只是演戏,怎么现在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林暖暖,你愿意跟你曾祖母去江南郡萧县吗?”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之时,夏穆宗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林暖暖忙打起精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禀陛下...” “陛下,明睿有话说!” 林暖暖话未说完,就被薛明睿打断,她看了一眼薛明睿,只见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嘴巴抿得紧紧的,旁人不知林暖暖是懂得,薛明睿这是生气了。 “哦?明睿你有何话,说来听听!”穆宗眉头一挑,说道 这可真是稀奇,诚郡王世子,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来的不喜多言,不喜管他人闲事的,今日因着林暖暖三番五次的打破规矩,不由让他都有些好奇了。 “谢陛下,”薛明睿对着穆宗行了一礼。 这才说道:“暖儿自来京里就一直住在臣家,臣答应过林世叔要好好照顾她的。故而,臣对大长公主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想让暖儿在诚郡王府,由我母妃教导。这也是我母妃特特对我嘱咐的。” 薛明睿看了看林老夫人,不等她说话又道:“臣的母妃,还想着认了暖儿为...” “明睿!”诚郡王不知何时,站到了薛明睿身边。他止住了薛明睿要说的话。 对着穆宗行了个礼,说道:“陛下,今日臣等真是失礼了,不过陛下,还是让林暖暖在微臣府上吧,毕竟,暖暖这一阵子都是住在臣府里,且跟臣之女儿明玉亲如姐妹,贱内又拿她当成自己家的女儿....” “你也说只是当成女儿喽,这明明就是我的外孙女,凭什么住与你府里!”李尚书马上不甘示弱的说。 “这是我林门的后代,要你教养算甚么?”林琨不敢说诚郡王,见李尚书开口,正好怼他!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争了,这样吧,既然几家都要抚养林暖暖,理由朕也觉得过得去,那如此就由这丫头自己说吧。”穆宗的好心情都快要被他们吵没了,开口说道。 “暖暖,我是你外祖,你该记得你外祖母有多喜欢你吧,前阵子因为病了,这才派了乔嬷嬷去接你的!”李相国走到林暖暖面前,也不顾这一众朝臣的目光,拉住林暖暖的手说道。 “嗯!”林暖暖看着这个眉眼处依稀有点李清浅样子的男人,点了点头。 李相国并不在乎林暖暖的冷淡,见林暖暖应了,喜得拉住她的手就不放,看这样子,像就等着她一句话后,就带着回府了。 林暖暖僵着身子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也不则声。 “自己家不去,去别人家成何体统,这样岂不是丢了我林门的脸面!”林琨也不走近他们,只站在那里盯着林暖暖和李相国的手,冷冷地说道。 林暖暖没有吭声,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变成了香饽饽了。外祖父、祖父,自她入京都未曾见过的人,这是争着要接她回府? 且不说外祖父李相国到如今才见她,就只说自家的这个祖父,显然对她不是那么喜欢,是“厌屋及乌”的吗? 她目光闪了闪,这林国公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林宇泽的亲爹啊,自己儿子生死未卜,想得不是如何查找,倒是在这等小事情上面纠缠。 “暖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怕!”薛明睿见林国公说完后,林暖暖就不吭声,以为她有点怕他,忙走了两步挡到她前面说道。 林琨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诚郡王世子,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沉沉的目光看向了林暖暖... 第一百二十五落定 “林暖暖,你可想好了?”穆宗像是没有看到下面这些臣子之间的你来我往,只沉声对着林暖暖问道。 “禀皇上,小女想好了。小女自然是跟着曾祖母回萧县去,等我父母亲回来!”林暖暖总算是把被几人打断的话给说出来了。 “哦?是吗?江南郡虽是风景秀丽,可终究比不上燕京繁华,你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丫头,就不留恋京城?”夏穆宗挑眉道。 “禀皇上,小女不敢对您隐瞒,小女也曾是个贪玩好吃的,小女觉得京里很好,不过江南的吃食很也不错的。”林暖暖睁圆了杏眼将“曾“字刻意说的重些。 穆宗听了她这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一想又觉得确如此,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娘对胭脂水粉的热情也许还不如一块窝丝糖吧。 “要是以前,小女定会不知如何选择,多半是听父母亲的。自是他们在哪里,我就到哪里。可如今,小女哪里顾得这许多,小女只愿我爹爹娘亲回了萧县后,还能够吃上好吃的冷淘,看到他们心爱的女儿,就足矣了!再说,还有我老祖宗呢,我还要代爹爹娘亲伺候她老人家呢!” 其实金銮殿并不像林暖暖认为的那么小,此时能够容纳二、三十人上朝的大殿一片静默。这些在朝多年的官油子,这一刻都抬起了头,看着这个稚龄孩童。 只见她还没有自家四岁的孩子高,长得倒是真好看,眉清目秀,五官秀丽,可以隐隐看出长大后必定是个少有的美女。只是此刻脸色苍白,神情凝重,半点没有了刚才对着高丽使臣时的神采飞扬。 她的嗓音甜美中带着沙哑,似乎还夹着那么一点点的懵懂,可说出来得话,却让人听来觉得格外的心酸。 谁都是有子有女的人,见了此情此景,不免慨叹世事无常:林宇泽贵为国公府的二公子,娶的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美人,虽然没有生儿子,可是其女却很是替他长了些脸面,如今又被封候,却英年早逝,虽有这荣华富贵,却是没有命享用,也是可悲。众人更多的是替这孩子觉得心疼。 穆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这样吧,暖县主就陪着大长公主一起在江南郡等着忠义候回府吧。” 林琨心内一惊,看样子皇上根本就没有把这丫头的封号给褫夺了。 他不禁阴沉着脸,心内真是五味杂陈!没想到这么丁点的小丫头,心眼子还真是不少,居然凭着几滴眼泪,一张巧嘴就将乃父之功贪为己有了。 真是个不识大体的,如此看来家里的那几个孙女,虽没有她的灵慧,倒是更显得敦厚些。 要按他所想,如今,林宇泽夫妇眼看着跟他大哥林鹏当年一样是回不来了。不是很应该从宗族或是从大房林宇恒的妾室通房里面所生的过继上一个,好袭了这忠义候的爵位,不至于断了二房的香火? 要说林琨对林老夫人,那是真是孝敬尊重,没有话说。平日里里也是毕恭毕敬的。 可就是林老夫人这不喜儿孙纳妾室这事儿让他心有非议,按正理哪个家族,不是希望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可是他们林家,从老国公开始,就只余林老夫人一人,到了他这也只得两个嫡子。这京城里的大家贵族,有几家像林府这样的? 林琨想,回去就要让薛氏管管,家里这都多久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了! “好了,朕也累了,散朝吧。” 就在林琨越想越觉得愤愤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加封林宇泽夫妇和林暖暖的诏书都已递到了林老夫人手中。 众人忙对着穆宗跪拜退下。 林暖暖一拜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身子一软就人就冲到了地上。 “暖儿,小心!”没有意料中的倒地,因为薛明睿已经把她接住了。 “睿哥哥,好了吧!事情都成了吧!”林暖暖此时的意识有点模糊了, “嗯,好了,放心吧!”薛明睿依旧抿着唇,只眼睛里闪烁着些许的水光。 “太好了!”林暖暖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这些时日,真是太累了,是该歇歇了。 睿哥哥的怀抱多暖和啊,许是自己变小了,或许是自己太需要人帮助了,林暖暖此刻只觉得薛明睿的怀抱真的很舒适、也很温暖, “睿哥哥,你若是我亲哥哥,那该有多好!” 林暖暖喃喃自语的说着这话就睡着了。 薛明睿表情柔和了些,他似乎自言自语地道:“傻丫头,我就是你亲哥哥!” “明睿,给我抱吧!”林老夫人从后走了过来说道。 “不用了,”薛明睿瞥了眼林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他回过头来,抱着林暖暖深深的给林老夫人行了个礼后道:“多谢老夫人对暖儿的回护之意!” 林老夫人没有说话,只对着扶着她的林琨淡淡地道:“你先回去,我跟明睿说两句话。” 林琨见状只得行了个礼,自去了。 林老夫人见林琨走远了,这才用混浊的眼睛盯着薛明睿道:”这是我曾孙女,回护她是我该做的。倒是薛世子,老身得替我孙儿宇泽谢谢你才是。“ 薛明睿见林老夫人说话间隐隐有些冷意,倒也不则声,只行了个礼,默默的向前走着。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宫门。薛明睿刚想往自家马车走过去,就见林老夫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由一个老嬷嬷扶着,只盯着自己看。 他眯了眯眼睛,轻轻的将林暖暖向上托了托,让她趴得更舒服些,这才背着她走了过去。 “林老夫人,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暖儿在我们诚郡王府住惯了,她还有几个丫头,跟一些物件要收拾,请容明睿将暖儿带回去,等您定好了回京的时日,我们就将暖儿送去。”薛明睿恭敬地对着林老夫人施了一礼,轻轻地说道。 “薛世子,老身可以容你带回去,不过,我有几句话要说。” 林老夫人看着比在金銮殿上精神了些,她先是拿眼睛看了看林暖暖,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这才道:“我家小暖暖如今年纪还小,若是再过几年可就不能让你说背就背,要抱就抱了!” 薛明睿正想将林暖暖再向上举举,因为林暖暖又滑了下来。此时听到这话,忙顿了顿复又举了起来。 “还有,不知世子听没听说,皇后.....” 林老夫人说到皇后时,薛明睿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些, “皇后好像有意,与你们诚郡王府结为秦晋之好啊!“ 林老夫人说完,也不看薛明睿就自顾走了。只留下薛明睿蹙着眉头,背着林暖暖慢慢地走到了马车跟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痒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是的,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失去,可对林暖暖而言,她两世为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得而复失.... 自金銮殿回诚郡王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昏睡。几天几夜了,她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每天总是睁着眼睛想事情,等累到了极点才敢打个盹。 她不敢睡,因为眼睛一闭就能梦到林宇泽和李清浅坠河的情形。场景是那么的清晰,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干看着。 所以,她不敢睡。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坚持要等林宇泽回来,甚至为了这个连县主的封赏也不要。 有人甚至以为她这是以退为进,为博孝名。其实,他们真是想多了。林暖暖只是一门心思的认为,他们并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薛明睿将林暖暖抱下马车,刚才回府的路上有点不平整,驾车的老袁不小心碰到一个坷垃塘子。马车随即晃了一下,这丫头居然一点都没有醒。 这几天,林暖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薛明睿知道,怎么可能会好? 从没见过一个小孩子对自己的父母亲那么依赖,那么眷念。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平静的接受? 一想到这丫头再过些时日就要去江南,薛明睿的心里有一点不自知的烦恼。 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自己是不想林暖暖小小年纪,就跟着她的曾祖母去江南萧县。毕竟江南再好,又怎么比过京城?不过转念又想:这总比待在林国公府那个狼窝里强。 “暖暖怎么睡了?” 听到声音,薛明睿抬起了头,就看见姜郡王妃已然站在王府的石狮子跟前。 看得出她在这儿呆了很久。姜青媛见薛明睿抱着林暖暖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忙上前问询。 也不怪她担心,没想到去趟宫里居然这么许久。后面诚郡王都已回府,可林暖暖跟薛明睿却俱都没有回来,又怎么能不让她心焦? “母妃,您怎么站在门口了?”薛明睿抱着林暖暖给姜青媛行礼后问道。 “还不是见你们许久不回急的嘛!你父王都回来了,怎么你们就到了这个时候?”姜郡王妃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有些心疼地给林暖暖额头上擦了擦汗,发现这孩子的眼睛下面印了一道浅浅的青痕,这么小的孩子,若不是熬了几夜,怎么可能把眼睛都熬得沤了! 她在心里不禁暗暗自责,自己也是粗心,这么些日子来,竟然都没有察觉出来! “暖儿困了,我就让马车行的的慢了些。母妃,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薛明睿说着,就单手扶着姜青媛上了软轿,自己则抱着林暖暖又去了另一辆。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了后宅,见薛明睿安置好了林暖暖,姜青媛这才拉住薛明睿问了起来。 “暖儿的心愿终是达成了。”薛明睿简短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姜郡王妃讲了一遍。 姜郡王妃闻言,也松了绑口气。 “那暖暖呢,以后住在哪里,由谁教养?”这才是姜青媛最为关心的。 “跟着林老夫人,回江南郡萧县!”薛明睿瞥了眼自己的母妃,见她脸上难掩关切之色。 “什么?去江南萧县!”姜青媛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不得不说,这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先前,她虽强硬的表示林暖暖就住在诚郡王府,可其实就算是认做了义女,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毕竟人家的亲祖父,亲祖母,曾祖母这一大家子还在,怎么可能让她住在王府! 故而,诚郡王走前,她就叮嘱他见机行事,若事情实在无法转圜就不要先提认作义女之事。 不过,她是真没有想到,林老夫人这次能够站出来,说出这一番话。 “好了,既如此,我们就帮暖暖好好收拾收拾吧!反正以后也多的是见面的机会。” 姜青媛安慰自己:只要不是在林国公府住着,每年春天自己都可以去看她,再不济还可以求着林老夫人将她带到王府来住些时日。不得不说,如此结局算是最好的。 “什么收拾收拾,我不同意!” 就在姜郡王妃心内稍稍想通时,薛明玉一下子蹿了进来。 “明玉,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性!”姜青媛无奈地说道。说起来,她又何尝愿意? “母妃,哥哥,你们怎么就同意了呢!暖暖回了江南,只有个老祖宗陪着,一个人该有多寂寞呀!”薛明玉说话一向快人快语,可今日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好了,明玉,别闹!若是想暖暖了,我们可以接她回王府住上几日的!”姜青媛强打着精神安慰道。 “什么想暖暖了,就接来住几日!暖暖是我妹妹,又不是猫儿狗儿的,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么!”薛明玉气极,话也变得口不择言。 “玉姐姐!我没事,是我自己要去江南的!”林暖暖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也不知她到底听了多久。 只见她赤着双脚,将十只莹润雪白的脚趾露在外面,头发也不知何时松散了,只长长的披在了外面。两只大眼睛里汪着一池子的水,让人看了觉得既可怜又可爱. “暖妹妹!”薛明玉一眼看到林暖暖,就将她一把搂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别哭玉姐姐,没事的,如今这样子我最高兴了!”林暖暖将两只手环住了薛明玉,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温声地劝道。 “你骗人!呜呜、、咯...咯....”薛明玉哭得不能自已,以至于打起了嗝来。 “好了,明玉不要哭了!你放开暖儿让她把鞋子穿好了!”薛明睿蹙着眉说道。 薛明玉一听,忙放开了林暖暖。 “都是我粗心!暖妹妹,你脚凉不凉?”薛明玉说着接过了秋葵递来的鞋子,伸手就要给林暖暖套上。 林暖暖一惊,忙缩回了脚,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姜郡王妃。 “干什么,还不快将小脚丫伸过来!”要说眼明手快,薛明玉称第二,那没有人能称第一。只见她一把就抓住了林暖暖的脚,将鞋子往上套。 “嘿嘿嘿,我自己来,” “嘿嘿嘿,痒!” “小丫头,不要乱动,我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穿鞋子呢!” “嘿嘿嘿,真的好痒....” 一个“痒”字还没有说出口,林暖暖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纷纷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脸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好,你说! “好了,明玉,不要再出幺蛾子了,让你妹妹自己穿!” 姜青媛眼见得林暖暖站在那里只“嘿嘿嘿嘿”的任着自己女儿穿鞋,泪水却无声无息的淌了一脸,忙说道。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别转了头去,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薛明睿见状并不吭声,只眯着眼睛,看着门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明玉,让秋葵给暖儿穿。你且起来,我有话要对暖儿讲。”像是想起来什么,薛明睿这才说道。 薛明睿的话,薛明玉鲜有不听的。只这次半天也不见薛明玉吭声。 诚郡王妃觉得不对劲儿,忙看向薛明玉,这才发现自家女儿已经正低着头鼻涕眼泪横流了一脸。 “好了,玉姐姐!”林暖暖忍着伤心,很用了些力气这才将蹲在地上的薛明玉拉了起来。 她忙飞快地拔起薛明玉穿了半天没有穿上的鞋子。拿出帕子,细细地帮薛明玉擦了起来。 可哪里知道,这越擦越多,最后薛明玉的眼泪竟然打湿了她手里的帕子。 林暖暖叹了口气,忙唤了秋葵来去打水给薛明玉净面、梳洗。 “瞧瞧,我的漂亮姐姐变成个花脸了,如今可比不上我啦!”林暖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强笑着对薛明玉打趣道。 为了逗她开心,还拿手轻轻的刮了她一下鼻子,笑道:“还是我姐姐呢,怎的在妹妹面前哭上鼻子啦!” “哇!……暖妹妹!呜呜……我舍不得你!”薛明玉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林暖暖哭道。 林暖暖本就是强忍些,一见薛明玉如此,不由得泪如泉涌。她先还只是小声的啜泣,接着声气渐大,最后两人竟旁若无人地抱头痛哭起来…… 姜青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丫头哭得可怜,只觉得又心酸,又心疼。 她清了清嗓子,温声的劝着:“好孩子,都别哭了,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舍不得,不过如此子哭下去可不行,仔细一会儿鼻子红、脸肿的让人笑话,咱们又不是以后不得见的!” 姜青媛说是劝薛明玉俩人,不料自己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江南到京城,来去一趟最少要一天,怎么可能如她所的那般便宜!如此年幼得一个孩子跟着个老祖母,父母俱都不在,这……哎....” 想至此,姜青媛不由愁肠百结。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偏差,这一世,很多地方都变了。 “咳咳...” 薛明睿看着这一屋子三个女人哭得伤心,无奈地敛着目,半天才说道:“暖儿,今日你进宫,在上马车之时看的什么?” 林暖暖闻言这才止住了哭声。她抓起透湿的帕子,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 “给,”薛明睿拿出个干净帕子,递了过去。 “哥哥偏心,我怎么就没有帕子!”有一旁的薛明玉见此情形,边揉着通红眼睛,边嘟着嘴说道。 “给,你擦吧!”林暖暖无奈地将自己手里的帕子递给了薛明玉。 “暖儿,你真好!”薛明玉也是哭足了,这会儿又拿着个帕子笑嘻嘻的帮林暖暖擦起来。 林暖暖见状,暗自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个孩子,刚才还觉得不行,这一会儿就好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自己吧,忘了这个她曾经死抱着不让走的妹妹吧…… 这样一想,她不禁觉得伤感,爹爹娘亲会不会时日一久,也会忘了自己? “不,不会!”林暖暖暗暗自责:怎么能这样想,那是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父母!怎会轻易忘记自己?若真是忘了,那也是情非得已…… 林暖暖强自打起了精神,不去瞎想这些有的没得,她努力的回忆薛明睿问她的话:自己走时的…… “哦,想起来了。姨母在门口跟我们说话的时,我好像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姐姐,躲在门后,我再一看,又没有了!也许是我自己看错了吧!” “母妃,今日王府里有几人穿绿色的衣服出过门,或者跟谁联系过?”薛明睿问道。 “今日穿绿色衣服的倒是有几个,采荷,烟雨...一会儿我让采青去查一查,怎么有事?”姜郡王妃不愧是主持中馈多年的老手,一下子就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 “嗯,今日林国公明明告病在家,却又在我们进宫之前赶去上朝,且对暖儿的事情多加阻挠,我怀疑....”薛明睿停下了话头,向房里看了看。 秋葵几人见状忙行了个礼,下去了。 “你是说?”姜青媛眼眸微闪。 “是,所以我怀疑!”薛明睿应道。 “那就好好的查,此事绝对不能姑息,也正好清理清理这王府,最近有些人是太闲了!”姜青媛咬着牙恨道。 居然在她主持中馈的内院出了疏漏,这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脸呢。 幸而今日林老夫人去的及时,如若不然,万一林国公说服了皇上,让林宇泽夫妇入土为安,然后就是接林暖暖回府,再找族人过继子侄给二房承爵…… 若如此,那她岂不是对不起林宇泽夫妇和这个将将才四岁的孩子? “明睿放心,内宅事情就交给母妃,这一次定要好好的查!” “母妃,这是一事。还有一事:秋葵秋菊二婢,本就是暖儿的婢女,且身契都已给了暖儿,那这次...” “她二人自是要跟着暖暖回江南的!”不待薛明睿说完,姜青媛忙接道。 “好,那就这样,暖儿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就劳烦母妃了!”薛明睿说着就对姜青媛行了一礼。 姜郡王妃嗔怪的看了薛明睿一眼,真是“儿大不由娘”,就这还说当暖暖是亲妹子呢。怎么就没有见他对明玉如此上心的呢! “好,你若不放心,娘收拾的时候,你就从旁照看一下!”姜青媛笑着打趣道。 “咳咳...”薛明睿也不回答,只咳了一声,就面无表情的端起了茶盏。 “哥哥,今日怎的老是咳嗽啊!”薛明玉颇觉有趣地说道。 “明玉,你是不是也让王府里的庖厨学一下藕夹子是怎么做的。万一日后想吃,再哭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上江南去找暖儿给你做吧!”薛明睿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缓缓地说道。 “哦,...”薛明玉想说什么,可又觉得他说得有理。毕竟那个藕夹肉实在是太好吃了。 “暖暖,你..”薛明玉这么想着,就拿着是说自己红肿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林暖暖,还拿手一下一下地晃着林暖暖的胳膊。 “噗嗤....”姜青媛一见,乐出了声,这还真是孩子。 “好,我一会儿就写给你!” 反正如今诚郡王夫妇并薛明玉都知道自己会写字,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好,庖厨怎么弄都没有你做得好吃....” “我有秘诀的,不过可以偷偷告诉你” “好,你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三藕莲心 “暖妹妹,这个怎么弄?” “暖妹妹,油如何才能看出是不是热了?” “暖妹妹,我应该把这些肉靡放进去多少?” “哎呀,暖妹妹,肉糜露出来了,快些过来!” …… 薛明玉终是没有学会林暖暖教的藕夹肉。 她还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小食,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好弄。 所以跃跃欲试地拽了林暖暖去了庖屋,将里面弄得了个底朝天,费了半天的力气后,她只得了几片焦黄的藕夹肉。 她不由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李婆子是早就学会了的。不过薛明玉一尝之下,不禁有些失望。不知为何,也只有林暖暖才能做出那种外酥脆,内娇嫩的味道来。 林暖暖也挾了一块来细细尝了,其实味道还不错,就只不是很酥脆。 薛明玉也不说话,只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林暖暖,一副没有满足的样子。 一腔的离愁别绪就这样被薛明玉给打发了。 林暖暖“噗嗤”一笑,将庖屋内细看了一遍:只见很大的庖屋虽被薛明玉的折腾的鸡飞狗跳后,却是瓜菜时蔬,牛羊豚肉,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她想了想,推了推薛明玉道:“姐姐,妹妹今日给你露一手!” 薛明玉眼珠子转了转,忙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那你出去吧,菜得了我让李大娘端去。”林暖暖推着薛明玉道。 “好暖暖,就让我学一学嘛!” 薛明玉有些舍不得,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往只要是林暖暖下庖屋,她可都是先尝鲜的。 “姐姐,一会我要炸藕圆子,和藕夹肉,这里油烟太重,你先出去吧!听话!嗯?” 林暖暖温声地说着,还将薛明玉脸颊旁边因为忙碌而掉落的头发拨到脑后。 “你看你跟个小大人似的,一点没有以前……”薛明玉拿手轻轻地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尖,终究是咽下去了要说的话。 她强笑着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只是刚出了庖屋,眼泪就刷刷地流了出来。 “明玉怎么了?” 薛明玉一抬头,这才发现薛明睿就站在庖屋外面,他脸上淡淡地,看不出一点的悲喜。 “哇!”终是掌不住,薛明玉见了他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好了!别哭了!一会暖儿过来,见你如此又该伤心了!” 薛明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神色落寞地看着不远处的庖屋,一脸的怅然…… 明玉受了委屈,可以趴在父王、母妃或者他的身上哭一气子,暖儿呢? 林暖暖没有兄弟姐妹,如今父母亲俱都失踪,以后就只能跟着个年迈的曾祖母生活。林国公府又是那样一个地方…… 薛明睿眼睛一暗,心内不由一阵烦躁。他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只拍着哭得淅沥哗啦的薛明玉。 “好了,一会儿眼睛红肿了不好看,暖儿看了该起疑了。”薛明睿皱着眉头,看着将自己身上衣服的打湿了一片的薛明玉。 薛明玉这才站好,她忙往后退了一下,有些胆怯地看着薛明睿。 诚郡王府的人都知道薛明睿好洁,且不喜人碰触他的衣袍。更不要说像薛明玉今天这样将他外衫都弄脏了。 “哥哥,嘿嘿……”薛明玉看着薛明睿衣袍上的一大片水印子,不由有些讪讪的。 “好了,怎么也学起暖儿来了!听说姜宝琳好像来了,你换了衣服就去母妃处吧!”薛明睿淡淡地说道。 “好!”薛明玉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 “哥哥,你呢?”见薛明睿只身站在路上,薛明玉顺嘴就问了一句。 “我就在这儿站站。”薛明睿没有多说,只对着她挥了挥手,让她自去。 薛明玉看着将嘴抿成一条线的薛明睿心内不禁叹息,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服了一礼自去了。 暖暖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大了,再不见她的娇憨模样,懂事的让人心疼。自己的哥哥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的寡言起来。 薛明玉叹了一口气,“哥哥还不定怎么难受呢!” 要说薛明睿对林暖暖那可真是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好,反正她就不敢让薛明睿背着走。 如今林暖暖要回江南,这一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薛明睿心里还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薛明玉回头看了眼立在路头的薛明睿,叹了口气自去了。 …… “林小娘,要不要老婆子帮你炸呀!” 庖屋内,李婆子跟在林暖暖后面,殷勤地给她递着东西,眼睛却只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林暖暖了然,这个李婆子帮忙是真的,想学手艺那也是真的。 人活着不易,尤其是她们这些生而为奴的。 她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案上选了一个新藕,对李婆子道: “选藕也有讲究,你看刚刚那条藕梢子太粗了,如今这个就刚刚好!” 李婆子知道林小娘这是在指点自己呢,忙凑到林暖暖身边睁大了她那双没睡醒的小眼,仔细地看着。 林暖暖眼睛一黯,对于自己做些美食或是偶尔的技痒,或是给亲朋尝个新鲜。不过像李婆子这些人,那可就是谋生的手段了。 想至此,她不由起了惜才之心,这个李婆子三十有余,多教她些也好。等自己回了江南,诚郡王夫妇跟薛明睿兄妹偶尔想吃什么也可让她做来。 林暖暖拿了藕梢道:“做食物有十三须知,其中之一就是先天须知。” 见李婆子一脸的懵懂,林暖暖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所谓的先天须知,就是凡物有先天,如人各有资禀。人若蠢则孔孟来教,也未必开窍。同理,这做菜若选料不当,则易牙来做,也难成美味佳肴。” 这个倒是好懂,李婆子忙点了点头,此时她恨不得再多长个脑袋,这样就能将林小娘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脑子里。 她不是个愚钝之人,这些时日以来,小娘教了她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小食、菜品。让她得了很多的实惠。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李婆子虽不曾读书识字,人却颇有些灵性。 她只觉得经林暖暖这些时日的点拨,自己在庖屋内的事情仿佛就并不只是一份差事;让自家人过得好的手艺而已。 好像还有一份她说不清的闲适在里面。 总觉得,跟着林小娘自己也变得文雅了许多。 她说不出心内的感受,只一想到林小娘就要走了,还不知何时回京,不由心内一热,脱口而出道:“小娘,听说您要离京了,能不能也带着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三藕莲心(二) 林暖暖一愣,忙住了话头,诧异地看了眼李婆子。 李婆子这才发觉自己冒失,忙笑道:“小姐,是奴婢僭越了!” 林暖暖不以为意,忙摇了摇头。她刚想张口说没事,就听得自庖屋门口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你若想去也可!” 林暖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薛明睿。她手里拿着莲藕,却并不看他,只笑着道:“李婆婆你看,这个莲藕做藕夹肉就好,至于这个大一点的,我们做个桂花糯米藕,剩下的这些品相不太好的,就做成藕圆子。” 薛明睿挑了挑眉,这个小丫头居然不理他? 林暖暖可以不理薛世子,李婆子却不敢。 她忙对着薛明睿行了个礼,见薛明睿对她摆了摆手,这才笑道:“奴婢听说林小娘要回江南,一时不舍这才说了那番僭越的话。” “嗯。”薛明睿仿似刚才只是随便一说,他瞟了眼林暖暖见她仍然不理自己,不免有些讪讪然。 李婆子精明,见状忙端了个凳子给薛明睿。 薛明睿又看了眼林暖暖,并不说话,只接过李婆子递来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林暖暖想起薛明睿刚才说,明日无法送她回林府还有些气结。 只这会儿倒也顾不上这个,她左手拿着刀,右手扶着藕切了起来。 薛明睿凤眸微闪: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写字是右手,这做菜居然是个左撇子! 他瞧着林暖暖的小短手里拿着那么个的刀,不禁觉得好笑 “李婆子,你去帮小姐切莲藕吧!”薛明睿也不抬头,只淡淡地说道。 李婆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早就想要帮林暖暖切藕,可两个小主子好像是在打着什么官司似的,她生怕自己一开口会让林小娘难看。 “小娘,让奴婢切给您瞧瞧,您看中不中?”李婆子一紧张就带出了家乡俚语。 “就按着你刚才那样切就好,注意不要切断了,还有肉馅要每一个孔都要填满,然后在蛋液里滚一下,我才又调了一碗,你用那个。” 林暖暖确实有些拿不动刀,她的手实在是小了点儿。见李婆子过来也就见好就收地递给了她。 李婆子动作还是很麻利的,片刻的功夫,就见她切好了两节藕,肉馅也都塞满了,正在准备挂糊。 “油温不要过热”林暖暖看了一下火,说道。 “是,”李婆子听了忙放下手里的藕夹肉要去撤火。 也怪她心思孬,每次林小娘来都让她学到一个本事,所以庖屋里不仅婆子,很多庖厨也会来问,所以她就有意无意地在林暖暖来庖屋时将人都支走了,这才连个烧火的丫头都没有。 “好了,不用你。你自去忙吧!” 林暖暖忙阻止要过来撤掉看火的李婆子,自己走至了灶前。 “咳咳!”都说术业有专攻,她做个菜,弄个小食还行,这添火减柴的差事还真是不会做,这不,柴火没有撤下来,自己倒被呛得不行。 “给我!”就在林暖暖伸出手去拽第二根柴火的时候,薛明睿一把接了过来。 林暖暖也不吭声,只默默地松了手里的柴火。 她就见薛明睿修长的大手在灶里轻轻地上下戳弄了一番,火就变得小了点,却烧的更透。 “真厉害!”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林暖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他的面庞在火苗的映衬下显得比平日里多了些许的烟火味,却也更加的俊朗好看。被这灶火一烤,整个脸像是染上了淡淡地一层红晕 他转头看了眼林暖暖,慢慢地问道:“还生气呢?” “谁生气了?”林暖暖别扭地转过身子,嘟囔着。 “好了,傻丫头!”薛明睿拉住林暖暖的手,让她头低些,这才将她脸上落得灰轻轻地擦拭了一下。 林暖暖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是老大的不高兴,可又不能说什么,就只好扭着头。 “到时候当然会去送你的!”薛明睿叹了口气缓缓地道。 这丫头真是不禁逗,自己就说了一句,她就气鼓鼓地同明玉来庖屋了。 “好了,不用再烧了!”堂堂的郡王世子跑到这庖屋,做个厨下打杂的,不要说李婆子,她也看着不舒服。 “这个炸好了,就接着做藕圆!”林暖暖清了清嗓子,对李婆子说道。 “是,林小娘!”薛明睿在场李婆子终归还是有些拘谨,她也不抬头,只自顾着炸着藕夹肉,不一会儿,就炸了一大盆子。 “先晾一晾,再炸一遍!这样就酥脆了!”林暖暖捏了一个藕夹肉看了看后说道。 “是!”李婆子忙应声将先晾凉的藕夹肉放了进去,复又炸了起来。 火候好,又是复炸,所以没多久就得了一盘子。 “给,睿哥哥!你尝尝!” 薛明睿一抬头,就见林暖暖捏着一个焦黄的藕夹肉递到了他的嘴边。 “咳咳,我自己来!”薛明睿忙避开脸,要接过来自己吃。 长这么大,还真没有捏着食物这样吃。 “快,嘴巴张开!”林暖暖知道他不习惯,却坏心眼地直往薛明睿嘴边送。 “咳!”薛明睿无法,咳了一声忙张嘴接过了藕夹肉,背着脸对着庖屋的墙,慢慢嚼了起来。 酥脆,还带着一股子清香,再咬着去就是一股丰腴的肉香,嗯!薛明睿眯着眼睛细细地品着,果真很美味。 难怪明玉刚才哭得眼泪汪汪时,也没有忘了要吃这个! “睿哥哥,好吃么?”林暖暖拿着一双杏眼看着薛明睿,见她吃完了,忙眼巴巴地看着他道。 “尚可!”薛明睿此时已经回转了过来。他嘴里还带着些肉香跟藕香,见林暖暖问,只淡淡地答道。 “只是尚可?”林暖暖嘟囔了一句,狐疑地又看了薛明睿一眼。 薛明睿挑了挑眉,对着她点了点头:“嗯,有些咸……” “禀世子,这里面的盐是奴婢放的,林小娘只是从旁指点了奴婢。” 李婆子正将最后一盘子肉夹藕捞了上来时,正好听到薛明睿这句话,忙跪下了说道。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她狐疑地捏了一个肉夹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不错呀?肉香混着藕香,微微还带着面糊的焦香味,嗯,味道很正! “明明就很好吃嘛!”林暖暖也不去看李婆子,只对着薛明睿说道。 “对呀,我想说味道不错,是咸香口的。谁知道这婆子说味道是她调的,那就只好就赏赐给她了!” 薛明睿见林暖暖明明很关心李婆子却故意不看她,也就故意逗逗她。 他心道:这丫头还跟我玩心眼子呢! 林暖暖这才扶起李婆子道:“快去看锅,下面该炸藕圆子了!” “可是,小娘这个是您教给奴婢的,奴婢可不能要这赏赐!”李婆子眼见得自己好心办成了坏事,不由就是一慌。 “好了!你去吧!”薛明睿眸子微闪,这才多久啊自家王府里的婆子就向着暖儿了。 他看了眼正扶着李婆子起来的林暖暖,心道:“不怪都喜欢这丫头,也却是个知礼跟好心肠的!” 第一百三十章戒苟且! “好了,下面就是炸藕圆子,这个我教过你了,你再做一个莲藕排骨汤和一个鱼香肉丝,还有一个爆炒腰花。”……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睿在这庖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忙嘱咐了李婆子几句,准备出去。 要说李婆子其人,虽说有些个自私的小毛病,却是个相当灵巧聪慧的,一般的菜式只要说上几遍,她就能做出来了。 不过也是有趣,才三十几岁的年轻妇人,却被人叫做婆子。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李婆子倒像是很喜欢人家喊她婆子。这是赘语不提也罢。 李婆子得了林暖暖的交代,又细细地请教了林暖暖一番,待听了她的讲解后,也不回灶台前,就只不舍地看着林暖暖。 “林小娘,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母,俺以后一定会孝顺您的!”李婆子眼见得林暖暖要走,忙结结巴巴地带着家乡的俚语对她说道。 “说什么呢!” 林暖暖嘴上的笑还没有消逝,才想说话,就听得自己的耳朵边上传来薛明睿的一声喝。 “不伦不类的胡说什么!”薛明睿嘴上挂着冰,说完这些还拿着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李婆子。 李婆子一看腿都软了,不知为何,她见了这个世子爷从来都不敢说话。当然,也不是她一人如此。诚郡王府里不知多少人都对这个少年世子爷心生害怕。 不过这回李婆子难得的只是腿软,却并没有唯唯诺诺的。 只见她对着薛明睿恭敬地施了一礼道:“世子爷,自打奴婢师傅来到诚郡王府后,就对我从不藏私,对奴婢手把手的教着,奴婢这么愚钝的一个人,如今居然能在庖屋内说上话了,大家见了跟奴婢打听。” 李婆子长这么大从没有在主子面前说上这许多的长篇大论,她自己也有些不惯,书单还是抖着声音继续说道: “从来师傅教徒弟,那都是说一半藏一半的,可奴婢的师傅却不是,她不仅不瞒着,还让奴婢融……” 李婆子一时想不起那句话了,不由就卡在了这里。 林暖暖眼见得这个李婆子停了灶上的事情,只顾着说这些有的没有的话,不禁有些着急。 她接过来就说:“融汇贯通!” 李婆子忙接口道:“对,对!就是师傅说的这个,” 林暖暖不禁抚额,这个李婆子才夸了她是个有灵气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薛明睿仿佛听出了兴味来,居然又坐回到刚才的凳子上,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林暖暖无法,只好也跟着回去了。 “这件事情放在奴婢心里好久了!奴婢一直想拜一拜师傅,可又怕自己攀扯了,就一直拖了下来,如今师傅就要回江南了,奴婢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 李婆子发现自己的腿还在抖着,整个人怕的不行,不过总算是说完了。 “这个!”林暖暖膛目结舌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声一声唤着师傅的李婆子。 “嗯哼!”薛明睿清了清嗓子,对着李婆子淡淡地说道“不要将师傅、师傅的挂在嘴边子说” 李婆子一喜,世子爷这是答应了? “且不说暖儿这么小,怎么能当得你师傅,就说她是主,你为仆。那也不能就如此师徒这般的叫着。” 薛明睿这一番话让李婆子听了心中一凉。 也是,自己这样一个卑贱的奴婢,又怎么能拜林暖暖这样的大家小姐为师呢? 也是自己戏文看多了,她也是糊涂,就只把林小娘当成师傅这般敬重多好,偏偏方才头脑一热什么都说了出来。 “好了,多大点事儿,不过是认个师徒,这个跟身份贵贱没有关系,只关乎的是人品和手艺,这两样,你倒是都有。” 林暖暖见她明显激动了起来,不由加快了语速:“只我如今才四岁,要是收你为徒,不免被人说成是狂妄,故而以后就不要再提此话了!” 李婆子眼眸一暗,却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就如林暖暖所说,她一个四五岁的小娘,收了自己这样一个三四十的半老婆子做了徒弟,是会被人说嘴的。 想至此,她不免有些羞愧,忙对着林暖暖深深福礼道:“李枝子以后就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您老……” 她顿了顿,终是没有将老人家说出口。 林暖暖颔首,她想了想说道:“今晚无事,我写个新的食单教给你吧!” “不,不用!”叫做李枝子的婆子直摆手,她忙将自己那双小眼努力的睁了睁恳切地道: “师……林小娘您以后对人不要如此不设防,也不要这么的好。您看,奴婢才说了几句话,您就要将这些食单、菜谱的都传给我了,您这样不是太吃亏了?” 林暖暖愕然,这才想起前世今生的不同之处。 这一世消息闭塞,无论是世家的家传食单,还是普通商家酒肆的独门秘方,那都是不外传的,自己这样,可不是让人不解? “好,我知道了!”林暖暖干脆的答道。 薛明睿看了看李婆子,这倒是个好的,知恩图报还不是个谄媚的。 “走吧!”见话已说完,薛明睿拉着林暖暖就准备出庖屋,说话间,他顺手就将林暖暖捏在手里的辫子放在脑后,又将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理了理。 “嗯!”林暖暖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就走,行至庖屋门口,一回头就见李婆子还站在灶台前看着她,这倒是真的将自己当成师傅敬重了! 林暖暖想了想,又回转了身子,对薛明睿低声说了句,:“你先等等!”这才走至李枝子身边。 “李……李枝子!你听着做食物除了我先前跟你说的十三个须知,还有十三戒!这是对应的!” 李婆子正恭敬地目送着林暖暖和薛明睿,就见林暖暖回来对着她说了这一番话。 “是!”李枝子忙点头道是,复又觉得有些不慎重,忙又福了福。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十三戒一戒外加油,二戒同锅熟,三戒耳餐,四戒暴敛,五戒走油……十三戒苟且!”林暖暖在最后一个“戒苟且”上加重了语气。 当然不止十三须知和十三戒,不过有些是李婆子用不上的,不提也罢。 “凡事不宜苟且,饮食尤甚!你要记住!” 林暖暖详细地将戒苟且讲了一遍后,对着李枝子说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古语有之,你我有缘,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珍重!” “师……林小娘!您这辈子都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以后当牛……” “李枝子!”林暖暖打断了李婆子的话,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日你就叫李枝子,不到五十不许叫婆子!” 真是受够了,早就想说了。这么点的年纪就是婆子了,那她不是也得叫林婆子了?…… 李枝子忙点头应道:“奴婢这个老婆子以后就叫回本名了!” 林暖暖抚额,本来只是想来庖屋弄几个莲藕小菜,“三藕莲心”取我们连心之意,这菜还没得,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第一百三十一章道歉吧!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人都说秋季感伤,多有离别。薛明玉却没想到在这夏季,离别来的如此快。 旁边的姜宝琳正趴在她的耳边不知念叨着什么话,薛明玉已经烦得想要缝起她的嘴巴。 “玉姐姐,你怎么皱着眉头啊?这是怎么了,那个丫头不是要走了吗?”姜宝琳又说道。 “你懂什么!”薛明玉这回听懂了,她不由恨恨地瞪了姜宝琳一眼。 “还有姜宝琳,不要叫我玉姐姐,你明明跟我哥哥一板大!”这个姜宝琳最喜在人前拌小,可自己明明小了她好几岁。 薛明玉看了姜宝琳一眼,不对,如今她已改作姜宝琴了。 因为重了宫里四公主的名讳,姜宝琳的名字早几年就改了,不过熟悉的人,有时还会唤上一声,比如薛明珠。不为别的,只为逗乐。 因为只要喊声上一句姜宝琳,姜郡王妃的这个侄女儿就会将一双桃花眼瞪成个杏子黄,圆溜溜的眸子里还要带着点愤怒后的红。 实在是姜宝琴觉得别人喊她过去的名讳,根本就是在嘲笑她。有几人能将用得好好的名字说改就改了呢?要不是四公主…… 姜宝琴一想到四公主,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可人家毕竟贵为公主,她又不是薛明玉故而只能将一腔委屈吞进了肚子里。 若说有谁当着她面如此喊的,让她不生气的除了薛明玉还有薛明睿。 想到薛明睿,姜宝琴的眼睛就是一暗,薛明睿哪怕只喊她一声“喂!”自己都会甜到心里面的。 不过,他本就是个寡言的性子,素来不喜与人废话。且尤其不喜欢和女孩子说…… 姜宝琴正想着薛明睿的种种时,不远处的一幕让她很吃了一惊: 只见堂前走来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他左手端着一个蓝底白面的盘子,里面不知放了什么,右手牵了一个…… 姜宝琴倏地站了起来,怎么能!睿表哥怎么能搀了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虽说短手短脚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但实在是看着碍眼! “她怎么也来了,明天走不走?”姜宝琴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惹得姜郡王妃看了她好几眼。 姜宝琴忙收起了脸上的怒气,硬是挤出了三分笑来,对着端坐着的姜青媛道:“姑母,林暖暖怎么还没走啊!” “你都没走,暖妹妹怎么会走!” 薛明玉本就因着林暖暖要回江南一事而心烦,如今听了姜宝琴的话,只觉得旧仇新恨一下子俱都涌了上来。 她将自己的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睁得溜圆,狠狠地连瞪了姜宝琴两眼,仍是觉得不解恨。 “明玉!”姜郡王妃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说也是姜宝琴也是表亲,面子总还是要给一些的。 “哎呀!”薛明玉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姜宝琴一惊一乍的尖叫给吓了一跳,她又恨恨地看向姜宝琴 “玉姐姐,你看看!这,这成何体统啊!”姜宝琴根本顾不得薛明玉的白眼,只指着前面两人一脸的震惊。 “这有什么?”薛明玉心道,真是个龌龊性子想多了,哥哥不就抱着小暖暖吗,这有什么的! “快,快些从睿表哥身上下来!”姜宝琴嘴里念叨着,腿也向着两人的方向迈了出去。 林暖暖刚才走路险些被绊了一下,薛明睿就将她从地上给提搂了起来,顺手就抱在了怀里。 少年的身上除了干净的皂角味外,还带着一阵淡淡的荷香。 林暖暖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提,没有立住一下子就扑到了薛明睿的怀里。 “嗯,真的是美人如玉啊!”林暖暖心情平复了许多,如今闻着自己给他制得的这个“君子香”,不由就咧着嘴笑了。 不知是不是因着薛明睿用了她让人制的香,林暖暖觉得莫名就对这个少年有种专属的感觉。 林暖暖想至此,不由将眼珠子斜睨向薛明睿,嘴角微翘并轻轻地抿了起来。一下子就将两个不甚明显的酒窝弄得深了些,这这番动作下来,她又清了清喉咙……, 还不待她发出娇娇的嗓音,一盘子藕夹肉就端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就听得薛明睿淡淡地说道:“自己拿!” 林暖暖忙窘迫地低下头,抬手摸了一块藕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细细地嚼了起来。 “好吃吗?”薛明睿瞥了她一眼问道。 “好吃啊!”自己做的味道当然不错。 “那就好,多吃些也好长得高些!” 薛明睿意有所指地说完,还瞥了瞥林暖暖的小短腿。 他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林暖暖方才挤眉弄眼的怪样子。只稳稳地抱着林暖暖,大步地向前走去。 林暖暖挫败地垂下双眸,咬牙切齿地嚼着嘴里的藕夹肉。待嘴里的吃完,她刚想将手里的放进嘴巴,却发觉东西已经被人给截糊了。 “下来!”只见来人一把夺过林暖暖手里的食物,扔在了地上,又喊道。 “不下!”林暖暖别过头,她十分不想看到这个不知是叫宝琳还是宝琴的小娘。 “下来吧,暖妹妹!” 过了一息功夫,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呵斥,林暖暖不由就是一愣。 她忙回过头去,看了看薛宝琴。只见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襦裙系至腰间,上面着了件嫩绿色的短衫,配着辫子上面下垂的丝涤,和头上的一排唇鬓垂珠,只映得整个人如春天里枝头上娇俏的迎春。 “倒是个好皮相!”林暖暖心道。她回头又看了看薛明睿,这两人年纪相仿,一个是皎皎如明月的美少年,一个是盈盈如春柳的俊小娘,一起放着倒也养眼。 不过—— 林暖暖看了眼扑楞楞翻了几个跟头,混了好些泥土的肉夹藕,眯着眼睛又看了眼这个姜宝琴,除了衣服有点眼熟,姓氏有些亲切,这个小娘别的可没什么招人喜欢的。 “睿哥哥!”林暖暖将头略略抬高了些,仰着面看向薛明睿。 “嗯,什么?”薛明睿闻言略低下头将耳朵留给了林暖暖。 林暖暖一愣,心里却很是熨贴。又想着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一时之间不由的玩心顿起。 她咳了一声,试了试嗓子后这才对薛明睿粗着嗓子,大声地“耳语”道:“我父曰:‘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唯艰!’” 薛明睿皱了下眉,忍着耳边的痒意,只挑着眉看着林暖暖,淡淡地说了句:“所以呢?” 这个话头来的正好,林暖暖忙一把接住。 她斜睨了眼姜宝琳,这才指着地上那个裹了一层灰的藕夹肉道:“喏,这个掉了,我费了好大力气炸的!” 薛明睿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个灰蒙蒙、裹着泥的食物,过了一息,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谁弄的?” “谁弄的?”姜宝琴心虚地看了眼薛明睿。或许睿表哥只顾着走路,并没有看到呢? 她到底不敢说谎,只嗫嚅了半天,又盯起了林暖暖,目光里透着股哀求。 自己果然太冲动,跟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干嘛? 姜宝琴不由有些后悔,正在此时她的耳边又一个声音传来: “道歉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等等再摔吧! “啊?”姜宝琴一愣,她是真没有想到薛明睿会让自己道歉。 她有什么错?要道什么歉?她林暖暖虽被封为县主,却只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自己可是姜大将军的嫡女,姜郡王妃的嫡亲侄女儿,她林暖暖算什么! 就在姜宝琴不肯低头时,薛明玉刚好过来,一把推过她,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哼!真是讨人厌!” 姜宝琴被她这样一推,桃花眼意,转,顺着薛明玉的劲道,眼看着就要倒地…… “等等再摔吧!” 姜宝琴一愣,什么叫等等再摔?她看出了自己是装的? 不,不能让她看出来!本想着自己这么往地上一躺,再作势腰疼,腿伤,脚抽筋……如此就可以在诚郡王府多呆些时日了,也就能让睿表哥也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才华横溢了! 想至此,姜宝琴的身子就歪斜着站不住了,她慢慢地,缓缓地往下落着,眼看着就要倒地之时,一个软软的身子就抵住了她。 姜宝琴一愣,忙她抬眸一看,这才发现林暖暖正站在她的面前,伸着两只小短手正费力的扶着她呢。 真是个不讨喜的丫头!姜宝琴心道:难怪自己不喜她,这样的小娘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暖妹妹,你过来!” 就在姜宝琴犹豫着是否立刻站直身子,还是继续跌倒时,薛明玉一把拽过了林暖暖。 姜宝琴一个不防,被她一碰终于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林暖暖忙过去扶起了她,说起来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跟她一般见识做甚! 自己也是好笑,来大夏久了,爹爹娘亲又将自己看护得紧,照顾得妥帖。不知不觉的就养成了这么个娇娇性子吧! 一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林宇泽夫妇,林暖暖眼睛不由就失去了神采。她的目光迷离的想起,昨晚上做的梦来…… 梦中的爹爹还是那样的俊朗,娘亲也还是那样的清丽。 不过他们眼睛柔柔看着的却是别人家的小孩!当时她就一惊,忙喊道:“爹爹,娘亲!” 林宇泽仿佛认出了她,笑了笑,不过李青浅却始终没有抬头,也不看她…… 娘亲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 “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值当你们……” 就在林暖暖陷入沉思之时,一个尖锐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只觉得心内有什么东西迅速在发胀,血就一下子涌到了心头,林暖暖捂住了心口,额头上的筋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愤怒排山倒海的涌着,压得她喘不过气“你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你才是!”…… 心里面涌出了无数的话,可就是说不出来。 “暖妹妹!暖妹妹!” 薛明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林暖暖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没错,是薛明玉! 她张了张嘴巴,只觉得嗓子眼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暖儿!怎么了!” 是薛明睿的声音里林暖暖左手一把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右手则拿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积压了太久的担忧,嘴上有多坚定的说着林宇泽夫妇会回来,心里就有多焦虑。 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娘在她面前说出这么一句没有头脑的话,也像块石头似的重重压在她的心里头。 “嘿嘿……”林暖暖傻笑了一声,想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情形落在薛明睿的眼中,只觉得刺目。 这么个脸色苍白的小娘,短短数日,就把脸上耗得只剩下一对越发变大的杏眼。 一双樱唇上起了许多的泡泡,却仍倔强地撅着,仿佛稍稍放下来就会泄了斗志! “暖儿,把手给我!”薛明睿一把抓过林暖暖的右手,将自己的两只手,一左一右的任她抓着。 “嗯哼!”林暖暖只觉得头重的很。 真是没用!前世什么不是自己一个人解决,什么苦痛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如今好日子过多了,几年下来依赖之心渐重,人也变得矫情了! 她默默地咬着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 “不过是低血糖而已,不要这样吓人!。”林暖暖心内一片清明,只眼前还是有些目眩…… 又过了数息,她的眼前这才清晰,林暖暖不经意地对着自己面前的人笑了笑,细细一看却发现此人是姜宝琴。 原来,姜宝琴见林暖暖两手掐着薛明睿时忙奔了过来,哪知走至林暖暖面前,正好她清醒了。 林暖暖嘴角不由抽了抽,今日真是犯小人,怎么总是碰到她! 姜宝琴也有些讪讪地,不过还是将林暖暖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地从薛明睿手上往下扳。 “滚!”薛明睿忍了又忍,眼见得林暖暖的眼中没有了方才的茫然,这才开口说道。 其实,林暖暖方才头昏脑晕时间并不长,也不过是几息。 不过薛明睿还是看出了她的异样,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生机似的! “睿表哥……”姜宝琴显然有些受伤,她扔了林暖暖的手腕,想走却又觉得不甘。 林暖暖并不看她,其实,不是姜宝琴今后也会有别人说这话,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自然都是为了自己说话。反驳,吵闹有什么用? 林暖暖只想着,“”如今有多少人看笑话,等林宇泽回来就会有多少人被打脸。 “睿哥哥!” “睿表哥!” 姜宝琴跟林暖暖的声音同时响起,俩人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嫌弃! “怎么了暖儿?”薛明睿见林暖暖脸上终于现出了些许红晕,人也不似方才那般脆弱,这才放下心来。 “我要吃藕夹肉,藕圆子,莲藕炖排骨……”林暖暖将方才让李枝子做的那些个菜名一一的报了一遍,就发现薛明玉嘴巴里揣着藕夹肉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不禁莞尔:“姐姐,少吃点吧,暖儿保证那些吃食都不比这个藕夹肉差,说起来有些还要更好吃呢!” “嗝,嗝”……薛明睿打着嗝听完林暖暖报着菜名,一脸的后悔,真不该吃这么多呀!一会儿吃不下了怎么办? “暖妹妹,我有些积食了!” “喝点大麦茶吧!” “就是上次积食喝的那个?” “对!” “暖妹妹,你再跟采青她们好好说说吧,她们做的没你好喝!” “哦?t” “真的不用让姜宝琴道歉?” “不用,我爹爹说‘若世间谤我,欺我,恶我,辱我,笑我,转我贱我,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看他如何……’” “这是何意?” “……就是要让其灭亡,必让其疯狂……” “好,这个好!” …… 第一百三十三章意迟迟 “好了,进去吧!”薛明睿见这二人作妖,也不多说什么只仍旧端着盘子,跟在后面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姜宝琴眼见几人从她身边经过跟没有看到她似的,不由有些气结。 她跺了跺脚,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忙跟在他们后面进了正厅。 “明睿,这是何物?”姜郡王妃见自家儿子居然端了一碟子藕夹肉,不禁有些想笑,只见薛明睿面无表情地将碟子放到姜郡王妃身边的桌案上,手指曲着弹了弹桌面道:“这一碟子是暖儿亲自炸的,并没有假他人之手。她人小手短,我就帮她端了过来。” 这一番解释不可谓不长,可真是不像薛明睿说的话,姜郡王妃怕他恼怒,忙忍了笑,也不用丫鬟,自己就接了过来。 她就着青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捻了一个放入嘴里咬了一口。 藕夹肉是刚刚出锅就端来的。从庖屋到正厅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以到了姜郡王妃的手里还是温热的,此时吃了正便宜。 姜青媛前世其实吃过这个,跟藕圆子跟莲藕排骨汤一起。这有个典故,好像叫作“三藕莲心” 她慢慢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品尝起来。外酥脆,内鲜香,还有一种特别的面皮清香。 不用薛明睿说,她就知道这是林暖暖炸的,因为跟前世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今天中午是不是还有藕圆子跟莲藕汤?”姜青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林暖暖这是要走了。 “对呀,母妃您怎么知道?”薛明玉忙抢着答道。 姜郡王妃看了眼粗枝大叶的女儿,又瞧了瞧规规矩矩坐着的林暖暖,不禁扶额。自己家的女儿什么时候也能像暖暖这般的懂事! “玉姐姐!”林暖暖见姜郡王妃盯着薛明玉,一副想要说她的样子忙抵了抵她。 她对姜郡王妃笑道:“姨母今日暖暖给您做的菜里面,有三个菜是莲藕做的,是取‘三藕莲心’之意!” “果然跟前世的说辞是一样的。”姜青媛点了点头。下面该说要走了吧,姜青媛心道。 “这些日子多亏您跟姨父还有睿哥哥、玉姐姐照顾,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林暖暖脸上带着笑,望着姜郡王妃,姜青媛也笑看着她。 “我想明日就回林国公府去,候着老祖宗一起回萧县!顺便去馨园看看!”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有几日吗?”薛明玉急了,忙打断了林暖暖急切地问道。 “玉姐....嗯,玉妹妹,她要回去正好,你拦着干嘛?”姜宝琳正捏着一块藕夹肉吃着,一听林暖暖要回去,忙胡乱的咽了下去,又喜得看向薛明玉,见她似乎有些不舍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这个薛明玉怎么回事?上次不还是不喜林暖暖的吗? “要你多话!”薛明玉只回头地瞪了眼姜宝琳,又拉住林暖暖的手不放。 姜宝琴气结,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薛明睿,见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脸上淡淡地仿似并没有听到她们说什么。只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中隐隐露出了关切之意。 不就是个四岁的小丫头嘛,值当姜郡王妃和这兄妹俩这样的看重? 姜宝琴细细地端详着林暖暖,只见薛明玉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的眼睛里有些润泽,一双泪汪汪的杏眼衬着白嫩的小脸,显得分外的可怜可爱。 就是这个样子,跟家里面的嫡妹姜宝如一样,除了年纪比她小,在大人面前装装可怜,还有什么? 她不禁有些愤愤然,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小些,惹人怜爱些罢了。 若自己小几岁,薛明玉也会如此和蔼的对待自己吧。 幸好她要走了,姜宝琴想着又看了看林暖暖。 “玉姐姐,萧县离京也不算太远,想我了,我就回来看你和姨母,或者你去看我!”林暖暖见薛明玉始终低着头,忙安慰道。 “好!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你来看我,或者让哥哥带我去看你!”薛明玉这才抬起了头。 “暖妹妹,你送我首诗吧,都说你是个有才的,可从没见你给我写过半点文墨!” “好!一会儿就给你写!” “好了明玉,不要闹你妹妹了!”…… 姜宝琴见这三人如此亲昵,不禁有些愤然,按理自己才是姜郡王妃嫡亲的侄女,怎的对着一个外人比自己还要好? 她看了看姜郡王妃,又瞟了眼薛明玉,睁大了桃花眼看着林暖暖道:“暖妹妹,此去经年,妹妹珍重!萧县虽没有京里繁华,不过毕竟是你自幼的家!” 林暖暖暗自点头,从进门到现在,姜宝琴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她忙欠了欠身子,谢过她。 “其实,人家再好也比不过自己的家,你说对不对,” “她要说什么?”林暖暖闻言这不在意,只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说,别人家再好,也不能生出非分之想!我听说你想做我姑姑的义女,不是我说你……” 林暖暖也不则声,只作未听到,她拿出块四角绣着芙蕖的帕子,轻轻地给薛明玉擦拭着泪来。 姜宝琴想,自家姑姑跟表哥她们都是良善之人,可不能让林暖暖钻了空子!正想着说两句,就听得薛明睿淡淡地唤了她一声。“姜宝琳!” 姜宝琴暗喜,也顾不得薛明睿唤的是姜宝琳还是姜宝琴,连忙回转了身子,拿眼睛笑咪咪地盯着他。 薛明睿收回敲着桌子的手,也不看她,只说道:“我们要帮暖儿规整一下东西,你自回将军府吧!” “睿表……” “好了,宝琴!你是个好孩子。今日姑母确实挺忙,你先回屋里自去用饭,一会儿我让人把你送回姜府去,待得闲了再去接你!”姜青媛因为前世的事情对自己的娘家不似以往热情,但面上总要过得去。 她想了想,又叫来青荷“去把给表小姐的礼物先备了,再好好的让庖屋的人给她整治一些饭食回去用吧!” 姜宝琴先是一愣复又一喜。总归自己是亲侄女,姑姑还是先想到自己的。 她也不再纠结薛明睿让她回去的事情,跟着青荷就自去了。 …… “可笑天下离愁别恨,不若云淡风轻。何必泪眼意迟迟。”薛明玉读着林暖暖送与她的这句话,眼泪汩汩的流了下来。 她也怨自己矫情。不就是离别吗?哥哥经常就是一走数月,父王也曾征战沙场几年未回呢! 奈何在她看到林暖暖娇娇小小的人儿,形单影只地上了马车,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明玉!”诚郡王难得地拍了拍女儿安慰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归去来 伴着马蹄声声,林暖暖强忍着眼泪离开了诚郡王府。不是没有看到薛明玉的眼泪,也不是没有看到姜青媛的不舍。婉拒了她们的相送,林暖暖独自一人回到了林国公府。并不是怕麻烦他们,只是以后的路,她要自己走,寻亲,护宅,解开谜团浓雾。她林暖暖的前路上写满了任重道远。 上一次回府,林暖暖因着林宇泽的事情满腔愤慨,故而并没有怎么欣赏林国公府的秀丽姿容。如今入府,本就只是过来候着林老夫人一起回江南萧县的,林暖暖就更加没有心思看这许多景致。 算起来林国公府在京里所有的达官贵人的府邸里,应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原来御赐的公主府跟国公府相连,后被林老夫人打通。林宇泽跟李清浅所住的馨园就是一门之隔的公主府里。 匆匆从诚郡王府出来,执意先来林国公府等候,并不是为了旁的,她就是想看看林宇泽夫妇所住的院子。 穿过两府打通的角门,再走过一条被竹子铺满绿荫的小径,顺着弯弯的游廊,赏着满池的荷花,不经意间就来到了东跨院的馨园。 带路的蒋嬷嬷扶着腰,正准备对林暖暖说到了,却发现她已经望着那个书了''馨园”的牌匾泪流满面。 “嬷嬷,这字是我爹爹所书吧!”清脆、甜美的童音里带着些哽咽声直入到蒋嬷嬷的耳朵里。 她一愣神,忙道:“是的,是的,这正是二爷所书。” “写得真好!”蒋嬷嬷刚想附和,就见才归家的林四小姐伸出手,好似对着空中描摹着那两个字。白净的脸庞上,一双晶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怀念。 蒋嬷嬷不忍,忙想上前去安慰小主子,却发现她的眼睛虽有泪花,却格外明亮。她很认真的描摹着牌匾上的字。那样子,就好似林二爷正站在她的面前。 “嬷嬷,您看我爹爹真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啊!”林暖暖的声音低低地,似是对蒋嬷嬷说着,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蒋嬷嬷眼睛酸涩,她扶了扶头上的蝙蝠银簪,挽住林暖暖的手,轻声道:“四小姐,咱们进去吧!” “嗯!”林暖暖微微颔首,只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那块匾额。 就在蒋嬷嬷心疼自家小主子时,大丫鬟秋月过来说道:“蒋嬷嬷,老夫人喊您回去一下,说是要找个物件。” 蒋嬷嬷看了看林暖暖,见她神情中似有哀戚,就有些放心不下。 “嬷嬷,您回去吧!这里还有秋葵跟秋菊呢。”林暖暖见她为难,忙劝道。 “这,”蒋嬷嬷迟疑着, “四小姐,您就在馨园里看看,东首的那处宅子您可千万不要进去,若是乏了就先回来,或是在前面的水榭下面坐会儿,老奴事了就回去!” “没事的,嬷嬷,这不是有秋葵他们嘛!”林暖暖不以为意地道。 “可是....”有些话,却是不好对林暖暖明说,只让她一人在此,又实在不放心。老夫人那里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知道她和四小姐一处,也不会唤人来找她。 一向爽利的蒋嬷嬷一时不由踌躇起来。 “好了,嬷嬷我答应你,就在这馨园附近看看,出来后就到水榭等您,行不行?”林暖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鼻音,她拉住蒋嬷嬷的手,软软地说道。蒋嬷嬷最受不住她这样的小模样。只得拉住秋葵、秋菊两人细细的叮嘱一番,方才跟着秋月去了。 秋月是才提起来的大丫鬟,听这名字就知道,以后一准儿是留给林暖暖的。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忙恭敬的给林暖暖行了礼,嘴皮子动了两三下子,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将满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是她不想说,只是这不过是个传言,且主子们都不许瞎议论,她这样没凭没据的说出来,不说等会儿蒋嬷嬷会不会放过她,就是这个四小姐也会觉得她多嘴多舌,不讨喜吧。 林暖暖眼看着满脸不放心的蒋嬷嬷和欲言又止的秋月匆匆离去,不由对馨园东首曾匆匆一瞥过的院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不过如今她最关心的还是馨园。 林暖暖刚走到了门前,就有仆妇将门打开了。院子虽没有荷香院大,却比自家江南郡萧县三进的院子大了许多。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水栀的清香。林暖暖忙抬首望去,就见院子东北角的几丛竹整齐的栽植在一起形成一个绿篱。旁边有一个“镇宅缸”里面盛满了水,上面飘散着几多洁白的花瓣,看样子应该是边上的水栀落下的。水栀不多,只有两株,不过花却开的星星点点,看上去栽植的也不怎么好。 林暖暖眼睛一暗,轻轻地扶了扶头上的荷花蜜蜡。她想起了江南林宅里的那几株开得热闹的水栀。每年的春末开到夏初,香味也飘满了林暖暖的整个关于夏天的记忆......如今花相似,可是人却不同了!犹记得林二爷会将新开的栀子花儿,亲手剪下插在李清浅的发间,然后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一句:“果真是芳香袭人!“然后李氏就会对着装傻的林暖暖羞涩的一笑,将林二爷手里的另一朵插进林暖暖的衣扣上。 那时候,白花绿衫,一对璧人再加上个如同画中的小仙童。经常会让王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可如今..... 林暖暖轻轻地从水缸里掬起一捧水,水里面带着几朵水栀的花瓣。她轻轻地闻了闻,仿佛水中也带着淡淡的花香。透过这水,林暖暖仿佛看到了李氏温暖的笑,她说:”暖暖,娘亲把这水栀花放在盛水的碗里给你养着,让你的屋子里一直有这香味,可好?“ ”好,娘亲!你这主意真好!”林暖暖暗自呢喃了几句,又将水洒向了水缸里。 旁边的仆妇见状,忙赔笑道:“四小姐,这水栀子本就江南之物,不太适应此地的水土,奴婢们也是精心照料了许久,这才开了一两朵。” “嗯,你有心了!”林暖暖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看她,只伸出手去,拿自己莹白的小短手将水栀子里的两株杂草拔了出来。 “哎呦,四小姐!您怎么自己亲自动手了,要咱们这些奴婢有什么用!”秋菊忙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拭,眼睛还斜睨了下说话的仆妇。 “就是就是,怎么能让您动手呢。也是这草长得太快,这是才多长时间又冒出来了,奴婢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拔呢!”仆妇擦了擦脸上的汗,收起来才来时的嬉笑,忙认真的说道。 “哦?是吗?”林暖暖拖长了调子,瞟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只抬脚向前走去。 秋葵狠狠地瞥了仆妇一眼,忙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闹鬼 看院子的仆妇姓张,是个惯会偷懒耍滑的。她听大奶奶院子里的大丫鬟紫菱说林二爷夫妇已经失踪多日了,就怕跟原来的林鹏一样。 想着自己看着这诺大的院子,也不容易。再有小丫鬟们洒扫庭院,就不没怎么上心了。反正林二奶奶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搬到江南去了,这一座空院子,又有什么可守的!再加上自前些年起,这院子东边的跨院里就总有些动静,还有些蛇鼠出没。所以她也是多少天才来这里一回。 谁成想林四小姐今日回府并没有知会她就来了馨园。幸而这些日子,庖屋里的刘婆子常会来馨园打扫,不然,如今看来这林四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像往日那般,今日这事儿只怕难了。 “小姐,您慢点!”秋菊上前打了帘子。秋葵扶着林暖暖,主仆三人踏过长满了青苔的石径,走进了主屋。 屋内很是清幽,只是由于主人不在才显得有些空旷。桌子上如玉的白瓷瓶中插了几朵含苞待放的芙蕖。看样子应该是插进去不久的。 “嗯,不错!”林暖暖的目光在白瓷瓶的芙蕖上流连了一会儿,又用手在桌子上荡了荡见指尖没有半点灰尘,这才说道。 “四小姐您看这梳妆台子,跟夫人走时是一摸一样,呸、呸....老奴不会说话,四小姐您别介意啊!老奴的意思是,这里和二奶奶去时、、、、啊,不是、、、、”张仆妇磕磕绊绊的将一句谄媚的话说的让人听不下去。 “行了,”林暖暖被这个张仆妇说得头疼,只对她挥了挥手,也不看她,只拿眼睛瞟了一下秋渠。秋渠忙走到张仆妇跟前递了一个荷包给她。 张仆妇心内早将自己骂了八百遍,暗恨自己不会说话才落到了馨园给林二爷看院子。平日里早就眼馋在主子院里服侍的丫鬟仆妇可以受到打赏,如今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小主子,自己一开口就她不喜了。 没想到一转眼,四小姐身边这个白净的大丫鬟居然将荷包递给了自己。她也是个直肠子,见到荷包眼睛一亮,两手俱都伸了过来,大张着嘴巴,一双不大的肉夹眼使劲睁得终于看到了眼珠子。 “噗嗤!”秋菊掌不住,不由笑出了声音来。因为这个张仆妇若是再留着涎水,只除了眼睛不大,别的就跟薛县主才养的那条狮子犬要吃食时一模一样。 张仆妇见秋菊笑她,也不以为意。只呵呵的干笑着去接秋葵手里的荷包。 秋葵看了看林暖暖,见她不做声,这才松了手中的袋子。 “等等,”就在张仆妇刚攥到荷包袋子时,就听得林暖暖喊了一声。 见林暖暖有话要说,秋葵忙又拿紧了袋子,只回头看着林暖暖的脸色。 “张大娘,你是这里的老人了吧!”林暖暖也不抬头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状似无意的说道, “禀四小姐,要说这馨园,自打林二爷和二奶奶走后,呸,您瞧我这张臭嘴。奴婢是说,自打他们两位老人家去了江南以后,就一直是奴婢在这里看着。再没有比奴婢呆的时间长的了。”章婆子生怕林暖暖一时变了主意,忙拍着胸脯说道。她悄悄地斜睨了一下秋葵手里的钱袋子,觉得里面特别的鼓,章婆子眼睛闪了闪,嘴里不禁咽了口唾沫。 也不怪她眼馋,比起林国公府主院里伺候主子的婆子仆妇,她在这馨园里,是少了许多的打赏跟油水。如今听说林二爷夫妇在江南双双殒命,林老夫人要带着林暖暖回江南去,馨园以后只怕是更没有多少人来了。 林暖暖将她的举动瞧在了眼里,心里暗想:她的那个大伯母,黄大奶奶可真是个有本事的,林宇泽的事情看样子已经宣扬的连一门之隔的公主府都知道了。 “哦,是吗?那你可知道这馨园东边有个跨院,里面是谁人所住?”林暖暖仿佛呆的闷了,有些无聊的问道。 “那个东跨院早就没有人住了,四小姐,那里可去不得!听府里的人说里面闹....哎呀!”章仆妇眼睛只顾盯着秋葵手里的荷包,无意中将听来的话给说了个大半,她说完才反应过来,忙一把捂住嘴巴,心内不由懊恼着,若是让黄大奶奶或是林老夫人知道她胡说那可就糟了,两府是早就过了禁言令的。 “好了,不就是闹鬼吗,这有什么的,我以前在江南不知听王嬷嬷说过多少回这些奇谈怪论了,谁家宅子闹鬼了,谁家又请了得道高僧或是道长过来降妖伏魔了,你说这些算什么,该不是看我年纪小,唬我的吧!”林暖暖收回了敲着桌子的手,佯怒道。 秋葵也配合着主子的动作,将荷包塞进了自己的身上。 “哎,这个娘子,你别塞进去呀....” 章婆子急了,这个白净的大丫鬟怎么就将银子收起来了呢!她搓手,快步走到秋渠跟前,见林暖暖正挑眉看着她,忙又往后推了推。这才暗恨自己蠢,有什么不能说的,四小姐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娘,告诉她有什么的。反正自己不说,也会有那些巴结讨好的婆子说。 想通了就好办。章仆妇忙一把抓住秋葵露在外面的荷包上的绳子,恬着脸笑道:“姐姐真是急性子,你家小娘还没发话呢,你急个甚么!” 秋葵也不吱声只板著脸,板住脸。也不看她。只盯着林暖暖。 “哎呀,四小姐,奴婢并不是想瞒着您甚么,实在是那东跨院里以前发生了些事情,后来林大奶奶派人过来查看,说是有妖邪作祟,要到晋安寺请高僧做法,传到老夫人那里说是不许妄言,只让关了院子,不许旁人随意进出,也不许下面的人议论此事。这一晃都好多年了。是以很多人都不记得了。”章仆妇谄媚地堆着一脸的笑,说着说着就要贴到了林暖暖的耳朵上。 “喂,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趴到我们小姐的耳朵边上了!”秋菊见林暖暖手动了动,又放了下来。脸上有些僵硬。神情显得不自然。就知她被这个蠢仆妇给弄得痒了,忙上前喝道。 “秋菊,好好说话,人家毕竟是老人。”林暖暖瞟了眼笑得有些讪讪的章仆妇慢条斯理地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饕餮 “呵呵!不碍的,不碍的!”章仆妇根本听不出林暖暖的话里有话,忙摆着手笑道。若不是她那双夹肉的小眼睛绿莹莹地盯着秋葵的荷包,乍一看去,还觉得她这人颇为憨厚。 “都有什么动静啊?”林暖暖盯着白瓷瓶里的芙蕖出了半天的神,这才慢慢地说道。 章婆子是早就等急了,见了林暖暖递过这句话来,就犹如吃到蜜糖似的贴了上来, “喂!”她一回头,就见边上的秋菊正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呵呵,呵呵!”章仆妇忙往后退了几步,心道这些大家小姐就是规矩多。可她对东跨院终归有些怕觉。忙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俺家男人说了,那个院子里啊,只怕不是闹鬼那么简单。听说里面经常有血腥味,” 她顿了顿,还是朝林暖暖靠近了些,想贴着她的耳朵说,终是惧着秋菊,只好将声音压得更低,连官话都忘了说:“俺家男人说了,那个院子里啊有东西,” “什么东西?”秋菊不以为意大声的问道。 “嘘!”章婆子好似很害怕,忙拉住秋菊的手:“俺地小姑奶奶啊,恁可甭大声说,当心给那个饕餮听到鸟!” “饕餮?”林暖暖仿佛这时才有个兴致,她对着秋葵使个眼色,秋葵会意,忙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了章婆子。 “谢谢四小姐,谢谢四小姐!”章婆子喜得一把抱住了荷包,接到手后,又将荷包里的袋子来了个底朝上,忙着往手里倒。再一看,手心里面竟然是好几个不小的碎银子,喜得她将自己的肉夹眼,直接眯成了一道缝。 “喂,什么饕鬄,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快点说。”秋菊看了林暖暖一眼,对着章仆妇喊道。 “四小姐啊,这咱们哪里说哪里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章仆妇这会儿得了这许多的银子,早就喜不自胜,她急切地想找个无人处,细细地数数这些银子,也就“竹筒倒豆子一个也不留”地说开了。 “这件事情啊,您算是问对人了,”章仆妇拿着劲儿地说道。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要想说就说,不想说便算了!”林暖暖淡淡地看了秋葵一眼。 秋葵快走几步到了章仆妇跟前一把就扯住了荷包。 “哎,我说这位姐姐,您家主子可是赏了我的,您可不能要回去。”章仆妇一见这个大丫鬟过来拿荷包,以为她又要抢自己的银子,忙捂住了不撒手。 “我来拿我的荷包!谁要拿回你银子了!”秋葵看着瘦弱,却是有劲儿。也不怎么动作的,只三两下的就将章仆妇手里的荷包给抽了出来。 “哎,哎,我的银子!”章仆妇忙叫喊着,她一低头见银子还在,这才舒了口气,也顾不得有人无人处了,只捏着银子细细数了起来。 “是不是给多了呀!”秋葵见这人实在蠢笨,忙故意说道。 “不多,不多!呵呵,哦,对了,瞧我这记性!”这婆子终于头脑露了点光,开了些窍。她也不敢再拿腔作势的,只痛痛快快地说道:“四小姐,听俺男人说,那个院子里不仅有很重的血腥味儿,还经常会死一些活鸡,活鸭的,还有猫儿狗儿的,都是折了脖子,血放的干干的,哎呦,吓死个人了....” “快别说了,少在那里胡言乱语!”秋葵忙喝道。自己家主子虽说早慧,不过也只是个才四岁的小娘,怎么能让这些话污了耳朵? “没事,秋葵!”林暖暖忙捏捏秋葵的手。秋葵这才收了脸上的怒容,担忧地看着林暖暖,低低地说:“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还是.....” “我有数!”林暖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章仆妇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这稚气未脱的四小姐,倒是比大奶奶显得还要威严、。她不禁摇了摇头“呵呵”地露出黄牙板,笑了起来。 一定是这许久没有见着这么多银子,被银子给晃花了眼..... ........... “四小姐,要不要给您倒点茶水,”章仆妇细细地将银子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想了想又将荷包塞进了自己的内衫里。见秋渠等人就站在那里看她塞银子,也不以为意。只笑着说道:“奴婢的死男人经常出去喝酒,奴婢不把银子收好了,一家子老小那就要喝西北风喽!” 她说完又摸了茉自己身上的荷包,好像生怕自己装错了袋子,会滑下来。章仆妇对林暖暖也生出了无限的好感。这林国公府里大房、二房一共三个小姐加起来那也是比不上人家四小姐,长得跟个童子似的不说,这人还大方,真是个小仙女啊,也难怪林老夫人最喜爱她。听说都把自己最喜欢的镶宝金链子都给了四小姐! 章仆妇想到此,不由偷眼看了看林暖暖,这不,金链子就戴在四小姐的身上呢。可真是好看呀,这要是换了银子能不能换一麻袋呢,不对,怎么说也要换个两麻袋吧。 林暖暖可不管她心里想什么。她拿着自己的小短手又敲了敲桌子,过了半晌仿佛才看道她站在这儿似的说:“以后馨园要尽心照顾着!赏赐不会少了你的。好了,你下去吧。” 章仆妇忙笑眯了眼睛欢快的说:“您放心吧四小姐,奴婢保证以后天天给水栀子拔草。”然后就赶忙施了礼,急匆匆地要下去,她想再咬一咬这些银子,细看看这成色。 秋葵眉头一皱,这婆子可真是个不伶俐的,难道这个院子里面就只有水栀子须要拔草? “等等!”林暖暖又想起一事来,忙叫住了她。 “啊?”章婆子闻言不仅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了退,糟糕,这个四小姐不会是觉得给多了,想要回去吧?这可不成啊! “你家,咳咳,你家男人....是怎么会发现有血腥味的。”林暖暖见她如此,倒也不急只慢慢悠悠地问着。 “哎呀,原来您是要问这个呀!”章仆妇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拿回银子,别的都好说。 不是她说,这个四小姐是哪哪儿都好,可就是这性子,真是太慢了。就这么点子事情,半天想起来才问一句。她将自己的肉夹眼又眯了眯,这么多的银子买点什么好呢?可要收好了。想至此,章仆妇忙又摸了摸身上的荷包。 第一百三十七章老妪 “四小姐,这我只跟您说。”章仆妇想了想,忙走近林暖暖,在离她只剩一步的地方又停了下来,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我家男人有一次来找我,听到那里有动静,就扒着门缝看,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就从东边一个小洞里面钻进去,就看见东跨院的地上全是血,还有几只鸡,躺在那里。都是被扭了脖子的。他当时吓得撒腿就跑了。回来后好多天都不吃鸡鸭,当然了,我们这些人家一年也不吃个几次的!.....” “哦,还有这种事情?你说的有几分是真的啊?”林暖暖抬头看了章仆妇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四小姐,看您说的,哦,不对,瞧我这张破嘴,就是不会说话。奴婢是说奴婢怎么能骗您这样的人,您就是那九重天上的仙女,到咱们凡间的下凡.......” ”好了,你走吧!“林暖暖仿佛故事听得有些烦腻了,只对着她挥了挥手,抚着额,并不看她。 ”是,是!“章仆妇也是看出来林暖暖这是烦了,小孩子没有定性这也正常。 她忙曲着手,放在装着荷包的外衫上,小跑着出去了。 林暖暖眼见她走远了,这才若有所思地看向东边,这个东跨院她现在很想去探查探查。这里面必定是有古怪。 “小姐,要去卧房看看吗?”秋菊见林暖暖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以为她闷了忙说道。 “走吧!”林暖暖闻言收起了心思,站了起来。 其实卧房并没有什么看头,毕竟主人五年没回,那个章仆妇又是个懒滑的,林宇泽当初走时其实有过就在江南呆一辈子的打算,所以这里面半点也找不出林宇泽跟李清浅的气息。 “算了,回去吧!”她也没了兴致,只是这个屋子打扫的还真是干净,倒不像是那个章仆妇会做的事情。 “小姐,听说近几日都是庖屋里的一个刘婆子过来收拾的。”秋葵在林暖暖旁边低低地说道。 “嗯,”林暖暖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再多问,主仆几人就出了院子。 还是沿着来时的老路,林暖暖几人半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前面的水榭。 “小姐?”秋葵见林暖暖正要拾级而上时,又停了下来,以为有事,忙上前低低唤了一声。 “去看看!”林暖暖回转身子,对秋葵轻轻地说了一句。 “啊?”秋菊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只傻愣愣地看着林暖暖。 “走吧!”林暖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大步向前走去。 “小姐,还是别去了,那里面终是有些腌臜!”秋葵跟在林暖暖后面劝道。 “哎呀,原来是去东跨院!好啊,好啊!去看看吧小姐!”秋菊仿佛才明白过来,忙拍手赞道。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秋渠正劝着林暖暖见秋菊不帮着劝还要跟着撺掇,忙嗔道。 “秋葵姐姐,我们去看看吧,就只是看看,好么?”林暖暖撅着樱红的小嘴,又拿着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样使劲的盯着秋葵看。 秋葵心里一软,想想自己家小姐今年还不到四岁,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回京城这么些个时候也没有个清闲的,人也恹恹不快。她犹豫了一下,也就不过分劝了。反正这时候还是大白天,能有什么的? 林暖暖几个说定后,主仆三人俱都带着几分兴奋跟忐忑的朝东跨院走去。也不怪蒋嬷嬷走时不放心的说了几遍。实在是这个东跨院离馨园跟水榭都不太远,呈三角状,几人不多时候就走到了门口。 这是一个不大的跨院,门口长满了绿绿的苔藓,可见是少有人来的。 林暖暖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朝门口走去。 她见秋葵上前一步,就要推门而入忙一把拉住了她。自己则放轻了脚步向里面看去。就见门关的很严实,里面有什么却是看不到。 林暖暖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瞧瞧。 她先是拿着门上的绿油铜环扣了扣下面的双凤铺首,然后退至一旁,静静候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东跨院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没有人来。 就在林暖暖几个以为里面没有人时,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响起,开门的人好像没有什么劲儿,开了半天只漏出一条缝隙。 林暖暖几人静默了一下,只盯着门缝想看看里面的人是谁。 “谁呀?”就在几人都盯着这个落了漆的木门时,只听得一个沙哑难听的如同在破砂纸上荡涤的声音响起,然后从门缝里就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只见她爬满沟壑的脸上嵌着一双长满白翳的眼睛。可能听到了人声,她抬着头上下晃动着一张脸,像是在闻闻都有谁的气息。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秋葵拽了拽林暖暖的衣服,看到这个老妪她总觉得有些害怕。 “没事!”林暖暖看了眼老妪,压低着声音道。 她想了想附在秋葵耳朵上说了几句,秋葵一听只是让她去打探,林暖暖自己并不上前,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我去吧!”秋菊就是个傻大胆,倒是跟留在萧县的秋渠很相像。 “好了秋菊,让秋葵姐姐去,你就留在这儿陪我!”林暖暖拉住秋菊道。 “是!”一听要陪林暖暖,秋菊就停了下来。什么事情也没有自己家小姐重要不是。 秋葵很快就走到了门口,不过并没有上前。不知为何,只觉得门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条缝隙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她看了看老妪,鼓足了勇气道:“这位婆婆,请问这个东跨院是谁的院子啊?” 老妪上下晃着头,查看了一会儿。仿佛终于嗅到了来人的气味,冲着秋葵的方向就是粗砾砾的一喝:“滚!” “哎呀!”秋葵忍不住就是一阵轻呼,这个声音就好像是许多的沙子扑棱棱的朝她耳朵扑来,震得她耳朵生疼。 “我们小姐是林二爷家的....” “秋葵!” 不等她说完,林暖暖忙对着秋葵就是一喊。 秋葵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好似被这老妪那长满了白翳的眼珠子这样阴森森地瞧着,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秋葵歉意地看了林暖暖一眼。林暖暖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对着两个大丫鬟递了个眼色,秋葵和秋菊忙走到她身边,三人开始往回走。 “林二爷,林二爷不是淹死了吗?”就在林暖暖几人转身要走时,那个老妪突然就这么粗砾砾的又来了一句。 第一百三十八章薛明珠 “你!”秋菊一听此言,气得直冲到老妪的面前,要跟她理论。 “秋菊!”林暖暖眼睛眼睛转了转,忙低低地唤了一声,止住她的动作。 秋菊这才停下了步子,只仍一脸愤然地看着这个长像有些奇怪的老妪。这一看才发现出问题,开始时几人只顾着端详她的眼睛,如今细看才发现这人很有些蹊跷。就比如这大热的天,在屋里放冰盆子才会觉得舒服。可是她们面前的这个老妪却穿着只有冬季才上身的茧袄。 “你认识林二爷?”林暖暖显然也发觉了,走近了她些问道。 “是呀,跟我们大爷长得一摸一样啊!”老妪长满白翳的眼睛望着天,似乎在回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暖暖觉得此刻这个老妪的脸上充满了慈祥。 “你是谁?”林暖暖盯着看了她一眼又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呢?......大爷,我是谁?对了,明珠知道,明珠,明珠!......”老妪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两句,状若癫疯地反复自问着。 秋葵有些怕她会朝着林暖暖扑过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前面。。 “没事的,秋葵姐姐!”林暖暖拉过秋葵又向前走了一步,继续追问:“你家大爷是谁?是林宇恒吗?” “林宇恒?他怎么是我家大爷,那个蛮夷生的小崽子,他怎么会是我家大爷!大爷,我家大爷呢?”老妪花白的头发凌乱的飘在脸上,长满白翳的眼睛慢慢的翻腾着,人也开始渐渐地着急起来。 林暖暖也不管老妪眼睛里白翳翻腾看着吓人,只还是逼问:“那你怎么知道林二爷的事情?” “林二爷,对,林家老二,嗯!跟我家大爷真是好像啊!二爷,大爷,哈哈哈哈.....”许是林暖暖不经意间的那句话勾起了老妪的回忆,她好像在想些什么,人也已经语无伦次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林二爷被淹死的,是谁告诉你的?”林暖暖并不因为她状似癫疯的样子就放过她,真是好笑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妪对于隔了一扇门的林国公府的事情居然如此的熟悉,这绝不偶然! 这个林国公府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一团迷雾。若不是她人小力微,现今只想着找到林宇泽夫妇。不然说么她也要留在这里,探查一番。 “老窦,你怎么出来了!” 就在林暖暖等着这个老妪回话之时,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轻呵。 她扭头一看,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位丽人。她穿着鲜亮的花笼裙,梳着高高的云髻,插着金镶玉步摇,鬓边还带了一朵怒放的牡丹。配着如凝脂般白皙的肌肤。端的是,面若银盘,脸似芙蓉,眉似远山,手如柔夷。只见她朝着林暖暖就是一笑,真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如此一位天姿国色的丽人,突然而至这少有人来且陈旧破败的东跨院,总让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哇,好美啊!”秋菊最喜欢美人,原本她只喜欢在林暖暖身边靠着,毕竟林暖暖的姿容,少有人能及的。如今见了此人,却也顾不上林暖暖了,她忙上前挪了一步,想再仔细地看清楚些。毕竟自家主子只是个漂亮的小仙童,而眼前这个却是个美貌少有的仙子。 “咳咳!”林暖暖不由咳了一声,自己的人如此的没有出息,总归让她有些丢脸。不过,秋菊眼光却是不错,这还真是个少有的艳光涟涟的美妇人。 “你是老二家的林暖暖?” 就在林暖暖打量她的时候,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也盯着林暖暖看着,过了半晌才冷冷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林暖暖虽不知她是谁,不过林国公府虽大,但是人丁并不是很兴旺。几个主子中除了国公夫人薛氏没有见过,别的林暖暖如今算是都混了个脸熟。 难道她是.....?不可能啊!这人不会就是荣华郡主薛氏吧。 听王嬷嬷她们讲述过,当年薛氏及其心悦林国公林琨,为了他差点没了规矩。最终总算是心愿得逞,那也是将林国公看得比自己的儿子都重要的人。故而在林暖暖的心目中,薛氏其人模样及其模糊,林暖暖曾想着她不是个扶风弱柳之人,就是个木讷少言的,要不就是个矮胖普通的.....可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美艳不可方物之人怎会是林宇泽的母亲,她的祖母? “真是没有规矩,见了长辈怎么一点礼数都无?“就在林暖暖心中猜疑不定之时,妇人声音如珠玉落入盘中,叮叮当当的落到了她的耳边。 “见过国公夫人!”林暖暖一惊,心中了然。她忙对着这美妇深福了一礼,此人正是林宇泽的母亲,他的祖母荣华郡主薛明珠,薛氏。 “嗯!还算有点规矩!”薛氏扬着头并不看林暖暖,只疏离地说道。 林暖暖也不答话,只低着头,盯着薛氏的花笼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花笼裙,金步摇,怒开的牡丹插鬓边......好个祖母,好个国公夫人薛明珠!林宇泽坠入堤下,至今生死未卜。她倒是很有闲情雅致的装扮!林暖暖一想至此,又将头低了低,将嘴唇咬着,两只藏起来的拳头捏得生疼!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将难听的话冲口而出。 “你刚才问老窦什么?”薛氏并不在意林暖暖说话与否,她慢慢地伸出手,将自己染了嫣红豆蔻的指甲看了看,缓缓地说道。 “禀国公夫人,晚辈刚才问这个婆婆,她是从哪个嚼舌之人的嘴里怎么知道我父亲林二爷被淹死的!”林暖暖咬牙切齿地将”淹死”这两个字吐了出来,她想看看薛夫人听到这话是何等什么反应。 “老二淹死了?府里不是说正在找嘛!老窦,你听错了!”薛明珠并不看林暖暖,她将身子转向那个老妪,温和地说道。 且出乎林暖暖的意料之外,这个薛明珠说完,面不改色地放下了手,又看起她来。 “嗯,长得倒是比府里那几个丫头好看太多,就是这小脾气估计也是够呛的。咂咂,李清浅的闺女果然跟她一般无二,故作清高,假惺惺的让人生厌!” “禀国公夫人,您说我母亲的话,晚辈并不敢苟同。”林暖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薛氏又行一礼。 秋葵眼睛一眨,知道自己家主子这样就是有话要说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抱! 果然,林暖暖行完礼后就抬起头来,直视着薛氏一字一句地道:“主辱尚且仆死,您当着我面说我母亲,请容我说上几句。其一,我母亲并不是个故作清高之人,她是清雅,是人淡如菊,却并不清高。其二,并不知您说的假惺惺所指何处,反正只要是熟识我母亲的人都称她为人善良,对人大方,却并不见一人说她假惺惺!” “咂咂,李清浅那样个半天不吐不出一句话之人,居然生了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倒真是少见!”薛氏说着就将嘴巴嘬得直响。 林暖暖的手越握越紧,她的一对柳眉挑的老高,杏眼也睁得浑圆。 薛氏扬了扬眉毛,带着几分兴味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睁眼圆铃,将将才四岁的小丫头。 立于薛氏后面的桂嬷嬷眼皮子不由就跳了跳。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人有些莫名的相像,难道……不,不应该呀!....她不敢再想,忙阻住了自己的胡猜乱想。 “过来!”薛氏看了一会儿就将目光移向别处,她懒洋洋地拿出了自己的染着蔻丹的红指头,对着林暖暖略勾了勾。 “我是小狗么?”林暖暖心里愤愤的想,脚却不由自主地向着薛氏挪了挪。 薛明珠眉头微皱,嫌她慢了,对着旁边的桂嬷嬷略挥了挥手。桂嬷嬷会意忙一把将林暖暖抱了起来,向薛氏走去。 “再靠近些!”薛氏说着,自己也朝前迈了几步。桂嬷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挪步子…… 薛氏等了一会儿见桂嬷嬷还没有上前,忙娇嗔道:“老桂你怎么也被这个小丫头给过上啦,怎如此的能磨蹭。抱近前些让我瞧瞧,到底是个怎样的丫头片子,长得一副利口。倒是比她爹娘那两块木头要好上许多!” 桂嬷嬷闻言忙快走几步,脸上难掩着激动,面上也映出一片的红来。 “他俩这是怎么回事?”林暖暖不禁有些眼晕。 “嗯,长得可真是不错,不过若要是个带把子的,她爹就算是淹死.....” “夫人!” 薛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抱着林暖暖的桂嬷嬷忙喊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 薛氏有些不喜,忙看了眼桂嬷嬷。就见桂嬷嬷对着她朝着林暖暖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薛氏定睛一看,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你小丫头脸已经憋得通红,正怒目圆睁地看着她。 “咯咯咯咯……!哟,这就生气啦!我这可还没说什么呢!”这个薛明珠应该也是四十好几的年岁了,可她说话间竟然还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娇柔和甜美。 林暖暖听得身上鸡皮顿起,她努力的说服自己,不管怎样她总是长辈,总是林宇泽的娘亲。自己若跟她一般计较,丢的也是爹爹娘亲的脸面。 “老桂,你看!这个小丫头生起气来居然跟个熟透的番石榴,可真是好看。”薛氏似乎找到了新乐子,看着林暖暖的红脸庞笑得钗动鬓摇。 “小姐,不,夫人,您要不要抱抱?”也不知怎地,林暖暖觉得这个桂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只见她话一落音就紧张地看着薛氏,好像很怕她拒绝似的。 “也不问问我想不想让她抱呢!”看着桂嬷嬷近乎讨好地看着薛氏,林暖暖心内不禁有些愤然。 “好,给我抱抱看!”薛氏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钗环,淡淡地说道。 桂嬷嬷可就没有自家主子这么淡定了,只见她眼眶都有些红了,一手扶着林暖暖的腰,一手托住了林暖暖的屁股,殷勤地将她递给薛氏。 林暖暖眉头一皱,这个桂嬷嬷怎么如此大力,将自己的胳膊拽的生疼。 “唉哟,还挺香的嘛!”薛氏接过林暖暖,顺势就将头埋在林暖暖的脖颈处仔细地闻了又闻。 “这是属狗的吧!”林暖暖心里暗暗腹诽,僵挺着身子。想着这个薛明珠快点放下她。 其实她很不喜欢别人抱她。且这个薛氏身上虽也香,却总让她感觉有些异样。 “放我下来吧,国公夫人!” 林暖暖实在是受不住被人如同蜜蜂见着花朵似的这样周身给人闻嗅着,忙小声地说道。 也不知怎的,在面对薛氏的时候,林暖暖总忍不住的想要对她好些,就如同前世,虽然奶奶对她各种的嫌弃不喜,可是她却仍是心疼年老失秙的奶奶。 “老桂!”薛夫人显是没有抱惯孩子,不过这却也正常,堂堂国公夫人哪里需要自己照顾孩子,看她那双如雪地柔夷怎么也看出一点点岁月的痕迹,就可窥见一斑。 桂嬷嬷激动的一脸红,那模样就好像薛夫人抱着林暖暖是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她见薛氏唤,知道主子乏了。忙上前一步接过林暖暖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林暖暖是真是受不了她们如此的抱来换去。难道自己人小腿短就要任由她们任意作为? “这位嬷嬷,劳烦您让我下来!”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桂嬷嬷身上的味儿。浓浓的桂花头油混着些许可疑的血腥味儿。怎么闻怎么难受。 不过,她身上怎么有血腥味儿呢?对呀!林暖暖灵光一闪:薛氏身上虽香,却跟这个桂嬷嬷一样,都有些淡淡地....血腥味!怎么会有血腥味呢?难道是妇人行经的味道儿? 可总不能这主仆二人同时行经吧?这也是有可能的。按前世说法,两个亲密之人,行动总在一处,确有可能小日子会一前一后到或是在一起的。 就在林暖暖困惑这到底是什么味儿时,只听薛氏淡淡地问道:“小丫头,听说你要跟老夫人一起去江南郡?” “是”林暖暖点头应了一声,看来这个国公夫人并不像她所想,只是在家里卧床养病,她的消息灵通得很嘛。 “诺,这个给你!”薛氏斜睨了林暖暖一眼,慢慢地从手上褪下了一对金嵌宝玉臂环递给了她。 林暖暖不明所以地看着薛氏,只瞟了下这对臂环,却并不接。 只见这对臂环是用鎏金在三段玉中间连接起来,每段均以虎头形合页,虎头中间各镶嵌了紫色的宝石。 “才夸你活泼,偏偏如今就木讷起来,拿着。” 薛氏也不用旁人来拿,只自己将鎏金虎头的合页打开,戴在了林暖暖的手臂上。鲜亮的虎头衬着孩子特有的白皙细嫩的皮肤显得很是鲜亮活泼。 “不错,正好适合你!”薛氏将林暖暖的小短手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就仿佛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章不要让人靠近你! 林暖暖不禁在心里纳罕,她是真没想到这个薛氏居然是如此一个人。 说句不恰当的话,此刻看她,竟然有些孩子般的天真童趣,还带着些许少女的骄纵,倒不像是个世故的中年妇人。 林暖暖手上已经戴了薛明睿和李氏送的珊瑚珠串,若再加上这一对鎏金嵌宝臂环就显得拥挤。 她想了想,就将这一对臂环拿了下来,递给了身边的秋葵让她收好。 “等等!” 不待秋葵接稳,薛氏也不知怎的就激动地喊了一声,还一把抢过秋葵手里的臂环,又麻利的将臂环带在了林暖暖的左手,带好之后还在合页处使劲地按了按。然后又如方才那样将手拿起来,细细的端详着。 林暖暖先是一呆,后又愤怒!这都是些什么事!她刚想张嘴,就见薛氏边上的桂嬷嬷居然用哀戚的眼神祈求着她。鬼使神差地,林暖暖就闭上了嘴巴,只任由薛氏摆弄着她的手腕。 “戴上了。这样多好看!女孩子就是要带一个虎头玉臂,这样子就不会受罪了!”薛氏莹白的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 她半眯着眼睛盯着玉臂,眸子里面一片的流光溢彩。许是想到了什么,她丰润的脸颊上映着两只浅浅的酒窝,带出了微微的笑。 这一笑真可谓是百媚丛生,顾盼神飞。林暖暖不由被薛氏的笑晃花了眼。那种水光潋滟处的流光溢彩,真真令人神往。 她突然发觉薛氏此间神情跟一个人特别的像,尤其是两人的眼睛,都是少有的漂亮。 不待她想起那人是谁,她只觉得手臂一疼。低头一看就见薛氏一把攥住了她。 她脸上有些疯狂,且对着林暖暖低吼道:“不要拿下来!不要拿下来!记住没有!长得好看就得自己防着点,不然的话就活该受罪!听到没有!啊!啊!” 林暖暖被她这样没头没脑的呵斥给弄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忙抬头看去,就见薛氏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阵阴郁,紧接着脸上就露出了屈辱跟愤恨。 不待林暖暖多想,薛氏已经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拖至东跨院门口的拐角处了。 “国公夫人!”秋葵见薛氏将自家主子跌跌撞撞地往前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忙欺身上去就是一拦。 “夫人只是有话要对四小姐说,你在这里等一等!”不待秋葵接近,桂嬷嬷就单手将秋渠攥住,另一只手里还拉住跟过来帮忙的秋菊。 秋葵使劲的挣脱,用力的想掰开桂嬷嬷桎梏她们的手。 “放开我!”秋葵的指甲都已经嵌进了桂嬷嬷的肉里了,却发现她的力气奇大,无论自己怎么抓挠用力,根本就无法挣脱!再看看秋菊,也跟她的情形差不多。 秋葵心里不禁骇然,这个桂嬷嬷只怕不是个简单的,而且应该是个颇有些功夫的练家子。 秋葵和秋菊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暂时按住不动,只是都担心地看向了林暖暖那边。 待看到薛氏还拽着林暖暖时。秋葵和秋菊忙齐齐地对林暖暖大喊:“小姐当心!”。 说未说完两人俱都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痛。接着耳边就飘过桂嬷嬷的声音:“两个小丫头,你们就乖乖站在这儿,不要再胡闹了!让夫人跟四小姐好生的说说话!” 秋葵心内腹诽:“也不知是谁胡闹,真是为老不休的一对主仆!” 面上却不显。只是连忙点了点头,秋菊也接话道:“好!嬷嬷还是放了我们吧,我们保证就在这儿绝不过去。” “还是先等等吧!”桂嬷嬷说完,就沉默的盯着前面那两个一大一小的主子。眼睛里闪出一丝痛色,旋即又消失了。 “暖暖!”薛氏将林暖暖拽至东跨院门口,轻轻地,呓语般地喊道。 “嗯!”林暖暖看着神色恍惚的薛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知何故,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反而很想听听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这个臂环,你戴在手上不要拿下来,要听话!嗯?” 薛氏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无力。听上去也没有了刚才的圆润,显得有些沧桑和无可奈何。 林暖暖有些不忍,连忙乖乖的点头称:“好!”。 可薛氏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她仍只盯着林暖暖冷冷地说:“不要敷衍我!要记在心里面!不然你以后有的是要后悔的时候!“林暖暖一愣,旋即又赶忙应下。 “嗯,明珠—明珠!....”就在林暖暖被薛氏的一番话弄得一头雾水、又感到骇然时。突听得刚才那个老妪,用她那干哑的嗓子连喊了薛氏两声。 “哦,老窦啊,不要急,我马上就过来。”薛氏仿佛这才醒了过来,变神色自如,人也温和起来。 她拍了拍林暖暖的手,和气地道:“小丫头,记住就好了!我们女人啊,可不能吃那些臭男人的亏了....” 秋葵一听急了,这个林国公夫人怎么越说越不堪了,她家小姐这才几岁的人啊,怎么什么都跟她说! 秋葵忙快走了几步拉住林暖暖的手,小声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老夫人这么久都没看到您,该找了!” 薛氏像是并没有看到秋葵的逾越,对林暖暖也仿佛失去了刚才的兴致。 只见她转过了身子已经向着那扇古旧的大门大步地走去了。 桂嬷嬷阖了阖嘴唇,想了想还是没有吱声,只叹息地看了眼林暖暖,然后就从她身边匆匆忙忙地走了过去。 可不过一息的功夫,她又慌忙的跑了回来,半蹲在林暖暖的身边小声地说道:“四小姐,这个玉臂环您就听国公夫人的话,千万不要拿下来” 她顿了顿,又道:“在臂环的合页处有个小暗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要按。” 林暖暖若有所思的用手摸摸了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虎头,又摸了摸合页,刚想再试试暗槽,就见桂嬷嬷慌忙的将她的手一把抓起,颤声道:“四小姐您可不能乱碰这个。”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手肘被她抓的一阵疼痛,也不知这个桂嬷嬷的手上到底长了什么东西,拉人得很。她忙使劲甩了甩,这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哎呀,小姐您的手都红了!”秋菊见状忙奔了过来,捧着林暖暖的手,气鼓鼓的瞪着桂嬷嬷。 桂嬷嬷老脸一红,也知道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有些过分了。 且不说林暖暖是主子,就说人家不过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娘,自己这样子颇有些以老欺幼之嫌。 她忙搓了搓自己的老手,腆着脸,笑对林暖暖道:“这都是奴婢的错,请四小姐您大人大量原谅老奴则个!” 林暖暖手抽出来后,倒没有觉得怎样的疼,不过桂嬷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僭越。见她如此说就只摆了摆手,淡淡地道:“没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怼! 林暖暖也不知自己是欣喜于她终是不再关注自己了,还是不惯于她如此的轻慢了自己。 可薛氏对林宇泽淡漠寡情的样子,终是伤了她的心。 想到此处,林暖暖眼眸微暗,有些灰心。也息了想好好探查东跨院和薛氏的一番心思。 她只规规矩矩地对着正跟那个被称为“老窦”的老妪说话的薛氏行了个礼,少顷就回转过去,带着两个大丫鬟慢慢地往回走着。 “喂……唉……!不要走!” 就在她才将将走出几步之时,就听得后面有个如同在砂纸上荡涤出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林暖暖不用回头也知道如此难听的声音,是那个叫“老窦”的老妪发出的。 她并不管这老妪,只充耳不闻地和两个大丫鬟继续向前行着。 “慢着!喊你呢,你干嘛呢?怎么没把耳朵带着呀!” 就在主仆三人刚跨出了几步时,只听得身后的薛氏带着些微娇憨的声音又追了过来。 林暖暖摇了摇头,这可真是热闹!她想了想还是止住了步子,决定最后一次给她些面子。 她也不回头,只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薛氏到底要说什么。 “暖丫头,过来!”随着后面薛氏甜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林暖暖心内不由觉得一阵阵的厌烦。 自己的亲儿子落水至今杳无音讯,她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活得逍遥自在! 这还不算,现如今竟对着个不知是何人的老妪却如此的关切,这样两厢比较,可真就有些伤人,且让人有些愤愤了。 林暖暖心里起腻,面上却不显,只慢慢地回转了身子,并不往前走。 她在离薛氏的不远处站定,也不看她,只将目光看向别处,摸了摸胸前的辫子,放在手里圈了圈后,淡淡地说道:“国公夫人所为何事?” 也不知道那个老窦贴着薛氏“嗯嗯唧唧”的说了些什么,就见薛氏瞟了林暖暖,懒懒地指着她道:“再近前几步来!” 林暖暖大怒,这是拿她当个什么呢!让走就走,让留就留。真个是好威风! 不过薛氏毕竟是长辈,若闹得太过,彼此脸上也不好看。 如此想来,她只好无奈地又向前走了几步。 “一、二!嗯,正好两步。”林暖暖数着步子走了两步听了下来。 “倒是个刁滑的小丫头!”薛氏见林暖暖慢慢地踱着步子,真的堪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不由就皱起了眉头说道。 “呜呜,真的像,大爷,大爷!……” 待走近了,只见那个老窦将那双长满了白翳的眼睛几乎是都要贴上林暖暖的小脸蛋了,仔细端详了半晌这才喊道。 “你也觉得像?嗯,我说怎么就对她关之亲,见之切呢,是吧!果然很像吧!” 薛氏接着老窦的话缓缓地说道,她声音清幽地说着,眼神有些迷离,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神情里还透着神往。 “怪道林老夫人说她长得有些地方神似老国公呢。” “奴婢也觉得像!” 林暖暖见着这两人一问一答好不热闹,还旁若无人的打量着自己,不禁就有些羞恼。 她知道他们所说的大爷并不是林宇恒,一时之间,也探查不出这个叫做‘大爷’的人是谁,只拉下了脸,对着二人冷冷道, “您说的这位大爷是谁啊,若长得类我那也可勉力称得上是貌若天仙了,不过一个男人长成这般样貌,那可真是如妖孽一般了!” 她顿了顿又对着薛氏福了一福,然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这才沉声说道:“国公夫人,按说小辈不能说长辈的不是,可若有的长辈自己立身不正,晚辈若不指出,那也不是不敬不孝吧!。” 林暖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故而斗胆点您一下,您的儿子林宇泽近日失踪了,却如此的穿金戴银,着锦戴花,热闹喜庆这几十岁的人,出去若吓着人可真就不好了!” 说完这些,她昂着头手将搭在秋葵的手里,转身就走。 “她说什么?谁吓人?这个小丫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脾气不小啊!老桂你去把她给我捉来!” 薛氏并不若她在人前对着林国公唯唯诺诺的。 可以看得出这个脾气可称不上好,林暖暖怼过她后转身就走,这让她不由得大怒起来。 “这,夫人您何必跟个小娘一般见识呢!”桂嬷嬷难为地看着薛氏,小声地说道。 “我难为她,你看她说的这是什么?什么叫我穿这一身,就是出来吓人?真是个讨人厌的丫头!我怎的就不能穿了,不是说林宇泽没有死吗?就算他死了,我也能穿....” “夫人!”桂嬷嬷眼见着林暖暖停下了步子回转身子走了过来,一张白嫩的小脸憋得通红,不由打断了薛氏。 “怎么?”薛氏自然看到了回转了来的林暖暖。 她斜睨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经意地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又出了会子神,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回来的好,正好一起跟你算算这笔账!” 要说林暖暖方才一怒之下“恶向胆中生”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却也不是不后悔的。 毕竟薛氏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祖母。自己如此怼她,颇有有些不敬。 她本想着自己回来对薛氏陪个不是,这也就撂开手了。 不是怕她生气,完全是看在林宇泽的面子上。虽林二爷在她面前很少提薛氏,但林暖暖知道:林宇泽其实还是很看重薛氏的。 哪知刚回来,迎面就听到了刚才薛氏的那一番话。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气得浑身发抖,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诚郡王府的诚郡王夫妇还是薛明睿兄妹无一不在安慰她,帮助她。 外人都如此相帮,可林国公府内除了林老夫人,每个人都是认为林宇泽夫妇已经死了的吧。 不论别人如何说,这话,林暖暖沒想到会从薛氏的嘴里说出来。 她只觉得一阵血液上涌,愤怒更快就左右了她的左右。她快步走到薛氏面前,在离她只有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攥紧了拳头。 “咂咂,看不出来呀,李清浅那个温吞性子居然还能生出个如此有气性的小娘子来!啧啧....”薛氏斜睨着林暖暖,脸上带丝嘲弄般的笑意。 林暖暖大怒,一时之间气血就往头上涌去。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才能消了这心头的大怒。 可是,“你想怎么做?你能干什么?”就在林暖暖将辫子绕的圈成一团,攥成拳头的手里都滴出水来时,她的心里不由冒出了这句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父子天性 母子连心 “等爹爹娘亲回来就好了!”林暖暖的心头不由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她眼睛一酸,泪水就夺眶而出。 她在心里想着:“爹爹娘亲,你们到底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好让这些小人的诡计不能得逞?”于别人,他们只是林二爷和林二奶奶。于林暖暖,他们是整个大夏。不是没有预料到别人会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也已经想好了面对别人的说长道短,我心有数,别的不理。可为什么,还是不习惯,还是受不住?爹爹、娘亲,你们快点归,因为暖暖的眼睛已经流了太多的泪、、、、、 “哎呦,怎么还淌起泪汁子来了?不会是如今还尿着炕呢吧!啧啧,就这么一丁点的小人,还说是什么才女,还念什么诗,还解什么题?好好的做个吃喝玩乐的小娘不好?,还去金銮殿上替老二求情.....你能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本事不小呢。还宽宥十年,二十年也没用!我问你,你本事再大,心眼再多,可能让死人复生,病体恢复如常?....”薛氏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慢慢地上说道。她的话就如同刀般的刻在了林暖暖的心上,让林暖暖无所遁形看,心内剧痛! 林暖暖放下捂着胸口的手,混着血水咽咽下逼近喉咙的酸涩,大力的睁着杏眼,将渐至眼眶的泪逼将回去.... “嗯哼!”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将手心里被她攥得攒成一团的鞭子放了下来,这才慢慢地说道:“您是长辈,按理作为小辈不论您说不论对错,我只应当听着。可有句话叫做“”父子天性,母女连心。”我父我母待我爱若珍宝,尽心尽力的将我养育了四载,寒天怕我冻着,暑天怕我晒着,捧着怕我掉了,含着怕我化了.....“林暖暖的声音渐渐的低垂,哽咽声隐隐传来。她狠狠地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将不请自来的泪水又逼退了回去。 她看了眼挑着眉的薛氏,又接着说道:”我无以为报又没什么本事,那就只好替他们守住家,等着他们回来。这不过是为人子女的本分,薛夫人谬赞了!至于您后面说的话,我却是不能苟同的,我父母亲不过是暂时的失踪了,这是连皇上都如此说的。我相信只要我天天候着,他们就一定会回还的,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等?等就能回来?别做梦了。我都等了整整二十五年了,怎么就不见他们回来!一个也没有回来啊!然后就等到了荣华郡主的封赏!荣华郡主,安享荣华,哈哈哈哈...”薛氏声音尖细的说道,整个人突然的状若癫狂,她一把抓住了林暖暖的肩膀对着她就是一阵猛晃。 林暖暖也不反抗,对着跟过来的秋葵使了个眼色,只静静地看着薛氏。只见她一双莹润的眼睛里,再没有了刚才的艳丽和旖旎,露出了让人害怕的疯狂和焦躁。她似乎是在问林暖暖,却又像是在问自己。不断的重复着:“不会回来了,不会好了!”...... 林暖暖心内茫然,她懵懂地看着这个刚才还清高自得,俯瞰着自己的薛氏,是什么让她一转眼的就变成了这样? 听说林国公夫人薛氏三十多年前,其父战死沙场,其母因为伤心过度,怀着遗腹子时产子后血崩而亡。她说二十多年前,那么时间也对不上啊?林暖暖越想就越觉得有问题。 她刚想张口问薛氏,只见桂嬷嬷放开了手里的秋葵,飞速奔了过来,扶起缓缓地坐到地上的薛氏,轻轻地道:“夫人您忘记啦,不是找到了吗?夫人您别难过了,会好起来的!” “找到了吗?会好的吗?真的是他吗?”薛氏的眼睛渐渐的清明,她就如同是个迷路的孩子般,露出了懵懂和脆弱的表情。薛氏本就生的美艳,如今明丽的脸上现出这样子的孱弱,竟生出一种诡异的美来。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薛氏不能跟她接触太过,自己刚才明明还巴不得踢她咬她,对她恨得要死,可如今见她如此颓废,居然对她生出了一些同情来。 她心里想着,手却已经伸了出去,和桂嬷嬷一道将薛氏一左一右的架着,让她站了起来。 “暖暖,你父亲会回来的,对吧!”薛氏这是真的缓过来了,因为她大力的攥住了林暖暖的小短手,盯着她的眼睛,露出炽热的表情,正热切地那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看着林暖暖呢。 “嗯,会的,我爹爹和我娘亲会回来的,我们一家子也会团聚的!”林暖暖不懂她为什么如此执着的问这些,不过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回答,因为在无数个白天黑夜、日里夜里,林暖暖已经不知回答了自己和别人多少遍。 “会的,会的,会回来的!” “会的,会回来的,会团聚的,会痊愈的!” 薛氏喃喃自语,林暖暖一愣,两人居然同时说了句差不多的话。她歪着脑袋看了看薛氏,就见方才还状似疯癫的薛氏,如今就仿佛被春风一吹,如盛开的牡丹般的芳华自现。让人不由的沉醉其中。 林暖暖被薛氏的一笑晃花了眼,她不由在心里暗嗔道:“唉,我就说吧,这样子出来是真会吓着人的!可真是妖孽,这哪里像是我的祖母啊!”。不过她这回算是学乖了,并没有说出口来。 “老桂,老桂啊!你看,就连这丫头也说会好的,看样子他可真的要好了!”薛氏说话含糊,让林暖暖听得云里雾里的,她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把攥住了桂嬷嬷的手,仰着头问道。 “夫人放心,会好的,咱们都会好的,一定会苦尽甘来的!”桂嬷嬷手里扶着薛氏,脸上露出了不忍和怜惜。说完,她又看向林暖暖笃定地说道:“二爷和二奶奶都是个好人,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林暖暖盯着桂嬷嬷的眼睛,见她目光清澈,里面没有一点恶意。不由就点了点头。 “是呀,我们这一家子一定会团聚的”薛氏喃喃自语地说着,脸上绽放出来夺目的光彩来。 “呜,明珠......明珠!”正当薛氏心情愉快地看着林暖暖时,那个叫做老窦的老妪,一声一声地喊着薛氏,仿佛急的不行。 第一百四十三章也可 薛氏见老妪喊她,这才放开林暖暖,她意犹未尽的说道:“真不愧是皇上亲封的暖县主,果然是个有才的,就是会说话。” 说完翘着小指从鬓边拿下那个在夏日下烁烁发光的金镶玉步摇,递给了林暖暖。 “收着,虽是俗物,却比李清浅给的那些要好多了!” 林暖暖一楞,薛氏已然将步摇塞到了她的怀里,林暖暖只得用双手接着这个占满了她小短手的金镶玉步摇。她拿着这个缀满了硕大的红宝石的步摇,一脸为难的看着桂嬷嬷。 “拿着吧,四小姐您现在还小,等大些戴吧。”桂嬷嬷不以为意对林暖暖说道,目光却看向了正在拉着薛氏说着话的老妪。 那个叫做老窦老妪不知跟薛氏说了什么,林暖暖身子一轻,还没有回过神来,人就被薛氏给抱了起来, 林暖暖从未像今日这样嫌弃自己长手短脚短。也是难怪,就看今日可不是谁想抱就抱,想拉就拉? 林暖暖鄙视的将手在自己脸上晃了晃,见秋葵已经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步摇。刚才的事情林暖暖很是吃惊:这个桂嬷嬷看着不是凡人,她应该很会些拳脚。 不然她的两个大丫鬟,不说秋葵,她的哥哥方回本身就拳脚了得,就说秋菊那也是一个十多岁的普通少年根本近不了身边的,俩人刚才轻飘飘的就被桂嬷嬷给制住,可见她的功夫应是不弱。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番,等林暖暖回过神来,发现面前趴着一个满脸褶子、眼睛长满了白翳的老妪,她吓了一跳,还差点叫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这才瞪向这个叫做老窦的老妪。 “这是干甚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老窦显然并不在意林暖暖瞪她,或者是根本就看不到。因为她只仰着个脸在林暖暖身上圈巡着,仿佛如此就能看得更清楚似的。 只见老窦吸着鼻子说道“嗯,真是香!”沙砾砾的声音惊得林暖暖不由自主的就哆嗦了一下。难怪骄阳似火的夏日里,这人还穿了一件茧袄,她也被自己的声音给冻到了吧。 “干什么!”就在林暖暖才有些适应这张满山沟壑的脸时,突如起来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忙一把就打了过去。 老窦显然早就知晓林暖暖会如此,也不生气。只“咯咯,咯咯”地笑着。 林暖暖只觉此刻寒气从脚底纷纷上涌,面前的这个老窦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就仿佛是鸽子被拧着头的叫声:又好似午夜时分,在乱坟岗上乌鸦连续的啼声。 林暖暖不由的就摸了摸耳朵,她这是有些紧张了,因为耳朵此时真是痒的不行。 “真像!”那个老妪好歹停住了笑。她用手抓着自己的脖子,滋滋咋咋地说道。 “像么?难怪林家这许多孙辈,就只有她能让我她另眼相看!”薛氏仿佛对老窦很是尊重,对着她说话时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明珠,我觉得她就是大爷的后代!”老妪将自己长满了白翳的眼睛都要堵到了林暖暖的脸上,又端详了片刻,这才慢慢地说道。 “不会的,老窦,当初你还说泽....是呢,总之我们是弄错了,你是不知,难道我还不知!”薛氏叹息着低着头,仿佛再没有了兴趣,曲着膀子就要将林暖暖放下。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狠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老窦,无意中发现她的脖子上有许多类似牙印的痕迹。不过只一晃眼就就被她给盖了起来。 “回吧!好好等你父母回来,守着你们的家。林老夫人是个好的,有她带着你准没有错。至于林国公府,你最好少来!”薛氏的声音有些暗淡。说完这一句,她就扶着那个老窦进去了。 桂嬷嬷眼睛闪了闪,路过林暖暖身边低低地说道:“四小姐,夫人最近心情不大好,章太医给她开了许多的药,所以有时候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口出妄言,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林暖暖并不答话,只睁着杏眸静静地看着她。这是想骗谁?真当她是四岁的小孩子呢。 “哎,造孽!” 桂嬷嬷眼见四小姐子睁着双纯净的眼睛看着她,不由觉得有些无所遁形。她低语了一句,转身跟着薛氏就进了东跨院。 林暖暖闻言心内一动,对两个过来扶着她的大丫鬟摆了摆手,自己则跟在了桂嬷嬷的身后。 “啪!”还不待她走近,只见那个叫做老窦的伸出头来,眼睛也不知看向哪里,只四处环顾了一下,把门就关了起来。跟开门时不同,她关门时明显很有力气,门扉闭上后,门上的铜扣环手被震的上下动了许久........ 林暖暖吃了闭门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从台阶上慢慢地下来。 “小姐,您没事吧!”秋葵见林暖暖摸着鼻子,以为被门碰了,忙盯着林她的鼻头细看,见上面不红不肿的,才放下心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就如小姐您说的是神-经-病吧!”秋菊一向的快人快语,记性又好。上次林暖暖骂林宇恒“神经病”让她听到了颇觉解气,就经常被她用出来。 “秋菊!”林暖暖看了秋菊一眼。 秋菊忙陪笑地拉了拉林暖暖的袖子。也是,薛氏毕竟是林暖暖的亲祖母,这话可是有些犯上了。 秋菊暗骂自己嘴臭,忙“嘿嘿嘿嘿”地对着林暖暖傻笑。她知道林暖暖最喜她如此的撒娇卖傻。 果然,林暖暖见她如此,脸色要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拿着白嫩的手对着秋菊的头就是一戳:“你这丫头,下回可不能瞎逞口舌”林暖暖四处看了看,见并没有人,又说道:“有些就只能关起门来悄悄地说!” 秋菊一喜,看来自己家的小姐跟她是一样的。 “不过,秋菊有些话说了,是要受罚的。你今天这样可是犯了口舌之争的错,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罚你!” 林暖暖拧着眉头,将手在下巴上托着,好似很烦恼的样子, 秋葵忍着笑,瞟了眼睛都愁了的秋菊,小声对林暖暖说道:“小姐,您不是常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么,秋菊既犯了口舌,那咱们就罚她今晚不许吃您的那个秘制肘子!” “嗯,这个好!”林暖暖仿若根本没有看到秋菊的哀求,咳了咳,才一本正经的答道。 “小姐,小姐!”秋菊搓着手,在林暖暖面前绕着圈子直转。咳又不敢求饶,只眼巴巴的盯着主子,将一对小眼睛睁得林暖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珠子。 “小姐,奴婢给秋菊求个情,要不您就换一个罚她?看她这样子怪不落忍,小姐您说呢!”秋葵见林暖暖嘴边带笑,知道她是故意戏弄秋菊,就故意说道。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这两个大丫鬟真是十分的贴心,她看着亮着的眼睛、大张着嘴巴正等着她决定的秋菊,慢吞吞地说了两个字:“也可!” 第一百四十四章舔舔手,探探刺! 林暖暖话音一落,秋菊的眼睛就刹那就亮了。 她一把抱住身边的秋葵,忙欢呼道:“小姐您真好,秋葵姐姐谢谢啦!” 秋葵捂着嘴巴笑了一会,才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好什么,可以吃到小姐秘制的肘子这才是真好吧!” 秋菊一听哈哈真是说中心思林,她忙拉住秋葵的衣袖讪讪地笑着:“嘿嘿嘿...”心里面却在想着林暖暖在王府教李婆子秘制的“万三蹄”。 那是用了秘料在大号的砂锅里面昼夜文火煮焖而成。做好后皮润肉酥,汤色酱红,肥而不腻,咸甜适中…… “咕噜……”想至此,秋菊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不是她太馋且贪吃,实在是世子爷也分外喜欢这个,就着这个“万三蹄”世子爷那天连舔了几碗的白饭。 说到世子爷,秋菊想起薛明睿吩咐她尽己所能让林暖暖开怀,她偷偷地瞥了眼林暖暖,自己这个样子,小姐这是开怀了没有呢? 林暖暖瞧着偷瞟的秋菊,只觉得一阵头痛。 还“嘿嘿嘿”呢,难道自己在薛明睿几人面前,就是这样子讪笑的?这丫头真是学得不伦不类。 秋葵见秋菊拉住自己的衣袖只将她揉搓的变了形,嘴巴里还嘿嘿着,只觉得这动作有些眼熟,再一想,这丫头可不就是跟自家小姐学的嘛! 不过林暖暖人长得美,如此撒娇只会让人予取予求,可是秋菊嘛…… 秋葵瞥了眼,黑胖的脸上笑的不见眼珠子的秋菊,心里不由就哆嗦了一下…… “秋菊,既然你已知错,秋渠又替你求情了,如此我也不罚你了,如今且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过来。” 林暖暖眼珠子一转,这个跳脱的丫头得给她找些事做。她将手里的小辫子一扔,对着秋菊招了招手,待她过来就是附耳交代了一番。 “原是这事啊!小姐,奴婢现在就去!” 秋菊笑的眼珠子都看不到了。还以为自家小姐要罚她什么呢,哪里知道是这事,她最喜打探什么了。故而,秋菊接了林暖暖身子的令当即高兴地就跳将起来。 林暖暖看了眼秋渠,俩人对了下眼神,俱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果然此事交给秋菊打先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丫头胆子大,心思却不粗,又很有童心。让她去探查一下东跨院的洞口所在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姐走吧!”林暖暖点了点头,任由她拉着慢慢地走。秋葵也笑眯眯的跟在了后面。 秋葵还是了解林暖暖的,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俱都如此诡异。按自家小姐的脾气,肯定是要去那个洞口探查一番。 秋渠不是不担忧,可自家小姐虽然年纪小,且平时挺和气、脾气也好。但若认准了的事情,那是鲜少有人能轻易就改变她,就拿林二爷的事情来说,林国公不同意,且都摆上了金銮殿,最后还不是让小姐一偿夙愿了。 还是顺着她的心思,将此间事了了吧。反正还有她跟秋菊呢。她们二人俱都会拳脚,且又是在林国公府里,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的。 这样想着,秋渠也就没有再大力的去劝林暖暖了。 秋菊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探查到了章仆妇所说的那个小洞。 小洞,果然是名副其实。林暖暖甚至有些是怀疑章婆子随口胡扯的。只因这所谓的洞口甚小,章仆妇的男人他就算是个子再小,看着也却是不能从这个洞口爬进爬出的! 秋菊似乎很高兴,她的小眼睛放光,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兴奋,辫子一盘就要往里面冲。 林暖暖忙一把拉住要往里面进的秋菊,细细地将洞口旁边的枯枝烂叶慢慢地拨弄到旁边。 秋葵忙拦住她:“小姐,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忙将她手里的枯树叶子掸掉就,又将林暖暖的小短手翻过来翻过去地一通细看。嘴里还念叨着:“您这细皮子可禁不得这样的揉搓!” 林暖暖笑着推着秋葵,“哪里就娇贵成这样了?” “小姐,您就听了奴婢的话吧,下次可不要这样了,您看您手都红了,还说没事呢!”秋葵摩挲着林暖暖的手面,心里颇有些自责。 原来,林暖暖的手上被个枝桠上的小刺,刺得红了一片。 林暖暖不禁抚额,自己也是娇养太过了,不过只拾了几根树枝,就能给小刺伤成这样。 “下次还是让奴婢们做这些吧,奴婢们皮糙肉厚的,您可不行!”秋葵一边用手捏着林暖暖手心上的小刺,一面絮叨着。 林暖暖只觉得好笑,前世别说就是这么点小刺,自己削苹果割破了手,奶奶也不过说一句:“做什么事都要工钱,快去涂点碘伏!”…… 她正想着,只觉得手心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秋葵用舌头在她的手心里面舔了舔…… 林暖暖不由甩着手笑道,:“好痒,好痒啊!” 秋葵微微有些窘意,只还是攥住了林暖暖的手心,又舔了舔,然后背过脸去吐了吐喽唾沫,又端详了一番,这才欣慰的说道:“这回总算没有小刺了!” 林暖暖这才明白,秋葵这是用舌头给自己探刺呢! 她心里一阵暖意上涌,眼睛就有些润湿! 林暖暖轻轻地咳了咳,掩饰地笑着道:“秋葵姐姐,我的手治好了没?” 秋葵刚调过头来,听得林暖暖问,忙将林暖暖的手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见各处还是白嫩嫩的,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好了!” 一抬头就看到秋菊望着她一脸的促狭,秋葵脸不由红了,她忙看向林暖暖,不好意思地说:“小姐,奴婢小的时候,娘亲就是……” 话没说完,秋葵想到了什么不由更加窘迫,头垂得很低了些,心里不禁暗自埋怨:“小姐向来爱洁,怎么就想起给主子舔手心了?” 林暖暖见状心里一软,她拉过秋葵的手,将她由于心急散落在鬓边的头发理了理,这才笑道:“姐姐放心,我没事了,也亏得你会这些,不然若有余刺在手心里,岂不难受?” 她看了眼还在垂眸的秋葵又说道:“不碍事的姐姐,我就是娇养惯了,真是做一点事情都要让人看出来,是我太过娇气了。” 秋葵这才抬起了头,她腼腆的笑了笑,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 见林暖暖柔声安慰自己,她也不则声,只红着脸,拉了林暖暖的小短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又拿了帕子细细地擦试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钻洞口 秋菊将林暖暖的手心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后,又掏出了适才薛氏给的那个玉瓶子,准备给主子涂抹。 只见玉瓶子小巧玲珑,瞧着不是很大,放入手心只堪堪有小指高。 秋葵轻轻地拔了玉瓶子顶端翠盈盈的玉塞子。只一瞬间,瓶子里就泄出了一股子异样的冷香,好似梅花味儿,又仿佛是荷花香,若再仔细闻,却又是觉得是一股子牡丹味儿。 “小姐,好香的芙蓉花味!” 还在洞口扒拉着枯树枝,碎叶子的秋菊鼻子一惯的灵敏,她闻到香味后,忙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 秋菊的鼻子真是没得说,林暖暖仔细一闻,可不就是还有一股子芙蓉香么。 秋菊一边说着,人已凑到了林暖暖跟前,她小声哀求着:“小姐,就让奴婢帮您涂吧!” 林暖暖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大丫鬟,要说秋菊可也真算是个个奇葩。 这丫头不仅喜好美食,尤爱美人美物,且还很喜好这些喷香的物件儿。 林暖暖瞥了一眼腆着脸凑到她跟前的秋菊,只见这丫头眯着一双小眼,里面晶亮的让人想笑。 原本以为是自己慧眼识珠,到后面薛明睿将秋菊的身契给了她,林暖暖才知道秋菊也是薛明睿的人。 真是想不到薛明睿那么老成的一个人,居然想起找了如此一个好玩好笑的丫头。 不过有了秋菊,也确实冲淡了不少的离愁别绪... “你手如此脏,怎么能给小姐涂抹?”秋葵闻言拿着玉瓶子的手顿了顿,推开了秋菊伸过来的肉生生的手。 “嘿嘿……”秋菊闻言忙拿了帕子将自己的手擦了又擦,两只手又搓了搓,还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又“嘿嘿嘿!”了一声, “秋葵姐姐,这下子干净了,你瞧瞧……”说着就竖起了手,让秋葵看,还指着秋葵的小指道:“秋葵姐姐,你小指上还有一点灰渍呢!” 秋葵把头一低,看了下小指哪里有什么? 林暖暖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耳听得秋菊又开始“嘿嘿嘿”了,只觉得头有些疼,忙冲秋葵摆了摆手。 “诺,给你!”秋葵这才没好气的将手里的玉瓶子递给了秋菊。 “好香啊!”秋菊喜滋滋地接过了玉瓶子,先倒了点儿在林暖暖的手心,细细地给她涂抹着。 涂好后,自己也不盖盖子,就着瓶口在鼻尖处细细地闻起来。 “嗯,香味儿很正!”秋菊在心里细细的品着:有白丁香,白蒺藜,白僵蚕,白芨,白丑,白芷,白附子,白茯苓,皂角,绿豆……这个应该是…… 林暖暖见秋菊闻得认真,好似在品评。她不由有些好笑:“难不成这丫头知道这是八白散?” 想到这儿,她不禁摇了摇头,秋菊又怎么会知道。就连自己也不过是误打误撞闻出的,且知道这个对伤处虽没有什么帮助,却也不曾有害,也就由着她们抹了,秋菊是小孩心性,应该也只是单纯的喜好而已! 秋葵见秋菊拿着玉瓶子闻着不撒手,不由稍稍皱了下眉头,自家小姐有个孤拐性子,就是比较喜洁。 这丫头将这瓶子都凑到鼻子上了,让小姐看了以后再不用了可怎么办。 秋葵发现这个玉瓶子里装的当真是个好东西。因为倒出来的膏脂味道很香自不必说,功效也是不错。 林暖暖方才有些发红的手指,就倒了那么一点在上面,就已经变得不红不肿了。 秋葵忙小心翼翼拿过玉瓶子,又仔细地塞好瓶盖子。这才对着还在嘴里里嘟囔着没有闻够的秋菊说道:“这可时候好东西,你看小姐的手,才还是红的,如今已然好了。况且瓶子小,膏子又不多咱们还是收起来吧!” 秋菊一听,不由心内腹诽,这膏子原料有一两个找起来,可能会有些费力气,不过要说有多贵重,这倒是不至于。 且小姐的手心不过是被一层的白膏体糊住了,才显得不那么红了,要说功效,几乎了了。 且小姐手心处只是有些赤红,几个时辰就会痊愈。她方才不过是借着闻香的功夫,看看能不能抹。 不过这些她也不好说予人听,主要是世子爷交代过:若小姐问了,她要毫不保留的说出来,不问也就罢了。 心里正想着,就见林暖暖开始解自己身上的外衫了。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呢?”秋菊吓得也不顾主仆之别,忙一把拉住林暖暖正在解着外衫的手。 “没事,不是进去那里吗?你们也快点将外衫反过来穿。”林暖暖指了指前面豁然开朗的洞,对秋菊、秋葵两个撅了撅嘴巴。 秋菊脑子这时倒是转得快,她忙将自己的外衫也脱了下来,三两下子的翻了过来,复又穿在了身上。 秋葵一看,也明白过来忙照着秋菊的样子换好衣服。只还是劝着林暖暖:“小姐,奴婢跟秋葵两个进去,您就在这里等一等,回头奴婢们出来定详细地说给您听!” 秋菊闻言也将一对小眼精睁出了十分的效果。她甚至抬起了她的小黑脸笑道:“小姐您不是说好了让奴婢进去吗?您跟秋葵姐姐就在外面等着吧。放心吧,奴婢从小就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一准能给您探听仔细了。” 林暖暖没有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头。 先前是她想得浅薄了,本来只是想着让秋菊进去打探一番,后来转念一想,这样不妥。 若自己跟着进去,大家被里面的人发现,至多国公夫人薛氏会酸酸唧唧地把她说上两句,事情也就能了了。 可若让秋菊自己一人进去,万一被发觉了,她若有个好歹,自己在外面可是一点也不知道,自然也没有法子救她。 再说,去的人多了,壮壮胆子也好。所以无论秋葵、秋菊两个怎么苦劝,林暖暖还是在两个大丫鬟一前一后的保护下,前世今生中第一次钻了一回狗洞。 起初刚看到此洞,还道这个狗洞太小根本不可能让一个成年男人钻进来。 不过林暖暖主仆三人往里面爬时才发觉,其实洞口只是摆设,只要将洞口旁边的枯枝烂叶子扒拉到边上,就会发现这个洞其实可以进出很多人,看着前面黑洞洞的隧道,林暖暖也不再多想,忙跟在秋菊后面,在秋葵的护着下,慢慢地向里面爬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嘘,噤声! 林暖暖主仆三人顺着洞缓缓地向前爬着。 幸而秋菊这丫头从小惯常的上树、下河,对这些狗洞,地洞之类的,也颇有几分研究。故而几人只将将爬了半碗茶的功夫,就发觉洞口前头一片豁亮,再一抬头却发现原来是到了院子里头。 出了洞口,秋菊、秋葵两个拘着不让林暖暖动手,只二人合力的将方才被她们拔拉开来的碎草、碎叶子又归整到原处。 秋葵见林暖暖身上有些泥土,忙给她掸了掸,又捏了捏粘在自家主子衣服上的碎草叶子,并将林暖暖散落的辫子拆了又细细地编好。 秋葵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林暖暖,见她面色红润,一双水杏眼狡黠的转来转去,配着若隐若现的酒窝,说不出的灵动秀美。 她心内不由起了一股子骄傲,自己也是很见过些世家贵女的,却没有一人及小姐这样的。别家的小姐长得美的,没有小姐的灵动;性子灵动的又不若小姐秀美。 反正在秋葵的眼里,纵观整个大夏,林暖暖的美貌那是少有人能及的。 这还是只有四岁的林暖暖,就已经如此的美丽,那长大了还不得倾国倾城倾倒一片?到得那时,蜂拥而至前来说媒的人,还不得踏破家里的门槛子? 要她说,就如今的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中,论人品,论家世,论相貌……也就只有诚郡王世子薛明睿能配得上。 可薛世子如今都十一了,年纪又大了些,怎么可能等着小姐?就算是他等得,诚郡王夫妇也等不得!何况年纪大必少不了那许多的通房妾侍……到时候岂不要委屈了自己家小姐!…… 算了,还是慢慢的挑着吧,若京里实在没个好的,那就来个“榜下捉婿”,认真拣个相貌俊美的,有才的。譬如林二爷那样名扬大夏的才子。 想至此,秋葵的心略定了定。她轻轻地将林暖暖辫子上的一根细草给捏了下来,又在各处找了找,见都干净了,方才住了手。 林暖暖见她如此真是又觉感动,又觉好笑。反正一会儿还是要钻回去的不是?不用收拾的如此仔细吧。 她且暗自笑着,却不知自己的大丫鬟不仅将她身上收拾干净了,且还在这点儿间隙里,已将她的终身大事愁了一遍,还替她想了不少的法子和人选…… “走吧,”林暖暖看了眼院子里的几处房屋,决定进去探查一番。 “小姐!”秋葵闻言忙快走几步,对着林暖暖福了一礼。然后说道“请恕奴婢冒失了!”不等林暖暖答话,一把捉住了林暖暖的手,攥得紧紧的,生怕她挣脱。 林暖暖哭笑不得看着被秋葵紧紧地攥住了手,又看了眼秋葵,见她一脸正色的盯着她看,脸上带着坚毅的神色,仿佛自家主子说什么,她也不会放手。 林暖暖目光一闪,又看了眼,只见秋葵的红唇被她用雪白的贝齿紧咬着,微微低垂的睫毛现出了她的紧张。 林暖暖心内不由一暖,初到诚郡王府时,秋葵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从来不敢僭越主子。对自己那也是尊重多于敬服。 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时,或许是她听闻父母跌落河堤时,又或许是她喊了秋葵一声“姐姐!”时…… 林暖暖觉得,她其实是个很有福气的。身边的很多人,且不说那些亲人,朋友。 就说这些奴婢,下人,她不过给了他们一个浅浅的微笑,秋葵她们就回了她整片的暖阳。 不过今日这阳光可是有些灼人。林暖暖拗不过秋葵,只好由着秋葵将两只被汗水打湿的手,攥得紧紧的。 林暖暖仔细地打量了下她们如今所处的地方: 看这样子像是东跨院的后面,站到这里的高处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东跨院的全貌。 院子不大,连个主屋都没有,林暖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像章嬷嬷所说的那样脏乱,满地的斑斑血迹亦或是扭断了头的鸡鸭鹅。 整个小院子要比外面看到的样子干净整齐许多,虽然房子看上去已经很是老旧,却并没有因为年久而变成失修的废弃屋子。 林暖暖轻轻地摇了摇被秋葵拉着的手,又用眼睛瞥了瞥前面的窗棂,秋葵会意忙快走几步跟上了她。 林暖暖并没有走几步,她只是到了窗棂底下就停了下来。 只见此窗用木为粗格,中间设细条三眼,眼方为二寸。窗下有填板尺许。且窗户上的金漆已经有些斑驳。 不用走至前头,林暖暖就知道这是个斗室般大小的屋子。她曾在文震亨的长物志上看过,上面记载凡有这样的式样窗户的屋子,屋子一般都不会太大。 “小姐,这是一间斗室!”在前头打探一番的秋菊小声的对林暖暖说道。 “嗯!”林暖暖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有了计较。 她将手放在窗棂上抚摸了一下,又在平日落灰难擦的窗户竖线上用手荡了一荡,这才展开手指看了看,真是够干净的,她白嫩的手指上居然一点灰迹也无…… 看来此间并不是如府里下人所说只有一个眼睛有翳的老妪在这里了此残生。 林暖暖杏眼微眯,看了看屋子的边上,只见里面的花草虽不多却很规整。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将要开口的秋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暖暖对着两个大丫鬟指了指自己的襦裙,又晃了晃秋葵的手,让她松开,这才将裙摆边上的布料笼可起来,扎在一处。 秋葵、秋菊一看,这个样子到时候比方才便宜许多,两人忙俱照着主子的样子,纷纷地将上衣的一角扎了起来。又把下面的裙摆扎了起来。 “小姐,现下我们要去哪里?”秋菊压低了嗓子,声音里面透出了一丝地兴奋和激动。 林暖暖不禁莞尔,看来秋菊这丫头股子里还藏着爱范险的劲儿。 “嘘!噤声!”林暖暖对着秋菊稍稍比划了一下,并阻住了要上前拉着她的秋葵。 她略思索了一下,这才抬脚往前走。林暖暖总觉得前面一排三间的边房内仿佛有什么响动。 林暖暖轻轻地迈着碎步子,秋葵、秋菊二人也悄默声地跟在她后面,主仆三人相顾对视了一下,俱都从对方眼中觉出了兴奋。 第一百四十七古怪 主仆三人不一会就走至一间门缝稍稍开着的屋子前,只见这个屋子很有些年头了,从那扇斑驳的门上面就可以看出它的年岁。林暖暖听到的动静就是出自此屋。 她不由心生好奇,这个屋子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林暖暖想着就将脸要贴着门缝往里瞧,就见一旁的秋葵忙拽了拽她的衣襟,对着她摇了摇头。 林暖暖不解地回头看向她:怎么了?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规矩不成? 曾听说过“贼有贼规,盗有盗矩”偷窥之类的都是有规矩的吧。秋葵的哥哥是暗卫,这些所谓的江湖规矩,秋葵应是很懂的。 想至此,林暖暖忙收回了跨出去的步子,很有兴致的等着秋葵对她交代一番“入室偷窥”应该守的一些规矩。 秋葵原是不放心自家主子这才上前查看的,她拉回林暖暖刚想自己上前对着门缝探看,一抬首就见自家小姐睁着一对水汪汪地杏眼紧紧地盯着她,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探究。 秋葵有些不解,又看了看林暖暖,就见她将樱红的小嘴抿成一条缝,整个人就像是个想要探听大人秘密,可又强忍着不问的小孩子。 秋葵并不知自家小姐想的是什么。说起来也是惭愧,她的哥哥方回是暗卫,她也颇会些拳脚功夫。不过偷窥探查这些事情,她可是一点不在行的。 将才她不过是凭着一鼓作气的冲劲儿想上前探看的,如今被林暖暖这么一打岔,不由就缓下了步子。 秋葵以为主子还想着去窥门缝,她忙深吸了一口气,柔声劝道:“小姐,里面不知是何情形,请容奴婢先给您打探一下。” 林暖暖一听,原来人家只是见她年纪小,怕看了什么不能看的物件。 她忙讪讪地又往后退了退,压低了声音对趴在门缝上的秋葵说:“秋葵姐姐,你小心一点,看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记得要捂住嘴巴,然后......” 林暖暖的声音渐渐地没了,因为她看到自家一贯胆子不算小的大丫鬟秋葵正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白嫩嫩的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地表情。 “怎么回事?”林暖暖见状不由也将脸贴到了门缝,想看看是什么。 “别看,小姐!”秋葵见林暖暖要去探勘,也顾不得自己骇怕,只一把就拉住了林暖暖的衣襟,顺势捂住了她的眼睛。 “怎么了,秋葵姐姐?”秋菊是个急性子,她眼见得守规矩的秋葵如此的僭越,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忙着急地问道。 秋葵也不吭声,她深深地出了吐了一口气,又平了平心气。缓了缓后这才低低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快点出去吧,这里面真的有古怪!” 林暖暖本只是对薛氏的话有些好奇,这才想着顺势进来看看。却没想到这个宅子居然还有古怪! 听了秋葵的话,她不仅没有生出退意,反而更是起了探究之心。 只见她一双眸子瞬时晶亮起来,眼睛转了转,想了想后又将自己樱红的菱形小嘴凑到秋渠的耳边,低低地说:“姐姐,此间有鬼么?” 秋渠本就心有余悸,耳听的自己家的小主子压低了声音,用古怪的声音对她说:“此间有鬼么?” 不由有些好笑,可就在此时她想到章婆子说的话,一时不觉毛骨悚然。 她忙拉住笑咪咪,话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低低地说:“小姐,咱们快回去吧,此间真的是有鬼....”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看了看四周又继续说道:‘嗯,真的有鬼怪!” 林暖暖本来只是想跟秋葵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害怕。不过一息时间,秋葵的脸上就变得煞白,她忙息了嬉笑玩闹之心。 林暖暖想了想,拉住了秋葵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莫怕,即便真有鬼,这会儿是白日,它怎么也是不敢出来的。” 说完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下秋葵,见她脸色白得比刚才更甚,不禁暗暗责备自己真不该对她胡乱说话。 林暖暖只好略略清了清嗓子道:“秋葵姐姐莫怕,我的意思是,这里怎么可能有鬼怪,放心我不去看,你只细细说与我听听,你看见了什么?里面到底有何物?会不会是你眼睛花了,或是有神了呢?” 秋葵耳听着林暖暖温声细语地安抚着自己,不由心内一阵感动。 她有些羞郝的低下头,想想自己也是没用,比小主子大了好几岁了,居然还要她来安慰自己。 想至此,秋葵不由咽了下口水,缓了缓情绪,这才趴到林暖暖的耳边、、、、 她复又想起,自家小姐不喜人趴在耳朵边上,忙又往后挪了挪,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您不知道,里面……里面吓人得很,俱都是......俱都是蛇……!” 什么?是蛇!林暖暖闻言不由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若说她的胆子,那可真不算是小的,可蛇确是让她既厌又怕的。 记得有一回她在学校花园处无意间碰到了一条无毒的家蛇,被吓得半天没有动惮。一人一蛇就那样对视着看了良久。 后来幸好赵夏路过,轻轻松松地将蛇的七寸捉住,放生到了草丛里。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那么站到天黑。也就是从那一回开始,林暖暖才对赵夏生出了几分好感。 “怎么想起这些了!”林暖暖暗自摇了摇头,现在想起前世那简直是恍然如隔梦。不过,她看了眼秋菊,这丫头一听说是蛇,怎的如此兴奋? “秋菊,秋菊!你要干嘛?”林暖暖瞟见秋菊黝黑的小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忙阻止着。这蛇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才听秋葵的口气,那里面的可不止是一条,且有毒无毒的谁又能知道呢! “小姐莫怕,奴婢原本是湖州人,奴婢家里以前就是捕蛇的!”秋菊兴奋地笑对林暖暖低声说道。 林暖暖眉头一扬,不由想起了那篇脍炙人口的《捕蛇者说》。 据记载:那个朝代捕蛇之人就多出湖州。不过此间的大夏可不是以前的大唐,她想象中的湖州也不一定就书载的那个所在....... 听秋菊如此一说,林暖暖的觉得放心不少,不过蛇大多都是有毒的,最好还是不要涉险了。想至此,林暖暖拉住了秋菊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半边莲和半枝莲 秋菊见状忙拉住林暖暖的手“小姐莫怕,就是毒蛇,秋菊也能将它制服的,您看!” 林暖暖听她这么一说,忙抬头看去,就见秋菊麻利地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看着很是普通,甚至还有些丑,上面还灰腾腾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小娘的荷包。 秋菊仿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又“嘿嘿“两声,憨笑着道:‘这个是奴婢小的时候做的,那时不怎么会针线,自己就胡乱缝了几针....” “如此说来,你如今就很会针线了?”秋葵缓过了劲儿来,见秋菊如此说,忙打趣道。 “秋葵姐姐你真是.........” 还不待秋菊把话说完,荷包里被打开的小瓷瓶子,就发出了一股刺鼻的、状似硫磺的味道,不多时就飘散了开来。 “只是驱蛇粉?”林暖暖感觉不怎么像以前她闻过的驱蛇粉的味道。 “小姐不愧是秋菊的主子,懂得可真是多,这个的确不是驱蛇粉,是引蛇粉!”秋菊说着就将荷包里的另外两个瓷瓶子拿了出来,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瓶子里面的是驱蛇粉!” “好了,秋菊快些收起来吧!” 林暖暖用手扇了扇,只觉得那股硫磺味好像顺着嘴巴被自己就这样给咽了下去,让她心里觉得很恶心,那味儿也熏得她头昏脑涨。 秋菊才将荷包收好,四处圈巡了一眼,就看出了些许的端倪,她忙对林暖暖小声地说道:“小姐,奴婢发觉一件挺奇怪的事儿” “什么事?”林暖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的事情件件都透着古怪,不说薛明珠几人,就说这个小屋,好好地屋子里也不懂干嘛要养蛇,林暖暖虽然没有亲自去看,可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头皮发麻。 “小姐您看,”秋菊向前走了一步,指着三人刚刚进来的洞穴旁边的一丛野草般的东西说道。“这个就很有蹊跷!” 林暖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处。 这不过是两三丛长得较为旺盛的野草罢了,哦!也许叫做草花比较贴切。因为东边一丛上开满了许多粉色的单瓣小花,而与它相对而望的西边,一丛野草上开满了许多伞状叶子,有紫色有红的艳丽小花。形状貌类太阳花。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林间野趣,哪里没有三两行,四五丛这样再寻常不过的野花野草? “嗯,野花野草,倒也颇有几分野趣,怎么秋菊喜欢?”林暖暖挑眉看了眼秋菊,这个丫头也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如今这个时候让她看这花花草草,那定是其中有什么关窍吧! 果然就见秋菊快走几步,在东西两边的草地里各摘了一束草花递给与林暖暖。 她还指着两束花的花瓣细细地说道:“小姐您看这个粉色的,叶子细长的叫做半边莲,这个开的艳丽的,叶子肥厚且尖尖的,就是半枝莲.” 半枝莲?半边莲!好熟悉的名字! “家有半边莲,可以伴蛇眠?”林暖暖不由地喃喃地念出了这两句话。 “对,您真是太聪慧了,连这个都知道!“秋菊不禁拍手赞道。 “小姐,奴婢曾听哥哥说过,这个半枝莲和半边莲都是治疗蛇毒的良药。若被毒蛇咬伤用半边莲捣烂敷在伤处,或是熬汤都可治蛇毒;而半枝莲则可直接捣烂敷于伤处。这两种草药奴婢虽然不识,不过奴婢却知道,这都是治疗蛇伤的好药!”秋葵这时也缓过了劲儿,忙凑过来对林暖暖说道。 “我知道,半枝莲又名‘韩信草’据传汉时开国大将韩信,自幼丧母,且家境贫寒,有日被几个地痞无赖吊打,幸得邻居大娘用这半枝莲连熬了数日的汤药给他喝了才痊愈,这才有了日后威风凛凛的开国大将军。后来,韩信每战一处,战后必吩咐人熬这半枝莲给兵士们喝,故而,他手下的兵士作战勇猛且伤亡还少,后世为了纪念韩大将军就将此草叫做‘将军草’”林暖暖缓缓地将这个半枝莲的来历道出。 秋葵不禁点头,尔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这个半枝莲是叫将军草不假,出自韩信也是不错。可奴婢听说让它阳明的其实是您的曾祖老林国公,昔日林家军,百战百胜哥哥说除了老国公人品让人敬重,骁勇善战,与这半枝莲也约莫有些关系。” 林暖暖不禁有些默然,没有想到林国公府也曾有过让人叹服的时候。也曾出过热血的男儿,可如今呢........算了,不想这些琐事了,此间的事情就够让她烦恼的了。 “小姐,就因着这个半枝莲的出奇之处,京城里许多人家就会采摘,还有些人家移植到自家门口想着可以解毒避瘴,却少有人能栽植成活的,故而就渐渐少有了,如今这里有这许多,也是少见。”秋菊也很了解这两株草药的特性,忙说道。 “嗯,这就更加奇了!”林暖暖点了点头,手里拿着这两株状如野草的药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只透着一点缝隙的斑驳的桐油漆门。这里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呢? “小姐,那奴婢去看看了!”秋菊见林暖暖半晌也不吭声声,她看着那扇斑驳的漆门,不由有些手痒。忙跃跃欲试地说道。 “嗯,去吧。要小心!”林暖暖闻言收回了心思,淡淡地答道。她想了想又嘱咐道:“不要仗着自己会些手段就大意,所谓‘艺高人胆大’可不是放在这儿论的!”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秋菊忙朗声答道,对于自家主子她还是很信服的。她见秋葵指着院子对她皱眉,这才想起她们几人如今在的可是别人的院子,忙一把捂住了嘴..... 林暖暖一回头就见秋菊捂着嘴巴,只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天真的表情,不禁暗笑,秋菊这丫头是将看蛇、捕蛇当成玩了吧。 她想了想,又转了转眼珠子,扔掉了手里的小辫子,满脸狡黠地说道:“秋菊啊,你等会儿注意些,若要捉到蛇,可千万留着,本小姐到时候给你露一手!’ 秋菊最喜的便是林暖暖眼波流转的样子,每次见了她都觉得心痒痒的。 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主子,将水润地杏眼一转,就好似有流光溢出,让人不禁觉得目眩。 她不由忘了正在向上登的石阶,悬空着踏出去的一只脚,呆看着林暖暖,兀自傻乐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蛇羹 “喂喂,傻丫头,在想什么呢?魔怔啦!”秋菊忙推了推秋菊。 她原本正等着秋菊上前查看,半晌见她还是没有动静,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呆愣着的秋菊。 秋菊并没有回过神来,她倒是趁着当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将那只脚跨上台阶的脚收了回来,然后还是继续盯着林暖暖憨憨一笑“嘿嘿”…… 林暖暖见状不由的扶额暗叹:想当时,自己怎的就能以为这丫头粗中有细,大智如愚,且还有点儿后世那个“秋菊打官司”的执著劲儿呢? 又一想方才秋菊对着薛氏的发愣的呆样子,林暖暖暗忖:“这丫头若说执着劲儿那定是有的,只不过都是对美人儿,还有美食的执着劲儿吧!” 想想今日她紧盯着薛夫人看了个不停,也幸得她是女儿身,若她是个小厮怕是腿都能被打折个几遍了! “咳咳!”秋菊不由咳了一咳。实在是秋菊对着自家主子一副流口水的样子,不由让她想起了诚郡王府里薛县主养的那条京巴狗对着肉骨头流口涎的样子。 现观秋菊,除了没有人家京巴白,没有人家眼睛大,别的譬如张着的大嘴巴,留着口水的样子那真是一模一样。 秋菊心内只觉好笑,可又一想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自家主子比作肉骨头了…… 她暗骂自己孟浪,忙轻咳了一声,又推了一把秋菊,好让这丫头醒醒神。 “怎么了,啊,有什么事情?”秋葵这次力道有些大,手下也带了些劲儿。 秋菊这才回转过来,她忙拿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又将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睁得总算是有了黑白分明的样子。 林暖暖笑对秋葵摇了摇,示意她不用管秋菊,又浅浅地答了一句:“无事,” 秋菊此番是真没将脑子带来,听了林暖暖此言,忙挠了挠头,又嘿嘿了起来…… 林暖暖已然见怪不怪了,她见四处一片寂静,暂时应是没有什么危险,不由就起了逗弄秋菊之心。 林暖暖将一双水杏眼转悠了一下,一手握着自己油亮的辫子,一手指着那丛半枝莲和半边莲对秋菊笑道:“秋菊,你快摘点放在身上,一会儿多捉些蛇来,回去我好与你做蛇羹。” “呕……”林暖暖话音未落,秋葵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些蛇,不由觉得气血上涌,不自觉地干呕了起来。 “蛇羹?小姐是不是与您上次说与李枝子的蟹羹差不多?肯定特别香吧!”秋菊只觉得口齿生涎。 她想起上次林暖暖离开诚郡王府时曾口述给李枝子的那道蟹羹,“剥蟹为羹,即用原汤煨之,不加鸡汁,不加鸭舌,单独烹制。如此出来的羹,味鲜美,还保留有原味……” 秋菊不由用舌头在嘴唇上抓了一圈,只觉得口里生津,涎水流出。 她不禁将自己乌溜溜的小眼睛对准了主子眯了又眯,又学着方才薛氏的模样,头微抬,眼睛斜睨,然后就在林暖暖被她这个怪样子引得看过来的当口,说时迟,那时快,就着林暖暖诧异的目光,狠狠地夹了下小眼睛抛给了她…… 秋葵先看到秋菊的怪样子,忙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将出来。 “噗嗤!……”林暖暖就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劲儿,她使劲儿憋了半天,可还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秋菊这个丫头,真是太逗笑了。林暖暖忙捂住了嘴巴,只抖动着双肩,一阵一阵的闷声笑着。 “小姐,您怎么啦,别哭啊,奴婢知道如今蟹极难得,主子们都轻易吃不得,不过您若实在想吃,那,那奴婢想想法子……” 秋菊焦急地看着背对着她的林暖暖双肩一抖一抖的,仿佛压抑般的哭着,她不由一阵子心疼,这么如花似玉,粉雕玉琢的小小娘,居然想吃点子蟹羹都难为!或许可以找找世子爷? 林暖暖实在是掌不住了,若不是此间地儿不对,她定是会捧腹大笑的…… 她又将肩头抖动了一番,勉强止住了笑,轻咳了一声,又揉了揉忍得有些酸痛的脸,这才回过头来。 林暖暖对看向她的秋葵摇了摇头,秋葵忙会意的点了点头。 林暖暖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脸诚挚的秋菊,只觉得一肚子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嗓子眼里…… 不待她开口,只觉得眼睛上一热,林暖暖一惊,就见秋菊的手已经轻抚了她的眼角,嘴里还低声喃语:“真是难为小姐了,想吃,又吃不到的滋味,奴婢懂……” 林暖暖不由愣住,耳听得自己家的大丫头低低地又道:“小姐,您别哭,咱们忍一忍,再忍一忍,过不了多久,就能吃着的!” 秋葵诡异地看着林暖暖一眼只见自家的小主子一脸的茫然…… 她忍着笑,忙推了推秋菊道:“你怎么如此絮叨,小姐岂能如你这般贪吃。” “嗯,也对,可是秋葵姐姐,小姐明明……”秋菊突觉自己脑子有些乱…… “明明什么,你这丫头,再聒臊下去当心我不给你做蛇羹吃!” 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丫头胡扯,林暖暖忙转了话头。 “哦,对蛇羹!那可是更美味!”秋菊闻言忙低低地欢呼道,她又瞟了眼林暖暖,忙又捂住了嘴,隔了一息又扔出一句话:“小姐,蛇头要不?” 林暖暖闻言,不由轻咳一声,别过了头去。 这都是什么丫头啊,她真的是个女儿身吗?大夏的小女娘不是应该见着虫子就吓得娇滴滴地来句:“哎呀,吓死奴家了!”么 就算是因着秋菊家里有人捕蛇,可她来了这么久却是从未听说过大夏有人是吃蛇的呀! “秋菊,你可真能,蛇羹哦,是蛇羹!这你也敢吃!”秋葵听不下去了,她只要想到蛇,身上就会起了鸡皮疙瘩,若让她吃,不是要人命吗? “秋葵姐,蛇是真能吃的,以前爹爹还在时,就常带着我去捕蛇,蛇胆是要留着卖银子,余下的蛇肉,爹爹就会放在火上烤了给我吃!” 秋菊小声地说着从前的往事,黑亮的脸上露出了深深地怀念跟向往…… 第一百五十章白唇竹叶青 林暖暖知道这丫头如今是个无父无母的伶仃人。 见她如此忙想着将话题岔开,耳边却听见秋菊笑着说道:“小姐,您若是做了蛇羹,奴婢就替奴婢的爹爹尝尝味道,等奴婢下次去看他,就告诉他,原来长虫也能入羹,且还能做出更美味的吃食来,如此也让奴婢的爹爹馋上一馋!” 秋菊说完还挤眉弄眼了一番,林暖暖见状不由眼睛一暗,…… “秋菊,你爹爹他老人家是怎么去的....”秋葵叹息了一声,忙追问道。 “哦,那一年发大水,家里种的粮食全被水淹了,实在是没有吃食了,爹爹就想着去捉毒性大些的白唇竹叶青,哪知道爹爹几日没进米粮,捕蛇时就有些手抖,一不留神就被白唇竹叶青给咬了一口……” “白唇竹叶青?”林暖暖暗自蹙着眉头:“按说被此蛇咬后,只要处理得宜并不至于就丧命呀?” 秋菊闻言,眼睛一亮,仿佛又想到什么又垂眸小声道:“小姐说的是,只因当时奴婢也被咬了一口,爹爹只顾着为奴婢处理伤口,没顾得上自己,就……” “好了,都过去了!”林暖暖暗责自己嘴快,她轻轻地拍了拍秋菊的背,低声地劝道:“秋菊莫难过,你爹爹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秋菊的小黑眸染上了一层轻愁,她点了点头,小声对林暖暖说道:“小姐,您说的对!爹爹走时就对奴婢说,大丫你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多难,活下去,还说……” “还说什么?”秋葵见她停住不说,不由就问了一句。 “爹爹还说,大丫这白唇竹叶青的胆可以换些银子,或是去头泡酒卖与贵人,不过这肉你可千万别吃!唉,实在是可惜了……” 秋菊说完这话,一脸的惋惜的叹了口气,“奴婢真是恨不能生……”她看了眼林暖暖,怕她好洁,终归未将话说出口。 林暖暖眼睛一闪,这丫头是惋惜她爹爹早逝,还是惋惜白唇竹叶青的肉,不能食?若是后者,那可真的就是没心没肺了! “秋菊,你叹什么气?”秋葵仿佛知道林暖暖所想,忙追问道。 “秋葵姐姐,你说可惜不可惜,那么大一块肉却不能烤给爹爹吃,让他最后离世时也是饿着肚子走的!”秋菊仿佛又想到了那日的情形,不由又哀哀叹了口气。 “所以说,等秋菊吃了蛇羹之后,一定要去看看爹爹,奴婢的主子做得蛇羹可香啦,让爹爹也开开眼。” 秋菊仰起圆圆黑黑的脸庞,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透着高兴。仿佛是发现了一荐很了不起的事情。 她说完这话,还砸吧了下嘴巴又喃喃自语道:“嗯,若要是白唇竹叶青也能入羹,那我吃了它可就算是为爹爹报仇啦!” 林暖暖闻言,叹了口气,眼眶微湿。 想想自己打从父母亲失踪,整日里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让诚郡王一家都跟着担心。 尤其是诚郡王府世子薛明睿,有好几晚她睡不着都是薛明睿背着她、陪着她、开导她的…… 她不禁有些想念起薛明睿来,回府不过一日,就如此念着他们了,真不知道回了江南后,该会有多想他们一家子。 “小姐,您怎么啦?”秋菊见林暖暖陷入了沉思,以为林暖暖被她说烦了,忙问道。 “你若想生啖其肉,那我是不会,不过若说做成蛇羹,白唇竹叶青---这我倒是可以让它入馔!”林暖暖收起了心思,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大丫头缓缓地说道…… “真的吗?小姐白唇竹叶青真的可以吃吗?”秋菊眼睛倏地就亮了,忙盯着林暖暖问道。 “你家小姐从不打诳语!”林暖暖见她如此不由的笑道。 “小姐!您又说!”秋葵见林暖暖又说这些佛语,不由有些急了。 “好了,好了!秋葵姐姐,我就只是说说。放心吧,我以后再不说这些了!”林暖暖见秋葵真急了,忙安抚道。她只觉得好笑这个秋葵真是好玩,难道她说说佛语,那就能真的能出家了? “小姐,您说这是怎么回事?”秋葵见林暖暖如此说,也就不盯着了,忙指着前面的院子问道。 林暖暖明白她的意思,院子边上种着可以治疗蛇伤的草药,旁边的屋里养了许多的蛇。这可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她不由对这个东跨院产生了些许的好奇。对在此间养蛇的人也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到底是些什么人呢?”林暖暖不禁喃喃自语着。 “小姐,奴婢这就看看去!”就在林暖暖还在沉思之际,秋菊就已经瞪着一双小眼睛,摩拳擦掌着跃跃欲试了。 “嗯,你去吧,不过要小心些!”林暖暖想了想,决定还是让秋菊再去看看。 台阶没有几个,林暖暖跟在秋菊后面走了几步,就见她已将脸都贴在了门缝,她忙停下了步子。 “啊!”不待林暖暖发问,只听得秋菊一声惊呼,林暖暖忙走了几步,来到了秋菊的身边。 她也顾不得再害怕蛇了,忙拉过趴在门上的秋菊,急切地说:“秋菊,不要再看了!” “小姐,太可怕了!”秋菊本来都有些呆怔了,被林暖暖这么一拉,才缓了过来。 “怎么了?”林暖暖见她也如此,忙问道。 “小姐,里面有好多的蛇,都盘在一起,屋内有些昏暗,奴婢不大看得出是什么蛇!” 秋菊说完,心有余悸地对秋葵说:“我说姐姐原本胆子不小,怎的今日如此的露怯呢,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真是很多的蛇,看着好瘆人!” 秋葵忙点头赞同:“就是,就是!只看到蛇,别的都看不清楚。” 林暖暖见两人都被吓的不行,知道里面有蹊跷,可怎么个多法,她实在是想不出。 “你们在我后面,我去看一眼!”林暖暖轻声对两个大丫鬟道,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小姐,您不要去了!”秋葵忙伸手拉住林暖暖道。 “不碍事!”林暖暖拍了拍秋葵的手安慰道“秋葵姐姐放心,我就只看一眼!” 第一百五十一章悠然居 “小姐,您还是别去,那里面真是很吓人,您见了晚上是定是要做噩梦的!”秋菊也觉得林暖暖见了这些不妥,忙劝道。 “没事!”林暖暖摇了摇头,摆手间,已经拾阶而上。没几步就走到门前,她看了看,这才将脸贴到了微张的门缝上。 “天哪!”不怪两个大丫鬟害怕,林暖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有些怕蛇,但不至于见了蛇会腿软,如今这屋子里居然有如此多的蛇,虽说都关在了起来,还是让她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小姐,快走!”就在林暖暖还在发怵时,秋葵一把抓住了林暖暖的手,拉了她就走。 “怎么了?”林暖暖也觉出不大对劲,忙低声问道。 “小姐,是有人来了!”秋葵低低的说道,然后手长脚快地抱着林暖暖就跑。 主仆三人很快就跑至来时的洞口附近,秋葵看了眼四周,在半枝莲后面的竹林子里躲藏起来。 秋葵的耳力是真的不错,就在主仆三人刚刚藏好之时,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且一声更重过一声.........只不多会儿,就来了几人。 林暖暖忙拨开面前的竹叶,向外看去,来的是两个熟人,一个是蒋嬷嬷,另一个赫然就是刚才门口的那个老妪,老窦。 “老窦今儿拿几条?”蒋嬷嬷好似很敬重老窦,态度比刚刚在门口时恭敬,亲热了不少。 “昨儿拿得多,今儿两条就足够了!”仍是那种犹如在砂纸上摩擦的声音,林暖暖闻声下意识地将脖子伸长了些,想看看清楚,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脖子伸得再长也没什么用,因为那个叫老窦的老妪已经三五下的就将那扇斑驳的门给打开了。 林暖暖好奇之心顿起,她想去瞧瞧蒋嬷嬷兩个去这个满是长虫的屋子里,到底要干些什么。 “小姐,别去!”秋葵一把抓住想要过去的林暖暖,哀求道。 林暖暖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桂嬷嬷跟在那个老妪后面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小姐,等她们出来我们就走吧!这里面真是古怪得很,我们还是说与蒋嬷嬷听,让她探查探查!”秋葵本能地就觉得危险,此间的事情越来越诡异,她不能拿自家小姐冒险。 林暖暖知道她是好意,可如今她的好奇之心已起,让她现在就走,也是不能。 她想了想,忙拉住秋葵的手,眨着晶亮的眼睛,撅着嘴巴央求道:“好秋葵,再等等吧!放心,一有危险我就走,好嘛!秋葵姐姐!”说着还拉住了秋葵的袖子,来回摇晃着。 秋菊是最看不得美人受委屈,尤其是林暖暖这样一个粉雕玉琢还撅着嘴巴的美貌小娘,那更是舍不得。 她见着林暖暖如此,忙第一个跳出来劝道:“好了,秋葵姐姐,就让小姐跟着看看吧,这里再怎么也是公主府,跟林国公媒府不过一墙之隔,能有什么的,再说,过一会儿蒋嬷嬷就要过来了,我们有些什么事情,大喊一声也就是了。” 秋葵听了此言,脸上有些松动。 她是被秋菊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也是,就算是有事情,反正一会儿蒋嬷嬷就来了,再说自己跟秋菊也是会些拳脚的。 想到会些拳脚,秋葵突然有些气闷,她想起刚才在门口时她和秋菊二人只几下子就被那个桂嬷嬷给拿住了,心里又有些担心。犹豫间,就见林暖暖已然向前走了。 “小姐!”秋葵忙小声喊了下子,跟在她后面小跑起来…… 林暖暖也不管她,脚下的步子比之刚才又快了许多,原来她看到桂嬷嬷和那个叫做老窦的,已经锁上了门,朝前面走去了。 “小姐,您慢一点,小心被她们发觉!”秋葵说不动林暖暖,只好提醒她小心些。 “是不是她们能感受到咱们的气息?”林暖暖压低了声音,忙将手挡住嘴巴,趴到秋葵的耳边问道。 “嘘!”秋葵无奈地看着自家的小姐,只觉得她是又好笑又可爱。 “什么能感受到气息啊?小姐,主要是我们离她们太紧了!”秋葵不禁在心里想着。 林暖暖可无心管自家大丫鬟在想什么,此刻她的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面那两人的身上。 却也难怪小姐想跟着看看,就是秋葵自己也觉得此事甚怪,这个老窦手里拿着的那两条蛇是干什么的? 秋菊拉了拉林暖暖的袖子,指着后面的竹子对她点了点头,林暖暖会意地指了指蛇,用眼睛探寻了一番,指了指嘴巴复又看向秋菊,秋菊见了忙点了点头,黑圆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好丫头!”林暖暖心里暗赞了秋葵一句,果然看着憨厚,其实啥都知道。 秋菊拉住她的袖子对她点头,是说这是竹叶青。林暖暖看了看蛇又指了指嘴巴,问她是不是白唇竹叶青,秋菊点头说是。主仆二人没有言语,只四目相对,加上一两个手势就将要说,要问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这两人都是聪慧的。 秋葵疑惑的看着林暖暖跟秋菊 三人跟在后面,走得并不快,只十几步后,穿过偏院的环形小门,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屋子前。 屋子显得有些老旧,却并不破败。蒋嬷嬷等人都不让进的这个四合院子,其实并没有林暖暖想的那样不堪。 就这样跟着前面的两人走着,直到一个书着“悠然居”的屋子前停下。 林暖暖一愣,她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跟林宇泽的字如此相似的,不过她可以确定这不是林宇泽的字,毕竟在承转处笔力还是谦逊林宇泽的,且字迹较之林宇泽少了一份秀丽,多了一份粗旷。 可以肯定书写此字的人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可如此不拘小节的人却不是写行书,这倒是让人不懂了。 “小姐,还进去吗?”秋葵的声音在林暖暖耳边想起,林暖暖忙收了心思。 “还去吗,小姐,”秋葵又问道。 “啊?”林暖暖一愣神,这才发现原来桂嬷嬷兩人已经推开门扉,进了屋子里了,门只是虚掩着…… 第一百五十二章天啦! 林暖暖有些迟疑,她捏着手里的辫子细细地想了想,这才拉着两个大丫鬟往后头退了退,对着秋葵就是一阵耳语。 秋葵听了,忙摇头道:“不行小姐,您就让奴婢自己去,或者您让我留下来,让秋菊出去报信。” “秋葵姐姐,你去吧!你做事情沉稳,有你在外面照应着,我们在里面也安心些!”林暖暖见秋葵不同意忙劝道。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秋菊也接话道。 “我只是去看看,放心吧!”林暖暖又小声地对她说了一句。 秋葵见林暖暖如此说,也无法。不过她不说走,就只跟在秋菊的后面。 待林暖暖的眼睛扫了过来,她不由地下了头,却仍不肯停下步子。 林暖暖无法,想想不去也没什么,就只好随她了。 “秋葵姐姐,你们小心些不要弄出动静来。”林暖暖近乎耳语的对她后面的俩人说道。 “好,小姐!”秋菊兴奋地趴在林暖暖耳朵边上,刚想说什么,忽又想起林暖暖怕痒,只好憋着笑,连忙点着头。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间,前面的桂嬷嬷和老窦已然看不到身影了。林暖暖见状,忙猫着腰,步子轻盈地跟在后面。 秋菊见状,也学着林暖暖的样子猫着腰向前走着。秋葵不禁捂着嘴笑看着前面的这一对主仆,尤其是林暖暖,“这么丁点儿个子的小娘,根本就不用弯腰别人也不看到呀。” 林暖暖并不知道秋葵所想,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桂嬷嬷和老窦两人。见她们进了一间小屋子,不由有些着急起来,也顾不上猫着腰了,忙小步的跑着。 好在桂嬷嬷两人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把门关起来,因为这个院子也确实是少有人来。老窦也忙不过来,只见她手里捏着蛇的七寸,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眼睛长满了白翳的人。 林暖暖在她二人闪进屋子时顿了一顿,还是咬着牙进去了。“哎呀!”谁成想这个屋子很黑,林暖暖才进去不能适应,一不小心就跌了一跤。她小声呢喃了一句,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稳住了身形。 “小姐,您刚才没事吧!”秋葵的目力不错,适应力很快。她一进内室就见林暖暖在拍着身上的灰尘,估计林暖暖定是跌着了。忙小声地问道。 “嘘!”林暖暖竖起手指,指了指前面的两人,见秋菊也麻利地进了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真是要小心些才好。 林暖暖记得那两人好像是顺着屋子的一个拐角进出的。她想了想决定往东北角处走。 也不知那两人是怎么走的,这黑灯瞎火的,居然一盏灯也不点。不过屋子是真奇特!外面虽不能说阳光有多明媚,可起码是阳光明媚,可自进了这个屋子感觉就犹如是到了暗夜。 林暖暖估计很可能屋子里的窗户都被堵了起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老窦,你慢些走,那玩意儿的尾巴都甩到我脸上了!” 就在林暖暖不知往哪里去寻她们时,突然就听到在东边的拐角处传来了桂嬷嬷的声音。 林暖暖几人忙朝着那边奔去,这个屋子很小,其实从林暖暖这里走过去也没有多远。 几息的功夫摸索着就到了桂嬷嬷处,黑处真是不好走,即便是已经适应了黑暗,可走起路来真的是要小心加小心,生怕半道上碰到什么。 不过林暖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林暖暖甚至觉得这原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空屋子。 秋菊跟秋葵两个如今正一左一右的架着林暖暖,与其说是怕她摔着,倒不如说两人都是拽着林暖暖壮壮胆。 也不知怎的,秋葵和秋菊两人明明比林暖暖大了好几岁,可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就想让她给拿主意,很多事情也想着听林暖暖的看法..... 三人继续i向东走着,却发现已经到了头,前面赫然是一堵墙,哪里还有路可走? “奇怪!”林暖暖在心里面暗暗纳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见鬼了?这一天过的可真是跌宕起伏,难道这公主府跟国公府一样,都是个藏污纳垢的所在? 她越想越觉蹊跷,越想越觉生气,不待自己想好,脚已经自有主张的向对着前面那堵墙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小姐,这个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您教给奴婢,奴婢给您出气,”秋菊心疼地拉住林暖暖,小声地说道。小姐从上到下再无一丝瑕疵,如此的完美无瑕,这样身娇肉贵,怎么能用脚去踢门,这也太伤脚了....... 林暖暖摇了摇头,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急。她忙说道:“不用……”话音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咯哒”一声。她面前的那堵墙竟然缓缓地开了! 顾不得惊奇,林暖暖忙抬脚就奔了过去。 “小姐,小心!”秋葵忙一把拉住了她,阻止她上前。 “好秋葵!”林暖暖耳听得桂嬷嬷兩人就要走远,忙对着秋葵陪笑着道。 秋葵无法,只好拽紧了林暖暖手,紧张地跟着。 再走几步,耳朵里就传来了老窦那粗呖呖的声音:“明珠,你看我拿了两条大的来!” 林暖暖心里一惊,怎么薛氏也在,复又一想,桂嬷嬷若没有薛氏发话,又怎么会跟那个叫做老窦的人在一处? 她心里想着事情,脚步却并未停下来。走着走着,忽然就觉得有些像是在走下坡路。 秋菊忙抓紧了林暖暖,几人都走得有些踉跄。林暖暖无法,虽然心里有些急,却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老窦,你选的这个可是个大家伙,一会儿能放出多些!” 看样子是近了,因为薛氏的声音也更加的清晰了起来。 林暖暖忙抓紧了秋葵和秋菊的手,步子也渐渐地加快了。 三人复又走了几十步,这才发现前面又是一个小门,这回总算是有了些光亮。 林暖暖定睛一看,薛氏就在里间,面前点着个很小煤油灯。 “堂堂林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怎的如此节约?”林暖暖不解地又朝前走了几步,就着灯光向里面看去。 只这一看,她不由就倒吸了一口气。天哪!那个叫老窦的人,她在干什么?还有薛氏怎么可以对着那样的东西一脸的满足和笑意呢? “哎呀!”林暖暖探头再一看,里面的情形让她不由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谁!”…… 这时就听得老窦一声粗砾砾的喝声,传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你尝尝! 灯下的薛明珠正仰着芙蓉面,仔细地看着老窦拿来的那两只小宝贝,她见老窦放下了手里的蛇头,粗粝砾地朝着门口大喝了一声忙问道:“老窦,怎么了?” “方才门口好像有人!”老窦嗡嗡地闷声对薛氏说道,像是怕吓着她。说完老窦这才又走至门口,对着林暖暖几人的方向暴喝:“谁!” 林暖暖几人眼见得她朝着她们的方向大喝,忙都将身子缩了缩,生怕她走过来。幸好前面有个影壁,老窦只仰着头在影壁附近上下圈巡了一遍,就又回了去。 林暖暖被她刚才的一喝,吓得不由就哆嗦了一下,她刚想说什么,就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被什么人给捂住了! 林暖暖大骇,她不由奋力挣扎起来。手打脚踢着后面的人。可又怕前面的人看到,只能动作轻微的挣扎。秋葵眼见着自己家主子受罪,忙过去拉扯此人的手。 “喵!”就在几人僵持着时,忽然传来一声猫叫,林暖暖一愣,就停止了挣扎。她眼见着一只猫从她后面飞快地跑到了前面薛氏跟老窦处。 “原来是猫!老窦,你别总是大惊小怪的!你自己的眼睛不好,不要总是盯着这些。放心吧,还有我们这些明眼人呢!”薛氏的声音很有些甜美味儿,若不是林暖暖才在东跨院门口见过她,真就要怀疑这是不是薛氏了! “嗯!”老窦这才低低应了一声,又停了下来、。她动作迅速地跑向前方,林暖暖定睛一看,原来那只猫跑到了薛氏的脚边.......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接着传来一声猫叫,林暖暖不由抿起了嘴巴,生怕再发出声儿来。 眼前的一切让她不敢相信,天哪!若不是已经捂住了嘴巴,她定是要惊呼出声。 眼前的情形如此的恐怖,这不是做梦吧!林暖暖不由就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了。 “喵,喵,喵喵喵……”一声重过一声的猫的惨叫声从前面传来,林暖暖无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黑猫就这样被人拿在手里捏着脖子。 只见那个叫做老窦的人,手里的蛇被她放在碗上……林暖暖仔细一看,原来是在用碗蓄血!而那只黑猫,已经被她给扭断了脖子! 林暖暖吓得是大气也不敢出,其实也没发子出声,因为她身后那人怕她吓着,已经又将她的嘴巴捂住了。那人的手心里隐隐有汗,还微微抖着,可见她也是害怕的。 林暖暖根本看不出她的样子,本来的灯光就很昏暗,现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了心情要看她,且从两个大丫鬟的脸上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个坏人。 林暖暖想着她应该是个在庖屋里做事的人,或者就是个刚刚出庖屋的人,因为她的身上有着浓重的油烟味!总之这应该是林国公府里的奴仆。 公主府里并没有什么正经主子,所以庖屋只是个摆设,大都是做给些下人的饭食,也不会有如此的油水,换句话说,并不会有这么重的油烟味儿。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之时,就听得薛明珠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别再扭断了,他也不喝这个,你何必又弄死一只?” “嗯!”叫做老窦的人听得出来,很听薛氏的话,闻言忙将手里已经断了脖子的猫,扔在了地上。 那只猫好像并没有死透,在触地的一霎那开始剧烈地抖动、抽搐,再后来就直接死了…… “瞧瞧,待会儿可得挖个坑埋了它,不然这大热天的扔在院子里,有味儿不说,也脏。”薛明珠的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明。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了胸膛,这半日发生的事情,简直就跟做梦似的。她竖起了耳朵,又听那个薛氏说道:“还有老窦,上次你是故意扔了死鸡死鸭死鹅吧,以后可不要再如此了,虽说如今公主府跟国公府的人都道这东跨院闹鬼,不敢过来,可切记不能过分,不然事情弄大了,林老夫人若是介入此间,只怕事情难了!” “嗯,知道了,更好......”老窦还是仰着面,白着双眼,此时面上居然现出孩子般的赌气来。 “好了,老窦,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以为,他如今这个样子,你就说了是他,那人能信,若是能说,几十年了我又何必忍辱负重,唉,只是苦了你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薛氏说着就拿手轻轻地抚摸着老窦的白发,将脸上的乱发塞到她的脑后,又将手放在她长满白翳的双眸上,低低地说:“这么些年了,你我都变了,尤其是你,若我不说谁人能知道你我是同岁?” “什么?那个老妪居然跟薛明珠是同岁?”林暖暖不由在心里惊到。她不由又瞥了眼那个老窦,就见她忙对着薛氏摇头,连道:“不辛苦,不辛苦,明珠辛苦了!” 接着又拿出东西低声道:“明珠,你尝尝!呵呵,尝尝……”刚才还是个状如冷血的杀人女魔头,这一瞬间居然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来,这就更让林暖暖觉得惊悚非常! 这是什么情况?林暖暖不由在心里面反复地问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她甚至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到大腿内侧传来了阵阵痛楚才让她明白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就在薛明珠端起了碗要喝时,桂嬷嬷走了过来,也不知老窦拿着什么让薛氏尝,惹得桂嬷嬷陡然就发起了火来“你个老窦,怎么老是引我们夫人!拿过去,拿过去!” “怕什么,爷不是喝得好好的!”老窦的声音里难得的现出了一丝丝的温暖来。 “什么怕什么!你说怕什么!老窦你不要装神弄鬼的,你这样做不对!你想想我们夫人这些年为他做得事情还少吗?啊!”桂嬷嬷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就大了起来! 她仿佛气极了,扯着嗓子又喊了起来:“你家爷不容易,那我们小姐又容易?” 第一百五十四咕噜咕噜! 不待老窦言语,桂嬷嬷积蓄了多时的怨气,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的爆发起来! 只见她扯着嗓子吼道:“老窦,咱们说话讲良心!你摸摸自己的心口想一想,这些年下来,人不人鬼不鬼的,可不止是他。还有我们小姐,她也是!你家那位爷就起初那几日还像个人,后来就天天的要喝......还对我们家小姐避而不见!” 桂嬷嬷气的直发抖,她咽了咽唾沫又接着说道:”你们都说他可怜,他苦,可是我们小姐呢,她就不苦,她不可怜?这么些年来,我们小姐是天天的裝痴卖傻,见天的卧床称病,还不就是不想让那人近身,不想让旁人看出端倪。为了你家的爷,她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亲近,这些年来一个人就守着这么个小院子过活,每个月只来这东跨院时脸上才有几分笑意,她以后能有什么盼头?若有盼头那也就是盼着你家爷哪怕清醒一次也好!” 桂嬷嬷说着说着,人越发的激动起来,她的声音渐渐哽咽,面上涨的通红。 刚才的这几句话像是用完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她说完后就耷拉着手,无力的低着头,只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是在哭泣...... “桂花!”薛明珠终于坐不住了,她红着眼睛一把就抱住了自己的仆婢,轻轻地、梦呓般地说道:“我是愿意的!真的,我还要感谢老天,让我能再看到他!还能和他生活的不远。不然,我这辈子该怎么过?不要再说林宇泽了!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我早就说过了!” “夫人!您怎么就不信呢,二爷他就是你们的儿子啊!”这句话可能桂嬷嬷经常说,因为她说得既无比的顺溜,又十分的无奈! 果然薛明珠好似早就听得烦了,只听她说:“别说了,怎么可能呢,那个早就死了!我怎么会给薛礼生儿子?他也不配!” “夫人,二爷不是您和……是您……”桂嬷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无奈的看着薛明珠,这话她都说了几十年了,夫人也不信了几十年,如今二爷都已经.......就不知道夫人知道真相时,会不会恨自己,算了,今天是来看那人的好日子,还是不要触夫人的霉头,就让她高兴高兴吧,一月之中也就只得这几日了。 “老桂,你不要再说了!我薛明珠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就是被那个小人设计近身,你还要说老二是他的种,说什么我是不信的!”薛明珠此时提的老二林暖暖本能的以为,她说得是林宇泽!至于她说“他的种”林暖暖觉得,薛氏说的不是林国公..... 林暖暖不由捂住了嘴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爹爹怎么就不是薛氏的儿子了?那他又是谁的儿子!他是不是林国公的儿子? 就在这一刻,好似以前的许多不解都有了答案,怪不得林宇泽身为林国公的嫡次子其实并不能威胁到林宇恒的地位,却从小到大就受到打压!怪不得薛氏放着嫡亲的怀着身孕的儿媳不管,却让章太医救治一个妾侍!……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薛氏怎么可能养了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在膝下?那林国公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桂嬷嬷又言欲止的非要说林宇泽是薛氏亲生?那林宇恒到底是不是薛氏亲生?林宇恒到底知不知道这些...... 无数个年头如同乱麻般的在林暖暖的脑海里面纠缠着,林暖暖刚刚理清了一个思绪,如今却又被这无数个问题缠绕,她不由的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渐渐的忧愁起来,看来林国公府的水,比她想像中的要深多了! “明珠!不是,是!”就在林暖暖深深的陷入沉思不能自拔之时,半天没有说话的老窦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来! “老窦啊,真不是,若要是的,我又怎能那样对待老二?也不会让那刘氏心愿得偿,还伤了李氏的胎!”薛明珠跟那个老窦仿佛有别样的默契,她不仅听懂了老窦的未尽之言,还对她解释了一遍。 “明珠,是真的,那个小娘像!”林暖暖这才发现老窦说话咬字极重,很费些力气。譬如她刚才砂砾砾的吼声,开始还以为天生如此,现在想来,嗓子应是受过伤的。 “好了,别说了!老窦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如今年岁大了,你想让他有后!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唉,都怪我.....”薛明珠温柔地看着老窦,轻轻地说着。 “不是,真的像,那个暖,美的!也像你!……”老窦的表述总是让人不知所云,听不清楚,显然自己也急得很,她说完了就直搓着手掌,还来回转了转,又指着薛明珠的脸说道。 “像我?呵呵,老窦啊,你这眼睛如今是真的废了,她哪里像我了?我可没有她那样子,我小时候……小时候怎么能有那样恣意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眸……”薛明珠像是想起了以往的什么事情,陷入了沉思,呆呆地看着前方…… “夫人,老奴也觉得四小姐长得极像您!您看她的眼睛,笑起来简直让人能陷在里面,可不是和您一模一样.....”桂嬷嬷半天才插上话,她见薛氏沉默不语,忙说道。 林暖暖简直听得如云里雾里,她依稀能抓住些什么,可是连起来又让人觉得万般的不解! “夫人,您别喝!等一下.....夫人!”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怎么也想不通时,薛明珠端起了面前的碗“咕噜咕噜”地喝将起来......... 林暖暖不由觉得想呕,因为薛明珠端起来的是刚刚老窦放的蛇血! 她嗓子一痒,忍不住想要呕吐起来,林暖暖急忙捂住了嘴巴,将翻腾着上涌到喉咙的恶心给咽了下去。 秋菊还好,她自小就随着父亲捕蛇,看着他吃蛇肉,剥蛇胆。虽然喝蛇血的人比较少,不过也并不是没见过。 秋葵也还能受的住。她虽没见过人喝蛇血,只她哥哥方回擅制毒。她也是知道些的,且这个倒是比方才看到一屋子的蛇时,好了许多。 “小姐,别怕!”正当林暖暖强忍着不适之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林暖暖这才想,自己身边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同悲!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一定不会害她,因为方才若不是她扔了猫出去,那么林暖暖几人可就被桂嬷嬷她们给发现了! 那人对着林暖暖的耳朵又说了几句,林暖暖被她给弄得身子僵硬起来,强忍着要去抓脖子的冲动,也不回头,忙匆匆地点了点头。 “小姐,待会儿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您就跟着奴婢走!”那人又趴在林暖暖的耳朵旁边低低地说了一句,林暖暖这回真是忍不住了,她不看都知道,自己的耳朵边上,一定是红得不成样子。 就在林暖暖伸手要去抓挠脖颈时,里屋老窦的笑声惊得她住了手。 从没有人听过有谁能笑的像她这么瘆人,林暖暖几人动也不敢动,耳听得老窦“呵呵,咯咯,呵呵,咯咯……”这样交替着笑了半天,才消停了下来。 林暖暖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老窦真是笑得人毛骨悚然!这样放松下来,脖子上又痒了起来。她轻轻地挠了挠,觉得抓了还想抓,挠完还想挠。这样反复抓挠了几次,直到脖子上有些微的刺痛,她这才住了手。 “老窦下次别这样笑了,怪瘆人的!”就在林暖暖脖子痒的难受时,薛明珠也放下了碗,她翘着小指拿着帕子擦拭着嘴角,头也不抬地对着老窦娇嗔道。 林暖暖闻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面上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这也难怪她,薛明珠都坐四望五的年纪了,声音还如此的甜美这本就让人心生异感,如今还配着她嘴角未擦净的血迹,加上她艳丽如同牡丹的面庞,又是在这样一个昏暗诡异之处,身边还陪着一个双眸长翳的老妪........ 此时,就连一向好美人的秋菊也呆愣住了。这个初初见着雍容如牡丹的贵妇人,此刻却让人觉得作呕。看来并不是所有的美人都如自己家小姐这样的表里如一的。 前一刻还如罗煞般吓人的老窦,听了薛明珠的话,此刻却温顺老实的道了一声“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暖暖的错觉,她发觉那老窦一如方才那样的仰着脸看着薛氏,只长满白翳的眼睛里仿佛盈满了淡淡的温情。 只见她对着薛明珠“咯嗝”的笑着,脸上配着不相称的腼腆。 林暖暖不由就揉了揉眼睛,怎会如此?此间的人可真是越来越让人不理解了。 “明珠,明珠!”老窦腼腆地将薛氏的名字反复念着,终究不过是两个字,且用的还是那个粗砾砾的嗓子,竟然让她年初了许多的依念和温柔....... 还是抓紧走吧!林暖暖觉得若再待下去,没有探查出什么,人能吓出个好歹。毕竟她前世今生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胆子也不过比一般人稍稍大些。 只是现如今却是不能走,没办法,林暖暖只好在黑暗处端详着昏黄油灯下面那几个不甚正常的人。 只见薛氏听了老窦的话拍了拍她的手道:“怎么,想让我去看他?” 老窦听了马上将她的头点得如同捣蒜,她反握住薛明珠的手,喃喃地说:“想你,你想!老窦不好!” 薛氏叹了口气,从林暖暖的角度,可以看到昏黄的油灯下,薛氏的脸上没有一点方才的跋扈和无所顾忌。她有些神往地笑着,甚而至于笑的颇有些憨傻。 林暖暖暗自称奇,这个薛氏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 “老窦啊,我想不想,你不知道?今儿老夫人忙忙嘈嘈的收拾着回江南的东西,老二家的那个丫头正好又回来了。老东西那天从金銮殿上回来就气倒在刘氏那里,我都没有理会,不是还来了这里?” 薛氏仿佛心有不甘地说:“老窦啊,有时候我都怀疑找到的这个是不是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多少年了,我怎么唤他也不理!” 她的声音婉转中带着哀怨,林暖暖眉头一跳,怎么听,怎么像是闺怨啊! 这个林国公府,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林宇泽身世扑朔迷离,薛氏疑似红杏出墙,林琨道貌岸然,更别提还有林宇恒那个没有人伦的牲畜了。 “明珠,是他!不怨!”沙砾砾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暖暖总觉得里面藏满了悲壮和苍凉。 “老窦啊!”薛明珠将老妪贴在额头上散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然后收回手,垂着头,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不是怨他,我也知道就是他,虽然他身边的亲人,就连他娘亲都说他去了,我还是不信。他现在的样子他们肯定是认不出,但我知道是他!我只是,我只是……” 薛氏的声音渐至低沉,接着就停了下来,只余下满屋的寂静和桂嬷嬷的叹息声。 林暖暖觉得腿有些麻,忙略动了动,待再抬头时就看见薛氏的脸上已经泪水横流....。 她们主仆几人在暗处,薛氏处于明处。虽灯光昏暗,却清楚地看到薛明珠满脸的哀恸和……恨!林暖暖心内剧震,没有经历过挫折的人,是根本不会明白伤心欲绝是什么滋味....... 薛明珠的肩膀低垂,一耸一耸地抖动着,这样子过了一息之后,终于受不住地发出了低低地哽咽。 声音绝望辗转,带着无数的心酸和痛苦。 林暖暖不由眼眶一热,泪水就这样汩汩的流了出来。 都说幸福分享给别人可以放大到一倍,悲哀传给他人,就可以缩小一半,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哀伤会传染,会扩散,会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薛明珠哀哀地婉转地哭泣着,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儿哀伤、悲痛、感伤上天不公,在斗室旁边的角落里,有个小辈也有了和着她一起伤痛起来…… 林暖暖按住自己的心口,这里是一触就痛。这许多个日夜,她自己从不敢多想,因她只要想到有万分之一找不到的可能,她的心就会乱跳,人就会疯掉!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暖暖好想你! “明珠!明珠莫哭!盆疼!”老窦显然很疼爱薛明珠见她哭了,忙手忙脚乱的安抚着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明所以 “知道了,老窦!我不怪他,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畜牲!” 薛明珠显然是个人物,就在林暖暖哭的已经鼻塞,正不知怎样才能不惊动她们将鼻涕擤干净时,人家已经收放自如的将眼泪都收了回去。 “小姐!” 林暖暖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手帕,就在这时她后面的那人递了个帕子过来。 林暖暖压着嗓子,道着谢,接过帕子。 还不等她擦拭眼泪和鼻涕,林暖暖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一声。 她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前面的薛明珠。 正好薛明珠此时正絮絮叨叨地和老窦耳语着什么,不然如此小的斗室里,只怕她们会听到。 林暖暖这才拿起帕子擤了擤。不过这是什么味儿? 她不由地阖了阖鼻子,将帕子又放到鼻尖处闻了闻,这不是…… 林暖暖不由的僵住了,这不是八宝肉的味道吗? 八宝肉是她才做得的一道菜,方子也才给林老夫人不久,难道这是老祖宗的人? “若如此,”林暖暖不由瞟了眼薛明珠,唉!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灯光下看得不甚清楚,可美人垂泪,就宛如牡丹被细雨润泽,不仅没有花凋叶落,反而更显出几分楚楚动人来。 这样一个美人,若是……林暖暖不由将腰直起,想挡住她后面的那人,奈何自己个子实在是玲珑,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 林暖暖耸了肩膀,算了吧,薛氏就看她的造化吧!哪怕她为林宇泽说了那么一句关心的话,或者流露出担心的表情,林暖暖都会想尽办法帮她掩饰这样的尴尬事,如今嘛,只好自求多福啦! 薛明珠的悲伤来的迅速,去的干脆。 只见她从头上拿下金镶玉的步摇,用尖处将灯芯子挑了挑。然后对着老妪说道:“老窦,他还是能见一点光吗?” 老窦正焦急于她的梨花带雨呢,如今听了这话,顿时将手脚都不知放到哪里去。 她将头垂的都要靠近裤腰处了,半天也不动一下子。 “老窦?”薛明珠显然是个急性子的,她见老妪不理,忙加大了声音,追问着。 老妪闻言,这才将头缓慢地抬了起来,却并不看薛明珠,只将脸别到旁边,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反复地搓揉着。 “这样才像一个眼睛不便的人嘛!”林暖暖心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我了!”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的时候,薛氏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林暖暖不由觉得身上一凉,薛氏的叹息,就好像凉凉的风,缓缓地钻进人的心里,让人心生悲凉。 莫名地,林暖暖对她生出了亲近之意,好像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她不由就将背抬高了些,虽然并不能挡住半分。 “四小姐,奴婢是不会说的!” 就在林暖暖慨叹自己手短脚短时,后面那人又趴在林暖暖的耳朵上低低地说了一句。 “好!” 林暖暖心中一喜,这人倒是个知道进退的。 既然她自称奴婢,还带着沾满了八宝肉香的帕子,可以肯定应该是宣寿堂的人。 林暖暖心内一松,痒就爬满了四肢百骸。她只觉得头痒脚痒,耳朵奇痒…… 待伸手去挠却又发现并不在此处,别处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唉……” 就在林暖暖抓不着挠,还痒时。薛明珠这一声叹息,奇异般地熄灭了林暖暖身上各处的躁动。 因为那声音里的凄楚,压抑和无处安放的疼,林暖暖都经历过。 抓不着,挥不去的痛楚,撕心裂肺的难受,却不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不知像谁诉,不懂说什么,没有经历过的人,难懂! “明珠,不难过!”老妪显然是个嘴拙的,她不懂怎么安慰薛氏只好在薛明珠的身边来回的走着。两只手搓的更加频繁…… 林暖暖不禁奇怪,那个衷心护住的桂嬷嬷呢?怎么不见她过来安慰? 林暖暖不由眯起了眼睛,在黑暗中圈巡了一番。 难怪没有看到,在薛明珠的后面有个黑色的影子,人好像拱了起来,看那个圆圆的形状,应该是桂嬷嬷。 只见那个身影迅速的抖动着,抖动着…… 难道是在……哭? “小姐,桂嬷嬷在哭呢!”秋葵在林暖暖的后面慢慢地蠕动了许久,这时候终于到了林暖暖的跟前。 她瞟了眼林暖暖后面那人,将林暖暖圈在自己的怀里,这才在略靠近林暖暖双垂髻的后面,悄声说道。 林暖暖一愣,直到秋葵身上特有的薄荷的香味传来,软软的身子环住了自己,这才回过神来。 好丫头,果真跟自己是心有灵犀呢!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觉得耳朵一凉,鼻尖处传来一阵阵的药香,接着脖颈处又是一凉,然后就是一阵舒服。 林暖暖不禁在心里喂叹,真是好舒服! “明珠,什么味道?” 就在林暖暖各处都被涂抹舒服时,老窦的声音又砸向了她们。她的声音既大又急,惹得林暖暖几人不由向后退了退。 “小姐!”秋葵低低地换了一声,声音里颇有些羞郝。 “没事!”林暖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要说这么点子的味道,本不算什么,不过这个老窦只怕是眼睛不好,这才练就了灵敏的鼻子。说不定她的听觉也是极好。 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要以为自己有缺陷就一定是不如人。 林暖暖觉得,若自己没有猜错,这个老妪的耳朵也应该很灵敏。 “沒事,老窦,是我今日涂了些药膏,”薛明珠见老妪明显的着急了,忙说道。 哪知老妪听了更加着急,她忙拉住薛明珠的手,上下查看起来。 “没事,没事,只是骗那个死人的!”薛明珠见那老妪就要将自己的衣服扒开了看,忙掩着手道。 “呜……呜……” 就在老妪和薛明珠一个查看,另一个阻止时,许久不出声的桂嬷嬷在抖动了许久后,终于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老桂怎么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薛明珠忙站了起来,几步走至桂嬷嬷跟前。 “呜……”桂嬷嬷一把拉住了薛明珠的手,越发哭得大声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桂嬷嬷的忧伤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值当你哭成这样了!你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有我给你做主呢!”薛明珠忙柔声劝道。 “夫人,奴婢能有什么委屈,能有事儿呢!奴婢只是……只是……呜……” 林暖暖不由一阵骇然,没想到长得如此结实高大的桂嬷嬷哭起来竟然是这样的哀婉。 林暖暖觉得鼻子有些酸,接着就有许多的泪,无声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就没有哭啊?这个地方可真是邪性! 她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咦,自己眼睛并无半点湿意。这是怎么回事? 林暖暖忙抬起头来,脸上瞬间也落了许多的泪,“秋葵!”她忙低低地唤了一声,原来是这个丫头! 秋葵歉疚意地看了看林暖暖,不禁有些羞郝。 也不知怎么的,在听到桂嬷嬷的哭声后,她就不能自已,忍不住地也跟着流起泪来。 林暖暖摆了摆手,又拿了个四角绣了芙蕖的帕子出来,细细地给秋葵擦拭起来。 “老桂,看看你都多大了,怎的又活回去了!这还哭上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咱们能有什么不好说的!”薛氏耐心地劝着桂嬷嬷道。 “夫人,奴婢是真的没有事!”桂嬷嬷慢慢地拭了拭眼角的泪,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看向薛氏。 望着自家依旧明艳的主子,心里不禁涌过一丝悲凉。 这么多年了,薛夫人人前装憨,背后装傻,又到底图的是什么! “既无事,那就收了泪来帮我烹茶吧!”薛明珠也不再多说,只接过老窦拿来的水方,用瓢舀水入漉水囊。 桂嬷嬷见自家主子忙碌起来,忙帮着拿起物件,准备起来。 林暖暖就着这不甚明亮的灯光,看着薛氏艳丽的脸上带着平心静气的笑,认真地在漉水囊中过滤着生水,而桂嬷嬷则拿出了竹夹,盛放盐的鹺簋,还有盛放开水的熟盂…… 那个老窦也没有闲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挪过来了风炉,又把交床上的釜放到风炉上。 薛氏见她二人准备齐妥,自己则走到风炉前,开始煮起茶汤来。 这是?……林暖暖心内顿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三个女人聚在这窗户全封,且黑洞洞的屋子里,又是炎热的夏日里,难道就只是为了围炉赌茶? “如鱼目微有声!放盐、置料、投茶、煮茶、分茶、敬茶……” 林暖暖几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薛氏将舀好的去了浮沫的水放在熟盂中,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煮茶的一套工序…… 只见昏黄的灯下,一位明丽的美人,芊芊素手濯新茶,她手捧着一个越瓷青的茗器,对着空中遥遥一拜,说道:“敬茶!” 就在林暖暖奇她对谁敬拜时,就见灯下的那个美人已经收起了手里的越瓷青茶碗,放在鼻尖处闻了闻。 然后亲启朱唇,轻嗅一口,喃喃自语道:“盐多而茶色不醇厚,不好不好!” 就在林暖暖几人因着这狭小的屋子里煮茶,而浑身流汗的时候,前方的桂嬷嬷又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声。 林暖暖微微皱眉,怎么了,好生古怪的主仆二人,不就是煮了个饭了各种葱,姜,茱萸,盐……味道很怪的茶汤,怎么就哭哭笑笑起来? 复又一想,自踏入这东跨院以来,碰到的奇闻怪事还少吗? 想至此,林暖暖又向她们看去,只这一眼,就让她心内巨震。 两个大丫鬟也跟她一样,只呆呆地看着灯下那个神情忧伤的美人,尤其是秋菊,她是惯会怜香惜玉的,见着此番情形,早就呆愣了! 只见,一片黑暗的屋子里,一盏昏黄的油灯下,坐了一位端美的丽人。只见她明艳的五官和着这一屋子的落寞,伴着手中的茶盏低垂…… 她芊手向前抚摸着,眼睛凝视着面前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口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以茶代酒来敬君,早日凯旋早回还!” 然后,烛摇影动,美人垂泪,叹息声几不可闻“……哥,我们有多久没有坐着共饮这一壶茶水了?” “嘤嘤嘤……”林暖暖闻声忙睁大眼睛细看,薛氏虽垂着泪,低着头,落寞的坐着,却并没有低泣,桂嬷嬷适才的呜咽声她也领教过了,那么,如此淑女压抑的声音来自哪里? 难道这屋子里面还有别人? 想至此,林暖暖的身上汗毛顿时爆起。她不动声色的圈巡了一下四周,然后失望的垂目。 各处都是漆黑的,只有薛氏处有灯光,所以那个“嘤嘤”声是谁,若她自己不现身,林暖暖根本就无从得知。 “别哭了!”就在林暖暖等人纠结这个声音的来处时,薛明珠擦净了脸上的泪痕,低低的说。 林暖暖直觉此时的薛明珠才是本来面目,只听她哑着嗓子道:“终究是你与他有缘,我是不配见他的,你帮我把这一盏茶递与他吧!” 此话一出,“嘤嘤”声渐止,林暖暖只觉得眼睛一花,一个黑影窜到薛氏面前,在桂嬷嬷起身回护之时,飞到薛氏面前一把打翻了她手里的茶盏…… “你!”薛氏霍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个黑影半晌,复又垂下了胳膊,颓然的坐了下来…… “明珠!”老窦这时候挤了过来,一把搂住薛氏。顺手推了一下那个黑影,口中沙砾砾的一声爆喝道:“滚!”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并没有看清楚那人是谁.其实就算盯着看那也只是个黑影,因为此人一身从头到脚的黑衣,面上还遮了黑纱,从远处看,不过就是一个影子在动。 “窦姐姐,你!从来你都是偏向她,她又有什么好?年年月月陪着他的,陪着他的只有我!”那个黑影的声音听不出年纪。但是声音很悲凉。 “滚,不许你说明珠的坏话!”老窦气乎乎的说道。 林暖暖突然发现,在这个黑屋子里,老窦的口齿比在外面伶俐了许多…… 老窦一边推搡着黑衣人,一边快速地将薛氏的手拿在手里,“明珠没事吧!明珠!” 薛氏刚想搭话,就见桂嬷嬷一把推开老窦,恨恨地说道:“走开,走开!都是你们,都怪你们,是你们毁了我家夫人一世的幸福。” 第一百五十八章“红杏出墙”了! “好了,老桂,不要闹了,”薛明珠淡淡地说一声,然后谁也不看,只拉住老窦的手说:“以前你们老不让我进,我也就没去。今日就让我去看看他吧!” “不行,明珠啊你不能去!”老窦一见薛氏要去慌忙摆着手,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老窦啊,这一年不让进犹可,两年不让看亦行,可如今都多少年了,你怎的还不让我进,你就对我如此的不放心么?就让我进去看看吧!”薛氏的声音里渐渐地透出了哀怨。 “明珠,不让,不让!”老窦的嘴巴是永远都赶不上手,只见她已经拉住了薛氏的胳膊,嘴里却仍只是喃喃地道“不让,不让!” “这样吧!老窦,你去问问,看他今日能不能见我一面。” 薛氏说着,面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窦的嘴巴,生怕她一开口又是拒绝的话。 果然,对着她“明珠,明珠”说个不停的老窦,这会儿居然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林暖暖是越来越好奇,这里面难道还有人么?那么在哪里呢,为什么这个屋子要密封起来,只有这一盏微弱的油灯照亮? 还有刚才的那个全身黑衣的女人,听话音她们分明都是相识的,哪里就值当她把自己裹成那样了? 心里面的疑惑排山倒海的一浪又一浪的涌上来…… 林暖暖捂住小腹,暗恨自己没有出息,怎么就在关键的时刻出了这个岔子? 一直盯着她的秋葵,见自家小姐,手放在小腹上,身形稍微有些僵硬,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就有了计较。 “这可怎么办呀?”秋葵不禁有些着急,按自家小姐的话说“人有三急”。如今这样子,又不能马上出去,可真是急死人了! 林暖暖这会儿也是真的有些欲哭无泪了,她是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闹出这么个笑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夹紧小腹,又看向薛氏,希冀着她们要么就去那个神秘人之处,要么就出了院子,这样她也好回去。 许是薛氏等人听到了林暖暖内心所求,老窦在为难了半天后,终还是对着薛氏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老窦你是最好的!”薛明珠眼看着老窦的头缓缓地点了一下,心里不禁一阵高兴,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明珠,你不要伤心!不要害怕!” 老窦猛然间哑着嗓子低低的对着薛氏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薛氏一愣,没伤心啊!再一想,老窦这是怕她碰到那人时伤心吧? 怎么会呢,这么些年了,近在咫尺,却从未见过他,心早就被煎熬成了一片又一片了,如今既然可以见着,她又怎会伤心害怕? “老桂,快过来看看我的头发乱不乱?”薛氏声音明显带着颤音,她手捧着高髻忙对桂嬷嬷喊道: “老桂,你瞧瞧我的口脂是不是花了?” “老桂,我怎么手有些抖呢?” “老桂,老桂!……” …… 林暖暖勉强压抑住体内的又一阵上涌,心里不禁有些好奇:看薛氏的样子,怎么就觉得这是去会多年未见的……情郎? “天哪!”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手也稍嫌跟不上,这是怎样诡异的情形!如今她这是要亲眼看着自家的祖母“红杏出墙”了? “窦姐姐,你怎么可以让她进去,大爷见了她是会生气的!” 就在薛氏主仆忙着整理妆容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女子突然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滚!你滚!”老窦显然不是太喜欢那个黑衣女子,见她如此只对着她低喝了一声。 “哼!”黑衣女子显然很怕老窦,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狠狠地对着薛氏吐了口唾沫。 薛氏此时哪里关心得了她,她只恨自己今日没有打扮的用心一些,还在门口跟个小丫头胡扯了半天,若是知道今日能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见他,怎么也要提前一两个时辰过来才是。 “怎么样,老桂,我的钗环和衣服配么?” 不待老桂回她,她就有些懊恼的说道:“我可真是的,怎么今日就没想起带那串红麝香珠串呢,他可是最喜欢的!” 薛氏将自己的袖子撸起,露出藕节般白嫩丰腴的手臂,只见上面光秃秃的,并没有带许多饰物。 林暖暖不由就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的鎏金嵌宝臂钏。 “……哥,他最喜欢我带那串红麝香珠串了,他曾说:‘明珠,你可真是肌肤丰泽,这红麝香珠串也只有你带着才显得美人如玉香串朱!’”薛明珠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手臂,呢喃地想着往事儿。 林暖暖眨了眨眼睛,只怕薛明珠跟那男人关系不一般!她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忘了别的,只细细地听着。 薛氏仿佛有些兴奋过头了,脸上的笑就没有断过…… 只是急坏了秋葵,她见薛氏说话越发的露骨,不禁担忧的看着林暖暖,心里不禁暗怪:这个国公夫人,可真是个为老不尊的,怎的尽说些没羞没臊的话来! 秋菊却没有她想的多,她的一双眼睛早已经盯在了薛氏的身上,拔不下来了!端看她的样子,林暖暖就知道这丫头看得正欢。 此时秋菊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只见她的两个眼珠子仿佛都黏在了薛氏身上,听到薛氏说的什么“你可真是丰肌玉骨”这丫头小眼一眯,不由咧嘴一乐。 林暖暖眼见着秋菊看得高兴,也不管她,只将目光投向了正语无伦次的薛氏,渐渐地就陷入了沉思…… 这个屋子只怕有暗道,里面还常年住着一个男人。 听薛氏的话里话外,薛氏只怕是早就知道这人住在这里,只是从未得见过! 这人到底是谁?老窦几人口口声声的都称呼他为大爷,那到底他是哪个府里的大爷?怎么就在这黑暗的小屋子里一呆就是经年?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之时,她后面的那人扯了扯她的衣襟。 林暖暖一愣,就见秋葵小声的说道:“小姐,咱们走吧!” 林暖暖不解地顺着秋葵所指看去,就见薛氏正“丁丁咚咚”的迈着欢快的步子,跟着那个老窦向里面走去..... 屋子里的灯好像更加暗了些,林暖暖看得不甚清楚,隐约可见几人影影绰绰的向前走着.... 可真是好机会,这时候不走,更待何时?林暖暖忙扶着秋葵立起身子,让发麻的双腿缓一缓,这才转了个身,准备离开。 就在几人忙着要走时,忽听得进了里屋的薛氏发出一阵近乎于绝望的声音:“天哪!” 第一百五十九章急、急、急! 林暖暖吓了一跳,右眼皮子不由也跟着抖了抖了。 她此时也顾不得去管什么“左眼财,右眼灾”了,忙攥住了秋葵的手,急急的向外就奔去。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醒醒,醒醒啊!” “明珠,明珠,快点起来,明珠......” 秋菊也仿佛是被吓到了,她顾不得去管里屋的美人,跟在林暖暖后面一路疾驰。耳听得身后又传来了桂嬷嬷近乎困兽般的呼喊声: “怎么会是这样!老天爷你真是太不开眼了!老天爷啊.....” 几人跌跌拌拌地从不甚明亮的屋子里仓皇地跑了出来。 好不容易出了悠然居,林暖暖的心总算是安稳些了。她不由腹诽:“看来薛氏这情郎见得是不甚顺利哪!”,可不知为何眼前竟又浮现出她在灯下低吟浅笑,还有她如同少年初见心上人时的忐忑不安,焦躁害羞的表情来,那种真情留露,害怕期待的样子…… 林暖暖眼睛一暗,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替林国公夫人难过起来了! “小姐,您想如厕了?忍一忍吧!”秋葵见她叹气,忙低声劝道。 林暖暖闻言顿了一顿,缓缓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何事让薛明珠昏厥过去了?里屋她要见的人到底是谁呢?…… 自己只呆了这半天,一出出、一件件的事情就让她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唉,真是一团乱麻! 几人七拐八拐的就跑到了方才的那个洞口前,林暖暖缓了缓这才发现原来暗室里在她后面的,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 只见此人身着灰色的麻衣,头带了个银簪子,挽了个妇人髻,一看就是个惯做粗活的婆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袖口拢了起来,上衫的衣摆处沾着一些油污,加上方才她帕子上的那股子八宝肉的味道,林暖暖可以肯定她其实是庖屋里的婆子。 那婆子见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衣角,忙下意识地用手去拉,又低头看了下衣角上的油渍,只红着脸拿手盖住,只见她人虽害羞,声音却不小:“让四小姐您见笑了,方才从庖屋里匆匆过来,也没来得及换衣裳,故而有些脏,真是污了小姐的眼了!” 林暖暖笑着摇头道:“大娘您客气了,我还没有多谢您方才的回护呢!” 婆子闻言慌忙摆了摆手,她并不在意自己脸上潮红一片,只看着林暖暖,朗声道:“难为四小姐您不怪罪奴婢尾随您,实在是冒犯了!”说完她又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地说道:“四小姐,奴婢说话惯常的大声,吓着您了吧!” 林暖暖刚想说“无事!”,却见婆子又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四小姐,奴婢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奴婢方才在您后面其实是有话要说!” 林暖暖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婆子。只见她面色红润,身材丰满,长得就是寻常粗使婆子的模样:高个子、大脸盘、粗手大脚。只眼睛很大,目光清正,一看就是个不会使心眼子的实诚人。 林暖暖自诩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一见这个婆子的相貌,对她就已消了三分疑虑。不过,这也并不足以让她对其打消戒心,毕竟她凭空从东跨院里冒出来,怎么看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婆子见林暖暖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自己,也不着恼,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说道:“看奴婢这脑子,还没有跟四小姐您说正事儿呢!” 林暖暖闻言,只她笑了笑,却并不多言。只将自己刚刚换回来的外衫边角掸了掸。 婆子见她不说话,并不敢再多磨蹭,忙对着林暖暖福了福,这才说道:“四小姐,老奴娘家姓宁,婆家姓刘,在庖屋里帮厨,人都唤我一声刘婆子。先前在庖屋只是打打杂,做做粗活,后面得了二奶奶和您的恩惠,如今在庖屋里总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林暖暖早就猜出了她是庖屋里的人,故而对她说的这番话并没有太多惊奇,只是她说受了李清浅和她的恩惠,这又从何说起?不过,此时她也是不想再多问了,因为人有三急,此刻她....... 方才匆忙出了东跨院,也没有顾得上。出来后又忙着将反穿的襦衫换了过来,再接着又有刘婆子这些事儿,忙至如今根本就没有顾得上,可是真是好急啊!....... “好了,刘大娘,我知道了,不管以往如何,今天的事情总归要谢谢你,只是可惜了那只猫!”林暖暖想起那只被扭断了脖子在地上抽搐的猫,不由脑子一疼,身上一寒,小腹就是一紧...... “小姐,您?”秋葵是知道林暖暖此时不方便,可这个刘婆子只是在这里磨磨唧唧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可她方才毕竟帮过她们,小姐也不好让她就走!无法,她只得喊了一声林暖暖,看她怎么说。 “无事!”林暖暖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着还是先把这个刘婆子打发了吧,至于有恩无恩的,下次再说也不迟。 谁成想,这个刘婆子在庖屋做膳食是一把好手,人看着也爽利,可这看人脸色的功夫应是没有学过,只见她听了林暖暖的话,面上露出了一丝神往,人也激动起来。 “四小姐,那只猫是奴婢在路上捡的,奴婢见它奄奄一息,就抱在了怀里,想着将它带回去救治,哪知道竟然被......这也是误打误撞。奴婢可当不得您的谢,要说谢,奴婢那也应当谢谢二奶奶还有小姐您”不待林暖暖说什么,刘婆子忙接着又道:“当年若不是二奶奶搭救,我家的小子早就不行了...还有如今这差事也是托了四小姐您的福!” 刘婆子声音敞亮,说话也快,林暖暖刚想说话,她接着道:“四小姐您的彩虹冷涛,糖葫芦,八宝鸭,鸳鸯锅子........如今都成我们林国公府待客的头菜了,奴婢如今因着这个也得了不少的赏赐.....这可都是托了您的福.....” 是不是婆子说话都如此,李枝子如此,这个刘婆子亦是。 林暖暖暗自叹了一口气,算了,事涉李清浅越迟越不晚,还是忍忍吧!自己又不是真的只有四岁,这点子罪总是还能受得住的。 想至此,她忙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这都是你自己灵巧,我也不过只出了张嘴,可当不得你的谢。也并没有什么恩不恩的。至于说我娘亲,这事儿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想来娘亲帮你也并无图你报恩的意思,你很不用放在心上。” “不,不!四小姐,奴婢若忘了这些,那岂不是猪狗不如?二奶奶和您的恩德,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刘婆子话音刚落对着林暖暖磕头就拜,惊得她又深吸了口气,这才走了两步子将刘婆子扶了起来,口里连连说道:“大娘你快不要如此!你这样子可真是折煞我了!” 刘婆子也是个爽利的,见林暖暖出心来劝,又一副为难的样子,忙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对着林暖暖笑道:“四小姐,您跟夫人长的可真是像!” 第一百六十章回护 林暖暖听了刘婆子之言,只浅浅笑道:“嗯,许多人都这曾如此说过!” 秋葵此时比之林暖暖还要着急,只见她急红了一张白嫩的圆脸,睁大了浑圆的眼睛,只顾盯着这个刘婆子,就等着她说上一句:“奴婢告退”,也好让小姐一解内急之苦。 可观她的样子,发现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秋葵眼见着这个刘婆子居然张着她那双厚嘴唇,人也挪到了林暖暖的身边,低着头像是要跟林暖暖耳语的样子,秋葵急了忙喊了一声:“刘大娘,您要干嘛?” 刘婆子一愣,这才回头看了眼秋葵,就见四小姐身边的这个大丫鬟眼睛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刘婆子是个厚道的,闻言只朝着她笑了笑:“老婆子想跟四小姐说件事情!” 秋葵这才发觉自己言语有些过苛,忙对着刘婆子笑道:“刘大娘,有事您说,那道还怕我们听到不成。”林暖暖不喜人贴着耳朵这话,怎么能跟她这个才熟识不久之人说! 秋菊这时也走了过来,憨笑道:“嘿嘿,就是的,大娘您有什么事情就当着我们面儿说吧” 刘婆子显然有些犹豫,她望一望林暖暖,又看了看她身边的这两个大丫鬟。摊着两只大手,一脸的为难。 林暖暖将身子站直了些,她眼睛闪了闪:此间的事情宜“速战速决”可不能再让刘婆子如此拖下去了!想至此林暖暖忍着不适,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大娘有事就说,我身边的这两位姐姐就喜跟人玩笑,让大娘见笑了!” 刘婆子这才弯下了腰,趴在林暖暖的耳朵上低低的说道:“四小姐,往后您可要小心身边的人,尤其,尤其是大房的人!”话一说完她就红着脸地下了头。 林暖暖看着几乎将膝盖跪在地上对着她耳语的刘婆子:她眼神清澈、目光里闪着担忧,说完了这话,先是红着脸低下了头,后又定定地看着她。她脸庞显得比刚才还要红些,许是还不习惯在人背后说长短,只见她说完就用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头,林暖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刘婆子的鬓角微微的冒出了汗来。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老实的婆子,起码不是一个说话惯常圆滑的婆子。 刘婆子见林暖暖盯着她看,不由笑了笑,可能又想起自己说的话,林暖暖一点反映也无,又有些不好意思。忙将两只惯常做活计的手搓了搓,然后又看一眼林暖暖,想了想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四小姐,奴婢说的话,请您放在心里面!虽然奴婢没有什么证据,不过,不过.........” 林暖暖笑看着这个刘婆子,强忍着小腹的不适,还有耳朵边上若有如无的痒,心里面渐渐地感动起来.... 她当然知道刘婆子说的是真的,也明白她说这话并没有他意。若不是曾经受过李清浅的恩惠,林暖暖相信凭着自己的那些三脚猫的歪点子,刘婆子并不至对她如此的掏心掏肺! 想到李清浅,林暖暖不由心里一暖,从出生至现在,即便像如今这样林宇泽和李清浅不知下落之时,她也还是受着他们的庇佑和关照。若不是林宇泽,林暖暖自己都找不到理由相信城郡王府的郡王爷和王妃等人会帮一个不相干的四岁小娘,眼前这个淳朴的刘婆子,也是一样。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柔声说道:“大娘,您说的,暖暖记住了!”说完,林暖暖艰难的弯下了腰对着刘婆子就是一拜,“谢谢大娘对暖暖的回护之意!” 刘婆子说完那些,心里面正忐忑不安着。她原就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也从不喜在背后说人是非,可这事关林二奶奶家的四小姐,她就不能将那天听到的话当做耳旁风,听了就算。 想想林二爷和林二奶奶落水失踪,尸骨还未找到。荷香院里却仍旧一片欢声笑语,还有那个拿食盒的小丫头说的话,都让她心生不安。四小姐可是林二爷跟二奶奶唯一的嫡女,如今他们二人生死未卜,四小姐可不能再出事了。 故而她听说今日四小姐回府,匆匆忙忙地将灶上的事情做完就来寻她。说起来也是巧了,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荷香院的小丫头,就是那个拿食盒的小娘。她说好似看到四小姐去了公主府的馨园。 馨园可是熟地儿,多年前她经常给馨园的林二奶奶送饭食。前些天她听说林二爷和林二奶奶的事情,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林二爷跟林二奶奶那是国公府里从上到下,没有人不夸赞的好人,居然说是失踪了!打那起,她没事就常到一门之隔的馨园帮着打扫打扫、 到得馨园听章仆妇说她们才走,她怀里抱着在路上捡的黑猫,匆匆追赶,后来就发生了后面那些事儿........真是没有想到薛夫人会是那个样子,东跨院里居然还有如此多的玄机...不过这都不是她一个奴仆该过问的。 刘婆子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比自家的小儿子还要小的小娘,见她水润的杏眼里闪着她熟悉的慧黠。刘婆子只觉得心里一暖,四小姐跟二奶奶可真是像啊! “刘大娘快起来吧,蹲着怪累的!”林暖暖见刘婆子还是半蹲在地上,颇有些不忍,忙僵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扶起了她。 她低低地说:“大娘你是好意,我要谢谢你!不过,往后若有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如此冒失,”林暖暖说着就看了眼刘婆子,见她面上虽然微红,不过仍是盯着自己,目光很是恳切。 林暖暖心里一松,这倒是个少有的爽利人。她努力的让自己忘掉一阵阵汹涌而来的不适,又近前了几步,轻轻地将刘婆子方才钻洞粘着的草芥子捏了下来,然后小声地说道:“大娘,你想我若不是对大娘一见如故,心里信任,听你如此说,若是一时气急将这话捅到老祖宗耳朵里,那你当如何是好?即使你有凭有据都不能非议主子,何况没凭没据只是听了别人说了一耳朵,且这个人你还不一定能找到。” 刘婆子听了林暖暖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她是个直性子,只一心想着不能让二奶奶的唯一骨血再吃亏,就匆匆赶来了,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听林暖暖这样一说,不由得惊出一身的汗。 是呀,若是四小姐是个普通的小娘,怎么会相信自己,多半会加以斥责,若如四小姐说的那样捅到林老夫人那里,那她非议主子的这个罪名都是轻的....... 林暖暖眼看着刘婆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来回变换,就知她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也不多说,只柔声安慰道:“你也不用想这许多,你想啊,遇到我怎么可能有那些事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忍无可忍,还需忍! 刘婆子一听此言,深觉有理,四小姐说的对呀,如今林国公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四小姐是个名满京都的才女。 她在定远侯府做的一首俞爱莲到如今还被京里有名有号的才子们诵读,那可是连徐公子、四皇子都赞过的,还有解了那个鸡鸭鹅兔什么的题,更是让当今皇上都交口称赞,许是因着这个自己才没有将她当成普通的小娘,这才急匆匆,想都没想的过来报信儿的吧! 所以说林暖暖其人,若是认真想要让人高兴,或是想要安抚谁,那也是一把好手,你看不过是三两句的话,就让刘婆子心里的忐忑懊恼全消。 不过,不管怎样,刘婆子还是觉得自己冒失了,现在想来她居然都没有看清楚荷香院里那个丫头的脸,且蹊跷的是那个拿食盒的丫鬟,从前并没有见过。记得当时庖屋里的吴婆子还说了句,这个丫头看着眼生呢。 还有她正急着找四小姐,可巧就能碰到那个丫头,且那个丫头还就这么巧看到了四小姐去了馨园....如今想来这巧合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 林暖暖听着刘婆子将她过来这里的前因后果细细地讲了一遍后,不由陷入了沉思......看来这并不是巧合,到底这丫头是不是荷香院的人都不好说,那她这是为什么呢?为了帮自己,林暖暖觉得不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得芯子不是个四岁的孩子,故而不论多聪慧,这些世情却是不懂的。这么大的事情,听了刘婆子说,要么勃然不怒,要么忐忑难安,十有八九会将此事告诉林老夫人,她要什么结果呢? 是让林老夫人认为自己多嘴多舌厌弃了自己?还是让林老夫人对林宇恒起疑? 林暖暖心里头如同乱麻一般,今天的事情,以前的事情.........所有的事情丝毫没有一点头绪! 她不由地想:“若是睿哥哥在,说不定还能理出些头绪来”可这里是林国公府,要见薛明睿可没有以前那样子便宜了。 “我知道了,只你最近小心些,不要再来馨园了”林暖暖看着刘婆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大娘不论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国公夫人,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咱们俱都当作没有发生过,回去以后跟你家....嗯,你家夫君都不要说了!” “是!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刘婆子忙对着林暖暖福了福,心里对这个四小姐敬服不已。这么小的年纪如此缜密的心思,就连内宅老人都多有不急。可是心里头不由有些心酸,若不是林二爷夫妇遭此横祸,四小姐也不会像如今这么的老成吧, “还有,大娘,你回去只可说你今日来了馨园见到我了,说了不两句就走了至于后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自己想想,编个比较合理的藉口”林暖暖顿了顿,觉得肚子如今也有些疼,她继续说道:“大娘,你肚子疼吗?” 刘婆子疑惑地看着林暖暖,茫然地说:“谢四小姐关心,奴婢不疼。” 林暖暖对着刘婆子眼睛眨了眨,说道:“真的不疼吗?” 刘婆子一拍脑袋,这才顿悟,她忙笑着对林暖暖道:“四小姐,奴婢肚子如今有些疼了,” “嗯,好!”林暖暖笑看着刘婆子,又道:“大娘,你来时可有人在角门看到你何时来的,若没有,就更好了,至于那个故意透话给你的丫头,你不用管。” 刘婆子闻言忙道:“奴婢这几日经常来馨园打扫,故而婆子都认识,方才来的时候,看门的婆子出恭了,倒是并没有看到奴婢!” 林暖暖一听“出恭”二字,不由觉得小腹一紧,前后都开始发涨,刚想打发了刘婆子,又听她说常来馨园打扫,不由心里一暖。 “世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话说的不错,可真正付于行动的又能有几人?李氏当年帮刘婆子除了她心性纯良,其实未尝没有笼络人心的意思。 她一定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当年对于她只能算是举手之劳,却让刘婆子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不顾一切的来对自己出言忠告。 “仗义每多图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前人总结的这句话虽不能以偏盖全,但是说的很有些道理,林暖暖叹了一口气,努力的压抑着体内奔腾而来的洪荒之力,对着刘婆子又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该想该说的都已经讲的差不多了,林暖暖也忍耐到了极限,她见刘婆子还一脸放光的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头疼,心道:“大娘,您还是快点走啊!” 她咳了咳,却差点将体内的洪荒之水,泛滥出来。 林暖暖下意识地夹紧了腿,人也站的笔直…… 刘婆子看着面前这个方才四岁的小主子,心里不由就是一阵感慨,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四小姐还如此的从容不迫可真是让人敬佩。 “好了,大娘,您从庖屋出来也这么久了,快些回去吧,不要让人起疑,还有,国公夫人那事儿......”林暖暖只觉得头疼,这个薛氏可真是让人头疼,想她一个晚辈还要给她收拾这种烂摊子! “大娘,你今天可从来没有看到薛氏,就只是去了趟馨园,然后又跟我在前面的水榭下面说了会子话,对了,这个给你!”林暖暖接过秋葵递来的荷包,放到刘婆子的手上“别人不问尤可,若是问了,那你就拿出这个荷包,说是我赏你的!” “四小姐,奴婢怎么能要您的银子!”刘婆子手心刚触到荷包,就像是被水烫到似的,惊了一下,忙一把将荷包塞到林暖暖手里,红着脸道:“奴婢欠了二奶奶几十两银子,到了今日还没有攒够,如今又怎么能接您的银子。四小姐,那奴婢就回去了!” 林暖暖握着荷包,看着刘婆子将一对大手搓了搓,又放到了两侧,捏着衣角,看上去十分的无措。她并不上前,只低低唤了声秋葵,将荷包递给了她,朝刘婆子看了看。 秋葵会意,将荷包硬塞给刘婆子,口里说道:“大娘莫要见外,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番心意!” “可是.......”刘婆子看着按住她手的秋葵,一脸的为难。 “好了,刘大娘,以后莫要再提欠我娘亲银子了,她是不会要你还的!”林暖暖声音有点沉,她咬着牙道:“这些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拿去给你家孩子买些零嘴吧!你要不收,我可会生气的!还有说不准我还有事情劳烦你家里人呢” 刘婆子听了,这才松了拽荷包的手,任由秋葵将荷包塞到她的手里.... 她感动地看着林暖暖,只觉得自己面前这个五官精致,明眸皓齿的小娘是那么的美丽,她深深地对着林暖暖福了一礼,呐呐地说:“谢谢四小姐,谢谢!” 林暖暖这才忍着不适,露出笑意,淡淡地说:“大娘你先自去,我还有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忍一时风平浪静 刘婆子听了忙应了声:“是!”。说完她又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眼里含着着敬意,嘴里念叨着:“四小姐不愧是圣上亲封的县主,真如旁人所说是个仙女样的人物啊!” 林暖暖只笑了笑,这样的客套话她是向来不放心上的。还好刘婆子说完就福礼走了,不然林暖暖会很为难怎么回答她。 眼见的刘婆子回转身子向前去了,林暖暖这时才觉得松了口气,正在此时排山倒海的困顿却让她更加难受,林暖暖连忙跳了起来,口里急唤:“秋葵姐姐,快些走吧!” “是,小姐!”秋葵听了忙跟在林暖暖后面,随时准备飞奔...... 就在林暖暖跨着大步子忍无可忍要奔去如厕时,谁成想远去的刘婆子又回转身子小跑了过来,林暖暖一窒:“她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刘婆子走了几步,对着她就是一拜。热切地道:“四小姐,奴婢一家子每日都会烧香拜佛,恳请菩萨保佑林二爷、二奶奶安然无恙,平安归来,让你们一家子早日团聚的!” 林暖暖本来正提着襦裙,毫无淑女样子的要跑,却哪里知道才一掀裙子,这刘婆子就又回来了,可人家这是好意。她赶忙放下了裙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道:“大娘,你有心了!” 刘婆子忙摇头说没有,絮絮叨叨地又讲起晋安寺的高僧来...... 林暖暖红着一张脸,看着还在垂着头的刘婆子,恨不能让她马上就走。秋葵也急的不行,她看了眼林暖暖见她满脸绯红,就知道自家小姐已然是憋至了极限..... “刘婆婆您回去吧,您的心意,小姐心领了!”秋菊不耐地走到刘婆子面前脆声说道。 “是,是,是!”刘婆子狐疑的看了眼过来拽着她的手让她快走的秋菊,又略抬头瞟了下林暖暖.只这一看,唬得她忙住了身子,连声问道“四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这可怎么好,让奴婢看看可行!” 林暖暖正看着秋菊将刘婆子半搀着要走呢,谁知道她如今居然要过来!她只觉得心内一片崩溃,不由摸着额头的汗,颤声道:“大娘,我没事,你快回去忙吧!” “不是,四小姐,看您的样子,额上滴着汗,脸还这么红,分明是发热了呀!”刘婆子也急了,四小姐还小,可不能有些什么好歹啊! “这!”一听此言,林暖暖正在摸着额头的手僵了起来。她只好绷着身子走了几步说道:“大娘,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热,您还是回去吧!久了该让人起疑了,放心有什么事儿我让身边的人去找你!” 刘婆子将信将疑地看了林暖暖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踟躇着...... “好了,刘婆婆,您回去吧,小姐身边还有我跟秋葵姐姐呢!”秋菊忙加了把力气,将刘婆子连扯带搀的往前推着。 “四小姐,那奴婢回去了,您可要小心些,不要站在那里,万一中了暑热,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婆子被秋菊拽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去。只还是不放心的回过头来对林暖暖叮嘱着,虽说她是主子,可毕竟是个只有四岁的小娘,且父母都不在身边。一想到这刘婆子不由就有些心疼起来。 “好了,婆婆,您快些回去吧,做些好吃的给我们小姐才是正经的,”秋菊眼看着刘婆子眼看着要停下来,又要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忙将话岔开。 “对呀,我这就回去给四小姐做那个''卤梅水’”果然,刘婆子被她拿话一岔,想到了别处去了。 “是不是我们小姐说的那个方子啊,婆婆?” “嗯,就是那个,老夫人特别喜欢,说是很消暑气!” “也不知四小姐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方子,可只是兰心....那什么的” “婆婆,这叫兰心慧质,不过这个方子可不是我们小姐想到的,那是一个古方子,是我们小姐在古籍中看到的。” “四小姐这么小,就能看书啦!..” “可不是嘛,我们小姐不仅会看书,字也写的很好呢” .......... 林暖暖好笑的看着秋菊架着刘婆子边说着话,边远去了。她摇了摇头,这才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对秋葵小声说道:“秋葵姐姐,你抱着我吧!” 秋葵听了忙将林暖暖一把抱在了怀里,顺手替她抹了抹头上的汗,“小姐,您忍着点儿!” 林暖暖其实已经忍到了极限,她艰难的对秋葵点了点头,秋葵这才发现她玲珑精致的脸上,红的颇有些不寻常,难怪刘婆子那么说,只见不一会儿的功夫,林暖暖的鼻尖就蓄满了无数的汗…… “小姐,便所就在西边不远,奴婢马上就抱您过去!”秋葵忙安慰道。 她也急了,小姐应是从未受过这般罪吧!秋葵是奴婢,服侍主子的时,难免也会有想要出恭的情形,主子有事,做奴婢的当然得先咬牙忍着。所以个中滋味,她最有体会,可小姐还这么小,别再憋出个好歹来! 秋葵心里担忧着,脚下也加快了步子,就在她想要大步飞奔之时,耳听的后面传来了一阵喊声…… “四小姐,四小姐!”这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渐渐地由远及近的就传了过来....... 林暖暖并秋葵二人忙侧耳倾听,却原来是蒋嬷嬷的声音。看样子蒋嬷嬷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应是过来接林暖暖的。 林暖暖身子一僵,这可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秋葵也一脸难为的看着自家小主子,这蒋嬷嬷来的可真是时候,今日这事儿可真是都赶到一处去了! “秋葵姐姐,快跑!”林暖暖想了想,憋着赤红的脸,咬牙低低地说道! “好,小姐您抓紧了奴婢!”秋葵一听林暖暖此言,仿佛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她忙将林暖暖抱紧,在竹林小径中向西角的更衣间,狂奔而去…… 林暖暖抓着自家大丫鬟的衣裳,是既希望她一下子就到,又被她这一路狂奔,给弄的水波荡漾起来。她强忍着小腹内波涛汹涌的异样感,憋着嗓子无力地道:“秋葵姐姐慢点……唔……快点!” 也不知秋葵听到了前句还是后句,只见她白嫩的脸上堆满了晶莹的汗滴,先是顿了一下,后又更加焦急的跑了起来…… 林暖暖无法,只得捂住那个让她难受的地方,嘴里默念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第一百六十三占卜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么一劫,林暖暖舒了口气,沿着来时的路,走在竹林小径上。总觉得有些异样,林暖暖下意识地抬头,就发现地上有一只不大的小龟,正趴在几个竹叶间,正静静地盯着她看。 这是...眼看着这也不是公主府里面养的,也不知是从哪里爬出来的,见林暖暖看着它深思,这小龟居然拿着那双不大的绿豆眼静静地和林暖暖对视起来,秋葵本是跟在林暖暖身后的额,走了几步发现她停了下来,忙看过来,这才发现自家小姐正跟个小乌龟大眼瞪小眼的在瞧着。 只见这龟比之一般的龟壳颜色略清浅些,且龟背上明显呈金钱状纹路,它好似并不怕生,只瞪着一对绿豆眼,直愣愣地看着林暖暖,林暖暖拿手在它身子上方比划了一下,也不过就手掌大小,一看就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龟。 林暖暖看着这个不比豆包大许多的小龟,心里怜惜之意渐起,不由轻声说道:“小豆包,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秋葵好笑地看着这一人一龟,林小娘人不过四岁,龟却是更小。看样子也是将将出生不久。她不由说道:“小姐,奴婢看诚郡王府的玉县主她养的可是大眼睛的哈巴儿狗,您怎么能养如此小的龟啊?” 林暖暖刚想回答,就见那个跟豆包相仿的大小的小龟像是听懂秋葵之言,原本正伸长了脖子跟她大眼小眼的瞪着,如今居然头一歪,又一缩,只留下一个厚厚的龟壳给了他们,林暖暖不禁一乐,这个小家伙,看此情形,这是生气了? 她心里顿起逗弄之心,拿了根草棒,轻轻地戳着龟洞附近,奈何小龟很是能拿得住劲儿,始终不怎么理她、林暖暖不由一乐,倒是个有脾气的小东西呢! “秋葵,你说一会儿我把这龟炖汤怎么样?嗯,乌龟炖汤,还是这么小的,一定很鲜美!”林暖暖转着眼珠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秋葵正在看着小主子对着个小龟拿着草介子逗弄着呢,谁知道一转眼就听林暖暖说要炖乌龟,她不由一愣,下意识地说:“小姐,咱们还是别炖了,这么小的一只龟也不够塞牙缝的呀,再说咱们大夏还没有人吃龟呢!” 林暖暖不由一乐,可真是个呆秋葵。她故意抿着嘴说:“秋葵姐姐,你不知道,这食材自然是越新鲜越好,越小的东西自然就越来保留原汁原味啊!” “真的吗?小姐?”秋葵一向将林暖暖的话奉若神明,听闻此言,居然觉得自家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她连忙点头道“小姐您懂得可真是多!”不过,又一想,还是不对,秋葵不由劝道:“小姐啊,咱们还是不要吃这龟了,且不说它能不能塞牙缝,就说咱们大夏可是将龟视作神兽的啊!” 林暖暖听了秋葵之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点了点头道:“秋葵姐姐说的是,龟确实是神兽,且还能卜卦问吉。好吧,既然你替它求情,那我姑且就不炖它了......” 林暖暖说着,斜眼看了看偷偷探出头的那只小王八,只见它将自己的头稍稍探出了些,又一下子缩了回去,林暖暖不由在心里暗笑,看来称龟为灵兽这句话绝不是妄言,她总觉得它能听得懂她说话似的。 林暖暖扔了拿在手里的草介子,拍了拍手里并没有的灰尘,巧笑嫣然地对秋葵说道:“秋葵姐姐,我想拿这龟壳做成个占卜的物件儿,你说怎样?” 秋葵自悠然居出来整个人就有些呆愣,方才林暖暖内急,又抱着她狂奔,这会儿才歇了过来,人就有些迷糊。她见林暖暖笑得灿如春花的一张脸,不由就有些晃花了眼睛,忙连声说道:“占卜可以,占卜可以,只是......” 虽然看过了老窦杀蛇取血,扭断猫脖子,还有薛明珠一饮而尽的喝了蛇血..但心里头始终还是有些不忍,秋葵不由劝道:“小姐,用它还是小了些,咱们不如到时候找个大些的,要不,一会儿奴婢去问问蒋嬷嬷,咦,蒋嬷嬷呢,定是找不到我们去了别处了吧!” 林暖暖又偷偷看了看那个一伸点儿头就缩回去的缩头乌龟,嘴角含笑道:“无妨,无妨。秋葵姐姐你不觉得这小龟,我若握于手中,其实刚刚好,想我爹爹还曾经说过要教我习占卜之术呢!.....” 林宇泽确实曾经说过要教林暖暖研习占卜之术,不过那也是被她缠得无法,谁让这个不到五岁的小娘一天到晚的要研习什么易经八卦,还说想学先未卜先知之术。林二爷被她缠得无法,只得答应等林暖暖到了十岁时就亲自教她,只是如今也不知十岁之约可能成行,林暖暖不禁有些黯然,人也不若方才那般想逗弄这只小王八了。 秋葵知道小主子这是又想林二爷了,她心内唏嘘,忙将话头转开,笑对林暖暖说:“小姐,奴婢只是听人说过占卜,却从未见过。这占卜之术想来定是高深不易学吧?” 林暖暖收回思绪强笑着说:“也是,也不是!” 秋葵忙继续追问道:“好小姐,秋葵自幼就跟着哥哥学了些防身之术,字只认得两三个,实在是不配做您的婢女,小姐您就讲给奴婢听听,正好----” 秋葵回头向小径处看了看见前面无人,只竹林旁的竹叶子稍稍动了动。秋葵也不在意,毕竟这会儿夏风习习,刮动竹叶竹子这很寻常。她见秋菊没来,小径上也无。对着林暖暖又道:“小姐,正好秋菊未至,您就教教奴婢,回头奴婢也去秋菊那丫头处显摆显摆,震震她,省的她老是不听奴婢的话。” 林暖暖好笑地看着将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秋葵,心内却是一阵暖流涌过,秋葵这是看出她思念父母了吧。想着便打起了精神笑道:“秋葵姐姐,其实我也只是知道个皮毛,毕竟占卜一术,说简单,一个龟壳,或是一枚铜钱,或是一个竹板都是可以,不过若是要算的精细,那就真是非要认真研习不可,我爹爹他对此很是有一番研究。” 林暖暖尽量不在秋葵面前显出悲色,她强笑着道:“其实我说要龟壳,也不是说笑,找个完整的龟壳,封住一头,往里面放些铜钱,就可以占卜,这个就类似于竹板求签!” 林暖暖说完,无意地看了眼小乌龟,就好像是在探勘,从龟的哪处封住更好似的, 刚伸了伸头的小龟,将绿豆眼缩了缩,头一把又钻进了龟壳里去了.... 林暖暖不由笑道:“这可真真是缩头乌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豆包驾到 秋葵也看到了方才的情形,如今听了林暖暖之言,也不由笑将起来。 林暖暖只觉得这个跟小豆包大小的小***比方才缩得更加厉害了些。 她咳了一咳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理了理自己面前的几缕头发,眯着眼睛看着笑得如同被夏风吹弯了腰的玫瑰般的秋葵,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啊,还有一个法子也是用乌龟占卜,不过呢,也可用活龟......” 隐隐约约地林暖暖能够感觉到小龟的头又向前探了探,林暖暖只作没有看到,继续说道:“就是找一个活的乌龟!” 说话间,林暖暖将“活”字咬得重了些,她感觉那个小家伙好像将头又挪了挪,嗯,好吧,这个贪生怕死的小豆包。 “小姐,那然后呢?”秋葵总算是回复到以往的沉稳了,她渐渐看出了自家主子的逗弄之心,不由也凑趣地问着。 “嗯,就是在活的龟背上,刻上些许的图案和文字,根据天气的情况看龟背上的图案和文字的湿润情况......”林暖暖说完顺手扔了手里的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伸缩自如的小乌龟。 许是眼花,林暖暖总觉得方才这只金钱龟的身子抖了一下。真是好笑,林暖暖不由捂嘴轻笑,决定还是不逗它了她要以德服龟! 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实要说占卜,像我这样的浅薄之辈,是用不着小龟的,我还可以用铜钱占卜,或是摇竹签,丢竹板,或是以后等我大了,让我爹爹教我观星象吧......” 林暖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她相信爹爹会准时回来的,在她十岁总角之年,他定会带着娘亲一同回来的! “小姐,”秋葵看着神色渐渐有些凝重的林暖暖忙低低唤了一声,想着调节一下气氛,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她暗骂自己笨嘴拙舌之时,就听得自家小姐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秋葵,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秋葵巴不得林暖暖多说些话来,这些日子以来,林暖暖在人前还是一如既往的装出副天真模样,不过秋葵知道自家小姐在一夜之间迅速的成熟了起来,有时候看她说话的样子,简直像是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的老成。 她忙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连声说道:“小姐,快说,奴婢自小就喜欢听人讲故事,尤爱去瓦肆坊间听人说书.....哎呀,小姐,奴婢该死,真是不会说话!“ “无妨的,秋葵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林暖暖轻轻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个故事我是从爹爹处听来的!” 反正如今只要是大夏没有听过的人或事,林暖暖都往林宇泽身上扯,她就不信了,如此精彩绝艳之人,大夏的文人墨客能够轻易的将他忘记! 世人大多如此,越是失去了,越会觉得惋惜,也越发的传颂。这样子不管林宇泽何时回来,大夏帝都的人们都会越发的对他推崇,这也是林暖暖心内的一个策略。 林暖暖压下心内的想头,粗着嗓子继续对着秋葵说道:“话说,前朝有个叫做韦丹的读书人,年近四十也未曾中举!有一年他乘着一头老驴来到了洛阳桥,眼看着一个渔夫望着了一只龟,嗯,就跟这只小龟长得类似,不过要大上许多,苟延残喘,命不久矣,路过的众人纷纷过来询价,想着买回去,或蒸或炖,或做羹汤,岂不是一道美食?....” 林暖暖说着又瞥了眼小豆包龟,只见它明显的又缩了缩头,林暖暖不由一乐,只觉得心头的郁郁之气消散了许多。 她又继续用着粗嗓子,仿着前世听过的单田芳先生的嗓子讲道:“就在所有的人都想着将这龟买了回去做吃食时,只有韦丹觉得和这龟有同病相怜之感,故而就问渔夫,此龟价值几何,渔夫说是一千钱。韦丹身无分文,在冬日里身上还没有御寒之衣,他想了想一咬牙就将自己唯一的家当,那头老驴给了渔夫,换了乌龟。“ 林暖暖说到这里歇了一口气,见小龟将头又埋进了龟壳,又拿起草芥子细细地逗弄一番,见它一点反应也无,自己也甚觉无趣。 “小姐,那后来呢?”秋葵起初只是想引着自家小姐多说些话来,如今却被这故事给吸引住了,她忙摇了摇林暖暖的衣袖,追问道。 林暖暖这才怏怏地扔了草棒,对秋葵等人继续说道:“后来韦丹就放了那只老龟入水了!” 秋葵仍觉得意犹未尽,喃喃地说道:“怎么就放了回去呢?” 林暖暖瞥了眼微动的竹林,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然怎么办,这个韦丹家徒四壁带这个食量大的龟,他也养活不起啊!” 秋葵颇觉得有些可惜,以为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忙咂着嘴巴道:“小姐,奴婢觉得您说的比那些说书的……” 秋葵话刚出口,就发觉又说错了,一次是不小心两次可就不值得原谅了,她不由暗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懊恼着地下了头。 林暖暖装作漫不经心的又瞥了眼竹林,如今她可以肯定里面必定有人,若单是竹子晃动,她还不能肯定,不过方才可能有人动了一下,她看到了有一处没有被树荫挡到的地方,有个清晰的影子,看那样子,应该是年岁不大的。若林暖暖没有猜错,来人不会超过十二岁。 不过,现如今她可不急,林暖暖本来想逗弄一下小龟就带着回去的,如今反正自己在这夏风习习的竹林之处,且.... 她缓缓地坐到了林子边的石凳子上,累了还有地儿做,端看是谁有耐心了,至于来人是谁,林暖暖猜不九不离十的是林宇恒家的那几个她所谓的堂姐。 本来,对她们林暖暖没有什么好恶,毕竟林宇恒是林宇恒,他们是他们,林暖暖就是再恨林宇恒也不可能将这笔账算到她们身上。可是徐府一行,她们几人的行径让林暖暖大失所望,所以,以后和她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吧! 林暖暖理清了思绪,才发现秋葵还在福礼,她略弯了腰,忙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小脚再现 本来,秋葵说的那几句话,林暖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若她二人独处时,林暖暖一定会笑着对她说:“傻秋葵,不过是打个比方,怎么就扯上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了!” 可如今,林暖暖悄悄地瞥向后面的竹林子,那里面很可能藏着林家的几个雅定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她可不想让她们将自己的大丫鬟说成是一个恃宠而骄之人。 想着这些,她轻轻地看了眼秋葵,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在了脑后,秋葵起先还在羞愧,见自家小姐踮脚给自己纶发,忙低下了头,连声道:“小姐,不用!折煞奴婢了!“ 就在秋葵想要抬头之时,就听得自家小姐对着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秋葵会意,忙立起了身子,低下了头。耳听得林暖暖悄声说道:,“秋葵姐姐,竹林里面有人!” 秋葵听了刚想回头去看,耳听的林暖暖又道:“不要回头!” 秋葵听了忙点了点头,林暖暖这才继续翠声说道:“秋葵,念你年幼,又是初犯。若是下回再敢如此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银,你可有异议?” 秋葵略抬了抬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林暖暖,忙恭敬地答道:“谢小姐对秋葵的轻责,秋葵感激不尽!” 林暖暖一看,戏已做完,就拿过小龟,将它放在手心,严肃地说:”前人都有好生之德,如今我既捡了你,你我即是有主仆之缘,既如此,你就跟着我吧,从今日起,我就给你赐名作’豆包‘你看如何?“ 话一说完忙又一本正经看着缩在龟壳里的小龟,面上显出一脸促狭的笑来…… 秋葵此时已知道后面有人,说话自然没有平时那么随意,只她听林暖暖说的有趣,忙含笑立在林暖暖身后她,准备随时帮着自家小姐给拿着这只取名为“豆包”的小龟。 说来也是有趣,却见那龟听了林暖暖所言,像是有些听懂似的,将脑袋伸了出来,待秋葵定睛看时又缩了回去,快的秋葵仿佛方才根本就没有看到它伸出头过.... “噗嗤!” 就在林暖暖主仆二人要走时,就听得竹林后面一阵笑声,林暖暖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人是谁,笑得如此神采飞扬、飞扬跋扈的小娘子,这林国公府跟这个公主府两府内除了林雅婷,林暖暖根本就不作她想。 果然,就见林雅婷迈着小碎步子,踱着小脚,颠颠地就走了过来。 林暖暖抬头一瞟,心里头说不出的厌烦,她回林国公府后,最没有想到的就是林雅婷这么一个张扬的人居然裹了小脚,不是林雅丽也不是林雅楠竟是林雅婷! 大夏有点类似中国古时的唐代,虽并没有那时开放,但总归没有要求让女子裹脚的。 那个范小脚自然要另当别论,她那是自小就励志着要吃那行饭的.....林暖暖尽量不去想范小脚,那样一个身上肥的都要流黑油的妇人,万恶的令人发指,虽然最后下场很惨,却也不能不让林暖暖想到她就心生厌恶.... 也得说黄氏真能下这个狠心,按说林雅婷这时候裹小脚也有些迟了,她都已经八岁了! 也不知怎么的朝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曾经著诗称颂小脚,大夏如今竟然掀起了裹小脚之风, 林暖暖不禁有些恶寒,幸而自家爹娘不是那种人云亦云之人,林老夫人也绝不会让她裹的,不然,她不由动了动自家的脚,又看了看林雅婷,这样颤巍巍地走路,可真是让人受不了! 林雅婷在竹林后面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徐思远兄妹几人在,加之徐思远不让她们出来,否则她也不能忍那么久。她也是不明白,如此温文尔雅的思远哥哥怎的就乐意听这个四岁小丫头在这儿胡乱咋呼了! 尤其是后来那样子,可真像个呆瓜。就如此还是京城第一才女呢,第一呆女还差不多。对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龟,说个不停,还要给它起名字,真是够可笑的。 心里想着,嘴里也就跟着说了出来,只见林雅婷斜睨了一眼林暖暖,不紧不慢地说道:“四妹妹,你在这儿跟个小龟说什么话呢,难不成它听得懂不成?”话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忙捂住嘴巴,又笑了起来。 秋葵闻言,也顾不得主仆之分,拿着一双大眼狠狠地盯着林雅丽,只等着她若是再说出不堪的话来,好一口气堵得她说不出来。 上次在徐府,自家小姐那么丁点的小人儿含泪念出《七步诗》时秋葵心里就很不落忍,后面还被逼着要做一首梅花诗! 连她这么个只是识得几个字的奴婢都知道做首不应景的诗很难,居然还说是徐家大小姐喜欢。 哼!秋葵又看了眼缓缓走过来的徐元贞、徐大小姐。心里不禁一阵冷笑,当人都是傻子呢,自家小姐虽早慧,毕竟还小,有些关窍定是没有多想,也想不到。 她冷眼在旁边瞧着这个徐大小姐对薛世子可是很有几分不同,若她所料不错,她这是因着小姐在诚郡王府住着心里有些不忿呢! 秋葵冷冷地看着那个已经有了些许少女之姿,袅袅婷婷的身影。要说这也是个秀丽的,可这心思也真是够深的,当日若不是自家小姐聪慧....... 秋葵怜惜地看了看林暖暖,心想,这么丁点的小人儿先是被坏人掳到京城,后面又得知有人是针对林二爷的。可想而知心里的是怎样地又惧又恨。 那几日夜若不是薛世子开解着,她夜里都睡不安稳。没想到这几个做人堂姐、表姐,即便是不知情况,却也没有半点的回护之情就这么着逼的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首俞爱莲,秋葵虽然不知这个俞爱莲哪里人氏,跟小姐有什么关联,不过她可以断定的是,这个俞小娘定是比家里这几个雅还有徐元贞姐妹要好许多! 秋葵心里所想林暖暖是一概不知,不过她见秋菊两眼只盯着林雅婷,就知她还记着上次在定远侯府,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 说实话林暖暖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那时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目的,是想着通过众人之口让世人看到当年的探花林宇泽在江南一呆多年不仅没有变得庸俗,反而书画更加绝伦。 他还是那个玉面探花,甚至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秋葵不知道这些啊,想想一个将将四岁的小娘,小小年纪就被这众人逼迫,做了一首很多举子都叫绝的赋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林暖暖看着渐渐走近的徐元贞,深深地吸了口气,比起林雅婷几姐妹,定远候府这一嫡一庶两个小娘子,倒是更让林暖暖生出几分谨慎来。 林暖暖笑着对徐元贞兄妹几个福了福礼,看着袅袅婷婷、贞静娴雅地徐元贞,脑中蓦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贱人不可怕,就怕贱人有文化!” 她不由暗自责怪自己,怎可先入为主!毕竟她们不过只是两个十多岁的小娘!想至此,林暖暖忙笑对几人说道:”见过表哥表姐!“ 第一百六十六章那畜生 徐元贞见状,忙拉住林暖暖的手笑道:”妹妹不用多礼,我们姐妹一起不用讲些俗礼!“ 林暖暖被她亲热的拽着手,颇有些不适应。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挤出三分笑道:“这是姐姐对我爱护,但礼不可废!” 徐元贞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却笑得更甜,她将林暖暖的手拉得更紧,声音清甜地说道:“真是个小顽固的,这么小就如此得讲究,好吧,拿你没办法!”这样嗔了一句后,她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好奇地看着林暖暖手里的小龟问道:“暖暖手里拿着个龟作甚,快快扔了吧,怪脏的!” 林暖暖看了眼小龟,不由在心里面道:“豆包,看到没有不是每一个小娘都像你家主人我这么温和可亲的,你看面前这个从来都是待人迎面笑三分的小娘不就很是嫌恶你?” 要说豆包也是喜欢人多热闹得,方才林暖暖说了半天,它不过是伸头看了一眼。可如今人家徐元贞不过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就让它即刻将头伸了出来,还拿它的小绿豆眼睛盯着徐元贞看。 “原来还是个色龟!”林暖暖不由在心里面暗骂道,自己说的是口干舌燥,连哄带骗的,人家只作不知,如今来了个“娉婷袅袅十岁余,豆蔻枝头二月初“的美丽少女,它就及不得待地伸出头来了,只是却不知人家并不稀罕它呢! 只见豆包将它那双绿豆眼盯着徐元贞看着,唬得徐元贞慌忙松了林暖暖的手,连声叫道:“四表妹,还是将这个小龟放了回去的好!” 林暖暖眼睛里一闪而过戏谑的神色,她认真地看了眼徐元贞,然后很诚恳地说:“元贞表姐,这个小龟它有名字,方才我给它取名为‘豆包’” 徐元贞今日过来多少有想和林暖暖修复关系的念头,毕竟那日在定远侯府的小花园内,作为主人家她多少是有些失责的,事后定远候夫人林氏虽然只是赞不绝口地将自家母亲最疼爱的小辈称赞了左一遍右一遍并未说她什么,可她本能地就觉得自家祖母仿佛能够看透她心内所想,故而这次祖母要来林国公府,她就撺掇着哥哥徐思远一同前来,也好改一改印象,如今在林暖暖面前少不得要做出一副姐妹和顺,兄友弟恭之态来! 想到这里,徐元贞忍着心头的厌恶,稍稍走近了些,可她刚一低头就看到了小豆包正等盯着小绿豆眼睛看着它,惹得她差点将自己才吃的茶都给吐出来! 徐元贞不由细看了下林暖暖,只见还是那个莹白的有些发亮的面庞,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抬头看人时十分的有神,就如现在这样看着徐元贞,徐元贞不由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多思多想,不过才四岁的小娘,怎么就能有波光潋滟的眼睛了,不过她方才真的是一闪神,仿佛只看了一眼就这样溺于其中了! 就是这么一个让人见了为之忘俗的小娘子,居然喜欢个如此丑陋的小龟,不说它头伸出来有点像蛇般的瘆人,就说这一瓣一瓣的如同金钱一样的龟壳,显得比平日里看到的龟还要俗气些…… 徐元贞不由又捂住了嘴巴,勉强将自己上涌的浊气挡住。她拿帕子掩着嘴巴,细声慢语地说道:“四表妹还是快将这个牲畜放了吧!你若是想要养些好玩的,姐姐可送你些好看的锦鲤,你将它放置在书案上,闲暇时可歇歇眼睛拿个水草棒子把玩一二,岂不比这秃头秃脑的小畜生强上许多!” 按说徐元贞说的话,倒也没有错,作为一个淑静娴雅的小娘子,玩赏锦鲤确实是比养只小龟要风雅许多。 比如边上的林雅婷也颤着双晃悠悠的小脚,羡慕地看向了徐元贞,只就差没有直接说:“给我吧!给我吧!”,见徐元贞没有回应只得悻悻地将头又移向林暖暖处,林暖暖不用抬头就知道,那一定是如钩子般地对她狠狠一瞥了。 林暖暖也是奇了,这个林雅婷你说她没脑子,她有时候争个小宠,说个小巧话比自己还要性手拈来,只是这有时候感情也是太多外露,亏得只是自己的堂姐。 虽说同是林国公府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过林暖暖可没有想着跟她荣辱与共,等她找到林宇泽,这笔账迟早要和大房算的! “小姐!”秋葵见徐元贞说要送她锦鲤,林暖暖半天也没有吱声,以为林暖暖被说动了,忙拉了拉林暖暖的衣袖,低声的唤了一句。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个叫豆包的小龟,就已经将秋葵的心给收扶了,锦鲤虽美,却没有眼前这个豆包可怜可爱,秋葵又看了看林暖暖手中的豆包,见它早就将头伸了出来,如今也不缩回去了,只静静地盯着林暖暖,像是看她会不会将自己给扔回去......秋葵不由有些急了,忙低低地说道:“小姐,豆包.....豆包还小.....” 林暖暖并不看豆包,也不理秋葵,只将自己手里的豆包轻轻地放到了秋葵的手里.... 徐元贞眼睛一眨,她就说嘛,再怎么聪慧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娘,只要拿些好玩好看的物件哄哄,能有什么不听的,想到这里,她忙在脸上堆起一堆的笑,柔柔地对着林暖暖看着说道:”四表妹放心,一会儿回府,姐姐定给你找些又大又好看的锦鲤来!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娘,就是要玩赏锦鲤这些嘛,至于这个.....“ 徐元贞厌恶地只瞥了眼秋葵手里的豆包,忙迅速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损了她的端淑。只见她又走了几步,将林暖暖手里的辫子放到后面,这才缓缓地说:”这个丑陋的小龟,就扔了它吧!“ 林暖暖的头发像李氏的,浓密黑厚前面编着得小辫子拿在手里很滑溜顺手,徐元贞拿在手里就有些舍不得放下。 她稍有些遗憾地想:“如此浓厚乌黑的头发若长在自己的头上,该多好!” 她自己的头发有些发黄还很细软,奶嬷嬷不止一次地说自家小姐容貌没得说,就是及笄之后若要梳些好看的云鬓之类,估计得要放些假髻进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谁欺负你? 徐元贞收回思绪,瞧见自己面前这个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的小娘子,正撅着樱红的嘴巴看着自己,她不由就是一乐。 也不怪薛世子喜欢给这个小丫头将头发拨正。自己方才这样一拿,也颇觉得有些爱不释手,心里想着就有些明白薛明睿为何当日会回护林暖暖了。 想自己并不是个十分喜爱小孩子的人,见着林暖暖这个样子都有些心生爱护之意,更遑论薛世子那样的儿郎.... 徐元贞心内想通了,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只见她对着林暖暖更加的温柔起来,她只作没有看到林暖暖撅着嘴巴,皱着眉头的样子。 又学着薛明睿将林暖暖的额发,拨弄了一番。不知是怎么的,心里头竟然有种甜丝丝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想着那个人也曾经如此做过相类的动作吧...... 相较于徐元贞的甜蜜陶醉,林暖暖可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且不论她一向地就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近身,更何况像徐元贞如今这样身子贴着自己,拨弄她的小辫子,还有额发的。 薛明睿一贯的喜好将她的辫子放好,林暖暖知道那是音着他是一个刻板之人,不喜这些不规整的样子。 何况薛明睿拨她辫子,弄她额发那动作都是顺溜、轻快且并不拖泥带水的。 可这个徐元贞像是跟自己的辫子有仇似的,先是握在手里掂量了半天,然后又用手扯了扯,让她不由地撅着嘴巴,疼了一疼, 好吧,这些都没有什么,她也并不是个娇气的人,人家小娘子下手没有个轻重,自己也并不能说什么,可如今这样拨弄着自己的额发,做出这么一股子深情劲儿,真是让她鸡皮疙瘩顿起!如此样子,这是要给谁看呢! 林暖暖只觉得一阵阵地作呕,都说古代女子从小就女戒、女论语的学着,还要讲究什么仪态端庄,可如今这个一贯以端庄著称的徐大小姐对着一个小娘这样的春心荡漾的,深情款款着……怎就不能来个人管管? 就在林暖暖实在有些受不住时,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暖儿,过来!” 林暖暖心头一喜,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此人是谁。 她忙闪过徐元贞再次袭来的魔爪,如乳燕投林般的飞扑至来人怀中,一把就扎了进去,口里只喊道:“睿哥哥!” 果然此人正是薛明睿,他方才正面含冷意地看着徐家大小姐。 眼看她攥着林暖暖的小辫子摸了又摸,就连小丫头嘴巴都撅了起来,也没有放手。后面好不容易放下了,却又去摆弄林暖暖的额发…… 薛明睿下意识地将食指跟拇指搓了搓……虽然小丫头的额发触手柔软,可也不能像她那样没轻没重的乱摸一气! 还不待自己发觉,手就自有主张地将林暖暖跑乱的辫子放正……嗯,果然手感极好! 他暗自咳了一声,这才盯着只别了一日的林暖暖看,见她一如既往地脸红唇白,只神情有些恹恹,就又以为她受了委屈。 薛明睿睿目光一冷,瞥了眼后面的徐思远等人,唤了声秋葵沉声道:“你家小姐归府这些时日,可有受什么委屈?” 秋葵一窒,这要从何说起? 说碰到了林国公夫人薛氏,薛氏对着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孙女忽冷忽热?还是说去了东跨院见了老窦,居然还看到了那么多的毒蛇?还有悠然居里喝蛇血,扭猫头..... 这一件件一桩桩,哪个不是要人命的秘闻,若林暖暖不发话,打死秋葵也不会说的,虽然眼前问话的薛世子曾是她的旧主! 秋葵又看了眼林暖暖,见自家小姐仿佛没听到薛明睿的话一般,又瞥见薛明睿正在挑眉看她…… 秋葵心内一凛,忙说道:“我家小姐回来这些时候,府里上下都挺照顾,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她能受什么委屈,爹娘....”林雅婷早就看着林暖暖不顺了,忙抢话道。 先是徐思远来了林国公府,拜见了林老夫人后,听说林暖暖在公主府,就急慌慌地说要过来看看。 还有徐元贞,只一心扑在林暖暖身上,还要送她什么锦鲤!枉自己对她贴心贴意的照顾,一路的小意温柔,方才连对着她使眼色,徐元贞也没有说送她一条! 倒不是说,她眼皮子浅,没有见过这些俗物,只是如此一来在那两个庶妹面前自己终归就显得没有林暖暖受欢迎些.... 还有这个薛世子,也不知何时来此的,一来就冷着个脸,还连声问这丫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能有什么委屈受,谁敢给她委屈受! 林雅婷愤愤地瞟了眼林暖暖,见这蹄子此时正窝在薛世子怀里面,一副小鸟依人的贱模样。 林雅婷只看了一眼就厌恶地收回了目光。因着薛世子在,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瞪她,只是心里愤愤地想,天这么热,挨得这么近也不怕生痱子! 窝在薛明睿怀里的林暖暖耳朵一热,她也顾不得去想是不是有人在她背后说她坏话,因为此时她觉得非常舒坦。 薛明睿的身上很清凉,林暖暖的小热手一把摸上去,简直是防暑降温,凉爽宜人! 唉!她不由舒服的渭叹起来:这样一个天然防暑降温、清风朗月般的美少年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哪个“贱蹄子!” 想到“贱蹄子”林暖暖忙吐了吐舌头,许是方才在悠然居太过紧张的缘故,自己居然也说起粗话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励志做大夏才女的小娘所应该有的,想至此,林暖暖忙正了正身子,站好了。 当时是,那个一直觊觎薛世子,有望日后贪了这个大便宜的“贱蹄子”此时正兀自心喜着。 总算今日没有白来,徐元贞娇羞过后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轻轻地理了理衣角,见薛明睿并没有看她,忙又扶了扶头上的芙蕖蜜蜡。 林暖暖眼睛微闪,这个芙蕖蜜蜡猛一看怎么有些眼熟?她不由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荷花蜜蜡,怎么有些像是爹爹给她雕的这个? “姐姐这个芙蕖蜜蜡,可真是好看,如此一看,跟四表妹头上的可真是有些相像呢,不怪姐姐跟四表妹如此要好!” 在林暖暖摸头疑惑时,自打从竹林出来就没有吭声的徐丽娟缓缓开口了 徐元贞早就发现林暖暖今日头上戴着的荷花蜜蜡,自己这个自然是仿着林暖暖的做得的。不过自己的蜜蜡没有她的大,雕工也尔尔,但也算是不错了。 只是这个林暖暖,也不知是人小不知打扮,还是首饰过少,怎的出门在家都是戴着这么个荷花蜜蜡! 好看是好看,不然她也不会照着让人做了一个,可是两人都戴着,这样放在一起比较,立刻就显出了高下,明摆着林暖暖的这个,是慢工细活,慢慢雕琢的,细细摆弄……自己这个无论是选料还是雕工都是有些失了下乘..... 第一百六十八章见过世子 林暖暖摸了摸头上的荷花蜜蜡,她有些想林宇泽了。秋葵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怕她再多想。林暖暖了然地笑笑,自己也真是有些矫情了。 秋葵见她面上露出了笑容,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不觉有些酸痛起来,说来谁信呢,从来都是年老之人触景伤情、睹物思人。 一个年幼的小娘这样,却是更加让人心疼了....秋葵鼻子微酸,她又怕自家主子玲珑心思看出来,就忙按捺住自己,只垂着头,向徐元贞姐妹处瞥了瞥。 徐元贞被徐丽娟当着薛明睿等人的面就这样说破,本是有些恼的。可后面徐丽娟风向一转,却说自己是因着姐妹情深,这才同林暖暖带了一样的蜜蜡芙蕖..... 她不由地瞟了一眼薛世子,这一眼不禁让徐元贞些愣神,也不知林暖暖跟薛明睿说了什么,只见薛明睿正在侧耳倾听。 他目光柔和,并不见方才的冷意。可能是林暖暖话说的有趣,惹得他微微一笑。 徐元贞眼睛一亮,复又一暗。好似自她认识薛世子以来,就很少见过他笑!不对,应说是,从未见他笑过..... 就在徐元贞柔柔地看向薛明睿时,薛世子不知何故也瞟了她一眼,徐元贞只觉得呼吸急促,慌乱得厉害。她忙地低下头,心内不由就是一喜。 徐元贞柔情万丈地摸了摸头上的芙蕖蜜蜡,自觉得体地露出了个笑来,又将自己的侧脸对着薛明睿,这才款款的屈膝半蹲福礼道:“元贞见过薛世子!” 薛明睿闻声,也不抬眼头,只淡淡地回了礼口中称道:“徐大小姐多礼了!”,然后又对着不远处始终无话的徐思远拱了拱手。至于其他几人,他不过是略看一眼,便又低着头听着林暖暖絮叨了。 徐元贞见状不免有些失望,她不由低头看着自己因方才福礼而散落开来的襦裙,鹅黄色的襦裙,上绣嫩生生的绿萼,黄绿相见,花朵含羞,显得别样好看。 这还是上回林暖暖进宫时穿的花样,鹅黄配着绿衫这样少有人敢用的颜色,竟让小小的林家暖暖显得有说不出的雅致。 也不知是因着殿中大臣的称赞,还是林暖暖意外获封暖县主……总而言之,不管如此搭配的衫群,总是给四岁的林小娘带来了好运。 不要小看这些妇人对于美衣的渴望。林暖暖的衣服是谁做的,又出自哪里早就让她们打探清楚了。 因而,自那日起这样的搭色就风行开来。京里从小到大很多小娘都做了来穿,一时间彩织坊的生意陡然就火起来了。 自然,这样的配色、如此的样式也不是个个穿着都好看。徐元贞抬起了自己白如柔夷的手指。见其在鹅黄襦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纤细、修长和柔美。 她又看了看林暖暖:五官虽然精致,皮肤却也白皙,个子却实在娇小,人也短手短脚..... 一时之间,心内不禁升腾起一股子骄傲来。虽她是先穿的,但自己......徐元贞轻轻扭了扭纤细的腰肢,自己这样的身姿才能将这一抹碧绿、一片鹅黄给穿出出尘之味吧。 想至此,徐元贞不由又看了眼林暖暖,这才对薛明睿含笑道:“薛世子,方才我正说着要送些锦鲤给暖妹妹呢,世子正可替我暖妹妹给拿拿主意!” 薛明睿闻言挑了挑眉,看了眼心不在焉、杏眼瞟向小龟豆包的林暖暖,像是回答徐元贞又像是对着林暖暖,淡淡地说道:“是吗?” 徐元贞一喜,连忙答道:“正是,正是!我想着让暖妹妹将她的那个小龟放生,薛哥哥你看,就是暖妹妹旁边丫头手里的这只龟。这么小只,真是怪可怜见的。妹妹还小,喜欢这些小东西也是寻常,我就想着给她送一些锦鲤,游来动去的,颜色也好,妹妹见了定会欢喜的,也好过把玩这个!” 徐元贞说着瞟了小龟一眼,见它头伸向自己,眼睛好似在打量着她,不由向后退了退,拿着帕子挡住了一脸的嫌恶。 林暖暖就像是没听到,还是看着小豆包,见它再不似方才那样盯着徐元贞看了,只将一对绿眼睛眯着.... 林暖暖煞有介事地盯着它看,间或还对它挤了挤眼睛,这个豆包居然还会眯眼睛可真是太有趣了!至于徐元贞说的那许多,林暖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谓:“人各有志”,徐元贞也算是个大家闺秀,让她养只小龟确实不妥,不过...她也不能勉强自己喜欢锦鲤吧,如此这般可就有些不好了。 说起来这个徐大小姐,倒是有趣,方才一见她时喊她“四表妹”后面见了薛明睿又改称“暖妹妹”了,如今竟又变成了“妹妹”。看来女小娘之间的友情原来是来自于男人啊。 尤其是.....林暖暖看了看薛明睿:嗯,尤其是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倜傥世子!君不见,徐家小娘子方才都将薛世子唤作哥哥。想至此,林暖暖禁不住不厚道的笑起来... 林暖暖是真没觉得什么,秋葵听了此言,倒是急了。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还是大家小姐呢,要她看,这个定远侯府的大家闺秀,真真是连她们这些奴婢都都不如!还当着人面呢,就想踩着人往上爬! 秋葵见林暖暖并不说话,也是急了。她顾不得僭越不僭越的。忙对着薛明睿并徐元贞两个福礼后说道:“多谢大小姐了。不过请容奴婢细细讲讲这只小龟的来历。” 秋葵偷偷看了眼林暖暖,见她脸色尚可,这才说道:“方才我家小姐在竹林中拾到一只瘦弱的小龟,见它奄奄一息,想将它带回去养,只是徐大小姐见了不喜,说这牲畜既丑又俗,就劝着我家小姐扔了,还道要送我家小姐一些锦鲤,徐大小姐也是好意,只这个小龟,我家小姐都已给它取过名字了,想来若是将它扔了也会有辱主仆之情吧!” 林暖暖听了暗赞秋葵好口才,话说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沉稳不多言,如今看着并非如此。端看方才她说起话来,真是颇有几分她家主子的神韵!还是很厉害的嘛。 林暖暖见自家的大丫鬟应付个徐大小姐是绰绰有余,就又拿眼睛瞪着那个秋葵所说的“奄奄一息”、“瘦弱”小龟来。 那只小龟本来缩在壳中不出,见林暖暖看它,仿佛一下子也来了精神。将一对绿豆小眼睛对着林暖暖瞪个不停....... 就在林暖暖和豆包两个,一人一龟瞪得不亦乐乎时,耳听得旁边的林雅婷插话道:“四妹妹,你就是如此管教婢女的,好一个没上没下的丫头!好一个以下犯上的婢女!” 第一百六十九章我 头 疼 林暖暖听了不禁暗赞,自己这个大堂姐今儿算是义正言辞低地说了一回人话了,相比比之前她瞪眼睛还有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不知要好多少! 她看向一脸义愤的林雅婷,将一对杏眼眯了眯:不过,自己的丫鬟好不好,可不是她能说道的。 想到这儿,林暖暖拿杏眼地剜了一下豆包,又对着它笑笑……直将它吓得脖子缩进去了一半,剩其不备复又抬头偷眼看她… 林暖暖这才斜睨了眼林雅婷,慢吞吞地说道:“大姐姐此言差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正因着我是这样的人,我家秋葵也是如此。再说我家秋葵说出此番话,必定有她的道理……秋葵姐姐,你跟我三姐姐她们说说你方才为何如此吧,也好给她解解惑!”说完只懒洋洋地看了眼林雅婷,在她将要瞪自己的时候又转回了头。 秋葵本被林雅婷这样连头带脑还夹带上林暖暖的训了一顿,正暗自气闷。可林暖暖不发话,她也不敢再说了,如今听了林暖暖的话,顿时来了精神,忙答道:“是,小姐!” ”我们小姐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仆,主辱,仆死有余戳,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 秋葵想了想,将林暖暖先前在定远候府说过的话,完整地背诵了一遍。说来也巧,这话竟是林暖暖在她同秋菊回林国公府前一日,让她二人熟读背诵的。 此话比之在定远侯府时林暖暖应对众人的话里又多一句,旁人不知读了怎样,只她和秋菊二人念得十分拗口,两人也是硬着头皮,念了好久,方能像如今日这样背诵成句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想至此,秋葵敬佩地偷扫了扫正看着豆包的小姐。 她心道:小姐可真是神人也,如今看来小姐当日在江南,定跟林二爷学过些,说不准小姐是真的是能掐会算,还通晓易经八卦…… 林暖暖也很是感慨,本只是一时兴起,想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具是口直心软的,万一林国公府的人对他们下个绊子,那么无论何时何事,就将这句念出来,把话头推给自己,也好有容空让自己想法子护住他们。 话虽如此,她也没成想这么快就用上了,且还是如此的应景!…… 秋葵的话说完,林雅婷愣了一愣,她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方才就着一股子气呵斥了林暖暖的大丫鬟时,她也颇觉自己说得好,真可谓是字正腔圆,义正言辞!可谁知一转瞬,这丫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她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怎么也要在家学里好好听课,如今让她对着一个丫头问:“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想想也不可…… 就在为难之时,有人替林雅婷问了:原来秋葵话音一落,徐思远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暖暖,说了他从竹林出来的第一句话:“哦?此话何解?” 要说,他此番来林国公府也并不全然是被徐元贞撺掇。自那日林暖暖在定远候府作了那首《俞爱莲》后,徐思远越读越爱,索性就将它细细的誊抄后裱了起来,并将其挂在书房的正中,虽不能说是日日揣摩,夜夜诵读。却也在苦读的空暇看看,且真是越看越爱。 此赋平淡中见真章,平凡中有真意。端得是句句箴机,字字深意!他有些不信一个才四岁的小娘子在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内,居然能够作出如此精妙的赋来。 故而方才碰到林暖暖主仆二人逗着小龟,他忙让徐元贞几人噤声,就是想着看私底下这四表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徐思远原本以为聪慧如她定是个老成的,可方才一通听下来,哪里知道她竟然是个如此古灵精怪的小娘子。方才她讲故事时的样子差点没让他捧腹笑出声来。 他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娘子能将个普普通通的老龟放生讲的如此栩栩如生、绘声绘色! 若不是方才林雅婷不小心出声惊动了林暖暖她们,徐思远其实并没有打算出来,他还想再听一听这个四表妹下面还要说些什么呢.... 后面出了竹林,徐元贞姐妹和她寒暄,问好。徐思远也接不上话。不过他也看得出,这个四表妹只怕和林国公府的这几个姐妹相处的并不算是融洽。 正因为如此,他并不想贸贸然地就开口相帮让林暖暖再陷入两难境地,故而就一直作壁上观,心想着若是几人过分了,那他定是要管一管的,谁知这时薛明睿就来了。 方才林暖暖乳燕投林般的奔向薛明睿时,不由让他有些纳罕:这个四表妹表面看着活泼,但是观其对人的态度觉得她防备之心颇重!那怎的独独对薛世子如此的信重? 徐思远眼睛一闪,说起来自己还是林暖暖嫡亲的表哥呢。但方才观四表妹对自己的样子:客气中透着疏离,对他也只是淡淡的。 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论是上次在定远候府还是今次在这竹林,只怕在四表妹眼里,自己这样子,就是袖手旁观。反观薛明睿却总是来的如此及时,且都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回护起她的.... 如此一想,徐思远的心内不禁有些着急,要说他本就是个芝兰玉树的谦谦君子,不过如今见林暖暖对他视如无物,不禁也耍起了些许心思、插起了话来。 林暖暖再过不久就要回江南,此一别经年,还不知何时才能归京。可想而知不用两年,她一定会将此间种种忘记,毕竟她还如此的年幼。也不知怎么的, 徐思远本能地觉得:让这个在众姐妹中独树一帜、且........少有才貌的四表妹,就这样将自己忘记了仿佛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故而,他也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徐元贞闻言,忙诧异地抬头看着哥哥。在她看来自己的哥哥那是整个京中少有的才俊。将来定是要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的。怎的如今连区区丫鬟说的话也不知其义了? 徐思远并没有注意到徐元贞的目光,他将话说完后,就只拿一双清透的凤眼温柔地看着林暖暖,像是等她作答。 林暖暖被他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睛一看,本能地就想对他笑笑,忽又想到,这人两次都是在看她热闹、作壁上观的。 不由小性子就上来了,她把目光转回别处,并不理他。只将自己的头往薛明睿身上一倚,闭上眼睛,嘴里脆脆地说道:“睿哥哥,我头疼!” 第一百七十章聪明的皮囊,驽钝的心! 薛明睿闻言也不做声,只拿了两个手指在她的颞颥处轻轻地揉了起来。 徐元贞几人一直盯着林暖暖这边,尤其是徐大小姐,只她看了会儿,就开始揉搓起手里的帕子来,帕子上的那朵清雅的芙蕖,如今应该被她揉搓的不成样子了。 虽说林暖暖不过是“断奶”不久的小孩子,她还是觉得有些刺眼,眼见得林小娘只顾闭着眼睛由着薛明睿细细她捏着颞颥处,徐元贞一向端庄,如今也不禁有些怒起! 她又望了眼徐思远,想了想,将帕子又揉搓了一遍,这才扯出一丝笑对着林暖暖说道:“四表妹,我哥哥问你话呢!你怎的不理他呢!”话毕,只拿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林暖暖颞颥处的那只修长有力、一揉一捏的手。 林暖暖听了也不睁眼,仍靠着薛明睿只轻轻地对秋葵说道:“好秋葵,你就将你方才说的那话儿,讲给我表哥和表姐听听吧!” 徐元贞闻言不由气得两手直抖!她看着林暖暖紧闭着的杏眼阖处睫毛隐约可见的微动着、下颌抬起,嘴角的梨涡若有若无的乎隐乎现着......好一个轻狂的小娘子! 果然林雅婷姐妹不喜这丫头是有缘故的,如此一个目中无人的小丫头,居然能让京里的一众老大人都交口称赞,也只能说这个丫头贯会装腔作势,那些大人们只是未见过她的真面目罢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女,什么虎父必有犬女....…… 徐元贞将目光转向秋葵:说不准林暖暖所知所会俱都是这个丫头从旁教的吧。毕竟京里面也没有几家的婢女能如此的能出口成章,引经据典。 想必是林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小辈,特特找了这么个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且通晓文墨的大丫鬟给了她的...... 想到这儿,徐元贞不由略略松了口气,若要承认自己不如林暖暖这么个小她五六岁的小娘子,总归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如果是林暖暖身边的这个大丫鬟...... 虽说比不上个丫头让人心里同样膈应,不过一个丫头,又不能扬名,聪慧过人又能怎样?最最紧要的是,若是让薛世子知道他疼爱有加的,林宇泽的嫡女,竟然是个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人.... 徐元贞侧着脸看向正被薛明睿按得正舒服的林暖暖.....如此,看她林暖暖以后还能不能在薛世子面前恃宠而骄! 这样一想,徐元贞心里的火气不由就淡了些,可她并不打算如此就饶了林暖暖。徐元贞将拧着的帕子,摊开又拧上....见薛明睿仿佛有要停手得意思,忙清了清嗓子。想着说上两句刺刺林暖暖! ”姐姐!“只见身边的庶妹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唤了她一声。 徐元贞被她一扰,本就心里有气,不禁微微侧目,又看了看众人,见几人或是看着林暖暖那边,或是看向徐思远,这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徐大小姐自小就习女论语,且养得一身贞静娴雅的功夫,故而她这样轻轻一瞪即便被外人看到,那也是美人娇嗔,很有一番风味,不说别人至少站在林雅婷身后得林二小姐、林雅丽看得是津津有味,也学了个十成十.... 她这样子,别人不知,徐丽娟怎会不知自家嫡姐这是生气了,她忙低低地对徐元贞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薛世子!”,又悄悄地指了指正对着林暖暖低低地说了什么,见林暖暖懒洋洋地指了指旁边,又换了一边继续揉捏着的薛明睿。 徐元贞一惊,是呀,薛明睿还在呢,都说他因着敬服林宇泽才对这个四表妹颇另眼相看,自己可不能轻易的就让他觉得自己轻浮,骄纵。 骄傲如薛明睿这样的,应是最不喜骄纵的女子吧。听说宫里面的四公主经常会借机找四皇子缠着薛世子,薛世子却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就算林暖暖这个难缠的丫头,在薛明睿面前不也是装得一脸天真烂漫...... 徐元贞捏着帕子细细地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自己也是气糊涂了亏得庶妹提醒,不然....徐元贞想明白了,就收起了帕子对着徐丽娟抿着嘴,温柔地笑了笑。 徐丽娟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对着徐元贞莞尔一笑。她本就生的珠圆玉润,肌肤莹白。虽比徐元贞小了一岁,长得却要比她成熟几分,平日里低眉敛目的并不怎么显眼,如今这样子灿然一笑,竟然有些晃眼。 这个庶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好看了?徐元贞本能的就有些不喜,她不由抬头看了眼薛明睿,见他只顾着给林暖暖揉着颞颥,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对徐丽娟又是一瞪。 徐丽娟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这个嫡姐,人人都说她是恭良温顺、温柔大方,知书达理,且一贯的怜老惜贫,只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窄。 “呵呵”徐丽娟自嘲地笑了笑,谁让自己是姨娘生养的呢,还是一个不得父亲喜爱的姨娘所生的庶女,如今唯有讨好嫡姐才是唯一出路。 至于薛世子....徐丽娟不由有些好笑,这个嫡姐也是有趣,自己将薛世子当成个宝,就以为别人都如她一般的稀罕? 她虽没有什么见识,却也知道这大夏朝除了薛明睿,徐思远,有一个却是比他们还要尊贵得多,且不说那人地位尊崇,最最要紧的是那人真真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 犹记那日,嫡姐因为林暖暖的一首赋在薛世子面前丢了面子,心里不痛快,就找了借口说了她两句,她当时忍着,只是心里终究是意难平,就在小花园处稍稍逗留了些许时辰,没想到会遇到去而复返的那人,他是回来取扇子的。 那人见她郁郁寡欢,就柔柔地对她说了一句:“美人不宜郁郁,还是当巧笑倩目,顾盼生姿“然后就一拍扇子扬长而去。 只这短短一句话,却徐丽娟奇异地平复了心绪。她虽不年岁不大,却早就知道男女有别,更加知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姨娘虽没有什么见识,这句话却说得极是,当要为自己及早打算! 徐丽娟稍稍抬起头来,看了看闭眼正舒服着的林暖暖心里暗笑:这丫头不过是有个聪明的皮囊,驽钝的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想念……你的菜! 徐丽娟有些不能理解,众人皆道林宇泽夫妇定是命丧黄泉,这个林暖暖不想着给自己将来做打算,却要回什么江南郡那样的一个小地方…… 别看现如今她名扬京城,可是一年、两年....几年过去,谁还会记得她?再几年她年岁渐长,林老夫人又年事已高,她能指望的不还是林宇恒林世子一家,如今对着自己的堂姐,如此的目中无人,将来可有她哭的时候。 就在徐丽娟和徐元贞各怀心思时,林暖暖睁开了眼睛,先看了看秋葵,薛明睿察觉,停了手下的动作,淡淡地问道:“怎么了?力道大了?” 林暖暖忙吐了吐舌,实在是方才在悠然居里面待得有些久了,又看了那么血腥的一幕,心里有些不舒服。 方才逗个小龟凑凑趣儿,又碰到这几个让人不喜的。幸而薛明睿来了,不然她头可真的要疼了。让薛明睿给自己按按颞颥处,不过是不想听她们呱矂罢了。 秋葵见自家主子看她,这才对着徐思远福了福礼,沉声说道:“方才奴婢所说的意思就是:主子被人侮辱了,做奴婢的即使是死了也还是有罪的,要是想做一个孝子,那么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子去冒险,即使死了那也是有罪责的!” “说的好!”徐思远并不介意林暖暖的态度,他本就是个清风朗月之人,方才没话找话已是极限,如今见林暖暖的这个大丫鬟将如此生涩之语解释的透彻通顺,不由真心赞叹起来。 他笑着对林暖暖说道:“四妹妹果然是个玲珑之人,身边的奴婢也是如此的博学!” 林暖暖一想,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低声下气地同自己说话,她也不能再不理他不是? 她忙两手一拱学着薛明睿平日里的样子,谦逊地垂头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林暖暖心道:很不客气将文天祥的名句来了个引经据典,也是没办法!对付这些假斯文的人,不拿出些真本事,又怎么能降服他们? “哈哈!” “噗嗤!” 徐思远和徐丽娟几个都同时笑将起来,这个四表妹看着有些孤拐性子,说起话来却是古灵精怪的紧! “嗯,不错!不错!上次就想说了,明睿你的这个小暖儿可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是个仙童般的人物啊!” 几人正在对着林暖暖取乐就,只听得一个略略轻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不待林暖暖看是谁人,就听得薛明睿冷冷地说道:“原来是四皇子,您怎么来了!” 徐元贞几个忙抬首看去:就见四皇子挑着一双桃花眼,笑睨着几人,只见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墨画,目若秋波。好一个俊俏纨绔郎!此时他手里正摇着一把扇子,带一脸笑意的看着林暖暖几人。 听薛明睿如此问他,四皇子不紧不慢地摇了摇扇子,笑道:“你来得,我怎就不能来得?” 薛明睿听了此言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只淡淡地看着远方,一脸的无所谓。 就在林暖暖心内翻着白眼腹诽着这个俊俏的四皇子时,一个欢快的身影蹿了出来,一把将林暖暖抱住,高兴地喊了一声:“暖妹妹!” 林暖暖一看,这不是薛明玉么,好嘛,不过是一日未见,这就追来了?可见自己的魅力真是无人能及啊。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将手中的小辫子理了理,又将襦裙下面有些皱褶的地方抚了抚……唉,生得太过好看,被人当成小仙子什么的,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暖妹妹,我想你...” 薛明玉的话此时正好在耳边响起,只她还没有说完,林暖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就是“暖妹妹我想你了,以前你在府里还不觉得你有多好,可如今才发现没有你真是不行啊...” “暖妹妹,以前吧,你没有来诚郡王府时我也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才发现没有你是真不行...” 林暖暖一喜,没想到薛明玉果真如此说了,不过就是隔了一天而已,怎的就如此想了,她故作矜持地将将亮晶晶地杏眼看向别处,耳朵却竖起了起来,细细地听着薛明玉接下来细数她的相思之情…… 果然林暖暖真是深知薛明玉,她只要是打开了话匣子就会停不下来。只听得薛明玉继续说道:“暖妹妹,没有你我真是茶饭不香啊,以前你虽只是隔三差五的做些膳食,可牛乳茶却是天天冲泡的,如今你一走,我吃着旁人冲的,也不是那个味儿啊,还有那个肘子,怎么你做的就香软好吃,入口即化?李枝子做的是不错,可总觉得少了一种味道.还有那红煨肉和淳熬,你做出来了就是两样美味儿,可旁的庖厨做来就是一种味道……更不要说那些小食了,也就只有你徒弟李枝子做的有些得你的神韵....” 林暖暖不禁扶额,这是哪跟哪儿?原来薛县主想得不是自己,只是自己做的那些菜? 薛明睿好笑地看着方才还一脸得色的林暖暖,如今正萎靡的低着头,他淡淡地敲了敲石桌子,对薛明玉道:“明玉,适可而止!” 薛明玉闻言,这才收起了逗弄之心,将林暖暖一把搂在了怀里,亲热地说:“小丫头,生气啦,这么聪慧的一个小人儿,还是有名的小才女呢,怎的就看不出我逗你呢!” 林暖暖闻言,将头埋的更低了,只留着两个肩膀露在外面一抖的一抖的,不停颤着.... 薛明玉不禁有些急了,这个小暖儿,怎么回事?平日里也不见她如此不禁逗啊,难道是....薛明玉不由将围着石桌子或站或坐的几人都看了一遍,难道是这几人又像上次在定远侯府那样,欺负暖暖了? 想到这里,薛明玉的目光就有些凌厉起来,不过如今首要的是哄好面前这个埋头哭泣的小丫头。 薛明玉忙将林暖暖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了起来,林暖暖身子顿时一僵,她快要装不下去了... 这时耳听得薛明玉用少有的温柔声音道:“暖暖你莫要伤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 林暖暖心中一暖,可是眼前这样子要如何收场? “暖儿过来!“ 就在林暖暖为难时,薛明睿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各怀心思 就在林暖暖被薛明玉搂着安慰觉得不知所措时,薛明睿的声音传了过来,林暖暖一听薛世子这一声唤可真是够及时的,简直是天籁之声,她忙将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擦了擦,快速转过身子朝薛明睿奔去。 四皇子一脸兴味地看着这个方才低着头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的林暖暖,慢条斯理地说道:“咦,暖暖这小丫头方才不是在哭吗?莫不是我看错了,怎么脸上干干的啊!” 林暖暖此时正扭过身子奔向薛明睿,听了四皇子的话,忙尴尬地将头垂得更低,只瞟了瞟秋葵。 要说秋葵可真是个称职的大丫鬟,不管此时来的是薛世子,还是薛县主亦或是四皇子。 秋葵的一双眼睛,一颗心都只盯在了林暖暖身上。林暖暖的假哭、四皇子不怀好意的话,秋葵都看在眼里呢,只是主子没有发话,她也不能多言,如今见林暖暖看她,忙将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县主,您来的可是有些迟了,我们小姐方才讲的故事可是好听极了!” 林雅婷本来正在看着徐思远呢,听了这话颇觉不忿,四妹妹方才那话还真是没有说错,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这个秋葵可真是个脸皮子厚的,那故事她也是听过,哪里好听了?不过就是个穷秀才救龟的故事嘛,比起那些她听过的落魄书生遇到富家小姐的故事差远了, 想至此,林雅婷忙看了看周围,自己的那些话本子可是藏得好好的,别人应该是看不到吧!林雅婷又看了看徐思远,只见他玉树临风,颇觉跟话本子上的书生相类,不过人家可不是落魄书生,徐思远,京里面谁提到他不是一脸的赞赏? 林雅婷其实还小,对这些风花雪月也不是太懂,只是近日别人给了她几个话本子让她颇觉得有趣,如今看到一向喜欢的徐思远,不由心里面也有了些朦胧的想法...... 薛明玉本来被四皇子的话说的有些疑惑了,如今听了秋葵的话,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方才的疑惑也扔在了脑后,反正暖暖又不是外人,就算骗了自己也没什么,方才自己还骗了她呢! 她忙拉住秋葵的手,欢快地道:“你家主子是个懒怠疲惫性子,你再将她的故事讲与我听吧!” 林暖暖心内一暖,薛明玉一下子转移了话头,使得她不由得心中一松,如今见薛明玉拉住秋葵的手让她讲故事,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薛明玉哪里是想听故事,她不过是怕四皇子再就着方才的由头,说个不停让自己难堪! 想想一向就是风光霁月的薛明玉,再看看一肚子小算盘的自己,林暖暖不禁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自己还是气量太小了,就算是骗着薛明玉玩的,也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小玩笑,大不了告诉薛明玉:“你方才想多了,我并没有被人欺负,也没有哭,只是骗你玩而已”难道薛明玉就会生气了,至多不过就是会将她拖过来,好一顿挠痒痒而已..... 想到这些,林暖暖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颇有些“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尴尬。 “没事!”就在林暖暖觉得羞愧之时,薛明睿轻轻地在她后面说了一句,林暖暖先是一愣,复又莞尔。 说来也怪,薛明睿的这句话奇异的让她抚平了心中的涟漪和尴尬,她开始认真地听着秋葵将方才她讲的那个秀才就龟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不得不说秋葵这个大丫鬟还是很有几分口才的,她将林暖暖方才的故事说的几乎不差,且条理清楚,讲得也算是栩栩如生了。 薛明玉却是没有听够,她觉得既是林暖暖讲的故事,怎么着也不至于如此平淡吧!她撅着个嘴巴,瞪着两只眼睛盯着林暖暖道:“就这样吗?没有了吗?” “真是受不了你,什么都瞒不过你!”许是这会儿人多,许是对薛明玉有些愧对,但是更多的却是.....林暖暖有些惭愧地看了薛明玉一眼,虽是无心终究是又借着薛明玉做了回由头。 “那就是还有了,快说,快说!你这个丫头讲个故事还要说一半藏一半的,真是好生没趣!”薛明玉忙摇着林暖暖的手,追迫道。 “好好好!!!既然姐姐想听,那我就把后面的也讲出来,就是要麻烦几位哥哥姐姐也跟着耐性子听一回废话了!”林暖暖看了徐元贞和徐思远等人颇为老气客套的说道。 “无妨,反正无事,暖儿说来正好给我打发时间!”林暖暖话音刚落,薛明睿淡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暖暖心内一暖,这个睿哥哥永远都是这么面冷心热,对自己可真是没得说,若是爹娘回来,她一定要回禀了他们,认了薛明睿做永世的兄长,也就不用总是羡慕薛明玉了。 被羡慕的薛明玉一向是个直肠子,她听了林暖暖如此说,等薛世子话音一落,忙开口道:“不想听可以走呀,谁也没说请他们来呀!快,暖暖讲来听听!” 这话说的,让在座的几人不可谓不尴尬。不过薛明玉并不介意,除了四皇子其余几人见了她都是要行礼的,自己就是仗势欺人,骄纵跋扈又怎样?上次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将林暖暖给欺负的连七步诗都背了出来,薛明玉心里可是一直憋着口气儿呢,如今几人俱都在场,她正愁没个由头发作呢,如今这话,其实是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说的还是轻的! 秋葵手里的小龟豆包,仿佛都被薛县主的气场给惊到了,忙伸长了脖子,睁着一双绿豆眼盯着薛明玉看起美人来...... “四表妹方才讲的让我们都听得入了神了,哪里有不想听的道理,方才只是不敢问,如今薛县主既已起了头,正好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儿!这真是求还求不来呢!” 徐元贞不愧是个稳重的,性子沉稳且心思缜密,只一句话就让自己脱了尴尬,还隐隐地说出并不是自己不想听,而是这个四表妹骄纵不愿意讲...... 第一百七十三章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徐元贞的一席话,有理有据,说的林雅婷几个都有些与有荣焉。林雅丽更是热切地看着她,果然是人人称颂的大家闺秀,三句两句的就择清了自己,还让人对其印象更好了。林雅丽觉得自己比起徐大小姐差的可不是星半点的。 徐元贞的话,林暖暖自然是听到了,她其实是不喜欢跟这些小娘子耍些嘴皮子上的功夫。毕竟“话说一千句,不如做事一件”不论什么时候,她永远相信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的都没有用。只是,有时候你若是不吭声,别人总是当你理屈,或是懦弱。 想起方才她对秋葵的刁难,林暖暖心里就有些不喜,如今她的这一番话,让林暖暖对她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还敢觊觎薛明睿,就算是她长得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如此的心性是断断配不上自己丰神俊朗的睿哥哥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只当并没有听懂徐元贞的话,对着徐元贞福了福礼,徐元贞忙受宠若惊地起了身给林暖暖还礼,脸上还恰到好处地显出了几分对林暖暖的宠溺与亲近。 也算是个人物了,林暖暖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原本对这话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看看这个徐元贞,可算是深刻理解了。对她亲热些如林雅婷,人家可不是端着架子,让捧着呢,如自己这样子对她远着些的,这一通明里暗里的责怪... 四皇子仿佛是等的不耐烦了,将扇子一拍,转着一对桃花眼对着林暖暖就是一笑,口里含糖似的,声音婉转道:“林小娘,快些说吧,不要再将众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了!” 林暖暖听着就是一哆嗦,这声音真真是如同黄莺出谷了。她看着这个花枝招展的四皇子,脑子里不由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虽怒时若笑,即嗔视而有情”,男人长成这个样子真可算得上是妖孽了!就在她思绪纷飞时,四皇子仿佛感觉到了林暖暖在偷眼看他,手中拈着扇子,对着林暖暖就来了一个“拈扇一笑”端得是...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林暖暖就着四皇子的拈扇一笑,突然脆声来了这么一句。 徐元贞几人听了颇觉诧异,顿时住了手里的动作,见林暖暖是对着四皇子说的,忙都盯着四皇子看了一眼,复又低下了头。只薛明玉拍着一双手赞道:“暖暖说的好,可不就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嘛,我说四皇子怎么老是喜欢说这句话呢,敢情是说自己呢!哈哈!” 秋葵忍者笑,将手里的小龟转了个方向,这个豆包真是好笑,哪里有热闹哪里凑,如今见了四皇子,脖子都伸直了,只是盯着看....秋葵生怕小姐说的话让四皇子失了面子,发作到豆包这么个小东西身上来。 林暖暖只作不知,对着薛明玉就是一笑,口里还道:“是吧,玉姐姐,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这番话说下来,徐思远也是忍不住了,忙抚掌笑将起来,薛明睿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嘴角微微上翘,显出心里的愉悦,林雅婷几个本事不敢多言的,毕竟那是四皇子,如今听了薛明玉和林暖暖的话,忙抬头快快地瞄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只是在心里面赞道:“这个四丫头,难得说的有道理!” 要说愤慨的,场中唯有徐丽娟一人耳,但她一向端庄惯了,如今倒是找不出话来驳斥林暖暖,且.....她将头微垂,斜斜地偷眼看去,虽说这个林暖暖用词不当,不过四皇子端是好看得紧哪! “咳咳,”四皇子本是想逗逗林暖暖这个小丫头,却不料被她给来了这么一句,顿时颇有种上不去,也下不来之感,无法他只得掩饰着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四皇子瞥了瞥几人,只见薛明玉笑正笑得前仰后合,林暖暖脸上也是一脸的笑意。他装作大度地笑了笑,说道:“好了,你这么丁点儿的小娘子,不过是学了点儿诗经,就来我们面前显摆了,不过且等好好学学,方才可是用词不当。如此可是墜了林二爷的盛名了!罢了罢了,快些将方才那个故事给结了吧!” 说完将扇子往手上一磕,桃花眼一挑,刚想习惯地一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又收了起来,只将一双红唇抿了抿,又摸了摸鼻子.... 林暖暖只装作不知,忙对他福了福礼道:“四皇子说的是!原是我年纪小不知事,不会用词。可我见书里描写美人的也就那么几句话,既然四皇子不喜这句,小女觉得‘手如柔夷,螓首蛾眉’...这几句还是比较适合您的,不知四皇子殿下以为如何?若是这几句不好,那...那我回去好好地看书,定能找到适合您美貌的佳句来....” 说完,林暖暖低着头,诚惶诚恐地捏着辫子,脸上因为忍着笑,憋得通红。 薛明玉忙一把拉过林暖暖抱住她,喜滋滋地说:“好暖暖,说的好!” 四皇子这下子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赞也不对、发怒也不好。毕竟林暖暖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其父又是因公而落水,远的还有林老夫人这层关系呢,近的...他瞥了眼薛明睿,见他虽只是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可是四皇子知道,若是自己在他面前说这个小丫头一句不是,薛明睿这个闷葫芦,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如此这般,他唯有打着哈哈,笑着道:“小丫头,怎的还不讲,快些说吧,年纪不大,怎的如此啰啰嗦嗦的!” 林暖暖见四皇子方才还春风得意,如今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尴尬,只觉心内颇有几分痛快。可她也知对这个四皇子,只能适可而止。 想至此,林暖暖方从薛明玉的怀里出来,忙对着四皇子福了一礼后恭敬的说道:“那就请四皇子姑且忍耐一下子,听我呱矂几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葫芦先生 “话说,那个叫韦丹的秀才放了龟后,也没有老驴代步,只好自己迈着虚浮的脚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家。” 说话间四皇子已经坐在了下人搬来的锦凳上。只见他翘着二郎腿,眯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林暖暖对着她送了一秋波,方才问道“为何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走回家了呢?” 真是看多了长针眼啊,林暖暖忙将目光移向和他对着坐的薛明睿。眼看着薛世子一贯的没有表情的俊秀冰山脸,林暖暖这才觉得眼睛好受些。 她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答道:“只因这个韦方,年近四十,却屡试不第,家徒四壁。除了一头老驴,身无分文且已经两天没有吃喝了。” “怎的不去酒楼呢?”四皇子仿佛想一报方才的“巧笑倩兮”之仇,盯着林暖暖就是不放。 林暖暖不由掏了掏耳朵,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不禁瞥了眼四皇子,只见他穿着显眼的绿纻丝纹布做的单衫和轻容纱单垮,这衣服幸而是穿在四皇子身上,若是旁人穿上,先不说会不会露肉走光,总归是要防着肚子腆起来,会将轻纱顶破的。 当然四皇子是全无这些忧虑的,这样轻衫单垮的,配上他不傅粉也自白的面庞,倒是平添了不少飘然欲仙之气。 不说别人,林暖暖不着痕迹地圈巡了一遍。发现徐家二小姐,徐丽娟已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徐丽娟一向紧随徐元贞后,端得是贞静娴雅,如今这样子盯着人看,倒是少有。无奈何,徐丽娟真是觉得场中几个少年,连带着自家的长兄都不若四皇子这样子的美姿容。 虽不想理他,但总归人家是皇子,且林暖暖还有些事情想要借他之口宣扬宣扬。 故而林暖暖只得忍着心中厌烦,拿着小短手,理了理自己的辫子,淡淡地说:“四皇子何不问我,‘何不食肉糜’?” 总归是忍不住,林暖暖到底还是刺了刺四皇子两句。不过她也不恋战,不待四皇子回答,就接着方才的故事讲下去:“就这样韦方又苦熬了一夜,第二日想着去街上卖画,换些米粮,不曾想却路遇了葫芦先生...“ 四皇子一拍扇子,桃花眼一挑:“葫芦先生定然是个高人吧!” 林暖暖一窒,这个四皇子还真是不讨喜,知道他在坊间、瓦肆听了许多的说书的段子,懂得不少!不过总是这样贸贸然就打断人家的话头,总归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吧。 不过要说四皇子跟君子也倒真是扯不上什么边儿,要不然上次在凌霄阁他也不会让那些胡姬对自己又搂又啃的.....想想就觉得令人讨厌。 “四皇子,我们还是听四表妹说下去吧。”林暖暖诧异地抬头,发现阻止四皇子的,竟然不是薛明睿而是一向温文尔雅,清风朗月的徐思远。 他见林暖暖看他,不由就露出了和煦的笑来。林暖暖受他感染,也对着他甜甜一笑。 这一幕旁人没有看到,不过一直盯着徐思远看的林雅婷是气得不行,真是个贱蹄子,年纪不大,本事却是不小,竟然让一向不喜替人出头的徐思远都能替她说话,可见这个林暖暖是个怎样的寡廉鲜耻之人,就像母亲所说,这个四妹妹跟她那个娘亲李氏真是一模一样..... 不管旁人怎么想,林暖暖如今只望着赶快将此间的事情了结,让自己所想之事达成。 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一鼓作气讲完,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咕噜”声的响了起来,林暖暖忙捂住肚子,心里不由有些羞赧,这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呢,自己怎的又饿了.... 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正如四皇子所说这个葫芦先生是个有些神通的,他是有名的占事如神。只见他看了眼韦丹就走了。过了数日,这个韦丹才想起去他家里拜访,没想到葫芦先生对韦丹倒履相迎,还道:‘我等先生多时了,怎么先生如今才来?’韦丹很是吃惊啊,为什么呢,因为这个葫芦先生从来都是个轻易请不动的人。” “嗯,就跟晋安寺的主持差不多。”四皇子看样子是天生就喜欢插嘴说话,林暖暖也不理他,只继续说道:“韦丹就拜了拜葫芦先生道:‘此来是为求谒。葫芦先生拈须道:‘我友人元长史,谈到你就赞不绝口,其实是他要见你!’” 林暖暖声音清脆,她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将个故事说的是娓娓动听,更兼她还将韦丹和葫芦先生的声音变换成两人的口音,这样一来就平添了许多的妙趣。 就连一向对她颇有敌意的林雅婷虽扭过脸不去看她,若要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正听得入迷。因她坐在那里并不似刚刚因为才裹脚肿胀难忍,而不停地将两只小脚轮流地替换着。 最好笑的当属林暖暖新晋的宠物豆包,它显是听得高兴了,将头一径的伸到了壳外,还瞪着那双绿豆小眼睛只盯着林暖暖看。 薛明玉本来是托着腮在听的,不留神就看到了被秋葵放置在林暖暖面前的小龟,见它伸着头,瞪着林暖暖,眼睛还一眨不眨的,颇觉得好笑,想去逗弄一番,又舍不得落下林暖暖的故事,一时间倒是左右为难... 林暖暖清了清嗓子,顺便看一看在场众人,除却听得正入迷的薛明玉,就见一向低着头的林雅丽正抬头看着她,见林暖暖看她,这才羞赧地笑了笑,又将头垂了下来。还有林雅楠,只见她眼睛晶亮地看了看薛明玉,然后又迅速地将目光转向了..... 林暖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林雅楠这是在看.......薛明睿? “嗯!真是好眼光!”林暖暖不由对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的三堂姐印象好了许多,一般人见薛明睿几个在场,都会先盯着四皇子看会儿,因为他确实是天然一段风韵,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若是不将桃花眼眯起来笑,只那么端坐着,的确是世上难得的“佳人”…… 还有徐思远,乍一看不打眼,第二眼就会觉得如此一个清风霁月的少年真是如空山幽谷中的翠竹,端得是清隽脱俗。 尤其是今日,夏日午后一个白衣少年立于竹林,就这么舒朗一笑,真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至于薛世子,论容貌其实比之前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他总是穿一件玄色的衣裳,且面上冷冷的。大约是因着如此,人们在看到他一脸的冷峻时就会忽略了他的相貌吧! 林暖暖眯着眼睛,看着林雅楠紧盯着薛明睿就是不放,她不由心道:“不怪是堂姐妹,这一点还是很相像的,只是她如此盯着睿哥哥,待会可不要被他目光给冻着!” 果然,林暖暖还是深知薛世子的。不过一息的功夫,只见方才仿佛并没有认真听林暖暖讲故事的薛明睿,抬起头来对着林雅楠就是冷冷的一瞥,将她唬得忙低下头去。 林暖暖不由的暗笑,再抬头看去,却发现薛明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龟虽寿! 林暖暖眼睛一眨,眼皮子旋即一跳。知道自己看热闹被抓了个现行,她忙老实地低下头,继续方才未完的故事来.... “话说韦丹一听此间并没有叫做元长史的官,就对着葫芦先生拜道‘先生大才,某来你这里算一卦。’葫芦先生忙避了避说:’先生误会了,非我能知先生的福寿前途,等会儿见着我师父元长史,他自然有话对先生说,两人不一会就来到了闹市里面一个曲径幽通处的一处宅子,敲门数下,开了一扇门,走了十几步,又至一扇门前,门开后复又走了几步,如此重复五遍,开门后...你们猜怎么着?原来里面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这里状似公候之家,富丽堂皇,出来迎接的婢女,皆是姝美绝色,只见里面陈设鲜华,异香满室,不大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两个青衣小童,对着韦方就拜,自称元浚之。” “怎的如此尊贵人会对一个屡试不第之人如此的谦恭?”薛明玉显然是被故事吸引住了,忙问道。 林暖暖朝她点了点头,这才道:“正如玉姐姐所说的,这样的尊贵人一拜,韦丹自己也很惶恐,他忙趋拜道:‘某贫贱,怎能得您如此的过垂,真是惶恐。''就在此时,老人就道出了原委:‘老夫将死之命,为君所生,恩德如此,岂容酬报?’韦丹这才知道此人乃是当日被他救下放生的鼋,他也没有说破,只是接受此人的招待,具食珍馐,流连到暮时辞行老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交给韦丹说:‘知君要问命,这是你一生的命运,某偷偷地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从南极老人那里抄来的,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让你能先知道自己的命运,聊以为抱吧!’第二日,葫芦先生拉着五十匹绸缎来到韦丹处,又给了他五十缗钱救济,作为进京赶考的费用。” “那他考中了吗?”薛明玉永远是个称职的听者,这会儿正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暖暖问道,林暖暖笑道:“玉姐姐猜猜?” “还用说吗,肯定是中了!不是有那个老龟给的册子吗,不中还去考,岂不是傻子!”四皇子还是憋不住的,见薛明玉问的如此幼稚,忙嗤笑道。 “你!”薛明玉谁人都服,唯独对四皇子跟四公主不服,不过好歹人家是皇亲国戚,她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只拿眼看着林暖暖。 林暖暖忙道:“中了,从此后韦秀才宦海沉浮,每每都能预料到后事,所以洞彻先机。晚年时,在他任上有一株株皂荚树,年岁颇久,在其地有一风俗相传,此树有花,地主大忧。元和八年,韦丹在位,一日树忽生花,他马上辞官归家,终究有些晚了,就在中路而卒。” “死了?”林暖暖话音刚落,林雅楠就怯怯地问了一句。 场中人俱都看向林暖暖,无论如何,这个故事虽俗套,林暖暖却将它讲的栩栩如生,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小丫头真真比瓦肆里的说书人讲的要好听许多。 “对!”林暖暖诧异地看着从来没有见她开过口的林雅楠,忙点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道:“期间这个韦丹也多次去找元先生,但是再未见过,后来有次碰到葫芦先生,问起寻访元先生几次未果之事,葫芦先生就言道:‘人家可是神龙,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岂是常人可寻?’韦丹就很纳闷:‘若是如此,怎的有当日的中桥之患呢?’葫芦先生就说道:‘龙困潜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在场的几人,也不知怎的徐元贞几个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好,好!好一个老鼋报恩的故事,最后一句说的非常好’龙困潜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很有几分禅意,不错!”久久没有出声的徐思远俊目一闪、拂起白衣,将手一拍,赞叹起来。 林暖暖忙回首看了他一眼,好听话人人都爱,林暖暖也不例外。她忙对着徐思远福了一礼,小鼻子上盈满了汗滴,林暖暖下意识地就拿袖子去擦,手到半处才想起这样总归有些失仪。又忙将手放下,帕子?她想起来了,在悠然居时,她就没有找到帕子。 林暖暖不是特别怕热,此间又是竹林,一片绿荫之下,夏风习习,其实并不如何热,只她有个毛病,说话过急就会冒汗,还专门冒在鼻尖处。 “过来!”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让人听了凉爽沁人。林暖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薛明睿。她一乐,也不管风度翩翩的徐思远了,忙颠颠地跑到薛明睿跟前,扬起头,闪着晶亮的眸子,仿似在问:“干嘛?” 薛明睿并不说什么只是淡然地拿出一个边角绣着一撮横七竖八针线的帕子将林暖暖的鼻子尖细细地擦拭着,又将她辫子放置于脑后,还抹了抹她的额发...、 林暖暖习惯地抬起头来,由着薛明睿拭汗,只是薛明玉怎的挤眉弄眼地?林暖暖顺着薛明玉的目光看去,这是.....帕子?林暖暖不由脸色陀红,薛明睿手里拿的那个横七竖八的帕子,正是出自她手.... “喂,明睿!没看出来你这么个经年不化的冷面人也有如此仔细的一面啊,啧啧!”上次在定远候府,四皇子见薛明睿对林暖暖颇为照顾就想说这话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后面在酒肆有圣上在,他就更不能造次了。如今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只见他将一双桃花眼盯着薛明睿戏谑地道:“要不是这小丫头太小,我都以为.....” “四皇子公务都忙完了吗?圣上可是将林大人留下的治河之策都交于你了!”薛明睿漠然地打断了四皇子的话,淡淡地说道。 “那个,那个,不急...呵呵....不是有明睿你嘛!”四皇子听了忙打起了哈哈来,言语间也收敛了很多,他住了嘴,只将一双桃花眼转的滴溜溜地看着林暖暖和薛明睿乱转。 “神龟虽寿,犹有竞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 甚至哉,歌以咏志” 就在四皇子跟薛明睿磨着嘴皮子时,一旁的徐思远朗声将一首《龟虽寿》念得是慷慨激昂、响遏行云。不要说众人,就连豆包,也将懒洋洋地头抬向了他处.... “暖妹妹,我这首龟虽寿虽是前人所作,却可还应景?“ 不知何时,徐思远就将四表妹改成了暖妹妹。林暖暖微微颔首,徐思远不愧是众人皆赞的才子,一首前人的诗赋竟让他诵读的格外激昂。 她第一次发觉徐思远其人,细细看去真是一个清风朗月般的恬静少年,众人皆道他有林探花当年的风姿,具林暖暖虽然有些夸的过了,不过却也是个风姿卓绝的美少年。 林暖暖不由笑道:“表哥诵读的真好,既如此,我就将我父亲的这首小诗送与表哥好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难忘“玉面探花” 林暖暖暗自在心里面拜了拜某个叫做李玉群的大师,为了爹爹,她也是豁出去了。如今时间不多,不日就要启程回江南。自此不知何时能归,若是为了她自己,林暖暖是巴不得这京城里的众人将她忘记个一干二净,可是如今的状况是:林宇泽夫妇也不知何时才能够寻到,若是不能让他在士林举子之中留些名来,留些诗作在京让那些爱好风雅的文人流传开来。这漫长时光,一经多年,林暖暖不知道众人会不会忘记了那个“玉面探花”;忘记了他曾经的年少成名,忘记了他过去为了江南的水患而彻夜巡查,忘记了他为了家国百姓而夫妻双双落水..... 无论如何,林暖暖不想让林宇泽这个名字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脑海中,且下意识的觉得这样会让那些想要害他的人,诡计得逞。也幸得这个大夏不是泱泱中华五千年文明中的任何一个朝代,故而林暖暖心里的负疚感还要小些。 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有时林暖暖真是觉得羞愧,自己从前世四岁开始至今,也曾是个努力向学的好学生,可如今却手不能担、肩不能扛,林宇泽明明被害,她除却与仇人虚与委蛇,却不能做出任何哪怕是让他有些不痛快的事情来! 想至此,林暖暖咽了口唾沫将心底的羞愧压下去,抬手把辫子扔到身后及腰的长发一起,迎着风慢条斯理地诵读起来: “龟 静养千年寿,重泉自隐居,不应随跛鳖,宁肯滞凡鱼。 灵腹唯玄露,芳巢必翠蕖。扬花输蚌蛤,本月恨蟾蜍。 曳尾辞泥后,支床得水初。冠山期不小,铸印事宁虚。 有志酬毛宝,无心畏豫且。他时清洛汭,回见帝尧书。“ 林暖暖背完,接过秋葵递过的豆包,将它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静静地看着它,心里面想着,今日与这个小东西可真是有缘了,说了半天的故事,作了半天的诗,俱都是关系到了它。 “小豆包啊,小豆包你是不是元先生呢,若你也是元先生,我不求日后能飞黄腾达腾达,富贵荣华,只求你能告诉我爹娘在哪里,或是让他们能过平平安安地回来,如此我就好吃好喝的一辈子供奉你,如何?” 许是林暖暖的目光太过炙热,内心之言太过强烈,只见原本正伸着脖子瞪着林暖暖的豆包,此时已经懒洋洋的垂着头了。 “四表妹,这是二表叔做的?”就在林暖暖分心想着旁事时,徐元贞开口了,她瞥了一眼薛明睿,柔声说道:“原听说二表叔在江南忙得几过家门而不入,惹得婶婶放心不下,将内宅交给仆婢,自己跟着去别院。却原来二表叔还能省下些空闲来咏诗作赋,要我说二表叔当真是大才啊!” 林暖暖原本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徐元贞说话,手指还在点着豆包的头,后面听徐元贞说:“几过家门而不入”,就知道她下面没有好话。果然!林暖暖暗自颔首,所以说不是你停下来不说,别人就会放过你的!不过,这个徐元贞倒还是有些道行的,方才这句话,乍听并没有什么不妥,可若细细揣摩却会发现里面全是恶意! 什么“几过家门而不入”却有功夫养龟作诗,什么惹得婶婶放心不下?还有说将内宅交给了仆婢,是想说李清浅不放心林宇泽借着治水看堤之名,行游山玩水之事吧,嗯,徐大小姐真是四两拨千斤,短短一句话,就将林家二爷说成了一个假公济私的风流才子;将林二奶奶说成是一个善妒狭隘的内宅妇人。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正要开口的薛明玉摇了摇头,抿着殷红的嘴唇笑了..... 她也不看正暗自诧异的徐元贞,转脸对着徐思远笑道:“表哥,你看我爹爹这首诗作的如何?记得爹爹常说作诗以言志,文以载道。我深以为然,就像那日,爹爹曾在河堤上看到一人渔夫捕来一只小鲫鱼,当时恰逢我娘亲送饭过来,嘿嘿...“ 林暖暖不好意思地看着四皇子等人又对着薛明玉道:”江南不比京中,一切都是因陋就简,娘亲身边只有春夏秋冬四个姐姐在身边,还有一个王嬷嬷常年的腿脚不好,爹爹呢,身边只有两个小厮,故而来到堤上经常会忘记吃饭,常常是早膳忘了和午膳一起食,午膳忘了就和晚膳一起用,有的时候能一天也不进一粒米,不喝一点水。可能几位有所不知,我们江南的水患,曾让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爹爹虽然位卑,可却从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经常夙夜忧叹,我娘亲虽不能帮爹爹做些什么,可搬去庄子,却总能让我爹爹吃上热饭,让府衙里的一众幕僚能够饮上一口热汤饮!” “林大人和林夫人确实是辛苦了,明睿在江南待过一些时日,深知他们吃了不少的辛苦。且他们一心为公,这是圣人夸赞的,岂是我等能够随便置喙!” 林暖暖话音刚落,一直未说话的薛明睿,突然打断了她,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 徐元贞本还有些得意地看着林暖暖,丝毫没有难为一个小娘子的羞愧,如今听了薛明睿之言,不由脸上一红,忙低下了头来..... 被他这么一打断,林暖暖不由就将一腔思父思母之情稍稍搁置,接着说道:“是我扯远了,娘亲带着春意姐姐过来,见渔夫捉了这么小的鲫鱼,忙劝他放了,还给了他银子,我爹爹见此有所感,当即就做了一首放鱼诗.....” “哦,快些说来听听!这首《龟》就已经写得以物言志、含蕴深远了!四表妹,请准我将此诗临摹下来,回去细细的品评。”徐思远听闻林宇泽居然还有佳作,一时欣喜不已。文人总是有些惺惺相惜。 本来徐思远揣摩着前面那首诗的意境,就只觉得句句箴机,却不妨自己一向端庄的妹妹竟然说出如此的话来,他本想呵斥,又觉得在众人面前如此会让她下了面子,后面听林暖暖所言,更是对林宇泽夫妇钦佩不已,如今听她说还有一首《放鱼诗》,徐思远不禁更加期待起来,想着林二表叔夫妇真是当世难寻的一对神仙眷侣,一件日常的再小不过的事儿。也能作出一首绝妙好诗来! 不怪徐思远还未听林暖暖吟诵就知道定是好诗,实在是到如今林宇泽的诗作,还鲜少能有让人失望的,且徐思远注意到,林宇泽的诗作,很多都是写物的。以物言情、以物言志,这也就难怪林暖暖以四岁稚龄能够写出《俞爱莲》这样的佳作了。 徐思远将目光投向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只见她方才分明还是一副娇憨样,可如今迎风而诵,却现出了一种少见的风华..... 他忙凝神听着林暖暖将《放鱼》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诗不过寥寥几行,却让徐思远不由的抚掌叫好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放鱼 公主府的西北角内,微风轻拂起竹林,惹得竹叶“沙沙”的响了起来。 在场中人就听得林暖暖用她还带着些奶腔的嗓音,清脆的说道:“早觅为龙去,江湖莫漫游。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铦钩。”说着她还拿清澈的眼睛看着众人,一副等着夸赞的样子。 小丫头颂诗一毕,徐思远只顾着抚掌叫好,四皇子倒是跳了出来。 只见他将扇子往手上一磕,然后像是嫌弃似的,又随手一扔,砸向了身边服侍的人,说道:“好诗,好诗!蓼蓼数笔,却蕴含深远。林探花果真是不同凡响,这首《放鱼》和方才的那首《龟》虽意境不同,却都洒脱随性,真是少有的佳作!嗯,从今日起,我就要用这首《放鱼》作扇面,真真是照着我来写的!”说完还将额发往后一甩,真真是倜傥少年之本色...... 林暖暖忙移开目光,想着看看别处好洗洗眼睛。撇开四皇子方才说的话,若是他拿放鱼为题作扇面,倒是不错 她见四皇子称赞,徐思远也在一旁频频点头,就知今日所求所想已经基本达到,也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想至此,她忙对着四皇子、徐思远并薛明睿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就退到了薛明玉的后面,点着豆包的头,和她嘀嘀咕咕起来.... 徐元贞眼看着这个才四岁的表妹今日出尽了风头,心内不由一急,左思右想之下,她忽的灵机一动,想起一事,忙说道: “四皇子,薛世子,难得四表妹让我们欣赏到林表叔的两首佳作,小女有个提议,不若择一日,我们也来个放鱼吧!” 薛明睿扬了扬眉头,并不做声。只四皇子颇有兴味的摸了摸鼻子,桃花眼一闪,刚想瞌扇子,却发现被他扔了…… 他摸了摸鼻子:“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四表妹再过几日就要跟着林老夫人回江南了,这诵读《放鱼》之人都走了,再谈放鱼就有些不应景了,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是,那老奴现下就去人准备!” 四皇子话音刚落,恰逢蒋嬷嬷寻声而来,原来她遍寻林暖暖不着,就又返回来找。正好听到四皇子这话,她忙福礼答道。 四皇子也知道,蒋嬷嬷是林老夫人身边得用之人,见她如此说,他忙遥遥对她作了一揖表示感谢,蒋嬷嬷见状慌忙避开。 林暖暖本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四皇子都发话了,蒋嬷嬷也揽了过去让人准备,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蒋嬷嬷,烦请你让人再备些小食过来!”就在蒋嬷嬷转身要走时,薛明睿低低地吩咐了一句。林暖暖一愣,薛明睿不是个爱吃点心的人哪。 “是,请薛世子稍等片刻!”蒋嬷嬷忙停下福礼,下去准备不提。 众人也都簇拥着往藕香榭走去,那里正好对着荷池,今日的天空虽说有些阴沉,却并不闷热。 待几人坐定,林暖暖这才寻了个临水的地儿,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边上,看着林家三姐妹在一起嘀嘀咕咕,徐家两姐妹轻声慢语地和四皇子攀谈。 蒋嬷嬷动作极快,不久,就端来数尾锦鲤,这些是给徐元贞她们用的,除此之外还有四皇子要的几尾较大的草鱼。 此时,夏风习习、间或带来一阵荷香。这个藕香榭还是当年的老国公专门建来给林老夫人散步、纳凉、赏景的,如今公主府虽少有主人家过来,但是这藕香榭上,还是一如当年的轻纱软碧烟置于水榭四面,随着夏风摆动,轻纱也随风而舞,隐隐的还有些暗香,配上这一池子的绿叶粉荷,再加上这些着了鹅黄、淡粉、或是魏紫色襦裙的小娘子们,远远看去,真真是好一幅美人香榭夏游图.... 只见藕香榭中的几个少男少女,或站或坐、或蹲或趴,对着这一池子碧荷香花,或念几句诗,或说上几句小巧话。 有心的就偷偷看看那个或丰神俊朗、或清风朗月、或面若春花之人,无心的如林暖暖和薛明玉,则就着这眼前的种种,吃着刘婆子方才做好的牛乳糕,喝着秋菊说的熬好且冰镇过的卤梅水。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一丝荷香.....林暖暖不由眯着眼睛,探着头闻了闻:真是沁人心脾……嗯,歇一会儿吧,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坐享这“偷得的浮生半日闲”来。 就着这一池子的芳香,林暖暖心道:“总算是能让她们消停些了!”, 其实林小娘真是多虑了,没有了她在一旁又是吟诗又是讲故事的比对着,这些小娘子们或低吟或浅笑,又正是豆蔻初肥、樱桃微绽的年纪,对着四皇子这样的如玉少年,间或徐思远这样的温润公子,抑或是虽冷眼霜面却难掩英色俊彦的薛明睿,除却一展自己的姝色方不负往日所学,又怎会生出旁的心思? 仿似说好了,亦许是忌惮着林暖暖张嘴就来作首应景的诗来,徐元贞几人并林家三姐妹坐得离着林暖暖有些远,却并不再对她多说什么。 只如此就有些显出疏离状来。林暖暖却并不介意,只和薛明玉一起,有意无意地逗弄起小豆包来。 “来,豆包,吃点奶糕吧!”林暖暖将奶糕掰成小小的方块状,递到豆包面前,只见方才还将头探出来的豆包,略略拿绿豆眼看看林暖暖,然后就闻都不闻的将头转向了别处去。 “哼,饿你几日,你就知道什么是好吃的了!” 林暖暖一口将奶糕扔进嘴巴,她也有些犯难,如今看来这个小豆包是要养的,可是怎么养呢?也不知它吃些什么,看来得找个懂的人好好问问才是。 “薛县主、四表妹,过来放生吧!”就在林暖暖趴着犯懒之时,徐元贞几人已然放了几尾锦鲤,见她二人还坐着,忙唤道。 不管怎样,人家总是好意。只林暖暖因着徐元贞方才说林宇泽夫妇的那番话里藏刀之言,心中对她早就生出了反感, 且放生这些事儿,林暖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且不说这些鱼本就是家养好玩的,又不是捕了才放的,就说这为了放生而放生,让林暖暖觉得未免有些落了俗套,颇有些沽名钓誉之嫌。 第一百七十八章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林暖暖坐观这亭、这水、这满池的荷香绿叶,不由想起自己的志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可如今她却有许多事情要烦、要盘算、甚至要算计.... 不过凡尘俗世,这也是寻常。谁能不食人间烟火?谁又能超凡脱俗?只是林暖暖从未想过,她如今不过四岁稚龄,就要开始操心起衣食银两、生计问题。 是的,这些俗物,如今林暖暖都要盘算起来。前些时日,只顾着悲伤、只顾着不让林宇泽夫妇被坐实亡故。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往后种种就浮了上来.... 虽说此去江南,有林老夫人领着,她自是不用担心银子和衣食,可是长远呢,林宇泽夫妇不知何时才能寻回,林暖暖此次也是匆忙回京,外家李府又不亲近,林国公府就更不必不说了。 只是如今想也是空想,只能做些小巧事,尽人事听天命,别的还得等见了王嬷嬷再做打算,毕竟李清浅的嫁妆还有一应的物件,大多都运去了江南,铺子、田庄这些林暖暖这样的小娘那也只能是两眼一抹黑。 不说这些,还有薛氏,她那位漂亮且出人意料的祖母,可真是够闹心的。林暖暖虽不知内室里藏着的是何许人,却也知若此人从暗室出来,那必定会在林府掀起一好一番惊涛骇浪来。 其实初知道薛氏是去偷会情郎之时,林暖暖脑中就冒过这样的想法,此时公布于众,起码可以让林国公府乱上一乱,也好不用整天盯着林宇泽何时回来,想着过继嗣子给二房。 可后来灯下看着薛氏那张哀伤的脸,林暖暖下意识地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至少不能从自己这边让人获悉!故而她不但自己不说,还千叮万嘱着刘婆子,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了许多废话。 刘婆子虽好,不过........林暖暖将手在汉白玉的石桌面上轻轻地点了点,自己总是要如李清浅一般,给她些恩惠,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为己所用.... 林暖暖忧伤地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变了,在这短短时日内,居然对着一个老实人起了算计之心。唉,总是情势逼人。如今的自己,虽说是圣上亲封的县主,还被京里的很多人唤作才女。可林暖暖知道这些名头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一个小娘若没有亲族支撑,在大夏想说打下一片天地、为父报仇,其实很难! 况,如今她不过稚龄,即便有些见识,想有所动作,又有谁肯听她?故而培养亲信只是第一步。 林暖暖其人,最喜金子,银子次之。这习性可跟她那在琼瑶阿姨,爱的滋养下长大的爸妈有关:两人端得的是,有情饮水饱,谈钱太俗气。到了林暖暖这儿性子掉了个个儿,“爱情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 更兼得如今经历了这许多的事儿,林暖暖更是觉得银子多了更踏实些,如今林宇泽的名声渐起,等回了江南,林暖暖还得韬光养晦。如今不多存些银子。不论是靠自己还是靠外力,若是想扳倒他们,都需要银子。 诚郡王府倒是值得信赖,可也不能总什么事情都依赖人家。莫说他们非亲非故,就算沾亲带故如李府不也是装聋作哑?林暖暖就不信,那个在殿上,狡猾如狐的李相国,就闻不出一丝的不对!总不能让人家一时助了她,以后就都要帮助她!而且,林暖暖回想着今天午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林国公府的水也是太过深了,可不能让他们也趟这趟浑水..... 她暗自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论这林国公府多丑恶、多肮脏,她都要有自己的底线,毕竟她曾经接受过十几年的现代文明教育。绝不能伤及无辜,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那人若犯我...... 林暖暖有些烦闷地甩了甩头,就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好几条生命都已逝去.......有她喜欢的,也有她厌恶的....明里暗里、阴谋算计、唇枪舌剑....这一波波、一次次,这样、那样的事情,让她有些受不住!林暖暖一直都将不伤人性命当做自己的底线,可是若果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那她又当如何! 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让林暖暖深切地思念林宇泽,想念李清浅..... “呵!也是好日子过多了,居然也变得矫情了!”林暖暖不由自嘲地笑了。从前的那些日子,小到穿衣吃饭,大到高考志愿,哪一个不是自己一人决定的? “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对话谈心......”说的就是她!孤零零的自己拿了主意十几年,如今不过在这大夏短短几年,怎的就依赖惯了? 理智如此,可是思念却如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林暖暖忧伤地看着在她前面晃着脚的薛明玉,耳边都是她抱怨薛郡王妃如今见林暖暖不在,就生出了打扮她的念头,还很烦恼地指着自己头上的双丫髻,嫌它编的太繁复了.... ”真是甜蜜的负担哪!“林暖暖不由在心里面暗叹,她好羡慕薛明玉,甚而至于,连林雅亭这样裹了小脚的都羡慕不已,只因为那日她看到黄氏半是心疼不舍,半是咬牙的样子,那情景让林暖暖看了真是眼热,就连林雅丽,别看她一贯的低着头,其实明里暗里的秋梨就没少照顾她,不然她身上的穿戴也不至于强过林雅楠太多,说起来自己倒是跟林雅楠...... ”打住!“林暖暖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这是怎么了,前世今生,她都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啊!况且,怎能拿林雅楠来跟自己比,自己可是有父有母的!还有林雅婷,她的父母怎配跟自己的爹娘相提并论?真真是魔怔了!林暖暖暗自责怪自己,自己定是闲得,尽想些有的没得! 徐元贞几人见薛明玉、林暖暖兴致缺缺,也乐的她们不来给自己添堵,不说薛县主,就说林暖暖,她年纪最小,她若过去,徐思远定是要找她论诗,就是四皇子那也是最喜逗弄她的! 林暖暖心里想着事儿,两只小短手将个辫子绕了又放,放了又绕.....直绕的薛明玉看得都眼晕,小豆包也腻烦的缩进了龟壳。 薛明玉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她见林暖暖坐在那里只一味地望着一池子的荷叶发呆,半天都不吭声,小豆包也独自一人滚窝里去了,再看薛明睿一贯沉着的脸,不由觉得没趣极了。 她有些闲不住,只见她想了想,忙俯下头,低低地对林暖暖说道:”晚间我在林国公府用晚膳,我想吃....”说到这里,薛明玉不由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四皇子手里捧着的草鱼,笑着道:“我想吃你做的鱼头汤!” 第一百七十九章龟儿子! 大长公主府,如今已经少有人提。只因为林老夫人自下嫁了老国公后,就一直住于林国公府。故而,唯有赏景、观园之时,才会有人走动。 因此,这里常年清幽宁静,只今日不同,只见藕香榭上借着荷香送风,隐隐传来了一个女小娘的甜美歌声…… “青青香榭荷,绵绵思绪远。远道不可知,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处寻,展转不相见。蝉鸣知天风,河水知天热,入门各自媚,谁肯来告知。愿有远方客,遗我双鲤鱼。呼婢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上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忆孩儿.....” 歌声清冽夹着童音,不同与平日里伶人唱歌的高亢,歌声清甜中带着婉转。 循着风头、细细地听,这才能听到些许。好似吟唱的是《相和歌辞.瑟调曲》但词却作了稍许的改动。 一时间,香榭里的众人都停下了手,拿鱼的放回了鱼,掩口轻笑的敛了目,故作风流状的也停止了嬉笑,要食美味的也全然忘记了咽口水...... 亭中数人都盯着那个单薄、瘦小的身影,看着她对着满池生机盎然的荷,吟唱着思亲的歌。 一阵夏风飘过,薛明睿也细细地听起来,他面上半点不见波澜,只眉头却微微拧起。 “哥哥,这不是暖暖在我们府里唱的那首青青子衿的调子吗?没想到,配上这词曲,也别有一番韵味儿!” 薛明玉悄悄地对着不知何时走近她们的薛明睿低低说道,只见她用手掩住了唇,仿佛就怕声音大了惊动了那个声若郦雀的小人儿。 薛明睿略略颔首,一双剑眉微拧,星目凝视着林暖暖背对着他们的身影,面沉如水! 这首词曲本就短小,也不过几息功夫,就收尾了。 因着这半日的担惊受怕、唇枪舌战。林暖暖也稍稍放下了心防,本以为四皇子几人玩的正酣畅,不会听到她的低吟浅唱,一时词入脑中,思绪上涌,不由就脱口而出,唱将起来。 当时是,她的脑子里面想的是《汉乐府》的词,飘过的是齐栾《青青子衿》的曲,无数的愁绪烦闷经她这样一唱,仿佛减轻了不少,一曲歌毕,林暖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她决定此时什么也不想了,只让自己高兴就好,毕竟,她只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 想至此,林暖暖甩过胸前的辫子,迎风而诵道: “对着这满池子的青青荷叶,绵绵思绪飘向远方,在未知的遥远的他方,大概有我的爹娘吧,我常常梦到她们就在我的身旁,可是梦醒了,他们仍在他乡!我知道他们在他乡,可他乡众多,辗辗转转总不能相见,这夏日鸣蝉知道夏风已来,这满塘的流水也知天气渐热!远游的学子在这酷夏都已归家了,有谁能告诉我爹娘的下落?多想,多想来个远方的客人,赠我双鲤鱼,让我呼婢打开素帛,那爹娘定会在尺素中细细交代:‘暖暖要多吃饭,长个子,暖暖爹爹娘亲也很想你!’“ 这不是诗,也不似歌,却朗朗上口、清脆悦耳.....且打动人心! 众人看着亭子前这个不高的小小稚童,恨不得将她面上那淡淡地思念、哀愁、想念、求而不得......统统抹掉! 徐元贞几个也是愣住了,她们定定地看着那个面容精致的小娘子婉转地将方才那首词悠然古朴地念着:像是复述,又仿佛承启,又似在解释..... 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会将一首词,讲的这么好,一时间徐元贞仿佛透过林暖暖的话,看到了自己一次次地在薛明睿面前做低伏小,而薛世子始终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求而不得; 徐丽娟也感伤着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却是个庶女的身....... 林雅婷也停止了双脚的来回替换,仿佛忘记了疼痛,想像着,待脚裹成后自己的万众风华。 正在此时,拐角处,一阵哀哀地低泣声打断了林暖暖最后的话,林暖暖眼睛一暗,吐出一口气,将眼眶的泪逼了回去,这才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出人意料的,四皇子居然没有拍扇子,也未击掌,只是拿那双桃花眼看着林暖暖数息,林暖暖垂下眼眸,经方才那么一出子,她的心里已然好受了许多。 “四表妹,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及,深不可测也!” 林暖暖一抬头,就见高他许多的徐思远正俯身近前,对着她说了方才的话! 林暖暖眼见他目光诚挚,眼神清澈,不由就点了点头。她有个毛病,看人喜欢盯着人眼睛看,总觉得人心善恶,从其上就能够看出几分端倪来。 不过如今看来倒也是十之八九的。 目光闪烁之人,其心必不正,眼睛多情之人......林暖暖看了看四皇子,恰此时四皇子也在凝神看她,见林暖暖目光过来,竟然对她浅浅地笑了。 林暖暖左眼皮子不由一跳,本来她以为像四皇子这样天生桃花眼,生的一双含情目,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那定是蜂蝶浪涌之人,谁知方才那一瞥,竟然让她看到四皇子的----“腼腆“一笑? 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林暖暖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子,点了下才抬头的小龟,刚想说话,就听得一阵女声传来:“它怎么在你这儿?” 林暖暖身子一僵,忙低下头来,可是又一想,怎地自己不敢看她了?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捉奸的人啊! 没错,方才的声音正是林国公夫人薛氏,只见她快步走至林暖暖面前将豆包捧到手心,颤颤巍巍地抖着声音道:“你怎地到了这里了,你爹爹可是找了你许久了!” 啊?林暖暖才迈出的步子忙缩了回去,她瞪着豆包的绿豆眼,心里面还剩的那点子离愁别绪如今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管薛氏,只盯着豆包将它逼退得把脖子缩了缩,才恨声问道:“你是谁的龟儿子,你说!” 薛氏方才过来并没有怎么注意她,如今听她如此说,眼眸一缩,忙放下了手中的豆包,转过芙蓉面,将有些红肿的眼珠子瞪到林暖暖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我!” 第一百八十章释疑 林暖暖是小辈,且对薛氏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她看着面前手舞足蹈说着话的薛氏,不由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林暖暖犯难之时,四皇子笑睁着桃花眼,走到林暖暖前面挡住了她,笑对薛氏道:“国公夫人怎么过来了?” 薛氏一看,被自己蹬着的林暖暖躲在了四皇子的后面,颇觉有些无趣,她只垂着个眼皮子,将豆包拢在袖子里,对着四皇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也不行礼抬脚就走。 “国公夫人,烦请等等!”正在这时,薛明睿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薛氏抬了抬眼皮子,倒是比之方才对四皇子态度好了许多。 她看着走近自己的薛明睿,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你有何事?” 薛明睿也不多说,先对着国公夫人双手合拢作了一揖,后又指着她的袖笼道:“国公夫人想必是忘记将它放下了!” “它?”薛氏扬起眉头,盯着薛明睿看了半晌,挑着秀眉,拿了一双修长的手将豆包捏在了手心,冷冷地对着对豆包道:“呦,看不出来,你还挺吃香的嘛!” 说着,用手扶了扶头上的蝴蝶钗环,理也不理薛明睿,抬脚就要往亭外走去。 “慢!”不等薛氏走出半步,薛明睿就伸出手来,虚虚地挡住她的去处,口中只道:“烦请国公夫人将这豆包还给暖儿!” “哦,我若是不给呢?”薛氏本来恹恹的,如今见着薛明睿如此,她也仿佛来了脾气,将一双眼眸晶亮地瞪向薛明睿,看着好似随时都要发起火来。 “国公夫人,您打哪里过来,怎么不久之前没看到您戴有这个蝴蝶钗环啊?” 就在薛氏跟薛明睿两人僵持不下时,躲在四皇子后面的林暖暖忙低声地喊了一句。 薛明睿闻言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衣袖,手却并不放下,薛氏倒是一震,她回头看向林暖暖,慌忙问道:“丫头!后来,你,又去了哪里?” 林暖暖也不答话,先是看着薛氏掌心的小龟出了会子神,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本听说那个院子近处有个洞口,我就想着带了我的大丫鬟去找找。” 她故意停了下来,盯着薛氏看,只见薛氏面上不显,只是拿着豆包的手,微微地抖了抖。 林暖暖装作没有看到,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果真是找到了洞......” “接着说啊!找到了什么呀?”薛氏显然是个急性子,她一把就冲到林暖暖面前,若不是碍于四皇子,可能就要将她抓了过来。 “说什么?”林暖暖抿了抿樱花瓣样的菱形双唇,看着豆包,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你说不说?”薛氏说着,就将左手伸了过来,右手还只拿着豆包。 “四妹妹,既然祖母问你,咱们做小辈的岂有不说之理?” 一股子柔柔地声音恰似方才嘤嘤哭泣的嗓音,林暖暖抬头一看,原来是林雅楠,“咦,这倒是少见!” 她挑眉看着林雅楠,直到她渐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才睁着大眼睛,脆声说道:“国公夫人,您是长辈吧?” “这孩子真是魔怔了,怎的能如此问话呢?”徐元贞在薛明睿走过来时就已站在了他后面,她端详了薛世子许久,见他面上始终淡淡,也不知心中所想,却不敢再如同上次那样造次,只得打趣般地说着,眼睛顺势就瞟向了薛明睿。 “既如此,那烦请您将我家豆包,还给我吧!”林暖暖说着就将白嫩的小短手伸了出来,手心向上地放到了薛氏面前。 薛氏不由向后退了退,她眯着眼睛端详了林暖暖几眼,慢慢地将豆包搁置在白玉石的桌子上,哑声道:“你一个小娘子,玩什么小龟?快些将方才的话说与我听,我如今没工夫跟你闲扯。” “哦,好吧!”林暖暖忙上前几步道:“不敢瞒着国公夫人,后面我看到一只黑猫钻进洞里,刚想着进去瞧瞧,恰好看到去我爹爹娘亲的馨园里面打扫的刘婆子,后来跟她说了几句话,刘大娘让我不要钻那个洞,说是老祖宗不让去那里,我就回来了,正好就在路上看到了四皇子......” 林暖暖说着就睁着浑圆的眼睛盯着四皇子,四皇子将桃花眼一挑,摸了摸鼻子,轻启朱唇笑着道:“可不是,国公夫人这个孙女,可真是个才女,有她在身侧,真是平添了不少欢乐啊!” “这么说,你们一直在此?”薛氏仿佛是有些不放心,又反复问道。 薛明睿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冷着脸,也不管面前这人辈分比自己长,沉声说道:“国公夫人要问什么?方才我们几人在竹林子转了一圈,又来了这水榭,一会儿还要去别处,难不成这公主府里还有什么禁忌不成,那方才蒋嬷嬷带着我们时怎么不讲清楚呢?” “蒋嬷嬷带你们来的?”薛氏话里带着疑问,只是语气明显比松了许多。 林暖暖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看着薛明珠紧张担心的样子,林暖暖也算是报了方才的战战兢兢之仇。 她瞥了眼在水榭前头背对着他们的桂嬷嬷,知道她定是眼睛肿胀的厉害,不能过来。 林暖暖滴溜溜地转了转杏眼,一把撸起袖子,露出白嫩如藕的臂弯。 “暖妹妹,不可如此!”徐元贞在这一众小娘之中,年纪最长,她见林暖暖如此的没有规矩,忙上前一步,好心劝道“咱们是女儿家,可不能当着众人面前如此,现下你还小,大了可就不好了!” “这不是还没有长大么?露个臂膀也值当的你如此?”林暖暖心内腹诽着,却也知徐元贞此话,其实并无太多恶意,徐元贞她自小就习女论语,规矩已是刻到了骨子里。且她说的是也对,再过几年林暖暖如此却是会遭人非议。 不过如今.....林暖暖眨了眨眼睛,决定不理她,继续将袖子往上撩了撩,直到雪白娇嫩的臂帮上露出臂钏,方住了手。 “暖儿过来!”就在林暖暖费力要将臂钏拿下时,薛明睿嘴里唤着她,人却三步两步走至林暖暖面前,只见他三两下就拂下林暖暖的袖子,口里冷声道:“会受凉的!” “这!”林暖暖不由有些气结,她不过就是想要还个东西给薛氏,怎地就如此难了? “好了,不要拿了!” 就在林暖暖纠结之时,薛氏哑着嗓子,用复杂的眼光看了看薛明睿和林暖暖,将豆包托起放到林暖暖掌心…… “好好待它,待它长大些别忘了带给我看看!” 言毕,转身即走。只留下个豆包对着林暖暖大眼瞪着小眼.... 林暖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薛氏,也不知怎么的,在这繁华盛锦中,她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还有些落寞...... 不管怎样,留下豆包总归是好事,林暖暖高兴地将豆包捧在手心里面,眯着杏眼,笑对薛明玉道:“玉姐姐,你们等着,我去庖屋给你们露一手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空心肉圆 “笋丝、肉丝、韭菜丝细细切匀,三丝放入锅内小炒,先把肉丝挂浆后翻炒再入笋丝、韭菜丝后出锅,待冷却后拿已经摊好的春卷皮子,细细的包好,用面浆封口,包好后将生胚放入热油炸成金黄,油温要高,内馅已熟,只要将皮炸焦即可。” “是!” “注意出锅后的摆盘和品相,春卷旁一定随放小份的酢,另外,有小瓣的香味清雅的花朵可以放置在边上,诺,就如这般大的……。” “荷花可以不?” “荷花味清香,却有些过大。兰就可以。多拿些,留少许摆盘,余者先过沸水,快速捞出放置边上,可以和肉丝一起炒,方才的春卷中已经有了肉丝,故而不可再用,那么,就用兰花拌牛肉丝吧,来,先将牛肉煮熟,去了筋膜,切成小指长的细丝,兰花也需改刀,还有我以前教你做过的酸黄瓜需切成小条,葱头去皮,切成小块,加盐、兰花丝、还有再放入我方才做的酱料,搅拌后再放入牛肉丝、酸黄瓜条、葱头块搅拌均匀....“ “这样可行?” “行!” ........ 林暖暖听了薛明玉之言,想起自己今日误打误撞遇到的薛明睿跟四皇子。 若她所料不错,薛明睿那日带他去的那个后改为凌霄阁的酒肆,如不是四皇子的产业,那么就是薛明睿的,既然自己现下不能独挡一面,那么有些势当借则借,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四皇子其人,却并不妨碍别的.... 故而,在徐元贞几个相约着给鱼放生时,她自己一人来到了厨房,谁成想只两句话一说,继李枝子之后就又收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徒弟,刘婆子! 是了,这也是林暖暖谢绝薛明玉跟过来,匆匆赶来的用意之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话说的不错,刘婆子为人厚道,这个林暖暖早就知道。 方才被秋菊拥着过来庖屋,她也就一心一意地给林暖暖几人做些消暑之物。 此人对人真诚,又不是个没有头脑的,李清浅本就对她有恩惠,如今再教她些手艺,林暖暖有自信,能够在林国公收服一个得用的。 此去江南不知何时才能归,京城里面可不能两眼一抹黑,林暖暖怕就怕林宇泽夫妇不明就里,万一获救贸贸然地就回了林国公府,自己一点消息不知,林国公府也没有个内应,这无异于耳盲、眼瞎。 林暖暖虽只接触刘婆子短短数个时辰,不过她早就得了薛明睿给她打探的消息。李清浅对刘婆子有恩,虽然详情今日才知,但是此人经过仔细思量,却是可以用的。 且她一家子都在林国公府当差,用起来应是衬手,其实只要她说一声,薛明睿也会帮她打探,但是她并不想事事烦他。 早在出了诚郡王府的前一晚,也亏得林暖暖还没有到避嫌的年纪,加之薛王妃对林暖暖又是足够的疼爱,薛明睿跟林暖暖两人在书房里商谈了许久。 林暖暖早前画的那个表格内越来越多的人后面都打上了鱼钩状的问号,薛明睿其实本不想让林暖暖回去的,毕竟,越看越觉着林国公府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可是该来的躲不了,事情总是要迎着头去承担,林暖暖的性子里面就没有苟且偷安这一说。 若不是这一世她的年纪太过小,林暖暖都想直接在林国公府,替父查看林国公、林宇恒、刘氏....等人,现如今还要添上一个国公夫人薛氏。 “林国公府好样的!真是错综复杂的逼着我不得不学着聪明些!”林暖暖想着想着不由愤愤地剁着鱼头…… “四小姐,您还是让奴婢帮您吧!” 刘婆子看不下去了,怎么能让师傅动手呢,作为先生,林暖暖只要坐在那里喝着茶指挥即可。 其实,林暖暖并没有同意,不过在听了秋菊偷偷透给她说诚郡王府的李枝子拜了林暖暖为师后,刘婆子就自动将林暖暖看作师父了,毕竟她如今所会的这些,哪样不是林暖暖教给她的? “好,给你,记着不要将中间给剁开,还有这鱼条裹浆炸出,放糖醋口调出的味汁儿。鱼骨加桂皮八角熬制成清汤,牛肉剩的较多,今日不做炙烤,拿来做成肉圆,肉圆子你常做,不过今日我教你一个方法,来你听着...” 说着林暖暖就趴在刘婆子的耳后细细地跟她说起了空心肉圆的做法,无他其实很简单,只是将肉汤冻好切成一个个不大的方块状,置于肉馅中间,放入油锅炸制,待炸好汤化了,丸子中间就变成了空心,这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撒尿牛丸”是也。 林暖暖前生做过,味道很好,虽然自己没有力气将牛肉打制的特别筋道,但是自认为跟饭店比还是不差的。 要说林暖暖这一身的厨艺还得感谢她的奶奶,感谢她的爸妈,是他们的不闻不问让她独自一人,单来单往,无聊中学会了做饭菜,是他们后来的失联让林暖暖在生计艰难中到饭馆打工学得了一手的好厨艺。 所以说,林暖暖特别喜欢这句话:“上天对每个人都是足够公平的,如果你觉得自己的门关上了,不妨推开窗户,你就会发现窗外的景色也很美,只不过比从门走要稍稍费些力气,结果其实是一样的,只要你肯努力!是的,只要你肯努力! 林暖暖不由地攥了攥拳头,说起来她这么努力的融入大夏,所求不多,不过是想跟着父母过些宁静的日子,老天爷如此的公平,想来不会对她这么残忍!如今寻不着林宇泽夫妇,是时机未到,是她,做的还不够好吧! 记得暑期结束,老板甚至说若是大学毕业工作不理想,不如来他店里做个厨子.... 最后当然没有成行,不是因为厨师此行业不够体面,只是林暖暖已经到了大夏..... 林暖暖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会有如今这样的遭遇,怎么着也得抱着上下五千年恶补一番,不对,这是中华历史文明中并不存在的地方,学了作用也不大! “四小姐,鱼头汤饭,奴婢,奴婢有些不敢做....”刘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林暖暖的思绪。 她忙定了定神,笑着说道:“你不会,很正常,这个汤饭看似简单,其实最难,你先去将我方才已经让秋菊冻好了的肉汤拿过来,好好地将空心肉圆炸出来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鱼头汤饭 “睿哥哥,方才众人皆赞我故事讲得好,诗诵的妙。怎的就你一人不言不语的。”当然还有林雅楠和林雅丽二人,不过林暖决定自动忽略她们。 “有在听,故事说的不错,就是将韦丹讲错了两次!“薛明睿敲了敲手下的玉石桌子淡然地说道。 果然,她就说薛明睿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要她说,除了薛明睿,方才的众人应是没有一个看出来的! 林暖暖边想着方才在藕香榭的事情,边将鱼头细细地腌制了一下。 想将食物做的好吃,首先得专心,不是一心不二用的专心,而是:把这个食物做给谁吃,想着那人的口味、喜好、禁忌……做菜时的专心。就如林暖暖此刻在做鱼头汤饭一样。 薛明睿喜欢吃鱼,却不喜鱼刺,故而每次很少将筷子伸进鱼肉。 林暖暖本来想做鱼丸给他吃的,不过已经有了空心丸子,就有些重了。正好想起上次做的古方八珍之一淳熬,不过天如今天已入伏,红烧肉难免有些油腻,这个鱼头汤饭倒是正合适。 “选大些的鲫鱼,将姜、胡椒、花椒放入鱼腹中,热锅内放入猪油,油化后放入鲫鱼用小火来煎。看要两面金黄即可,看就是这样子的,将米下锅前定要将鱼刺弄净然后在入锅,先放点盐,大火开后小火熬,记着,此饭看似简单,其实一切都在火候和耐心上。” 刘婆子仔细地看着林暖暖的每一步是如何去做的,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不小心就错过了。 林暖暖将这些都在眼里也不管别的,只淡淡地说道:“刘大娘,别小看自己只是一个庖厨,其实你自己的任重且道远!” 见刘婆子睁着一双清透的大眼只顾盯着自己,显是不懂其意的。 林暖暖也不以为意,只耐心地说道:“大娘,古人有云: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可知是何意?” 刘婆子听了恍然道:“奴婢隐隐觉得这约莫就是食物相克吧!” 林暖暖闻言颔首,须臾又摇头,她将米放入锅中,又看了看火候这才问道:“大娘那你可知今日这菜单,哪些是不能和鲫鱼一起用的?” 刘婆子一愣,伸长了脖子想了一圈子,还是摇了摇头。 林暖暖也不是真的问她,见状只是缓缓地说道:“其实按说,鲫鱼性甘味平,温入胃、肾,具有和中补虚除湿利火,补虚羸,补中生气之功效。” 刘婆子被她一席话绕的头有些晕,不过好在刘婆子颇有些来历。 别看她现在粗手大脚的,其实她小时曾经习过一两个字,颇能认得些书。原来她爹曾经是个穷酸书生,后来只是中了个秀才,就将她娘和她抛下,跟村中一个地主家的女儿成了亲。 刘婆子的娘是个硬气的,再苦再累的,都没有找过刘秀才,无奈“好人不长命”在刘婆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她娘积劳成疾,病故了。 刘婆子一咬牙,并不去找她那个止步于秀才的爹,而是自卖为奴,辗转进了林国公府。这一晃就是二三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身条削瘦的小娘子如今也变成了个腰粗背厚的老婆子。 若不是林暖暖今日这一番话,她都忘了,自己也曾在那个秀才爹的怀里认真地识过几个字,弯弯扭扭的留下过,深深浅浅的墨团。 许是因为这样自己就对林二奶奶格外的不同吧,不过二奶奶的风华气度真真是少有人能及。 “若说起来,其实会有些老嬷嬷或是经验丰富的婆子会说鲫鱼在发热的时候不宜多食,不可与猪肝一起同食,不可和豚肉一起食用,不可和芥菜一起食用......林林总总,总是这些.....” 林暖暖的话一落音,刘婆子忙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四小姐真是博闻强记,您懂得可真是多!” “当不得大娘你这么夸,人都说人从书里乖,可还有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句话不是!” 林暖暖嘴里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是不慢的,她看了看锅子,见已经鼎沸,忙让撤了些柴火,用小火细熬。 刘婆子被林暖暖说的有些糊涂,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再说庖屋里面除了几个打杂的,也就只剩下她了,原来林暖暖方才言道,自己要做晚膳给林国公等人表一表孝心。 黄氏这几日心里头正不得劲儿呢,林宇恒如今也不知怎么了,虽说还是不敢公然往家里香的臭的都拉过来,却是对着紫菱个贱蹄子宠起了个没完了,也是她看走眼了,本见着只是个三分姿色的,如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林宇恒若是归家,十之八九都是歇在她那里。 林宇恒的心思黄氏还是知道一二的,现今林国公府第一大事就是林老夫人要去江南,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会提什么纳妾之事的,不过待林老夫人一走....... 故而黄氏如今的心思多半都盘算在这上面,要说起来,这林宇恒好歹也是林国公府的世子,如今更是林国公唯一的嫡子,不要说纳一个,就是纳个七八十个,那也不会有人说出什么。 黄氏冷眼旁观,林国公其实并没有歇了给二房过继的念头,毕竟林宇泽虽然没了,可是他那爵位是可以传的! 如今林宇恒也只余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并两个庶女,若是林国公起了心思,待林老夫人一走,少不得就要指支使着国公夫人薛氏给大房张罗着纳妾了...... 故而,因着黄氏心浮不定,加之她想着不过四五岁的小娘,怎么可能做上一桌子的晚膳,多半不过是在庖屋里面呆上一呆,让下面的人做好呈上也就是了。 黄氏一想,小娘子如此的耍心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既然她如今是个没娘的孩子,那么就让她好好教教她好了! 俗话说的好:“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此番就让庖屋里的魏婆子等人出去,单留个只擅白案的刘婆子,还有几个打杂、烧火的丫头婆子,她端要看这李清浅的女儿能够翻起什么浪来! 因此,刘婆子说起话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她见林暖暖此时稍闲,忙问道:“四小姐,请恕奴婢愚钝,听了您的话,奴婢却是有些糊涂了!” 果然是个爽快人,林暖暖心想,她笑着对刘婆子道:“你不明白也算是常理,只因我这几句话都没有说清楚!” 第一百八十三章裹小脚? 刘婆子忙将手边的肉放下,拿边上的巾子擦了擦,双脚无意识地就并拢了起来。 林暖暖有些好笑地看着刘婆子,心里面生出些许的感动来,想想她也只是个四岁的小娘,不过就是会背几首诗,能解几道题而已。何况这些还都不是沾了自己过去的光! 可无论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刘婆子,还是诚郡王府的李枝子,对她的话都言听计从,绝无一丝一毫的质疑,这就有些不容易了。 其实也是林暖暖想的多了,先就说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以前在诚郡王府,林暖暖深受诚郡王妃喜爱,对她简直都快赶上薛明玉了; 回了林国公府,虽说林二爷如今不知所踪,但林暖暖却并非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且不说她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她的外家李府也不是一般人家,就说林老夫人,远在江南的时候那就是将这个四小姐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林国公府上下谁人不知?府里面的奴仆又有几个不是人精,怎么又会看不出的? 再说,四小姐年纪虽小,却颇有些手段。她所做的那些膳食,看似简单,做好却难,且味道特别,心思独特。每一道,都可以将其写进大家贵族待客的食帐,主持中馈的主妇传给家里面小娘子做压箱底。 故而无论是诚郡王府的李枝子亦或是刘婆子,在见识了林暖暖的真本事后,又怎会生出慢待之心?又怎么不毕恭毕敬的?更遑论刘婆子先前曾经受过李清浅的恩惠,在悠然居时相处虽短,却发现这个四小姐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娘子,林暖暖的所作所为已然让她心生敬佩了,她明白林暖暖这是在教她呢,她又怎么不认真听着! 林暖暖此时也在琢磨着,如何在这短短的时日内,教给刘婆子一两个压箱底儿的本事。这时,刘婆子正怯怯地站到了林暖暖的身边,只见她拿着帕子,刚伸了伸又缩了回去。 林暖暖开始没在意,后来才看到刘婆子拿着帕子伸了伸,又收帕子的举动。她有些不解:“刘大娘,你这是?” 刘婆子老脸一红,可她终究不是个磨磨唧唧之人,只见她将攥着帕子,红着脸道:“奴婢见四小姐鼻尖处全是汗滴,就想着帮您擦一擦,又怕......”她举了举手里的帕子,有些羞郝:“方才奴婢居然拿了这个帕子给四小姐擦汗,后面听秋菊说了,我才想起,四小姐如此爱洁之人,可不能让我这个糟婆子给熏着了....” 刘婆子的嗓门很大,虽然面上很羞愧,可是声音洪亮依旧,这几句话说的林暖暖就是一乐,她忙道:“没事的,我从小就有个不喜生人靠近的毛病,秋菊说的有些过了,“ 林暖暖顿了顿,终究还是舍不得说自己的大丫鬟,不由替她辩解几句:”其实秋菊她也是为了我好!因我素来性子有些孤拐,大娘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说这个帕子怎么了,很洁净啊!” 林暖暖顺手接过刘婆子手里的帕子,在鼻尖上拭了拭汗,然后在刘婆子热切的眼光下,道谢还给了她.....其实真没什么,刘婆子本就是个齐整人,身上穿得也是利利索索.....除却衣角上的油渍,那也是情有可原。再看这个帕子,从叠得方方正正的褶子上就可以看得出这是洗净了无人用过,只除了吸了太多的八宝肉的味道..... “四小姐,方才您说的,奴婢有些不解,您能不能详细地对我说说!”刘婆子心悦诚服地看着林暖暖:四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对她一个下等婆子,如此的礼遇,却又不太过,举止还透着自己人的亲昵,这样子的一举一动都让刘婆子心暖起来。 要说四小姐这个名字起的可真是不错,果真是个让人心暖的小娘!刘婆子眼热地看着林暖暖,心里暗下决定要跟着林暖暖好好的学学厨艺,为了什么她没有想过,只是觉得跟着四小姐,自己整个人都敞亮起来了。 “大娘,其实我说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觉得我小小年纪就啰嗦,林暖暖看了看烧火的丫头,刘婆子有数,她忙说道:“这孩子是奴婢家得邻居,是奴婢带来做烧火丫头的,叫做福儿,虽说叫做福儿,只人却是个最没有福气的,她爹早早就过世,她娘身子不好,一年倒是有大半年在吃着药,福儿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只她长得五大三粗,也入不得贵人眼,进不了小姐房,故而奴婢想着将她带到这儿来,挣些银子贴补贴补家用!......“ 林暖暖不由扶额,这个刘婆子真是什么都好,除却一张嘴巴,让人有些受不了。不过她也不打断她,只是在刘婆子将肉圆子都捞起来的时候,说道:”好了,下面再对对食帐吧!“ 所谓食帐,其实就是食单。听林暖暖如此说,刘婆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话岔道了福儿一家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对着四小姐,刘婆子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她不由背过头去,在林暖暖看不到的地方,拿手在自己嘴上狠很地打了一下子, 心里暗道:”你这个老货,这是养着两个小子将嘴巴养得太闲着了,怎的对着四小姐就这么多话?也就是四小姐,小小年纪涵养好,若是换做大小姐,那早就拿小脚踢上自己了!“ 说到林大小姐的小脚,刘婆子就想乐,虽说庖屋里面的几人都羡慕大小姐的金莲,却没有一人回去给闺女把脚给裹了。毕竟人家大小姐是大家闺秀,行动有轿子,做事有丫鬟。自然可以裹着小脚,步步生莲。可是她们这些人可都是奴婢,将个闺女裹成小脚,又怎么做事,伺候主子? ”真是,又想偏了不是!“刘婆子不由小声嘀咕了一下,还悄悄地瞥了一眼林暖暖,她这时候发现四小姐手里拿着个面团子正在看着她呢! ”哎呀,使不得,四小姐您怎么做起这个粗活了!快,快放下!小心手指变粗!”刘婆子这会儿是真真恼了自己,怎么就让四小姐揉上面团了?做面食,可是要力气的,且不说四小姐如今方才四岁,就算是十岁,那也是不能轻易揉面的! 刘婆子看着林暖暖那双胖乎乎、粉嫩嫩的手,配上她精雕细刻的面容,若是眉心再点上一抹红,哎呀!那简直就是仙童下凡哪,这样子的一个小娘,怎么能做这种粗活计? 刘婆子心下不舍,也不知怎么地,神差鬼使地就来了一句:“四小姐,咱们可不能图好看,跟大小姐学了裹个小脚啊!” 第一百八十四忠心的刘婆子 林暖暖正在烦闷自己的小短手不好用呢,突然听刘婆子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就咧嘴笑了! 还不待她说话,刘婆子倒是急了,只见她放下手里的家伙什儿,走到林暖暖身边,刚想趴在她耳朵边上,后来又像想起了什么,忙退了半步,复又往庖屋门口看了看..... 这才说道:“四小姐,您可千万别信那些什么步步生什么的鬼话。您本就跟仙童似的,这可都是上天的恩赐,脚大怎么了,非得要裹成个小脚,讨男人喜欢才叫好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得体了,林暖暖也不吭声,只默默地将手里的面团子又揉了揉,看来这个婆子且得磨练着才能用,人虽不错,这话却太糙! 刘婆子这时也明白自己孟浪了,对着一个才四岁的小娘,说这些可真是有些不大好。她可真是魔怔了。 只见刘婆子搓了搓大手,也不管锅灶上的东西了,只热切地看着林暖暖,眼睛里面带着光,朗声说道:“四小姐,咱们做小娘子可不能那什么人云我也说的!凭什么说裹脚就是贞静娴雅了,您看二奶奶就没有裹小脚,不是也很好看,不是也很得二爷敬重吗?” 这其实就有些僭越了,刘婆子自己也是知道。只见她说完了话,就“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又道:“四小姐,奴婢口无遮拦,请您责罚!” 林暖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多新鲜哪,知道自己不该说,还是一鼓作气地说了,说完了就让她惩罚,怎么罚?说她忠心为主,说话不着调?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林暖暖不紧不慢地说道。 “奴婢明明知道那些话,不能在您面前说,却仍旧说了,这就不妥当!还有非议主子.....” 刘婆子有些说不下去了,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正跟着四小姐好好的学做膳食的,怎的一转眼就将心里面的什么话都说了? 作为一个奴婢,方才她说的哪一句都是不应当的,都是僭越。那都要受棒刑、笞打责罚的,可是方才也不知怎的,只觉得头脑一热,尽想着不能够让四小姐这么好的小娘也受这些苦楚! 其实还有句话,刘婆子如鲠在喉,却不敢说,她自小时起,家中各种繁琐事情都是母亲担起来的,其母虽说目不识丁,却是个刚强的。后来其父不过是中了个区区秀才,就另择他去,留下她和母亲苦捱。 自小她就觉得实在是没有男人家里的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可这话,不过是她一个下里巴人的拙见,又怎么能说与四小姐? “嗯,你确是错了!”林暖暖也不多说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埋头揉搓起面团来,要说大夏的面食其实还是不错的,起码林暖暖就比较喜好金粟平这道面点,如今揉搓此面正是要做这个。 “恳请四小姐责罚!”刘婆子也是干脆,不管怎样,总算是让她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就算是杖刑也可,不过,她瞟了眼林暖暖犹豫了片刻,嗫嚅了一番,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有话要说?这不像大娘你的性子啊?”林暖暖的声音仍旧是不紧不慢地。 许是林暖暖的态度和善,刘婆子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只听她朗声说道:”四小姐,奴婢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如今请您让奴婢将话都说完了,再受杖刑如何?“ ”哦?“林暖暖弯眉一挑,这个刘婆子,谁跟她说要杖刑了? 刘婆子偷眼看了看林暖暖见她面上带笑,心里略松,不由吸了一口气。说来也怪,四小姐不过是个四岁孩童,可自己在她面前愣是生出许多的畏惧...... ”四小姐,奴婢小时候的事情,奴婢跟您说过,奴婢想着有句话说给您听听,对不对的,您给奴婢看看。“ 刘婆子本来准备一口气说完,结果一抬头对上林暖暖一双了然的眼睛,不由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自己也是糊涂,四小姐如此聪慧,怎的不比自己知道的多。 想到这里,刘婆子这才松了口气,她肩上一松,人也就轻快了,只见她复又跪下,对着林暖暖道:”请四小姐责罚!“ 林暖暖真是要笑出声了,这个刘婆子,怎的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好了,起来吧,总不能三军未动,先斩个大将吧!“林暖暖笑着扶起了刘婆子, ”啊?“刘婆子懵懂地随着林暖暖起身,不解地看着林暖暖。 林暖暖不由扶额,此时才觉出秋葵和秋菊的好了,若是她们在此,可要省了自己不少功夫了。 也是怪那个小豆包。人都说乌龟食肉,林暖暖专门让人拿了新鲜的豚肉、牛肉、羊肉.....人家一概不吃,最后居然将头缩了回去,难道这是一只素龟?无法,林暖暖只好让秋葵将它送回房里歇着,人家许是认生呢?然后秋菊也跟着屁颠屁颠的去了。 林暖暖就不明白了,不过就是一只长得略好看点儿的龟么,值得两个大丫头扔了自己这个主子,自去了?虽说两人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打打扇子的,总是可以吧! 唉,林暖暖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自己对她二人还是要严厉些,不然这眼里只看到豆包,没有自己可不行。 ”咳咳!“她轻咳了一声,对着面前的刘婆子小声说道:”好了,大娘快快起来,一起做正事,“刘婆子一想,也对,罚了她一会儿做晚膳可怎么办? 她想了想,故作聪明地对林暖暖说:”四小姐,要不您先记着,等奴婢做完晚膳再罚?“ ”你又未错,罚你干嘛?“对于刘婆子这样的,还是说清楚的好。 ”这,四小姐您不是说我错了?“ 刘婆子显然是被林暖暖绕糊涂了。 ”你的话没错,错在说的地方,还有方法!“ 林暖暖索性一次将话说清楚了:”方才我说的食物相克,还有不能尽信书,其实跟这个是一样的道理。不要人云亦云,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至于方才,你...“ “四小姐,奴婢明白了,”刘婆子压低了声音说话,显然也是知道了自己方才说话声气太大了。 “嗯,须知隔墙有耳!” “那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刘婆子说完就飞速朝门口奔去,要不怎么说她就怕林暖暖裹小脚呢,她最喜好自己这双健步如飞的双脚了:走路生风,做事利索。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黄氏的烦恼! 林暖暖不由觉得好笑,这个刘婆子,如今这样,又太过小心了些。如今这庖屋外面怎么可能有人。 林大奶奶黄氏那是巴不得自己出丑,她美其名曰:这些都是林暖暖的娘亲家传的食帐,若是留人过多总归不好,故而避嫌得让庖屋的人走了大半。 林暖暖看了看远处院子里在择菜、洗菜的粗使婆子:又看了看福儿跟刘婆子,算起来如今统共得用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刘婆子。 呵呵!这手段也真是太过拙劣,难怪黄氏在林国公府早早的就当了家,却还不如远在江南的李清浅得人心,却原来是个眼界浅薄,不顾全大局的。 要知道,世家贵族都讲究个“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今儿个四皇子和薛明睿兄妹虽说是不告而来,可即便没有他们,那定远侯夫人林氏是林国公府的姑奶奶不假,但毕竟算是外人,再怎么着,慌氏也不该为了算计一个奶娃娃而让整个林国公府出丑! 也不知林大奶奶是怎么了,这么重要的客人,她对刘婆子和自己居然能如此的放心! 林暖暖想的不是没有道理,此事若在以前黄氏是断然不会如此做,只最近她实在是有些乱了心绪。 也不知怎么的,原本以为二房的那两夫妻双双落水,林老夫人又要带着林暖暖回江南,林国公夫人薛氏身子羸弱,又不理事,这以后自家在林国公府就是独大。可偏偏这时候林大爷弄出些事情来让她心烦不已! 自从林宇恒从西南回来后,没有得什么实缺,后来在平巷又伤了腿,如今越发的胡闹起来。 如今除却家里面的狐媚子紫菱,惹得林大爷跟丢了魂似的,见天儿的回来就猫进她那个脏污烂臭的屋子里去。 现如今听说林宇泽在外面还被个花魁给弄得五迷三道的,这还没怎样呢,账房里的银子是一天多似一天的往外支.... 若只如此,黄氏还不至烦心太过,只她最近发现绿萝好像有些不对,这个贱蹄子,居然背着她泛酸恶心几次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黄氏是烦不胜烦,且她还有个不能与外人言说的毛病,就是打那次因着平巷的事情小产后,她就添下了崩漏的毛病。尤其是这几日,真是诸事不能做,若一动就是“血流成河”.... 故而,在听说林暖暖要表孝心,下庖屋时,黄氏想也没想的就说了一句:“四小姐要表孝心,吩咐下面的人,可不能将咱们暖县主的风头给抢了,除却几个粗使婆子、烧火丫头,但凡会些手艺的,都让回避一下。毕竟咱们二弟妹从前那可是京里面有名的才女,人家家传的食帐可不能让我们这些府里面的人给学去了!” 黄氏这话,原是带着三分因。她一直觉得李清浅是个故作清高之人。 要说这个李清浅可真是个工于算计的,原本在京时,知道薛夫人不喜欢她,就一惯的做小伏低、沉默寡言。 待到了江南之后,好嘛,什么彩虹冷淘、什么糖葫芦,什么这图那画的,还有她家那个四丫头,口口生生的湿呀干的…… 听说还在定远侯府作了什么,“父”?黄氏识字不多,不知父为何物,不过这个四丫头可真是跟李清似的,小小年纪,爱显摆! 黄氏可不信,若不是李清浅耳提面授,她林暖暖一个毛都没有干的小丫头能有这能耐! 所以说她可真是有心眼子,这么一出子下来,不说别人,林老夫人第一个就受不住,你看这好东西跟流水似的往外送,什么好,送什么! 人啊,还是不要精巧太过,她这么耍心机、有成算,最后还不是早早就归西去了? 要说女人之间的情谊来得快,仇怨也是如此。说不准只是为了眼光一致,就能结成好姐妹。可若是结仇,那也是须臾的功夫。 若说黄氏跟李氏之间处不来。那可说的就多了。不说别的,就只林宇泽不要通房、不要小妾就够她反感的了。 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毕竟李清浅如今人还不知在不在这世上呢!不过她不在了,难为一下她的独生女儿出出气儿,总也是可以的。 不过黄氏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林暖暖倒是有些真功夫,且没有想到那个刘婆子如今也算是个好手了!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话原是没错的。就说这个刘婆子平日里不过显得干净些,会给林老夫人做些小事物罢了,可现如今呢?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庖屋里的人就发现出去了一会儿的刘婆子有些变了,至于是哪里变了,众人也说不上。 因为她还是那个大嗓门,说起话来,声如洪钟。 就只是几个婆子在一起再说些俚语脏话时,刘婆子以往还总是喝骂几声,如今居然笑眯眯的只作不知。 问她去了哪儿,她只是说又去给馨园打扫了一会儿,尔后腹痛就在茅坑里面呆了许久....... 要说也是奇怪,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居然有好些人问刘婆子,除了在馨园,又去了哪里。 不说别的,大奶奶的荷香院里就有两个人找她,就连几不问事的国公夫人薛氏居然也派了桂嬷嬷专门找了刘婆子问话…… 要说起来刘婆子如今可真是让人眼热,就说今日的晚膳,大奶奶居然都交给了她。 哼哼!众人都在拭目以待,看看刘婆子这个很少做大菜的人,今日如何做得出一桌子膳食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听说今日还来了四皇子和诚郡王府的世子和县主,还有定远侯府的姑奶奶一家子....... 就靠着她和一个不过四岁的小娘子能将晚膳做好?且不说别的,就说这四皇子跟四皇子那是多尊贵的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 今晚这膳食,刘婆子能出几个菜都悬,更别提说做好了! 众人也不是不怕,若丢了林国公府的面子,那追究起来…… 可林大奶奶的话,那也是要听的!也有人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派个人盯着,一旦刘婆子露怯,立马进去相帮相帮,毕竟若上面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那可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面托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猜测,林暖暖主要的菜都得了,晚膳主食就准备做莲叶羹。 本来是想将鱼头汤饭作为主食的,奈何林暖暖看了看鱼篓子,发现新鲜的都没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好些都被那几个公子,小姐给拿去放生了! 故而全食鱼头汤饭,显然是不可能了,后面林暖暖见了整张取来准备做荷叶鸡的荷叶儿,突然想起,若是做莲叶羹倒是应景,且既好看又好吃。 此莲叶羹不是在江南时做给林宇泽夫妇吃的荷叶粥,而是一种面食,其实就是一种面片儿汤。 大夏这边面食做得还是很讲究的,面片儿汤也是常有,林暖暖做得这个稍稍有些不同,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在揉面的时候加了些许胡瓜的汁,然后取小剂子,将他们揉搓成了莲蓬和莲叶样儿。 这样得活儿林暖暖在前世常做,一个无聊极了,拿个面团子反复揉搓,然后再捏成各种形状,下入锅中,随着水沸,面片儿在其中沉沉浮浮,然后待锅开,清汤配着绿莲蓬儿或是莲叶,就着爽口的小菜,间或一两口小酒.....其实一个人也能将日子过美了...... 当然那只是林暖暖先前的想法,如今,端看林暖暖轻易不做在江南的饭食,就可见端倪,原来,美食和对的人在一起,吃起来才更加的香甜! 林暖暖心里面想着事情,手里的动作可时一点也没有闲着,只见她娴熟的揉面,虽然力道不是很够,可是动作却像是练习了很多遍,然后循着记忆中的样子,下剂子,捏成形,这一番动作做下来,真可谓是一气呵成.... “四小姐,现下就入锅吗?”刘婆子看着在林暖暖手里面渐渐成行型的莲蓬和莲叶问道。 “不用,我只先试试看,恩,还不错,刘大娘,你也来试试看,等娴熟了,酒过三巡后,你再做出来下锅去,不然早早做出来皮子容易坨了。........“ 说坨了,林暖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吃的一个面点“面托儿”,那是奶奶给她的唯一的温暖。 记得有一次,她又在家里面自己煮方便面,因为奶奶抱着新得的信正在看着没完,林暖暖眼看着她从第一页纸看到第二页,又从第二页翻到了第一页,心里暗道这些不过是些家常的问候,她并没有写什么啊?怎么奶奶就能够抱着看上个半天? 当然她这时候从来都是沉默的,不是因为伤心,只是怕说多了穿帮,毕竟一不小心说到信中的内容,她若是无意中接了话茬总归不大好。 做事情不能分心,她这么边想着边将锅里的方便面往碗里面倒,一不小心全部洒出来倒进了自己的脚面子上,当即脚上就红了一大片... 厨房里的动静不小,奶奶听到没有她也不知道,只是当她习惯一个人包渣扎的时候,一个满是皱褶、粗糙的手按住了她包扎的动作,林暖暖吃了一惊,待得回头,才发现奶奶已经来到她面前了。 奶奶只说:“还没有上好药就包扎,小心留疤,” 给她包好后,就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刨瓜的声音、和面的声音、下油的声音次第而来……接着,一盘子面拖就放到了她面前。 奶奶的表情很淡,对着她只说了一句:“趁热吃!” 然后就走了。 那是奶奶唯一一次看信时中断,也是最后一次看信,因为,没等她写下一封,奶奶就去世了。 面拖,虽然只吃过一次,却让她记住了味道:很香,很暖! 循着脑中的记忆,林暖暖将方才做荷叶羹剩下的胡瓜,切成丝。 刀有些大,手又有些短,但是总归有底子在,黄瓜丝切得,虽不是很齐整,但还是能将就着用。 这一回刘婆子并没有上前,她看着方才还一脸和煦的林暖暖,如今一脸的严肃,以为四小姐这是又要教自己做什么新菜品了。正好她手里的活做完了,这一通忙下来,也不早了只待前面的丫鬟过来传话,菜就可以陆续的上了。 只见林暖暖先将切好的黄瓜丝放置一旁,接着又切了少许的葱,将面粉加水和匀成糊状,放入瓜丝、葱再放入胡椒、盐等调料,搅拌均匀后锅中下油,油热下面糊摊匀,煎好一边后再翻另一面... 如此反复,不久一块面托就好了,林暖暖费力地将手里死沉死沉地大锅铲子拿着,将面托叠好盛出来,然后两手交叠的拿着面拖沾了沾早就捣好的蒜泥.... “来,刘大娘,你尝尝看!”林暖暖不自觉地撅着樱红的小嘴巴,踮着脚尖儿,送至刘婆子面前。 “四小姐,这?”刘婆子忙张开嘴巴,一口接住,然后就觉得一股子油面香混着胡瓜特有的清香,再加上蒜泥的辛香味,嗯…… “怎么样,刘大娘,可好吃?”林暖暖带着些许期待地看着刘婆子,毕竟她这也是第一次做。 “恩,好吃!”刘婆子囫囵地咽下嘴里面的面拖,嗓子眼却有些哽住了。 这个面拖,勾起了她的些许回忆,记得她小时侯,娘亲就曾经做过类似的,只不过没有这许多油,也没有这许多的调料,做出来的样子也不尽相同。但林暖暖刚做完就拿过来让她吃的样子,跟当年她娘一模一样。 刘婆子再林暖暖面前,向来是个存不住话的,她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比来。 “四小姐您也吃,忙了这许久,想必您也是累着了!” 刘婆子讨好般的捏起盘子上的另一块送到林暖暖的嘴边,面上竟然还带着些许的.......羞涩? 林暖暖不由大惊,她忙张开嘴巴接住递到她跟前的面拖子,将面香、瓜香和蒜香就着面前这个高大、壮硕的刘婆子一脸的腼腆、娇羞一口吞了下去…… “嗝,嗝.....” 所以说还是那句话,人真的不能一心二用啊! 林暖暖悲伤地看着冒着热气的面拖子,心想,:果然每一种食物里面说不定,就藏着成千上万的故事! “林暖暖,你又背着我偷吃什么了?” 凉凉的声音,好像传自庖屋的门口 待林暖暖回头一看,“嗝....”的更厉害了, 道是谁呢,只见着了一上粉杉,下红襦裙的薛明玉:瞪着大眼睛,手里拖着豆包,正立在了庖屋门口,盯着她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鸭糊涂 “嗯,好吃!我就说你不让我来,定是背着我做什么好吃的呢,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薛明玉嘴巴里嚼着面拖,还不忘对着林暖暖和她身后的秋葵一阵子数落, 林暖暖叹口气,就不能背着这个小姑奶奶吃点什么,只要一张口,准当的就被她发现。也是奇了怪了,这个薛县主莫不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比别人多长了一个鼻子? 如此想着,林暖暖颇有些好奇打量着薛明玉,只见她唇红齿白地吃着面拖,一个不够,还在对刘婆子要第二个,见林暖暖端详她,犹还有空伸出手来点她的额头。 “小丫头,看什么呢?叫你背着我偷吃,这下子,我吃,你看着!” “哎呀,县主!您手上可有油呢!”秋葵忙拿着帕子将林暖暖额头的油渍擦了擦,嘴里还嘟哝着。 “好你个秋葵,如今眼睛里就只有你主子了是吧!怎的跟哥哥一样,都当暖暖是个面团子,不能碰是不是?今儿我还就要碰了“ 薛明玉说着,就将手伸到了林暖暖的腋下。 林暖暖又不是个呆的,忙向后躲着。只是她短手短脚,哪里有薛明玉手快,不过三两下子功夫就被抓住了。薛明玉拿住了林暖暖,就要对她挠起痒来。 林暖暖无法,只好叠起声的讨饶着:“玉姐姐饶命!玉美人饶命!” “饶命可以,不过得给我些好处!”薛县主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林暖暖一听,既然如此那就少不得拿些吃食堵堵她的嘴了。 “禀告县主,我已做了你爱吃的鱼头汤饭了,还有荷叶鸡、醋溜里脊肉.....” “不行,我还要吃鸭糊涂!” 薛明玉逮着这个机会又怎能不好好用?她将手作势伸到林暖暖的腋下,眼看着就要挠将上去…… “好了,好了!我同意还不行吗?” 林暖暖被薛明玉这一闹,只弄得脸上绯红一片,配上她莹白的脸和樱红的唇,和精致的面庞,娇憨的笑,只看得薛明玉一时竟呆住了。 “行了,行了,放过我吧!” 耳听得林暖暖又一阵讨饶声,薛明玉这才放开了她。 她惊叹地端详着林暖暖:“暖妹妹,你可真是好看,这要是大了,可不得迷倒一片!” “你说什么浑话?听不懂!” 林暖暖一获自由,就忙向后连退几步,她一把拉过秋葵,小声哀求道:“秋葵姐姐,帮我挡挡吧!” 秋葵忙将两手伸直一把挡住了林暖暖,口里念叨着:“县主,我家小姐还小,您小心些!您担待些!” 林暖暖这才缓过劲儿来,躲在秋葵后面对着薛明玉吐了吐舌头。 只见她嬉皮笑脸地转了转她滴溜溜地杏眼,粗声粗气地捏着嗓子:“玉美人儿,不可如此粗俗哦,如此一来你可就不美了!哪里有小娘子似你如此的馋相,不可不可……” 薛明玉好笑地看着林暖暖撅着小嘴,将几句话说得跟个夫子似的,这若是再给她粘个胡子,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小夫子了。 她不由得“噗嗤”一笑,对着林暖暖就道:“好了,好了,小丫头,饶了你了,快过来吧!” 林暖暖伸头看了看薛明玉,观她一脸的笑意,人也老实了不少,这才慢慢踱着步子,抵在秋葵后面向前走。 秋葵忍着笑,合着林暖暖的步子,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快过来吧,小丫头!” 薛明玉是个急性子,见她如此,只一把就将她抓了过来,也顾不得这庖屋闷热,将林暖暖搂在了怀里..... “好了,好了,勒死我了!” 林暖暖发觉薛明玉有些不对劲儿,忙挣扎着起身,就见薛明玉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不让她起来。 林暖暖大怒,这个薛明玉也不知又犯什么傻,居然将自己搂得如此难受! “喂!”林暖暖不由得挣扎起来,这样子多难受啊,谁被勒过谁知道啊! “暖妹妹,我,我.....!”只听得薛明玉哽咽之声渐起…… 难怪不让自己起来,听这话音儿,她这是又掉金豆子了?为了自己?……林暖暖如今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子了。 ”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她忙动了动,从薛明玉的手腕处的空隙钻了出来,对上薛明玉的眼睛认真地道:“玉姐姐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 林暖暖逡巡了下四周,只见庖屋内一点也不似平日里面热闹喧腾,除了一个有些呆傻的小福,就只剩下她跟刘婆子并秋葵了。哦,对,还有甫一进来就对着她大眼瞪小眼的小龟豆包。 “暖暖,我可能要有弟、妹了!” 就在林暖暖着急之时,薛明玉的声音涩涩的传了过来。 “怎么?” 林暖暖一下子就想起王府里对着她献殷勤的戴姨娘,难道说....... 那,王妃岂不是很难过? 林暖暖急了,诚郡王妃看着大度,其实对诚郡王那是一往情深,林暖暖在诚郡王府的短短数月都看的出来。要说诚郡王对郡王妃那也是没的说的,怎么就?...... 唉!林暖暖摇了摇头,在大夏,如她父亲林宇泽那样的又能有几个?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要说正妻没有生育男丁,就算育有一两个,那也是少了。大家大族讲究的都是人丁兴旺。故而,如诚郡王这般只有两个妾室的,算是很不错了! 只是,终究意难平…… 看着眼眶红肿的薛明玉,林暖暖颇心疼, 装糊涂?和离?事涉王府,可不是说和离就和离的。 “好了,玉姐姐,添丁是好事儿!”林暖暖缓缓地将薛明玉面上要落下来的眼泪抹去。 她盯着薛明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玉姐姐也大了,该为姨母操操心了,没事的时候....” 林暖暖咽下:“开解,开解”这句话,怎么能在这儿说?这不明摆着说姜青媛善妒? 她想了想“玉姐姐,我教你做鸭糊涂吧!很好学的?” “啊?”薛明玉微红着眼眶正等着林暖暖安慰呢…… “快,学会了回王府,做给姨母吃吧!” 林暖暖拍了拍薛明玉的肩膀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谁做的! “将肥鸭子用白水煮至八份熟,待冷却后去除骨头,切成自然的不方不圆块状,放入原汤内煨熟,加三钱的盐,半斤酒,山药捣碎,一起下锅勾芡,将鸭肉快要煨烂时,再加入姜末、葱花、如要浓汤,可放入粉浆勾即可。“ 林暖暖详细地将步骤讲给薛明玉跟刘婆子听,本以为薛明玉只是浅浅听过就算,只因为她每次,虽嘴上嚷着说要学,却并没有真正地将一样学到底,今天如此认真倒是出乎林暖暖的意料了。 不过,林暖暖如今也顾不上薛明玉了,因为前面已经催着要用膳了。 薛明玉自然也是要去的,林暖暖将上菜的顺序匆匆同刘婆子讲了一遍,忙拉住薛明玉就走。 等两人到了席面上,隐隐地从屏风处传来四皇子的声音:“林国公府的庖厨真是不同凡响,手艺也是独到,这个、这是豚肉?....我倒还是第一次吃呢.....“ 此言一出,隔着屏风的黄氏,心不由就是“咯噔”一下子。她开始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今日这事办的有些过了,毕竟林暖暖不过只是个四岁的孩童,她就算做的再不堪,那也不过是得了一声训斥,可是自己.... 中馈毕竟是她主持,如此这般,还是当着四皇子、诚郡王府世子的面,若是出了差错,那就是拂了林国公的面子。黄氏一想到林国公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心中这才有些害怕。 如此这般,她也有些坐不住了,见林暖暖进来,只觉得怒从心头起,若不是这丫头逞能,自己又怎会就势让她一个小丫头在庖屋里忙? 只见黄氏“噌”地就站了起来道:”四丫头,你怎么回事,方才若不是你千求万央的,我可不能将庖屋交给你!你是怎么打着包票的,你说在江南之时,二弟妹时常让你帮着帮忙待客,且.......“ 黄氏顿了一下,还是咬牙说道:”且你在诚郡王府之时,不也常做些吃食给郡王妃吃,怎的归府后就拿这些个糊弄我们? 黄氏声音渐渐大,额头青筋暴起,下面仿佛有一阵暗流涌出,她忙定了定神,将手抚着小腹,这才放缓声音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轻重,要知道今日来府里的可都是贵客!“ 说着,就面带为难地看着定远侯夫人林氏。林氏方才正同林老夫人低声耳语呢,听了黄氏之言只是诧异地看了黄氏一眼。这一席之上,除却林老夫人和她,也就黄氏辈分最大,因为人少故而都在一桌。四皇子的话,几人都听到了,他说的是何意,都还不清楚呢,只是黄氏如此举动倒真真是出人意料了。林氏不由开始深思,林老夫人此次带着林暖暖回江南,可能不仅是只为了等林宇泽,或是安林暖暖的心这么简单了! ”暖暖啊,你来了,快到你老祖宗这里,她可是早就念叨你了。说是我们这一桌子大人,都坐在这里,就等着你个小娃娃上菜,实在是难为你。虽则你是一片孝心,却让你老祖宗好疼了一番呢!“林氏也不理黄氏,见林暖暖甫一进门,还未坐定就被黄氏迎头一训,林老夫人的脸就一直阴沉,忙打岔着。 心里想着:以前怎么就觉得黄氏是个伶俐的呢?没见着老祖宗对着这满桌子的菜也不举櫡,只盯着门口看,明摆着是在心疼小暖暖呢。自家母亲的心偏在林暖暖身上,这个黄氏自己将挑子撂给个四岁小娘就已经犯了忌讳了,如今还这样..... ”走吧,暖暖!怎么愣着?”薛明玉方才净面过来,见先她一步而来的林暖暖还站着,不由一愣,忙拉了她就向前去。 “暖暖啊,你过来一下!” 正在此时,就听得林国公沉沉地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过来。 看来这顿晚膳是吃不安生了,林暖暖对着林老夫人和定远侯夫人福了一礼,又斜睨了下黄氏,捏了捏薛明玉的手,这才缓缓地向屏风后面走去。 “告诉老二,这个豚肉是我要吃的,怎么了?我吃着很好嘛!”林老夫人正眼巴巴等着林暖暖过来呢,一听林国公要找她,心下一急,忙对着蒋嬷嬷说道:“快,你去看看!” 蒋嬷嬷慌忙快走几步,跟在了林暖暖后面,拐过屏风,来到林国公几人面前。 林暖暖也不多说,只习惯地手里捏着辫子,敛目看着地砖上淡淡地花纹。 “四表妹,听闻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四皇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佻,林暖暖略略地抬头,就可见他睁着一双桃花目,斜睨地看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喜怒不知的样子。 林暖暖下意识地瞟了眼薛明睿,就见薛明睿夹着一个春卷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对着林暖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林暖暖瞬间心就落到了肚子里,看来四皇子是有备而来。隐隐约约地林暖暖觉得自己所求,今日能够达成。 想至此,她抬起了头对着四皇子微微一笑:“禀四皇子,这些正是小女所做。不过大都只是小女出了张嘴,吩咐厨下之人做的。“ ”哦?“四皇子将一对桃花眼睁得浑圆,夹了一筷子红焖肉,放进嘴里,也不理会林暖暖,只是慢慢地嚼了一会儿,然后盯着林暖暖看了半晌,并不作声。 林暖暖方才在庖屋跟刘婆子说说讲讲地不曾觉得怎样,如今站在这儿才发觉有些累了,她见四皇子故弄玄虚,漫不经心地又夹了一筷子红焖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不由攒了一肚子火。可人家是皇子,这一席间坐着的人又都是尊长,却没有一个吭声的,没法子,自己就受他些气吧。 就在林暖暖耐心即将告罄之时,薛明睿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眼林暖暖淡淡地对四皇子说道:”暖儿还小,又忙了一天,让她下去歇着吧。她做的再好,难道好过你宫里的御厨?“ ”哎呀,明睿,我不过是想将这红焖肉吃完了,再细细地将这好吃之处细细将于四表妹听,你这就急上了!没看出来,你如今的性子倒是变了。“四皇子听了薛明睿之言,这才缓缓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红焖肉,挤眉弄眼地对着薛明睿说了一通,还对着林暖暖这个四岁稚童抛了个.....媚眼? ”咳咳,真是长针眼!“林暖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这样的人真是有些”幼儿不宜“!她不禁后悔起来,若不是现在如今自己年幼,又是个女儿身,兼在这大夏赚银子困难,今晚她怎么也不能出这风头,最起码不能在这个四皇子面前出风头! 就在林暖暖无奈之叹息之时,只见四皇子又夹了一筷子牛肉,翘着兰花指问道:“四表妹,你是怎么想着将这兰花入馔的?” 林暖暖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四皇子还真是个纨绔习性,这个样子夹一筷子,问一句来历,可真是将自己当作厨娘了,那是不是一会儿他还要再打赏啊! 林暖暖不由看了眼一脸严肃的林国公,又看了看很久不见的林宇恒,只见他们二人仿似充耳不闻四皇子的话,只是默默地夹着菜,一时林暖暖只觉得气血上涌。 第一百八十九章兰花肴! 林暖暖不由瞟了眼一脸肃穆的林国公,又斜睨了下许久不见的林宇恒。却只见他们二人仿似充耳不闻四皇子的话,只一个默默地夹着菜,另一个在喝着羹汤。 林暖暖一时只觉气血上涌。按理,林国公德高望重,也颇受皇上看重。就是林宇恒,虽说如今不是戊关的大将军。可也总是个堂堂的林国公世子吧,两人如此让四皇子当着一席人的面,这样地对待自家小辈,不管怎么说,丢的还不是他们自己脸? 既然他们都装傻充愣....林暖暖眉头一皱,她悄悄地对着准备上前的蒋嬷嬷摆了摆手,向前快走一步道:“四皇子还想要问什么?是问我这空心肉圆是怎么做的,还是问我这春卷子是用什么皮子,亦或是要问我这炙烤小羊排用的是什么佐料,难道还要问我这炸鱼条上面裹得是什么浆水?” 林暖暖此话一出,只见原本在低语的人住了口,屏风两边同时俱都静了下来。 林暖暖也不管这些,只由着自己的性子继续说道:“四皇子这是想要选个厨娘回去教你么?那四皇子可算是找错人了,且先不说,我不过只是个四岁的孩童,就说方才做菜的刘婆子,也不过是得了我的方子罢了。但我的方子是家传的,故,四皇子想要问,请恕我不能答!还有,四皇子要打赏,那就打赏刘大娘吧,她跟我一起忙碌了这么会子,也是当得的您的赏赐的。” “你这个小丫头.....” “四皇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小女就下去了。今日做这膳食也是我考虑不周,本想着....” 林暖暖深深地看了眼林国公一眼,直到他被看得都有些恼了。这才收回目光,悄悄地将手索回袖子,贴着自己的腹部,找到一块柔软处,使劲的转着一捏....... 但,还是没有眼泪....林暖暖不由暗恨,不是说只要使劲地捏自己,一痛就会有泪流的? 晨光不等人,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尚来不及酝酿感情!没办法,林暖暖只得将两只杏眼使劲儿地挤了挤,又将鼻子吸了吸,这才哽咽地道:“我原本想着,不日将要跟着老祖宗回江南,爹爹、娘亲又不能在祖父、祖母面前尽孝,就想着带父母做些吃食给祖父、祖母,惟愿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且今日来的又都不是外人,小女想着即使自己做的不好,但诸位定会看在我人小手短的份上....“ 林暖暖悲愤地看着自己的小短手,一时间心中涌起万般无奈,怎么自己总是不长个儿呢?如此悲愤之下,眼睛不由就带出泪来:”四皇子是不是嫌暖暖做的不好吃?才如此这般难为我?不然怎的将我当作个厨子般的盘问半天?” 这一番话说完,屏风两边一下子都肃穆起来,女眷那边更是将屏风上的怒放的牡丹都要盯出个窟窿。 黄氏心中倒是暗喜,李清浅家的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不知道深浅,别看林国公府是大夏少有的国公府,可如今单看圣宠其实早已经不及从前多了,若不是有林老夫人撑着,还不知会不会跌落到二等勋贵。 且林国公府从老国公开始,虽不参与这些皇子、党朋之争,可四皇子不是普通皇子,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兰妃所出,林暖暖如此开罪四皇子,这是要将林国公府架起来烤啊! 说到兰妃,黄氏心里不由一喜一惧,喜的是林暖暖如今得罪了四皇子,别看她是圣上亲封的暖县主,不过却是个有名无实,没有封地的,可四皇子却是皇上亲生,这孰亲孰重,岂不是一看就知?惧的是,林暖暖如此,若是牵连到自己,可是不妙, 虽则....黄氏想到林宇恒,不由眼睛一暗,虽则林宇恒如今对她淡漠,可他们却是一根藤上的蚂蚱,无论何时何事,又怎么能不顾及到他? “四小姐!四皇子的母妃是兰妃!”蒋嬷嬷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这个四皇子如此刁难,莫不因为此?若是如此说来,也就难怪四皇子这样了。 林暖暖一愣,也忘了去擦面上星星点点才挤出来的眼泪,只愣愣地看着四皇子,这......可真是欲哭无泪!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自己不过只是见着春卷摆盘剩下的兰花较多,灵机一动就将花入馔,她哪里知道宫里面还有个兰妃在这儿等着她呢,怪不得四皇子似笑非笑地拿那双桃花眼斜睨她呢! 林暖暖知道,古人都是事亲至孝。就比如林妹妹,只是因着其母名讳中有个”敏“字,就从不写“敏“字,若是遇到这个字俱都跳过去,或是拿别字代替。可如今自己居然当着人家四皇子的面,拿兰花给炒着吃了...... 这....可如何收场啊! 林暖暖头痛地看着席间的兰花牛肉肴,一时间只觉得心头涌起无限心酸,这会子不用掐胳膊、掐腿,泪水就滔滔不绝地前呼后拥起来..... 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林暖暖悲哀的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就一头钻了进去,还喜滋滋地往里面给自己填着土。 席间几人神色各异,俱都由着那个四岁小娘将一双水润的杏眼揉的通红,林国公眼角动了动,放下手中的筷子,眯着眼睛将最后一个空心肉圆子细细地嚼了下去,然后抚了抚须,一言不发..... 林暖暖隔着泪眼看到,林国公边抚着须,边又将目光投向了新端上来的鸭糊涂.... 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祖父啊,林暖暖无奈地看着席间几人,真是朋友用时方恨少,看来在坐几人中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薛明睿了。 她只好拿袖子胡乱地将一双杏眼沾着的泪擦了擦,殷殷地将目光移向了薛明睿.... 薛明睿正想开口让林暖暖下去,就见小丫头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方才还是憋着一股子劲儿地想哭,哭不出.... 他瞟了瞟林暖暖的小腹,这个傻丫头,估计方才那一下捏的不轻。 可是就那么捏,也没见她哭,那如今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薛明睿眉头一皱,瞥了眼,正接过丫鬟端过的鸭糊涂吃的正香甜的林国公,脸上闪过一道冷峻。 “哟,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莫不是待会儿给厨娘赏赐,怕没有你的份子?” 不待薛明睿开口,就听得四皇子一脸诧异地放下手中的筷櫡,擦了擦嘴巴,调侃道。 “啊?”林暖暖正泪眼迷蒙中,就见四皇子笑的像个狐狸,她不由呆了一呆,不由就长大了嘴巴..... 第一百九十章玉佩 “好了,四表妹,我喊你过来,其实就是想谢谢你,我母妃老是觉得兰花美则美矣,就是有些华而不实,如今见了你做的兰花肴,母妃知道定然高兴,故而就想唤你过来道个谢,谁知谢没有道成,倒是惹得你哭了!” 四皇子看着林暖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不时还用衣角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一脸懵懵懂懂地样子,倒是颇觉得有趣,想要逗弄她,又怕这个小丫头再哭起来。 这样子对一个小女娘,犹豫不觉的,他倒是从来未有过的,四皇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逗她,只将身上一块通身无暇的玉佩解了下来,说道:“丫头,拿着这个不论到哪个酒肆吃酒,都可以免费,当然喝花酒就例外了,哈哈哈...” 林暖暖一听此言,一颗心顿时落地,只是这个四皇子真是个不着调的,对着个四岁的小娘子说什么喝花酒,好笑吗?林暖暖一时气得脸颊通红,不自觉地就将两腮帮子鼓了起来.... “哈哈,这个小丫头真是越发有趣了,也不怪明睿疼她,如今我都稀罕了,林国公,不妨让我将这个小丫头带宫里让我母妃养着吧,我母妃见了她一定喜欢!”四皇子将一双桃花眼眯得跟个狐狸似的看着林暖暖,那样子就像是逮着了一只小白兔,正要磨磨爪子扑上去。 林暖暖不由的打了寒战,还是算了吧,这个四皇子可比她想象中的要狡猾的多了,这样一个人可不能跟他合作,林暖暖自诩聪明,可也知道自己这些都是小聪明,若碰到薛明睿之流,那一点子小心眼真是不够看的。 想明白了,她忙谦恭地弯下腰对着四皇子深深地福礼后,抢在林琨之前说道:“承蒙不弃,四皇子的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人小又莽撞,在林国公府里面规矩还没有学得几何,若是进宫得罪了贵人是小,只是辜负了四皇子的美意,倒是不好了,且我当日曾经对圣上说过要到江南去等我爹爹,故而不管怎样,我是要回江南的,我要等到我爹爹,娘亲回来!” 林暖暖说着就倔强地抬着头看着四皇子,眼睛里隐隐地含着泪,林暖暖这回是真的要哭了,因为她肚子都叫了两会了,幸亏方才薛明睿让人在藕香榭备下糕点,不然,她本就矮小,如今又在受饿,何时才能长高啊? 四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的两句话居然让这个小丫头又哭了起来,他略有些头疼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又拿桃花眼深深地看着林暖暖. “哼!”林暖暖在心里面不禁暗哼一声,长得再美也没用! “好了,暖儿你回去用膳吧,四皇子跟你说着玩的!” 就在四皇子跟林暖暖一大一小两个互相瞪着眼睛时,薛明睿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声说道。 四皇子对薛明睿的话还是听几分的,听他所言,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人将玉佩递给林暖暖。 林暖暖看着丫鬟手里的通体透亮、莹润光泽的三阳开泰玉佩,乍看之下除了玉质好些,别的也没有什么,只是,林暖暖发现在此玉在左下方比较少见的有个类似印章的凸起,看来还真是个信物。 不过对于林暖暖来说这个玉佩拿着也是无用,即使有用....林暖暖看了眼四皇子还是算了吧,即使有用,也不能要他的东西!还是离这个四皇子远些比较好。 林暖暖总觉得自己跟四皇子还是有些相克的,比如上次好好地出去逛个酒肆,居然被个胡姬又搂又亲的,想想身上就要起鸡皮疙瘩。 “谢谢四皇子美意,只是今日小女做这许多的膳食主要是替父聊表一下孝心,误打误撞投了四皇子的眼,当不得四皇子的赏赐!”林暖暖并不去接玉佩,只是对着四皇子服了一礼。 她见四皇子没有吭声,忙继续说道:“那小女就不打扰四皇子、薛世子、祖父及几位用膳了。“ 说着,林暖暖就施施然向屏风外走去,只留下四皇子睁着一双桃花眼干生气. “等等,把这个拿走!从来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 林暖暖也不理四皇子在后面的呼喊,自顾的向前走去。 ”这个小丫头,还有些脾气呀!“就在众人以为四皇子要生气时,他突然将一双桃花眼笑的翘了起来,摸着鼻子说道。 ”不过,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拿回来过的!“四皇子看着还回来的玉佩,摸了摸玉佩上的穗子,又砸着嘴巴说道。 ”四皇子,暖暖不要就罢了,她一个小孩子也不去什么酒肆!“徐思远鼓不住了,开始时有长辈在,他以为林国公定然会帮林暖暖说几句,哪知道林琨将林暖暖叫进来后,就一眼不发,他不说话,林宇恒、林煜之都不能多说。后面林暖暖跟四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他一介书生,不待说话,就被人劫了话头,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他也是替林暖暖松了口气,没想到四皇子还是不依不饶的。 林暖暖是林宇泽的女儿,定是个”不食嗟来之食“的,又怎么会要四皇子的东西,故而方才林暖暖不要玉佩,徐思远觉得一点也不惊讶,在他心中林暖暖年纪虽小,但一定是个品行高洁之人。 ”不行,我说了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四皇子拿着玉佩看了看又道:”她去不去酒肆的又与我何干,我送给她,管她怎么用,砸了扔了,也是她的事儿!“ 徐思远一听,这也不是事啊,好么,这个四皇子居然开始赌起气来了! ”给我吧!“就在徐思远想着法子准备劝四皇子时,薛明睿一把拽过四皇子手里面的玉佩,淡淡地说道。 ”明睿,你!“四皇子正撒泼耍赖,却被薛明睿给拿了去,不由瞪着薛明睿, ”不是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收回吗?既然如此那就送给我吧!“薛明睿将”三阳开泰“的玉佩在四皇子面前晃了晃,又拿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玉佩上的穗子,”不过,这个穗子实在是丑,还是扔了的好!“ 说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见穗子轻飘飘从他的手中漏出来.... 第二百章三不沾与鸭糊涂 ”你!“ 四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薛明睿将他身边的大丫鬟花了半天的功夫,含情脉脉送与他的穗子,嫌弃地置于了席间。 ”好了,好了,四皇子,来尝尝这鸭糊涂,还是不错的,比那鱼头汤饭也不遑多让。“ 林国公眼看着薛明睿跟四皇子较起劲儿,不由地上前打起圆场来。 ”好,我尝尝!“ 四皇子似乎忘了方才的不快,接过林国公递过来的琉璃碗,放在掌心看了一眼。 ”四皇子,小心烫手“林宇恒忙在一旁好心说道。 ”哦,没事,“四皇子仍旧拿着琉璃碗,端详着这碗中,他们所谓的鸭糊涂。 只见此羹似羹非羹,里面的肉块不圆不方,若明若暗,的确看着有些”糊涂“。 他拿过手里面的汤匙,舀了一勺,置于口中,却发现味道调和的很分明,真是清者清而不寡,浓者浓而不厚,倒并不是一味的”真糊涂“,四皇子先是小尝一口,随即便大快朵颐起来..... “四皇子,您再尝尝这个’三不沾‘”林煜之总算是插着话说了,他今日出门,回来后听众人提及种种,自觉错过了许多事情。 方才林暖暖被四皇子刁难,林煜之早就想说话,无奈其父林宇恒在他落席之时,就曾吩咐于他,席间祖父及四皇子,还有诚郡王世子在此,让他不可造次,故而他也就如闷葫芦似的再席间坐了这么会子。 四妹妹确实是兰心蕙质,这席间的许多菜品他好多是第一次尝到,可东西再好吃,做膳食的不过是个将才四岁的小娘,站在下面受人刁难……此人还是自己的亲堂妹,这就让林煜之难以下咽了。 好在,如今云开雾散,雨过天晴。他见四皇子捧着鸭糊涂吃的一脸的惊讶,心中颇觉得意。 不是他自夸,在这京城里面如自家四妹妹这样聪慧能干的小娘子,可是不多的。 “吃着鸭糊涂,就如此惊讶了,那这个呢?”林煜之心里想着,躬让着将”三不沾“递于四皇子。 ”我四妹妹说了这个’三不沾‘出盘后要似''荷花般出淤泥而不染,且要不牵不挂,明明白白。您尝尝这个,吃完定是不沾盘子、不沾牙、不沾调羹,此谓之‘三不沾‘是也。“ ”是吗?原来是此意?” 林暖暖正吃荷叶羹时,就听着对面屏风处的林煜之大嗓门子在说着三不沾。 她看着黄氏将一双掉稍三角眼乘人不备地夹了夹,心内不禁想笑。自家儿子拆台,是够她闹心的。不过,倒是难得林煜之一片赤子之心。 说起来,林国公府水虽然深,其实也有不少让她感动的人,比如林老夫人自她一入席赶忙让人给她盛了一碗荷叶羹让她垫补垫补;比如林煜之总是在她被人奚落时挺身而出。方才四皇子故意刁难之时,林煜之急得是抓耳挠腮,林暖暖不是没有看到。 还有薛氏.....说起薛氏林暖暖对她有些终是有些特别,所以方才,虽薛氏又告病未至,林暖暖还是自作主张的将薛氏常吃的晚膳换成了自己做的。 林暖暖正吃得香甜,就听得四皇子又对林煜之道:“林大少爷知道的如此多,那这三不沾是如何做的你可知道?” 也真是够了,林暖暖将嘴巴里的一口羹汤咽了下去,对着身边的秋葵耳语一番,这才跟着薛明玉说起些闲话来。 果然,林煜之被四皇子问住了,只他人耿直,直接答道:“我不知!” “既然不知,那你方才所说岂不是人云亦云了!” 四皇子今日仿佛跟林国公府的人怼上了,不是林暖暖就是林煜之。 就在林煜之挠着头时,秋菊从旁过来,也不惊动他们只悄悄地走至林煜之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咦,这个丫头不是四表妹身边的吗?” 四皇子的桃花眼倒是挺尖,他不过看过秋葵几回,就记着了。 林暖暖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只见秋葵对着席间几人躬身施礼,然后对四皇子恭敬地说道:“禀告四皇子,我家小姐说,若是四皇子问起奴婢说了什么,就让大少爷告诉四皇子好了,奴婢只是来传话的。” 说完又是一个福礼,然后转身就走。 薛明睿眼睛眯了眯,暖儿这丫头,果然有些真本事,记得先前,这个秋葵还有些不想去伺候她,每次只要自己在场必然先看他的脸色行事。 可如今呢,眼里只有暖儿,不论是在竹林,还是水榭,亦或是方才,秋葵居然看都没看自己这个昔日的主子一眼。不过如此也好,他也总算是能稍稍放心让她回江南了。 相较薛明睿,四皇子心情可是不太好,被个四岁的小丫头驳了面子就算了,如今一个大丫鬟居然也敢如此,不过,四皇子看着这个鸭糊涂和三不沾,不知怎么的,将手一拍,居然笑了起来。 林煜之可不知道四皇子不高兴,此时他正咧着嘴笑呢,见四皇子也笑,他连忙也“嘿嘿”两声,这才说道:“我当是什么呢,哦,不是,是这样子,这是我四妹妹家传的方子,本来不经过她同意我是不能道于外人听的,但是方才我四妹妹说,本是无心以兰花入馔,即便四皇子跟兰妃娘娘计不计较,她都是失礼,故而就将这个菜单子送于四皇子,说起来做法其实也简单。” 林煜之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薛明睿眯着眼睛回味着林煜之方才的话:“因为不能道于外人听!好,好个暖儿!” 屏风外的林暖暖真是饿了,只见她嘴巴里面正嚼着金粟饼,盘子里面还放着林氏给夹的春卷,要说在座的,就没有不喜欢吃春卷的,不过林暖暖做的不多,见自己盘子里面多了一个春卷,她不由地住了嘴巴,抬起头看了看定远侯夫人林氏。 “快些用吧!老祖宗可是早就念叨着,说你人小不禁饿,这春卷虽好,却不好克化,也就只能吃一个,不要鼓着嘴巴了,快吃!” 林氏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怎么的林国公府里面这一众小娘,她见林暖暖次数最少,却与她最为投缘。许是因着她是老二的嫡女吧! 林氏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了林宇泽和李清浅这一对璧人,方才看着林暖暖还是一脸笑意的眼睛不由得渐渐暗淡了下来..... 第二百零一章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美! 这边厢林氏正在暗自感伤最喜欢的侄子英年早逝——她不觉得林宇泽还能够活着回来,毕竟那江水滔滔,他们夫妻说是身边有俩会水的一同跳了下去,可听说一个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另一个虽是壮汉,可俗话说的好“一拳难敌四手”,一人又怎么能救起两人,更何况还是两个溺水之人? 那边的林雅婷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她先是眼红地看着林氏慈祥地端详林暖暖,后面又见她将留在盘子里的春卷夹到了林暖暖的碗碟里,那心头火就有些压不住了。如今见着林氏不知为何跟林暖暖说了两句话,脸色瞬间暗淡下来,这才觉得有些称心。正如黄氏所说,林暖暖如今不过是个孤女,别看县主的名头好听,其实根本不当什么! 这样想着,林雅婷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看着身边的庶妹也顺眼了不少,还将自己碗碟内方才黄氏夹了许多的春卷分了一个给林雅丽,惹得她顿时打翻了身边的味碟。 林雅婷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面想起黄氏的那句话:“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不过毕竟还是要顾虑着定远侯夫人... 她看了眼仍盯着林暖暖用膳的林氏,悄悄地瞪了林雅丽一眼,嫌恶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真是上不了台面!” 林雅丽听了一时更加慌乱。她忙偷瞟了眼徐远贞,只见徐大小姐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将面前的菜,朝着自己的庶妹徐丽娟的面前挪了挪.... 真是人淡如菊,端庄娴雅。当真是温润如水、端庄得体。 “呆子,看什么呢?” 林雅婷见庶妹被自己责怪,居然不似往常那样将头一低,只是将目光投向他方,不由将林暖暖前些时候说给众人听的古经里面的一个叫作呆子的“猪长老”给说了出来。 旁边的林雅楠正低头夹菜,听了此言忙抬头看了看嫡姐。 “看什么看,你便更呆!怎的,呆子,她林暖暖能用,我就用不得?” 林雅婷这才发觉了自己不知不觉将林暖暖所言所语给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林老夫人几个听了林暖暖说的故事俱都笑得前仰后合,她是当时听得起劲儿,可待林暖暖看向她时,她又故意装作瞌睡起来,记得林暖暖那个小丫头还故作委屈地说:“原来大姐姐不喜我讲的,看,都要睡着了。” 她还故作惊讶地接口:“啊,讲完了?”惹得林暖暖只好笑笑不吭声。 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不就是一个猪、一个猴子、一个什么和尚吗?就这也值当这几人听得津津有味的?要说林老夫人那更是偏心的厉害,居然为了小丫头,说是要买些个伶人将它演绎出来,这也真是偏心太过了,要知道大夏的大家贵族几乎都养伶人,但是这里面可没有林国公府。 起先是老国公不喜好这些,后来老国公去了,府里面就更没有人敢提。现如今居然为了一个父母俱亡的小丫头破了例,这可真是宠上天了。 林暖暖可不知道自己的大堂姐就这么短短地功夫里,想了这许多事儿。 她一时恐慌自己一个四岁小儿,既无权又无势,并不能为爹爹做些什么,就可着劲儿的将自己所学所知都尽可能的演示,就想着若是能在这京城里面给林宇泽留些什么名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也不知怎么的,跟林老夫人闲谈时,突然就生了这么个念头。要知道大夏圣人穆宗皇帝最是酷爱清乐,他虽不似某代皇帝那样着迷,还自创《道调法曲》、收皇帝梨园弟子,但确实是很好此道。 林暖暖彼时也顾不得自己从前所不齿的媚俗和讨好权贵,想着只要能让皇上看到林宇泽的诗作,听到林宇泽的戏曲。没准他就会觉得惋惜,待林宇泽归来后,无论做什么局面才好打开。 其实,林暖暖也害怕自己做这些说不准就是画蛇添足,可她真是管不了这许多了。自己的心里面有个地方一直空着,若不找些事情做,林暖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有这个奇遇,也不知会不会还有别人。也不知书上的那些人,是如何在这异世混的风生水起... 林暖暖只知道,自己若是在大夏没有了林宇泽夫妇,那么大夏于她就真的是异处了。 与其说,林暖暖一片孝心等着林宇泽夫妇,倒不如说林宇泽夫妇的回归是林暖暖的希望和生活下去的勇气! 林老夫人毕竟不是个普通的后宅妇人,林暖暖只稍稍地讲了几句,她就懂了,且行动迅速,林暖暖估摸不出两日,伶人就能选好。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亲眼见到这些伶人将她,哦,不!是林宇泽所讲的《东游列国记》给编排出来..... “所谓三不沾,其实做来很简单,就是将鸡子去清留黄,将蛋黄、糖、清水入炼净的勺内,用慢火烹制,先不停拨转,不停炒动,待水干之后,不停拍打、压制....” 林煜之的声音朗朗传来,林暖暖听着听着,脸上笑意渐浓,真是没想到大堂兄居然将个菜谱念出了个堂堂正气来。 “好,果然是妙啊!不错,不错!” 许是受了林煜之的感染,四皇子的声音比方才多了几分爽朗,林暖暖这才放下心来,不管怎样,四皇子这人,林暖暖还是不想惹的,毕竟以她的境况,如今实在是不宜树敌太过... “暖丫头,你笑什么呢?” 就在林暖暖心情渐渐明朗之时,黄氏略尖的声音盖过这一桌子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 林暖暖不由就皱了皱眉头,她抚了抚自己的手,那里还隐隐作痛着。 原来就在她方才进门之时,黄氏见林老夫人让坐过去,就作势过来扶了她一下子,也不知是怎么的,她这样迎面而来,手一理就撞上了林暖暖的手。 “两手相撞,必有一疼”她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力气,被撞得生疼的那人可不久是她? 她还未及喊疼,黄氏当头就训:“四丫头,你虽还年幼,这规矩可要学起来了,你娘亲如今不在了.....嗯不在这边,我这当伯母的,就得教教你了。你来看我这手,给你可是打得不清...” 这样的哑巴亏,林暖暖吃的很服气!论灵机一动,当属黄氏。谁能知道她就那么大喇喇地过来,还正好算准了她走路喜欢甩膀子? 也怪自己,在江南时,王嬷嬷就曾说过让她学些规矩,可当时她只撒娇卖傻地不学。李氏也觉得她年纪还小,更兼得,人人看自家孩子都是最好不过的。 李氏从来都是觉得林暖暖如此这般,倒是比别家的孩子更多了些娇憨灵动。待到林宇泽回来那更是一味的护短,自家的乖囡囡,有什么需要学的,那可是“无一处不好,不一处不美!”的! 第二百零二章用櫡须知! 故而林暖暖人虽乖巧,但是有些时候的举止,就没有林雅婷来的规矩。 如今自己的弱点,被黄氏这样抓住,也是自己倒霉。不过方才那样一撞击,还真是有点疼。 林暖暖又摸了摸自己的小短手,也不知黄氏方才手上戴的是什么,一触之下生疼! “好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我服!”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之际,黄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四丫头,你倒是说说你笑什么呢?”,林暖暖手心正在隐隐作痛着,此时见黄氏居然还是如此咄咄逼人,不由大怒!“笑什么?笑你妹呢!”如此说,你能懂么? 当然不能这样说,林暖暖只好默默地将嘴巴里的春卷细细地嚼碎,慢慢地咽了下去。“嗯,有点干,”林暖暖忙就着荷叶羹喝了两口,这才觉得肚子里面舒服了许多。 无论如何,生气是小、吃饭是大。若是林宇泽夫妇回来,见着自己变得又高、又漂亮定然会很欢喜!尤其是李清浅,必定会抱着自己“乖囡,乖囡”的叫个不停,再好好地给自己打扮吧。而林宇泽定会傻傻地抚着胡子笑吧?不对,他定会遗憾地抚须:“如今囡囡长大了,爹爹就再也抱不动你了!” 若如此....林暖暖不由停下了筷櫡,自己若是长得太快,爹娘认不出了怎么办?真是伤脑筋啊!所以,爹爹娘亲,你们还是赶快回来吧! 小孩子用膳本就容易走神,林暖暖更是个中翘楚。只是如此倒是气坏了黄氏。她本来听着自己的儿子卖力地给四丫头吹嘘,心里就有气。 她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端看现在,自己喊了她一声,不理!唤了第二遍,居然还是没有抬头!林暖暖是没什么,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顶多是被人笑骂两句顽劣。 可却是当着这一众长辈、晚辈的面,给下了她的面子,如此,那以后她还如何主持中馈? 本来晚膳时就让这个小丫头出尽了风头,将自家的雅婷给压得死死的。如今又弄得自己面子全失...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小丫头,今日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想至此,黄氏恨恨地站了起来,心里面却是在想:方才手里拿着的梳篦要是更尖些就更好了,说起来这丫头也是皮厚,这样被她迎面用梳篦狠狠地一撞居然连吭都不吭一声!害她原本想好的,若是林暖暖叫唤,正好就将她这娇气的毛病好一通数落。谁知道,这丫头居然压根就当作没事人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起的猛了,黄氏只觉得眼前一黑,下面就像是流水一般,刷刷直下,她暗叫一声“不好!”底下的月事带子一定是被打湿了..... 黄氏忙强撑着自己站好,孰料眼睛一花,手下一滑带起了手边的筷櫡,以下子就打落在地..... 不等随侍的绿萝蹲了下来,准备拾捡。只见林暖暖小短手一撑,小短腿甩开就跑,只三两子就奔至黄氏面前,在地上画了个一横一竖,然后先东西后南北的小声念叨:”小女的伯母不是故意的。请祖先原谅,请祖先莫要责罚。“ 话落音后,这才一把拾起了筷櫡,嘴里还道:”小女的伯母该死,请原谅则个。“..... 这一串动作让林暖暖这么点个小娘做得是行云流水、连贯熟练。 黄氏方才缓过来后,打眼就见着这一幕,她张着嘴巴看着林暖暖对着东西南北拜了拜,又在口中说着:”小女的伯母该死,小女的伯母该死!“... “你这是干什么?”林大奶奶隐隐地觉得自己的肝胆微疼!这个小丫头,真是太能出妖娥子了不就是落个櫡么,拾起来便是了!怎的还学得这些神神叨叨的怪样子?是了,这丫头定是故意要报她方才的一撞之仇了。 要不怎么说“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仇人”呢,林暖暖还就是要报方才黄氏的仇。她笑看着黄氏皱眉,水汪汪地杏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黄氏就露出了一个甜腻的笑来。 黄氏只觉这丫头比自己的两个庶女都让人讨厌,她盯着林暖暖看了两眼,就见她笑得将两个酒窝子都露出了来。 到底还是有些顾及着林老夫人,黄氏将火压了压,这才说道:”四小娘,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筷櫡掉在地上,让丫鬟捡了起来便是,用的着你一个堂堂县主过来,做这等子事?还有,不是我这个做大伯母的说你,要说你娘亲那也实在是太过于惯着你,怎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什么‘大伯母该死’此话也是你这个做晚辈的当说的?“ 黄氏的声音不大不小,屏风外面的四皇子等人只听了个模模糊糊。 林暖暖可是正等着她的这句话呢。也是黄氏倒霉,她家里原本就不是什么勋贵世家,后来家道中落,许多的规矩也不甚在意,对于这当桌掉櫡,更是从没有什么忌讳,也不拿它当回事儿。 岂不知,大夏对于掉櫡很是忌讳。认为祖先们在地下长眠,掉櫡会惊动祖先们,林暖暖方才的动作做得虽有些粗糙,但也是有板有眼、一丝不错的。 也是黄氏今日倒霉,碰到个林暖暖这么个跟着老古板奶奶过活的小丫头。 林暖暖小时候,只要筷子落地,就会被奶奶训。,还要向方才那样对着东南西北拜拜,然后在口中念念有词,说句”该死“之类的话。若是黄氏方才抬头,定会看到林老夫人和定远侯夫人面上的笑意和赞许,或许她就不会对林暖暖出言训斥了。 “大伯母莫要生气,侄女先给大伯母赔个不是!” 林暖暖笑得像个小狐狸似地,把面颊上的两个酒窝子都陷得更深。只见她理了理手中的辫子后,忙恭敬的对着黄氏深福一礼。 本来起身的薛明玉这才慢慢地坐了下来。她了解暖暖,这个小丫头既理过了辫子,那下面就是有话要说了.... 果然,林暖暖将手中的辫子一甩,就带着些许奶音甜甜地对黄氏说道:“大伯母,按说,不论长辈说的是对是错,做侄女的都应当听从。” 林暖暖说完,睁着一双杏眼,静静地看了黄氏一眼。只一眼就看得黄氏心里发毛,黄氏刚想说:“那就不要说了” 就见林暖暖又接着说道:“只是事关我娘亲,我就不得不说了。方才大伯母三番五次的说我没有规矩,我原本想着毕竟自己从小在江南长大,这日子久了,京里面定是改了规矩了,就没敢吭声。可您方才这样子,又扯到我娘亲,这我就不得不说几句了。大伯母难道你不知道用櫡十忌吗?还是京里面改了规矩,没有这许多忌讳了?若是如此,那我就不说了,这就像向大伯母您道歉。“ 林暖暖说完就拿着水灵灵地杏眼诚恳地盯着黄氏,看上去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黄氏差点就软下心来,她忙别过头去,不去看她。 就在这时,一个老妇和一个少年的声音同时响起,林暖暖不由抬头一看,原来是林老夫人和四皇子同时说道。 ”你说!“ 第二百零三章十忌 林暖暖闻言,这才对着四皇子和林老夫人及众人福了个礼。然后恳切地说:“大伯母,我娘亲其实是个最重规矩的,你们妯娌多年,您一定知道,对不对?” 她也不等黄氏回答,只挺直小腰板,将要说的话在脑中过了过,复又接着说道:“我爹爹曾教导过,端看筷櫡,可见一头圆,一头方,圆的是天,方的为地。” 薛明玉闻言,不由点了点手掌中的小豆包,悄悄地说道:”你家主子又开始闲扯啦,不过还真扯的似模似样!“ 小豆包也不理她,只拿绿豆眼逡巡了下四周,就好像是在冷冷地扫了薛明玉一眼。接着又懒洋洋地将头伸向了林暖暖那边。薛明玉也不理它,只等着林暖暖继续往下说。 果然林暖暖又道:“《周易》中有明八卦作:乾、坎、艮、震、馔、离、坤、兑;暗八卦: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櫡有两根就是二,对应八卦就是“兑“卦,是”口“的意思。” 这句话费了林暖暖可是费了半天的劲儿才背出来的,毕竟是对周易不了解。她背得相当的生涩,可恰恰如此却越发让人觉得可信。毕竟一个将才四岁的小娘再怎么聪慧也不能看得懂周易这样的大作吧。 “我娘亲说用櫡有十二忌,”林暖暖说到李清浅,将身子挺了挺,把腰绷直后接着说道:“一忌三长两短;二忌仙人指路;三忌品櫡留声;四忌击盏敲盅;五忌执櫡巡城;六忌迷櫡刨坟;七忌泪櫡遗珠;八忌颠倒乾坤;九忌定海神针;十忌当众上香;十一忌交叉十字;十二忌落地惊神。” 众人看着这个小娘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端得是明眸皓齿,直如观音坐下一童子,只见她不慌不忙将这段大人都觉得生涩的话语,背得如此顺溜不由都露出了激赏的表情,尤其是四皇子干脆拍手叫好起来。可林暖暖只顾着平平心气,却连眼皮子也没有朝他抬!四皇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小丫头对自己好似有些敌意,他不由摸了摸鼻子,察觉在这一众女眷之中自己颇有些突兀,正好林宇恒走将过来请他,也就顺势甩了甩衣袖,将一对桃花眼上挑着看了眼林四,复又抬头走了。 林暖暖并未管这许多,她说完后,对着黄氏又恳切地说道:“大伯母,您方才的就是最后一忌,忌落地惊神!我方才见您身边的这位姐姐正要躬身拾东西,这才急了,想来也是唐突了,暖暖再这儿给大伯母赔个不是。不过,大伯母虽说您是长辈,又是我比我娘亲年长,但能不能不要说我娘亲?我娘亲跟我爹爹如今还不知受了多少的罪呢,您如此说,他们若是知道了,那该有多伤心?” 林暖暖说着说着,就有些受不住了。她拿手揉了揉眼眶,本就皮肤细嫩,只三两下的就将眼睛给揉红了,席间众人,就见黄氏扶腰站着,将一双细长的眉毛凝成一个疙瘩,吊梢三角眼高高上扬,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面前这个还不到她腰高的小娘子。 而那个小娘,正将揉的通红的杏眼,有点怯怯、又有些倔强地盯着她,两只白嫩的小短手抓着胸前的小辫子揪着,可以见得她是有些害怕,可却在强撑着要维护自己的爹娘。 薛明玉其实是知道林暖暖是有三分装的,不知怎么的,她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入...众人就见薛县主一把抓过桌上的豆包,唬得豆包忙将头缩了进去。 她三步两步走到林暖暖面前,也顾不得擦面上的眼泪,一把拉住林暖暖,颤声说道:“妹妹,咱们走!跟我回郡王府,省的在这里受人欺侮。” 林暖暖正在兀自酝酿着哭意呢,如今正有些感觉了,却不料被薛明玉这样子一拉,竟然给憋了回去.....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薛明睿面上的泪痕,心里面只觉得一阵感动。原来在异世,她也交了一个将自己看得如此珍重的朋友! 林暖暖将手缩回袖笼,找了许久也没有找着帕子。无法,她只好拿自己短短的小手,踮起脚尖,将薛明玉面上的泪水一下一下地擦拭干净。且嘴里还小声地说着:“好姐姐,咱们不哭,不哭了!哭,就不漂亮了!” 这个还不到十一岁的少女,这几日也颇不好受吧。长了这么大,突然说添就添庶弟庶妹了,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似的。更何况,诚郡王跟姜郡王妃又是少有的恩爱,如今有了这么一出子,任谁心里面都会不自在。 可即便如此,薛明玉却还是关心着自己这个毫无血亲的妹妹。看着自己不管受了丝毫的委屈,就不管不顾地挺身而出了。想到这里,林暖暖的心不由就是酸了酸,复又一暖。 她轻轻地将薛明玉脸上的泪水一下一下的擦拭干净,忍不住地抱了抱她。低低的、闷闷地对薛明睿呢喃道:“玉姐姐放心,你的小暖总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别难过!” 林暖暖声音不大,好在薛明玉听到了。只听她也低低地答道:“我知道!可是暖暖,咱们还是回郡王府吧,我跟你一起等你爹娘,好不好?” 林暖暖叹息了一声,将薛明玉又搂了搂,这才放开她,摇了摇头。 薛明玉不由眼睛一暗,只还是倔强的拉住了林暖暖的肩膀,将她揽在自己后面,瞪着黄氏. 一时间,场面很难看。林老夫人却只作不知的继续喝着手里的羹汤。只是若细心人就可看出,她的双眼淡淡地瞟了瞟黄氏... 定远侯夫人暗自长叹一声,这个黄氏,若是自己的媳妇儿......可这个场子总要有人来圆。想至此,林氏不由就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林暖暖说话了.... “大伯母,您还是坐下吧,我看您脸色有些不好,身子有些不舒服么?您不用跟我道歉,您是长辈,若是如此岂不是折煞我了。只要下次不说就是了。还有,我娘亲在我面前老说您人很好,只心直口快。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是暖暖冒失了!”林暖暖说完在心内想到:“让你道歉真是便宜你了,偏不!” 林氏一听此言,不由僵住了。半晌面上露出了的笑容,“这个小暖暖,她果然是没有看错,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孩子以后不论在哪家那都是个宝!李清浅这个侄媳妇可真是个好的,看把孩子养的多好!”其实,林暖暖此举虽解了黄氏的围,却也坐实了她方才说错话的事实,还了她爹爹娘亲的公道。不过也可见得林暖暖这个孩子厚道,若她咄咄逼人,硬要强着黄氏道歉,众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身为人女,父母受辱,若不出言维护,岂不是枉为人女? 可怜一向口齿伶俐的黄氏,眼巴巴地让林暖暖给扶着坐了下来。心里面却在感慨,自己如此难受,亲生的两个居然没有一个发现,却只有李清浅的闺女,对她嘘寒问暖!方才还直问她累不累,舒服不舒服! “唉!”黄氏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暖暖,若她不是李清浅的闺女,自己应该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吧! 第二百零四章唇枪舌剑 待黄氏在席间坐定,对上林暖暖甜甜地笑容.恍惚间,她这才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无奈下面又一阵暗流涌过,她不由小腹一紧,只觉得肚子疼得比方才更甚。黄氏也没有了跟林暖暖计较的精神头,只盼着宴席早点结束,好早早的回去趴着。 就在黄氏想用些清清淡淡地莲蓬片儿汤舒缓舒缓时,就见林四娘走至她面前,随手就将她手里的汤碗接了过去。“大伯母,您身体不适,还是不要用这个莲叶羹吧。我娘从前曾说此羹因为有胡瓜故而有些寒凉,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是不能喝的。” 黄氏此时身子不适,性子就有些急躁,况且哪里有在人用膳时夺人饭碗的,黄氏不禁心头之火上涌。她一手指住林暖暖道:“你!...” 林暖暖不慌不忙地将莲叶羹递给了黄氏身边的绿萝。绿萝笑着接过了林暖暖递过来的汤碗。这个四小姐年纪虽小、心却很善。上次多得她的帮助,才让自己过了好日子。 可是....绿萝看了看正拧着眉头的黄氏,心里不由黯然。近日也不知大奶奶怎么了,对自己是横挑脸面,竖挑鼻子!想那日自己不过是吃坏了东西吐了一两次,大奶奶就对着自己没有一点好脸色.... 难道大奶奶她这是以为自己有了?“呵呵!”绿萝笑了笑,怎么可能呢,自己但凡见了大爷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的。这些大奶奶也是知道的! ”难道是那日?“绿萝心内不由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地就拿左手摸了摸小腹,怎么可能!她的心不由凉到了谷底,“不会的,不可能!”,自己之前可是一直都有服用凉药的啊!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绿萝不由在心里喃喃自语,一时间脸色煞白。 “姐姐小心些,不要将羹汤洒了。还是端回庖屋去吧,一会儿我大伯母若是见着该馋了!”说着就对着绿萝使了个眼色。 这个大丫鬟脸色很不好,林暖暖对她小声说道:“姐姐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我看你的面色不好!” 绿萝这才回过神来,她感激地对林暖暖行了个礼,自行退下了。 黄氏眼见着林暖暖对自己的大丫鬟不过是三言两语的说了会子话,绿萝这个蹄子居然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就自己下去了,她不由心头大怒,下面就又是一阵子暗涌。 林暖暖心中了然,只见她走至黄氏面前,半依着黄氏道:”大伯母,你的大丫鬟好不容易被我打发走了,可不能让她端着羹汤引着你吃,咱们要听话,我娘亲说,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哦!“ 这会子,林暖暖倒是像个四岁的小丫头了,定远侯夫人听了第一个掌不住,”扑哧“一声笑将起来,她指着林暖暖对黄氏道:“快,给我将小暖暖的嘴用吃食堵上,她大伯母可叫她给编排成个好吃婆了!” 这话说完,林老夫人的脸色也放缓许多,将脸也笑成一朵菊花来。黄氏心中一松,方才自己真是冒失了,当着林老夫人的面,厉声责问林暖暖,如今这个四小娘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这可算是触了林老夫人的忌讳了, 如此这个小丫头倒是不错,想至此,黄氏也将眉头松开,掉梢眼中眼蕴了些许的笑意。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顿饭吃的,可真是让人不安生! “四表妹,你怎的不让大舅母喝那个荷叶羹呢?”林暖暖刚要坐定,就见徐远贞幽幽地开口说道。 唉!林暖暖叹了口气“总有刁民要害朕!”还能不能好好的让她吃顿饭了! “徐远贞,你有完没完了?能不能好好地让我暖妹妹吃顿安稳饭?你倒是坐在这儿舒舒服服的等着用膳,我暖暖呢,一个不过四岁的小娘,在烟熏火燎的庖屋内一待就是多时,如今你吃舒服了,这就开始找我暖妹妹的麻烦了?是看她爹娘没在身边么?我还在呢,不要太过分了!” 薛明玉终究是鼓不住了,对着徐远贞就是一通说。 林暖暖是又感动,又担心。这下子是真的吃不成了。 果然—林暖暖悄悄地瞟了一眼徐元贞,就见徐大小姐正一脸委屈的在酝酿感情呢! 林暖暖不由扶额,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顿饭,能够得贵人慧眼识珠很好,若是不成那也无妨。可今晚上怎么就这么躲状况呢? 她忙在徐元贞将要开口之时,抢先说道:“玉姐姐心直口快,大表姐你莫要生气。” 见徐元贞摇头,就要说话,林暖暖忙接着又道:“方才大表姐问我怎的不给我大伯母喝这个莲叶羹,其实是有缘故的,方才我也说了这是我娘亲告诉我的。至于原因我娘亲说,年幼的小娘子不必知道,还是少问些的好!说是什么胡瓜性寒,对身子不好....我观大伯母身子弱,这个羹汤既是有些寒凉,那还是少喝些吧。大表姐,既然说是小娘子不能问的,咱们还是少问些吧。” 林暖暖巴不得早些结束这样的歪缠,回席间吃些东西。不禁将话说的又甜又软,还带着股奶腔。徐元贞此时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委屈不能,更不能做受罪状.... 毕竟人家说了,自己是好意不让黄氏吃的,至于原因,都说是有些寒凉了。那就是妇人忌讳,自己一个不过将将十一岁的小娘若是再纠缠下去,可不是没脸! 还有薛明玉,她方才一番的夹枪带棒,说话不可谓不难听。原本林暖暖若是不吭声,那么她还可以做委曲求全状,毕竟这是薛县主,是薛明睿的妹妹,怎么也不能拿她如何。可如今被林暖暖如此一说,徐元贞只觉得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不由揉着心口,摇了摇头,表情恹恹的拿起了茶盏。 林暖暖也不是想要将她如何,见徐元贞不再说什么,忙见好就收对着黄氏行了行礼,又朝着徐元贞甜甜地笑了笑,这才落了座,夹起一个空心圆子,香甜的吃了起来..... 林老夫人始终都没有吭声,见林暖暖落座,这才慈祥地看着林暖暖笑道:“这孩子真是吃的香甜,看她如此我都想再用些了!” “母亲,暖暖真是让李氏教养的好!” 林氏的声音有些低,若不是林暖暖离得近,根本就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就听得林老夫人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孩子也是太过仁义,就怕她这样子日后会吃亏!” 林氏先前还觉得林暖暖这个小丫头性子有些倔,如今见了也颇觉得这孩子心肠软,毕竟方才黄氏对她可是哪一件事情都做的不是那么地道,谁料想林暖暖居然还顾虑着她的身子? “母亲,您日后可得费些功夫教教小暖儿,我们林家的女子,哪里有吃亏的!” 若是方才林暖暖咄咄逼人,林氏或许会觉得场面难看,有些为难。可林暖暖如此宽宥,林氏又犯起了难...真真是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好。 林暖暖听着林老夫人和林氏的谈话,耳根子刷的就红起来。 其实,关心黄氏是假,不想给她吃是真!毕竟她方才的莲叶羹,里面的莲蓬荷叶,都是她亲手揪出来的。她那样说李清浅,不给她吃都是轻的1 只是,如今被老祖宗和姑祖母这样说,林暖暖纵使脸皮子再厚,也不禁有些吃不住了...... 第二百零五章以花入馔 食之有道 国公府的这顿晚膳,除却开头有些不快,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若是没有,老是盯着跟着林暖暖不放的四皇子,那就更好了! 林暖暖是真的后悔了,怎么就想着跟四皇子这样的人合伙呢?实在不行等几年赚钱,又有何不可?看,如今后面这位可是甩不掉了吧! 林暖暖手里托着豆包走着,就见四皇子还是如方才那般跟在她后面,不由有些烦躁“四皇子,您到底有何事?” “我就想知道那个兰花你是如何想起入馔的!”四皇子见林暖暖停了下来,挥退身边的侍卫,又对着秋葵、秋菊道:“你二人也下去吧!”秋葵、秋菊两个忙看了看林暖暖,见她点头,这才行礼下去不提。 “说吧!” “说什么?” “以花入馔啊!方子呢?” 林暖暖不由扶额,也不知这个四皇子是真的要这个食单,还是故意要整自己。只不管是哪个,总归让林暖暖不好受,此地不宜久留,应“速战速决”! 想至此,林暖暖忙住了脚步。对四皇子行了个礼:“其实也不是小女想出来得,毕竟自屈大夫始,就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残之落英’之说,如今我不过是将兰花入馔又有何值得大惊小怪?不过方才如此到底是触犯了兰妃娘娘,如今就跟四皇子陪个不是。小女年幼,许多事情考虑不周,请四皇子原谅!” 此话说得四皇子闪了闪眼眸。这丫头倒是刁滑。看似是在赔不是,其实是怕自己找她麻烦。先就上来说走将年幼考虑不周,可这丫头哪里像个四岁小儿了?分明心智比十几岁的少年还要老成些! 自己也是好笑,要说“以花入馔”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林暖暖就算是做了兰花肴,也并没有犯什么忌讳。毕竟兰妃娘娘自己就喜好美食,若是得了此食谱,说不准还要自己洗手作羹汤呢。 不过,看着这个眯着眼睛跟个小狐狸似的林暖暖,四皇子莫名有些不痛快。他就喜看她如上次在凌霄阁内被几个胡姬胡抓乱啃、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 “四表妹,所有的花中,只有兰花可以入馔吗?你可还知道些别的。”话一出口,四皇子就想将自己的舌头咬掉,这可真是有点没话找话了。 林暖暖看着面前这个前一刻还挑着桃花眼,笑得风流倜傥的四皇子,如今居然耳根微红,脸上也稍稍有些不自在,若不是此地有灯光,还真是不易察觉。四皇子这样的人也会不自在? 她不觉有些诧异,可再一想也就明白了。是了,将别人的食谱为己所用,这个可不是一个堂堂皇子所为。四皇子果然好样的! 看着面前这个眯着一双杏眼,手里面绕着小辫子的小丫头。四皇子不禁有些好奇,这是干什么,别的不会?也对,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娘子,又能会些什么!今日的晚膳,估计就已是她的极限了。 想至此,他不由放缓了声音,.....刚准备拿手磕着扇子,这才发现,原先的扇子早就被自己给扔了。无奈,四皇子摸了摸鼻子,轻轻地咳嗽一声,这才道:“估计你这个小丫头所知也不过此一种,不然也不会单拿兰花入馔,罢了、罢了,你的兰花肴本皇子收了。” 慢着,什么兰花肴就收了?眼看着面前这个四皇子偃旗息鼓,放过自己,林暖暖反而被他挑起了兴致。直觉告诉她面前的四皇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憎! “谁说只有兰花可以入馔了,花可以做花蜜、可以做花露....据我所知可用的就有野蔷薇、木香、芙蓉、木樨、玫瑰....且不仅可以入馔,亦可作主食,比如玫瑰糯米团...” “哦,说说看!” 原本只是没话找话,如今被林暖暖如此一讲,四皇子的兴致渐起:花居然可以入馔,亦可为主食。正好兰妃这几日火气较大、且胃口不好....说不准这个小丫头说的这个什么团子,还有花露、花蜜的,倒可以让兰妃开开胃口! 鱼儿既已上钩,那么就要将饵料弄得香香的.. 夏风微醺,送来一阵玫瑰香,夜色下的林暖暖眯着眼睛、砸吧砸吧樱红的小嘴,冲着四皇子莞尔一笑,仿佛是在回味着什么美味.. 四皇子这边正等着呢,就见她仿佛若有所思,却仍是迟迟不语,不由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道,走至林暖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小丫头,到是跟我卖起关子来了!快说,说好了有奖励.“ 要说,四皇子今日对人,可是少有的认真。许是林宇泽的那首《放鱼诗》打动了他,亦或是面前这个小丫头做的那些心思别致的膳食,让他特别有耐心。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不过,这个小丫头也是个别样有趣的。你说她娇憨时,她偏偏临风吟诵首让人心酸的诗;你正在暗自感慨这个小丫头受了别的孩子都未曾受过的苦,坚强、倔强,人家偏又伶牙俐齿的让你跳脚。 四皇子如今是倒是盼着林宇泽早些回来,他想看看,到底是个怎样惊才绝艳的人,养育出如与众不同的小娘子来! 就在四皇子挑着桃花目,看着林暖暖时,他口中的“与众不同的小娘子”也在琢磨着他! 端看面前这个穿着大眼的四皇子,如今没了扇子,正玉树临风地....摸着自己的鼻子。一副风流倜傥、富贵闲人的模样。这样的人,定会是个视金钱如粪土吧。若如此,那么银子的事儿.....又该怎么张口呢? “四皇子!” “四表妹!”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异口同声的开了口、复又都尴尬的摆手道: “你说!” “你先说!” “真是要命!”林暖暖掩面从指缝中偷窥着四皇子,就见他也是一脸的尴尬。 她不由在心中暗责此人不够圆滑:你既看中人家方子,怎么就不能开口说个价钱了,又不是个缺银子的主儿,随口一说,难道自己还能不应他? 也不怪林暖暖有如此抱怨,实在是她如今在大夏,连东西南北也不过是将将才分得清楚,比如一两银子是一缗钱,她也不过是最近才知道的。 “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 也真是够了,林暖暖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能跟四皇子如此的.....她看了眼四皇子在风中摇曳着的身姿,决定还是不要侮辱“心有灵犀”这个词了...... 第二百零六章议定! 还是四皇子见惯了大世面,比林暖暖这个小女娘淡定许多。 只见他摸了摸鼻子,将桃花眼斜昵着林暖暖,又绕着林暖暖的四周转了转,这才阴阳怪气地叹了叹,复又笑起来.... “笑什么笑,端庄些!”林暖暖被他转着圈子看得浑身不自在,如今见他居然笑得如此拖腔怪调,心里面不禁更加不舒服。 真是的,笑得如此猥琐,对着那些胡姬笑不好?偏偏对着一个年幼的小娘,真是要教坏小孩子! 见小丫头发火,四皇子并不以为意。不过,这丫头脸皮子薄,若是得罪了她,一会儿不理会自己,可就不好玩了。想至此,四皇子这才清了清嗓子:“说吧,说的好了,我有奖赏!” “哼!”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真是懒得理你!林暖暖在心里哼了一声,决定改变战略。 四皇子其人,面皮可比城墙厚。自己若是想要从他身上捞些好处,不明说了只怕不行。不过,调调他胃口总是需要的,不然总是那么拽拽的样子,看着真是让人不爽快! 就在林暖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子时,薛明睿同徐思远说完了话,从后面的花径处斜了过来。 “暖儿,怎么站在风口处?” 林暖暖闻声忙回头对着他甜甜一笑,并没有注意他说什么。 “怎么还站在这里?”薛明睿看着明显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林暖暖,将她的小短手一把拽了过来,正想握在手里面,就见一只小龟对着自己干瞪着眼睛,傻看着... 他面无表情的换成林暖暖的左手。试了试,果然,手心冰凉。 林二爷说过这小丫头从小体寒,伏天里晚上若是站在风口处,也会手脚冰凉。 “回去吧,有什么以后再说!”薛明睿看了眼四皇子说道。 “别呀,明睿,我还有话要问四表妹呢!” 四皇子眼看着薛明睿将林暖暖拽着要往后走,忙跟在后面不依的喊。 “那要说什么?” 薛明睿止了步子,却并不松开林暖暖的手,只略略回转了身子问道。 “方才四妹妹正说到一半呢,什么花露啊,花蜜啊,还有玫瑰糯米团子...你让她说完了再走,我好回去差人做了给母妃尝尝。” “什么花露?” 徐思远是个慢性子,等他过来的时候,几人的话都已说了大半。 见几人都不说话,他也不以为意,只对着林暖暖和煦的笑了笑,就立在了花径交叉处,看样子是在等四皇子。 就在四皇子以为薛明睿不会吭声时,薛明睿敛目淡淡地说道:“四皇子,你不能因着暖儿是个小孩子就哄骗人家吧!” 四皇子一窒,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哄骗”?他疑惑地看着薛明睿,晶亮的桃花眼内闪过一丝不解。 薛明睿也不多言,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凌、霄、阁!” 林暖暖闻言心头一震,她隐约觉得其实薛明睿是一直知道她要如何的! 不知怎么的,她不由就心虚地将头垂了下来,跟着豆包一起,歪在一旁,侧耳倾听着。 就听得四皇子叹息地道:“明睿,还能不能做好兄弟了?” 见薛明睿也不多言,四皇子将脚一跺,疲沓地道:“好吧,好吧!拿你们没有办法,真是一对狐狸!” “价钱几何?” “价钱你定!” “那好,暖儿不拿多,只抽两成利润。” “两成有些过了吧,她一个小娘,要这许多银子作甚?” “那,三成!” “好吧,好吧,就两成!” ........ 迷迷糊糊之中,林暖暖就被薛明睿拽着走,只听得四皇子跟在后面喊道:“还有花蜜的方子呢!” “以后再说!” 薛明睿显然不想林暖暖跟四皇子有过多歪缠,毕竟林暖暖还小,跟这个浪荡的四皇子在一起,可学不到什么好。 “等等!” 不等林暖暖和薛明睿走出几步,四皇子动作敏捷地窜至面前,将手一摊,拦住了去路。这个小丫头还没有逗弄够呢,怎么能即刻让她走了? “怎么了?” 林暖暖发现自从薛明睿来了,虽然他说话不多,却不需要自己再说什么了。 “她所会的不过就是今晚的这些个膳食,你就让我分两成给她,这买卖也真是太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是勉强应了,这个小丫头的食单,现今我可以不问,但你总得让我听听她方才说的玫瑰糯米团子吧,如此我回去也好给母妃一个交代。” 这番话一出,林暖暖不由就愣住了,他定定的看着薛明睿,原来方才那个一成、两成的话,是为她说的! 她不由就攥紧了薛明睿的手,头却垂的更低了。 “困了吧!把方子告诉四皇子就回去歇着吧!” 薛明睿显然是误会了,他见林暖暖头垂得低低地,不由就有些心疼,怎么会不累?这么小的一个人,就开始为父母筹谋,今晚上定是累的够呛吧! 想至此,他不由拧眉看向四皇子,一脸的不耐烦。 四皇子摸了摸鼻子,却并不看薛明睿,只是等着林暖暖说话。他可不信方才还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小丫头,如今一转眼就能睡着! “好” 林暖暖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面带着些许的鼻音。薛明睿眉头不由动了动,他就说这个小暖儿看着好养,其实比明玉还要娇气些。 这不,方才就不该在风口处站着,定是着凉了。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呢? 薛明睿拿眼扫一下子,并未见到秋葵、秋菊两个丫头的身影,他不由将脸冷了下来! 看来,这两个丫头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了,主子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伺候,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薛明睿所想,林暖暖一概不知,只一心想着要将四皇子给打发了。 林暖暖也不啰嗦,直接说道:“玫瑰糯米团子是最好做的,我就说与四皇子,别的,以后我会找人告知你!” 四皇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林暖暖做的那些菜固然新奇,不过若是要长时间的从他手里拿分成,那可就要看她有几分本事了。 “好,那我就先将糯米团子的做法告诉与你,若是四皇子记不住也无妨,我会让人写下来的!” 第二百零七章 怎么了? “不用说了!”薛明睿眼看着林暖暖低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以为她真是困了。忙打断四皇子的话,淡淡地说道:“四皇子,明日我定将食单拿给你,暖儿还小,小儿贪睡,今日就这样吧!” “是呀,四皇子,就让四表妹早早歇歇吧!”徐思远也察觉出林暖暖没有白天的精神头,忙劝道。 “好,既然你们二人给这个小丫头说情,那今日就算了,不过!”四皇子顿了顿,却发现林暖暖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桃花眼一闪,心道:“真困了?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子呢!“ 如此一想,自己倒也觉得没趣。只和薛明睿拱了拱手,一甩袖子跟着徐思远朝林国公等人走去。 薛明睿眼看着四皇子和早就等在一旁的林国公渐渐走远,这才松开林暖暖的手,蹲了下来,将背留给林暖暖“暖儿上来,我背着你回去!” “啊?”林暖暖一愣,再回过神来,就发觉自己已经在薛明睿的背上了,少年身上好闻的银丹草味儿在林暖暖的鼻腔中淡淡地发散开来.... “睿哥哥,对不起,今天的事儿我没有告诉你!”也不知为什么,对着薛明睿,林暖暖尽是这些没有用的话。她说完不由想咬自己的舌头。 “不困了?“薛明睿仿佛并没有听到林暖暖说什么,只是将林暖暖朝上挪了挪让她趴得更舒服些。 “睿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跟四皇子....”林暖暖有些羞愧的将“合作”二字咽了下去。说实话,如今她算是醒悟过来了,就凭自己拿那么几个在这大夏算起来比较新鲜的食胆跟四皇子谈合作,也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不要说是两成了,就算是一成,若不是薛明睿的面子,四皇子都不会同意的。 “与你平日不符!”就在林暖暖羞愧之时,薛明睿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林暖暖不解的戳了戳薛明睿的后背,怎么不符了?听不懂啊! “暖儿你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孩子!”就在林暖暖以为薛明睿不会再说什么时,薛敏睿又沉沉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风轻轻地吹在林国公府的小径上,带起边上竹林一片沙沙声,还有暖暖的银丹草香... 只是这些,林暖暖一概都闻不到,因为她此时心潮澎湃.... 入京好几个月了,有许多事让她愤慨,也有许多事让她感动。有很多人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有很多的人又让她觉得世间还是好人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如薛明睿这般的了解自己—— 自知道林宇恒的种种阴谋,自林宇泽、李清浅夫妇落水的消息传来时,林暖暖何曾低调过一分!无论是在徐府的《爱莲说》;还是当街在四公主、四皇子面前的卖弄;抑或是在酒肆里时连题目也未看,就揭榜的急迫,还有今日在林国公府吟诗、做没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下来,她林暖暖可算是在大夏京城里狠狠地出了一番风头!若薛明睿赞她一声博闻强记,或是夸她一句才华卓绝,她都不会如此的激动,可薛明睿方才居然说她“不是个爱出风头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识之”。没想到,这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居然如此懂她! 所以,今日她以四岁稚龄挑起了林国公府待客的晚膳,有人夸她聪慧;有人赞她能干.却只有薛明睿知道,她其是煞费苦心!也是薛明睿实现了自己的谋划.... 这样好的睿哥哥,若是自己的亲哥哥该有多好?这一刻,林暖暖倒是有些能够理解前世的奶奶重男亲女的思想了。若是谁家有个这样子的少年郎,定都会觉得有所依、有所靠吧! “怎么了?不会会受凉了吧?”薛明睿像是听到了林暖暖吸鼻子的声音,停下步子。 “没事,没事!”林暖暖慌忙摆手,复又想起薛明睿看不到,这才讪讪地放下手来,她生怕薛明睿回过头来看她,忙打岔道:“睿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市侩的人?” “嗯,”薛明睿显然被林暖暖的话引到了别处,只见他步子放缓,仿佛是在思索。 林暖暖本是随口一说,如今见薛明睿居然思索良久。不由有些恼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薛明睿的肩膀,嘴巴不由自主地撅了起来。 豆包可能也是感觉到了,在她手里乱动,林暖暖也不理它,只是专心致志的戳着薛明睿玩。 “好了,不要戳了,当然不是!” 薛明睿眉毛上挑,他抖了抖肩膀,若是再不理会她,这个小暖儿只怕能将她的衣服戳出个洞来。 “嗯!”林暖暖还是有些不高兴,这话听着很是敷衍嘛! “想什么呢!”薛明睿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若是他没猜错林暖暖此时应正撅着嘴巴。 “睿哥哥,你以后准备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林暖暖不想回答薛明睿,只好开始瞎扯。 “没想过!”薛明睿默默地向前走着,只随口答了一句。 “那,你现在想想呗!”林暖暖显然不想放过薛明睿。 “不想!”薛明睿始终是淡淡地,看上去并没有将林暖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 “暖儿有想过吗?”薛明睿反问道。 “啊?想什么?“林暖暖一时间有些愣住,她没有想到一向端庄的薛明睿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再一想也是没什么,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四岁的娃娃,薛明睿有此一问,也不过是个逗趣,乐一乐而已。 ”我呀,我要找个像我爹爹那样的。”这话过了今年,就不能与外人言说。不过现如今自己毕竟还小,尤其闻的又是薛明睿,林暖暖乐得跟人诉诉心事。 ”为什么?“薛明睿好像并不因为林暖暖小,就任其敷衍,又问道。 ”不为什么,就因为爹爹好啊!“林暖暖扳着手指头说道:“爹爹对我好,对娘亲好,爹爹人长得好,又很有才学” ”就因为这样?“薛明睿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此说来,我父王也是不错的!” “那不一样的,郡王爷,嗯....姨父怎么能跟我爹爹比!他...”林暖暖暖不由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跟薛明玉觉得诚郡王有错,可薛明睿不一定会如此认为,毕竟大夏的男人应当没有几个会觉得纳个妾有多不好。 薛明睿将林暖暖手里面的豆包接过来,放到自己前面的荷包,又将林暖暖向上托了托,这才问道:”怎么了?“ 第二百零八章不吐不快! “这!” 林暖暖暗道一声糟糕!她忙改口道:“我不过是觉得姨父他没有我爹爹长得好而已!” “好你个小暖儿,原来还喜以貌取人!” 薛明睿嘴角微翘,他淡淡地看着林暖暖道:“那暖儿说说,什么样子的人就叫好看,四皇子?” 薛明睿不由暗恨自己口快!他忙装作不经意状地看了看远处的花径,绷着脸,拿手掩口咳了咳。 “嗯,”耳听得林暖暖低低地应了一声,薛明睿不由得绷紧了身子,脸上也显出些不自然来,他脑中不由浮现出方才林暖暖说四皇子的话,那人可不就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呵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薛明睿不禁自嘲地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被暖儿这个小丫头说的心思松动,竟也如三岁小儿般地斤斤计较起了这些!难道说是受了这丫头的影响?... “不过,我觉得只有我爹爹能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睿哥哥你嘛,勉强也可当得上是芝兰玉树。” 林暖暖一本正经地说完,只在心里笑破了肚皮。 薛明睿方才的样子,可真是有趣。端看他表面沉稳,可步子明显放缓了。林暖暖知道他并不如表面上的老成,她就说,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怎的就修炼成个“金刚不坏之身”了! “好了,小丫头,你才几岁,知道什么美丑!”薛明睿虽嘴上淡淡,嘴角却轻轻上扬了起来。 “暖妹妹!” 就在林暖暖趴在薛明睿的背上,俩人说说笑笑之时。只听得远处一声呼唤,好似是薛明玉的声音。她不由就是一阵哆嗦,忙推了推薛明睿让他放自己下来。 “没事!”薛明睿声音寡淡,人却坚定。只见他回转身子看了眼薛明玉,又继续向前走去... “哥哥等等我!暖暖等等我,别跑啊!” 薛明玉气喘吁吁地跑至两人跟前,也顾不上喘息,上前对着林暖暖就是一顿挠。惹得林暖暖差点儿从薛明睿背上掉了下来。 “玉姐姐,你再如此我就不理你了,一天只能挠我一次,你不是说好了嘛!” 林暖暖真是有些急了,一日之内被薛明玉连逮着两次挠痒痒,真是有些受不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手短脚短呢? 她暗自下定决心,待自己长得婷婷玉立之时,定然要一五一十地都还回去! “谁让你躲我的!害的我找你好半天,还担心了好久!哪里知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好舒坦,居然被哥哥背着,我却是找了你好久了,不信你去问问你的大丫鬟,他们如今正在找你呢!” 薛明玉所言不虚。原来,林暖暖甫一出门就被四皇子扣着,拉到了花径深处说话,偏当时她又让秋葵两个去找蒋嬷嬷问问豆包吃食的事儿,这才弄成了两茬子了。 “好了,别生气了!这样,我去送送玉姐姐如何?” “好,走吧。哥哥,放暖暖下来,让我们一起走!” 薛明睿闻言,只默默地将林暖暖放下,跟在手拉手的林暖暖和薛明玉后面慢慢地走着....... 林国公府门前,薛明玉点了点豆包的头,拉住林暖暖的衣袖就是不撒手。“暖妹妹,你真的不跟我们去?” “好了,明玉你先上马车,我有话要跟暖儿说!” 薛明玉还想再说些什么,见薛明睿如此说,无法,只得抱住林暖暖,低低地说了声:“暖暖珍重,等你走时,我会再来送你的!” 林暖暖闻言,忙忍着心里上涌的不舍,一把抱住薛明玉, “好!”她声音低沉,有些哽咽地应了句。也不知是不是手里得劲儿,就见她手里的豆包,此时微微探出了头,好奇地盯着她和薛明玉,好一副不解的样子。 林暖暖见状,不由乐了。她想了想,忙对着薛明玉耳语几句:“回去做鸭糊涂给姨母吃吧,你若是忘记了只管吩咐李枝子,她会!” “哎呀,这是在我们王府收了徒弟,如今拽起来了?” 薛明玉见林暖暖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提起李枝子,倒颇有些做师父的模样,不由打趣地说道。“你这师傅可是不地道,怎么如今也不教人家了?” 这话,林暖暖自然是不接的。况且她还有话要对薛明玉说。 见林暖暖踮着脚尖,薛明玉忙低下头来,心道:这个小暖暖,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自己不喜欢人贴着耳朵说话,却最喜对着别人咬耳朵。 “咬耳朵”这话儿,薛明玉还是跟林暖暖学的。小丫头这句话倒说的很是贴切。 薛明玉笑看着林暖暖贴着自己咬着耳朵:“玉姐姐,回去告诉姨母,鸭糊涂看着糊涂,其实条理分明,一点也不糊涂。你劝劝姨母,多吃些好的,,不论何时,只有自己最重要!” 有些话不好说、有些话不必多言!姜郡王妃应会明白吧!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时适当糊涂些也不是坏事儿。无论如何,她还有薛明睿和薛明玉不是? 其实,林暖暖明白,自己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可她若不说却又如鲠在喉,故而只好不吐不快! “好了,我上去了,再迟些,哥哥该生气了!” 薛明玉神情看上去,显得比在庖屋时好了许多,她也是想开了。不过就是多了个庶弟或是庶妹么!就如暖暖所说的,如今哄着诚郡王妃高兴是真!做鸭糊涂是假,装糊涂是真!什么真糊涂,假糊涂,这些她都明白!暖暖这丫头就是太过规矩了,不过就是劝让母妃不要生气,装作糊涂些罢了。哪里至于说的如此隐晦的。 “玉姐姐慢走!”挥了两次手,这才将薛明玉这尊大佛给送走了。林暖暖叹了口气,眼看着薛明玉踩着脚蹬子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她这才走向远处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走去... 夏日的夜风徐徐的吹着,今日倒是不热,许是因着那个清峻的少年?林暖暖不知不觉加快了步子,三两下的就走至薛明睿了的面前,笑看着他... 少年一向冷峻的脸上,此刻一片柔和,他慢慢地拿过林暖暖的手,放在掌心捂了捂,略觉温热后,方才放了下来道:“有话要说?” “嗯!” 林暖暖本觉得难以启齿,如今对上薛明睿温和的眸子,不由心里一松,话也脱口而出…… 第二百零九章劝慰? “睿哥哥,你回去劝劝姨母,让她不要太伤心了!她还有我们呢!” “啊?”薛明睿听着林暖暖这没头没尾的话,不由愣了愣。待回过头看到林暖暖忧愁的小脸庞,不由唇角上挑,勾出一个笑来.... “睿哥哥,你怎么还笑呢!” 林暖暖看着平常不苟言笑的薛明睿,此时居然露出了些微笑意,不禁有些生气。 “好,我不笑,那你告诉我,你如今又有什么忧愁的事情?”薛明睿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丫头,耐着性子问道。 “不是我有事儿,是姨母!睿哥哥,你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林暖暖盯着薛明睿和煦的俊颜,不由有些替他担忧。果然,这些少年懂什么? “哦,你原来却是为了这个!,明玉告诉你的吧!”薛明睿端详着林暖暖忧愁的小脸,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他这才想起,薛明玉好似这几日都不大高兴。母妃也没有多少什么,众人不过是以为明玉还小,乍然听说要添个弟弟或是妹妹恐怕分了她的宠。 记得暖儿刚来郡王府时,薛明玉不也是如此不开心的闹腾过?冷她两天也就好了,故而,无论是薛明睿或是诚郡王夫妇,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此,林暖暖方才的举动,薛明睿就有些看明白了。毕竟再怎么懂事,那也是个孩子。 他看着林暖暖愁眉苦脸的样子本想逗弄一番,又心有不忍。暖儿的爹娘还不知在何处,如今定是又思念父母了吧。 想到这里,薛明睿不禁有些心疼的将林暖暖往自己面前拢了拢,把她被风吹乱的额发向后拨了拨。 这才说道:“暖儿放心!无论今后我有了多少弟弟、妹妹,我都最疼你!” 林暖暖闻言,不由呆了呆。 她感动地看着薛明睿:只见逆光下,有些不太看清他的面容,只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被夏风吹的微微扬起的墨发,头上发亮的玉簪,整个人,端的是眉目如画,灿若星辰.... 薛明睿见林暖暖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不由将一双薄唇轻抿,拿手在唇上咳了咳,然后若无其事地看了林暖暖一眼,说道:“怎么,不信?我说话向来算数!” 林暖暖不禁有些呆愣,薛世子还真是个风姿卓绝的美少年。 林暖暖站在他的身旁,只觉得其人清冽悠然....仿佛炎炎夏日若有他在身畔,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薛明睿又咳了咳,却见小丫头居然还在仔细地盯着他看,他也好不多说,只好闪了闪眼睛,将有些发热的耳朵朝暗处挪了挪。 林暖暖爱看帅哥,这是前世就有的嗜好。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养眼又赏心悦目的美景儿,怎可错过?好在薛明睿又咳了数声之后,她终于醒过神来。 就见她对着薛明睿微微一笑,紧接着说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许是天气有些闷热,薛明睿又抚了抚耳朵,将脸挪到他处,只淡淡应了声:“是!” “睿哥哥,你真好!”薛明睿话音未落,只觉得腰上一热。他顺势低下头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林暖暖一把抱住了他的.... “猿臂蜂腰!”林暖暖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真真是好身材啊!不过,这个薛世子实在是心大,也太过心善。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别人的感受,他怎就不想想旁的! 林暖暖觉得颇有必要给薛明睿提个醒儿,只见她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地说道:“睿哥哥,虽说不过是庶弟庶妹,你却不能掉以轻心!” “什么?”薛明睿这才发觉有些不对,他们这是弄两岔去了? 林暖暖正伸着头等薛明睿回话呢,却发现此时的他背对着自己,双肩正在……抖动? 林暖暖急了,不应该啊!自认识薛明睿以来,他就一直是个老成的。怎么也不会因着这个就哭了吧? 还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睿哥哥!” 林暖暖急了,她紧紧地搂住薛明睿的腰,此时也顾不得细端详人家的蜂腰,只口里连声说道:“睿哥哥,不要难过,这也没什么,不管怎样,你总是嫡长,那个是庶出。郡王爷怎么也不会让他越过你去的!” 林暖暖边说着,边轻轻地拍着薛明睿的腰,安抚着…… 也是她想得太简单,薛明睿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少年,又怎会不多思多想呢? 林暖暖劝得起劲,薛明睿忍得辛苦。他也不回头,只是将身子抖动得厉害。 林暖暖不由急了,也就是薛明睿早熟又老成。这才让人忽略了他。不过是个少年,又怎么能事事周到?如今想想这么点子的少年遇到这些事儿,又怎么能不慌张迷惘?可他却还一本正经地在自己的妹妹和娘亲面前硬撑着!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将头贴在了薛明睿的腰上,小声说道:“睿哥哥,你不要担心,往后若是你的那个庶弟胆敢欺侮你,我就帮你想法子治治他!” “哦,暖儿要怎么帮我治?”薛明睿强忍住笑意问道。 “我.....我总是有法子的,比如,比如...” 林暖暖一时卡住,她忙将脑子里关于对付庶女的桥段都想一遍…… “栽赃嫁祸、添油加醋、捧杀、.....” 眼见得薛明睿少有的消沉,直到如今还是不肯转过头来面对她,林暖暖不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好了!” 薛明睿镇定自若地将眼角笑出的泪痕拭去,这才转过身子,眼看着为了他而手足无措的林暖暖,心下一暖。 他不由蹲下身子,跟林暖暖四目相对。又轻轻地拨了拨贴在林暖暖面庞上的发丝,低低地说道:“暖儿,没有庶弟,也没有庶妹!” “没有,没有更好!”林暖暖见薛明睿转过身子,只顾着高兴,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随口接了一句. “所以你就放心吧!”薛明睿眼角含笑地说道。 “什么?“林暖暖这才回过味儿来,她紧张地拉住薛明睿的手,又往后看了看,这才压低了说声音说道:”难道睿哥哥你,你做了什么?“ 薛明睿疑惑地看着方才还一脸欢欣,如今却是愁眉不展的林暖暖,只见小丫头强打起精神对着扯出一丝苦笑,不待他说话,就听她又说道:”睿哥哥,你是个做大事情的,内宅的事儿,你最好不要关心太过,这些事儿还是教给姨母吧!“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薛明睿,慢吞吞地说道:”那个,那个...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们、我们还是让他自生自灭,不要管他好不好?” 薛明睿这才明白林暖暖说的是什么,他啼笑皆非的看着小心翼翼地劝解自己的林暖暖,强自板住脸,冷冷地说道:“若我执意如此呢?” “这?”林暖暖眉头一皱,不由苦恼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咬住虎口不放松! 薛明睿看着自己面前愁眉不展的林暖暖,心头不由就是一热,他颇觉得有些不忍,忙张口要将实情说出。 “暖儿!” “睿哥哥!” 林暖暖手里的豆包仿佛被同时出声的两人惊到,只见它探出头看了眼林暖暖,又瞅了瞅林暖暖。 林暖暖不等薛明睿开口,忙抢着说道:“睿哥哥,能不能让我先说?” 她必须得先开口,毕竟现今不说,待会儿若是见了薛明睿面色沉沉,难保自己不会心软,帮着他出谋画策,被他说服! 隐隐地,林暖暖很不喜这种感觉。毕竟过去的二十几年,自己做人从来都是有底线,如今才到大夏几年,不过跟薛明睿像是没有一載,就能轻易被人影响,信念动摇,这就有些不妙了! “睿哥哥,我们可不能如此!”林暖暖睁着杏眼,眼神清澈地看着薛明睿,只话说的又快又急:“我们很不必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就改变了我们自己!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再不理会诚郡王爷了!往后,你对姨母要更好些。睿哥哥,你想想,我们若是如此做了,总会心里不踏实。这岂不是在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薛明睿开始还听得有趣,如今听了林暖暖后面这话,不由就拧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谁也不是天生天长的就是一副老城严肃的性子,若不是....薛明睿想到年幼时的那件事请,眼睛不由冒出些火来,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好了,睿哥哥,值当你如此嘛!不过就是个庶出的,玉姐姐如此也就罢了,你可不能这样子!”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睿的眉头越拧越紧,心里不由有些急了,忙拉住他紧攥的手,左右摇晃起来...... “嗯?....好!”薛明睿被她一晃悠,这才醒过神来。他一把将林暖暖嫩软的小短手攥紧,低低的慨叹道:“暖儿,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啊?什么?”林暖暖发觉,今晚的薛明睿老师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不过,看这样子他应是想通了。 只是林暖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忙踮起脚尖,待薛明睿低下头来,这才说道:”睿哥哥,咱们一定不能让仇恨、嫉妒还有贪婪俘获我们的心,不论何时都要保有我们自己的初心!” 薛明睿眼睛微动,一瞬间他的黑眸灿若星河。他一把将林暖暖抱进怀里,点着她的鼻子说道:“暖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不要多想,不然.........” 薛明睿不由听了下来,将林暖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连她手里的豆包都没有落下。林暖暖被他看得她心里发毛—— “不然怎么样?”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薛明睿,暗暗发誓,若是他拿自己的小短腿说事儿,绝对饶不了他! “不然,老是长心眼子,不长个子,将来大了,我怕是要为你嫁人犯愁!” 果然,薛明睿平日里看着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嘴巴其实挺毒!真是:“三天不说话,一说气死人!” 林暖暖气愤地瞪着薛明睿的俊颜:嗯,该从哪里下手呢?打脸吧!算了,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嘛!再说如此的俊美公子可不能打坏了。那待如何才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呢?.... 薛明睿眼见着林暖暖不似往常,就知道说她小短腿让这丫头炸毛了。他又仔细看了看她,果然---他就说这小丫头岂是个饶人的? 此时的林暖暖正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在找着什么..... 林暖暖绷着一张脸,对薛明睿说道:“睿哥哥,将你的手伸出来!”。 “好,给!”薛明睿也不多问,好笑地将手递给林暖暖。 只见这个小丫头将自己的手,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还用手在上面擦了擦,然后俯下头,在虎口处........ 薛明睿只觉得虎口处一阵温热,然后有个软软的东西覆了上去。他不由面上一热,耳根子处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滚烫滚烫的。 他正待说话,又觉虎口处仿佛被什么给蛰了一下。薛明睿忙仔细看去,就见林暖暖已经将头抬了起来,一双杏眼闪着狡黠地笑,正又滴溜溜对着他转着,手里拿着个小辫子,边笑边甩着......... “下次记着,可不要在窈窕淑女的淑女面前乱说哦!”林暖暖有些灰心地说道。 实在这个教训对于薛明睿来说有些过小。薛明睿是练武之人,浑身上下都是硬梆梆地,打一拳上去,他没什么,自己都难受,就如自己方才咬他,他没怎么着,自己的牙倒是被咯的不舒服! 薛明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将身子又朝暗处挪了挪,淡淡地看着林暖暖半晌说道:“不生气了?” “嗯!”那是自然,咬了一口小鲜肉,虽说有些咯牙,但是当排骨啃啃也是极好的! “薛明玉在前面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听她喊道:”哥哥,暖儿,你们话还没有说完吗?” “好了,暖儿,不要胡思乱想,你放心,并没有庶女、庶子!”薛明睿眼看林暖暖在面前强打着精神,面露疲色,知道她定是累了。 林暖暖一听薛明睿此言,急了忙拉住他“睿哥哥,你是不是答应过我?” “不是,暖儿,”薛明睿决定将话说清楚,省的小丫头担心,再钻牛角尖。 “暖儿,确实没有庶子、庶女,因为,是我母妃有孕!” 林暖暖耳听着薛明睿缓缓的一字一板地说出这句话来,只觉得啼笑皆非,居然是姜青媛有孕了,那她今日岂不是是跟个傻子似的白担心了。 “那,今日玉姐姐怎么说?.......”林暖暖复又想起薛明玉的话,她还是有些不信,姜郡王妃有孕?若她记得不错,姜郡王妃好似比李清浅还要大上好几岁。 “是明玉听错了,我也不知这个丫头居然是如此以为的,难怪她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这丫头就会胡思乱想,不过暖儿,难为我父王那么喜欢你,你看你方才居然连姨夫也不叫了,如此是不是不好?嗯?....” 薛明睿难得长篇大论的说了这许多话。他也是被林暖暖和薛明玉这两个丫头给弄的哭笑不得,这两人可真是什么厉害,居然什么都敢猜、什么都敢说! 他就说怎么今日林暖暖没头没脑地冒出那许多话呢。 林暖暖也知道自己是怪错人了,闹出了笑话。林暖暖有些羞愧地对着薛明睿行了个礼,口中只说道:”薛世子,都怪小女偏听偏信,这才闹出了大笑话,还望公子海涵!原谅小女年幼无知,也请公子不要将我的错处告知姨父姨母!“ 薛明睿笑看着林暖暖挤眉弄眼的来了这么一出。不由咳了咳这才沉声道:”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暖儿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睿哥哥,如此你是原谅我了?” “嗯!“ 薛明睿漫不经心地咽下“本也就没有怪罪你“这话,今儿暖儿和明玉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若不若趁此机会对她教训一番,将来还不知要出多少洋相! 就在他沉思时,耳听得林暖暖娇声说道:”睿哥哥,我姨母的肚子大不大?” 第二百一十一章陪睡! 这.... 薛明睿不由咳了一咳,这个丫头,有这么问话的嘛!不过转念一想,这却也是她的一片赤子之心。 “好了,拿着豆包回去吧,好好歇着,等你回江南之时,我和明玉再来送你!” 薛明睿害怕林暖暖再问些奇怪的问题,不由看了眼探着脑袋、歪了脖子看他的豆包,翻身上马后,英姿飒爽地对着林暖暖挥了挥手,两脚轻触马肚,然后乘着夏风扬长而去.... “怎么薛世子回去啦!” 林暖暖初回转身子,就看到送了四皇子刚返回来的林琨并林宇恒。 她也不说话,只对着二人颔首,又福了福礼,就跟着找过来的蒋嬷嬷走了林宇恒踮着一条腿看着林暖暖远去的身影,不由恨声说道: “父亲您看这个丫头可真是目中无人!” “算了,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再说她不日就要跟着老祖宗回江南,说她作甚,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以后吧!”林琨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林宇恒恭敬地看着林琨远去,待他身影走远,这才抬起头来恨恨地说道:“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身边的福贵慌忙过来扶他,“滚!老子能走!”林宇恒大力地将他推到,自己踉踉跄跄地朝荷香院方向走去。 “暖儿,今晚你与我睡?” 林老夫人不解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林暖暖,问道。 “嗯,从前我都是跟着爹爹和娘亲睡的,如今儿:就跟着老祖宗啦!“林暖暖说完一头就扎进了老夫人的怀抱里,朝着她的臂弯挺了挺。 老夫人先是身子一僵,菊花脸上神色难测,然后又笑看着半眯眼睛的林暖暖,就教钻进自己怀里的林暖暖一脸惬意地又向自己靠了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蒋嬷嬷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见林暖暖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忙看向林老夫人。 就见她只顾着看林暖暖,脸上并无半点不适,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老夫人可是许久没有搂着一个孩子睡了,她生了二子一女,也就曾经在大爷小的时候搂过!可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那时的大爷...... 就在蒋嬷嬷沉溺于往事时,不知何时林老夫人微微张开了眼睛,看了眼蒋嬷嬷温和地说道:“文芳,你去睡吧!” “老夫人今晚就让老奴来守夜吧!” 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林暖暖虽懂事,其实不过才四岁,若是睡相不好,或是闹夜,她也好帮着照看一二。 “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林老夫人看上去比蒋嬷嬷想的心情要更好些,只见她拿手轻轻地拍着已经眯了眼睛的林暖暖,又说道:“你放心吧,这孩子倒是个好带的,你看吧,再过不久她就能跟个小猪仔似的呼呼睡了。” 林暖暖此时正昏昏欲睡,也不知怎么地听到了这一句,她眼皮子抬了抬,一副要醒的样子,林老夫人忙对着蒋嬷嬷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自己用轻轻地拍起林暖暖来。 一下、两下....仿佛就像是李清浅的手,温柔又厚重。 林暖暖下意识地半睁开眼睛看了看,却原来是林老夫人。她半是遗憾,半是放心地又缓缓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脸颊旁,嘴角露出浅浅地梨涡... 林老夫人一时不禁看住了,原来小孩子竟能如此地相似!作为先帝疼爱的女儿林老夫人曾经可比如今的四皇女受宠多,故而她生了三个孩子,也只有老大,林国公的嫡兄曾经得她照顾过一二。 那时候,初初得头子,心里面真是喜不自禁,不论是她还是老国公都喜欢亲力亲为,林大爷又喜粘着自己,可没少赖着她,小儿子林琨倒是从小就老成,也不喜粘她,虽恭敬但是少了不少骨肉之情的亲昵... “娘亲,给我挠挠背!” 就在林老夫人如同往日似的又想东想西之时,就听得她怀里的小东西,翻了个身子,背朝着她,小声地说着什么. 林老夫人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见此忙俯下身子,贴着林暖暖的面颊,看看她说什么, “痒,呵呵....” 半睡半醒的林暖暖,忙抓了抓脸,嘴里面又咕哝一句:“娘亲快些,给暖暖摸摸后背。” 林老夫人这才算是听清楚了,她笑着将手伸进小东西的亵衣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小女孩滑如凝脂的后背,再看小丫头,就见自己手下的林暖暖犹如被捋顺了毛的小猫,砸吧咋吧嘴,发出好似“嘿嘿”的笑来... 林老夫人笑着摇头,果真是个乖孩子。看样子到了江南,暖暖这孩子应该很好带! 一想到江南,想到不知还在不在人世的孙子林宇泽,林老夫人的目光不由有些黯淡下来,压在心里的那些猜疑、失望、不甘....统统如潮水般的向她袭来。 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能遇到,可林老夫人真是未曾知晓自己前半生得夫君爱重,膝下儿女缠绕,如今年老力衰,却要盘算那些有的,没的! “唉!“一想至此,她自己都未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林老夫人如往常一般,心情抑郁难眠时,熟睡的林暖暖又翻了一个身,面朝着林老夫人露出一个甜甜的梦笑,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居然又朝林老夫人的怀里拱了拱。 林老夫人已经不似开始的拘谨,她笑着摇头将手臂放在林暖暖的头顶上方,就见这孩子似乎头上长眼般的将脑袋往自己手臂上方一靠,顺势就枕上了。 她啼笑皆非地看着林暖暖,只低低唤了声秋月。待她进来这才轻声说道:“将冰盆子端得远些吧!” 秋月忙小声应是,轻手轻脚地将内室靠近床榻旁的冰盆子往后面挪了挪,这才敛目出去。 林老夫人忙又试了试林暖暖的手心,触手温温的。比方才暖了不少。她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还是个孩子,受不住冰。 试完手心,林老夫人刚想将手拿出,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然被这个小丫头给攥得紧紧的…… 她先是一愣,复又莞尔。却也不抽出手,只由着林暖暖握在手里面。 就见小丫头先是攥着林老夫人的手,尔后,又将脸贴在上面,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喂叹,舒服的将脸紧贴着手心,嘴里咕哝着:“娘亲真好,我不是做梦吧!” 林老夫人起先还是脸上带笑,听了此言,眼眶霎时盈满眼泪,她不由将头贴着林暖暖的头,喃喃自语地说道:“泽儿啊,我帮你们看好小暖暖,你们也要争气,可要好好的,要早些回来才好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临门一扔... 夜风轻拂,蒋嬷嬷不放心地悄悄进来,却发现一向浅眠的林老夫人搂着林暖暖,一老一小,睡得正香甜....她不由对着跟过来的秋月做了个手势,两人轻手轻脚的掩上内室的门,小声地说起话来。 “嬷嬷,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辰睡着了呢!” “你才来几日,就知道老夫人睡得迟了?”蒋嬷嬷嘴上嗔着秋月,心里却也在想着:“看来以后有了四小姐,老夫人定会快活不少。” —————— 就在萱堂睡意莹然、一片温馨之时。荷香院里后厢房紫菱房里,林宇恒正歪在紫菱的身上抽抽着。 只见紫菱身上只着了件肚兜,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被扯掉了一根带子。将一团圆溜溜、白嫩嫩的胸脯露在了外面。不过此时紫菱根本无暇顾及,因为林大爷也不知怎么了,方才还阴郁着一张脸跟黄氏发了一通脾气后,踮着一条腿,进了她屋子里后就将她的衣服褪了个干净...这还没怎么着呢,也不知怎么的,居然眼睛一翻,歪了过去。 紫菱目光幽幽地看着躺着的林宇恒微微扇动着眼睫,不由送了口气,将耳边掉落的头发抚了抚,又把肚兜带子胡乱的塞在一边,这才伏到林宇恒的身上,大声疾呼起来。 “大爷,您这是怎么了?大爷,大爷您不要吓奴婢!” 黄氏其实早就听到了,后厢房跟她的内室不过隔了几步地。 只是她方才被林宇恒夹枪带棒说了一通,心里面正自不好受呢,心道:“正好让他受受罪才好!” 可谁知不过一息的功夫,紫菱这死蹄子居然声气越来越大!她不由有些焦急,忙圾拉着鞋子,扶了扶头上才打的金簪子,后院偏房走去..... “大奶奶!”今晚是绿萝守夜,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她就已经收拾好了,见黄氏出来,她忙唤了一声,朝她走去。黄氏无暇顾及她,只点了点头,说道:“去紫菱那贱蹄子处看看大爷怎么了!” 绿萝闻言,忙瑟缩地向暗处躲了躲,又看了看身边揉着眼睛方才过来的二等丫鬟青红,一咬牙还是跟在黄氏后面去了。 那边黄氏听到动静正在往这边赶来,这边厢厢紫菱也顾不得身上只着寸缕,趴在林宇恒身上疾呼着,哭的是梨花带雨.... “大爷,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若有个好歹,紫菱、紫菱也不想活了!” 紫菱捏着帕子趴在林宇恒身上,她本就是衣裳被褪了一半,如今贴着他挨挨蹭蹭,若不是哭的哀婉,远远看去倒是好一幅香艳的场景。 只见紫菱一刻不停地低低啜泣着,间或还呼喊一声救命,再将身子贴向林宇恒,心疼的搂抱着自家的主子。 也是奇了怪了,紫菱的动静虽不大,但是在这夏夜,借着夏风传出去,声音却是不小。可就是如此闹腾,门口居然连个小厮也无。 “大爷,大爷....”就在紫菱贴着林宇恒的身子,准备着再行一番深情呼喊之时,就见和她紧贴着的林宇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来,将个娇俏的紫菱压在了身子下面。 “啊!”显然紫菱还不知是何事,只见她惊呼一声,人也开始挣扎起来。 “别怕,宝贝儿!是我!”林宇恒如今就爱紫菱这个样子,他眼看着紫菱已经滑落到腰间的肚兜映衬着白嫩的身子,经过方才的挣扎,两边都没了挡头,只露出两抹殷红点在那“馒头”之上。 林宇恒不由将手伸了过去,想去试试这“馒头”是否喧腾,一触之下,居然是不可思议的柔软。这下子可是一发不可收拾,只见林世子将两只舞刀弄剑的大手全部覆了上去,细细感受着这和软娇嫩... “大爷!”娇滴滴的声音从紫菱处传来,她看着趴在自己前面的林宇恒,眼波一转,并不顾得林宇恒能不能看到,只将一对眼睛勾起,舌尖挑在舌头上说道:“不要,奴婢痒痒!” “痒痒是吗?好,那大爷我就帮你挠挠!” 只见林宇恒手上的动作刚停,嘴巴又跟着过了去。他就如婴儿吮吸般的吸附着,不时还发出“啧啧”声。不知为何,紫菱让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可若是细想又不知是何人。 紫菱风情万种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耳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得嘴角上扬,对着空荡荡地门帘子有些讥讽地笑了笑,复又低下头,忙摇了摇林宇恒,娇嗔道:“大爷,快不要如此了,让奴婢穿好了衣服回禀大奶奶一声吧,您方才那样子大奶奶若是知道,定是该着急了!” “不起!”林宇恒很不情愿挪地儿,只见他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字,又忙将头凑了过去,滋滋咂咂地吞咽着。见紫菱身子有些僵硬,他忙探起头一把将紫菱搂到了怀里面,挺着身子就要收拾她。 “大爷,您还是让奴婢去看看吧!”紫菱的声音三分柔弱,七分娇媚,在这样的关头,听在林宇恒的耳中,竟然让他有些血脉喷张...这个紫菱小妖精,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原本看着不过是只有三分长相,谁知道一挨着他后,居然全都长开了。且身段销魂,比之烟翠楼里的如是娘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林宇恒想着想着,不由更加稀罕起她来。只恨不得一下子就将其揉进身去,他托起紫菱,气喘吁吁地大声嚷道:“不要管那个母大虫去,理她去呢,方才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她有动静,我就说,若有什么事情,还不是紫菱宝贝你一人心疼着我....” 紫菱闻言也不多说,不过低低浅浅地含混答着。只将眼睛斜睨着那个门帘子..... 林宇恒话音将落,门口的帘子终于在紫菱的注视下被人大力挑开,复又掼了出去,在空中荡出了一个大圈,险些掉落下去...紫菱看在眼里,只低头敛目装作不知,右手摸着林宇恒,左手也环在了他的腰上... 却说黄氏这一路上本是忧心忡忡地飞奔而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拔起。哪知道还不待她进了屋内,就听到林宇恒方才所言,她气得七窍生烟,火蹭蹭地往上直冒。 只见她不及多想,只低头就将跑掉的鞋子拿在手里,对着床榻上的那对鸳鸯大力地扔了过去.... 眼看着鞋子在空中飞转过来,紫菱忙将身子缩了缩,娇娇地喊了一声:“哎呀”,又朝林宇恒的怀里滚去... 也是巧了,黄氏的翘头履临空而来,划出一个弧度,然后直奔着林宇恒的....裆部飞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不能言说之痛 “哎呦!”耳听得林宇恒一声惨叫,黄氏一惊,忙空着一只脚飞奔了过去,就见自己的新做的翘头履前头那颗硕大的东珠迎着林宇恒的腰间飞去,待她到时,就听到林宇恒惨叫一声,双手松开了紫菱,捂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大爷,大爷您怎么了!”紫菱慌忙推了推林宇恒,待看到林宇恒捂住的那处,不由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滚开,都是你这个贱蹄子,见天的勾着大爷,歪缠他,挑唆他!今日大爷没有什么还好,若是有什么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黄氏一把将紫菱推下了炕去,也顾不得方才林宇恒说的那番话,只躬身上前,将脑袋探将过去,想看看清楚林宇恒到底如何了。 “你给我滚!”就在黄氏探头去看之时,林宇恒正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见黄氏过来,新仇旧恨迭起,且疼得正没有处宣泄,只拿右手将黄氏一把推开。黄氏眼前一花,不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林宇恒从炕上给掀了下来... 绿萝战战兢兢掀开门帘子,甫一进门就听得“咕咚”一声,再一看,原来是黄氏从炕上摔了下来。 待她要过去扶时才发现黄氏被林宇恒给推了个倒栽葱! 伴着黄氏头冲地的撞墙声,隐隐地好像听到林宇恒又闷闷地哼了一声。 绿萝也不敢看林宇恒,只快走几步到了黄氏面前,半跪在她面前将她的头托起来道:“大奶奶您没事吧!” 黄氏此时眼前一阵发昏,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她勉强着半睁眼睛,就连绿萝的问话,她也闷闷的听不大清楚。 绿萝眼看着黄氏有些不大对劲儿,又不敢即刻走开。说来也是巧了今晚上就只有她和二等丫鬟青红俩个当值,如今她要出去唤人居然连个在黄氏身边伺候的人也无了... 犹豫间,绿萝这才看到地上还趴着个半裸的紫菱。只见紫菱仿佛也被惊呆了,只两手抱膝,半趴在地上,面上有些痴傻,还有些....畅快? 绿萝不敢多想,此间的事情也是够乱,如今看样子得马上去找黄氏的奶嬷嬷魏氏。可是黄氏这里... 绿萝看了看屋里或是睡着、或是躺着的几人,她一咬牙,将黄氏平躺着放置于地上。又缩着身子从炕上将紫菱的散落的衣裳给拾捡了来。 见紫菱还在愣怔着,绿萝忙将她半扶着靠墙做好,又将她滑落到腰间的肚兜给收拾齐整了。 “是你啊!”紫菱仿佛这才清醒过来。 “嗯,妹妹你快些将衣裳穿好,我去找魏嬷嬷,待她来之前,你好好想想此件事情该如何说。” 绿萝悄悄地看了看黄氏,见她还是半闭着眼睛,就知道她还在晕着,忙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帮着紫菱穿好,又嘱咐道:“妹妹还是快些和我将大奶奶挪到炕上吧。” 紫菱看了看睡在地上的黄氏,嘴角一扯,露出一个笑来。见绿萝看她,忙又低下了头。 “好妹妹,你可长点心吧。咱们快些!” 绿萝觉得紫菱也是吓傻了,黄氏和林宇恒若是清醒了,哪一个都不是个好脾气的,到时候少不得还是她们这些人遭殃。 “紫菱!”绿萝有些担心地看着紫菱,“一会儿怎么说,你要心中有数!” “该怎么说才不能让大奶奶将眼子打到你身上,不受这池鱼之殃!”这话,绿萝只是在心里面说了几句,不过紫菱如此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懂吧! “放心!”就在绿萝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提点紫菱之时,就见紫菱正将散落的一缕头发缠绕,又拿鎏金的簪子固定住了,这才对着她微微一笑,指着林宇恒悄悄地说道:“姐姐去找魏嬷嬷可不易,听说魏嬷嬷又回去看她的小孙子了,姐姐到是不如直接回禀了老祖宗吧!” 说着紫菱还对着绿萝悄悄地眨了眨眼睛,绿萝猛然捂住嘴巴,这样的动作,她在一个人身上也曾经看过。 紫菱并不知道绿萝所想,她收拾好了自己,将绿萝推了推,又指了指林宇恒的胯.下... 绿萝这才敢朝着林宇恒看去,只见他早没了方才生龙活虎的劲儿头,曾经的西南大将军,如今正捂住裆部,在哪儿哼哼唧唧的左右打着滚儿。 紫菱并不是让她看林宇恒,她见绿萝不明所以,忙又推了推她,指了指在林宇恒裆部不远处一个黄澄澄的物件。绿萝定睛一看,这不是黄氏头上那个足金的簪子吗? 要说黄氏也是不知怎么想的,从来出门头上都要戴个黄灿灿的金簪、金钗之类,如今林宇恒身边的那个正是黄氏才打不久的金簪,簪头花样繁复,黄氏颇为喜欢。 也是巧了,今日林宇恒劈头盖脸的将黄氏好一顿骂,说是如今越来越疲沓,居然将个晚膳给个四岁的小娘去办,让林宇泽家的小丫头在四皇子和诚郡王世子面前出尽了风头,可是自己的一儿三女呢,个个呆蠢如豚,除了知道吃,别的一概不会,庶女养的上不了台面,嫡女呢?也是个没成算的! 这样一比较着,林宇恒难免火冒三丈,恰黄氏身上又不爽利,两人干柴烈火的就是一通吵。 不过事情到最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绿萝也是没有想到的。 她想起林宇恒方才指着黄氏怒吼说要纳妾,多生几个庶子庶女,让黄氏帮着张罗,再看看如今躺在床上,捂住那里还不知道伤的怎样的林宇泽,心头只觉得一阵畅快。 绿萝忙低下头,和紫菱两个同时对看一眼,两人俱都没有说话,只是合力先将黄氏抬至林宇恒身边。林宇恒此时也顾不到黄氏,只是一味地护疼,他见紫菱过来,嘴里就是一阵乱说。 紫菱见状忙趴到林宇恒的嘴边仔细地听着,却原来是让她赶紧去找太医。 紫菱忙点了点头,看了眼疼的满头大汗的林宇恒,连声说道:“大爷您忍忍,奴婢即刻就去禀报给国公夫人。” 黄氏伤在炕上不能动,可不是得要禀告国公夫人。 只见林宇恒疼的说话已经有些不成调了,紫菱趴在他脸庞才听到他说:“不要,老祖宗....” 原是要去禀报老祖宗,紫菱也不多说,只是看着绿萝,绿萝会意,不待紫菱吱声,忙说道:“紫菱,你看着大爷和大奶奶我去请老祖宗...” 第二百一十四章请医 紫菱忙点头应是,绿萝也不看林宇恒,只是将黄氏耷拉着的头下面垫了个软垫,这才一步三回地慢慢向外面走去,紫菱见状眼睛闪了闪,嘴角露出些许笑意.但是她很快就低下头去,掩饰住了。 绿萝像是被吓傻了,全无了平日里的样子,只见她走了半天才出了荷香园的大门,忽又想起要叫个人去找找魏嬷嬷,于是又绕了回来跟青红说了一声,让她到魏嬷嬷住的地儿看看,自己这才向荷香院东首的萱堂走去。 到得萱堂,等林老妇人起身又是一阵子,这样磨蹭下来,距离林大爷被砸已经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宇恒怎么了?”林老夫人出来的时候,说话还带着鼻音,今夜难得好眠,或许是搂着林暖暖,看她睡得那么香甜,也受了感染。 故而若不是看绿萝一脸惊恐的样子,蒋嬷嬷根本就不会给她通传,就这也还是怕林老夫人年事已高,被她一惊一乍地吓着,待问明了情况,这才慌忙到林老夫人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原本林老夫人好眠被吵醒,心里头就有些不自在,如今乍听此言,真是又担心又生气,她不由将手边的簪子一扔,人也开始呼呼地喘起粗气来。 “老祖宗!” 林暖暖这孩子觉浅,林老夫人只这么一个动作就将她给吵醒了,只见她揉了揉眼睛,呆呆愣愣地看着穿戴齐整的林老夫人。 过了一息,这才慌忙赤脚跳下床道:“哎呀,我是不是睡过头了,原还想着今早给老祖宗梳头发呢!”说着得意地摇着小脑袋说道:“我梳的头发,我娘亲都说好!” 林老夫人被她这童言稚语给说的心头的阴霾去了一些,只见她走到塌前,将林暖暖抱到床上,柔声哄道:“暖暖乖,天还早呢,快些去睡,老祖宗有些事体,一会儿就回!” 林暖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睁着一双杏眼看着林老夫人道:“天既未亮,那老祖宗您快去快回,暖暖就先睡啦!” 林老夫人不由将她头发理了理“好,那你快睡,不然明日可起不来了!” 看这情形多半有大事,林暖暖忙点了点头,乖巧地侧身躺下,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侧耳倾听起来.... 蒋嬷嬷像是怕吵醒她,声音压得很低,只是事出突然,又涉及到内宅隐私,蒋嬷嬷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大了些,林老夫人也不时插话几句,林暖暖隐约可听到他们说 “真的砸到了?” “用翘头履应该没事吧!” “后面还有金簪!” …… 接着就是一阵子沉默,林嬷嬷不由屏住了呼吸,怎么听这话说的像是林宇恒。 林暖暖不由有些高兴,她觉得自己如今有些不大厚道,只要林宇恒有什么不好,她就很兴奋。林宇恒若是有什么不好的,那她就放心了! 林暖暖颇有些好奇的想:“也不知是压到了哪里?”。 可此时内屋一点声音也听不倒了。原来林老夫人和蒋嬷嬷二人,已经边走边说地走至了东厢房。 林暖暖想了想不由悄悄地从床上走了下来,跟在了他们后面,一路走至东厢房。 东厢房内,跪着一个大丫鬟,林暖暖定睛一看原是熟人,此人正是林宇恒的通房丫鬟绿箩。只见她面色稍稍苍白,倒是并不见怎么慌乱。 “派人去请吕太医了?” 就听得里屋林老夫人一声问,林暖暖忙贴着门缝,细听着。好像是蒋嬷嬷肃声答了声:“是!已经派人去吕太医府上请了。” “先让府医去看看吧。“林老夫人的话音刚落,蒋嬷嬷忙吩咐大丫鬟秋月去找人。 林暖暖眼看着秋月就要出来,本想躲开,后来想了想还是立在那里,只不做声。 须臾,秋月就走了出来。此时已是深夜,本就从睡梦中被喊醒,陡然又在外面看到一个人影,秋月惊得差点没叫起来。不过怎么看这个小身影有些像是四小姐?秋月不由捂住嘴巴,朝着林暖暖走去。 林暖暖暗自点头,看来这个丫头胆子倒是不小,自己如此不言不语站在这里,居然除了开头时的惊慌,现如今居然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得不承认,林老夫人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自从秋月改名,又从二等丫鬟提到一等,不仅她自己,就连林暖暖也知道,这个丫鬟以后多半要为自己所用,既然林老夫人要给自己,那她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不过比起别的,林暖暖倒是更加喜欢一个忠诚的丫鬟。是以,方才就想着试上一试,如今看来,这个丫鬟胆识倒是有的,只是别的倒是不知.... 想至此,林暖暖忙上前走了几步,假装懵懂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对着秋月笑了笑。 秋月一看,果然是四小姐,只见她还一副迷迷糊糊地样子,看情形应该是一觉醒来没有见林老夫人这才寻踪而来,只是.... 秋月略皱了皱眉头,快走了几步至林暖暖跟前,对着林暖暖福了一礼,口称:“四小姐得罪了”然后,单腿跪在地上,一把将林暖暖抱在怀里,向西边的卧房走去。 “秋月姐姐,老祖宗房里面是谁,我怎么听说好似大伯父出事了?” 林暖暖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是漫不经心地问着秋月。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问是何意。按理说秋月如今还是林老夫人的人,若是一五一十地就说了出来,这样子急吼吼地就讨好新主子,不免有背主之嫌。 可若是什么也不说的对着自己隐瞒,那么林暖暖心内对她肯定会有阴影,所以说,她这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却是不好回答。 “禀四小姐,原是荷香院里的绿萝娘子过来,说是荷香院里如今有些麻烦!至于什么麻烦如今却是不甚清楚” 秋月并不似林暖暖想象中的那么为难,只见她回答的很快,不等林暖暖问,秋月又接着说道:“至于是什么事情,如今单凭绿萝姐姐的一面之词,其实也有些不妥,故而奴婢也说不上来。”说完就静静地看着林暖暖。 林暖暖一愣,盯着秋月澄澈地眼眸发一会子呆,这才幽幽地说道:“嗯,知道了!” 然后就一言不发地任由秋月将自己抱回了榻上。 第二百一十五章审 秋月以为四小姐困了,忙将林暖暖的脚拿帕子细细地擦拭,然后又拿了薄被盖到林暖暖的身上后这才小声说道:“四小姐,夏夜还是有些凉意,盖着肚子吧。” 林暖暖点了点头,她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聪明,其实有时候真是心眼子用的太过了。林暖暖最近常常会陷入迷惘。 她觉得自己应该以诚待人,可却又怕自己一片真心被人当成烂泥踩在脚下。故而她对人总是三分试探、七分心。等到那人达到自己的标准了,她才觉得可交。 不过只要是被她当作是朋友或是可交之人的,她后面倒是不会猜疑的.... 就在林暖暖兀自纠结之时,秋月已经帮林暖暖把帐子四周都塞好了、掖起来。然后轻声说道:“四小姐,待会儿小丫鬟吉儿过来候着,您若是起夜就喊她。” 林暖暖方才兴冲冲地过去打探,只是听了个一知半解,人就有些恹恹地。秋月只听得林暖暖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却也并没有多想只是估摸着她定是困了。 她见吉儿未来,就站在林暖暖的帐下略等了等。 “秋月姐姐你快去吧!不是让你去找府医吗?”林暖暖见秋月还没有走,忙唤道。 “是,四小姐,我去看看吉儿,待她来了我就走。” 林暖暖今晚住在了林老夫人的萱堂,秋菊跟秋渠两个并没有跟过来。方才林老夫人一走,林暖暖处居然没有人看着了。秋月嘴上说着,人却未动,只是一心等着吉儿。 ”秋月姐姐,你身上还有差事,不要因我而误事了!”林暖暖想着还是提醒了一下秋月。 “无事,我是老夫人和小姐您的丫鬟,一切当以老夫人和您为重。” 秋月的声音有些寡淡,林暖暖听了却不由得暗自点头,秋月其人倒是没有半点花花肠子,若是旁的丫鬟,定会说什么“已经去请太医,府医来了林大爷也不会理他”云云。 这原是有些典故的,原来自打上次林宇恒腿伤后,人就变得有些暴戾、多疑起来,他老是觉得府医耽误了自己的病情,如若不然,自己的腿也不会瘸!故而,即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林宇恒也只是找太医,也是幸得这是林国公府,且有林老夫人这尊大佛坐镇,如若不然,一般世家还真是折腾不起。 故而,这林国公府的人都知道林宇恒林大爷,如今第一厌恶之人就是府医,若不是林老夫人拦着,估摸着早就让他回家吃饭了。 所以,林暖暖暗忖秋月也是同这府里的人一般想法,想着去请府医也没有用。谁成想人家并不是如此认为。 “秋月姐姐,万一你去请了府医,大伯不让人看那又该如何?”林暖暖这回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秋月其人看着呆板,如今看来她做事情倒是很有自己的一套。 秋月半点也没有考虑地就答道:“奴婢去请府医,遵的是老夫人的命令,至于大爷看不看的,奴婢就不管了。” 林暖暖暗自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是好管闲事,多操心。今儿事情搞不清楚,也只有待明日让刘大娘打听打听了。 不多会儿,吉儿过来,秋月也就行礼退下了。 林暖暖将手放置脑后,心里面一阵子波涛汹涌。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看样子事情还是不小,应该事涉黄氏,不然怎的三更半夜的都惊动了老祖宗? 就在林暖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林老夫人从绿萝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体情况。只绿萝进去之时,事情已然发生,若是想要知道的详细些,看来还是要审一审那个通房。 一念起,林老夫人不由将眼眸眯了眯,冷声问道:“你是恒儿的通房丫头?” 绿萝在林老夫人面前正大气都不敢多喘,见林老夫人问,忙低声回答应是,可能是察觉自己声音太小,她忙抬起了头,声音略大些道了个“是”说完就略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来。 “那个通房丫头唤做什么?”林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这些妾室通房。可是自己的大孙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林老夫人也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一点也不挑嘴儿。若不是她这些年拦着,那简直是什么脏污烂臭的都能往榻上领! 不过,林老夫人略略端详了下跪在面前的这个丫头,就见她神清气正,看上去倒不是个狐媚惑主的。她不由在心里面点了点头,这个看上去,倒是个好的。 “禀老夫人,那个是唤做紫菱,她,”绿萝忍着羞意,略略抬头看了眼林老夫人,马上又低下头来道:“我们都是大奶奶做主开脸的。” “哦!”林老夫人听了不过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并未再多说什么。 绿萝这才嘘了一口气,紫菱本就是黄氏要给林宇恒的,只是后面黄氏见她越发的不好控制,这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自己这么说,本就没有错!她悄悄地将臀往小腿上坐了坐,可能是小日子要到了,绿萝只觉得小腹隐隐发胀,还有些疼痛... “起来吧!”就在绿萝觉得有些难以忍耐时,林老夫人在上面淡淡地说了一声。 绿萝忙对着林老夫人福了一礼,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人也变得娇气。不过是略略跪着,就开始不好受了,做奴婢的让站就站,让跪就跪,哪里就能这么娇气了。 这还是幸亏遇着林老夫人,若是黄氏,心情不好,让自己跪上一个时辰,也不是不可能的。想至此,绿萝不由感激地看了眼林老夫人。 “好了,你回去吧!跟着你主子也没少折腾,也是辛苦你了!”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温和地对绿萝说道。也是难为她们这些底下人,林宇恒和黄氏是什么性子,林老夫人还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的,平日里看着倒也温和,可若是有些什么事情,那本性就暴漏无疑。 “老夫人,四小姐上次说的那个给大小姐挡茶水的就是这个叫作绿萝的。” 蒋嬷嬷看林老夫人并不似她所想的那么生气,只是人看上去略有些疲惫,低低在林老夫人的耳边说了一句,林老夫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绿萝...... 第二百一十六章夜色沉沉 “哦,原来就是这个丫头!”林老夫人听了蒋嬷嬷之言又仔细端详了下绿萝,揉了揉额头道:“嗯,看上去倒是个好的,就不知那个紫菱如何,我可是听说近日因着她,老大媳妇可是狠闹了一通啊!” 绿萝心下一惊,她不由大着胆子偷瞟了眼林老夫人,见她一脸的疲色,就知道她定是乏了,可是紫菱... 怎么说紫菱曾经也帮过她,一想到那日的事儿,林暖暖不禁心里一凛。 她的手又有些哆嗦起来,这也是那日留下的症状,每次只要是想到那日的情形,哪怕是站在炎炎的日头下面,心头也会如冷水当头一泼,手也开始抖个不停.... “也不知是个怎样的狐媚子!”就在绿萝思量间,林老夫人对着蒋嬷嬷说道。 “禀老夫人,紫菱跟奴婢都是服侍大爷跟大奶奶的,奴婢们俱都是精心尽力的。奴婢敢说紫菱和我对大爷、大奶奶绝无二心!” “哦?是吗?”林老夫人听闻此言,不由睁开眼睛看了眼绿萝,“今儿的事,我怎么听着好似是因着这个紫菱的?” 绿萝耳听着林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沉重,不由身子一抖,旋即强自挺直腰板,目视林老夫人道:“奴婢是跟在大奶奶后面进去的,只听到大奶奶跟大爷说了几句,然后....” “说下去!”林老夫人此时正等着太医,人又有些困乏,耐心殆尽。对绿萝也没有什么好声气。 绿萝忙答道:“然后大奶奶不知扔了什么,后面奴婢就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大奶奶就从榻上跌落下来,大爷也直喊着疼。” 绿萝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就是略略将林大爷在里间跟紫菱调笑,还有嘲笑大奶奶的话给隐了去,毕竟她在后面进去的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好,我知道了!你且起来吧!”林老夫人也不过是随便问问,绿萝这样的大丫鬟还不值当她费心思,就是那个紫菱,如今听着也不似人们所说的狐媚子,如此看来定是黄氏善妒了。这样想想林老夫人倒是有了七分信,毕竟黄氏不容人,这在这林国公府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 荷香院里,除却林雅楠的生母,那个去了的柳儿、刚刚去了的红菱,就说如今的秋梨还有面前这个绿萝又有哪一个没有受到过黄氏的刁难。 这一切林老夫人不是不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这是大房内宅的事情。 “老夫人,吕太医已经去荷香院了。” “好,那我们去看看!” 林老夫人听了秋月禀报,对着蒋嬷嬷摆摆手,扶着秋月的手,就向东边的荷香院走去。 绿萝忙退至一旁跟在后面走着。 “老祖宗!”就在林老夫人就要跨出院子之时,只见林暖暖站在门口,揉着眼睛看着她们。这回她倒是将鞋子穿整齐了。 “小暖儿,你怎么又起来了!又不听话是不是?”林老夫人吃了一惊,也顾不得旁的了。忙颤颤巍巍地走到林暖暖面前,将她的手拿在手心握了握,见手心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曾祖母,您要去哪里?大晚上的,各处都是黑漆漆的,很吓人!爹爹说晚上会有大虫出现,咱们快些回去睡觉吧!”林暖暖说着就拽起林老夫人的手,使劲地摇了起来。 “好了,好了。曾祖母的手都要给你摇断了,乖孩子听话,你大伯父跟大伯母那边出了些状况。我要去看看!”林老夫人说着对着秋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林暖暖带走。 林暖暖见林老夫人要走,不由转了转眼珠子。要说林老夫人去荷香院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林国公夫人薛氏是个不理事的,今晚宴客,她连面都未露,只是推说头疼,自去歇着了。若是林暖暖所料不错,如今去请薛氏定然不会过去,可是,这么大一个国公府,就靠一个耄耋老人撑着,可真是有些不像话了。 还有一个就是林暖暖私心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林老夫人,虽说夜色深沉,怕她一个老人家腿脚不稳,再摔个好歹来,毕竟老人年纪大了,最怕的就是跌倒。 还有就是怕林老夫人被此间的琐事给绊住。如今的林暖暖归心似箭,她是一刻都不想在京城里面呆着了。也不知道荷香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连黄氏也伤了! “不要,曾祖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要不你就带着我,我们一起去,我好给你搀着,不然咱们就一起回去睡觉。您都多大岁数了,还管小辈人的事情呢,”林暖暖轻轻地推开秋月伸过来抱她的手,又说道:“常言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是呀,老夫人您昨儿个还嫌腿疼的呢,这么晚了,您又不要让人抬着软轿过去。奴婢也是不放心!”林老夫人已过花甲,身子也是大不如前,前面有林国公的哥哥战死沙场让她悲恸不已经,后面又有林宇泽的事情...年纪长的人最是忌讳一悲一喜,一惊一惧! 绿萝隐在主子的后面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幅子孙孝顺,长辈慈爱的景象。心里面不禁有些羡慕,四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虽则现如今林二爷和二奶奶失踪了,可是单看林老夫人对她那可是疼进心坎里去了,也不怪大小姐提到她就是一脸的愤恨,实在是林老夫人偏心偏的谁都能看得出来。 也不知怎么,她的下腹部猛然间就是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她不禁”哎呦!”了一声,紧接着好像有什么缓缓地流了下来。 就在绿萝懊恼自己的小日子,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主子面前出这丑的时候,耳听得林暖暖对林老夫人说:“曾祖母,这位姐姐的脸色很不好看啊,我瞧着像是比今日大伯母的脸色还要差呢!” 绿萝此时正想将自己埋进夜色中不想让人注意,谁曾想四小姐居然提到了她,她有些羞窘地看着林暖暖,忙摆着手呐呐地道:“不是!....我是!....” “秋月姐姐,府医来了没有?若是来了就让他给这位姐姐看看吧!”按说绿萝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通房,哪里有资格看府医,不过四小姐都说了,那也没有什么不可的了。秋月忙福礼应下。 “好了,老祖宗,我困了,你先哄我睡觉吧,我若是睡不好,会哭的!”林暖暖说完,就搀着林老夫人的手,将她往回拽。 “好!好!”林老夫人只好啼笑皆非地跟着林暖暖回院子,只对着蒋嬷嬷说道:“你去看看,顺便去叫薛氏也去看看!“ 蒋嬷嬷一听,忙高兴地应了声,然后带着秋月几个往荷香院走去。 第二百一 十七章儿孙自有儿孙福! “蒋嬷嬷,您的腰不好,走路不可太急哦!”蒋嬷嬷几人方才走出门口,就听得林暖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蒋嬷嬷一顿,心中一暖,忙笑着道谢。 “你管好自己就是了,这么丁点儿的小娘子,怎么就这般爱操心呢!”林老夫人好笑地拉住林暖暖的手,嗔笑道。 “唉,没办法啊,谁叫我生就是一副操心的命呢!”林暖暖故意粗着嗓子一字一板的说道。 林老夫人被她说的将一脸的褶子都挤至了一处,笑的合不拢。 她忙腾出一只手来,笑指着林暖暖的额头道:“你这个丫头,尽出爱出些蛾子!” 林暖暖将头一偏,故作委屈地说道:“怎么了,我看王嬷嬷都是如此说我的啊!” 荷香院出事,让林老夫人十分烦闷,她虽未前去,心内却十分不痛快!如今听了林暖暖的童言童语,不由笑得掌不住,忙一把将林暖暖抱进怀里, ”哎呦,哎呦“地稀罕着揉搓了一回。 ”不要啊,老祖宗,救命啊!蒋嬷嬷!“ 林暖暖本就是个最为怕痒之人,如今被林老夫人这么一挠弄得是一点脾气也无... ”原来这话是学自你娘亲身边的奶嬷嬷啊?“ 林老夫人笑了一会儿,终究是有些乏了。她对着过来要扶她的小丫头摆了摆手,只拉住林暖暖的手,缓缓地向内室走去。 ”小暖儿,你方才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是王嬷嬷所说?”像是想起了什么,林老夫人沉思了一息后若有所思地问道。 林暖暖赶忙接口道:“不是!” 她心内暗叫不好,自己也是大意,就喜欢信口开河。这话仿佛是宋时的陶庵所说!自己只图嘴快,倒是忘了这茬! 算了,果真是一回生两回熟,如今自己的脸皮子可算是练就出来了。 林暖暖暗暗地将自己的厚脸皮子捏了捏,熟悉地将这些又安到林宇泽的头上,眨着眼睛说道:“不是啊,这是我爹爹说的!” ”哦?宇泽说过这话?那他是如何想起如此说?他说话都是掷地有声的!小暖儿,你给曾祖母细细说说!“ 不知怎的,林老夫人一声接着一声地问道。 林暖暖一窒,看来自己真是要在一条道儿上走到黑了。不由在心里将自己所知的,天上的列位神仙拜了个遍。 尤其是管着此道的文殊菩萨,林暖暖更是在心里面给他默默地陪了许多不是…… “大慈大悲的菩萨们,若是要怪就怪我吧,可跟我爹爹没有一点关系!他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 “小暖儿,怎么,困啦!”林老夫人见林暖暖久久不语,以为她困乏了,忙加快脚下的步子,拉着林暖暖就朝着卧房走去。 “老祖宗,我没困,就是您孙子说的话,太长太长!我要想好久!” 林暖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所说大夏未曾听说过,但按这此间种种,陶庵大人的辈分,应是称得上是老祖宗的孙子吧! “原话是‘胶扰劳生,待足后,何时是足。据见定,随家丰俭,便堪龟缩。得意浓时休进步,须知世事躲翻覆。漫教人、白了少年头,徒碌碌。谁不爱,黄金屋。谁不羡,千钟碌。奈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费心神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须,采药访神仙,惟寡欲。’” 这首满江红,林暖暖当年特别喜欢,如今在这大夏异世缓缓读出,居然诵出了些许惆怅之意来! “果然,我说宇泽怎么就想起说这话,嗯,听上去倒似是像宇泽所做的,只是这个听着倒不类诗,像是词牌。”林老夫人默了一默,这才缓缓的说道。 “曾祖母,其实这话我娘亲也说过呢!” 林暖暖眼看着林老夫人伤感起来,不由将八仙中的铁拐李说的话来:“百岁光阴似水流,德高望重把名留。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这是您娘亲做的?” 林老夫人却不是那么好骗,如此浅薄的打油诗,林老夫人不信会是李清浅所作。 “嗯,”林暖暖低下头,所以说,自家爹娘也是厉害。拿出些有名堂的诗作,居然无一人怀疑。如今这么浅显直白的打油诗一说,就连林老夫人也是不信了。 “算了,说实话吧!” 林暖暖在林老夫人跨过门槛时,小声地对着林老夫人说道:“曾祖母我错了,方才那些都是我所为!” “哈哈,我的小暖儿!如此,你这可是矫枉过正了。方才那个眼看着也是你这小丫头所想,作的是平铺直叙,不见半点文采。不过倒是有几分直白、有趣,至于方才那词牌,定是宇泽作的没错了!” 林老夫人先是一笑,后面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眸子一暗,叹了口气... “曾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林暖暖见林老夫人叹气,不由摇着她的臂膀又说道。 “对,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 林老夫人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也仿佛是在说别人。 只见她喃喃自语地说了几遍,一回头就见自己的曾孙女正在费力地解着外衫,不由笑着上前,帮着她将衣裳除了去。 林暖暖是真的有些困了,她见林老夫人也不再提荷香院的事情,知道她不会再去。只觉得心中一松,困意就涌了上来.... “小暖儿,你可想你爹爹?” “想的!” “那日后回了江南,可要跟着曾祖母好好听话,不能像今日这般的任性” 说到底,林老夫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林宇恒跟黄氏两个都受了些伤,虽则绿萝说的含含糊糊,只是林宇恒开口就找吕大夫,这让林老夫人颇有些担心,毕竟吕太医极擅外伤。 算了,这个小丫头说的对,自然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又能管的了多久,日子不还是他们自己过? 且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带着林暖暖回江南,想起跟皇上的十年之约,林老夫人心中也是没底。 毕竟谁也不知林宇泽如今到底身在何处,说不准,就已经……所以她得好好活着。起码,得多活十年,十年后即便林宇泽不能回来,林暖暖长大了,总算是给他留下了这么一点骨血。 若是平时,林老夫人怎么也不会因着个小丫头的一句话,就放弃去荷香院,毕竟林宇恒是长子嫡孙,又是林国公府将来的继承人,只是..... 林老夫人想起先头的那些事儿,心也有些灰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面老鼠 林国公夫人薛氏最终还是没有去荷香院。 因为她病了,这回是真病了.反正如今珠玉轩内药香满溢,桂嬷嬷正在忙得不亦乐乎。 林暖暖这个做人小辈的,却丝毫没有去瞧瞧的意思。难为蒋嬷嬷明说暗示地将嘴巴都说干了,人家林暖暖连个话茬子都不搭理。 再多说两句,她还说道:“嬷嬷,您怎的比王嬷嬷还啰嗦啊!” 话是不中听,可是得分是谁说的,要是林雅婷说这话,那必定是头抬得高高的,且一脸的不耐烦。 可是话从林暖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俏皮了许多。 只见她将蒋嬷嬷的衣角拽着,使劲的拧,嘴里奶腔奶调地说道:“嬷嬷,不要再说啦!” 蒋嬷嬷这一辈子没有嫁人,哪里禁得起林暖暖这样的奶娃娃,娇声娇气地念叨。 等林暖暖再拽着她的衣袖说上第二回,就听得蒋嬷嬷笑道:“我的小姑奶奶,老奴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撕扯,去不去随你吧,唉,老奴只是怕人说出什么来,毕竟她....” 后面的话,蒋嬷嬷没有说,无非就是“她毕竟是你的祖母!” 是呀,薛氏毕竟是自己的祖母呢!林暖暖低着头,没有了方才的闹腾劲儿,只一个人默默地朝前走去。 秋葵和秋菊昨晚上没能在萱堂伺候林暖暖,故而天麻麻亮的就来候着了,见林暖暖如此秋菊忙跟了过去。 秋葵两脚一跺,跟在她们后面走了一半,复又回头,朝着蒋嬷嬷行了个礼道:“蒋嬷嬷,您不知道,不是我家小姐不知礼数,不敬尊长,只是国公夫人她....” 秋葵咬着牙继续说道:“您说我僭越也好,说我对主子不敬重也好,这话我都得替我们小姐说,昨日午后自馨园出来,路上正好遇到国公夫人,她口口声声说我们二爷跟二奶奶....死了...小姐当时听了眼睛都气红了,可是碍着她是尊长,又不能说什么,故而,您方才让小姐去看国公夫人可不是难为我们小姐了!“ 蒋嬷嬷这才恍然,要说方才那番话,也并不是她自己个的主意,林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虽薛氏一点也不像个做人祖母的样子,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到的,不然岂不让人诟病?谁成想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一出子? 要说四小姐,平日里其实是个极好相处的小娘。就说家里面的这几个姐妹,就数她顶小,可是气量却是最大。 林雅婷、林雅丽几个在徐府的那起子事情,林老夫人不是不知道,若是别的小娘,仗着林老夫人的宠爱,怎么可能闷在心里,鼓到现在?可是四小姐愣是在林老夫人面前一个字也没有提! 人都说”三岁看老“,林暖暖这孩子真真是个难得的。 但是,林二爷夫妇就是她的软肋。蒋嬷嬷知道,谁要是敢说林宇泽、李清浅一个“不”,四小姐是绝对不会容忍。 偏偏这个国公夫人当着孩子的面又说了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你哄一哄又怎么了?不说安慰几句,还这样往人心上捅刀子,不说是四小姐,即便换成自己也是不愿的! 蒋嬷嬷心头的悔恨纠结,林暖暖是一概不知,她只是无意识地走着,心里面不由得就浮现出昨日薛氏枯坐在灯前的伤心、难过、绝望.... 灯下美人的泫然欲泣,进入暗室后的绝望长泣....林暖暖总有种薛氏多年来一直人前装欢,人后咽泪之感。 难道说,所有种种都是假象?什么对林国公用情至深,什么对他一见钟情。林暖暖直觉那个暗室之人才是薛氏的真爱,若要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团乱麻了! “也不知道昨天送去的晚膳,薛氏吃着怎样?” 记得以前奶奶生病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做的面老鼠。所谓面老鼠就是面疙瘩,也有地方叫作面鱼儿。林暖暖记得奶奶后来病重什么也吃不下,就她做的面老鼠,还能吃上几口... 想到奶奶,林暖暖不由打了个寒战。自己不会这么没有父母亲缘吧! 她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快步向前走去。也不知薛氏怎么样了?会不会是伤心过度的病了?也许是喝了蛇血心里不舒畅? 不知不觉中,林暖暖已经走出了很远,秋菊难得的没有叽叽喳喳,只是静静地跟在了后面。 眼见得林暖暖进了庖屋,秋菊的眼睛里闪过丝了然,她不由快走几步,一把上前扶住林暖暖的手臂,心头一热地喊道:“小姐是想做些吃的给那个美人夫人吧!” “就你知道!” 眼见得林暖暖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刚赶过来的秋葵忙嗔怪地说了秋菊一句。 “嘿嘿!”秋菊也不争辩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然后对着林暖暖说道:“小姐,您做什么呢,能不能也让奴婢也...” “不能!” 不待秋菊说完,林暖暖就截住了话头,故意板着脸说道。 “啊....”秋菊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林暖暖会拒绝自己,她只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林暖暖后面,和她进了庖屋。 “四小姐!” “四小姐好!” 庖屋众人见林暖暖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着她行礼。 过了昨日,林国公府别处如何林暖暖不得而知,不过庖屋上下如今对她是真的刮目相看,没有想到,这个四小姐,是个有真本事的。 “四小姐!” 林暖暖正待往里面进,就听到一个声音惊喜地从远处传来,林暖暖定睛一看,原来是刘婆子。 她忙对急着跟她见礼的刘婆子挥了挥手,唤了声:“刘大娘!” 刘婆子一张发面似的白胖脸上堆满了笑意,她搓着两只手,笑着道:“托了四小姐的福,昨儿个四皇子赏赐了奴.....” 林暖暖看了眼周围竖起耳朵听的人,打断刘婆子的话,“刘大娘,面老鼠你可会做?” “啊?”刘婆子茫然地看着林暖暖,什么面老鼠?那是什么? “好,那我做,你打下手!”林暖暖见她不会,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也不算什么,经验自然是越积累越多,自己虽然手艺不一定有此间的庖厨精湛,但她可是从积累了千年美食文化的地方而来,看得多、知得多,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是!”刘婆子不由加大了嗓门子,毕竟又要习得一道新菜总是让人欢欣的事儿。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一打眼就看到后面几个婆子正在竖着耳朵听着她们说话,见她目光过来,忙将头转向了她处,刘婆子知道,自从昨日起,这几人就一直盯着自己,想知道自己到底得了多少打赏,收了多少好处..... 第二百一十九章闲话家常 “明白了?” 林暖暖见刘婆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婆子,就知道她懂了。 昨晚上刘婆子很出了一回风头,本就扎眼。如今她一大早还嚷着说什么赏赐,难保不招人眼红、惹人嫉妒。若是想要在这林国公府的庖屋内干得长久,为人还是不要张扬太过。 刘婆子本就是个通透人,如今被她一点拨,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暖暖的意思。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难怪方才四小姐打断了自己,想想也是羞愧。自己也这么大岁数了,有些世情居然还要四小姐这么丁点儿的小娘子提醒。 “正所谓:‘不招人嫉是庸才’不过有时候还是要收敛一下子锋芒!” 林暖暖见刘婆子面带惭色的看着自己,也就不再多言。只对她使了个眼色,往后面的白案上走去。 面老鼠,也就是面疙瘩,吃法多样,花样繁多。可以做羹汤、也可以加些菜蔬干拌,亦可炒着吃。林暖暖打算先做个羹汤。 林国公府的庖屋内各种食材类别很全,林暖暖想了想,决定将面老鼠做得品样丰富些。 庖屋内有现成的豆粉,里面再加上些面粉即可,林暖暖稍稍讲了几句,就吩咐刘婆子将其调成面糊备用。 刘婆子本就是白案上的,对这些子做得比林暖暖倒还熟练些。就见她麻利地将两种面粉放于一处,然后加水,不过须臾功夫就和好了面糊。 秋菊打听好了林暖暖还要些什么配料,颠颠儿地拿了金钩放入温水里面浸泡去了。 林暖暖笑着看在眼里,只作不知,这个丫头真真是个“憨面刁心”的。泡金钩那是最没有什么花头的。 秋菊要是知道林暖暖所想定是要喊冤叫屈,毕竟她从前不过是学了些防身的功夫,就被薛世子放到了林暖暖身边,又做了多日的粗使丫头,这厨下的事儿,她是知之甚少。 “金钩又叫虾米,孕妇、老人使用最好,不过上火的人还是少用。”林暖暖收回目光,笑着对刘婆子说道。 “是,四小姐!” 刘婆子见方才还三三两两过来请安的几个婆子都下去了,林暖暖周围只得她的两个大丫鬟,这才上前一步,将和匀的面糊拿了给林暖暖看过之后,悄声说道:“昨晚上,荷香院请医,闹腾了大半宿....” “嗯!”林暖暖面上淡淡,心里对刘婆子却是很满意。 秋葵不过是初初在她面前提了几句,刘婆子就懂了。 也是黄氏如今疏于管教,要不,堂堂一个国公府世子的院子,昨晚上发生的事儿,也不能稍稍打听,就泄漏了出来。 “据说,荷香院昨晚上,一喜一悲呢!” 刘婆子压低了声音,有些犹豫起来…… 下面的话,能不能说与林暖暖听?她迟疑地看了下林暖暖,颇有些犹豫地顿住了话头。 林暖暖正看着秋葵切着肉丝,又嘱她将切好的肉丝放入酱料中腌制入味,见一切妥当这才慢悠悠地对刘婆子说道:“早上醒来,还没怎么睡足,大娘您只管说些家常给我听听,我虽听不大懂,也比什么都一抹黑的强!” 话说的虽隐晦,刘婆子却是懂了。罢了罢了,四小姐多伶俐的一个人儿,自己只管将知道的说与她听,旁的还是不要再多管为好。 “听说荷香院的绿萝娘子有喜了,是府医给把出来的,不过,说是身子较弱,昨晚上亏得发现的早,不然就流....” 刘婆子思量了一下子,到底没敢将流产二字说出来。 她看了眼,将葱白入锅,又拿了金钩进去翻炒的林暖暖,又低低地道:“方才说的这些,都是底下的婆子们瞎嚼舌根子的,四小姐您听听就算吧!” 林暖暖正将肉丝下锅炒熟,准备再放入清汤,听了刘婆子此言,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婆子忙帮着林暖暖拿过锅子,往大锅里面加汤。她又说道:“听说林大爷被伤到了子孙....咳咳咳,大奶奶也有些妇人病...“ 刘婆子颇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些话,哪句都不适合小娘子听。 她不由看了眼,正站在凳子上翻炒的林暖暖,只见雾气萦绕之下,四小姐的面上一点波澜也无,照旧还是笑意盈盈、眉目如画,一点儿也未见脸上有何异样。 估摸着是真不知道,刘婆子不由舒了口气,却又有些担心起来,她不禁碎着嘴皮子的嘱咐道:”四小姐,这几日您可千万别往荷香院去探看,那里面乱着呢,一个通房有了身孕,主母却身子亏损了,更兼得大爷,大爷将来能不能再添子嗣也是难说……” 就在刘婆子纠结是否说个干脆,让四小姐防范着些,不要吃这眼前亏时,林暖暖眉开眼笑地打断了刘婆子的话: “刘大娘,看,就这样用筷櫡将面糊拨进汤里面,你试试!” 刘婆子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不远处,李婆子不知何时进来的,此时正鬼祟的伸头看向这边。 她忙呐呐的看着林暖暖,低低唤了声:“四小姐!” 说来也怪,在四小姐面前,刘婆子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要问上一问,仿佛如此就有了主心骨。明明自己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啊? “好了,如此这般就得了,你来试试看!” 林暖暖将盛了面糊的盆子递给刘婆子,自己看着锅子里面飘上来的面疙瘩,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昨晚上林宇恒是被人伤到了那处了,可真是...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难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这是恶人有恶报了? 不过绿萝竟有身孕!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毕竟从别处得的消息,绿萝也不是个怎么得宠的,都说林宇恒如今后院不过是去紫菱处,别的如秋梨几个,那屋子不知都落了几层灰了.... 也不知这个绿萝赶在如此节骨眼上有了身孕,到底是福是祸了! 心里想着这些,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眼看着锅里的面疙瘩都浮了上来,林暖暖将青菜放了进去,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将这个盛好了送到珠玉轩吧!” 秋葵眼睛眨了眨,她就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嘴硬心软的。秋菊闻着喷香的面疙瘩,只觉得口颊生涎。忙争着上前道:“小姐,让奴婢送吧!” “让你送了,不会在路上揭开盖子偷吃吧!”秋葵见状不由得打趣道。 “怎么会,奴婢又不是那样的人!”秋菊笑着对秋葵使了个眼色。秋葵只觉好笑,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好,那你去送吧,秋葵姐姐,既然秋菊要去送食盒,你就将剩下的吃了吧!” 第二百二十章颠不棱 “啊?” 秋菊疑惑的叫了一声,复又呆傻地看着林暖暖,也不知林暖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好了,真是个笨丫头!”秋葵好笑地看着嘴巴大张的秋菊。 这丫头平日里面上看着憨厚,实则心内有数。可每每只要到了小姐面前,那就真是什么心眼子都没有了。这样也好,自家小姐重情重义,身边并不是需要个聪明的,最紧要的就是忠心。 “如此甚好!”果然是主仆连心,林暖暖此时也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她笑看着秋菊道:“还不快去,迟了可就真没有你的份了。” “嘿嘿!嘿嘿!”秋葵这才咧着嘴巴笑着走了。 林暖暖不禁觉得自己的头又有些疼了。怎么秋菊这丫头别的不学,尽学些.........要说她蠢笨,她偏又挺聪明,就说这才来了几日,林国公府里几个主子院儿就没有她找不到的! 收起思绪,林暖暖将另和的面摊开,擀成皮子,在上面放上已经去了筋膜的肉馅,又加了昨日剩下的肉皮冻子裹成偃月馄饨状放入笼屉上蒸熟。 “刘大娘,看到没有,做好颠不棱,必是用热水和面,如此才能皮薄、精到。若是到了秋日,可在肉馅中放入蟹黄,如此作出美味更甚......” 热气腾腾地庖屋内,年幼的小四娘认认真真地讲着,刘婆子在一旁仔仔细细地记着.... 蒋嬷嬷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惊动他们。且对着往来和她打招呼的几个婆子做了个噤声的首饰。脸上不由得浮起了笑意,原来四小姐果然是来了庖屋,她正担心老夫人因着昨晚上荷香院的事儿心情不好,今晨左劝右劝就是不肯用早膳,可如今若是四小姐做了,那么老夫人看在是年幼的曾孙女做的份上多少能用些。 林暖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庖屋门口的动静,她只一门心思的教着蒋嬷嬷。见蒋嬷嬷学得很快,她也就住了手,让她在一旁将剩下的肉馅和面皮包完。秋葵在旁边看着好玩,忙也净手过来跟着蒋嬷嬷学了起来。 林暖暖又用勺子搅了搅荷叶粥,只见里面米粒分明,估计还得再熬会儿。闲下来没有事情,脑子里又想起了方才蒋嬷嬷所说。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早早跟蒋嬷嬷把话说透了,如今看来蒋嬷嬷真是个值得信赖的。且还是个机敏的,端看今晨,林暖暖不过是让秋葵稍稍给她递了个话头,蒋嬷嬷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事情打听到了八九不离十。这样的人正是她所需要的。 若是让她偶尔出入凌霄阁,再加上她男人和两个儿子——林暖暖早就打听过了,蒋嬷嬷的男人确是个地道的老实人,这一家子错不了。如此,在林国公府,自己终归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其实也可让薛明睿帮着打探,可是终归安插人什么的,既麻烦又容易打草惊蛇。就说她这次被掳,诚郡王起先都已察觉到他们会有所动静,可是自己不还是被了掳来? 烧火的福儿已经叫秋葵给支使到一边去了,还有些粗使婆子也早早的就被秋葵给找了借口打发了。 如今庖屋里就只剩下林暖暖主仆并刘婆子,林暖暖也不拐弯抹角,只开口就说道:“刘大娘,上次悠然居的事情,多亏得有你!我也不说什么谢不谢的虚话。你对我和我们一家子的好,暖暖都记在心上了。只是如今却无以为报。教您的这几个菜单子不过是小技,以后我回了江南,会让薛世子代为转交我的方子,也不多只一个月、一个菜单子。” 见刘婆子明显的激动着,且两只手又放到一起搓揉着。林暖暖又继续说道:“只是,暖暖想请你帮个忙,此事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还有些凶险,你若是不同意....” “四小姐,您别说了,奴婢愿意的!”刘婆子第一次没规没矩地就打断了主子说话,颇有些忐忑地看着林暖暖,见她面上并无异色,这才放下心来。 她待要再张口,只听得林暖暖又道:“不要急着回答我,你回去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为我保密,你的人品我自然是信的。你既如此,你家里的人自然也是不差的。“ “四小姐,不用问了,奴婢可以当家的。前次我家那口子还说不知道如何报答您跟二奶奶的恩情呢,如今既有机会,这于奴婢一家子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况且既是有些凶险,您是千金之躯,又怎可涉险,就教给奴婢这些粗人吧!” 刘婆子说的既急且快,仿佛若是说的慢了,这个差事就要被人给抢走了,只见她额头渗汗,脸色酡红,眼睛只恳切地盯着林暖暖。 林暖暖心头一热,她来时想过刘婆子会同意,毕竟她观察很久了知道她是个老实忠厚人。可没成想到,这个刘婆子居然什么都没有问就一口答应,且还如此急切的仿佛生怕她将差事交给旁人去做。 能交给谁呢?林暖暖不由就是一阵子苦笑。自己一生下来,就是泡在蜜罐子里,若不是遭此大难,又怎么会动上这些脑筋? 原本的设想渐渐都已达成,林暖暖也想给刘婆子家一些好处,毕竟人家给自己做事情总不能让她贴人贴钱还兼着跑腿。 “大娘,我在凌霄阁的分成给你一成,年底结账,若是你应了,我就将此事交托与你!” “不,四小姐,不行!”刘婆子一听,急了,连忙摆手,一张团胖的白脸上霎时通红。 “好了,刘大娘,我们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一言九鼎的,您就不要推辞了”虽然不知林暖暖为何突然如此说,秋葵还是帮着劝道。 “就如此定了吧,也不是光此事,你要拿这一成股,就要在一个月内学会我交给你的菜单子,然后再去凌霄阁交给那边的师傅,你可能做到?” 原来林暖暖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刘婆子思索了一下,抬头看向林暖暖,说道:“四小姐,奴婢一定好好学,只是奴婢只拿一成中的半股,若是如此奴婢就应。” “好!”林暖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就在林暖暖几人将事议定之时,就听得一声大喊由门口传来:“小姐,奴婢的面老鼠呢,能给奴婢吃了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这个小娘不简单 “什么面老鼠?” 林暖暖好笑地看着一头一脸全是汗水的秋菊,知道她这是为了能早些吃上面老鼠,这才一路小跑而来。 跟刘婆子将话都说清了,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林暖暖不由心内一松,对秋菊生起了逗弄之心。 “小姐,您不是说过...” 秋菊哭丧着脸,也不敢多说只好哀哀地看着林暖暖,仿佛丢了什么稀罕物件似的。 对于秋菊来说,也确实是如此,她平日虽喜看美人,自己却不是个爱美的小娘子,平日里也是清水洗脸,脸上连个膏子都不曾见她用过,索性她肤黑眼小,倒是也无碍。 只这丫头想是将所有的喜好都放到了这吃食上了。 要说自家小姐,在秋菊看来那真是世间少有的小娘子:人美、聪慧、最最要紧的是,会做许多吃食。 秋菊认为在这世上,只要自家小姐想,那她就可随时随地将个普通的事物,“化腐朽为神奇”!就比如这个面老鼠…… 可如今自家这位能干、少有的小姐,居然什么也不留些给自己了...…… 秋菊沮丧地叹了口气,暗恨自己近几日疏于练功,方才走得太慢,可不就误事了? 这也是林暖暖给掼出来的毛病,平日里得了新鲜、好吃的小食,或是新做得菜品,总留些给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秋葵稳重,从来不吃,故而都便宜了秋菊。如此一来二去的,哪日若是没留身边的大丫鬟还真是不习惯了,比如在这儿抓耳挠腮的秋菊…… “好了,你也真是个呆子!”秋葵眼看着林暖暖过足了逗弄的瘾,秋菊被自家这个淘气的主子逗弄得,嘴巴都要撅到下巴处了,忙点着秋菊的嘴巴,取笑道。 “哦,对哦!小姐逗我呢,我就知道!是吧,秋葵姐姐!面老鼠呢?快些快些,我替小姐尝尝咸淡……” 秋菊仿佛陡然又变得聪惠起来,只摇着秋葵的手说笑。 “问小姐去!”秋葵可招架不住了,忙笑着小声说道。 “什么面老鼠,这里只有面疙瘩!呵呵……好了,不逗你了。就在蒸锅旁边,你先吃吧。秋葵姐姐和我一起将这些送与老祖宗处,秋菊你就留在这儿吧!” 林暖暖心中有事,只吩咐了刘婆子和秋菊几句,就带着秋葵拎着食盒去了萱堂。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天热得让人一刻都不想动弹。 加上平日里林老夫人就有些苦夏,且昨晚上虽未去荷香院,却到底让人扰了睡眠。 今儿甫一醒来,就又听了荷香院里头的糟心事儿。人就更加恹恹的,没有精神、也没有胃口。 “曾祖母,您且尝尝,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 林暖暖忙指着几个稍稍有些歪扭的颠不棱说道。 “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林老夫人耐着性子夹起了一个就要放进嘴里…… “老祖宗,您等等!” 林暖暖忙将颠不棱夹了一个放到自己的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在汤汁快往下流的时候,稍稍用力吸了吸,这才将剩下的放进嘴里。 林老夫人早知其意,知道林暖暖心细,怕自己被汤汁烫到。 她本是一点胃口也无,如今见了林暖暖如此到底不忍心拂了曾孙女的一片好心。 “嗯!”甫一入口,就觉得口感鲜美柔嫩,软韧爽滑,有些类似偃月大馄饨,却又比之鲜美了许多。 就着这口齿留香的颠不棱,林老夫人又尝了口面老鼠。果然味道极其清新。 她不由自主地又连喝几口,方才住了。 蒋嬷嬷一边帮着林老夫人净手,一面笑着说道:“都说老夫人偏心,要我说,老夫人对四小姐好,那真是有缘故的,谁家的曾祖母能用上这么小的曾孙女做的早膳?……” 如此这般来回说了好些逗趣话儿,说得林老夫人不由露出了笑脸,再没有了方才的阴郁。蒋嬷嬷见状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嬷嬷,我做了许多您也吃吧!”林暖暖看瞟了眼秋葵又看了看蒋嬷嬷。这两人也跟着累了,想让她二人早些用上,再好吃的东西搁得久了,总归不太好吃。 “是呀,老蒋也去用些。暖暖做得果然是好!这丫头也是个手巧的,我觉得这个荷叶粥就不错,还有那个面老鼠,虽名字粗俗,吃着倒是新鲜爽口。”林老夫人吃了些东西,人也精神了许多。 “是,那奴婢就带着秋葵到隔间去吃了。” 蒋嬷嬷将主子的桌子说拾了,又吩咐小丫鬟上茶,自己这才领着秋葵自去用膳不提。 “好了,说吧,你有何事?”待蒋嬷嬷走了,林老夫个这才慢慢地说道。 “呀!“林暖暖不由轻呼一声,知道在林老夫人这些人面前,自己那点子小心思真是提都不用提。 不过她也并不准备瞒着林老夫人,既她开口问了,林暖暖正好就着话头提一提。方才她正愁着不知如何开口呢。 “曾祖母,暖暖背着您做了一件事儿!” 林老夫人将身子靠在林暖暖让人给她做的靠子上,这靠子跟她平日用的不同,大些、也和软些。有时候乏了还可以当枕头,看着不起眼,用着倒是舒服。她眯着眼睛,手摸着靠子也不说话,只等着林暖暖开口。 “曾祖母,是这样,四皇子今日同我做了一桩买卖,是薛世子促成的。” 林暖暖索性将四皇子跟她之间说的种种,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的给林老夫人细细讲了一遍。 “两成?倒是个大方的。” 林老夫人知道凌霄阁。在京城林林总总的酒肆里面算是独树一帜了,如今又改了名字,他家门口的那株凌霄花,经过林宇泽诗作的润色,如今更是引得一众学子,感慨没能得见林探花。 就纷纷到了凌霄阁,赏赏景、作作诗,顺便缅怀一下惊才绝艳的林探花。故而,如今的凌霄阁倒是成了文人雅士必去之地,更兼得它位置也极好,故而林老夫人不用想也知道,不要说两成了,即便是一成,那收益也是不错的。 就是这样赫赫有名的酒肆,居然认准了自家小丫头的手艺,林老夫人颇有些骄傲地看着林暖暖,却也觉得有些心酸——她孙子的嫡女,如今居然也为“五斗米折腰”,为生计在筹谋了! 林老夫人不忍说她,只又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禀曾祖母,其实暖儿也不过是为了多赚些银子!” 林暖暖咬着唇,并不看林老夫人只低低地说道。 林老夫人先是愕然,复又想笑,最后又有些激赏地看着林暖暖, “嗯!她家这个小娘不简单!” 第二百二十二章真的很像! 荷香院林宇恒那里,林暖暖始终未曾前去探看。奇怪的是,林老夫人也并未让她去瞧瞧。 按说,林暖暖不日即将启程远赴江南,姐妹们难免要在一处聚聚,玩耍一番。可也不知怎的,林雅婷跟林雅丽这些时日都未曾露面。 林暖暖估摸着,这几日天气炎热,林雅婷可能是因着天热,小脚才裹来去不方便,就连林老夫人也早就免了她的请安。 至于那俩个小的,林雅丽一向是跟着林雅婷走,林雅婷这边身子欠安,她那边就去照顾了。只余一个林雅楠像是一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林暖暖后面来来去去...... 林暖暖甚至好笑地发觉,林雅楠不止一次的趁着她不在意时,用探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待到她看过去,又忙将目光移了开去..... 若是在平日里,林暖暖说不准还能有些闲工夫跟她说上两句。可这几日,她是真没有空闲!不为旁的,就因着上回林老夫人晓得了她跟四皇子合伙的事,就执意要将京里的梦澜阁——一家有名的首饰铺子给她。 林暖暖自是不能要的,如今她年纪还小,所能作的极为有限,要不,也不会想着跟四皇子合作。 只是林老夫人看着和蔼,其实刚强。她言道,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故而,林暖暖还要在回江南之前,见一见梦澜阁的大掌柜,虽然她觉得并没有见的必要。还有外家李府,李老夫人身边的乔嬷嬷已经来了几次,李府的长媳王氏也走了好几遭,都催着要接林暖暖过去跟一众表姐妹们聚聚,言说家里面的姐妹都想看看林暖暖这个天仙似的妹妹,这不昨日还来了一回,幸而那日林暖暖去了凌霄阁。 凌霄阁如今变化颇大,若不是店门口悬着的酒旗,和三三两两出来待客的胡姬....林暖暖几要相信,这里是个书院了。 往来的人群大多是些文人墨客、举子秀才。他们常常沽一壶酒,点上三两个菜,坐于堂前看着门口的那簇凌霄花,再念上两回那首脍炙人口的诗,间或碰到个志趣相投的,再一同慨叹一下那个据说落水失踪、惊才绝艳的林探花,更兼着,店内的小二不忙时还要讲一讲那日圣人出题纳贤的趣事儿,说一说当日那个四岁小女娘智解高丽国《鸡兔同笼》题的风采....... 那日再次踏进凌霄阁,林暖暖一时间是很有些慨叹的。前次不过是个看客,如今自己却成了跟它有些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看到那些胡姬时,她不由有些呆愣。幸而这些人也是知趣,并未如前次那样上前簇拥着胡来,只那些美人热切的眼光,也让林暖暖险些不能生受。 要说四皇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多的红颜知己,这若是再过个几年,只怕是能变成胭脂场中的风流英雄。 这开酒肆,林暖暖并不是很在行。要说账目,林暖暖至多就是提供些新式的记账方法,只是这个还得要人专门去学。林暖暖并不想早早的就将自己所知所会全部和盘托出,毕竟凌霄阁主人是四皇子,而非薛明睿。 不过,给些小主意,出些小点子倒是可以的。于是在林暖暖的建议下,京里的凌霄酒肆就变得别具一格起来,渐渐的,出入凌霄阁已然成为文人雅士、达官贵族争相往来之地,若是能在凌霄阁宴客,那宴客之人当真会让人认为是很有些品味,当然这是后话。 只是,林老夫人所赠的梦澜阁,倒是让林暖暖很有些犯愁。她也不是很懂首饰,毕竟在她前世今生有限的人生中,佩戴首饰这种事情其实很少,不是说她没有,只是没有功夫去戴。 幸而,林老夫人也不过是让她见了见大掌柜,算是认认主,至于旁的,林暖暖还小,自是不能做些什么。林老夫人此举,不过是一番慈祥之心。只是一个耄耋老人害怕自己心爱的曾孙女因着父母意外,走歪了路,变得失掉贵女的气度。 虽说大夏商人的地位不似别朝那样不堪,但是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不喜谈阿堵物,这也是常态。林老夫人不过是不希望自家疼在心里的小暖暖,受钱财困扰,变得庸庸碌碌... 林暖暖哪里知道林老夫人这许多的心思。如今她也没空想这许多,就如这日正午,小丫头不睡觉,却正对着一堆子绫罗绸缎、珠玉首饰发起愁来....... 来京城的时,林暖暖狼狈不堪,几次涉险,不料如今回去,却有种衣锦还乡之感。只是,此去见不到她所想所思之人,终是让她怅然。 “小姐,奴婢,奴婢昨日见了一人,他,他....” 就在林暖暖心里思绪万千之时,絮絮叨叨的秋菊打断了她。林暖暖这才发现,秋葵正愁眉苦脸的对着豆包,小声地说着什么。 林暖暖不禁好奇起来,她悄悄地走至秋菊旁边侧耳细听,却见秋菊正眉头紧锁着,看上去十分苦恼。林暖暖正欲上前去问,谁知秋菊又说:“小姐,您说这人到底是谁呢,我怎么看着跟您有些像啊!” 林暖暖走至秋菊前头,一边拿起豆包放在手心里面逗弄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谁跟我有些像?” “哎呀!” 秋菊吓得将两只小眼睛都睁圆了,林暖暖不由乐了,“哎呦,不错嘛!”其实秋菊若是眼睛大些,长的还是不错的!她刚想出声逗她,谁知秋菊慌乱的拿手将嘴捂住,口里嘟囔着道:“我没说,我没说!” 如此神神叨叨的秋菊倒是少见,林暖暖不由将豆包放进它的小屋子,拿了跟胡瓜条放到它嘴边,不紧不慢地让它吃了一根,这才缓缓地说:“秋菊,难道我年纪小就不能当得你主子了?” 秋菊一听,糟了,小姐这是生气了!她忙放下手,也顾不得秋葵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话。盯着林暖暖娇俏的脸庞看了一会儿,牙一咬、脚一跺,说道:“小姐,那人真是跟您很相像,虽然没有您好看。” 这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林暖暖不由将她那双柳眉向上挑了挑,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此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多大年纪,长得何等相貌?” 秋菊一听,小姐这是明显的不相信自己。要说别的,秋菊不能打包票,可若是讲相看美人,那秋菊可是一看一个准儿。就说时至今日,她可是从没见过比自家小姐还要标致的小娘....... 林暖暖又拿了一根胡瓜,送于豆包的面前,晃了晃,又慢慢的说道:“行了,就这么点子似是而非的事情,值当你在这儿发呆纠结的,算了,算了那里有浇了冰的糖蒸酥酪,是三姐姐送过来的,你去吃了吧,老祖宗这些日子都不许我吃冰,不过,毕竟是三姐姐的一番心意,糟蹋了就不好了!” 待豆包慢吞吞吃掉她手里的胡瓜条,林暖暖才发现秋菊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欢快的应她,“这丫头不是最喜欢吃冰的吗?” 林暖暖不由放下才又拿起的胡瓜条,凝眉看向秋菊—— 就见秋菊正撅着嘴巴,委屈地说道:“小姐,那人真的和您很像!” 第二百二十三章是吧,是他吧! “是吗?”林暖暖好笑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六七岁的大丫鬟。 也不知是何缘故,秋葵总让林暖暖觉得像个大姐,可秋菊虽说大了她几岁,只是在她面前却总是像个孩子。有时,林暖暖总会有种错觉,觉得秋菊这丫头其实是四岁。 不过如此沮丧的秋菊,倒是少见。林暖暖不由笑着将手拍了拍,也顾不得瞪了眼睛等着她去喂食的豆包。她轻轻地走至秋菊,面前柔声说道:“秋菊乖,方才我是逗你呢,你说说看,到底见了何人,跟我哪里相像。快说,别再藏着掖着了!” 其实,林暖暖觉得不相识的两人长得相像些也没什么,不过自己有些特殊罢了。总是这副皮囊,长得有些招眼,乍然碰到个相像的,秋菊吃惊写也是常理儿。她也无意去管这些,不过眼见得秋菊如此沮丧,林暖暖也就不得不敷衍一二。 “小姐,您拿奴婢当三岁小孩呢!”秋菊不满地嘟囔着,脸上却渐渐的有了笑意。 秋菊丫头最是吃自家主子这一套:小姐这么个小小巧巧、精致美丽的小人儿,如今这样温声细语地哄着她,秋菊顿觉,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蜜水里面。 她忙半跪在林暖暖面前,仰头看着将小短腿在杌凳上甩来甩去的小主子,朗声说道:“小姐,奴婢那日跟您一起去了凌霄阁,途中出去了一趟,在凌霄阁边下面的一个小院子被人给拦了下来,嗯,是个约莫二三十岁的男子。” 林暖暖被秋菊热切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住了,故意作顽劣状态地说道:“哦,他可是看中了你的美貌?” 若是秋葵在此,定会小声地嗔怪林暖暖,劝劝自家小姐可不能说这些。不过换成了秋菊,那就是不论林暖暖说什么,她都是觉得好。 只是如今林暖暖话都说完了,却发现秋菊默不作声,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不由收起了嬉笑之心,忙问道:“怎么了秋菊,他为何拦你,你可有受委屈?好秋菊别怕,无论他是谁,做了什么,我总能护着你!” 秋菊心头一暖,只是自己讲的啰嗦了,让小姐误会上了,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没有受委屈,小姐放心!”。 林暖暖也不说话,只停了手里的动作,不由思索起来:如此看来,秋菊这是真遇到了什么人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秋菊,不由陷入了沉思:“到底遇到的是谁呢?......” 秋菊见林暖暖只是低头沉吟,默不作声想着小姐定然是烦了自己了,她睁大了小眼睛着急忙慌地说道。:“小姐,那人除了眼睛略有些狭长,长得一副丹凤眼,其余各处都跟您十分的相像。” “丹凤眼?”林暖暖不由沉默了起来,在大夏有丹凤眼的人说起来应是不少:定远侯府的徐思远,诚郡王府的薛明睿,不对,薛明睿的眼睛比丹凤眼大些,也更有神............还有就是.......林国公府的林二爷——林宇泽! 林暖暖霍地从杌凳上蹦了下来,许是情绪激动,她不禁腿一软、呼吸急促人也直直的向地上跌落了去。 秋菊慌了,她带着哭音的唤着:“小姐,小姐!您醒醒!”又颤着一双手,对着林暖暖的人中穴捏了起来...... 须臾,林暖暖这才悠悠转醒。 秋菊忙将林暖暖扶了起来,又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无伤,这才松了口气。 林暖暖紧攥着右手,只觉得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慢慢的哑声说道:“无事!” 见秋菊眼角噙泪,林暖暖不由柔声说道:“我方才是头晕,如今没事了!” 她见秋菊渐渐平静下来了,这才问道:“怎么说,那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秋菊眼见得自家小姐目光热切地看着她,忙说道:“那人比林大爷要略高些,只是削瘦许多。奴婢一打眼就觉得她跟小姐您相像,可如今叫奴婢仔细说,却又说不出什么了!” 秋菊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当时看着实在相像,可如今却是怎么也想不出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林暖暖的心“突突”的跳着,她不禁一把抓住秋菊的手,哑声问道:“那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没,...说..对,说了!”秋菊忙仔细地回忆着当日的情形。 “那日,奴婢从凌霄阁的角门出去,刚要往前行,就见一男子手里拿着把扇子遮住了半边脸,奴婢还想此人定是长得太丑,要不怎的将脸都遮住了。“ “拿的是什么扇子?”林暖暖心头一=紧。 “就是一把很普通的扇子,上面不过是画了些花鸟鱼虫之类。”秋菊想了想,说道。 “哦!”林暖暖送了口气,心内却是一阵失落。 “然后,他就问奴婢是不是林国公府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语气好像对您颇为推崇。”秋菊与有荣焉地说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毕竟,奴婢从凌霄阁下来,一路之上,好多人都问了奴婢相同的话,” 难怪秋菊那么喜好上下跑动,给自己出去跑腿儿,买些点心、吃食。却原来是这丫头私心作祟!林暖暖勉强咧嘴笑了笑,却发觉,自己如今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的心被揪得生疼,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到底那人是谁?为何长得跟爹爹有些相似?”林暖暖被心里冒出来的念头给扰得心疼! 秋菊忙继续说道:“待奴婢说正是小姐的大丫鬟时,那人突然就抓住了奴婢的手........” “后来呢!”林暖暖见秋菊停了下来,不禁有些急了,忙一把抓住了秋菊的臂膀摇晃起来。 “哎呀!” 就在此时,耳听得秋菊一声一声疾呼,林暖暖一愣,忙松开手问道:“怎么了,我抓疼你了?” “真是一模一样啊!” 秋菊答非所问地抓住了林暖暖的手,低低地说道:“小姐,我说看着眼熟,对,就是这个!” 林暖暖有些迷惘地看着秋菊,头一次烦了这丫头的没头没脑。她想让她说明白些,却发现嗓子好似被什么给堵住了,根本就张不开嘴巴。 林暖暖不由松开了秋菊,右手紧紧地攥着,深深地攥着.,是爹爹吗?是吧,是他吧! “小姐,奴婢是觉得你们问话的样子真是一摸一样,那人也是如此的抓住奴婢的手,也是如此的神情,哎呀,真的很像啊!” “你就不要在这里说些没用的话了,快些说正事啊!”林暖暖不由在心里腹诽着,嘴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嗓子眼发干,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她不由得将身子前倾,心也“突突”地跳个不停、、、、、 秋菊见林暖暖只顾兀自捂住心口,也不说话,不由有些慌乱,她也顾不得别的了,慌忙地搀着林暖暖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你倒是快说啊!”林暖暖心内着急,只不知怎的,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黯然神伤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秋菊急了,也不说什么像不像的了,只一个劲儿的唤着林暖暖。 林暖暖心里急得不行,她知道自己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初中那次全校区演讲比赛她进入了决赛,若她发挥正常,虽不能说胜券在握,却也是有七八分成算。 就在她笑着上台时,她见到了许久未露面的爸爸........台下那么多人都坐着,只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林暖暖这才想起来,学校让家长过来,奶奶是不会过来的。估计是老师打电话叫来了才回来的爸爸。 那是他唯一一次回家…… 林暖暖不禁有些期待,她看了眼爸爸,就见他急切的看了自己一眼,显得很不耐烦。 两人隔空相望,对视不过两秒,就各自移开。然后爸爸悻悻地看了下四周,扭头就走了。 林暖暖就是那会儿突然失声的,那天她呐呐不成言,放弃了比赛.......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只让她稍稍歇歇就能恢复! 前世的林暖暖其实对爸爸都不抱希望了,可他一出现时都能失声。如今她乍然听说有人跟林宇泽相像,她又岂能控制得住自己? “秋菊怎么回事,怎的还不把话说清楚?” 林暖暖急得不行,忙使劲儿地晃动秋菊的臂膀。那双水润的杏眼中现出了焦急、紧张和迷惘的神情。 秋菊仿佛有些明白了,她住了手,只仍是将林暖暖抱好放在杌凳上,又问道:“小姐,您真的没事儿?” 林暖暖摇了摇头,就听秋菊又道:“那人跟小姐您一样,急促地抓了奴婢的衣襟问‘你家小姐可好,如今可在凌霄阁内?’” 林暖暖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秋菊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声。 她低低地、像是回忆般的呢喃着:“爹爹是你吗?” 泪光中,林宇泽和李清浅的笑脸越发清晰起来:林宇泽笑着将自己举高的样子,李清浅灯下轻哼着江南小调哄着自己入眠的样子.... 秋菊忙住了口,只诧异的看着林暖暖哭的不能自已。 “小姐!”秋菊喏喏的唤了她一声,见她并不理会,忙上前一步走到林暖暖的身边,诺诺的说道:“小姐莫哭!” 她笨拙的拿了帕子,忙慌乱的给林暖暖擦拭起来。 林暖暖接了帕子,自己胡乱擦了一气,这才对着秋菊挤出一个笑来.... 秋菊有些迟疑地看着林暖暖,自己是不是不应说这些。 她圆黑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不忍,自己虽没有秋葵聪慧,但知道能让小姐方才那副情态的,必定是林二爷无疑了。 秋菊犹豫的看了眼林暖暖又继续说道: “奴婢就问:‘你是何人,打听我们家小姐作甚?’那人却道:‘算了,还是不见罢,’然后不等奴婢再说什么,就走了!” 说到这儿,秋菊也颇觉奇怪,这人怎么回事?若果真是林二爷又怎的不和小姐相认? “嗯!”林暖暖渐渐缓了过来,她微微点了点头,哑声说道:”好秋菊,你再想想那人可有再说些旁的?” 秋菊眼看着自家年幼的小姐,面上现出与她年纪不符的哀恸,心里不由就是一阵疼......... 她暗道自己呆傻,不过是几句话,怎么就记不住? 秋葵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小姐,奴婢想起来了,那人说什么;你家小姐怎的还不走?‘小隐山,中隐市,大隐.....’还说什么‘君子报仇....不晚’,奴婢当时还想着,这人疯疯癫癫说的不知什么话!” “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林暖暖喃喃地默念了两句,不自觉地眼泪又留了下来! “小姐,您别哭啊!”秋菊心疼的劝着林暖暖道。 “好!” 从最初的惊慌、惊喜,到如今的平静,不过是须臾片刻功夫,可她的心中却是已百转千回。 林暖暖终于恢复了常态。她推开秋菊递过来的帕子“好了,秋菊,我没事!” 见秋菊还是一脸担心地瞅着自己,林暖暖粲然一笑,一把握住秋菊的手道:“真没事,快去吃糖蒸酥酪吧,再不吃,化了可不好。吃完了,再帮我跑一趟。将这些首饰,送与几位姐姐,也算是全了这几个月的姐妹缘分。” 林暖暖指了指桌子上放的几个一色的匣子对秋菊说完,就脸色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只默默地盯着豆包看..... “小姐,奴婢还是在这儿陪您吧!” “不用,你去吧,我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不就是有个跟爹爹相似的人么,又不是爹爹,值当我们如此么!” 秋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小姐,您说那人到底是不是我们家.......” “不是!”林暖暖不等她说完,一口就回绝了。 见林暖暖答的干脆,秋菊颇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秋菊左手拿了小丫鬟才端过来的糖蒸酥酪,右手夸张的夹着三个匣子,对着要上前帮忙的小丫鬟摆摆手,只自己歪歪扭扭的走着...... 不过走了几步,却见林暖暖并未似往常那般笑嗔自己一句:“聪明人分开装,懒人都是作一趟....” 她心中不由暗悔,若是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姐又怎会如此不高兴。 如今倒好,且不说那人并不是林二爷,却是平白让小姐伤了一次神........ ”秋菊,等等!” 听是林暖暖叫她,秋菊慌忙欣喜着回头,只林暖暖已然走至她面前道:“你这样拿容易掉了,还是让小橘拿吧...!” 秋菊忙拿左手将几个匣子捏着边角,笑着说道:“看,小姐,奴婢好拿的!” “好,那这个你也收着,悄默声地给三姐姐,就说谢谢她这几日的陪伴。” 林暖暖并未向秋菊所料的那样被她逗笑,只见她从手里拿出一块通透的玉牌,上面刻了个红眼睛的兔子,正歪着头看人..... “是!”秋菊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揽在怀里面,小心地接过玉牌揣在了怀里。 “去吧!”林暖暖叹了口气,恹恹地说道。 “小姐,您不是很喜欢这个玉牌,这个还暗合了您的生肖呢!” “别的东西,很多都是老祖宗赏的,还有不少是玉姐姐和睿哥哥送的,只有这个玉牌,却是在江南时的知府夫人曹夫人所赠,她和我一个生肖,也是我俩的缘法,就赠与她吧!.” 秋菊无法,只好嘟着嘴巴,自去了。 眼看着秋菊的身影走远,林暖暖这才垮下了肩膀,对着豆包发起呆来...... “豆包,你的爹爹是谁呢?那日国公夫人好似说过只我忘了,难道,他,也不要你了吗?”...... 林暖暖趴在玉石桌上,对着豆包的绿豆眼胡乱的说着....豆包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就慢条斯理地将头缩了进去。 ”是吧,你和我一样吧,可我爹爹不是不要我,他会跟我娘亲一起回来的,你爹爹定是真不要你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明珠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帕。却下玉珠帘,玲珑望夏月.... 洁白如玉的珠帘后面,靠着软垫,躺在榻上的薛氏,伸出双比珠玉还要白皙的纤手,对着晃动的珠帘道: “走了?” ”禀夫人,走了!” 桂嬷嬷叹了口气,还说不是亲祖孙,这俩人的性子可不是一模一样?四小姐明明亲自做了面老鼠给夫人,却一次也未到夫人这边请过安,虽说夫人素来不喜人打扰,可这几日夫人病了,四小姐作为嫡亲的孙女怎么也要过来看下子,全了面子情不是? 其实夫人是盼着她过来的,那日见她破天荒地用了一碗面老鼠,桂嬷嬷就知道,夫人这是喜欢四小姐的。 当然东西好是一方面可夫人这人若是不喜谁,任那东西再好吃不过,她还也是不会碰的! 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四小姐如此,夫人亦是。 这不,方才将那些个放在箱子里的嫌嫩不戴的珠玉首饰,都拿了出来,只是对她说,“你看看这府里面哪个小娘子面色白皙,眼睛圆润,年纪又小的你给送过去吧,放着也不用,争比扔了强些。” 那些东西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夫人以前是独生女,家里什么好东西不是她的,后面在宫里,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赏赐就从来没有断过。夫人随便拿出些什么,不是珍品,就是宝物。不是她说这林国公府里面除却老夫人也就是夫人手里的好东西多! ”老桂,你且说说,这孩子倒是像谁呢,不过是一碗粗人吃的面疙瘩,就换了你一叠声的好,还变着法子的从我这里往外淘东西给她,可真是行啊!” 薛氏身子如今好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吃了这小丫头做的膳食,反正最近精神头不错,只要不整日想着那人,其实日子还是能过得去的...…… “夫人,看您说的,那是您孙女,您就不疼她?” 桂嬷嬷见薛氏兴致不错,也跟着打趣道。 她笑看着薛氏道:“夫人您自己个儿就不惯着四小姐?不说旁的,就说那小龟,如今叫作豆包的……您原本想自己养着的,如今不是也送与她了?” 见桂嬷嬷提起这个,薛氏颇有些无奈,她笑了下子,又出了会子神,这才说道:“你是没见着那天的动静,我若是不将小豆包给那丫头,她准得哭起来,那我不成了欺侮她了?” 薛氏出了会神,不由又是一笑,“人人都将那丫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其实照我说不过是个寻常贪吃的小娘子罢了。你瞧瞧啊,老桂,她给小龟取的什么名字?叫作豆包!若不是那日她拿了那豆包过来,我竟然不知吃个蒸饼罢了,还有这许多花样,豆包,可不是个豆包,那么丁点儿的小龟跟她做的豆包可不是一样大?” 桂嬷嬷见薛氏如此说,不由也是一乐。起初众人都“豆包,豆包”的叫,她听了也觉得顺口,却不解其意,后面问了秋葵才知道,原来豆包是一钟跟蒸饼差不多的吃食,只不过里面多加了馅儿罢了。 要说四小姐也是个极其通透的人儿,她那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第二日,就让庖屋的刘婆子送来了豆包还有糖包...…… 薛夫人嘴上说“真是个馋嘴丫头”,自己却是一个没少吃。 这几日,桂嬷嬷冷眼看着,薛夫人其实还是很喜欢林暖暖的。有了她在这儿,薛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教往日多了许多。 这变化就连林国公也察觉了,只说要将林暖暖留下来,养在珠玉轩,让她陪着薛夫人。若不是夫人冷声拦下了,只怕,如今那个小丫头早已找上门来了。 “要说起来,那也是个没有良心的!”薛夫人闭着眼睛假寐,半晌来了这么一句。 “啊?”桂嬷嬷心里头东想西想地,并没有听清楚。 薛氏也不理她,只将那个绣着个歪歪扭扭的,不知是鸭子还是鹅的抱枕抱在怀里面,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不是跟她说了么,要好好养豆包,还让她将豆包带给我瞧瞧,怎么着,东西到手了,就将我撩开手了?要不怎么说姓林的个个都是不知好歹的呢!” “夫人,您就少说两句吧。”桂嬷嬷忙回头看了看,见不过有几个粗使丫头在远处洒扫,她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夫人您可不要什么都说!” “怕什么!再说无论我说什么,不是都有林琨帮着我圆回来?现如今京城里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薛明珠当年可是上赶着巴结林国公,连矜持都不要了,还惊动了太后赐婚的?”薛氏无趣的将手里的抱枕一扔,抱枕就扑棱棱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子。 她犹不解恨,又将手边的竹夫人一把扔了出去…… “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这样,再说....” 桂嬷嬷说不下去了,只好将地上的抱枕给拾了起来,轻轻地拍打了两下子,不禁念叨着:“这可是四小姐亲手做的,里面的菊花也是她一个一个亲手捡的,您不看别的,就看她一个小人家,吭哧吭哧在那儿,扎手扎脚地做了半天,也不能将这个给扔了呀。” 薛氏显然也觉得理亏,不过她哪里是个容人说的性子? 只见她一把对夺过桂嬷嬷手中的抱枕,“你看看,我的就是个不知是鸭子还是鹅的东西,你的呢,拿你的来比比,你的怎么就是一株好看的桂树了!” 说着她又将抱枕拍打了两下子“你还说那丫头不是故意的,若不是故意怎的给我就是这么丑,你的怎就那么好看?” 桂嬷嬷哭笑不得的看着薛氏将个抱枕拍打得沙沙作响,只好说道:‘奴婢那个是四小姐身边那个叫作秋月的所做,您的虽然.……...” 桂嬷嬷顿了顿,她一时也想不起来用什么来夸赞林暖暖绣的这个四不像的鸳鸯,只好说道:“您的虽说针线稚嫩了些,可却是四小姐的一片心意,奴婢听秋葵说起过,四小姐可是第一次拿针线呢!” 见薛氏不吭声,桂嬷嬷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奴婢那个给您,您看行不行?”说着,作势就往外走,准备去拿抱枕。 “老桂!” 桂嬷嬷才跨出脚,就听得薛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罢了,换什么换,你的是那个桂花,暗合了你的名字。给我算什么,罢了,就将它放于我处,等那丫头大了,看我不拿出来,羞羞她!“.... 第二百二十六章发热 “秋葵啊,我的耳朵怎么这么热呢?” 林暖暖不解地摸着自己的耳朵,又痒又热,她眨了眨眼睛“是不是有人说我坏话呢?” “您怎么了,耳朵怎么痒了呢?”秋葵忙放下手里的衣裳,走至林暖暖身边,都不用她细看,就见林暖暖两只耳朵红如胭脂。 秋葵拿手一摸,不禁吓了一跳:”小姐,您头疼不疼?” 秋葵边说着,边拿手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头,果然,触手滚烫! “没事,我就是头有些昏昏的,定是方才眼泪流的多了些!” 林暖暖方才对着豆包一番长吁短叹时正好被秋葵看到,也就没有再瞒她。 自那日知晓林宇泽很有可能就在京城后,林暖暖嘴说无所谓,心内又怎能不惦记! 故而她一日之内总有些时候背着旁人思量一番,她虽不是喜好悲伤春秋之人,今日实在是想得狠了,这才淌了几滴眼泪,谁知也是巧了偏偏就被秋葵遇着了,这丫头非但没有劝成,还陪着林暖暖又多流了许多泪…… “小姐,您额头怎么这么烫!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府医吧!”秋葵急了,口里说了声“奴婢僭越了!”就一把将林暖暖抱起,除了鞋袜,将她放置在榻上,拿了被子盖好。又嘱咐了旁边的二等丫鬟几句,这才匆匆向外走去。 “哎呦!” “是谁啊!” 秋葵走的急切,没成想半路居然跟桂嬷嬷撞到了一起…… 桂嬷嬷忙扶起秋葵:“没事吧,你这丫头,平日看着挺稳重,怎的今日如此毛手毛脚的!莫不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秋葵走得快,桂嬷嬷人又高大,这一下子被撞得不清,只她心里惦记着林暖暖,根本就没有听到桂嬷嬷说什么,只是朝着她行了个礼,连身上的灰都顾不得掸,就又急吼吼地朝前奔去.... “等等”桂嬷嬷眼看着不对劲儿,她忙一把抓住秋葵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不会是四小姐有什么事吧!” 秋葵不问犹可,如今被桂嬷嬷一打听,不由眼泪就刷刷直下。 小姐真是太可怜了,也怪秋菊,没头没尾的事情干嘛说了,让小姐心里焦着。 如今倒是好了,小姐觉得许是林二爷,却又不敢跟林老夫人说,毕竟若是林二爷的话,林国公府近在咫尺,怎的就不回来?这样子天天有事情在心里磨着,小姐又怎么能扛得住? “秋葵丫头,你倒是说说,四小姐怎么了,不要只是哭啊!”桂嬷嬷有些急了,她本就是个爽朗之人,如今见秋葵哭哭啼啼地又不说出个原委,不由烦躁的在地上转了个圈子。 见秋葵兀自还在那里掉着金豆子,只一把就将她的衣襟拽了起来道:“你这糊涂丫头,还不快些说与我听,好让我去寻国公夫人!” 秋葵被桂嬷嬷这么一拽,登时醒过神来,她忙擦了擦腮边的泪,迟疑地道:“嬷嬷,不是说国公夫人从不管事的吗?” 桂嬷嬷只觉得心头一阵火气上涌,平日见四小姐身边的这个大丫头是个稳重得用的,谁知道一遇了事情就如此沉不住气!真是年轻不经事! “快些说,误了事情,你担待不起!” 今日林老夫人跟定远侯府的林氏一道去了晋安寺上香,林国公也如常的上朝去了。黄氏自那晚出事后,一直都是卧病在床,这几日的内宅一直都是蒋嬷嬷在主事。 可巧今儿蒋嬷嬷也跟着林老夫人一同去了。秋葵这丫头真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 “小姐今早上就一直不舒服,方才嫌耳朵热,还跟我玩笑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嬷嬷...”秋葵正说着,只见桂嬷嬷眼睛眨了眨,她不由停了下来,不解地看向桂嬷嬷。 ”怎么停下来了,继续讲啊!”桂嬷嬷心道,怨不得人家都说不能在背后说人,这可不正是“隔墙有耳”! “奴婢就拿手试了试,这才发现小姐的耳朵烫的吓人,再试试小姐的额头,也是滚烫,奴婢这才乱了分寸,想去大奶奶处,要个对牌去寻府医!” “原来如此,那你这丫头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作甚。算了,你回去吧,我去禀了夫人,让给夫人看病的冒大夫过来给四小姐瞧瞧。” “如此就多谢蒋嬷嬷了。”秋葵一听,心下不由一喜,忙对着蒋嬷嬷就是一个福礼。待她抬起头来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蒋嬷嬷,原来蒋嬷嬷早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秋葵感激地看着桂嬷嬷远去的背影,自己也慌忙回了萱堂。 ………… “怎么样,冒大夫?”桂嬷嬷看着兀自把脉不语的大夫,不由焦急地问着。 “老桂,不要多说,让他好好把脉。” 朦朦胧胧间,林暖暖仿佛听到薛明珠的声音,她疑惑的抬了抬眼皮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床前站了好几个人,“不过,国公夫人怎么也在这儿?” 她不由的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方才秋葵走后,自己觉得有些困乏,就在床上躺了躺,怎么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劳累了这许多人,尤其还有薛氏也在.... “动什么,让冒大夫好好把把脉!” 林暖暖刚要起来,就听得薛明珠一声喝,她身子不由抖了抖,乖乖地躺了下来,眼睛只看着秋葵。 秋葵心里有数,忙上前一步小声道:“小姐,国公夫人特特将给她瞧病的大夫叫了过来....” 话未说完,就见薛氏又是一声娇喝:“啰嗦什么!让老冒好好瞧病!” “没事的,”冒大夫显然跟薛氏很熟稔,忙对她摆摆手道:“无大碍。” 薛明珠眼眸缩了缩,“我说这丫头活蹦乱跳的,又能有什么事情,都是老桂急急吼吼地,方才没有伤着你吧!” 冒大夫是个面白无须的斯文人,只见他听了薛氏的话,牙根不由地抽了下凉气。 伤自是没伤着,只是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让人从前院硬生生地提溜到了后宅,这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不过这话可没法子跟薛氏说,他们认识又不是一年、两年,薛氏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四小姐年纪小,身子弱。”冒大夫放下手中的笔,将宣纸上的字迹吹干,“四小姐高热烦躁,口燥咽干,舌红苔黄,脉数有力,为热毒炽盛症,当用苦寒清热法,“ 林暖暖迷迷糊糊地听着这个冒大夫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只觉得头昏脑涨,昏昏欲睡,这时就听得耳边传来薛明珠特有的柔媚嗓音:”这个应是用黄连、黄柏、栀子、黄岑等物吧!” 林暖暖一听居然有黄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对上薛氏的眼睛,急道:“我不喝黄连!” 第二百二十七章你,不要过来! 不等林暖暖说完,薛明珠就截住了话头,:“你这丫头,跟谁大呼小叫的呢,怎的不用黄连了,谁叫你病了呢,快些睡好了,一会儿熬好了药速速喝下,如此才能好的快!” 林暖暖无法,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自己就病了呢!她最是不喜喝药,如今药中居然还有黄连!黄岑、黄柏她是不知何物,可黄连此物,她是懂的。世人只要说苦,必提黄连,如今自己居然要喝这个! 林暖暖不由抱头哀嚎不已:自己这个小身板子,可真是中看不中用,这大夏天的,怎么就能发热呢! 薛氏可不知林暖暖心中所想,只见她将冒大夫送至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方才所开的方子里面多是寒凉之物,容易伤脾胃,还是适可而止吧。” 冒大夫忙道了声:“是!”这才作揖回去不提。 薛明珠送了冒大夫回来,并不看林暖暖皱成一团小脸,只问桂嬷嬷:“老桂,温水备好了吗?” “夫人,奴婢已吩咐人烧了...”秋葵忙恭敬地回答道。 “我去里间瞧瞧。” 林暖暖这才发现薛氏居然是个急性子,不待她让秋葵带路,人家已经帘子一掀,去了净房。 “秋葵你去看看国公夫人有什么需要....” “走吧!” 林暖暖话未说完,就见薛氏已经从净房出来,打断了她的话,抱上她就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林暖暖不由咽下嘴边的话,看着满面笑容的桂嬷嬷,心中升起一种诡异之感,怎么她觉得桂嬷嬷见她生病很高兴呢? 她不禁想起了悠然居,想起了老窦,想起了那一屋子蛇,还有....林暖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薛氏樱红饱满的唇,想起了她痛饮蛇血的豪爽,心内不由隐隐作呕,人也挣扎着要下来。 “干什么,不要乱动,一会儿跌下来可不是玩的!”薛氏看着瘦弱,没成想还挺有力气,林暖暖只觉得她两手一抓,自己就没法动弹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只喊了两句,林暖暖忙住了口,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如此喊的耳熟——这不是良家妇女遭恶霸调戏时常喊的话么! 看着面前这位“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的薛夫人,林暖暖不由心中一阵恶寒,她忙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国公夫人,您还是让我自己下来走吧,千万可别累坏了您!” 薛氏冷冷地打量着林暖暖:“小小年纪,怎么也学得如此的虚伪、客套!” 林暖暖不由心中一窒,这个薛氏怎么如此不讨喜,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个子也...她有些烦躁地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嗯,个子却也不高,可毕竟也是个四岁的孩子了,从萱堂到她的珠玉轩,这一段路可不算近,若是让“美人”走得香汗淋漓,那自己岂不是罪过? 林暖暖的这一番玲珑心思,薛氏是一概不知,不过即便她知晓,也不会放在心上。要说从萱堂到珠玉阁,也真是不近,秋葵跟在后面紧追慢赶跑得....大汗淋漓.... 林暖暖下意识地看了眼薛氏,这一看,她不由愣了一愣,只见薛氏抱着自己走了这许久面上居然一丝汗水也无!她又看了看秋葵,就见她脸色通红,满面是汗,耳边还牢牢地沾着几缕发丝,整个人显得又累又乱!再观薛氏……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被她搅得在风中凌乱,这个薛氏可真是个人物啊,难道就是因为喝了蛇血... 就在林暖暖胡思乱想之际,薛氏已经一个健步抱着林暖暖穿过一大片牡丹,分花拂柳的走至了”珠玉轩” 林暖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阁楼,怎么跟个小娘子的闺阁差不多! 薛明珠抱着她一路踩着上好的檀香木楼梯,稳稳地走了上去,林暖暖骨碌碌地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就见所观之物无不精细。 环顾四周,只见上好的檀木上刻着细细的花纹,林暖暖定睛一看,原是牡丹。 待到了屋子的深处,发现窗子是竹做的,窗子下面梨花木桌子上摆着几张宣纸,宣纸上扔一只毛笔,显见得是临时掷下的,林暖暖目光闪了闪,难道是为了自己? 她不由摇头笑了笑,自己也是有趣,怎的就这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薛氏对林宇泽都那么冷漠,怎么会独独对自己另眼相看? 至于如今这个样子,林暖暖倒是有些猜不透薛氏所想,这是干什么?找个孩子体验一下? 那也找个温顺听话些的,如林雅丽或是林雅婷的。要不也找个健壮些如林雅婷的。自己这样一个说话不讨人喜欢的小娘子,岂不是给她添堵? 就在林暖暖思绪万千的看着竹窗上飘着的紫色飘纱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黯,就见薛氏又抱着她走至后面开始下着木梯子了。 薛氏动作很快,林暖暖只听着她的翘头履压着木梯,发出”得得“的声音,然后在一阵子”吱呀“声中,林暖暖只觉眼前一亮,待她刚想查看时,只见自己身子一轻,林暖暖吓得忙“啊!啊”大叫一,下一刻,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已跌落进了温水里... “这是?”她不由得愣住了,只可怜兮兮地看着薛氏希望她给个解释。 “快些洗洗!”薛氏也不多说,只开始解着自己身上外衫和石榴裙.... ”你,你要干什么?“林暖暖不由用手护住自己,忙道:”你,你不要过来!“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肯定是烧糊涂了,怎么就这么丢人呢! ”小丫头,想什么呢,怎么跟李清浅一样,如此的世故不讨喜,快些把身上的衣裳解开,用温水好好洗洗,再睡上一觉,要不了多久就好了,我小时候,我娘亲就是这么做的。” 薛氏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林暖暖僵硬的身子不由软了下来,她忙嗫嚅着说道:“那,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把我扔进来了。” “说不说的,你还能不洗?”薛氏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林暖暖,见她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口,薛氏的眼睛一闪,眼眸登时就亮了起来。 “快,衣裳脱了我看看。”她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三两下的就将林暖暖身上的衣裳给扒了个一干二净。 “你!”林暖暖羞愤的捂住自己上面两点,孰料,一瞬间,她的小亵裤也保不住j..... 第二百二十八章什么情况?(八月第一天给蓝莓冰淇淋的加更) “你,你想干什么?”这一刻,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羞愤的要死,自她出生至今,除了林宇泽夫妇,可是谁都不能靠近她的,别看她短手短脚,沐浴什么的,从来都是不假他人之手的。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被这个“女魔头”得手了! “你什么,什么想干什么?”薛氏微微有些意外地看着林暖暖,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可不是么,要说林国公夫人给谁做过事情,除了宫里的那位,还没有别人有过如此的待遇! “我,我...”林暖暖一气之下,说话也开始结巴了。 “好了,快让我看看。”就听见薛氏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的伤感,面上又浮现出了那日在悠然居灯下悲伤的表情。林暖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已然走到了薛氏的面前…… “怎么如此慢?”薛氏一把撮住了林暖暖,然后抱在自己的腿上…… 林暖暖不由羞愤地闭上了眼睛:真是长针眼啊,薛氏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丰满,肌肤如凝脂的……这样子真的好吗! “暖暖,你做的很好!以后也都要如此,你可记住了?” “啊?”林暖暖一愣,不由睁开了眼睛,就见薛氏正盯着被她戴着臂膀上的虎头鎏金臂钏,眼睛里面满是笑意。 什么情况?林暖暖一时间觉得脑子有点闷,不知道薛氏如此说是何意.... “咦?” 就在林暖暖满腹疑惑之时,只见薛氏,将她肩上的红痣,看了又看,脸上霎时交替出现着迷惘、伤心、难过、后悔、高兴的表情...…… 林暖暖不禁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薛氏:她这是怎么了? “你怎会有这个?”薛氏的声音明显比方才柔和了许多,只见她说完就温柔地看着林暖暖,仿佛在等着她回答。 “啊?”林暖暖不由就是一愣,有什么?红痣?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生而有之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薛氏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她看林暖暖的眼神,也让林暖暖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我也不知道,您,您问问我爹爹、娘亲吧!”林暖暖不由就冒出了一句蠢话,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见过蠢的,没见过自己这么蠢的! ”哦,不用不用,我知道了,你是生下来就有的,对不对?”薛氏的声音里面透着些许的兴奋,更多的还有忐忑。 “嗯,对,我是生而有之!”林暖暖不由傻傻地附和着她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嗯,嘿嘿嘿!” 林暖暖不由扶额,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越来越犯傻了。他俩这般对话,让旁人一听,可不就跟二傻子一样! “真的,夫人,真的是!” 就在林暖暖觉得自己蠢不可及时,也不知何时,桂嬷嬷也了过来,林暖暖吓了一跳,不由回头看了看她,这一看不打紧,林暖暖只觉得事情越发奇怪:怎么桂嬷嬷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就像是对着一个珍宝似的? “珍宝吗?” 林暖暖心内不由就是一震,自己虽说玉雪可爱,可也绝不能是人家人爱! 不,绝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她看自己的表情,分明是就一副失而复得的样子。 要说起来,这个桂嬷嬷对自己一直就很不错,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得宠溺和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是什么情况?”林暖暖晕晕乎乎地摇摇脑袋,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了,不然怎么梦中的人都这么不正常,就连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嘶!”林暖暖使劲儿的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不是做梦! “你干什么呢!”就再她刚想再揪第二次时,手却被薛氏给一把攥住了。 “我?”林暖暖耳听着薛氏温柔的声音,不由有些恍惚起来……这还是她以前见过的薛氏?薛氏也会有如此温柔的声音和蔼慈祥的笑容? “好了,小暖暖过来!”薛氏的目光慈祥地简直能滴出水来,林暖暖不由摸了摸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头有些疼,身子也有些轻飘飘的。 林暖暖知道,自己这是因着发热的缘故。恍惚中,她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忙回头低头看去,就见自己已经被薛氏抱在了怀里,坐在了池子上。 林暖暖晕晕乎乎地看着这个有些像是后世澡堂的池子,只见远处还汩汩地冒着热气。 她心内一惊,难道此处还有温泉?待仔细一看,原来不过是用粗大的竹子,连接着往池子里缓缓地注入热水,故而这水池子温度始终不变,如此心思倒也巧妙。 至此,林暖暖的心中完全是惊疑不定,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众人口中木讷、多病、痴情的薛氏,居然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就连林老夫人那样最贵,也没有这么大的池子。 如此看来,薛氏将自己抱来倒是好意了。这样想着,林暖暖对薛氏,就减了三分敌意,只是呆愣愣地任由薛氏将她翻过来、掉过去的在腋窝处,腿弯处,还有额头反复地擦拭着.... 渐渐地,头好像也没有那么重了,身子也变得轻了些,林暖暖也渐渐地适应了池子里的水温,开始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好时光,算起来,她也好久没有在这么大的池子里泡澡了。 薛氏看着娇艳、人也有些娇气,没成想却是个有几分本事的,林暖暖被她三不五时的东按西按着,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肯定是在做梦!林暖暖嘴里嘟囔着,眼睛也渐渐开始发涩起来。 迷蒙中,就见豆包翻着绿豆眼,在看着她,林暖暖不由就是一乐,难道说方才没有喂饱它,这个小东西生气了?她不由就伸出手去点了点豆包的额头,瞪着豆包将头缩回去,就在这时,天好像开始下起雨来了... 怎么回事啊,林暖暖只觉得头顶上的雨越发大了,还有人隐隐地在.... 哭? 林暖暖心中一惊,她忙揉了揉眼睛,眼前哪里有什么豆包,分明还是在池中,原来自己是在做梦。 可方才分明有雨滴了下来啊?林暖暖不由地看了看四周,这一看,她心头剧震,原来不是下雨,却原来是薛氏在哭…… 只见薛氏盯着林暖暖俊俏的...……她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心中纳罕,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肩膀,还有颗比较大些看着稍稍有些好看的红痣么!就这也值当她哭? 第二百二十九章红痣啊红痣! “夫人,我就说二爷是您的....您还不相信,现如今您总该信了吧!” 桂嬷嬷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夹杂着喜悦,林暖暖听了不禁有些疑惑:此话何意?怎么听来听去的,好似在说林宇泽不是薛明珠的儿子呢? 林暖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不怎么自上次悠然居起,俩人一说到林宇泽,都是这么一副表情? “是呀,还是老桂你说的对,难怪上次老窦非说是.....可不就是么,老桂你来看这丫头,肌肤白嫩水润、眼睛波光流转,还有这小鼻子、小嘴巴....真的是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啊!” 林暖暖觉得薛明珠定是魔怔了,她有些恼怒的甩开了薛明珠的手,这人是怎么回事,先是用手摸了自己的眼睛,如今又接着摸鼻子,这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再摸摸嘴巴?.... 被林暖暖的手这么一甩,薛明珠不以为意的笑开了。 只见她乐呵呵地将林暖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仔细地给她用帕子擦拭着身子,间或还要用手揉搓一番... 林暖暖顿时有些石化了,这又是唱的那出子戏?怎么自己衣裳一脱,薛氏对自己的态度就大变样了呢?难道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一点不见高低起伏的小身板。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不就只是有些白嫩而已,值当得她如此稀罕? 隐隐约约地,林暖暖觉得薛氏如此仿佛跟她肩上的那颗红痣有关。 可是这也不算什么呀,不过是比一般的痣红些、大些,乍看起来有点像是一朵小小的红莲花,可也不算稀奇。就这也值当他们如此? 她的猜测不久便得到了证实。果然,薛氏是借着给她擦澡之名,行偷窥之事。 就见薛氏一边给她细细地擦着身子,三两下的手就放到了那颗红痣上,等林暖暖不耐烦时,又忙挪开。 林暖暖也是乏了,毕竟这个身子不过才四岁,这大夏天的发热本就不舒服,又被薛氏放在水里泡了半天,怎么能受的住? 索性也不管薛氏了,她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好了。反正都是女的,摸就摸呗,谁怕谁呀!林暖暖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管薛氏是看她的肩膀,还是看她的红痣,只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暖暖,今儿天热,我们吃彩虹冷淘如何?” “乖囡囡,爹爹一会儿还要去府衙,你就不要再拽爹爹的胡子了!” “爹爹,娘亲,嘻嘻......” 就在林暖暖搂着林宇泽、李清浅二人,笑得正热闹的时,林暖暖的脸上一凉,一滴水滴了下来。 她闭着眼睛抹了抹,嘴里呢喃喊道:“娘亲,快些,下雨了!爹爹快跑,下雨了!” “呜呜....” 说了半天,也不见李清浅有动静,耳边却传来听到一阵哭声扰得她耳根子不清净。 林暖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看四周,浑身就是一阵哆嗦。她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在林国公夫人薛氏处沐浴呢。 如么一想,她不由得开始牙:这都洗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完?皮都洗秃噜了吧!还是快些放她回萱堂喝苦药,好好睡一觉吧!想来喝了那苦药也比在这儿被软刀子割肉强! “呜呜....” 只听得耳边哭声又起,林暖暖听得心烦:也真是邪性了,这朗朗乾坤之下,到底是谁在哭泣? 她不由厌烦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这一看不打紧,只吓得她睡意全飞,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怎么回事?这个薛氏怎么对着自己把眼睛都哭红了?不会吧,林暖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就见空荡荡的水池边全无一人。她咬牙转回头,又看向薛氏。 林暖暖最是受不了美人垂泪,尤其还是薛氏这样少有的大美人。她不由自主地就将手伸向薛氏的脸,轻轻地将那一行清泪擦拭了,口中低声说道:“国公夫人,您且不要哭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 话一出口,林暖暖不由就想扇自己两下子“今日这脑子是真不够用,人家一个堂堂的国公夫人,有事无事的又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管的了?还说出来就好了,怎么,你能给人家解决了?” 想到此处,林暖暖不由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她忙干笑两声:“嘿嘿,国公夫人您洗好了没,我、我要回去喂豆包了....” 没法子,只好抬出豆包的名头了,那日在藕香榭薛氏看上去还是挺疼豆包的。前几次还在秋葵面前隐隐地提过,让自己带豆包过来给她瞧瞧。 林暖暖因着悠然居的事情,一直都有些害怕她。不是别的,主要是她性子阴晴不定,若是不小心露出个一两句,那可不是玩的。人家扔条蛇过来,不把自己吓死,那也得吓晕了。 故而,上次薛氏抱恙在身,林暖暖明知林老夫人她们想让自己过来瞧病,但还是故意装傻充愣,只自己做了几回羹汤让秋葵送来而已。 “豆包一天不吃都没事儿,你自己还病着呢,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都是为别人着想,这性子可不跟他一模一样?” 林暖暖一愣,这才发现方才还泪眼婆娑的薛氏,居然早已雨过天晴。她方才说的是自己?那个他又是谁?薛氏如今又不管豆包了? 薛氏见林暖暖怔怔地在那儿发呆,只熟练地给她后背又淋了淋水,柔声说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我小时候只要发热,我娘亲就是这样给我去热,你再泡泡,一会儿就会觉得身子轻了,脑子也舒坦了。” “嗯,还好!”林暖暖闷声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一点儿也不好,且身子已经开始轻飘飘的了。 薛氏虽说对自己还算不错,不久前还让桂嬷嬷送了一匣东珠,还有璎珞、钗环首饰给她,不过,再怎么着,她跟自己的关系也没到如此境地吧! “四小姐这孩子就是吃软不吃硬啊!”一直趴在门边偷看的桂嬷嬷暗自点了点头,这才咧着一张厚嘴唇,放心地看着小丫头熬药去了。 对于薛氏的碰触,林暖暖始终有些不自在。也不是她矫情,这多年养成不喜生人靠近的性子,又岂能说改就改的?她不自觉地轻轻挪了挪身子,小声地说道:“国公夫人,还是我来吧!” “你,你怎的还是唤我做国公夫人?是不是在怪我对你不闻不问?你不叫我祖母也是对的,我,我....也是我不配为人祖母,呜.....” 林暖暖头疼地看着自己面前又是一阵梨花带雨的薛氏,只觉得满嘴苦涩,却发不起火来。 薛氏其人表面看着明媚娇妍,却也是个脆弱的。 她这样自如的在彪悍和柔弱之间转换,林暖暖居然觉不出一点的突兀和矫揉造作!唉,真不愧是林宇泽的娘亲,可真是个人物! 自上次从悠然居回来后,林暖暖对她就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只是这些怜悯还不足以让她对薛氏生出好感,没有办法让她放下心防,唤她一声“祖母”。 第二百三十章晕过去了! 为人祖母怎可以在孙女来京许久还不闻不问?做人母亲怎么能在自己的儿子、儿媳不知所踪时能如此淡定的说出:“肯定是不能生”这样扎心窝子的话? 林暖暖想着想着,渐渐开始感到心寒…… 她把迷离的目光转向远处那个汩汩流水并且还在不断冒着热气的一排排连接着的竹筒子,心思飘远,人也开始走起神来…… 她下意识地不去看薛氏,只是在心里面念叨着:“这得烧多少水啊,这得要一个人不停的往竹筒子里面倒水吧,呵呵,薛氏过着这样的生活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的,都是生而富贵,衣食无忧,仆婢环侍的,却还不如普通的农家来的欢乐! “暖暖,暖暖!……你如今却是连我说话都不想听了,是吗?” 耳听得薛氏又开始幽怨的叹息起来,林暖暖无法,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一下,毕竟她若是再哭,自己还是招架不住的! 林暖暖不禁苦笑一声,也不知到底谁才是孩子,谁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她使劲儿地挤出一丝笑,强笑道:“嘿嘿!您说的哪里话,我又怎会如此呢!方才我只是在想:在江南时,我爹爹也曾想给我弄一个如此的水池子给我,只因着我总喜欢到荷塘边去戏水...” “荷塘边可是不能去。乖囡囡,听话!你爹爹不让你去是对的!”薛氏仿佛比林宇泽当年还要紧张些,只见她说完仍然还是盯着林暖暖的脸,像是在等她答复一般。 林暖暖没奈何,忙点了点头。如今对薛氏她是真生不出一点脾气。你说她聪明,她偏又说常常说糊涂话,可有时候观她,那分明是一个干脆利落的爽利人。 “嗯,这就对了” 薛氏见林暖暖点头,只高兴地将角的鱼尾都给笑了出来…… 只见她将林暖暖又换了一个位置,抱着面向她。然后,俯身向前身子一倾...…… “吧嗒”一声,亲了小丫头一口。 林暖暖顿时呆住了,她摸了摸自己被亲的额头,那上面仿佛还有温度…… 她呆愣愣地看着薛氏,眼睛里面带出了一片迷惘,林暖暖怔怔地想,:这个林国公夫人也真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就在林暖暖愣神之际,她只觉头上又有一物,软软向她脸颊袭来,林暖暖本能大喊一声:“不要啊”…… 也许是水温太高:或许是人太虚弱,只见她甫一喊完,人就失去了意识……徒留薛氏慌乱地将她抱了上来,口中大喊着:“老桂,快过来!” ………… 半盏茶后—— 林暖暖直觉得:前世今生二十几年,从未如今日这般郁闷! 她有些羞愧地紧闭着眼睛不愿醒来,耳听得方才的那个冒大夫说:“无碍,只是有些发热,又在池子里呆得久了,有些憋住气了,让四小姐好好休息一会儿,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了。” “倒是有两把刷子!” 林暖暖心里想着,眼珠子不由骨碌碌地转了转…… “冒大夫,您看暖暖果然是要醒了,老桂你瞧瞧,她的眼珠子动了!” 林暖暖心中一阵哀嚎,谁说装睡容易的!她不过就是动了动眼睛,却也还是没能逃过薛氏这双法眼! “啊..哈....”林暖暖尴尬地打了个哈欠,作悠悠转醒状。 装睡这种事情,林暖暖从小常做。她自小懂事,林宇泽跟李清浅经常会在哄着林暖暖时看对眼,如此她就会通情达理的装睡…… “哎呀,暖暖醒了,快,老桂,快将熬好的药给暖暖端过来。” 林暖暖一听此言,原本张着的嘴巴,也忘记了打呵欠! 她呆呆地看着蒙尘上紫色的牡丹花瓣,只觉得自己今日太倒霉了。不,确切的说,是只要碰到薛氏,就真是太倒霉了! “来,暖暖,张嘴一口干了,听话!”林暖暖一晃神,就发现嘴边多了一个勺子,原来是薛氏…… 薛氏如今真是越发慈祥了,她现在倒是颇有几分为人祖母的样子。 不过,林暖暖盯着她的红唇,心内在想: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翻脸!林暖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薛氏那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到底是对薛氏忌惮,林暖暖无奈看着那个比自己的手心还要大上不少的碗,欲哭无泪地瞟了瞟薛氏—— 偏偏是她在这儿,若是旁人,说几句好话,再撒撒娇,总归还能打个商量,少喝或是不喝!可薛氏...林暖暖想起薛氏之前的彪悍,心头不由就是一凛。 自然,如今的薛氏却是温柔多了。只是这样却更叫林暖暖头疼,若是薛氏彪悍,林暖暖头一甩,脸一沉,大可不必理会她。可如今对着个温柔似水,且动不动就幽怨看着你的薛氏,她的满腹牢骚都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我自己来吧!”林暖暖眼看薛氏拿着个勺子,在自己的嘴边吹了又吹,心内不禁觉得恶寒,这般动作那得吹进去多少口水啊! 薛氏见自家小孙女嘴巴紧紧抿着不由哀哀说道:“暖暖,你是不想让祖母给你喂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苍凉和失落。林暖暖只觉身子一僵,忙摇了摇头。 “那怎得不让我喂药?”薛氏一喜,转瞬收了眼泪。 “对,就是不想让您喂药!”林暖暖有些恼了:眼泪就像是她家的,想来就能来。 说完也不管薛氏的脸是黑是白,只一把端过她手里的药碗,嘴巴一张,“咕噜咕噜”地就灌了进去。 “咳咳咳...”今儿果然是背:沐浴能晕倒了,喝个药也是差点呛死! 林暖暖满嘴苦涩地咳个不停,只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薛氏方才正看着林暖暖喝药呢,见她如此不由慌了。 待冒大夫过来,将人家的两只臂膀给钳住不放也不自知,只连声问道: “快,冒大夫,快来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这怎么才喝药就咳得如此厉害?” 冒大夫摇头看着自己被薛氏拽得揉成一团子的袖子,面上一阵苦笑。他连忙客气地说道:”那个、嗯....那个夫人,您看您能不能放开某呢!” 薛氏闻言大怒,将一张芙蓉面也气成了桃花色,只见她看了眼冒大夫,恨声问道:“你这是徒有虚名?“ 冒大夫一愣,这是怎么说的,四小姐这不过是个很寻常的热证,怎的就扯上徒有虚名了。 到底是跟薛氏打交道多时,冒大夫听了薛氏之言也不生气,忙谦虚道:”岂敢,岂敢!“ ”你既然不敢,那怎么的还要走?走哪里去?“ 薛氏气愤地将手里的帕子使劲儿地拧了拧,这可真是个刁滑的,刚来就让放他走j! 眼见得薛氏又要火冒三丈,冒大夫忙将自己的两只袖子晃了晃,无奈地说道:”夫人,不是,某是说,您放开某,好让某去给四小姐瞧瞧病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现场直播? 薛氏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紧紧地攥着人家冒大夫的衣袖,也难怪他会如此说。 “你真是没一点男人的样子,不过就是这点小事情说开了不就是了,还做出忸怩的样子!若是耽误了给我孙女瞧病,我定不饶你!” 冒大夫显然早已知晓薛氏的脾气,见她如此说也不作辩解,只是快步走至了林暖暖的面前,和蔼地对着她笑了笑,这才说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暖暖一听此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大夫,我哪里都不舒服啊! “啊?”冒大夫显然没有听明白林暖暖的喃喃自语,就见他动作很快的抓住了林暖暖的手,熟稔地开始“望闻问切”起来... “等等,方才不是已经看过了,怎么如今还要再看诊?”林暖暖像是被火烧般地缩回自己的手,拿了双杏眼瞪着他! 冒大夫果然是个好脾气的,见林暖暖如此也不着急,只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笑着道:“呵呵,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啊!” 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林暖暖愤愤地看着这个胡子邋遢的中....老年人。只见此人貌不惊人言不压众,倒也看不出年纪,只是人显得很老成。 林暖暖正在想着怎么让这个总是开苦药的冒大夫早些走时,耳边传来一阵娇柔的声音:“小丫头,你昨儿用膳,难道今日就不用了?” 林暖暖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定是薛明珠。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带着一股玫瑰瓣香的薛明珠就姗姗而来,只见她已将方才那件被自己喷到汤药红色的襦裙换成了藕色。陪衬着她盈润的肌肤,显得倒是多了几分贵妇人的雍容华贵。 林暖暖心道:其实薛氏若只低头不语,足可称得上是绝世美人。可是只要一说话,保准就能让人接不下去。比如现如今自己这号脉跟吃饭怎么能混为一谈?不过,薛明珠开口林暖暖一般都是不会说什么的。为了再生事端,林暖暖只默默不语地将手给伸了过去。 “倒是好了不少,再用两次药,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冒大夫忙细细地给林暖暖把了把脉,沉吟了片刻后才说道。 林暖暖闻言心中不由大怒,她决定不管什么薛氏、冒大夫了,自己给足了他们面子,可是如今呢,这个冒大夫是张口就要让自己再喝几次!还几次,一次就受不了了!黄连苦不苦?黄连不要钱?居然还要再喝几次! “冒大夫,您怎么又让我喝药,方才就是喝了您的药,差点没有‘现场直播’”林暖暖只觉得心中的愤怒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己方才明明吐得一屋子都是药味儿,这个冒大夫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起来,还让她喝那个药方子! “什么叫做‘现场直播’?”薛氏皱着眉头看着林暖暖,这孩子是烧糊涂了吧,怎么尽说些胡话! 林暖暖愣住了:自己这可真是糊涂了,那次五月黄时,她曾在林宇泽和李清浅面前说过‘加油’二字,幸得有薛明睿从旁打岔,这才揭了过去,如今居然又在薛明珠面前旧错重犯!.... “啊?”林暖暖故作茫然地看着薛氏,打定注意装糊涂!反正自己如今是个小孩子,说些词不达意的话,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她就装傻,薛明珠又能拿她怎样? “暖暖啊,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其实薛氏并非想要知道,只是想着能够跟孙女多说几句而已。 “不知道啊,嘿嘿我是听馨园里的章仆妇说的!意思我可不知道!”反正薛氏也不理事,如此说来,应是没事。林暖暖心道:难道要告诉薛氏,所谓的现场直播就呕吐的意思?说了只会招来她更多的话头。 “哦,原来如此,仆妇间的疯言疯语,暖暖不必理会!”薛氏顿了顿,“暖暖,你可不能粘上这些人,那些都是懒惫性子,这话定是马尿喝多了胡咧咧的!” 林暖暖暗自撇了撇嘴,她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什么叫做马尿?国公夫人您喝过?”说完就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盯着薛氏看。 薛氏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嗯....祖母不曾喝过,那东西是穿肠毒药,喝了后不过是一时忘忧,醒来却更加难受。囡囡听话,那可不是什么好物,咱可不能沾!”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薛氏,只见面前的国公夫人,粉面带笑,目露温柔,慈眉善目...很和蔼可亲。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包容:仿佛不管她做了什么,薛氏都能原谅,也能够理解!她不由心头一颤,可是.... 算了!还是不要再多想太多了。薛氏其人,可不能用常理去考量她。说不准,她今日很是喜欢自己,明日也许对自己就能避如蛇蝎.... “国公夫人教训的是。暖暖记下了,如今病也瞧过了,我这就回萱堂了,您看行不?”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是快点逃吧!自己有几斤几两,林暖暖还是知道的。本就是个容易心软之人,薛氏如今对自己若是再好些,不出一个时辰,自己准得要丢盔弃甲。 林暖暖老实地低着头,心里头却是在想:“为了明日不受伤害,还是快些走吧!” “你这孩子,还在发着热,去萱堂做甚。老夫人去了晋安寺,你一个小丫头独自一人在那儿,我可不放心。”薛氏说着,又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头,顺手又将贴在上面的头发,向后抹了抹。 “看样子一时半会,走是走不了了!”林暖暖无法,只好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装死睡觉..... “好囡囡,乖囡囡。快些睡觉吧,睡觉长高,睡觉长高.....”薛氏显然从未带过孩子,她笨拙地拍着林暖暖,口中还兀自曲不成调地唱着...林暖暖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浑身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 她只好强自闭上眼睛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无数只羊......”.....迷迷蒙蒙中,林暖暖只觉得拍打的动作停了—— “老桂,你抽个空走一趟,跟老窦说一声,就说她猜的不错,老二真的是他.....” 林暖暖听人说话,最恨说两句留一句话,她见薛氏的是声音渐渐低垂,忙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着... “夫人,那二爷,您看要不要派人找找?”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这么多年了,原来林琨这个混账一直在骗我们,老二的事情,咱们要从长计议”薛氏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却比往常清亮了许多。 “好,夫人,那您看要不要将四小姐留下来,在您身边养着?毕竟江南路遥,四小姐年幼、老夫人又年事已高,这二爷、二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不用了,就像暖暖说的,老二定是能够回来的,至于暖暖...说起来也是我们祖孙有缘。你看老二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我都未曾识的,可是小暖暖我却是打一见到她就觉得投缘!” “夫人,您总算承认跟四小姐投缘啦...” 在这二人的窃窃私语中,林暖暖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猴子脚链 林暖暖身子不错,除却手脚较常人有些畏寒怕冷,从小到大,却是很少生病,可如今却是应了那句老话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不过是有些发热而已,林暖暖已经被拘着好几日没有出门了。 如今她倒是习惯了,除却每日被薛氏抱着去沐浴,对着她的肩头看半个时辰让她头痛,别的倒是也过得去,渐渐的,林暖暖也算是适应了在珠玉轩的生活。 珠玉轩,恰得其名。虽说林暖暖曾狠狠地嘲笑过它的名字就如个卖金银的铺子,可等了进来才知道果然是轩如其名:先说那用玉石砌成的比个闺阁小娘子房间还要大些的池子,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就已较为少见,再说薛氏的房间,林暖暖如今住的地方,那真是金碧辉煌,各处可见精致。 若不是亲自看着薛氏将自己抱了进来,林暖暖根本不敢相信如此精致奢华宅子会是自己的祖母所住。 林暖暖出神的盯着屋内那个用一般大小的东珠穿成的珠玉帘子,心内想着:原来古今女子喜好相同。 此时帘子动了动,接着就见穿了一身红色襦裙的林雅婷,掀帘而入。 林暖暖眨了眨眼睛,对着来人笑了笑。 说起林雅婷,林暖暖还真是不大跟她合得来。不过她踮着小脚的过来毕竟不易,林暖暖忙起身扶了她一下道:“大姐姐做这儿吧!” 林雅婷刚想甩开她,忽然想起黄氏的嘱咐,不由讪讪地挤出些笑,口中说道:“麻烦四妹妹了!” 林暖暖笑着摇了摇头,只扶着她坐下就撒了手。 林雅婷面上微僵的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林暖暖打量了一番: 只见她手里拿了个用红色珊瑚编成的小兔子,脖子上、手上、头上金灿灿地戴满了首饰。 “四妹妹,这是开了金铺了?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 林暖暖身子一僵,方才薛氏给自己挂了一身就走了,如今可不就金灿灿的? 她不禁“嘿嘿”地笑道:“不过是妹妹年纪小,拿出来玩儿罢了” 说着就对秋葵使了个眼色,秋葵会意,忙上前一步,帮着林暖暖将身上的璎珞取下来…… “等等!” 林雅婷摇着小脚几步走了过来,一屁股做到了林暖暖床上,道:“我看看,你下去吧!” 秋葵也不则声只是看着林暖暖,见自家小姐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林暖暖看着靠着自己坐在床边的林雅婷,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只是希望薛氏迟些过来。 薛氏颇有些不同常人,她蛇血都能喝得,却是有些洁癖。就如这床榻,除了林暖暖和桂嬷嬷,就连林国公都不能靠近的。 林暖暖的心思林雅婷一概不知,她只盯着林暖暖手里的兔子看了半晌道:“四妹妹手里的这个倒是暗合了我的属相!” 林暖暖眼睛闪了闪,这是看好自己手里的东西了? 自己对林雅婷虽说不上有多喜欢,倒也并不是太讨厌。可是这甫一进屋子就开始要东西却不是什么好习惯,且,林暖暖手中之物,却并不是她自己的,总不能薛氏前面刚送自己的,自己后手就送与了林雅婷吧,且林暖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将此物送于薛明玉。 林雅婷是什么人,那就是个跋扈的大小姐,在林暖暖没有回林国公府之前,林雅婷可一直是姐妹中的第一人。什么首饰衣裳那不还都是紧着她先来,可如今倒是好,林暖暖甫一一回府,不仅是林老夫人对她是刮目相看,就连久不问事的薛氏对她,居然也是大为不同! 林雅婷艳羡地看着林暖暖头上跟荷花蜜蜡相应成趣的一个个米粒大小的,编在辫子里做成荷花状的金珠子,还有耳朵上夹着的荷花耳夹。 说到这个,林雅婷就心里更加有些不舒服,明明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女娘,这还没有耳眼子,居然就让她带了个假的! 可是自己呢,林雅婷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茉莉花形玉坠子,怎么看都不能跟林暖暖那个比,那个荷花的边缘居然是粉色的,里面的玉质更是通透! “我说暖妹妹,人都说我二叔是个少有的聪慧之人,啧啧,只是没想到他的女儿居然是如此的俗气!” 林雅婷就将目光又投向了林暖暖手中那个红灿灿的珊瑚珠子编成的兔子。 说来也是奇怪,记得之前祖母对他们姐妹几个皆是爱理不理的,林暖暖尤甚。 毕竟她都回京许久,祖母却从未提过要见她一面。也不知这个林暖暖给祖母使了什么手段,一向不理事的祖母居然少有的跟老祖宗争了起来……哼!不就是送了一两回的羹汤嘛! 林雅婷也是觉得委屈,自己以前也没少到祖母面前表孝心,就说那个牛乳茶,她送了林老夫人也并未拉下她,可却没有得过她一点的好! 不要说给些什么金银首饰了,就连一句话,那都是没有的。要说起来,自己还是林国公府的嫡长女呢! 如此做派真是让林雅婷心生愤愤! 林暖暖并没有将林雅婷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如今.... 她不由看了眼林雅婷的小脚……如今还被其母裹了三寸金莲,这样的小娘子总是让她心生不忍! “你看什么?”林雅婷并未注意林暖暖眼睛里的怜悯,只是觉得林暖暖在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自己。 是了,她林暖暖可不是从头到脚的金灿灿、光亮亮的一个人? 林雅婷盯着林暖暖裸露在外面的脚踝挪不开眼,只见那个白嫩嫩的脚踝上,还带了一个金灿灿的脚链子!上面坠了一个圆溜溜的小猴子。 就见那小猴子十分精致,虽不过是指甲大小,上面的面容却清清楚楚。若是林雅婷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林暖暖的猴子并不同于平日所见,头上戴了一个箍子。 林雅婷不由将手指着林暖暖的脚踝道:“四妹妹,你年纪不大,怎么就学得如此的俗气了?” 林暖暖顺着她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哪里俗气?分明就是个很可爱的小猴子嘛! 林雅婷见林暖暖很不以为然,不由说道:“哪家的小娘子,脚上还带这个,拿下吧!” 说着,就将手伸到了林暖暖的脚上,顺势就要将它解了下来.... 明明自己应是林国公府里的众姐妹里的头一份子,可如今居然还不如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住手!” 就在林雅婷的手伸向林暖暖的脚踝之际,只听一声暴喝,然后手上就是一疼,不等她去看来人是谁,人就被打翻在地上..... 第二百三十三章天上地下 “国公夫人....” 林暖暖呐呐地看着薛氏横眉怒目地盯着林雅婷,将她一把从床边推了下去就这犹不解恨,还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祖....祖母!”林雅婷被猛的一拉,起先还气得想骂人,再一看,却原来是国公夫人,她忙站了起来,对着薛氏就是一个福礼。 “哼!谁是你祖母,不要瞎叫!”薛氏气愤地从林雅婷身边走了过来,眼风都没有瞟一个给她! 林雅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奈何也不知是方才跌得狠了,还是小脚不得劲儿,只见她在原地打滑了几次,最后差点又摔了一跤.... “祖...”林雅婷平日里看着骄纵,只那不过是在庶妹跟前,如今见薛氏发火,她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薛氏虽说不理事,也不常露面,但是林雅婷一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这也是有缘故的,她四五岁时,有次误说了句:“祖母还不如刘姨奶奶对我好!” 这话被祖父林国公无意听到,那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罚了林雅婷在日头地下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那可是夏日午后,等林雅婷自晕倒后清醒过来,从此后不论旁人怎么议论薛氏,反正林雅婷对这个深居简出的祖母是十分的忌惮! 如今被薛氏一声爆喝,又一把推了下去,林雅婷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她不由偷偷瞟了眼薛氏,只见她直接走至了林暖暖面前,轻轻地将她的脚踝放进薄被中,又试了试她的额头,说道,“她没怎么你吧!” 林暖暖被薛氏的这些举动弄得正有些呆愣,听闻薛氏如此问,忙连声答道:“没有,没有!” 薛氏显见得并不相信,脸带着怒意地又看了眼林雅婷,吓得林雅婷忙低下了头。 林暖暖见了,不由将身子瑟缩了一下。 不是她胆子小,实在是薛氏也太过彪悍了:林雅婷不过只坐了坐她的床边,就被她给撅了下去,这自己可是在她床上睡了几天了!且开头那日,自己可是还将人家的床榻给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暖暖不由看了眼林雅婷,见她正在踮着小脚,皱着眉头揉着屁股,虽然知道不可能,林暖暖还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臀…… “小暖暖你怎么了,为何皱着眉头,莫不是头又开始疼了?” 薛氏见自家孙女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以为她身子还未好透,不禁着急地打量着林暖暖,又拿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见手下微凉,这才放下心来。 林暖暖看着眼前面露关切之色,额头冒汗,正焦急地看着自己的薛氏,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她又看了看难得露出害怕、胆怯的林雅婷,心中不由叹息:这也是个色厉内荏,遇强则弱的! 想着林雅婷如今不过是个孩子,也没真怎么招自己,决定还是放她一马。 林暖暖将自己的小辫子揪了揪,也不看薛氏只说道:“我……我觉得身上有些粘腻!” “啊?……是吗?……哈哈……快,去沐浴吧。” 薛氏闻听此言,掩不住脸上的笑意,不过一息的功夫,就将林暖暖给抱了起来,看都不看的从林雅婷身边走了过去。 林暖暖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林雅婷承不承认她,她可都是欠了自己人情!毕竟,自己为了她也算是牺牲了一回“色相” 毕竟薛氏如今除了见天的盯着身子好透没有,最喜爱的就是查看自己的肩头那朵据说是荷花形的红痣了。 说起来,那个可能是胎记,林暖暖也不是很懂这个。 只是薛氏一回两回如此犹可,时日久了林暖暖心里也渐渐有些起疑... 薛氏、悠然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林暖暖也无精力去探查。 不过,凭着直觉,她知道薛氏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此也就够了。 就在林暖暖和林雅婷都松了一口气之时,薛氏走至一半又回转了过去,只见她盯着林雅婷深深地看了一眼,说道:“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欺侮我家暖暖,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易饶了你!” 林暖暖不禁扶额,林雅婷如今可算是真成了对头了! 林雅婷其实很高兴,薛氏能够如此的高拿轻放,真真出乎她的意料,只见她如劫后重般地对着薛氏就是一拜,口中反复说了两遍:“谢谢祖母,谢谢四妹妹!”如此方才停下。 薛氏也不理会她,只是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小丫鬟前去池子准备,这才满面笑容地抱着林暖暖往池子里走去…… 林暖暖笑看着薛氏,见她眼神如孩童般闪过雀跃,不由摇了摇头,自己的祖母也是个不同反响的人物! 眼风无意中扫过林雅婷,两人四目相对,林雅婷瞪了一半的眼风也来不及收回,只好尴尬地低下头。 瞬间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她偷偷看了眼薛氏,见她并未留意这边,忙又恶狠狠地剜了林暖暖一眼。 林暖暖一愣,林雅婷此人可真是不值得同情,她即便不知道,自己为了她“牺牲了色相“,总也得看在薛氏的面子上收敛收敛吧! 想至此,林暖暖玩逗之心顿起,她深深地看了眼林雅婷,细声细气地说道:“国公夫人,你看大姐姐在瞪我我呢!” 薛氏闻听此言,忙住了步子,回过头来,她盯着林雅婷也不管她瞪不瞪的,只厉声说道:“你瞪暖暖干什么?” 声音全无方才跟林暖暖说话时的温柔。 林雅婷方才见薛氏如珠似宝地将林暖暖抱在怀里,心里终究有些不平。 自已一生气就对她剜了一眼,那里知道这丫头居然敢告状,所以说没娘教的孩子就是缺教养,要不怎么说“丧妇长女”不娶呢! 不过,她终究是有些后悔,林暖暖这个小人,居然告状!林雅婷不禁恨自己多事,这好不容易薛氏放过了自己,怎就偏生如此多事!一时间她心思百转,左思右想着怎么才能将话给圆回来…… “哈哈,大姐姐定是看我好看吧。” 稍稍吓唬一下这个小娘子就行,林暖暖眼看着林雅婷的脸色慢慢地变白,见好就收地又说了一句,不得不说,狐假虎威的感觉还真是不错的。 “啊?”林雅婷不由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有想到林暖暖能如此说话,林雅婷不由在心里想着”难道她并没有看到我方才狠狠地玩了她一眼?” 不过旋即,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会呢,方才自己正好跟林暖暖四目相对,林暖暖那丫头不憨,又岂能不知道? “看什么看,再看也没有我家暖暖好看!”薛氏这才收回了自己杀气腾腾的目光,又回转身子向前走去。 林暖暖耳听着薛氏絮絮叨叨地说着:“根本就没法比,跟我家暖暖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暖暖不由觉得头疼,“薛夫人,您这是过来给我拉仇恨的吧。” 果然,林暖暖余光一瞟,就见才有些感激的林雅婷,脸上又露出了愤愤之色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半日闲 果然帮人要看是谁,林暖暖觉得自己这回果真有些吃力不讨好,林雅婷莫说领情了,不迁怒那都是万幸! 听秋菊出去串门子后回来说:林雅婷自回去之后就大哭了一场,还将林雅丽好一通羞辱。 如此,珠玉轩倒是清净了几日,只除了徐家两姐妹偶尔过来,不过略说上几句,就被薛氏以暖暖还要好生养着,说话太过劳神给止住了。 还有李家的那些个表姐表妹:李清浅的大姐李清丝,林暖暖的姨母家的表姐妹,都被薛氏以身子弱给拒之门外。 说起来林暖暖倒是颇有些感激薛氏,那些喷对于林暖暖来说不过是比陌生人强些,见了也是尴尬争如不见的好!林暖暖不日就要回去江南,此间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哪里有这许多功夫应付她们? 只有林雅楠,每日必到,来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出神的看着林暖暖,坐上个一刻,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自去不提。 开始时,林暖暖还会没话找话的陪着她说两句,如今却也都习以为常。 也难为了林雅楠居然不怕薛氏,就连林雅婷那个霸王,在那次之后,不要说来珠玉轩了,即便偶尔在路上遇到林暖暖也是一个眼风也不给她,她又是小脚,跑不快。有次见了就差没夺路而逃了。 外面的事,有薛明睿帮衬,林暖暖倒是没有那么操心。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这几日养病,林暖暖就闲下来了,所做的,不过是偶尔写上两、三个食单给刘婆子多练练,以备凌霄阁用。 刘婆子开始时,还有很胆怯,生怕到了那里露怯,可露了两手之后,凌霄阁的师傅就被她那些心思巧妙的吃食吸引,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 若不是留着她在林国公府好有个照应,林暖暖都想将她直接送去凌霄阁了,她也不曾想刘婆子比李枝子要聪慧许多,有许多菜,林暖暖只是略略交代一二,刘婆子就都能做个七八成来。 刘婆子如今在林国公府的地位可不是个粗使婆子了。 最近,林暖暖跟薛氏走得比较近,就跟她略提了提,薛氏这次倒是通透,特特留了刘婆子单给自己做膳食。 林暖暖此举也是有自己的深意,那日四皇子用的晚膳,大多都是出自刘婆子之手,这国公府主子多,待她走后,各屋主子时不时找刘婆子做些汤汤水水是小,就怕刘婆子给凌霄阁的事儿漏出来,那样总归是个把柄。如今有了薛氏这个大靠山,很多事情都能有个倚仗。 “暖暖你看,如此是不是更加漂亮?” 林暖暖看着镜子里面眉目秀丽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在薛氏的期待目光下点了点头。 薛氏倒是好眼光。给自己打扮得倒是漂亮不少,不过,林暖暖看着薛氏身上的华冠丽服,嘴里却是颇有些酸涩…… 她嗫嚅了两次,却终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反正不日就要回江南了,就让薛氏这些时日称心如意吧!” 林暖暖暗自想着,往后几日不论薛氏想如何,自己都竭力配合。 自她发热被薛氏强留在珠玉轩住下后,林暖暖对薛氏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经常眼神复杂地看着薛氏将那一匣子、一件件的首饰摊开,任各种金的、银的、玉石、璎珞、臂钏....林林总总的珠玉宝石堆砌在她面前,拿着比划着:这个好看、那个更适合囡囡,这个不错,那个也很好.... 看得出来,薛氏仿佛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这样子的举动。林暖暖并不陌生,因为李清浅就是如此。 想到李清浅,林暖暖微微叹了口气。 决定不去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顺从薛氏一回吧!既然她不同意自己去李府,林老夫人那里,也是随自己,林暖暖也就不想再因为这个让薛氏担心、 也许薛氏是个情绪多变的人,也许她还有些疯癫。也许因为对林宇泽太过冷淡还让林暖暖心生怨恨…… 可这都不算什么,林暖暖如今只想顺着她的心意做一回孝顺的孙女儿。 “暖暖,你如今就先跟着老夫人去,若是有什么只管给我捎个信来!”薛氏的声音有些低沉,林暖暖心道莫不是她还有些舍不得我? 她不由点了点头,人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林暖暖总是对自己说,薛氏对自己好,说不定只是三分钟热度,可是,面对着她那双晶莹的双眸,林暖暖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好!”林暖暖点了点头,虽然薛氏说的话颇有好笑,若是有事情,那就总归涉及到生死。虽然这林国府看着平静,可是里面却是暗潮动。 林暖暖不知道何时,那个在暗处的毒蛇就会出现,给自己来上一口,所以若是有什么,又怎么能够告诉薛氏,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薛氏也是一片好意。 “暖暖,一会儿跟着我去一趟悠然居可好。”薛氏将林暖暖的小辫子扎好,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敛目小声说道。 “啊?” 乍然听到悠然居三个字,林暖暖还是有些惧怕。上次悠然居一行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坏,林暖暖闻言下意识地,浑身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身子还是不舒服?”薛氏颇为紧张地端详着林暖暖,颇有些紧张地又摸了摸她额头。 “没什么,都好了!”林暖暖勉强地咧着嘴巴笑了笑。 “那,你想不想去?若是不想便罢!”薛氏看着林暖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暖暖不由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对自己近乎有些谦恭的薛氏,让她不由怀念起那日飞扬跋扈的她来,人果然都是有些劣根性的。 “好,那就去吧。”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当是去探险好了。那日偷摸的去了都没什么事,如今,薛氏亲自带着,又能有什么,不过,既然她有所求,正好可以对她提些要求 “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好,不就是上次那个刘婆子的事儿?我答应你,要是她不擅做膳食,那我就将她要到我跟前养着,你看怎样?” 薛氏的话让林暖暖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由此可见薛氏对悠然居倒不是一般的上心。 “刘婆子像你上次说的就好,我是说,我都好几日没有跟着曾祖母今儿晚上....” “不行,暖暖,难道你还是不喜欢我,怎么总是要走?你不日就要回江了,有的是时间跟着老夫人,就这几日你都跟着我,可好?” 话一说完,薛氏的眼又惯常地闪过了忧伤…… 林暖暖觉得薛氏这是故意做出此种情态,不然怎么只要自己说要回去,她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没奈何,她只好缓缓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那就去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待人”宰割“ “暖暖,悠然居本是国公爷的兄长,林国公府大爷林鹏的居所。他最喜那藕香榭的一池子荷花,偶尔会去小住。老窦是大爷的奶娘。她对大爷恩重如山,故而我就带你去看看!“薛明珠的声音充满了怀念,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暖暖,仿佛生怕她不同意似的。 林暖暖不由疑惑地看着薛氏:原来这悠然居是林国公的嫡亲兄长、早逝的林大爷,林鹏的居所。 林鹏英年早逝,其人如何林暖暖很少听林老夫人提起,但是旁人只要是提到林国公府,必然就要夸赞一下的老林国公和原本的世子,这两位在大夏那可是英雄般的存在。 可是即便如此,为何要让她去看老窦?难道暗室那人是林琨的兄长、林鹏?单看那日的情形薛氏可是三不五时就前去探看一番,若果真是林大爷,这弟媳妇子去见大伯,且那样一副情状也可以? 大夏朝可不是林暖暖印象中“兄终弟及”的大唐,虽说男女大防并无后世那么苛刻,可像这样应当避嫌的事情,自当能避则避。更遑论,看那日的情形,明摆着薛氏跟那人郎情妾意,不是一二年了!若果真如此,让自己去这又算什么?她的父亲林宇泽,可是林琨的嫡二子!跟林鹏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林鹏不是早就战死沙场了?这可不是小事,林暖暖有些不敢想,只觉得迷雾重重,直让人才不透! 不过这些想头,跟薛氏可说不着。毕竟薛氏本就是个不走寻常路,她可不是一般的妇人。别说就是去个已逝多年大伯子的故居。再出格如私见外男这些,她又不是没做过! 难道说,她是多日未去,如今又想了就找自己当个挡箭牌子?林暖暖暗想,若是如此那就成全她一回吧。 虽说自己如此举动,的确有些对不起祖父林琨,可林暖暖如今是个务实的,单要论起的话,自是薛氏对自己更好些。所以,她也就只好对不起林国公了。 说起林琨其人,倒是与林暖暖心中所想颇有些不同。她原本以为林琨就如面上所见那般只是个无趣的糟老头子。谁知一见之下,才发现林国公除却长得有些大腹便便,肚子突出,倒也算是个模样周正的,他刚过不惑之年。喜好美食,尤嗜辛辣。 林暖暖那日做的那道鸭糊涂倒是入了他口,听秋葵说,如今刘婆子在庖屋内就只做个鸭糊涂就够她横着走了,实在是林琨已经吃了整整七日的鸭糊涂了,除了上朝,或是外出请酒应酬,只要是回府那就必吃。 以往听王嬷嬷所说,都是薛氏心慕林琨,追随林琨。可林暖暖发觉并非如此。起码他面上并未对薛氏颐指气使,也并未看出薛氏对林国公有何痴情之处,照林暖暖所见,实在是反过来了。 林暖暖养病这几日一直宿在薛氏这儿,林国公便只能过来做做便走。有次林暖暖正在酣睡时,迷蒙间被吵醒,就听得林国公喝得微醺来了珠玉轩,低声下气地问薛氏能否将自己送至桂嬷嬷处。 那样的哀哀恳求,言辞恳切....林暖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林琨。林暖暖被弄得差点就要替薛氏应了下来,自去桂嬷嬷处。 林暖暖如今又不用同那日般地钻狗洞,自然走的极快。说说讲讲中,就到了地方。不待薛氏敲门,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紧接着,老窦那张被岁月揉皱了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她的嗓子照旧还是那么沙砾砾的,“明珠,明珠”直咯得林暖暖耳朵生疼。林暖暖本能的将脸朝后躲了躲,下意识的不去看她那双布满白翳的双眸。 薛氏仿佛很喜欢林暖暖往她怀里钻,她忙欣喜地将林暖暖的头朝着自己身边又靠了靠,含笑对老窦说:“好了,孩子有些怕生呢,一会儿就会好点儿的。” 老窦也不多说,只是:“呵呵,呵呵”地痴笑两声,又拿了她那双粗黑的大手在林暖暖的背上拍了拍。复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洁,忙放在身上擦了又擦。 “走吧,咱们进去说吧!”薛氏不以为意的抱着林暖暖一脚跨进了院子。 林暖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一眼看到了“悠然居”那三个字,她不禁品了品,只还是觉得此字与林宇泽的笔迹相类。 再至悠然居,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可是光明正大的被人请进去的。可林暖暖毕竟曾见识过那一屋子的白唇竹叶青,也看过了老窦拿蛇血招待人... 她心里不由在心内敲起边鼓来,不知道老窦他们是不是会再去捉上一两只竹叶青,然后续上一碗蛇血让她喝,以示对她的厚爱! “竹叶青看好了吗?”果然,一进悠然居必然先说白唇竹叶青!林暖暖有些害怕的瞟了眼远处的半枝莲和半边莲,只见那两丛小花开的倒是生机勃勃、格外精神。 薛氏见桂嬷嬷说起竹叶青,不由看了眼林暖暖,忙嗔怪道:“提那个干什么?别吓坏了孩子,今儿个谁都不许提竹叶青这茬儿!”说完薛氏眼盯着老窦,仿佛等着她应答。 可以看出,这个老窦应是十分喜爱薛氏,就见她听了薛氏的话,毫不迟疑地就将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摇得在风中凌乱着,人却欣喜地自顾盯着林暖暖,显得欢快又开心。 林暖暖不禁有些讶然老窦居然如此地听薛氏的话,不过既然今日见不到竹叶青,那么此行倒也无大碍! 不过....她猛然想起,暗室里的男人还有那个穿了一身黑色衣裳的女人,还有那个小黑屋子!....林暖暖不由打了个寒噤,陡然觉得身上一寒,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那个黑屋子给林暖暖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她实在是不想去,可又不能说“我不去!”毕竟,她们几个上回可窦是偷偷溜进来的。 “老窦,他醒了吗?”果然,几人缓步走了一段路,薛氏就开始问了。 “他还有什么睡着睡醒之分的,每日对于他还不都是一样!”老窦花白的头发迎风吹着,长满白翳的双眼斜睨着不知何处,那管子沙子那般咯人的嗓子,真是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林暖暖不禁地搂紧了薛氏的脖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如今大了,自己走这样的话了。 “你跟他说了吗?他能听得懂吗?今儿个....”薛氏明显有些迟疑,只见她话只说了一半就又了林暖暖一眼,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林暖暖偷眼看了看桂嬷嬷,只见她盯着薛氏,也是一副迟疑的样子。 唉!看样子今日必定是在劫难逃,毕竟,薛氏费了半天的功夫将她打扮得就跟个仙童下凡似的,又怎能因为这些许小事放弃呢! 果然,就在桂嬷嬷低声说道:“还是算了...”之时 薛氏就已经打断了她,只将林暖暖抱着便一脚跨进了上次那个黑漆漆的屋子,声音稍显发涩地说道:“别说了,进来吧老桂!” 林暖暖无法,只好闭上眼睛,待人“宰割”..... 第二百三十六章又见黑衣 “明珠,我来抱抱吧!” 林暖暖闭着眼睛想着,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就是! 无论如何,只要将薛氏的“大腿”...……,咳咳,是只要将薛氏的脖子抱着不撒手,就不怕她什么黑衣、白衣或是里面的什么人。 可哪里知道,这眼睛还没没睁开呢,就听得老窦说要抱她,此话一出,只吓得林暖暖魂都要掉了,不禁觉得身上寒意森森! 并不是她以貌取人,嫌弃老窦。,实在是老窦那天拿蛇的姿势让林暖暖印象深刻! 动作是那样的娴熟,神情是那样的无所畏惧…… 虽说当日桂嬷嬷也拿了一条在手,可是林暖暖分明看出桂嬷嬷强自镇定的表情下,闪过一丝慌乱…… 跟老窦那简直就是不能比!老窦那手艺,绝对是拿过了十年八年的样子!还有就是取蛇血之时的面无表情,扭断猫头之时的不屑一顾…… 林暖暖在想:若是让那双手抱了自己,拨自己的性子,本就不喜生人靠近,如此这般回了珠玉轩,怎么也得洗上个十几遍,岂不是把皮都洗秃噜了! 她果断的睁开眼睛想拒绝,只是不等她说:”不要”,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光亮。——跟上回的满室漆黑,只余一点烛光摇曳,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了?“ 薛氏这时才发现林暖暖的紧张和不安,她忙将自家孙女的额头拿手试了试,见触手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无事!我不要她抱!” 那里老窦正跟桂嬷嬷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一抬首就感觉到林暖暖正指着自己。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她说道:“我不要她抱!” 老窦闻言乐了,她将脸稍稍朝着旁边转了转,这才粗着嗓子笑道:“哎呦,怎么跟明珠小时侯一个脾性!” 林暖暖不由一愣,忙偷偷看了眼合不拢嘴的薛氏。心里兀自松了口气:只要老窦不抱她就好! 林暖暖也不看她,只还是搂着薛氏不撒手。 薛氏听了老窦之言,仿佛极为高兴,笑得很是开怀。 只见她将林暖暖稀罕的搂在怀里,全然不管天气热不热,只是一叠声儿地笑问着老窦道:“像吗?我小时也是如此?能有小暖儿这么讨喜?” 老窦叹息着点了点头,她仿佛陷入了回忆,那双长满了白翳的双眼,居然让林暖暖品出了一丝…………慈祥来。 “哎呀,自己这是怎么了!!”林暖暖想起那日在地上抽搐的黑猫,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她忙又往薛明珠的怀里又钻了钻,只露出一对骨碌碌的大眼看着她们。 “瞧瞧就是这样,你小时候也是喜欢粘人,还粘的不行。哈哈!” 在林暖暖看来,老窦的眼睛也真是神奇,也没见她看自己,居然什么都能瞧见。 “还有你俩的性子,真是一样的倔,一样的不服输!”老窦的嗓音虽粗粝,却透着丝温柔,她仿佛是在回忆,粗粝的嗓音里满满的都是沧桑和伤感! “老窦啊,别说了。我哪里有小暖好,你且仔细看看,暖暖可比我好看许多。你可是不知道,她年纪虽小,却是少有的聪慧!” 薛氏顿了顿,又看了眼林暖暖,这才接着说道:“世人都道林国公府的林二爷当世少有的大才,可我却是知道,老二才华虽说也是有的,却并未见他有那样的灵性,说起来也就那首《放鱼》还有些像他的心性,旁的,估摸着都是这个小丫头所为。” 林暖暖不由松了薛氏,张大了嘴巴,一脸戒备地看着薛明珠。 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这些,全都是众口一词的夸赞!谁都说林探花如此大才,却英年…………真是可惜了!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真是没想到,这个被人误以为是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薛氏,居然是看透她的第一人! 林暖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一片,她有一钟在人前被扒光了衣裳的感觉。 幸而,薛氏在这上并未多说,只淡淡地看了眼她,说道:“所以说,老窦啊!小暖儿跟我不同。我是个粗人,她却不是,以后定会比她祖母强上许多。” 林暖暖心中一松,复又好奇:“你怎知是我,不是我爹爹?我不过四岁,字也不识几个,岂能如你所言那般!” 总归还是要咬紧牙关不承认的,现如今看着薛氏倒还好,可万一她哪天心情不好,或是无意之中说漏了嘴,那林宇泽就还不如没有这些名声。 “若是旁人不一定,可你是他的孙女,那定是能够的!”薛氏斩钉截钉的打断了林暖暖的话,肯定的说道。 不知怎么的,林暖暖下意识的就觉得,薛氏说的那人不是林国公林琨,而是另有其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没有窗棂,比外面暗些,多了几排书架子……让人不解的是书架上不要说是一本书,就连“笔墨纸砚”这些也是全然不见,不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悠然居内,奇怪的事情也是太多,也不差多这一个,如此想想,也就释然了。 就在林暖暖百无聊赖地四处逡巡时,一个全身黑衣装扮的女子突然从暗处走来,指着林暖暖暖就道:“老窦,这就是那个孩子?” 她的声音既尖且细,林暖暖被她一惊,不由浑身一抖! 薛氏忙喝道:“谁让你出来的,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指着我的孙女!” 说完,又将林暖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几下,口里念叨着:“暖暖乖乖,不要害怕!” 林暖暖本也不是个胆子小的,只是面前突然就钻出个全身漆黑、声音尖细的人,一时有些不查而已。 如今心定了下来一想,这人可不就是那日看到的指着薛明珠的黑衣人嘛! 她不由紧张地看着薛明珠,记得上次薛明珠对她好似还是有些忌惮的。 她想了想,还是小声地说道:“她若是再说你,你不要饶了她。” 不管对不对的,总不能失了气势。 许是林暖暖声音里的关切之语太过,让薛氏也听了出来。 只见她看了眼黑衣女,笑对林暖暖暖说道:“放心吧,我的乖囡囡,从前不知有你……我就总让着她,不过是想着她能给...哥留个后,可如今这都多少年了,她也是个没用的,如今又有了你,她在我面前可是没有底气讲话!。” 林暖暖不禁汗颜,就不能背地里再说么,当着人家的面,就如此大喇喇地炫耀自己有孙女,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幼稚? 不过,她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薛氏神采飞扬的继续卖弄着自己…… 毕竟比起那日的嘶吼、哭泣、忧伤、绝望!还是面前的这个薛明珠让人觉得舒服些。 只是,她怎么觉得薛氏仿佛是妾室在正妻面前炫耀自己有子嗣,而正妻不生呢?…… 林暖暖忙止住自己的臆想,只仔细地端详起这个黑衣人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碧斯 林暖暖两手将薛明珠紧紧的搂着,戒备地看着前方快步走来的黑衣女人。 上次没在意,如今才发现,此人十指尖尖,个子也较薛氏高了不少,若是他俩对峙起来....,林暖暖想了想,戳了戳薛氏,示意薛氏放她下来。 这两个女人若是打斗起来,就算悠然居离林国公府还有些距离,就是在公主府那也是偏安一隅。可打架总归不是好事儿。且观几人的动静,这个黑衣人,只怕林国公府上下,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就在那黑衣女人往前又近了几步之时,林暖暖立刻如炸了毛的猫一般挡在了薛氏的面前。怒目圆睁盯着那人道:“你想做什么?” 林暖暖料想,她一个大人,怎么也不能跟自己这么个方才四岁的小娘子计较的。 果然,那个黑衣女人见林暖暖如此说,忙住了下来,她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然后屈膝蹲下,对着林暖暖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起来...... 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就连林暖暖的小短手她也愣是没有放过!林暖暖被她看得心生退意,不由自主地就朝薛氏身边靠了靠,早就没了方才那般的正义凛然。 不是自己懦弱,是对手总出狠招!像这个黑衣女人如此这般热切地盯着一个小娘子,就算她是个厚脸皮子,也很是吃不消! 薛明珠正兀自沉浸在林暖暖对自己的回护的感动得意之中,一抬眼才发觉自家小孙女正被那黑衣女人看得低着头,人也往后缩,心中不由怒起,忙对她喝止道:“好了,你看够了没有!” 黑衣女人倒也识趣,闻此言忙向后稍稍退了一步,只眼睛仍是盯着林暖暖没有半点松动。林暖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了:难道薛明珠此行就是让自己来给她对这个黑衣女人示威的?好,就当是还了那日在珠玉轩,她对自己的回护之情吧!不过,林暖暖并不打算对这个黑衣女人忍耐: “我说这位夫人,”她学者方才黑衣女人的样子,眼睛斜睨着将她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这才“啧啧”地发出一声喂叹:“请恕晚辈直言,您即便总在暗处那也不必总穿黑衣啊,您且看老窦婆婆,” 林暖暖说话间,就看了眼老窦。这还是她自进悠然居以后,第一次正眼看她,只见她果然还是如上次般的穿了件夹棉的袄子。 “人家老窦婆婆也并未如您这般穿身黑衣,您不是应月白或是浅绿如此岂不是既好看,又好分辨?还是您....” 林暖暖故意住了话头,杏眼骨碌碌地将那黑衣女人裸露在外的深目又看了看:这人可不就是个番邦女子? 她收回目光,又接着说道:“您是否觉得自己个儿长得不好,觉得穿什么颜色都没有我祖母好,索性就只穿黑衣了?” 林暖暖这话说得既无聊又无赖,她也觉得自己真是在这儿呆的无趣了才会说这些废话。不过自己其实并无他意,不过是想着借此激怒黑衣女人,好让薛氏就此带着自己离开罢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薛氏方才只是静静地听着,间或笑两句,如今居然拽住了林暖暖的衣袖就不撒手,她情绪激动地问道:“暖暖,你叫我什么?” 不等林暖暖回话,只见那个黑衣女人尖声说道:“你说的对!” 接着,就随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扯掉,露出白色的里衣,她又嫌不够,又立即将头上围着的黑纱,也都撕扯开来。 如此,“半遮面的美人就露出了全貌”原来此人果然如林暖暖猜测一般无二,是个番邦之人。不过,却只是眼睛有些类似番邦。其人远观颇为高挑,细看才知颇为健硕。许是长期呆在暗室,她的脸色较正常人要白上不少。长相却只能用“周正”形容,虽不难看,但是在薛明珠的映衬下,真的是提都不必提! 女人可能知道林暖暖不喜自己声音尖细,忙压低了声音,有些讨好地说道:“暖...小姐,如此是不是好多了?” 林暖暖诧异地看着这个对自己说话的女人,就见她又开始眼神热切地看着自己,林暖暖不由向后退了又退,见她始终在看自己,忙胡乱的答了一句:“怎么着也没有国公夫人好看啊!” 眼见得她的眼神开始黯淡,脸色也更加煞白,林暖暖到底有些不忍,忙又说了一句:“不过您干嘛要跟我祖母比,她可是少有的美人,除了我娘亲,能比得上她的也没有几个!至于您,其实,也还不错!” ”真的?”林暖暖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女人脸上陡然璀璨起来了。她这才发现,原来看似平凡的那人,一笑起来,居然很有几分天然的媚态。 林暖暖不由劝道:“其实您该多笑笑,您看您笑起来多好看!” 那女人听了,笑得更加开怀,只将两排稍稍发尖的门牙都现了出来! 薛氏忍了又忍,终于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暖暖,你方才叫我什么?” 林暖暖一愣,她方才叫了薛氏什么? “你忘了,小暖暖,你方才喊我祖母了!” 薛氏见林暖暖只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生怕林暖暖忘了不认账,一把拉住那女人的手说道:“碧斯,你说,暖暖方才是不是叫我祖母了?” 碧斯倒是配合,她认真地看了看林暖暖,操着尖尖地嗓子说道:“你方才的确喊了她作祖母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可不能不认账!” 林暖暖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这个唤作碧斯的女人,自己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娘子,扯男子汉干什么? 不过林暖暖如今也顾不上想这许多了,因为薛氏已然又泪眼婆娑地盯着自己了,仿佛就等着她说出个“不”字就要开始泪眼凝噎了。 林暖暖头疼地看着薛氏,方才自己那是一时情急。 不是她不想喊,若是自己甫一回府,薛氏但凡给些好脸色,林暖暖也不能对着自己的祖母唤作国公夫人,可如今这都叫顺口了,却让自己再改口....那也总得给自己些时日适应一下。 不过,薛氏如此也不是办法,林暖暖只好叹了口气在嘴里嗫嚅着应了声:“嗯!” 她心内暗忖,薛氏可千万不能让自己再喊她一声,若是如此,那也太过“得寸进尺了“! “暖暖,那你能再唤我声吗?嗯?乖囡囡!”果然,女人都十分擅长“打蛇随棍上”。 想到蛇,林暖暖心头一凛,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这里是有些冷,暖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薛氏慌忙拭了拭林暖暖的手心,正值夏日,这孩子的手心居然有些凉,薛氏忙将林暖暖又抱在了怀里。 “明珠,能不能给我也抱抱!”女人尖细的声音又在林暖暖身后响起。林暖暖一愣,将头埋进薛氏的怀里。“暖暖!” 薛明珠并未似方才对老窦那样随着林暖暖,她悄悄地趴在林暖暖的耳边低低地说道:“咱们就给她抱一下可好?” 林暖暖的耳朵被热气一暖,顿时痒了起来,她愤愤地瞪了薛明珠一眼,气哼哼地说道:“要抱你给她抱,我不!” 薛氏闻言,只好无奈地看了眼碧斯,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八章探! 薛明珠倒也不是个喜好纠缠之人,她见林暖暖不乐意,也不过笑了笑就罢了。 薛明珠抱着林暖暖,看了一眼碧斯,只仿佛并未见到她脸上的失落,问道:“他今日如何了?” 碧斯的眼睛还在林暖暖身上,见薛明珠问她,忙飞快地瞟了林暖暖眼,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句:“也还是那个老样子!” 薛明珠闻言,抱着林暖暖的手就是一抖,见林暖暖不解地看着她,忙故作轻松地说道:“那今儿个...” 碧斯知道她的意思,忙疑疑的看了眼林暖暖,这才说道:“即便他今日神志好些,明珠你就忍心带着暖....带着小姐进去?” “怎么不忍心?”薛氏的手渐渐有些收紧,林暖暖的身子不由动了动,她觉得自己被薛氏勒得有些透不过气了。 薛氏渐渐有些激动起来,林暖暖眼看着她的眼眶渐渐发红,不由挣了挣身子想要下来,一会儿薛氏可能又要对她着她垂泪。 林暖暖现如今还真是没有破解之法。只要薛氏哭诉,林暖暖难保不会心软。 得想法子快些离开这里,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林暖暖眼睛转了转,又将面前那条被薛氏编得油光水滑的辫子拿在手里理了又理,一心想着找个托词,也好遁走。 ”国公夫人..,我,我肚子....“ ”暖暖,总是自己人,即便再不堪咱们也不能嫌弃的,对吧!“ 林暖暖话未说完,就被薛明珠截断了! 她顿了顿,还是决定先说,林暖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我的小暖儿,她是上苍赐予我和他的救赎,暖暖如此善良,定不会是那种以貌取人的!更遑论那里面的可还是她的亲长...“ 林暖暖一肚子的话又给憋了回去,要说薛氏倒也是个人才,能屈能伸、能说会道。可是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救赎什么?谁是亲长? 问了薛氏,她也不瞒着,却也并不多说,被林暖暖追问得紧了,也只说句:“你如今年纪尚小,有许多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暖暖你放心,待过个十年八年,或是他好了,我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如此一番话出来,林暖暖还能再说什么?人家又不是不告诉自己,只是见她还小,怕她理解不了罢了! 话是说的没错,可是既然如此,怎就不想着,带着一个不过四岁的小儿来到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还要见这许多奇怪的人,就不用考虑她会不会被吓哭? 如今说这些,这是明摆了说:“暖暖里面这位可是你的亲长,他虽长得有些不体面,可你却不能嫌弃,毕竟民间有谚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暖暖,小暖儿,我们只看一眼,我便带你离开!放心,到了那儿,你就只远远看着就好。行不?” 不等林暖暖再想,薛氏已然将她抱了起来,苦苦哀求起来。 都说雨打芭蕉美人垂泪,雪落杨柳佳人离别,如此种种总叫人无法拒绝。 林暖暖又看了看面前这位娇妍明艳的薛国公夫人,只见她眉心轻蹙,嘴角闪过一丝自嘲,晶亮莹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带着许多的痛楚…… 在这满室昏黄的灯光之下,显得如泣如诉,如梦如幻…… “算了!”林暖暖不由从胸中吐了一口浊气,还是应了她吧,毕竟她也不容易。 林暖暖心道:薛氏不过是抱自己去看看,那人不管长得如何,若是果真如薛氏所说,总归是自己的亲长,见一眼又有什么的,反正有薛氏在身边,她总归不能让自己吃亏…….... “好,我去!” 林暖暖想明白了,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就见薛氏方才还是一脸愁云的面上瞬间亮了,眼眸里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林暖暖心里隐隐升起个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想头,好下一瞬,她又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管它。毕竟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找寻和等候林宇泽跟李清浅来的重要。 想到林宇泽,林暖暖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上次听了秋菊一番叙说,她本觉得那人有六分相像。 可是,茫茫人海,诺大京城林暖暖要到哪里去寻觅? 又不能让薛明睿帮忙,林暖暖觉得林宇泽定是有苦衷的。不然就算不方便找她,那也会找薛明睿的。 既然他谁都没有联系就表明他不想让人知晓……… 为今之计,就只盼着那人真的是是林宇泽,若如此,等上多久林暖暖也会觉得甘之如饴! “暖暖,你可真是个好囡囡!” 薛明珠显然没有想到林暖暖会应的如此之快,她不禁激动的搂住林暖暖,对着她俏生生的脸蛋就是“哇呜”一口,将一个红印子轻飘儿地就印在了林暖暖的脸颊。 “干什么啊,干什么!端重些,端重些!”不用照镜子,林暖暖也知道,自己的脸上定然被薛氏的口脂给涂了个心,鲜明的印子,谁叫她总是喜好涂些朱赤色的口脂呢。 “哎呀,暖暖可真是太招人疼了!” 就在林暖暖奋力摆脱薛明珠的魔抓之际之际,碧斯尖细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林暖暖顿时被她噎住:谁可爱了?可爱什么,哪里可爱? 她不由愤愤的看着薛氏唇上鲜艳的朱赤色,讥笑着说道:“您可真是如人所说那般: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啊!” “暖暖果然识货,我这口脂确实跟普通的脂粉不同,这个是出自清方斋,那里的口脂端得是:上色匀称,口颊留香,暖暖你要不要试试?” 薛氏这几日除却喜好脱了林暖暖的衣物,看她肩上的一点红傻笑,就是喜好装扮她。 林暖暖总算是懂了薛明玉之苦,被人当成个小娃娃,对着镜子来回比划,那滋味可真是不太好受,说到薛明玉,林暖暖突然想到那个困扰已久的困惑—— “您怎么跟我玉姐姐的名讳如此相似啊?” 要说也不怪林暖暖有此疑惑,实在是薛明玉跟薛氏可是足足差了两辈人! “这个啊!呵呵……这个若是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薛明珠的声音里明显的带着些许的讥讽。不过须臾她又笑道:“纵不过是我这个孤女沾了皇家的光,辈分自然也要往下降降罢了!” 这话林暖暖却是不好再接,她只好闷不做声的任由着薛氏将自己抱着向前走去。 要说那日偷偷瞧着,感觉薛氏不过走了几步,后面就听到了她的尖叫声和哭泣声…… 可是如今,林暖暖看着前方或明或暗、弯弯曲曲的走道,心中不由升出了一丝丝恐惧,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了鬼吹灯盗墓时的种种影像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那人 走过弯弯曲曲的甬道,林暖暖发现往里去的路黑的更加厉害了。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那个神秘之人,她心头不由突突地跳了起来。 “哒、哒,哒,……”好像是牙齿叩击声。 林暖暖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想起并不是自己的牙齿在响。她不由回过头去,看了眼薛氏。 就只见薛明珠僵着一张脸上,嘴巴正哒哒地响动着,人也发抖着。她见林暖暖看她,不由尴尬地笑了笑忙又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来。 林暖暖暗自想着:看来薛氏也并非如想象中淡定和无所谓嘛! 她们几个又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身上渐渐有些发凉,林暖暖只觉得腥味越来越重。隐约的,她又想起了那日在老窦和薛明珠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只不过比这个淡了许多。 林暖暖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她只觉得嗓子眼干的厉害,人也绷得厉害。林暖暖不由自主地咳了一声,又慌忙用两手手捂住了嘴巴。 薛氏见林暖暖明明害怕,却故作镇定。她只觉得好笑,自己也比方才轻松了些,忙摸了摸林暖暖的辫子,笑着安抚道:“暖暖别怕,无事的!” “我知道啊,我不怕的!” 林暖暖也不看薛氏,只是略松了松箍着薛氏脖子的双手,将自己的头昂得高高的说道。 林暖暖心道:真是笑话,前世自己什么没听说过?不论是僵尸、粽子、还是尸还魂,哪一个不比这里更加恐怖? 想是这么想,林暖暖虽松了箍着薛氏脖子的手,却又紧紧地抓住了薛氏的衣襟还犹不自知。 薛氏看在眼里,生怕林暖暖这么点子再真吓出个好歹来!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莽撞,可如今来都来,怎么也不能打退堂鼓! 她刚想笑笑安抚小孙女,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薛氏不由苦笑一声:从何时起,自己去看他,也会变得如此的紧张还有.....害怕了! 这样一想,她只觉得嗓子发干,脚下的步子也越发虚浮起来,甚而至于有次还差点被脚下稍稍凸起的地面给绊倒。唬得后面的老窦,忙跑至她们前面带路! 薛氏心里发苦,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又不是去看洪水猛兽,这是去见他!——她放在心上多年的他! 就在林暖暖跟薛明珠两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时,前面的碧斯不知道何时加快了步伐,一溜烟的小跑起来,与此同时,林暖暖仿佛听到了一阵犹如困兽般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不待林暖暖多想,又是一阵砸墙的声音传来,她的心头不由就是一凛! “暖暖别怕,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薛氏仿佛是在安慰林暖暖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里面那个,里面哪个是不是我的....”林暖暖终是没有说出自己心头所想。 薛氏艰涩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口道:“…………暖暖乖,我们去看他一下子就好。说不准,他这会儿清醒过来,见了你、我……定会很欢喜的!” 林暖暖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薛氏也是个痴情的人啊!算了,自己这次就当是舍身帮她一回吧! 想是那么想,可是真到了跟前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到了,要小心!” 耳听得碧斯一声唤,薛明珠不由抓紧了林暖暖。林暖暖也将薛氏的脖子紧紧的搂着,这一瞬间,两人俱都生出相依为命之感。 “大爷,大爷!您看谁来了!” 随着碧斯尖着嗓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薛氏抱着林暖暖已然踏过了一个台阶,来到了一个乌漆麻黑的地方。 林暖暖嗓子有些发干,周围很静,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林暖暖惊惧不定地松开了薛明珠的脖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薛明珠叹了口气,她稳住了身形,颤着声音说道:“点灯吧!” 林暖暖能感觉到碧斯好像犹豫了一会儿,黑暗中只听到一个粗重的喘息声。 她侧耳倾听,听着不像是薛明珠,也不是碧斯!那会是谁? 知道这个屋子里有人,跟这个屋子里如今有个人是两码事儿,林暖暖不由自主地颤声说道:“祖母,咱们走吧!” “暖暖,你终是又喊我祖母了!”薛明珠喜的忙将林暖暖的头,往自己的身上靠了靠,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欢欣。 林暖暖身子一僵,不由又重复了一遍:“祖母,咱们走吧”声音比起方才明显要小了很多。 ”碧斯,快些掌灯吧,暖暖还是个孩子,别吓着她!” 林暖暖听了薛氏此言,松了口气。仍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果然,碧斯听了她的话,摸索着开始找东西,林暖暖估摸着是在找火石,耳听得“撕拉”一声,不容林暖暖多想,随着微弱的火苗缓缓的升起,就见到,不远处有个黑色的影子随着火苗的升起,复又往后退了退,随着灯光渐渐亮起,那人不由往后越退越远…… 薛氏倒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总算没有像上次那样惊呼出声。 碧斯其实一直在暗中察看薛氏,如今见她神色慌张,面上吃惊有之,害怕有之,还夹杂了一丝丝的怜悯…… 碧斯不由怒起,她只尖着嗓子喊道:“怎么,还是不敢看?枉他千里迢迢回来找你,知道自己得了这病,又远远地躲了你!可是你呢,不仅背弃了他,还和他的.....” 薛明珠面上一白,颓然地低下了头,羞愧地嗫嚅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你如今知道了,怎么看到他还是一脸嫌恶的表情,啧啧!我算是知道了,薛明珠艳若牡丹,高高在上,如今他这么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能入了你的眼睛!” 碧斯越说越激动,她见薛明珠抱着林暖暖只呆愣站着,就笃定薛氏定是嫌弃了向后躲的那人,只气得脸都红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受不了啊,从前那个.....” 碧斯的话,仿佛如刀子般的一下一下的向薛明珠刺去,只刺的她心头血肉一片模糊! 她身子渐渐抖起,人也剧烈的晃动,若不是林暖暖在怀,她兀自强忍着,只怕早就已经倒下了..... “祖母,放我下来吧!”林暖暖小声地趴在薛明珠耳边说道。 薛明珠仿佛早就承受不住,听了林暖暖此言,忙蹲下了身子,待林暖暖下来,这才捂住了脸,声音凄厉的哭了起来... 林暖暖怜惜之心顿起,她忙抱住了薛氏的头,轻轻地摩挲着,慢慢地说道:“祖母不哭,你还有我!” 薛明珠身子一顿,忙一把抱住了林暖暖哭得更加凄楚起来:“我的暖暖,他好可怜啊!” 第二百四十章惊见“吸血鬼”! 林暖暖闻听此言,不由揉了揉眼睛去看薛氏口中所说的那个可怜人! “天哪!” 方才灯光幽暗、那人又自顾后退,林暖暖没有在意,如今看到对面那人,她由就倒抽了口凉气—— 只见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对面那人面色惨白,左半边脸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裸露在外的手上还有脖子上都是类似疱疹的水泡…… 此人应还很畏光,见林暖暖举起了烛台看他,不由拿手将脸挡住,往黑处又躲了躲。 林暖暖心中一慌,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跟薛明珠能有什么关系!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此人的样子倒是让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病证——“卟啉症” “卟啉症”又称“吸血鬼症”,身患此病的人都十分惧怕看到阳光,甚至就连稍稍昏暗的光亮,都会令他的肌肤起泡,患了此种病证的人,惧怕阳光,面容苍白,还有.....嗜饮鲜血! 林暖暖突然想到那一屋子的白唇竹叶青,心内不禁有了几分猜测,她看了眼正一脸柔情的看着那人的碧斯,问道:“他是不是喜好鲜血?” 碧斯听了一愣,本能的回答道:“是,他是!”复又一阵惊讶:“暖暖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暖暖也不理她,只继续追问道:“那他住于此处,是不是因着不能见光之故?” 碧斯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之人,她忙一把攥住了林暖暖的手道激动地说道“是的,是的!” 不等碧斯回答,林暖暖又继续说道:“他还厌恶大蒜吧!” 这回碧斯激动地直接不说话了,她只是拉住了林暖暖的手,一个劲儿地点头。 林暖暖点了点头,心中不由了然。此人看样子得的就是欧洲中世纪开始有的病症。此病据说极不易治好,且治疗的法子都是以西医为主。 欧洲中世纪从公元476年开始至公元1453年止,这一时期中国先后经历了南北朝、隋、唐、宋、元、明…… 时间上倒是对得上,可是以林暖暖的所知里,中国古代患上此症之人倒是少之又少,好像只在西南地区偶尔出现过。 “暖暖,你居然知道此病,那你可会诊治?”碧斯仿佛发现了曙光,忙热切地看着林暖暖问道。 林暖暖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她又不是医者,只凭着前世略翻过些微书籍,粗略看过些诊治的方法,又怎能贸贸然地给人诊治? 她只记得这个病证好像还分为红细胞生成性血和肝性血两钟,服用强的松有奇效。可是,莫说她不知道强的松的成分,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制药啊! 不过,眼看着碧斯失望的垂下了肩膀,且墙角那人说不准还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时,林暖暖不由喃喃自语道:“不过我却知道,此症却是不可过劳,不可受到刺激,不可饮酒……” “对,对,你说的对,那次……” 碧斯顿了顿,她看了眼薛明珠后,又继续说道:“那日她来过后,他就开始烦躁不安,整个人都很狂暴,今日又是如此。” 林暖暖眼看着那人又往黑暗处钻了钻,知道此人怕光。不由心生怜悯。 她想了想,还是对薛明珠说道:“祖母,我们走吧,这里始终亮着,对他也不好!” 薛明珠早在听到林暖暖和碧斯说话时,就已经停止了哭泣,如今听林暖暖说要走,慌忙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林暖暖,连声问道:“暖暖,你怎么知道此病,难道你见过?” 她的话音刚落,林暖暖就觉得碧斯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林暖暖叹了口气,虽然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我未曾见过,不过是曾经在江南听到一个游走的郎中说起过,当时自己觉得奇怪就记在心里了。” 林暖暖说完,也顾不得薛明珠失望的眼神,只是看了眼墙角的那人,只见那人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只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不由有些好奇:“他从来也不说话是不是?” 碧斯虽然失望,但是好歹遇到一个不把那人当成怪物的人。 她忙接口道:“对的,对的,除却要喝蛇.....”碧斯顿了顿,这才察觉跟个小娘子一起说这些有些不好,忙急急住了口。 林暖暖想知道的如今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她忙扯了扯薛明珠的袖子,示意带她回去。 薛氏又看了眼那人,口中低低的喊了声“哥....” 又上前走了一步,却见那人始终不肯转头,只好叹息了一声,低低地说道:“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碧斯冷眼看着薛氏抱起林暖暖准备离开,只凉凉地说道:“下次还是不要再来了,省的来一次,他就要难受一次!” 薛氏的身子一顿,却只长长地喂叹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就走了。 这次的会面,可称的上“糟心”二字,林暖暖也不多说,只是由着薛氏拜别了老窦,抱着她回了珠玉轩。 …… 雾气缭绕,伴着微风吹过紫色的薄沙,薛明珠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直到一身白嫩的肌肤被搓成紫红色,这才作罢。只见她幽幽地吐了口气,再也没有像往日那样要看林暖暖胎记的兴致。 林暖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心中暗想:难道说,新鲜劲儿过了? 她又看了一眼薛明珠,唉,真是美人垂泪,让人看了心疼。 林暖暖不由拖着腔调摇头晃脑念道:”正所谓美女卷珠帘,深做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啊....唉,难过啊,难过!忧愁啊,忧愁!” 薛明珠闻言,不由“扑哧”一笑,她嗔怪地看着林暖暖道:“你这囡囡,哪里学的怪样子!祖母知道我家囡囡是个早慧的,如今看来,这小心思可都用到了旁处了!”说着还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头。 林暖暖见薛氏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就知薛氏如今好多了。 她不禁又朝薛氏的胸口处偷瞥一眼,心里一边想着该如何跟薛氏说说自己的猜测………另一边却还分心的想着:就自己如今这小身板待长大了不知会不会也如薛氏这般的波涛汹涌... “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断奶呢,要不要找个奶娘喂喂?” 薛明珠原本低落的心绪,在林暖暖的童言童语下,好了很多见林暖暖只兀自盯着自己胸前看着,只当是她也如有的小娘奶断的迟些,嘴馋了。故而半真半假地打趣着…… 林暖暖一愣,复又想起此间大户人家的贵女,的确有七八岁还喝奶娘奶的, 不过,薛氏如今这么说,很明显的就是在取笑她。谁都道林探花家的女儿早慧,还是个小才女,既是才女,又怎能吃奶?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珠子转了一转,自己朝着薛氏的胸部靠了靠,口里“嘿嘿”两声后说道:“我不喝奶娘的奶,只喝您的奶!” 薛氏一愣,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洗洗,嬉戏! 林暖暖看着薛氏僵住的脸,心内不由觉得畅快。方才自己被迫去了趟悠然居的郁闷已然一扫而空。 她心里还有事,故而和薛氏心不在焉的说笑了两句,心内还是有些不安。 她想着那事儿过于隐秘,又能十分肯定薛氏到底跟那人的关系,不由有些迟疑。不过自己总归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看在薛氏送了自己那么多的金银珠玉的份上。正所谓拿人手短,林暖暖想着还是要提醒一下薛氏。 “祖母,我长大了会不会也如您这般貌美如花?”林暖暖眨了眨眼睛,还是先给薛氏带上一顶高帽子再说。 薛氏眼睛眯了眯,笑得很是开心,显然林暖暖的话让她很是受用。 林暖暖莫名觉得眼熟,不等她多想,就听薛氏答道:“我的暖暖长大了定会比祖母好看!” 如今气氛正好,林暖暖咳了咳,这才缓缓说道:“祖母,那人就从未和您说过一句话么?” 薛氏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林暖暖会说起这个。她不由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是啊!”复又伤感的叹了口气:“他定是生我气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晚我....”薛氏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她终究是顾及到林暖暖,她还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祖母您说,若我做了什么错事,您会不会原谅我?”林暖暖耐心的哄着薛氏说道,她也真是够累的,一把年纪了,说哭就哭,比她这个小孩子还要收放自如。 “啊?不会,我们暖暖怎么会犯错呢,不会不会!”薛氏含泪看着林暖暖,摇头说道。 “那如果我犯错,祖母定会原谅我的是不是?您不会总不跟我说话的吧!” 薛氏一听忙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暖暖, 林暖暖也不看她,只是继续说道:“那您说,若是我娘亲犯错,我爹爹会不会一直不跟他说话吧!”薛氏看着林暖暖神情有些肃穆地说道:“嗯,暖暖你说下去。” “祖母,据我所知‘卟啉病证’确实很奇怪、且不好治,甚至可说是少有能医好的。但是却并没有听说过,口不能言,或是神志不清呢!” 林暖暖见薛氏一脸的恍惚,人也陷入了沉思,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自顾冲洗起来.... “暖暖,你说,他的病症怕光?” “对!”林暖暖不知道薛氏此问何意,忙点了点头。 “不过却并不是口不能言?”薛氏眼神渐渐开始清明,她又看着林暖暖的肩膀,接着问道:“那么身上的溃烂都是由于日头的照射吗?” 林暖暖明白薛明珠的意思,她忙答道:“是这样的,只是裸露的地方才会如此,像臂膀、腿部这些地方只要不露出来,怎么也不会溃烂的!” “是吗?“薛明珠低低的问了一声,然后又自语道:“那他那处到底有没有红痣呢?” 林暖暖只作没有听到,她见薛氏眉头紧锁,不由贪玩之心顿起,掬起一捧水来兜头就朝着薛氏浇去, “好你个小暖儿,居然敢来偷袭我!”薛氏避之不及的被林暖暖浇了个透心凉,她刚要就去拽,却发现这丫头就跟个泥鳅似的话不溜丢,人一下子就窜到了池子那头。 林暖暖得意的看着薛氏,笑道:“祖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有疑问就去查,想您一个堂堂的郡主难不成还不如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小县主来得通透呢!” 薛氏一听,真是又气又乐。这个小丫头,倒是什么都敢说。不过自己这些年的性子也真是变了许多,要说林暖暖这个刁滑的性子,倒是跟她从前颇有几分相似。 想至此,薛氏不由抛却了心头的纷扰繁杂,也学着林暖暖掬起一捧水来,向着她泼去。 林暖暖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空心思劝着薛氏呢。谁知道一不留神就被她一捧水从头浇到了脚,林暖暖不由嗔怪道:“祖母,你使诈!” “这是跟暖暖你学的,正所谓兵不厌诈啊!”薛氏狡黠的冲着林暖暖眨了眨眼睛,面上竟露出了少年般的天真,林暖暖不由看得愣住了。 就见薛氏眼眸中华彩益彰,显得整个人就犹如明珠一样,熠熠生辉。林暖暖看她笑得狡猾,眉头一皱,不由计上心来:—— “祖母,您看桂嬷嬷拿得是什么?” “在哪里”薛氏闻言,不由转向后面看去, “在这里!哈哈!”林暖暖瞅准时机,乘其不备,拿过旁边的盆子舀起一小盆水,就朝着薛氏泼水.... “好你个小丫头,竟然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薛氏抹了抹脸上的水,笑着将林暖暖拽到自己的怀里,忙对她挠起痒来.... ”哈哈,祖母饶命!祖母饶命!”这可是林暖暖的死穴,林暖暖被弄得浑身痒痒,忙连声求饶着。 ”桂嬷嬷,桂嬷嬷救我!“ 薛氏见林暖暖又抬出了桂嬷嬷,不由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又来使诈!” “夫人,四小姐还小,您轻着些!” 薛氏一听,居然是桂嬷嬷,这回林暖暖倒是没有说谎。果然,就见桂嬷嬷手里拿着一碗糖蒸酥酪,正笑看着他们呢。 ”算了,且饶了你这回,快把头发绞干,吃些东西吧!”薛氏眼看着林暖暖长长的睫毛上面挂着水滴,不由心内升起一阵暖意,一时想到了林暖暖的用意,眼睛就是一酸。忙推了推她,又掩饰的拿了干帕子给林暖暖擦拭起来。 “夫人!”桂嬷嬷不禁唤了薛氏一声,却又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她只欣喜的盯着薛氏看,复又接过她手里的帕子,细细的给林暖暖绞着头发。心里在想:今日夫人可没有像往日那样,回来就伤神许久。看来有了四小姐,果真是不一样,要不怎么家家都喜欢孩子呢。 桂嬷嬷看着薛氏掩不住的笑颜,不由说道:“夫人,咱们就将四小姐养在身边吧!” 她见薛明珠只是慈爱地看着林暖暖,忙又接着说道:“老夫人年事已高,实在不能让她操心,你是四小姐的嫡亲祖母,不是正该养在膝下?” 薛氏仿佛心有所动的看了眼林暖暖,见她只是闭着眼睛装作没有听到,不过眼睫却不是上下动着。她知道林暖暖其的心思,只叹了口气,对桂嬷嬷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回江南的好!” 桂嬷嬷急了:“夫人,您不是很喜欢四小姐吗?更何况四小姐还是...” “好了,老桂,我知道你的意思,算了还是让暖暖回江南去吧,林国府如今太乱,她这么点小娘子在这里不好,再说了,我的嫡亲孙女难道就只有暖暖一个,那些个看到了,岂不都要有一学一?”薛氏缓缓的说着,像是在说服桂嬷嬷,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桂嬷嬷犹不死心,还想再劝,就见薛明珠眼睛一睁,看着她的眼神全是厉色,不由就是一怔, 就听得薛明珠在她耳边说道:“若要将暖暖养在我身边,也要将我身边的牛鬼蛇神给清了再说!” “夫人你.....”桂嬷嬷闻言,不解的看着薛明珠,脸上现出一阵迷惘... 第二百四十二章伤离别 薛氏见桂嬷嬷还要再问,忙摆手道:“好了,就这样吧!” 桂嬷嬷这才无奈地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薛氏却不敢再说什么。 …………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林暖暖这几日再没闲着,走亲访友,收些表哥、表姐们的礼物再回赠一二就够她忙的,还有四皇子的凌霄阁那儿,还得时不时的从有限的时间里挤出点儿来给刘婆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离别的日子也悄悄地来临了。 这日,薛氏眼中似有泪花微闪。她很是不舍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精致玲珑的小娃娃,眼睛不由又是一酸.... “哎呀,祖母,您莫哭!暖暖还是喜欢您笑。” 林暖暖是个最不喜离别之人,前世一次次的离别最后变成永别。 她用力抱了抱薛氏,在她耳边说道:“祖母,您等着我长大,等爹爹娘亲回来了,我再陪您!” 薛氏不由擦了擦眼角,强笑着道:“好,我等着!” 林暖暖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她又小声说道:“悠然居那里您最好少去,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了,小丫头,你就安心到江南,给我养的水灵灵的,长得高高大大的回来。”薛氏不舍她如此小的年纪还要操心这些,她摸着林暖暖的辫子,忍着留下她的冲动。 “嗯!” 林暖暖只觉得喉头一热,再也说不出话来。京城之行,自己虽受了这许多的罪,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她想到甫一进门,就哭红了眼睛的薛明玉,不由就是一阵头疼,怎么越是看着坚强的人,哭起来就越是没完呢! 就在林暖暖头疼之际,候在外面的薛明玉等的不耐烦了,林暖暖就听得她在外面带着哭腔的喊着:“暖妹妹,你怎么还磨叽呢,快些出来吧!” 林暖暖对着薛氏点了点头,又紧紧地搂了她一下。口中喃喃地说道:“祖母,我会想你的!”血脉情亲是割不掉的,林暖暖抱着薛氏,努力的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薛氏点了点,如常的给林暖暖又顺了顺了衣襟,叮嘱道:“别忘了祖母说过的话,照顾好自己!若有事,稍信回来!” 她想了想,又在林暖暖的额上点了个花佃。仔细的察看了一下,这才说道:“走吧!” 林暖暖点了点头,这才出了卧房,还未至门口就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一个人影就朝她扑了过来。 林暖暖吓了一跳,忽又想起,来人定是薛明玉。果然,满满的玫瓣儿香盈满了她的鼻尖,薛明玉近来最喜用这香。 林暖暖笑着将手放到薛明玉的身上,任由她抱着自己不停的揉搓。 “好了,明玉!” 耳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薛明玉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他,撅着嘴巴道:“我还没有跟暖暖好好搂搂呢。” “行了,暖儿哪里受的了你如此!” 薛明睿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林暖暖被薛明玉弄乱的衣襟理了理,习惯的又拨了拨她的额发。 拨开额发就见一个三瓣的花佃俏生生的立在那里,配着林暖暖唇红齿白、玲珑精致的小脸,显得格外的好看。 薛明睿眼眸不由深了深,近来事多,且...…… 他看了眼林暖暖,决定还是不将那人的消息告诉她,毕竟如今也不知道真假。若不是,也省的这个小丫头失望。不过,自己倒真是许久没有过来看她了。 林暖暖见薛明睿少见的盯着自己看,眼睛里也不似以往的淡漠。她不由歪着头,疑惑地看了眼后面的薛明玉,见薛明玉对她摇了摇头,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不过今儿事多,也不容她多想。林暖暖忙吩咐了秋葵将豆包先放好,几人在薛氏的带领下朝着萱堂走去,林琨等人早就在萱堂候着林老夫人了。 进了萱堂一番寒暄后,林暖暖就被林老夫人拽至身边,拍打了两下子才说道:“小没良心的,总算是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孤老婆子去江南,你只跟着你祖母过活呢!” 林暖暖也不辩解,只是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平心而论,近几日她确是疏远了林老夫人,只顾着跟薛氏腻歪了。 不过,甜话总是要说几句的,林暖暖想了想趴在林老妇夫人的脖子上,悄悄的就要往她耳朵跟前凑。 林老夫人“扑哧”笑出了声,“你这个小磨人精,怎么在你祖母处不过几日就变成猴子啦!” 林暖暖原本还想着跟林老夫人耳语一番,被她如此一说,倒是有些讪讪然,她佯怒道:“您就不能让我跟您说个悄悄话啊!” 林老夫人掌不住,笑拍着的手:“你就这样子说,我听听看,合了我的心意,我就不气了。” 林暖暖眼睛一转,窘迫的看着自己的小短手叹了口气,暗觉自己不争气,这要是长得再高些,哪里用费这许多麻烦? “老祖宗,我跟您可是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至于祖母,不过这几日功夫,您就让我在她面前敬敬孝心呗!” “哼!装憨卖傻!” 林雅婷眼热地看着林暖暖头上绕在荷花蜜蜡下面一圈子亮闪闪的东珠,她只觉得眼睛都被晃得生疼! 这么小的小娘子,头上带个荷花蜜蜡犹不知足,还要围上一圈子东珠,真是俗极、丑极。 “大丫头,你哼什么?” 林雅婷见是薛氏问她,不由一惊,她挪了挪小脚,只觉得里面生疼。却也不敢耽搁,忙战战兢兢的起来,对着薛氏福了一礼,磕磕巴巴的说道:“回禀祖母,雅婷,雅婷没哼什么....” 林暖暖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大堂姐又犯傻了。她想了想,对着身边的秋葵使了个颜色,秋葵会意,忙说道:“小姐,给几位小姐的礼物都已经备好了。” 林暖暖点了点头,清了清喉咙道:“好,那就拿给他们吧!” 为什么走时才将给家中姐妹们的东西拿出来,林暖暖有自己的考量。 自己若早早送过去,几人必定要回礼。林家姐妹几个除却林雅婷,哪一个手头宽裕? 尤其是林雅楠,林暖暖在林国公府这些时日里冷眼旁观着,这个跟自己年岁相当的小娘子,真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林暖暖曾有意无意地在薛氏面前提过,能否稍稍帮帮她。虽说前面的路是要她自己走,可若是有个长辈从旁提携一下,也许就能好了许多。 并不是林暖暖吟唱好,她只是兔死狐悲,难免生出物伤其类之感。 哪里知道,那日薛氏听了居然伤心地说:“暖暖这是不拿我当作祖母了,否则怎么将我往外人身上推呢!” 林暖暖不由一阵恶寒,仿佛自己一下子就成了一个负心汉。她不由解释道:“总归是同类相悲么,我不过是对她有些怜悯而已!” 薛氏当时就将眉头一皱,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大声说道:“囡囡,你还是不要走了!怎么会有这样子的想法的,别怕!祖母是不会让你变成她那样的!” 林暖暖不由抚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说什么的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祖母救我! 帮人没有帮成,倒是给自己谋了个福利,这事儿除了林暖暖估计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了。故而林暖暖特地当着这一众人的面儿,将礼物给了几人。除了面上一样的,她还私下给了林雅楠一对几两重的金镯子。那些是薛氏才打给她的。花样是薛氏所选要说样子其实是不错的,上面的鱼戏莲叶倒也看着顺眼。只是,薛氏眼见得自家孙女要走,故而什么都拣了最好的、最贵重的。等戴到林暖暖腕上后,才发现这个镯子真是又大又沉根本就不适合小孩子带,也是薛氏心里急切,乱了分寸,她又许久不曾关注过这些小孩子的穿戴,这才如此。 趁着薛氏讪讪地说自己考虑不周之时,林暖暖正好推脱说要将这个镯子送与林雅楠。薛氏一看,林暖暖带着不合适,她又不喜欢,便只顾着张罗再去重新选个样子,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林暖暖此举实属无奈,自己被人从江南掳至京城,身无分文、除了头上那朵林宇泽亲手雕刻的荷花蜜蜡,别的俱都是旁人给的,哪里有什么送给几个堂姐妹的?虽说凌霄阁有她的份子,可那也得等到年底,才能做账分红不是? 秋葵动作很快的将几个盒子都递给了林国公府的几个小姐,又笑着对林雅楠摇了摇头,婉拒了她递给自己的一对水滴形的玉坠子,也不管林雅楠黯淡的眼神,忙快走几步跟上林暖暖的步子。 就在众人慨叹林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去带着曾孙女儿去江南之时,林老夫人搀着林暖暖的小手已然至了车驾前,因为她年纪大了走水路相较舒服些。故而一行几人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就向着郢桥走去。 郢桥,居于交通要冲,连接着京城东西两边各个主要干线。林暖暖等人很快就来至于此,就见姜郡王妃手持着折柳,早就立在前面等着她们呢! 林暖暖跟林老夫人说了一声,忙从马车上跳下,也顾不得仪态,只飞奔着跑至诚郡王妃面前,口中直呼着”姨母”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就顺着腮边流了下来... 犹记得刚入京时自己惊魂不定,好不容易离了平巷,诚惶诚恐的来到诚郡王府。诚郡王妃对自己居然无半点的生涩,亦亲亦友、无微不至。急自己所急,思自己所思!自己那么些荒唐古怪的想法,她居然连一句疑问都无! 在这几个月里面,林暖暖的确遭遇了许多,可是她自觉得到了更多。其中最真诚、最无私的非诚郡王妃子——姜青媛莫属! 姜青媛才有身孕,胎还坐稳,就不顾诚郡王的反对着急忙慌的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见林暖暖一面。本来,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林暖暖的,可是如今见了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口中只喃喃的说道:“暖暖啊,姨母舍不得你啊!” 林暖暖噙着泪水,嗓子干干的,也失了往日的灵性,只是愣愣的答道:“姨母啊,我也舍不得你!” 旁边的诚郡王一看,如此下去也是不是个事儿啊!他不由轻咳一声,忙对着从马车上被蒋嬷嬷和紫苏搀下来的林老夫人做了个揖,口中称道:“老夫人您且保重身体,此去江南山高水长,愿您一路平安!” 林老夫人看了眼林暖暖和诚郡王妃,就见二人,就如林暖暖自己曾经说的那般模样:抱头啜泣,相对无语泪凝噎.....她笑着给诚郡王还礼道:“还劳贤伉俪来此送我这个老婆子,真是劳累你们了!” 诚郡王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得一旁的姜青媛抚着林暖暖的头说道:“暖暖啊,此去江南可不能忘了我,你在那儿穿得暖不暖,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都要告诉我....” “嗯哼!” 诚郡王眼看着林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灰暗,忙轻咳一声,又推了推姜青媛道:“时候不早了,早些让林老夫人和暖暖上路吧!” “你说什么,会不会说话呢!” 诚郡王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姜郡王妃声音渐渐变大,脸也涨得通红。林暖暖心下一急,诚郡王妃还怀着孩子呢,她忙劝道:“姨父也是一番好意!您就不要误会了!”说完间又向后退了几步,对着诚郡王和郡王妃两个伏地就是一拜。 “暖暖,你这是干什么!” “小暖儿,快些起来!” 林暖暖也不多说,只在诚郡王夫妇的惊呼声中,郑重的行了跪拜大礼。 她眼睛晶亮的看着俩人道:“犬之报恩,甚于人,人不知恩,岂如犬乎!您二人的大恩,暖暖记在心里,却无以为报,惟有在心内祈盼诚郡王府上下平安顺遂,福泰安康!” “你这孩子,快些起来!” 姜郡王妃本就因着身子有孕,情绪容易激动。如今听了林暖暖之言,不由又想起了前世今生种种,虽说今生很多地方都较前世有了好转。可如今看着孤零零,跟着个年迈的曾祖母避于江南一隅的林暖暖。她一时千种思量万般无奈都齐齐涌入心头,不禁悲从中来,哀哀的哭将起来。 林暖暖默了默,终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浮灰,上前一步抱住了姜青媛的腰。仰着头轻轻地说道:“好了,好了,姨母要乖,不要哭了,暖暖虽然人不在京城,不过您肚子里的弟弟,待他出世以后,给他的礼物我是一点儿也不会少的,会让我祖母都给您备得齐齐的。” 说话间,还歪过头去,对着走过来的薛明珠眨了眨眼睛。 对于薛明珠的出现,包括林琨,众人俱都吃惊不小。谁也没有想到,从来足不出户、不善交际,每每只是跟在林国公后面顺声顺气的薛氏,居然是如此的光彩照人,且也并不像传闻所说,是个病秧子。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就见薛明珠笑着接过了林暖暖的话头,答道:“那是自然,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上的、脚踝处的,我都给备齐全了,所以青媛你就不要在这儿哭鼻子了,当心小辈们笑话!” 姜青媛冷不丁的见了薛氏,不由就是一愣。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薛氏至死都很少出过林国公府。她后来身子不行之时,好像听说薛氏在公主府里的一个院子里逝去,据说是中了蛇毒而亡! 看样子,前世今生,有许多事情俱都不同了。比如薛明珠、比如自己肚子里的这个... 姜青媛不由得哭笑不得地瞪了瞪林暖暖,她跟薛氏不熟,只好锤了锤林暖暖,嗔怪道:“你这丫头,真是越大越顽皮!” 林暖暖一双杏眼骨溜溜的转着,撅着樱桃口道:“姨母,你这是才有了弟弟就开始嫌弃暖暖了,您嫌弃我可以,往后可莫要嫌弃我玉姐姐,她定是会哭鼻子的。” 不得她把话说完,身子就是一轻,林暖暖回头一看原来是薛明珠。 只见薛明珠将她一把抱起,搂着“吧嗒”就是一口。她是最见不得林暖暖这个坏样子,一旁的桂嬷嬷笑着将眼角的泪痕抹去,只在心里巴望着林暖暖能早些归京。 林暖暖不由皱着眉头,将脸颊擦了又擦,看了看薛氏的口脂,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也没少受她的荼毒。心里暗忖着:自己倒是忙的忘了将做口脂的方子说给薛氏了,让她在家里有些事儿做,也省的无事就去悠然居! “好你个小暖暖,不过是离了你一会儿,这就开始编排起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薛明玉说着,就哈着指头,作势要挠她痒痒。 林暖暖心道,自己不过只是这么一个弱点,如今倒是弄得人尽皆知,各个都来威胁。她也顾不得热,只跳离了薛明玉,搂紧薛氏的脖子,哀求道:“祖母救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止不住的眼泪…… 薛氏闻言,忙唬着脸沉声道:“玉县主,我们暖暖还小,你手下轻点儿小心,别罢我们暖暖给挠坏了!” 林暖暖一听,不由一阵头疼。她知道薛明珠说话直截了当,却不知她如此护短。 她不由看了薛明玉一眼,突然想起这两人居然辈分相同,心中不禁想着,果然是:“皇家是非多。” 这么一愣神,再一抬眼就见薛明玉委屈的正看着自己,而薛明珠则将自己搂得紧紧的,仿佛生怕薛明玉过来.... 林暖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知薛氏只是因着长时间不出门,且受了那个不知是不是赝品的人刺激,变得有些不懂世情故而已,其实并没有坏心也不忍责怪于她。 至于薛明玉....她扫了眼委屈得不行的薛明玉,又叹了口气,心道,“以往,没有人帮我撑腰由着你挠我,如今,嘿嘿……咱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动,原来薛氏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抱着,眼睛却始终盯着薛明玉小娘子,两人居然成怒目而视状。 林暖暖不由跟姜青媛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好笑和无奈。 算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时不出面,更待何时?林暖暖不由清了清喉咙,对薛明珠轻轻地说道:“祖母,算了。” 薛明珠急了:“我的孙女怎么能让别人欺侮!” 林暖暖看着薛明珠义正言辞的脸,咳了咳,这才淡淡的说道:“祖母,您的孙女不让别人欺侮,您是预备着,留着自己欺负她,平时无事时挠痒的吧!” 薛明珠一时噎住,只好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委屈的看着林暖暖。 “放肆,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 林暖暖刚想再说什么,就见林国公林琨从一旁走了过来,对着她就是一喝。 林暖暖看了他一眼,心知祖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连忙从薛氏身上下来,规规矩矩的给薛氏赔了个礼道:“孙女说话莽撞,僭越了祖母,请祖母责罚!” 薛明珠急了,她并未同往日般的在人前给林琨做小伏低,只是怒目圆睁的看着他。 待林琨被她看得心虚的低了头,这才冷着脸,又看了眼不远处跟林老夫人道别的定远侯夫人林氏,和她身后那一嫡一庶两个小娘子,生硬地说道:“怎么了?我孙女哪里错了?谁都不要欺侮我的孙女,要说也只能由我来说!” 这话说的既急且快,又十分的无礼。先不说打了林琨的脸,就说林老夫人还在,还有这一众送行之人正看着呢。 林暖暖却知道薛氏所说为何,她方才就发觉薛氏在数落薛明玉之时,眼睛就只盯着徐元贞姐妹看。 她这才明白祖母定是因了那日在定远侯府的事情,为自己鸣不平呢。也是秋菊嘴快,有次和桂嬷嬷闲聊,就将以前的事儿兜底说与了她,桂嬷嬷知道了,薛氏又岂有不知之理? 不过,薛氏如此总是树敌太过。林暖暖不由得拉了拉薛氏的袖子,悄悄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不看僧面且佛面,还是算了吧!” 说着还朝林老夫人处看了看。 薛氏顺着林暖暖的视线看了眼一行几人,不由面色陡变。 她忙拉住林暖暖的手道:“囡囡,咱们可不能因着旁人就任人欺侮!你还小,知道什么好歹的,可不能跟林雅婷那个没成算的学!” 林暖暖一愣,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忙顺着薛氏的目光看去,就见薛氏母光所到之处站了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如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她这才明白原来薛氏跟自己这是说到两下去了。 不过,薛氏想真是多了,不说旁的,只说自己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娘子,哪里就能想那许多? 她不由打岔道:“祖母,您说什么呢,我怎会因着老祖宗就受了别人的气?老祖宗跟您一样都是半点不愿意见我受委屈的。” 薛氏这才知道,自己这是看错了人,不过她还是叮嘱道:“暖暖,那个小白脸可是没什么好的,咱们要离他远些才好!” 林暖暖一窒,哪里有做人祖母如此说话的,不过薛氏也是一番好意。林暖暖抬头又看了看徐思远,只见从徐思远后面,居然走来一个迎风摇曳的少年。见自己看他,拿了一对桃花眼对着自己就是一个“媚笑”…… 林暖暖眼珠子一转“祖母,那这个呢。” 薛氏顺着林暖暖的眼睛看去,就见四皇子尚来不及收起的“媚眼如丝”。 她不由眉头一皱:“真是世风日下,如今的少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林暖暖一听真是正中下怀,她不由抿嘴含笑道:“祖母说的极是!” 说说讲讲中,离别的思绪渐渐淡了些。林暖暖不由四处张望起来.... “暖暖,你在找我呢?” 林暖暖肩上一沉,原来是薛明玉跟诚郡王妃说了会儿话,过来了。 林暖暖干笑一声,回头看了眼薛明珠,生怕她再说什么。却见薛明珠正被林氏拽着,和林老夫人三个,正不知在说着什么。 她不由笑道:“玉姐姐,不要太想我哦,我林暖暖还会再回来的!” 此话一出口,林暖暖就发觉有些不对,怎么把灰太狼的话,给说出来了! “暖暖,可是,我还是会想你啊!” 薛明玉无暇他顾,只抱住林暖暖就哭,将一脸的热泪都洒在了林暖暖红色的外衫上。 林暖暖心内一松:好个玉姐姐,这回总算是真情流露了!看来他俩没白处…… 就听得薛明玉又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暖暖,谁都没有你做的淳熬好吃!” 林暖暖一听此言,不由张大了嘴巴,默默的看了眼薛明玉,只好将一肚子的离愁悲绪都咽了下去。 她如今只想对着薛明玉来上一句“青山不改,碧水长流,就此别过!” 就在林暖暖闷头生气之时,就听得薛明玉笑道:“哈哈,傻丫头,生气啦!” 声音明显的有些颤抖,还带着哭腔。林暖暖一愣,忙抬头看她,就见薛明玉背对着自己,身子不停的抖动着。 林暖暖心里一酸,忙奔至她面前,呐呐的唤了一声:“玉姐姐!” 薛明玉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矮小的林暖暖搂至怀里,哭的不能自己.... 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林暖暖看着泪眼婆娑的薛明玉,心内涌起万般不舍。 她含泪劝道:“玉姐姐,不要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的!” 薛明玉也不吭声,只将她拽了过来,搂着继续哭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神仙粥 徐元贞几个原本想着上前跟林暖暖道别,奈何方才薛氏的目光太过锐利,吓得他们不由自主的躲在了定远侯夫人林氏身边,直到林氏拽着薛明珠寒暄了几句,几人这才走至了林暖暖和薛明玉的身边。 林雅婷姐妹没有跟过来,薛氏只叫她们在家里陪着黄氏。 黄氏本就有崩漏的毛病,后来再加上林宇恒一推,当夜就发起了高热。后来怎样,林暖暖也没有多问。只是知道,如今荷香院里几乎天天都飘着药香。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若是如此,那么林宇泽又在哪里? 如今林暖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对不对,只是那日在金銮殿上,夏穆宗一锤定音,如今再想这些也是无用! ”四表妹,路途遥远且多珍重!“ ”四表妹,山高水长,保重!” 徐元贞俩个一前一后地过来给给林暖暖福礼道别着, 她不由看了眼薛明玉:人家这个才是正确的道别方式啊! 林暖暖忙还礼道谢:“多谢两位表姐不辞劳苦过来相送,多谢,多谢!” 徐元贞端庄的,对着林暖暖又是一礼说道:“远与君别者,乃至郢桥上。黄云蔽千里,游子何时还。送君如昨日,檐前露已团。” 林暖暖不由一阵子恶寒,这个徐元贞在自己没来京城之际据说是少有的才女,怎的将江淹的《古离别》给背出来了? 幸而她还算是知趣,没有将后面那句“君在天一涯,妾身长别离。愿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兔丝及水萍,所寄终不移。” 若是都说了出来,对着自己这个年不过四岁的小娘岂不是很尴尬? 林暖暖不由眨了眨眼睛,对着徐元贞就是一个深揖。她年纪还小,学着男人们作揖的样子让人见了十分可爱,众人忙都停了下来,有趣地瞧着她。 徐元贞忙回礼道“四表妹不要多礼!” 林暖暖看着徐元贞闪烁着的眼睛,心道:“只是给你赔个不是,一会儿可能就要抢了你的风头。” 她也不看徐元贞,只是将辫子一扔对着前面的薛明玉就道:“相送情无限,沾襟比散丝。” 眼见着薛明玉又泪眼迷蒙起来,林暖暖忙又摇头晃脑地说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话音一落,薛明玉不禁破涕为笑,众人也哄笑起来。 若是一个十几岁,或是是七八岁的小娘子说这话,那么定会被人说成是轻佻之极,可林暖暖不过是个几岁小孩儿,颂得此诗又朗朗上口,倒不失是个佳作。 林暖暖见众人并未多说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只顾着调笑薛明玉让她高兴一番,却是忘记了这是在大夏,虽说比起宋、明、清这些朝代,大夏有些类唐。但是这话还是稍稍有些唐突了。 幸而年纪尚小,众人不仅未觉不妥,反而开始夸赞,徐思远等人更是在细细品味着:“相送轻无限,沾襟比散丝。”口中只是敬福地只道好极、妙极! 只有四皇子“哧溜“”一下子就跑到林暖暖身边,将手里的扇子往手心一磕,斜睨着桃花眼说道:“四表妹,后面那句是什么?” 林暖暖不解的看他一眼,这话以往不都是以往不都是徐思远所为么? 只见四皇子往前又挤了挤说道:“不要看思远了,你小人家家的,只顾着吟诵林探花的诗作,却不解其意。思远那个一本正经的书呆,怎么会过来问你?” 林暖暖一默,四皇子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是个正经人? “丫头,快些说吧!”四皇子见林暖暖也不说话,只顾着拿她那双杏眼盯着自己看,不由挑了挑桃花眼。 四皇子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朵,将手中的扇子一理,指给林暖暖看道:“喏,此扇之上的诗你可熟悉?” 林暖暖定睛一看却见扇面上书了几行颜体:“早觅为龙去,江湖莫漫游。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銛钩。” 她不由心内叹息,幸而四皇子是生在大夏,若是在辫子朝,这妥妥的就是心怀异志啊! 四皇子见林暖暖看完,就将扇子一磕,并不管林暖暖身旁端庄的徐家小姐,只说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吧!” 林暖暖一愣,看出什么了? 四皇子见林暖暖不吭声,得意的将那双碧水桃花眼荡出无限的波澜,这才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我对林探花是多么的推崇?” 林暖暖心道:“若是林探花的崇拜者都如您四皇子一般,那么不要也罢了。” 四皇子正等着林暖暖夸赞他有眼光呢,就见小丫头一脸的懵懵懂懂,似乎还在神游。 他不由长叹一声,对着如此一个年幼不知事的小丫头,真是可惜了自己这双眼睛了。 总归他没有恶意,说起来如今还是合伙人,林暖暖也不想让他难看,不过对着四皇子这样一个少有的俊俏少年,长得又端得是秋水为神,白玉为骨的风华绝代之人说那诗的最后一句,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总觉得有些怪异。 奈何四皇子歪缠的紧,林暖暖只好生硬的说出了下面两句,总觉得有种自己挖坑将自己给埋了之感。 “好,好,说的好啊!”四皇子听了林暖暖后面说的两句,眼睛不由亮了。忙大声叫好。 林暖暖忙朝着薛明玉那儿站了站,心道:四皇子小小年纪就喜欢这些情情爱爱之语,待再过今年,身边的通房小妾定是两只手都不够用。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轻蔑地抬起了下巴,看了眼四皇子,想着要不要在以后的食单中给四皇子送一道强肾固腰的羹汤。 四皇子见林暖暖笑得刁滑,忙斜睨着她道:“小丫头,笑什么笑,你懂什么!” ”嗯,我是不知道!”林暖暖眯着眼睛,将手中的辫子绕了绕笑得像个狐狸似地说道:“四皇子,看在我们有些沾亲带故的份上,我就送你一道神仙粥吧!” “哦,何谓神仙粥?不过,小丫头” 四皇子顿了一下,拿着手里的扇子轻轻地敲了林暖暖的额头一下说道:”小丫头可真是不会说话,什么叫做有些沾亲带故?“ “你!”林暖暖看着这个睁着眼睛笑得无害的少年,又不能拿他怎样,不由气得将自己的额角揉了又揉,只一回儿功夫上面就红了一片! 不等林暖暖说什么,薛明玉方才是被诚郡王妃拉去见了林老夫人,回来一看林暖暖的额头居然红了,她生气地看着四皇子道:“你干什么呢,不许欺侮我暖妹妹!” 林暖暖冷笑着揉了揉额角:“四皇子,不要着急这个神仙羹是最适合你不过了,我说了你可得记好了,总有你用的上的时候。” “暖暖,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薛明玉不赞成地愤愤说道。 林暖暖眯着眼睛斜睨了眼薛明玉道:“玉姐姐,四皇子这个既然用的!就告诉他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闭月羞花的四皇子 薛明玉眼看着林暖暖对她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明白。忙住了嘴,只拿眼睛看着林暖暖的额头。 四皇子有些心虚的看着林暖暖额角上的红印子,暗道自己冒失,忘记了扇子是乌木所制,不过林暖暖这丫头皮子实在娇嫩,如今让人看着真真是自己欺侮了人家小孩子了。 “四皇子,这个神仙粥却不是我自己瞎说,此乃出自《敦煌史料》。用料不过只是山药、芡实、粳米。是将山药蒸熟后去皮,芡实蒸熟后去壳,捣成泥状,山药、芡实加粳米小火共煮成粥后每日空腹食用。” 林暖暖说完,只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四皇子看了良久,然后这才意味深长的笑道:“用了都说好!” 饶是四皇子如此淡定、脸皮子厚的人都让她给盯得有些受不住的摸了摸鼻子。 林暖暖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拍了下四皇子的...够不着肩膀,只好拍了拍他的臂弯道:“少年,我看好你哦!” 四皇子目瞪口呆,只拿手指着林这个小丫头。眼见得她笑得如狐般狡黠地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却不知再说什么。 四皇子隐隐觉得林暖暖这个所谓的神仙粥不是什么好的,不过人家都说了,那个不是自己自创的,是出自什么《敦煌史料》……何谓敦煌史料? 四皇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自己也算是读了不少的书,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呢?只是面前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博览群书,博闻强记,也不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眼看着林暖暖就要从自己身边溜过,四皇子到底是想起了自己所为何来,他忙抱拳对林暖暖道:“四表妹,此去山高水长...” 林暖暖不由接了一句“君当珍重!” 四皇子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复又将扇子一开,扇了两下子,这才故作潇洒的笑弯了一对桃花眼道:“正是!正是!” 林暖暖觉得好笑,她想了想,将手里的辫子甩了,拍了拍手道:“四皇子....“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只见四皇子,又将乌木扇子一磕道:”四表妹,叫我四表哥!” 林暖暖“扑哧”一笑,这是要说绕口令呢。 她也不理会四皇子,只是继续说道:“若是四皇子觉得神仙粥味道寡淡,倒是可以加入一些春韭..” “什么春酒?”四皇子显然是没有听懂,忙随口接了一句。 林暖暖心中腹诽,果然是宫里出来的风流四皇子,看来自己这个神仙粥算是对症了。 这样的人,也不能跟他计较,林暖暖耐着性子说道:“是夜雨剪春韭的春韭。” 话一出口,心道坏了,此间并没有这诗,她一抬头,果然,就见四皇子一脸茫然,林暖暖忙又接着说道:“是韭菜末子!” 如此,四皇子才算知晓。他不由点了点头,洋洋得意的说道:“虽则我不能说是过目成诵,但也可称得上是半面不忘!” 林暖暖忍着笑,忙拱手作揖且连声说道:“幸会,幸会!”说完方才拉住薛明玉的手,说些离别之言。 只留下四皇子将神仙粥在脑中记了一遍,复又一遍,心想着若是自己忘记了,以后定会让林暖暖这个小丫头嘲笑的。 可转念一想,这个小丫头可是去江南等着林宇泽的。京中之人,又有几个觉得林探花夫妇能活着回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傻丫头,想着林宇泽能够回来。 京内,如今不仅文人举子哀叹林探花英年早逝,那些瓦楞名伶,提到林探花那也是一脸的崇敬。 就连穆宗也嗟叹,林宇泽大才。那个什么东游记,如今已然在宫内盛行,倒是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得紧! 这边厢,四皇子暗自走神,那边厢林暖暖几人已经走到了码头处,薛明玉眼睛一暗,想起林暖暖方才所说,不由忍着心酸搂了搂林暖暖道:“暖暖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要经常给我寄信!” 林暖暖也哑着嗓子对薛明玉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的!”说着眼睛在人群中又逡巡了一遍,见还是没有那人,只觉得一阵失望,不由就将肩膀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 薛明玉明显觉得林暖暖精神头不如方才,想到她年纪小,知道只怕是累着了。不由心疼的说道:“暖妹妹,是不是累了,既如此,就快些上去吧,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说着就将林暖暖推了推。 林暖暖嘴上嗔着薛明玉“玉姐姐还说舍不得我,如今怎么催着我走了。”腿却一步未动。 眼看着林老夫人身边的人都在与她挥手道别,蒋嬷嬷也上前扶住了她,一看就是要登舟上船了,林暖暖不由心内一沉,却也无可奈何。她也不问,只道那人定是临时有公事。 “好吧,再见了睿哥哥,虽然未能当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照顾、回护之恩,不过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暖暖定会铭记于心的!” 眼看着,林老夫人停下来正等着自己,林暖暖不由给自己又打了打气:林暖暖你可以做好的,加油! 眼见四皇子又走了过来,林暖暖不由偷偷的对他剜了一眼。 是了,薛明睿从来就不是个不告而别的人,如今久久不现身,定是有紧急公务要忙,按说他是和四皇子一同当差,可如今,四皇子倒是有闲情逸致来送一个不相干的沾亲带故的表妹,却让薛明睿一个人忙碌! 如此想着,林暖暖倒是觉得方才给了四皇子神仙粥的方子真是便宜他了,他往后待如何,关自己何事? ”四表妹!”四皇子上前又走一步,对着林暖暖春风化雨的笑了笑,将桃花眼微扬,然后扇子一开,摇了两下子才说道:”我想了许久,你说的敦煌是何地方?还是物名?这书既是古籍,怎么我就不知呢?“ 林暖暖一窒,陡然想起面前的这个四皇子可是个难缠的。她眼珠子骨碌碌的在四皇子的身上转了转,想了想才说道:”我见四皇子丰神俊朗,闭月羞花,实在是难得的美貌,就想着这世上当是少有能及的。“ 四皇子先还见林暖暖说得不错,后面才发现这个小丫头实在喜欢乱堆砌词语,他忙更正道:“四表妹,前面一句即可,闭月羞花是何意?咳咳,还有什么美貌这些可都是形容你们小娘子的,你年纪还小,记着下次不要乱用” 林暖暖点到即止,也不难为四皇子,只是继续说道:“可我转念一想,我爹爹,徐世子,睿哥哥那都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所以?”四皇子眉头一挑,一双桃眼戏谑的看着林暖暖,总觉得这个小丫头憋着坏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江心水 “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没看过岂不是很寻常?”林暖暖甩了手中的辫子,对着四皇子灿然一笑:“四皇子,后会无期!” “后会....”四皇子被她烂漫的笑脸晃花了眼,刚要答话,忽然发觉不对。他不由挑起了桃花目斜睨着林暖暖道:“咱们还是合伙人呢,怎么就后会无期了!” 话音刚落,他又深深的叹了口道:“小丫头果然还是记仇呢。那日不过是叫了几个美人跟你亲香亲香,怎么的就记到了今日?我还以为,比起明睿,我们还是亲戚,不是更应走的近些?”,四皇子话一说完就将一双哀怨的桃花眼盯着林暖暖,湿漉漉地看着她。 眼看着面前这个哀怨的仿佛就要垂泪的四皇子,林暖暖慌忙捂住了嘴巴,怎么回事?是不是年纪变小了,脑容量也小了,怎么就将心里话当人面给说出来了呢? 她忙讪讪的笑道:“口误,口误!嘿嘿!” 四皇子这才收了一脸的委屈,含笑说道:“四表妹,你方才说的神仙粥,还有相类的粥品么?” 林暖暖一愣,“有是有的,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好,好,那你慢慢想,让明睿,或是你府中那个婆子做好了交予我们凌霄阁的庖厨也可,不是我说,干脆你就让那婆子直接到凌霄阁就是,我定不会亏待于她。”四皇子说着就将手里面写着《放鱼》的扇子一摇,只露出半张芙蓉面来,对着林暖暖又是好一阵子絮叨,十足的商人模样。 林暖暖眉头一皱,四皇子这是想要挖墙脚?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才是刘婆子的主子? “四皇子,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可是刘婆子却不想去凌霄阁,你让我又如何?” “哦,这又有何缘故?”四皇子不由皱眉问道。 “嗯,只因刘婆子就喜欢像我如此貌美心善的小主子啊!”林暖暖说着,也不看四皇子,只福了个礼,就向林老夫人跟前走去。 她又回头看了看,还是没有那人,林暖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拉住了等着她的薛明玉一同往前走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夏风轻拂着林暖暖的发丝,小小娘子悠扬的歌声洒落在了郢桥之上,飘荡在了运河之中,伴着林暖暖的这首送别歌,众人都站在郢桥上眼看着船上的人影,渐渐的变小,渐渐的模糊,渐渐的远去... “呜呜...” 薛明玉不由倒进了姜青媛的怀里,低低地哭泣起来。诚郡王妃不由轻拍着她安慰道:“好了,莫哭,暖暖会回来的!”话是如此,姜青媛自己也不由湿了眼眶。 林暖暖望着河上一溜烟的小舟,又端详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大船。不由喃喃自语道:“峡中丈夫轻绝死,少在公门多在水。富豪有钱驾大轲,贫穷取给行艓子。” “暖儿可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诗兴大发啊!” 一阵低沉的声音低低的从身后传来,林暖暖一愣,不由就朝后一看,果真,来人正是薛明睿。 林暖暖不由从杌子上蹦了下来,惊喜的喊道:“睿哥哥,你怎么在这儿!”不等薛明睿回答,林暖暖像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盯着薛明睿道:“难道说睿哥哥你....不会吧.....” 薛明睿嘴角轻轻的上挑着,看了一眼林暖暖,淡淡的说道:“嗯,是!” 林暖暖闻听此言,先是呆愣了一息,复又开始“嘿嘿”的傻笑起来。真是惊喜,原本见薛明睿不辞而别,心里正在难受着呢,哪里知道原来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呢。早知道,方才就不把那首《送别》唱的那么悲戚了,估摸着薛明玉如今定是在泪水涟涟着了。 “暖儿?怎么,傻了?”薛明睿轻轻抚了抚林暖暖的头发说道。 “睿哥哥!”林暖暖傻傻的又叫了一声,大张着嘴巴,又开始“嘿嘿”的笑了起来。薛明睿见状,不由将嘴角翘得更加厉害。 “睿哥哥,你饿不饿?”林暖暖摸了摸辫子,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问道。 “嗯!” “啊?”林暖暖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却不曾想薛明睿果然饿了。 船上不比家里,林暖暖想了想,决定自己到船娘那里去看看。 她边走着,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滑落下来的虎头臂钏。心中在想着做些什么给林老夫人和薛明睿吃。林老夫人自上了船就有些不舒服,如今正在里面躺着,由蒋嬷嬷照顾着。 他们走的是江南运河,从涿郡开始可通往山东、江苏等地,船行得很平稳,至少林暖暖走动起来,丝毫不觉得与在平地有何差异。 林暖暖刚至厨下站定,只见一个年不过四十,手里拿着一条鳢鱼的婆子见林暖暖进来,忙问道:“小娘子,你也是来取江心水的?” 林暖暖不觉有些奇怪,这船虽大,却被林国公给包了下来。不过就是她们一家子,并没有其他船客,怎的这个婆子会有此一问?林暖暖瞥了一眼婆子手里的鱼,又看了眼婆子,就见她手脚粗大,人收拾得倒是挺干净。 “大娘,你这里可有什么食材,我要借你的宝地一用,做些吃的给我曾祖母还有我哥哥吃。”林暖暖想了想又道:“就用你才打上来的鱼,你手里的鱼可多?” 那婆子一听,这贵人家的小娘子要用食材,知道打赏银子肯定少不了。婆子忙将一双肿泡子眼笑眯成一条缝,三五步的就走至林暖暖面前说道:“小娘子放心,老婆子我定会好好做,一会儿做得了您差人来取即可,我自送去也可。” 林暖暖见她听差了,忙说道:“不用大娘你做,我自己做,你只需给我打个下手就好!” 婆子闻言一愣:这有钱人家的小娘子可真是与众不同。她不由瞟了眼林暖暖的小短手,只见又白又嫩,哪里像是做事情的样子,不过人家只要出了银子,糟蹋了东西,那也跟自己无关。 婆子想了想,忙低下头看着林暖暖,谄媚的笑道:“小娘子,你要做什么,我这就给你准备去。” 林暖暖想了想道:“都有什么鱼,还有菜蔬,你都拿来让我瞧瞧。”话音刚落就见婆子已经笑逐颜开的朝里面去了, “等等!——” 林暖暖突然想起一事,她不由好奇的问道:“大娘,你怎的一见我就问我是不是要取这江心水?” 婆子一愣,忽然想起那人的叮嘱,不由含混说道:“呵呵,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啰嗦,以前我见我家那口子就喜取这江心水,故而,见小娘子你过来,以为你也要就问了这么一句,哈哈。” 第二百四十八章鳢鱼 林暖暖眼看着这婆子对着自己打哈哈,心里又有些疑惑起来。 她看了眼婆子,笑着道:“大娘你家里人也喜欢用这江心水啊,你们用江心水干什么啊?” “啊?...” 婆子明显顿了一下子,像是没有想到,林暖暖会问她这个。许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只见她嗫嚅的从嘴里含混的说了几句。 林暖暖不由挑眉看着这个婆子,也不急着去挑选食材了,只是又笑了笑道:“大娘您家里人也是用这江心水泡茶的吧。” 婆子一听,终于松了口气道:“对的对的,那人...嗯,我家男人就是用这个泡茶水的!哈哈,小娘子咱们还是快些去选吧。” 林暖暖斜睨了下婆子,也不再追问只是想着:“《茶经》上云’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指山水要求上’就是说泡茶最好之水当属涓涓之山泉,江水应取中,井水应是越深越好,这大夏好茶,虽说茶中常用些姜葱之物同煮,但是讲究的大家贵族,倒是都如茶经所云。不过,观这婆子关节粗大,一看就是个惯常做苦力粗活的,其夫也不会是个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怎么倒是也如此的讲究?”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又看了眼庖厨,虽跟林国公府或是诚郡王府那是不能比,不过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林暖暖又看了看那些香辛作料,和鱼,不由有了主意。她想着林老夫人口清,可做些鱼汤给她,还有蛋羹做来也是不错,至于薛明睿倒是可以做些水煮鱼片之类的。 “大娘,你这里可有砂锅?” 林暖暖想了想决定再做个鱼头汤。为何却不是汤饭,只因她上次就发觉了林老夫人似乎不喜吃米。后来她一想,虽然林老夫人身子矍铄,不过毕竟也是花甲老人了,牙口自然不如年轻人,米吃下去,也不好消化。 正好一条大鲢鱼,鱼头做汤,鱼肉做花椒鱼。不过,林暖暖发现这个鱼篓里面似乎有鳢鱼,她不由一喜,用鳢鱼做花椒鱼,可比鲢鱼做出来的好吃许多,鳢鱼本就肉质细腻,做出来后口感极弹牙,她不由兴奋指着鳢鱼道:“大娘,你帮我把这个收拾一下吧。” 婆子大吃一惊:这个小娘子年纪尚幼,想必有些事情不知。她好心劝道:“小娘子,这个鳢鱼可不好!您还是看看别的吧!” 林暖暖微微晒笑,知道婆子所说为何。要说婆子也却是好意。 道教教祖张天师有不吃牛肉、鳢鱼、鸿雁、狗肉之说。鳢鱼其实就是乌鱼。全真教道士终生出家,不蓄家室,不饮酒茹荤,而张天师的正一派道士虽居住庙宇,但可娶妻置室,传宗接代,虽有斋戒,在非斋戒日却是可以饮酒、尝荤.... 林暖暖只觉得好笑,这个张天师说什么乌鱼产子饿昏了头,故而乌鱼子主动游至母鱼嘴里,是献身精神,是孝顺,那么岂不是很多东西都不能用?比如“羔羊跪乳”怎么就没有听说他不吃羊肉?纯属一派胡言,定是自己不喜食这几样吧! “大娘,无事,你只管帮我收拾,不过这个鲢鱼的鱼头要剁得大些。”林暖暖想了想,对才跟过来的秋葵使了个眼色,秋葵会意,忙从荷包里面掏出几个碎银子来递与婆子。 婆子一看,这也太多了,将她这所有的东西都买了,那也用不完啊!她忙摆手道:“这位小娘子,您给得太多了”说完,她从秋葵手里捻了一个道:“这个就好!” 秋葵看了眼林暖暖,见自家小姐摇头,忙一把将银子塞到婆子手里道:“您只管拿着就好,这船离到岸,还要有些时候,我家小姐定会时不时的要来麻烦您的,就不要客气了!” 婆子一听,这才擦了擦手,将银子放到手心里数了数,见一共有八九个不小的碎银子,不由喜笑颜开地对对林暖暖说道:“小姐您只管用,缺什么的,等船到了下一处采买的时候,我让当家的给您买去。” 林暖暖微微点了点头,笑看着婆子,有意无意的说道:“大娘,怎么没见着你家人?” 婆子正在愁着,这些银子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去,她想了想,将自己腰上的汗巾子取了下来,正一个一个的将银子塞进去,听了林暖暖之言,只当她是闲聊,也就不紧不慢的说:“方才还在这儿的,去给仓下的人...” 林暖暖一听,顿时眼睛一闪,装作漫不经心的追问道:“大娘,您说下仓的人,难道这船还有下仓,仓里面还有人?” 婆子一看,自己说漏了嘴,忙讪笑道:“哪里啊,下仓里面阴暗狭窄,哪里是人住得的,不过像我们这些粗人,又怎么能讲究那些,小姐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这船还好些,是大船。我们这一行从一出生,就是靠水吃饭。家里面有底子的就买了这样的大船,专门给您这些达官贵人们用,还有那些家里穷的就只能摇着些小船,带些穷苦人罢了!” 林暖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想想自己这些时日所受之苦,比起她们,为了生存苦苦挣扎,那些苦楚,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大娘,那你的意思是这下仓之人是?.....”林暖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身侧的辫子,秋葵知道小姐这是想事情呢,她忙将要禀报的事情放下了,只是认真的盯着林暖暖看。 “哦,那些人是这船上的做苦力之人,小姐您是不知道,这船若不是有这许多人,有怎么能走的起来?” 婆子见林暖暖又问,不禁有些责怪自己嘴快,想着幸好这不过只是个不到五六岁的小娘子,若要是个大人…… 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右手将腰间硬硬的银子捏了捏,见还好生生的藏着,这才吐出了口气,多攒些银子,说不准儿子就能读出些名堂,也不用见天的在这船上受飘摇之苦了。 林暖暖眼睛暗了暗,不由想起走时绿萝偷偷跟她说的话:“四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尽,奴婢也不能为您做些什么,只日日在菩萨面前给您烧香拜佛,求您顺遂平安,一家子团圆。” 这话听着耳熟,刘婆子好像以前也曾经说过类似的,林暖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仿佛在林国公府又收了一个忠心耿耿之人,不过自己好像不过是有几次做了顺手人情,真是没有觉得帮到人家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花椒鱼 林暖暖又摸了摸已经褪到了手腕上有些压手的虎头臂钏。 要不是因着绿萝说的那句话,她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带着。 其实自己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林国公是个孝子,磨破了嘴皮子的要护送林老夫人回江南,奈何林老夫人怎么也没有同意。 他没有办法,就带让许多的护卫跟随着。 还有薛明睿也悄默声的在船上等她们,也带了不少王府亲卫,这又是在船上,能有什么事! 不过绿萝那天的神情看着是真有些不好,她只哆哆嗦嗦地说让林暖暖注意,可能有人会在路上动手。 林暖暖再问她是从何得知,绿萝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脸色苍白的让林暖暖定要信她。 人家怀着身孕,身子又弱,还偷偷地跑来相告,单看她那晚三更半夜出现在萱堂外面就让林暖暖心生不忍,若不是秋葵看到,绿萝岂不是要在外面徘徊一整晚? 所以,林暖暖为了安抚她,只好点头答应,她这才苍白着脸,松了口气。 林暖暖眼看着绿萝笑着对自己福礼后就缓缓的走了,却没能说上一句“谢谢”。 自己倒是得了人家左一遍、右一遍的感谢,想着她能在荷香园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偷偷前来给自己报信,也是实属不易了。 从来对别人是“滴水之恩”,却得了人家的涌泉相报。 坡脚大叔如此、刘婆子如此、绿萝也是如此……还有诚郡王府的一家子,对自己更是恩重如山,自己却是无以为报了。 如此想着,林暖暖不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着做些可口的饭菜给薛明睿尝尝。 “咦,大娘,这是不是油渣子?” 婆子见林暖暖指着灶台上一罐子发黄的猪油渣子问,忙“啧啧”称奇地说道:“真是没想到,您一个贵人家的小娘子也识得这猪油渣子!” 林暖暖抿嘴一笑,并不说什么。她想到了给薛明睿做什么主食了。薛明睿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食量不小。用猪油渣子炒饭应是不错的。 既已想好了做什么,林暖暖也就不再多说,反正,再追问这个婆子她也不会说什么,若要想知道,不如自己打探。 这里不过是才离了京城,可菜蔬江鲜倒不是很多。 林暖暖只是吩咐婆子将她要的几样洗净,秋葵如今也能够帮着林暖暖些了,她也过来切葱切姜忙得不亦乐乎。 鲢鱼头汤要想做好,首要的就是汤要白。汤若是想要白,其实很简单,第一要将鱼头两面煎至金黄,第二就是全程大火。 那婆子做事还算麻利,很快就将鲢鱼头的磷、腮都去得很干净。待鱼头汤入了砂锅就开始慢炖起来。 花椒鱼却是要考量刀法,不过大夏人喜吃鲙鱼。 故而切生鱼片的本事很多都远在林暖暖之上。林暖暖也不过指导了几句,不用婆子动手,秋葵不过须臾就将鳢鱼去骨去头片成了鱼片,葱切成节,姜切成块,鱼片加了些许酒、蛋清、豆粉待用。 等做锅放油下姜片、葱节爆炒后,这才放入清汤、盐、鸡汤烧沸,放入码好入味的鱼片烧至九成熟。然后令置一锅放油烧至七成热,下花椒炸香淋在鱼片上即可。 至于油渣子炒饭,那更是简单,婆子从未见过如此的大家小姐,且还是小小年纪,居然也能做得一手好菜。 原本她还想着若是林暖暖将菜做坏了,她也正好可以露一手,如此以后便可得更多的赏钱,却不成想人家不仅会做,还做得这么好。 且....这位小娘子做的这菜可真是喷香啊!她不由吸了口气,强忍着口中欲滴的涎水。 “秋葵,我再笼屉上蒸了好几碗蛋羹,你拿出一碗来给这个大娘,别的,烦劳大娘和我们一起给送过去吧。” 婆子一听居然还有她的赏,不由喜出望外,她忙拿起食盒,帮着秋葵分装起来。 林老夫人正心下不舒服着呢,她早膳基本未用,方才一行人过来送别,兵荒马乱的也顾不上。等如今歇了下来,这才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忍。 可如今却离着午膳还有一段时候,点心什么的又实在不想用,她正在那儿蔫蔫的,心里记挂着林暖暖,正打发了蒋嬷嬷去看看,就见秋葵丫头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林老夫人正疑惑着,就听得蒋嬷嬷喜滋滋的接过秋葵手中的食盒说道:“哎呀,四小姐可真是贴心,老夫人正心里不得劲呢,今儿还说嘴里没味儿,这鱼汤还有蛋羹,正好给老夫人垫补垫补。” 林老夫人闻言,不由嗔道:”你这老货,可是短了你吃食还是怎的?小暖儿做的就如此稀罕?“ 蒋嬷嬷也不多说,已将鲢鱼头汤盛了出来,边上一个琉璃小碗里放着娇嫩的蛋羹。林老夫人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她笑道:”这是小暖儿做的吧!“ 蒋嬷嬷见林老夫人兴致高了些,也笑着说道:”是,这是四小姐做的,老夫人真是如那个戏文上说的....火焰晶亮!“ ”是火眼睛睛!”林老夫人笑意渐深地纠正着蒋嬷嬷道。 “对,就是火眼睛睛!您说您怎么一看就知道这是四小姐做的,哦,我知道了定是因着是秋葵丫头送来的吧!”蒋嬷嬷又说道。 “你看看,小暖儿的蛋羹,面上多平滑!”她舀了一勺放进嘴巴,慢慢的品了后道:“口感也很嫩。” “老奴也学着四小姐的法子做过,怎的做出来全是一个个蜂窝似的,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蒋嬷嬷看着光滑平整的蛋羹稀奇地说道。 “嬷嬷,这个是有诀窍的。” 秋葵想起方才林暖暖方才所做的样子,“就是鸡子跟水大约各放一半,要将上面的气泡戳掉,还有入锅蒸的时候,要在上面放一个平的碟子...” 那边厢秋葵在林老夫人那儿讲得起劲儿,这边厢林暖暖也已经亲自将几样送至了薛明睿处。 也难怪林暖暖开始没有看到薛明睿,却原来,他跟侍卫们一起都住在了后舱。 婆子将食盒帮林暖暖拿了过来,却没有就走,只站在那里看着薛明睿发呆。 今儿个可是开了眼界了,来一个小娘子,是从未见过的好相貌,不过小娘子毕竟年幼。 如今见了这个少年人却更是难得的好人才。就只是有些冷脸子,看上去气势逼人,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可要说起来若是贵公子那也不能住在后舱这个靠近仓储处啊! “看够了就回去吧!” 就在婆子四处探看之时,就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婆子吓了一跳,再一看却是那个俊秀的少年所言,她忙呐呐的说道:“如此,民妇就下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看够了没有? 薛明睿却并不理她,只是淡淡的喝着手里的鱼汤。 林暖暖忙道:“大娘,你快些回去吧,我留了蛋羹给你,凉了会有些腥气,快些回去趁热吃了吧!” 婆子忙福礼道谢:”谢谢小娘子,谢谢小娘子!”,却仍是不肯走。 林暖暖不禁有些奇怪了,薛明睿长得是不错,可这个婆子都如此年岁了,怎么也不应该看得目不转睛啊!毕竟,看婆子这年纪,她的儿子说不准都应该比薛明睿大了好几岁! 眼看着薛明睿的脸色越来越暗,林暖暖忙走过去拽了拽婆子的衣襟,小声说道:“大娘,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今儿个谢谢你了!” 那婆子仿佛这才醒过来,不由说道:“啊,哦,是,是!”,说着又拉住林暖暖的衣袖问道:“我说小娘子,这真是你哥哥?” 林暖暖先头还觉得好笑,如今看着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她看了眼婆子,只淡淡的说道:“怎么,不像啊?” 婆子忙扎着手道:“像的,像的!”却还是没有挪步子。 “大娘,今儿谢谢您了,要不,您过来吃点儿?” 林暖暖眼看着这婆子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终是有些恼了,声音不由也大了些。 “啊,哈哈,不了,你们用!” 她打着哈哈要走,却伸头探看着……仿佛是想知道薛明睿里间是否有人。 这样明显的刺探不要说薛明睿了,林暖暖自己都看出来了,她不由恼了,大着声音说道:“大娘,方才我那个丫头也是个大手大脚的,也不知道给你的银子,是多了还是少了,如此,咱们在这儿算算吧,多退少补,你看可好!” 婆子原本还在张头看着,听了林暖暖之言,忙将手放到腰间按了按,慞惶地说道:“小姐啊,不是已经算过了吗?怎的还要再算!” 见林暖暖并不理自己,只是拿了个小凳子准备坐下,一副要和她好好清算的样子。 她不由急了,忙摆着手道:“小姐,民妇还有事情就回去了,还是不算了吧。” 婆子边说着,边往后快速的退着。那样子好像十分不舍此间,还想再看一眼的样子。 林暖暖杏眼一转,辫子一甩,逗弄之心顿起,她笑着道:“大娘,你后面就是门槛子,要当心哦!” 婆子一听,忙抬脚往后退,哪里知道,后面并没有什么门槛子,她动作又有些过大,这么一折腾,不由有些踉跄起来,婆子也不敢多说,更不敢再退着往后走,忙迈开两条腿,一溜烟的小跑着奔出去了。 “哈哈,大娘,我忘了这里是没有门槛的!”林暖暖笑趴在桌子上,对跑出去的婆子大声的喊着。 薛明睿见林暖暖笑得欢实,只嘴角略略上挑,淡淡地说了句:“淘气!” 林暖暖眼见得薛明睿表情淡淡的,心道,倒是从未见他开怀大笑过,若有机会定是要逗上一逗! ”睿哥哥,好吃吗?” 薛明睿看着林暖暖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也不答她,只是拿着櫡夹了块鱼片送到她嘴边,“尝尝不就知道了!” 林暖暖不由自主地张口接着,只见入口鲜香,又嫩又滑。都不用嚼就直接咽了下去,味道真是不错! “好吃!”她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说道。 薛明睿见她吃得香甜,忙拿了一双干净的筷櫡递于她,“既然好吃,就多用些!” 林暖暖本就做得多,故而也不推辞,只是接了筷櫡,同薛明睿一起慢慢的吃将起来。 不过—— ”睿哥哥,好吃不?“ ”暖儿,说是还有蛋羹,在哪儿?” 两人就跟说好了似的,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又都相视一笑起来。 “好,你先说!”薛明睿又夹了一块子鱼片,缓缓的说道。 林暖暖本就是没话找话而已,她忙咽下口中的鱼肉笑道:“睿哥哥,你先!” “好,不是说还送了蛋羹给婆子吗?我的呢?” 薛明睿若无其事的说完,敲了敲桌子,又夹了一筷子鱼片。 “哦,那个啊!” 林暖暖不好意思的放下筷櫡,从食盒里面端出一小份黄澄澄的蛋羹,笑着说道:“方才不知道你吃不吃,就没有拿出来,毕竟蛋羹有些清淡,怕不合你胃口。” “恩,我尝尝!”薛明睿也不多少,只是舀了一勺子,放进了嘴巴里。 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想着回去还是找些别的给豆包吃吧。 ……留在食盒里面的蛋羹其实是给豆包的。 “怎么不吃?” 薛明睿见林暖暖停了下来,随手就舀了一勺子蛋羹递到林暖暖的嘴边“吃吧!” 林暖暖忙张口吞下“真是又滑又嫩,挺好吃的吧,睿哥哥!” 林暖暖忙尴尬的岔开话头,又捡起了方才的话题。 薛明睿点了点头,“确实是不错,也难怪四皇子千叮万嘱的,让我回去将你的食单子带给他。” 说起四皇子,林暖暖不由就想起了“神仙羹”。心道:也不知四皇子用的如何,若是觉得受用,那以后也可给他换成什么杏仁粥、百合粥、韭菜粥、桃仁粥,总之都是些补肾的好物…… “哈哈哈哈哈...” 林暖暖想起四皇子在郢桥时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她不禁放下筷子,笑得不能自已。 薛明睿也不多问,只是默默的倒了一盏茶,又拿出一物递于林暖暖:“给,自己收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林暖暖忙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愣愣的看着薛明睿修长的手中递过来的银票,不解地问:“这是?” 薛明睿扬了扬眉头,拽过林暖暖的手,放到她的手心,“银票,你应该知晓。” 林暖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答道:“嗯!”不是银票嘛,给她干什么? 要说大夏也是有趣,很多地方都很类唐,却偏偏有了宋朝才有的银票…… 薛明睿看着小丫头呆愣愣的模样,倒是觉得比方才无赖灵动的样子更加惹人疼些,他嘴边的笑意加深,“那就拿着吧。” 林暖暖眼见薛明睿将银票放置在自己的手心,纤长的手指就要离开,连忙一把就抓住。 心道:“真是好漂亮的一双手啊!怎么自己的就这么丑呢?” 她不由悲愤的看了眼自己的小短手,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不,跟薛明睿如此修长、白皙的手一比,自己的手可不就是又小又短还丑,跟个小孩子似的!何时才能变得“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快些收起来,用膳吧!” 薛明睿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瞥了眼林暖暖说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便宜了谁? 林暖暖这才想起正事儿,她忙又一把拽住了薛明睿的手..... 薛明睿愣了一下,也不吭声,只挑眉看着林暖暖。 “嘿嘿...” 林暖暖不由讪笑两声,见自己还抓着薛明睿的手,心中不禁暗骂自己“色令智昏”。 这回也不再看他手了,忙如接了烫手山芋般的将手里的一袋银子还给了薛明睿。 “怎么,这是你自己在凌霄阁半年的分成,也不要?” 薛明睿戏谑的看了眼林暖暖,将手里装着银票的荷包晃了晃,仍还伸手放在她的面前。 林暖暖一愣,这是怎么说? 薛明睿也不多言,只是将手里的荷包又塞回给她, “这是凌霄阁半年的红利,至于那个刘婆子半份分成的事儿,我已同她当家的谈过,人家让我传话于你,言道为主子办事不要这些,我已替你应下了。” “睿哥哥……...” ”好了,听我说完,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让我将食单转交给凌霄阁,你却非要费这手皮子。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过是想在林国公府收拢个自己人,想法很好,却有些孟浪了。你且想想看,若如此,岂不是将自己的底牌都亮给了别人?好,就算你很信任她,可我却不能。不如这样,你让我再查看查看这一家子,若是得用,就依着你,只是不要再提分成之事,她是奴婢,你是主子,觉得她好,给些赏赐也就是了!” “可是..…….“ 林暖暖词穷的看着薛明睿,知道他说的都对,只是心里面却很不得劲儿。 “暖儿,不要怪我擅作主张,你年纪还小,爹娘又不在身边,有些事情,需要有人给你拿主意!你放心,每年年底,给他们的银子不会比分成少的!” 林暖暖想问银子从哪里出,后来又想起,定时四皇子将自己的分红给了薛明睿,他从中拿出就是,细想想,还是薛明睿如此较为妥当,自己却是有些感情用事了。 在这大夏,毕竟是尊卑分明。若是给了刘婆子半成分成,知道的说她是凭着手艺,不知道的还只当她这是要跟主子一起管着凌霄阁,且听薛明睿的意思,颇有些怕刘婆子一家以后奴大欺主,尾大不掉之意。 林暖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薛明睿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却事事都比自己老练。不过,他如此的看着自己是几个意思? 薛明睿见自己偷看林暖暖被她撞了个正着,不禁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又拿手在桌子上点了点,这才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淡淡的说道:“快些吃吧!” 见林暖暖还在看他,薛明睿忙将耳朵转了转,又拿自己那双修长匀称的手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子说道:“瞧瞧都吃到脸上了!” 林暖暖也不则声,只闭着眼睛由着他给自己擦拭。薛明睿看着自己面前活泼俏丽的林暖暖,不由嘴角上扬,轻笑出声。 林暖暖也松了口气,她就说薛世子是什么人,那可是个心如磐石,意志坚定之人,怎么会盯着一个四岁小娘子看个不停? “好,睿哥哥,你也吃,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待会儿给我,菜都凉了!” 原是过来送食盒的,况且这会儿用膳颇有些不早不晚正当中儿。 林暖暖其实不饿,她不比林老夫人早膳根本没用,方才上了船船家做的不对味,林老夫人又没有用;看薛明睿吃得如此香甜,就知道他也根本就没有用膳,所以这顿饭单只是为他俩做的,不过....…… 林暖暖有些不解的看着薛明睿:“睿哥哥,我早就上船了,怎么就没有看到你?莫不是你一直躲在仓里?” 见林暖暖自动转了话头,薛明睿这才松了口气,承认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的憨笑晃花了眼,终归是有些丢面子。 他见林暖暖犹在等他回话忙说道:“原本跟明玉一起到林国公府去接你就准备着送你到江南,谁知道上轿之时,正好有些急事.......” “嗯,什么急事?”林暖暖正夹了一个鱼片在嘴里轻轻嚼着,听了他说的话,不由打岔的问了一句。 问完又埋头吃了起来,她总觉得自己最近特别能吃,感觉像是要长个子了。 “嗯,........” 薛明睿沉吟了片刻,这却有些不好答。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也不能确定。且自己去时那人早就不见了,若是告诉了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说不准她能立刻就要调转船头,飞奔回京。 如今的情况,一切都尚未明了,林暖暖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可是,薛明睿又不想骗她,他看着正吃得欢的林暖暖,伸手拿了公筷替她捞了一筷子鱼片,见林暖暖笑着吃了,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暖儿,是急事,只是如今我不方便说,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林暖暖不疑有他,忙点了点头,招呼着薛明睿道:“快些吃吧,再不吃......”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扒拉一下,却发现鱼片被自己吃了大半,蛋羹也用的差不多了。 不由觉得有些羞赧,忙放下筷著讪讪的笑道:“嘿嘿,都被我吃的差不多了,我给你盛汤吧!” “不用,你吃!”薛明睿仿佛并未看到林暖暖的窘态,只是一个劲儿的将菜夹到林暖暖的碗里面,淡淡的说道:“我只是陪着你用些,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你多吃些才能长.....”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睿端详过了自己的小短手,又在自己的小短腿上逡巡了一番,心里不由恼羞成怒,“坏心“顿起。 她拿了手边的勺子,就连鱼带着花椒一块儿都舀进了薛明睿面前的猪油渣炒饭里面,挤眉弄眼的说道:“睿哥哥,你多用些,这个吃的多了,可以让你长得高些,你看四皇子可是比你高上半个头呢!” 薛明睿面不改色的将盘子里面的花椒和鱼就着猪油渣炒饭,风卷残云的都扒拉进了嘴巴里.... “睿哥哥,别.....” 林暖暖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原本是想让薛明睿不要再吃的,结果看薛明睿的表情,却像是很享受到样子,难道并不难吃? 她这花椒是炸过的,但她却是从未入过嘴巴,因为本来花椒就是用来调味的。 可见薛明睿吃的如此香甜,林暖暖不由就咽了一下口水,难道这误打误撞的就撞出了美味来? 薛明睿也不愧是贵族世家子,如此狼吞虎咽的吃饭,却丝毫没有粗俗之感,反而平添了不少男儿的阳刚之气! “如此英俊的少年,将来也不知会便宜谁?”林暖暖不禁摇了摇头,赶快收回了思绪,若是再如方才那样出神,那可就太丢人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谁又戏弄谁! 就在林暖暖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再觊觎人家薛世子的美色时,就见清冷如高山白雪的薛明睿又将汤匙伸向了花椒鱼,这回却不是捞鱼,而是又舀了一勺子的花椒和鱼片,放到了猪油渣炒饭里。 林暖暖眼睛大睁的看着薛明睿,想了想还是咽了口唾沫道:“睿哥哥,好吃吗?” 薛明睿正吃着,见林暖暖问他,忙咽下了口里的饭,又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好吃啊!” “真好吃?” “真好吃!” “我说的不是猪油渣炒饭!” “我说的也不是猪油渣炒饭啊!” 两人如同废话般如此说了两遍,林暖暖终是忍不住的,将手里的勺子伸进了菜盆子…… 不一会儿就舀了跟薛明睿方才差不多的花椒和鱼片。其实鱼片不过一两块,且早就被密密麻麻的花椒给掩盖住了。 她终归还是觉得有些不敢尝试,想了想又多放了些猪油渣炒饭进去。 林暖暖心想道,“这下子总可以了吧!若是好吃,正好可以变成出一个新吃法。” 要说林暖暖对于美食,倒并不没有想孜孜以求的探求,然后能有一番成就。 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做些可口的吃食,其实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好吃的食物总是可以慰藉人们孤独的心灵。悲伤的时候来份麻辣的,伴着麻酥酥的舌头、辣出来的泪水,仿佛一切又都可以重新开始;孤独的时候来份热气腾腾的,在填饱了饥饿胃口的同时,也填满了空虚和寂寞..... 林暖暖想着想着,不由越发笑的香甜:是的,好的食物总是可以温暖人心的。 只见她将花椒鱼片和猪油渣饭一起舀了一调羹,然后就要放进嘴巴....... “等等”薛明睿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道:“暖儿你毕竟还小,还是少用些辛辣之物吧!” “没事!” 林暖暖心道:自己这可是铁胃。记得有次兼职打工忙得一天也没有吃饭,到了晚上同学看不过,硬拉着她出去吃了份麻辣香锅。结果那一晚儿,舍友差点要将卫生间给承包了,可她却愣是一点感觉也无。 “嗯,没事,”林暖暖笑着将一勺子饭和花椒鱼又往嘴巴里送…… “哎呀,呸呸呸呸呸....” 嘴巴里面顿时又苦又涩,舌头被麻得简直不知要伸到哪里!整张嘴巴就像是被三五只蚂蚁狠狠地咬着…… 她吐了吐,还是觉得不舒服。忙又接过薛明睿递过来的茶盏,一口气将清茶喝完,这才觉得口中的异味少了许多。 人一缓过来,必要秋后算账。林暖暖生气的撅着殷红的小嘴,绷着脸愤愤的看着薛明睿。 她刚想开口说话,忽觉嘴里的味道又翻了上来。林暖暖忙接过薛明睿又斟的茶,旋即一饮而尽。 “咳咳!....”许是喝得快了,她被呛得眼泪都下来了。 “暖儿,你慢些!”薛明睿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忙垂下眼皮子,轻轻的拍了拍林暖暖的后背,见她一双水杏眼就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清亮中带着一丝委屈,旋即被呛得又汪了一潭水,不由有些心虚的手握成团,放在嘴边又咳了一声。 见林暖暖还是有些咳嗽,薛明睿颇有些内疚的又帮着她拍了拍,耳边已然烧的一片通红…… “睿哥哥,你干嘛骗我!” 林暖暖是真的觉得委屈了,明明很认真的去尝菜,却不料被人给骗了。骗自己的还是薛明睿,这尤其让她生气! “咳咳,我是觉得好吃啊,不是让你不要吃了,你偏不听!你还小,用不惯这些也是正常!” 薛明睿说着,端过林暖暖方才剩下的那些花椒和鱼片儿,不过须臾就一扫而尽。 林暖暖这才收了委屈,瞠目结舌的看着薛明睿,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原来睿哥哥你如此爱吃花椒,那以后我多做时花椒鱼,定要多放些花椒、少放鱼。对了,以后多做些带花椒的菜给你用吧!” 薛明睿此时正兀自强咽下了嘴里的花椒,拿着茶水在喝。如今听了林暖暖的话,一个不防,受不住的将嘴里的茶水都给喷了出来...... 看来小孩子也不能随便乱逗弄啊! 林暖暖倒是热心,忙跑前跑后的拿了湿帕子,又重新续了一杯茶给薛明睿,见他不咳嗽了,这才说道:“睿哥哥,你不用太感动,来再用些。放心吧,我定会做的比今日的多,比今日美味的!” 薛明睿拿着茶盏的手晃了晃,他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捂住了又要咳嗽的嘴巴,背对着林暖暖缓了一会儿,这才平了心气,淡淡的说道:“暖儿该回去了,一会儿用完午膳,再歇歇,坐船看着不累,其实最是辛苦。” 林暖暖忙点头答应,刚想拿起食盒,就听薛明睿说道:“好了,这些先放在这儿,待会儿自有人收拾。” 林暖暖来这异世已经四年了,却仍会时不时的做些与这大夏别的贵女不一样的事儿,就比如,这吃完的盘盏碗碟,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自己收拾,或是帮着秋葵、秋菊收拾。 倒是没有人说她什么,见了的也左不过说她不拿架子,是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做她的仆婢,那可真是烧了云云...... “那,睿哥哥,你好好休息吧!” 林暖暖假装没有看到薛明睿侧过去的通红的耳朵,笑着同他福了一礼。这才慢悠悠的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等离薛明睿远了,她这才“噗嗤“一笑:敢戏弄自己,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她不知道呢,若说先头自己一心只想着新菜,还以为猪油渣炒饭跟油炸花椒和鱼肉片,真是撞出了火花。可后来自己被麻了舌头,呛出了眼泪,若是再相信他的话,那可就真是痴傻了..... “哈哈...……” 想着方才薛明睿麻得受不住的样子,还有通红的耳朵,林暖暖就觉得好笑。 她就这样笑着回了林老夫人那儿,又得了林老夫人的一番夸赞,蒋嬷嬷也爱怜的将自己小主子做得菜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林暖暖被她俩夸得不禁有些飘飘然的。她又逗弄了一番小豆包,知道它还不能吃肉,又喂了它两根黄瓜条,想着薛明睿方才的窘态,又笑了一番,不由眯着眼睛睡着了。 此时本就接近午膳时间,她又用过膳了,林老夫人怜她今日辛苦也就随她去了。 哪里知道林暖暖这一觉睡得香甜,连晚膳都未起来。林老夫人只道她乍然做船,身子受不住,只好吩咐秋葵几个,备了饭菜、茶点随时候着她醒来用。 这般如此后一觉醒来,林暖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船橹摇水的声音…… 她这才惊出一身冷汗,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暗道糟了: 自己怎么就忘了告诉薛明睿那件大事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暖儿,醒醒! 仔细想了想,林暖暖还是决定摸黑去找薛明睿,毕竟此事可大可小。 这船分明是林国公整个儿给包了下来的,要不是那婆子说漏了嘴,她哪里能知道原来仓下还住着不少的人,按那婆子说是船夫。 婆子的话,林暖暖是一点不信,端看她说,他家男人喜好江心水这话,漏洞就很大。 毕竟没有哪个出苦力的人会去在意什么江心水还是江边水,做了那么久的体力活,一渴起来,哪里还在乎是什么水?说不得冷水、热水都能乱饮一气! 故而,婆子说的那人应该是旁人。此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林暖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 秋葵在她外间睡得很熟,林暖暖也不扰她。只轻手轻脚的放开了房门兀自走了出去。 外面有点黑,远处江上的月亮隐在云层,只是露出个不明显的月痕,四周一片晦暗。 林暖暖不由就想起了那句话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她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明明是盛夏大热天,林暖暖只觉得身上有寒气隐隐上涌。 她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步子,向着后面的薛明睿处飞奔而去。 ......…… 薛明睿此时正在灯下正在饮茶。他嘴里仿佛还留有日间的麻涩。 薛明睿又将日间的事情回味了一遍,不由摇头笑了起来。 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暖儿逗起趣来。不过想想今儿的事情倒是很有意思,主要是林暖暖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好笑:时而懵懂,时而活泼,时而聪慧,时而糊涂。真真是少有的好玩有趣! “扑、扑!” “睿哥哥,睿哥哥!” 耳听得木门被拍的“扑棱棱”的响,薛明睿忙站起来听了听,待听清楚了是林暖暖的声音,他忙快步奔了过去,一打开门就见到暗处蹿出的林暖暖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薛明睿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关上门。这才沉声问道:“暖儿,怎么了,出了何事?” 林暖暖本就一路上胆战心惊、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如今见了薛明睿总算是将一颗心给放了下来。 她也不说什么“深夜打扰”之类的虚话,只是焦急的将日间的种种,还有自己的猜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薛明睿。 薛明睿将她抱到凳子上,随手倒了杯清茶试了试温热,塞到她手中,又将她跑乱的头发理了理,这才说道:“喝点水,慢慢说!” 林暖暖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她猛灌了一口茶,也顾不得呛得难受,忙又说道: “咳咳,睿哥哥!你,我.....” 薛明睿眼见得她越说越急,忙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抚道:“好了,暖儿别急!我都知道了!” 林暖暖又怎么能够不急,她午间只顾着和薛明睿斗嘴忘了这茬。如今想了起来,越发觉得疑点颇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晚上,恐惧和担忧都被无形的放大了。 就如同林暖暖前世,自己一个人在午夜醒来,由于才看了鬼片,正疑惑世间到底有无鬼神,此时房间并没有开灯,然后自西北角处有个影子来回来回的攒动着…… 如果是白日说不准看看就算了,可是晚上,她又是孤身一人,不禁就做出无数的猜想,以至于吓得一夜不敢上厕所…… 待好不容易憋到天亮,艰难地走了过去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白天落下的连衣裙!窗子没关,夜风又大,衣服可不就随风摇曳起来? 林暖暖其实心里头也明白,这事儿有问题可也着实不能算是大事。许是自己想的太过。 可她却止不住想要去想、想要证实、想要找个人倾诉…… 自然,这人也只能是薛明睿,毕竟林老夫人年事已高,且又早早睡下了,怎能让她劳神这些! “好了暖儿,我送你回去吧,放心,明日天一亮我就将那处翻个底朝天,那些人的底细我也会细查到他的祖宗十八代!”薛明睿边说着,边抱起林暖暖,朝外面走去。 “嘿嘿嘿!” 耳听着薛明睿别扭的学说着俏皮话,脸却还是板着的。林暖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心内一松,忙一把搂住了薛明睿的脖子,笑着说道:“睿哥哥,你可真好啊!” 薛明睿也不做声,只换了下抱着林暖暖的手,让她更加舒服一些。 林暖暖并不在意薛明睿说什么,仍是搂住了薛明睿的脖子,带着奶腔味儿、甜甜的说道:“睿哥哥,你若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不等薛明睿回答,林暖暖又接着说道:“我多想有个像你一样的哥哥啊!唉……可惜,睿哥哥你再好,马上就要又有个亲生的弟妹了。且睿哥哥你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以后定是不会如此疼我了......” 薛明睿倒是忘了训斥林暖暖一个小小女娘,尽说些没边没影的话,只想着这丫头一人可怜,只敛声:“我不......” “睿哥哥小心!” 就在此时,林暖暖只觉得眼前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待她喊时薛明睿已然避了开去。 “咻,咻,咻!” 又是一阵放箭的声音,林暖暖眼看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奔至他们面前,此时心中倒也无惧了,毕竟事到临头怕也没用。 她只是紧紧的搂住薛明睿的脖子,尽量让自己不至于变成累赘。 薛明睿一边拔出身上的剑,挥剑砍去,一边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几个黑衣人也不答话,只是将薛明睿两个团团围住,然后就是一阵刀剑相接。 薛明睿一剑挑落迎面劈来的黑衣人,瞥见后面的侍卫迎了上来应战,忙后退了几步,急切的抱着林暖暖往回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一个穿了黑衣的个头较高的人,从后面追了过来,直奔薛明睿的后心头而来—— 林暖暖看得分明,她忙喊道:“睿哥哥,小心后面!” 却哪里知道,此时薛明睿的前面也来个瘦小的黑衣人,如此这般前后夹击之下,尤其是薛明睿的身上还抱着林暖暖。且这二人的功夫还都不弱,薛明睿打得颇有些吃力起来! 林暖暖眼见得薛明睿体力有些不支,她突然灵机一动,忙撸起腕上的鎏金嵌宝臂钏,哆哆嗦嗦的按住那个凸起的地方,只听的“嗖”的一声,臂钏处射出了一个手指长、针尖样的长针…… 也是林暖暖运道好,她不过是胡乱射了一气,就射中了那人。 不过,谁成想那人并未像她想得那样一击即中,反而因为被射的疼痛,愈加举起刀疯狂的砍了过来..... 此时,薛明睿正与对面那人打得难解难分,根本无暇分身,后面的侍卫又被两人团住了。 林暖暖不由急了,忙对准那人摸着鎏金嵌宝臂钏又射,许是那针上有药,这时发挥了药性,只见那人才举起刀来,复又倒了下来..... 薛明睿本来十分的焦急,哪里想到林暖暖居然还有这样一招,他不由叫了一声“好”…… 林暖暖忙扭过身子,对他甜甜一笑,正在这时,对面迎头就是一刀过来,薛明睿忙拿剑挡住,刚想唤林暖暖趴下,就听得林暖暖一声惊叫,接着就是一阵箭穿皮肉的声音,他只觉得怀中一软,搂着他脖子的手就垂了下去…… 薛明睿心中一惊,再不去管别的,只搂住林暖暖喊道: “暖儿,醒醒!” “暖儿,你醒过来!” 突如其来的感动,温暖我心!(今日限免,可以等到中午看早上这章^_^) 这不是推荐感言,虽然我确实需要感谢很多人,我的主编花椒椒,我的责编卫矛毛毛大人,我的作者朋友们,我的家人……\r 可这不是我一大早醒来,如鲠在喉,不得不吐的话……\r 我只想感谢你们我的书友!\r 我只想感谢你,我的雨沫!\r 今日凌晨一点,我的q突然响了,原来是书友群的小可爱,小雨!……\r “阿水啊,我看文有个地方貌似有点问题!”\r 然后就是截图——\r “嫡女不是林雅婷嘛?这一页貌似都写成林雅丽了呢”\r 嗯,是没有修改的,我会记下来一并请毛毛开权限修改的,谢谢小雨这么周到”\r “第一本书可以这样写出来很棒啦”(生怕打击到我的玻璃心^_^)\r “哇,这么晚你还没睡”\r ——可是雨沫小可爱,你也没睡呢!\r 她接着又说道\r “晚安,我再去看几章”\r 想说雨沫小可爱,你也快睡!早睡早起身体好呢!\r 哪知今晨醒来,又看到小雨发的q,先是截图,然后——\r “这里有丢丢没看懂,不知道是我看漏了场景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姜若昀这里出现的有点点突然啊……”\r 原本有些睡意朦胧的我,突然就醒了过来,盈盈不是个煽情的人,但却是个感性的人!\r 看了这个留言虽然不至泪眼婆娑,可是这大夏天的,左心房那里热热的,居然很是熨烫、服帖、舒服!\r 犹如念经修禅悟道,我忽然间明白,那天刷着看均订的我,跟捧着手机、点着电脑屏幕的你们、他们,并不是几点起点币那么简单!\r 我们不过是一群追梦的孩子,不过希望通过阅书,写书,保留我们心中的那一份纯真,那一份净土罢了!\r ………………\r 我不想煽情,只想感谢!\r 感谢canghaiyunyi:“不是说嘴刁,咋滴别人的她都肯了……”\r 感谢无言mo留言指出打错的地方……\r 感谢所有的批评——虽然我比较喜欢听夸奖!\r …………我有许多的未竟之言,奈何现在要上班打卡!\r 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谢!感恩!”\r 最后,还是要感谢我们萌萌的毛毛,谢谢!感谢我身边那些才华横溢的作者朋友们(待我有空一一添上大名),感谢我的书友,还有书友群乘风,枯叶蝶……小可爱们!\r 我一般涉及真心就会词穷,故而对你们就只有发自内心的一句话、两个字:“感谢!”\r 我是盈盈,也是秋水^_^我不倾城,也不倾国,只想倾己所有讲个故事给你们听!\r 人生旅途累了,倦了,捧杯香茗,就来侧耳倾听我磕磕绊绊地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吧^_^\r 滚去上班!如有错字请留言!\r (中午2点后限免,可以等那时再看今日新发章节!)\r (再啰嗦一句,wuly小雨们,可千万不能被你家阿水的深情告白给吓得下次不敢再捉虫喽!作者君脸很厚的,你要时刻揪住她得耳朵好么!)……走了…不用送……^_^ 第二百五十四章以身相许吧! 薛明睿眼见得林暖暖就此陷入了昏迷,怎么唤也唤不醒。他不由得仰头大叫,在个这夜黑风高、江风呜咽的晚上,他的声音听着悲凉而惨烈,直吼得那几个黑衣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下。 薛明睿轻轻地放下了林暖暖,心中默默地念着,“暖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然后一箭劈向奔过来的黑衣人,又对着方才射中林暖暖的那人连砍数箭,直砍得那人倒在血泊中,仍不罢手…… 后面两个见林暖暖已然昏死过去,薛明睿又打得疯狂,薛明睿的侍卫俱都空出了手围了过来,他们也不恋战,忙空砍数刀,俱都跳进了水里。 侍卫慌忙去追,这才发现,原来在大船侧面,有一叶扁舟正等着那两人。 薛明睿闷声对奔过来的方回说道:“把那厨娘一家俱都绑了!”。 自己只身快步走至林暖暖身边,轻轻的抱起她柔声唤道:“暖儿,暖儿你醒醒!” “咳咳!”林暖暖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整个人好像被什么牵扯着,不能自主。 迷蒙中,她的眼前好像还是方才的场景,一只箭在她面前眼睁睁地朝着薛明睿的后心头射了过来,她情急之下使出了毕生之力,挣开薛明睿挡住了那飞奔过来的箭…… 悠悠转醒,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暖儿,你觉得怎么样?” 薛明睿的声音颤抖着,他有些不敢查看林暖暖伤处,说来好笑,他今年虽不过才十一岁,就已经跟着诚郡王上过沙场,如今竟然害怕看人伤口! 林暖暖眼前有些模糊:她微微半睁着发涩的双眼,仿佛看到薛明睿不动如山的脸上,终于有了旁的表情,似乎…………还有.....泪水? 她扯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真是服了自己了,那样的姿势也能帮人挡箭! 以前看那些影视剧,从来女主看到箭来俱都是扑上去就挡,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就不能把人推过去,然后自己在侧个身子什么的? 待自己,终于有了这个“身临其境的机会”,林暖暖这才知道,这完全是出自本能,谁挡谁知道,哪里能有时候考虑那么多呢!……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英姿勃发的脸上居然有了斑驳眼泪,林暖暖不由吃力地伸出手去,想接住那泪…… 这可真是造孽,薛明睿堂堂顶天立地一男儿,居然掉金豆子了! 嗯,他还是冷着脸比较好看……可是,林暖暖又使劲的抬了抬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劲儿都没有,她的眼前也渐渐的开始黑起来…… “嘿嘿,天太黑了!薛明睿……”林暖男暖仿佛困急了,她眼睛半闭着说道:“我救了你是吧!” “嗯!”薛明睿坐在地上,低低地应了一声。 “嘿嘿,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哦……哈哈,做我奴……” 林暖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看着眼睛就要阖上,薛明睿也不管自己被泪打湿的脸,只小心地摸了摸林暖暖的脸,轻轻地拍打了两下“暖儿不要睡,一会儿冒大夫就过来了!” “睿哥哥,你若是我哥哥就好了!” 林暖暖被薛明睿拍得清醒了些,她含混地呢喃着:“自小我就是一人,爸妈不在身边,唯一的奶奶也不喜欢我,好孤单啊……我多能有个哥哥啊……玉姐姐……玉姐姐好福气啊!” “暖儿,我就是你哥哥,永远做你哥哥!”薛明睿困顿地抱着林暖暖,全无平日里的半分冷静。 “呵呵!” 林暖暖无力地扯了扯嘴唇,淡淡地声音里隐隐透着股沧桑,她如今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林暖暖知道,这一次自己许是活不成了! 她笑得很轻,若是不贴着她根本就听不清楚:“睿哥哥,谢谢你……将来你娶妻生子,呵呵....……就让我的小侄儿们到我……前……不,还是洒进……” 眼见得林暖暖的脉息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可被薛夫人叫了随船过来的冒大夫却还未zhi,薛明睿只将放在身侧的左手攥得隐隐泛出血痕,方才林暖暖的声音含混不清,可他听得心内比那一箭射进自己身子还疼! “暖儿,我不娶妻,我不生子,我只做你哥哥,以身相许,为奴为婢,只要你快醒来!” 薛明睿再没有了以往的淡然,此时只像个普通的少年,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只是,林暖暖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恍惚中就见远处仿佛出现了林宇泽和李清浅的影子—— 他们对着她招手呼唤:“暖暖,我们的乖囡囡,你受苦了!快到爹娘这儿来,以后我们一家子再也不分开!” ”暖儿,醒醒,冒大夫马上就过来了,暖儿乖,你要听话,不要睡了!” 林暖暖的目光有些涣散,眼睛也是半闭着,薛明睿眼看着她的身子越来越软,心中不禁惶然无助起来…… 他仓皇地四处打探,只恨不得即刻将冒大夫拽过来。 此时,就见林暖暖的嘴巴好像是在蠕动,他忙贴了过去,只听林暖暖轻柔地说道:“爹爹,娘亲等等我!我马上就去,下一世,一定要将我们放在一处啊,做你们的闺女我还没有做够……这一世太短,太短了!......” 薛明睿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大恸,他只觉一腔怒火不知该向谁发,也不敢动,只能按住林暖暖的伤处,不让血再流出来! 方才他抖抖索索的给林暖暖涂上了他们诚郡王府特有的伤药,只是大半都洒到了外面,不过止住了血。 薛明睿眼看着林暖暖没了声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喊道:“暖儿,不要再睡了,你若是如此睡下去,就再也见不到你爹娘了!” “暖儿,不要睡了,你爹爹出现了!” ………… 林暖暖此时,正懵懵懂懂地跟着林宇泽、李清浅两个一通走着呢,这时好像突然有人在她耳边不停的呼喊:“你爹爹来了,不要睡了!” 她不由一愣,那握着自己手的这人是谁?林暖暖侧身一看,不禁就是一个激灵,怎么会是他们!原来攥住她手的,不是林宇泽跟李清浅两个,却是林宇恒跟黄氏两个! 她吓得忙挣脱开他们的手,喊道:“怎么是你们!” 只见林宇恒惦着脚一深一浅地向她走来,且边走边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子了!” 黄氏也将一对吊梢眼笑得往上扬着,“就是,就是!小暖儿,不是都夸你是才女吗?往后你就是我们的闺女,老夫人也会只喜欢我们了,走,跟娘回家!” “不,滚!不要你们!” 薛明睿眼看着前面好似冒大夫的身影,正嫌他走的慢了,准备飞奔过去将他提溜来,哪知,林暖暖此时正呢喃着:”你们不是我爹娘,滚!” 他也顾不上别的,忙趴在林暖暖的耳朵旁,大声说道:“暖暖莫怕,你爹爹在京里呢!他会回来找你!” 也不知林暖暖是不是听到了,只见她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脸色比方才也好看了不少。 薛明睿稍稍松了口气,眼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冒大夫,只觉得心头顿时火起。 临来之时,薛氏千叮万嘱让他带着这个冒大夫,说他各种好,可是如今看来此人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暖儿都这般模样了,他还怎的如此晃悠! 薛明睿轻轻的将林暖暖放在他解下的外衫上,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句:“等我!”人就飞驰着往冒大夫方向奔去..... 其实薛明睿倒真是了冤枉冒大夫,他晚膳时小酌了几杯,酒量又浅,正躺在床上酣睡就被薛明睿的侍卫给唤醒了。 侍卫走的急,他跟在后面踉踉跄跄、紧赶慢赶的,才勉强跟上。根本就不知道详情。 “世子,是属下疏忽,请主子责罚!” “滚!” 薛明睿一把推开行礼的方回,走至后面问道:“冒大夫吧!” 冒大夫正追得辛苦,他不由擦了一把汗,抬头答道:“正是在下,您一定是诚郡王府的薛........” 只见冒大夫话未说完,人就已经悬空,待他醒悟过来,自己已至了林暖暖处。 “你这个年轻人真是......” 他刚想说上两句,见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暖暖忙住了嘴问道:“四小姐怎么了!” 薛明睿也不看他,只冷声答道:“你快些过来给暖儿看看!” 第二百五十五章拔了它吧! ??忙抬首去看,就见薛明睿双眸含笑,正学着她方才那般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r “噗嗤,”\r 她不由破涕为笑,再没了方才的伤感。\r “笑了就好!”\r 薛明睿有些心疼地给林暖暖又拭了拭泪,从来冷凝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了和煦的一抹笑的笑容,晃得林暖暖眼睛微闪。\r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薛明睿的面上,心内不由暗赞了一句,真是个姿容出众的郎君。许是因着他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故而总会让人摄于他的威仪,而忽略他的摄人容色。\r 与此同时,这个有着伟岸身材、五官深邃的薛世子,正用幽暗深邃的水眸柔和地看着自己。\r “睿哥哥,”\r 林暖暖的心被暖得一塌糊涂,不由轻轻唤了他一声,柔声细语地说道:\r “多谢!”\r “傻丫头。”\r 薛明睿如常地揉了揉她的额发,待察觉小丫头的头发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乱时,忙又给她理了理,清冷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还夹杂着浅浅的笑意....\r 林暖暖虽未抬头,却仍旧觉得额上被薛明睿看得发热,她的心中迷迷糊糊有些明白,却又不愿意深想,毕竟自己才.....\r “真是狐媚,居然连四公主的夫婿都抢,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了可怎么得了。”\r 双儿尖酸地说完,还“啧啧”两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r 此言一出,薛明睿立时黑了脸。\r 对于双儿,林暖暖自始至终都未曾理会过,见她如此说,林暖暖连眉头都未蹙一下,只对着薛明睿絮絮叨叨追问起自己走后的一些情形。\r 薛明睿耐着性子,仔细地听她讲完,捡着些此时两人能说的、简短地说完后,安抚地看了眼林暖暖,转身大步地走至双儿的跟前,也不多言,倏地伸出手去,揪起她的衣襟,一把就将她给提了起来,转头看向老妇人,冷声喝问:\r “你管是不管?”\r 老妇人并未理会他这话,而是答非所问说:\r “四公主薛宝琳对你有意?”\r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r 薛明睿冷然地看着老妇人,似是觉得她问了个异常蠢笨的事儿,在双儿的惊呼声中,将她提得高了些。\r “哦?”\r 老妇人脸上沟|壑抖了抖,她默不作声地摇了摇铃,就见一个婢女从远处直直走来,来人倒是跟方才林暖暖在屋子内见的那个一般无二的装束,就连煞白的脸色也很相若。\r 只见她木木地走了过来,在老妇人的吩咐中走至了薛明睿的身边,只迟眉钝眼地盯住了双儿。\r “婆婆,婆婆救我,双儿再不敢了。”\r 双儿似是知道这个婢女过来所为是何,只见她再没了方才的跋扈模样,一张脸瞬时煞白如纸。\r “给她。”\r 老妇人目光阴鸷地看了眼双儿,对着婢女做了个手势,就见婢女手略翻动了一下,从荷包里倒出一个丸药般形容的东西,踮起脚,将摇晃中的双儿按住,须臾就塞进了双儿的嘴|巴。\r “唔,唔,你个贱l人....我不吃,我不吃!婆婆,婆婆,双儿再也不敢了,呸呸,....”\r 薛明睿手下的双儿不停挣扎着,手也伸进了喉咙,立时还吐出了许多秽物。\r 薛明睿嫌恶地将手一松,任由双儿跌落至了那摊污|秽之上。\r 老妇人像是没有看见正在地上哭哭笑笑、已然开始发作的双儿,随口问道:\r “薛宝琳不是从京里追你至了萧县,你如此说,岂不心狠?”\r “四公主自下她的江南,与晚辈何干。”\r 薛明睿不耐地踱了几步,明显不喜提薛宝琳。\r 老妇人斜睨了林暖暖一眼,悠悠地对着薛明睿又说了句:\r “那薛宝琳可是穆宗和元后的掌珠,比这傻丫头林暖暖身份地位可是强多了。”\r “婆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的拿我同那薛宝琳比了,”\r 林暖暖眸光一闪,心内微动,旋即撅起檀口,作出一副娇蛮模样,皱眉敛目着。\r 一旁的婢女从未见有人同老妇人说话这般不客气,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几不可见的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偷瞥了眼林暖暖后,往后退了退。\r “你个小东西,当真是什么也不知?”\r 老妇人意有所指地盯着林暖暖和薛明睿看了一会儿,半晌,对着林暖暖招了招手:\r “丫头过来。”\r “你让我过来我就过去,岂不是显得我没有面子!”\r 林暖暖嘴里小声嘟囔着,试探地说了一句后,就拉着薛明睿的手走至老妇人跟前,装出一副气恼模样,鼓着腮帮子:\r “婆婆往后不要跟我再提薛宝琳,啊....”\r 才说了一句,小丫头就尖声尖叫起来,\r 只见那头方才还匍匐在地的花豹,此时已然“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至了她跟前,嗅了嗅,又蹭了蹭后,居然就此贴住了她还蹲了下来....\r “睿...睿哥哥,”\r 颤着声音,抖着牙齿的林暖暖忙往薛明睿身侧靠了靠,强忍着惊惶地说;\r “它,它靠着我了。”\r “不怕,不怕,有我在。”\r 薛明睿温和地拍了拍林暖暖的后背,顺势将她半拖半抱着离了那个花豹子。\r “嗬嗬,嗬嗬...:”\r 也不知林暖暖的举动怎么就取悦了那个老妇人只见她前仰后合地笑得眼泪都出来,却还是不止。\r “睿哥哥,婆婆怎么了?”\r 林暖暖几乎将身子全挂在了薛明睿的身上。\r 薛明睿一把揽住了她,眼眸深邃地看了看环在自己身上的纤手,柔声道:\r “她心甚悦。”\r 老妇人总算是停了下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薛明睿:\r “你说的甚是。”\r 然后又转脸看向林暖暖:\r “你方才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那般害怕怎就一味忍着,怎的如今在外头,就又不忍了?”\r “我..”\r 林暖暖张口结舌着不知说什么,她能说见了薛明睿心里有了靠山,就不想忍了?\r 她昂起头,敛去眼中的窘迫:\r “我乐意。”\r “咕噜,”\r 说话间,林暖暖的肚子又响了一声。\r 薛明睿看了眼林暖暖,转向老妇人理所当然地问:\r “能否给我们用膳?”\r 也不知薛明睿和林暖暖哪里得了她的青眼,老妇人居然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点了点头:\r “好!”\r 双儿的药效还没有过,像极了没头苍蝇般在地上到处滚着,嘴里胡乱地嚷嚷:\r “婆婆救命,婆婆救命。再不敢了!...”\r 老妇人并不理会双儿,指着方才那个垂手而立的婢女说:\r “你,即刻带着他们去用膳。”\r 婢女领命,直直地就往前走。\r “等等,”\r 林暖暖唤住婢女,凝视着老妇人,\r “婆婆,让我下厨吧,睿哥哥嘴刁,一般人做的他吃不惯。”\r “也罢,一会儿也让我尝尝手艺,都说你这丫头有巧思、膳烹煮,我也沾沾薛世子的光....”\r 呵呵,真是不明觉厉啊!\r 林暖暖有些迷蒙地看着这个老夫人,她是凶残的莫名其妙,可如今却也好说话得出奇。\r “睿哥哥,我们走。”\r 林暖暖如常攥住薛明睿的手就要往前,回眸看他时,却正对上正微微挑眉的薛明睿..\r “睿哥哥在看什么?”\r 林暖暖虽不知缘由,还是瞪了眼薛明睿,因为此时的薛明睿,眼中满是促狭,若不是两人此时还身陷囹圄,林暖暖几要觉得,这是在林府的庄子上。\r “走吧。”\r 薛明睿怕她着恼,忙晃了晃她手,拉着她往前行去.....\r 久等了,后面还有一更^_ 第五百五十八章 笼上牢丸 s??t?pl^^?"?4*4?n?x?$???af??o?5??j???1i??.???`?%?e?t?c#[雌食材不多,睿哥哥你凑合着吃。”\r 在一片流景扬辉下,林暖暖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糁汤放于薛明睿面前。\r 她饥肠辘辘地咽了咽口水,笑道:\r “这是糁汤,你且尝尝看,这里的人仿似都不吃饭...庖厨里都没有什么可做,唯有鸡肉可将就着做个糁汤了。”\r “将就?暖暖你不是说我嘴刁么?既如此,那我岂是那种能将就着之人?”\r 薛明睿戏谑地笑了笑,将方才林暖暖说他的话俱又都还了她。\r 呦,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r 若不是二人身处此处,林暖暖简直就要捧腹大笑,其实她也知道,这是薛明睿在变着法子逗她,毕竟这些日子,自己可没有一天可以松散的。\r 她绷着脸、忍住笑,柔声劝着薛明睿吃:\r “早就饿了吧,快吃。”\r 其实,是真的有些简便了。\r 她做的不过就是碗民间的糁汤,估摸着薛明睿从前吃都没吃过。\r “你先吃,我不饿。”\r 薛明睿站了起来,眸色深深地盯着林暖暖看了眼,就一把将她拉至案前,拿了快櫡和汤匙与她,见她动了快櫡,这才坐下端过碗,和林暖暖吃将起来。\r 除却糁汤,还有蒸饺,都是简便易得之物。\r 其实庖厨里有做好的,只林暖暖不放心,在这个人生地不熟之处,再说还有个惯会下毒的老妇人,若不警觉些,真将毒物吃进腹中,真是哭都哭不出好的来。\r “暖儿,可是有什么事情?”\r 薛明睿咬了一口蒸饺后,看向林暖暖。\r “是,”\r 林暖暖看了眼前头那个一脸淡漠的婢女,想了想后将糁汤放进食盒,递给了她。\r “快些去吧,婆婆方才就要用的。”\r 婢女迟疑了一下子,木木地接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就往前走了。\r “睿哥哥,你且看她怪不?”\r 薛明睿余光看了看门口,对着林暖暖使了个眼色,只指了指糁汤催促:\r “快些用吧,凉了会有腥气,此汤倒跟鸭糊涂有些相类,却更加重口些。”\r “嗯,”\r 林暖暖正喝着,她含混着点了点头:\r “这个糁汤虽看着粗鄙,倒是有典可查的。”\r 薛明睿也不是用膳非要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板之人,他咽下口中食物:\r “哦,说来听听。”\r 他吃相谈不上秀气,可却分外好看。\r 林暖暖轻轻咳了一声后抬高声音:\r “糁汤者,《礼记》有载,取牛羊肉,三如一,小切之,与稻米二,肉一合而饵。”\r “嗯,说的不错,如此听你说后再用,倒是更显得可口。”\r 薛明睿笑着一口饮下糁汤,看了眼门口那个缩着头的身影,冷笑一声后,放下碗筷,只倏地一声,手下一动,只闻门口一声惨叫后,就有人应声而倒。\r “若让那老妇人知晓了...”\r 林暖暖的声音低沉,神色间有些担心。\r “无事,正好试探试探看看此人到底想要如何。”\r 看来薛明睿是想借着此事试探一下那个老妇人。\r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r 薛明睿难掩担忧地看着林暖暖,\r “什么黑屋子?那个花豹又是怎么回事?”\r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有人来,林暖暖忙简明扼要地将来此后发生的事情大略叙述了一遍。\r 薛明睿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暖暖\r “就只如此?”\r “嗯。”\r “看来此人同你们林府渊源颇深,对京城中人也是十分了解。”\r 薛明睿心下略略有了些数,不过到底只是猜测,有些话暂时还不能说与林暖暖听,免得她担忧。\r “暖儿,你方才为何不跟我走。”\r 薛明睿对此颇为介怀。\r “不是不跟你走,只是走前我想做件大事。”\r 林暖暖谨慎地看了眼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二人可闻的声音悄悄地说道:\r “你也知道这里有阿芙蓉,还是很多,我不能让他们再害人了。”\r 一旦这里的阿芙蓉遍植,若流传得大夏人人俱都吸食,那么大夏往后将会不堪设想。\r 如今从源头上就将其铲除正好绝了后患。\r 被误打误撞地掳至这里,直至碰到了阿芙蓉,林暖暖开始有些庆幸,幸而走这一遭,发现了这里的阿芙蓉,若任其生长,后果只怕是难料。\r 这阿芙蓉无论是前朝还是后世,只要是兴起,那就必然会遗祸万年、祸害无穷!\r 李清浅那些时日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若不是发现的早,若不是李清浅生性善忍,若不是自己还懂些救治的法子..\r 只怕自己的娘亲会一直那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 他们一家子又将如何?\r 这还是在林府,自家有人有药有医,若是农户,或是平民,那又该当如何?\r “你是说?”\r 薛明睿敏锐地想起才见林暖暖时的那一地花海,当时只顾着看林暖暖根本就没有多想。\r “嗯!”\r 此时宜长话短说,林暖暖忙又说道:\r “我不知此花在大夏旁处长得如何,只若在江南种植,当真会长得很好,若大夏人都吸食阿芙蓉,那不要说不能抵御南诏,只怕我们自己就要亡了自己!”\r 见薛明睿沉默不语着,林暖暖不由心往下沉去,她焦急地看着薛明睿,急切地说道:\r “信我,睿哥哥!我这并非是危言耸听。”\r “我信,亦懂!”\r 薛明睿一脸的肃穆,眸子如寒潭一般的深邃,\r 他看了眼林暖暖,又将头转向旁处,\r 想了想,还是说道:\r “我此番来江南,除却是因着你,还有一事..是跟...皇后有关,此事事干重大,我总觉得跟林琨有牵连,此外好似还有旁的势力....”\r 见林暖暖果然一脸担心的模样,忙又劝慰:\r “别怕,左不过一个个慢慢收拾罢了。”\r “好!”\r 林暖暖点了点头,\r “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查。”\r 说完不由灿然一笑。\r “你笑什么?”\r 薛明睿只觉得眼前的小娘子此时格外沉静、分外美丽,这哪像是十一岁,分明就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娘子。\r “没什么,嘿嘿....”\r 林暖暖掩饰地咳了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魔怔了,居然觉得此番被掳倒也不全都是坏事....\r 有这种念头可不是魔怔了不是?\r 薛明睿才要开口,就听门口传来熟悉的磨得耳朵生疼的沙哑声:\r “你们在说什么?”\r 林暖暖和薛明睿二人对视了下,忙站了起来看向来人,\r 来人当然就是那个老妇人,只见她坐着四轮车缓缓地进来后,直指着那碟蒸饺道:\r “怎么还有笼上牢丸,快些给我来点儿!”\r 第五百五十九章孤寂与癫狂(第一更) “她……她这是?” 林暖暖同薛明睿对视一眼,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妇人,都有些没辙。 “给她。” 薛明睿简短地说一句后,忙将自己盘里最后一个蒸饺搛至她嘴边,林暖暖下意识地忙张口接住。 薛明睿淡淡地瞥了眼坐在四轮车上的老妇人: “暖儿,可吃好了?” 方才自己的吃相可真是有些不大好看。 林暖暖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快櫡,快走几步至了老妇人跟前,将她推至桌前后拿了湿帕子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显是有些不惯这样的做派,挑眉看向林暖暖 “这是?” “没事,” 林暖暖讪讪应了一声,她伺候林老夫人用膳都是如此,却忘了这个老妇人却不是个讲究的。 待她要将湿帕子收回,老妇人又不愿意了,只见她哑着嗓子说: “给我吧。” “是,” 林暖暖只好又回转身子。 “哎,……..” 一声叹息后,老妇人似又说了一句什么,不过林暖暖并未在意,只仔细地将老夫人的手轻轻擦拭着, 又拿过筷櫡递给老妇人,自己则新拿了个干净的快櫡将蒸饺,也就是老妇人说的笼上牢丸挑开,待热气出了后,这才放入盏内,又倒了点酱清: “婆婆趁热用。” “嗯,” 老妇人的眸色微闪,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吃饱了没有?” 虽还是那般粗粝粝的声音,但入耳却好似多了些温和。 “饱了。”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吃得香甜的老妇人,想着她方才说的那话, 大夏蒸饺又叫笼上牢丸,可京城中人,如薛明睿都叫蒸角子,江南又称蒸饼,只有外乡人才会将蒸饺叫得这么正式。 薛明睿早就离席而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口气喝完糁汤,又用完一碟子蒸饺,老妇人满足地往后一靠,叹息着: “好吃,多少年都未曾用过如此好吃的了。” “婆婆喜欢就好。” 林暖暖有些出神地看着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在风吹后微微飘荡, 看她这年纪大约同林老夫人年岁相当,到底是何人将她的脸弄成这般模样,她又为何要将自己掳来这里? “暖暖在家经常如此服侍你曾祖母?” 很好!这回总算是没有将林老夫人唤做老货,或是老东西。 林暖暖有种直觉,这个林老夫人跟自家曾祖母有些过节。 “是。” 不想同她说自己的曾祖母,林老夫人若知晓自己如此处境,还不知会怎样担心, 林琨之事,林暖暖总觉得林老夫人应是猜着了几分,如今自己再出事,让林老夫人可怎么受得住! 对付林琨父子,她问心无愧,可终究是伤到了林老夫人, 那两个再怎么不好,可毕竟都是她的子孙。 “喜欢你曾祖母?” 此话说的及其意味不明,不过林暖暖并不打算多言,只淡淡应了声: “喜欢。” “为何?” 怎么尽问这些废话,林暖暖只好说些官话: “只因着曾祖母待我好,为了林国公府的小辈儿们费心费力了一辈子,是个让人尊重的长辈...” “值得尊重...呵呵..” 话未说完就被老妇人给打断,只见她说完,居然“桀桀”一声笑后,狠狠地将一桌子碗碟扫落在地,冷冷吼道: “偷了人家的夫婿,还不让人回家,这算是什么好的,就这还值得你敬重,她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老货罢了。是我阿兄糊涂啊!” “你!” “暖儿!” 薛明睿忙奔了过来,一把拽过林暖暖,将她揽在自己身后,连声问着: “怎么样,可有被碰着。” “无事!” 林暖暖低低地应了一声,忙看向那个突然变脸的老妇人, 若不是薛明睿来得及时,只怕她就已然同这老妇人争辩一番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她是想回去;如今也却是寄人篱下, 可也不能让这个老妇随意辱骂自己的家人! “睿哥哥,她竟然辱我曾祖母!……..”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面色很难看, 她的曾祖母现已至耄耋之年,却还要忍受这个老妇的谩骂,这让林暖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三人都立着站了一会儿,俱都寂寂无声,一言不发。还是那个老妇人打破了宁静, “暖暖,推我出去走走。” 林暖暖只扭头站立一言不发,并不上前。 “呦,脾气还挺大么?” 老妇人的脸色倒好看了些,声调也缓和了不少。 林暖暖只仍旧一言不发地站着,面沉如水... “去不去?” 老妇人的声音含冰,脸上刷得显出阴霾,一双阴鸷的双眼含着戾气。 “不去!” 林暖暖的倔脾气也上了来,说完就扭头站着。 随这老妇怎样,反正自己就不去,她只静静地等着老妇人的狂风暴雨。 “嗬嗬,嗬嗬....” 老妇人花白着头螓首笑着,直笑得泪花直流,她叹息着自语: “倒是跟他一般无二的倔脾气,嗬嗬....你们一个两个的就都只知护着她...” “睿哥哥,” 林暖暖忙往薛明睿处靠了靠。 薛明睿肃着张脸,将林暖暖揽至身后,两人只齐齐看向妆如疯癫的老妇人。 老妇人似是笑够了,厉声喝斥: “可是,你们可曾有谁想过我的感受,我,我!” 说完满脸是泪地转向林暖暖,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脸上的坑坑洼洼处盈满了泪水,显得格外狰狞。 “不要靠近她。” 薛明睿悄悄地将林暖暖往后拽了拽,两人都朝着门边靠了靠。 “你们一个个全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私下却全都是败类, 那老货有什么的,不过就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她哪里比我好,…….不过就是仗着出身...” “我恨啊!”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发癫狂起来... “走!” 薛明睿一把拽着林暖暖,林暖暖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眼老妇人,还是跟着薛明睿往外走去。 老妇人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仍旧絮絮叨叨念叨: “不是说会回来么,怎的就不回了,我们南诏不好么?阿兄,你对不起我啊!” 悲呛的声音让林暖暖脚下一顿,她忙又回头看了眼老妇人就见老妇人正趴在桌子上哭,在一地破瓦烂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 “走啊,别犹豫了,这人看来有些不正常。” 薛明睿忙拉住迟疑的林暖暖就走。 第五百六十章花猫、鸡腿、喵呜……(第二更) 薛明睿眼看老妇人发狂,原本以为二人出来定会有人拦阻,至少那个双儿会出来。 可匆匆过来,路遇不少人,却都只冷眼旁观着他俩,竟然无一人上前询问。 薛明睿顾及着林暖暖,走得不是很快,待两人一起走至了方才的阿芙蓉园,林暖暖拉了拉薛明睿,只给他看去。 只见那一么大片的阿芙蓉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极为瑰丽。 林暖暖停住了脚步,眼眸深邃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红,深叹了口气。 若不是知道这是害人物,单看这花,当真是美不胜收,这景倒也颇值得好好观赏观赏。 “睿哥哥你看。” 林暖暖指着这片人间美景对薛明睿说, “若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不知怎么赞这花美呢。” 听着林暖暖,用惯常娇柔的嗓子,说出这么一番话,薛明睿的脸上不由也肃穆起来。 若不是林暖暖说,他并不知,此物便是阿芙蓉花, 大夏知道阿芙蓉毒的不是没有,可是懂得阿芙蓉花的人,寥寥无几。 “睿哥哥你说,若是大夏的大家贵族们,见其形美,爱其风雅,家家种上几株,弄个花房,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及至以后,阿芙蓉会不会在我大夏泛滥成灾?” 林暖暖的脸上此时是从所未有的肃穆。 薛明睿认真地看着林暖暖,他自是知道林暖暖说的是何意思, 家里种植赏玩赏自是可以,可若是待这些艳丽的花朵脱落后,长出一个蒴果,那些蒴果再慢慢成熟,最后变成害人的毒药.... 软刀子割肉,莫不如是! “暖儿你是说,这里是?” 薛明睿指着这一片花海,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沉甸甸。 “是!” 林暖暖不是神仙,她虽猜不透这个老妇人的来头,可这一大片的阿芙蓉种在此处,所为是何,总归不是好事。 “暖儿,咱们走吧,这会儿出去,在天黑之前还能赶回去。” 薛明睿只说了这一句,隐去了旁的,若一会儿天色暗下来,那么再想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只怕不容易。 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居然还有如此通晓奇门遁甲,八阵图之人。 “我……” 林暖暖支吾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那片花海, 心里却在想着那个老妇人,眼前又掠过那老妇人哀戚的脸…… ta是否正哭泣得厉害? 她到底又是谁? 为何对自己的曾祖母如此憎恨? “走吧,” 薛明睿理解林暖暖,可这么重的担子不能压在她一个年幼的小娘子身上。 “听我说,暖儿,这边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你先回去,”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见她神情憔悴,一观便知,她现下很是疲惫。 “我能否再回去看看她。” 林暖暖咬了咬嘴唇,顿了顿,还是小声念了一句。 “什么?” 薛明睿抚了抚她的鬓发,耐心劝着: “你担心的事儿我都懂,相信我,我会跟四皇子一道将这边解决掉。” 薛明睿攥紧了林暖暖的手, “快跟我走,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嘶嘶,喵呜.…….” 就在此时,只听得前头传来一阵似猫非猫的叫唤声, 林暖暖和薛明睿忙抬头去看,就见那头花豹已然立在他们前头,正“豹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呢。 “那个花豹又来了。” 林暖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子,在看到它的瞬间又笑: “睿哥哥你说,它那么大的个子,叫起来却跟只波斯猫似的。” 薛明睿可笑不出来,这头豹子看上去凶猛非常,现下就在他们的前头挡着,分明是要替它主子留客了。 “走。” 嘴里说着,手下已然拔出了剑。 “嘶嘶,喵呜...” 花豹子又叫了一声,若不看它的身形,简直就要以为是一只小猫儿在撒着娇。 看来自己方才在屋内将它想成是折耳猫,倒也有几分根据。 “暖儿,你先走,我去引开它。” 薛明睿知道花豹跑起来非常之快,眼前这头豹子虽未成年,但也不容小觑,此番遇上定会有一场恶战。 “我们还是回吧。” 林暖暖头皮一紧,许是方才在屋内对这头花豹印象太深刻了,此时见了它还是会发憷。 “不行,机会难得。” 薛明睿说话间,就将林暖暖猛的一推,自己飞身上前往花豹猛扑过去,想要攻其不备。 “睿哥哥,” 林暖暖被他推得脚下踉跄,险些跌落在地,薛明睿一个分神,就见花豹已然朝他扑了过来。 林暖暖心内发紧,这头花豹子看上去虽比一般老虎小些,却也有四尺五, 比一个十多岁的小些也是不差,尤其是它的豹尾就足有四尺长,若扫过来只怕是常人难敌。 虽知薛明睿伸手了得,但他面对的可是个凶猛的花豹啊! 且这头花豹十分健壮,林暖暖不由打量了它一下, 只见它很头小,还是个三瓣嘴; 脸上有许多黑色的斑点,两只眼睛是深深地凹进去的,此时正盯着薛明睿边扑了过来, 林暖暖虽被薛明睿推在一旁,却仍旧清楚地看到豹子一瓣一瓣的唇瓣里露出的,尖尖的牙, 她再不顾得自己摇摇欲倒的身子,忙连滚带爬地往薛明睿处奔过去.. 两人总归是比一人要好,而且林暖暖隐隐觉得,这头花豹子好似比一般畜生要通些人性, 起码,方才在屋子时,都没有听到它哼哼一声,虽凶恶,到底没有伤过自己。 但事实是:畜生终究畜生, 就在林暖暖手里拿着“厉器”奔去时,薛明睿的剑已出鞘,正直指花豹子而去,还未靠近,就被豹子轻轻躲过, 当时是,那豹子粗短的后腿已然奔至薛明睿跟前,三角鼻尖也凑到了薛明睿的臂膀…… 眼看着花豹就要咬下去,林暖暖大急,忙忙将手中之物扔了出去。 “喵呜……,” 豹子一愣,嘴巴一歪就接住了林暖暖扔过去的... 鸡腿.... 三两下吃完,又舔着嘴唇向躲开的薛明睿猛扑过去…… 薛明睿知它厉害,只沉声呵斥,让林暖暖快走,手中剑光闪闪,又朝着豹子的软腹而去.. 花豹却不躲不避,前腿往前扑,后腿往前一蹬,长长的尾巴直立垂着,根本就不顾自己白白的肚皮此时正暴露在薛明睿的刀剑之下。 林暖暖的心此时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成败在此一举,若薛明睿一击不中,花豹子扑而来,他们只怕招架不住! 正想着,却听薛明睿冷冽的声音急急响起: “暖儿,快些躲开!” 林暖暖一愣,却见方才还在薛明睿跟前的花豹,此时居然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眼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浅棕色的鼻头越来越近,林暖暖忙撒腿就跑,却不料只跑了一步,就被后头的豹子一把扑倒... “暖儿!” 随着跟在后头的薛明睿声嘶力竭的喊声响起, 此时被扑倒在地的林暖暖早已被吓得腿脚发软,动惮不得.... 第五百六十一章动不了……(第三更) “完了,完了!” 林暖暖脚下生铅,根本就走不动,如今这花豹“兽性大发”,看来自己是躲不过此劫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暖暖用尽力气,使劲地对薛明睿喊道: “睿哥哥,我在书房有些书是专给你的,别忘了拿,还有让我爹娘他们不要忘记我,呜呜...” 还未交代完话,林暖暖就戛然而止, “呃,嗝”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嗝,全然忘记了要说的话,因为此时那花豹正靠着自己的脸,微张着三瓣嘴...…… 我的脸! 真是后悔方才没有多看一眼自己“如花似玉”的脸,只怕一会儿落入“豹口”会比那个老妇人还要坑坑洼洼些…… 滴答滴答.... 有液体从林暖暖的眼角湿哒哒地缓缓往下流着... 但,这并不是她的眼泪!她没有流泪啊…… 林暖暖身子一僵,忙忙去看自己上方下,就见圆溜溜睁着双眼的花豹,正流着湿哒哒的口水,竖起耳朵,眼睛里带着湿湿的 孺慕? 这是怎么回事? 林暖暖傻傻地看着花豹如同小猫儿一般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滚,露出个白白的肚皮,前爪微屈,一副舒坦到不行的模样。 自己跟它很熟么?若方才被吓得要死也算的话…… 林暖暖可不认为自己气质卓绝能引得一头花豹对她另眼相看, 如此,那就只能有一个缘故,定是因着那个老妇人, 神色复杂地颤抖着手试探地放在了花豹子的…… 臀处... 颤抖着点了点,就见这货居然微闭着眼睛,发出近乎“喵喵”的声音…… “暖儿” 薛明睿跌跌撞撞奔过来,却见到那头花豹子居然温顺地卧在林暖暖的怀中。 不过须臾,薛明睿反应过来,忙举剑就刺……. “睿哥哥,” 林暖暖本能将手放在花豹子的肚腹上挡住,喊了一声。 花豹此时已然半睁着眼睛,林暖暖见鬼地睁大眼睛,她发觉这豹子居然对自己撒起娇来.. “睿哥哥,它没有恶意,算了吧。” 反正也打不过它,迟疑了一下,林暖暖还是劝道。 “好,” 薛明睿应得很爽快,立即收起了剑,走近了林暖暖,还是满目的不放心。 “起来吧。” 他伸出手去想要扶起林暖暖,却对上一个森冷的豹眼, 一人一豹,四目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然和警决。 “好!” 林暖暖拍了拍花豹子,将手放进薛明睿的手中,花豹子倒也听话,忙站了起来,只紧紧地贴着林暖暖,耳朵也立了起来,对薛明睿忌惮非常。 真是恍若做梦,难道自己的运道从现在起就要转好了? “暖儿,我们走。” 薛明睿一经拉起林暖暖就要往前奔。 “睿哥哥,我们还是留下来吧。” 林暖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决定了?”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 “嗯。” 面对着薛明睿如墨的眸子,林暖暖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人家可是费了好大劲儿过来救自己的 “你这傻丫头。” 一声无奈地叹息从薛明睿的嘴里溢出,他凝视了一会儿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将林暖暖额头上的汗水缓缓地拭去,温柔地道: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林暖暖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 上次是做戏,这次可不同,薛如此温柔的薛明睿,当真是有些不惯,可她却并不排斥薛明睿的触碰。 若自己有个哥哥,定也会如此待自己吧。 “你说你一个小娘子,为何不能少想一些,有些事情交给旁人不行吗?” 很久之前,薛明睿就想问了。 “能,” 林暖暖点了点头,澄澈地双眼看向薛明睿,诚恳地说: “只是我放心不下。” “不放心?” 薛明睿默默地念了一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林暖暖被他这么一看,倏然低俯首: 自己的心思,薛明睿都看透了吧。 她无所遁形地低下头,心里有些羞愤。 是呀,她是不放心啊! 从来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来做,什么人都不能靠的自己,当然会不放心…… 因为没有人让自己依靠,所以只好独自打拼,这才形成了现下这般脾性。 “暖儿,你看着我。” 薛明睿早就注意到了林暖暖红得滴血的脸,他的眼睛一闪而过心疼,旋即抿起了嘴唇。 “我...” 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林暖暖到底是抬起了头,星眸点点地看向薛明睿。 “你记着,我始终都是你的睿哥哥,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你身边还有我,还有你的祖父、祖母,爹娘和老祖宗!” 面前这个俊朗的郎君此时全然没有了一贯的冷漠,他满脸的温柔,让林暖暖不由放下了心房, 林暖暖感动地红了眼睛,却在将要流泪时忍住,只笑着说道: “并非不信你们....”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这么多年了,自己只是习惯了。 这么个小小的林暖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从来都是看着娇憨、柔弱,其实内心刚强, 很久之前,薛明睿就知道自己拿她是没有办法。 可是不知为何,自己却总是甘之如饴。 薛明睿默默地注视着林暖暖已然亭亭玉立的身姿,眸色深深地凝视着,直看得林暖暖有些恼羞成怒,这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嘴角带笑说: “暖儿,待咱们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此话一出,薛明睿只觉得心头一阵轻松。 “好!” 林暖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暖儿,你不知道,你在不经意间曾经点亮过一个少年郎的生命,让险些崩溃的他重新走上了正途,而你也早早就刻在了他的心上, 无论你如今懂不懂,将来会否同意, 你,都是我的! “睿哥哥,睿哥哥?” “啊?” 林暖暖连喊几声,薛明睿才回过神来。 “睿哥哥,走吧。” “嗯。” 薛明睿自然而然地拉起了林暖暖的手,嘴角微微上翘。 “睿哥哥,其实让你回去才是正理,可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想说。” 林暖暖微郝地红着脸说道。 自己真是有些自私,明知薛明睿定不会将自己丢下来,可她却连面子情都不做一个。 有薛明睿在,一切自然很安心,只人家可是堂堂的诚郡王府世子,还身兼皇差... “我真是太过任性了?” 林暖暖不由抬头仰望着这个俊秀冷逸的儿郎,身边一同走着的花豹见状不由“喵呜”一声舔了舔林暖暖的手…… “走这儿。” 薛明睿瞥了眼花豹,拉过林暖暖,让她贴着自己的右侧,隔开了花豹子。 “嘶嘶,喵呜!” 花豹子立时瞪了薛明睿一眼,尾巴动了动,对着他就是狠狠一扫,薛明睿早有防备,轻松躲过 等它再想扫过去时,却发现尾巴已经动不了…… 却原来是被薛明睿一下子给攥住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涌动……独一无二的喵喵(第四更) “好了,不要闹了。” 林暖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却让花豹子瞬时安静了下来。 “它倒是听你的话。” 薛明睿瞥了花豹子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 “难道,我曾救过它,但我施恩不图报忘了,可它却还记得?” 林暖暖看了眼花豹子,调侃着。 “看来是真的。” 薛明睿指了指花豹子淡淡地说道。 “嗯?” 林暖暖一愣,却发现彼时的花豹,俨然就是只温顺的小猫儿,正贴着自己,挨挨蹭蹭着…… 如此温顺地花豹,当真是世所罕见。 或许,真是有人救过它,却不是她林暖暖,而是旁人,只不过是花豹子将她错认了? 想得脑袋疼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豹子,走吧。” 撇去花豹对自己好得有点莫名其妙,林暖暖其实还是挺享受这么大的一头豹子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感觉的, 不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屋内被这家伙吓得不轻,如今机会来了,自然是要一雪前耻的。 “豹子我问你,你方才为何吓我?” 林暖暖怒气冲冲地点了点花豹子的头,凶神恶煞地说道。 “喵呜——” 豹子张了张嘴巴,叫了一声,倒将林暖暖吓得够呛, “喵呜……” 花豹子又叫了一声,欢快地又往林暖暖跟前靠了靠。 “好吧,下回你可不能再吓我了!”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难以驾驭它,好在来日方长,往后做些好吃给它,她就不信这头花豹子不就范。 “睿哥哥,豹子都吃什么?” 薛明睿没有说话,只挑眉看她。 “嘿嘿,不是有这么句话么,咳咳……若想征服一头豹,只需征服它的胃口。” “是么,听着倒是新鲜。” 薛明睿眉头一挑,看着林暖暖的眼神带着些许戏谑,这丫头说话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哪里的那么多歪理。 不过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哪怕这头花豹驯得是再温顺,它仍旧是头猛兽,喂饱了它少生事。 落日余晖洒落在两人一兽的身上,将他们三个的身影拉得很长。 林暖暖和薛明睿的手紧紧拉着,中间还插了个高大的花豹,三个如此放在一处,倒显得格外的和谐悦目 “喵呜...” 就要到老妇人跟前时,花豹子突然又叫了一声,林暖暖福如心至地斜睨着花豹子: “我给取个名字可好,花豹子。” 花豹子三瓣嘴一张,眼睛盯紧了林暖暖,看着很是温顺。 “就叫喵喵怎样?” 林暖暖斜睨了眼花豹子,叫你吓我,就给你起个猫的名字。 “喵呜!” 花豹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三瓣嘴,又是一声唤。 “好,我当你是同意了!” 林暖暖说着就又拍了拍花豹的头,脸上显出一缕笑。 还真是神奇,自己前一刻怕这花豹子怕得要死,这会儿居然还能跟它一起嬉闹玩耍了…… 不过,此时看这花豹,倒觉颇有几分可爱…….. 花豹张了张嘴巴,打了个呵欠,耷拉着脑袋好似无可奈何地跟在林暖暖身边,再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发…… 似是在说:自己叫声温柔有错么,有错么…… “哇呜...” 花豹子似不服气地又叫了一声。 “睿哥哥你听,是不是跟猫一般无二的声音,其实我还不如给它起做黄猫。” 后头正张嘴继续叫着的花豹听林暖暖说完,前爪搁置地上使劲儿地抓了抓,屁股翘起,尾巴竖直,一副就要飞奔的模样。 “算了,就叫喵喵吧,喵喵多好听啊,如此,它就是个独一无二的花豹子了。” 林暖暖缩了缩被吓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心里暗暗庆幸这得亏不是头虎,若是老虎光是叫声,也会让人受不了啊! 两人一豹,很快就走至了老妇人处,要说这里的婢女也真是训练有素,并不要人多言,很快就将他们带至了老妇人处, 踟蹰了一下子,林暖暖还是出声唤了一句: “婆婆!” 里面却并无动静,她和薛明睿对视一眼,薛明睿摆了摆手,自己掀起帘子就要进去。 “我去吧。” 林暖暖阻住薛明睿,里面毕竟是内室。 “那你小心些,” 虽是个耄耋老人,但还是男女有别,故而林暖暖一说,薛明睿就从善如流地退至了林暖暖身侧。 林暖暖点了点头,掀开了帘子,却见那老妇人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上,面上很是痛苦。 难道是阿芙蓉? 林暖暖一愣,心道:叫你们种这些害人害己的东西! 可是脚却自有主张地飞跨了过去,吃力地抱起老妇人。 抱着一个浑身没劲儿的人,要费很多力气,林暖暖只觉得自己膀臂生疼,却仍旧抱不起她。 “给我,” 薛明睿走了过来,就要接过老妇人。 “不用,” 看着剑眉星眸,绝美无涛的薛明睿,林暖暖下意识地拦阻住他,一咬牙,使劲儿地将老妇人给抱了起来,放置在床榻上。 “婆婆,婆婆您还好吧。” 正在这时,那个双儿也过来了。 林暖暖眉头一皱,这人倒是来得巧,怎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过来,她也至了。 “给我,” 双儿没好气地就要推开林暖暖,接过老妇人。 林暖暖眉头皱了皱,双儿就如跳梁小丑,她是从未将其放在心上,不过看她样子,这是对自己不死不休的对上了。 “哎呦,” 就在林暖暖要出言呵斥时,就听双儿一声惨叫,人也跌落在地,林暖暖忙看向薛明睿,果然就见他正收回了手。 她倒是忘了,只要是有薛明睿在,如若有人出言不逊,从来都不要自己动手。 “她有没有靠到你的手?” 薛明睿扫了眼地上的双儿,看向林暖暖: “她可有碰到你?” 虽声音仍旧淡淡,但林暖暖分明从中听出了一如既往的关心来,她忙笑着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给老妇人拉起被子盖好。 “喵呜,喵呜!……” “啊,滚,滚啊!” “喵呜……,” 就在此时,双儿处传来一声惨叫,林暖暖和薛明睿忙回头看去,就见花豹不知何时至了双儿处, 正立起前爪,张着三瓣嘴,耷拉着那条长长的红舌头,怒目圆睁着双眼,配上脸上一圈子黑色的花纹,显得十分骇人, 双儿吓得瘫软在地,被迎面而来的花豹子咬了个正着…… “啊!” 随着一声惨叫,双儿已然昏厥过去, 与此同时一股子难闻的尿骚味儿正缓缓而出,在屋内涌动着…… 第五百六十三章你也有今天(第五更) “喵喵过来,” 眼看见血了,林暖暖忙唤了一声花豹子。 也是奇了,林暖暖一唤,花豹子就奔了过去,至了林暖暖的脚边,蹭着她的孺裙,“喵呜,喵呜”地叫唤着…… “喵喵能听得懂我叫你?” 饶林暖暖对它有些忌惮,脸上还露出了笑容,这头花豹,还真是不错,挺听话的。 “林暖暖!” 捂着肩膀正狠厉看着林暖暖的双儿厉声喝着,恨不能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你这个喵喵,怎么能咬人家?你若是将她咬坏了,那...” “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在这儿装好人,你们这些大家小姐,都是一个德行,就是会装,我呸...” 林暖暖才试着摸了摸花豹的头,就被双儿厉声打断。 “你若是将她咬坏了,那倒没什么,可你也真不挑嘴,就那样子的,你怎就能下得去口?” 林暖暖说着还做出了嫌弃妆,还掩住了口鼻。 “你,你...” 双儿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站起来,因为此时她已然闻见了自己身上的尿骚味儿。 “还不快走,” 林暖暖掩鼻看着双儿,满脸的嫌弃。 “你……林暖暖,你好样儿的……...” 双儿终究是没敢再说话,且不说那头凶猛的花豹子在虎视眈眈,此时,薛明睿冷冰冰的目光也将她吓得不清。 虽说是见惯了薛明睿的冷面,可林暖暖还是觉得好笑, 看来冷面也是颇有好处的,薛世子若板起脸来,比起花豹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婆婆,醒醒!” 眼看着那老妇人怎么唤也唤不醒,林暖暖有些发急,忙忙将她放好,又去寻她的枕头。 老妇人床上的只余一个陶枕,看着极不舒服。 大夏的枕头用起来有些不大舒服,枕头不是竹枕,就是陶瓷,还有就是铜枕,据说是为了警醒,不能贪睡之意。 可这样的枕头让一个老人家来枕未免有些太过不舒服。 无法,她只好将个隐囊放置在老妇人头下。 待做完这些,林暖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大夫过来,就连方才的那些丫鬟们也都没有见着一个。 “睿哥哥,” 这里当真是处处透着诡异,林暖暖唤了一声薛明睿,人也站了起来。 薛明睿见林暖暖着急,忙说道: “别慌,我这就去叫人。” “喵呜。” 花豹此时离开了林暖暖,奔至老妇人的床边,正呜咽地咬着她的衣裳,似乎是要将她叫醒。 这个老妇人,总算是没有养只“白眼豹” 林暖暖心道。 “不用,” 阻住了就要出去的薛明睿,林暖暖拿起了床边的摇铃在薛明睿面前晃了晃,苦笑着: “睿哥哥你看,她有这个呢。你且坐下歇会儿。” 薛明睿这一路还不定是怎么艰辛地过来的,至了这儿又是一刻都未得休息,怎能不累? 薛明睿点了点头,却没有坐下,只顺势拿了个杌子放在林暖暖的身侧,温声道: “先坐下,她应是气急攻心,无碍的。” “嗯,” 林暖暖温顺地坐下,同薛明睿一道看向满脸沧桑的老妇人, 说实话,此时的老妇人当真是面目狰狞,不忍直视。 林暖暖叹了口气,又站了起来,推开窗棂,给屋子通了通风。 此时正好微风斜斜吹来,顺着窗棂,吹进内室,将那老妇人的花白头发掀起,露出了面上点点的黑斑,还有深深的皱褶,映衬着脸上的沟壑,显得格外的狰狞.... “喵呜”... 此时的花豹子又哀鸣一声,倒显得老妇人格外的可怜。 林暖暖揉了揉额头,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的会对这个将自己无缘无故掳来、还把自己吓得不清的疯癫婆子生出恻隐之心了? 要知道,此时林府之中必定已是乱成一团,林鹏他们还不知怎么焦急找寻呢,自己却在这儿关心起这个始作俑者…… 不是脑子坏了,又是什么! “当真是又蠢又笨。” 她嘀咕了一声后,不由拿手轻轻拍打起自己的额头,显得分外苦恼。 “喵呜。” 花豹子又叫唤了一声,这回却是走至了林暖暖跟前,咬住了林暖暖的襦裙,湿漉漉地圆眼盯着林暖暖,又朝着老妇人看去,当真是可怜可爱... 这样的花豹子瞬时击中了林暖暖的心,她不禁哀嚎一声,知道自己此番是抵挡不住了, 不由又伸出手来,却在砸向自己头顶的时候,被薛明睿一把攥住, “睿哥哥,” 林暖暖唤了薛明睿一声,动了动手腕。 “不要打自己。” 薛明睿说完才松开她的手腕,面色有些不好看。 “我真是太蠢了,” 林暖暖沮丧地看了眼老妇人,眼中的怜悯之意一目了然。 “有些时候,却是有些蠢,” 听了林暖暖这话,薛明睿的嘴角露出了笑,见林暖暖还是眉头微蹙,不由又道: “可这才像是你,比起聪慧的暖儿,有些蠢的暖儿更加让人觉得温暖。” “咳咳” 居然对自己是如此高的评价,林暖暖不由双颊微红,脸也微微发烧。 既然薛明睿也不觉得自己此举有多过分,那就看护看护这个老妇人吧,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林暖暖强自说服了自己,走至床前,花豹子像是知道林暖暖要做什么,欢快地“喵呜”一声, 就又前爪触地,后爪半屈,只蹲立在床榻前头骨碌碌地盯着老妇人看着。 “你倒是个忠心的。” 林暖暖走过去给老妇人绞了个干净帕子时,正好看到,不由摸了摸花豹的头,赞道。 “喵呜,” 花豹子倒是乖觉,居然如同大猫似的温柔叫唤了一声,将头贴着林暖暖的襦裙,一副依恋的模样。 “暖儿,你且离它远些。” 薛明睿冷冷地看了眼花豹子说道。 “好,” 知道薛明睿是好意,且林暖暖对这个花豹子的确还是几分犯憷。 “喵呜,喵呜....” 说话间,林暖暖就拿着湿帕子过来,才想给老妇人擦脸,就听花豹子扯着她的衣角,哀怨地“喵呜,喵呜”着, 圆溜溜的眼睛湿润地看着自己,嘴角旁边的一圈白毛也抖了抖,仿佛林暖暖此时就要抛弃了它一般。 看到这样的花豹子,林暖暖不由笑了,哼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第五百六十四章很好笑么? 话虽如此,花豹子的这般模样还是取悦了林暖暖。 见它仍旧在自己腿边蹭着,而薛明睿却一副不赞成的模样。 她不由点了点花豹子的头,轻笑着: “好了,不要闹,要给你家婆婆擦一擦呢。” 薛明睿深看了眼老妇人,不过终究是男女有别,见林暖暖要解老妇人的扣子帮她擦拭,忙立起身子,往外走去。 走至门口,又瞥了眼花豹子,颇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暖儿,你且小心它些,毕竟是头猛兽,野性未脱,离它远些。” “喵呜……” 林暖暖未曾吱声,花豹倒是不干了,只见它喵呜了一声,张着三瓣嘴,才想再叫,就见前头那个男人正双眸冰冷,面色冷凝地盯着它…… 花豹子动了动嘴巴,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朝着林暖暖的襦裙又靠了靠。 薛明睿摸了摸身侧的剑柄,目露寒光,射向花豹子... “呜呜,” 孰料花豹子根本就不再看他,只转脸瞥向林暖暖,一双雾蒙蒙的豹眼盯着老妇人, 他们这一人一豹之间你来我往互动着,林暖暖根本就没有在意,她只有些不解,怎的自己摇铃了这么许久,就没有人过来呢? “叮铃铃.” 心里想着,索性将铃铛又摇一遍,若不能叫来婢女,说不准还能唤醒那个老妇人不是。 “喵呜,喵呜...”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摇铃响动,花豹也跟着叫唤,一时间,只听得屋内铃响,猫.……. 咳咳,豹叫.. 林暖暖从前并未见过花豹,自然没听它叫唤过,只听说花豹身材矫健、动作灵活、既能上树,又能下水,除却豺狼外,几无旁兽能敌, 可是这货.... 怎的可以如此温柔? “喵呜……” 像是为了印证林暖暖的话,此时摇铃脆响已然结束,可是花豹却长大了嘴巴,扯着嗓子又是一声“喵呜……” 林暖暖只觉头疼,此花豹不会是被老妇人给驯服了吧,若它的“豹爹豹娘”见了自家小豹子如此模样,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喵呜,” 见林暖暖看过来,花豹居然一声接一声地交唤着。 “好了,不要再吼了,你这么着叫,也叫不醒你家主子。” 林暖暖不由摸了摸花豹子的头说道。 “喵呜,” 花豹似是有些不耐地咬住林暖暖的衣角,轻轻一跃,跳到了老妇人的头颈处。 “你快些下来。” 林暖暖吓了一跳,忙低吼了一声,从前她曾听说过,花豹喜好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猎物走过,再伺机咬断人的脖颈。 此时它这样跳到老妇人的床榻上,林暖暖不由不深想。 “喵呜,” 花豹此时又叫唤了一声,只声音明显小了很多,林暖暖隐隐还可听出些许温柔之意。 觉得事情有异,她忙看向老妇人,就见老妇人好似醒了。 原来花豹跳上去,是见老妇人眼睫动了,倒是个敏锐的。 “喵喵,你先下去,我知道了。” 也不管它能否听得懂,林暖暖忙忙说了一两句,却见豹子一跃而下,至了地上。 “嗯——” 砂砾砾磨耳朵的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 林暖暖手里正拿着湿帕子给老妇人擦拭着,见她睁开了眼,一时心绪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你回来了?” 虽是一句短短的问话,但林暖暖分明就听出了其中的笃定之音。: 大约她以为自己是没能出得去,就又回来的吧。 “嗯,” 林暖暖也不解释,只点了点头,又拿着帕子将老妇人的脖颈处擦了擦。 老妇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忙忙碌碌的林暖暖,哑声问: “你早就过来的?” 林暖暖点了点头,这回连话都没有说。 她正仔细地给老妇人擦拭着嘴角的污渍,那里也不知是什么,黑黢黢的一团,显得格外的脏。 老妇人见她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只略略仰头方便她擦拭。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擦也还是有呢!” 林暖暖困惑地看着老妇人嘴角只擦不减的黑印子,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无事,那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怎么能让你擦擦就掉下来呢?” 老妇人的声音虽哑,却显得有些温柔。 林暖暖一愣,旋即无奈地看向老妇人: 既然您都知道这是胎记,就不能说一声,看着自己在这儿跟个傻子似的费力擦着,难道很好玩? “‘桀桀’,生气啦?” 老妇人的笑声永远是那么吓人,可目光里却带着林暖暖看也看不懂的温柔。 被方才铃声和喵呜声惊动的薛明睿,进来后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林暖暖和老妇人,又默默走了出去。 “没有!” 犯得着么! 林暖暖生硬地摇了摇头,手下也没停,给老妇人的脸上细细擦拭干净后,拿着湿帕子想要换个干净地重新给老妇人再擦拭一下。 说来也是让人心酸,在人前强硬,冷酷的老妇人,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要不是林暖暖给她擦拭,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老人身上脏兮兮的一层污垢。 难道她的下人都是摆设? 还有,她方才发病,若不是自己过来,那又当如何? “好了,这些事情,哪里用的着你做?” 老妇人的声音已然染上了些许疲倦的味道。 “我不做,那谁来做,你自己昏厥,睡在那儿人事不知……...” 林暖暖恶狠狠地开口,就停了下架,这老妇可是个阴晴不定的,自己跟薛明睿到如今都还未摸透她的脾性呢,现下如此大剌剌地刺她,显是有些不明智, 但她是真的有些生气,却又不知该生谁的气…… 她气,气这老妇人,明明底下人都很怕她,怎的关键时候就用不上? 所以,对人就不要太苛刻,就说她这回将自己掳了来,到如今连句话都懒得奉上,自己不也恨得牙痒痒?不也是不想管她? 可她,却更气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妇人即便不是仇人,那也断断不能称作朋友,她即便是受罪又关自己何事? “嗬嗬,嗬嗬” 就在林暖暖气得牙痒痒时,身后的林老妇人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虽不若“桀桀”之声吓人,却更加让林暖暖心里不虞 笑什么笑,很好笑么! 林暖暖愤愤地转身,给她拿了块干净地帕子,心内腹诽着! 第五百六十五章温泉水…… “人呢,死哪儿去了?” 就在林暖暖将要转身之际,就听老妇人呵斥声起。 现下才想起来,早干什么去了? 林暖暖不由撇了撇嘴,拿了帕子过来,又细细地给老妇人的嘴角处擦拭了一番。 人老了,身上各处就都开始有些不妥当,这个老妇人倒跟林老夫人一一般无二的情形,嘴角都有些皴裂。 林暖暖轻柔地擦拭了一番后,又问: “疼不疼?” “真是废话,能不疼吗?” 都不用回头,林暖暖也知道来人是谁,这里除却双儿喜欢叨叨地讨人厌,哪里还能听到旁人之言。 正想着,果见双儿手里端着个盆子过来,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溜须拍马,” 双儿嫌恶地说完,也不跟林暖暖多说,只上前挤着让她走。 “滚开,” 说话间,又用手肘抵住了林暖暖的肩膀。 林暖暖只觉手肘一沉,险些有些掌不住要摔倒。 “喵呜。” “哐当,” 就在此时,只见双儿手下一抖,手里的盆子就被扔在了地上。 而花豹也立时站了起来对着双儿嘶吼起来。 “婆婆,我...我不是故意的。” 双儿再顾不上跟林暖暖计较,连忙跪在了一地的水上,磕头请罪着。 “你且去领罚吧。” 老妇人的话,让双儿的身子一抖。 双儿的害怕,林暖暖自是看在眼中。 虽不知底细,但是她知道,这定不会是轻的就是了。 “多谢婆婆,多谢婆婆,” 在双儿看来,自去领罚,总好过被婆婆喂药要强上许多。 提起这个,她就是一肚子的气,能让婆婆给自己塞药,这个林暖暖功不可没! “等等!” 林暖暖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双儿,不由开口留她。 双儿怒目圆视着林暖暖,一脸的不服气: “你要作甚?” “婆婆,能否先不罚...” “林暖暖我不要你假惺惺的,作出这副嘴脸!” 林暖暖话还未曾说完,就被双儿打断。 双儿一脸愤懑地看着林暖暖,轻蔑地昂着头: “你们这些个贵女,最喜装模作样,从来都是人前装好人,人后折磨人……当我不知,你在婆婆面前告我状呢。” 这双儿怎的如此仇视贵女? 不过双儿怎么想,林暖暖可不想知道,也没去想。 对于她这样的人,林暖暖可没有功夫跟她瞎攀扯,主事儿的老妇人在这儿,自己倒舍近求远去讨好双儿? 林暖暖不由冷笑了一声,她自己脑子又没坏,只这双儿倒是有趣的紧,怎的一次两次都以为自己会替她说话,难道她的脸很大么? “婆婆,你让这个叫做……什么‘儿’的丫头给我备些热水,放在净房。” 林暖暖像是没有听到双儿说话一般,接着方才的话说道。 “哦?” 老妇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暖暖一眼,点了点头。 “双儿你去吧,带着她一起。” 老妇人说着指了指自双儿进来后,就一直静静立着的婢女。 这个铃铛摇起来为何放到老妇人手里就有用了?有玄机? 林暖暖忙拿起了铃铛看了看,见不过是个普通的六角铃铛,并无什么不妥,难道自己手法有误? “不要再皱着眉头了!” 老妇人盯着林暖暖潋滟的双眸看了许久后,这才出声说道,目中有不易察觉的沉痛。 “嗯?” 林暖暖转头看她,就见老妇人拿起了铃铛又摇了摇,跟她摇的手法并无不同。 “三长,” 老妇人淡淡地说完,放下了铃铛。 不过须臾,就来了好几个婢女,都是同色黑衣,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跟双儿去运水。” 老妇人一声呵斥,几人行礼后忙都走至了双儿的身后。 奇怪的是,还是没有一人说话。 跪在地上的双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打眼正瞧见林暖暖笑看着他们,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由看向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婆婆从前对自己是最不同的,却也不及对这个小头一点儿。 “婆婆!” 双儿唤了一声老妇人,双眸隐隐有泪。 “去吧。” 老妇人抬高了声音,脸上显出不耐。 双儿忙福礼自去,才走了几步,正要迈着左腿跨过门槛,就听身后一声清脆甜美的声音又起: “那个什么‘儿’的,且等一上一等,” 双儿气得差点儿就被门槛绊倒, 什么儿? 她不知自己叫双儿? 她是故意的吧,还说什么京中才女! 呸! “林暖暖!” 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这三个字,双儿的面色差到了极点。 “婆婆,方才这位小娘子误以为我是替她求情,让婆婆免了她的处罚还气得不行, 我想着还是同婆婆您言语一声,待事情做完了之后,再让这个什么‘儿’的……..” “我是双儿!” 双儿咬牙切齿地将自己的名字又说了一遍, 林暖暖,你怎么敢! 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自己! “对,就是这个’儿’的……婆婆,您可不能让她失了表忠心的好机会!” 林暖暖并未看她,自是没有看见双儿涨得通红的脸, 林暖暖只睁着双杏眼凝视着老妇人,端的是一脸诚恳的模样,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必要赞一声: “是个忠义明理的小娘子!” “嗯,也好,双儿你待做完事后,自去领罚。” 双儿按捺住满心的愤懑,忍气吞声地应了,转头又狠狠瞪了林暖暖一眼。 林暖暖不以为地摸了摸身侧的辫子,笑着冲双儿点了点头,倒气得双儿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小样儿,跟我斗,还当我是薛宝琳那蠢货呢!” 林暖暖目光流转地看了眼双: 总算她还有些头脑,知道在此处,她自己讨不到便宜。 “婆婆,您让他们去温泉挑些水来吧。” 林暖暖眼睛眨了眨,将自己的转了几个弯儿的话,缓缓说了出来…… “哦?” 老妇人坐了起来,看向林暖暖: “你似对温泉很关心?” 林暖暖也不躲避老妇人那如同鹰隼一般的双眸,点了点头。 “是,我喜好温泉。” 说着,将头一歪,看向老妇人: “怎么?不妥么?方才我说温泉时,婆婆您就没有吭声,难道温泉不能用?” “林暖暖你可真是不想活了!” 双儿闻听此言,面上显出一丝喜色,她忙收回才迈出门槛的脚, 转回头去等着看老妇人怎么勃然大怒地对林暖暖发火…… 第五百六十六章好沐浴! “哦,你喜欢温泉水?” 老妇人倒是并未如双儿所料那般勃然大怒,她只锐利地盯着林暖暖看了看后,如此念叨了这么一句。 林暖暖此时正心思飘远,身侧的辫子早被她拿在手里绕过来、翻过去,弄得毛糙不堪。 她这般模样落在老妇人的眼里,分明就是个急不可耐想要沐浴的娇滴滴小娘子模样。 这林暖暖虽没有世家大族那些小娘子们惯有的娇气,但她生得可比一般小娘子要强了许多,爱洁一些也是常理... 且,老妇人想起在黑屋子里自己曾抱着林暖暖歇晌,还有方才自己睡在地上,也是林暖暖将她给抱起来的…… 她脸色一沉,旋即又有些黯然,在林暖暖的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脏污的糟老婆子吧,又怎么能跟她那雍容华贵的曾祖母相提并论? 老妇人心内想着,脸上带着阴郁,手下的隐囊被她攥得攒成一团。 林暖暖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她抿了抿嘴唇,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老妇人,又问: “待给婆婆沐浴之后,我能否去看看温泉水? 这个温泉似有玄机,是否那里还有阿芙蓉呢? 既然决定要铲除这些害人花,那就要寻仔细了。 “你这是要给我沐浴?” 老妇人神情微怔,面上露出异色,看向林暖暖的眸子也隐隐发亮。 “是!” 林暖暖看了眼老妇人的脖颈处的污渍,点了点头。 “好,好,好,” 老妇人沙哑着嗓子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两人如此对答一番后,俱有些羞赧的意味,都沉默不语起来。 林暖暖只觉老妇人看她的目光有些灼热,忙忙低下了头,捉过自己的手指头,无意识地玩了玩。 这一天可真是累啊,什么时候才能办妥了回去呢…… 不过,薛明睿也来了总算是让林暖暖心安了不少,也有了底气。 双儿见老妇人并未如同她所料一般勃然大怒,更加没有断然拒绝,心下嘀咕, 却也不敢问一贯不喜沐浴的老妇人,只好面色难看地带着人走了。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泡泡温泉对身子是极好的,这老妇人的腿脚不便,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若泡上一泡也挺好。 看来那个温泉,显是这里的禁忌之地,端看方才双儿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就可略窥一斑。 还有自己方才提出去看一看,老妇人也没应允。 到底是有什么玄机? “婆婆,水来了,” 就在两人寂寂无声,各自想着心事之时,就听双儿带着人挑水过来了。 “嗯” 老妇人应了一声,指着左边的一处门说道, “倒进去,” “婆婆您果真是要沐浴?” 饶是得了老妇人的吩咐,双儿还是问了一句。 要知道,这老妇人可是多年未曾沐浴…… 老妇人没有再理会她,只看着林暖暖,一脸的期待。 林暖暖正好回头同她对上,不由就是一愣。 不过就是洗个澡而已,难道又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还是这老妇人的身上也似脸上这般惨不忍睹? “婆婆,咱们这儿可有花瓣?” 不等双儿上前,就已将老妇人抱了起来,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后,见老妇人没有言语,又问: “婆婆,可否让他们采些花瓣?” 说着就露出了一副小儿女情态来,憨笑着: “我要给婆婆您洗得香香的。” “那不行,” 双儿的目光就好似一把尖刀,锐利无比地看向林暖暖 “林暖暖,你是将此处当成你家了吧。” “双儿,你且下去。” 老妇人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霾,看向双儿眼神可称不上好。 “婆婆,可是她……...” 双儿觉得自己很是委屈,明明听命将林暖暖骗至山后,这才能顺利将她掳来,怎么着也算得上是立了一功, 她还以为,从此后自己便是婆婆身边第一人了,却不料,这是掳了个‘祖宗’过来! 且不说婆婆对林暖暖分明跟她所想不同,就连婆婆身边的那‘眼高于顶’的畜生居然都对林暖暖另眼相看! 林暖暖! 双儿不由在心里咬牙切齿着: 哼,不过就是会说些花言巧语罢了,总是日久见人心,待时日久了,婆婆自然就能晓得,到底孰好孰坏。 那个林暖暖再好,她还能待在婆婆身边陪着她? 看来,婆婆也是老糊涂了..…… 双儿虽想得好,但还是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往前走去。 “婆婆,那个……‘儿’的,去领罚的么?” 小样,无缘无故地就将自己掳来,让她好过才怪呢! 林暖暖指着正走着的双儿,笑看向老妇人。 “双儿,且去领罚吧。” 老妇人看了眼林暖暖后,只平静无澜地吩咐着。 “是!” 正跨着门槛地双儿,原就心里不痛快,听林暖暖如此说,当即脚下一顿,踏在门槛上,绊着了脚,摔了一跤…… “这丫头今儿跟门槛有仇么!” 林暖暖嗤笑一声,又说: “婆婆,往后您可不能再让她伺候了,这样毛手毛脚的,我可不放心!” 说着还摸了摸跟过来的花豹: “是吧,喵喵。” “喵呜,” 花豹子很给面儿地喊了一声,其声小而温柔,直惹得林暖暖不由皱了皱眉头, “婆婆,您家这豹子怎么跟个猫儿似的,” 此话一出,还未曾走远的双儿只气得头上青筋一阵一阵地跳着疼, 看林暖暖这轻狂劲儿,先是调唆婆婆不要自己伺候, 如今还说这风凉话!豹子似猫? 那头豹子可没少找她双儿的麻烦! 双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臂膀,方才咬的那处,如今还隐隐发痛,这还是轻的呢! “嗬嗬……”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嗬嗬”笑了两声。 双儿索性不走了,只蹲在门口竖起耳朵又细细地听了起来, 就听里头的那个林暖暖甜腻的声音响起: “婆婆能否让它好好说话。” 双儿嗤之以鼻地冷笑着,可真是蠢笨得很,让一头花豹子好好说话,这些贵女当真“想一出是一出”。 双儿愤怒地回头张望了下,才想贴过去再看一看,却迎面对上一双冷凝的眼睛,吓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慌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个薛明睿可真是吓人,真不懂那个薛宝琳因何对他恋恋不舍,甚至不惜追至江南也要跟随,堂堂一个公主,真是有够下贱。 薛明睿淡然地收回目光,再不看双儿一眼,只站在门外的一株芭蕉树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那一丛丛有白有共,明媚异常的阿芙蓉花, 心内在盘算着四皇子等人大约多久能找过来。 他来时曾做了记号,相信以四皇子和他的默契,应能很快就找过来,虽让方回明说不让四皇子过来,也只是说给有些人听听而已…… 只现下天色已晚,若是天黑,怕是不易寻。 “婆婆,您且小心些,” 那间屋子不大,听到透过窗棂传出的声音, 薛明睿目光一闪,眉头微锁: 总是自己无能,害得暖儿还要伺候那样一个婆子! 第五百六十七章东郭小姐与老妇人…… 屋内,水汽氤氲。 林暖暖忍住诧异,轻轻地给她擦洗着。 原以为老妇人身上指不定有着怎样的伤痕, 却不料,都这般年岁了,居然还一副肤如凝脂,细腻白皙的模样。 若不是林暖暖亲见,简直就不敢置信: 如此一个面容狰狞的老妇人,还能有如此身姿,只有一点…… 污垢太多,当真是许久未曾沐浴擦洗了。 不过,只观其形,亦可看出其在年轻之时,端得是个惹人瞩目的美人儿。 “婆婆您看,洗完后身上是否轻了许多。” 不怪林暖暖如此说,实在是这老妇人的头发洗了一遍还没洗干净。 “嗯,” 老妇人在水汽的蒸腾下,居然显出了几分慈祥之态,她身不能行,只好任由林暖暖给她擦拭干净后又抱起、穿衣…… 忙忙碌碌了好一会儿,林暖暖这才转头去看老妇人,却意外的发现,此时,老妇人居然紧捂住胸口,一副忸怩不安、害羞不已的样子。 看她如此,林暖暖颇有些觉得好笑,可在嘴角将将翘起时,眼角又染上了黯然之色,心内不涌起一阵阵感慨, 不要说老妇人如今这般年纪,就说自己来了这大夏十几年, 也早就适应了此间的尊卑有序,习惯了让人伺候,诸如擦拭沐浴捶腿敲背,不胜枚举…… 可观这老妇人之态,只怕很少人让人伺候,更别提说享受了。 分明这里的仆婢很多,是不放心他们,还是惯常如此? 摸了摸老妇人还是有些油腻的头发,林暖暖心里有些唏嘘,有心给她再洗一遭,又怕她心里不舒服…… 怎么对她生出怜悯之心了?分明自己如今被人桎梏在此啊! 可是为何想想就心下酸楚,觉得其可怜呢? 这可不是好现象,自己这分明是东郭先生之举,对个恶人心存怜悯呢! 所以说,有些时候,事关己身,才会发现当真是说人易、做己难。 “好了,我给您梳一梳发吧。” 拿起了梳篦,林暖暖慢慢地给老妇人一下一下的梳着,间或还将打结的头发理顺。 “你……..” 老妇人自入了净房后就一直未曾言语,如今也只慢慢地说了一句后,就再不言语。 “怎么了婆婆?” 以为她是被自己给扯得疼了,林暖暖忙看了看梳篦,见却是落了不少花白的发丝在上头,忙住了手问: “拉扯疼了吧?” “没有,没有” 老妇人连连摇头,像是怕林暖暖不信,随手拉过一缕发丝,两手一扯,立时拽出不少的发丝。 “是它自己脱落的,不干你事。” 话说的有些生硬,可沙哑的声音里分明就带了十成十的慈祥。 “那我们就再来。” 老妇人的头发被林暖暖擦拭得半干拿在手里,又反复梳篦着, “给我看看。” 过了会后,老妇人沙哑着声音又说起。 “没什么好看的。” 林暖男下意识地就要藏起铜梳篦,那上面可称不上洁净…… 这老妇人当真是让人不解,有仆有的,却让自己脏污至此…… 林暖暖观她虽简朴,但并不是清贫,就从她的柜架、床榻……就连顶竖柜都是用的小叶紫檀,就可看出这不像是一个手里没有银两之人的做派了。 许是不喜铺张吧,但看他家庖厨,除却有些鸡子鸡汤鸡肉,旁的一概全无…… 诸如牛羊肉根本看不到,菜蔬也是缺得厉害, 故而,方才不过一碗糁汤,还有一些蒸饺,就能让她吃得香甜,满足罢。 这是个怎样的老太太?是怎么到了这里?她跟林府到底有什么仇怨? “给我啊!” 老妇人又唤了一遍林暖暖,手也伸了过来,却是要看梳篦。 “还是别看了吧。” 林暖暖忙将梳篦往后放了放,却被老妇人一把攥在手里。 “咳咳,” 林暖暖不由干咳了一声,不是她忸怩,实在是老妇人的头上洗后还有很多头油, 幸好没有虱虮,否则她不自在,林暖暖自己也受不住。 “婆婆很腌臢吧……” 她似是叹息着从喉中说出了这句话,隐隐地还带着丝丝怯意。 “怎么会,” 梳篦被老妇人拿了去,林暖暖无法,只好以手为梳,给她慢慢地顺着头发。 “暖暖?” 轻轻的一声唤,仿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阵阵叹息。 “嗯,” 林暖暖不以为意地继续理着,只当这个老妇人又开始疯癫了。 幸好她发作也只是为难自己,并不会对旁人动手, 如若不然,林暖暖可不敢靠她太近。 “你曾祖母....” 老妇人似迟疑了一会儿,又缓缓说道: “她很美,是吧...” “嗯,是挺美的。” 要说起来,林暖暖的皮囊如此之美,林老夫人也是功不可没,据说那位素未谋面的曾祖父也是位难得的美郎君。 不过再怎么美,毕竟年岁在这了。 “我……...跟你曾祖母,真是不能比……是不是?” 老妇人自说自话着: “也是啊……要不阿兄怎能舍我就她,又怎能这许多年对我不闻不问?” 声音虽沙哑,却悲怆,让人心生一股子凉意。 林暖暖隐隐觉出,老夫人说的阿兄,就是自己的曾祖父。 “婆婆,没事儿,那个梳篦上有些油污也是常理,传说前朝有人给贵人篦头束发,有个绝活。” 总是前尘往事,看这婆子还是个有些痴心的,若再勾得她发病,将这里的东西又砸一遍,只怕倒时受累的还是自己。 无法林暖暖只好无话找话,可她一开口就有些尴尬起来,自己这可真是…… 俗话说会说说一句足矣,不会说说百句还是会惹人厌烦。 自己起得这个头,会不会让老妇人厌烦,林暖暖不得而知,可她自己却不想讲。 老妇人似也不想再提旧事,听林暖暖这么一说,正好接过话茬儿, “哦,是何绝活,说来听听,” 林暖暖不由就是一窒,有心想不说…… 可是,自己挖的坑,真的是含泪也要讲完,无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据说此人帮自家主子梳头篦发后,观其梳下的泥垢,能辩其风雪, 譬如,有次给主人家又捏又篦后说,‘主子今岁必有大迁转,发上起色甚旺。’那主子被他说得极其高兴,当即就赏赐了他银两。” “还有这事儿?” 老妇人的脸上羞愧之色渐减,神色也自如了许多。 “是。” 还能不是么,自己这可是恶心着自己将这典故说出来的。 话说起来,她也有些庆幸,幸而自己生在林府大族,若生于平民百姓之家,哪里能用上澡豆, 洗头不过用些草木灰,家境稍好些的就用淘米水,再有就是皂荚。 可若生在平民之家,说不定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明争暗斗,也不会兄不像兄,出这许多幺蛾子.... 第五百六十八章大胡子来了…… 林暖暖的小故事恶心到了自己,却取悦了老妇人。 她拍了拍林暖暖的手,再不提别的,只轻叹一声: “你是个好的!” 林暖暖淡笑一声,仍旧低首给她梳发。 一时间二人都未说话,一个静静坐着惬意地任由摆弄,令一个则细细理着发丝神情专注,室内虽寂寂无声,二人却一点儿都不显局促。 就在林暖暖专心致志将擦好的头发准备束起来时,就听那老妇人没有没脑的赞了一句: “有你,她当真是有福!暖暖,有劳你了!” 林暖暖手下一顿,忙笑了笑: “不过就是帮婆婆您梳发而已,这都是小事,哪里就累着了。” 那老妇人自顾盯着铜镜里的朱颜玉貌,却见她正露出一副娇憨羞窘的小女儿情态,然后人见之心喜。 老妇人看在眼中,坑坑洼洼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柔情,只听她低语着: “不是小事,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还能有孙辈服侍。” 老妇人嗓子似是受过磋磨,即便她如今语调温和,听着还是有些破音磨耳。 不过但观其神色,林暖暖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 这话,林暖暖也是无法接,她只沉默着用梳子细细地给老妇人梳理,待梳透了后,又慢慢地给她竖起发来。 “婆婆,您看如何?” 其实还是按着这个婆子方才束的高髻,只不过是改了一改,弄成了个半翻卷的高髻。 却不料老妇人对镜自揽后,居然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才进来的双儿不由撇了撇嘴巴: 哪里好了?不过只是因着是林暖暖梳的,婆婆才说好的吧! 一想到自己要通禀的事情,还有外头的来人,双儿的心情立时好了许多, 哼哼,即便婆婆要护着这位,如今人家要处置,只怕婆婆也无法吧。 “婆婆,外头大胡子来了。” 双儿的声音虽小,但是隐隐透着股子兴奋。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将蝙蝠银簪插好,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将鬓边的毛糙拿桂花油收了收,待一切妥当了,福了一个礼,抬脚就要出去。 “暖暖不必走。” 正听着双儿附耳低语的老妇人见林暖暖要出去,忙阻止着。 “婆婆你先忙着,我去庖厨给您煮碗鸡丝粥。” 此话一出,老妇人立时双眸一亮。 只见,她对着双儿摆了摆手,双儿忙束手站在一旁,她这才转过脸去带着笑说: “我不是才用了些么?” 许是想起自己将一桌子糁汤打翻在地的事儿,她忙点了点头: “你且去吧,不要太过劳累,” 说完老妇人顿了顿,又说: “你若乏了想沐浴,就让人给你去温泉挑水去。” 这还是防着自己呢…… 林暖暖眼睛微闪,淡笑应了声是,也不用人打帘,只自己挑帘自去。 才走几步,突然想起一事,明眸一转,嘴脸带笑,这才转过头去,隔着珠帘,果见林老夫人正同双儿交头接耳着,神情肃穆,脸上越发显得狰狞。 见她去而复返,老妇人倒还好些,只见双儿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一副警觉的样子。 “婆婆,您那庖厨,东西也忒少了些,可否让人多采买点儿?” 林暖暖故作未觉二人异状,只笑眯眯地看着老妇人,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样子。 “你说这个啊?” 老妇人正沉吟着,就听双儿已然开口呵斥: “你当是这在你们林府?还采买?出去一趟容易吗?我们一贯都是如此,一两月的才能采买一次,总不能单为你.……..” “双儿,你今日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些。” 老妇人砂砾砾的嗓音若阴沉起来,也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双儿只觉后脊发凉,她忙垂首站好,诺诺地认错: “双儿只是怕她扰了婆婆正事,双儿错了,再不敢了,请婆婆恕罪。” 被教训了两次,她是真怕了。 想想也是委屈,从前这里就只有她双儿一人能与老妇人说上话,自己无论说了什么,老妇人也未像如今这般责难自己。 这些还不都是林暖暖给害的! 老妇人将手一摆,止住了双儿的话,这才转头安抚着林暖暖: “暖暖,你先将就着用,待明日天一亮,我就让人采买。” “好,” 林暖暖点了点头,仿若未觉此二人有事,仍旧絮絮叨叨着: “越是出去的少,越要多买些,买齐全些……不说别的,就说婆婆您,如今上了年岁,可不能将就着, 您看庖厨里,除却鸡子,就是鸡肉,再没有旁的了,这样下去,长此以往的总归是对身子不好。” 难得林暖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句句都是为了她好,饶是凶狠如老妇人,此时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些许慈祥之色。 “好孩子都听你的,去吧,莫要太累着自己。” 老妇人难得的和颜悦色,笑声也没有了“桀桀”之音,或是“嗬嗬”之声, 林暖暖笑着应是,自去不提。 待走出门外,脸上的笑容却都化作了冷然…… 所以…… 无论那老妇人即便对自己有那么几分好脸色,但还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吧! 好,这样也好,正好自己也不会放过他们。 若她对自己当真是慈祥可亲、真心以待,那么自己行事难免也会掣肘。 “暖儿怎么了?” 候在外头的薛明睿一眼就看出林暖暖神色有异。 “若我所料不错,应是他们上头的人过来了。” 林暖暖跟薛明睿边往庖厨走去,边小声地说着。 索性,这老妇人没在他们身边派人跟着,二人行动倒也自如。 如此左派无非两种意思,: 一是老妇人对她林暖暖信任有加,相信她是不会逃出去的; 二么…… 这里本就建得隐蔽,再加有八八阵图“当关”,似林暖暖这等一出了家门就东南西北都不分的人,若要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即便薛明睿误闯进来,若方才他们逃走,相信定有后招…… 在林暖暖看来原因自是后者。 虽老妇人对她青睐有加,但林暖暖可不认为,这老妇人对自己全无恶意。 “暖儿,既如此,我们就要早做打算。” 薛明睿靠近林暖暖的头顶上方耳语几句,此番情形落在后头才过来的双儿眼中,显得极为亲昵。 “真是个狐媚子,啧啧,这是不管不顾地就勾搭上了?” 双儿如今只敢在心内说说,却是不敢再招惹林暖暖了。 她狠狠地盯着前头那两人,只在心里想着: 先就让他们猖狂得意一番吧,待今夜过后... 薛明睿是世子,现下自是不能动他,至于林暖暖…… 双儿想起了七年前的旧事,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若不是那个脓包林宇恒无用,也不能让这个小贱|人舒坦至今日..... 第五百六十九章 留? 鸡丝粥香味浓郁,让人闻之不由食指大动, 显然也投了老妇人的口,此时她正埋头苦吃,只字不提方才双儿说的那事儿。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被烫到的手指,上面红印子还在,她又看了那老妇人一眼,也不吭声只默默地退了下去,在遇到双儿时又对上了她诡异的笑脸。 看来双儿方才说的大胡子于自己和薛明睿而言定是敌非友, 却不知这人同那老妇人是何关系,若老妇人听命于他,自己且得要抓紧了。 走出门外,就见薛明睿正背对着她坐着。 正对着那落日出神的薛明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拍了拍身边杌子: “暖儿,过来坐。” 林暖暖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坐了,同薛明睿一道看向远处那日|头西落,却余霞成绮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睿哥哥,看来得抓紧了。” “嗯,” 薛明睿点了点头,只轻轻应了一句。 林暖暖有些羞赧看了眼薛明睿,很为自己一时的失误而后悔,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犹豫了一会儿后,林暖暖还是开口道: “睿哥哥,我好像做错了事情了,看错了人……” “嗯” 薛明睿淡淡应了一声,面上波澜不兴。 “你知道?” 林暖暖一愣,忙抬首去看薛明睿,就见他如墨的眸子里溢满笑意还有一闪即逝的宠溺。 “睿哥哥,我是否……太天真了?” 林暖暖很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而羞愧,即便她现下还对那老妇人心存怜悯。 “你没错。” 薛明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后,站了起来,径自往前头那几株芭蕉走了过去。 林暖暖忙也跟了过去,只从她微微耷拉的肩膀可见,此时她异常沮丧…… “暖儿,你还小,不要将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缓缓地说道。 “嗯,” 林暖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芭蕉叶上的叶脉,点了点头。 这话薛明睿才在那片阿芙蓉那儿也曾说过。 “我不是说说而已,你将自己绷得太紧了,别忘了你才十一岁。” 薛明睿转过身子将手放在林暖暖的肩上,面色沉沉地说道。 “我知道。” 林暖暖别过了头去,眼中闪过一道决绝, “睿哥哥,我们不能心软了,今晚就动手。” “想好了?” 薛明睿手下微微用力,林暖暖不由转头看向薛明睿,目光坚毅。 林暖暖抿唇轻启, “想好了” “那就好,” 薛明睿看了眼后头正缓缓走过来的双儿,低低对林暖暖说: “我还以为你对那老妇心软了,既如此今晚动手,你想好了法子?“ 林暖暖看着正轻蔑笑看着他们的双儿,也微微展颜: “再心软,那阿芙蓉也是要铲除的。” 说着,立时拿手在薛明睿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嗯,想得好。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对看一眼,不由相视而笑。 薛明睿如玉的脸上,带出春风化的微笑,他就说,这丫头一贯聪慧,方才看她那般沮丧,还只当是她还没有想出法子呢。 “你要小心,这事只管交与我做,你只需稳住那老妇即可。” 在双儿就要过来时,薛明睿小声又对林暖暖说了一句,见她一脸的不赞同,忙又斩钉截铁地说: “就这么定了,” “可是……” “林小娘子,婆婆唤你。” 才想说话,就被双儿给打断了。 有外人在场,有些话林暖暖不好说,也只好深深地看了眼薛明睿,低低而又含混地说了一句, “睿哥哥,不可妄动。” “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薛明睿又岂能不知林暖暖心头所想,他淡淡地看了眼双儿,安抚道: “放心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再踏进屋子,林暖暖敏锐地察觉,老妇人看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深意, 只见婢女正从桌子上撤下去的茶盏分明是两个,看来自己出来后,是有人来过了。 林暖暖淡淡地看着这个不大的屋子,又看了眼老妇人,别看她状似疯癫,只怕做起事情来缜密非常。 “暖暖,我已让人采买去了,往后你若想要做什么,尽管跟我开口。” 老妇人看着林暖暖的目光带着慈祥,刺得双儿只好恨恨地扭着手里的帕子。 许是知道双儿同林暖暖不对付,老妇人瞥了眼双儿说道: “你且下去。” “婆婆,大胡……” 双儿才起了个头,正好遇上老妇人阴鸷的目光,忙瑟缩了一下,福礼自去。 见双儿的背影远去,老妇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暖暖, “暖儿,你让婆婆给你备下这些食材,是否往后都做给我吃?” 这话听着寻常,其实颇有些深意在里头。 林暖暖正无聊地摸着手里的辫子,见老妇人如此说,只作听不懂地应了一声是。 “暖暖,你可想清楚了?” 老妇人的声音有些发急,脸上也带出了些许期盼。 这人看来是真的想将自己留下来,或许方才的发狂,还有放任自己和薛明睿走全都只是为了试探。 林暖暖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脸上却仍旧只是淡淡: “等婆婆的人买了来,我便做,” 见老妇人高兴的将脸上的坑都堆在了一处、挤在了一起,林暖暖暖却话锋一转,笑道: “不过,婆婆你千万别嫌弃,我可是出了名的爱糟蹋东西。” 见老妇人面露不解,她又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 “我在家也时常下厨,曾祖母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过费食材,还喜欢用最好的,别人能用几天的东西,我不过是一顿饭就能将它用完了,” 说完像是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 “所以才让婆婆您多买些。” 不就是试探吗?那就似是而非地同她说上几句呗。 “没事,你尽管用。” 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林暖暖只作不知地拿起了茶盏,才喝了一口,却又笑了。 “暖暖,你笑什么?” 老妇人有些奇道。 “这样的茶水在家里我是不用的。” 林暖暖指着加了盐和葱蒜的煎茶说道。 “婆婆,我这样的,是不是很不好养活?我祖母说,我这样的,若生在旁人家,只怕不好养,嘿嘿……” 林暖暖意味深长地说完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两手托腮,只笑眯眯地看着老妇人。男 就在此时,只听“喵呜”一声传来, 却是花豹从后头出来了,只见它嘴上带着一圈子的血迹,正拿了湿漉漉的眼眸对着林暖暖撒起娇来…… 第五百七十章不懂…… “喵喵这是怎么了?” 看着方才还好好的花豹,现下满嘴的血迹,林暖暖忙心疼拿了帕子要给花豹擦拭。 “别理会它,它才吃了生肉,怪腌臜的。” 老妇人淡淡地瞥了眼林暖暖,阻道。 “哦……” 林暖暖讪讪收回了手,倒是差点忘了这是头豹子。 林暖暖眉眼微动,撇了撇嘴,也就不再理会它了。 “喵呜,” 花豹显然对林暖暖的举动有些不满,就听它喵呜一声后,踱至林暖暖跟前后,前腿着地,后腿站立,半跪于一旁, 许是知道林暖暖嫌弃,忙用红红的长舌三两下出溜着舔净了三瓣嘴,待忙完了这些,才又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 “倒是头懒豹子,吃饱了就要睡了,是也不是?” 林暖暖见其态憨傻,倒丢了嫌恶之心,不由点了点花豹的头,打趣着。 “出去!” “喵呜” 老妇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唬得林暖暖身子微颤,就连花豹子也忙站了起来,只睁着湿漉漉的双眸,委屈地看着林暖暖,一副不想出去的模样。 林暖暖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花豹子脖颈上的一圈软毛,见它没有动弹,就又摸了摸…… 触手后只觉得花豹毛发柔软,看它半眯着双眼,只觉心下一软,不由恳求: “婆婆,就让喵喵留下来吧!” “你喜欢花豹子?” 老妇人深深地看着林暖暖问道。 “是” 又摸了摸花豹子的头,林暖暖心里颇觉有些遗憾,若自己回去了,定会想念这头好脾气的花豹子。 “如此,你就留下,庖厨你可随意用,想要什么,让人采买就是,花豹子也跟着你。” 老妇人旧话重提,这回算是挑明了。 “我要多做些好吃的给婆婆……对,至于花豹子……我在这儿时跟着我,待我回去后再跟着婆婆如何?” 林暖暖不疾不徐地说完,又朝着老妇人笑了笑。 两人虽都没有撕破脸皮,但是现下明显是要摊开来说了。 老妇人并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见林暖暖三番五次的顾左右而言他,不由有些生气,忙呵斥道: “你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 林暖暖还是继续装傻。 “小阿暖你不用在我老婆子面前装傻,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都知道。” 老妇人的声音阴郁,加上她原本声音就沙哑,如此说话,让人听着不免有些骇然。 林暖暖一愣,只好睁着澄澈的双眸看向老妇人,迷茫地问: “婆婆您说的是什么?” “你很好,” 老妇人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后,深看了眼林暖暖: “若不是我,你这模样当能瞒过很多人,让人以为你不过是个娇憨又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只是…… 暖暖,我知你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孩子。” 老妇人盯着林暖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又说: “七年前,在黑屋子里见着那么个浑身溃烂之人你都无惧,更遑论今日……” 林暖暖心内一惊,当日去悠然居一事,知道的只有秋葵、秋菊和她三人,这个老妇人是从何得知? “什么七年前啊,婆婆,什么浑身溃烂?” 林暖暖眼睛眨了眨,一副天真烂漫的懵懂模样。 “林暖暖,你的记性怎么变差了?” 老妇人说着不由“桀桀”笑了出了声,看向林暖暖的目光意味不明,只见她嘴角噙着丝冷笑,沙哑着嗓子说: “当日见人饮蛇血都不曾害怕的小娘子,如今变成这么一个普通小孩的模样,说出去,谁信?” 什么? 林暖暖心头一阵,蛇血?白唇竹叶青? “你莫不是要说不认识白唇竹叶青了吧?” 说话间,老妇人似是有些轻蔑地看了林暖暖一眼。 “当日,你还同那两个没用的丫鬟,细细地说了一番白蛇竹叶青,是也不是?” 林暖暖心头剧震,投向老妇人的目光渐渐转深,看来这个老妇人对自己的事情只知甚多! “你这小丫头,真不愧是他的后人,聪慧得简直骇人,就连那半边莲和半枝莲都能识得, 看来这血缘一说,真是不容小觑,如若不然,我们南诏的东西,你怎就那么熟稔?” “啊?” 林暖暖目瞪口呆地长大了嘴巴,茫然地看着老妇人,一副被吓着不轻的模样。 老妇人一口气说了这许久,显是有些累着了,她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身子往后一靠,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林暖暖,你是当真是不错。” “嘿嘿,是吧。” 林暖暖不由缩了缩头,讪笑一声,又往后坐了坐…… 一旁的花豹,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紧张,忙往她处靠了靠。 林暖暖心里微暖,定了定神,伸手又摸了摸花豹的头,露出一脸淡笑,只心里已然开始惊涛骇浪起来…… 这老妇人怎的对自己的事情如此熟稔,她到底是谁? 初见时,熟悉的感觉又现,总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老妇人,待冥思苦想时却又一无所获。 “您许是错认了……嘿嘿……” 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不认账。 “纵观大夏和南诏,如你这般有胆有识,聪慧非常的小娘子,婆婆当真是见得不多。你说我会不会错认!” 老妇人也不看她,只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 林暖暖不由杏眼微眯,脑中不停地滤了滤自己认识的那些人, 可是纵然想破了脑袋,却也未曾想到有一人如老妇人这般: 脸上有着纵横的沟壑,腿脚也不灵便,嗓子还又粗又沙…….... 腿脚不变,脸上有疤,声音沙哑, 声音沙哑…… 这个老妇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婆婆,要不要给您续杯茶水?” 林暖暖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心里没个头绪,只好没话找话地将这个话头扯开…… 她暗自庆幸,这老妇人倒未提及自己识得阿芙蓉……… 就在林暖暖埋头苦思之际,就听得那个老妇人似有所指地厉声道: “一个将才四五岁的小娘子,为了自己的爹娘坐到了这般田地,也当真是不易, 不过小阿暖,你可有想过,你受的种种,你爹娘亲遭的罪,怪只怪那人!” 林暖暖被她说得身子一抖,慌忙往后靠了靠。 “喵呜!” 身边的花豹子倒是乖觉,忙立了起来站在了林暖暖跟前,将她挡在了后头。 “喵呜!” 只见它竟然朝着老妇人吼叫了起来。 “好喵喵!” 林暖暖压下心头慌乱,摸了摸花豹的头,心下一片温暖,待平了平心气,这才抬头看向老妇人,一脸淡然地说: “婆婆说的话,暖暖不懂。” 第五百七十一章她知道了? “哦?不懂吗?” 老夫人挑眉看了眼林暖暖,先是脸上一冷, 接着居然“桀桀”笑了起来,只笑得林暖暖身上不由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就连花豹子也昂起了头,竖起了耳朵。 “这人好生吓人!” 林暖暖小声嘀咕了下,有些受不住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若她所料不错,这老妇人说不准过一会儿,就能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筹谋打算,俱都说个清清楚楚。 看来,自己这次被掳,并非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怎么,不想听了?” 老妇人冷笑一声: “这是说到你的痛处了?” 林暖暖被她此话一噎,不由梗住。 这老妇人是以为自己被她拿住了吧! 林暖暖心中一阵冷笑,这老妇人明明做了那么多龌龊事,如今居然还能冠冕堂皇地质问自己! 她索性挺直了腰板,稳住了身形,淡淡地接口道: “没有。” 渐渐地,林暖暖已没了起初的惊惶,神色镇定了下来,只再没有了方才和煦如春的目光。 想想自己方才的举动林暖暖就觉得好笑,自己当真是妇人之仁。 可不是么,如此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又怎会需要自己怜悯,只怕自己方才回来将她抱起,给她擦拭…… 凡此种种,全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要不,自己方才无论怎么摇铃铛却都没有人来? 什么“三长”…… 呵呵,可真是好笑! 林暖暖压根就没觉得老妇人摇铃铛跟自己有什么分别, 不过若这一切都是她给演练好了,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虽不过轻轻一瞥,但林暖暖知道这里不小,看着倒有自家庄子两个大。 不说旁的,就说那些个阿芙蓉,一连片的那么多估计就有几十亩, 还有那个一直很神秘所在—温泉水, 那里是否也有阿芙蓉,是不是g别有洞天,更多些? 只观这老妇人对什么无所谓,却唯独对那温泉水紧张。 自己提了两次温泉水,却被她忽略,或是状似无意地跳过话头…… “没有?嗬嗬!” 老妇人仿佛是听着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只笑的是前仰后合, 林暖暖也不多说,只冷脸看着她笑,待她笑够了,这才看向老妇人,冷冷地说道: “婆婆,您是否对我们林国公府有误会?” “误会?对你们林国公府?” 林暖暖不开口犹可,这么一说,倒惹得老妇人“桀桀”笑个不停…… “喵呜,喵呜……” 伴着老妇人笑声的还有花豹子不耐的嘶吼声…… 林暖暖这才发觉,花豹子“喵喵”在自己面前是何等的温顺,如今乍然听它的嘶吼,她只觉得心底一颤,手下不由就是一抖。 嗯,果然是“豹子不发威,自己将它当成是喵喵”了。 “喵喵,你且安静会儿。” 林暖暖眼尖地瞥见老妇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忙颤声唤了花豹。 听不听的,就看它了!面对着盛怒的豹子,自己也就只这点胆子了。 她很相信,若花豹再让老妇人心烦,说不得这老妇人就会对它下手。 “喵呜!” 花豹倒是很给面儿地停住了叫,只看似不满地昂着头,盯住了老妇人。 “你这小畜生,人家从前不过给你口吃,你就记至今日了………嗬嗬,倒是比人强些。” 她的弦外之音,林暖暖已无暇顾及,只一门心思地苦苦思索着,到底这老妇人跟自己见过的那一个相像。 “暖暖,” 见老妇人又唤她,林暖暖忙抬起头,就见她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慈祥地慨叹着: “真是苦了你了。” 林暖暖早就适应了她没头没脑地说话,接得倒也很溜: “不辛苦,我不过是个孩子能有什么辛苦的,家里的是总有曾祖母和祖父祖母呢。” “哦,你不恨他们?” 这老妇人又开始了! “不恨,为何要恨?” 林暖暖只同她和着稀泥。 “你三番五次的遭罪,林宇泽、李清浅二人,险些丧命也拜他们所赐,还有那个林琨....” 老妇人如鹰隼般地盯住林暖暖: “那个林琨,可是你的亲祖父?” 林暖暖心头一震,今儿这老妇人说的所有的话,都没有这一句来得震撼, “那个林琨,可是你亲祖父?” 耳边,老妇人的话,犹如魔咒一般在她脑中回旋着,她的心里唯有一个声音: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这个隐情,林国公府一家子不过是今日才知晓,这可是瞒了世人几十年的隐情!谁能料到,这么个垂老矣矣的婆子能知道? “什么亲祖父?婆婆您怎么了?” 强自稳住心神,林暖暖扯着已僵硬的脸,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亲祖父,婆婆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你林暖暖又岂能不知?” 老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只志在必得地看着林暖暖。 “我不知道!” 林暖暖抿了抿嘴唇,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知道!” 说着倏地站了起来,将话挑开: “婆婆,我不知您到底是何方人氏,即便您是南诏人,那跟我们林国公府也谈不上有仇, 现今南诏同大夏已再无战乱,我实是不懂您为何如此对我们林国公这么青睐,居然还对我们的家事在意到了妄加揣测的地步。”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直说的老妇人当即愣了, 也许是没料到,她透露出这么隐情,这个林暖暖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吧! 不过…… 这丫头若用这些话哄骗一下旁人犹可,对于她…… 嗬嗬... 老妇人的脸上怜悯地看向林暖暖, “你这丫头,当真是少有,唉……” 老妇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你也不用在这儿同我打嘴仗,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人,你就知我所言不虚了,我这可不是在套你的话!” “是吗?我还以为婆婆这是在编戏文呢。” 林暖暖反讽着。 “嗬嗬,你不用同我牙尖嘴利的。” 老妇人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深深看了林暖暖,可谓是苦口婆心地劝着: “心里苦就说出来,对林琨那样的人,你还有何顾虑?” 见林暖暖仍旧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她不由恍然大悟: “是了,幸好有你这丫头,林宇恒应是没有算计到你们吧?”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砸了砸嘴巴,粗哑的嗓子里溢出傲然的笑来, 那样桀骜不驯、粗粝磨耳的声音,惊得林暖暖都为之一颤..... 第五百七十二章知己知彼 她不过想试探自己,林暖暖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幸好,她也不是什么都知晓的。 “你是何人,跟我曾祖父有何关系?”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暖暖索性也就不再猜测,只同这老妇人打破天窗说亮话。 “我是何人?” 老妇人喃喃地念了一句后,目光有些涣散,只见她焦灼地看了眼林暖暖够,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何人?我到底是谁?” …… 林暖暖此时耐心殆尽,方才这老妇人就装过一回,如今又来一遍,她是把林暖暖当猴耍呢?还是以为她是个小孩子好哄? “你是何人,你自知道。” 林暖暖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就不再言语。 若不是因着那事,她简直就一点儿都不想敷衍这老妇人, 从她被掳到现在,她一直将自己和薛明睿玩弄于鼓掌呢,怎么很好玩么? 也是,但观这老妇人身边不过就有个刻薄的双儿,旁的婢女几乎都如同哑巴一般的默不作声, 如今来了个仇人的后代林暖暖,看着年岁不大又是一副好戏弄的样子,可不得好好折腾折腾? 若说林暖暖起初还猜不透这老妇人的来历,现下观其言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同林老夫人应是敌非友,应是南诏人,这从她称呼蒸饺就可窥一斑。 大夏虽官称蒸饺叫做,“笼上牢丸”,但是人人只说俗语,将其叫作“蒸饺”, 还有她说话的腔调…… 最最要紧的,就是那些阿芙蓉。 无论是江南亦或是京城,对阿芙蓉都是知之甚少,更别提种这么大一片了。 至于她缘何唤老国公作阿兄…………虽不甚清楚,但知道这里定有玄机…… 林暖暖虽不是善人,但也不傻,如今是断断不会将这老妇人当成是长辈或是个全然无害的耄耋老人, 想想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心中就有些发寒: 只怕这么些年来,林国公府一家子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一切都尽在人家的筹谋之中呢。 “阿兄,阿兄!” 就在林暖暖暗自揣测之时,就见那个老妇人又如上回那般,对着自己言语错乱地胡喊了一通。 “婆婆您且忙着,我就不扰您清净了。” 林暖暖是真生气,却也很有些骇然,她很少怕过什么人,但是面前的这个老妇人让她有种发自内心的胆寒…… 让她面对困难学着不畏惧,去克服,这她能做到,也能做好; 可面对着这么一个诡异之人,自己的种种早就被她看得透彻清楚的,还被人玩弄于股掌…… 这种感觉,当真不好受, 她要出去缓缓…… 她想去见薛明睿,将此间的情形告诉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现如今人家可是将自己摸得透透! 今晚的胜算几何,她当真是一点儿没底! “你……别走!暖暖...” 果然是装的,就在林暖暖将要走时,就听老妇人忙忙唤着她的名字,焦躁地让她别走。 林暖暖低头福礼只作未闻,怎么,不是疯癫么,怎的又能识得她林暖暖了? “老夫人,您且忙着,暖暖告退。” 林暖暖说完,不屑一顾地往前自去。 “暖暖,你,生气了?别走啊!” 老妇人沙哑的声音里似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听得林暖暖心头一动。 她忍了又忍,还是应了一句: “您累了,暖暖就不打扰了。” “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呢。” 老妇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林暖暖没有说话,虽未马上就走,却也并未转身,心内隐隐有些震惊: 这个老妇人声音! 这样有些哀痛的语气....…… 难道说这个老妪是她? 可分明就不像啊,那人虽声音也是砂砾磨人,但是脸上分明就没有这样的…… 林暖暖不由回头看了眼老妇人, 只见她脸上的那些个坑坑洼洼,分明就是旧痕,并非是这几年才弄的新伤, 若不是她,那又到底是谁? 满腹的疑问,却没有一个合理的答复。 “林暖暖,婆婆还夸你仁义心善,你就是这般仁义的?” 不等林暖暖跨过门槛,就听一个洪亮粗重的声音由后头响了起来, 林暖暖心里有数,这定是方才过来跟林老夫人相商之人。 “哦,这是偷听听得了,这才出来了?怎么样,戏文看得如何?” 林暖暖冷笑地眯着杏眼看向来人,果然见着来人留着一把大胡子。 看来,这就是双儿说的那位大胡子了。 “我且问你,婆婆让你留下你凭什么走!” 大胡子一看就是粗人,说话也如同打雷一般。 “她留或不留,是她的事,不劳你操心。” 不等林暖暖说话,薛明睿已跨进门来,淡淡地应了一句。 “薛世子,” 来人看了眼薛明睿,眼角眉梢闪着讥讽: “薛世子还真是情深意重,只不知你待林暖暖如此,若让那一位知道了,会当如何?” 大胡子说着,好整以暇地将手环在胸前,一副坐等着薛明睿暴怒他好看戏的模样。 “足下倒是对这些市井流言通晓得狠。” 薛明睿并未如同大胡子想得那般暴怒,只淡淡地说一句,就看向林暖暖。 “不是说要走吗?怎的不走了?” 林暖暖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将手放置在薛明睿伸过来的手里。 “啧啧,好一个郎情妾意的模样,若是那位知道,薛世子,你说她会不会将林小县主的手砍将下来呢?” 这大胡子倒是个粗中有细之人,说话声音虽大,却句句戳中人心,饶林暖暖不知情,也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薛明睿。 原本以为,定是这人胡说,可是在林暖暖看向薛明睿的一瞬,分明见到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接着就见他薄唇轻抿。 林暖暖心头不由“咯噔”一下,难道说薛明睿在京城之中被谁辖制了? 可他贵为诚郡王府世子,又有谁能辖制住他的? 答案呼之欲出! 林暖暖不由紧了紧手里的辫子,这么些年来,自己习惯了薛明睿的安慰,保护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倒是很少问过他的事情,更加不知道他在朝中处境如何! “暖儿!” 看着自己面前玲珑秀丽的林暖暖,一副粉面含忧的模样, 薛明睿不由心头一沉,他只低低唤了声林暖暖,下一瞬,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世子有些难言之隐不好说?无妨,无妨!不如让我来帮你说,不论好赖得让你这爱若珍宝的小娘子知道呀,说不定她还能及早抽身...” “不用说了!” “胡子多话!” 就在大胡子捋着胡子洋洋得意时,就听林暖暖和老妇人同时出声。 两人说完均互看了一眼,老妇人早早挪开目光,眼睛一片清明,哪里看得出癫狂模样。 早就知道她是装的, 林暖暖也不理她,只看向那大胡子,冷冷地顿喝: “我睿哥哥如何,不劳你操心。” 第五百七十三章她当如何? “呦吼,这哥哥妹妹的,倒还护上了,啧啧……果然是情深义重啊。” 大胡子说完后还奸笑一声,看向林暖暖的目光里带着打量和轻佻。 “啧啧,年岁虽小,长得着实不错……” 大胡子猥琐地啧啧两声,正说着话,却被薛明睿看过来的目光给冰得,没了下话。 “暖儿过来,” 薛明睿冷冷地收回目光,唤着林暖暖,待她走近自己后一把就将她拉至自己身后, 然后...…… 林暖暖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楚动静,就见薛明睿的拳头已然至了大胡子胸前, 大胡子看着也是个练家子,只见他将手一挡,就轻轻地就卸了薛明睿这一记重拳。 薛明睿却像是早就预料他会如此,就在收回手时,脚已然踹了上去。 待林暖暖看到时,薛明睿早就收回了脚,就只听“扑通”一声后,那个大胡子已然被薛明睿打到在地。 林暖暖笑得杏眼圆睁,立时拍手称快着: “打得好,打得好!” 这么个龌龊之人,方才居然敢对睿哥哥出言不逊,还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真是该打,这是打得轻了! 说话间,那人一个鲤鱼打挺就立了起来,只见他拍了拍衣裳后,又摸了摸胡子,叉腰挺腹着挑衅薛明睿: “薛世子身手不错嘛,不过某方才只是让一让你!” 说完居然目若饥鹰地盯着林暖暖看了眼,只这回倒底再没有用方才那样猥琐的目光。 “看什么看!” 不等薛明睿说话,老妇人倒不乐意了。 “婆婆,您还护着她?这可是林府贵女,跟您就不是一路人,方才您都那样了,她可时一点儿没有要管您的意思。” 大胡子忙一脸谦恭地对老妇人行了一礼,愤愤不平地说着。 “这些不用你管,你怎的又回来了。” 老妇人说着,只用眼睛余光看向林暖暖,似是解释地说道: “不是让你走的吗?” 大胡子哈哈一笑,粗枝大叶的脸上倒显出了几分憨态,只再不敢说话了。 林暖暖只敛目看地,并不再看老妇人一眼,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和老妇人虽不至撕破了脸皮,可也算是挑开了。 “暖暖,小阿暖,难道你真忍心拒绝我这样的一个老人家?” 老妇人的声音里面满是悲怆,倒让人忽视了了她难听的嗓音,只会觉得此人异常可怜。 “婆婆,我尊您长辈,叫您一声婆婆,这也是看您年纪同我曾祖母相仿。” 林暖暖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 “您让我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林暖暖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妇人,犀利地问着。 “留下来陪陪我这孤老婆子。” 任林暖暖此时对她心生厌烦,仍是被她浑身的孤寂给扰了心神。 她顿了下,稳住了心神,板着脸,冷冷地说: “您想让我留下来陪着您,就只因您孤苦一人在此,孤单寂寞冷?” 说是平心静气,还是让人听出了冷嘲热讽的味道。 “你这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婆婆还有我们,怎么就是孤苦无依了?” 大胡子此人大约天生就有曲解人话的本事, 林暖暖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现下她还不打算撕破脸皮翻,待今晚过后,再慢慢算帐…… “婆婆,您说让人采买,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明天再去?” 林暖暖还是先转了话头。 “暖暖,你先告诉婆婆,您可愿意待在这儿?” 这还有完没完了? 林暖暖眉头微蹙,看向大胡子和双儿, “您先让他们出去!” “凭什么?” “林暖暖你凭什么让我们出去!” “小丫头片子这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双儿和大胡子倒是忠心,两人都反对着。 林暖暖可不急,又不是她对人有所求,她边说边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子,索性坐了下来,拿起了桌上的茶盏放在鼻间嗅了嗅,又嫌恶地放了下来。 “林暖暖,你这是什么样子!” 看着林暖暖这般疲赖的模样,双儿只气得七窍生烟,只见她大步走至林暖暖跟前,大声呵斥着: “你不要太过分。” “我好怕!” 林暖暖掩住了袖子作出一副害怕状,待双儿才要说话,立时又站了起来,袖子一甩,一脸正色地看向老妇人,厉声喝道: “呵呵,婆婆这热闹看得可还满意?” 见老妇人的脸上露出沉色,又继续开口: “您让这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试探我,现下您可满意?” 说话间林暖暖眼波流转,许是因为生气,粉面上瞬时染上了一层红云, 只见她娥眉倒蹙,杏眼圆睁,倒让观者不由为之一愣。 就连双儿也呆愣了会儿,还盯着她脸上的红霞看了几眼。 “阿暖说的是何意思?我老婆子何时又曾怠慢过你?” 老妇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哦,不是么?恕我驽钝,您就是这般善待我的?随便个丫鬟仆婢或是不知哪里来的粗鄙外男,都能指着我骂上一番,就这还好意思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可愿留下?” 林暖暖的话里,字字句句全都带着讽刺,只气得双儿又想开口,却被对面的大胡子用眼色呵止。 “双儿对你不敬,哪次我未责罚过了?” 老妇人自认做的还算不错,听了这话,忙辩解。 “哦?” 林暖暖淡淡地看了眼双儿,果然见她一脸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林暖暖眼睛一转,先是淡笑接着居然大笑不止…… “呵呵,呵呵....” 她直笑得眼角溢泪却还未停住。 “这丫头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老妇人一愣,忙转向薛明睿问道, 却见薛明睿只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丫头,你怎么了?” 终究还是担心,老妇人忙问道。 “呵呵,” 林暖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渍,对目露担忧的薛明睿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一声: “我无事” 说完这才将目光转向老妇人: “婆婆方才见我那样,是否觉得诧异?” 老妇人仍旧出于震惊之中,见林暖暖如此说,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 “是吧,您心里定是以为我魔怔了吧。” 林暖暖又穷追不舍地继续逼问。 “林暖暖,你怎么敢对婆婆如此无礼!” 双儿看不下去了,再不管频频给她使眼色的大胡子,几步窜至林暖暖跟前,呵斥着。 “给我闭嘴!” 一声厉喝如爆竹炸落耳边,让双儿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众人忙看向说话的林暖暖,任谁都未曾想到,这个声音甜美的小女娘,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吓人, 就在这时,只听林暖暖冷然的说: “婆婆您且猜猜,若是我曾祖母在此,她当如何?” 第五百七十四章婆婆只能是婆婆 “那个女人?” 老妇人显是没有料到林暖暖会发此一问,不由愣怔了一下,这才说道: “她?她待如何?” 林暖暖冷笑一声看向双儿,目光锐利得如同鹰隼。 “若我曾祖母在此,您以为您这婢女如今还能有命与我大呼小叫?” 说话间,她俏脸含霜下颌微抬,面上难掩傲色,看人更是居高临下的斜睨着,虽穿得是老妇人让换的普通襦裙,却端得是一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贵女模样。 老妇人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小看了这个林暖暖。 原本见她说话随和,人也不是那等挑三拣四的,更兼没有大家贵女的娇气,倒是忘了这是那人的曾孙女,身上流淌的可是那人的血脉,又怎能是个随意让人言语之人。 双儿原本就被林暖暖吼得愣住,她比老妇人和大胡子更早认识她。 在林府庄子之时,还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对下随和,没有脾气的娇憨小娘子, 故而对她有所轻慢,更兼着薛宝琳从来都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无形之中倒让双儿对这个林暖暖不屑起来, 孰料她竟还有此如一面,当真让人侧目。 大胡子也被林暖暖的样子给震到了,想不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还有如此模样,他先是吃惊,待林暖暖将话说完后居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还真是有点儿我们游侠儿的风范,不错!难怪婆婆对这小丫头另眼相看,婆婆放心,您若是想要留下她就只管留下,别人说什么,让他问我!” 大胡子一副大包大揽,对林暖暖欣赏至极的模样惹得双儿脸色蓦地一白,却不敢再说话,只冷冷地偷瞟了林暖暖一眼后,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了。 “你是怪我没有将双儿处死?” 老妇人终是回过了神来,看着林暖暖的目光有些神色莫辩。 林暖暖只作不知,眼睛转向旁出,幽幽地继续说道: “并不在于您处不处死她,而是您的态度。” 原本只是为了将老妇人的念头压下去才说了那些话,可是如今林暖暖倒是真的有些感慨了,一想到若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该得多着急,不由就湿了眼眶... “曾祖母身边之人,从来对我,甚至比对我曾祖母还要恭敬些。” 林暖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也并不看那老妇人,只目光迷离地看向远方…… 薛明睿知道她这是想念家中诸人了,他心疼地看着林暖暖,就听那丫头沉沉的声音又起: “因为他们都明白,我,是我曾祖母的心头肉、掌上珠。” 说话间,她拿出了镶宝金链子看了看后,又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淡笑着: “我的曾祖母,若得了什么好物,或是有什么好宝贝,总是想到我,” 老妇人似乎听得有些动容,忙忙连声说道: “这我也是可以,我有许多珍宝,暖暖,都给你,都给你!只要你能留下来陪我!” “是吧!若说这些其实您也是能够做到的吧。” 林暖暖的话取悦了老妇人,只见老妇人阴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连声应是,只笑看着林暖暖,希冀她能说一句留下来。 不过林暖暖下面的话,只让她越听眉头越皱,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不可否认,婆婆您也算是个慈祥的老人,” 林暖暖违心的说出这话,眉头不由微蹙,眼睛也略略眨了眨,下意识地朝着薛明睿处看了看,就见薛明睿正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是满满的包容和理解。 林暖暖心下一松,暗道自己果然还为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修炼到家。 见众人都等着自己说话,她叹了口气,又缓缓说道: “婆婆您对暖暖是当真不错,您虽未说,但我知道,将我绑来的主意,必定不是您出的。” 说话间林暖暖斜睨了眼老妇人,就见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有些羞赧之色,心下隐隐有数,只又说道: “即便是您让人将我掳来,可对我也是没有恶意,您看哪里有人将人绑来,允她出入自由,许她来去如常的,” “算你识趣。” 双儿嘟嘟囔囔地小声念叨了一句,见林暖暖若有似无地朝着她看了过来,忙噤声敛目看地,再不敢发一言。 薛明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暖暖,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听得很是认真。 “就连喵喵对我都很友善,” “喵呜……” 许是听到林暖暖提到了自己,花豹子忙忙叫唤了一声,还朝着林暖暖方向靠了靠,一副依恋模样。 大胡子看着从来一副“生人勿进”的花豹子,此时居然乖顺如猫,卧坐于林暖暖一旁,不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暖暖,脸上再没有了方才的轻佻。 “婆婆,您对暖暖当真是不错啊!” 林暖暖轻轻叹息着,话锋却突然一转: “可是婆婆,您知道么,正是因为您如此刻意,倒显得有些生疏了。您看我的手,” 林暖暖举起方才给老妇人做鸡丝粥烫得有些发红的手晃了晃,见老妇人露出一副怎么了模样笑道: “婆婆您知道么,若我曾祖母,即便是我掉了一根头发,她都能即刻知道。” 见老妇人一脸的不以为意,林暖暖又说道: “起先我才过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您一点儿也未觉察,还是我睿哥哥问我可饿了? 这也就罢了,毕竟您未带过小孩儿,这不怪您,可是,正是因为这种种,才显出了婆婆您只能是婆婆。” 林暖暖的话说的不算是有多高明,甚至还有些小孩子话的味道,可就是这样的一席话,却让老妇人无言以对,哑口无声起来。 林暖暖才坐下,就见薛明睿倒了杯白水过来,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柔声说道: “喝点儿水。” “好!” 林暖暖点了点头,原只想润润喉咙,孰料许是话说的多了,当真是渴的不行,三两下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此时,屋内异常沉默,只余她喝水的声音慢慢地响着。 林暖暖也不看老妇人,待喝完茶水抬首看向老妇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婆婆,暖暖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第五百七十五章秘药? “你说的是!” 老妇人无力地往后靠去,涩涩地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此时的林暖暖一派的天真模样,再没有了方才的伶牙俐齿和咄咄逼人,她说完了,又看了薛明睿一眼,薛明睿正好也看向她,两人目光相对,林暖暖突然如春花晓月一般展颜一笑,端得是灿若桃李,艳若牡丹。 薛明睿目光微动,嘴角不由上翘,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也越发深邃起来。 林暖暖倒未曾多想,又看向老妇人,一脸喜庆地笑道: “说起我的曾祖母,突然想起她最爱的一道菜,莫若晚膳时做给婆婆吃?” 林暖暖这样分明就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做派,双儿气得鼓着腮帮子,却是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是怎的,方才林暖暖不过是对着她大吼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隐隐生寒,可就是这样,竟然让双儿对她渐渐生出了忌惮之心,再不敢胡言乱语起来, 双儿如何,林暖暖虽未放在心上,但也看在了眼里,看来古今皆同,烂好人不能做,真真是人善被人欺! 早知道自己起先就不该对她视而不见,也省得听她叨叨生些闲气。 双儿自然不会明白自己这是被林暖暖的气势所摄,只从这时起,虽对林暖暖仍旧不喜却再不敢胡乱造次,说话也不敢随心乱说,渐渐地对林暖暖居然起了惧怕之心。 老妇人正默默低首不语,听林暖暖如此一说,颇觉得有些意外忙抬头看向林暖暖: “你给我做晚膳?” “是呀!” “你还给我做膳?不是说我没有你曾祖母....” “是呀,” 林暖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又道: “可你是婆婆啊,我曾祖母自然是对我好,毕竟我们一起住了七年,她对我好也是应当应分。” 如此说来,倒是也对。 这丫头倒是很会胡搅蛮缠,薛明睿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后,这才放置嘴边,掩住了嘴角的笑。 “好!” 老妇人许是从未遇过这样的喜欢歪缠的小娘子,听了这话也只好点了点头, 只见她强自打起了精神来,看向林暖暖: “那个老货……你曾祖母喜吃什么?” 林暖暖好似忘却了自己方才还是一脸的义愤填膺的模样,只心无芥蒂地看向老妇人笑着说道: “只要是我做的,我曾祖母都爱。” 这丫头是来气人的吧。 双儿嘴巴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的往后又躲了躲。 “不过,白斩鸡,松鼠桂鱼,煨三鱼,白鱼鲞,如意卷...” 林暖暖随意拣了几个林老夫人日常爱用的说了说,就见那老妇人一脸的郁郁,忙又继续说道: “婆婆这里如今没发做,待明日食材齐全,我全做一遍给您尝尝,只如今就地取材,就给婆婆做一桌子鸡宴吧。” “何谓凤凰宴?” 老妇人沉闷了一会儿后,终究是缓缓地开口了。 “我见您的庖厨里,以鸡为多,既如此我就用它给您做一桌子。可不就叫凤凰宴” “好,好名字!” “小丫头会起名字啊,快去快去!” 大胡子一听也来了兴致。 老妇人看着林暖暖明媚的笑脸,心情明妍了不少, 这还是个孩子呢,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那人同她一道生活了七年,自然是对她更敬重喜爱,这丫头说的也没错啊! 叹了口气,老妇人幽幽地想,其实也没什么,只要留下这个丫头,往后和自己相处的久了,自然会对自己如她曾祖母一样的, 不是说自己不如她曾祖母么,往后自己好好待她也就是了, 只要她不走,什么都好说。 老妇人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正同林暖暖相对而视的薛明睿,心道: 那个老货听着倒是有些看不上这薛世子,既如此自己索性就将薛世子也给留下来,如此不愁林暖暖不跟自己亲香。 “婆婆您先歇着,晚膳且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得呢,正好您也消消食儿,一会儿好再尝尝我的手艺。” 幸好自己还有个手艺,能唬唬人! 林暖暖暗自叹了口气,忙要告辞。 “去吧,去吧,” 老妇人也是累了,只对着林暖暖挥手应是,待林暖暖才走出门口,又唤住了她: “暖暖,” 林暖暖一愣,忙回头看她,就见老妇人狰狞的脸上此时居然带着一丝慈祥,正笑看着她, “婆婆?” 轻轻唤了老妇人一声,心里却在嘀咕,莫不是又要发病了不成? “辛苦你了!” 老妇人的目光幽深难懂,说出的话虽还是沙哑磨耳,却让林暖暖听出了些许的温柔之意来。 林暖暖先是一愣,旋即神色复杂地看向老妇人,笑道: “不辛苦,我在家里也常做。” 其实,自己方才为了气这老妇人说得有些夸大其词了,这老妇人虽不若林老夫人对她关怀备至,其实还是可圈可点的。 “暖暖。” “嗯?” 林暖暖见老妇人又唤她忙应了一声: “婆婆,您说,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才说出口,突然想起了这里简陋的庖厨,忙又笑道: “无事,明儿给您做也是一样。” 老妇人似是犹豫了一下子,还是缓缓地说道: “其实,我可以学的。“ 这话说的很没头没脑,不过林暖暖是早就摸透了老妇人的性子,忙点了点头, “好!” 说完,就要出去,只听身后老妇人执拗的声音洪亮地响了起来, “暖暖,你信我,我说到就做到,往后你就知道我不比那老货...我不比你曾祖母差!” 知道她这还是对自己方才说的话心存芥蒂,林暖暖忙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柔柔地笑着道: “婆婆,我信的!” “好,好,好!” 老妇人似是激动非常,嘴角都在发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虽只是为了迎合她,林暖暖还是有些感动,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阿兄,你且看着我定会比那人强上百倍的!” 才跨出门的林暖暖听了这话,脚下不由一顿, “小心些。” 身边的薛明睿忙伸手扶住她。 “真是病得不轻!” 林暖暖小声地嘀咕了一声,方才那些感动现下烟消云散, 等同薛明睿走出了院子,林暖暖这才问道: “睿哥哥,唐门秘药可带着了?” “秘药?” 薛明睿一愣,这丫头说的是何意思? 第五百七十六章真没有? 林暖暖神秘兮兮地看向薛明睿,踮着脚尖,附耳过去: “对呀,就是秘药,” 见薛明睿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忙提醒他: “就是那种可以让人昏睡的药。” 由于害怕被人听到,林暖暖声音压得很低,话的也说得含糊。 “给他们下药?” 薛明睿挑眉看向林暖暖,这丫头懂得倒是不少,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这性子也是大方的紧。 不过,一想起她的遭遇,又旋即释然,为了她的爹娘这丫头还有什么事儿是她没有做过的? 一脸兴奋的林暖暖并未察觉到薛明看着自己异样的眼神,只是笑着说道: “是呀,就得给他们下药,不然我们今晚又怎么动作?” 要不是因为如此,再怎么着林暖暖此时也断没有心情给那个老妇人做膳,且还要做给那个大胡子呢,一想起他方才肆无忌惮的打量,林暖暖就恨得咬牙切齿, 自七年前从平巷逃出后,对男人那种打量的目光尤为敏感,方才那个大胡子分明是将自己当做是货品在看的。 这里看似平静,其实危机四伏。 那个老妇人对自己看似真心,开始定是有旁的打算,林暖暖虽猜不透彻,也能隐隐看出些端倪:起先她定是想着将自己掳走好狠狠地伤一伤曾祖母的心。 只是后面见着自己还有一二分可怜可爱之处,许是能给她孤寂的生命带来些许欢颜,也或许是为了更加能报复到林老夫人,这才反复劝着自己留下,若自己自愿留下,会否伤老夫人更深? 别看方才跟自己一直是好声好气地说话,若自己方才断然拒绝,只怕今晚过后情况就会不同。 自己方才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也算是以理服人,那老妇人这才没话。 若再这么往复来几回,只怕她被磨得没了耐性会对自己不利。 如今自己在人家屋檐下,什么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所以,趁着这个老妇人想玩一玩亲情,自己就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用上一用。 “暖儿。” 等林暖暖兴冲冲地说完,就见薛明睿正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林暖暖忙应了一声,就听薛明睿低声说道: “我身上没有。” 只有些跌打的秘药,至于林暖暖所说的那种,薛明睿怎么屑于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又怎随身带着? 只是此番注定是要让她失望。 “我没有那物。” 见林暖暖似是没听见,薛明睿又说了一句。 “好呀,一会儿再给我。” 林暖暖随口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 她不由沮丧地看着薛明睿。 “真没有,” 薛明睿眼睛微动,却仍旧只摇了摇头。 “那好吧!” 林暖暖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这也不能怪人薛明睿,堂堂一个世子,又怎能将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带于身上? 也就只有自己才会这样想,真是看书看得多了,还以为薛明睿这样一个武艺高强、英俊潇洒的郎君行走于朝堂身上什么都有呢。 唉…… 看来自己还是未曾深入了解大夏,不明白这些大夏的儿郎啊! “唉!” 又叹了口气的林暖暖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庖厨, 虽然如此,但是该做的事情,还得一样一样的做。 既然这条路不通,再想旁的法子就是,即便是东方不亮那还有西方不是! 强自打起了精神,林暖暖索性将庖厨里面那几个木木呆呆的婢女给撵了出去。 “小丫头,叹什么气呢?” 就在林暖暖将鸡子和鸡肉摊在案桌上微微叹气之时,就听得门口有个讨人厌的声音响起,不用抬头林暖暖都知道,这么油腔滑调带着江湖味道的声音必然是那个大胡子, 果然等她抬头一看,就见大胡子正一脸贼笑地盯着自己看呢。 “你来做什么?” 林暖暖没好气地说完,就开始将鸡子里的蛋白、蛋黄分作两碗,慢慢地打着。 “阿暖,你在做什么?” 大胡子不以为意地往后退了退,就露出了坐在四轮车上的老妇人,林暖暖眉头微蹙,这人怎么就跟个水蛭一般盯着人不放呢。 “做菜啊!” 林暖暖心里有事,说话也有些无精打采。 “我晓得,只为何要将这两样分开?” 这个老妇人倒是好兴致,不过林暖暖此时可没有心日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强笑着看了眼老妇人,假作娇气地嗔道: “婆婆您能否只管吃,不要问我怎么做?若都告诉旁人,让他们学了,岂不是就显不出我来了?” 老妇人不由“嗬嗬”一笑,倒是不再问东问西,只沙哑着嗓子粗粗地连声说道: “好好好,就让你守着手艺不外传,我们也走,待会儿只等着吃就是了。” 那大胡子倒也是个自来熟的,听老妇人如此说也跟着起哄: “小丫头你且快着些,婆婆有你做的鸡丝粥垫肚子,我可是为了赶路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饭了,如今腹中空空,正等着呢。” 林暖暖正好将最后一个鸡子打完,听了他这番话只随手将蛋壳一扔,恶狠狠地说道: “要吃自己做!” “呦呵,小丫头脾气不小嘛!啧啧……幸好人长得好,不然如此一副猛虎模样当真是...” “好了,不要多言,我们先去,只让阿暖忙着吧。” 大胡子话未说完,就被老妇人打断。 大胡子只好悻悻地应了声是,终究心里不服气,才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去,冲着林暖暖喊: “你这小丫头还是世家贵女呢,自己将食单卖给凌霄阁入伙,如今还不让人看还怕人学了去,可见也是个刁滑的。” 林暖暖将手里才拿的鸡腿一扔,抬也不抬,只没好气地说道: “你是谁?要你管?” 不等大胡子说话,林暖暖又嫌恶地挥手撵道: “快走,快走,真是比妇人还要多嘴多舌!” “你!” 大胡子勃然大怒地看向林暖暖,才要说话,只听那小丫头不阴不阳又说: “你若再如此胡搅蛮缠,不要怪我给你的吃食里下上几斤巴豆。” “哈哈,好!我大呼吸,等着!小丫头,真能了你了!” 此话一出,倒惹得大胡子大笑起来,只见他叉着腰眯着眼睛又说道: “你这丫头好生有趣,你身上有什么,婆婆能不知道?” 林暖暖心头一窒,旋即释然: 这自是实情,自己身上的襦裙,可还是人家的呢! 忽又想起求而不得的蒙汗药,又觉沮丧非常,只好垮着肩膀,耷拉着脑袋,慢慢地收拾起鸡胸肉来... 此种形容落于老妇人和大胡子的眼中,分明就是一个吵架输了的小孩子模样, 两人取笑够了,这才出去……... 一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薛明睿,见她如此不由眸光微闪,似是想到了什么,才想开口,却又抿紧了薄唇,只默不作声地看着林暖暖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着鸡胸肉,嘴角掠过一丝轻笑..... 第五百七十七章“害人不易”…… 要说这老妇人也算是个奇人,就算在吃食上再不精心,那也不能全是鸡子、鸡肉...…… 菜蔬也都少得可怜,除却鸡肉,还有一些鸭子.... 难道说,她在这儿一直就都吃这的这些? 人家吃什么用什么,自是不用林暖暖操心,只是如今却让她颇有些为难。 不是因着东西少做不出吃的,只眼下有个难题现下没法办! 既然薛明睿手里没有类似蒙汗药之类的药,这里又不是南诏能就地取材什么枫茄花之类…… 即便是有,那也不能用,看那老妇人行动举止多半是南诏人,用人家那里的东西来害人家,可不是要找死么? 所以,苦恼之下的林暖暖“急中生智”,灵机一动地想起被前人惯用的相生相克食谱……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在老妇人的庖厨里,想要寻个相克之物,却也不易。 薛明睿目光微动,只不做声地看着小丫头在一众食材里面翻动着,嘴巴里还似是还在念念有词着, 但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囔着红润的樱桃口,一副苦恼非常的模样。 有心同她说破,见她如此倒生出了好奇之心,还是忍了下来依旧沉默不语着。 “鸡肉和红薯一起吃食会中毒,” 好不容易想起一物来,林暖暖不由在嘴里轻轻地念叨出声, 时日太久,有些东西都忘了,林暖暖犹记前世因着奶奶身子不好,她倒是好好地翻看一些食谱,还很仔细地背过食物相克图谱, 这个鸡肉和红薯印象深刻,当时奶奶很想吃红薯,正好才用过鸡汤,林暖暖当时劝了又劝,却还是被她一顿好骂.... 可是此间哪里来的红薯啊! 唉,好不容易才想起一物,却又是个没有用的! 林暖暖不由长叹一口气,看来害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先还是做菜吧! 她麻利地将蛋清和蛋白各自打匀,放置一旁,又将鸡胸肉切好。 想着再做些粥来,却发现这庖厨当真是看着不舒坦,许是仆婢都不说话,老妇人也不常吩咐吧, 只见这锅灶各处全都飘着灰,索性时候还早,林暖暖将一应配菜收拾好了盖了起来, 这才拿起布子准备将这里略略打扫一番。 这么脏,吃着膈应不说,自己看着也下不去手做菜。 “我来吧,” 林暖暖才俯身要擦,手里的布子就被薛明睿给抽了过去。 “唉,你干什么?” 林暖暖忙忙过去抢夺,真是笑话,怎能让薛明睿这样一个清风朗朗之人来做这种粗活? “帮你做事啊!” 薛明睿修长的手指抓着有些赃污的帕子,落在林暖暖的眼里,显得格外的别扭。 如此一双骨肉匀称,修长洁白的手,就应该写写字儿、做做画,要不就练练兵器,如今跟个脏污的帕子在一处,让人看着实在是刺眼。 “不用你做,你这一双手如此好看,用来做这些,当真是可惜了!” 林暖暖此时心烦意乱,不知不觉的就将自己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话一说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薛明睿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深不见底的双眸盯住了林暖暖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问道: “是么,暖儿是如此看的?” “嗯——” 林暖暖懊恼非常,再怎么心烦意乱,也不能如此信口开河啊! “我...” 她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只去夺那块脏帕子,想籍此搪塞过去。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见小丫头有些羞窘,薛明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此时看着她有些微微发红的面颊,薛明睿心里隐隐闪过一丝欣慰, 总算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一点儿也不开窍的。 看着如此羞窘的林暖暖,薛明睿心里虽于心不忍,惯常地就要安慰,却也抑制不住心生快|慰…… 这一刻,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何四皇子会那般喜欢逗弄这小丫头。 不过,小丫头往后也只能他一人逗弄... 一想到自己心里居然如此“算计”林暖暖,薛明睿的脸上一热,一闪而过的羞赧随即被他隐过...…… “我也不想让你这么好看的纤手同这脏污的布子为伍!” 如此动人之语,搭配着薛世子淡然的脸和干巴巴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怪异。 林暖暖也不是个矫情的,既然薛明睿愿意,那就让他做好了。 有了薛明睿的帮忙,林暖暖索性将各处材料归了类别。 还别说被她这样一番收拾过后,居然拾掇出不少的东西来, “睿哥哥,这里居然还有不少芝麻呢。” 林暖暖兴高采烈地拿出装着一个盛满了黑芝麻的钵盂递给薛明睿看。 “嗯,” 薛明睿微微点头,不明白她为何高兴至此。 “你是想到了什么好吃食?” 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薛明睿还是问了一句。 “不是,” 林暖暖神秘兮兮地贴在薛明睿的耳朵旁小声地嘀咕: “不是做美食,嘿嘿……这可是用来害人的。” 见薛明睿一副的模样,林暖暖忙又说道: “鸡肉同芝麻在一处吃会中毒...……..” 才还兴奋着的林暖暖说了这么一句后,又垮着肩膀,哀嚎着道: “算了,还是不用这个了。” 薛明睿有些不解地看着小丫头,眼眸微转,有心告诉林暖暖,可是看着小丫头这么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却突然张不开嘴了, 他掩饰住心里的不自然,只淡淡地问: “为何?” “这个吃的多了是会死人的!” 林暖暖叹息地将手里的钵盂放好,蹙着眉头,又去找旁的东西了。 “暖儿,不用苦恼,我有办法,” 薛明睿以手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是说道: “你莫急,我来时就……” “哎呀,我怎么将这个给忘记了!” 就在薛明睿开口为想为林暖暖分忧之时,就见她一声惊呼后,晃了晃手里兔子肉,笑道: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里居然还有兔肉呢!” 说着一脸奸笑地看着薛明睿,小声地说道: “这个吃同鸡肉一起吃的多了是会肚子痛的哦!” 薛明睿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异常诡异的小丫头,颇有些不忍心提醒她— 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肉,还不够那个大胡子塞牙缝的呢,就这也能害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后手 虽不忍心让小丫头失望,但还是要告诉她。 薛明睿摸了摸被林暖暖攥的发油的袖子,若无其事地掸了掸,慢慢地唤了一声林暖暖: “暖儿这真能行?” 林暖暖正兴高采烈地想着用兔肉做些什么膳食,听薛明睿如此一说,不由愣了一愣,旋即笃定地点了点头: “睿哥哥,这是自一本书上见的,万物相生相克,无上则无下,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你信我,定会有用的。” 林暖暖急得掉了一大段书袋子后就见薛明睿正笑看着她。 说实话,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儿,自己这也毕竟是闭门造车,只从书本上看来,却并未试过,谁知到底能不能有效呢? 还有,这个或许还会应人而异吧,若体格健壮之人,或是天赋异禀的,说不准对他就没有效果。 林暖暖哀嚎一声,颇有些萎靡不振地耷拉着脑袋,想“害”个人咋就这么难呢! “暖儿,这么一点儿兔肉,只怕那个大胡子一人都不够吧。” 纵然是看出这个小丫头心里不痛快,薛明睿目光微闪了闪,还是给她泼了盆冷水。 此话一出,原本就垂头丧气的林暖暖瞬时就如霜打的茄子般彻底的蔫了... “唉,‘害人’如此之难,真搞不懂如此费心费力还伤阴德的事,怎么这些人就跟吃蜜似的……” “不要胡说!” 薛明睿忙阻止这丫头的口无遮拦,见她撅着红唇正锁眉发愁,不禁嘴角微翘,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暖意。 这么多年来,他先跟随诚郡王上了战场,后又入了朝廷,早就看淡了生死离别,看惯了朝臣之间的明争暗斗,手不血刃的你来我往, 更加毒辣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宫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阴司事没有,就说林国公府,那不也是一团脏污? 可即便受了无数磨难,自己面前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娘,在现下如此的困顿之中,居然还能保有“人未伤我死,我不害人亡”的底线, 还能对人保有初心,这就不能不让薛明睿为之震撼、钦佩! 随着薛明睿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比起七年前,现在的林暖暖越发显得贵之处。 薛明睿本就不是个喜好多言之人,也不是个喜欢夸赞的,他看着一脸沮丧的林暖暖,再不想逗弄于她,忙开口安抚: “暖儿,别急。” “怎么能不急呢,” 只要一想到那么多的阿芙蓉在那“亭亭玉立”,肆无忌惮的长着,待再过些时日,艳丽的花朵脱落后就会变成一个个害人的蒴果,林暖暖焦躁不安。 “若不能想法子将他们都给绊住,即便我们今晚动手也会被他们发现的。” 说完,林暖暖没精打采地将兔肉放了下来,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不若将兔肉做了,还有那些黑芝麻也一齐用了,这样岂不是保险?” 薛明睿眸光微动,淡笑着说。 他知道林暖暖有心结,这丫头多半是见了她娘亲李清浅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不想这些阿芙蓉成熟后再害人。 “不可!” 虽明知林暖暖不会同意,但也没有想到她如此干脆的拒绝。 “为何?伤了这么几人,可以救更多的人,暖儿,我从不知你竟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之人。” 薛明睿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暖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更多的人,值得!” 说完眸光深邃地看着林暖暖,似是在等她点头。 “不可!” 林暖暖艰涩地舔了舔嘴唇, “睿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有我的坚持!” 此话一说出口,林暖暖只觉得轻松了许多,方才有些彷徨的心仿佛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她笑着拿过兔肉,细细地又切了起来, “暖儿?” 林暖暖的话,就犹如一泓清水,将薛明睿阴暗的心涤荡了个干净,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暖暖,话里有话地问: “若我双手沾满了血迹,你...……会否看不起我?” 林暖暖手下的刀,顿了顿,她轻轻蹙了蹙眉,心里隐隐有了数。 林暖暖不着痕迹地继续着手里的活,缓缓地说道: “睿哥哥,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得已。并不是存心害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 林暖暖狠狠地切下最后一块兔肉拿在手里: “我就让他吃兔肉!” 说着,又憨笑一声: “我的手上也沾满了血,睿哥哥,你会否看我不起?” 说话间,还在薛明睿一脸的惊诧下,拿着未洗的手握住了薛明睿,恶狠狠地说: “我可不准你看不起我,不准!” “不会!” 薛明睿双眸深邃地盯着林暖暖,里面涌动着林暖暖看不懂的灼热。 林暖暖脸上发热,忙掩饰地将兔肉放进碗碟,也不看他,只笑着说: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林暖暖的话如醍醐灌顶,他虽寡言,也不由赞了句: “暖儿当真聪慧!” “不是我说的,这是旁人所言,我不过是拿来说说。” 林暖暖暗自叹了口气,这就是从后世的而来苦楚,刘伯温的话在后世本就常见,可在这儿可不就成了箴言? “好,我知道,这定又是你从书中看来的!” 薛明睿敷衍着应了一句后,眼角眉梢俱都透着笑意。 “嗯” 说通了就好,自己可不想将人家的功劳据为己有, 林暖暖松了口气,将碗碟放好,记起自己还未解决的苦恼事,不禁叹了口气: 别看自己话说的漂亮,将薛明睿唬得一愣一愣的,可自己心里忐忑得很,若今晚被人发现,抓着事小,就怕事情办不妥,可就得不偿失了。 “唉,” 又叹了一口气,心里也在哀鸣,真是毒到用时材料少啊…… 不过,那个不是? …… 林暖暖灵光一闪,兴奋地捧着用来煮粥的糯米: “对了,还有这个糯米!” 她笑着对薛明睿说: “睿哥哥,我们有东西了,你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糯米么?难熬这也跟鸡肉相生相克? 见薛明睿不解地看她,林暖暖忙解释: “才想起来,鸡肉跟糯米一起吃得多了会不舒服的。” 这丫头倒真是副越挫越勇的性子,见林暖暖将一切都准备好,薛明睿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暖儿,你就算是用这些解决了那老妇还有大胡子,这里可还有那么多的仆婢呢。” 林暖暖才松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她不由嘟囔着道: “睿哥哥,你就是过来给我泼凉水的吧!” 真是够了,堂堂习武之人不随身带着蒙汗药也就罢了,居然还再三给自己泼凉水! 薛明睿淡笑不语只看着林暖暖,待看够了小丫头沮丧失望的模样,这才走至她跟前,在靠近她耳朵处停下,小声地说了句话…… “什么!” 林暖暖不由倒吸口气,立时激动不已,这个薛世子真是,难怪不急呢,却原来是早就有了后手....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天仙子 “这下心里有底了吧” 薛明睿笑看着一脸惊讶的林暖暖道。 “睿哥哥,你可真是太牛了,这简直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林暖暖欣喜地一把攥住了薛明睿的衣袖,又继续絮絮叨叨着: “我还在发着愁呢,你是怎么就看到了的?“ “山穷水复疑无路?” 薛明睿没有回答,只将林暖暖方才的话又念叨了一遍, “说的倒是贴切,小暖儿,你今日说话,可是句句珠玑,当真是妙语连珠呢。“ 薛明睿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暖暖,只看得林暖暖不由将头低了下来。 “别看了,别看了!” 这人怎么这样如此盯着人看,当真是很失礼啊! 自己虽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娘子,可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看着,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好吗? 林暖暖咳了咳,见薛明睿还在看着自己,顾不得手上的油腻,忙拿手将他的眼睛挡住, “别看了,都说让你别看了!” 薛明睿很高,她若是想要挡住他的眼睛,需得踮起脚来才好,只是待林暖暖捂住了薛明睿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特窘迫的事…… 薛明睿的下颌此时正好抵住了林暖暖的头顶,此时还隐隐散着热气。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头顶阵阵发热,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她虽身子还小,可是芯子已然成年,对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几岁的小郎君在这儿羞红了脸,实在是有够丢脸的。 “咳咳,” 林暖暖低低咳嗽了一声,才想将手拿下来,却被薛明睿眼明手快地阻住了, 林暖暖只觉自己的手上一热,接着那双自己七年前就“觊觎”的 咳咳,就“歆羡”的…… 咳咳...…… 林暖暖简直就要疯了,自己这脑中乱七八糟的都想得些什么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薛明睿轻轻地说道: “不要动,双儿过来了,我有些话要说,你且仔细听着。” 林暖暖只觉背脊一阵阵发痒,因为薛明睿此时说话的气息正好透过发丝传至她头皮及至, ……后脊, 听说双儿从院门口往庖厨来了,林暖暖忙一动不动地任由薛明睿覆着她手, 只听薛明睿淡淡地说道: “暖儿,那物叫做莨菪,又叫天仙子,这是制唐门秘药的材料,世人很多不知,长得也少,只这里气候湿润,正好适合天仙子生长,方才我来时就见了不少,一会儿待双儿过来,我就去找。“ 林暖暖才要点头,却发现自己身子僵硬,根本就动惮不得,只好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只听薛明睿似是叹息着说道: “暖儿,你真是上天赐予我……...林府的宝物,若没有你,我...林府还不知该当如何!” 林暖暖一愣,这薛明睿抽的什么疯啊,怎么没头没脑的又开始赞许起自己了? 她只好“嘿嘿”了两声,以示谦逊,只他接下来的话说得林暖暖的汗不由涔涔而出,就听薛明睿笑着道: “世人都说林探花家的小娘子,幼承庭训,是林探花教的好,只我知并不是。” 林暖暖一愣,再不顾僵硬的身子,忙忙摇头, “不,不是” “是!” 薛明睿的右手一直覆在林暖暖的眼上,左手不知何时环在了她的腰间,就在她极力否认之时,就见薛明睿拍了拍她的腰,沉沉地说了一句: “我说是便是!” 这可真是! 林暖暖情知薛明睿这是做给双儿看,也不由急了,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才想要拿出来,就听薛明睿叹息似地耳语道: “都说有人生而有夙慧,从前我是不信的,自遇着了你,我信!” 林暖暖正动着的手不由一顿,她心虚地摇了摇头,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像是生怕薛明睿再说,林暖暖忙又说道: “我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薛明睿也不再同她争辩,只点了点头,却仍旧攥着她的手。 林暖暖等了又等,过了一会儿见他还不放手,不由问道: “难道双儿还未过来?” 走个路而已,用得着这么久么?还有薛明睿,自己一手的油污,他也不嫌脏。 就在林暖暖腹诽之时,就听薛明睿磁性的声音响起: “方才没来,现下来了!” 林暖暖身子不由又是一僵,从来性子稳沉的薛明睿居然也有少年人调皮的时候? 要说起来,今日的薛明睿当真是有些同,方才自己急成那样,他明明早就找着了天仙子,居然也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想破了脑袋,也不吭声,还从旁泼冷水…… 这样的薛明睿让林暖暖觉得有些怪异,却莫名地觉得自己同他的距离越发近了。 不过,薛明睿还未及弱冠,那样的少言寡语委实是有些无趣,如今这样,那才是少年人的做派。 如此一想,林暖暖倒是忘了薛明睿对自己得糊弄,也忘了生气。 耳听着薛明睿胸腔一动一动地高低起伏着,林暖暖不由低低唤了一声薛明睿: “睿哥哥!” “嗯,” 薛明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不放开林暖暖,她如今虽然年少,可自己此举显然很不妥当,可他就是不想放,一刻也不想放…… 薛明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时,就听小丫头在他耳边轻轻地笑着说了一句: “睿哥哥,往后在我面前,就这般笑吧,这样的睿哥哥,让我看着心里舒坦!” 一句简朴的话,在林暖暖看来不算什么,却犹如潺潺清泉浸润至了他的心田。 薛明睿眼睛微闪,才想说话,就听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又说道: “睿哥哥,做个爱玩爱笑的少年郎吧,如此,你才能不负这大好年岁,不负这好春光啊!” 薛明睿只觉得身子一抖,手下一松,林暖暖正好顺势将手拿出。 “你!”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一脸促狭的林暖暖,满脸的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咳咳!” 就在此时,只听外头双儿咳嗽了一声,只这回再未如从前那样对林暖暖冷嘲热讽。 “睿哥哥,我看好你哦!” 林暖暖敛住心神,笑对薛明睿说了这么一句。 就在薛明睿目光复杂地看向她时,就听林暖暖又笑着说道: “睿哥哥,你这是瞧不起我,居不信我能用这鸡肉坐一桌子菜!哼,你就只管瞧好了!” 双儿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才还腻腻歪歪的这两人,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好,走就走!”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只看得她差点儿心虚,这才抬脚就走..... “别忘了给我摘点花!” 见他抬脚就走,林暖暖忙又在后头追着念了一句,双儿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走进屋子,却也不敢离她太近,只低头敛目说道: “婆婆让你只做三四人的吃食。” 第五百八十章呼一呼 “嗯,” 本就是故意做给双儿看,且她跟薛明睿两个也并未有什么过分之举,双儿也因着自己方才的河东狮吼并不再敢对自己冷嘲热讽.... 即便如此,林暖暖还是觉得有些脸热, 故而,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双儿虽对林暖暖有些不愤,终究还是忍气吞声地福了一礼自去。 林暖暖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就抬首去看薛明睿,恰好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睛,只见里头微微带着笑意还夹杂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林暖暖眼睛微闪,心下一颤!忙不迭地心虚着挪开了双眸。 “咱们两个倒是越发默契了,嘿嘿。” 林暖暖含混地说了一句,打着哈哈对薛明睿笑了笑。 可不是么,上回在林家庄子上,他俩可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连林琨那样老奸巨猾之人都给骗了过去。 薛明睿眼眸微转,又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见她面带窘迫倒不忍心再说她什么,只柔声唤了句: “暖儿,” “嗯,” 林暖暖正掩饰地拿着一个鸡胸肉在捶打着,听薛明睿唤她,忙局促地点了点头。 快去,快去! 她心里一阵子催促,她从来是个大方的,这这几回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薛明睿专注地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说: “我去了!” “去吧,去吧。” 林暖暖也不抬头,只继续手里的动作,这里的庖厨简直就是“要什么没有什么” 无法,林暖暖只好用刀柄子捶打,待她将鸡胸肉捶打完放入蛋清,却发觉薛明睿还在,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答得太过敷衍,忙又笑看向他: “睿哥哥加油!” “加油!” 薛明睿嘴角含笑,也低沉着嗓子喊了加油。 两人喊完,全都想起了七年前的那次龙舟赛,不由相视而笑。 “暖儿还记得当年的龙舟赛么?” “睿哥哥,你还记得七年前的五黄节吗?” 咳咳…… 居然异口同声起来了,还真是有默契, 林暖暖不由低咳一声,等着薛明睿说话。 “暖儿,待此间事了,我们还一起过五月黄节。” 对啊,马上就是五月黄了,吃了角黍,点了雄黄……还有那难以下咽的黄鳝,就要过夏了。 今年的五月黄一家子齐整,阖家团圆,定会比过去的七年都要热闹! 林暖暖无限向往地想着那个画面: 林老夫人领着林鹏、薛明珠,再然后就是她的爹娘,还有萧逸,一干人等一行数人热热闹闹的吃角黍,再去望江楼上看赛龙舟..…… 林暖暖麻利地将鸡胸肉从蛋清里捞了出来,叹息着说了一句: “真好啊!” “是很好!” 薛明睿也不说走,只走至九孔灶台后头,居然像模像样地生起了火来。 “唉,怎么是你生火。” 林暖暖一手的蛋清不好推他,忙说道: “不用你,还有那些婢女呢。” 说着走至门口,将方才被她撵走的婢女唤了进来, 薛明睿也不推让,只说了句: “那我走了” 说着,人就往外走去。 “睿哥哥,你且等等。” 见薛明睿要走,林暖暖忙唤住了他,接着手脚伶俐地将腌渍好的鸡胸肉放入热油,没多会儿,锅里便发出了“嘶嘶”的油煎肉声,庖厨内也盈满了肉香。 薛明睿也不说话,只挑眉看着林暖暖,目光柔和,嘴角含笑。 “好了!” 这鸡胸肉先捶打再腌渍擦干净后油煎,鲜嫩非常。 林暖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把握的,她忙搛了一筷子给薛明睿 “来尝尝看!” 才还一脸淡然的薛明睿,看着笑靥如花的林暖暖不由自主地就张开了嘴巴,却不料林暖暖居然快櫡一缩,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薛明睿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才想说话,就见林暖暖正对着那块鸡胸肉慢慢地吹了吹气,然后又细细地晾了凉.. 却原来是怕自己被烫着... “快张嘴啊!” 林暖暖举着快櫡至了薛明睿嘴边,却发现这个从来都冷冷的如玉郎君,居然一脸的呆愣,嘴角眉梢好似挂着... 傻笑? 定是自己看错了,这位可是京中有名的冷面郎君薛明睿啊! 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别揉!“ 才一动作,就被薛明睿给拿了开来。 这是还拿自己当小孩子呢,林暖暖不由嘟了嘟嘴巴。 抬头看去,果然就见薛明睿的脸上带着隐隐的责怪。 看吧,薛世子还是那个冷面郎君,自己可不看错了。 林暖暖淡笑着收起了思绪,动了动手里的筷子: “快些吃吧!” 见薛明睿薄唇微抿,还以为他不惯如此,忙劝道: “还是用些吧,一会儿的东西,不是都...” 现下屋里有外人,有些话说起来倒不太方便, 林暖暖咽了余下的话,只拿着一双灿若星河的双眸盯住薛明睿, “快吃,别矫情了,你还是不是个儿郎?你们若是外出或在沙场,那还不得站着吃、坐着吃、躺着吃?” 话音才落,林暖暖只觉得手上的筷子一轻,原本一整块鸡胸肉就被薛明睿都给吞了下去。 “唉,你慢点啊!这样会噎着的。” 林暖暖急了这个薛明睿,吃个东西还让人不省心,她忙倒了些清水递给薛明睿, “快些喝点儿冲一冲” 薛明睿却不接她的茶盏,只两颊上下动着。 “别噎着了,喝点吧!” 林暖暖急了又将水端至他嘴边。 “不用,我吃完了。” 林暖暖一愣,那么大一块都用完了?她不由偷偷地看了眼薛明睿的.... 嘴.巴……. 不...不大啊... “还有么?” 正愣怔着,就听薛明睿在她耳边说话了。 “有,” 林暖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忙又将锅里的都给盛了出来,递给薛明睿, 孰料,薛明睿却不接盘子,只盯着林暖暖的.... 嘴..…… 林暖暖心虚地抿了抿嘴巴,干涩地说道: “怎么了?” 薛明睿这才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慢慢地说道: “太烫了!” “咳咳,咳咳!” 饶林暖暖不是个脸皮薄的,也被他说的有些红了脸, 这个薛明睿,这是傻呢,还是装傻呢! 林暖暖一把搛起鸡胸肉气急败坏地放在嘴边,呼了呼,这才往薛明睿手里一送,恶狠狠地说道: “快吃吧!” “好!” 薛明睿面无旁色地接过林暖暖递来的盘子,如同方才那般搛进嘴里,三两下就吃了,他接过林暖暖递来的帕子,正色说道: “做得不错,你自己也用点!” 说完还朝着林暖暖微微侧目。 林暖暖心里有数,忙点了点头,再朝薛明睿看去,就见人家还是一脸的清疏俊朗模样,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也是,薛明睿是什么人,他又不是四皇子,怎的会像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疲赖呢! 林暖暖目送着薛明睿的身影远去,笑着摇了摇头....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一饮而尽…… “莨菪有毒,甘草、犀角俱能解之。” 林暖暖在心里默念了下薛明睿方才说的话,慢慢地将一碗鸡汤喝下肚子。 薛明睿盯着林暖暖喝完鸡汤,这才松了口气。不等林暖暖招呼,他也忙忙盛了碗鸡汤,故作香甜地喝了一大碗。 “暖儿这菜做得不错!” 薛明睿的话,说得正埋头吃着鸡胸肉的老妇人抬首点了点头,又搛了一筷子酱鸡,连连称赞: “不错,阿暖的手艺当真是不错。” 说话间,吐出一块骨头,将一脸的坑坑洼洼挤到了一处,笑着说道: “今儿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林暖暖目光微动,只盯着那一大锅的鸡汤,负气地“哼”了一声,又盛了一碗,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你们不吃我吃,真是不知好赖。” 她的举动让正笑着的老妇人脸色一僵,旋即又急忙讨好地笑看向她: “也不是不好喝,只是婆婆不喜你们江南炖汤的味道。” 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闻之想吐, 要说起来也不怪这丫头生气,她也是好心不是。 “暖儿莫气,他们不喝,我喝,嗯,好喝!” 薛明睿才伸进白斩鸡的快櫡转了个圈子,忙忙转向了那罐鸡汤,从里头捞出了一个鸡块,吃了起来。 “啧啧!” 一直默不作声吃得嘴角流油的大胡子,有些看不下去地咂了咋嘴巴, “你咂什么咂?” 原本脸色就不好看的林暖暖,火大地看向大胡子, “不好吃就别吃!” 说着起身就要将大胡子面前那一碟子鸡圆端走。 “我的小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您让我安安生生地吃一顿成不,我这都好几天没有坐下来吃顿好的了!” 大胡子一看急了,忙护住自己面前的圆子,急得脸上的胡子上下抖动。 “好,那你喝点儿鸡汤!” 林暖暖蛮横地指着那罐鸡汤说道。 “我的小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这等粗人,哪里用喝什么汤啊,让婆婆喝,她年岁大了,需要补补。” 大胡子指着老妇人忙对着林暖暖告饶,吃人嘴短,他是真怕了这丫头片子。 林暖暖气得鼓着嘴巴走至了老妇人跟前,就见老妇人正对着一盘子捶鸡猛下筷子。 “婆婆—” 林暖暖嘟囔着嘴巴,唤了一声老妇人,杏眼湿漉漉地看向了老妇人就等着她应一声,好去盛汤。 “啊?” 老妇人正吃得欢快,说句实话,她真是好久吃着这么好吃的菜了,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小娘,还有这等手艺! “喝点鸡汤呗!” 林暖暖檀口微撅,显得既可怜又可爱。 “嗯..” 老妇人看的心下一软,才想答应,一想到那汤里的味道,忙又摇了摇头。 “婆婆晚膳不喜用汤的,双儿你说是也不是?” 像是害怕林暖暖不相信,老妇人忙忙唤了双儿过来 “是!” 双儿也不看林暖暖,只点了点头。 “哼!” 林暖暖将头一偏,仿佛极其不待见双儿一般,恶狠狠地说: “你来做什么,婆婆这里有我伺候着呢!” “你!” 双儿只气得双颊通红,却不敢多言,只一脸委屈地看向老妇人。 “好了,你且下去吧。” 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怒气的林暖暖,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生气了, 也是,人家辛辛苦苦给大家煲的据说是什么……养生的汤,可席间几人却无一想尝,这丫头年少成名,从来都是被人夸赞惯了,又哪能受得了这罪? “婆婆!” 正想着,只听双儿又唤了她一声还一脸的委屈的看着自己。 “好了,你且去用写晚膳吧。” 老妇人三两句就打发走了双儿,才想埋头苦吃,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姑奶奶”还站着未走呢。 从来没有人在老妇人面前如此,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让老妇人觉得心生温暖,原来有个小女娘在身边是这样的感觉,不怪那林老夫人放着京城中的繁华不要,只想守着曾孙女儿! 不过,面前的这个磨人精不走,自己就不能好好用膳,老妇人眼睛一瞥,就见薛明睿正从大胡子处捉了一盘子白切鸡,饶大胡子臂长,也只是搛了块鸡翅。 她眸光一闪,嘴角含笑地看着林暖暖,哄着她: “你的睿哥哥不是最爱那鸡汤吗,让他喝去。” 今儿个傍晚在庖厨里,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双儿可是看了一清二楚,真没有想到这个薛明睿对小丫头还真不一般。 也不怪只有他能喝下去林暖暖做的那罐鸡汤。 林暖暖不情不愿地被老妇人又推到了薛明睿跟前,这回她直接一句话不说,只拿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盯着薛明睿看,直看得薛明睿不由低咳出声,也不挪开双眼。 正吃着鸡翅的大胡子打趣着对老妇人说道: “要说起来,这大夏一众贵女,都跟木头桩子一般无二,今天终于见着一个有灵气的了。” 说着,又将口中的骨头“呸呸”两声就吐至了桌上, 林暖暖嫌恶地看了大胡子一眼,说了一句: “真恶心。” 大胡子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还趁着薛明睿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抢了他才端过去的白斩鸡,又心满意足地腆着肚子,笑着吃起来。 见那小丫头正拿一双妙目瞪着自己,大胡子只是“哈哈”一笑,又挤眉弄眼地看向薛明睿,脸上端的是一副,同情的模样。 林暖暖看得生气,忙忙盛了一大碗鸡汤端至薛明睿跟前,只拿眼睛瞪着他, 一副你喝也得喝,不喝更得喝的样子。 薛明睿微微蹙了蹙眉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了几分难色,只见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迟疑地问: “暖儿,方才我不是用过了么?” “你!” 林暖暖气得脸红脖子粗地将碗往桌子上一放,本就姝丽的脸上越发显得夺目迷人…… 薛明睿眼睛一暗,忙端起了汤碗,只目光仍旧盯着林暖暖…… 然后一饮而尽...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大胡子拖腔怪调地说了一句后,又开始埋头苦吃... “还是我睿哥哥有眼光。” 小丫头带着笑意的话,终于让几人松了口气, 虽说一桌子菜美味可口,只对着个找茬的小丫头又如何能够吃的心无旁骛! 就在几人香甜地吃起来时,林暖暖又将瓦罐里仅剩的鸡汤,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倒进自己的碗中,意味深长地叹息起来: “哼哼,你们不吃可别后悔哦。” 说完,一饮而尽....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秃子,疯妇人,毒发…… 林暖暖觉得,自己虽不是出家人,但真的是从不打诳语…… 所以,这两人不听劝的后果就是...…… “阿兄,阿兄,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却始终不回来,你可真是狠心啊!” “好吃,哈哈,好吃,小丫头快些给我再做一盘子,快去,快去!格老子的,这是谁的胡子,这么长,这么密,奶奶的,比我的还要好看...” “阿兄,看,这是我们的曾孙女,怎么样跟你像吧,我生的,嘿嘿...” “我要弄死你,弄死你!” .... 林暖暖看着桌上癫狂的那两人,忙问薛明睿; “睿哥哥,怎么样,你方才菜吃得可多?” 薛明睿摇了摇头,正对上林暖暖担忧的双眸,冷若冰霜的脸上顿时消融,双眸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无事,你怎么样,那甘草虽可解毒,喝多了也是不好。” 林暖暖方才菜吃的少,汤用却很多。 “我也没事!” 林暖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见薛明睿仍旧是一脸担忧,忙笑着又说: “没事的,鸡汤里的甘草放得还好,只这两人贪吃,还嘴刁若是喝点,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就毒发。” 说话间,两人俱都看向正满嘴胡话的老妇人和大胡子。 只见这两个忙得正欢腾,大胡子在摸着自己的胡子,义愤填膺地说着某个厚颜之人居然蓄了同他一般无二的胡子, 而老妇人则是心心念念地抱怨她的阿兄,间或说上一两句林暖暖的名字,还道林暖暖是她的曾孙女,有时候竟糊涂到说林暖暖为她所生这样的糊涂话…… “睿哥哥,” 林暖暖朝那两个努了努嘴,低低唤了一声薛明睿。 “嗯!” 薛明睿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暖暖等她说话。 “看来药效不错。这个莨菪...嗯……天仙子会否让人送命?” 这两个虽不算是好人,但平心而论,对林暖暖和薛明睿并未太过分, 先不论老妇人是否会因着她那所谓的“阿兄”而对她爱屋及乌、分外不同, 或是使计用“怀柔策略”以麻痹她和薛明睿…… 自己都不能贸贸然就取人性命。 “若这天仙子会害他二人性命,暖暖你又当如何?” 薛明睿目光幽深地看着林暖暖,神色难辨。 “不如何!” 林暖暖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自责定会有之,虽知他们也不是好人,我只是觉得,他们做的事情还未到要取性命的地步。至少,不因是我们……” “哦?是吗?” 薛明睿眼眉一挑,如刀凿斧刻的俊逸脸庞上闪过一丝柔色,他也不说话,只大步往外走去。 “生气了?” 林暖暖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有些不解地看着薛明睿挺拔秀逸的身影消失于茫茫夜幕中..…… 自己是否太过仁慈了?自己做错了? 不,不是! 林暖暖摇了摇头,她虽在大夏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后世的规矩和习惯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朝代,其实哪朝哪代又不是如此? 只不过是这里的人习惯了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干净利落的解决,而林暖暖,则是喜欢手不刃血…… 最要紧的是,这个老妇人和大胡子究竟是什么人? 自己到了现下,还是没有打探出来他们的底细,也没猜透他二人的来头, 如此,又怎能让他二人就这么死了? “大胡子,这人的胡子是你的!” 薛明睿走未回还,林暖暖盯着门口看了又看: 这个薛世子,也不知去干了何处, 若说他是负气而走林暖暖是怎么也不信的,薛明睿不是一般人,怎会如普通的贵族郎君那般任性妄为, 这么多年来他在自己的心中,可从来都是一个克己忍让,动心忍性之人。 百无聊赖的林暖暖又看了眼门口,见那儿还是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将目光转到了那两人的身上…… 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是真了中毒,还是假装的,这天仙子的毒性就真的这么厉害? 她眼珠子一转,将手里的辫子一扔,是不是的,姑且一试,不就知道了? “大胡子,这人的胡子可是偷了你的!” 林暖暖不怀好意地盯着眼睛呆滞的瞳孔变大的大胡子说道。 “我的?是我的!” 大胡子轻轻呢喃了两声,声音倒是温和的不行…… 啧啧,谁能想到在这大胡子彪悍的外表下,居然还能有一颗如此温柔的心, 林暖暖目瞪口呆地看着大胡子翘着兰花指将自己的胡子一缕一缕轻轻抚摸着,脸上显出无限的柔情。 啧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林暖暖慨叹着温柔如水的大胡子时,就听一声爆喝从大胡子的口中响起,惊得林暖暖不由抖了抖身子。 “喵呜!” 林暖暖沿声而循,就见花豹子从旁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对着老妇人又是“喵呜”叫了一声, 林暖暖心下一紧,忙扔下了大胡子,紧张地看着花豹对着老妇人又是叫着,又是舔着…… 待林暖暖过去,就见花豹正咬住了老妇人的衣角往外拉着, 看来花豹子也看出了老妇人的不适。 “喵喵,”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发干,方才喝下去的甘草的苦涩味正在口中蔓延,一直深入的喉咙深处,蔓延至心里...…… “喵喵,别急!” 看来做好人难,做个“坏人”也是不易,林暖暖忙拿出哄孩子的劲头儿小声地哄着花豹子: “喵喵,婆婆她只是暂时如此,过一会儿就好了,你...” 真是疯了,对着一个花豹子这么说,真的好吗? 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劝解着, “姐姐跟你保证,婆婆会没事的,我不骗你……..” “喵呜!”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暖暖只觉得花豹子身上的戾气此时已然消失殆尽,看向她的目光又变成了从前的依恋和濡幕…… 它挪了挪,离开了老妇人,只半蹲在林暖暖身边,伸出红红的舌头,舔了舔三瓣嘴,然后又是“喵呜”一声,伸了个懒腰, 林暖暖只看得心头发软,忙在花豹子的脖颈处挠了挠, “喵呜,” 花豹子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又躺了下来,露出了洁白的肚皮, “喵呜!” 花豹子又朝着林暖暖唤了一声。 “真是头懒豹!” 林暖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好认命地在花豹的小肚子上挠了挠,倒是惹得花豹子“喵呜”的更欢快了, 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总算是搞定这小家伙了。 她这才将目光转向大胡子,这一看不打紧,只见方才还温柔如水的大胡子这会儿正一个劲儿地扯着自己的胡子,嘴里骂骂咧咧着: “我让你偷我胡子,我让你偷我胡子!” 只见他边说边扯,边扯边说着…… 看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大胡子变成大秃子了…….. 唉,果然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他哪里就温柔了,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第五百八十三章 道高一丈 “喵呜,喵呜” “阿兄,阿兄,” “我的胡子,还我的胡子..我让你偷,我让你偷!” ....…… 待薛明睿回来后,一进屋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那老妇人在唤着她的大兄,而那个大胡子由方才走时不停地抚|摸胡子,变成了一把一把地揪胡子…… 薛明睿的目光从他带着星星点点血迹的下巴挪开,待看到那头花豹子,脸色立时变得铁青...…… 只见那头花豹子正舒服地“呜呜”直叫,叫得那叫一个欢实。还“不要脸”的腆着大肚子让林暖暖拿她那双纤手不停地给它抓挠着... “暖儿!” 薛明睿蓦地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唤了一声林暖暖。 “睿哥哥,” 林暖暖正看得一副好热闹,根本就未曾留意薛明睿阴沉的脸色,倒是花豹,倏地收敛了身上的闲适,“喵呜”吼了一声后,爬起来竖着了耳朵,目光锐利地盯着一脸阴鸷的薛明睿。 一人一豹如此对视了几息后,还是花豹子先别过了头,爬到林暖暖跟前蹭了蹭她“喵呜”喵呜地委屈叫唤着。 “好了,喵喵乖,去门口给姐姐守着好不好!” 自方才林暖暖见花豹子那般乖巧后,对它说话就温和了许多。 可不是么,哪里去找这么一头豹子去,长得好、脾性好,最最要紧的是还很听自己的话,若一定要论哪里有不足,只除了叫声有些没有气势... “喵呜!” 就在林暖暖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时,花豹子又开始朝她撒起娇来。 “好喵喵,去吧。” 林暖暖此时也摸熟了豹子的脾性,忙摸了摸它脖颈的一圈子毛,吩咐着。 “呼呼” 豹子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昂首挑衅似地看了眼薛明睿,在林暖暖的安抚声中走至了门口,接着就竖起了耳朵,警觉地四处张望起来。 饶是薛明睿不喜这豹子,也不由赞了一声: “倒是乖觉。” “那是!” 林暖暖的眼里隐隐带着笑意,其实心还是跳得厉害,今晚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睿哥哥,看得出来他二人都已中毒了。” 林暖暖急忙提醒着薛明睿: “我们可否动手了?” 薛明睿看了眼已然去了一半胡子的大胡子,还有正喃喃自语的老妇人,目光微微闪了闪, 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等会儿!” 然后从身上拿出了一株碧绿的花草来,又看了眼老妇人,冷冷地说道: “她还要再用些药!” “你是说?” 林暖暖不由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老妇人,难道说她没有中毒? “她是装的?” “是装的!” 薛明睿淡淡地应了林暖暖一声后,风驰电掣地走至了老妇人跟前,才要动手,却被老妇人敏捷地躲过。 “您的腿……没事?” 看着从四轮车上站立起来行动自如的老妇人,林暖暖不由一阵惊呼。 “桀桀!” 就在这时,老妇人的嘴里发出阵阵怪笑,笑得林暖暖身上鸡皮疙瘩暴起,她不由往后退了退,急忙按住了身后的桌子,努力地让自己稳定心神, 幸好薛明睿警觉,幸好他眼明心亮, 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能料到这老妇人居然能装成如此模样? “这么说,婆婆您从前那般疯疯癫癫全都是装的?” “是!” 老妇人正同薛明睿交着手,听了林暖暖的话,只顿喝一声道: “你当都如你这般蠢呢!” 林暖暖见薛明睿战得辛苦,知道这老妇人的身手不弱, 她忙又看了眼大胡子,这天仙子不知药性能持续到几何,若大胡子清醒了,只怕会更加难缠。 林暖暖压下心中的惊惶,忙胡乱地说道: “婆婆,您是不是认识我曾祖父?” 提到林暖暖的曾祖父,老妇人终于不再发出那惊悚骇人的“桀桀”声,她身形一顿,却再不理会林暖暖,只同薛明睿战到一处。 林暖暖又哪里能放过她,她深悔自己大意,就这方才还质疑薛明睿,怕放了太多的天仙子会害了她性命! 林暖暖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辫子,不由计上心头: “咳咳,婆婆,其实我认识你!” 此话一出,老妇人倒是分心地笑了,只见她躲过薛明睿刺来的剑,然后一掌朝着薛明睿打了过去,林暖暖不懂这些,但是光看那老妇人只轻轻躲过了薛明睿的剑,且出手凌厉非常就可知此人功夫不在薛明睿之下, 此间不宜久留,薛明睿和林暖暖都知道这道理, 拖得越久,对这老妇人越有利, 薛明睿在他们的井水中下了天仙子,下人们此时都已不中用了,若待他们醒来过了药性只怕她和薛明睿处境堪忧。 薛明睿堪堪躲过了老妇人的一掌,忙冷声说道: “暖儿,你别管我,拿上火把,快走!” 此时,走是正理。 那老妇人显然也怕林暖暖走,忙丢下了薛明睿往林暖暖处奔来,嘴里还骂着: “枉费我对你这丫头一片真心,你倒是跟那个腌臜老妇一样歹毒,居然想要放火烧了我的阿芙蓉,你是不是认了出来那物!桀桀,我早就该想到的!” 说话间她一个健步,人就立在了林暖暖跟前。 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妇人,林暖暖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只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嘿嘿,婆婆的腿脚真好!” 就在此时,后头的薛明睿也迅速地赶了过来,一把挡在林暖暖身前,面带冷色地呵斥: “若你动她一下,就是与我们诚郡王府为敌!” “桀桀!” 老妇人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似的,大笑出声: “装得倒是很像,嗬嗬……” “我从不装!” 薛明睿口中说着手里的剑就往老妇人身上刺去,老妇人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就躲开了他的招式。 林暖暖眼眸微闪,看得出来,薛明睿的功夫,还是有些落于下风, “婆婆,您不想知道我为何认识你?” 林暖暖的声音平静,甜美得让人听了不由心生好感,老妇人脸上的坑不由一抖,顿了顿后还是问道: “为何?” 林暖暖同薛明睿对视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说道: “自然是听我曾祖母说的,她说...我曾祖父说....” 才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林暖暖就停了下来,睁着双杏眼看向老妇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癞蛤蟆、天鹅肉,爬脚面…… 老妇人急了,连声喝问: “你曾祖母那个腌臜货说我什么?” 林暖暖心下有数,这妇人虽不至于为了自己的曾祖父失了心智,但曾祖父定然是她的软肋。 “曾祖父,方才真是对不住了!……为了曾孙女的小命,就让晚辈儿欺世盗名一回,用一用您的名字。” 她心里想着,心思微动,杏眼略转了转后蓦地沉下脸来,只冷冷地看着老妇人突然发难: “我说过谁也不能骂我曾祖母,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话间,眼睛就朝着薛明睿瞥了瞥, 薛明睿会意,只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 林暖暖目光流转间冷冷地又道, “你不过是个我曾祖父不要的丑八怪,又怎能同我曾祖母相提并论?我曾祖母出身高贵,长得又美,性子也好,世人谁不说我曾祖父和曾祖母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谁不赞他们二人和美,夫妻相得,郎才女貌...” 林暖暖极尽所能地将所有的溢美之词加诸于林老夫人的身上,只说的那老妇人脸上的坑坑洼洼都开始高低起伏着, 林暖暖犹觉不够,再接再厉地继续骂道, “你且再看看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一出是一出,居然敢肖想我曾祖父,说出的话也不嫌咯掉你的大牙,真是癞蛤蟆爬到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幸好我曾祖已经仙逝,如若不然,不被你气死才怪,” “林暖暖!” 老妇人被林暖暖气得原本就粗哑的嗓子如今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与她正打斗着的薛明睿竟然停了下来,自顾地听林暖暖说话,脸上露出了讥讽地冷笑,双手环抱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 “你,你!” 打自认识林暖暖以来,只知道这丫头惯是奸滑,长相是少有的标志,说话甜美能唬人,从来也都是以娇憨示人,却不料她也会骂人,骂起人还这么的牙尖嘴利.. 气死人了,这丫头居然敢骂自己!等等,她现下又骂了自己什么? 老妇人气得青筋暴起,因为林暖暖此时正拿着她的容貌说事儿: 什么丑人多作怪,什么人丑心也黑,什么在丑陋的外表下,还有一颗比丑陋更恶毒的心... 这丫头的嘴|巴可真毒啊! 老妇人没有料到,自己躲过了林暖暖的下毒,却躲不过她的毒舌... 其实从林暖暖劝着他们用那瓮鸡汤起,老妇人就对林暖暖生了疑。 这丫头的手艺,大胡子不知道,她却是了解的, 一罐子鸡汤怎么可能放入那么苦的甘草,说是见他们几个面色焦黄,舌苔发厚,什么药补不如食补,就让人拿了些甘草过来给他们炖了锅汤。 即便是苦的甘草,她也相信,以林暖暖的本事,也不会弄得他们吃不下去,这丫头分明是大摇大摆地将解药放在瓮里,自己和薛明睿用了擎等着她和大胡子中毒呢。 既然这丫头想玩,那就陪着她玩一玩,老妇人索性趁他二人不备,用了解毒的药丸,正好看看他们二人到底如何。 却原来是要烧毁自己的阿芙蓉花! 看来她是知道了阿芙蓉花是何物,这要替她娘报仇呢! “唉,我曾经见过一个丑妇,丑得我三天没有吃饭,我娘让我适应,说是天下无奇不有,等我年岁大些就会知道,还有没有最丑,只有更丑, 我原本不信,可自从见了您,我才知道,原来,长辈的话,是要听一听的,毕竟我们见识有限,啧啧……这世上居然还真是有更丑的....” 老妇人头痛欲裂,气得仰到,这个死丫头,亏得自己方才还感念她纯良,即便是给自己下了毒,也还要问问那世子,毒是否下得过量,会否要了自己的性命,却不料,这丫头言语就能杀人! “林暖暖,你莫要欺人太甚,你以为你曾祖父和你曾祖母有多好呢,你那祖父林琨其实根本就不是...唔唔..薛明睿你往我嘴里,塞了莨菪,唔唔...” 就在林暖暖被老妇人的话说得愣住忘记了再骂人时,就见薛明睿眼明手快地将一株极小的莨菪,在老妇人的目瞪口呆中塞进了口中... 那老妇人情绪激昂,正想着要怎么回击林暖暖的恶言恶语,根本就未曾注意薛明睿,正说得起劲儿时,却不料被薛明睿下了手! 这株天仙子极小,她又正好说得起劲儿,一个不留神居然给吞咽了下去... “你这个毒世子!” 老妇人气得大骂,她再顾不上林暖暖,只忙忙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腹中之物抠出来, 林暖暖好不容易引得她失了分寸心神大乱,又岂能让她抠出,忙忙上前攥住了她的手阻挡着。 不过她的小身板又哪是老妇人的对手,那老妇人手下不过轻轻一动,林暖暖就被她推到在地, 薛明睿忙上前扶起了她 “没事吧!” “我没事!快去阻住她!”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林暖暖忙忙推着薛明睿。 “好,” 薛明睿倒是不急,他将手放在林暖暖的肩上,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此间事急,只低低地说了一声, “不要再上前了,你就在此等着吧。” 然后就奔至老妇人跟前,只三两下子就将她给桎梏了起来, “薛明睿,你放开我,你若不放必会后悔的!” 老妇人沙哑的声音此时显得更加磨耳。 “暖儿,捂住耳朵。” 薛明睿一边同老妇人交手,一边对林暖暖喊道: “暖儿,快些捂住耳朵!” “好!” 林暖暖此时早就没了方才泼辣模样,乖巧甜美得让人心生怜意。 只见她扑闪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笑语嫣然地嘱着薛明睿: “睿哥哥,加油哦,我看好你呢!” 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想着要给自己加猪油,难道她不知道那一小株天仙子就够自己受的吗? “你这个小贱...林暖暖,” 老妇人双目欲裂,只觉得自己口干的厉害,神志也开始有些不清醒,更有甚者就连吞咽也开始有些困难,她不由往后退了退,只四处查看着去找林暖暖。 林暖暖!林暖暖呢?: 老妇人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怎么不见那个死丫头了? 不行! 她的心内不由开始恐慌,林暖暖该不会要走了吧! “暖暖,林暖暖,你别走,别走! “阿暖,小阿暖,别走,婆婆这里有很多好东西,都给你,都给你!” ....... 第五百八十五章 别了,婆婆! 林暖暖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又开始疯疯癫癫的老妇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妇人中了天仙子毒,没有口口声声的念叨她的阿兄,自己的曾祖父; 也没念叨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林老夫人,居然心心念念的只问着自己走没走! 她这是真心想留下自己? 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不是说这老妇人对林老国公一往情深么,她不是想要报复自己的曾祖母这才掳了自己的? “暖暖,我的小阿暖,别走啊!” “你要什么?做菜吗?我已经让人给你去买了,马上买,马上买!” 薛明睿眼眸微深地看了眼神情怔忪的林暖暖,低低地唤了一句: “走吧!” “嗯!” 林暖暖点了点头,却只是身动脚未动,她摸了摸有些发痒的耳朵,叹了口气。 要说起来,这老妇人跟她可真是犯克,自己耳朵本来就有些太过敏感,而这老妇人的嗓子当真是让她受不住…… “小阿暖,你是我的,知道么!” 林暖暖听了眼神微闪,再不回头去看老妇人,正要抬脚走,却听那老妇人恨恨地吼叫着: “林宇恒那个婢生子居然敢在船上害你,哼!我就让他这辈子再不能人道...” “婆婆!” 林暖暖一愣,林宇恒不是被自己给……难道说后来这老妇人又做了什么? 她不由回过头去看那老妇人,就见平时一脸狰狞的老妇人除却眼神呆滞,竟然多了些许的慈祥之色, “你!” 林暖暖眼神复杂地盯着老妇人看了看,终究是心有不忍,她顿了顿还是回过头去,走至了老妇人跟前, 林暖暖端详了一会儿老妇人那满脸的坑坑洼洼后,轻轻地问了一句: “婆婆,您到底是谁,您从前是否住在在悠然居?” 说话间,她慢慢地伸出手去,在老妇人的脸上温柔地抚|摸着,隐隐含着怜惜之意地又问: “婆婆,您的这张脸是真的吗?却又为何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阿暖啊,我有很多珠宝的,我们南诏的珠宝真的是很多呢,都给你,都给你!” 老妇人像是没有听到林暖暖的话,只一味地胡言乱语着…… “唉!” 一声叹息从林暖暖的喉中溢出,她眼眶一酸,泪水就潸然而下, 林暖暖忙掩饰着往旁边躲了躲,擦拭干净了泪痕, 知道此时不能久留,林暖暖只好环抱住老妇人的腰,轻轻拍了拍,像是哄着孩子似的柔声念了一句: “婆婆我走了,要乖乖的哦,” 话一说完,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唉,自己同这老妇人到底是怎样的“孽缘!” 薛明睿冷凝地看了眼老妇人,冷冷地说道: “暖儿,为她伤心不值得!” 说着就拽起地上的人,拖至林暖暖跟前。 林暖暖这才发现原来薛明睿方才扔的是个婢女。 “睿哥哥,你这是?” 她不解地看着薛明睿冷着脸,用手抬起了那婢女的脸,他也不说话,只手下用力就将昏睡婢女的嘴|巴给掰开,然后指着她的嘴|巴让林暖暖看: “暖儿你且好好看看。” 看来这婢女嘴里有什么蹊跷,林暖暖忙凑近了婢女,却被薛明睿往后拉了拉: “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沾上浊气。” “哦,” 林暖暖忙往后退了退,这才探头细看,只这一看之下,倒是将她吓得不清,她不由捂住了嘴|巴倒吸了一口气,忍住就要溢出的尖叫: 薛明睿带来的这个婢女口中居然没有舌|头! “她!她这是怎么了?” 林暖暖手指哆哆嗦嗦,颤巍巍地指向婢女,再强自镇定眼中还是难掩惊惶之色, “她的舌|头...” “被人割断了。” 薛明睿怕她受不住,一把扔了手中的婢女,看向林暖暖: “别怕,只是割了舌|头,没有性命之忧。” “哦!” 林暖暖木木地点了点头,佯做一副镇定的模样,只微微抖动着的双手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莫怕!” 薛明睿口中说着,人已至了林暖暖面前, 他目光沉沉地扫了眼林暖暖袖子下微微抖动着的双手,才想伸手去捉,却又收了回去。 只见他三两下就走至了桌前,将桌上茶水尽数倾倒至自己的手上,洗了洗,又擦拭了一番,这才过握住林暖暖的手,小声安慰着: “怕就说出来,不丢人!” 今日的林暖暖很让薛明睿刮目相看,从前他只以为她只是个早慧的孩子, 偶尔迷糊,长得讨喜这才得了这许多长辈的关爱。 就连他的母妃,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着的也都是这小丫头。 可是自来江南,后面又来了这处,几番接触后,薛明睿才发觉这些人喜欢林暖暖其实真是件寻常的事。 这大夏的小娘子,聪慧有之,貌美有之,心地善良的亦有之,可是薛明睿却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娘子能如林暖暖这般的真! 是的,就是真! 她的聪慧,固然少有,她的相貌,在薛明睿看来也是头一份, 可薛明睿最最看重的就是林暖暖身上的真诚, 待人以实,对人以真! 这样一个丑陋的老妇人,难为这丫头竟不嫌恶, 撇去他们老一辈的恩怨,面对这样一个林暖暖,那老妇人不喜欢也很难吧。 不过,咳咳…… 要说起来,这丫头若要真心讨厌谁,当真也是个难缠的, 薛明睿不由看了眼已然变成了秃下巴的大胡子,见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巴拉着下颌处仅剩下的三三两两的毛…… 因着剩的少了有些不好拔,大胡子此时正龇牙咧嘴地一边谩骂,一边摆弄着…… 听薛明睿如此说,林暖暖紧绷着的弦不由松动,她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薛明睿的手心,颤着牙齿说道: “我……我其实是真的有些……怕!” “怕就不看,走吧,咱们去做正事!” 薛明睿从来清冷的眸子里,此时俱是暖意,让林暖暖观之心暖。 “嗯,” 林暖暖不由点了点头,跟着薛明睿往前走着…… 将要跨出房门,就听身后那老妇人用粗哑的嗓子正唱起一首小调儿来 “刮风下雨等你来,快点儿来,打雷闪电等你来,你不来,天寒地冻等你来,你没来....” “婆婆,我走了!” 林暖暖身形一顿,转身回头,她柔声地对着老妇人说了这一句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此间一别,说不定,就永不相见了! 别了,婆婆! 虽然你暴虐成性,还是愿你往后能好好的…… 下次若再见…… 只怕就不会有如今这番心平气和了…… 林暖暖收回目光,定了定神,跨过门槛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去。 “暖儿?” “嗯!” “你怎么不问,那人的舌|头是不是我割的?” “当然不是你。” “为何?” 正竖着耳朵张望着的花豹子,回头看了眼正胡言乱语的老妇人,纵身一跃,忙忙追赶着前头边走边说的薛明睿和林暖暖…… 第五百八十六章 月下美人 薛明睿见林暖暖只是笑而不答,不由又追问了一句: “为何?” 林暖暖上前一步接过薛明睿左手的火把,不由莞尔一笑。 虽然是行走在暮色沉沉的夜里,但在火把的照耀下,薛明睿只觉得那笑眼灿若星河。 “睿哥哥,你居然问我为何?” 终于搞定了老妇人和大胡子,林暖暖只觉得心下轻松走起路来也带着风。 冷不丁听薛明睿问这话,她不禁微微愣怔,尔后才看向薛明睿低低地笑了: “这里头的仆婢除却那个双儿,旁的人个个都不言语,起先我还以为她们是因着吸食阿芙蓉之故,后来才发觉有些怪异,即便是中了阿芙蓉之毒,也至一言不发吧。” “说的倒是有理。” 方才这个小丫头居然质问自己是否对那二人下药过重,不得不说这让薛明睿心中有些不悦。 薛明睿也不知为何自己这样淡漠地性子为何独独对小丫头这般计较。 林暖暖已然听出了话音,她不由快走了一步,狡黠地看了眼薛明睿后但笑不语, 薛明睿三两步追上了她,虽未再问,却是用眼神催促着她快答。 “怎会猜到你身上!” 林暖暖偷瞟了眼身侧的薛明睿,只觉得他在黑夜中越发显得清隽俊郎。 嗯,这样才有点儿少年郎的意思嘛。 明明还未及弱冠,却每每要作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那样的端庄肃穆,真是比林宇泽还要显得老成! “睿哥哥,你这么个如玉的郎君又怎么能拿着个腌臜之物,做这种事情?” 此话虽不中听,到底也是实话。 薛明睿仍旧端肃着一张老成持重的脸,只上翘的嘴角还是泄露出了他的好心情。 “睿哥哥若是想要害人,只需拿药往那人嘴里一扔,多干净洒脱,我说的对不对?” 眼看着薛明睿脸上隐隐有些得色,林暖暖忙又笑着打趣。 两人如此小声地边说边行,倒是走得很快。 “你这丫头!” 薛明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见林暖暖声音恢复了常色,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就听小丫头又说: “其实,你连扔都不用扔,不是有方回吗!只派个方回就好!” “方回!” 薛明睿冷冷地念了一句,狠厉的说道: “待出去后,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林暖暖本意不是要给方回穿小鞋,虽然他这几次的对自己都不甚照顾,但终究有他自己立场,毕竟他又不是自己的人。 “睿哥哥不用!” 林暖暖忙收起了嬉笑之色,摸了摸才追上来和她并行的花豹子,正色道: “方回待我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各为其主,你不能因为他对我疏忽就责罚他!” 薛明睿没有吭声,只眼眸深深地盯着暗夜中的林暖暖看了一眼,就默不作声地又往前走。 林暖暖也不说话,只带着花豹二人字豹很快就拐过了一个弯道,再往前就可见那片美丽的阿芙蓉了。 林暖暖见了不由心头一紧,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暖儿。” 薛明睿顾着林暖暖走得不是很快,见她加快了脚步只三两步的就走至了她身旁。 “嗯。” 林暖暖淡淡地应了,心思却全都放在了那片阿芙蓉上。 “方回不敬你,就是不敬我!” 林暖暖一愣她没有想到,薛明睿还没有放下这事儿。 “没事,没事!” 她赶忙摆手就算是为了秋葵,林暖暖也不想开罪方回, 再说,方回于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好不好的对自己不重要。 “或许对你不重要,但是于我很重要。” 薛世子若认真起来,当真是让人头疼。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不立下规矩,将来你又何以立足!” 林暖暖一愣,未及多想就听他又说: “暖儿,你也不要多想,方回是方回,秋葵是秋葵。” 林暖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薛明睿居然还记得方回看护自己不利的事,如此她倒不好多劝,只淡淡地说了句: “那,就轻罚吧。” 心意尽到即可,林暖暖也不想多说,要说起来,方回如此也不是一次了,自己几次为他求情,薛明睿虽生气, 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终究都是轻罚。只这一回,她不想再多说了。 想想秋葵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居然能有如此一根筋直到底的哥哥,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到了!” 说说讲讲之下,两人很快就走至了那片阿芙蓉处。 “看着真美啊!” 林暖暖叹息地看着那朦胧月色下越发显得亭亭玉立艳丽迷人的阿芙蓉,只见一阵风吹过,那些花便随风起舞摇曳着,遥望去倒似一群月下美人,真真是美不胜收! 林暖暖不禁扼腕叹息地看着这一片花海, “这些花又有何错?都是人的贪欲毁了这片花海!” “暖儿?” 薛明睿眉头一挑,打断了正慨然而叹的林暖暖, “嗯?” 林暖暖随口应了一句,仍看着夜色下仍美得惊人的阿芙蓉…… “此花美极,” “是啊!” 林暖暖叹息地点了点头,不过却在心内腹诽: 今儿的薛世子倒是难得,竟然也会有说费话的时候, 这花自然是美极,只是要不了多久只怕就会变成一团黑漆漆喽! “可花儿再美,却生来害人,又有何用?” 原来薛明睿这是在安慰自己呢,林暖暖心内一暖,却忙忙捂住了嘴|巴。 薛明睿转头看向林暖暖 “暖儿因何而笑?” “没笑啊,没笑什么!” 林暖暖忙低头点了点花豹,顾左右而言他地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喵喵,你笑什么?不要这样笑,豹子可不能笑!” 这个小丫头…… 薛明睿含笑地看着再没有一丝颓废伤感的林暖暖,松了口气: 小丫头总算是不对着这一片阿芙蓉叹息慨叹了,不大的年岁,那样沉重的叹息让薛明睿听了心生不虞…… 想到此处,薛明睿不由又看了眼林暖暖后,同她商榷: “点火了?” “好!” 林暖暖点了点头忙收了脸上的笑,做出一副肃穆模样。 如此庄重的时候,当配首什么诗来抒情表意? 就在林暖暖正冥思苦想酝酿情绪之时,就听得一旁的薛明睿淡淡地来了一句: “暖儿,方才你说的是何意思?为何癞蛤蟆跳人脚背后,还想吃天鹅肉?” 林暖暖一愣,差点儿没扔了手里的火把……... “我……” 看着支支吾吾地林暖暖,不再凝眉苦想,薛明睿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火凑向了阿芙蓉..... 第五百八十七章 皓腕约金环 黑夜中红红的火光配着“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声响,再加上那些由于青树枝燃烧地有些不充分的烟,缓缓地在夜色中聚拢着…… 他们起先过来之时外头本没有风,可是这么一会儿居然刮起了大风来。 “睿哥哥你看,有风!知道么,我方才掐指一算,就知这会儿会起风。” 林暖暖兴奋握着一株随风飘扬的阿芙蓉笑看向薛明睿,许是动作过大,正好又有风吹过,雪白的皓腕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绰绰着,竟然显得格外的美丽, 恰此时,林暖暖又将手中才采摘的阿芙蓉花扔进了火海,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靥儿。 看着在火光照耀下眉飞色舞的林暖暖,薛明睿的脸上也浮出了淡淡的笑。 看着林暖暖在皓腕中来回晃动的虎头臂钏,薛明睿打脑海里不由冒出了这样一段话来: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林暖暖正同薛明睿说着话,却发现他此时正一脸的心不在焉…… “睿哥哥,睿哥哥!” “嗯?” 薛明睿面色微窘,他不动声色地咳了咳后才又淡淡地看向林暖暖。 这个薛世子,显然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呢! 不过林暖暖此时心情极好,也不在乎这些,只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后又问: “怎么样睿哥哥,这一切是不是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说话间,小丫头还伸出右手虚握一把。 “咳咳,” 看着一脸明媚的林暖暖,薛明睿的脸上笑意更甚。 这个小丫头当真是每时每刻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睿哥哥,薛世子?” 林暖暖有些不乐意了,此时心愿达成擎等着这火越烧越旺,闲来无事,正想找个人分享一二。 这个薛明睿虽说平时沉默寡言,可方才不挺好么,怎的如今又变成这幅模样了? 而此时,侧首看向远方暮色的薛明睿正两颊微红,双眸微窘…… 此番情状落入林暖暖眼中,还以为他正在想着什么。 林暖暖只好兀自嘟囔了一句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转看向那片烧得正旺的阿芙蓉…… “暖儿堪称神算子!” 就在林暖暖已经习惯了两人的默不作声时,却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薛世子居然悠悠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暖暖一时没有会意,忙看了薛明睿一眼, “什么?” 薛明睿干咳一声,才按捺下去的红霞,此时又开始满面飞舞…… 见薛明睿又不说话了,林暖暖颇有些郁闷地低低唤了一声薛明睿, “睿哥哥?” “嗯!” 薛明睿咳嗽了一声,回头就见小丫头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不由更觉得窘迫,只好以手抵唇咳了咳后,眺望远方含混地说: “暖儿,要不要去那处温泉看看?” “对呀我都忘了,前头不是还有温泉么!睿哥哥你也觉得那温泉处有些鬼祟?” 林暖暖被薛明睿如此一打岔,倒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只两手一拍,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 “现下去也不迟!” 薛明睿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话给揭了过去了。 “现在就去?” 林暖暖看着正烧得热火朝天片阿芙蓉,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走吧,这里就让它这样烧着,无事的,今晚看着也不会有雨,我们走吧。” 薛明睿话一说完,人已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 就在方才,这小丫头,许是为了方便居然将整个袖子都给卷了起来…… 虽说在自己面前她不需设防,可这样子若被旁人看到可就有些...…… 男人么,有几个是正人君子的! “暖儿?” 想到这里,薛明睿不由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恰好此时林暖暖正追他过来,急匆匆之下正好撞到了他…… “哎呦!睿哥哥,你做什么?” 今晚的薛明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暖暖怎么看都觉得他心不在焉, 方才居然等都不等自己就往前走了,可这会儿为何又突然停下来了? 这是才想起了自己?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饶过他这一次吧! 林暖暖嗔怪地瞥了薛明睿一眼,还是将手伸给了他, “走吧!” 她没好气地将手伸给薛明睿,自己仍旧慢慢地往前走着。 “等下!” 只见,薛世子倒是没有像她预料中接过她手,反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 薛明睿,他这是要干什么? 林暖暖眼看着自己白嫩嫩的手腕被那双纤长的手指握住,不由就是“老”脸一红…… 啧啧!自己也真矫情…… 她于风月之事的确经验不足,也承认自己是个半吊子,可如今不过就是被个儿郎握个手腕,这又算的了什么? 从前又不是没有被人握过,就算是在大夏,林宇泽,萧逸,甚而至于,那次她和徐思远跌落山下,徐思远还曾背过自己... 那会儿她也没有觉得如何呀? 不就是握个手腕吗? 不就是薛世子的双眸比旁人来的专注些吗? 不就是那双幽深的眼眸比旁人更加灼热些吗? ......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 林暖暖,你又不是没有被人用灼热的目光看过? 不要说自己前世今生长得还算不错,即便是个稍稍齐整些的女子,也不会收不到这样的目光, 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事情,古今皆同…… 林暖暖想了又想,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莫要自作多情,似薛明睿这般儿郎,跟着四皇子一道,走南闯北,这里来那里去的, 即便是生性寡言,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可架不住人家家世好,长得好啊! 且不说那些个大家闺秀对他趋之若鹜…… 对,就说如今,自家庄子上还有个四公主在苦苦等着呢, 还有那些个卖身葬父,盼着小郎君眷顾一二的;还有那些儿郎们吃酒饮茶之处那些个明媚的波斯美人们.... 薛明睿虽冷淡但他毕竟是个儿郎,还是个热血方刚的儿郎, 自己这样一个还未及豆蔻之年的小娘子,在他眼中定然是浑身都带着青涩味儿! 自己当真是想的多了些! 如此一想,林暖暖自然地就熄了心头的那一点儿绮丽,待再看向薛明睿时,分明就没有了方才的好脸色..…… 哼,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毕竟如自己爹爹和祖父那般的儿郎,也是世所罕有,就这也是因着... 是祖传的..…… 想到祖传,林暖暖倏地想起了诚郡王, 即便如姜青媛那般的家世人品,那诚郡王还有二妾呢,就算如此,大夏之人提起诚郡王那都是一副艳羡模样,都道姜王妃好福气。 就这样,还好福气呢....…… 林暖暖不由气红了杏眸,扔了手里的辫子…… 第五百八十八章 躁动 薛明睿脸上微红,他正手握着林暖暖的皓腕想将她的衣袖放下,却发现小丫头此时正沉默不语得有些异样…… 他不由一顿,小丫头这是生气了? 要说起来林暖暖从小就跟自己亲近,可如今毕竟大了…… 她是否觉得自己此举孟浪了? 心里想着,薛明睿加快手下动作加快,翻好了袖子,将一切弄妥当了,又看了眼林暖暖,轻轻咳了咳后,故作淡然地说: “暖儿怎么了?……..” 话未说完,他就将头转向旁处,幸而如今他们走得远了些,没有熊熊大火的映衬,自己神色即便有些不妥当,她也看不到。 林暖暖这才回过神来: “啊?没事!”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这些有的没的? 难道说是因着这暮春气息太过撩人,荡漾了? 还没到年岁呢! 林暖暖不由清了清嗓子,笑看向薛明睿,不过在这暮色中也只能微微看到他有些模糊的侧颜。 嗯,都说灯下看美人儿,越看越美, 在这样一个月光不甚明朗的夜晚,此时的薛世子倒是更显英挺高大。 林暖暖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她嘴角微微噙笑,唤了声薛明睿: “我们快走!” 薛明睿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林暖暖: “……没事?” “当然没事!” 林暖暖笑着走至薛明睿跟前,牵住他的袖子, “快些吧!” “好!” 薛明睿凝眉看了眼袖子上方的纤纤素手: 方才不都是牵手的么? 他忙低头看去,就见在暗夜的映衬下有些模糊的林暖暖,此时正对着他嘴角微翘……… 他心下一轻松,嘴角也带出了淡淡的笑。 这两个心思各异之人,倒也走得很快,不过多时就将方才那一片阿芙蓉远远甩在了后头。 …… “是前头那个吗?” 林暖暖指着前方,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顺着林暖暖手指的方向,隐隐可见一片雾气氤氲。 “看着很像。” “那我们快些走吧。” “好!” 薛明睿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微微加快。 天色已晚,事情要抓紧了…… 本来因着这小丫头,薛明睿在井水中天仙子放得不是就不是很重,估计天明之后那些下人便能醒过来。 此时若不快些,一旦他们醒来,只怕事情难了他们二人出不出得去还两说。 若让那老妇人知道这一大片阿芙蓉被他们烧了…… 林暖暖想起躺在地上的那个没了舌头的仆婢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老妇人对她虽看着不错,但若看到这片被毁了的阿芙蓉,就只怕未必了…… 就像薛明睿所说: 一个装痴装傻之人,还有一副暴虐的性子,又怎会在短短时日就改了性子?只怕是想要哄着她就范好以此来伤害林老夫人。 薛明睿此时也正想着那老妇人: 老国公从前在南诏的种种,林暖暖不知,大夏人也知之甚少, 可薛明睿是谁,常年出没于宫中,诚郡王府和大夏皇族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且从前先帝对诚郡王那更是信赖有加…… 那个老妇人分明就是老国公在南诏的..…… “睿哥哥,我们快些去看看,早点儿回去,我曾祖母该着急了。” 林暖暖的话打断了薛明睿的思索,他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林暖暖,顺手又将一个火把燃起递给林暖暖: “为何旁人不提,单单只说你曾祖母?” “不用,不是说火把待会儿出去用吗?” 林暖暖边推拒边答: “祖父祖母还有我爹爹娘亲,总有人在身边贴身安慰着,只有曾祖母,她身边虽有个蒋嬷嬷,只我近日看着蒋嬷嬷倒是显得有些心事,许是老了,还没有秋月想得周到些呢...” 林暖暖顿了顿: “再者,这回的事情,虽说林琨不仁,我们做得不算是过火,可毕竟他是曾祖母的儿子,她心里伤心,也是常理,若再知道我出事了,不定得多伤心呢!” 知道林暖暖心里惦记着林老夫人,若是将那些往事告诉这丫头只怕她现下就想要奔回去。 “睿哥哥,你看真的是温泉。” 想不到这片温泉水离阿芙蓉不是很远,而且.... 林暖暖忙拿起了火把朝前头照过去,就见在离着温泉不远处好似还有一大片花海,难道说这里也种植了阿芙蓉? 所以那个老妇人才不让她过来? “那是阿芙蓉?” 林暖暖看向薛明睿,薛明睿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都看出对方面上的冷凝之色,这里只怕有些玄机…… 若那老妇人只是因着阿芙蓉才不让他们过来,这怎么也说不通啊,毕竟那片阿芙蓉不是开得比这边更好? 更好? 林暖暖脑中灵光一闪,拿着火把的手举了举,只是仍旧看得不甚清楚,她忙忙唤了一声薛明睿让他快走,自己则拉起了襦裙,急急往前跑去..…… “慢点儿,” 薛明睿长手一伸,接过了林暖暖手里的火把,先她一步往前快走几步正好给她照路。 林暖暖此时再无心腹诽自己腿短走得慢,只跟在薛明睿后头,一径小跑起来。 待两人走至了那片阿芙蓉,不用薛明睿说话,林暖暖的面色就已开始阴郁起来, 她就说呢,怎的那老妇人不让她来此呢, 原来靠近这些温泉水的这片阿芙蓉,因着常年在恒温的温泉水边,长得可是比先前的那片要快得多了! 从这些个已挂了一个个蒴果的阿芙蓉上就可看出,这一片阿芙蓉再过不久就d能够采收了。 “睿哥哥。” “暖儿小心!” 林暖暖才想说话就被薛明睿一把给拽了过来, “怎么了?” 林暖暖惊诧地看向薛明睿,就见薛明睿紧抿着双唇,正看向前方。 林暖暖忙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这才发现前头一片阿芙蓉居然在一排一排动着…… “这是?” 林暖暖吓了一跳,忙看向薛明睿,自己只顾着看这些蒴果了,如今看着前头一大片阿芙蓉摇曳摆动,心里颇有些觉得骇然, 那是什么?里面难道有什么活物? “喵呜,” 就在此时,一旁的花豹子似也察觉了什么, 只听它嘶吼了一声后,就开始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暖儿,听话! 林暖暖害怕惊动了前头那物,忙安抚着花豹子: “喵喵别动,听话!” 奈何此时的花豹子并不听她的话,只嘶吼了一声,耳朵就竖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冲过去的样子。 “喵喵别……...” 林暖暖话未说完,就见那花豹子一个纵身,就已身姿矫捷地奔至了前头, “喵喵!” 林暖暖心头一紧,忙跟着就要追出去。 “暖儿,等等,” 还是薛明睿够冷静,一把就拽住了林暖暖, “睿哥哥!” 林暖暖看着已经看不到身影的花豹子,担忧地看向薛明睿,她不是自不量力之人,可是放花豹子自己过去,她也不放心啊! 被掳至这里虽不过一日,林暖暖对那老妇人心里还是疑虑重重,可对花豹子..…… 说心里话虽不知花豹子因何对她那般好,不过花豹虽凶狠,却总归不似人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喜欢和厌恶那是假装不来的, 若花豹子当真是假装对她好的那林暖暖也认栽! “我们去看看吧,” 真的是有些不放心! “暖儿,它不过是一头豹子,你不用如此!” 薛明睿知道这小丫头仁义,却不料竟对一头豹子也如此重情重义。 他真不知该夸赞还是说她傻,对于薛明睿来说,豹子终究不过是头猛兽,听话就宠,桀骜不驯就把它驯服,若是驯服不了? 鞭子,刀剑,锥子...、 总有一样可以派上用场, 若驯服不了,于他来说一头不听话的豹子不要也罢。 要说起来,这头花豹子也算是世间少有,居然能听得懂人语,最要紧的是听林暖暖的话, 可是那又如何? 养着它,不就是为了方便主人的吗? 所以,林暖暖如此之急切,直让薛明睿万分不解。 “睿哥哥,你不懂,喵喵是因着我才来的。” 林暖暖心知跟薛明睿说什么:花豹子也是一个生命……云云,只会让他不解 其实她有很多地方她跟这里的人包括林宇泽夫妇都不同。 只是林宇泽夫妇是因为心疼自己的闺女,故而对她那些奇思怪想,从来都很包容, 至于薛明睿.... 林暖暖心里其实没底,虽然她时时冒出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来薛明睿也从来未觉诧异, 只是今日,她对老妇人和那个大胡子的处理,薛明睿虽沉默不语,但可看得出他其实是有些不赞成的。 其实他也没错,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些个被割了舌头的仆婢,还有这两处的阿芙蓉足可见那老妇人的狠毒。 若按着薛明睿,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哪里用得着多想直接将天仙子的分量下足,一绝祸患多好, 像自己这样子,好听点儿叫妇人之仁。 薛明睿虽心有不解,但还是随了自己的心意,这只能说明他是在迁就着自己,并不能说他就同意自己的做法。 这不,花豹子的事情一出就看出来了。 “暖儿,听话!” 薛明睿长臂一伸,挡住了林暖暖的去路。 “睿哥哥!” 林暖暖无奈地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不过还是试图说服他…… “我只在后头看着,并不上前。” 见薛明睿依旧的沉默不语,她忙举起双手,一脸恳切地保证: “你放心,我绝不上前!也不全是因着喵喵,那处实在是有些诡异,睿哥哥你难道就不想看看?” 林暖暖边说边端详着薛明睿,只见在火把的照耀薛明睿一如既往地沉着脸,丝毫看不出什么。 她不由沮丧地低下头,她就知道如薛世子这般意志坚定之人,若他不愿意的事情一般人也左右不了他。 不过眼看着前头那片阿芙蓉在花豹子的踩踏下纷纷倒地,花豹子此时好似正咬住了一个什么动静很大拖着, 林暖暖不由急了: “薛明睿,你让不让开,没看见喵喵有危险!” 她的声音不大,却隐隐带着怒气, 林暖暖一喊完就有些后悔,无论如何,他也是关心自己才会如此,人家若不是为了自己何至于要趟这浑水? “暖儿?” 薛明睿被林暖暖这么一喊似乎顿了顿,脸上倒是没有异色。 林暖暖忙偷偷看了一眼,又看向远处,只喃喃自语着: “你们这些人的心可真够狠,你看花豹子多可怜,” 她边说着,边看向薛明睿,撅着一张小嘴,一副受了许多委屈的样子。 真是没有办法,这个薛世子就如同那什么里的石头,你是不能同他硬碰硬,林暖暖只好试试以柔克刚,看看能不能有些效果, 事实证明,薛世子就是个软硬不吃的。 林暖暖这话一出,薛明睿非但没有收回手臂反而将拉至了自己的身后,冷冷地说道: “无论你怎么看我,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说着也不看林暖暖,只眼眸深邃地看着前头正对着一人撕咬的花豹子, 林暖暖的目力不如他,故而看不真切,薛明睿此时清楚可见,花豹子的后头还有几人正在移动,他可不能让林暖暖贸然上前。 林暖暖方才还能看到点儿动静,如今被薛明睿拉在身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她不由急了 “睿哥哥,薛明睿!放开我!” 薛明睿只充耳不闻,却是将她往后又拉了拉! “放开我,你放开我!” 林暖暖也急了,此时再顾不得薛明睿了, 这还是因着他是薛明睿,若是旁人只怕早就拳脚招呼上去了。 “暖儿,听话!” 薛明睿显然是个不会哄人的,只反复地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这对于心绪难安的林暖暖来说,又怎么能受得了。 就在这时,薛明睿似是怕她看到什么忙将手覆盖在了她的眼上…… “你!” 林暖暖气得大叫一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就咬住了薛明睿左手虎口处, 薛明睿身子一紧,眸光变深,却又不动声色地又放松了自己,甚至还将手往林暖暖处挪了挪,以便她好下口, 林暖暖是被口中的腥味儿给惊住的,她忙忙松开了嘴巴,怯生生地往后退了退,许是方才太过紧张了,她只往后一动脚下一滑险些就跌落在地。 “小心些。” 不等落地,人就已被薛明睿给接住了,伴随着的还有薛明睿一如既往沉闷的声音。 林暖暖羞愧地低下了头,她在薛明睿这平淡无波的声音里听出了隐忍和郁郁。 她不由心虚地将头埋得更低,此时的她已完全从方才的暴怒中清醒过来, 自己这可真是! 她懊恼地咽了口唾沫,待那丝丝缕缕的腥味儿顺着喉咙往下咽时,林暖暖更加羞愧的想给自己一下子。 怎么能这样? 这可是薛明睿,这是从小到大一直对她照顾有加,比对自己亲妹妹还要好上几分的薛明睿,自己即便是为了喵喵,那也不能如此啊! 唉! 林暖暖沮丧地低下了头,却发现面前递过来了个水囊, 她不禁诧异地抬头,就见薛明睿正一脸沉静地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只淡淡地说道: “你爱洁,嘴里有异味吧,漱漱口。” 第五百九十章“冷面”薛世子,“听话”花豹子 “睿哥哥!” 林暖暖低低地唤了一声薛明睿,水润的杏眼里不知何时蕴满了泪水, 她似也觉得羞愧,忙别过了头去,飞快地接了薛明睿递来的水囊,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 三两口水下去后,林暖暖只觉得那凉凉的水入腑后直入心脾,心里不由一片清明...…… “慢点儿喝,小心呛着...” “咳咳咳!” 薛明睿的话才说一半,林暖暖就像是说好了似的被呛得咳嗽起来…….. “你啊!” 薛明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前头,这才松了口气,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不非得对着干是不是?” 他的话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于林暖暖来说,却可算得上是薛明睿对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了。 “我..” 林暖暖不由支吾了一声,嗓子一哽,喉头也开始发紧…… 她也未曾深思:自己不是个矫情的人,更加不是个喜欢掉金豆子的,为何在薛明睿面前如此的脆弱,听不得他一句重话? 薛明睿似也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只作不知地将头转向旁处,悠悠地说: “你若要去,现下即可。” “啊?” 林暖暖一愣忙看向薛明睿,就见他的侧颜隐在暗处,登时显出了几分的落寞来。 她不由心下一紧,自己这可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睿哥哥,你...” 林暖暖舌头打结似得太的说了这么一句,就打住了。 “我们去看看吧。” 薛明睿见不得她窘迫,忙只身向前,举着火把兀自往前走去, 林暖暖忙敛了心神,跟了过去,却发现薛明睿明显放缓了步子,正在等她,见她跟上了,又忙忙大步往前走起来。 “睿哥哥,花豹子是不是打赢了?” “睿哥哥,前头是什么?” “睿哥哥,你看到了?” “睿哥哥,睿哥哥...” 林暖暖如此反复地说了许多话,可薛明睿却只作闻所未闻状…… 她不由沮丧地低下头,垮着肩膀,也不再说话,只默默跟在薛明睿后头。 可以看得出花豹子是占了上风了,倒不用她担心, 只是...…… 花豹子是不用担心了,可是前头这个薛世子倒是让她有些犯难起来,自己是不是大晚上的觉睡得少,脑子不好,怎么就能那般说他,还...…… ……还将人家的手给咬了! 咬就咬呗,意思一下就好了,可自己居然还拣了肉最多的虎口处!还咬得那般用力! 林暖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这得下了多大的劲儿,直至现在她嘴巴里还有那股子腥味儿呢! 见身后那个小丫头此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薛明睿不由刻意放缓了脚步,等了等后却见她倒是越走越慢了…… 真是个不经说的丫头,自己方才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哪知她能生那么大的气! 就在二人默默往前走时,林暖暖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一个活物冲至自己面前。 “啊!” 她惊叫一声,随即就被一个满口腥气的东西给扑倒。 “放开她!” 随着薛明睿的呵斥声而来的还有拔剑声和阵阵“喵呜”声...…… “原来是喵喵!” 林暖暖已然认了出来忙一把搂住了它,兴奋地笑了。 “快让我起来,” 花豹子此时倒也听话,敏捷地立了身子待林暖暖站了起来,又走至她身边蹭了蹭她的襦裙,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声。 它这一番撒娇卖乖的做派直惹得薛明睿冷冷地的盯着它看了许久,手里的剑仍旧握着未曾归鞘。 方才那般凶狠地将阿芙蓉里那几人给咬伤在地,如今居然做出一副乖顺如猫的样子,这是做给谁看呢? 自是做给林暖暖看了! 薛明睿不由动了动自己被咬的虎口,只觉得那里酸麻的难受, 而那个咬人的丫头此时却正安抚着那头花豹子: “下回可不许不听话就冲过去了。” 那豹子倒也乖顺,只仍旧是“喵呜”几声, 哼,倒是装的不错。 薛明睿冷眼扫了扫它,只提着把剑默默往前走去。 “睿哥哥,你等等我!” 林暖暖不好意思快跑几步,跟在了薛明睿的后头。 薛明睿也不回头,只步伐却慢了许多。 林暖暖看在眼里,忙又往前追了几步,待走近薛明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薛明睿的手,才想要查看,就被薛明睿给轻轻地抽了出去。 “那个……能不能给我看看。” 花豹子此时也赶了过来,见两人并排而立,不由对着薛明睿发出了“嗯嗯呜呜”护食般的声音。 兽到底是兽, 薛明睿嫌恶地瞥了眼花豹子,二话不说地将剑归鞘,伸出左手握住林暖暖的手,淡淡地说了句: “走吧!” “好!” 此时的林暖暖哪里还敢多言,她忙握紧了薛明睿的手,跟着他一道走, 有心说句话致个歉什么的,只几次看见薛明睿紧闭着的双唇,还有冷冰冰的下颌,林暖暖又都咽了回去。 “一会儿看到什么,不要害怕,没事的。” 眼看着就到了,薛明睿这才开口说了一路过来的第一句话。 “怎么了?” 林暖暖忙攥紧了他的手,紧张地问道, “这就要问它了。” 薛明睿的声音混着一阵风吹来,让林暖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披上。” 林暖暖并没有听到薛明睿的话,只看着前头,待身上的一沉,马上被一阵暖意包裹着,忙笑着摆手拒绝: “谢谢睿哥哥,不用不...” 话未说完,却见薛明睿早已长腿阔步的走了。 看,这气还没有消呢! 林暖暖不由叹了口气, “喵呜,喵呜” 花豹子有些不服气地连连嘶吼着, “好了好了,咱别叫唤了。” 林暖暖忙看了看前头的薛明睿,小声说道: “都是因为你我都将睿哥哥给得罪了,如今咱们且得要夹着尾巴做人,你也低调,低调些!“ 说着还以手抵唇对着花豹做出了一个噤声地动作。 也不知花豹是否听懂了,只在林暖暖说完之后,就见花豹子喵呜一声,缩起了尾巴。 林暖暖奇了,难道说她的喵喵真能听懂人语? “真是好样儿的。” 心里一高兴,林暖暖不由蹲了下来,对着花豹子就要一通抱…… “还走不走了?” 薛明睿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林暖暖接下来的举动,林暖暖忙捂住了嘴巴,急忙跟了过去。 “走,走,走!” 笑话,好不容易薛世子肯理会自己了,怎么着也要跟过去啊! “等会,我来了,我来了!” 薛明睿只说了那么一句后,就又冷着脸继续往前走着, 只是,若此时有人跟他迎面而立,就会看到他的眼睛里面蕴满了笑意...…… 第五百九十一章 就这么难? “喵呜” 一高一矮的两人在暗夜里行走着,花豹子则跟在了后头,间或地会朝着林暖暖委屈地叫唤一两声。 或是朝着薛明睿处嘶嘶地吼叫一二,奈何前头那两人只自顾地说着话根本就不理会它。 如此两人一豹在暗夜里走着,一直走到前头阿芙蓉花此起彼伏地倒地处才停下。 花豹子一看,这是自己方才的战场啊!只见它兴奋地走至林暖暖跟前一下就咬住了它的襦裙,还不停地自喉处发出嘶吼声。 “老实点儿!” 薛明睿冷眼朝着花豹子一瞥,由厉喝一声, 花豹子先停了下来,过不多会儿却又开始“喵呜”地吼叫起来。 薛明睿脸上一冷,手就摸到了佩剑上。 “好了,不要叫了,听话。” 林暖暖忙点了点了花豹子的头,小声低语着: “小声点儿,前头那位,咱们可不能惹他!” 花豹子不依地舔了下三瓣嘴,将头往边上一瞥,却听话地不再呜咽了。 “你俩倒是有些像。” 看着暗夜中花豹子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林暖暖只觉得有趣。 前头的薛明睿目光微转,只作未闻。 他回头看了眼花豹子,这才对林暖暖说: “小心点儿跟着我走,不要害怕。” 说着,左手举着火把将右手递给了林暖暖。 林暖暖才拉住薛明睿的手,就想起了自己方才对人家做的事情,不由羞愧异常,嗫嚅地说了一声: “睿哥哥,真是对不住了。” 薛明睿顿了顿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拽着她的手,只淡淡地说: “走吧。” “嗯!” 林暖暖羞愧地跟在了他后头,哪里还有脸再问问伤得怎么样, 再说了,这还用问吗,方才自己口中都有血腥味儿,这还能轻? “喵呜,” 就在将要走近时,花豹子突然欢快地叫了一声,舔了舔嘴巴后蓦地竖起了尾巴,直直又往前冲去。 “喵喵等等!” 林暖暖急了忙跟了上去。 “暖儿,慢些。” 薛明睿也急了,说让林暖暖慢些,自己却飞快地往前边跑边拔出了佩剑。 “睿哥哥!” 林暖暖忙紧随其后,也跟着薛明睿跳过小坑,然后走上了一个长长的垄沟。 不过她哪里能跑得过薛明睿,待她追过去时,就见薛明睿已经拿着剑直指花豹子, 林暖暖才想让薛明睿放下手中的剑,却见在火把的照耀下,却突然看到了让她恶心的一幕: 地上横躺着四五个人,均着了仆婢服,脖颈处有明显的咬痕,面上一片青紫,一看就知已经死了。 “这不是那老妇人的仆婢么?” 林暖暖忍着恶心,疑惑地看着黑夜出现在此处的几人,只见他们虽被花豹子咬死,脸上却并无痛苦神色,身上的衣裳穿得也有些凌乱…… 这大晚上的,这些人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看他们脚边的筐子,” 薛明睿说着,就用剑将几人身边藤条编的筐子挑翻,露出了半筐子青涩的蒴果。 “他们这是在采摘蒴果!” 林暖暖倒吸了一口气,也顾不上害怕,只走近了一株阿芙蓉,摘了一个蒴果,在薛明睿的阻止声中,还是用指甲轻轻一划,没有多久上面就流出了白色的汁液来, 虽不是太懂,但林暖暖也看出来这必是能用了! 一想到这些都是用来害人的,林暖暖气得立时扔了手里的阿芙蓉蒴果,恨恨地说道: “这些都是害人之物.……..” “所以,你也不要太怪花豹子了。” 薛明睿淡淡地说完了这句,只冷飕飕地看向那花豹子, 花豹子似是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却是不敢再同他对峙,只走至了林暖暖跟前,才要靠近,就被林暖暖呵止: “停,不要过来,” 花豹子犹豫了一下,还以为林暖暖只是同它玩呢,忙又颠儿颠儿的朝她奔了过去。 “我让你停下!” 一想到它方才才咬过人的嘴|巴贴着自己那么近,林暖暖的心里就有些膈应。 “喵呜!” 这头花豹子! 林暖暖没好气地瞥了它一眼,只不再说什么。 “暖儿,” 薛明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剑,唤了一句林暖暖。 “嗯!” 林暖暖声音有些沙哑,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想同薛明睿说说,可又怕他说自己矫情。 在薛明睿看来,死几个仆婢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且这几个做的也都是为虎作伥之事。 不过,终究是死了几个人,自己还是有些发慌,若自己早些过来说不准能保了他们一命吧。 她不觉得自己的心有多好,只这么些人,虽然不是好人,只不过他们也是为他人差遣... 冤有头债有主! 想起那个装残废的老妇人,林暖暖的脸上不由露出愤慨来。 “暖儿!” 薛明睿不由又唤了林暖暖一声,这丫头看着嘴硬实则心最软,方才不想让她过来就是因此,不过既然来了,就索性让她看个周全。 为人不能太过心软,不然总归是自己受罪。 若林暖暖此生只在小户人家过一辈子,那么薛明睿乐得护她一世周全,不让她沾染这些俗事。 只是,她不行!不说她生来就是个贵女,只说待往后入了诚郡王府... 薛明睿目光幽深地看向林暖暖,把先前预备要将这几个尸首快些藏起来的念头打消,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暖儿,看来这附近好似还有人,我们若不快些,那些人中若有未饮水的只怕要麻烦。” 林暖暖牙一咬,看向薛明睿,她顿了顿,还是哀求道: “睿哥哥,我有事情求你!” 薛明睿心下一沉,果然这小丫头还是心软了。 “暖儿,他们几个都已死了,救不回!” 薛明睿看了眼花豹子,毫不犹豫地将黑锅扔给花豹子: “你看它那牙齿,锋利无比,且豹子本就凶狠,既是被它咬了,那是救不回的!” “不是,我是!” “喵呜!” 林暖暖才起了个头,就听旁边的花豹子不依不饶地就叫唤起来了。 真是烦人的东西! 林暖暖冷冷地看了眼花豹子,且不说方才它一下子咬死了这几个,就说它一跃而来趴在几个尸首中间要做的事情,她还未及说它呢!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暖暖也不理会花豹子,忙抬手看向薛明睿: “我是说,这几人也算是倒霉,睿哥哥能否……” “喵呜!” 话还未说完,就又被花豹子打断,饶是林暖暖好脾性,也被它气得想要踢上一脚。 “暖儿,我们快些,那处似是有人。” 薛明睿看了眼躁动的花豹子,沉声说道。 林暖暖一阵气闷,她不过是想让薛明睿将几人的尸体扔进旁边的沟里,让他们不至死得太难看罢了, 毕竟大夏都讲究入土为安,这几个今生活得如同傀儡一般,希望来生能托生个好人家,得一世安宁! 就这么一句话,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断,想说句话,就这么难? 第五百九十二章有玄机 薛明睿听明白了林暖暖的话犼,倒是愣了愣…… 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将地上几人的尸首拖进了旁边的沟里,这才将林暖暖手里的火把点燃,两人一东一西地又放起了火来。 就在这时,花豹子又不安生了,只见它飞身一纵就至了前头,接着就是一阵子花动影子摇。 不肖说前头是真的有人。 林暖暖此时再顾不得这许多了,这一处比方才那片阿芙蓉花略小些,可是却更加不好办,毕竟这是蒴果,想要点着且得要费一番功夫,待到了一定的温度,它才能蔓延烧起来不是。 此时若来了人当真是很麻烦,怪只怪自己没有将花豹子驯好, “暖儿,我们要快些了。” 眼看着花豹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只怕来人不只一两个。 “好,” 真是越急越错,林暖暖一个不小心之下,居然将火把给摔在了地上, “我来吧。” 薛明睿忙要过来帮忙。 “不用。” 林暖暖急走几步去拾捡,却不料被个坑给绊了一跤,跌了个狗啃泥。 “慢点儿!” 薛明睿已点燃了几处,一时倒未察觉。 此时火已慢慢表达,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开始烧了起来,正好刮的又是东风,火借风势,要不了多久就会绵延数里烧下去…… “睿哥哥,你快过来。” 就在此时,只听伏在地上的林暖尖声惊叫起来。 “暖儿,别急!” 薛明睿忙跑了过去,正在此时,嘴上带着血迹的花豹子也从旁奔了过来,似也知林暖暖受伤了。 花豹子先于薛明睿一步奔至了林暖暖跟前,却没有用嘴巴拉林暖暖,只是围着她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叫着。 “滚开!” 薛明睿急了,一把推开了花豹子想要抱起林暖暖,却不料被林暖暖一把拉住,指着地面道: “你趴下来听一听!” 薛明睿一看,看来这里定有玄机, 他忙像是林暖暖一般伏在地上,以耳伏地,细细地听了起来。 “里面似乎有响声?” 薛明睿不着痕迹地往后略退了退—— 此时他同林暖暖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 不过林暖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这些,只兴奋地说道: “是有声音,你说这会不会是通道,从这里我们就可以出去?” 薛明睿想了想自己来时那纵横交错的八卦阵,这暗夜他俩要从那儿出去只怕不易。 “怎么听着倒像是水声?” 搞不好,这是才出了狼窝,就又入了虎穴。 “我们试试吧,” 林暖暖看了眼越烧越旺的火说道。 薛明睿也看了看这熊熊大火,想了想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去出口看看,若是不行,我们再从这里走。” 说完,就要往前走, “行了!” 林暖暖一把拉住了薛明睿, “你若是走的对了,也就不会在来时被他们发现了可见那是他们故意放你进来的,现下若是按着原路回去找不找的到的另说,怕只怕他们一早醒来也从那里找,我们还是试试吧。” 薛明睿沉默了一瞬,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又摸了把镶宝石的匕首递给林暖暖。 “给!” “嗯!” 林暖暖顺手接了过来,借着火光拿在手里看了看,匕首不大,放在她手里刚刚好,上面还镶嵌了好些红红绿绿的宝石,在这火光的照耀下,倒是显得熠熠生辉。 是把好匕首,只看着倒不像是薛明睿自用的,那就定是他用来送人的。 林暖暖使劲儿地掰了掰,却发现匕首只是纹丝不动,看来是没有找到关窍。 “我来吧!” 薛明睿将手抵在中间的红宝石处动了动,只听匕首轻微的“啪嗒”响了响后就弹开了。 “还还真是奇巧之物。” 林暖暖又合起来自己试了试,果然从那处只一推就开了。 “倒是个好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将拔得开刀鞘收起来,又看了看锋利的刀刃。 “要小心些。” 薛明睿不放心地叮嘱着。 见林暖暖点着头,只一脸笑意地看他,心下不由就是一动,忙问: “你喜欢吗?” “嗯!” 林暖暖又点了点头,又好看还实用,自然是很喜欢,只不过有点可惜了!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说了出来: “用来挖这个有些可惜了。” 说着,她用匕首挖了挖地面,只见上面的一层土轻轻松松地就被她给挖了出来,用这个匕首挖土很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睿哥哥” 见薛明睿朝她靠了靠,林暖暖忙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神秘兮兮地小声嘀咕: “这是你给哪个小娘子准备的?倒可惜了这好匕首,待我用后给你好好洗洗。” 薛明睿一愣,旋即涌上一阵苦笑。 他不由拿手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头,又看了看自己带着齿痕的虎口,宠溺地淡笑: “这原本是准备送给一个小狗的,只因着那小狗不识好人心,还反咬我一口。罢了,我就不送她了,只由着你处置可好!” 原来这是送给自己的啊! 林暖暖杏眼微转,嘴角的梨涡绽放,在这个噼里啪啦,四处燃烧的晚上,倒是显出了几分丽色来。 “高兴了?” 薛明睿看着正笑着的林暖暖,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句: “你这个心眼子,简直比莲藕还多!” 林暖暖被他说得心头一窒,这个薛明睿说话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 她有些“心虚”地撇了撇嘴,自己哪里用心眼子了? 不就是一把匕首嘛,送都送给自己了,还那么多话,自己都被他拐着弯儿的骂作小狗不也未曾还口? “好了,咱们还是快些挖吧!” 林暖暖忙顾左右而言他着。 “是要快些。” 薛明睿也不多说,只用剑开始挖起来,毕竟是个上过战场的,动作倒是很快地就挖出了不少土来。 倒是林暖暖,先还说匕首好用,只挖了两三下子,就有些泄气了: 这里的土怎么就跟石头似的那么硬呢。 “怎么了?” 薛明睿倒是好本事,自己挖着还能顾及到林暖暖, 正用爪子刨土的花豹子也竖起了耳朵,奔至了林暖暖处。 “呸,呸,呸!” 行走间带起了一阵灰尘,只呛得林暖暖连连咳嗽, “好了,不要动了!” 她没好气地训了花豹子一句,就见它一对双眸在暗夜里闪闪发亮,好似盈满了委屈…… 林暖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只好安抚: “喵喵乖。” 花豹子这才“喵呜”一声,又飞快地奔至林暖暖的怀里,这回倒是带给她一头一脸的灰尘。 “呸,呸,呸” 林暖暖吐了又吐,以后外不说它了,说了还要自己哄,何苦来哉? “没事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薛明睿不动声色将林暖暖拽离了花豹子,帮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关切地询问: “没事吧?” “没事!” 林暖暖只觉的自己的嘴里都是土,不过正事要紧,她指着自己方才挖的那处给薛明睿看: “这好像不是泥土,下面有些玄机!” 第五百九十三章 花豹哀鸣 其声也悲…… “不是泥土?” 薛明睿闻言,忙蹲了下去接过林暖暖的匕首快速地挖了几下,他力气大,倒是带出了些许泥土,但也觉得真的很硬。 他给林暖暖打的这个匕首,除却外面镶嵌得有些花里胡哨,这匕首不说是削铁如泥,那也是异常坚硬,可这泥土居然挖不动,看来是真的有蹊跷。 如此一想,心里就更觉疑惑,手下也颇用了些力气。 “哐当,” 正在此时,薛明睿手下一震,一声刀碰石头的哐当声响了起来,他忙放下匕首,只用手去摸。 果然这里有玄机,薛明睿轻轻用手去掰,却发现好似是砖。 这倒是有些奇了,大夏是有砖,达官贵人之家用砖那不足为奇,但平民百姓却是用不起的。 况且在种着阿芙蓉处铺着砖,可就有些奇怪了,那道说这下面真有暗道,还是里面有些旁的什么? 如此一想,薛明睿不禁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开始飞速的挖掘着,他从边上试着去下刀,果然是事半功倍,没用多久,那块砖就被薛明睿给起了下来。 “睿哥哥,小心些,这下面说不准就有什么机关。” 林暖暖的脑中立时浮现出了那些个盗墓中的情形,忙上前按住了薛明睿的肩膀。 “我知道。” 说是如此,薛明睿倒是并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他只轻轻一挑就要用手去拿, “等等!” 林暖暖忙一把攥住了薛明睿的手,递给他匕首, “你用这个!” 薛明睿眉梢微扬,只默默接过了匕首,轻轻一挑,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硬,居然很快就挑了个东西出来, “我看看!” 林暖暖忙要用手去拿,却被薛明睿一把攥住。 “不是让我小心些的吗?” 林暖暖讪讪地点了点头,应了声: “是!” 薛明睿却是趁着她不备,拿起了地上的东西看了看后,脸色肃穆立时起来。 这不是别的东西,是块骨头; 也不是别的什么骨头,隐隐看着倒似是人骨... “这是什么?” 林暖暖不以为意地就要凑过去看, “别看了,” 薛明睿若无其事地将骨头扔了,淡淡地随口接道上: “是骨头,人骨。” 林暖暖一愣,随即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暴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的在这片阿芙蓉的边上还随意丢弃着人骨? 不对,其实也不能说是随意丢弃,若不是他们将砖挑开,又哪里能得看得见? 林暖暖神情凝重地看向薛明睿,正好薛明睿也看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两人一个拿着匕首,一个拿着佩剑,配合得很是默契。 过了一会儿后,就又挖掘出了一根弯曲长骨和许多被砖压碎的骨头渣…… 薛明睿看了一眼后冷声说道: “这是腿骨。” 上面的泥土都被薛明睿和林暖暖给挖得差不多了,他们二人这才发现,这原来是用砖头铺成的一条路,大夏的砖很宽,两块方砖并排铺着,恰好够一辆四轮车经过。 “我说呢!” 林暖暖恍然大悟着: “那老妇人只说腿脚不便,我随意劝说了一番,她就让人推来了四轮车,所以我才对她的腿一点儿都没有生疑,如今想想她那四轮车只怕是有他用!” 这里的路途遥远,若用四轮车推着一袋袋的阿芙蓉蒴果,定会方便很多。 林暖暖杏眼微眯,心内暗叹: 真是个狠毒而又聪慧的老妇人! 这样的人到底跟自己的曾祖父有何关联? “暖儿,你且往后站一站,” 林暖暖忙往后走了走,就见薛明睿拿着剑,使劲儿地将一排的砖头都给撬了起来, 就见他又停在林暖暖方才趴着的地方,用力又挖了挖,只见又是些大小不均的骨头。 一想到自己方才还贴着这些骨头听了许久,林暖暖身上开始发寒,喉咙发痒,她一个忍耐不住,忙往后退了退,寻了个干净处,吐了个天昏地暗... 待吐完后,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些。 薛明睿递了个帕子给她, “你擦一擦。” 林暖暖虚弱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还是得原路返回了。” 真是没有想到,她跟薛明睿争执了半天后,就是挖出了这么些个毛骨悚然之物。 这里真是太诡异了,若不是强自撑着,林暖暖只怕是站都站不稳当。 “不过,方才为何会有声音?” 若不是有那种呜咽的声响,她怎么也不会想起挖这里啊! 薛明睿想了想,又俯身拿起了地上的一块骨头看了看,脸上渐渐有些了然。 他将骨头拿至林暖暖处,借着前头的火光指给她看: “你看,这里头都是空的。” “所以,是风吹过的声音?” 林暖暖隐隐有些明了了。 “对,还有,方才花豹同前头那些人在撕咬时可能正好在这一片路上。” 薛明睿所言,是说方才花豹子和人撕咬之时,正好是踏在这一条甬道上, 这些个骨头堆砌的路上,不过是用一层薄薄的泥土和砖掩盖着,若是他们动起来,可不就有声响? 还有一点,薛明睿未说林暖暖也不想提,下面除却这些齐整的骨头,更多的是被压碎的骨头渣渣! 林暖暖苦笑地看着这一条蜿蜒延伸至远方的路,心里升起一阵茫然。 这么黑的夜里,从那条布了阵的路回去,估摸着薛明睿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底。 她不禁自言自语地说笑: “看来我们今儿的运道还真是好!” 花豹自是不知忧愁,只“喵呜”叫了一声,又挨蹭着林暖暖。 一想起这家伙方才的举动,林暖暖觉得有必要说一说它。 她往后退了退,一脸严肃地看着花豹,正色地说: “过来,站好!” 花豹子先是摇了摇尾巴,以为林暖暖这是同自己玩耍呢,才想去咬林暖暖的衣裙,就听一向温柔和顺地小女娘,语带生气地训斥着: “记着,往后可不许一见人就咬!” “喵呜!” 花豹子有些伤感地别过头去,对着前头长长的甬道,吼叫着: “喵呜,喵呜!” 真是花豹哀鸣,其声也悲... “你还委屈了是不是?” 说话间,林暖暖顺手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鸡腿在花豹子面前晃了晃,带出了一阵油炸的肉香。 “喵呜,” 花豹不由舔了舔三瓣嘴,一脸垂涎地看向林暖暖.... 的手.…… “记着,下回再随意咬人就没有这个!” 林暖暖说着,将鸡腿在花豹子面前晃了晃,然后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回去,又放回了包袱里,拍了拍手,淡淡地说道: “记着,下回再随意伤人,就没有这个吃!” “喵呜!” 听着花豹子委屈的一声声叫唤,林暖暖慢慢地往前走着说道: “小样儿,看我治不了你!” 第五百九十四章四个人…… 夜风习习,暮春的风吹在脸上还挺舒服。 只如今林暖暖可没有心情去感受这和煦的春风,先不说走在这全是枯骨铺就的甬道上就很让人心里不爽,只前头那一团亮光就够让她心烦的了。 是的,也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一拨人,手里还拿着火把。 “喵呜。” 花豹子传出了猫护食的声音,却不敢贸然地往前,只盯着林暖暖晃动着的手。 “给你。” 林暖暖随手将鸡腿往花豹子那处一扔,花豹子一声欢呼,忙忙接住,“喵呜”着摇着尾巴欢快地吃了起来。 “记着,不让你去,不要伤人!” 不管它能否听懂,林暖暖还是叮嘱了一声,换来的是花豹子更加欢快的摇尾巴和含含糊糊的喵呜声。 这花豹子还是个馋豹子,果然跟猫是近亲。 “睿哥哥,怎么办?” 才解决了眼前的这个麻烦,却不料前头还有个更大的麻烦等着呢! 林暖暖心里没底儿,忙看向薛明睿征求他的意见。 “我上前看看,你就待在这儿。” 薛明睿知道林暖暖的心思,怕她着急,忙安抚着: “看方才被花豹子咬死的那几个,倒是有些疯癫之状,若再来的几个还是如此,那倒是不足为惧。” 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也幸好薛明睿找寻到了天仙子,还在井水里下了药。 “睿哥哥,我还是同你一道去。”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在一处,再说还有花豹子呢。 林暖暖看了眼刚吃完了鸡腿,正舔着嘴唇的花豹子: “把喵喵也带上。” 花豹子似乎知道林暖暖的意思,嘴巴张得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讨好地冲着林暖暖的腿又蹭了蹭。 “就这么说定了。” 害怕薛明睿拒绝,林暖暖紧跟着又说了一句。 “那好吧!” 小丫头倔强,要说服她只怕要费上一番功夫。薛明睿想了想,自己一会儿注点意,好好照顾她也就是了。 “好!” 见薛明睿同意了,林暖暖忙攥住了他的袖子,小声地说道: “那我们走吧!” 说来也真是遗憾,她一直以为古人都会绝世神功,再不济的也会些什么飞檐走壁,可到了这里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薛世子可不知道自己这是被林暖暖给嫌弃了,只见他被林暖暖拉住的时候,还安慰着林暖暖: “别怕,以我之力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暖暖虽知道此时薛明睿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仍旧将一双杏眼睁得老大,郑重地说了一句: “我信你。” 可心里却不由地嘀咕着,待回去定要找方回讨要些迷魂药或是方子,若是能有那种一撒过去就让人昏倒的就更省事了。 如此“各怀心事”的两人,带着花豹子在暗夜里悄没声地走着, 就连花豹子,也似乎觉察出了不对劲儿,走起路来也静默无声。 待要靠近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把,薛明睿忙朝着林暖暖嘘了下子,做了个手势。 林暖暖会意,麻利地弯着腰慢了下来,只看着薛明睿的动作行事。 而此时的薛明睿也是弯腰缓步着,慢慢地往前挪动着。 在靠近那些人还有三四人位置处才停了下来。 林暖暖忙对着的后头的花豹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吃过了鸡腿的花豹子,显然比方才要听话许多, 见林暖暖如此,也忙忙停了下来,半蹲着身子、竖起了耳朵,黄莹莹的眼睛此时异常发亮。 不用说林暖暖都知道,它这是又进入了狩猎状态。 “你看。” 薛明睿贴着林暖暖的头皮,指着前头轻轻地说了一声。 林暖暖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那几人正对着前头着火的阿芙蓉指指点点,虽看不太清楚,但林暖暖大略猜出,这几人必是在说着火的事情。 倒是一切如常,并无疯癫状。 这几个既然没有中毒,那又为何不救火呢? 就在林暖暖觉得好奇之时,却发现那几个指着前头一通比划,几人相视一番后,居然都齐齐调转了方向,往前头走去了。 他们这是? 林暖暖不无担忧地问着薛明睿: “看他们这样子,莫不是要去搬救兵了吧。” 薛明睿没有回答,只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 “我们远远跟着他们看看。” “嗯!” 林暖暖正有此意,见薛明睿也如此说哪里还有不从之意,忙拍了拍花豹子的头,小声地又说: “喵喵方才真是听话,一会儿还要如此,好么?” “喵呜!” 花豹子很给面儿地轻哼了一声,惹得林暖暖忙又摸了摸花豹子的头。 “走吧!” 薛明睿淡淡地看了眼花豹子,见那厮正懒洋洋地也朝xi''f他看了过来,他眸光一闪,只低低叮嘱着林暖暖: “攥紧了我的手,莫要松开。” 林暖暖一听,这回居然没有再让自己留下来,赶忙握住他的手,连声说道: “好,我会的!你放心,保证不拖累你!” 薛明睿一愣,又转头看了眼林暖暖,他顿了顿,才又伸出了空着的右手来,将林暖暖凌乱的额发抚了抚, “我不怕你拖累。” 林暖暖忙点了点头,眼睛却盯着前头有些远了的火光,急急催促着: “快些,他们走远了。” 见她如此焦急,薛明睿也就不再说话,忙拔出了剑,攥着林暖暖的手往前奔去。 “喵呜。” 花豹子也纵身一跃跟了上来,却被林暖暖嫌恶地训了一句: “喵喵,别叫唤。” 花豹子只好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林暖暖身上那个带着香味的包袱,默默地跟了上去..... 薛明睿脚力不慢,林暖暖年纪虽小,体力却是不错的,故而没过多久,前头那几人就出现在他们前头,薛明睿显然是个追踪的老手, 只见他回首对着林暖暖摇了摇头,林暖暖忙跟着他慢了下来,两人带着花豹子走至边上的一行柳树林子。 如此,既可以跟上那几个,却又不怕被人发觉.... 两人一豹紧张追踪了一会儿后,就见前面的薛明睿又伸手阻住他们。 林暖暖忙停下了脚步,朝前看去,就见几人已停了下来,似乎在争辩着什么,正激烈地打着手势, 林暖暖正好趁势数了数,一共是四个人……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有密道 “是四个人!” 林暖暖松了口气,她身边那头正摇着尾巴的花豹子似乎就能搞定, 薛明睿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注视着前头,而花豹子见林暖暖看它,忙垂下了尾巴,朝林暖暖舔了舔嘴唇。 ………… 就在薛明睿和林暖暖几个百无聊赖地等着前头那几个时, 就见那几个似乎发生了争执,居然开始推搡了起来。 薛明睿动了动两人攥着的手,小声地说道: “我们走近些看看。” 待两人走近,就见那四人倒是争执得更加厉害,居然由方才的推搡变成了拳打脚踢,也幸好几人瘦弱手下也不是很有劲儿,倒也没有伤着要害。 这里的仆婢林暖暖是见过的,都是些面无表情,喜行不浮于色之人,还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的, 就在这时,就见前头几个做出了让林暖暖更加吃惊地举动,只见其中一人正揪着一个矮点的尖声说道: “你自己想找死,莫要带累我们几个!” 居然会说话! 林暖暖一脸震惊地看向薛明睿,二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里的仆婢,从他俩来到现在,可都没有一个说过话的。 林暖暖原本以为,这些人的舌头都给被割掉了呢! 薛明睿将林暖暖往自己的胸前拽了拽,又小声地安抚了她一句: “别急,再等等看。” 这几人举止怪异,只怕是有什么玄机。 “那一片都烧了,我们怎么办?” 这时,只听那个被扣住了脖子的矮子,沙哑着嗓子说道。 那个掐着的人,丝毫也没有放松,还低吼着: “那些阿芙蓉若不毁掉,我们就都毁了!” 矮子不以为意,正激烈地反驳着,只他声音沙哑,又说得极低,倒听得不是很清楚。 旁边余下的那两个人,倒是停了下来,似乎并没有拉开他俩的意思,只束手站着冷眼旁观。 “你看看他们俩!” 那个占了上风的高个子说着,用力地将矮个子给推至地上,拉过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人,指给跌倒在地的矮子看, “他们还能叫人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往后怎么办?你真不想回去见你老娘了?我们若不趁着现在走,往后就跟那些人一样,最后都死在这里,再变成甬道下面那一堆白骨!” 矮子似被说到了痛脚,只见他的肩头正一颤一颤地动作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自地上站了起来。 林暖暖从微弱的火把处看到了那人的脸,就见上面全是泪痕, 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了然,不由又看了眼薛明睿,就见他正一脸的肃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样的情形,任谁心里都会不好过吧! 林暖暖叹了口气,又朝那两人看去。 就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高个子,此时正安慰着自己的同伴,那个矮些的人似乎被他打动了, 只见他攥紧了拳头,伏在了高个子的耳旁说了句什么,高个子听后只是静静站着,似乎在思索着,并未马上回复他。 “大哥,他们的仇难道不报?还有我们庄子上那么多死去的老少爷们,甬道里的那些枯骨...” 矮个子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林暖暖透过他们的对话,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看来这几个来自一个庄子上,还有那甬道上的皑皑白骨,只怕也有他们的同伴,这几个许是没有用今晚的晚膳,或是没有喝水,也就躲过了天仙子。 他们定是察觉了老妇人和大胡子的异样,想着趁乱逃走。 方才那个矮个子,似乎中了阿芙蓉毒,有些不忍心这一大片阿芙蓉被烧毁想要灭火,而那个高个子,倒是个明白人。 总算不是要去搬救兵的!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矮子似乎已被说通了,已经跟着高个子往前走了,只仍旧是有些不忿地吼了一句。 “我们如今先出去要紧!” 高个子人高腿长,很快就将矮个子扔在了后头。 薛明睿和林暖暖两个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那他们就都白死了?” 矮个子还是不忿地又念了一句。 就在林暖暖以为高个子不会理会他时,就见高个子倏然停了下来。 薛明睿忙将林暖暖拉住树后躲了躲,花豹子也警觉地跟在他俩后头,竖着耳朵。 “你给我听着兄弟,我比你更想杀了那个狠毒的老婆子,只我们不能冒险,你看我们的人还剩几个?” 高个子的声音异常沉痛,他说着一把又拽过跟着他们的两人,将其中一个嘴巴用力一掰,厉声喝道: “你看看他俩,你看看,” 矮个子忙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心有余悸地惊慌喊着: “若不是李大,我们俩也会同他们一样!” 高个子见他如此说,这才无力地垂着肩膀, “那个老婆子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今晚这样子不知又是为了什么,说不定就是试探我们,看看我们这些人中,可还有清醒的,我们俩个若是贸贸然就去了,岂不是正好中了她的计策?” 林暖暖暗暗点了点头,这个高个子倒有点儿头脑。 只是,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老妇人和大胡子这次真的栽了— 栽在她和薛明睿的手里。 当然,她自是不会现身告诉他们。 老妇人千真万确是个女魔头,可她也不想对着这些交浅言深之人透底... 至于旁的原因,林暖暖下意识地不想去想,也,不愿深想...…… 才有了些信心的矮个子听了高个子一说,不由沮丧地往地上一蹲,垂头丧气地说: “大哥,照你这样一说,我们不是逃不出去了?” “不,能出去!” 高个子的话,让林暖暖精神为之一震,难道这个高个子知道哪里有密道? “大哥,你就甭安慰我了,我虽然是粗人可也听说我们这处被那个腌臜婆子用了什么八……什么阵给围住了, 若是她疯癫了还好,可你说他们都是装的,那我们就算知道出口,又能如何?” “我说的不是那个八卦阵,有密道!” 林暖暖就听那个大哥子低低沉沉地附在了矮个子的耳朵上说了起来, 真是,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听不到! 一直沉默不语的薛明睿看了眼林暖暖,看出了她的焦躁: “别急,我们跟着他们。” 第五百九十六章 包袱吸引豹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林暖暖打起精神,双目紧盯住那几人。 就见那两个一高一矮之人看来已是谈妥了,又开始往前走了,这一回那个矮个子倒似有了底气,走得比方才明显利索了许多。 林暖暖指着前头光秃秃的大路看向薛明睿: “再往前走就是通往温泉的大路了!” 薛明睿动了动两人握着的手,淡淡地说: “无事!” 怎么能无事, “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可就打草……...” “若被发现也无妨。” 薛明睿斩钉截铁的话让林暖暖有了底气。 既然薛明睿如此说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暖暖也未曾深思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薛明睿倒是越发的信任了。 “大哥,前头不是温泉吗?那里怎么会是出口?” 一顿矮个子倒似乎不错,总在林暖暖有疑惑的时候适时地开口,这不,林暖暖心有这才有了疑惑,他就开始问了。 “相信我,出口就在前头。” 这个大个子倒是很有点儿薛明睿的不动如山的风范,林暖暖不由看了眼薛明睿,晦暗的月光下虽看不到他脸上神情,可还是能够感受到他淡然的神色。 林暖暖也受了感染,心也放松了下来。 她不由朝着薛明睿又靠了靠,似乎靠他近些也能得些勇气。 她看了看正盯着前头的薛明睿,见他并未察觉,这才松了口气。 薛明睿余光瞥了眼靠着自己更近的林暖暖,抿了抿薄唇,只悄悄地挪了挪脚步,好让林暖暖更方便握住他的手。 小丫头此时只顾着前头那几人,倒是并未发觉此时薛明睿的手心难得地有些汗湿了。 薛明睿有心将手收回,却又...………… 他不由偷瞥了眼被自己的大手完全覆盖着的纤手,感受着自己掌心传来的柔弱无骨之感,脸上不禁微微发热…… “睿哥哥,他们怎么拐弯了?” 恰此时,林暖暖正好晃了晃手,打断了他。 “我们跟上去。” 薛明睿抿紧了嘴唇,敛了心神,忙跟着追去。 只走了几步,过了弯道,就又看到了那几个人,那前头的两人健步如飞着,后头的两个身形显得有些羸弱。 林暖暖看着前头豁然开朗的那片温泉水,颇有些诧异: “这不是温泉吗?” 她自不会以为这几人是来温泉洗洗再出去,只方才他们是从温泉的正面过来,并未发现这温泉有什么玄机,难道说温泉下面别有洞天? 一想到那老妇人深怕自己来温泉,林暖暖就又有些相信那高个子。 若方才她还以为老妇人着紧温泉,是因为这里有一片已熟的阿芙蓉蒴果, 那么现在,她倒是更加相信,是因着这温泉后头有些旁的,就比如说—— 出口之类! 除了那八阵图,林暖暖相信他们定是还有别的出处运送阿芙蓉。 可温泉附近怎会有出处?若是有,那又建在何处? 林暖暖满腹地疑问没处解惑,她心急地加快了脚步,倒是比薛明睿都走得快了些。 花豹子倒也是个贴心的,只见它形影不离地跟着林暖暖,且每走一步都落在她的后头。 饶林暖暖此时一肚子的疑惑,也被这么个听话的豹子给弄得心里暖暖的。 有心将自己包袱里的鸡腿儿再拿一个扔给花豹子,不料肩头一轻,再一抬头包袱就被薛明睿给接了过去。 “不重!” 林暖暖想拿过来,见薛世子抿着唇,只一言不发地将包袱放在了肩头。 林暖暖也就由着他拿了,却不料一直紧跟着她走了一路的花豹子此时居然落到了后头,居然又如同方才跟着自己那般的跟在了薛明睿后头的—— 包袱处…… 咳咳, 原来并不是自己“吸引人”,“吸引豹”而是,因为她的包袱“吸引豹”…… 就在花豹子“摇曳”着尾巴,舔了舔嘴唇仰视着上方那个香气袭人的包袱时, 就听薛世子清冷、嫌恶的声音传来: “离我远些!” 林暖暖看着灰头土脸过来的花豹子,莫名的心情变好: 嘿嘿,人家薛世子不领情呢! 离着温泉近了,明显觉得温热了许多,林暖暖眼看着那几人猫着腰钻着一个洞穴,忙同薛明睿对视一眼。 薛明睿只冲她摇了摇头,预备自己先进去看看。 “睿哥哥,你先等会儿!” 林暖暖看了眼花豹子趴到它跟前小声地说了一句: “喵喵乖,你去看看。” 花豹子倒是并不“计较”林暖暖的厚此薄彼,只见它撒着欢儿地就往前冲去, 林暖暖不由揪着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薛明睿目光幽深地看了眼洞口,又转头深深地凝视着林暖暖,直看得林暖暖头皮发麻,恼羞成怒地低吼起来: “干嘛看我,喵喵可比你快多了!” 见薛明睿也不说话,仍旧只看着她, 不由心虚地将头瞥向旁出,嘟囔道: “喵喵是豹子,比你总快些....” 这话说的林暖暖自己都不信,她只好在心念叨: “对不住了喵喵,都怪我有私心!” 是,没错,但凡是人都有私心,可花豹子待她可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眼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垮肩弓腰一副委顿模样,薛明睿只觉心下一疼, 这丫头从来都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她对花豹子怎么样,薛明睿可是都看在了眼里,可即便是如此,她却仍旧舍不得让自己过去... 原本一直觉得林暖暖年纪小,不解风情,对自己流露出的种种试探皆是不以为意,有时更是装傻充愣。 薛明睿曾有一度以为,自己之于林暖暖,就如同林煜之或是萧逸之于她, 可今晚林暖暖的这番举动,让薛明睿的心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他又看到了光亮。 眼看着林暖暖只是自责地盯那个洞,而此时里头又没有任何声响,薛明睿忙安慰林暖暖道: “别急,我进去看看。” 说着,薛明睿由淡然地将手放在林暖暖的肩上,若有所指的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总不能让你心里不舒服!” 即便是一头花豹子,他也不会让林暖暖觉得欠了它人情,心里总惦记着! 待林暖暖要阻时,薛明睿早就敏捷地往前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怎么了,怎么了? 薛明睿在前,林暖暖又岂能坐等? 在薛明睿钻了进去之后,林暖暖也男孩尾随而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不是像她所想的那般小,就她这样的个子,也只要略略弯腰就可行动自如。 “既来了,就往前走吧。” 薛明睿无可奈何地看着跟在自己后头的小丫头,也知以她性子让她在那儿等着又怎么可能? 无法,只好低低嘱咐她: “从现在起,你要一步不落地跟着我。” 林暖暖忙点了点头,又想起这里头黑漆漆的薛明睿也看不到,又如声若蚊呐地应了句: “我知道。” 自然是要跟着他,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不跟着薛明睿岂不是要寸步难行? 林暖暖强自镇定地拉住了薛明睿的衣角跟着他往前走,才走了几步,就见前头的薛明睿停了下来,正回头看她。 林暖暖心里一紧,忙松开了薛明睿的衣角,将手上的汗在自己的襦裙上胡乱地擦拭了两下子,又甩了甩,仿佛是想要甩掉自己的瑟瑟发抖,让自己变得坚强些。 她不想让薛明睿看出脆弱,也很想锻炼下自己,改掉自己这个前世就有的毛病, 现下自己雷雨夜不是都不害怕打雷了? 这里虽有些密闭,也有些黑,可身边这不是还有薛明睿不是? 薛明睿如愿以偿地捉住了林小娘子的手,虽是在意料之中,却越发的心疼起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前头如何他也无法预料... 无法,他只好使劲儿地攥住了手里那个冰冷的,柔软的,虽在极力忍着,却还是隐隐发着抖的手,想要籍此将自己的力量传给她! 这个小丫头,总会在自己猝不及防之时,给予自己感动,无论是七年前亦或是现在,都是如此! “暖儿,攥紧了,别撒手!” 薛明睿的声音是贴着林暖暖的头顶说的,待察觉她点了点头,薛明睿这才郑重地又动了动左手,带着两人往前走去。 即便是在暗夜,薛世子的手还是让林暖暖觉得不同,许是眼睛看不到,耳朵和鼻子就变得异常敏锐,对身边的人和环境也越发的敏感。 那双干燥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此时正包覆着自己的小手,让她莫名地觉得心安。 这里似乎有些发潮,越往前走洞穴越发大了起来,待再走了几步,就连高大如薛明睿也能直立起身子行走自如了。 难道说这里是个岩洞? 林暖暖不由往边上走了走伸手摸了摸。 “小心些。” 薛明睿一把就将她给拽了过去。 “睿哥哥,这里好似是石钟乳。” 林暖暖斟酌了一番不知该如何同薛明睿说石钟乳是什么,还好薛明睿是个行动派,见林暖暖如此说,忙用手摸了摸, 然后就听他在林暖暖的耳边低低地说道: “这里有些蹊跷,我们小心些。” 林暖暖点了点头,两人都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这一路走得十分漫长,不知道薛明睿如何,反正林暖暖是两腿灌铅,越走越累。 空气也似乎稀薄起来,林暖暖抑制住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她的胸口犹如撕裂一般的疼痛着。 看来这里真有些不对劲儿。 就在林暖暖越发不舒服时,薛明睿蹲了下来,露出了宽阔的后背,低低地说了一句: “上来吧.” 林暖暖一愣,她不知薛明睿一直在前头走着怎么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但是他这样的举动让林暖暖很是受用。 “不用,” 此话一出,林暖暖不禁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晚上, 其实他二人是做给旁人看的,可林暖暖还清晰的记得那晚,薛明睿前所未有的温柔…… 温柔得就如同那晚的半弦月.... “上来!” 就在林暖暖兀自出神之际,就听薛明睿耐着性子又唤了她一句。 此时的她,小腿肚子已经开始抖了起来,若再走下去只怕是要受不住。 林暖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几次拒绝了薛明睿之后,趴在了他的背上。 “真是个别别扭扭的小丫头!” 被薛明睿称作“别别扭扭的小丫头,此时已然趴在了薛明睿的后背,七年前的那些个不眠之夜尽数涌入了她的脑海, 鼻息间,依旧是那股淡淡地沉水香,只是后背倒比从前更加宽厚了,脚步也更稳健了, 也是,从前的少年郎,如今可不是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郎君了。 也许再过几年,就可以娶妻生子,变成林宇泽那样的人, 不对,多半是如同诚郡王那般娶上一个正妃,纳两房小妾,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如此这么一想,林暖暖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一阵不舒服,不过此间事情紧急,她也没有功夫去想个究竟了。 “趴好了!” 随着薛明睿低沉地声音响起,林暖暖就被他稳稳地给背了起来。 他俩走得不快,虽前路漫漫看不到路,但是林暖暖却觉得异常安心…… 除却自己腿间那双温热的手让她觉得有些窘迫,这会儿倒是今晚林暖暖最安心的时刻…… 嗯,好似身边只要有薛明睿,无论是什么样的路都不惧怕,只要是有他心里就踏实就能无所畏惧地往前走,一直走...…… 与此同时,同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的薛明睿,脚步越发稳健心口却一阵阵发。 甚而至于,他心里有些隐隐地期盼: 期盼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小丫头大了,不再似从前了,若是七年前,哪里还要自己费这许多口舌? 虽说女子如此矜持些总是好事,只薛明睿却希望她对自己不要如此。 毕竟,自己之于林暖暖总是不同的不是吗? 只这个小丫头别扭的样子着实让人恼却又让人怜。 前头的路似是有些不平整,还有些颠簸。 薛明睿虽极力稳着身子,只还是抖动了一下子,原本这也是常事, 只现下自己不是一人…… 随着后头林暖暖的晃动,他的身子不由就是一僵, 因为紧紧贴着他后背的小丫头,此时正…… “绵|软”得不行...…… “刷!” 薛明睿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这里看不清人脸, 他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被绊倒..... 只听后头那个小丫头尤不自知,还一个劲儿地问着: “睿哥哥,怎么了,怎么了?” 薛明睿只好咬着牙,低低地说: “无事!” 第五百九十八章通往何处…… 这条路走得很漫长,林暖暖只觉得薛明睿背着她走了许久许久……... 就在她觉得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尽头之时,前头居然隐隐传来了些许声响,听着似乎是滴水的声音。 林暖暖不由动了动,就听薛明睿闷声问了句: “怎么了?” “睿哥哥,快些放我下来。” 方才她只觉得累,待被薛明睿背着,林暖暖才看出来他俩走的一直都是上坡路。 走了这么久,又背着个人,他即便是体轻,也会累。 “你才有多重,老实呆着即可。” 林暖暖总觉得薛明睿在说这番话时,好似是在咬牙切齿着.... 不过,她此时倒也没有功夫去管这些,因为前头“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越发急促, 薛明睿此时也察觉了,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越是接近,越要小心。这里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们都是未知,林暖暖不由提醒着薛明睿: “睿哥哥你小心些。” “好!” 薛明睿还是一贯的淡然,只前行的步子明显比方才要凝重了许多。 林暖暖也越发窘迫着,这里地势越发崎岖了,且这山洞也越发的窄。 难道前头真有出路? 应是有吧! 一想到回家,林暖暖的心里不由升腾起了希望。 只是,再不能让薛明睿背着了,林暖暖忙趴至他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句: “睿哥哥,等一下。” 薛明睿一愣,瞬时间面红耳热起来,那样的,带着淡淡荷香的味道,似乎从他的脖颈直抵他的心头,抓挠得他心里一痒,又不由为之一荡。 女郎虽小,却是柔枝嫩条已然绰约多姿..... 薛明睿忙收敛心神,加快了脚步急急往前行走... “睿哥哥,你怎么了?” 以为自己的声音小了,林暖暖忙附在他耳边略抬高了嗓音又说了一遍。 一向冷然的薛世子,难得也有羞赧的时候。 幸好,这里一片漆黑! 薛明睿不止一次的在暗自庆幸。 “暖儿你方才说什么?” 兀自稳住了心神,薛明睿这才问道。 果然是没有听清楚,林暖暖忙又趴着薛明睿的耳朵低低重复说了一遍。 “好!” 看小丫头的样子,只怕是有些不方便,薛明睿不由摸了摸紧靠着自己的石壁,心里有些替她发急,小丫头极要面子,这黑洞洞的地儿,上哪儿去给她找去? 林暖暖可不知道自己期期艾艾的样子让薛明睿误会成了要如厕。 她甫一落地,忙摸了摸石壁,只是摸了湿哒哒、黏腻腻的一手,别的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林暖暖叹了口气,薛明睿腰间就有火镰,可她们二人现下也不敢生火,只不知前头那几个走至了何处。 说来也有些怪异,自打进了这个洞里,居然就再也听不到那几人任何动静了,就连花豹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难道说他们两人进错了洞? “暖儿,只怕这里头有岔道。” 薛明睿倒是同林暖暖想到了一处,不等林暖暖说话,就思索了起来。 “那怎么办?” 最怕的就是这样,若是没有人带路,就凭他们俩个又怎能找到出路? “继续往前走吧!” 薛明睿掏出了腰间的火镰,将火把点燃。 林暖暖慌忙用手捂住了眼睛,在黑暗处呆得这么久了,乍然见了光亮眼睛有些不舒服。 再睁开眼抬头望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眼前居然是一副瑰丽的奇景: 只见在她的头顶上方是一片白浪滔滔气象万千的钟乳石。 林暖暖不由指了指头顶这片蔚为壮观的钟乳石,瞠目结舌着不知说什么好。 真是没有想到她和薛明睿两个竟然顶着这么多形态各异的钟乳石走了一路…… 薛明睿比她先见了这奇观,只见他在火光的映衬下神色莫辨,只眉头仍旧紧锁。 看来也是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钟乳石给难住了。 说来,萧县迄今为止还从未听说有过钟乳石! “睿哥哥,可识得这个?” 林暖暖还以为薛明睿不懂这是何物,忙上前一步,准备说与他听。 却见薛明睿用火把照了照上方那一个个犬牙交错的钟乳石后,意味深长地赞了一句: “这个老妇人当真是不一般。” 若不是自己孤身一人闯了进来,身边还带着林暖暖,他不能冒险,薛明睿倒还真想好好探查一番这个来自南诏,跟老林国公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老妇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能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温泉后头居然还藏着如此一个宝藏。 “睿哥哥?” 林暖暖有些疑惑地看向薛明睿,不是他们二人不是在说这些钟乳石么?怎么就扯上老妇人了? 那些阿芙蓉可说是老妇人一手所为,不过这些个钟乳石...…… “这些叫做钟乳石,据说,每一个钟乳石都源自一个载有特殊物的水滴,当水滴落下之时,就会留下薄薄的一方‘解石圈’,接下来再有水滴落下,如此循环往复就会形成一了‘苏打管’.....” 虽在薛明睿面前,有很多事都不必隐瞒, 但是有些话林暖暖还是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只好略略讲解了下她从前学的那些。 她看薛明睿的样子,只怕还以为这些是老妇人所造,这样壮丽的奇观,凭那老妇人哪里有这本事。 “暖儿知道这些石头的名字和来历?” 薛明睿虽知林暖暖博学,却还是觉得神奇:这么点的小娘子懂得这么多,定是看了不少书吧。 想想这七年来,小丫头除却不停地找寻着林宇泽夫妇,就是为了林宇泽建了“泽清书院”和凿楹纳书阁…… 像她这般大的女郎,哪个不是承欢膝下,撒娇玩耍,要不就是涂脂抹粉,附庸风雅地为自己搏些才女、佳人的好声明。 又有几个能似林暖暖这般做这些枯燥乏味之事? 薛明睿如此一想,心里倒是对她少了些许讶然,更多了几分怜悯..…… 林暖暖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薛世子就心念一转对她生了怜悯之心。 她只顾着伸手去摸石壁,兀自唏嘘着这些鬼斧神工的石钟乳。 这些个狭长的石壁上居然刻有一个个的窝,她用手试了试,大约有一个成人手指那么深,若不用火把,摸着这些个窝窝也能走出去。 此时,薛明睿和林暖暖两个面色都有些沉重,两人俱都顺着火把朝前看去,只不知这么狭长的石壁通往何处....…… 第五百九十九章 坠落……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即便不知前头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总归也要看看再说。 林暖暖摸了摸石壁,看向薛明睿,就见薛明睿仍旧还是那么一副淡淡的模样。 从前有时见薛明睿这般模样,林暖暖总会心生遗憾,有时会想些法子逗弄他,她总觉得不及弱冠的薛世子有些老成的过了。 可是如今看他如此岿然不动的样子,心里觉得异常踏实。 仿佛什么困难只要有他在就总能迎刃而解,即便是前方有未可知的东西在等着她,此刻心里也不会觉得彷徨。 “走吧!”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不知道这小丫头因何从方才有些慌张的模样,变得突然淡定了起来。 他不是个很会安慰人的,只是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柔声说了句: “走吧!” “好!” 林暖暖忙点了点头,就要跟着向前走,却不料薛明睿阻住了她的去路又如方才那样半蹲了下来等着她...…… “不用!” 这回,林暖暖是说什么也不能同意了。 她索性干干脆脆地拒绝了薛明睿。 才一说完,就见薛明睿已缓缓地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形在这逼仄的石洞中显得异常的高大。 他慢慢地转向了林暖暖,在昏暗的火把下,眼神也显得晦暗不明。 “为甚么?” “嗯?” 林暖暖正要去拽薛明睿的手,就听他如此质问着自己。 “不为什么啊?” 林暖暖说着,就又伸手去抓薛明睿。 薛明睿虽面色不好看,但还是任凭她抓了过去,只还是冷然地问: “为何不让我背?” 这人倒还是个那样执拗性子! 林暖暖心里暗晒,却怕再得罪了这位高冷的薛世子,忙忙辩解着: “不是,我只是想同你比肩而行...” 这个理由极其牵强,因为这石洞异常的狭窄,若她两个人并肩而行,着实有些困难。 只不知为何,此话居然取悦了薛明睿。 就连拿着火把的薛世子居然脸色柔和了许多,他将林暖暖挪至了自己的左手边,自己却侧着身子让林暖暖好跟他....…… 并肩而行! 咳咳, 林暖暖不由咳嗽了一声,可不敢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行走这类的话来。 “走吧,” 依然还是那个淡淡的声音,可是林暖暖却分明从中听出了些许欣喜的味道, 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薛世子如此高兴? “暖儿?快些!” 薛明睿淡淡地唤了一声林暖暖后,低头继续前行着。 林暖暖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就听薛明睿沉沉地声音飘入她的耳朵: “说话可得算数!” 林暖暖不由一愣,她说了什么了,怎么就要说话算数了? 不过,薛明睿可不给她询问的机会,说完后已然大步又往前走去了。 也不知道花豹子此时在何处,他们现下走散了也不知能不能追上来。 林暖暖担忧着那头贪吃的花豹子,薛明睿却拿出了匕首在石壁上作了个标记,然后再每走一段,又画一个。 两人原本以为要在这狭窄的洞口里走上好久,却不料才走了几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 “难道说前头还有温泉?” 林暖暖不由看向薛明睿,二人对视一眼后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温泉从来都是在露天,如这样藏在洞穴里的倒是少见。 像是为了印证林暖暖的话,薛明睿和林暖暖快走几步后,就发现前头豁然开朗, 虽离得还远,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里正热气腾腾、气泡涌动。 待走近了些,林暖暖叹道: “跟这个比,外头那个温泉简直就只是个小水塘子。” 薛明睿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方才他们见的那个温泉池子同这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林暖暖心头一阵嘀咕:难道说那老妇人说的温泉是指这个?这里可真是别有洞天! 待走近后,林暖暖不由用手撩了一捧水,细细地洗了洗手,又拿了火把好生端详了会儿,就见温泉池子碧水涵涵,很是不错。 薛明睿指了指前头一个石壁上的茶盏, “看来这里有人来过。” 林暖暖也见着了,她又洗了洗手,才道: “睿哥哥,看来我们还得往前走。” 也不知花豹子从哪条路上走岔了,林暖暖没有见着那些人心里始终是有些难安。 “走吧,” 又看了眼那一池碧水,两人忙顺着池边的那条小路往前走去。 这一路走得很是坎坷,一路上全靠着薛明睿拉着林暖暖,才不至于摔倒,倒不是此处人迹罕至,少有人来, 只来人必定是个手脚伶俐之人,只看这对面被踏平得只看到些许颜色的青苔就可知这里常有人来。 从前林暖暖就极不喜欢走迷宫,总觉得在那些被隔成一个个小方块儿的地方走来走去真是既乏味又枯燥还很无趣。 可今日,她却觉得,比起这里走迷宫简直真是好太多,起码那里还有规律可寻而且还能看到前后左右的路, 如今,他们两人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却只能借着火把的光,慢慢地往往前摸索。 前路越发崎岖起来,林暖暖不由咬紧了牙唇,不让自己发出喘息声。 这地儿明显是上坡路,若让薛明睿察觉了异样,必定又要背着自己。 他这一天累得够呛,即便是铁打的那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此时的林暖暖并未深思自己对薛明睿的关怀早就胜过了自己,只是觉得自己本就应当如此。 “暖儿,累了吧,我来背你!” 所以说,身边若是有一个从小就看着长大的人就是这点儿不好,自己不过是略略换了口气,气息有些不稳当,薛明睿这就听出来了。 只这回薛世子很是霸道,不等林小娘子准允,就已一把将其拽了过来。 “不,我不……...” “听话” ………… 二人话都未及说完,林小娘子还没拒绝,薛大世子也还未及说道理,只见一人脚下一滑,两人就滚到了一处,不等二人觉得姿势不妥,就已经如同滚雪球一般,往下滚落着…… 不是说是上坡么,怎么才上了没多久就又开始下坡了? “抓紧我,” 此时可没有时间让林暖暖思索,薛明睿也无法控制住两人下滑的身体只好将林暖暖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暖儿,莫怕,” 幸好,薛世子无论身处何处,总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随着两人迅速的坠落,他忙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往地上划去,想籍此稳住他俩, 但也不知是不是坡太抖,只见佩剑在石头划出了阵阵火花,却仍旧没能阻住二人下滑的身形。 林暖暖忙向自己的腰间摸去,想要拿出匕首似薛明睿这般做。 却被薛明睿当即呵止: “别拿,没用!” 此时火把早已灭了,林暖暖只好紧紧地搂住薛明睿脖子,任由自己的身子在黑夜里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第六百章 夜明珠 “啊!” “暖儿别怕,我在,有我呢!” “睿哥哥抱紧我!” “好!” 黑暗中,林暖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下沉着…… 这样无休止的黑夜,这样无休止的滑落,靥不知要滑到何处去,好似唯有尖叫才能减轻一二,还有就是自己耳边薛明睿那一声声的“暖儿别怕,我在,有我呢!”能够让林暖暖心里略安。 薛明睿也顾不得这小丫头的怪癖,只一个劲儿地在她耳畔大声地喊着: “别怕,莫怕!” 然后就是更紧地搂住她,此时于薛明睿疼惜早就超过了对不知名尽头的恐惧。今日的林暖暖真的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而于林暖暖来说,她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惊声尖叫,原就恐高的她简直不知怎样来形容此时的慌张。 忐忐忑忑,哆哆嗦嗦... 不全是,可又都有, 她唯有将薛明睿的衣裳拽得更紧些,将自己的身子贴着薛明睿更近些,仿佛如此心内的恐惧才会少些! 天上的神明地上的土地爷,就连那个管着牵红线的月老,林暖暖都没有放过,只在心里默默地将他们个个全都求了个遍。 临时抱佛脚有用么?管她呢,但求心安吧! 林暖暖一边求边想着…… ………… 不知是不是前头地势渐渐平缓了下来,还是林暖暖的祈愿惊动了“一干神仙”,二人总是滚得慢些了,有一度还被卡住了。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薛明睿反而不管它了,只由着这坡度将他二人带着往下滑.... “暖儿,闭上眼睛。” 总算是不再往下坠了! 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这时就听薛明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暖儿,闭上眼睛。” 听薛明睿如此说,她忙乖顺地闭上了眼睛,手还仍旧放在薛明睿的脖子上,唇上由于方才紧张太过,还咬了不少印记在上头... 薛明睿查看了一番,见她无恙,这才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里不大,却一室光亮,也不知他们二人这是滑到了何处。 薛明睿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见并没有人,也听不到声响,倒也不急着去探访。 这里总算是不再一片黑暗,小丫头也能少了许多的惧怕。 他也不急着让林暖暖睁眼,只盯着她如微微动弹着眼皮上跟着一起颤动的眼睫看, 只见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些睫毛仿佛是蝴蝶在扑扇着翅膀,又似是羽毛在轻轻的舞动。 这一下一下的动作,犹如一把把小刷子一下一下的刷在薛明睿的心头,他尤不自知地柔声唤着林暖暖,似是生怕声音过大将她吓着。 “暖儿,慢慢地睁开眼睛,这里有些晃眼……...” 他的声音柔软的自己听着都有些— 吃惊....…… “真真是含着怕化了,声大了怕吓着...” 四皇子从前不着调的话,不知怎的,蓦然就窜进了薛明睿的脑海, 他忙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糊涂。如今小丫头,不定怎么害怕呢,自己心内居然还想着这些个绮思! 如此一想,薛世子的面色不由肃穆起来。 故而,待林暖暖睁开眼睛之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脸肃穆的薛明睿... 她不由一愣,只现下身子僵硬得很,就只好动了动手。 想着要往后退一退,这样一动才发现自己如今的姿势当真是很羞人。 这也难怪薛世子面色不好了,他哪里见过似自己这般不着调儿的大家闺秀啊! 这样一想,林暖暖忙收回了自己还怀着人家脖颈的手。 眼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女娘甫一睁开双眼就开始嫌弃自己,薛明睿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后,问道: “怎么了?” 林暖暖此时正脸红脖子粗地低头想要往后挪,方才害怕没有觉得,现在才发觉自己跟薛明睿简直是贴在了一起…… 幸好这是大夏不是宋更加不是大清,如若不然,自己岂不是清白尽毁,也连累了人家薛世子了。 幸好,幸好! 林暖暖不由拍了拍自心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只是似她这般不吭声还只低着头,在薛明睿的眼里就看成了她不开心的模样。 薛世子脸上一黑,声音更加低沉: “暖儿,你怎么了?” 林暖暖才从惊慌恐惧中醒过神来此时还很懵懂,耳听着薛明睿居然对自己呵斥起来, 还以为自己这是惹着他了,立时就要站起来,却不料起得太急,正好撞上了薛明睿的下颌... 这可真是... 她不由一阵窘然,只好一面揉着自己的头顶,一面看向一声不吭地薛明睿,就见他果如自己所料的又黑了脸。 薛世子一生气,后果很严重啊! 她的脑中倏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与此同时,林暖暖的脑中不由又想起方才在洞穴中就是人家薛明睿用身子紧紧护住了自己,又一次地救自己于水火, 自己居然还在这儿矫情地想着他是不是生气了? 真是人蠢不能复生 林暖暖不由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满脸的懊恼模样。 “怎么又敲自己头了,饶你天资聪颖也经不起你这般三敲两挠的。” 薛明睿见她如此脸色倒是好了些,他边说边拿开了林暖暖的手,细细地端详了下她的额头,见上头已经有些发红,不由责怪地瞥了小丫头一眼,摇了摇头。 林暖暖这人就是如此一旦心里想通了,就会立刻付诸行动,此时她见薛明睿态度和软了些又怎能不抓住机会..... 才想要表达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意思,就听薛明睿淡淡地说道: “你先不要急着起,方才那般大的动静,这么乍然一起来当心受不住。” 林暖暖一想也是,忙老实地待在了薛明睿的怀内,一动不动。 她这样和顺,倒让薛明睿心气平顺了。 就是嘛,这般听话不好? 薛明睿眼眸微动,手下微微使劲儿就将林暖暖给抱了起来。 “唉...” 林暖暖被吓了一跳,忙又揽住了他的脖颈,心里不禁哀嚎: “完了完了,自己这可是占了人家不止一次的便宜了!” “暖儿你且坐稳了,我们先四处看看去。” 薛朗君冷静而又淡然的声音终于让才还惊惧后又懵懂的林小娘子清醒了过来,她忙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四周, 这才发觉此处颇有些异常,原来这发亮的不是灯光,而是摆放在墙壁上的密密麻麻的夜明珠.... 这么多的夜明珠! 林暖暖不由倒抽了口气,这是谁放的这得有多大的手笔? “睿哥哥!” 她忙忙指着靠着他们近些的夜明珠给薛明睿看,就见这些在大夏十分贵重的夜明珠居然只用了个鎏金的底座,就粗粗地放在了上头。 更有甚者,前头的那些夜明珠更是随意地散落在石壁上..... 第六百零一章 乖!听话…… 这真是随便掉落就落到入了龙王爷的寝宫了?不然怎这么多的夜明珠在此处? 林暖暖兴奋的忙抵了抵薛明睿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才一落地,她就欢快地往前头跑去,一把抓了几个夜明珠在手,冲着薛明睿挥了挥手,笑道: “睿哥哥,感觉寻到了宝。” 然后又低下头去,将那些个没有底座的夜明珠俱都收拢了起来,都装进了自己的荷包。 也幸好荷包够厚,不是很透亮。 林暖暖想了想又拿了帕子将荷包包严严实实地裹了一番,饶是如此也还是能透出些光亮。 待将这些弄好,林暖暖这才发觉薛明睿自打看到这些。夜明珠就一直都没有说话, 只是盯着那些个有鎏金底座的夜明珠细细地端详着,脸上的神情微微带着震惊。 这么大的夜明珠在大夏也的确少见,虽然林暖暖明知道这种夜明珠不过就是一种发光的萤石,可抵不住它“身价昂贵”啊。 就她方才拿的那些个夜明珠,只一个就够在京城中买上一个大宅子了。 只是,即便贵重如夜明珠,却也不是什么可遇不可求之物,林暖暖记得林老妇人手里就有一两个。 只是薛明睿为何露出这般疑惑的情状?难道说这夜明珠里哈哈暗藏着玄机? 糟糕,不会是上头有毒吧? 此念头一起林暖暖忙拿出了被帕子和荷包包裹着的夜明珠子,放置在于一旁,然后转向薛明睿佯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后,淡然开口问: “这么多夜明珠散落此处,这是想要抓住人的贪欲私心,在上头抹了药粉以置人于死地?那……” 显摆自己破有见地的话,还未及全部说出口,就见薛明睿脸上隐隐透着担忧, 不及林暖暖再说话,他一个健步就了过来,细细看了看那些夜明珠,又拿出了个银针探了又探,见上头并无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几个夜明珠装进荷包又丢给了林暖暖, “无事,没毒!” 林暖暖脸上一热,接过了荷包: “嘿嘿,没毒就好。” 说着又用帕子裹好往自己身上一揣,眼睛一转辫子一甩,豪气万丈地摇了摇薛明睿的手: “我们再往前头看看去!” 说完袖子一甩,飘逸往前走去。 跟在后头的薛明睿此时,真是怎么看着怎么觉得林暖暖此时颇有点儿像是财大气粗的模样。 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想到小丫头这么快就缓了过来。 比起方才的路,这一段要好走得多,也瑰丽得只多。 为何如此说? 只看这一路走来小丫头都已经不用对着一排排的夜明珠惊叹就可见其场景宏大。 那些个夜明珠有的是用鎏金坐台,有的就是直接散落做一堆。 林暖暖觉得自己方才真的是有些穷人乍富了,看看如今自己居然能够穿梭在这些个闪闪光亮的夜明珠中处变不惊,淡定自若。 倒是薛明睿…… 怎的越走眉头却越发拧得紧了。 两人这一路也未停歇,好在一路都是坦坦大道,走起来很是顺溜,就是弯道多。 也不知这样子七拐八拐的到底通往哪儿去。 林暖暖索性每拐一个弯,就用匕首刻了个标记。 再拐过一个弯道,薛明睿就拉住了林暖暖: “前头好似有些玄机,我们小心些。” 见他一脸的肃穆,林暖暖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她忙又拿出了匕首,就见前头的薛明睿也拔出了剑。 这样子拐过了弯道后再看向前头时,两人的动作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薛明睿毕竟有经验,果然不出他所料,前头再不似方才的那些个拐道道路开阔了许多,再往前可见隐隐绰绰地似乎有一扇门。 薛明睿找了个干净的石头,掸了掸,又将方才给林暖暖披着的外氅放在上头,拧开了水囊,这才说道: “歇一歇再走吧。” 林暖暖是真的累了,这一晚上本就神经绷得紧又一刻不停在走,她是真有些吃不消。 “喝点儿。” 薛明睿看着面上带着倦色的林暖暖,将手掌握着的水囊递给林暖暖, “喝一口润润唇,不要喝多,水凉。” 林暖暖接过了水囊,慢慢地抿了一口水后,乖顺地将水囊又递给了薛明睿。 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倒取悦了薛明睿。 只见薛明睿接过了水囊,先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发,又面露欣慰地低低说了一声: “乖!” 这才就着水囊,狠狠地饮了一大口! 哎呀,方才自己才喝过…… 林暖暖的脑中不由冒出四个字,薛明睿这般模样不就是跟她间接……那什么了嘛! 打住! 她忙摇了摇自己的头,心道: 也这不能怪自己,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她本就有些意识不清懵懵懂懂跟做梦似的,难免会想些有的没的。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睿拿着自己方才用过的水囊大口大口的喝着,不知不觉得脸上开始一点一点儿地发红。 咳咳,这是在大夏呆得久了性子也变得有些矜持了? 心里给自己开脱着,手却自有主张地接过了薛明睿的水囊: “别喝了,这里挺冷的喝多了不好!” 原本不过是顺着薛明睿的话,随口找个理由,可这会儿林暖暖当真是觉得有些发寒。 薛明睿似也感觉到了,他也不争辩,只从善如流地顺着林暖暖的意思将水囊给收了起来,却不料小丫头正有话等着他呢, 见他将水囊放好了,林暖暖笑着踮起脚尖,却还是碰不到薛明睿的额发,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不错!真是听话。” 说完,忙看了看薛明睿。就见薛世子平静无澜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丝窘然。 林暖暖心下畅快,才想调侃一二却听薛明睿低沉着声音道: “暖儿,前头只怕有人把手,我们要注意些,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去去就来。” 林暖暖一愣,忙看向前头,只见方才只隐隐看着有些像扇门的地方,不知何时居然立了两个人在那儿。 她忙又揉了揉眼睛,只是转瞬那两个人好似又都不见了。 这可真是大晚上…… 见鬼了! 林暖暖只觉得身上毛骨悚然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会是地宫吧! 不会,自然是不会! 她不由暗自呸了几下子: 想什么呢,若这是地宫,那她同薛明睿这一晚上不就白走了...... 第六百零二章 同名同姓? 薛明睿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不放心地叮嘱: “记着,呆在这儿别动,我让你出来时,你再出来。” 她和薛明睿待着的这处,正好被一个圆形的大石头给挡住了, 前头的人除非刻意打探不然还真不好察觉这边有两个人,再说,这还隔着老远。 “好!” 林暖暖随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晚上经历过了方才的几件事情,林暖暖再碰到什么,也就平气和了许多,人也老成了不少。 见薛明睿如此说,忙点了点头,那模样真是要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薛明睿看得心里一阵温暖,才想摸一摸林暖暖的额发,倏地又想起她方才的举动,就又翘着嘴角收回了手,只叮嘱了她后就快步往前走去。 林暖暖想了想,待薛明睿略走得远了些,这才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也往前走去。 是,薛明睿是交代她不许去那儿,可是这里离那儿太远,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情…… 呸,呸! 林暖暖暗骂自己乌鸦嘴,忙收起自己心中的念头紧跟住前头的薛明睿往前走去。 薛明睿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要走至了那扇门。 林暖暖眼看她他就要靠近,忙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然后紧紧地盯住薛明睿。 薛明睿身手很好,林暖暖知道。 可却从不知道他居然可以瞬间杀人于无形,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才还在门口晃悠着的那两人就已经被薛世子两掌一拍,倒地了。 再抬头时,就见薛明睿已然对她招起手来了。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自己。 林暖暖飞快地跑至薛明睿跟前,看了看地上的那两个人,只见两人跟在别处看到的仆婢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穿着打扮。 她心下一动,忙伸手想去掰其中一人的嘴|巴,却被薛明睿给抢了个先。 薛明睿将其中一人的嘴唇撬开来,指给林暖暖看: “也没有舌|头。” 饶是林暖暖早已见过这样的惨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忙避开了这人的脸,只朝着她身上摸了摸。 这丫头胆子倒是大! 薛明睿忙阻止: “做什么,我来!” “不用不用!” 林暖暖杏眼微眯,目光在薛明睿身上逡巡了一番, 这地上的可是个婢女,待会儿若是醒来见薛世子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可不要美死她? 薛明睿还想再说,就见小丫头居然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伸向了人家的…… 前胸...…… 咳咳,难怪说不用。 薛明睿面不改色地转头看向别处,只催促: “快些,这些人身上有浊气,你也不要靠得太近。” 他虽未仔细查看,也能看出些端倪,只怕老妇人庄子上除却双儿和那个大胡子之外,所有的仆婢少不了都吸食了这阿芙蓉。 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这么些人既口不能言,又都吸食阿芙蓉,不就都在老妇人的掌控之中? 只怕是只有林暖暖不在老妇人的意料之中,也是她轻敌了,她以为林暖暖这么点儿子的小丫头即便是聪慧也不能翻起大浪,这才没有得逞吧。 薛明睿沉吟间,就见林暖暖此时正从那个婢女身上摸出了一把系了红绳的半边阿芙蓉花状的东西。 见自己看她,只眼睛微眨了下,就扔给了他,又去查看另一个了。 另一个倒是难找些,薛明睿没有回头,等了有一会儿才听林暖暖清甜的笑道: “找到了!” 说着手中拿了个也是被红绳子系着的半个阿芙蓉花状钥匙对着薛明睿晃了晃,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这是一人身上一半了,倒弄得跟个虎符似的。” 薛明睿随手接了过来,将两个对在一起试了试,果然严丝合缝。 两人相对而视,林暖暖忙指了指铜门上的锁, “开开看?” 薛明睿也不做声,只点了点头,对准了锁眼,直直地插了进去,锁应声而落,居然是真的。 “这两人怎么办?” 林暖暖指着躺在地上的两人,有些犯难。 “先拖后头吧。” 薛明睿说话间早就一手一个提起了这两个人,往前飞快走了几步后就扔进一个不起眼的坑里。 随即拍了拍手,招呼林暖暖: “走吧!” 说着也不理会林暖暖,只自己大步向前走去。 林暖暖忙三两步地走近他拽着他手,两人这才一同向前行去。 薛明睿趁着空隙,不由低头看了看交手相握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想要说自己手才提过那两人, 却只眼睛眨了眨,又紧了紧自己手里那双小手,一同跨过了门槛。 这门似乎经常有人来,这从被磨得滑溜溜的门槛就能够看得出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暖暖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涌出,也唯有慢慢进去探查才能知晓一二。 缓缓地合上了门,薛明睿还将外头的门锁给弄坏了,以防止待会儿出不来。 待二人回头,却全都惊呆了。 这里分明就是个地宫形状,林暖暖目测了一下,全长大约五十米,有一百五十尺长,墓道正直向南,外口宽,向里渐窄,呈外高里低斜坡状,里口宽约摸二十尺。 薛明睿神色凝重地用手摸了摸挡土墙,见林暖暖一脸不解的样子忙解释道: “这是用糯米汁、豆汁、石灰铸成的挡土墙。” 说完后却不见林暖暖有何反应,薛明睿眉头微挑,看了眼林暖暖,却见她正一脸惊诧地盯着一个墓碑仔细地看着,手也颤抖地指着这个墓碑, 见薛明睿看她,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用手又指了指: “怎么了?” 觉察出林暖暖的异样,薛明睿忙奔了过来,顺着林暖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样一看他不由大吃一惊, 这墓碑其实很简单,没有碑,也没有序,更没有铭,只略略写了主人的年寿,然后就是名字,只见上面赫然写得是: “林国公林沐风之墓” 薛明睿看了眼一脸苍白的林暖暖,忙安抚道: “别急,许是同名同姓。” 林暖暖不由摇了摇头,她联想起那个时而疯癫的老妇人,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赫然闯入了脑中,她不由脸色煞白地看向薛明睿。 只见薛明睿此时只沉吟不语地盯着这个墓碑仔细地端详着..... 第六百零三章 死同樽? 林沐风这个名讳虽提的人虽少,只若是林国公府之人又有几人不知?在大夏又有几个不晓? 老林国公的坟冢明明就在京中郊外,怎的在这儿也立了一个? 无数个念头涌入心头,林暖暖忙稳住了心神,看向薛明睿只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他: “会不会这里其实是空的?” 按着林暖暖的想法,或许是那个老妇人爱慕自家曾祖,却求而不得就在这儿修了个墓碑,偷拿些老国公的衣冠贴身之物立了个衣冠冢。 薛明睿同林暖暖想得倒是一样,两人一合计,不由看向另一头的棺樽,大夏夫妇并非同棺而葬。 “我去看看,” 薛明睿说着就起身去了那处,林暖暖也紧随其后。 这个棺未钉上只是虚掩着,薛明睿并未费多大功夫就将棺打开了,里面果然如他二人所料,不过这放了不少金银器皿陪葬之物。 林暖暖忙看向墓碑,只见上书着“林沐风之妻窦氏” 虽不过是简单的七个字,却看得林暖暖极为刺眼,她恨不得当即就将这几个字抹去。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林国公之妻,那自己的曾祖母呢,又该往哪儿放? 纵然那老妇人对老国公一往情深,可也不能将人家的夫婿据为己有,这是哪家道理! 即便旁边立的是衣冠冢也不行! 心里窝着一团火的林暖暖,闷不吭声地绕着这棺墓转了一圈之后,默默地掏出了身上的匕首,狠狠地向着石碑刻去, 只她年岁不大,那石碑又岂是好弄的,如此横七竖八划了几下子,也不过留下数道深深浅浅的印记,气得林暖暖当即就将手里的匕首给扔了出去。 一旁沉默不语的薛明睿默默地捡起了匕首,沿着林暖暖方才刻的地方动了手,他不过三两下子就将墓碑上的几个字抹得看不见原来的样子。 林暖暖愣怔地看着墓碑上被薛明睿刻得只剩下一道道的痕迹,并不见那几个字,这才觉得心里略略解了恨。 无论那老妇人同自家的曾祖父有何瓜葛,她都不能坐视曾祖母被人如此欺辱。 “睿哥哥,我想开棺看看。” 林暖暖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不由羞愧地抬首看向薛明睿,就见他脸上淡淡的,并不见任何表情。 大约是没有听见吧。 林暖暖松了口气,心里的念头却犹如荒草般的疯长,强烈到她此时不知不觉间将手放在了那樽棺上。 她也知道自己的念头太疯狂,可只要一想到那里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曾祖,心里就不舒服。 从古至今,夫妇两个定是要同葬在一处的,况自己的曾祖母跟曾祖父相依濡沫一辈子,林暖暖又怎么忍心让她受这种委屈? “暖儿,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薛明睿看了眼一脸落寞的林暖暖,忙安慰着。 小丫头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 “睿哥哥!” 林暖暖神情一震,忙看向薛明睿, “你同意我开这棺?” 古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没有极其要紧的事情是不会开人家的棺,这就跟挖人祖坟是一个道理。 “只是现在不能。” 薛明睿又看了眼这里,警觉地拽了林暖暖,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此地不宜久留,怎这里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 “好吧。” 林暖暖忙跟随薛明睿的后头往回走,在打开门的一瞬,林暖暖还是回头看了眼那棺樽,心里有些不虞。 这时门已轻轻地被薛明睿推开了,她叹了口气,也只凭他们二人要想将钉死的棺樽打开大约要许久,久到那老妇人醒了追过来。 想通了的林暖暖刚想跟薛明睿两个顺着路回去,就见从甬道旁的洞里“嗖”地冒出个身影。 林暖暖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花豹子。 “喵喵!” 总算是见着花豹子了! “喵呜!” 花豹子见了林暖暖似乎也很高兴,一下子就跑了过来蹭了蹭林暖暖。 “你去哪儿了?” 林暖暖忙拿手将花豹子一身凌乱的毛发理了理,就见花豹子烦躁地咬了咬她的襦裙,一双眼睛却只盯着那个甬道旁边的洞穴。 “睿哥哥,我们去看看?” 回去的路也不好走,既然花豹子从这洞里过来,索性就跟去看看去。 “看看也好。” 林暖暖想到的,薛明睿也想到了。 只这回他却没有让林暖暖在这儿等着,只冷冷地看了眼花豹子,眼神带着些犀利。 花豹子这回倒一点儿都没有被他吓住,只一个劲儿地咬着林暖暖的襦裙,叫唤着显得十分焦急。 难道说那里还能有什么玄机不成? “喵喵带我们去看看。” 林暖暖见薛明睿点头,忙说了一句: “喵喵带我们去看看。” 花豹子像是早就等着她这话儿,就见林暖暖才将话说完,它就已经风驰电掣地往前跑了。 “等等,” 林暖暖也跟着往前就跑,薛明睿紧随其后。 两人一豹就这么往前冲着,却没见着后头那两个原本被薛明睿打晕的仆婢,不知何时已立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正木木呆呆地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见几人往那甬道边那洞里去了,两人相视了一眼,也都慢慢地往前跟了过去... 花豹子身子大,进了洞中,有些不方便,林暖暖倒还好忙跟着就爬了进去,心里只不放心薛明睿: “睿哥哥,你慢些,” 这么高的个子,进入这个三岁小儿能勉强直立着走的通道,定是不舒服。 花豹子可没这么多顾虑,他像是等的有些着急了,忙忙地就往前奔了过去,由于头顶紧挨着洞道上方,倒是蹭了不少的灰。 这也就难怪林暖暖方才见着它时毛发上都是灰了。 “没事。” 薛明睿的确有些不好走,林暖暖忙拿出了荷包里的夜明珠,顿时里头被照得透亮。 这里倒不是很脏,只偶尔落着些许叶子,林暖暖捡起了一个,发现倒是有些像是阿芙蓉的叶子。 难道说这里是将阿芙蓉蒴果运送出去的通道? 而方才她和薛明睿滑落下来的那个弯道,其实也是用来运送阿芙蓉的? 这样一想倒是有些说得通了,只林暖暖还是有些不解: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将墓室修建在此处? 就在林暖暖拿着手里的阿芙蓉叶子怎么想也想不通,正转回头,想问薛明睿时,就见薛明睿后头一道银光闪过,林暖暖心头一惊,忙大声唤了一句: “睿哥哥小心” 这通道狭小,薛明睿根本不好转头,林暖暖心里一急,只身贴着通道,使劲儿地拉住了薛明睿想让他往前,却不料恰在此时用劲儿过狠,拽过了薛明睿后,却发现那银光已闪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六百零四章 相许?订了? 似乎是没有料到林暖暖此时能转身,还将薛明睿拽得离她这般近,来人一愣,只见她略犹豫了一下后,想撤回又来不及只好将手里的剑往旁边挪了挪,不过林暖暖离她太近,还是被剑给刺中了。 刀剑入臂的那一瞬,林暖暖一点儿没觉得疼,倒是薛明睿少有的慌乱了。 “暖儿!” 只见大喊了一声林暖暖,身子往前一伸挡住了林暖暖。 不过,他虽身手了得奈何在这狭小的通道根本不好施展身手,可刀剑相接之下,还是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待又一剑重劈过去,那人一个抵挡不出忙往后逃逸。 薛明睿拿剑一扔,那人应声而倒,后头的那个吓得只是连忙跑了, 薛明睿担心林暖暖无心恋战,并不追赶,只握住了林暖暖的手臂,眼睛冒着火光。 林暖暖的左手拿着夜明珠,正发着幽幽的蓝光,此时照在她的脸上更加显得她面色难看。 林暖暖见薛明睿抿着嘴唇,一脸的自责模样,忙连声安慰: “没事,我没事!” 说实话方才还真是没有觉得什么,只如今回过神来倒开始有些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她吸了口气,见薛明睿还是那副一脸的自责模样,忙又说: “不过是划破了点儿油皮,能有什么的?” 薛明睿只是一言不发,抿着薄唇,略抬起坚毅的下巴,一脸的肃穆。 他掀开了自己的外裳露出了里头的内衫,拣着干净的撕了个长条,又将林暖暖手臂上的袖子撩了起来,只见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深深长长的血痕。 这一看,只看得薛明睿额角青筋暴起,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 他真后悔方才下手轻了;他更后悔刚才没追出去,结果了余下的那个。 自责、心疼交织在心头,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阴沉。 一直注视着他的林暖暖见此情景,颇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才想咧嘴笑一笑就被臂膀上突如其来的疼痛给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她不由“嘶嘶”地倒抽了口凉气,才凝起眉头,却见薛明睿轻柔地她吹了吹手臂上的伤口,又拿了绢布给她包扎起来。 他动作娴熟,手下也轻。立时让林暖暖想起了七年前自京城回江南时在船上遇刺的那番情景。 那时自己也是受了伤,比现在重许多。 起先是昏迷不醒,后来渐渐有了知觉,有次醒来薛明睿就是如此一副心疼懊恼地给她边吹着伤口边包扎的。 温暖一下子就袭进了林暖暖的心头,人在受伤时就会显得格外脆弱,尤其是面前还有个外冷内热的薛世子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包扎..……d 林暖暖不由七分玩笑三分撒娇地嗔道: “看来我这人还真是不能做坏事,才咬了睿哥哥你一口,看看,报应就来了吧。” “不许胡说!” 林暖暖的话未落音,就被薛明睿从旁打断。 只见他紧绷着的身子此时正半伏在地上,神情专注地将林暖暖的袖子放好,呵斥完林暖暖后,脸色显得更加难看。 “我,这手臂会不会留了疤痕,将来....” 林暖暖有些讪讪地想扯开话。 “留了疤痕也无事,左右都有我娶你!” 薛明睿淡淡地打断了林暖暖的话,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话,譬如,你吃了吗,我吃了这样寻常的话,说的林暖暖当即就愣住了,薛世子,你不知道你面前这位小娘子才十一岁? 咳咳,好似大夏这里十一定亲的也不是没有…… 如此一想,林暖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在火边烤着…… 嗯,好热! 薛世子倒是没事人一般,说完又将林暖暖拉到了自己前头,让她继续方才的样子往前半躬身走,还一再叮嘱她,无论如何不许像方才那样自己冲过来。 而此时的林暖暖早就已经满面通红。 她只低下绯红的脸,讷讷不成言,只在心内咆啸着,方才是我耳朵有问题,是吧? 不是! “走啊!” 薛明睿淡淡地说完后,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就仿佛他刚才说的根本就是件稀松寻常的事儿,见林暖暖还是呆愣着不动,忙握住了她的手腕,有些焦急: “怎么,又疼了?” 林暖暖此时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些时日薛明睿偶会冒出个两句暧昧之言,可却从未像方才那样言语清晰地将事情挑明。 她不排斥薛明睿,甚至还有些喜欢,可这也不足以就让她这般将自己交付出去吧! 别的不说,她从四岁到十一岁这些年过得不能说苦,可也不轻松,这才认了亲祖父,迎来了爹娘,下面不应该是享受众星捧月的父母亲伦么? 怎么就扯上姻缘了?还是同薛世子这样的…… 咳咳,万一他纳妾,连和离都没办法…… 咳咳,林暖暖这是哪儿?你想什么呢! 就在她兀自纠结之时,可是这搅乱一池水的薛世子却此时仿若没事人一般,居然问这些有的没的。 不知为何林暖暖突然间倔脾气上来了,她一把就抽出被薛明睿攥住的手,打量了一下被包扎的很是秀气的手臂又慢慢放下。 “怎么了,生气了?” 此时倒是聪明! 林暖暖没好气地瞥了眼仍旧面色沉沉的薛明睿,几乎要觉得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难道还是疼?” 薛明睿此时只顾着她的手臂,说完他又要去看林暖暖的手臂。 林暖暖不由往后一缩,脸上带出了丝愠怒。 薛明睿还以为林暖暖同薛明玉有次伤了手臂,担心留疤。那才薛明玉哭哭啼啼了好久, 小娘子么,都是爱娇又爱美,自会不放心,他忙柔声安慰: “放心,不会留疤的!” 难道关心错了地儿? 说完之后,他才发觉对面的林小娘子似乎更加生气了。 “我说过了,我会娶你的,所以...” 薛明睿将脸转向夜明珠照不到处,才清冷地说: “所以,你要听话,快些长大...” 林暖暖是彻底懵了,所以,这是告白,这真是薛世子的告白? 可是要不要换个地儿,要不要不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不想看她的样子; 还有怎么看怎么觉得此时很有一种,“自己舍命救世子,世子无奈以身许”的意思? 虽然自己的的确确救过他两回……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问自己了么?自己同意了么? 悲愤中的林暖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却说出了一句她自己想当场咬舌自尽的话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 说完不由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才想分辨,又觉得无从辩解,越说越乱…… 只好轻咳了一声,沉声呵斥d: “真是胡闹,如此狭窄的甬道里,居然说这些!” 说完头也不敢回,忙往前弯腰躬身走去,再不管后头的薛明睿。 也不怪她说话语无伦次,实在是这个薛世子,这几次好生有趣,总是不合时宜,时不时地说上这些。 “暖儿?” 后头的薛明睿似是被她说得愣住了。 林暖暖听着薛明睿有些挫败地唤了声自己后,忙若无其事地淡淡应了一句: “干嘛?” 这时,就听薛明睿一字一句地道着歉: “方才是我太过孟浪了。” 林暖暖心中一喜,总算是“懂事”了, 她才想说,只要他日后不再胡说,就原谅他了,就听薛明睿边往前慢慢挪动,边沉声又说: “等一出去,回京我就让母妃去找林伯母。” “咳咳!” 林暖暖被呛得不由大声咳嗽起来…… 第六百零五章 又见老窦! 薛明睿眼眸深深地看着前头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身影有些模糊的林暖暖。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了,不要再说,往后再议,现下还是快些走吧。” 林暖暖心头一窒,方才分明就是他起的头。 忍着气,她脚下的步子倒是越发快了,前头的花豹子仿佛有些躁狂,只见它走了一会儿后又回头朝着林暖暖薛明睿两人低吼了一声,见她二人又开始走了,这才“喵呜”着又往前去,看样子倒是在催促着他俩。 “喵喵慢点儿!” 林暖暖还剩下的那点纷乱也都被花豹子这一番焦躁给消磨没了。 待走出了狭长的通道后,再面对正掸着土的薛明睿时,她也就没了放才的羞窘只一脸淡然地说, “没事吧。” 薛明睿没有立即答复她,只走近了将她头上沾的阿芙蓉叶子给拿了下来,然后又将有些歪斜的发髻给她理了理。 接着又举着夜明珠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林暖暖的胳膊,见上头并未渗血,这才说道: “没事就好!” 林暖暖嘴巴阖了阖,终究是了点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也不看他只瞥着花豹子: “你看豹子在那儿做什么?” 原来自这里往前通往的是一个宽阔的大道,这大道看上去像是常走车马,修建得倒是不错。 花豹子将他们带了出来后并未再理会,而是往前头一处院子里飞奔而去了。 薛明睿和林暖暖忙跟在后头追了过去,就见院门没锁。 “等会儿进。” 薛明睿阻住了就要推门而入的林暖暖,自己从爬上了院墙,仔细看了看,这才跳了下去,对林暖暖招了招手。 林暖暖忙跟着进了去,就见花豹子正用前爪在推一扇门,不过那门明显是锁着无论它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睿哥哥,这里是?” 从阿芙蓉花地到温泉,然后又顺着温泉走了一个密道,钻进了个顶上满是钟乳石的山洞,接着发现山洞里面居然还内有乾坤,还有一个比上头那个更加大些的温泉,再从温泉出来…… 她和薛明睿又不知怎么的居然掉落进了一个弯道,两人顺着弯道直直往下掉落,又到了地宫…… 最让林暖暖无法忍受的就是那个地宫内竟还放着刻有老林国公的名会的棺樽.... 林暖暖凌乱了,她本就有些不辩路,如今自己竟然来来回回的穿梭在这个迷宫一般的地方, 现在好不容易从那个狭窄的甬道里出来,真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座小院子在等着自己。 她实在是不想进去看了,她如今只想知道,方才带路的那几个人到底去了哪里,他们是不是出了这个鬼地方,回了自己的家。 林暖暖是真的想走,可是花豹子这番模样也确实让她不忍心。 “喵喵。” 她走过去试着唤了花豹子一声,它倒还听林暖暖的话,忙回头“喵呜”了一声,然后又对着个门开始巴拉。 “睿哥哥?” 林暖暖忙看了眼薛明睿,薛明睿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 “打开看看吧。” 说着,就对花豹子冷喝了一声: “让开!” 花豹子瞥了眼林暖暖,见林暖暖点了点头,忙往后退了退,却不肯走,只仍旧盯着那扇门。 薛明睿往后退了数尺,又发力往前走,接着使劲儿往门上一踹,门动锁摇之后,却还是没有开。 他又拿出了匕首,挑着锁扣,这回倒是很快就被挑了开来,花豹子“喵呜”一声,飞奔了进去,薛明睿看了眼林暖暖说了句“你小心些!”,也跟着进了去。 等林暖暖进去后忙拿出了夜明珠。 “我来拿吧。” 薛明睿接过了林暖暖手里的荷包,对着花豹子处照了照,只见花豹子此时正对着地上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不停的呜咽着。 “那是什么?” 林暖暖有些奇怪地就要上前,却被薛明睿一把拽住。 “你在我后头,我们一起去。” 林暖暖忙拽住薛明睿的衣袖,跟他一起往前。 其实离着不过是几步之遥,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老妇人蜷缩在地上。 才还想上前的林暖暖忙拉住了薛明睿往后退了退。 因着那个坐着四轮车的老妇人,现下林暖暖对着同她年岁相当之人心里都会有些发憷。 “喵呜,喵呜!” 花豹子见林暖暖不过来显得越发的不耐了,只见它先是咬了咬地上那人的衣角,似是哀鸣般的唤了又唤。 一直冷眼旁观的林暖暖,眼见得花豹子焦急地咬着那人衣裳像是想要将她拖起,这才往前走去帮着它扶起了老妇人。 “暖儿,” 薛明睿不赞成地看了眼林暖暖,找了个高处放好了夜明珠,然后帮着她将地上那人扶坐旁边一个早就已经破损了四轮车上。 “她是!” 才看了老妇人一眼的林暖暖不由惊声尖叫起来, 原来,这不是旁人正是林暖暖在京中林国公府悠然居内见到的那个被薛明珠唤作老窦的人。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唤道: “老窦....窦婆婆....” 开口叫了第一声后头就好喊了,林暖暖见老窦只是昏迷不醒,忙摇了摇她连声呼唤着: “醒醒!窦婆婆!” “喵呜,喵呜!” 旁边的花豹子也跟着一起呜咽似的叫着,一声一声叫得林暖暖心里直发酸。 她再顾不得旁的,忙拿出了水囊,倒了一些在掌心然后朝着老妇人的脸上泼去... 可是,她却并未像是自己想象中的一般悠悠转醒,仍旧紧闭着双眼,只仰着一头白发在四轮车上飘摇..... “窦婆婆,窦婆婆!” 又唤了数声,可是老窦似乎是沉睡了一般,根本就不作声。 “她该不会是...” 林暖暖心头一惊,忙用手试了试她鼻息,直到感觉自己手上有阵阵温热传来,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林暖暖又打量了一番老窦,只见她比七年前见时明显苍老了许多,从前只是花白的头发现下已然全白了。 她又试了试老窦的手,触手冰凉。 林暖暖逡巡了一下这个小房间,只见里面简陋得很,不过是一个被老妇人坐着破败的四轮车,再就是一张随意散乱破败被子的床榻。 “我抱她上床去。” 她说着就抱起了老窦, “我来吧!“ 眼看着林暖暖抱得吃力,薛明睿忙上前要帮。 “不用,” 她咬着牙抱紧了老窦带着亦步亦趋的花豹子走近了床, 才想将老窦放下,却不料迎面的一股子尿骚味儿将她熏了个仰倒...... 第六百零六章 又见竹叶青?醒了! 薛明睿见她乍然停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问: “怎么了?” 林暖暖摇了摇头: “没事,睿哥哥你先别过来。” 说完林暖暖就屏住了呼吸,将老窦放好暂且将她先安置在床榻上。 薛明睿也没闲着,他先找来了油灯然后又打着火镰点燃了,加上夜明珠这屋子总算是亮堂了,却看出此处的破败不堪。 林暖暖有些发愁地看着破旧脏污得都有些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被子,想了想还是半铺半盖地将老窦安顿好了。 然后又在这个破旧的屋子内找了找,总算是找着了个凹凸不平的破铜盆。 “我记得方才过来时好似看到这院子里有口井。” 林暖暖边说着边往头外去。 “你会打水?” 薛明睿也跟了出去,这小丫头什么事情都喜欢靠自己,从来就不会主动求人。 “没打过,应该不会很难吧?” 林暖暖已经至了天井边上的一口井跟前,这种井在江南很是常见,旁边提桶被人随意仍在了边上,上面还蒙了一层的厚厚的灰。 算了,这也不是讲究的时候,自己也只能给老窦做这些了。 林暖暖试着将提桶扔进了水里,只听“扑通”一声,提桶仿佛是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发出了一阵闷声。 她不由愣住,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提桶应该反着扔进去,” 薛明睿一看林暖暖的样子就知她根本就不会打水,不过这也难怪,一个大家小姐又几时做过这种粗活? 薛明睿抿着薄唇接过林暖暖手里的提绳,拿在手中指点着: “提桶应反着扔进去。” “哦,” 原是自己方法不对,看来做什么都是“术业有专攻”,林暖暖腼腆地冲着薛明睿笑了笑腾出了空儿给薛明睿。 “看,就像这样。” 薛明睿就着隐隐绰绰的月光,三两下的就将提桶给拎了上来,然后将提桶底朝下的扔进了井里。 “扑通。” 岂料此时井底的动静倒越发不一般,响动声也比方才的大。 林暖暖没经验还以为就应该如此,忙盯着薛明睿的手势,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见林暖暖如此模样,薛明睿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翘,只仍旧淡淡地说道: “暖儿,难道这个你也要学?” 林暖暖也笑了,其实这是她的本能反应,从前事事都是靠自己她生怕自己有什么不会到时候遇着麻烦还要求人,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如此,时日久了,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要说这打水其实看着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儿,她也真想学一学。 话才说完,她只觉得身上一寒,林暖暖一惊,这是怎么了?她不由看向旁边的薛明睿,就见他果然一脸的肃穆。 难怪她觉得身上冷呢,原来是薛明睿,不过薛世子这是又怎么了? 只见薛明睿面色沉沉地摇了摇手下的绳子,认真地说道: “下面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 林暖暖一愣,这难道不是水井? 薛明睿似是看出了林暖暖的困惑,接口道: “是井!” “那怎么?....” 林暖暖不由有些害怕,难道说这下面有蛇? 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京城林国公府里那一屋子的白唇竹叶青,想到了那个黑屋子,想到了薛明珠喝的那碗蛇血.... 才还有些困倦的林暖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睿哥哥,不会是蛇吧!白唇竹叶青?从前老窦在京城的宅子里就养过。” 若是蛇,那它顺着那提桶爬上来岂不是很恶心很吓人?再说这儿可没有半边莲和半枝莲.... 林暖暖只觉身上一阵恶寒,她忙朝着薛明睿靠了靠,此时只觉得薛世子的冷脸一点儿都不寒了。她看了看那根粗粗的绳子觉得跟那竹叶青也特别的相像,不由又往薛明睿身边靠了靠: 天上地下,她最怕的可就是这蛇啊! “不是活物。” 薛明睿知道林暖暖在悠然居的遭遇忙安慰她: “听着这声音应是些死物。” 不是蛇就好! 林暖暖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那她就放心了。 那到底是什么? 可恨现在是晚上,井里面只是黑洞洞的一片,即便是拿夜明珠也看不清楚里头的东西。 薛明睿看了看井口,面色微冷,神情肃穆: “我顺着井绳下去看看。” “那可不行!” 林暖暖一把就抓住了薛明睿的手: “睿哥哥难道不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薛明睿眉头一挑,居然嘴角微翘: “暖儿不放心我?” 这么多年自己做的事情不说是件件惊险,只是比起这个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自然不放心!” 这不是废话么,这么晚了,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下井,且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不明之物。 林暖暖的话说完,薛明睿的嘴角翘得更加厉害,声音也柔软的不行: “没事的!” “你能保证你没有事?” 林暖暖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也是十分的坚决。管他里头有什么呢,她不想知道! 一路上这个小丫头对自己总不放心,这是还没见过自己的手段吧! 薛明睿心里不由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多言语。 被一个人放在心上关心呵护,那人还是林暖暖这个小丫头,这样的感觉着实不坏。 “好了,别去了!” 林暖暖生怕他下去,忙一把拉过了薛明睿的手: “我们进去吧,没水就没水吧!说不准一会儿老窦就醒了,待她醒了再说。” “暖儿!” 薛明睿无奈地看着林暖暖,今晚之事太过诡异,还有一事他如今没有定论也不便告诉这个小丫头。 只是,自打他见了那个钟乳石洞和那满室的夜明珠后,心里就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苦于无法证实。 如今这井下有动静他正好一探说不准还能有新发现。 “让我去看看吧!” 薛明睿眼看着自己话才落音,小丫头的嘴|巴就撅了起来,也不知怎的心下就有些不舒服。忙举起了手来郑重其事地说: “你放心,我保证会安然无恙地返回。” 这个薛世子竟然如此不听劝! 林暖暖真是万分后悔,方才就不应该让他跟过来。 她不由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直到那处传来一阵阵疼痛,她这才蹙起眉头。 真不是梦?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当真不是梦? 林暖暖叹了口气,眼神却更坚定,她虽不知薛明睿因何要下去探查但还是执拗地拽住薛明睿的衣袖不放; “我不让你下去,若你执意要去也带上我!” 这又不是钻山洞,还带上她! 薛明睿知道林暖暖这是不想让他下去,他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去握住了自己衣袖上的纤手哄着她: “暖儿放开,我保证下去后一见着危险,就上来。” “你当这是平地要跑就跑呢!” 林暖暖急了,不由扯着嗓子吼道: “你当这是平地要跑就跑呢!” “谁要下去,下去做甚?” 就在二人争执之时,就听得熟悉又陌生的粗粝之声遥遥传来。 林暖暖身子一震,忙回过头去,果然是那个久违的声音,久违的人... 她不由松开了薛明睿的衣袖,惊喜地回头: “窦婆婆,你醒了?” 第六百零七章 还让不让人赶路了? “若不醒,岂不是要看着你们胡闹?” 老窦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冷冰冰、粗粝粝的。 林暖暖立时就想到了那个老妇人,随即就问: “窦婆婆,那个跟大胡子在一起的老妇人与你有何干系?” 一开始林暖暖就觉得那老妇人眼熟—虽然她的脸上那么的多“坑坑洼洼”不好辨认。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她还一度以为会不会是老窦。 却原来,并不是! 可又为何如此像? 声音、身形..... 还有那老妇人的脸,就算是被弄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却仍旧改变不了带给林暖暖的熟稔感.... 若她不是老窦,却同老窦如此之像那就定是跟老窦颇有渊源。 又是年岁相当,不由林暖暖不多想。 她眼睛微眯,看向夜幕下的老窦: 只见她身子消瘦,跟七年前矍壮的样子相去甚远,看来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任凭林暖暖想破了头,老窦还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扯着沙哑着嗓子吼了一句: “想知道这下头是什么就过来!” 说完就转身往前头主屋走去。 林暖暖看向薛明睿: “看看去?” “走!” 薛明睿自然同意。 他看了眼前头步履蹒跚的老窦还有跟在她后头亦步亦趋的花豹子率先一步走了过去。 林暖暖也紧随其后地跟着,只心里不无酸涩地想: 这豹子方才紧紧追随自己只是图谋着包袱里的鸡腿,如今跟在个什么都没有的老窦后头倒是听话得很么! 不过老窦的身子看着明显不好,步伐有些飘,人也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只见她走着走着三不五时地就停下,林暖暖心下一软,忙过去扶住了她。 “不用你扶,我快死要人扶的地步!” 老窦人本就粗此时说话更加不好听,林暖暖挎着她的臂膀一顿,脸色倒是如常,声音亦如往常的婉转好听,但是说出的话就— “那你倒是好好走啊!干嘛非要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看了不扶不行。你倒是同你那个姐妹学学,也坐在四轮车上装腿瘸,或是让人抱着好了。” 老窦身子不由一僵,林暖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手下的手臂要比方才僵硬许多。 她只故作不知地继续呢喃软语地不客气地说着: “怎么,我说得不对?若我猜的不错,你是被你那姐妹给锁这儿了吧。” “她不是我姐妹!” 老窦的声音虽仍粗粝,却明显外强中干、有气无力。 不过林暖暖一点儿没有因此心软,见她胡乱地挥着手才说完,林暖暖又说道: “真是没有想到,祖母从前口中那个英武能干的老窦如今竟然被人折磨成了这么一副惨样子,嗬嗬,这可真是越混越回头了...” “她不是我姐妹,我没有这样的姐妹!没有!” 老窦声嘶力竭的喊完,才发觉着了林暖暖的道,直气得索性闭上了嘴|巴再不说半句,她只默默地走至门前看向薛明睿, 这是? 林暖暖看了眼门上的锁,这是想让薛明睿帮她将门上的锁给砸了? “窦婆婆,你让我们帮你砸锁?” 老窦也不吭声,只仍旧盯着那门。 林暖暖樱唇一抿,甩开了手中的辫子拦住要过来砸门的薛明睿,也学着老窦的模样,默默地看着她。 两人如此对峙了一番后终究是老窦败下阵来,她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门: “快点砸开,烧了吧!” 林暖暖和薛明睿同时一愣,这里难道是... 老妇人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愤愤地接口说: “这里头都是从果子流出来晒干了的阿芙蓉。” 原来存货在这儿! 林暖暖不由倒吸了口气,薛明睿也眯起了眼睛,他和林暖暖对视了一眼,这才接过了林暖暖递来的匕首,只在锁上来回挑了几下,就将门锁给别开了。 “进去看看!” 薛明睿拿着灯,林暖暖扶着老窦,旁边还跟着个一刻不肯离开的花豹子,如此三人一豹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待进了屋子看到这番景象,目瞪口呆的林暖暖不由万分庆幸方才跟了花豹子过来。 她指着囊橐累累的袋子,看向老窦: “这些都是阿芙蓉?” 老窦冷哼了一声也不看林暖暖,只甩开了她的手,又走了几步子,指着一个看似平整的地面, “这下头都是。” 林暖暖瞠目结舌地看平整的地面,难不成这下头有密道,密道里头都是阿芙蓉? 真想不到她和薛明睿居然在无意之间来到了他们存放阿芙蓉的老巢! 一直没有吭声的薛明睿看了眼老妇人将灯放在了高处后,掸了掸袖子淡淡地问了一句: “为何要让我们将这些烧毁?” 林暖暖也好奇地看了看老窦,她可不相信老窦跟自己一样以为这是害人之物。 “这些都是害人之物为何不烧?” 老窦的话成功的让林暖暖睁圆了眼睛。 “你,你...为何如此看我?” 老窦本就脾气不好,说话就如吵架,也就是在薛明珠面前才能收敛些,其实这样同林暖暖说话,已经算是客气了。 她见林暖暖并不理睬她,只好继续说道: “别说你不知道,那边的园子不是你烧的?” 看来倒是什么都知道,可她不是被锁在了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 林暖暖也不同她绕圈子只摸了摸头上的荷花蜜蜡,正了正,淡淡地看了眼老窦: “你怎么知道?” 才还一脸疲惫的老窦看着面前这两个神色动作出奇相似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不由“嘎嘎”而笑: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 说着又催促, “还不快些,再过些时候天亮了可有的你们受,你们下的药又能支撑多久!” 你怎么知道.... 林暖暖咽下滑到嘴边的话,只仍旧漫不经心接口: “他们同我无冤无仇,自是不会要他们性命。” “嗬嗬,还无冤无仇,你娘的药难道不是他们下的?小暖儿,不要同我耍心眼子,你放心,看在明珠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害你!” 老窦似被林暖暖的话给说得有些生气了,只见她才说完这一句话,就又指着门外: “你看,外头都有些发亮了,你们还不快些?我若不是身子不好,哪里就用得着你们两个!” 一旁的薛明睿看了眼老妇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这是被他们下了药。” 老妇人倒没有否认,她沉默了片刻,在灯光的照耀下脸色有些难看。 林暖暖眼珠子一转,轻轻地放开了老妇人,眼看着她摇摇晃晃站不稳当,只招呼薛明睿: “睿哥哥,我们快些走吧,这是人家家务事儿,我们就别趟这浑水了。“ 说着就拉起了薛明睿的手,淡笑着同老窦告辞: “窦婆婆我们走了,您老保重。” “等等!” 老窦明显的一愣,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林暖暖能够二话不说地就走了。 薛明睿眉头挑了挑,干脆地跟在了林暖暖的后头。 “你不给你娘报仇了?” 看来,这老窦还真什么都知道。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前走着,口中仍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 “我不是报过仇了,她那片阿芙蓉烧了,也就抵了。总归我娘亲现下好了,我又何必咄咄逼人?” 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全然不管后头叫得“可怜”的花豹子。 待走至门槛,她不紧不慢地迈着脚,心里头慢慢地数着: 一、二、..... 待后头传来老窦气急败坏的呼喊声和花豹子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才又收回了脚,转身看向老窦,一脸的不耐着: “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赶路了!” 第六百零八章 蠢一对? 林暖暖的话说的那老窦在原地当即愣怔了一下子,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薛明睿松开了林暖暖的手,走过了她,拿起了火镰,点燃了门边的一个火把,又拉起了林暖暖的手,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等等,你们怎可丢下我!” 老窦急了忙快走了几步想要去追,终究是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林暖暖听到了动静,还是转回了身子扶住了她,又找了个杌子让她坐着。 “我不坐,你们快些将那阿芙蓉烧掉,然后带着我走。” 老窦这理直气壮的性子倒同那老妇人一模一样。 不过让林暖暖有些啼笑皆非的是,这两人一个死皮赖脸地要留下林暖暖,而另一个却非要林暖暖带她走: 一个费尽心机地种了那么多阿芙蓉,另一个却是处心积虑地要烧掉这些阿芙蓉。 “窦婆婆,您这样怂恿我们烧了阿芙蓉,又让我们带你出去,可知你的姐妹若是得知了这些定会怪责于你?” 老窦如此急切,林暖暖倒是不急着走了,只见她慢条斯理的说完,只是立起了身子作出一副就要走的样子。 “她想留你,那是没安好心,你快些把这些事情做了,然后带我去见明珠,有些事情我会跟明珠说的!” 老窦如此说,明摆着地不相信林暖暖。 林暖暖目光微闪,同薛明睿对视一眼,只漫不经心地捏着手里的辫子: “难不成你还能知道回去的路?窦婆婆,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庄子被八卦阵所困,若要出去着实不易。我这不是托词,我们两个也没有十分把握出去,又怎么能带着你?” 林暖暖看了眼老窦那削瘦的身子,一脸的嫌弃溢于言表。 她的态度似乎刺激到了老窦,只见老窦支棱着身子就要起来,只是费了好些力气,最后还是颓唐地坐在了凳子上,虚弱地喘着气。 “小丫头你也不用激我,我知道路,只要你带上我!” 耳听着老窦沙哑的嗓音,带着喘意地说出这句话,林暖暖不由欣喜若狂:看来老窦知道路! 她强忍着心内的喜悦,忙看向薛明睿,就见薛明睿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神色还真是有些眼熟,这些日子倒是时时能从薛明睿的脸上看到。 林暖暖心里不由嘀咕了一句,不过眼下还有正事,她也就没有多想。 “窦婆婆你当真知道路?” 小女娘拖着腔调的声音让老窦听了不由一阵气结: “我怎么不知道?也不知明珠因何喜欢你,性子真是孤拐的要命.....” 老窦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林暖暖的不是,却又扶着她的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 甫一抬头就看到了薛明睿正冷脸盯着看她,不由心下一虚,忙住了口、低了头。 复又想起,自己在个小辈儿面前如此岂不丢了面子,心里未免觉得生气,忙又抬首兀自聒噪着: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动作?” 林暖暖听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就不再同她歪缠,却仍旧是将她扶坐在杌子上,然后拿出了匕首打算去撬那几块铺在地上的砖。 那老窦似乎是聒噪上瘾了,见林暖暖不去烧屋子里的那些个袋子,反而要先撬砖,忙嚷嚷: “怎么不先把那些给烧了?” 林暖暖也不理会她,只麻利地将匕首擦了擦,然后就要蹲下,却被薛明睿一把拦住,不等她说话,就听薛明睿清冷同她言道: “哪里就要你亲自动手了” 说着就接过了林暖暖手里的匕首,慢慢地撬着... 林暖暖心头一暖,只觉得那样冷清的声音在她听来倒也格外的顺耳。 她忙让了让,又轻轻地说了一声: “睿哥哥小心,” 薛明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中柔情一闪而过... “啧啧,真是要蠢蠢一对。” 老窦见林暖暖不理会她,忙咂着嘴|巴讽刺着。 这个老窦,真是嘴不饶人。 不过她说自己无所谓,却不能说薛明睿。 林暖暖知道她七年前在悠然居神志就有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故而只淡淡地数落了两句: “你懂什么,若先将屋内的烧了,待会在凿这个,岂不是要烧死我们几个?” “你..就你鬼点子多。” 说不过林暖暖的老窦只好如此嗫嚅地了一句,就噤声了。 嗯,这个性子倒跟那老妇人的性子极为不同。 想起那个老妇人,林暖暖的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感觉: 那个很多人眼中恶魔一般的老妇人,于她.... 她摇了摇头,自己不能心软,说不定人家就是装成那样糊弄自己呢?难道还嫌被骗得不够? 林暖暖一边盯着薛明睿起开一块块砖,一边问老窦: “那个老妇人可是你姐姐?” 老窦顿了顿,旋即神情激动起来: “我没有那样的姐姐,她是恶魔!是恶魔!!” “原来真是你姐姐!” 林暖暖了然地看着老妇人,又问: “那她为何非要扮作你的样子,还要学着你的声音?” 听了林暖暖这话,老窦只神情委顿地望着门外,恹恹地说: “她在悠然居扮作我,然后将我带到了这里...” 老窦像是在想着什么吓人的事情,又断断续续地说: “她的嗓子....那是天生的沙哑,后来又在一场大火灾被自己弄得更哑了,至于脸....” 老窦顿了顿,又回转身子看向林暖暖: “出去后,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明珠的,对了,暗室那人其实不是我家大爷!” “嗯!” 林暖暖默默地走近了薛明睿,点了点头,只应了声: “我知道。” “你知道?那明珠她?她也知道?” 老窦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后又喃喃自语着: “明珠也知道了...明珠她知道了又为何不说,她这是在怪我?” 长辈的事情,自然是要她自己亲自决定说与不说。 林暖暖再不搭理老窦,只专心看着薛明睿将几块砖头起开露出了一个木头制成的盖子,待将盖子打开后,就看到了一个往里头逶迤延伸的台阶。 林暖暖忙跟在薛明睿的后头,慢慢地往下走。 “你慢些,” 薛明睿不放心地转头看了眼林暖暖,说完想了想,还是将林暖暖的手给攥住。 “等一等,” 林暖暖想起一事,忙飞快地往上跑去,待走至了出口,只见她使劲儿地将木头盖子拿起,又顺着台阶扔了下去,待做完了这一切,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慢慢地往下走来... 薛明睿了然地看着林暖暖: “对她不放心?” 自然不放心了,林暖暖点了点头后,随口又说了一句: “除了睿哥哥你,对谁我都不放心,” 说着看了看逶迤而至的豹子,默默地又加了一句: “就连它我也不放心,更遑论老窦...” 此话一出,林暖暖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分明是在幽暗的下头,可是对面的薛世子此时眼睛正亮得吓人..... 第六百零九章 “豹视眈眈”和鸡腿儿... 林暖暖见老窦还盯着后头那座正燃烧着的院子看,心里头却没有来得觉得畅快,居然能将老妇人的所有存货也给烧了,这可真好。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催促着薛明睿: “走吧。” 老窦神色黯然地又瞥了瞥,无力地松开了扯帘子的手,哑声说道:“是该走了。” 薛明睿鞭子一甩,顺着老窦指的前路赶着马车疾驰而去,一行三人一豹终于能够摆脱这个长满了美丽却害人的阿芙蓉庄子了。 回去的这条路不是很宽,但被踏得很平整。 林暖暖也渐渐明了,这条路分明就是那老妇人将阿芙蓉运出去的路,也真是费尽心思了! 谁能想到在这山上还有这么隐秘的一条路? 此时天已麻麻亮,月亮比夜里还要亮些,正好适宜...逃跑... 嗯,适宜...赶路。 林暖暖早就心急如焚,也不知林府现下什么样子,林老夫人是否已然知晓此事了? 毕竟自己一天一|夜未归,要想隐瞒过去也有些说不过去。 顺着老窦的指引,薛明睿奋力驾车疾驰,终于在破晓之际到达了山脚下。 方才那条路虽不是羊肠小道,可是也七拐八拐的,倒是难为老窦记着。 薛明睿拉住了缰绳,将马车缓慢地停下,指着前头的火光问道: “暖儿,你看前头那处,火光通明,说不准就是林府来寻之人。” 林暖暖忙掀开了车帘,果然前头隐隐绰绰地有人拿着火把,只是现下天色渐明,倒有些不甚清楚。 “你们在这儿等一等。“ 薛明睿说着纵身跃下,走至了林暖暖跟前将她发丝理了理,柔声说了句: “你在这儿等我。” 林暖暖点了点头,薛明睿又看了眼老窦,这才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他倒是待你不错。” 老窦不阴不阳地这么说了一句后,许是知道已经安全了,只缩着身子靠在了花豹子身上。 花豹子也只是乖顺地动了动,任凭老妇人贴着它的肚皮舒服地半躺着。 它见林暖暖看了过来,忙忙张大了嘴|巴“喵呜”了一声,然后又舔了舔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现在想起我来了,晚了!” 林暖暖将头一撇,并不理会这头馋豹子。 “喵呜!” 花豹子一副满腹的委屈无法诉说模样,只见它呜咽着、喵呜着,间或还用一双水润的豹眼冲着林暖暖东瞅瞅、西看看,奈何林小娘子根本就不吃它这一套。人家只是掀起帘子看着窗外。 “喵呜!” 真是满腔的委屈无处诉说! 花豹子无法只好伸着长长的红舌|头又舔了舔嘴|巴,却又被老窦一通呵斥: “别叫!” 林暖暖幸灾乐祸地放下了帘子,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花豹子,只觉得非常解气。 “你喜欢它?” 老窦破锣嗓子说话虽不及她姐姐那般磨耳朵,却也不是太顺耳,林暖暖此时心情好,倒是不介意她冷冰冰的样子,十分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那将它送你如何?“ 老窦的话,让林暖暖一愣:送她? “花豹子是你养的?” 见老窦理直气壮地点头,林暖暖忙又问道: “不是那个老妇人的?呢,就是你姐姐的吗?” “怎么能是她的,她从来就喜夺旁人之物,无论是人还是豹子!” 老窦若有所指的话,让林暖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待她将脸转向旁处,林暖暖才转开目光,开口拒绝: “我不要!” “喵呜!” 林暖暖的话一出口,才还有些委顿的花豹子不干了,只见它叫了一声后,就盯着林暖暖,一双发黄的眼睛盯得林暖暖鸡皮疙瘩暴起。 “看什么看!” 林暖暖不由腹诽:真是的,不过是头豹子搞得除了不会说话,旁的都能听懂的样子,这是要吓唬谁呢! 嗯,她可不承认自己这会儿被它盯得有些害怕。 “为何不要,你不喜欢它?” 老窦的声音带着些许愠怒,只听她又说道: “不过见你是大爷和明珠的孙女,这才赠与你的,你却在此推三阻四,这又是何道理?” 林暖暖心头一窒,还有强迫送人东西的,更遑论还是如此一头大豹子? “我不...” “要”字还未说出口来,只听那老妇人用砂砾的声音粗声粗气地抢白: “我送出去的东西,要也得要,不要...” 说着她就阴恻恻的看了眼花豹子,只看得花豹子耳朵立时竖了起来,才又说道: “不要就扔了!” 那样的神情,立时让林暖暖想到了老妇人。 不过她的话倒是让林暖暖“狠”松了口气,总算不是说,不要就杀了它,若她如此可就真的对不起馋豹子这一路对她的呵护。 “好,那我要。” 笑话,白得一头威风凛凛的豹子,怎么能不要。 不过, “我即便是要了,也是你非要给的,我可不承你的情。” 丑话总要说在前头。 林暖暖说完也不管老窦生气与否,只斜睨了眼花豹子,勾了勾手指头:“馋豹子过来。” 那头豹子却只是略略动了动,半点儿都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林暖暖不由一阵气结,这可真是,居然收了个“豹在曹营心在汉”的东西,要它又有何用? 她不由摸了摸旁边的包袱,方才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很多东西都没了,只有夜明珠和.... 还不错,总算还剩一根鸡腿在这儿, 林暖暖不由冲着花豹子摇了摇, “来不来?” 那鸡腿虽早就凉了,但在这不大的马车里还是立时就散发出了阵阵的肉香。 “咕咚!”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然不是自己。 她不由好笑地看向花豹子,只见它又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巴,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 “不吃,那就...” “暖暖,四表妹,林暖暖!” 林暖暖转动着的手在半空中支棱着还未及动弹,就被一个人当头扑倒,接着就是一股略有些浓郁的松香味迎面而来.... “喵呜,” 就在这时,花豹子也一下扑了过来,却不是扑向林暖暖手里的鸡腿,而是一口就咬住了来人的肩膀 “喵喵不要咬,自己人。” 林暖暖急忙呵斥,但还是有些迟了,因为来人已然在她耳边痛呼一声,还骂了句娘。 “喵呜!” 花豹子显然知道自己闯了祸,它忙又缩在了方才的角落里不敢动弹,只一双眼睛盯着方才一阵混乱后被林暖暖扔在边上的鸡腿,却不敢上前半步,只舔着嘴,滴着口水,“豹视眈眈”地看着林暖暖着急地撕开了衣裳,迅速地给来人包扎着..... 第六百一十章 快往后退,我护着您! “小丫头,才找着你,你,你就如此待我?” 来人再没了从前的轻佻,颤抖着声音还带着委屈,林暖暖身上不由就是一哆嗦,忙抬头,只见四皇子那张“芙蓉面” 咳咳,春花晓月般的脸上写满了忧伤。 啧啧,这可从何说起呀,怎么就伤了这位! 林暖暖忙收起了目光,认真地给他包扎,口中却是连连道歉: “真是对不住了四皇子,总是我家馋豹子的错,您这样贸然而来,它护住心切,这是看花了眼,真是‘豹眼不识好人’您见谅,嘿嘿,见谅,嘿嘿。” 说着,忙又看向花豹子厉声呵斥: “还不给快给四皇子道歉!” 花豹子忙“喵呜”了几声,对着那个鸡腿又舔了舔嘴巴。 “看,四皇子,您就大人不计豹子过,嘿嘿!” 林暖暖忙往后站了站,挡住了花豹子,省得四皇子看了碍眼。 原来方才拿着火把的就是四皇子一行人,他已经找了一|夜,本来都不抱任何希冀准备走了,却正好碰到了薛明睿过去。 四皇子激动之下,居然甩开了薛明睿自己一个健步就窜至了马车,并未仔细听后头薛明睿的话。 可是他怎会知道他以为受尽委屈的小丫头,此时马车上还蹲着个如此骇人的豹子? 方才那小丫头说什么来着?居然让花豹子给自己致歉,致歉? 怎么致歉,说声:“对不住?” 还是再过来咬上一口? 四皇子不由瑟缩了一下,又觉得没有志气,忙又挺直了腰板,硬着头皮抬着下巴,斜睨了眼后头的花豹子: “这东西怎么也在车上?” 此事自然就是说来话长了,林暖暖含混地说了一两句后,就对着四皇子作揖道了谢,自然还有赔小心加道歉。 “什么叫做旁人送的?” 四皇子显然对林暖暖的表现不甚满意,只见他微皱着眉头,一副不说出来就不依不饶的模样。 “你可真是...” 林暖暖被问得烦了,才想说上一两句刺刺他,却见四皇子满面的灰尘,一脸的疲倦,看样子定是一|夜未眠。 他虽则是为了找薛明睿,可还是让林暖暖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他。也就只好含混地“嗯呀”了两句,想要匆匆地将话扯开。 “哦。” 原本还以为这四皇子仍旧是会不依不饶,却不料他只这么“哦”了一句,就轻轻松松地放过了自己。 林暖暖一愣,这倒是有些不像他了。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林暖暖一愣,忙看向四皇子的臂膀, 对呀,是伤了臂膀,脑子没事呀! 四皇子见这丫头一脸的懵懂模样,才想磕扇子,才想起方才只顾着找他们,不知被自己扔在了何处,只好摸了摸鼻子,桃花眼一挑: “怎么,还有事?” 林暖暖忙摇了摇手: “无事,无事!” 笑话,好不容易能将这尊瘟神送走,有事也是无事。 “那就好,那你好好歇歇!” 四皇子说着就干脆利落地跳下马车,桃花眼里显出少有的认真,只见他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后,沉声说道: “真是不知该说你这小丫头是个有福的,还是该说你倒霉。” 林暖暖一愣,知道多半是薛明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略略给他说了一遍。 这话也不好做答,林暖暖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憨憨笑了笑,想了想,面子情总是要做,忙做关切状看向四皇子: “真是对不住四皇子了,您的伤处可还疼?一会儿让睿哥哥给您些伤药再敷敷吧。” “哦,明明是你的豹子伤了我,怎的要明睿给我伤药,不是应该你服侍我?“ 四皇子的眼睛微挑,一双桃花眼微微闪着光芒,林暖暖心道,果然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四皇子可不还是从前的刁滑模样? 不等林暖暖说话,薛明睿已从旁过了来对着四皇子作了一揖: “四皇子,我们走吧。” 林暖暖这才松了口气,她累了,真的不想再同四皇子打些口舌上的官司了。 一路上颠簸还是平顺,这些林暖暖都无从知晓,下马车时,也是薛明睿抱下来的。 早就候在门口的林宇泽忙接过了林暖暖,也顾不上同四皇子等人寒暄,只径直地就抱着她回去。余下的林鹏、薛明珠等人也都忙跟在了后头。 叫了冒大夫过来看,也只是说累着了,并无旁的不适。 可是薛明珠愣是不放心,撵走了林宇泽夫妇和林鹏只自己精心照料,一晚上小心看顾不提... 林暖暖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才醒来,这一看才发现: 可不得了了,也不知何时她床榻边上就跪着两个丫头,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你们怎么了?” 她忙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却不料被底下的秋葵一把抱住,抽噎着: “小姐,您受苦了,都怪秋葵,都是秋葵不好!” 怎么怪她了? 林暖暖忙摇头想要说话, “怎么能怪你秋葵姐姐!” 好么,倒是抢了她的台词,不过秋菊说的对,林暖暖忙欣慰地看向秋菊,就见秋菊当地又是一跪,以头抢地磕个不停.... “你这丫头,方才还想说你懂事理,怎的你又如此了?” 林暖暖佯怒,又推了推抱着她的秋葵, “去将秋菊扶起来。” 说了两遍,仍旧未见秋葵起身。 林暖暖心里纳罕,忙忙将秋葵推开看看,这一看不打紧,只见秋葵的眼睛红肿的如同一个桃子,脸上也是一脸的悲戚,她忙又看向地上的秋菊,只见秋菊发丝凌乱,身上衣裳还是前日自己带她上山时的着装。 林暖暖心头一软,忙唤了声秋菊,就见抬头看她的秋菊,原本就小的眼睛,此时不过就是一道儿缝,脸上也皴得厉害,看来是没少被冷风吹。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只不过是憔悴了一些,可自己这两个大丫鬟倒像是遭了许多的罪。 “小姐,您的手臂还疼不?” 秋葵终于止住了哭泣,问了林暖暖一句。 林暖暖忙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笑着: “秋葵,我没事。秋菊你也快些起来,看看你们俩这样子,就好像我要不行了似的....” “小姐,休要胡说!” 林暖暖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她无奈地看着覆在嘴|巴上的手,心里只觉得好笑。却哪知秋葵才止住的眼泪此时又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漱漱而下。 直哭得林暖暖心头发酸,忙忙哄着她: “好秋葵,我这不没事吗,别哭了,我跟你们说,那儿不像是你们想的那般吓人,其实还挺好玩的。” “小姐—” 秋葵终于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凄凄惨惨、粗声粗气地说: “您往后再不要再说什么‘死’呀‘活’的了!” 这小姑奶奶终于不哭了,林暖暖哪还能说个不字,她忙点头应了,又唤着地上的秋菊: “你也快些起吧,我这胳膊伤了,身子又乏,没劲儿下床扶你,你还不过来给我瞧瞧?” 秋菊一听,再顾不得旁的了,只“哧溜”一下就立了起来,一屁|股坐至了林暖暖的床榻,一个劲儿地问: “小姐,您还有哪儿疼,我去叫冒大夫。” “我原本哪儿都不疼,只是现在被你们气得脑壳子疼!” 林暖暖没好气地用手点了点秋菊的额头。 “嘿嘿,” 秋菊终于破涕而笑,憨憨地看向林暖暖,一双小眼睛肿胀的可怜。 林暖暖心软得不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一阵唏嘘: “你这丫头真是不听话,怎么将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秋菊才想说话,打眼就见房门口珠帘动了动后,一物悠闲自得地走了进来,吓得她一下挡在了林暖暖的前头,颤声喊道: “小姐,快,往后退!我...我护着您!” 第六百一十一章 隐隐 林暖暖看着秋菊一脸害怕抖着身子还强自镇定保护自己的模样,心内既感动又失笑,原来这傻大胆秋菊也有害怕的东西。 她忙唤了一声:“喵喵,” 又安慰着秋葵、秋菊, “这是花豹子,叫做喵喵或是馋豹子,没事,不要怕。” 说是这样说,可任谁看了这花豹子都会害怕吧。秋葵虽一直没有出声,但却跟着秋菊两个一起站在了林暖暖的前头,紧紧地抓着秋菊的衣袖。 “小...小姐,它真是您养的?” 秋菊见林暖暖如此说,忙偷瞥了豹子一眼,见林暖暖点头,又问: “那它真不咬人?” 花豹子对自己和薛明睿还算温和,在那老妇人那儿,那个大胡子和双儿,它虽不理睬,倒也没见下过口,咬人,其实,是咬的,四皇子不是才被咬过? 林暖暖忙唤了声花豹子,指了指秋葵、秋菊两个 “她俩都是自己人,你可不能吓唬她们!” 花豹子“喵呜”一声,顺道打了个哈欠,并不理会林暖暖。 见秋葵秋菊两个吓得不行,林暖暖想着还是让花豹子出去,总归要让她俩适应一段时日,就见秋菊居然战战兢兢地下了床榻,走至了花豹子跟前... “秋菊!” 林暖暖一惊,忙奔下了床榻,又唤了声花豹子不要动,却不料傻丫头秋菊居然比她还快地走至了花豹子面前,待她倒是正同花豹子对视着... 这可真是! 这丫头的心真是大! “你怎么就这么过来了,你这丫头心可真大。” 林暖暖忙将秋菊拉至自己身后,又点了点花豹子的头,耐心地又交代一遍: “这是你秋菊姐姐,往后见了她可要客气些,听话些她就会给你鸡腿吃!” 秋葵紧随林暖暖其后过了来,先将林暖暖的鞋子给穿上,又看了看她的手臂,紧张地问: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林暖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又指着秋葵: “这是秋葵姐姐,喵喵可要记住了,往后对他们要对似对我。” 说着,又摸了摸花豹子的头,心里也真是没有底,这豹子自己这样驯可对? 还是得问问老窦,对,老窦呢? 想到老窦,林暖暖这才发觉有些不对,怎的自己这屋就自己一人,李清浅、林宇泽她们呢? “我娘亲呢?” 按说,林暖暖才回来,李清浅此时怎么也会留在这儿等着自己醒来呀? “国公夫人和二|奶奶都去了老夫人处。” 秋葵边瞥着林暖暖的脸色,边慢慢地将话说了出来。 “老祖宗?老祖宗怎么了?” 林暖暖一愣,才回家见到亲人的喜悦瞬时凝住,她忙急急地问道: “我曾祖母到底怎么了?” 秋葵看了眼秋菊,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小姐您别急。” 怎么能不急?看秋葵这个样子,林老夫人这肯定是有事了! 林暖暖一把拉过前头的秋菊: “秋菊,你来同我说,我曾祖母到底是怎么了?” 秋菊忙看了眼秋葵,见秋葵只是对着她摇头让她莫说。 秋菊牙一咬: “小姐,您别急,老夫人病了。” “病了!” 林暖暖心下一慌,林老夫人这些时日身子本就不大康泰,这会儿又病了,也不知怎样。 “怎么不早些同我说!”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秋葵一把给拉住。 “小姐,您还是梳洗一番再去吧,省得老夫人见您如此模样,心里焦急。” 林暖暖这才想起自己仪容不整,自己也真是急糊涂了。 她忙忙坐下来,拉着秋葵的手: “姐姐快些给我梳洗吧。” 秋葵不由剜了眼秋菊,这丫头真是嘴快,小姐这才醒过来,身子正弱,一口米水未进,如今听说老夫人病了,,这不是更是雪上加霜嘛! 秋菊也知自己莽撞,只林暖暖问话,她怎么也不能胡乱说。 “秋菊,你往后头略站些,那花豹子才跟了我,你还是小心些。” 也不知道老窦怎么跟薛明珠说的,如此一个骇人的豹子,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地给放进了后宅了,也不怕吓着李清浅她们。 “没事,小姐。” 秋菊虽如此说,却还是朝林暖暖处靠了靠。 林暖暖见她手犹在发抖,饶是心里有事,也不禁心生怜悯,不由柔声问她: “既害怕,怎的还往花豹子跟前去?” 秋菊倒是答得理直气壮:“既然小姐说它无事,那怕什么!” 这丫头,总是“蠢”得让人窝心! 林暖暖心头一热,忙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过去了,花豹子也才跟我不多会儿,你们小心些。” 说说讲讲间,秋葵已经麻利地给她挽了个林老夫人最喜的双丫髻。 林暖暖对着镜子看了看,只见里头映出一个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的小娘子来。 “秋葵,给我脸上匀些粉吧!” 这个样子去见林老夫人,她看了不担心才怪。 “是,” 秋葵有些心疼地看着下巴发尖的林暖暖,忙拿了一盒子迎蝶粉来细细地给林暖暖抹了一层。 “嗯,从来没用过,今儿正好试试...怎么样,这样看着好多了吧。” 林暖暖阻住了又要给她再抹一层迎蝶粉的秋葵, “不能再抹了,再抹老祖宗该看出来了。” 秋葵一听,可不是这个理儿。 自家小姐肤如凝脂,哪里就用过什么粉啊脂的,平日里老夫人给她的,都让她送人了,老夫人起先还说她,后来见她肤色越发的好,索性也就不再让她抹了,只说是会污了小姐的好颜色,若是现下抹得厚厚的一层,老夫人定是要起疑了。 “秋菊跟我去,秋葵留在这儿。” 林暖暖正了正发髻上的荷花蜜蜡,对要跟过去的秋葵摆了摆手,指了指秋菊。 “小,小姐!” 秋葵一愣,忙又福礼道了声“是”后就落寞地往后头站了站,显得身形寂寥。 “好了,不是不让你去,你这身子还没有全好呢!” 林暖暖忙回头安抚秋葵,这么多时日没有在身边服侍她,想必秋葵心里定是有些失落吧。 “小姐,我已经..” “已经好了?不要同我说这些,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林暖暖打断了秋葵的话, “要是依着我,你现在还是应该回去躺着,只你既然过来了,就在这儿服侍我吧。” 话才说完,林暖暖暖就见秋葵的眼睛露出喜意,见她如此,林暖暖又有些不放心起来,忙叮嘱: “只你记着,秋葵姐姐,我们是要长长久久在一处的,你还是将身子养好了要紧!” 这话说的秋葵眼睛立时湿润,她激动地呐呐不成言,只好反复地说着: “小姐,放心,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先去看看曾祖母,我们三个一会儿再诉衷肠可好!” 林暖暖冲着秋葵挤眉弄眼一番后,这才转身往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却发现秋菊有些不对,忙又回头,原来是花豹子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俩后头,这也就难怪秋菊走得抖抖索索了。 “好了,馋豹子,你先在这院子给我看门,一会儿我让秋浓给你送鸡腿儿!” “小姐,秋浓来了!” 说话间,才走进院门口的秋浓托着手里的食盒,就对着林暖暖遥遥而跪..... 第六百一十二章 风起 她这几个得力的大丫鬟倒都是一个性子,怎的动不动的就喜欢跪着。 林暖暖才起来,头还有些晕,见秋浓如此,忙又吩咐秋菊让她将秋浓扶起来。 又怕她见了花豹子害怕,忙又嘱咐了花豹子几句,只让它远远的立着,并不许靠近他俩。 原本只是说说而已,现在想来放头花豹子在院子门口,简直就是生人勿进,看得一个好门呐! 就在林暖暖盯着花豹子那威武的“身姿”胡思乱想之际,就见秋浓已经战战兢兢跟着秋菊过来了。 “秋浓,回头你做几个鸡腿过来给花豹子。” 想想也只有吃的能堵住花豹子的嘴|巴。 “小姐,奴婢已经做好带来了。” 秋浓忙捧着食盒,从里头拿出一碟子鸡腿。 “你怎知要做鸡腿?老窦让你做的?还是薛世子?” 林暖暖接过了鸡腿,随手比划了一下给花豹子看,就见方才还半趴在地上伸着懒腰的花豹子忙竖起了耳朵,迅速一扑 ..然后,扑了个空。 “真是馋豹子。” 林暖暖见它幽怨地朝着自己喵呜了一声,这才顺手扔给了它。 一个鸡腿之于花豹子,也不过须臾功夫就拆骨入腹了。 林暖暖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手,将剩下的鸡腿给了秋浓,自己只端详着花豹子的举止,就见花豹子喵呜了一两声后,就有些忧郁地往秋浓处走去,待要走近之时却了又停了下来,只拿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林暖暖。 “小姐,就给它一个吧。” 秋菊才还害怕的不行,如今就又忙着给豹子说好话了。 “不怕了?” 林暖暖有些揶揄地笑看着秋菊。 “不怕,奴婢觉得它跟豆包一样喜好玩。” 是好吃吧! 林暖暖不由没好气地看了眼豹子, “秋浓慢慢给它,不要一下子都给了它。” 秋浓点了点头,只仍旧是站在那儿也不看花豹子。 “怎么了,还有事?” “小姐,您自己个儿还未用膳呢!” 原来是因着这个! 林暖暖知道,秋浓待自己同秋菊有些像,都是好的有些一根筋。 她忙柔声安抚秋浓: “待会儿再用吧,我得去看看老祖宗。” “是,” 这是正事儿,秋浓也不敢多说忙往后退了退,恭敬地福礼后,看着林暖暖带着秋菊走了,只留下她和花豹子在院子里。 秋浓想起了林暖暖的话,忙扔了个鸡腿给花豹子,就见那豹子一口就接住了,然后.... 瞬时就没... 只见它舔了舔嘴|巴,摇着尾巴看着秋浓,待秋浓将最后一个扔完,花豹子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专心致志地守在门口了。 倒是个听话的馋豹子! 拿着食盒往回走的秋浓,决定回去再给林暖暖重新做些可口的菜,顺便给这花豹子再多做些鸡腿儿.... 从林暖暖的院子到林老夫人的萱堂其实要不了几步,可是林暖暖却觉得漫长得很,一想到薛明珠和林鹏等人都在那儿,林暖暖的脚步就有些踉跄起来。 林老夫人到底怎么了,会不会病得很严重? 伴着飞快的脚步,心里的思绪也一路纷飞着.. “祖母!” 才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脸色有些暗沉的薛明珠,林暖暖不由脚下一软,若不是秋菊将她扶住显些就要跌倒。 “谁让您们告诉小姐的!” 薛明珠气得头上的金步摇都跟着晃动起来, “不是说让您们先瞒着小姐的!” 秋菊忙跪在了地上: “都是奴婢的错!” “就是你的错!” 薛明珠气得咬牙切齿,小暖儿才回来,还没有歇息好,这些个小蹄子们就将林老夫人抱恙之事告诉了她,这不是要让她着急吗! “不怪秋菊。” 林暖暖扯出了一丝笑,对着薛明珠深福一礼后,这才说道: “祖母又不是不知我御下的本事,这可还都是跟祖母您学的,我若是问了这些丫头,她们又有谁能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的!” 薛明珠看着明显是在袒护着大丫鬟的小孙女不由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主子护着,就姑且饶你这一次,起来吧。” 秋菊忙起来福礼谢了薛明珠。 林暖暖见薛明珠一脸的倦怠,忙问道: “祖母,我老曾祖母怎么病了?现下如何了。” “刚醒,” 薛明珠明丽的脸上此时显得有些憔悴,林暖暖看着一阵心疼。 从前天到现在,自己虽说受了不少的磋磨,可家里人也都跟着寝食难安,比自己来还更煎熬吧。 想想薛明珠同林鹏才相逢,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自己就出了事。 林暖暖不由有些愧疚地地下了头: “都是因为我,让你们都跟着着急。” “怎么能怪你呢,我的小暖儿!” 薛明珠一把就揽住了神情委顿的林暖暖,抚着她的额发,心有余悸地叹息: “幸好我的小暖儿聪慧,若不然,可就要着了那老妖婆的道儿了。” 林暖暖不由从薛明珠的怀中探出了头,看向薛明珠: “祖母也知道那老妇人?” 她才提起老妇人就见薛明珠的面色有些不大好,忙又问道: “是不是老窦告诉祖母的?” 薛明珠面色沉沉地看了眼林暖暖,也不瞒她: “是的。” “您别听那老窦之言,我不过是后来才见着她,前头其实没受多少罪。” 林暖暖忙安抚薛明珠,谁知道那个老窦会对薛明珠说些什么, 说起薛明珠,林暖暖不由想起了一物来,她忙从身上拿出了两个荷包,将其中一个荷包收了起来,倒出了两个夜明珠,强打起了精神,浅笑着双手奉上: “仅以明珠赠明珠。” 薛明珠一愣,大约是从未想过,才逃出来的小孙女儿还能给她带礼物回来。 明艳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她伸手正了正林暖暖发髻上被她弄歪了的荷花蜜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道: “对了,你曾祖母给你的镶宝金链子还在不?” 林暖暖忙拿下金链子递给薛明珠, “先前我是一直收在里头。” 薛明珠却不接,只让林暖暖带好,又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后,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说道: “小暖儿,无论旁人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 林暖暖一愣,忙看向薛明珠, “谁?要说什么?” 薛明珠脸上一阵冷凝, “说什么也不要理会她,还有,蒋嬷嬷那老货也有些疯了,你往后若见了她也不必理会。” 林暖暖点了点头,才想说话,就见薛明珠又攥起了她的手,疼惜着抚了抚: “好孩子,你去吧,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林暖暖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薛明珠,心疼地劝着: “祖母这般憔悴,还是好好歇一歇吧。” “嗯!” 薛明珠万般不舍地握着林暖暖的手,犹豫了一下子,还是说道: “走吧,我同你一道去。” 林暖暖又不是个没眼色的,这几日大家都只顾着找寻她了,如今她已回来,又怎么能不给点儿空闲儿让薛明珠同林鹏聚一聚? “不用了,祖母你快些去看看我祖父。” 薛明珠一愣,旋即心内一热,情知这孩子懂事,只是会错了意。 不过她还是略略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抿着嘴唇扬起下颌说道: “小暖儿,放心,你永远都是祖父、祖母的小暖儿!” 第六百一十三章 云涌... 薛明珠如此一番别有深意的话,林暖暖又如何听不出,只看她这样子定是不会说与自己,林暖暖也就不再多说,只福礼告辞。 薛明珠眼看着小丫头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不由一阵紧似一阵的发疼: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要受这么多的苦!一件事才了,一件事又起,真是没完没了! 总是他们这些长辈们不争气,才让个小娘子一力担起这么多的重担,可是往后再不会了,她要让暖暖真正做个掌珠, 至于那老妇人说的事情,薛明珠只当她是疯话! 可不就是疯话? 薛明珠兀自咬着嘴唇,即便是拼尽全力她也不会让那人得逞! 就在薛明珠感慨万分之时,林暖暖早已心急如焚奔至了林老夫人的榻前,这才发觉自己边上围了一圈子人,就连林鹏也在。 林暖暖一愣,那薛明珠方才行色匆匆,所为是何? “祖父,爹爹,娘亲!” 林暖暖次第给几人行礼,就见那几人此时正齐刷刷地看向她,无一例外的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沉痛还有怜悯。 她不由一愣,他们这是怎么了? 嗯,定是听了薛明睿的话,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吧。 想至此,林暖暖忙攥紧了手心,强笑着: “这些日子,暖暖让你们担心了,都是暖暖的不是....” “呜呜...” 还未及说上几句话,就听一旁的李清浅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巴就开始呜咽起来... “娘亲!” 林暖暖心中一疼,看了眼正沉睡着的林老夫人,再顾不得旁人忙走近了李清浅,轻轻抱住了她,柔声安慰着: “娘亲莫哭,我没事,一点儿都没受委屈....” 像是怕她不信,林暖暖忙又夸大其词着: “若是受罪,那也是他们受罪,娘亲您是不知,我可是狠狠地给您出了口恶气!” 说着,林暖暖就低声将自己如何将老妇人的阿芙蓉一把火全烧了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只略过了自己怎么从里头逃出来的那番惊险。 见自己说完,李清浅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娘亲,曾祖母怎么了?” 眼看着床榻上的林老夫人半天没有动静,林暖暖不禁急了。 “你曾祖母她病了。” 李清浅的眼神有些闪烁,如此情状落在林暖暖的眼中,就更加觉得林老夫人身子愈发不好。 她不由更加焦急: “我去看看曾祖母吧。” 林清浅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还未及走至床榻,林暖暖就已红了眼眶,及至坐在榻边,就见林老夫人正一脸老态躺在床上,鬓边的斑点越发多了,脸色苍白,就连熟睡之时仍旧是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慢慢坐在了床榻上,轻轻用手在林老夫人的眉间揉了揉,像是要将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给推平。 “暖暖来啦!” 一声低低的喟叹从林老夫人的口中发出,接着就见她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地溢着泪水。 “曾祖母,我来了。” 在老妇人面前,从来伶牙俐齿、插科打诨的林暖暖,此时颇有些无措。她只是反复地说着我来了,我无事.... 此时,她的嘴|巴干干的,说出的话也干涩无比。 她是真没有想到,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自己的曾祖母就病成了这般模样。 想了半晌,林暖暖勉强笑着了句: “今晚我陪着曾祖母睡!” “不用了,好孩子!” 温婷此言,林老夫人的眼睛不由一亮,瞬时又立时暗淡了下去。 只见她将脸一转,似是咬着牙吩咐林鹏: “老二,你让宇泽带着小暖先回京。” 林鹏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如此说,只见他愣了愣,脸上的疤痕随即一抽,半晌才神色凝重地应了声: “是!” 他眸色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沉声交代: “暖暖今晚上就陪着老祖宗,宇泽明日一早同四皇子和薛世子一道归京。” 林暖暖一愣,自己这才回来就走? 再说,不是说好了过完五月黄再归京的吗?如今还有十余天,林老夫人和林鹏如此着急,还有薛明珠方才也是一副形色匆匆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林暖暖只觉得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可是又隐隐觉得此事同自己有关,如若不然,林老夫人也不会见了她就让林宇泽即刻带着自己回京。 还有方才薛明珠之言,字字句句都是因着自己— 难道自己闯祸了? 若说闯祸,也就只有烧了阿芙蓉这一桩事儿。 如此一想,林暖暖再也不淡定了,她忙从林老夫人床榻上下来,一下子就跪在了众人面前,重重地以头触地: “是暖做错了事情,连累了大家,暖甘愿受罚,不想让长辈们如此为难。” 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得罪了人,林老夫人不得已让自己回京城避难躲灾嘛! 就连林老夫人都不能解决,只怕此事十分棘手。 眼看着林国公府渐渐地走上了正途,林暖暖不想因为自己给家里再蒙阴霾。 她拿着一双水润的杏眼深深地看了眼林老夫人,只怕老夫人这番抱恙,同自己脱不了干系。 自己不能让他们为难,也不愿意让他们为难! 林暖暖的话音才落,李清浅再顾不得礼数,一把就抱住了林暖暖,声嘶力竭地喊道: “暖暖,胡说什么!你没做错什么!你能做错什么?” 说着像是生怕林暖暖就要认罪,忙拖着林暖暖就往外去, “快,出去,你在这儿作甚,没得让老祖宗劳神。” “娘亲!” 林暖暖隐忍地唤了句李清浅,大大的杏眼里霎时蕴满了泪水,从来讲礼数的李清浅这是因着自己才方寸大乱的吧。 她别过了头,吸了吸气,待自己心绪平静了,才淡笑着捏了捏李清浅的手,轻轻地用两人才能听到的话,悄悄地说道: “娘亲放心,我知道娘亲疼我,只老祖宗疼我之心不比娘亲您少!” 林暖暖的话,却并未让李清浅心里舒泰安心,只见她听完后,却显得更加烦躁,又欲言又止。 见林暖暖挣脱了她手,又往前走,李清浅急了,忙唤了声林宇泽。 林宇泽自自己闺女进来就是一副面色沉沉的模样,只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攥住了林暖暖的手,柔声道: “好孩子,回去歇着吧,老祖宗这里还有我们呢!” 说着又看向林鹏, “看,还有你祖父在这儿呢,你如今不是一个人,往后就只管在家里吟吟诗、作作画,先回去收拾,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说着,就拉住了林暖暖的手往外走,仿佛生怕她要留下来一般。 林暖暖才想反驳,一抬首却发现林宇泽一脸的痛苦之色,她不由就是一愣,愣怔间就被林宇泽推至了门口。 李清浅见林暖暖终究是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她忙又跪在了林老夫人床榻前,口中只称自己不孝。 林老夫人摇了摇手,目光晦涩难懂,终究是将手一挥: “如此也好,走时就不要让小暖儿过来见我,当心她起疑.....”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林老夫人愣愣地出神了好半晌后才又说道: “那孩子聪慧又心善,若她知晓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长长的叹息声,顺着林老夫人的喉头慢慢往外溢出来,直钻进林鹏几人的心里,让几人原本就紧锁着的眉头越发凝重起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好险! “小姐,暖小姐,您终于回来啦!” 就在林宇泽、李清浅等人暗自松了口气之时,只见原本走出门口的林暖暖此时正被一个老妪给拦了下来。 李清浅暗道不好,脑中“轰”地一声响起,她再顾不得旁的,忙往外就跑,惊得林老夫人连连唤了秋月: “快去,快些拦着二|奶奶,宇泽,看着清浅,当心她的身子!” 一直立在外头的秋月一听,忙拦住了李清浅,却摄于李清浅凌厉的目光,手下略松了松,只好硬着头皮劝解: “二|奶奶,小心您的身子!” 李清浅却熟视无睹地冷声厉喝: “你给我走开!” 她心里着急,见秋月此时仍旧不识趣地拉着自己,想都没想地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在秋月捂着脸,兀自愣怔之中,一下推开了她,忙往前跑去。 暖暖,她的暖暖,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不论是为了什么,即便是为了老夫人,为了林国公府那也不行! 暖暖是她的命,是她李清浅的心肝! 李清浅只觉得气血上涌,她忙抑住腹部往上翻腾的不适,苍白着一张脸,匆匆往前跑去。 秋月眼看着李清浅飞奔而去,唬得不行,才想往前追,正好碰到追出来的林宇泽,忙指着李清浅: “二奶奶...二爷,二奶奶她...” 林宇泽看都未看秋月,只疾步往前奔去,跨至李清浅跟前,不等气息喘匀,就疾言厉色地呵斥: “蒋嬷嬷,我敬你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你若再胡说,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二爷您不能这样,您看老夫人是怎么待您的,如今老夫人有难,国公府有难,您又怎可袖手旁观!” “二...哎呦!” 蒋嬷嬷话未说完,就被才过来的林鹏当胸一踢,只踢得她一张团胖脸皱成一团,连连咳嗽了几声。 林暖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林鹏,还从未见他如此盛怒,看来蒋嬷嬷未说出口之言定不是小事,显见的也跟她有关联。 她也不惧林鹏的冷脸,只柔声细语地同林鹏商量: “祖父,我知道您和祖母都是为了我好,爹爹娘亲瞒着我也是关心我,只是,我今年都十一了,有些事情,您该让我知道。” 话一落音,却见林鹏的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了,看来从他这儿时问不出子丑寅卯来,林暖暖忙又拽了拽林宇泽的衣袖: “爹爹,您最知我性子,有事可不能瞒我!” 林宇泽一双凤眼带着隐忍的疼惜,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他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地说道: “没什么?蒋嬷嬷如今有些疯癫,她的胡话,你也信?暖暖听话,你先回去,只记着一句话:你祖父和我们总不会害你!” 说着,横眉立目地看了眼蒋嬷嬷,又厉声斥责: “是谁将蒋嬷嬷给放了出来的,不知她如今神志不清,会吓着小姐?” 说话间,林宇泽的小厮已经过了来,忙一把拽住了蒋嬷嬷的手,又堵上了她的嘴|巴,半拖半拽着她往外走。 “爹爹!” 林暖暖一双杏眼此时满是不解,她只好眼神急切地看着林宇泽,到底是何事?怎么一个两个都瞒着自己? “好了暖暖,那个蒋嬷嬷神志不清有些时日了,你不要听她胡说。” 见蒋嬷嬷被带走,林宇泽总算是舒了口气,他伸手将林暖暖歪掉的荷花蜜蜡正了正,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得让人怎么也不相信他才还疾声厉色地呵斥过蒋嬷嬷: “怎么也不换一换,总是带这个蜜蜡。” 林暖暖叹了口气,看来想从自家爹爹这里打探些什么只怕是难了,她只好强笑道: “自然是因着好看才戴着,都是爹爹好手艺,做出来的荷花栩栩如生。” 林宇泽心里一疼,却不知说什么,林暖暖这荷花蜜蜡一戴就是七年,自然不是因着好看。沉默了半晌后,他只是摸了摸林暖暖的头,看着都已至自己肩头的花一般的女儿,想想这些年她受的苦楚,一时间心里如同黄连水浸染过,他嘴巴阖了阖,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家暖暖这么好的孩子,为何总是要受委屈呢?” 林暖暖鼻子一酸,看了眼满目担忧的李清浅还有默不作声只捋着胡子的林鹏, 自己苦么? 苦! 可是,他们就不辛苦?自己不过就是等待,而他们却是历经了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未曾放弃! 比起他们受的苦,自己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下子哽在了喉头,一向口齿伶俐的林暖暖动了动被李清浅拽的手指,只呐呐地说: “我不苦,是你们苦,再说只要我们一家子团圆就比什么都强!” 是啊,自己两辈子的愿望也不过如此。 “我们会一家子团圆的,暖暖不用担心” 答话的是匆匆而来的薛明珠大着嗓门的薛明珠,只见她形色匆匆而来,艳丽的面容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滴。 快入夏了,天看着就要热起来了。 林暖暖一顿,才还觉得有些伤感的心,被如火般炙热的祖母一烤,立时将那些个伤感忘得一干二净,她收拾起了心情,眼眸微转,故作不知地看向薛明珠: “祖母,方才那个蒋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薛明珠一愣,不由涨红了脸,勃然大怒起来: “那个腌臜婆子,这是看不得我们林国公府好吧,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那个疯妇....” “明珠!” “母亲!” 薛明珠的话堪堪说了一半就被林鹏和林宇泽给连声阻住。 林暖暖遗憾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么点儿道行在这几位面前当真是不够看的。 “暖暖,同你娘亲先回去吧,你娘亲身子弱,你且好好照顾她。” 林宇泽想了想,还是找了些事情给她做吧,拖过明日上京就好,省得她问东问西,一不小心露出破绽。 “我娘亲怎么了?是不是因着我?难道是毒又犯了?” 这几位都是自家人,在他们面前说话,并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林暖暖说话间拉过了李清浅好生查看了一番,只见她脸色苍白、神色倦怠,怎么看,怎么有些虚弱,倒又有些从前那样。 可是细看,却还是能看出有些不同。 见李清浅忙摇头,林暖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想起害得自家娘亲受罪的始作俑者,林暖暖忙问: “那个刘茉弱还未惩处?” 那可是个害人精! “母女都关着,你不用操心,往后这些都交给你祖父!” 薛明珠一看林暖暖操心的小模样心就有些发疼,忙大包大揽地将活儿都给揽过来。 “是不是鹏哥!“ 说着,还动手推了推面色沉沉的林鹏。 “是!” 林鹏倒是很给面儿的即刻点了头。 嗯,林鹏和薛明珠二人看来相处的不错! 林暖暖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 只是... “祖母,您可不能叫错!” 现下只有他们这几人还好,若有旁人在此,尤其是当着林老夫人的面儿,有些事情还是得要注意些,若是穿了帮,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 薛明珠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迎面就碰上林鹏颇不赞同的目光,忙又改口: “祖母下次定会注意些!” 林暖暖不由笑了,端看一向满不在乎的薛明珠被林鹏拿捏的死死的模样,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此时,她也有了主意:若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事,看来只能从薛明珠处下功夫。 “暖暖,你娘不是身子不好,她是有喜了,再过不久,你就要当长姐了!” 薛明珠说话从来爽快,只是这么突兀的话一说出来,惊得林暖暖一喜,也惊得李清浅脸一红。 林暖暖此时再也不问什么蒋嬷嬷了,着将目光灼灼地盯住李清浅,颤着声音连声问道: “娘亲,祖母说的可是真的?” 李清浅此时脸上早已染上红晕,见林暖暖如此问只羞愧地俯首不语。 “真是太好了!” 林暖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只听她欢呼了一声,忙扶住了李清浅,上下看了看后,又紧张地问: “找冒大夫看过了吗?怎么样,可难受?哎呀,那您方才怎么还跑着过来了!” 说完又懊恼地拍了拍头: “我说您方才脸色不对呢,真是该死,居然都没看出来!娘亲,您想吃什么?可有哪里不舒坦?” ..... 如此循环往复地问了许久,倒是比林宇泽显得还要细心。 薛明珠才想说话,就对上了林鹏射来的一记寒光,她忙忍住脱口而出的抱怨,摇了摇头,抿住了嘴|巴, 众人全都眼看着林暖暖,小心翼翼地扶着李清浅往前,见二人身形渐远,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又俱都黑了脸... 第六百一十五章 痴人说梦 眼看着林暖暖和李清浅两个慢慢的走远了,林鹏这才冷冷地交代着林宇泽: “林宇泽,去查一查,看看老窦是怎么出来的!” “是!” 林宇泽也不看林鹏,只双手作揖后,就要告退。 “你等等!” 林鹏想了想,一向对着林宇泽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些许温情, “还有,快些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启程,拖得久了小丫头就会察觉了,她有多倔你比我知道,若是她知晓了那个老妇人提出这等要求,又怎会袖手旁观!” 林宇泽眉头一皱,脸上愈发阴沉。 他又怎会不知林暖暖这丫头的倔脾气,如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够在这江南一待就是七年...若不是因为他这个没用的爹,暖暖也不会被人觊觎吧! “你那脑子都想些什么呢!” 林鹏嫌弃地瞥了眼林宇泽,脸上露出了一副“知子莫若父”的神情, “要怪,也不能怪你!” 薛明珠将一双断了指甲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扶了扶鬓上的步摇,不屑地挑着蛾眉: “就是,若不是老国公自己惹下的风|流债,也不会让这么小辈儿跟着受罪了!” “薛明珠!” 薛明珠还要再说,却被林鹏阻住。 她不由撇了撇嘴,却不敢再说,只嘀咕着: “又不是我说的,不信你去问问老窦。” “你,” 林鹏冷着一张脸,索性闭上了嘴|巴,转过了身子不看薛明珠。 薛明珠不由得意地将滚过下来的一对莹润的翡翠平安镯转了转,嘴角闪过一丝笑,却又想起送镯之人被她气得已然转过身子,并不能看到,这才沉着脸看向林宇泽: “回去记着看好李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自己有数。还有不要以为现下她有了身孕,我家小暖儿就要往后靠,你们且得记着,任谁也比不过我们小暖儿。” 这话说的带着股狠劲儿,可落在林宇泽的耳中,只觉得由内及外的一阵暖意上涌,他忙敛起身子,诚挚地对着薛明珠施礼致谢: “多谢母亲教诲,儿子记下了。” 然后重重的又作一揖:“我替暖暖谢谢母亲回护之恩。” “要你谢作甚,” 薛明珠不客气地说打断了林宇泽,似乎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让那蒋嬷嬷给出来了?” “儿子即刻去查。” 不知为何,见着如此对自己不客气,吆来喝去的薛明珠,林宇泽没由来一阵轻松。 从前的薛明珠见了他,不是冷冰冰的一瞥,就是视而不见,这样的情景,真是恍若如梦。 林宇泽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脸红自己有些发潮的眼眶,这才作揖后转身就走。 若是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老妇人,还有她那近乎荒唐的理由,自此往后他们一家子该会是何等的幸福! 不能答应,一定不能中了旁人圈套! 在林宇泽看来,那老妇人之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二爷,” 匆匆而来的小厮正好迎面碰到林宇泽,他忙趴在林宇泽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让脸色才好看些的林宇泽立时就又阴沉下来,林宇泽不由勃然大怒: “李大勇那样的人,没想到竟有如此一对不知所谓的儿女,给我将李茂捉来,我要好好审审,看他怎敢如此胆大,身后都有何人!” 小厮斟酌了一下子,还是说道: “我们的人他家时,就只见到了李大娘。” “书院呢?” 林宇泽记着李大勇还是书院的学子。 “书院里也没有去,据说有人见着李茂上了山,可是书院里的葛山长却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宇泽,有消息了?” 薛明珠还未进院子,就见不远处的林宇泽正对着小厮发脾气,料是有了进展,忙从后问道。 林宇泽忙回头快走几步禀报: “是李茂放开的蒋嬷嬷,不过他此时早就逃走了,说是上了泽清书院后头的紫金山,却并未入书院。” 薛明珠一向快人快语: “哦,那就说得通了!” 林宇泽不由看向林鹏,就见林鹏只扯着胡子不语。 “鹏哥,你说句话呀!” 薛明珠对林鹏如此颇有些不满,忙推了推他。 “说什么,那窦氏早就先我们下手,如今我们被动得很。” 林鹏脸上闪过一丝冷色, “如今只看薛世子回来怎么说了!” 薛明珠脸上不由一喜: “薛世子带人去查看了?“ 见林鹏点头,明艳丰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 “如此,倒也能当得起我们林国公府的女婿。” “母亲你!” “明珠,休得胡说!“ 林鹏和林宇泽一同出声后,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又很快别过了头去。 “难怪是父子,倒是说话都一致。” 薛明珠难得看林鹏的笑话,只笑得钗动鬓摇。 “明珠,往后切不可乱说,败坏了我们暖暖的清誉。” 林鹏脸色仍旧有些阴沉,声音听着尚可,他又看了看林宇泽,若有似无地敲打着: “你们夫妇不要才有了孩子,就忘记了暖暖,她才十一岁,年岁还小,不要早早就订下。” 这话倒是真的,薛明珠也不由懊恼起来,小暖儿是她和林鹏的宝,自己方才那般玩笑却是有些不当,她不由讪讪地看向林鹏, “若是薛明睿当真看到了那里有老国公的..” 话才说了一半,薛明珠就觉得晦气,她忙住了口,这若是真的,只怕事情就要难办。 可无论如何,那老妇人的要求是不能应的! “鹏哥,我们能否多给她些金银?小暖儿说她种了那许多的阿芙蓉,还不都是为了银子?” 几人边说着边缓慢地走至了偏厅,林鹏沉思了片刻后,捋了捋美髯: “只怕没那么简单。” “为何?” 薛明珠人虽爽朗,却不是个没有成算的,经此一说也不由有些慌乱,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张惶。 “难道说,她只是为了报复我们林国公府?” “是!” 林鹏点了点头,沉沉地点了点头: “只怕是我们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说着心有戚戚地看向林宇泽,叹息着: “若不是你生了个好闺女,着了她的算计,我们林国公府嫡系只怕就此凋零。” 有些事情,没有实证,林鹏无法同妻儿说起,只好含混着说了一二。 “是啊!若不是那孩子咬牙坚持,宇泽一家子,还有鹏哥你,我们一家就不会团聚。” 林宇泽点了点头,看向林鹏,眼眸微转,心下沉吟着:看林鹏那意思,只怕老妇人的手段并非这么简单。 所以说,从前林老夫人在寿辰时说的话当真是真没有说错, 林暖暖,是他们的福星。 如今,那人要福星跟她回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多愁善感之李清浅.... 直到如今,林暖暖脸上的傻笑,还未曾褪下。 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走了几日,李清浅居然就送给了自己这么一份儿大礼。 她要做姐姐了! 她不再是前世奶奶口中那个六亲缘薄之人了! 两辈子没有做人姐姐,如今居然就要感受一下做姐姐的滋味了! 一时间,林暖暖欣喜万分,她有些敬畏地盯着李清浅那还未隆起的小腹,手也隐隐有些发抖。那个尚且看出什么的小腹,里头如今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同胞手足了! 李清浅被林暖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嗔怪着: “你这孩子作甚盯着我不放。” “嘻嘻,” 林暖暖这才笑嘻嘻地从李清浅的小腹上挪开了目光,只是才过了片刻就又黏了上去。 “娘亲...您能不能让我摸一摸?” 林暖暖眼神热切地看着李清浅,说话间,手就已经虚虚的放在了李清浅的小腹上,像是有些敬畏,一双杏眼骨碌碌地只盯着李清浅,直看得李清浅心里头发软,情不自禁地拿起了她的手, “摸吧,有什么能不能的,这里可是你的一母同胞的手足。” “嗯!” 林暖暖得了李清浅的应允,只笑得一双杏眼眯了起来,就连头上的荷花蜜蜡也跟着颤了颤,却还是没有“下手” “让我摸?好吧,那我就摸吧。” 小姐居然拿起乔来了.. 王嬷嬷眼看着林暖暖一脸笑意,心里不由就是一松,面上也带出了笑意。 不怪她小人之心,只是小姐从一出生就得了众人的疼爱,她也是怕小姐乍然知晓自己将要有了弟、妹,心里不虞... 若是如此,岂不是让二奶奶为难? 林暖暖自是不知王嬷嬷居然如此猜度她,她也顾不上。 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这么多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都觉得不算什么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 “娘亲,要我说您肚子里的弟、妹,当真是我们家的福星,您看他这一来,我们家就团圆了,马上又要阖家归京了,真好。” 看着脸上露出由衷笑容的林暖暖,李清浅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她倒不是如王嬷嬷一般想林暖暖,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要说林暖暖那般想,她第一个不信。 她只是觉得对不住自家闺女,自家闺女受尽了苦才回来,自己却在这当口有了身孕,这就不能不让李清浅觉得羞愧。 若说福星,她的暖暖才当真是福星! “什么福星,暖暖,你才是我和你爹爹的福星!” 向来说话温柔的李清浅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像是害怕林暖暖不信,她说着就激奋地站了起来,目光有些缥缈,神色有些羞愧: “娘亲对不住你!” 这话,李清浅在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就一直在心内盘亘,那会儿林暖暖还未回来,她心内既忧心又害怕,倒也顾不上。 如今林暖暖回来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的愧疚就更加深了, 对不住暖暖,从来在你需要爹娘之时,我们都没有在你身边! 对不住了闺女,什么事情都是让你削弱的肩膀扛着! ...... 李清浅的眼眶不由濡湿了起来,原本以为面对自家闺女说不出的话,此时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我的暖暖,娘亲当真是没脸见你!” 轻轻地一阵叹息,倒是让林暖暖有些糊涂了。 李清浅这是怎么了? 她愣怔了一会儿后,才唤了一声: “娘亲?” “暖暖!” 李清浅听着耳边甜美又有些怯怯的声音,心内一阵酸楚,一把就抱住了林暖暖,揉进了怀中,低声地说道: “暖暖,娘亲对不住你!” “奶奶!” 一旁的王嬷嬷急了,二|奶奶这才上了身子,可不能如此折腾。 可李清浅却充耳不闻,只搂紧了林暖暖,没过多久就已经泪湿脸颊... “娘亲!” 总算清醒过来的林暖暖,忙推了推李清浅的手。 “怎么了,压着你了,疼不疼啊!” 李清浅说着就托住了林暖暖的脸查看。 耳听着李清浅诚惶诚恐的言语声,林暖暖的心里一暖,却更加酸涩。 她的娘亲如今在面对自己之时,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紧张,惶恐!还有深深的自责! 她不要李清浅如此,也不想让李清浅背负着这样的折磨。 这又不是李清浅的错,也不是林宇泽的错, 要怪,就怪那些幕后的黑手,那些不想让他们林国公府好过的人, 老妇人, 还有她身后之人! “娘亲,七年前是您掳走我的?” 林暖暖了眼李清浅后,一脸严肃地问道。 李清浅摇了摇, “可是——” “可是什么,” 林暖暖看着李清浅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接着又说: “那我问您,我被掳走,您和爹爹伤心难过不?” 这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李清浅紧锁着却从不愿打开的门,七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五月黄节,原本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却不料风云陡起,好好的一个家就那样被乌云笼罩! 从此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家不成家,子不成子,尤其是她和林宇泽的掌珠—林暖暖, 一想到,林暖暖曾被人送往过平巷... 不,不要说曾今去过,即便是将平巷同林暖暖放在一起言语,都让李清浅愤怒难当! 她恨不得生啖其肉,那个林宇恒,那个范小脚,那些个肮脏龌龊之人! 林暖暖眼看着李清浅胸|前起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她这是动了怒,暗道自己想得不周到,怎么想起说这事儿,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且李清浅始终有个心结,若不解开,她必定心意难平。 算了,倒不如今日将一切说开,也省得李清浅想起往事就陷入自责! “娘亲,别伤心!” 林暖暖一把就攥住了李清浅的手, 边上的王嬷嬷只看得焦躁难安,却不敢多言,只好一个劲儿地给林暖暖使眼色。 林暖暖只作未知地将李清浅因着方才心绪激动而掉落在地的帕子捡起,拿在手中拿了看后笑道: “娘亲,我到如今还只是会在帕子上秀几行字或是一两根竹子呢。” 说着就又展开了李清浅的帕子,啧啧赞叹: “您看这帕子上的芙蕖,简直就如同真的一般。” “好孩子,这都怨娘亲,若不是娘亲无用,这七年不在你身边...” “娘亲!” 林暖暖颇有些无奈地打断了李清浅, “您是否又要说。” 林暖暖故意学起李清浅的声音,尖着嗓子,带起些许愁怨,蹙着眉: “都怨我,都怨我,若不是我李清浅无用,又怎能让我家暖儿到如今还不会女工?嘤嘤嘤.....” 说着,林暖暖又翘起了小指,拈着帕子假模假式地擦了擦白净无暇的脸: “总是怨我啊....” 李清浅见林暖暖说着说着,居然拖着调子唱将起来,不由破涕而笑,轻轻推了推她: “你这孩子!” “嘻嘻,” 见她脸上的愁云总算是少了许多,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才想说话,就见才还浅笑盈盈的李清浅即刻又挂上了愁云,又是一副泫然欲泪的样子, 不是吧! 林暖暖心下一阵哀嚎,知道这有了身孕的妇人情绪不稳,多愁善感,可是也不能如此莫测吧! 她不由扶额长叹,可是又不能不安抚: “娘亲...” “暖暖,娘亲是真的没用,暖暖,娘亲对你不...” “打住!” 林暖暖忙阻住了李清浅又要脱口而出的怨念,只哄着她: “娘亲,您说您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李清浅一愣,旋即看向林暖暖的脸,露出一副又言欲止的模样。 林暖暖也愣怔,这是?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娘亲您怎么了?” 林暖暖原本想说,是不是身子有些不适,可一看李清浅的样子,又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算了,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再说,这可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想到再过几月就能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墩儿,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软得不行, 如此一想,再看向李清浅时,她就变得前所未有的耐心了。 “想说什么,您就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话成功地让李清浅脸色红润起来... 不,是羞愧了起来, 只见,李清浅稳稳心绪,泪眼迷蒙地看着林暖暖,语带哽咽地说道: “暖暖,娘亲只望着能给你生个弟弟,将来也好护着你周全。” 要不怎么说是自己的娘亲呢,这腹中都已有了一个孩儿了,可她想得仍旧是自己。 林暖暖不由叹了口气,心里温暖得一塌糊涂。 她把帕子放进了李清浅的手里,将方才两人已经说歪的话头又重新捡起: “娘亲,您听我把话说完,” “嗯。” 正一脸动容的李清浅,忙点了点头。 “您看,我从小就不好女工,即便是您手把手教我,我也不一定就会秀,” “暖—” 李清浅才想说话,就被林暖暖嗔怪的目光阻住。 李清浅忙笑着: “娘亲忘了,好孩子你说,你说!” 林暖暖这才又说: “娘亲,您想,我这七年跟着曾祖母,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丁点儿罪...” “不是,暖暖,你受苦...” 李清浅是最不能听人说林暖暖这些年过得好这话,好什么好,能好么?这孩子自四岁起,就开始为父母筹谋,劳心劳力,就更甭提她和林宇泽回来之时,让这孩子受得那些磋磨了! “娘亲,” 林暖暖有些无奈地又唤一声,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 李清浅这些日子调养得当,林琨、林宇恒又落了网,她心里平顺,容色也恢复了许多,此时已然渐渐有了从前林二|奶奶的清丽之色,如今脸色绯红映衬一双水润的大眼,真是越发显得姝丽。 他们这一家子倒都是好颜色! 林暖暖不禁暗暗赞叹,不知不觉间又将话头带偏了,只见她赞叹着: “娘亲真是好看,若不认识的人见了,看了您说不准还以为您是我的姐姐。” “你这孩子尽打趣你娘!” 李清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虚捶了林暖暖两下子,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浅笑。 “唉,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哪....” 林暖暖叹息着将手里的辫子摸了摸,不等李清浅说话,又叹: “所以,这才能生出我这么好看的闺女啊!” “你这孩子!” 李清浅不由笑得脸上荡漾起了花儿来,她指了指林暖暖的鼻头,轻轻点了点,想说什么,终究是舍不得,只反复着说道: “你呀,你呀!” “嘻嘻,” 林暖暖不由狗腿地握着李清浅的手, “所以说,娘亲和爹爹给了我最好之物,我的一切还不都是娘亲您给的,往后可不要再说,您对不起我这话了!” 林暖暖说着,故意板起了脸,一脸肃穆地看向李清浅, “还有,只一条,您得应了我!” 李清浅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地,见她如此模样,还以为是何大事,忙一叠声地说: “好,你说!” “您再生的弟弟、妹妹,可不许比我好看。” 李清浅一愣,旋即“噗嗤”一声,捧着肚子笑了开去。 一旁的王嬷嬷也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小姐有法子。 “您轻点儿笑,小心惊着我的弟弟。” 李清浅正擦着眼泪,听林暖暖如此说,忙笑着打趣儿: “你怎么知道就是弟弟?” 林暖暖心道,谁让林国公府如今就只她一个小女娘呢,若是李清浅此番生了个小郎君,也可堵一堵京城之中的悠悠众口。 毕竟,再过不久他们一家子可是都要回京的,京城里头那些人可是无事都要扯出三分事的,更遑论,李清浅还这么多年行踪全无。 虽说林宇泽一力承揽下来,说是这么多年一直同李清浅在一处,只是因着他身子不好,更兼当时落水时伤到了头,有些记不清前事,李清浅一个弱女子也就只好照料他。 可是即便如此说,也保不齐有些好事之人会打林宇泽的主意,毕竟林宇恒如今世子之位不保,还有那个忠义侯的爵位,一门双侯,足够让人垂涎... 林暖暖不由又看了眼李清浅,点了点头,幸好李清浅中的阿芙蓉毒不是很深,戒得也很彻底,如若不然,现下回京,形容枯槁,那些人还不知会怎样的从中打主意。 “你这孩子看我作甚!” 李清浅被林暖暖这么一上一下的打量,弄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忙掩饰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 “我鬓发乱了?” “没乱!” 林暖暖脸上不由露出浅笑,自己的娘亲真的好讨喜啊。 不过这话可是万万不能说的,现下李清浅就很羞窘了,若再说得多了,又得脸红了。 这若是让自家的爹爹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了... 想起了林宇泽,也就又想起了方才在萱堂里的那一幕幕,无论是薛明珠,还是林鹏亦或是林老夫人都很不对劲儿,他们有事瞒着自己,这事儿还不是小事。 只是这几人守口如瓶,自己打听起来颇有些艰难。 看来也只能去找薛明睿问个究竟,她不由朝着门口看了看,秋菊还没有来,也不知道让她给薛明睿捎个话儿,问的怎么样了! 这样一想,脸上的笑意也就淡了些。 “暖暖,怎么了?累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不会是手臂又疼了?” “知女莫若母”林暖暖不过是略略有些分神,就被李清浅给看了出来。 李清浅这般年岁有了身孕,什么事情都要小心,可是自己却还要她事事操心。 林暖暖暗道自己想得不周到,忙打起了精神,鼓了鼓腮帮子,吸了口气,露出个璀璨的笑来,故作委屈地撅起了红艳艳的樱桃小口: “娘亲,我真是愁啊..” 李清浅一愣,才想要安慰,可一见林暖暖脸上明晃晃地笑容,不由也笑了,只打趣着问: “我的好囡囡,让我猜猜,是不是要吃糖葫芦啊,不愁,不愁,娘亲这就让人给你做去。” 说着一个掌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嘿嘿,” 林暖暖不由憨憨地一笑,这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上回同李清浅各种说话,各种谈心,无意中说起林暖暖小时候贪吃的窘态,就有这糖葫芦,这怎的又提起来了。 “唉!” 李清浅这可真是实实在在添了多愁善感的毛病,只见她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哽咽了。 “原本我们也能同寻常人家的母女一般,娘亲每日给你梳妆打扮,看着长成美貌小女娘..可是如今我们能说的也只有七年前...” 这话说的林暖暖也颇有些伤感,是呀,可不要小看这七年,七年了,改变的可不只有个子和容貌,这七年母女、父子不得相见,这其间的那些空隙该如何填满? 只如今不是感伤的时候,林暖暖忙强笑着安慰:“往后我们还有更多时候在一起,还有好多个七年呢,娘亲,从今往后我都让您给我梳妆打扮好不好?” 林暖暖想,大不了往后自己就委屈一下,随李清浅怎么摆弄都好。 自己这样说,李清浅总该高兴了吧! 孰料,她才说完,就见李清浅的脸刹时阴郁了下来,比方才还要难看些。 林暖暖一愣, 又怎么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一般无二就好 第618 其实林暖暖这回是真冤枉了李清浅,她这可不是多愁善感。 她这真是欲哭无泪! 想想,自己才回到闺女身边,可是昨日薛世子就已经晦涩地对林鹏父子说出了不日将要请姜王妃上门提亲之事。 她不是觉得薛明睿不好,相反的,李清浅比薛明珠更加觉得薛世子其人值得信赖,只是,她这才跟自家闺女相处不久,暖暖如今也不过堪堪十一,就已经有人打起她的主意来了。 若是个不相称的,倒也好了,可是薛明睿是谁?那可是京城之中少有的才俊。且不说他的家世就说人品、相貌也是少有。 除却年岁有些不相当,其余简直都很般配。可是即便是这样,李清浅也不想这么快就将亲事给订下。 她都如此,就更别提才认回孙女儿不久的林鹏和将林暖暖视若掌珠的林宇泽。 至于薛明珠那就更是不愿意,用她的话来说,他们林国公府的小娘子又不愁嫁,作甚早早就定下来。 可她如此干脆的反对,李清浅又有些担心了,这好姻缘也是稍纵即逝。虽然李清浅离京多年,可是她看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至少这庄子上的几个年轻郎君,有一算一,徐思远和四皇子就都不如薛明睿。 这样一想,李清浅又有些意动,想要劝一劝林宇泽了。 故而在如此矛盾的心绪下,更兼着又身怀有孕,她这心里就更加不得劲儿了。 “好了,娘亲,笑一笑嘛!” 眼看着才哄好的李清浅又开始叹气,林暖暖也不由跟着叹气。 她又看了眼门口,这回却不是盼着秋菊,只希冀着林宇泽能早些过来,也好与她分担一二。 “嗯!” 李清浅勉强笑了笑后就又微微蹙眉,只看得林暖暖直叹气,忙将方才被扯得不知哪儿去的话又拾回来: “娘亲,还有件事儿,您得应了我。” 见林暖暖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话,李清浅忙收拾起了郁郁的心绪,温声问: “什么事情?” 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柔情,她家的小暖暖从小到大,真是很少要她操心,若硬要说有何不足, 就是太懂事儿了。 如今她有要求,做娘亲的无论是什么事情,也定会应了她。 只有一桩,要是问方才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能应了。 想起那件糟心事儿,李清浅不由更觉烦恼,比起薛明睿那件有待商榷的事情,这件事才更加让人伤脑筋! 李清浅咬紧了后牙槽,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即便是所有人都应了,她李清浅也是不会应的! 就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事儿,就要让自家闺女去陪着个不相干的老妇人一住三年? 别说是三年,即便是三个月,三天,三个时辰,李清浅也做不到,更加不会同意! 他们上一辈子的恩恩怨怨,凭什么要自己的暖暖承担! 林暖暖看着李清浅越发凝起的眉头,不由更加发愁,娘亲这是怎么了,她说的这句根本就没什么呀,怎么就引得她又如此愤愤了? 就在林暖暖的心里有些隐隐测测时,幸好李清浅又说话了。 “暖暖,你说,无论什么,只要是娘亲能办到的,就都应了你!” “嗯!” 这话,林暖暖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会想太多。 “娘亲,您说说,您是美丽绝伦,我爹爹那是玉树临风,你们生的孩子又怎么能差?” 说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一副,看我、看我,我就是如此的模样。 这样娇俏的小女儿情状,惹得李清浅不由笑出了声来。 “那倒是,我们小暖暖更是青出于蓝,任谁见了都得夸,是不是王嬷嬷?” 李清浅笑着摸了摸林暖暖的手, “往后,娘亲好好打扮你,定将你拾掇得更美。” 李清浅此言一出,林暖暖不由眸子就是一暗。这些时日以来,她跟李清浅说话,多多少少的都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俚语,这在从前的李清浅身上,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之事, 可是如今,她随口就会冒出一两句来而不自知。 这七年,娘亲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可是还一心只觉得亏欠了自己的闺女! 林暖暖,你可真是后福不浅!何德何能,有这样的父母亲! 林暖暖在心内对自己如是说。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也不由就带出了些许怜惜,看向李清浅的目光就更加柔和,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李清浅的肩膀,呢喃着将自己险些给忘掉的话又说了出来: “娘亲,待我的弟弟、妹妹出世,您可不准因着他长得粉面团子一般,比我好看,就喜欢他们多些,好不好?” 怎么不好? 李清浅的双眼都已濡湿了,自家女儿得多喜欢自己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样的孩子哪儿找去,谁家的小女娘能有自家暖暖这般贴心贴意的? “暖暖,无论往后你有几个弟弟妹妹,他们跟你都不能比,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在我和你爹爹的心中,你都是最最要紧的!” 后面的话,说的李清浅一度哽咽,她说着说着就将靠在自己肩上的林暖暖往怀里拉,林暖暖本能地往前就了就,却又倏地想起李清浅的身子不适,忙又往后退了退,只僵着身子被她搂至了怀中。 “娘亲..” 林暖暖的柔声唤了句李清浅,见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嘴角微微上翘,心里一暖,接着又道: “您不用对我比对我的弟弟、妹妹好,只一般无二就好。” 小娘子的声音甜美中又带着丝丝娇憨,直说得李清浅的心里一片软。 她不由将林暖暖发顶上缠在荷花蜜蜡上的几根发丝略略拨弄了一下,又正了正,这才怜惜地说道: “娘亲就是要多疼疼我家小暖暖,你吃了太多的苦了!” 林暖暖不由喟叹,看吧,自家的娘亲从来都是这样,她自己因着阿芙蓉受了多少的苦,都未曾听她说过一句,可是转脸就想着自己闺女受罪, 此生能有这样的娘亲真是没有白活,如此一想,心里就更加对李清浅生出了万分眷念,她不由拿着头顶微微蹭了蹭李清浅的手掌,双眸微眯,端得是一副娇俏的可怜可爱模样.... 边上的王嬷嬷眼看着这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只觉得打心眼儿里的高兴儿。就更甭提从来将自家闺女当成心头肉的李清浅了。 就在母女二人母女情深之际,门口的秋菊眼看着里头脉脉温情,有些踟蹰着不知是进是出,正好被抬头的林暖暖看到,她忙唤住了犹豫地站着的秋菊, “秋菊,进来。” 第六百一十九章 缩头乌龟之“秋包” 不用多说,端看秋菊的样子,只怕是也没问出个眉目来。 果然,待林暖暖好不容易辞别了李清浅,才走出院子迫不及待地问她时,就见秋菊一脸的愧疚:“小姐,奴婢没用,没见着薛世子。” “没见着?” 林暖暖一愣,居然连面都没有见着! 自己这一觉睡过来,怎么觉得很多事情都变了! “奴婢真是没用!” 从来都很爽朗的秋菊难得地一副支吾迟疑的模样。 今儿,一个两个对自己都是这么一副愧疚模样,真让林暖暖有些吃不消了。 “秋菊!” 林暖暖不由拖着腔调一脸严肃地板过秋菊的臂膀, “小姐。” 才抬起头来的大丫鬟,眼睛还是红肿的。 林暖暖心里一疼,只脸上不显, “你如此样子做什么,我又没事。” “嗯!” 秋菊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还是一副懊恼模样。 “我说了不怪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扯,这事不怪你,也不怪我,当然也不怪那老窦,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总会找着那些让我们不好过之人!” 这话说得秋菊心头一震,只觉得心里一阵敞亮,她本就不是个多思多想之人,经此一说,瞬时有了笑模样。 “好了?不难受了?” 林暖暖松了口气,这丫头一根筋,不给她说通了,她且得好一阵心里不舒坦呢。 “好了,嘿嘿!” 秋菊忙揉了揉眼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让小姐您跟着操心了!” 林暖暖没好气地拿开她揉着眼睛的手: “都多大了,从小就爱揉眼睛,长大了还揉,不是说了不让你揉!”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却发现,秋菊这丫头只一脸憨笑地看着自己,就仿佛方才自己不是在骂她,而是在说着什么好听的话儿。 林暖暖不禁扶额,这丫头有时候是真的“大智若愚”,可有时候愚起来也真是毫不含糊。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并没有见着前头正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俩的秋月。 秋月眼看着前头那一对笑语晏晏的主仆,正紧挨着说话,心头又是一阵艳羡。 这样的主子,即便是有些挫折,跟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正想着,就见远处遥遥又来了个秋浓,手里提着个食盒,一脸焦急地奔着林暖暖而来。 “来啦!” 秋月眼睛一亮,原来小姐也看到了自己。 她忙屈膝福礼,却不料林暖暖只是笑看着自己左边不远处的秋浓,秋月不由一阵失落,小姐这是在跟秋浓说话呢。 “小姐!” 见着林暖暖喊她,秋浓走得更快了。 “慢点儿,慢点儿,怎么秋菊毛糙的性子什么时候也让你给学了去!” 林暖暖不由嗔怪着。 “小姐!” 秋菊一听,颇有些不依地跺了跺脚,不等林暖暖说话,就又撅着嘴|巴,眯着小眼睛憨憨一笑: “秋浓可不似我,按着小姐的话来说,我这性子一般人可学不去!” 这个秋菊! 林暖暖笑点了点秋菊的额头,心里头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身边之人都很忠心,固然是好,彼此深情厚谊也是真的,可是她不想看着她们同她一道背负着这么重的包袱。 恩威并施,这是上位者的手段。 林暖暖懂, 她也理解, 可是,却不能用在同她一起生死与共,情同姐妹的三个秋身上。 提起三个秋,突然想起还有个“小秋包”自她醒来,还一直未见呢! 林暖暖不由问起秋菊: “豆包呢?” 秋菊一愣,旋即将眯着的眼睛舒展开来,嘟囔着嘴|巴没好气地说道: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奴婢让它等着小姐醒来,正好就能看到,它倒好,自打小姐那个什么喵喵馋豹子过来,就吓得一直钻在床榻下头不肯出来,真真是个‘缩头乌龟’” 看着气鼓鼓的秋菊,林暖暖不由哑然失笑,那可不就是个‘缩头乌龟’么,不过此时不是说笑的时候,她看了眼一直注视着他们主仆的秋月,见她还保持着方才请安的姿势,不免有些诧异。 对于秋月,虽知她有些市侩,却并不反感,毕竟不是一起长大的,难免的就会不一心,且她又不是自己的大丫鬟,倒也没什么。 在林暖暖眼中,只要这人不害人,即便是有些爱贪占小便宜,或是旁的小毛病都不是大事儿,方才给她下马威,也不过是见她一直窥探自己,心里有些不悦而已。 不过,她这般模样,倒让林暖暖于心不忍,秋月其人,其实并还不坏。 秋菊见林暖暖眼神不对,忙顺着看去,见是秋月,忙看了眼林暖暖,见她点头,这才笑着迎了过去: “哎呀,这不是秋月姐姐么,您怎么在这儿啊?” 这话说得秋月不由一阵子脸红,她看上去有些慌乱,脸上还带着林暖暖和秋菊难懂的欣喜, “小,小姐,奴婢给您请安!” 这安请得不早不晚的! 秋菊不由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立马得了林暖暖一记白眼。 “嘿嘿,小姐,奴婢错了。” 林暖暖有些啼笑皆非地又白了她一眼,这丫头认错快,犯错也快。 林暖暖也不走动,并不上前,只脸上带着柔柔地笑说道: “秋月姐姐,快些起来,你这是去哪儿?” 淡淡的一句话,秋月却听得心满意足。 她起身后又松松地给林暖暖福了一礼,这才看向林暖暖: “小姐您没事吧。” 林暖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臂膀,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本就没事,不过是有些困乏,略小憩了片刻。” 林暖暖失踪一事,就连四公主那儿都被四皇子打了关照,知道的人更是被下了禁口令。 至于秋月知道她手臂伤了一事,林暖暖也理解,毕竟她是林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可是林暖暖却不想多说,毕竟和她交浅言深。 秋月笑看着林暖暖,忙说道: “没事就好!” 这个秋月,这几回倒越发有些让林暖暖刮目相看,在林暖暖的印象里,她从前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世故的小娘子, 可是现在,倒是有些让林暖暖看不透了。 “你且去忙你的吧,老祖宗那儿可好?” 林鹏他们不让自己沾边儿,定是有什么玄机,可一时半会儿的,又没打听出来,林暖暖是真的有些着急。 “老祖宗没事,好多了!” 秋月忙说道。 “没事就好!” 林暖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觉得索然无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笑着: “那就好,一会儿我去看老祖宗,就烦劳秋月姐姐您照看好我老祖宗。” “是!” 秋月忙敛目福礼,屈膝等着林暖暖从自己身边经过,待林暖暖笑着对她颔首就要擦肩而过之时,就听得秋月又低低唤了一声: “小姐,您可千万别信了那老妇人的话!” 第六百二十章 喜新厌旧 “老妇人!” 林暖暖眼波微转,同秋菊对视一眼后,强自压下心头的疑虑,只淡淡地看向秋月: “怎么说?” “小姐,您可不能听信了那老妇人的鬼话。” 秋月显得很着急,话却仍旧说得遮遮掩掩。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毕竟,关系到我曾祖母....” 林暖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毕竟在老妇人那处,她可是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的曾祖母抢走了她的阿兄。 林暖暖不知道,他们老辈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不过她相信自己的曾祖母, 那个老妇人也不是善类,无论是种植那么多害人的阿芙蓉,还是将她身边的人全都割舌喂毒,亦或是让人将老窦反锁在屋内任其自生自灭.... “小姐,您,您...老夫人也会不同意您去的。” 秋月见林暖暖显然是一副从容赴义的模样,忙劝阻着。 “我若不去...” 林暖暖故意将话说得慢些,利用秋月对自己的关切之心来打探消息,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放心,那老妇人说的定是假的,小姐您想,老国公的坟冢在京里好好的,怎么会在那老妇人处?” “你说什么,我曾祖父的尸骨当真是在那老妇人处!” 林暖暖心里一紧,一把就抓住了秋月,手下也有微颤,心里更是后悔的一塌糊涂, 早知道,再怎么也要将林沐风的棺樽打开,即便是迟些回来又如何? “小姐,您,您不知道?” 秋月先是一愣,才缓过劲儿来,知道方才林暖暖所说之言都是在套她的话。 她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眼睛闪过一丝黯然,若是秋菊她们,小姐自是不会如此对待吧。 心里如此一想,脸上也带出了一丝颓色。 她这样子自然是被林暖暖看在了眼中,自己如此做,终归是有些不厚道,她忙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讪讪地问: “秋月,弄疼你了吧,对不住。” “小姐,您客气了,哪能让您跟我们这些下人道歉呢。” 说着,她忙福礼要走: “小姐,那奴婢就回去了,老夫人那里还等奴婢回话呢。” “回话?回什么话?” 秋月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嘛! “小姐,奴婢不能多说,总归您不要应了人家的话就是,旁的就交给老夫人吧。” 说到底,秋月还是不想将真相告之自己一二。 “谢谢你,秋月姐姐。” 无论从前的秋月如何,反正这些时日,待自己很不错。 “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能担得上小姐的谢?” 秋月银盘脸上,顿时有些发红。 “秋月姐姐,若是方便能否告之一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暖暖隐隐绰绰地已经将事情猜测出了一二,只是觉得还有些细枝末节不明白,正巧碰着个懂内情,又好说话的秋月,又怎么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小姐,奴婢当真是不能说。” 秋月窘迫得脸上一红,忙摆手。 “好,那就算了。” 见林暖暖如此说,秋月不由舒了口气儿。 可是想起来时听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想提醒林暖暖, “无论何人问您,您可千万不能应了!” 林暖暖点了点头,又问: “既然老祖宗不让你说,那我就来猜上一猜,若猜得对了,你就点头,错了,你就摇头,可好?” 林暖暖缓缓地将话说完,就见秋月一脸的踌躇。 是的,秋月此时真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她不知道到底听哪一个的才是对小姐好…… 老夫人让人瞒着小姐,就是怕她知道了会同意,为此,还将蒋嬷嬷都给关在了柴房,就是怕林暖暖知道。 可是,那个听来的话,似乎更在理儿。 那人说:若如今不告诉小姐,那小姐自然是躲过了眼前的灾祸,可是往后呢,若是按着长远来说,对小姐未必有利, 那人是这样说的,日子久了保不齐老夫人没有后悔之心,毕竟为了个曾孙女儿,将自己一府的荣辱都搭上, 起先没什么,往后岂不是越想越悔,这样时日久了,小姐可不就要失了众人的宠爱? 再说,二奶奶如今已身怀有孕,若十月后再产下小郎君,小姐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秋月眼皮子一跳,有些话,就在舌下,仿佛稍稍吐出就能如释重负,可是一想到老夫人即便是重病在身,也让人瞒着小姐,还让林二爷即刻就带着小姐进京, 秋月又踌躇了... 老夫人对小姐不能怀怨吧? 她不是一向待小姐好的都胜过了定远侯夫人林氏? 秋月摇了摇头,忙对着林暖暖福礼,只说了一声; “真没什么” 就转身要走。 “秋月姐姐!” 秋菊见秋月要走,林暖暖又蹙眉看着,忙阻止秋月 “这么急作甚,我还想着同你说几句话呢。” 秋菊的嗓子原本沙哑的有些像是个男儿,只林暖暖这些日子经常听那老妇人的魔音灌耳,还有老窦那砂砾砾的声音, 此时倒觉得秋菊的嗓子带着些许女郎特有的娇憨,她嘴角微微上翘,只往后退了退,让秋菊施展本事。 毕竟秋菊同秋月常见面,有些话,好说。 “秋菊姐姐,我真有事儿,咱们下回好好说,行不?” 秋月和秋菊自打在林府交锋落才,在她面前始终有些直不起腰板,她忙说了一句后就又往前走。 秋菊看了眼林暖暖,见自家主子摇了摇头,也就不再絮絮叨叨地追问,只说了声: “好吧,得空,我带着豆包去找你。” 秋月十分喜欢林暖暖的豆包,得空就会去看看它,如今听秋菊如此说,即便心里仍旧游移不定,还是浅笑着看向秋菊: “好呀,那就说定了,什么时候来?” 才说完,想起老夫人如今身子不好,蒋嬷嬷又被关了起来,只好不无惋惜地说道: “算了,还是我得空去看豆包吧,下回我带些粘豆包给豆包吃!” 林暖暖眉头一挑,粘豆包是林暖暖教会秋浓做的,谁成想总吃肉的豆包居然爱得不行, 只是秋浓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身上,自己没回来前,秋浓也没心思做,自己回来后,秋浓又变着花样给自己做好吃的,哪里就能顾得上豆包喜欢吃的粘豆包? “还是秋月姐姐对豆包好,我看豆包如今待姐姐都胜过我了,这个豆包,真真是戏文上说的是个喜新厌旧的东西,哼,改明儿,我也喜欢个新的。” 秋菊这丫头操着个破锣嗓子,挺着胸膛骄傲的不行, “秋月姐姐,不知道吧,我们小姐如今还有一头花豹子呢,可听我的...嗯,我们小姐的话了。如此,我也喜新厌旧一回!” 林暖暖不由失笑,这丫头,就会这么一句喜新厌旧的,翻来覆去的用。 “喜新厌旧,...” 秋月喃喃自语的在口齿间念了念,很有些担心地将目光投向了林暖暖.... 第六百二十一章 温柔如水之秋月 “怎么了,秋月姐姐?你不信?” 秋菊见秋月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就将目光投向了林暖暖。 虽不知为甚,只秋月如此双目盯着自己小姐,实在是失礼越矩得很,她不由歪着头又问: “你怎的如此看着我们小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我,我没有!” 秋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结巴,明明自己正设身处地地为林暖暖考虑,可是秋菊如此一问,她不为何竟然会觉得理亏, “没什么,你怎么如此结巴?” 秋菊可从来不似秋葵那般温吞性子,说话很是咄咄逼人。 “好了,秋菊,你当谁都如你这般厚脸皮子呢,不要再问了,让秋月回去吧,老祖宗那里还在等着她回话呢。” 林暖暖眼见得秋月的脸上越发绯红,一副窘迫样子,忙打起了圆场。 秋月心中有事,且还都写在脸上。 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硬逼着人家说呀? “是,小姐!” 秋菊一向对林暖暖唯命是从,见她如此说,忙跟着林暖暖往后头走。 就在这时,身后居然又传来了秋月的呼喊: “小姐,等等。” “秋月姐姐何时变得如此墨迹?” 秋菊本就对秋月说话吞吞吐吐心里不虞,如今见她又叫住自家小姐,又岂能有好脸色给她? “秋菊,想必秋月有话要说。” 林暖暖摆了摆手: “你让她说完吧。” 秋月感激地对着林暖暖又福一礼,迟疑地指了指前头水榭上的亭子: “小姐,能否劳步出来,借一步...” “干嘛要借我们小姐啊!” 秋菊忙挡在了林暖暖的前头,一副害怕秋月借走林暖暖的样子。 “咳咳,” 自家这位不学无术的秋菊,有时当真是傻得可爱! 林暖暖不由笑着推了推秋菊: “边儿去,人家秋月这是要跟我换个地方说话呢。” 秋菊眼睛一眯,黝黑的脸上闪过笑颜,但丝毫不见有什么羞惭之色: “只要不借我们小姐,一切就都好说。” “你这丫头。” 林暖暖纤长的手点了点秋菊的头,眼睛里蕴着无数笑意。 秋菊这丫头惯会装憨,经她这般一搅和,秋月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 “嘿嘿,” 秋菊笑眯了一双小眼睛,露出了一副:“赞赏我吧,快赞赏我吧”的神色,落在林暖暖的眼中,不由手就发痒起来。 “哎呦!” 手起指落之下,秋菊立刻笑眯着眼睛捂着方才被林暖暖弹过的大脑门子,笑呵呵地仰着头,憨笑: “怎么了小姐,您手又痒痒了!” 咳咳,这丫头! 林暖暖忍着笑,不由看了眼秋月,就见才还揪着衣角的秋月,此时脸上蕴满了笑意,倒是再不见丝毫的怯意和紧张了。 “嗯,我手痒了,仔细你的皮子。” 林暖暖笑拍了拍秋菊的肩膀, “好了,怎的就这半天,倒是跟那头馋豹子一般无二的疲赖模样了。” “小姐,奴婢何时又向那馋豹子了?您不是说我同豆包一般无二的懒性子么,可见小姐您也是个喜新厌旧之人。” 秋菊这丫头,嘴皮就是溜。 不过此时还有正事,林暖暖又拍了拍秋菊, “去吧,” 秋菊忙收敛起了脸上的嘻笑,应了声:“是!”,立在了外头看着。 此时就又是外人眼里那个老实憨厚的傻秋菊了。 “说吧,到底是何事。” 看样子秋月是打算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出来了。 “小姐,奴婢若是说了,您可千万不要去。” 秋月此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害怕说了之后林暖暖再同意, 可若是不说的话,今后林国府好则罢了,若是不好,就会怪责到林暖暖的身上。 可若是说与林暖暖,万一她去了又当如何? 一想到这些,秋月就又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了,又不想说了?” 林暖暖虽不知道秋月因何纠结,只蒋嬷嬷都因着这件事情被处置了,秋月如此纠结,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不是,小姐,奴婢只是不知会不会害了您。” 秋月苦恼地抬头看向林暖暖,只见少女的脸上除却有些疲惫,比从前略略清减,却仍旧是一副芙蓉面娇俏模样,看着正如那人所说一般并未受苦。 “哦,那你就说与我听,也好让我自己分辨到底会不会害了我。” 林暖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胸前的金链子, “哦,那你说与我听听看,也好让我分辨到底会否害了我自己。” “这!” 秋月也是恨极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你家表兄如今可还好?” 林暖暖看了眼秋月,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提起自己的表兄,秋月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之色。 那日薛明珠才来庄子,她一是摄于国公夫人的威仪,还有就是因着表兄同人争执被人打伤了腿脚,若不是秋菊让人送来了银子,只怕她表兄即便是好了如今也是个跛脚,许还会因着打伤了人有牢狱之灾。 虽秋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秋月知道,那么一大笔的银子,若不是小姐授意,秋菊又怎么会送来。 “多谢小姐出手相救。” 秋月这话明显真心了许多。 “嗯,这也没什么,毕竟你是我祖母的大丫鬟。” 林暖暖提这事倒不是为了让秋月承情,只是无意中想起来。 要说秋月这表哥对她也算不错,只为了秋月就从京城追至江南,还做起了小买卖。 所以说,一饮一啄皆是定数,若不是秋月表兄人还算是正直,前些时日秋月又在林宇泽面前帮她说了那么几句,林暖暖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帮忙。 “小姐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秋月的眼里泛泪,就是因着自己想待年岁一到就放出去,故而当时对小姐很是敷衍,孰料最后还是小姐帮了自己。 那件事,在小姐眼中是小,可在秋月和她表兄可是大事儿!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虽小,却也知道不能棒打鸳鸯这道理,你表兄若是坐牢或是折了腿,又怎么能配得上我们秋月!” 这是实话,秋月虽在林暖暖的心中不及秋葵秋菊,可在一众丫鬟之中无论相貌人品,都是屈指可数的。 “小姐。” 秋月的脸,霎时红了。 她一时失态,不由跺了跺脚, “您尽打趣奴婢。” 林暖暖只觉得身子一麻,这秋月,怎的说话如此柔情似水。 她不由干咳了一声,看来陷入爱河之中的女人无论古今都有些神志不清..…… 咳咳, ……都有些与众不同啊! 这两人说着说着,都未曾发觉,她俩的话题好似扯远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高手”在林府 “小姐,奴婢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您了。” 这个秋月,从前看着很是麻利的性子,如今怎的也变成如此模样。 林暖暖有些急了,不由将心中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那老妇人是否说,老国公在京中的棺樽是空的,他的尸骨在她那处?” 说完,就开始仔细地观察秋月,果然,此时秋月脸上正一副“你怎知道”的神情, 林暖暖心下一沉,这老妇人动作倒快,自己才回来一天,她就追了过来。 不对,她不是追过来了,她此番是冲着林国公府呢。 “是不是说让我过去陪着她?” 踌躇了一番,林暖暖还是说出了此话, “小,小姐,您,您果然是知道的!” 秋月的脸色瞬时变的惨白, “原本您失踪之事是瞒着老夫人的,孰料您才回来,那老妇人就带话给老夫人,说是让您回来歇息片刻,就赶快回去,还说,那些个阿芙蓉烧就烧了,只是小姐您即刻就要回去,若不回去,她就要将老国公的尸给....” 秋月顿了顿,还是没敢说出口,但是余下的意思,不说,林暖暖也知晓。 怪不得一家子看自己都是那样的神情,也不怪林老夫人抱恙! 这样的抉择,任谁都很为难吧,一个是让人尊之敬之的老国公;另一个是疼爱有加,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小辈儿,让林老夫人做出抉择,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那老夫人当真是好算计,先不论他们三个之前到底是怎样的纠葛和牵绊,只老妇人这一手,不,确切来说,是老妇人这些年来针对林国公所做的种种, 不得不说,她当真是个能下得去手,能做得了恶的高手! 这么多年来,林宇泽一家子,林鹏和薛明珠的种种,林鹏和林琨,还有林宇恒和林宇泽之间的爱恨纠葛,这件件、一桩桩,交互着在林暖暖的脑中如同走马灯似地不停歇的转动着..... 她不敢说这些都是老妇人搞的鬼,但却能断定,那个老妇人在其中没起什么好作用! “嗬嗬!” 一想到这些,林暖暖不由讥讽地一笑。 就为了年轻时的那些执念,这个老妇人可真是祸害林国公府不遗余力! “小,小姐..” 秋月有些害怕地唤了声林暖暖:小姐这样子该不会是生气、难过了吧? 都怪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旁人的胡说八道,将这些都给说了出来呢? 知道自己此时面上不会好看,怕吓着了秋月,林暖暖忙笑着说道: “我没事,你继续说!” 其实,也就这些了,再多的秋月也不知道了。 见秋月摇了摇头,脸上仍旧是一脸的愧疚,林暖暖有些不忍起来,无论怎样,秋月总是想为自己好。 不过,这里头,好似还有别的什么事啊! 林暖暖收敛起复杂的心绪,暂且不去想那些。只颇有些兴味地眯起了杏眼,将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先压了下去。 方才不知到底是何事情,心里没底,这才胡思乱猜。如今既已知了老妇人的打算,林暖暖倒是不急躁了,反正最坏不过是自己跟着老妇人去。 只眼下,还有件事情问清楚:毕竟,林暖暖很笃定的、自诩如铁桶一般的庄子上,其实早就被老妇人放了人了。 “秋月,你起先是不想说与我的吧。” 林暖暖尽量放柔了声音问。 “是,” 秋月显得有些羞赧,她忙说道: “蒋嬷嬷见老夫人急得犯了旧疾,就将老妇人要挟的话,说与了林国爷还有二爷他们,此举让老夫人很生气,就让人绑了她送进了柴房。” 这也是秋月为何犹豫着不说的原因之一,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是她说与林暖暖的,只怕所受责罚不会少。 “那你为何又说与我了?” 林暖暖平淡地接口又说: “若我知道了后,主动要去老妇人的庄子上,岂不是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林暖暖的话,成功的让秋月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她先是脸色惨白,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姐!”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秋菊见状,一个健步就窜至了林暖暖面前,厉声呵斥起了秋月: “秋月,你干什么!” 秋月一听此言,更觉得自己冒失,只将头埋得更低,几欲趴到了地上, 是的,她后悔了,方才只顾着听那人的一面之词,如今才想起来,先不说往后如何,小姐知道了,若是执意要去当如何? 小姐是什么性子,又怎么会枉顾老国公? 可是,按说,那人对小姐不错,怎么也不像是要害小姐的样子啊! 秋月仿佛做错了事情一般,忙哆哆嗦嗦地说着: “我,我没想做什么...” “好了,秋菊,你且下去,我问秋月些事情。” 林暖暖忙挥退满面疑惑的秋菊,和颜悦色地唤秋月起来。 林暖暖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你虽是老祖宗的婢女,可毕竟是秋字辈的,对你,我虽不及待秋葵、秋月他们,可也是打心眼里希望你好,今日之事,就这么过去吧,莫要再提,若旁人若是问你,就只说我找你问老祖宗的身子如何,至于你为何跪着,随便周个理由往我身上推就好。” “可是,小姐,您...” 秋月很想知道林暖暖会不会去,却也知自己此举越矩。 “我就问你,是否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旁的话,这才让你改了注意。” 林暖暖说完,就见秋月又是那副“你怎么知道的”的神色,至此她心里一片了然,果然这林府里头,除却那个才逃走的李茂,看来还深藏个高手啊! 秋月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了那人的姓名,还很为自己道听途说而感到羞愧。 “都怪奴婢,人家不过是说说而已,我就听了进去,正好才过来就碰到了小姐,这才心里着急,多问了几句,却不料...” 下面的话,也就不用说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秋月惊惶已过,心里对林暖暖的敬服之情更重,不由满怀敬慕地看向林暖暖,只一眼,就见才还一脸笑意的林暖暖,如今却是满脸的肃穆。 饶秋月不曾多想,也觉出不对来,她不是个笨得,此时忙思索起今日之事来: 自己所遇之人,也是太过凑巧,老妇人这事儿,本就是因着蒋嬷嬷擅做主张,机缘巧合之下,才让自己知悉的, 这林府中人,知道详情的,除却几个主子,和那个逃走的李茂之外,却是再无旁人知晓.... 秋月不由看向林暖暖 “小姐,难道说那...” “好了,当心隔墙有耳!” 林暖暖淡淡地打断了秋月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水榭下方那一簇簇才露出的尖尖角,摸了摸胸前的镶宝金链子,沉吟不语着.... 感谢各位小仙女在这充满爱意的时候,还能抽空看秋水的文。 现在是答疑时间: 我爱甘蔗同学,秋水的文,一天两更,由于最近本人太懒,都是晚上更,见谅。^_^ 感谢小伙伴们的投票和打赏,新的一年,好心的小仙女们都会变瘦更美哒,(#^.^#) ps:情人节快乐,o(n_n)o哈哈~ 第六百二十三章 进击吧,薝卜! 一步、两步,很多步... 不知不觉间,林暖暖走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她的脑子很乱,心里有团火一直在燃烧,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面色定是酡红的,那是被愤怒烧红了心神。 愤怒,是的,无限的愤怒让林暖暖马不停蹄地走着,跟在后头的秋菊虽心有不解,却能够看得出自家主子此时正生着气。 她就说方才那个秋月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自家小姐如此生气。 “辛夷坞,” 林暖暖默默地端详着辛夷坞上自己模拟着林宇泽写下的这篆体小字,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来至了薛明睿的住处。 是呀,眼下能够商讨之人,也就唯有薛明睿了! “暖妹妹!” 正沉思间,就听后头有人唤,一回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林暖暖眉头微蹙,又旋即散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回头时,脸上就挂着淡淡的微笑来。 “原来是徐表哥。” 林暖暖略略侧身福了个礼后,浅浅笑道: “徐表哥这是从何处过来?” 口中说着,眼睛只斜睨着徐思远后头那个怯生生的人儿,只见她此时正俯首低头,露出一截子白皙秀颀的脖颈来。 林暖暖眼眸一闪,旋即只作未见,侧了侧身子,让着徐思远: “徐表哥请。” 徐思远一愣, “你不是进来找我的?” 自然不是! 这些日子颇有些忙乱,林暖暖都有些忘记了自家还有个自京中而来的温润君子徐思远! 她淡淡地笑了笑,心里有些晒然,这大妞儿— 不,这薝卜,看来是全好了? 看这样子徐思远是要带她进京了? 饶林暖暖不想过问人家的风|流韵事,也不由起了点儿好奇之心。 她讥讽地笑了笑,旋即又淡去,只故作讶然地往大妞儿,不,薝卜后头又看了看。 徐思远还在为着林暖暖不是在等他而黯然神伤,这会儿见着她沉默不语地只是看着薝卜,心里不由有些慌张,忙想张口解释,又想起了李茂走前所说的话,忙又闭上了嘴|巴。 不知为何,此时见林暖暖面沉似水地看着薝卜,他的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窃喜。 “徐表哥,怎的还少了一人?” 眼看着林暖暖的眉头越皱越紧,徐思远的心里却越发欣喜了起来。 从来只喜欢看着各种诗词歌赋,研究各种铁画银钩之人,如今居然对着一个小娘子的喜怒哀乐细细研究,如此一想,徐思远的脸上不由显出几分羞赧之色,可是一想到那李茂走时之言,却又旋即散去。 李茂说的对,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 不过,暖妹妹这话是何意思,难道她发觉了什么? 徐思远心头一惊,忙又镇定自若地摸了摸小指,舒缓了一番后,这才徐徐问道: “暖妹妹此言何意,还有谁人未来?” “没什么!” 林暖暖淡笑着收回了目光,又看了眼薝卜。 徐思远窃喜,要了薝卜回来,好极。 “暖表妹有话,但说无妨。” 虽心内有些窃喜,不过徐思远还是隐隐的有些失落,他和林暖暖如今说话,总觉得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再不复那次跌落山下之时的自然与随和。 他敛了敛心神,看向林暖暖,目光柔和地落在了小女娘花瓣一样的红|唇,点漆一般的杏眸上,还有那雪肤花貌.... 几天不见,暖妹妹好似变得愈发好看了。 “徐表哥,慢走。” 林暖暖见徐思远只顾盯着自己发呆,而他身后的大妞儿.. 咳咳, 林暖暖不由咳了咳,当真是不习惯,从前叫做大妞儿虽俗些,却朗朗上口,可如今的薝卜... 真是拗口的很! 不过,这又不是自己的婢女,拗口什么的,原本就跟自己不相干。 只是徐思远其人,也真有趣儿,林暖暖不由觉得好笑: 看来从古至今,文人墨客这怜香惜玉的毛病,都不差的。 “暖表妹—” 见林暖暖如此一副打发他走的模样,徐思远的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懊恼之意,却仍旧还是出言挽留: “去我屋子里坐坐?” 若是平日,林暖暖说不准就跟他一道儿去坐坐,无论如何,徐思远曾救过自己。 可是今日她实在是心里有事,也就顾不得许多。 “徐表哥,我还有事,改日再叙。” 拒绝得真是干干脆脆! 徐思远如远山般悠长的眉头,此时正微微卷起,可一想到林暖暖如今正有烦心事儿,而自己此前的举止,心里不禁又有些愧疚起来。 “郎君,您还有些发热,还是回去歇着吧。” 一直俯首低眉的薝卜,见徐思远如玉的脸上,有些落寞神态,不由心下一疼,忙劝他: “少爷,您还有些发热,不如回去歇着吧。” 林暖暖不由眉头一挑,进展很快嘛,从前都是表少爷,如今都唤做少爷了。 想起还有一个被徐思远“祸害”得还关在柴房里的秋渠,林暖暖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终究是觉得自己如此心软不是好事儿,也就按住不提。 “徐表哥,回去歇着吧!” 看徐思远的样子,神色倦怠,定是受风了,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院子门口同他说话吧。 一直盯着林暖暖的徐思远,此时脸上不免露出了失望之色,如玉的脸上掩也掩不住染上了伤感和落寞。 原以为,林暖暖不说如自己身边之人嘘寒问暖一番,至少也会说上一两句客套话,却不料只如此敷衍的一两句话。 他和暖妹妹这是从何时开始,就疏远至此了? 从山下回来至今时日也不长啊! 还是,真如薝卜之兄李茂所说,她更加看重薛世子? 定远侯府虽不及诚郡王府,可也是大夏少有,绵延百年的世家.. 不,暖表妹定不会如此浅薄, 她毕竟年少,有时还分不清是非,待再过上三四年,就知道谁是真的为了她好! 徐思远想到自己方才说为,心里第一次放下了忐忑,自觉做得不错。 他只自顾着沉思,也就没有在意身边正翘着脚尖,给他拭汗的薝卜,也就略过了少女带着柔情看他时的缱绻目光, 更加没有看到薝卜对林暖暖投来的那若有似无,自得的目光、和面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嗯,真不错! 林暖暖真想拍手称赞,不怪说术业有专攻,这个薝卜做得不错。 不过,还是年纪小,压不住,若她一如方才那般柔顺,林暖暖也不会想起对她做什么,只现在... 虽不屑同她一般见识,只是,给她回京路上找些乐子也好,也不枉她也在自己身边做过一两天的粗使丫鬟..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对好兄妹,两张厚脸皮! 想至此,林暖暖略略眯着眼睛,看了眼又露出了几段素白脖颈的薝卜。 心里不由暗自咂嘴,徐思远倒是担得起这风流才子的名头。 薝卜又作栀子花,洁净无瑕,纯白非常,倒是跟大妞儿这一段白净的脖颈很是相得。 其实还有一物跟大妞儿更相得益彰,只是,如徐思远这等才子,自是不屑用,觉得俗, 比如.. 咳咳, 大白鹅... 林暖暖可不会承认自己恶趣味儿。 不过,眼前这位柔弱无暇的薝卜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真的是让她不快。 林暖暖不由哂笑,好胆色,从前倒是小看了她! 她嘴角微微带笑,落在徐思远的眼中,端的是一副妍丽的倾城色。 “徐表哥,” 林暖暖笑着看了眼薝卜,唤了一声徐思远。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这大妞儿如今也端得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若是让她一人去京城,只怕路上没有个人照应,倒是苦了佳人。 既如此,那就送个同伴给她,也省得她路途寂寞。 “什么事,暖表妹?” 见林暖暖有话问自己,徐思远走近了林暖暖。 那样一副如玉的模样,端得一个温润的谦谦郎君,只见他脸上带着春风一般的笑,只熏得一旁的薝卜小娘子,双眼迷离,两腮微红。 林暖暖心内一阵慨叹,大妞儿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四岁,这就情窦初开了? 不过,一想到大夏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就已出阁,林暖暖又觉得正常。 只是,若是套在自己身上,可就有些不妙了。 但她并不担心,以林宇泽和李清浅的性子,巴不得自己在家里呆得越久越好,再者,即便是自己的幼弟,明年出生,待自己十七八岁之时,他也不过才六七岁,家里头不还是自己说了算。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从李清浅处出来,自己这喜欢东想西想的毛病倒是越发重了。 自己方才说要什么来着? “表小姐,我们少爷问您话呢!” “哎呦,二奶奶才将你放出来,还没说将你的身契给徐表少爷,这就少爷少爷的叫上了?” 秋菊早就看大妞儿不顺眼,见她如此拿腔拿调,不由上前就是一通数落。 “秋菊姐姐,您,是否觉得奴婢配不上少爷,辱没了少爷..” 啧啧,秋菊心内一晒,不怪从前小姐说,不与傻瓜论短长,自己同大妞儿说话,真是给她脸了。 “秋菊姐姐,从前你是怕我抢了你在小姐面前的风头,什么事都针对我,我也就什么都让着你,这如今在少爷...表少爷这儿,您....您,怎的还如此待我,嘤嘤嘤..” 嗯,好一副梨花带雨,雨打娇花的样子! 林暖暖眼看着大妞儿翘着个小指,捏着个帕子,要拭不拭的抖着,心内不禁一阵恶寒。 她原本觉得针对大妞儿实在是跌份儿,可架不住人家如今作劲儿大啊! 林暖暖耳听着细细柔柔的“嘤嘤呜呜”声,只觉得心内一阵烦躁。 更兼着没有见着薛明睿,她更加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由就怒从心头起。 笑话,谁让自己不痛快,自己自然也要让那人不痛快! “徐表哥,听说薝卜是为了救你伤的?” 林暖暖也不看大妞儿,只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真是人之贱则无敌,那个李茂,这个大妞儿,不愧是一对好兄妹,两张厚脸皮! 也是难为了李大勇夫妇那般忠厚老实人,居然生出如此一对儿女来。 正哭得伤心,露出半张雨打过的芙蓉面给朝着徐思远的大妞儿一听此言,心头不由咯噔一下,那晚到底因着什么,林府中人那是一清二楚。 若不是这些时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许多事,她又重伤才好,哪里就能让他们兄妹如此逍遥,也是自己这几日太过舒坦,险些将这些给忘了。 她心头发虚,哭声就没有方才那般用心,听着也就没有那么凄惨了。 兄长走时,是如何交代的? 对,说是让自己好生抱紧了徐思远这条粗腿, “小姐,那可不是我,是...” “好了,自然不是你!” 林暖暖面上的厉色一闪而过,虽不知李清浅因何答应了徐思远,让他带走薝卜;也不知徐思远又是怎么跟李清浅说的,可是面前的这个从前的大妞儿、如今的薝卜,分明是想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秋渠呢! 什么?小姐,居然说不是我? 大妞儿一愣,旋即一阵狂喜! 她兄长说,若是将自己送与徐思远,待将来... 想到李茂的话,薝卜面上就是一红,就着腮边星星点点的泪花,倒很有一种春雨打落栀子花的柔美。 这不,徐思远见了之后,都开始柔声安慰一声: “薝卜受苦了”? 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得意显露,薝卜忙捏着帕子缓缓拭泪,她柔弱地朝着林暖暖勉强张嘴笑了笑: “秋渠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真是够了! 自己这是有多无聊,才能同这薝卜说了这些? 林暖暖索性快刀斩乱麻: “徐表哥,秋渠是老祖宗给你的,如今她身子也好多了,这样,一会儿我就让秋渠过来,同薝卜一道,若是归京,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正说着,突然看到前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来,林暖暖心头一喜,忙唤了一声 “睿哥哥,你回来啦!” 徐思远一愣,往后一看,就见薛明睿满面风霜地就走了过来。 “小姐,您可不能害了少爷,那秋渠...您怎么能?” 薝卜急了,那个秋渠虽计谋不足,却是个暴栗性子,若她过了来,自然是少不了要找自己的麻烦。 薝卜还想同林暖暖理论,可林暖暖方才肯理会她,也不过是打发时间,如今正主儿都过来了,哪里有闲工夫顾着她。 说真的,就大妞儿这样的,林暖暖还真是没有看在眼里。 若是从前看在李大勇的份儿上,还能照拂一二,可自从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林暖暖早就没有兴致同她多言了。 再者说了,若不是今日大妞儿得意忘形,林暖暖说不准也想不起来秋渠,更加不会插手这种小之又小的事... 薛明睿一惯冷淡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浅笑,他忙唤了一声林暖暖, “暖儿。” 林暖暖才想往前走几步,腰间就是一紧... 第六百二十五章 管一管 她忙低头去看,却是大妞儿正拽着自己的衣襟, 这个丫头,真是让人厌烦, “你,” “小姐,您别走!” “哎呦!” 才说了句话的大妞儿,一声惨叫后就已跌落在地。 “明睿,你怎么如此莽撞,薝卜又没有惹你!” 才还看着热闹的徐思远见婢女薝卜被薛世子一脚揣在了地上,忙上前扶起了她。 “没事吧,薝卜。” 薛明睿今日倒是未曾像上回那般对徐思远横眉冷对,只冷声说了句: “思远,管好你的人,她是什么身份,也敢拽着暖儿的衣角,还敢质问暖儿?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回是轻的!” 徐思远心头一窒,才想说话,嘴巴张了张后,还是低下了头,只一言不发。 “少爷,都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惹了小姐生气!” 薝卜此时倒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说的芝兰玉树的徐世子不由面上一柔,才想说话安慰她一二,就见薛明睿和林暖暖两个,已经旁若无人的走进了,方才他怎么请,林暖暖也不肯进的辛夷坞。 徐思远白皙的脸上顿时绯红,旋即,就又面露冷色。 “少爷,少爷,是薝卜闯祸了吧?” 薝卜惊惶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脆弱,配着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和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最紧要的是低头屈颈之时,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韵.... 所以,徐世子就怜香惜玉了..... 他不由对走远的薛明睿低吼: “明睿,且不说你我相识已久,就说这薝卜还是暖表妹的婢女,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不能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吧。” 即便知道薛明睿对徐思远说的话无所谓,林暖暖还是淡淡地从旁说道: “徐表哥,那薝卜不是我的婢女,我从前的粗使丫鬟叫作大妞儿。” 徐思远眼睛一闪,脸上就带出了一丝落寞,一想起薛明睿对林宇泽夫妇说的话,心里更加觉得憋闷的慌,如玉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窘然和郁色。 如此模样落在了薝卜的眼中,全都化作了满腔的心疼和怜惜,只见她顺着徐思远的手,姗姗而起,惶恐地又说: “少爷您为了奴婢和薛世子起纷争,不值当的。” 如若不是心中有事,林暖暖倒也很想看看,薝卜如今的手段到了何种境界。 不过,现在她是真的有些不耐了! 不等徐思远说话,林暖暖只往薛明睿边上站定,淡淡地说了一句: “睿哥哥,我们走吧。” “暖妹妹,你怎么能?” 林暖暖如此的无视他,让徐思远下不了抬的同时也有些愤然。 “徐表哥,乐殊贵贱,上下尊卑,睿哥哥,他没错。我也没有错。” 徐思远的脸,刹那间就红了,林暖暖这是说他骄纵婢女了? 可是,分明她对自己手下的秋葵们要比自己还放纵,看秋菊同她说话的样子也很随意啊。 难道说,还是如李茂所说的那般,暖表妹她有些醋了不成? 若要说,徐思远对薝卜有什么心思,倒是有些,只不过是些许的怜惜,更兼得近日林府事情频出,无论是林老夫人还是薛明珠都没有心思对这个薝卜做些什么,正好就给李茂钻了空子。 原本林暖暖还想将薝卜当日之举说与徐思远,虽说其中牵扯到林府的秘辛,但徐思远毕竟是受了林府的牵连,总是他们理亏。 可是如今,自打听了秋月之言,她突然就没有了心思。 反正到了京城,即便有徐思远庇护,林老夫人也会将事情的实情告之定远侯夫人。 所以,就让这薝卜嚣张几日,做上几天美梦吧,至于她那个哥哥李茂,虽说不足为惧,但久了也是个祸害。 正好,她如今也没有闲情逸致处置秋渠,李清浅又有了身孕,有些事情,林暖暖也不想让她伤神,既然徐思远想插手林府的事情,那索性就让他管一管好了。 “徐表哥,一会儿我就让人将秋渠给你送过来。” 林暖暖又看了眼徐思远,缓缓地说道。 秋渠早就吓破了胆子,倒是不惧她能再做些什么,再者说,让秋渠跟薝卜一道回定远侯府,也是薛明珠的主意,虽徐思远并未怎样,总归是要给定远侯府一个交代,如今将二人的身契都给了定远侯府,秋渠和大妞儿,也就不用林府的人劳心了。 “好!” 徐思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方才的样子知道自己举止有些失当了。 这都是因着薛明睿! 徐思远不由看了眼薛明睿,若不是他对林宇泽夫妇说的那番话,自己也不能乱了心神! 只是,他又看了看林暖暖,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在林暖暖和薛明睿就要走时,还是说了一句: “暖暖,你不要去。” 林暖暖眼眸一暗,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脸上的淡漠,也少了许多,她转头看了眼徐思远,神情倒是比方才真挚了许多, “我知道,只是徐表哥,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两人都没有挑明,可又都说得很清楚。 面对着林暖暖明亮的杏眸,不知为何,徐思远第一次觉得那目光有些过于灼人,将他那点子小心思给逼得无所遁形。 他面上不由就带出了一丝羞惭,脸色更加窘然起来。 饶是林暖暖因着方才秋月所言,对他有些看不顺眼,此时也觉得对他态度有些恶劣,才想开口说上一两句缓和一下,就听对面的徐思远半天挤出了一句话: “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哦?” 林暖暖不由挑眉看他,却没有发现正低着头的薝卜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徐表哥,身边留着什么人,你还是要注些意,” 即便是徐思远这件事情办得不地道,林暖暖还是点了一两句: “徐表哥,往后可不要随意吃人端上的东西。” 此话一出,薝卜脸上惨白一片,头也越发低到了尘埃。 “那件事情,我是知道的,无论是薝卜还是秋渠,都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暖表妹,我不怪他们。” 好么,自己这是多管闲事了! 算了,既然都管了,索性就再管一管, 林暖暖轻轻地摸了摸手腕上红润的珊瑚手串,不紧不慢地说道: “薝卜和秋渠的身契,祖母会让人送予定远侯夫人的。” 说着,看了眼底下的那段子白白的颈子,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大妞儿,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再多话,只跟着薛明睿就进了院子。 外头好像正在放蔡明的小品,话说,我从去年开始怎么就不爱看蔡明的小品了呢... 谢谢我的书友们大年三十看我的文,新年快乐,祝你们一年更比一年强! 第六百二十六章 自怨自艾.... 原本来见薛明睿时,憋了一肚子的话,被徐思远这么一打岔儿,心里倒是淡然了许多。 待薛明睿的小厮走了,林暖暖这才拿起了茶盏用了口茶。 她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打量了薛明睿一番,只见他此时正风尘仆仆,一脸的疲色,看来自己睡着了的这些时候,薛明睿并没有闲着。 “睿哥哥,你查看得怎么样?” 自己跟薛明睿两个是老窦带出来的,所以,林暖暖一点儿也不怀疑,薛明睿再去受阻。 “你知道了?” 薛明睿的脸上顿时一冷,眼中立时出现了林暖暖从未见过的冷凝和肃然,只见他双唇一抿,话中的冷意,犹如寒冰一般冻得人生疼。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秋菊,都缩了缩身子,尽量让自己离薛世子远着些。 除了林暖暖, 这样冰冷的话语,在林暖暖听来,不仅不觉得冷,反而更加觉得温暖。 “嗯,听说了!” 林暖暖淡淡的话语,落在薛明睿的耳中,只让他愈发的生气:他走时不是说不告诉林暖暖的吗?那又是谁将此事透给了林暖暖? 这些人想做什么?莫非真想让林暖暖跟那老妇人一起住上三年五载? “你听谁说的!” 此念一起,薛明睿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顿起,才还坐着的他,立时站了起来,带着一脸的怒气,一副待林暖暖说完,即刻就要去算账的模样。 “我自己猜的。” 林暖暖忙安抚着,薛世子一怒,虽不至伏尸千里,但也怪吓人的。 “你自己猜的?” 薛明睿自是不信,却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将目光冷冷地转向外头,过了半晌,才说: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那棺樽里头的可是我曾祖父?” 林暖暖直截了当地切入问题。 单看薛明睿的样子,林暖暖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 不是? 难道自己猜错了,是那老妇人在胡说? 可是,薛明睿的样子分明不是事情都已解决的模样。 林暖暖忙站了起来,走至了薛明睿的跟前,捏了捏他的衣袖问道: “里头还有什么旁的事情!” 是有旁的事情,只是薛明睿不想说? “此事不用你管,只交给你祖父和你父亲即可。” 薛明睿从来都不会瞒着林暖暖,可是今日之事他不想说。 那个棺樽里头的确没有林沐风,只是一些他从前的衣物,可是,在后山的悬崖上,薛明睿有新发现,那边的悬棺里头,虽不十分肯定,但是十之八九,就是林国公府的老国公林沐风的。 若是在林暖暖和他看到的那处发现了尸骸,那么薛明睿说不准还会多加思量觉得,可是那悬棺.. 南诏国人有“云是仙人藏骨之处”的说法,那老妇人的身份,他们虽然知之不深,可端看她待老国公又爱又恨的模样,就可知此事有一半是真的。 若是多年前她将林国公的尸骨放置在紫金山上,多半是会悬棺而葬,待见了林老夫人身边之人看了后,也说形似老国公。 至此,心里头的那点子侥幸再也没有了。 薛明睿眸色深深地看着面前,一脸焦虑的林暖暖,这丫头实诚,若是说与她,只怕她即刻就会应下。 “睿哥哥,你若有事定不能瞒我!” 林暖暖见薛明睿面色沉沉,一副心中有事的样子,还是试探道: “既我们去的那处没有曾祖父,那睿哥哥你是在何处又发现了?” 话是问话,只声音却很笃定。 若是旁人经此一问,即便是嘴上没有破绽,面上总能看出些端倪。 只薛明睿向来冰山冷脸,被林暖暖说中了心事,也不过是略略皱了皱眉头,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着。 看来是真找着了。 林暖暖对薛明睿知之甚深,薛明睿此番如若糊弄旁人说不得就成了,可是他却瞒不过林暖暖。 想起了老妇人那非比寻常的来历,林暖暖心中一凛: “难道那老妇人是用他们南诏习俗葬的?” 就知道瞒过这个小丫头,看看,她这番猜测虽不全对,也不远矣。 “你这丫头,就不能蠢些,或是装些糊涂?” 薛明睿叹了口气,本就不预备瞒着她,只是想待她归京再说。 他想了想,眉头凝起后又松开,知道这丫头聪慧,还是不让她瞎猜了,索性将事情始末给说开了: “我们见的那个棺樽的确没有,不过我在后山发现了悬棺,据带去的人手说,很有可能那就是林老国公!” 薛明睿没有明说,但是林暖暖知道,那个看出来的人,定是林老夫人身边的侍卫。 如此,也便是八九不离十了。看来,自己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想想自己这是什么命,才找回了爹娘还有祖父,又陷入了这些破事儿! 林暖暖也不再问了,她只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就要往外走。 “等等!” 薛明睿一把攥住了林暖暖的手, “你要去哪儿?” 薛明睿一时急躁,手下就有些大力,林暖暖被拽得登时就踉跄了两步,薛明睿暗恼自己不知分寸,忙上前扶住了林暖暖,柔声问她: “暖儿,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此时的林暖暖,真的是一脸的迷惑、满心的惆怅,她倒不是想去找林老夫人自动请缨,因为她此时正沉浸在自怜自艾,自暴自弃中, 才还说着她已不是前世那个亲缘浅薄的自己,这就来了个晴天霹雳, 难道说,自己真的就不能同父母亲族,骨肉手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在一处? 难道说前世,就是因着自己的缘故,爸妈才情深缘浅,奶奶同爸爸也骨肉离散? 还有自己,一个人孤身一人,如游魂野鬼,飘荡在尘世间,浑浑噩噩,不知亲情为何物... 这都是自己的命? 他们都是因着自己才妻离子散? 所以,这一世,林宇泽和李清浅两个才会历经千辛万苦? 对,还有薛明珠和林鹏,也是对苦命鸳鸯,一别经年, 还有曾祖父和曾祖母... 林暖暖的手越攥越紧,前世今生,那一件件一桩桩,只在眼前不停地浮现、重演、回旋..... 以至于薛明睿在她耳畔唤了几遍,她都还是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 “暖儿,小暖儿,别怕,你不愿意没人会让你去!” 薛明睿不是没有看出林暖暖的异样,他心内不由就是一阵刺痛,却不知从何安慰,只好斩钉截铁地说道: “即便是你想去,我也不会同意!” 想到自己昨日对林鹏和林宇泽说种种,薛明睿一向冷凝的脸上不合时宜地泛起一阵红云,旋即又散开,只听他淡淡的、带着些许的窘迫地说道: “若是这样,我回京就禀了母妃,早日迎娶你!” “没事的,睿哥哥!” 此时,正沉浸在自怨自艾中,消沉着的林暖暖并未注意到薛明睿的窘然,她只胡乱地摇了摇头,甫一抬头,却在不经意的一瞥间,发现薛明睿面色有些异样,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薛明睿的话.... 饶是林暖暖此时满心的消沉,苍白的脸上仍旧微微爬上了一朵红云...... 第六百二十七章 湛然若神的世子 “我,我回去了,睿,睿哥哥你辛苦了,就好好梳洗一番,歇息一下吧,一会儿我让秋浓给你做些吃食过来,你,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秋菊不由咧开了嘴巴,小姐这一“高兴”就爱给人做东西吃的毛病又出来了。 “我..,没有,随意,就好!” 薛明睿眼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盈润小巧的耳垂一下子变成了粉色,心里不觉一动,自己脸上也不由开始发热,面上也不再冷然,他才说完,仿佛是觉得自己方才答话太过僵硬,忙又说道: “那就做淳熬吧。” “淳熬好,淳熬好,那我就让秋浓多做些。” 林暖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并不看薛明睿,只自顾低着头,露出一截子好看的脖颈尤不自知。 薛明睿见了,无论心里如何彭拜,面上倒是不显,只一旁的秋菊见了,不由吞了吞口水, 哎呀,看看,自家小姐不过是略略低头,就比那个薝卜费了半天劲儿露出的脖颈好看的许多! “好,那我就多吃点儿。” “嗯,你多吃儿!” ..... 两个一贯聪明之人,今日倒是尽说些废话,饶秋菊大大咧咧也看出不对。 林暖暖又说了一句后,终究是发觉自己一直在讲废话,忙对着薛明睿福礼告辞。 聪明如薛明睿又怎能不知自己方才说了许多蠢话,不由面上一红,也不好再挽留,只眼睛灼热地盯着林暖暖又看了一遍,这才伸出手去,放置在了林暖暖的头顶上方, 林暖暖将脸一转,薛明睿的手就落了个空。 “我..嘿嘿,我看看外头。” 林暖暖才说完话,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嗯,自己这是太过忧伤了,这才尽说蠢话吧, “嗯,” 薛明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面上带出一丝淡淡的笑,那笑容就如同一阵春风拂面,不由让人神清气爽。 原来薛世子笑起来,也挺好看。 就在林暖暖心生慨叹之际,薛明睿的手就又伸了出来,只这回却不是轻拂林暖暖的额发,而是放在了她的发顶,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林暖暖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开始酣酡起来。 不等她说话,头上的那双手却又开始慢慢的动作了起来,一下,两下,很多下... 掌心仿佛还带着许多的热度还有满腹的柔情... 咳咳, 是的,即便是没有抬头,即便是隔着手掌,林暖暖也能感受得那掌心带来的热度,还有从掌心传来的阵阵绵绵的..... .....情义! 她不是个小孩子,两辈子加起来比薛明睿还大了好些,她这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缱绻...若她那次稍纵即逝的恋情也算数的话, 可是面对着如此外冷内热的薛明睿,即便是现下心里一片茫然,即便是还在隐隐自暴自弃的林暖暖,居然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了,心跳得好快; 怎么说、该如何说,才能让薛世子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庄重的小女娘; 怎么办,自己这是该应了,还是.... 咳咳, 想想再应? 不对,想什么呢,人家分明什么也没有说... 此时心头正五味杂陈着的林暖暖,落在薛明睿的眼中,端的是一副懵懵懂懂,羞羞涩涩的小娘子模样。 眼看着小丫头的面上渐渐染上了粉色,头低得只能看到粉颈,薛明睿的心里渐渐爬过一丝满足,可是更多的却是心疼。 暖儿还小,这丫头怕是被自己给吓着了吧, “暖儿,莫怕!” 头顶上,那个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却抓挠得林暖暖心头一阵痒。 可又不知该怎么接, 说不怕,好像不对! 怕?自己怕什么?| “睿哥哥,我去看看老祖宗,你先歇着。” 终究是躲开了那双让她眷念的手,林暖暖默默往前走去。 知道不能逼急了小丫头,今日自己若不是急了,也不会说这话。 薛明睿也就只好盯着林暖暖渐渐走远的背影,看了又看,过了良久,待一直看不见身影,这才揉了揉因着一夜未眠而有些发疼的额头,收起了脸上的脉脉温情,脸上渐渐开始冷凝: 是谁告诉的暖儿?林国公府的人? 薛明睿摇了摇头,先就将林鹏、林宇泽等人都剔除了出去。 若说是他们几个,薛明睿那是不信的。 即便是林暖暖不说,薛明睿也看得出来,林国公府的几个当家人待小丫头那是发自肺腑的心疼和怜爱。 自然,小丫头也当得他们的疼爱。 至少,在薛明睿的眼中,如林暖暖这般将父母亲族看得胜过自己的小娘子,大夏并不多见。 七年前林暖暖的所作所为,既可看出其聪慧无比,也足以见得她会筹谋善决断。 在大夏,如她这般聪慧果决的小娘子不多,可并非没有。 但却没有一人能如林暖暖这般,在林国公等一众人面前玩起了阳谋,费了那么多周章,为只为让自己的父亲正名,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是为了父母,唯独没有顾及到她自己一分一毫! 这样的林暖暖让他钦佩,却更加让他心疼! ...... 薛明睿接过了小厮递来的湿帕子敷了敷面,闭着眼睛沉声问道: “方回走时可有去找秋葵。” 一旁的侍卫忙恭敬地答了声:“禀世子,方回去了!” “啪!” 薛明睿一把将手中的帕子扔进了盆里,只溅得盆里水花四溅,满地都是水渍。 服侍着他的小厮吓得忙将脸盆给端了出去,并不敢稍稍逗留。 “他胆子倒是不小!” 一声爆喝,吓得才走几步的小厮差点就跌坐在地。 “咚!” 得,这一回一脸盆子水都泼到了地上。 小厮再顾不得脸盆子,忙跪下请罪。 “你下去吧。” 薛明睿看都未看小厮一眼,只挥手让他下去。 连滚带爬的往外冲的小厮,走至门槛之时,还是被绊了一跤,却不敢停留,只跌跌撞撞地又起了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走。 他是林府的小厮,派来给薛明睿服侍起居的,也不知怎的,从来看见薛世子都有些发憷。 其实要说起来,薛世子当真是好伺候,就说一个院子里头的那个徐世子,虽看着亲和,却十分的讲究,就连喝水也要求个什么江心水的。 薛世子倒不讲究那些,也不会难为人,只他冷面的样子很有些湛然若神的模样,让小厮打心眼里有些害怕。 也是难怪,薛明睿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偏又生得丰神俊朗,也只有在面对林暖暖之时,才会露出些许小模样,这样的他,也就难怪小厮害怕。 薛明睿眼看着那个毛手毛脚的小厮走了,只抿紧了双唇,慢慢地将最后一粒扣子扣上,这才看向侍卫: “可说了什么?” 侍卫早就在他冷然的目光中又低了低头,见薛明睿问,忙说道: “只是告别,并未再说旁的。” “嗯!” 见薛明睿轻轻哼了一声,侍卫这才松了口气,在薛明睿转身之际,狠狠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世子如今越发积威益重了。 方才那个小厮是不知道,薛明睿自小就上过战场,后来说是跟四皇子一起在工部,只他如今做的事情,越发让他添了端肃,若不是还有个林小县主,只怕一年难见一回笑脸。 “让方回从最下头做起。” “是!” 侍卫心下一凛,忙收回杂念,对着薛明睿毕恭毕敬地行礼自去。 第六百二十八章 林暖暖,你不亏! 快入夏了,鼻息间既有春的芬芳,又有初夏的热烈。 走出了辛夷坞后,心头杂乱无章的林暖暖,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凿楹纳书楼。 守门的老袁,大约是因着好久没有见林暖暖,显得格外激动,对着林暖暖拉拉杂杂的说了好些个话。 秋菊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林暖暖,小姐自从出了辛夷坞,脸上就没见着笑。她才想让老袁少说两句,却见林暖暖正一脸的温和,面上没有一点儿的不耐,还说道: “袁老伯,楼上的那些书,你且看好了,这书楼一时半会儿的父亲是顾不上了,不过估摸着两三年后就能派上用了。” 老袁是个孤老,其遭遇跟林鹏当年进庄子时颇有些相类,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就被林暖暖安排进了林府看管书楼。见林暖暖如此说,不由就是一愣,忙问道: “小姐您这是要回京城了?” 林暖暖脸上才还存着的淡淡笑意,如今却开始转淡.... 她摸了摸手边的光滑润泽的香樟木楼梯,犹记得当年为了这书楼的楼梯,从银杏木到楠木又到粟木、榉木最后才定下了这个香樟木,想起当年边造楼,边欢喜地想着若等爹爹回来时见了情形,如今爹娘是回来了,见了这书楼,也如意料中的欢喜,只是自己却要走了..... 如此一想,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黯然起来。 “小姐!” 秋菊不忍地扶住了林暖暖,唤了一声“小姐。” “嗯,” 林暖暖这才收回了目光,脸上又露出了浅笑,只落在秋菊的眼里却显得牵强了许多。 “是呀,是要回去了,所以,书楼就要劳烦袁老伯烦心了。” “岂敢,岂敢!” 老袁听说小姐要回京,不由大着胆子逾越地看了眼林暖暖,脸上露出了看着后辈的慈祥,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句: “小姐放心,老袁在,书楼在!”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不大吉利。 一向大大咧咧的秋菊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暖暖闻言也微蹙着眉头说道: “袁老伯,这些虽费了我很多神,却不过是些死物。” 老袁是个木讷老实且认死理儿的,听林暖暖说,也不过只点了点头。 从凿楹纳书阁出来,林暖暖就直奔馨园。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林暖暖去时,林宇泽也在李清浅处。 守门的小丫鬟见了林暖暖忙打着帘子就要通报,却被她挥手给阻住了。 “暖暖回去了?” 林暖暖才要掀开珠帘,就听到了林宇泽的声音,她顿了顿,还是缩回了手,只将脸贴在了珠帘上,眼眸低垂,从秋菊处看,正好在眼睑处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影子。 不知为何,这样静默不语的小姐,美则美矣,却让秋菊看了分外的心酸。 秋菊不由揪着自己的手,想要说这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好难! 这是秋菊尾随着林暖暖走了一路后心里一直叹息着的话。 可是她这么点子道行,即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如何帮自家主子解忧。 又敲了下脑壳子的秋菊,忙往林暖暖身边靠了靠,心比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很想籍此慰藉一下自家小姐,又仿佛想给她些勇气。 林暖暖略略抬了抬眼眸,喟叹般地在唇齿间唤了一句:“好秋菊” 却不在言语,只静静地听着徐思远同李清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她。 “怎么没留暖暖在这儿歇着?” 林宇泽话里带着怜惜,李清浅又何尝不是。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后,似是停顿了片刻才说: “原本应该哄着她,最后却都变成了暖暖宽慰我,我,好似在拖暖暖的后腿。” 怎么会是拖后腿? 这样的后腿,真希望您天天的拖。 林暖暖忍着喉头将出的话,只将手里的珠帘攥得越发的紧。 “我们欠孩子的太多了!” 林宇泽的声音里此时染上了风霜,林暖暖眼看着他抚着李清浅的头,宽慰着她: “怎么能怪你,都怨我没用。” 这时,李清浅倒又有些不忍了,忙又抢着说: “怨我,都怨我!” 自家的父母当真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林暖暖的嘴角不由笑意加深,脑中突现这样一句话:爹爹娘亲,就这样幸福下去吧! 这样的爹娘,这样的场景,真是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眼角不停地往外冒着眼泪? 嗯,一定是太感动了! 林暖暖一边拭泪一边想。 走出了馨园,林暖暖的眼角还是湿湿的,脑中还盘桓着方才林宇泽和李清浅的话,林宇泽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林暖暖跟着老妇人走,李清浅则是恨不得立时就给林宇泽收拾行囊启程回京,林宇泽还说,他要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林暖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无论往后如何,即便是林沐风的尸骨不能同林老夫人合葬,也都是林宇泽的主意,林宇泽这是要将林暖暖的后顾之忧都给解决了! 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主意。 可是,爹爹,暖暖却不能够让您背负这些! 林暖暖知道,若先人尸骨不能入殓祖坟,在林老夫人百年之后与她合葬,对后代子孙都会有些不好,这是大夏的风俗,即便是再后世,也是讲究这个的。 林宇泽若是一力承担,那么这个后果有多重! 这可是林国公府的老国公,且不谈往后先人祭祀,若是让世人知晓,单说这不孝之名,就会让林宇泽陷入窘境。 林宇泽一片爱女之心,固然让人唏嘘,可是林暖暖却不能够答应! 秋菊眼看着自家小姐面色越发深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最后在小姐踏进了珠玉阁之前,只低低地说了一声: “小姐,您去哪儿,秋菊就要去哪儿的!” 林暖暖没有说话,只拍了拍秋菊的肩膀。 像是说好了似的,林暖暖去时,林鹏和薛明珠居然也在说着林暖暖,只听了一句话,就打消了林暖暖要进去的心。 林鹏说,他,会一力承担。 薛明珠说,鹏哥,我支持你! 一力承担,又是一力承担! 泪如雨下的林暖暖喃喃自语地默默念着.... 林鹏和林宇泽真不愧是父子,看,两人说的话都如此的相似,一样的言语匮乏,一样的没有新意;一样的斩钉截铁, 可是,话虽简短,却直抵人心,让人动容! 来大夏这十一年,林暖暖你不亏! 林暖暖逼退了再次涌出的泪意,对自己如是说! “小姐,小...” 立在门口等着林暖暖的秋浓和秋葵两个才欣喜地唤了一声林暖暖,就被她满面的泪痕给吓着了。 “喵呜,” 一旁正对这个浑身是壳的豆包无处下口的花豹子,也放下了口中这块难啃的“骨头”欢快地奔至林暖暖跟前对着她猛地摇起了尾巴..... 第六百二十九章 明天,请来得晚些.... 林暖暖是夜半时分去的林老夫人处,去的时候,秋月正打着瞌睡。那些个值夜的小丫头正东一个西一个的蹲在那儿浅浅入眠。 她没有惊动那几个小丫头,对一脸吃惊的秋月也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只慢慢地走近了林老夫人,缓缓地躺在了她身旁,静静地看着睡梦中还蹙着眉的林老夫人。 原本饱满的脸庞,如今显得颇为消瘦还露出了颧骨,鬓边的花白头发似乎比日间见时更加晃眼,即便是这淡淡地喘息声,林暖暖都听出了阵阵的哀戚来。 “曾祖母!” 林暖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头如同往日那般放在了林老夫人的臂弯,然后紧紧地贴着林老夫人的身躯,贪婪地吸着那温暖的、一如记忆中的檀香味儿。 年岁大的人总是睡浅,其实林暖暖才进来时,林老夫人就已经醒了。 只她此时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小曾孙女儿。 一个是自己鹣鲽情深的夫婿,另一个是自己爱若掌珠的小暖暖。 这样的两难境地,林老夫人多年未遇了。 怎么办? 怎么做,都会后悔,怎么做,都让人心痛。 若是从前的林老夫人,即便是喜爱林暖暖,也会将林国公府放在首位,因为当年林鹏和林琨那件事.... 她就是如此做的。 林老夫人本以为,如今自己虽然老迈,但是多年前杀伐决断的性子早就深植于心,可她没料到,她低估了林暖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低估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和这个曾孙女相濡以沫的早就疼入骨髓的心意... 不知不觉间,从先前的好奇到后来的怜惜,都变成了如今的不舍。 是啊,不舍啊,她不舍自家的小曾孙女跟着那么个神志不清之人一起,说是一起生活三年五载,可那妇人之言,能信? 她不信, 林鹏不信, 林宇泽自然更是不信! 林暖暖交给了她,许是这辈子,自己再想见她一面都未可知。 自己老了,却还不昏聩。 三十多年的事情,不能再上演,若不是因着自己,林鹏和林琨也不会兄弟阅墙! 林老夫人目光微闪,将脑中那个猜测忽略,只又紧紧地闭上眼睛,想等着林暖暖睡熟时再睁开。 她不敢看林暖暖,也不想见林暖暖! 她怕自己一夕之间,就会改了注意,害了自己的暖暖! 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自有上一辈人了结,难为个孩子算甚! 不好的,要报应的, 都统统到自己的身上吧。 是自己的决断,任何人都不能质櫞! 即便是林国公府的后人,也不能怪到小暖儿的身上,她又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是她下的命,一切都是她的授意! 林老夫人如此咬牙决断之下,心内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之感。 自己这样子,这才是小暖儿喜欢的曾祖母! “曾祖母,小暖儿今晚上跟着您睡可好!” 就在此时,林老夫人的耳畔,一个柔柔的声音,缓缓地传了过来,那细细绵绵带着甜美味儿的小女娘独有的绵柔嗓音,不由让林老夫人的心为之一软,她下意识地就想要点头应下。 倏然又想起白日里这个小丫头一叠声的质问,忙又生生忍住。 这小丫头聪慧,可不能让她在这儿,若不然随便问问都能露出马脚来,自己既不忍心撵走她,索性就装睡到底吧! 林老夫人想得好,可是林暖暖却不是个脸薄之人,她这不过是惯常说一声。话一说完,人就已经往老夫人的怀里头猛钻。 一下、两下、三下子.... 林老夫人强忍着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却不料自家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从来就不似一般小娘子那样守规矩。 一般的小娘子若见家中长辈熟睡了,哪里还敢在上前歪缠,定是会悄悄下得榻去,然后轻柔地给自家的老祖宗掖下被角,再温顺地慢慢退下。 哪里能如自家小暖儿这般混世魔王样儿,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怀里钻的? 林老夫人心里头想说这个小丫头真是个规矩的,可是嘴角却开始微微上翘而不自知。 从前的无数个夜里头,自己若睡不着觉,小暖儿就是这般,如同一个小乳猫似的往她怀里头钻,一直钻得自己身上痒痒,心里暖暖才罢手。 林暖暖此时可不知道林老夫人心里怎么想的,她只是如一如往常地往林老夫人身上贴近着,想要汲取些力量,想要得到些温暖 ....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温暖... 一如从前的许多年前,每个因着思念自己的爹娘久久不能入眠的夜晚,只要贴着老祖宗的身子,然后再让她给自己“顺顺毛”摸一摸后脊,接着一老一小,就会慢慢地进入黑甜乡中沉沉地酣睡到天明.... 那一段艰难的日子,若不是有老祖宗,林暖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还能否如七年前一般的心平气和,不知会不会变得愤世嫉俗,变成一个沉默寡言之人。 “曾祖母,我的曾祖母!” 林暖暖叹息着往林老夫人身边又靠了靠,一如从前那般将脸挨挨蹭蹭地往老夫人的身上又蹭了蹭... 林老夫人微微动了动身子,仿佛又觉得有些不够,忙又作出一副将要翻身的样子,慢慢地挪了挪身子,又故意动了动,开始轻轻打起了鼾来。 林暖暖就势往前凑去,这一老一小如此一番配合之后,就变成了从前那般模样。 林暖暖的头,枕着林老夫人的臂膀,林老夫人的下巴抵在了林暖暖暖的头顶,另一只手自有主张地就放在了林暖暖的左侧,待轻轻拍了数下后,林老夫人才发觉自己此举有些不当,自己不是正在装睡? 她不由僵了下子,索性又开始拍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总是要拍好久,小丫头才会发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之后,偶尔还会说上一两句梦话,找一找爹娘,但大多时候,小暖儿都是安静的、听话的、让人心疼和怜惜的.... 我的小暖儿,让曾祖母怎么放心将你交给你爹娘, 我的小暖儿,下次雷雨天,曾祖母不在你身边可不要忘了找你娘亲, 我的小暖儿,曾祖母是万分不舍,不想离开你, 可是, 曾祖母不能再陪着你了, 既然你曾祖父就在那座山上,曾祖母就陪着他吧, 相信为了后辈,他定会原谅自己的取舍! 从来杀伐决断的林老夫人第一次这般意气用事, 但她,不后悔。 林老夫人的心里如是说! 林暖暖如愿闻到了让她心安的檀香味儿,心满意足地枕着林老夫人的臂弯,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这会儿,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吧, 明天,明天, 请来得晚些吧! 第六百三十章 前路漫漫 当第一抹太阳照耀在林府时,下人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洒扫庭院时,就发现今天的小姐好似比往日起得更早些,也更加好看。 这不是错觉, 从前的小姐固然是这江南少有的美人儿,可却很少像今日这般打扮,下人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那样的小姐,既清新脱俗又艳丽非常。 不过跟在林暖暖后头的秋葵,可没有心思端详自己巧手下变得更加鲜妍的自家主子。她只是担心地看着自老夫人房中回来后,就一直眉头紧锁着的林暖暖。 自打决定了之后,林暖暖没有瞒着秋葵几人,事情的始末,秋葵也早就从秋菊口中得知。 自打知道后,秋葵的就一直忧心不已。 可她却不能劝,即便是急得短短一个时辰,嘴角就长了水泡。小姐平日待她们不薄,可一旦下定了决心,那就很难改变!既然劝不了,那她自然是要跟着林暖暖一同去,不过小姐带不带着她? 一路上,秋葵都在为着这个烦恼,她了解自家主子,这一去三年五载不得回,小姐为了自己的前途说不得就不带着自己。 想要说服小姐,有些难,可是秋葵还是想试试! “小姐,” 又走了几步后,秋葵终究是大着胆子开口了。 “嗯?” 正想着心事的林暖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倒是停下了脚步。 “小姐,您能不能,能不能...?” 秋葵一句话说的支支吾吾,直急得秋菊瞟了她数次。 “你说,” 左不过是劝自己不要去的话,虽听着有些烦,但林暖暖也知道秋葵是为了自己好。 “小姐,您能不能带着我!” 秋葵倒没有说出意料之中的话,这让林暖暖略略愣怔了一下子后不由心头一暖。 看来这一路上,秋葵绞着帕子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却不是怕自己去了老妇人处,而是怕自己不带着她。 林暖暖没有立时回答,她不由迟疑了一下子。 其实带不带秋葵,自己还真是没有想好。 若是去了老妇人处,那么往后自己当真的是前路漫漫,前途未明。 秋葵比林暖暖大了七岁,如今正是大好年华,若跟了自己过去,即便是三年,那也是耽误了她。 更遑论,那老妇人之言,根本就不能信,她说三年,说不得只是个幌子。 三年?五年?抑或是十年... 自己若入了她处,还不是“我为人肉他为刀俎”? 林暖暖也不敢断言,自己能否拿下那老妇人。 “小姐,您就带上奴婢吧,” 秋葵一看林暖暖沉吟,不由慌了,一下子就跪在了她面前。 “秋葵姐姐,你快些起来。” 林暖暖忙拉扯着秋葵, 方才秋葵那一跪,可是实打实没藏一点儿奸,那样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不知道膝盖青紫了没有。他们如今走的这条路上都是紫金山上卵石铺就,秋葵这么一跪,膝盖可受不住。 “小姐,您,您带着奴婢吧,若是您不带着奴婢,奴婢就长跪不起。” 秋葵今日也是执拗。 她也知自己此举不妥,如此要挟自家主子,这可是犯了忌讳的,可她如今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林暖暖的脾性,秋葵知晓,她做事从来周全,自己比秋菊还要大一两岁,又同秋菊不同,秋菊那丫头可是立志不嫁的,自己如今年岁大了,少不得小姐就不带着自己。 不得不说,秋葵对林暖暖也是十分了解。 林暖暖佯怒着板起脸: “你先起来再说!” 秋葵犹豫了一下,还是固执地跪地不起,口中只喃喃自语着: “小姐,您就应了奴婢吧,” 秋菊一看,心头一慌,小姐她不会连自己也不带吧?她忙跟着也跪下, “小姐,您就带着秋葵姐姐吧,我们三个从京城到江南总在一处,如今您要闯龙潭虎穴,我们总归是要在一处的。” 这两个丫头,一个两个怎都如此! 林暖暖掩去眼角的泪意,故意板脸,佯怒: “你们两个,这是说好了吧!” 她无奈地推了推秋菊, “你先起来,成什么样子,不说帮我劝劝你秋葵姐姐,还非跟着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 秋菊从来都听林暖暖的话,见她如此说,忙爬了起来,只仍旧有些不放心: “小姐,您可千万要带着我。” 林暖暖气得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这丫头,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万一人家不让我带着你俩去呢!” 秋菊一愣,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 林暖暖趁着秋葵也愣怔之际,忙就势扶起了秋葵, “如今还不知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秋葵低着头,却不再说什么,只跟在林暖暖的后头,默默地走着。 林暖暖知道她心里头不舒坦,可是却不肯松口。 主仆三人一路往前走,待到了珠玉阁,林暖暖不由深吸了口气,这才上了楼梯,缓缓地往前走去。 “小暖儿起得这么早?” 薛明珠正好要去寻林暖暖,却不料小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了..... 咳咳,自己过来了, 她忙拉住林暖暖的手,惊喜连连地说道: “走,进去说话。” 林暖暖看了眼秋菊,秋菊会意,默默地往外就走,只留下秋葵跟着林暖暖。 “小暖儿,你的这个黑胖丫鬟要去哪儿?” 薛明珠看出林暖暖神情有些不对,忙问道。 “我让她将爹爹、娘亲都唤过来。” 薛明珠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林暖暖就往前走。 她昨晚上心里头总有些不得劲儿,翻来覆去地只是睡不着。 林暖暖昨日来了又走,很让她心里不安稳。偏偏林鹏却说无事,还不让她去打扰小暖儿,她这一夜可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这不,一大早儿的,她就急急忙忙起身想要往林暖暖处去看看,她想问问林暖暖到底因何来了不进,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暖暖掀开了珠帘,才发现林鹏并不在,她不由一愣,忙看向薛明珠。杏眸中满是疑惑和不解,面对小孙女清澈的目光,薛明珠不知为何,竟然红了脸。 她不由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佯做不知。 “祖母,我祖父呢?” 薛明珠分明是一副不想说的样子,若是从前林暖暖说不得就知情识趣地什么也不说了,可是不行,往后她不能跟在林鹏和薛明珠的后头,如今少不得要唠叨几句,操些闲心。 知道自家这个孙女与一般的小娘子不同,好听点儿叫做颇有“嵇康之风”,生性洒脱,直白些说就是脸厚得很。 薛明珠不由绯红着脸点了点林暖暖的额头。 “你这孩子,问他作甚!” 若搁从前,也许林暖暖就不说什么了。 可是, 她也不知自己此去,何时才能回还,她想林府好好的,她想要林鹏和薛明珠都好好的。 所以... “祖母,您怎么能让祖父去往别处?” 薛明珠一愣,这小暖儿,今日如何如此不依不饶的? “您这样,万一让人看出些什么来,可就不好了!” 林暖暖板着一张脸,严肃地看着薛明珠说道。 “小暖儿!” 薛明珠才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看着自家小孙女肃穆的脸,薛明珠也收起了玩笑之心。 她忙看向林暖暖,脸上露出了疑惑,小丫头今儿个有些不对劲儿啊! “祖母,您不喜欢我祖父?” 仗着自己年纪小,林暖暖索性胡言乱语起来。 “小暖儿,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饶薛明珠一向爽朗,也不由张口结舌起来。 林暖暖不由瞥了眼才门口那个才露出的衣角,又看了眼立在边上的秋葵,见秋葵对她使了个颜色,忙又故意说道。 “既然喜欢,那祖母往后可不要再撵祖父走了!” 说着,又看了眼门口那双才迈进来的脚, 来人一愣,忙又缩回了脚步..... 第六百三十一章 怜惜眼前人 “第631 “小暖儿!” 薛明珠被林暖暖说的满脸绯红,半晌后只讪笑着点0了点林暖暖的鼻头, “你这丫头,尽胡说。” 林暖暖又哪里想说这些,只是,她很想在走前看到薛明珠跟林鹏两个尽释前嫌。 林鹏和薛明珠比之林宇泽和李清浅耽搁的时候更久,若说两人一点隔阂也无,看如今他俩的样子,林暖暖是不信的。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惜眼前人。” 林暖暖摇头晃脑地念完了这首《浣溪沙》后,摸了摸手下的辫子,瞥了眼还踟蹰在原地不肯进来的林鹏,心内不由一阵哂笑,她又看了眼目光有些呆凝的薛明珠,心知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明珠郡主“不爱诗书爱马鞭”,这可是老辈儿就传下来的佳话。 不过,她也没预备薛明珠能听得懂,只要外头那个能听懂便好。 “小暖儿,你怎的也添了你爹拽文的毛病了?” 薛明珠欢喜地摸了摸林暖暖的辫子,小暖儿的头发可真柔顺,摸着也舒坦。 “祖母,这首诗劝诫我们要珍惜眼前人。” 林暖暖又看了眼正动弹着的身影,若有所指的说道。 “哦,” 薛明珠心里到底有事,听林暖暖这么一说,不由又红了一张脸,神色间,居然还有些忸怩。 “所以,祖母,您要珍惜您身边之人,譬如爹爹,譬如祖父。” 意味深长的说完了这句话,林暖暖那叫一个心累,看来,这天地间一饮一啄都有定数,这人若是生而知之,如她这般什么都懂,当真的是很累。 索性,她如今已然十一岁,有些话说出来倒也不显得突兀。 薛明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捶了捶孙女儿的胳膊,娇嗔着说道: “你这个丫头,怎么什么都说!” 眼看着自家祖母娇羞地拿着拳头轻捶自己,脸上红晕越爬越多了,林暖暖不由摸了摸手臂上才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看来,这女人无论多大,该“矫情”时还是会“矫情”的啊! 林暖暖忙不着痕迹地往后头退了退,躲过了祖母又一波捶过来的粉拳。 “祖母,这是正经话,怎么就不能说了?书上都说要珍惜眼前人,我觉得很有道理,您可要珍惜祖父,毕竟我祖父才回来;您也要好好待我爹爹,爹爹这几十年来可是一直都蒙受着不白之冤,且您一度还以为他不是您的亲生子,待爹爹一直都是淡淡的。” 林暖暖说着,又瞥了眼露出的那片衣角,继续说道: “当然,我也知道祖母您这些年受苦了,” 薛明珠一愣,不是还在说着自己么,这怎么风向又开始转变了? “自您入了林国公府,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躲在珠玉阁里,即便林琨待您很好,您却仍旧对他不理不睬,从不给他机会,那时我还小,并不知道林琨不是我的亲祖父,虽也不太喜欢他,却也觉得您待他有些过分,现在想想,祖母您那么做分明都是为了我祖父。” 林暖暖这话,其实有些僭越,毕竟林鹏和薛明珠那可是她的祖父母,他们说话做事,哪里能容得她质疑? 不过,她此番话说得是坦坦荡荡,话里话外都饱含着对薛明珠的疼惜,这就让薛明珠并不感觉到受了冒犯,反而觉得自家孙女此言很是窝心。 小暖儿这个名字起得当真是不错,真是个暖人心的小女娘。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珠脸上红晕渐渐退去,面上开始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沉着,知道她这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索性将话给挑明了说, “祖母,您从前为了一个疑似祖父之人,大半辈子都蹉跎在了珠玉阁和那悠然居,别的什么地方都不踏足,京城中人,居然只知道林国公府的老妾刘氏,而不见国公夫人,就连我回府,您都不曾见,更别说旁人,老窦、桂嬷嬷和我都知道,您当年有多苦!” 想起了七年前的所见所闻,林暖暖的声音也渐渐开始沉痛起来: “到如今我都还记得,那一屋子的白唇竹叶青,还有那个得了卟啉症、面目全非的人。” “你会怎么知道白唇竹叶青?” 薛明珠被林暖暖的话触动了,声音也越发紧了吗,见林暖暖提起白唇竹叶青,不由急了,连声追问着她: “有件事情,还请祖母责罚。” 林暖暖见薛明珠过来拉她,作势就跪在了地上,脸带着愧疚地说: “当年孙女并不知道祖母您是一位慈颜善目的长辈,那日见您带着桂嬷嬷行色匆匆往悠然居去,一时好奇,就跟着进了去。” “你这孩子,跪着作甚,快些起来。” 薛明珠心疼地拉起了林暖暖,顺手给她掸了掸衣襟上的浮灰。 林暖暖没有躲闪,倒是就近靠在了她的身侧,感受着那一阵阵的兰香袭来。 祖母的怀抱真的很温暖,若是可以,她真不想离开他们! 真的不想! 林暖暖叹了口气,可惜天不随人愿,很多时候,世情就是如此无奈! “祖母,您可真香,” 林暖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您怎么如此喜欢兰香?” 林暖暖说着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淡淡的兰香在自己身边萦绕的舒适。 若是按着林暖暖的看法,薛明珠长得明艳动人,怎么也应该喜欢一些浓烈如杜衡、月麟、郁金这些味道。 “是你祖父喜欢。” 薛明珠将林暖暖往自己身边又靠了靠,随手接过了桂嬷嬷递来的茶盏,试了试热度后递给了林暖暖 “才做的牛乳茶,怎么也没有你做的那种味道,你先将就着尝尝。” 旁边的桂嬷嬷一直没有吭声,只听着林暖暖劝着薛明珠,见薛明珠如此嫌恶自己每日都要饮一杯的牛乳茶,倒也不以为意,还跟着也说: “老奴也是手拙,小姐离京之前就曾手把手的教过,可是老奴每次做了总觉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子味道。” 这话说得林暖暖爱听,她不由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都扔在了一边,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那是,我这手艺,能全学会的不多。” 说完,也不接茶盏,只就着薛明珠的手,轻啜一口,慢慢地品了品味儿。 其实,要说起来,桂嬷嬷做的牛乳茶也是很不错了,毕竟薛明珠爱喝,桂嬷嬷也就常做,这一来二去,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至于为何味道差了那么一点儿,也只是她将所有配料都放得有些过了,味道显得浓烈了些,盖过了牛乳茶原本该有的,微微的苦涩味儿。 林暖暖,又饮了一口,想着将原因告诉桂嬷嬷,只话到嘴边,就又变成了显摆, “桂嬷嬷,您做的其实不差,要说起来,也只是差了一味东西。” 看她说得煞有介事,桂嬷嬷忙虚心求教: “老奴按着小姐的吩咐,一份配料也没有少放呀?还要劳烦小姐说与老奴。” 自然是要教的,只林暖暖此时正得意着。 只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将手放在光洁的下巴处,却做出了一副溜须之态,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 “无他,唯用心耳。” “噗嗤!”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可是配上林暖暖微微上扬的下颌,慢条斯理抚须的动作,这就有些让人觉得好笑起来。 薛明珠是早就笑得弯了腰,桂嬷嬷也笑着说:“受教。” 林暖暖却分心地瞥了眼还躲藏着的林鹏,嘴角带起一丝笑意,心道,且先让您得意着,一会儿就会让您感动到痛哭流涕..... 第六百三十二章 林鹏的决定 眼看着,被桂嬷嬷的牛乳茶这么一打岔儿,林暖暖才起了个头的话,差点儿就被牛乳茶给冲没了,她忙收敛起了心神,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 “祖母,那次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暖暖说着就又站了起来,露出一脸的认真模样。 薛明珠并未看到林鹏,桂嬷嬷倒是见了,可是林暖暖方才趁着薛明珠不备,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她也就只好闭口缄言。 见林暖暖又说起方才的事情,薛明珠忙攥住林暖暖的手,让她坐下,嗔怪着说道: “你这孩子,怎的还说那事儿。” 说着,她仿佛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忙问: “所以,你那会儿才故意将卟啉症的底细透给祖母的?” 薛明珠本就不是个笨人,只不过那些多年里她一直都有心结,这才不问世事,只一心想着去悠然居,偶尔见一见那个假林鹏。 如今经林暖暖如此一说,再结合起从前许多的巧合之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是当年自己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林鹏身上,如今想想,哪里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当年之事,其实是自家的小孙女儿勘破了林琨的骗局,这才暗示自己呢。 一想到当初自己曾经那般对待林暖暖,薛明珠就觉得脸上火辣辣滚烫烫的不自在。 自己那会儿对林暖暖可是谈不上好,可是她却还是不计前嫌的帮衬自己,要不怎说是血浓于水呢,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不是林暖暖自己说不准到如今还蒙在鼓里! 林暖暖和薛明珠可想得可不一样,她此时正酝酿着感情想将当年薛明珠的境遇说的更加凄惨些,好让林鹏对薛明珠放下心结。 有些时候,嘴上说没什么,可是心里就能未必不计较。 薛明珠虽很少理会林琨,后来更是一个人躲在了珠玉阁里,装病不出。 可是林鹏不知道啊,薛明珠又是那般的一个骄傲之人,又怎么能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与林鹏? 有时候,误会的产生只在一瞬,可若想要消除就得要花费更多的力气。 林暖暖不想林鹏和薛明珠往后的日子过得貌合神离,只想自己不在他们身边时,他们彼此能如林宇泽同李清浅一般琴瑟和鸣。 所以,在薛明珠心疼她当年小小年纪就为了自己和林宇泽殚心竭虑时, 林暖暖却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她看着薛明珠坐在油灯之下,看着面目全非的假林鹏,一脸泪花的模样; 林暖暖还说起,那个碧斯对薛明珠的刻薄和嘲讽,还有那碗蛇血.... 说着说着,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碗殷红的蛇血,看到了当年的薛明珠毫不犹豫地将仰头将蛇血喝得一干二净,看到薛明珠对着那个假林鹏隐忍痛苦的模样,看到了当年那个失魂落魄,行尸走肉一般的薛明珠.... 往事不可追矣,可是却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原来,它们从来都不曾被忘却,伤痛也只是被藏在了角落里.... 故而,起先还带着目的说着的林暖暖,说到情深处,不由开始泪流满面起来.... 而一旁的桂嬷嬷,早就无声无息地抱头低泣了。 薛明珠也是沉默不语,当年的经历,真的是不忍再想起,只想永远忘记。 可是她知道,那些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她以为早已忘记的苦难,其实只是被她深埋于心底。 “小暖儿,” 终究是没能忍住,薛明珠不由抱起了林暖暖,祖孙二人失声痛哭起来,两人都想起了从前的种种,哭得不能自已,也就没能看到自走进屋内,就一脸沉痛看着她俩的林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在等他俩哭声变小,林鹏这才出声唤了一声林暖暖。 林暖暖忍着心内的酸楚,泪眼迷蒙地看了眼林鹏,她这祖父也真有耐性,居然一直到自己这才上身的湖绿襦裙都要被薛明珠给揉搓得起皱了,还洒了那么多的泪水,他这才姗姗而来。 林暖暖揉了揉发疼的双眸,后知后觉地想起,自昨日起,自己好似如此这般痛哭了好几回了。 她不由苦涩地咧了咧嘴唇,自己不是个爱哭的,也实在是心里不能接受,任谁才出虎窝,以为前头一片坦途,却又突然横生枝节,风波又起,也受不了啊! 唉,自己还是个知古今的呢,怎的就如此际遇? 从前在书上看的那些同她经历相仿之人,哪个不是人生赢家,谁人不是勇猛无敌,人见人爱的? 可是自己呢,虽说喜欢她的人不少,但厌恶之人更甚,若说勇猛无敌,那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 其实,自己并不想当公主,也不想做皇后,只想.. 林暖暖酸涩无比地想着: 她只想守着爹娘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虽没有“采菊东篱”那般洒脱,可也想悠然自得的做做膳食,承欢长辈膝下,撒撒娇、享享天伦之乐.. 如此,足矣! 这个心愿,怎么想,也不觉得过分啊? 可为何,就这么难实现呢? 林暖暖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候,现在自己虽不至再自怨自艾,抱怨自己的亲缘浅薄,可还是有些失落。 她林暖暖不是个圣人,也只是个普通的凡夫俗子,真的不能一下子就参透人生,看淡离别,这时候难免会嗟叹命运的不公。 不过,即便是抱怨之言,那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毕竟,再难过,太阳不还是照常升起,路也还是要自己走,人也要继续前行... 你不往前,又怎能跌倒后再爬起来? 你不尽力争取,又怎能看到曙光? 前世那般的艰难,亲人一个个视自己为无物,不都挺过来了?若只是自己为难,却能让自己心爱的家人好过,又有何不可? 胡思乱想着的林暖暖,频频蹙眉的模样,此时落在林鹏的眼中,分明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情状。 加之薛明珠此时呈现出来的,从未有过的脆弱模样,只看得林鹏这个粗汉子,心内一酸,眼睛发涩! 他想起林暖暖从前的所遭所遇,心内更加心痛难当。 老夫人没说错,暖暖这孩子当真是林国公府的福星,只不过她这是将自己的福气都给了他们,而她自己,却是从未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就在林鹏走至那一对祖孙之时,他暗自下了决心,待到了京城后,若那诚郡王府过来提亲,自己也不拿乔,就圆了薛世子的心愿。 毕竟,若林暖暖同诚郡王府的世子定了亲,无论后人怎么说,也不敢说到林暖暖的头上。 毕竟,那会儿林暖暖,已经算是诚郡王府的人了,他们林国公府即便是想,那也不能要求暖暖跟着那老妇人。 林暖暖可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倒是弄巧成拙,促使林鹏暗下决心不日就要将自己的亲事给定下来了。 “祖母,祖父过来了。” 见林鹏过来,林暖暖忙作出一副才看到的模样,抵了抵薛明珠,指着正一脸肃穆走过来的林鹏说道。 “什...什么!” 薛明珠方才想起这些年来所有的苦楚,抱着林暖暖哭得是稀里哗啦,好不痛快, 她正想着这次哭得舒畅,将一肚子苦水尽皆倒了出来,却不料林鹏居然来了。 “小....小暖儿,快,扶着我内室!” 薛明珠忙拉过林暖暖挡在了自己的前头, 真是太丢人了,自从认了林鹏后,薛明珠还从未在林鹏面前如此涕泪齐下过...…… 薛明珠这会儿倒是忘记了,才见着林鹏时自己的疯癫模样了。 林暖暖故作为难地看了眼林鹏,慢吞吞地扶着薛明珠就要往里头去...…… 第六百三十三章哎呦,我的娘哎! 只听林鹏低柔地又唤了一声:“暖儿?” 林暖暖忙又抵了抵薛明珠, “祖母,祖父喊我!” 薛明珠也不敢抬头,只俯首低低地交代林暖暖: “那你且留下,我现去歇着,”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里头走,却不料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个有力的臂膀被攥住了她的手, 薛明珠一顿,心跳得一阵快过一阵, 怎么办?林鹏这是都听见了吧,他会不会笑自己蠢笨,会不会嫌弃自己没有照顾好林宇泽,却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 如此一想,心头就更加慌张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还被林鹏握着,只急着就要往前走。 “阿珠!” 看着鲜有颓色的薛明珠,林鹏心里不由就是一疼,他同薛明珠相认也好些时日了,却很少在一处说话,除却因着商量些事情,其余时候,都是各回各屋。 记得有日,薛明珠曾出言暗示自己,可林鹏一想到,当年的种种, 虽知道并不能怪责薛明珠,可是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些疙瘩,也就顾左右而言他,草草敷衍了她一两句后就回去了。 如今看来,自己真的是混,真是对不起薛明珠,更是伤了薛明珠的心…… 林鹏不由松开了手中的胡子,一脸的懊恼: 自己真是糊涂了,薛明珠是什么性子,即便当年是为了他俩的孩儿,才中了林琨的圈套,嫁给了林琨,但是让她跟林琨虚与委蛇,她那样的直性子,根本就做不到。 听林暖暖所言,他这才知道这些年来,薛明珠虽看上去锦衣玉食,享国公夫人之尊,却过得并不好,可说是很不好! 自己因着一时激愤,总不去打听林国公府国公夫人的事,可也听说过一两句薛明珠的近况,的确是如林暖暖所说,很少出门,也少于人来往。 可是他却不知道,薛明珠居然为了自己还做了这么多,喝蛇血这样的事情,听林暖暖讲来,好似薛明珠一点儿都不犯难地就干了。 可林鹏却知道,薛明珠从前最怕蛇,不要说喝蛇血了,简直是到了闻蛇就怕的地步,即便是这样,为了自己,她还让老窦养了一屋子的蛇! 林琨的龌龊心思,林鹏晓得,他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收拢薛明珠的心,将她牢牢地看在林国公府,只要是有了那个假扮自己的人,薛明珠就可以待上一辈子! 一辈子啊! 林鹏的手不由就是一抖,若不是自家的小孙女聪慧,看出了端倪,薛明珠可不就是一辈子被林琨圈囿在了林国公府? 心内虽恨林琨,可是更恨自己! 林鹏不由抖了抖胡子,只将一脸的伤疤挤在了一处,让人看了更觉狰狞。 “你受苦了!” 干巴巴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后,林鹏的脸上倒显得比薛明珠更痛苦,加以他脸上刻意弄出的伤疤,倒是显得很有些吓人。 可就是这样的林鹏,却奇异地安抚了薛明珠凌乱的心。 她也不再挣扎,不再掩饰自己满面的狼狈,只将一双哭得如同胖桃子一般的双眸锁住林鹏,颤声问道: “鹏哥,你...你说我受苦了?”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薛明珠又如同孩子一般地看向林暖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孱弱,仿佛是不敢置信一般,说完就又低下了头。 林暖暖心里不由一阵难过,她刚想安慰薛明珠,就听林鹏沉沉地说道: “明珠,都怨我!” 薛明珠一顿,却并没有林暖暖预料中的那般欣喜,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细声细气地又问: “我....跟林琨拜过天地,还...” “好了,阿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怨我,若不是我当年顾念手足, 即便是发现了些苗头,也未曾多想,这才着了林琨的道,才让你和宇泽,还有我们的孙女儿受尽苦楚了!” 这才是个顶天立地的儿郎,应该有的态度。 林暖暖听出了林鹏话里话外的意思,看来当年之事,林鹏也是有所察觉,只是顾念手足之情,让他不忍怀疑林琨,这才让林琨用了那么低俗地手段! 可是却很奏效,自己不敌,只落得妻离子散,颠沛流离的下场。 不过,好在如今一切总算拨乱反正。 林暖暖想到那个如今被薛明睿早早就押解归京的林琨,不由吐出了一口浊气。 是呀,比起从前,只苦苦守候,并不知林宇泽和李清浅是生是死,如今岂不是好了太多。 再说,即便是陪着那老妇人,那也不是总有归期的吗? 大不了,就陪着她寿终正寝,自己今年不过才十一,那老妇人却比林老夫人还大上一两岁, 所以,算足了,自己十年后,就可同亲人团聚了! 如此一想,林暖暖只觉得神清气爽,心头一震,再没有了一点儿的颓唐之色。 再一回头看那两个,自己称之为祖父母的两人,虽行规矩步地只说着一些别后的话,但眼神中不时流露出来的脉脉温情,简直就亮瞎了林暖暖的双眸。 哎呀,自己还是走吧。 若是再逗留,少不得就要惹人厌烦了。 想想也是好笑,这林鹏同薛明珠两个分明就是早已相认,却是到了如今,才揭破了彼此之间那层窗户纸,这才热络起来。 所以,自古至今,那么多的虐恋情仇,说不得就是少了一个如自己这般聪慧懂事、知情识趣的晚辈吧! 林暖暖嗟叹着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所以,往后若是自己不在他们身边,林宇泽和李清浅,林鹏和薛明珠定会想念自己吧? 会吧! 会吧? …… 不会吧…… 走至门口,都没有人发觉的林暖暖,不由歇了方才洋洋自得的心思,有些不确定起来。 看这两人的架势,老房子失火,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儿,那是顾不上自己了。 如此一想,林暖暖不由泄了气,慢慢往门口处去,好迎一迎林宇泽和李清浅, 她才要踏出门槛,就见林宇泽和李清浅正疾步往自己方向走来,李清浅先看到她,离得还有些距离,唤了一声:“暖暖!” 就开始小跑起来.. 哎呦,我的娘啊! 林暖暖被她这举动吓得不清,再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忙三步并做两步往李清浅处奔去。 她笑盈盈地走近了李清浅,才唤了一声娘亲,想将自己方才促成了一对佳偶之事说与她听, 就见李清浅一把揽住了她,凄楚地唤了一声 “我的暖暖” 然后就开始潸然泪下起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莫若父子 林暖暖一愣,忙偷偷看了看跟在李清浅后头急急赶来的林宇泽,却见他居然也是一脸的沉痛和肃穆。 林暖暖心头不由“咯噔”一下,忙看向后头的秋菊,就见秋菊冲着她直摇头,知道秋菊并未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林宇泽和李清浅,这才心中微定。 可是,一会儿就要说了呀,自己此举分明是掩耳盗铃,只图片刻安宁罢了。 林暖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被李清浅的压得有些发疼的发梢,叹了口气。 也真是都赶巧了,林暖暖不由摸了摸衣襟里头从林老夫人处回来后匆匆写就的那几张纸,只觉得自己还遗漏了很多事情。 “娘亲,我们且进去吧,祖父、祖母都在屋子内等着呢。” 没办法,若不抬出林鹏和薛明珠的名头,只怕李清浅如此伤怀且得有一会儿呢。 她倒是不怕,只李清浅如今的身子可经不住她如此折腾。 “好,我们进去!不过小暖儿,一会儿,你可不能说些什么让娘亲伤心的话来。” 李清浅如此说,分明就是意有所指,看来,她这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即便是心疼李清浅,可是这回林暖暖却不能应了她。 故而,也就只好含含糊糊地“嘿嘿哈哈”着乱扯一气,拉住李清浅的手,嘘寒问暖一番。 做娘的一见自家闺女待自己如此贴心,又怎么能再想旁的,更遑论李清浅如今有孕在身,正是多愁善感的心性,听林暖暖一叠声地问自己早膳可用了,吃的如何,可还有想吃的东西.... 如此种种,一番询问之后,她苍白的脸上立时就带出了甜甜的笑来。 总算是将李清浅给哄好了,林暖暖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想籍此擦拭掉掌心渗出的汗。 才一抬头,正好就对上林宇泽了然,还带着痛苦的双眸。 难道他们都知道了? 林暖暖不由又看了看秋菊,见秋菊仍旧只是摇头,心里愈发觉得诧异。 既然秋菊没说,那林宇泽怎么一副看透自己的模样。 虽说知女莫若父,也不能这么牛,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就猜出了来? 林暖暖忙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林宇泽的猜测。 猜测就能如此神情,那待会儿说,还不知道会怎样! 一想到,待会儿就要面对四位长辈说出自己的打算,林暖暖就觉得自己的头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受。 可是,无论如何,自己都非说不可,这件事情,也唯有自己站出来,才能破局。 心里如此打气了一番后,才略略有了底气的林暖暖,见林宇泽只盯着她看,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李清浅的手,又狗腿地朝着林宇泽腆着脸笑: “嘿嘿,爹爹!” 林宇泽倒没说什么,只摸了摸林暖暖的头,宠溺地唤了声:“暖暖。” 见林宇泽不再黑着脸,只一副春风化雨的慈祥模样,林暖暖心内不由一温,扶着李清浅跨过门槛后,忙又回头憨笑着又唤了一声爹爹。 她这样子,落在林宇泽眼中,只让他心内不由就是一阵钝痛。 这孩子平时看着娇憨可人,其实最是聪慧过人。偏却又命运多舛,总是替他们这些没用的大人忍受些不该受的事情! “暖暖,你带着秋菊回去收拾行囊,我们今日就走。” 林宇泽看着脸庞虽稚嫩、却已隐隐长得袅袅婷婷、秀丽夺人的闺女,知道这么浅浅一说并没有什么用,却还是劝着。 “爹爹,我们进去吧,我还有事同您商量。” 林暖暖的脸上,娇憨之色已然褪去,换上了一抹坚毅之色。 林宇泽很想强硬地让她回去,可终究这么多年来让林暖暖一人做主惯了,此时说她,居然有些没有底气。 如此一想,林宇泽分外觉得自己没用,不由更加沮丧起来。 “爹爹,” 林暖暖又怎能看不出林宇泽满心的落寞,待李清浅由秋菊扶着往前走后,她忙伸出了软l嫩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林宇泽,随即臂膀微甩,又晃了晃,才说: “爹爹,在这世上,爹爹最疼暖暖了。” 饶林宇泽知道这不过是小丫头为了安抚自己才说的话,却还是略略翘起了唇角。 他才想说话,就听林暖暖急急忙忙地又说: “除了娘亲。” 林宇泽忙看向林暖暖旁边,就见李清浅已然转身等着他们,正眼巴巴地看着林暖暖,目露一丝哀怨。 怨不得暖暖这就改口了。 林宇泽不由苦笑,这丫头总是这样,平日机灵,只要事涉自己,就糊涂起来。 这大夏的小娘子,若是遭遇她的事情,谁不是找着机会,同父母亲哭诉,使出所有手段让自家父母不要将自己给送走;偶尔有个把好一些的,也不过是等着家里安排,并不反抗,这就很值得人称赞了,哪里就能如她这个傻孩子这般自动请缨的? 所以说,自家这孩子,聪慧是真聪慧,憨傻那也是真憨傻! 可就是这样的林暖暖,才是自家那个惹人怜爱,让人不舍的暖暖! 林宇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不答应,谁也不能让暖暖去! “走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待会儿再好生说说,好好劝劝。 可是,还能说什么?又能怎什么? 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自己做不出将暖暖捆了、绑了送回京城的事! 即便是真的狠下心来,将她捆绑了,可依着林暖暖的性子,若她拿定了主意,即便是将她送往京城,总不能见天儿看着吧,也不能将孩子总锁在院子里吧? 其实,林宇泽真想过这么做,只是他了解自家闺女,再说他也舍不得。 为今之计,就只能如薛明睿所说,对林暖暖动之以情晓之,让这丫头知难而退,不要再想这些,也不用再这么懂事! 故而, 林宇泽想了一整夜,做出了一个决定... 薛明睿自紫金山上回来时,曾当着林鹏和他的面儿,说自己和林暖暖曾同居一室,恐坏了她的名声,即便是她如今才十一岁,也要负起责任,说是待入京,禀明了诚郡王薛礼和郡王妃姜青媛,同林国公府结为秦晋之好。 原本,林宇泽还很生气,同居一室!说的可真难听,他又不是没有听说,也不过是两人一晚上往外逃而已,哪里就能称得上同居一室了? 薛世子是救了自家闺女,可他却没想过让暖暖以身相许。 薛明睿话说的冠冕堂皇,其野心却是昭然若揭,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一直对暖暖有旁的心思,还有那个四皇子,都不是省油灯。 可谁知道这节骨眼上就出了这事儿! 比起那老妇人,林宇泽倒是情愿同诚郡王府定亲,如此一来,林国公府就没有立场,暖暖也不用为难,去担负什么。 还有,即便是定亲了,暖暖今年才十一,离及笄还有好几年,自己再多留些时日,那么暖暖总归还是在他和李清浅身边... 不得不说,林宇泽和林鹏两个倒真不愧是父子,所思所谋倒是不差... 第六百三十五章 碧玉手串儿 对于林宇泽心中所想,林暖暖一概不知。 此时,她正扶着李清浅慢慢地往前走着。 前头早有小丫鬟禀报林鹏薛明珠,故而几人进屋之时,他俩也只是面色如常地端坐在那儿,并不见方才热络的眼神。 林鹏好似还更加肃穆了许多,对正给给他俩行礼的林宇泽一家三口只挥了挥手,却看都未看…… 林宇泽夫妇一惊,林鹏这是生谁的气? 林暖暖却是心知肚明,她不由憋着笑,心道: 祖父这是怎么了? 害羞? 还是故作矜持? 薛明珠此时总算是散尽了脸上的红晕,一打眼就见林暖暖同林宇泽和李清浅两人在一处,忙嗔怪着对她伸出了手: “暖暖,你怎的趁着我不备,自己溜出去迎你父母了?” 真是“恶人先告状”,分明就是您沉溺于“男色”,将自己的亲孙女给忘得一干二净好么! 林暖暖看了眼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娇羞痕迹的薛明珠,故意睁大了杏眸,不解地看向薛明珠: “祖母,方才我分明同您说了好几遍,可是您只顾着同祖父.……” “对了,小暖儿,你且看看,这个碧玉手串可好看?” 薛明珠“心里有鬼”,忙截住林暖暖的话,一把撸下了才得的手串套在林暖暖的手上,又拉过仔细端详一番: “不错,配着我们小暖儿白嫩的小手,相得益彰。” 不容易啊,急的自家祖母说话都开始“拽文”了。 林暖暖不由看了眼正目光微闪着的林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手串。 这才发现,这手串还真不错,玉是上品和田玉,只是难得的是每个珠子里头,隐隐藏着海棠花瓣似的, 手串上绿盈盈的珠子也被打磨得透亮,当真可称得上是一串明珠! 看来,这是专门有谁送给薛明珠的呀。 林暖暖眼珠子一转,笑着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笑着打趣: “这手串可真美,祖母,您舍得给我?” 眼看着林暖暖方才就要揭了她的老底,薛明珠只好拿个东西堵住小丫头的嘴, 却不料自己心里头发慌,忙乱中就将林鹏方才亲自给她戴上的珠串又给了林暖暖。 想起方才林鹏亲自给她戴上时,那般小心翼翼、面上带笑的模样,薛明珠不由有些后悔,可转念一想,这是给自家小孙女的,心里头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自然是舍得,你个小没良心的,祖母何时对你不舍过?” 这倒是事实,这几年,林暖暖偏安一隅,薛明珠虽不常见着,可是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拣着好的送与江南来? “祖母待我真好!” 林暖暖笑着又摸了摸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串,斜睨了眼林鹏。 就见林鹏胡子挡着了脸大半儿,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祖父,您可愿意?” 林暖暖伸着手在林鹏面前晃了晃后,缓缓问道。 “嗯?” 林鹏看着那串自己精挑细选,细细雕琢出来的手串,就这么被薛明珠毫不在意地送给了林暖暖,心里正在郁郁。 不曾想,小丫头居然问起他来,林鹏一时不察,不由愣了一愣,旋即又点了点头: “好!” 其实,这样的珠串,他也给林暖暖备了一个,只上头的花样,还有珠串的材质略有不同,可薛明珠给都给了,自己能说不行? 林暖暖眼看着自家祖父的胡子一抖一抖着,就知他不情愿。 摄于自家祖父的“威仪”,想到一会儿要说的话,觉得气氛也被自己暖得可以了,忙还是见好就收地将手串又递给了薛明珠, “祖母,还给您!” 见薛明珠一脸失而复得的喜悦,面上还带着些羞赧之色,林暖暖只觉心中微暖。 这是将自己疼入骨髓,薛明珠才会将心爱之物,毫不犹豫地就送给自己了吧! 薛明珠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接,只说: “既给了你,你就拿着!” “您拿着吧,若不然,我祖父一会儿该生我气了。” 林暖暖看了眼林鹏,背着他对着薛明珠做出一个“吹胡子瞪眼”的动作来。 看她如此娇憨,薛明珠不由“噗嗤”一笑,还稀罕地伸出了手要捏她的脸庞。 林暖暖,忙笑着躲开,虽未曾回头,可她总觉得似乎听到林鹏倏地松了口气。 林鹏方才一看就是一脸的不舍,看来是真的接纳薛明珠了。 林暖暖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对这一对祖父母放心了。 不过, 林暖暖心里略酸地想: 林鹏这样,还是不是亲祖父了?想当初,自己还曾收留过她呢。 林暖暖身子陡然一转,就对上了半边脸都隐在了胡子里的林鹏,果然,就见他一脸如释重负的笑容。 “祖父,我还给了祖母,您这回不生气了吧!” 林暖暖笑着只如是说了一句,人就被薛明珠给揽在了怀中,额头也被她点了点, “你个坏丫头!” 若到了现在还看不出林暖暖这是故意的,薛明珠也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父亲,母亲,都是清浅惯坏了暖暖,若有冒犯,还望恕罪。” 李清浅毕竟为人母,想得可比林暖暖要深远些。 这两位可是林宇泽嫡亲的父母,还是敬着些的好。 “要你说,我家小暖儿好着呢!” 薛明珠斜睨了眼李清浅手上露出来的线条简洁好似绣着几行字的团在一处的帕子,心头一酸,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好听了。 “祖母!” 这是当着自己的面欺负李清浅呢! 林暖暖不依地拽了拽薛明珠的衣角,娇嗔地晃了晃: “我娘亲肚子里可有您的孙子,小心吓着他。” “你个偏心眼儿的小丫头!” 薛明珠恨得捏了捏林暖暖柔软喧腾的小脸庞,这样白里透红的小模样,真是招人稀罕。 “李氏,你可不要拘着小暖儿,你和林宇泽不在的这七年,老夫人可没说要拘着她的性子。” 薛明珠想了想,心头还是有些不忿,不由又刺了几句。 李清浅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从前的薛明珠可不稀罕同她说话。 要么,视自己为无物;要么就随手安插个人给馨园,哪能如现下这样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 且听着是说自己,其实这是心疼林暖暖呢,就冲这,李清浅不说不生气,还很感激薛明珠。 若是一会儿林暖暖说了什么,薛明珠也不能够同意吧。 不得不说,有了从前的比较,李清浅当真是很满足。 林宇泽虽心中有事,却很是欣慰,这般场景,才是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若林暖暖的事再解决了,那么他们林国公府就真的圆满了! “父亲母亲,方才暖暖不让人请,我和清浅也准备过来同你们商量今日的回京之事。” 林宇泽待薛明珠又讲了个笑话后,忙将话岔到正途。 若不是因为那老妇人窦氏,他们归京,自然是要好好收拾收拾,可是如今,等不得了。 “祖父、祖母,爹爹、娘亲,暖请爹娘来此,其实是有事要求!” 林暖暖也急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说着她就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 “小暖儿! “暖暖!” 座上四人忙异口同声地唤林暖暖起来,心里头却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好起来... 第六百三十六章 跪求 “请容暖将话说完!” 林暖暖又伏地而拜,一脸恳切地看向林鹏。 林鹏挥了挥手, “小暖儿,你说。” 薛明珠不干了, “鹏哥,你快些让小暖儿起来,有什么的,我们应了就是,不要这般难为孩子。” 说着,就要上前拉起林暖暖。 “母亲,您知道什么,就应了暖暖!” 林宇泽眼看着薛明珠急切地劝林鹏应了林暖暖,不由急了。 “怎么?” 薛明珠一愣,眉头一拧,也不理会林宇泽,只看向林暖暖, “小暖儿,到底是何事?” 在薛明珠心中,除却是不能让林暖暖去那姓窦的老妇人处,旁的,她都能应。 只她以为林暖暖并不知情,故而这才大包大揽地要应下。 林鹏早就看出不对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宇泽,才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上,顷刻间阴沉一片,他捋了捋胡子,盯着林宇泽看了一会儿,这才冷声说道: “明珠,先听小暖儿说。” 林宇泽此时哪里顾得上林鹏的逼|人的目光,只知自己害怕的事就要变成现实,他立时就站了起来,哄着林暖暖: “好孩子,不要在这儿跪着,快些扶你娘亲回去,清浅,你方才不是有些不舒服吗,回去吧。” 李清浅才听见林暖暖那一番话后就急了,她还未及开口劝阻,就被薛明珠给拦下。 听林宇泽如此说,她忙收敛起自己哀伤,站了起来,也顾不得礼数,只拉着林暖暖,要她起来,还一叠声地说着: “暖暖,快些起来,跟娘回去。” “娘亲!” 林暖暖深深地看了眼李清浅,目中隐隐含忧。 她摸了摸自己荷包里的宣纸,叹了口气,这才转了过去,目光坚定地看向李清浅,说了句抱歉。 “你这孩子!” 李清浅急得不由在她身上拍了两下, “李清浅,你凭什么打小暖儿!” 薛明珠方才勉强压住的火,被李清浅这么轻轻地拍打就又点燃了。 这才有了身孕,就不待见林暖暖了? 薛明珠愤愤地想,待回京之后,就把林暖暖带到自己的珠玉阁,若是孙女不喜欢自己的珠玉阁,那就给她在旁边另盖一座跟这萧县林府一模一样的园子。 李清浅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对凄楚地着李清浅喊了一声: “母亲,您还不明白吗?暖暖她这是要去那个姓窦的老妇那儿去!” 薛明珠一愣,旋即脸上的红晕就褪了个一干二净,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暖暖: “小暖儿,你娘说的可是真的?” 不等林暖暖回答,薛明珠就俯身直视林暖暖: “小暖儿,李氏在说笑?你这孩子一向聪慧,怎么能去那个狼窝?” 林暖暖眼看着李清浅和薛明珠一脸焦虑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做事欠妥当, 方才就不应该让李清浅过来,也应该背着些薛明珠。 她只想着,若是藏掖着,只怕她们知道了会恼恨,还不如将一切都给说开了。 只是,她低估了薛明珠和李清浅对她的回护之心,更低估了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分量。 这两人,可是为了她,什么都能舍弃的人,如今要让林暖暖去那龙潭虎穴,无异于是拿刀在她们身上生生地剜肉! “祖母,娘亲,您听暖暖说,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们林国公府如今才剜除毒瘤,看似太平,其实还有很多隐患未拔除,譬如苏府,还有当日硬闯我们庄子的黑衣人, 说是林琨的眼线,为林琨办事,可是祖父,若林琨真有那般武艺高超的手下,怎的,现在不来救他?” 林暖暖的一席话,瞬时让林鹏的眼眸变得深邃了起来,他不由同林宇泽对视一眼,两人都未曾想到,林暖暖能将事情想得如此长远、透彻。 其实,这也是林暖暖操心惯了的缘故。 见林鹏和林宇泽没有说话,只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林暖暖索性将自己近日来的所想所思一一道来: “我觉得老妇人的身后还有人,这些人在暗,我们在明,一个不小心,我们就要重蹈覆辙, 那个刘姨娘,到底是何来历,还有那个刘茉弱的阿芙蓉,说是林宇恒给的,其实跟那老妇人有着密切的关联。”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珠, “祖母,您不知道吧,就连四公主薛宝琳的身边都暗藏了老妇人的人。” 薛明珠这回也吃了一惊:“就是那个失踪了的侍女?” 林暖暖点了点头,又说道: “四皇子曾说,京城之中,圣人如今最宠之人是一个叫做月美人的娘娘。” “对!” 薛明珠不知道自己的小孙女因何要说起秦明月,只连连点头: “如今,就连兰妃都要退一射之地。” “那个秦明月,我认识。” 林暖暖说完,如愿地见到林鹏和林宇泽的脸色深沉了起来。 林暖暖强自镇定地又说: “当日,我在平巷见过她,” 林鹏一愣,旋即想起平巷是什么地方,脸上涨得通红,一双手也越远越紧, 直到响起“咔嚓”一声,薛明珠才惊呼: “鹏哥你的手。” 林暖暖这才发现,林鹏居然将手中的茶盏给捏碎了。 嗯,果然是好功夫... 咳咳,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林暖暖也不知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觉得老是容易走神,她不由打了个呵欠, ……还容易犯困。 不过想想这是暮春,春困也是有的,也就罢了。 她此时正跪在地上,也不方便前去查看,忙掏出了身上的伤药递给薛明珠。 “小暖儿,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如此慌乱之下,薛明珠还是没有忘记跪在地上的孙女儿。 李清浅也拉着林暖暖的胳膊,劝她: “你不起来,是不是要娘陪着你跪?” 大招一出,林暖暖可招架不住,她忙连连讨饶, “娘亲,您别这样,当心伤了我弟弟。” “你还知道心疼你弟弟呢,” 李清浅一听这话,不由悲从中来,泪水涟涟起来, “你这孩子真是没良心,这才几日,就不要爹娘了?”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她不由弱弱地辩解: “怎么会...” “小暖儿,你先起来,你求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就在林暖暖为难之际,只听林鹏沉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这事有门儿,林暖暖忙利落地起身,就在这是,只听林鹏低低叫了一声: “哎呦,轻点儿!” 她不由抬头去看,却是薛明珠气鼓鼓地甩开了林鹏的手,还把伤药给扔在了地上...…… 第六百三十七章 心动 好不容易,闺女起来了,李清浅忙扶着林暖暖,给她揉着膝盖: “可疼,” 少不得抱怨一两句: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 “没事娘亲,不疼,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林暖暖笑扶着李清浅,让她坐好,又恐她伤心,忙又安慰: “没事娘亲,不疼,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我们家的孩子,做什么就不能娇气了?再说,小暖儿你哪儿娇气了?” 原本正对着林鹏不依不饶的薛明珠,一听这话,立马就炸毛了。 林暖暖本意是想劝李清浅的,才说了这么一句,这下好么,没劝动李清浅,倒是将薛明珠给弄得怒火更旺了。 “祖母,祖父!” 林暖暖忙敛去嘴角的笑意,将心头的打算和盘托出, “为了我们林国公府往后能够安稳,这一趟,暖非去不可!” 李清浅闻言,正伸过来准备给她擦拭的手不由就是一顿,脸上瞬时苍白如雪。 自家闺女的性子自家知道。 林暖暖平时看着和顺,性子也好,可她若是认准的事,那却是轻易不能回头。 故而她方才才那般泪水涟涟的。 只是,她还想再试试: “暖暖,不为了旁人,就算是为了娘亲,不要去,好不好!” 林暖暖沉默了片刻,捏了捏李清浅的手,这才掏出了荷包里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递给了李清浅,目中隐隐带泪,愧疚地看着她: “真是对不住娘亲,娘亲现在这样子,暖暖本应随侍左右,尽尽孝心,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 她说着指了指被李清浅打开的宣纸: “这上头有娘亲日后需要的东西,原本是想亲自找人打好送与您的。” “是什么?” 薛明珠见林暖暖拿了个宣纸给李清浅,才压下去的火又升腾了上来,她恼火地看着那一对正深情款款的母子俩,虽有些羡慕,可总不能说: 小暖儿,你给你娘亲都绣了帕子,却什么都没有给我做吧! 薛明珠又看了眼林暖暖,就见这丫头任凭李清浅劝说,仍旧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知道这丫头只怕是打定主意了。 她心下一疼,却见林鹏只是抚须沉吟,而一直嚷着不同意的林宇泽,此时居然也沉默不语。 薛明珠不知自己如何做,才能打消小孙女的想法。 此时见林暖暖居然拿出个宣纸给李清浅,心里头真是又酸又涩,故而伸手就夺了过来自看,这一看却不由愣住了, 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还有配图, “小暖儿,这是?” 林暖暖正仰着头将眼角的泪意逼退,听薛明珠如此问,忙强笑着看了眼李清浅,才道: “这是给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做的。” 李清浅忙往薛明珠处凑了凑,想要看,却又怕薛明珠烦,只好侧着身子斜睨了一眼, 只打眼一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只隐约看见有几个轮子。 她也心不在此,只看了一眼后,就又紧紧地搂住了林暖暖的,仿佛生怕她顷刻间就消失了似的。 林暖暖看得心酸,牙一咬,对着林鹏福礼后又说: “还请祖父应允!” “林暖暖,长辈在此,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时,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林宇泽突然大声斥责了起来,惊得薛明珠忙抬头看他,林鹏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清浅忙将林暖暖往自己身侧拽了拽,声音有些发冷地说: “二爷,暖暖还小,不要吓着她!” 林宇泽喊完也后悔,他苦笑着看了眼自家闺女,自小至大,除却上回在书房因着刘茉弱家的玉妍那事,说过林暖暖一两句,真是从未说过重话。 暖暖年岁是小,可这丫头心大! 她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居然还抛出了这么大的秘密! 林宇泽看了眼林鹏,对这位才相认的亲生父亲,他心里头没底! 无论如何,林宇泽也不能让自家的闺女去遭这份儿罪! 更遑论,那个老妇人身后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林暖暖之言,就更不能让她去了, 原本只是家事,如今居然牵扯到了国事! 林暖暖知道林宇泽心里不痛快,也知道都是因着自己。 可是,这一回,她真的是别无选择。 什么秦明月同老妇人之间有关联,什么老妇人后头还有人.... 这些不过是林暖暖的猜测和臆断,只是林暖暖用来让林鹏和林宇泽同意的砝码! 她想,林鹏和林宇泽都是大夏的朝臣,若是牵扯到这些,总不会坐视不管吧! 却不料林宇泽压根儿就不同意。 林暖暖不由又看向林鹏,如今端看林鹏同意否,若是林鹏也不同意,那她就要使出“杀手锏” “祖父,您从来都英明睿智,您怎么看?” 林暖暖没有咄咄相逼,只说完后就福礼站着等林鹏回话。 “你这个犟丫头!” 薛明珠气得一把拉过林暖暖,在她背上拍了拍,终究是舍不得,只好搂着她哀声叹息: “你若走了,让祖母如何活?” 林暖暖心头不由就是一阵子酸,除却那次在悠然居,还从未见薛明珠用如此悲伤的声音说话。 她的心如同被羽毛轻轻地挠了一下子,有那么一刻,险些就要动摇: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就放弃吧! 不要再背负这些了, 往后好好孝顺他们就是了, 何必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呢,反正林沐风早就去世了, 还是让活人好好活着吧! …… 无数个这样的声音在林暖暖脑海中争相涌出, “小暖儿,听话,祖母不能没有你!等了七年,你忍心再让你父母、你祖父和我再等?” 薛明珠眼神迷惘,声音惆怅地劝着,只说的李清浅跟着泪流满面。 她终究还是顾及林暖暖,怕她担心,忙背转过身子,只无声地啜泣着。 林暖暖此时也不好过,她是真的想就此撩开手,也是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了! 想想若是现下同李清浅、薛明珠他们回京城,那么肯定是会锦衣玉食,被人当成掌中宝一般的捧着。 还有李清浅, 李清浅再过几个月就要给她生个小团子了,若自己不在身边,该有多遗憾? 想到自己若是回京,不久后就能整天抱着个糯米团子一般的弟弟或是妹妹,林暖暖的心,不由狂跳了一下: 她心动了! 是真的心动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道行浅,多练练! 可是不行啊,自己不能如此自私! 不能什么都想着自己啊,林暖暖,不是说好了吗,不就是几年么,总归是能一家子团圆的! 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林暖呢忙轻轻地推了推薛明珠,强笑着: “祖母,也没几年!” 说完,她又看向林鹏, “祖父?” “鹏哥,你不许答应!” 孙女儿如此懂事儿,薛明珠却笑不出来,自己前半辈子过得哪是人过的日子,也就是有了林暖暖后,才渐渐觉着这人世间,除却林鹏,还有旁的人值得自己去爱护。 起先,她只是因着林暖暖秉性相貌有些像林鹏这才喜欢她,可是相处久了之后,薛明珠才发现,那个粉嫩好看的小女娘已经不知不觉的在自己心中占据了一射之地, 不,哪里是一射之地,分明就是很大的位置。 如今,林鹏是回来了,可是自己的小孙女儿也是不可或缺的! 林鹏叹息着将自己才掉落的几根胡须扔了,看来若不及时将林暖暖送回京城,只怕自己这一副美髯,要不了多久就会秃噜了。 “咳咳!” 林鹏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也不看薛明珠,只问林暖暖 “你决定了?” 林暖暖一听,看来有门儿! 她忙抬首连声应了: “决定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清浅和薛明珠脸上发白,林宇泽也忽地站了起来, “暖暖,你怎么不听话!” 林鹏早就不喜林宇泽方才对林暖暖的大呼小叫的行径,见他又开始高声冲着林暖暖,不由松开了胡子,瞪着眼睛训斥: “林宇泽,在我面前还敢喧哗?” 这实打实就是严父形象啊! 林暖暖原本提着心等着林鹏说话,见他如此说,心头先是一乐,眼睛却隐隐发酸。 家里。如今是越发有样子了,越发像个家了!可是自己却要走了,无论是曾祖母、祖父母,还是父母,她都舍不得,都割舍不下啊! 算了,在走之前,给他们再做一顿膳食吧! 做什么好呢? 如今快入夏了,做些个龙井虾仁儿这些就很应景..... “小暖儿,小暖儿!?” 薛明珠有些奇怪,这孩子今天一人“力战”几位长辈,怎的现在林鹏同她说话又不理睬了呢? “暖暖!” 李清浅也觉得奇怪,忙推了推林暖暖。 林暖暖晃了晃头,最近总有些头晕目眩,还会走神,可能是心里事儿太多了吧! 她忙转向李清浅,就见李清浅冲着林鹏的方向看了看。 林暖暖会意忙打起了精神看向林鹏。 “小暖儿,你想的不错!” 林鹏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后,如愿地收到了薛明珠如刀般扫来的眼风。 林宇泽和李清浅虽不敢顶撞,可这一刻,脸色都开始难看了起来! 李清浅甚至在想,原本还以为林鹏带自家暖暖不错,如今看来家族、利益和林暖暖,孰轻孰重,看来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虽然是长辈,李清浅还是忍不住的想,林鹏如此当真是有负林暖暖对他三番五次的相助! 而此时,薛明珠也责怨地盯着林鹏,好似只要他应了林暖暖,就要上前生吞活剥一般。 林鹏不由一阵苦笑,幸亏自己并未有此打算,也不想拿小孙女儿的方才所说,来搏一搏前程,不然家里这几个的关就不好过。 三十年飘零在外,本就生性洒脱的林鹏,这些年在外看多了人情冷暖,世事变迁,对功名利禄,虽不能说视如尘土,也不甚放在心上。 再说他又不傻,若是自己今日应了,那么薛明珠一人就要闹得他够呛。 还是赶快说吧,真是好人难做,这好人嘴皮子也得溜啊! 林鹏长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胡须,才要开口,就听薛明珠尖声说: “林鹏,你可要想好了说!” 那个一直装鹌鹑的林宇泽也哑着嗓子劝: “暖暖还小,不懂事,父亲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就连二奶奶李清浅也跟着就来了一句: “暖暖,你若去了,娘亲也活不了!” 林鹏抚须的手不由就是一抖,这几人真是性子急! 他心疼地看着掌心落下的几根胡须,再不敢多停留,只飞快地说道: “小暖儿,你想得很好,可是,” “想得哪里好了!” 薛明珠果然不负林鹏厚望,性子不是一般的急。 “咳咳,明珠!” 林鹏不由咳嗽了一声,板着脸, “你且待我说完。” 这还有儿子、媳妇呢,给自己留些面子! “待你说完?” 薛明珠跟着重复了一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林鹏松了口气,看来薛明珠终归还是想着自己的! 才想说话,就见薛明珠一双美目睁得溜圆,鬓上金钗乱晃,面上一片绯红。 这是真生气了! 林鹏再不顾严父形象,忙说道: “可是,小暖儿,祖父却不能应允。” 说完,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胡子, 哎呀,总算是赶在薛明珠发飙之前将话给说出来了! 可是,自己为何要害怕明珠生气? 林鹏心中一凛,自己怎么能怕薛明珠? “什么,你不能应允,林鹏!” 薛明珠气得浑身发抖,只将步摇晃动得前后摇摆。 啊? 这样也错? 林鹏不由求救地看向林暖暖, 若不是小暖儿这丫头多此一举,自己哪能这般丢脸? 却见林暖暖早就低下了头,似乎失望得很,哪能注意到他? 林鹏也不应允,这算是断了林暖暖的念想。 不过她也想过会有这个结果。 只是,林暖暖也没有想到,作为一家之主的林鹏,林国公府往后的荣辱都担负在他肩上,居然能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自己。 这样的林鹏才能生出至情至性的林宇泽,也才能有自己这样的小孙女儿吧! 自己也是至情至性吧,好似跟前世什么都是淡淡的自己有些不同了…… 真是恍然如梦,前世曾有人说过自己心地良善,可林暖暖却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如若不然,跟赵夏那事儿也不能让那小敏钻了空子,自己也不会来这大夏。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仿佛自己前世所受的种种磋磨都是为了今生的圆满... 圆满吗? 会的! 有这么好的亲人,自己受点儿委屈算什么?他们这么好,值得! 自己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林暖暖不由朝外头看了看,既然他们个个都不同意,自己也就只好上“杀手锏”了! “秋菊,” 林暖暖唤了一直侯在外头的秋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眼。 秋菊会意,忙躬身对着几个主子行礼后自去。 “等等,秋菊这是要去哪儿?” 要不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林鹏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 “是这样,我原本让秋浓做了三层玉带糕,想着若是祖父、祖母应了我,就让她端上来。” 林暖暖说完,脸上不由微微泛红,看来自己还是道行浅,且得多练练。 第六百三十九章 洗洗眼 “那就去吧!” 林鹏有些不满地看向林暖暖:这丫头,难道她打算,自己若不应,就不让吃? 秋菊看眼林暖暖,见她点了点头,忙往外就去。 才走出门口,就见自己要找之人就在对面,正摇着扇子,睁着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朝秋菊看了过来。 秋菊也算是“阅美无数”了,见此美景难免要闪一闪自己的小眼。 四皇子知道林暖暖身边这个黑胖丫头的秉性,见此情形,眼睛一挑,扇子往手心里头一磕,满面春风地就走近了秋菊, 见她黑胖憨傻的可爱,倒也觉得有趣,忙拿着那桃花扇往秋菊头上敲了敲,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副风流俊俏的模样。 嗯,若不说话,怎么看,怎么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那个黑胖的丫鬟,你去哪儿?” “唉!” 秋菊叹了口气,看看,这一说话,跟薛世子可就是天上地下,没得比了。 四皇子早就在此等得有些不耐了,见秋菊才来,难免就要说上一两句废话,逗弄一二。 只这丫头怎的一见自己就叹气? “你叹什么气?” 四皇子不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衫,很好啊?分明是风度翩翩嘛? 小丫头身边的这个大丫鬟不是最爱…… 咳咳, ……美人的么? 四皇子不由摸了摸鼻子,不怪上回林暖暖那小丫头意味深长地说,若面具带得久了,就会拿不下来了, 自己如今这样可不就是如此? 不对,自己怎的越发信小丫头之言了? 就在四皇子摸鼻之时,秋菊忙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 四皇子一愣,哭了? 林暖暖身边这黑胖丫鬟向来皮厚,自己没说什么呀,怎的倒在这儿抹起眼泪来了? 会不会是? 他心头一惊,立时摇着秋菊的臂膀: “暖暖怎么了?” 秋菊一愣,忙拿下帕子,愣怔怔地看向四皇子: “没怎么呀?” “那你如此做甚?” 看着秋菊干干的眼睛,四皇子只觉得自己被这傻丫头给耍了! 四皇子看了看不远处的湖泊,摸了摸鼻子,看向秋菊,想着她是林暖暖的婢女少不得教训她一二,让她莫要如此, 待自己这般倒是无碍,在外头可不能如此,不然岂不是丢了小丫头的面子。 “禀告四皇子,奴婢错了,请四皇子责罚!” 秋菊知道自己冒失,忙行礼告罪。 四皇子不由挑眉,不愧是林暖暖身边之人,倒是机灵,反应也快。 他挥了挥手,洒脱地说: “算了,饶你这次!你只说说因何那般即可。” 秋菊一喜,忙又福一礼,眯着眼睛,喜滋滋地说道: “多谢四皇子,奴婢方才是想洗洗眼睛,没有水,只好拿帕子擦了!” 四皇子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只问: “你家主子让我在此候着,现下可说能否让我进去了?” 秋菊忙点头说正事: “我们小姐说,要劳烦四皇子了,您去那儿只需说两句话即可。” “啪!” 四皇子打开扇子,拿在手中又摇了摇,不过是两句话的事儿,小丫头求到自己,自然要好好说。 他心不在焉地问: “哪两句?” 秋菊不敢再拿帕子揉眼睛,只好眨了眨眼: “小姐说,您只需说两句,一句是:我都知道了,还有一句是:已经禀明了圣上,就好!” 四皇子一愣,只这两句? 秋菊忙应了声是。 说着,就对四皇子福礼要走: “小姐让奴婢去端三层玉带糕。” 四皇子桃花眼又是一挑,“去吧。” 秋菊叹着气,待会儿当真是要如小姐所说的那般洗洗眼睛,这位四皇子,美则美矣,啧啧,只是雌雄模辩呐! 叹气的秋菊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品鉴“美人儿”之时,又学会了用一句自己平日怎么学也学不会的四字成语。 “那个谁,你等等!” 秋菊才走了几步,只听后头的四皇子外唤她,忙回头恭敬地行完礼后等着四皇子说话。 “你....” 四皇子见她一双如那个乌龟豆包般的小眼正熠熠生辉地盯着自己,倒是将要说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对着个如此丑颜的丫鬟,问她为何见了自己没有发出惊艳之叹,好似不妥! 四皇子摸了摸鼻子,只好说: “玉带糕送些到我院子里。” “是!” 秋菊忙福礼称是,自去不提。 四皇子也摇着扇子,“婀娜多姿”地往珠玉阁“摇曳”着走去。 走至一半,秋菊不放心地回头又看了看,就见四皇子摇摇摆摆地就进了珠玉阁的大门,这才往秋浓处走去。 秋菊如何,四皇子可是一点儿不知,此时他正立在门口,收起扇子,正了正衣冠,在小丫鬟的通禀后,风姿卓绝地往里头走去。 “四皇子?” 林鹏心里一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林暖暖后说道: “快请!” “叔祖父,叔祖母,表叔、表婶!” 林暖暖看着四皇子捏着扇子毕恭毕敬地给林国公等人一顺着林老夫人那头,请安,不由瞥了瞥嘴。 倒是装得一副斯文好模样。 却不料还未及收回目光,就同正看过来的四皇子碰了个正着。 糟糕,被这“妖孽”看到,若他生气,自己这最后的“杀手锏”可就不能奏效了。 林暖暖一咬牙,为今之计,无他耳,唯有“威逼利诱”耳! 她忙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圆睁,对着四皇子狠狠地一剜,又眨了眨,其间深意也不知他能否明白 若他搅合了自己的事,那往后可就没有食单了! 四皇子显然是很懂林暖暖,甫一收到林暖暖抛来的“媚眼”忙柔柔地挑着桃花眼,笑嗔: “暖表妹,怎的也不..” 这个呆子,自己不是让他只说两句话么,方才秋菊定然又说了一遍,怎的,还这么多废话! 座上几位长辈个个都是“人精”,他若是说的多了难保不露馅。 林暖暖只作没有听到四皇子的话,只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将兰花指翘起…… “咦,暖表妹,你怎的翘兰花指也与旁人不同,人家只翘一个小指,怎的你却是翘了两个?” 难道四皇子昨晚没有睡觉,而是跑到驴圈溜达了一圈? 若不是顾及一众人,林暖暖真想对着四皇子一通说。 不过,想到一会儿还用着这个不着调的四皇子,林暖暖只好将辫子一扔,翘着兰花指又摸了摸头上的荷花蜜蜡,轻飘飘地扔了一句给他: “四皇子倒是对我们小女娘的事情,门儿清呢!” 第六百四十章 天干物燥,胡须老断 饶林鹏几个正为着林暖暖的事情操碎了心,如今听她这般一说,再看看那俊俏的四皇子,都有些撑不住。 林鹏嘴角微微上翘,也不说话,只任由薛明珠将她又拽到了跟前,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嗔道: “你个小暖儿,真是皮猴子!” 林暖暖忙低头揉了揉脸,脸上这才带出了些许红晕,有些害羞地喃喃说道: “承让,承让!” “噗嗤!” 薛明珠从来爽朗,又最爱林暖暖这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也不忍心说她,只好又点了点她的额头,叹气: “你呀,你呀!” 说着说着,却难免悲从中来,这样的小暖儿若去了那个古怪老妇人处,自己可怎么办? 林暖暖一下江南就是七年,薛明珠也就无趣的在京城里待了七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家子同去京城,这就又横生枝节起来, 她和林暖暖怎么就这么没有缘分? “明珠!” 林鹏威严地唤了一声薛明珠,又看了眼四皇子,抱歉的拱了拱手: “我这孙女儿都被内子惯坏了,还请四皇子原谅一二。” 话是道歉的话,可听上去却一点儿都没有道歉之意。 四皇子原本白里透红的俏脸一下子红里透白,只见他“啪”地将扇子往手心里一磕,颇有些恼怒地看向林暖暖。 薛明珠忙将林暖暖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心下一惊,若不是林鹏从中打岔儿,自己方才这么一流泪,只怕会让这个四皇子看出些端倪来。 薛明珠虽然久不进宫,但她明白,能在皇后手里讨着便宜的兰妃,那可不是凡人,四皇子是兰妃所生,自然也是不差, 最起码, 薛明珠眼眸微闪,不会像他现在明面上的这般模样。 薛明珠在宫待过,那里头的人,可都长着玲珑心思。 果然,接下来四皇子的话,就印证了薛明珠的话, 只见四皇子对着林暖暖桃花眼一抛,居然也作势捏了个兰花指翘着对林鹏拱了拱手,缓缓地说: “我都知道了!” 林鹏一愣,从始至终都未说话的林宇泽不由站了起来,李清浅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林暖暖的衣襟, 而薛明珠则眼皮子一跳,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手也抚在鬓边的金步摇上,略动了动…….... 四皇子摸了摸鼻子又说了一句: “已经禀明了圣上!” 林鹏摸着胡子的手,不由一顿,见四皇子朝他看过来,随手甩了甩,只说: “今日天干物燥,胡须老断!” 四皇子也摸了摸下巴,附和: “是啊,是啊!” 说着又往后退了退。 林暖暖心里一郁,斜睨了眼四皇子光滑的下颌,心头一阵堵。 林鹏忍了又忍,终究是在又折断了几根美髯后,神情自若地问: “四皇子此话是何意?” 四皇子此时已然退至了门槛,他目光微微转动,只见小丫头方才还翘着的兰花指已经放下,看来自己是该功成身退了! “告辞!” 四皇子说着,就往外走,正好碰到端着三层玉带糕的秋菊。 秋菊敛目低头给他行礼。 “起来吧。” 四皇子不以为意地看了眼秋菊, “我的三层玉带糕呢?” 秋菊忙说: “奴婢即刻让人送去。” “哼!” 四皇子袖子一甩,颇有些心烦地看了眼秋菊的小眼睛,扇子一扇: “不必了,” 说着,就昂首走了。 秋菊也慢慢起身往里头去,才走几步,她想起一事,忙停了下来,静候四皇子说话。 果然,就在此时,只听四皇子在后头又叫住了她,问道: “对了,你方才为何拿着帕子擦眼睛?” 怎么现在又提起了?倒是不笨! 秋菊在心里揶揄了一下,口中只惶恐地答: “自然是见了四皇子貌美失丽,闪着眼了,这才擦擦。” 四皇子一愣,什么貌美失丽? “你这个胖丫鬟,能不能好好说话,那叫貌美昳丽!真是蠢笨得可以!” 四皇子不满地拿着扇子扇了扇,小丫头还号称是京城才女呢,这几年虽在江南,可一提起林府,谁人不赞叹地说一句七年前的传奇。 孰料小丫头身边之人竟然如此愚昧。 “小丫头,真是失策啊,失策!” 四皇子砸着嘴巴,一脸惋惜地摇着扇子走了,徒留一个秋菊端着三层玉带糕边走边想: “不是失丽?是昳丽...昳丽....失丽,对叫做失丽。” 她眉开眼笑地进门行礼后,将三层玉带糕给几位主子奉上,今日碰着四皇子虽免不了洗眼睛,却误打误撞地学会了好几些个字。 “秋菊,你方才碰到四皇子了?” 林鹏看了眼秋菊,面色沉沉的问道。 “是!” 秋菊忙放下手中的盘子,敛目称是。 “哦?” 林鹏看了眼林暖暖,缓缓地问: “说了什么?” 秋菊看了眼林暖暖,林暖暖忙说: “祖父问你,你且一五一十的说。” 林宇泽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只盯着秋菊,李请浅看了眼林鹏,又看了看林暖暖,打起了精神听秋菊说,只有薛明珠没有立时会意,只摸了摸林暖暖的手,问: “还吃吗?” 林暖暖咽下了口中的玉带糕,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用膳,忙点了点头,才想再拈一块,就见薛明珠用帕子包了一块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她忙张口接住,咬了一口,细细嚼了后,甜甜地的看向薛明珠: “好吃,祖母也吃!” 孙女儿递过来的三层玉带糕,薛明珠岂能不吃,她也咬了一口,赞了句香甜。 林鹏看着若无其事的林暖暖,心里头又有些不确定了,只还是盯着秋菊问: “除却问安,还说了些什么?” 林暖暖心头一凛,幸亏让四皇子早早走了,不然,就凭祖父这“火眼睛睛”连猜带想的也能知道自己这是和四皇子串通好了。 她淡笑着,又咬了口玉带糕,那香甜软糯的味道一下子就噙满了嘴巴,只心里头却是苦若黄连, 若是让她选,她也不想将心眼子用在自家人身上,可是若不如此,又怎能让他们同意? “还说了好多!” 秋菊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林鹏的手动了动,忍着不去碰掉了好多根的美髯,又看了眼林暖暖,只冷声说: “都说来听听!” 第六百四十一章 “四皇子问奴婢,小姐在哪儿,还让送些玉带糕给他…….” 当秋菊连说带学地将四皇子方才的话,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后,还拿着帕子又擦了擦眼睛,才说: “奴婢就拿了帕子擦眼睛了。” 众人皆沉默不语,只薛明珠问: “为何要拿帕子擦眼睛?” 林暖暖不由扶额,秋菊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平日让她学字,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己无意中说的俏皮话,她倒是记得清楚! 秋菊可没有林暖暖那般想的多,只说: “四皇子长得太美,奴婢看得晃眼,只好擦眼睛。” 秋菊此言一出,林鹏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得林暖暖哭笑不得, 幸亏秋菊生得黑胖,人又憨直,若是换作秋葵等人,林鹏他们只怕少不得会以为这丫头心思不纯正。 即便是如此,她也生怕林鹏训斥,忙抢着说: “你这丫头,怎的将实话也给说出来了?” 这回倒让薛鹏也哑口无言起来,他虽觉得孙女儿身边的这个婢女说话有些不庄重,对林暖暖如此回护有些不赞同,到底是将方才的疑虑给打消了。 看这丫头憨憨傻傻,方才也一直在外头,估计跟四皇子无关。 想通了以后,却还有更让林鹏伤神的事儿,如今四皇子已经知晓此事,且先不论他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得多少, 只既他说了已禀报给了圣人,那么这件事情,就不能由着他们林国公府私下里悄悄地给掩藏起来了。 林鹏少不得又看了眼林暖暖,眼眸里闪过一丝沉痛,难道说自家的小孙女注定就要受此磨难? 林宇泽也参透了其中的道理,如今更是一言不发,只颓唐地抱住了头。 暖暖,他的暖暖,为了自己和李清浅,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自己还算是什么父亲! 能做的…… 不能做的? 林宇泽脑中灵光一现,牙齿一咬,面色渐渐坚毅了起来。 他先是离席而起,对着林鹏深福一礼,然后一言不发地拉起了林暖暖,往外就走。 林暖暖被自家爹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待回过神,已经被林宇泽给拖至了门口,她忙拉住了门边不走, 哀求着: “爹爹,您放开我,我不走!” 林宇泽如此举动,让林暖暖有些发懵,在她的盘算里,四皇子那么一说,林鹏等人虽然不舍,但是总归得无可奈何地应允了自己所求。 可是,林宇泽如此,所为是何? 作为父女,她很快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即刻带着她走呢! 就在林暖暖心头一团乱麻之际,只见林宇泽皱着眉头,又拉了她往前,只说: “暖暖,即便是圣人知道了,也不怕,爹爹现在就送你回京城,然后即刻就往诚郡王府去,将你同薛世子的亲事给说定了。” 林宇泽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林暖暖头上响起,林暖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林鹏,就见林鹏毫无波澜的脸上,竟然一脸的平静,林暖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似祖父也是默许的! 难道说,他们早就有此打算? 林暖暖心头仿佛被一团温水浸泡,只觉得格外的温暖舒适。 暖得她不由就捂住了胸口,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心跳得如此之快,还很疼! 可是林暖暖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只有些发傻地想,难道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林宇泽并不是太喜欢薛明睿,林暖暖也从不操这心,即便是薛明睿曾经亲口说过要让姜郡王妃去林国公府提亲,她也没当回事儿,毕竟自己还小, 且她也知道,按着林宇泽的性子,定是不会应了。 自己这才回来,一家子才团聚,怎么舍得? 谁成想,因为那个老妇人,将林宇泽给逼到了如此田地,居然连自己去诚郡王府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为了自家闺女,林宇泽就连文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暖暖,你怎么了?” 林宇泽方才心头一阵发急,就想着即刻就带走林暖暖,力气也用得大了些。 这一回头,就见自家闺女虽一脸淡笑,却脸色苍白,还捂住了胸口,蜷缩着身子。 他忙松开了手,心疼地连声问: “暖暖,你怎么了?” 眼看着林暖暖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宇泽不由急了,忙弯腰就要将她给抱起来,连连自责着: “都怨爹爹,拽疼你了!” “快些叫冒大夫!” 李清浅顾不得埋怨林宇泽忙奔至了门口唤起了丫头。 秋菊才退了下去,就听二奶奶如此喊,唬得忙往林暖暖身边奔,只让小丫头即刻去找冒大夫。 “不用了!” 好不容易剧痛减弱,林暖暖忙虚弱地摆了摆手,只人却不敢动,生怕扯起哪根筋再痛。 “小暖儿,你怎么了?哪里疼?” 薛明珠见林暖暖说话,这才敢出声,生怕自己聒噪,再加重了孙女儿的病痛。 “我,没事,不过是这里有...根筋,一抽一抽的疼,可能是我……方才太用劲儿了!” 其实,哪里没事,现在林暖暖只要动一下,就疼得受不了。 “怎么能没事!” 薛明珠狠狠地瞪了眼林宇泽,忙说道: “小暖儿,还有哪里疼,都告诉祖母!” 想起她一回来就昏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就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小小年纪怎能吃得消? 薛明珠急性子,一看林暖暖只缩着不动,就知道并不是像她所说那般无事,等了又等,见冒大夫还没来,急了: “老冒来了吗?怎么还没有来!” 话音才落,只见不知何时出去的林鹏,手里扯着一个人,正往这边飞奔了过来。 手里的人,正是冒大夫。 “放我下来,快些放我下来!” 冒大夫手里还拿着一双筷櫡,一看便知这是从饭桌上给拽了过来。 从林暖暖喊疼到冒大夫过来,也不过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林暖暖左侧又似被筋牵扯着一阵一阵的疼,根本就不能说话, 见冒大夫过来,只好咧了咧唇角,想笑,却似哭般,苍白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爬过,缓缓地往下滑落。 如此情形,倒是让冒大夫一肚子抱怨的话尽皆吞入腹中,只凝神号起脉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应否? 林鹏几个俱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冒大夫给林暖暖号脉,见冒大夫神情越发肃穆,几人心里不禁开始发沉。 林鹏和林宇泽尚好,只薛明珠和李清浅有些受不住,薛明珠眼神犀利地盯着冒大夫,几次三番地想问,却又怕打扰了他,只好忍住。 冒大夫换了一只手,号完脉后,拿起方才的手,又细细地号了一遍。 薛明珠见他如此谨慎,再也顾不得旁的,忙问道: “怎么回事?” 林鹏虽未吭声,却双目如鹰隼般地的盯住冒大夫。 冒大夫一个受不住,只好将戏弄之心熄灭。 自己早膳用得迟,才吃了一点儿,就被林鹏不分青红皂白地捉了来。 方才见林暖暖蜷缩在那儿,脸色苍白,还以为怎么了,可细细号完脉后,发现并无大碍。 想起自己才吃了一口的口颊留香的鸭糊涂,冒大夫咽了口唾沫,不愤之心顿起,这才想着要让林鹏紧张一下, 可林鹏是什么人,那可是个久经沙场;见过血、杀过人的将军,后来虽多年飘零在外,却更是见多识广。 才想说林暖暖无事,就见林鹏轻轻地抓过了林暖暖的手腕,自己慢慢地号了起来。 薛明珠和李清浅婆媳二人不由对视一眼,也都是急糊涂了,居然忘了林鹏也是懂医的。 至于林鹏,更是出去后才想起,自己也会号脉,后来索性,还是将冒大夫带来,毕竟他擅外伤,旁的说不得还不如冒大夫。 现在看冒大夫这么一副样子,心里一发急,自己就试了起来。 脉象不大不小,不沉不浮,从容和缓,流利有力,沉取不绝,有胃、有神、有根,分明是无事! 林鹏锐利地看向冒大夫,也不说话,只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不过是三两息之间,就看得冒大夫冷汗直冒,忙连连说道: “小县主一切尚好,只是有些思虑过甚。” 这倒是实话。 林鹏收回了目光,眼眸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冒大夫是什么人,见这一家子不像平日那般其乐融融,各个面色有异,知道里头定是有些缘故。 林国公府那真是一潭深水,冒大夫两手一拱,才想作揖,却见自己左手还拿着快櫡,心下窘然,忙将筷櫡拢在掌心,行礼告退。 “等等!” 林宇泽不乐意了, “你就如此草草看过了?” 冒大夫知道这位也是位难缠的主儿,又事涉他的掌珠林暖暖,忙自己自己飘向鸭糊涂,和那碗走时还未端上来的水粉小汤圆的心思给收回来, 还是先一心一意把面前这几位给敷衍…… 给应付…… 给打发…… 自己这是饿糊涂了! 冒大夫脑袋一拍,忙毕恭毕敬地给林宇泽作了个揖,认认真真地作答: “二爷,是真的无事!” “那她怎的疼成这样?” 林宇泽所问不无道理,林鹏也没看出端倪,也拧眉等着冒大夫回答。。 冒大夫还真是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好硬着头皮,将方才那些忧思过重,气结于心这些又说了一遍。 林宇泽这才作罢,却也不放他走,只说: “上回明睿应了你的方子,在我这儿,你若是给我办成件事情,我即刻就拿给你!” 林暖暖一愣,忙看向林宇泽, 怎么会在爹爹那儿? 定是薛明睿给他的,只是,为何没有同她说? 林暖暖哪里知道,林宇泽不过是略略同薛明睿提及,薛世子就当场挥毫泼墨,二话不说就将自家方子写给了林二爷,写得可还不是一个... “方子?怎么在你这儿?” 冒大夫的疑惑,林暖暖也想知道。 “自然是交与我保管了。” 林宇泽也不废话,只继续说道: “若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即刻将方子送于你,不是一个,是两个!” “哦,还有一个?” 冒大夫立马来了精神,并不问另一个是什么方子,诚郡王府的方子来自唐门秘传,随便一个都是价值千金,能有一个足矣,更遑论还有一个。 他立时就要应下来,可一想起林国公府,那些层层叠叠的秘辛事儿,就有些害怕地缩回了手。 东西可不是白拿的! 他垂涎那方子久矣,可更喜欢如今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 唉!机会难得,有得必有失,冒大夫牙一咬: “算了,某不要了,上回的忙,就算是看在小县主的份儿上相帮一二。” 说着避之不及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真不要?” 林宇泽知道冒大夫此人有两好,一是医,二是书,这诚郡王府的方子之于冒大夫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要,要不起!” 冒大夫边说,边晃动他那双拿着筷櫡的手,避之不及地逃也似地往外奔去。 却不料才走几步,就被林宇泽如同拎小鸡儿似的,又给截了回来。 这可真是,一天之内,被父子两个连续拎着脖子走,对于冒大夫来说,绝对是屈辱。 他很想袖子一甩,轻飘飘不带走林府一根草药...…… 可是, 不能够啊! 想到江南林府后头那一大片药材,有些还是自己亲自栽种的,让他怎么忍心将这些弃之不顾? 更何况…… 自己那才吃了一口的鸭糊涂,还有更多的美食, 算了,林小县主说得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他一步又何妨? 想通了的冒大夫决定,将“个人荣辱”放置一边,只任由林宇泽将自己又带回了方才所站之处, 他眼尖的发现, 嗯……那上头怎么还有些汗渍? 是方才被林鹏吓得吧! 冒大夫忙站在了上头,挡住了那一点儿的水印子,“义正辞严”拒绝着: “不是说不要的吗,您若一定要给,某也只好受了,只是,某不应你任何条件!” 林宇泽冷笑一声, “是吗?那我就送给别人,江南的名医还是不少的,找一个靠着住的,不说是一手下去两三个,一个还是有的!” 难怪林国公府的人都喜拽人的衣襟,却原来都是这样找大夫的! 冒大夫心内腹诽,嘴上却不敢多言,这几个看着都是一脸郁色,自己可不能胡乱招惹。 “二爷不是用来害人的吧?” 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问清楚。 “不是!” 林宇泽答得很干脆。 林暖暖此时好了许多,扶着薛明珠的手,已经能站起来了。 秋菊早就下去了,故而,这一屋子里头就是林国公府一家子还外加一个冒大夫。 冒大夫显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处境,下意识地往林暖暖身边靠了靠, 有些游移不定地征询林暖暖的意见: “小县主,您说这叫什么事啊,您看某应否?” 第六百四十三章 跟我走! 林暖暖自林宇泽唤住冒大夫之时,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见冒大夫问她,正中下怀。 林宇泽还没说话,她也不能当面儿说开,只好隐晦地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总是医者父母心!” 嗯,的确医者父母心,所以让自己相帮,还是不帮? 这句话等于没说,等着台阶的冒大夫只好幽怨地看了眼林暖暖,叹了口气, “小县主果然是大了,从前说话可不是如此圆滑。” 冒大夫方才问林暖暖自有他的用意,若是林暖暖也跟着林宇泽一起求情,他正好顺势应了,也好在从林暖暖这里弄些油水... 嗯, ....好处不是? 林国公府的小县主一向不是最孝顺的小娘子么,怎的这回就不接自己的话茬了呢? 冒大夫烦恼地习惯性地摸向自己,才要靠近,突然就住了手,忙又看了眼林宇泽光滑的下巴, 他心虚地收回了手,又哀怨地看了眼正好整以暇抚须的林国公。 这一看,冒大夫心头更加愤愤不平: 这个林小县主,没事就好拿自己的这一把胡子打趣儿,偏偏林国公的胡须怎就不管? 此时,林暖暖可没功夫管这些,只蹙眉看向冒大夫。 不等他开口,林暖暖对着冒大夫只冷冷地说: “冒大夫莫不是看我们林国公府这潭子水太深深,后悔了吧,如今这是想撂挑子,撇清了?” “某不是……你……” 被林暖暖在众人面前揭破心思,冒大夫的脸不由涨得通红,话也说得磕磕绊绊起来: “某...不懂,小县主说的是何意思!” 林暖暖扶住薛明珠的手站定,对正担忧看着她的李清浅摇了摇头,芙蓉面一冷,少有的咄咄逼人着: “从林国公府的珠玉阁到公主府的悠然居,从江南林府的乌头毒到后来的阿芙蓉毒,从林琨到我祖父…… 嗬嗬,冒大夫您且说说,有哪一个漏过您了?” 此话一出,场内几人脸色骤变。 先不论这些,林宇泽忙打开门看了看,见外头的几个粗使丫鬟都已被打发到了院子前头洒扫,门口只余林暖暖身边的那个黑胖丫鬟秋菊守着, 秋菊虽守着,却离着他们这屋有些距离,此时一双小眼正盯着这边,分明是在看着这里,不让外人打扰。 林宇泽不由松了口气,对给他福礼的秋菊略挥了挥手,这才进得屋去。 此时屋内异常沉闷,林鹏被美髯掩盖了一半的脸,正阴郁地滴水。 他有些汗颜地不敢看林暖暖,若不是自家的小孙女儿说,只怕自己回京都不会知道,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自己,其实早就被人看出了破绽。 是啊,方才自己给林暖暖号脉,还说了那么多的医理上的话,这位冒大夫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吃惊之色。 当日大火,都道林国公受伤毁了面容,人人深信不疑。 林鹏自己也就放松警惕,如今想来,冒大夫本就是医者,当日救治之时,虽只是让他号脉、用药,后来都未曾让他近身,可他毕竟是位大夫,又怎能不会察觉出不同? 最生气的莫过于薛明珠,只见她左手扶着林暖暖,右手却一把就攥住了冒大夫的衣襟,将冒大夫还皱着的衣襟又拽得离地三尺。 “你快些放开我,别听林小县主胡说,某,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真是物以类聚,一家子都是如此! 冒大夫心头愤愤,只技不如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薛明珠拽着他衣襟,薛夫人的火爆脾气,他可是深深领教过的。 林暖暖将火给挑起,如今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祖母,无事!” 见薛明珠还抓着冒大夫不放,只拉了拉薛明珠的衣袖, “您先放开冒大夫。” 薛明珠愤愤地看了眼冒大夫,老慢欠他们薛家的人情,谅他也不敢胡言乱语, 薛明珠气只气这些时日,他居然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若不是自家小孙女拿话点破,这人是不是要装一辈子? “祖母,您放心,冒大夫是您的人,不会乱说的!” 林暖暖看了眼冒大夫,缓缓地说道。 “是呀,是呀,某不是那般小人!” 冒大夫捂住自己的前襟,像是生怕薛明珠再抓,忙往后退了又退,却也不敢退得太远,不然林宇泽准当再给他拽回来,又要受一番挫磨。 “是呀,冒大夫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况且他还收了祖父的书呢!” 冒大夫知道,林暖暖说的是那本《仲景伤寒论》。 这可真是拿人手短!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赌咒发誓自己这一辈子会说出去,了解了这边的事情,还未及开口,就听林暖暖又说: “祖母若不放心,那也有法子,让他说不出来就是了!” 冒大夫一惊,不由扶着身边的杌子,不敢置信地都抖着手,一脸哀伤地指着林暖暖: “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县主!” 林暖暖似笑非笑的看向冒大夫: “我是哪样的小县主?你以为我要作什么?” 冒大夫将衣襟又紧了紧,气愤地说道: “你休想杀人灭口!” 林暖暖还未好,也不敢大笑,只好忍着,饶是如此,还是扯着了方才的筋,疼了起来,只没有方才那般厉害,她蹙了蹙眉头,怕林鹏他们担心,只若无其事地隐忍着。 “难道不是!” 仗着胆子,冒大夫说了一句后,还是往门口又挪了挪, 万一他们动了杀机,自己可逃不过去。 早知如此,自己当日就该功成身退啊!也省得自己如今落得如此田地。 唉,真是美食误人啊! 还有那个方子…… 想想就肉痛,还看都未曾看见呢! 若是见了,自己也不枉遭这罪儿了! “自然不是!” “不...是?” 冒大夫看向仍旧蹙着眉头的林暖暖,并不信她,只往后又挪了几步。 “我是想说,给些东西堵堵你的嘴。” 林暖暖佯装不知地叹了口气, “若我想的法子不行,就只好祖母亲自出马了!” 薛明珠眼看着林暖暖将个冒大夫戏弄得额上冒汗,也不看冒大夫,只冷哼一声: “也好,我多打几顿也就是了!” 倒是薛明珠的做派! 冒大夫可不敢同薛明珠玩笑,他忙讪笑着摆手: “哪能呢,不会说,某定不会说!” “好,那我就当你应了我!” 林暖暖摸了摸手里的辫子,眯着眼睛慢慢地说着。 “什么条件?” 冒大夫才从“生死劫”中“逃脱”,见林暖暖如此说,倒有些懵了。 林暖暖并不理会,朱唇轻启,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跟我走!” 第六百四十四章 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冒大夫也是被吓糊涂了,见林暖暖如此说,只语无伦次地说: “某,堂堂医者,怎能为奴为婢!” 林暖暖一愣,旋即莞尔一笑。 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逗他,只说道: “我要去个地方住上几年,家里的长辈都有些放心不下,冒大夫去了,正好也能让他们放心!” 原来是这事儿! 冒大夫松了口气之余,也有些怏怏。 这江南林府自己还未待够呢,原本还想着,若是林国公等人回京,自己索性就留在林府,帮着他们看管园子。 想林国公府一家子也不会小气,定能应了,谁成想,还未及开口,自己倒是要被人带走了! “冒大夫,你回去吧,你也受惊了!” 林暖暖见冒大夫目光游移,一看就是有旁的意见,只作不知地催着他快些走。 “某...” 冒大夫看了眼林暖暖,自己不走吧,这位林小县主大约不会放过自己, 可若跟着去,当真是有些舍不得。 “不放心?没事儿,你家小郎君,我让书院的山长好好照顾就是了!” 林暖暖看了眼冒大夫,漫不经心地如此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自己还有个儿子“押”着呢! 冒大夫只好垂头丧气地点头应允,再不敢说一个“不”字。 待冒大夫灰溜溜地走了,林鹏这才问: “小暖儿,你真的要去?” “她哪里都不去!” 薛明珠可不管轻重缓急,只紧紧地抱着林暖暖,仿佛只要在自己的怀里,林暖暖就不会走。 “祖母,对不起!” 林暖暖抱歉地搂了搂薛明珠,然后就放开,要走。 薛明珠心里不肯,却怕碰着林暖暖方才疼的地方,忙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林暖暖走至了堂前,对着林鹏、自己、林宇泽和李清浅一一福礼。 薛明珠的心,不由跳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道小孙女儿要说什么,也知道,此时只有这样才是最好,可是她不愿意! “呜呜...” 身边的李清浅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薛明珠瞥了一眼,心里也有些凄然,头一次柔声安慰着她: “别哭,咱们先听小暖儿如何说,你这样子,没得让孩子担心!” “是,母亲!” 李清浅也不想这样,她只好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听林暖暖说。 “我知道各位长辈疼我若掌珠,只是你们忘记了一事,” 林暖暖难得地对着一众长辈板起了脸, “我也视你们为珍宝,若这次不让我去,若因我而让你们往后抬不起头,我将终生难安!”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点一点地砸进了几人的心中。 不等他们都想,就见林暖暖缓缓地跪了下来: “古有羔羊跪乳,卧冰求鲤,这些都是爹爹从前教我的,若我此番避过,岂不是连牲畜都不如?” 林暖暖的话,很浅薄,却浅薄得薛明珠等人尽皆沉默。 眼看着一室默然,林暖暖也知道过犹不及,又站了起来,给几人又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后,笑着说道: “长辈们就要回京了,走之前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吧。” “暖暖!” 见众人都不说话,李清浅急了,忙唤了一声林暖暖。 可是待喊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 林暖暖将话都给说尽了,这中间还有那个四皇子也知道了此事。 若林暖暖不肯去,那么林鹏等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让她去。 可是,谁让自家闺女从来都是如此懂事? …… 李清浅的脑中不由冒出几句话: “暖暖,你怎的如此好哭?” “娘亲,都说爱哭的孩子有饴糖吃!” 装哭的小暖暖抬头对她甜甜地笑着。 那会儿,暖暖两岁? 还是三岁? 左右是才会说话的年纪,从前的童言稚语,让李清浅既开怀、又高兴,她以为这样娇娇的小暖暖,长大了必会过上好日子, 可实际呢,看着娇憨的孩子,却吃尽了苦头。 看着爱撒娇的林暖暖,遇到正事儿,却从不叫苦! 她的暖暖懂事的让她心疼,却更让她骄傲! 李清浅的眼泪一直在流淌,可是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知道, 此事已然成了定局! “娘亲,别哭!” 李清浅胡思乱想之时,林暖暖已走至了她,正拿着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着, “没事,娘亲只是心疼你!” 却绝口不再提让她留下的话,既然木已成舟,再说多也是惘然,只会让自家囡囡愧疚! 想是如此想,可是此刻李清浅的心直如被刀子生生地剜了一下, 真疼啊! 自家这个傻囡囡,居然一个劲儿地在这儿道歉,还费尽心思地让他们不要内疚! 过去的七年,她没有陪着孩子, 难道说,将来还要如此? “娘亲没哭!” 孩子虽聪慧,可毕竟是孩子! 李清浅忍着酸楚,接过了林暖暖手里的帕子,拭了拭泪。 她强忍着悲痛,拿过林暖暖的手,细细地摩挲着,心里有个念头渐渐开始成形... 林暖暖全然不知她所想,只不停地安慰着李清浅,见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心里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也是怕李清浅想起来再难过,林暖暖忙问: “方才给娘亲的那个图,可是给我弟弟的,您看看可好?” 李清浅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这些,听了也只是点点头, “你给的自然是好的!” 说完也不吭声,只默默地盘算着,如何说动了林宇泽,让他同意自己陪着林暖暖一起去。 林宇泽看着妻女如此,早就红了眼眶,只碍于父母在侧,什么也不好说,只想着待一家三口独处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既然事情无法转圜,那么大不了,自己陪着暖暖去就是了。 他这一去,说大了是为了林老国公,估计林老夫人都不会有异议。 只是,要苦了李清浅了! 林宇泽不由又看了眼李清浅,咬牙想道, 左右如今母亲对李清浅没有了芥蒂,若是将李清浅交给薛明珠,定会照顾好她吧! 暖暖还小,过去七年为了找李清浅,自己硬着头皮一次都未曾同她见面,可是自家闺女知道实情后,就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可是, 她虽不说,自己却不能忘记! 想起,那个熙熙攘攘的船埠上,那个装成小郎君的小暖暖带着婢女,在无数个人群里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 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林宇泽仿佛又看到,落日余晖下,小小的林暖暖拉长着身影,耷拉着肩膀,寂寥地往回走...…… 第六百四十五章 薛世子到…… 一时间,坐上几人各怀心事,倒是无一人说话。 故而当秋菊敲门时,几人倒是吓了一跳, 原来是薛明睿过来了。 林鹏收起了心思,看了眼座上几人,只痛林暖暖说道: “事情待会儿再说,你曾祖母还不一定答应。” 林暖暖一喜,看来祖父这是答应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是要去老妇人,又喜从何来?如此也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薛明睿进来给几人行礼后,并不坐下,只长身玉立地站在了那儿,看了眼林暖暖后,淡淡地开口问: “同意了?” 林鹏一愣,旋即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薛明睿这是断定了自家会舍弃林暖暖? 林宇泽脸上不由一热,可是想到自己的决定,又按下不提。 倒是林暖暖有些心虚,禀不敢看薛明睿。 那天从薛明睿处探知了消息后,薛明睿还曾派人递信给她,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一切有他处置。 如今自己这样,还避过了他,找了四皇子,岂不是辜负了薛明睿的一片苦心? 不过她这也是没有办法,若再等一步去,只怕就要被林宇泽带回京城了。 林鹏几人的沉默并没有让薛明睿难堪,况且,他也不是过来找林鹏等人麻烦的。 薛明睿深深地看向正低头不语的林暖暖,眸光深邃地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暖暖虽未曾抬头,却也知此时薛明睿正在看她。 她起先还因为心中有愧,不敢抬头,待等了一会儿后,发觉头顶那个灼灼的目光还未退去,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林暖暖开始脸红了。 “暖暖,怎么了?” 李清浅自从打定了主意,心里倒是渐渐平静了,见林暖暖只低头不语,还以为她这是不舍家人,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一下。 薛明睿又看了眼林暖暖,终究是将目光收了回去。 林暖暖松了口气,这才敢抬头,却不看薛明睿,只看向林鹏。 方才薛明睿那般看着自己,还当着祖父、祖母的面,会不会让他们觉得薛明睿为人轻佻? 轻佻就轻佻,跟自己有何干系! 若是方才林宇泽没说那一番话,还没什么,如今再见到薛明睿,除了羞愧,心里还有些自己都不懂的羞涩... 这也真是... 林暖暖也是服了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儿女情长? 再说,自己的处境又哪能儿女情长? 说是陪着老妇人三年,可林暖暖又不是三岁小儿,自然知道虽不至是遥遥无期,那也要五年以上。 不是自己坏心眼,只按着那老妇人疯癫的性子,只怕不等她故去,是不会让自己回来。 自己今年虽才十一,可是五年后呢? 十年后呢? 薛明睿如今都已经一十有八了,还身份尊崇,不说三年五载,即便是等上一年、两年也不能够啊! 如此一想,林暖暖心里不由一阵酸涩。 不过,这些事情在她下定决心之时,就都已经想到了。 再说,薛明睿待自己可说是“恩重如山”,自己若再“觊觎”他,当真就是没有良心了! 如此劝服了自己后,林暖暖的心也渐渐定了,也就敢再抬头看向薛明睿了。 殊不知,薛明睿其实一直在端详她,她此时看过来正好同薛明睿的目光对上。 只见一双凤眸正灼灼地看着她,林暖暖才看了一眼,就好似被一个漩涡给深深地吸了进去。 林暖暖一愣,想收回目光,却不知为何总也挪不开双眼。 因为那一双黑眸里,有沉痛、有了然、 ....还有深深的怜惜! 林暖暖的心仿佛被什么给狠狠地捶了一下, 她不是个自怨自怜的人,也不喜欢旁人怜惜自己,可是面对着薛明睿的目光,没有缘由的,心里没有排斥也没有反感。 “明睿,有事?” 林宇泽不干了,薛明睿如此“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闺女,这是要做什么! 他因为怕林暖暖去老妇人处,而有些小心思,才有的忍耐,此时尽皆散去, 如今见薛明睿如此,心里又怎会高兴! “有事!” 林宇泽的声音虽不大,但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意。 薛明睿淡淡地应了一句后,就收回了目光,仿若方才盯着人家闺女看的不是他。 他这般的做派,自然让林宇泽对他越发不满,声音也没有方才刻意的隐忍,只带着怒气诘问: “既然有事,直说无妨!” 却不说让他坐下,也不提奉茶。 这是让薛明睿说完就走了! 林暖暖不由蹙了蹙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隐隐地觉得,薛明睿来此,同自己有关。 她猜测的倒很准,果然薛明睿一开口说的就与她有关: “是这样,眼看着我就要进京,想着先将从前说的事情给定了。” 林暖暖一听此言,脑中不由轰然一声响, 薛明睿同林鹏等人提的可不就是她的婚事! 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定然是面色酡红。 可又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早已知晓此事, 且, 自己早就拿定了主意,不会再同薛明睿有交集。 不过,薛明睿此番过来,将事情挑破,那自己又该如何? 随着手心被指甲掐着的阵阵隐隐痛传来,林暖暖不由清醒了过来。怎么报?自然还是按着说定的办! 自己这是虚荣心作祟了吧! 是了,看着一位芝兰玉树,仪表堂堂的郎君在自己落魄之时,做出如此一番举动,心里能不激动? 是这样吧? 一定是这样! 如此一想,林暖暖那颗因着薛明睿而躁动的心,瞬时冷却了下来,她等了等,待脸上不热,这才抬起了头,福礼道: “既然睿哥哥同祖父有事,我就告退了。” 无论如何,当着自己的面说总是不好,自家的爹爹自家知道,他是不会应允的。 反正林鹏也已松动,自己再同林老夫人说定之后,事情基本就能定下来了! 薛明睿见她要走忙出言阻止: “等等!” 林暖暖一愣怔,目光投向了薛明睿,就见薛明睿深深地对林鹏等人作揖后,沉沉地说道: “前次说的事情,若几位长辈信过我,就即刻订下,如若不然,明睿就等暖暖从紫金山回来再议!” 说着,就作揖告辞,回头见林暖暖还站着未动,眼睛微微闪了闪后,才淡淡地说道: “你不是说要走么,一起走吧!” 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第六百四十六章 问 林暖暖跟薛明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林鹏居然一言不发,并未阻止。 就连站起来想要说话的林宇泽,也被呵斥着坐了下来。 薛明珠也只是默默无言地看着门口那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更别提李清浅了。 即便几人都知道自家暖暖是个好的,却更知道薛明睿所提之事,其实对她是最好。 林暖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作为长辈的他们又怎能看不出来? 若只有三年,那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五年呢,六年呢?…… 大夏小女娘可是有不少十四五岁就嫁人的! 所以,当薛明睿旧事重提时,除却林宇泽,旁的几人全都沉默了。 见林鹏阻止自己,林宇泽心里也有些生气,又因为是“才相认”的父亲,林宇泽说话多少多少就带出了些怨气, “咱们这样,让那薛明睿如何看待暖暖!” 话是气话,可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从前,几人定不会答应,只是现在... “好了,散了吧!” 林鹏疲惫地挥了挥手,并不多言,说完就缓缓地往内室走去。 “鹏哥!” 薛明珠看着林鹏颓唐的身影,有些心疼。 隔着半脸的胡子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倦意,薛明珠牙一咬,忙也跟了进去。 林宇泽正好也有事要同李清浅说,见此也不以为意,只同李清浅自去不提。 祖父那边的种种,林暖暖一概不知,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终于说服了林鹏后,心里却无半点儿喜意。 跟在薛明睿的后头,她走得很慢,她是有些累了,更是不想面对薛明睿。 林暖暖边走走边想着何时去老妇人处,去了又该当如何做,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 她叹了口气,虽然如此,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就在林暖暖想东想西,慢慢地往前走时,突然而至的“一堵墙”让她来不及刹住脚步,“嘭”地一声就撞了上去。 林暖暖低低地叫了一声后,也顾不得其他,忙捂住了鼻子,倒是没有受伤,只鼻子撞得有些酸楚。 “暖儿,没事吧!” 耳朵里的声音一如从前的淡然,可是林暖暖却耳尖地从中听出了紧张。 “没事!” 林暖暖摇了摇头,捂住了鼻子就走。 可能是撞得巧了,鼻子一阵一阵地酸楚,可眼泪不知为何居然簌簌而下。 真是太丢人了! 虽撞着了自己,到底也不是铜墙铁壁吧,怎的自己如今竟如此娇气? 如此一想,林暖暖不由添了许多的恼意,却不是因着停下来的薛明睿,而是因为管不住眼泪的自己。 自己也真是太矫情了! “暖儿,真没事?” 薛明睿长叹一声,将手伸至林暖暖的肩上,顿了顿,终究只是在她肩上拍了拍,心疼着: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让人不放心!” 少有的叹息声从薛明睿的口中说出,让林暖暖听来倒觉得无比的熨烫服帖,可是眼睛却更加酸楚,泪水也越发不可收拾起来。 薛明睿叹息了一声,再不顾其他,终究是将林暖暖一把揽住,让她贴在了自己的胸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哄她: “一个小娘子何必这般懂事?” 林暖暖只觉得此时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只好任由眼泪横飞。 知道自己如今自己大了,这样终究是太过肆意,也有些不妥。 忍了又忍,贪恋地深吸了一口鼻息中的沉水香味儿后,林暖暖还是往后退了退,站定后,哑着嗓子说: “谢谢睿哥哥这些日子的相助,我,我走了!” 说着就低头直直地往前走去。 她一贯大方,倒也不是为着这个,只如今涕泪交零的模样实在狼狈,也只好先回去再说。 幸好两人都站在竹林僻静处,若不然让人看了总归不好。 “暖儿,你等等,我有话同你说!” 往前飞快走着的林暖暖听到后头薛明睿柔和的声音,不由就放缓了脚步,只仍旧不回头。 倒是薛明睿快走几步,就来到了她面前。 林暖暖忙拿了帕子挡住自己,却听薛明睿兜头闷声来了一句: “无碍的,我不嫌弃!” 不嫌弃什么? 林暖暖此时心里纷乱,并没有听明白,倒是有些生气起来,她也不抬头,只淡淡地问: “睿哥哥有什么事情!” 却并不接薛明睿的话茬儿。 薛明睿眸子一闪,眉头一挑,嘴角上翘,声音里尽然带着丝笑意: “你听得懂的!” 见林暖暖一副不想听的样子,薛明睿又说: “暖儿,听好了,我所说之言都不是儿戏!你如今拿定了主意要去,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最好现在就订下,” 这是要同自己挑明了心迹? 林暖暖此时再没有心思,也不能回避了,若不说清楚了,依着薛明睿的性子,那可是真会等自己的!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后,也顾不得自己此时满脸的狼狈,放下了帕子,看了眼秋菊。 秋菊会意,忙走至边上,看着来往之人。 薛明睿也知道自己有些孟浪,可他若是再不挑明,只怕这小丫头能装傻一辈子。 若是一般的小娘子,他根本就不必费这心思,直接禀明了父母就是。 不过,林暖暖毕竟不同于一般小娘子,若是她不应允,莫说林宇泽,即便是林鹏也不会松口。 故而,他虽同林鹏、林宇泽说过,却还是要同林暖暖讲清楚。 再不能让小丫头同自己打马虎眼儿。 若不是老妇人要挟林暖暖过去,薛明睿也不会急,反正林暖暖还小,自己往后慢慢同她说就是。 只是现下等不得了。 “睿哥哥,我能问问,你为何待我如此好么?” 见薛明睿不说话,林暖暖索性先发制人,这也是她早就想知道的, 起初是不好意思,后来想,事情一出接一出,倒忘了。 可是今日,她想知道! 薛明睿听了这话,不由拧起了眉头,为何待她好? 不是应该的吗?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若如此说,小丫头定会撅着嘴巴,皱着眉头,然后说自己敷衍…… 想起林暖暖生气时的样子,薛明睿脸上的笑容愈盛。 “睿哥哥?” 林暖暖明显有些发急了。 倒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急性子! 薛明睿面色淡淡地看着林暖暖,可眼睛里溢满了笑, 他这样子,让才走过来,正同秋菊说着话的徐思远看了个正着。 徐思远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眉头也深深地拧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章 嫌,不嫌弃! 林暖暖背对而立,并未看到徐思远,不过薛明睿却是早已察觉了。 有些话,此时自然是不好再说。 薛明睿攥了攥拳头,一双如墨的双眉拧成了疙瘩。 “睿哥哥?” 见薛明睿不说话,林暖暖就又唤了一句,声音里明显带着不耐。 薛明睿对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扬了扬下巴。 这是有人过来了! 林暖暖忙往后看去,就见徐思远正同秋菊说着什么。 看来是才至不久。 怎么又遇着他了! 林暖暖眉头微微蹙了蹙, “徐表哥来了?” 薛明睿点了点头,嘴角愈发翘得厉害。 林暖暖不知道,她虽伪装得云淡风轻,可脸上却写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耐。 “走吧!” 林暖暖压下心中的烦躁,同薛明睿说道。 总归客人,还救过自己,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能做得过了。 只是,终究是对他有了芥蒂…… “好!” 薛明睿淡笑着应了,只跟在林暖暖的后头,两人慢慢地往徐思远走去。 至了徐思远很前,薛明睿就敛起了笑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薛世子了。 秋菊见自家主子带着薛明睿过来,眯着小眼瞥了瞥徐思远,忙走至林暖暖后头,瓮声瓮气地说: “小姐,没找到!” 说完,又指了指徐思远,抱歉地说: “小姐,奴婢找帕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徐表少爷。” 原来,秋菊见徐思远过来,才要说话,却不料被徐思远出言阻止,只说自己过去即可,还问她在这儿做什么! 能作甚,自然是看着来人,秋菊不信徐世子看不出,还非要做出如此一番样子来。 “徐表哥!” 林暖暖点了点头,只拢着手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徐思远见她过来,三两步就越过了秋菊,走至她面前,秀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焦急,他匆匆同薛明睿点了点头,就看向林暖暖, “暖妹妹打林国公处过来的?” 这不是明摆着么,林暖暖看了眼竹林后头的院子,不置可否的点了头。 徐思远倒也不在意,忙又连声追问: “那你应了?” 看来这是来打听自己是否去紫金山了。 自己要去老妇人处这事儿,府里知道的人不多,除却几位主子,就只林老夫人身边的蒋嬷嬷,秋月,再有就是那个逃走了的李茂。 徐思远从何得知,林暖暖自然有数。 想起那一对兄妹,林暖暖不禁细细端详了下徐思远,却见他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鼻尖还冒着汗。 可就是这样的徐思远,让林暖暖的心里微微的发凉。 在林暖暖同他不多的相处中,对徐思远的印象就是一个秀逸文雅的郎君, 若不是误打误撞听了秋月的话,倒不知清风明月的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 林暖暖这才发觉,自己其实识人不准。 不过这也没什么,左右往后同他接触不会太多,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会儿在山洞里还将他当成个清风朗月的男儿。 她不懂为何徐思远要对秋月说那些,其实那些话唬唬秋月可以,徐思远自己能不知道去了老妇人处意味着什么? 幸好定远侯夫人出自林国公府,林暖暖倒也不怕徐思远将此事泄露出去。 林暖暖拍了拍走动时落在袖子的竹叶,淡淡反问他: “应什么?” 从前一直以为徐思远是个如竹般高雅清幽之人,却不料也只是形似罢了。 “暖暖,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徐思远憋红了脸: “方才我去找了林国公,已经同他说了。” “哦?说了什么?” 林暖暖没有答话,倒是薛明睿将话接了过来。 “明睿,” 徐思远面色一变,旋即敛去,就又是一副谦谦君子样儿。 只见他抱歉地对薛明睿拱了拱手,口中只说: “这是我与暖暖的私事,能否请你回避?” 不叫暖表妹了?暖暖? 薛明睿手指微微动了动,也不说话,只拿一双如同锐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徐思远,直看得徐思远眼神移开,方才缓缓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暖暖与我并无私事!” “啊?” 徐思远一下子没听懂,亦或是没料到薛明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下子愣住了。 “所以,你说吧!” “薛明睿!” 自从来到江南后,薛明睿就一直看不上自己,按着李茂的话来说,他就是目中无人,如今自己好言相劝,居然还是如此做派! 这让徐思远有些忍不下去了。 “好了,徐表哥,有些事情待我回来后再说吧。” 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林暖暖也不想再费口舌, “暖暖,我说的就是你要走之事!” 徐思远有些急了, “好,那你说!” 林暖暖瞥了眼秋菊,又看了眼薛明睿, “没有外人,你说吧!” “不能让他们回避一下?” 徐思远的脸慢慢开始又红了起来,衬着如玉的脸庞,显得有些窘迫。 林暖暖却只作未见,只说: “我信得过他们,徐表哥放心!” 徐思远顿了顿,憋了半晌,默了漠,才颇有些失望地说: “那好吧!” 林暖暖也不言语,只挑眉看他,就听徐思远说道: “暖暖,别人嫌弃,我不嫌弃,你..待你回来,我们..我们...” 原本想要表明心迹地徐思远,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在薛明睿灼灼的目光中,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不过,就这么短短的几句,林暖暖倒也听懂了, 今儿真怪,这一个两个都说不嫌弃自己,到底自己得有多不好了? 林暖暖同薛明睿对视一眼,在他微微带笑的目光中,狠狠瞪了他一眼! “暖暖,我等...” “徐表哥,若是无事我就走了!” 林暖暖收回了目光,不等徐思远说完,淡笑一声,转身就走。 秋菊正听得愣神,见自家主子走了,忙追了上去。 徐思远大约是没有想过林暖暖会拒绝,此时见林暖暖已渐行渐远,这才回过神来,忙跟在后头,追了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徐表哥这是?” 林暖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肩上的手,神情十分不耐。 “好好说话,” 薛明睿拉过了林暖暖,甩开了徐思远的手。 “徐表哥,你的来意我知道!”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 “睿哥哥,你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 薛明睿倒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走至了前头香榭等着…… 第六百五十一章 带囡囡 见薛明睿走了,徐思远不由眼前一亮,觉得林暖暖还是待他不错的,他心里痛快,憋了许久的话也就脱口而出: “暖暖,这些日子你们府里出了这么多事儿,你为何不找我?” 找你干什么? 好让你借着明月算计? 林暖暖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事情也不能全怪徐思远,自己其实多少有些迁怒了。 她原本不想理会徐思远,就让他信了李茂兄妹,让他们算计他去。 可终究念着那次坠崖时他的救命之恩。 毕竟,多少跟林国公府有些牵连! 徐思远对自己有心思,林暖暖隐隐有些察觉,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对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 林暖暖觉得,徐思远不过是从未见过一个小女娘吟诗诵书,出口成章,乍然看到自己这样的,酷爱诗书的他也不过是被那些诗书吸引住了吧。 见徐思远秀逸的脸上仍带探究,还在等着她回答,林暖暖索性挑明了: “徐表哥,你比我学识渊博,‘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这些道理,定是比我也懂得多,所以我也不多说,只是,恕我逾越,那个李茂你往后还是少往来。“ 徐思远一愣,旋即恍然,看来自己做的事,林暖暖这是知晓了。 他不由涨红了脸,此事他有私心,憋了半晌只喃喃地说了句: “你知道了?” “是!” 见徐思远如此,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她看了眼一脸愧色的徐思远,只说道: “徐表哥如此人物,还是不要为小人左右的好。” 说完就深福一礼,然后缓缓走了。 只留下徐思远愣怔地站在原地,思绪纷杂着回想着林暖暖的话…… “徐表少爷。” 叫秋菊去而复返,徐思远虽心中羞愧,却不由一喜,忙看向朝他走来的秋菊,脸带期盼地问: “暖表妹有事?” “没有。” 徐思远声音里的期待,秋菊压根儿就未听出,她只眯着一双小眼睛,走至徐思远身边,小声的耳语几句后,又义正严辞地粗着嗓子道: “表少爷若不信,就去问老夫人,反正老夫人也预备等到京,将事情经过告于定远侯夫人的。” ..... 秋菊何时走的,徐思远一概不知,他只失魂落魄地回了辛夷屋,经过上次山上一事,好不容易,林暖暖对他有了笑脸,被自己的一番小动作弄得又回到了七年前…… 是自己有了私心这才着了李茂的道儿,李茂虽坏,自己尤盛! 他心里有愧,故而一直到林暖暖走时,都没敢见她,只她走的那日,躲在了暗处,偷偷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单说,林暖暖和薛明睿两个被徐思远这么一扰,都没了说话的兴致,二人尽皆默默不语,只低头前行着。 很快二人就走至了岔道儿,林暖暖这才松了口气儿,指着一东一西两条路,笑着说: “我去看老祖宗,睿哥哥就回去歇着吧!” 薛明睿也不说话,只淡然地地看着林暖暖, 这个小丫头,方才同徐思远倒有话说,到了自己这儿,就只这一句话? 想到她现下要去林老夫人处,薛明睿终究是打消了念头,只淡笑着说道: “你去吧,我也回去了!” 竟然如此好打发! 林暖暖舒了口气,一直走至了林老夫人处,进了院子时,她还回头看了后面一眼,她是真怕,薛明睿再说那些。 可是,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心里头竟然有些怅然,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这是虚荣心作祟吧,前途似锦且俊朗非凡的薛世子,居然对自己如此“深情”…… 咳咳, 林暖暖心下一跳,才饮下的茶水就顺喉入肺,呛住了。 她忙放下手里的茶盏,一声接一声地咳着, 真是,自己这是想什么, 什么深情?哪只耳朵听到薛明睿对自己深情了! …… “小暖儿,你今儿个怎么了,怎的,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揪耳朵的,我可记着你那耳朵可是金贵,平时摸一摸都会有红印子,怎的方才就舍得那么使力揪着?” 林老夫人是被林暖暖的咳嗽声惊醒的,甫一醒来,就见这小丫头又是托腮,又是凝眉,不一会儿居然又叹气…… 雪肤花貌的小娘子,脸上娇憨未退,还带着些许愁绪…… 这小丫头自己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若说当初乍闻此事,心里还有些摇摆,可是现在,林老夫人却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相信长眠于地府的老国公也能谅解吧…… 林老夫人悄悄地捂住又开始隐隐发痛的心口想着。 “老祖宗您醒啦!” 林暖暖进来时,见林老夫人睡得正酣,想走却又舍不得,索性拿了个杌子,就蹲在了她的床榻前等着, 正胡思乱想着些事情,谁知自己呆蠢的模样,都被林老夫人看在了眼中。 “暖暖,来老祖宗这儿!” 林老夫人这些日子泰半都是在床榻上未起,今见小曾孙女儿托腮呆坐在榻前,端得是一副可怜又可爱样子,看了不由心下痒痒,忙招手让她过来。 林暖暖早有此意,只不过怕惊扰了林老夫人,见她唤,忙三两下就跳了上去,待见到林老夫人正戏谑着看她,忙憨笑: “我懂,我懂,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嘛!” 林老夫人一愣,半晌拍了拍林暖暖的手背,叹道: “你这孩子,还记得哪!” “自然记得,” 林暖暖将头靠在林老夫人臂弯,柔声细语地呢喃: “祖母,无论我在何处,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忘了您和爹娘,” 她没敢提林鹏和薛明珠。 林老夫人倒是没有注意,只将林暖暖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 “你四岁那年,第一次同曾祖母睡,也是这么个姿势,这一晃七年了!” “是呢,日子过得快着呢,三年五载一晃就过去了,” 林暖暖看了眼林老夫人,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 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身子一僵,她看了眼林暖暖后,才慢慢地说道: “可是,没有亲人在身边,日子难熬啊!” “没事,只要心里想着家人,有了牵挂,自然就能熬过去!” 林暖暖的眼睛渐渐濡湿,双眸却越来越亮。 “小暖儿,” 林老夫人俯身对上自家曾孙女儿如同水洗般清澈的双眸,一个没忍住,一滴泪顺着她衰老的面颊,缓缓地就落到了林暖暖的鼻尖上。 林暖暖心下一颤,手就抚在了林老夫人的面庞。 “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慢慢地擦拭着, “老祖宗老啦!” 林暖暖手下一顿,心里一紧,若说她此去,除却不舍家人,最不放心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身体不好,而自己... “老祖宗,暖暖能不能请您件事儿!” 林暖暖垂眸将眼角地泪水逼退,这才认真地看向林老夫人,严肃地说。 “什么求不求的” 林老夫人眼中的泪越发多了,却勉力笑了笑,她轻捶了下林暖暖, “尽说些生份儿的话!” “好,那我就直言,老祖宗,您要保重身子,将来给我带囡囡。” 林老夫人的泪水终究似落了线的珍珠,砸了下来,她却全然不顾,只笑应了一句, “好!” 待听到见林暖暖轻笑,这才想起林暖暖方才所说是何.... 第六百四十九章 早去早回 这个小丫头,也真不知羞! 林老夫人嘴角带出一丝笑来, 不过,这也是因着她还小,再过几年你让她说,估计也会含羞带臊。 过几年...过几年啊! 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微湿,也不知自己过几年还能不能见着小暖儿,听一听她的娇声憨语! 她紧了紧怀里的小丫头,心里越发不舍,可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叹息: “你啊你!” 林老夫人又摸了摸林暖暖的辫子,理了理,说道: “往后可不许说这些!” 林暖暖忙点了点头,若不是为了哄她高兴,自己怎么能说那话儿。 林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她故意虎着脸,想要再训诫一番,却在见着林暖暖那双清澈的杏眸时,又憋了回去。 小丫头的眼睛在笑,可是亲手一手带大的曾孙女儿,她的一颦一笑,又怎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睛? 那样的依恋、不舍、强颜欢笑,还有眼中与她年纪不符的苍凉,俱都透过这双眸子直抵林老夫人心底。 自己也是历经了风风雨雨,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要忍受别离,忍受这骨肉分离! 是命吧! 林老夫人的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那个窦氏真狠啊,这一招于自己无异于刮骨割肉! “老祖宗!” 林暖暖眼看着林老夫人的面色愈发阴沉,连唤了几声,都未见林老夫人应她,心里有些发急,生怕带起她的心悸之症。 可是,离别在即,不由得人不伤怀,说什么离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说什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些勉励的话、励志的诗,面对亲人的眼泪都是苍白无力...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前头的路,心中的坎儿,那一道道伤痕,也唯有自己走,自己过,自己舔舐,自己慢慢疗伤.... 林暖暖也不舒坦,强颜欢笑已是极限, 就在林暖暖酸楚不已之时,林老夫人也从回过神来,她本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没事,没事!” 林暖暖看着这位耄耋老人手上的斑斑点点,岁月刻着的狗狗呵呵呵,不由悲从中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咧起嘴角,强笑着: “曾祖母,您还没有听我唱过曲儿吧?”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应和着避过了方才那话儿,知道小丫头这是不想提那事儿。 林暖暖未说,林老夫人却心中有数,自家小暖暖已经打定了主意,还找过了林鹏这些事儿,她若想知道,又怎么能不懂? 林鹏... 林老夫人的眼眸微闪,她按捺住心中的思绪,不去想它,小丫头从前一直宽慰自己那话儿说的好,难得糊涂, 是了,自己糊涂了多年,如今还是继续装下去吧! “小暖儿给老祖宗来一曲儿吧!” 林老夫人笑着打趣儿, “你弄的那折子戏,那孙猴子,我是没看几回,倒都便宜了姜郡王妃,你这丫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她的话一出,到让自诩“厚颜”的林小县主,俏脸一热,脑中倏然出现一句“女大不中留,胳膊肘都是往外拐”...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这是被徐思远和薛明睿两人扯得都有些魔怔了。 她忙敛住心神,从林老夫人的怀中退出,浅笑着对林老夫人作了个揖,绵言细语地说道: “我先给老祖宗讲个故事,话说从前有个小女娘,她最羡别人家父慈子孝、骨肉亲伦,本以为自己注定要孤苦伶仃,却不料上苍厚爱,让这个小女娘有爹疼娘爱,祖父祖母也俱都将她捧在掌心,最最要紧的是,无论出了何事,小女娘的老祖宗都将她放在了首位, 这个小女娘觉得,自己此生活得真值,真是没有虚度,她觉得自己纵使受了些许磋磨,那也不过是因着福气过盛,要磨砺一番罢了,所以,这个小女娘很知足,很知足...” 终于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林暖暖只觉得此时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林暖暖笑看向林老夫人,眨了眨眼睛: “小女娘如今又遇着了一个坎儿,也不知她的老祖宗能否陪着,她所求不多,只求老祖宗等她回来!” “好,好,好!” 林老夫人眼里早已含着泪花,动容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人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矍铄非常,一扫身上的萎靡之气。 “嗯!” 林暖暖也点了点了头,只心内默默念道: 老祖宗,等我回来! 眼看着林老夫人面上带笑,眼中含泪,林暖暖也轻启樱桃唇,莺声沥语: “东风举杯持酒祝,花好却愁春去处,碧波流淌行舟停平芜,旧时也曾糊涂...” 她是听着这首《青青子衿》走的,就因为带着耳机,这才没有注意到那个摇摇摆摆,驶得并不快的货车,也才结缘大夏,有了这样一群家人。 从前听这首歌儿,总会有些淡淡地轻愁,可是如今吟诵,却只有温暖。 其实,无论身处何处,有爱就有家吧... 林暖暖唱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林老夫人虽第一次听,总觉得余韵未尽,忙疑惑地看向林暖暖: “下半阙呢?” “下半阙等我回来再唱给老祖宗听。” 林暖暖杏眸微眨,手中的辫子一扔,就扑倒林老夫人的怀里: “下半阙要等我回来,再吟诵。” “好,等你回来!” 林老夫人沉郁了好几日的脸上终究是亮了起来, “小暖儿,老祖宗想通了,你只管去,我们一家子都等着你!” 林暖暖纤手一伸: “拉钩!” “这孩子!” 林老夫人笑着点了点林暖暖的头,还是如她所愿,同她一般地伸出了小指: “怎么弄?” 林暖暖将两人的手勾在了一起,郑重其事按着说道: “不见不散!” 虽觉这话有些耳生,林老夫人还是跟着念道: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为了小暖儿的心愿,自己再怎么也要撑到她归来, 她不能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龌龊小人如愿,也不能伤了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的小暖儿! 林暖暖抵了抵覆在自己头顶的手掌,轻轻地动了动,如同小猫儿一般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心下一片暖意, 林老夫人看着自己掌心下慵懒如猫的小暖儿,嘴边也露出一抹浅笑,心里却在发狠: 即便是让林暖暖去,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本来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这才对那老妇人忍让,如今她既然敢觊觎自己的掌珠,那么就要付出代价! 林老夫人颓废了许久的心,突然振奋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林暖暖轻轻地说道: “我明日就走!” 林老夫人手下一顿,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也好,早去早回!” 第六百五十章 山中岁月 冬去春来,岁月荏苒,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已千年! 容易过么? 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心内不想那些牵绊着的人和事。 可是,能么? 林暖暖蹙了蹙眉,一张芙蓉面晃得满室生辉,看得一旁正喂着豆包的秋菊,将手里的肉条果断地塞进了豆包的龟壳里…… “小丫头,好了没?饿死老娘了!” “说话粗,没的吃!” “好吧,好吧,小县主,午膳可得了,老娘饿了,给点吃的!“ “还是没有!” “你这个小丫头,明日起,老娘开始种阿芙蓉!” 林暖暖不由扶额,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在蒸汽腾腾的庖屋内丝毫不损其色,真是 “眉不画而黛,粉不施而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一位绝色俏佳人...” 从前的老妇人,如今的窦婆婆,眼看着佳人生气,忙忙捏着嗓子,叹好地背了起来…… 林暖暖听了嘴脸微翘,三年了,这几句倒是背得挺溜。 她也不理会窦婆婆,只将蒸笼打开,任热气腾腾的蒸气四处氤氲,手下只熟稔地动作着,不一会儿,肉香混合饭香就悄无声息地肆意往人口鼻而来。 窦婆婆咽了咽口水,见“佳人”仍旧板着一张俏脸,绝口不提让自己吃,也是急了,想了想,忙又接着说道: “好一位绝色俏佳人,嗯,好香!” 她又咽了遍口水,继续背起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对了,薛世子都半年未来,不会是等不及了吧...哎呦...” 老窦脚上一疼,忙大喊起来: “你个大胡子,干嘛踩我的脚背” “都说让婆婆不要提薛明睿了,上回提了一天没有好吃的,婆婆您忘了?” 老窦神色一凛,这才觉出怕来,上回自己可是咽着口水看着林暖暖同她那个黑胖的婢女将那碗狮子头“活活”给吃了,那可一口没留啊! 一碗狮子头啊! 老窦悲痛地又咽了咽口水,她这回是真知道错了,忙怯生生地偷瞟了眼林暖暖,却忍不住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句, 真是张破嘴,怎么想起说那个无情无义之人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话少之人,更加薄情! “暖暖,小暖儿!” 试探着唤了一声林暖暖,见她仍旧不答,窦婆婆忙踱至她跟前,蹭了蹭她,试探着: “豆包子饿了” 正尝着咸淡的秋菊,见窦婆婆又叫错了,不依不饶地纠正: “是豆包儿!” “哪里错了,” 老窦才嘟囔了一句,却咽了余下的话,又忙忙躲开林暖暖看过来的目光, 林暖暖见她躲开,倒也不以为意,只淡淡地说道: “不要叫我,暖暖,小暖暖!” 老妇人脆生生地又喊道: “好嘞,小暖儿!” 正忙碌着的林暖暖手下一顿,冷声对秋菊说道: “秋菊,这碗都给你!” 秋菊闻言,忙喜滋滋地应了声“是”,就欢快地拿起筷櫡搛了起来吃。 窦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哎,我说,菊花,谁让你吃的,都是我的!” 林暖暖眉头一蹙,一双好看的杏眼水汪汪地瞥了眼窦婆婆,吓得她忙双手合十,上下搓着讨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唤你小暖儿,” 林暖暖眼神一暗,想起才听来的那些传言,又端过一碗,冷声说道: “声音不对!” 窦婆婆擦了擦口水,才要接过来,却又扑了个空,忙委屈地变了个声音,沙砺砺地粗声又说: “给我吧,林暖暖!” 林暖暖这才放下手里的粉蒸肉,冷冷地说: “这不是好听多了?往后还这么说。” 肉既在手,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窦婆婆连连点头,乐呵呵地端着肉,找了个地儿,躲了起来,痛快地吃将起来。 “吧嗒!” 大胡子眼看着又一碗肉归了别人,真是忍不住了,好在他还有一把胡子,口水掉不掉的,没多大区别,总有胡子兜着不是。 “吧嗒,吧嗒!” 肉香越发浓郁,这口水也越掉越快,大胡子忍不住了吸溜了下口水,忙擦了擦胡子,嗅着香味儿,半蹲地仰视着林暖暖: “小县主,能不能给我也来一碗?” 尖细地声音配上他那魁梧地身躯,让人听了一针恶寒,林暖暖摸了摸手上才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淡淡地又看了眼大胡子: “说人话!” 好,说人话! 大胡子松了口气,跟自己说话就好! 他忙巴巴地上前粗声粗气地谄媚着挤着眼睛: “小县主,劳累您了,能否给我一碗?” 林暖暖也不说话,将一碗粉蒸肉往案上一放,自己却走向外间,秋菊忙提着食盒跟去布置,只留那两个埋头痛吃着。 “婆婆,小县主怎的又不高兴了?” 大胡子吃的满口喷香,一个高兴就来了谈兴, “我哪儿知道,左不过是你惹了她。” 窦婆婆头都不抬地扔了这句话后,继续大吃起来。 “格老子的,到底是谁惹了小县主,让老子知道非捏死他不可。” 大胡子吃着吃着却又有些不舍起来,这一顿吃完,又要等几天才能吃着肉了! 他不由叹了口气,下颌的美髯跟着往上挺翘着,又咽了一口后,他这才缓过劲儿来,慢慢地说道: “小县主的手,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什么东西到了她手,总是格外美味儿,就是..” 大胡子忙看了看门口,见空无一人,才接着说道: “就是太过吝啬,总是不让我们吃肉,说是我太肥了,您年岁大,唉!” 窦婆婆咽下最后一块肉,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吃就吃呗,拿来这许多废话!” 她又看了眼大胡子的碗, “给我点儿?” 大胡子一把捂住: “小县主不让您多吃!” 窦婆婆尖声细气地捏着嗓子骂道: “你个死人胡子,如今都不听婆婆的话了!” 大胡子摸了摸胡子,为难地说: “婆婆,您还是变一变吧,这个声音太难听了!”! 难怪小县主听不下去! 大胡子放下空碗,往林暖暖处走去,他才吃了个半饱,还想再吃些旁的。 老窦见大胡子走了,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忙往蒸笼走去,才要掀开盖子,就听一声“喵呜” 接着一人一豹,就走了进来, 老窦缩回了手,只讪讪地对来人说道: “冒大夫回来啦,你的肉在锅里。” 冒大夫习惯地摸了摸下颌,才想起自家下颌早已干净了三年了,不由悲从中来, 心下不愤,只一把就掀开了蒸笼盖儿,忍着烫,端出里头的粉蒸肉,找了个杌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老窦忍了又忍,想起自己身上还未痊愈的针眼,终究不敢上前,才想出去,就听冒大夫问道: “再过几日就是三年整了,还不放小县主走?” 第六百五十一章 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窦婆婆一愣,也不答话,只“桀桀”一笑,再不看那一碗喷香四溢的粉蒸肉,踮着一条腿狼狈地往外走去。 老冒摇了摇头,窦婆子这些日子尽装傻呢! 他看了眼门口那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窦婆婆,想起她的病症,不由又叹了口气,也不多说,只埋头苦吃起来。 林暖暖可不知道,老冒天天给她盯着归期,此时正坐在秋千架儿上,由着秋菊给她推着,秋千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着,间或耳边还刮来一两声“呼呼”的风。 都说“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自己这一忽然,就是三年。 林暖暖看着脚下渐渐变远的地面,如烟笼着着的杏眸眺向远处那一片片绿起来的茶园,心里莫名有种淡淡地喜悦溢出。 她抬手摸了摸面颊,仿佛三年前那些分别的泪水顺着指尖又滑落进了心间,那些藏在心里的思绪,一经碰触,就越发的缠绕... 不是不想念,而是想念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做膳的时候,她会想着,这个是老祖宗爱吃的,那个是祖母爱吃,这些是娘亲爱吃的,还有那些都是爹爹爱吃的,偶尔山上冒出一两种新鲜水嫩的野菜,她也会失神许久,想着若是祖父在此,也好做了让他品鉴一二... 都说时间是良药,可是良药其实都苦口! 林暖暖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年来除却自己长高了,长大了,还有就是开始多愁善感了,每每总会在午后,或是午夜梦醒时分,想一想亲人,念一念过往。 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正笑盈盈走来的秋葵,看着花朵缠绕的秋千上自家雪肤花貌的小姐,心里涌出一股喜意。 她抖了抖手里的披风,又细细地寻了寻,直至见上面的线头一个也无,这才嘘出一口气,孰料再抬头时,就见林暖暖居然一只手松开了秋千绳子,正抚着脸颊,吓得她差点扔了手里的披风,却又不敢大声喊,怕吓着林暖暖,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走至秋菊跟前,轻轻地拍了她两下,小声地责怪她使力了! 秋菊小眼睛微微眯了眯,也不在意秋菊说她,憨笑地由着秋菊将她拽开,挪了个空给秋葵看着秋千。 秋葵无心说她,忙稳住了架子,待林暖暖再荡回来时,急急抱住了林暖暖的身子,温声劝道: “小姐,您可要小心些!” 却并不放开她。 林暖暖无法,只好双脚落地,笑看向秋葵, “怎么了,是萧大哥惹着你了!” “哈哈,我说秋葵姐姐一来就不高兴,原来如此啊!” 秋菊说着,还故意朝着后头看了看,明知道根本就是空无一人,还是故作失望地笑着说道: “怎么没追过来?小姐,您待会儿可得说说!” “好!” 林暖暖忍住笑,点了点头。 “死丫头,让你编排我!” 先被林暖暖说得都要钻进地缝儿里的秋葵,见秋菊也跟着打趣儿,气得一把捏住了秋菊的嘴,作势拧了一把,恶狠狠地说道: “叫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秋菊忙低头挣脱,跑至林暖暖的后头,哀求着: “小姐救救奴婢,秋葵姐姐这是被萧郎君气着了来迁怒奴婢呢!” “你这丫头,真是欠揍!” 秋葵恼羞成怒地呵了呵手,直奔秋菊两肋而去,秋菊一个没躲过,被秋葵给挠了正着儿。 “秋葵姐姐饶命,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小姐,奴婢错了,哈哈哈...” 林暖暖慵懒地坐在秋千上,笑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嬉戏打闹着。 她很庆幸当年将秋葵两个带来,如若不然岂不少了很多的乐趣? 自己不在,老祖宗那儿只怕也少了不少的欢笑吧! 林暖暖笑着摸了摸自己胸前那个镶宝金链子,只觉得在日头的照耀下,金链子好似更有光泽,她笑着又抚了抚上面红色的宝石,只觉得今日水头好似更足。 “小姐,您可别信了外头的那些传言,老夫人怎么会喜欢林雅楠呢!” 秋葵推了推秋菊,两人停止了打闹,对视一眼,秋葵忙出言劝慰。 看小姐这个样子分明是想老夫人了,想起才听来关于林国公府的传言,秋葵心里头就有些不舒服,那个林雅楠怎么能和小姐比呢,即便是养在老夫人处,那也是因着老夫人看她可怜。 “就是,就是,小姐,论美貌,奴婢只服我们小姐!” 秋菊咂摸着嘴巴又看了眼林暖暖,只觉得在沐在阳光下的小姐,此时更好看了。 嗯,怎么看也看不够啊,怎么办? 她苦恼地摸了摸自己才长出来的双下巴,小眼挤作一处,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噗嗤!” 林暖暖不由轻笑出声,点了点秋菊的额头, “你这丫头尽会作妖!” 她看了看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的秋葵,又看了看还是一团孩子气的秋菊,不由叹了口气,秋菊这丫头明明比自己还大几岁,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倒还是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心性! 自己虽喜她这性子,可到底年岁大了,总要考虑下终身大事儿。这样子的秋菊,留在自己身边没事儿,这若是找了个婆家,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小姐,别蹙眉了,” 秋菊知道林暖暖想的是什么,这一年来,小姐只要一看到自己和秋葵,就会露出这种既欣慰又忧虑的表情, “虽然也很好看!” 林暖暖才要说说秋菊,立时被她这话给噎着了。 好吧,算她想多了,秋菊哪儿能受人罪啊,她若嫁了,自己还是可怜可怜收留她的婆家人吧,这些年,在秋菊面前说话占着上风的人,可不多! “你这丫头,别贫嘴儿了,也就是咱们小姐,唤了别的主子,还不定得受多少罪呢!” 秋葵的话,惹得秋菊就是一阵唏嘘, “真是想不到,那个苏音音那般狠毒!” “什么狠毒!” 秋葵立时剜了秋菊一眼, “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不是个好的!” 秋葵忙看了眼林暖暖,很有些后悔自己起的这个话头。 苏音音? 这个名字真是好久未闻,也好久没有想起了,如今听来真是有些陌生了,听说她嫁给了陆雨沫的哥哥陆雨杭,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至于苏府的旁人... 林暖暖不用打探也知道,林鹏他们定不会让苏府好过。 “秋菊,你这样子可真是粗俗不堪!”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秋菊抬头看了一眼,立时炸毛, “死双儿,谁准你抱着我的豆包了!” 说着,就移动起肥胖的身躯飞快地冲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至纯之孝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秋菊,双儿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忙快走几步躲到林暖暖跟前,谄媚地笑道: “嘿嘿,小姐,婆婆找您过去。” 林暖暖只觉得头疼,如今这一个两个,都学得这般疲懒样儿了。 她也不理会双儿,只随意点了点头,算作应了。 见林暖暖很给面儿地没有无视自己,双儿终于有了底气,只见她摸了摸捧着怀中,正缩在龟壳里悠闲自得睡着的豆包,又“嘿嘿”一笑着说道: “奴婢能否抱着豆包儿玩一会儿?” “你敢!” 秋菊一看,这双儿是要抢走豆包,气得飞身上前,一个旋踢,就将她踢倒在地。 “秋菊花,你敢踢我!” 双儿吃了个大亏又怎么能忍着,见怀中豆包无事,她叉着腰指着秋菊恨声说道: “秋菊花,你给我等着!” 秋菊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眯着眼睛,浑不在意地看了眼双儿: “好,我等着!” 这个死秋菊花,这些年一年比一年不讨喜,这是打量自己治不了她? 双儿袖子一撸,瞪着眼睛,就要上前。 “双儿,窦婆婆让作何来了?” 林暖暖看了一会儿,见两人开始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了,这才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 她都习惯了,这个双儿起先对自己不服气,后来倒是不敢了,却又开始挑自己身边大丫鬟的刺儿,跟秋菊两个一天不斗上一回嘴,估计牙痒痒。 林暖暖开始还管管,后来见次次都是双儿吃亏,也就撩开手随她去了。 “禀告小姐,婆婆让您去泡一泡温泉水。” 原来是又到了泡温泉的时候了,林暖暖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看不出喜悲,只由着秋葵将披风给她系好。 “小姐,总归也没坏处,她让泡就泡呗。” 其实根本不用秋葵劝,这三年她都习惯了,雷打不动午后泡温泉,除却阴雨天。 原本以为,在这紫金山的庄子上必不会太舒坦,也做好了吃苦受罪的准备, 孰料,这三年来,除却父母亲人不在身边,其余倒都还好,那窦婆婆也没为难自己,只除却那两个癖好,一个就是让自己泡温泉的怪癖, 这还好些,只还有一个怪癖,林暖暖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就是让她吃各色的虫子, 油炸的、清蒸的,红烧的,简直就是没有想不到,只有吃不完的虫子。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当日和薛明睿在此时,庖厨里只有鸡肉,并无其他,感情窦婆婆从前都是以虫为食,鸡肉是为花豹子准备的。 这个毛病,林暖暖可是坚决不惯着她,所以,来了这紫金山脉三年,自己也就.... 林暖暖紧了紧披风,压下上喉头不适, 自己也就吃了三回虫子,每年一回,据说那是她们南诏过节的风俗,不吃不给那窦婆婆面子! 想起那几次咬牙切齿,“嘎吱嘎吱”地嚼蝗虫的经历,林暖暖心里就不得劲儿。 “小姐,奴婢带着豆包儿跟着您一同去吧。” 双儿狠狠地瞪了眼秋菊,攥紧了林暖暖的衣袖,看着豆包润泽美丽的龟壳,笑着央求: “还能给豆包儿洗洗!” “不用了!” 林暖暖不信一个人就为了个乌龟能改了性子,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瞥了眼还缩在龟壳里蒙头大睡的豆包, 嗯,何况还是只懒龟,真不知双儿到底喜欢它哪点儿。 “用的,用的!婆婆让奴婢给您将草药都配置好了!” 双儿抱着豆包吃力,这一会儿都换了两遍手了,却依旧攥着林暖暖的衣襟不放。 秋菊并没有即刻追来,见双儿如此模样,很看不上眼的咂吧了一下嘴,眯着眼睛说道: “宫里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双儿也不看秋菊,只抱紧了豆包,委屈地仰头看着林暖暖: “我是小姐的人,不是宫里的人。” 说着讨好着又道: “小姐,您可知那个薛宝琳如今都快成笑柄儿了,胡子说,如今京里人都传她见天地跟在薛世子的后头,可人薛世子根本不搭理她,” 林暖暖终于不再淡然,扶着荷花蜜蜡的手,顿了顿, 她转过头去,明眸如烟如雾地盯着双儿看了看,待双儿被这么一双仿佛能直视人心的眼眸看得有些发虚时, 林暖暖这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浅笑着道: “虽则是在庄子上,还是不要妄议皇家秘事的好。” 双儿心里委屈,怎的秋菊能说,她却不能,可嘴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毕恭毕敬地福礼应允。 林暖暖也不多说,只看了眼秋葵、秋菊,莺声沥语着唤道: “秋葵姐姐且去将才晾干的玫瑰花瓣拿来,秋菊你抱着豆包,一会儿给它好好洗洗。” 双儿一愣,顾不得被秋菊一把夺过去的豆包,张着两只手道: “那奴婢呢?” “你自然哪里来哪里去了!” 秋菊跟在林暖暖后头,走至双儿旁边,故意蹭了她一下,差点儿将她摔倒地上。 “秋菊花,你到底要作甚!” 双儿气得浑身发抖,这三年可没少受秋菊的气。 “哼!” 秋菊冷哼一声,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 “不与傻瓜论短长!” “你!” 双儿觉得这个秋菊的脸皮是一年比一年厚了,如今居然还学会咬文嚼字地骂人了。她不由委屈地看向林暖暖: “小姐,您管管秋菊。” 林暖暖这才转回头,淡笑着说道: “好了,去窦婆婆那儿吧,她今日吃了不少荤腥,不要再让她吹冷风。” 双儿一愣,也不敢多说,到底没了笑模样,只敛目福礼自去。 秋菊看着双儿远去的背影,疑惑不已: “小姐,您说窦婆婆到底得的什么病?” 这也是秋菊了,秋葵在心里思量了许久,踟蹰了好久,也不敢问出口。 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好,半年前还日日算着归期的主子,最近居然绝口不提回去, 只见天地盯着窦婆婆的膳食和身体,这就不得不让秋葵秋菊两个多想。 “不知道!” 林暖暖眼眸动了动,想起对她支支吾吾的冒大夫,终究只摇了摇头。 “她病了倒好了,省得拖着小姐到日子也不让您回去!” 窦婆婆不想让小姐回去,这庄子上的人都看得出来。 想起那个让自己咬牙切齿,又有些怜悯的窦婆婆,林暖暖还是呵止住了秋菊: “好了,不要胡说!” 提着一篮子香气四溢的花瓣儿的秋葵过来正好听到,也跟着秋附和: “小姐,您还得早做打算。” 想起京里的传闻,秋葵忙劝: “那林雅楠听说时时跟在老夫人身边,见天儿地打着您的旗号,说什么仰慕小姐您,让老夫人讲讲您小时趣事儿,这才钻了空子!” 秋葵越说越气愤: “听说如今林雅丽和林雅婷都不如她得宠。” “得宠好啊!” 林暖暖的目光遥遥看向远方,仿佛又看到了临行前同林老夫人相依相偎的那晚。 她灿然一笑: “她若这样,我倒能放些心。” “小姐!” 秋葵还想再劝,就见林暖暖纤手微摆,知道这是不想说林雅楠,秋葵只得作罢, 只心下更替自家小姐不值,明明是自家小姐为了林国公府,来这深山老林同那刁蛮恶妇一住三年,可如今京中之人都说林国公府的三小姐至纯至孝! 第六百五十三章 肥珠子洗耳 林雅楠如何得宠,林暖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莫说林老夫人不会越过自己去宠林雅楠,即便是,那也不会断了她和林老夫人的情分。 不过,薛宝琳那儿就... 哎呀,自己想什么呢! 林暖暖念头一起,只觉得自己魔怔了,忙将头埋进潺潺温泉中,任由那带着硫磺和玫瑰花瓣的香味肆意钻入她的鼻息,直到窒息的感觉传进四肢百骸,才让翻腾了一天的心彻底地沉静了下来。 每每思念太过,心绪难安,林暖暖都会如此。 “林暖暖,你干什么呢,林暖暖呢,林暖暖!” 一阵急促地、尖细的声音顺着流水一齐钻进了林暖暖的耳朵,她又憋了憋气,正打算探出水面,却不料一个不留神,就被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给托了上来。 接着就是一阵高过一阵、焦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唤着:“你没事吧,怎么样,呛着没有啊,给我看看!” 林暖暖心中一热,脸却板了起来,才想开口说话,就被那双粗糙地手给掰开了嘴巴,她不由愣住,还不等说话,就被人用力地抵住了腹部,看来这是要给自己控水呢。 林暖暖知道被人误会了,忙大力地推开,冷声喝道: “窦婆婆,你做什么?” 说完,才发觉自己不着寸缕,忙又往水里沉了沉。 没错,来人就是窦婆婆,她知道自己误会了,只好错了措手“嗬嗬”一笑,讨好地往林暖暖跟前靠去,小声地说道: “我不是怕你...” 最后两个字,在林暖暖逐渐冷凝的双眸下,没敢说出来,又心有不甘,只好嗬嗬又笑一声后讨饶: “林暖暖,我不是故意的。” 林暖暖点了点头,敛去眼中的暖意,只依旧淡漠地说道: “知道了,你出去吧。” 从前那个圈囿她的老妇人,自打同林国公府定好了契约,变成了如今林暖暖口中的窦婆婆后,脾气日益温和,声音也换回了自己的尖细声,不再同她的妹妹老窦学那磨耳的砂砾砾的声音了。 只见她看了眼水面上那一抹雪白娇嫩后,眼中宠溺的愈浓,人也不由自主地就着温泉池子边上凿出来的台阶坐了下来,腆着脸,笑眯眯地说道: “林暖暖,我也想洗。” 林暖暖眉头皱了皱,看了眼她发黑的耳后,淡淡地说道: “洗吧,你家的池子,凭什么不能洗。” 说着,人就站了起来,秋葵忙拿起巾子给她披上。 “暖暖,你这是嫌弃婆婆了?” 窦婆婆在林暖暖离开水池子时,脸上就开始难看了,如今见她果然站了离开,面色就更加阴沉,不过很快她就又笑着说道: “也是,我老婆子身上埋汰,不要把你这一身白皮子给弄脏了...” “我是洗得久了头疼。” 林暖暖打断了窦婆婆的话,说完就走至了前头的蒲席处,由着秋葵用清水将她身上冲了一遍,这才躺进了雪白的毛褥子上。 她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毛褥子,却没有多说什么。 秋葵知道自家主子这是觉得有些奢侈了,忙解释: “这是窦婆婆再三要拿过来的,说是这样一色的有五六床,若不用放着也生虫子。” “嗯,知道了。” 林暖暖面上不显,只声音里还是带出了暖意。 秋葵瞥了眼正脱了衣裳,待在水里的窦婆婆,悄悄地说道: “窦婆婆还挺有心的。” 是有心的,自来了她这儿,衣食不可谓不精细,住行不可谓不华美。 林暖暖看了眼自己扔在榻上的披帛和纱裙,上面那些精细繁复地花朵都出自窦婆婆那双粗糙的大手,也不知她那双粗糙又长满了茧子的手,是如何拿针捏线的。 不远处的温泉池子里,窦婆婆发了会子呆,这才喜滋滋地问林暖暖: “暖暖....嗯,林暖暖,你洗久了,头疼啊!” “小姐,处着久了才发现窦婆婆也有些憨呢。” 秋葵“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不由小声地说道。 林暖暖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水池子里正同盘扣奋战,坐在池子里的窦婆婆,推了推秋葵, “不要再擦了,身上怪油腻的。” 秋葵忙住了手,同林暖暖商量, “这香膏子不用,那给您用牛乳按按?” “不用,一股子奶腥味儿,还得再洗。” 林暖暖慵懒地卧在毛褥子上,看了眼窦婆婆,忍了忍,还是说道: “你去拿了才做的肥珠子给她好好洗洗。” 秋葵一愣,忙去察看林暖暖的脸色,见她仍旧一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怒,先拿了衣裳给她穿好,这才去了窦婆婆处。 “窦婆婆,我们小姐说让拿了肥珠子给您好好洗洗。” 秋葵说着就挽起了袖子,拿了巾子,细细地给窦婆婆擦拭。 窦婆婆身子一僵,立时就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卧在地上,林暖暖抱起了自己后,也是这般细细地给自己擦拭,一点儿都没有嫌弃自己脏污。 如此一想,心里更加高兴,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堆得脸上的沟壑更加深邃,又被温泉的雾气这么一熏,红红的一片似虫子爬在脸上,其实很吓人。 好在秋葵看惯了,倒也不觉得如何。只是见她如此心内难免唏嘘。 不过一想起,就是因着这个老妇人才害得自家小姐三年未见家人面,心里不禁又愤愤。手下也难免重了些。 窦婆婆皮糙肉厚的,秋葵这点儿劲在她那儿根本就不叫事儿,只是这幸福未免来得太过突然,林暖暖如此待她,着实令窦婆婆受宠若惊,她不由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这个肥珠子是院子里那棵无患子树上的?” 秋葵正用肥珠子将她全身都打了一遍,见她问,忙答道: “不错,正是那株。” 秋葵到底是心软,见窦婆婆说话小心翼翼,一脸讨好的只看着林暖暖,而自家主子却自顾地躺着仿佛睡着了,忙笑着说道: “这可是我们小姐亲手所制,才出的第一块,就给婆婆您用了。” 这样一说,窦婆婆更加高兴了,只见她嘴咧得越发大了,看着是同秋葵说话,其实是说给林暖暖听: “秋葵,底下的那些个夜明珠子,你多拿点给你们小姐,往屋子里一放,亮堂。” 秋葵心道,若秋菊在此,又要说这窦婆婆一高兴就喜欢用夜明珠砸人了。 “那么亮,你让我怎么睡?” 林暖暖翻了个身子,一手支颐,一边看向老妇人淡淡地说道。 见林暖暖肯答自己的话了,窦婆婆显得很高兴,忙笑着说道, “你都拿去,拣着用,今天用这个,明天用那个。” 林暖暖并不理会她,只问秋葵: “你去看看秋菊,洗完豆包哪儿去了?” 秋葵忙应喏而去,林暖暖这才起身拿起她丢下的帕子,卷起了衣袖,将方才秋葵没洗到的耳畔沾了点水,慢慢地擦拭着上头污垢。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一月一肉 窦婆婆早在身后换了个人时,就开始不自在,如今蓦地传来耳畔一阵温热,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是林暖暖再给她擦拭耳后污垢呢。 从来都不拘小节的她,此刻也不禁羞红了脸。 不过,除却林暖暖,好似从来也没有人发现自己耳后有污垢吧。 虽然很羞窘,可是心里那种呗塞得满满当当,她形容不出的那种感觉,让她十分享受这一刻。 她甚至想,盼只盼能擦得久些…… 自己耳后的污垢.... 能多些... 再多些... 果然,上苍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只听后头的林暖暖清冷地说道: “灰也太多了些。” 窦婆婆是既羞窘又窃喜,她“嗬嗬”笑完后,忙又说道: “还是算了吧,这个...这个它时日已久...” 还知道时日已久呢, 林暖暖忍住笑,又打了些肥珠子,板着脸继续擦拭,嘴里却不饶人: “既然年代久远,污垢不易清洗,往后耳朵后头,就多洗洗。” “这个,这个...那个...” 窦婆婆有心想说算了,可是毕竟舍不得,只好唯唯诺诺地这个、那个乱说了一气。 “好了,我说着玩的,见天对着个温泉能有多少污垢。” 林暖暖忍着心酸,笑着说道。 “暖暖...林暖暖,谢谢你!” 窦婆婆虽未回头,也感受到了林暖暖此时难得的温和。 “谢我作甚?” 林暖暖将肥珠子擦拭了,又用清水洗了洗,见都干净了,这才又用软布擦了一遍,见手下的窦婆婆身子绷得很紧,眼睛一暗,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道: “叫我暖暖吧。” 窦婆婆显然是没听懂,只习惯性地应了声“是。” 待尔后回过味儿来,忙吃惊地转头看向林暖暖, “你又让我这么唤你了!” “嗯,不过是些名字,随你吧!” 窦婆婆尤自不信,试探着叫了声: “暖暖,小暖儿?” 林暖暖嘴角微翘,甜甜的酒窝也浅浅地显露了出来, 她又用软布给窦婆婆身上擦了擦,随口应了就一声。 窦婆婆神情激动地又叫一声: “小暖暖?” “嗯!” 怪不得都说,“老小孩”呢,窦婆婆如此举止,倒也有种童心未泯般的可爱。 “你不生我气了?” 窦婆婆试探着问了一句,边说边看着林暖暖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忙又添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可以吃肉了?” 林暖暖这回板起了脸, “不行!” 按着冒大夫说的那些症状,窦婆婆如今已隐隐有中风之兆。 《素问.调经论》上说:“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厥则暴死。” 中风者多由脾失健运,过食甘肥醇酒、情志过急七情所伤,劳倦内伤烦忧过度,久病气亏,年老体弱…… 林暖暖冷眼旁观后发觉,窦婆婆以上全占,所以又怎能同意让她吃肉? 先还七日内食肉一次,后来渐渐改为半月,及至如今,已然变成“一月一肉”,这才馋的窦婆婆见肉就走不动道儿。 至于那大胡子,林暖暖深恨他当初对自己的出言不逊,就以他吃会引得窦婆婆也跟着吃为由,也一样让他跟着窦婆婆一月一肉起来,这才招的两人,看到花豹子都能眼冒绿光。 林暖暖覆上窦婆婆的脖子,轻轻地捏了捏后,淡淡地问: “婆婆,你耳后可还疼?” 窦婆婆一愣,忙说道:“不疼了,不疼了!” 林暖暖松了口气,窦婆婆这些日子症状日益明显,可得当心。 只是,她隐隐的觉得冒大夫有些话,没有同她讲清楚,每每问他却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冒大夫说婆婆要好好休息。” 林暖暖说完又眨了眨眼睛,尽量柔声细语着: “婆婆您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吧!” 话音一落,她就发觉自己手下的身子一僵,林暖暖心里有数,只怕窦婆婆同冒大夫一样都心里明白,他俩这是想瞒着自己。 “不知道啊,不是暖暖你说,我年岁大了,不能生气,不能食甘肥之物,不能劳累...” 窦婆婆絮絮叨叨一大堆说完,林暖暖没说什么,她自己倒笑了。 想不到自己这讨人嫌的孤老婆子,就连亲妹都厌恶的人,在这有生之年,还能有个小辈儿在身侧叮嘱这,交待那的。 虽然这些年来,林暖暖见了自己就没有几回好脸色,可她能看出,其中掩饰不住的关心, 阿芙蓉被毁,她就让人种了茶园,说是让她以此为生,其实她哪里缺银子... 所以,从前那一片片花海都变成了绿地。 还有,每每总是嫌弃这里食物不好,却说完就亲自下厨。 这会儿,还给自己沐浴.. 窦婆婆叹息着看了看林暖暖,那林老妇的命还真是好,前头有林沐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后边还有林暖暖这样全心全意护着她的小辈儿。 这不,这都三年了,今天才开了戒,允许自己唤她小暖儿,之前说出来的话,真能气死人, “婆婆,还是叫我林暖暖吧,毕竟,小暖儿,暖暖,暖儿,这些都是自家人来喊,您叫了不妥。” 当即就噎得她哑口无言,她又能说什么? 从旁人处偷来的幸福,还能不受人点言语? 虽然她也想同那个林老妇一般无二地唤林暖暖: “小暖儿,暖暖。” 看,多亲昵啊! 这辈子,有她在身边,值了! “不知道就算了吧!” 林暖暖看着窦婆婆怎么擦也还是发黑的身子,还有隐隐发黑的印堂,怎么看,怎么像中毒之症。 算了,还是去找冒大夫,若他再不说,也饿上他十天半月的…… 不对, 自己还差三天到这儿就满三年了! 虽然知道多数是白问,林暖暖还是说出了口: “婆婆,还有三日,我来这儿就三年了!” 窦婆婆身子一抖,就说呢,怎么自己这么不自在呢,难怪今日暖暖这么和气,待自己还这般好,却原来正归心似箭呢! 她挣扎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接过了林暖暖手中的帕子,指了指前头那个小了一半儿的温泉池子,笑着说道: “林暖暖,我让双儿放了我们南诏的药草,你方才可泡足了时辰?” 林暖暖见她不肯理会,倒也不想逼急了她,只到底没了兴致,见她洗得差不多了,也就站了起来,冷声说道: “每日都让我洗,怎的今日还能漏掉不成?” 那池子里也不知放了什么,反正老妇人每日都让双儿来换新的,起先她还以为是毒,后来更怕是蛊,及至现在,虽不知是什么,倒也习惯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蕺菜哪里去挖? “那就好,那就好!” 窦婆婆看了眼越发姝丽的林暖暖,谄媚地夸赞着 “我们小暖儿越发好看了!” 林暖暖斜睨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冷哼一声,答道: “那是自然,洗了这么多年的药草,若是不好看,也就怪了!” 窦婆婆显然没料到林暖暖会如此说,她愣了愣,才勉强笑道: “嘿嘿!” 林暖暖没料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绝口不认装憨卖傻。 要说这个窦婆婆也是个怪人, 平日里对林暖暖那是极尽谄媚讨好,这做了好事却总不留名,却是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林暖暖走近了那小池子,从中随手捞出了一把草样的药材,然后拈起其中一株淡棕黄色的药草,冷哼了一声,扔给了窦婆婆: “婆婆,我听说这东西若用的多了可是会头晕、乏力、神思倦怠的啊!” “怎么会,明明是对眼疾最好!” 窦婆婆气愤地从水池中站了起来,红着一张脸道: “暖暖,婆婆不会害你!” “我知道了,” 林暖暖原本是想趁机套些话,可是面对着面前这纵横交错着刀疤的身子,她眼睛暗了暗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哎呀!” 见林暖暖没有再问,窦婆婆这才又发现自己这会儿正大喇喇地将一身橘皮似的老肉就这么暴露在了林暖暖面前,她脸色先是一红,后又转白,待身子俱都浸入水中,只留了一张脸在水面后,这才偷觑了下林暖暖。 见林暖暖面色如常,并无怒色,她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我也就是随意说说,这一两株龙胆草又能做甚?” 林暖暖状似无意地念叨:“不过,这可是美容圣品,据说几十年才能一熟呢,难怪我的皮肤越发白嫩了,这些都是婆婆的功劳!” 原来暖暖并不全懂! 窦婆婆放下心来,心里却又隐隐后悔,早知如此,自己方才做什么又可以治眼疾?如今端看林暖暖在不在意,若她放在心里揣摩一二,就会发现自己不对劲儿了。 “不是几十年,五到十年也就熟了。” 说些不痛不痒之言,又能同林暖暖搭上话,窦婆婆自是愿意。 “哦,我听说龙胆草可以美白。” 林暖暖索性又捡起了一个片状的白芷, “婆婆,这香白芷也是美容圣品呢!” 窦婆婆闻言更加高兴, “对,对,对!” 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县主,真是一看便知啊。 窦婆婆赞叹林暖暖的同时,难免又有些心虚,她又看了眼池里头黑漆漆缠绕着的那一团,暗自希望林暖暖不要再问。 世间之事大约如此,总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果然,窦婆婆才看了眼后,就见林暖暖指着黑团子说: “这个呢,这个我还未曾见过。” “那是我们南诏之物,许多种中草药磨在一起,不过功效都是不差的。” 窦婆婆觉得自己这话也不算是骗人,毕竟每天的方子里头那都有美容养颜之物的。 “好了,快去换衣裳吧。” 终究是怕林暖暖问的多了,自己无法招架,窦婆婆忙推着林暖暖出去。 “你也快些吧。” 林暖暖瞥了眼窦婆婆背上隐隐冒出来的黑色印记,心里难免担心,一不小心就把关切之意给露了出来。 “好!” 窦婆婆又哪能听不出来,只见她喜滋滋地擦了擦身子后就听话地也出了池子。 每日如此,这么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今日加了个窦婆婆又更久了些。 走出山洞的林暖暖,被迎面而来的山风轻柔拂面,脑子立时清明了许多,身子也越发轻快。 其实,她看得出窦婆婆方才的紧张和焦虑,虽不知她到底为何如此,但她相信窦婆婆总不会害自己。 这并非是对自己有信心,虽然自己长得人见人爱.. 咳咳, 林暖暖鄙视地呸了声自己,心里想着事情,无意识地又张开了五指,放于阳光下,任由那一根根,如玉笋,似青葱染上一片金黄.... “小姐的手可是真好看啊!” 才溜完豆包的秋菊正好看到此番“美景”,不由唏嘘着赞叹。 是呀,真好看! 林暖暖自诩长得不差,三年前来此的自己,虽没做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但她自信,若就此长下去,倾倒个把大夏的郎君,那是没有问题。 可是来了这儿三年,不说皮肤越发细嫩、雪白如脂,就连毛孔都几欲不见,更别说自己偶尔揽镜自照, 嗯.... 总是会被自己眼中越发潋滟的水波给倾倒... 咳咳, 这些都是虚的,只是身子是真的越发好起来了,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所以,又怎么会是毒?若这样的功效叫做害人, 嗯,请继续“害”下去... 自然,也不是饮鸩止渴,一时的功效,毕竟三年多,若是如此,身子早就垮了... 只是,既是好事,为何窦婆婆总是遮遮掩掩? 她明明知道自己因着被逼来此心里愤愤总是不待见她,却仍旧雷打不动地每日午后盯着自己来此, 泡的时辰,用的药材,还全都有讲究。 “小姐,今日这味道怎么有些浓郁?” 秋菊那就是长了个狗鼻子,她先仔细打量了下自家主子吹弹可破的脸,又细细端详过了自家小姐的纤纤玉手,又狠吸了气闻了闻,见味道又不同以往,忙压下心中的讶异故意插科打诨着。 “没事,今日又换了新的!” 林暖暖知道秋菊何意,同她对视一眼后,才看了眼后头,这才说道: “方才带着豆包儿玩的可好?” 秋菊忙笑着从身上拿出了一颗珠子递给林暖暖,邀着功: “小姐您看,奴婢拾到了一颗夜明珠。” 就在此时,窦婆婆也走了出来,见秋菊手里拿着夜明珠,眸子不由就是一闪。 “你这丫头,让你看着豆包,怎么就让它又滚到那下头去了呢?” 林暖暖见她过来,忙呵斥一句,窦婆婆倒是不以为意, “暖暖,你若想去,也可以,那个甬道我已让人清除干净了,除却夜明珠还在,别的什么都没有。” 林暖暖一愣,并不掩饰自己的吃惊: “那两口棺樽也没了?” 她说的就是同薛明睿去过的那个自己以为的地宫,那甬道后头从一排子可都是夜明珠。 “是呀!” 原本以为窦婆婆又会如方才那般不理会,或是匆匆带过,却不料她这回倒是答得干脆, “那两个里头都是空的,放在那里怪占地方的,如今都收拾好了,我还让人种了东西。” “不会是阿芙蓉吧?” 林暖暖掩住眼中的吃惊,随口说了一句。 “自然不是!” 窦婆婆喜滋滋地说道, “谁成想那里倒是个长东西的好地方,暖暖,你平日里吃的莴苣,蕺菜,还有葵,对了,你上回不是还问我,蕺菜是哪儿挖的? 嗬嗬,不是挖的,都是种的!你可不知,那儿的土...” 余下的话,林暖暖一句都没有听下去,她只是想着: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蕺菜,也就是后世的折耳根,这个自己前世今生的最爱,居然是在那里头长出来的, 想想午膳时那碟子凉拌莴苣,林暖暖只觉得喉头开始发痒, “暖暖,你怎么了?” 窦婆婆奇怪地看着林暖暖,就见才还一脸笑意的林暖暖一脸淡淡,笑得很是勉强。 “没事!” 林暖暖对着正一脸关切看过来的秋葵摇了摇头,也不理会窦婆婆,只咬牙切齿地说道: “秋菊,晚上我们做芋儿鸡吃。” 秋菊尤未出声,窦婆婆急了, “多做点儿,婆婆也吃。” 林暖暖这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窦婆婆,“狰狞”地说道: “窦婆婆就不用了,晚上用葵煮些米汤就好。” 第六百五十五章 窦婆婆遁…… 窦婆婆一席话,直恶心得林暖暖几日不食菜蔬,不过她自己也只喝了葵煮的菜汤。 只是她一点儿也不敢叫苦,也无心思叫苦,因为三年之约其实已经到了。 故而,早两天她就躲了起来,林暖暖根本就见不到人。也找不着人。 “怎么样?” 眼看着秋葵自外头匆匆而来,林暖暖此时也开始心焦起来。 看秋葵的焦虑的样子就知道,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找着窦婆婆, 自那日温泉沐浴后,窦婆婆就不见了人影,林暖暖还以为是因为蕺菜的缘故窦婆婆她这是心虚避不见人, 自己当时也生着她的气,想着冷她几天也好,谁成想人家这是算好了日子就躲起来了! “小姐,奴婢们都找遍了,连下头的地宫都找过了。” 秋葵焦虑地说着,她见林暖暖面沉如水,忙又劝慰: “他们左不过在这庄子上,奴婢和秋菊再去找找。” “好了,不必找了!” 林暖暖挥了挥手, “既然有心藏起来,又怎会让我们轻易找着。” “可是,” 秋葵咽下嘴边的话,谁不知道三年之期已到,小姐可是日日夜夜期盼着, 虽然当年就曾估摸着会有这么一出子,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对窦婆婆抱有一点希望,以为三年归期一到,或能放自己回去,如今想来自己也是太天真了! 若窦婆婆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人,若能感化于她,又哪能让自己来了这紫金山…… 秋葵不由握住了自家小姐的手,心里越发烦愁: 怎么办啊,小姐眼看着要到及笄之年,这窦婆婆虽对小姐不薄,可是待在这儿毕竟不是久长之计,若是再拖上个三年五载,那又该当如何? 看着一脸忧愁的秋葵,林暖暖又岂能不知道她心中所忧,只如今人没了,自己也没奈何,更何况,即便是人在这儿,若不放自己出去,只说让陪着,林暖暖也没有办法。 不说走不出去,即便是能走出去,也不行。 林暖暖自己是无所谓,可大夏之人都奉行“一诺千金”,既应允了人家,若是自己出逃,就是给林老夫人抹黑。况且她还有些事情没弄明白…… 林暖暖拍了拍秋葵的手,柔声说道: “秋葵,去叫秋菊回来,还有萧大哥,让他不要找了!” 秋葵应了声是,就要出去,才走至门口就听林暖暖似呢喃自语地叹了口气: “只是苦了你们了!” 秋葵不敢回头,只作未曾听到,待快走几步奔至门外,扶着一棵歪脖子柳树后,这才敢默默地流起泪来。 小姐心里头苦,却不能在她们这些人面前表露出来,她心里挂念着林国公府,可是又能如何? 这么些年来,不说是林国公府让送来的吃食华服,就连只言片语,都难飞进这庄子来, 薛世子从前来过庄子一次,却不能多与小姐见面,只匆匆一唔,就让他即刻下山了。 若就这样也就算了,偏那双儿和大胡子三五不时地就带来些消息: 什么林老夫人如今宠着林雅楠,林雅楠风头都胜过了当年的小姐: 什么林二奶奶如今是“有子万事足”,根本就没空挂念尚在江南的小姐: 什么薛世子如今官位越来越高,越发受圣人器重,更说早就被皇后娘娘定为驸马....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就这么丝丝缕缕地传入小姐的耳中,偏偏又不让他们见面,不是磋磨又是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小姐待那老妇人也很不错啊! 不说亲自下厨、梳头束发,操心她的身体,关心她的冷暖...…… 即便是一块石头也能焐热了吧! 可是偏偏,小姐遇到的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 秋葵絮絮叨叨地如此反复着将这些说与过来寻她的秋菊,向来面色淡淡的秋菊,早就涨红了一张脸,气得将手捏得咯吱咯吱响,她篡着拳头,气愤地说道: “还是一头养不熟的又老又丑的母狼!” 这是真气得狠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都出来了暖妹妹怎么办?” 萧逸打远儿过来就看到这两个秋一个哭得不能自已,一个气红了脸,也不等走近,就开始呵斥。 秋葵不并生气,也怪自己想得不周全,忙说道: “是我糊涂,我现在就去,小姐指不定在难受呢!” 已经二十有一的萧逸,如今长得长身玉立,除却脸黑,真是哪哪也找不出缺憾,他看了眼眼睛红肿的秋葵,声音倒是缓了缓:“算了,我去看看吧。” 秋葵点了点头,由着他去,待萧逸踏进门口,忙又跟了过去,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毕竟是个儿郎,做事不细致。 “不要同小姐说回去的事情。” 秋葵也不管萧逸会否生气,忙拉住他的袖子说道。 “好!” 萧逸也不嫌秋葵这话说得啰嗦,只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就谢谢你了!” 秋葵脸上此时可说不上好看,甚至还显得有些狼狈,萧逸盯着那两只哭得红肿如桃子一般的眼睛看了一眼后挪开,只说道: “放心,暖暖身边还有我,还有你们!” 萧逸不善言辞,话也说的模糊,只秋葵秋菊两个全都听懂了。 秋菊推了推秋葵, “你们二人都去,我去看看花豹子。” 萧逸眼前一亮,不由多看了眼秋菊,难怪林暖暖偏爱这个“好吃懒做”的黑胖丫头,却原来,人不可貌相,倒是个机灵的! 秋葵更是兴奋地拍了拍秋菊的肩膀: “快去,快去!” 她高兴地不由自语, “还是秋菊聪慧,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若是让花豹子去寻,更好些。” 却不曾深想,聪慧如林暖暖,为何没有这么吩咐,让她们带着花豹子找…… 其实找着了又能怎样,躲起来不过是让大家不至更加难堪。 林暖暖随便拿了个帕子覆在了面上,心思却纷飞到了不知何处…… 听那窦婆婆喝大胡子的话,看来林国公府这几年除却自己不在,看来倒是过的不错,若是如此,迟些回去就迟些回去吧, 穿越而来的小娘子都标榜爱陶潜之志,魏晋之风么,自己这也算得上是“采撷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吧, 更遑论还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更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岂不是快哉? 呵呵呵呵, 真是快哉啊!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穿透了沉闷的屋子,让外头正说话的三人忙往屋内奔来,待进了来, 秋葵却见自家小姐,正笑魇如花地看着她们,若不是那一行晶莹的泪水正顺着如玉的面颊缓缓流淌,根本就看不出她哭了.... 这可是自家小姐三年来的第一次落泪! 秋葵奔过去抱住林暖暖时,心里涌起这么一个念头。 第六百五十七章 胡子、骗子.... 窦婆婆他们躲起来了,可自己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林暖暖连睡了两天,人也懒懒的,终究是怕两个丫鬟担心,这日早上起来才端起了碗粥。 孰料,粥还未到嘴边,门口就传来这几日不见踪影的大胡子,粗声粗气的声音,间或还有秋菊的呵斥声。 “小姐,好像是大胡子!” 秋葵担忧地看了眼林暖暖,心里暗恨大胡子来的不是时候,这些天小姐心里不痛快,饭也用的少,这才吃了一点儿呢,就又有人开始不安生了。 “算了,正好没胃口,去看看吧。” 林暖暖将碗一推,走了出去,秋葵忙匆匆跟上,虽心疼自家小姐,却又不敢深劝。 主仆二人去时,大胡子正在门口闹腾,大约是秋菊不让他进屋,此时正大呼小叫地同秋菊理论。 林暖暖也不说话,只看了眼秋葵就径自折回了屋内,秋葵狠狠地剜了一眼大胡子才说道: “秋菊,让他进来吧。” 秋菊这才挪开身子,闪出一条道儿来,只是在大胡子走近她时,手略略地动了动。 “哎呦,你这哥死丫头,找死啊,” 大胡子疼得将胡子一捂,怒目圆睁地看向林暖暖。 “还不走!” 秋葵早就看到秋菊伸手薅了大胡子一把胡子,见他痛呼出声,只是觉得畅快。 “你这丫头,看看有谁敢娶你!” 大胡子又疼又气,若不是有事在身,真的是不想绕过秋菊,他一介粗人,立马横刀一人,什么时候受过这些罪? “哼!” 秋菊冷哼一声,背着一双手,小眼睛一眯,舒心畅快地从大胡子身边走过,路过他时还狠狠地碰了他一下,大胡子人壮体粗的,自然没有什么,只秋菊这小娘子如此嚣张,真是恨得他牙根痒痒!恨不得一下子捉过来,狠狠地打上一顿才能解心中之气。 “你这丫头就是欠揍!” 忍了又忍,大胡子这暴脾气还是发了出来。 “秋葵,你问问他,若是有事就说,无事快滚!在这喊打喊杀给谁看呢!” 林暖暖不承认自己是迁怒,只她如今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同窦婆婆有关联的人。 “有事,有事!” 大胡子一见林暖暖生气了,哪里还敢拿乔,也不敢再同秋菊两个废话,忙大步进了屋子,也不等林暖暖说话,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只称: “小县主,某有事求您!” 林暖暖眉头一挑,并不觉得好几天没有出现的大胡子一来就跪在这儿显得突兀,只冷声问道: “你先起来吧,” 大胡子哪里敢起,忙双手握成拳,行礼道:“真的是要紧儿事!” 看来这是不应不起了,倒是小瞧了大胡子,苦肉计如今也会用了, 林暖暖接过了秋葵递来的茶盏,掀开盖子,并不喝,只淡淡地说道: “你且先说说看。” 大胡子哪敢耽搁,忙感激地说道: “是婆婆的事情。” 果然同窦婆婆有关,林暖暖眼皮子不由一跳,面上只作不知,仍旧不急不徐地问道: “婆婆?婆婆这几日躲得好清闲,她能有什么事情?” 就知道林暖暖会这么说,大胡子一脸的挣扎,再抬头时,满脸横肉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沉痛地表情。 看得秋菊一阵嫌恶,忙同秋葵对视一眼,秋葵摇摇头,只用嘴冲着大胡子努了努,让她先且看着。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走!” 林暖暖见他如此,随手就扔了手里的茶盏,心里却一片惊涛骇浪起来。 秋葵、秋菊两个不知情,她只让萧逸去了茶园后头的三七园,自从弄了这个园子冒大夫是日日待在那儿不肯回来, 窦婆婆这一失踪几日,除却起初心里不舒坦,可是后面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毕竟这么就躲了出去可不像是窦婆婆的一贯行事为人。 萧逸去了后,果然发现冒大夫也不在。 她心里一直不安稳,这不,等大胡子一上门,终于有种另一只鞋子也落地的感觉,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是,看到大胡子如此形容,林暖暖心里不由惊骇起来,能让粗枝大叶、从来不知愁的大胡子愁成这般模样,窦婆婆估计有些不妥! 偏偏这大胡子说话又不爽利,她一急、手一滑,茶盏就脱手而出,怕他看出自己心思,转瞬之间就做了一个随手扔出去的动作。 偏两个“秋”也没有看出来,她俩从未见过自家小姐生过如此大气,不由更加不喜大胡子。 “小县主,求您救救婆婆吧!” 大胡子大手往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这才抬头看向林暖暖, “婆婆要不行了!” “不行了,什么不行了!” 林暖暖再顾不得旁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大胡子的前襟,厉声喝道: “你若胡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秋菊也跟着奔至林暖暖的跟前,横眉立目的看着大胡子,就等着林暖暖一声令下,好同他拼命。 大胡子被林暖暖如此一抓,也不反抗,只眼眸里带着痛色,未及抹干净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整个人显得既孱弱又无助,若不是面上的胡子映衬着,此时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林暖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子,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多想,只说道: “婆婆在哪儿,带着我去找她!” 大胡子的脸立刻亮了起来,他忙又抹了一把脸,立时站了起来,急切地说道: “就在茶园后头,我带你去,” 林暖暖忙呵斥:“还不快点儿!” 秋葵眼看着林暖暖要走,忙拉了拉她的衣角,不放心地说道: “小姐,还是等萧逸过来一起去吧。” 萧逸才带着花豹子出去了。 “小县主,快走吧,婆婆真要不行了!” 大胡子见秋葵阻拦,忙干嚎了一嗓子,还想再说话,就见秋菊对他伸了伸拳头, “又凶又丑的,是不是女人?” 心里嘀咕了一声,到底不敢再说,却见林暖暖已然走了好远,大胡子忙跟在后头追了过去,走了几步,他眼珠子一动,想了想又喊道: “小县主,还是不去吧,婆婆不让我告诉您!” 林暖暖身形一顿,转身看向大胡子: “那你怎么又来了?” 大胡子一愣,林暖暖不是应该为为何不告诉她么?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婆婆的打算告诉小县主,这样一来,小县主就会知道婆婆待她可比京城里头那个林老妇要强得多了, 他支吾的样子,让林暖暖心头一冷,秋菊在一旁早就不让了,嚷着说道: “你这个骗子,又来骗我们小姐,你和你那个婆婆一样都是个骗子!” , 第六百五十八章 倾囊相赠 林暖暖也不拦着秋菊,只转了转手上的珊瑚珠串,冷眼旁观着大胡子被秋菊骂得狗血淋头。 待秋菊又问了一句,而大胡子仍旧是一副,“有内情,求别问”的样子后,林暖暖不由彻底怒了,无论大胡子是不是一心为着窦婆婆,也无论到底是有何苦衷,总之,他这样磨磨唧唧的样子将林暖暖所有的耐心都已消磨殆尽..…… “秋菊,别说了,” 林暖暖斜睨了眼大胡子,对着秋菊摆了摆手。 秋菊忙走回林暖暖的身边,犹不解恨地又对着大胡子狠剜了一眼,然后眯着一双小眼睛盯住他。 大胡子此时哪还顾得上秋菊,他忙走至林暖暖跟前,点头哈腰地陪着小心, “小县主,走吧。” 林暖暖没了方才焦急的模样,只冷冷地哼了一声,袖子一甩,淡淡地说道: “走哪儿去?” 大胡子被这样拿话一噎,只好“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林暖暖眼皮子不由动了动,压住心中怒火,脸上仍旧作出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掸了掸袖子。 见大胡子又做出方才的举止,脸上彻底就没了笑模样: “还不如实说!” 声音虽不大,却格外冷凝,大胡子被冰得当即就醒了神儿: 面前这个小县主那可不是个吃素的,自己在她这儿装出一副插科打诨的疲赖样子,又怎么能哄骗得了去…… 算了,还是如实说吧! 大胡子壮士断腕一般,将胡子一抹,抬首看向林暖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穆: “小县主,婆婆病了,不,是中了毒,如今很严重,” 这个林暖暖也猜测过,但是如今成真,她心里还是沉了沉, “既然中毒,婆婆为何不让你说与我?” 若不是因着这个,林暖暖早就飞奔而去了,窦婆婆心里藏着心事儿,那件事情只怕不小,知道她不会说,林暖暖也只好从大胡子处下手,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秋菊看了眼林暖暖,见她脸上淡淡的,立时叉腰呵斥: “怎的七尺儿郎还不如我们小女子说话利索。” 大胡子却没有再驳回去,他想了想,破釜沉舟地大声说道: “其实是婆婆让我来此的。” 居然是窦婆婆让大胡子来的,来了却又不让说她中毒之事? 林暖暖的心里越发疑惑,她也不吭声,只拿一双杏眸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大胡子, 大胡子会意,忙又继续说下去, “婆婆让我过来帮小县主收拾一下,送您归京。” 秋葵正拿了披风过来,正好就听到了这句话,忙惊喜地问:“这是真的?” 秋菊却眯起了一双眼睛,审视地看向大胡子,只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忙往后头挪了挪,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自然是真的。婆婆,婆婆不让我告诉小县主,其实……其实她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林暖暖一愣,脸上再没了方才的淡定从容,她知道窦婆婆身子弱,可是再怎么也不能,快不行了呀1 秋葵见自家小姐虽一言不发,可眼中满是关切之意,怕她着急,忙打岔: “就你胡说,说得这么严重,哪里就能快不行了?婆婆前些日子同我们小姐一起在温泉池子时,还好好的呢!” 秋葵的话,让林暖暖立时想起了窦婆婆那发黑的后背,那样的窦婆婆,怎么也不能称之为好好的吧? “好了,走吧。” 她突然间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勇气,即便是窦婆婆骗了自己又如何,三年都等了,再等等又何妨?若她骗了自己…… 骗就骗吧,总比听说她身子不行强! 不知道为何,林暖暖突然就想起了窦婆婆谄媚的笑容,还有她那磨耳的、沙砺砺的声音.... “走!” 林暖暖冷冷地看了眼大胡子,人就径直往前走了。 既然是在茶园后头,那就离这儿不远,为何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难道说,茶园后头又修建了密室? 林暖暖眉头微蹙,这个窦婆婆,还说不会瞒着自己,看来这三年来,明面儿上听是自己的话,再不种阿芙蓉,也不做什么割舌的事儿,平日里只采采茶,听听小曲儿,和自己撒娇要肉吃... 其实,暗地里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林暖暖心头一阵火起,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才走至小路弯道,却见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豁然停在路上,上面看样子装了不少东西。 才正想着窦婆婆是否有事瞒着,正好就看到了这辆马车,林暖暖的步子放缓,还未及开口就听大胡子讨好邀功: “小县主,这里头都是婆婆让您带回去的。” “是么?” 林暖暖微不可查地将手拢在了袖子底下,冷声问道: “婆婆现下在做什么?” 大胡子一愣,有些跟不上林暖暖,他以为怎么着,林暖暖也会问问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不过,他人虽粗,但偶尔也能带着些细,见林暖暖问他,先是偷觑了下林暖暖,见她面上并无愠怒,这才说道: “来时,婆婆正在睡觉,这几日白天黑夜,婆婆不能成眠,今日用了冒大夫的安神汤,略略睡了一小会儿。” “嗯!” 林暖暖心头微定,这才指着那辆马车说道: “窦婆婆让你送我归京?” 大胡子一愣,见林暖暖说完脸色发沉,还以为她生气了,忙指着不远处树荫下正立着一辆马车, “就是那辆!” 林暖暖顺着他所指看去,就见两匹油亮的枣骝马此时正不耐烦地打着响鼻,朝着他们这边张望,马车很大,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用的马车。 大胡子眼看着林暖暖看完后一言不发,心里不由得意,指着车幔上头挂着的宝石,还有车衡上的八个响铃说道: “都是婆婆让弄的,怎么样,好看吧,婆婆说,要风风光光地送您回去。” “那一车里头,都是什么?” 林暖暖仿佛没有听到大胡子的话,若不是大胡子看到她在金丝银饰和铜軎上停留了一会儿,都要怀疑她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了。 见林暖暖问马车里的东西,大胡子更加兴奋了,林暖暖眯着眼睛看着他一瞬间就挺起了胸膛、直起了腰,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林暖暖扔了手里的辫子,淡淡地瞥了一眼大胡子: “我来猜猜,里头有夜明珠、各色宝石、后山上我从前喜欢的那块石头,还有珠宝美玉无数...” 见大胡子频频点头,林暖暖忍着心头的心酸,不由呵斥: “她这是将全部身家都给了我吧!” 第六百五十九章 秋风吹茅屋 大胡子先还听得津津有味,却哪知道,不过是一息之间,林暖暖就变了态度,忙哄着她:“婆婆也是为了你好!” “是么,怕我回去受林雅楠的罪,还怕我回去了爹娘只疼爱弟弟,亦或是怕我回去了没有嫁妆?呵呵,婆婆想的可真是周到啊!” 大胡子一听,这话是好话,可是怎么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味儿呢,他不禁也恼了,赔了这么久的小心,也有些烦了,索性吹胡子瞪眼,哼哼唧唧地说了起来: “小县主你说这话某不爱听,婆婆身子不好,让某送你回去,还不都是为了你!” 说完不由又后悔,自己这嘴上痛快了,可是万一林暖暖就此走了,又当如何?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暖暖,发现她的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倒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她越是这样,大胡子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走吧!” “啊?” 大胡子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么容易就饶过了自己? “走不走?” 林暖暖显然被大胡子的蠢样子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走,走,怎么不走!” 大胡子忙打着哈哈,忙往前带路。 秋葵在林暖暖后头张了张嘴,一路上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说出口,她想劝劝林暖暖,这里是是非之地,窦婆婆此人阴晴不定。如今既然让她们走,不如珍惜这个机会,快些离开,谁知道见了面后又会怎样,说到底,秋葵还是不相信这个窦婆婆。 “小姐,” 就要靠近茶园,秋葵实在忍不住了,忙扯了扯林暖暖的衣袖, “咱们还是回去吧!” 林暖暖这才回头去看秋葵,一路上秋葵丫头几次的欲言又止,脚步踟蹰,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林暖暖没有正面回答,只同秋葵对视一眼,柔声说道:“别说了,走吧。” 秋葵既然开了口,下面的话倒是好说了,她祈求地看向林暖暖,小声地劝道: “小姐,那个婆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中毒了,即便她中毒了,您也不是大夫,去了又能怎样?咱们...” 秋葵顿了顿,看了眼林暖暖,见她面色如常,这才“嘘”出一口气,忙又接着说道: “咱们还是回京城吧,这一别三年,不说二爷、二奶奶,就说老夫人指定不知怎么样想您呢!” 林老夫人就是林暖暖的软肋,这三年来,对林宇泽、李清浅虽也想念,到底担心得少些,可是林老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林暖暖无一时不牵挂着她。 听秋葵提起林老夫人,林暖暖平静无澜的双眸中,波澜立现,一直盯着她的大胡子心下不由就是一抖, 要悬,这事要黄! 他揪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看着林暖暖,也不敢多说,这三年的相处,他也渐渐摸出了些道道儿,这位林小县主平日里看着脾气温和,可其实相当的有主意,你若是同她玩些小心眼子,只怕会得不偿失。 算了,等着吧, 大胡子心里头也有气,这三年,窦婆婆可是将这位捧在了手心里,那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着了”真不比那个林老妇待她差什么! 再说了,那林老妇身边可是有好几个曾孙女儿呢,轮着任她挑着说话,可是窦婆婆呢? 想想如今躺在那儿,身体孱弱的窦婆婆,大胡子只觉一阵子无力,他不由捏了捏拳头,“呸”地吐了一口痰,想发狠说,去就去,不去就算,给个痛快,肉刀子割肉什么的,真是磨人,就听林暖暖那清冽地声音又起: “好了,先别说这个,去看看窦婆婆吧。” 大胡子不由就松了口气,心想,好赖窦婆婆没白疼这丫头。 秋葵犹不死心,却不敢再劝,只好推了推一直扶着林暖暖的秋菊, “你倒是劝劝小姐啊!” 秋菊小眼睛眨巴了一下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劝什么,小姐让去就去,让留就留,左右听小姐便是的了,” 秋葵被她一口气一噎,无法,只好闷头跟着林暖暖身侧走着, 大胡子不由乐了,看着秋菊的眼神越发和善起来,这丫头倒也没那么不顺眼,除却黑了点,胖了点儿,嘴巴毒了点,人也丑了点儿... “看什么看,瞧你色l眯l眯的猥琐样儿!” 秋菊厉声喝完,随脚一踹,正色道: “想什么呢,快去带路。” 大胡子捂住被踹得发疼的臀,心里一阵子赌咒发誓,下回若是再觉得这秋菊丫头好,就让自己屁股被踹成几瓣子!” 却不敢再做停留,除却是怕林暖暖改变主意,更怕秋菊那个黑胖丫头暗下里下黑脚... 一行四人,穿过茶园,再从茶园下首一个石径小路抬阶而下,走了一段后,就看到了一个茅草小屋,这个屋子倒是看着熟悉,林暖暖双眸微闪,想了这屋子的渊源。 当时她也就是同秋菊随口一提,说是在这庄子上弄个茅草房,偶尔也感受一下“茅屋为秋风所破”,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后来即便听说窦婆婆建了一所茅屋,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三年,窦婆婆为了讨好她,类似之事不胜枚举。 可是如今,再看到这座茅草小屋,想想那日窦婆婆后背上的黑色印子,林暖暖的心渐渐开始发沉,她也不用大胡子带路,径自走在前头,手下略用劲儿就推开了屋子。 推开的瞬间,林暖暖愣了愣,倒是并没有想像中的荒凉,里头的桌椅凳子一应俱全,地面是竹子铺就,桌子也是竹子所制。 她心有所动地抬头,就见上头果然是吊着一个大葫芦,边上还有许多的小葫芦,林暖暖随手摸了摸身侧杌子,依稀可见这是一个老树桩子抠出来的。 “这不是前些时候,我们小姐看到的那个老树桩?” 秋葵眼尖,一下子认了出来。 大胡子看了眼林暖暖,忍着气说道: “当日小县主随口说了一句,若用这个抠出个杌子,倒是颇有野趣,我们婆婆就记在了心上,让人做了出来。” 林暖暖冷冷地瞥了眼大胡子,就见他正一脸愤愤,虽极力掩饰到底还是能看得出来。 林暖暖摸了摸打磨得没有圆润的杌子,也不理会大胡子,只淡淡地说道: “我记得当日婆婆并不在场吧。” “就是,就是,当日我们小姐,不过就是同我和秋菊说了!” 秋葵也是机灵,忙附和着说道。 “小姐说,秋风吹茅屋,那也只同奴婢说过。” 秋菊也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 林暖暖再不多说,只淡淡地斜睨了眼大胡子。 大胡子不由心虚,忙“嗬嗬”两声,将话给带了过去。 他怎么敢说,窦婆婆在林暖暖的身边安插了人,十步一人,那都是少的。 他又不傻,说了之后,不仅林暖暖生气,窦婆婆处也不讨不到好。 大胡子忙扯开话头,指着屋子后头的屏风说道, “婆婆就在后头。” 林暖暖的目光早就盯在了那个屏风上,听大胡子如此一说,忙绕过了屏风,走了进去..... 第六百六十章 皓如雪 这个茅屋不算小,装饰得也很不错,屏风后头一张大床,一眼看去同自己屋子里的没有差别,都是拔步床, 这是仿着江南林府林暖暖那床打的,大夏人多睡胡床,不大,睡着还不舒服,就如拔步床边上的那张床榻,那上头正睡着多日未见的窦婆婆。 真是个怪人! 林暖暖忍住眼泪,不去想她为何有柔软的大床非要去睡这个硬邦邦的胡床。 只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满面发黑的老妇人不语。 “是窦婆婆!” 秋葵的一声轻呼,惊得床榻上的那人动了动。 林暖暖没有吭声,只看了眼秋葵,秋葵忙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求饶地看了眼林暖暖。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若是让自家小姐看着这老妇人如今这副惨样子,难保小姐不心软,秋葵心中有数,这“三年之期”只怕要泡汤。 她又看了眼那个做工精细的拔步床,“有地坪,有门栏”倒是跟林府的丝毫不差,这还是照着自家小姐想出来的样子打的。 来了这庄子,姓窦的老妇人也不知怎么知道的,让人弄了这床,谁成想这茅屋内居然也有。 有拔步床这也没什么,关键是,这老妇人都这般模样了,却只睡着边上给丫鬟们看着小姐起夜的小床,却不肯睡那大床…… 秋葵看了眼脸色如常的小姐,心里叹了口气,别人看不出来,自己却是知道,自家小姐一贯的重情重义,这三年来,虽然对窦婆婆不理不睬,可是“滴水石穿”,小姐心里其实早就不恨她了, 如若不然,如今也不能出现在此。 “暖暖,暖暖!” 窦婆婆显然是在梦呓,只见她闭着双眸,嘴里念叨着林暖暖的名字,面若死灰的脸上还有一丝潮红,显然是病得不轻,大胡子倒真是没有说谎。 林暖暖不由昂首作在看蒙尘,趁机将才溢出的眼泪逼退。 为何要如此模样?为何要生病?为何要中毒? 若这老妇人待自己狠毒些,自己如今也不会放不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待心绪平静了一会儿后,她这才缓步走至窦婆婆身边,迟疑了一下子后伸手握住了窦婆婆....的双手, 若能称作手的话! 为何如此说? 林暖暖摸了摸那上头厚厚的磨人的茧子,还有手指上头刺人的倒刺,微微弯曲的关节,还有上头密密麻麻的斑点…… 心里不舒服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窦婆婆的手,是这样子的。 也是,林暖暖不由一阵自嘲,她又何时认真看过窦婆婆的手,或是别的地方? 林暖暖的目光移转至窦婆婆的脸上,平日只觉得骇人,看得多了,也就惯了, 可是如今细细端详,其实在这些沟壑下头,还依稀可见些许清秀,年轻时候的窦婆婆想必也是位清秀佳人吧? “小姐,” 秋葵不安地拽了拽林暖暖的衣袖,眼看着自家小姐洁白的葇夷已握住了那双斑斑点点的手, 一黑一白,一美一丑的对比人,让秋葵心里极不舒服,她忙唤了一声林暖暖,怕她生气,又赶忙说道: “让奴婢来服侍婆婆吧。” 林暖暖看了眼自己同窦婆婆交握着的双手,她摇了摇头,指着外头的桌子, “你去烧些茶水来,我渴了。” 秋葵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不能再劝了,忙走出了屏风,自去烧水。 倒是秋菊忙将窦婆婆凌乱的床榻收拾了一番,才堪堪弄好,就听一声娇喝传来: “你干什么,” 秋菊不用抬头就知道,除却双儿没有旁人。 双儿很快就走至了秋菊身边,终究是顾及林暖暖,倒是没敢上前,只用眼瞪着秋菊。 秋菊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才过来的双儿,只继续将衣裳叠好收起。 “你下去。” 林暖暖看都不看双儿,双儿丫头前些日子在她面前装腔作势,极尽阿谀,如今又变成从前跋扈样子,让林暖暖怎么看得上。 “小县主,奴婢还要服侍婆婆.” “我不说第三遍。” 林暖暖打断了双儿的话,冷声说了一句后,又摸了摸窦婆婆的头发,只见手心的头发,由记忆中的花白,变成了如今的皓雪了, 是什么时候白的? 在温泉那日不是还好好的, 哪里好好的了? 林暖暖心里头明白,其实自己根本就不记得窦婆婆的头发什么时候白的, 这三年,窦婆婆目光全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目光ne都放在了京城中的亲人身上。 “婆婆,你也是个傻的。” 林暖暖叹息着将窦婆婆凌乱的发丝抓了抓,让她看起来整齐些。 双儿早就在林暖暖出声时,就下去了, 今时不同往日,双儿也是学乖了,知道有些人不能惹,面前的这位林小县主就是一位。 京城中的四公主薛宝琳可以戏弄,可以耍心眼,可是面前这位不能。 先不说林暖暖其人是个有心计善算计的,就说窦婆婆,那可是个护短的,若让窦婆婆知道自己但凡对林暖暖有一分一毫的不敬, 双儿身子抖了抖—那些个割舌的仆婢,就是自己的下场。 她讨好地对着林暖暖笑了笑,麻溜地就奔了出去,及至门口时,这才拍了拍心口, 妈呀,这个林暖暖不是回京城么,怎的又回来了? 不过,回来也好,这些天婆婆的脾气可是吓人的很。 双儿一想到,有人能分担些婆婆的怒气,心情立时变得好了,看秋葵端着茶盏过来,忙谄媚着笑道: “秋葵姐姐,我帮你?” 秋葵也不理会双儿,只自顾往里头走,双儿讨了个没趣气得“呸”了一声,却不敢多言,忙走了出去,不提。 “什么东西。” 秋菊嘟囔了一声,指着老妇人眼角,轻声说道: “小姐,您看,这个双儿要她何用?” 林暖暖没有搭理秋菊,这倒是不能怪双儿,窦婆婆有怪癖,凡是贴身之物都不允许旁人乱动,这个双儿本就不是个勤快的,如此还不合了她意?正好甩手不管,落得个清静,只是苦了窦婆婆。 “真是个倔强的小老太太!” 林暖暖接过秋菊递来的湿帕子,轻轻地将窦婆婆眼角擦拭干净,心里既盼着她醒好问问清楚,又不想她醒,想让她好好歇一歇…… 这边厢林暖暖心头正矛盾着,那边的老妇人已经睁开了双眸,正愣怔地看着林暖暖,似乎以为犹在梦中.…… 第六百六十一章 沉沉浮浮... “你来啦!” 没有预料中的激动,没有生气,平静得仿佛早就知道林暖暖会来,若不是脸上那一团发黑的印迹,根本就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秋菊未免有些不服起,见自己主子不做声,不由愤愤地说道: “婆婆做事未免太不讲究。” “秋菊,” 林暖暖原本心中也有气,可是却不想秋菊这么说老妇人,秋菊从来听林暖暖的话,见自家主子不喜,忙噤声,只低头做事。 林暖暖呵斥了秋菊,却也不再言语,只拿着湿布子开始给老妇人擦拭脸颊,脖颈,手臂,待看到手臂那些松松垮垮的皮肤下头青筋暴起,骨瘦如柴时,再也忍受不住了, “婆婆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将自己弄成这么一副人..” 话没有说完,林暖暖就住了口,她想说窦婆婆如今这么一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可是看着那张孱弱而又衰老的面庞,所有的话,就都哽在了喉头, “婆婆如今这样子吓着你了吧!” 许久未出声的窦婆婆说起话来,再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说话听着吃力,每一句一句话说出来都透着虚弱。 林暖暖闻言不由将头别了过去,她忍住心酸,只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可吓着的,你平时还不是这么一副样子?” “嗬嗬,世间也就只有暖暖你这么一个小娘子能说出这话!” 窦婆婆的声音不是平日磨耳的声音,也不是这些时日故作的尖细声,有些沙哑、有些沧桑,让人听着有些发酸。 秋菊看了眼窦婆婆,不由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样子不是挺好听的,何必装成那副样子?” 林暖暖这回没有作声,秋菊说的对,窦婆婆的声音可称不上难听,可是她为何要如此? 还有她真的是一个喜怒无常之人么? 话说三年相处,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窦婆婆的一举一动,林暖暖都看在了眼里,若说窦婆婆是故意装成这么一副样子讨好自己,林暖暖信,可若说一下子就能装得这么好,林暖暖不信。 她眯着眼睛转头看着窦婆婆,直看得窦婆婆眼睛闪烁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暖暖,你怎么回来了?” 窦婆婆许是心虚,故意没话找话说着。 “还不是因为你!” 秋菊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林暖暖,见她并不准备答话,忙接口说道。 “是大胡子没把事情办妥吧!” 窦婆婆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在秋菊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林暖暖后,这才说道:“暖暖,我没事儿,能让你在此陪我三年,婆婆已经很知足了,婆婆可谓是死而无憾了!” “不许说死!” 林暖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她盯着窦婆婆的脸认真地说, “你要好好活着!” 窦婆婆吸了吸鼻子,还是让眼泪流了下来,她也不再揣测林暖暖此时的心情,一把抓住了林暖暖的手,激动地说: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婆婆这些年就没白活!” 林暖暖任由那双如钩子般带着倒刺的手抚摸着自己,手上偶尔传来的刺痛,不仅没有让她觉得难受反而更觉心安,她也不做声,只任由窦婆婆抚摸。 “好了,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你快走吧。” 虽然不舍,窦婆婆还是放开了林暖暖的手,催促着。 “我不急。” 林暖暖不懂声色地将窦婆婆的手又拉了过来,搭上了她的脉。 窦婆婆一愣,复又想起,忙要甩开。 林暖暖早就防备着她,哪里能让她挣脱,窦婆婆无法,只好任由林暖暖摸着她的脉,眼看着林暖暖的脸上浮浮沉沉着变化着深色 她的心也跟着林暖暖一起,沉沉浮浮... “是谁下的毒。” 林暖暖又试了试后,这才问道。 “你看出来了!” 窦婆婆眼神闪烁地看了眼林暖暖,却并不搭她的话。 “是谁?” 林暖暖步步紧逼,不容她躲闪。 “暖暖,这些都不是你能管的,你只记得回京之后,离着我那个妹妹远些。” 窦婆婆顾左右而言他,只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话,不过后头这句话,倒是颇有些深意。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辫子,沉吟了片刻,迎着窦婆婆的眼睛问道:“怎么,是老窦有问题?还是碧斯,亦或是那个暗室里的男人?” 她的话很慢,边说还边端详着窦婆婆的脸色,果然,只见她每说出一个,窦婆婆的脸色越发难看,脸上也开始灰败,待林暖暖又问: “婆婆你脸上的这些伤疤都是老窦弄的吧!” 窦婆婆的眼睛就是一闪,她摇了摇头,强笑着:“怎么会!” 秋菊被自家主子的话给弄糊涂了,不是说眼前这个才是毒妇,老窦也是为她所害么?怎的如今又说窦婆婆脸上的这些伤疤都是老窦弄的? 听糊涂的人,不止一个秋菊,正奉茶的秋葵,听得分了神,手下不由就是一抖,一不小心就将水洒落到了窦婆婆的手上,才烧得滚水冲泡的茶,很烫,秋葵慌忙上前擦拭,却见林暖暖对她挥了挥手。 秋葵心里诧异,却不敢多言,忙福礼自去。 林暖暖这才拿起了窦婆婆的手,也不要软布,只拿着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上头滚烫的水,饶是几滴,林暖暖此时摸上去,也觉得很烫,可是再看看窦婆婆,一点儿没觉得有异,仿佛烫着的不是她的手。 林暖暖心里酸楚,却不也多说,只淡淡地将水渍擦拭干净,不紧不慢地说道: “婆婆还是将毒解了,再好好管一管你的那个姐妹吧。” 窦婆婆身子一顿,半晌才抬头看林暖暖: “老窦不是在薛明珠身边,怎的要我管,再说,她不是你救出去的?” “嗯,是我救的,只是我如今后悔了!” 见窦婆婆不松口,林暖暖也不再多说,如今自然是窦婆婆的身子要紧。 环顾了下茅屋,没有看到冒大夫,林暖暖奇道: “冒大夫呢,他去哪儿了?” “去给我熬药了。” 窦婆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中毒的人不是她自己。 “有用么?” 林暖暖扶着她下了床,只作并未看到她才从床榻上下来时脚软得差点儿跌倒的样子。 “还好!” 窦婆婆说的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胡子做事就是如此,你看,我不过是些小毛病,就将你给招来了,听婆婆的话,快些回去,我可知道,如今林老妇身边可有个小娘子,正日日伺候着讨她欢心呢!” 林暖暖正给她穿着鞋子的手,听她如此说,也不答话,待穿好后才说: “那不是正好,正好合了婆婆的意思,如此,我心里也少了些牵挂,就在这儿陪着婆婆便是。” ” 第六百六十二章 蛊毒 “你说的是真的?” 窦婆婆的手抖了抖,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让林暖暖看了个着。 “自然是真的。” 林暖暖扶着她坐上了边上的杌子,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不妥吧。” 窦婆婆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更多的却是惊喜。 还装腔作势呢! 秋菊瞥了瞥嘴,又倒了杯水给林暖暖,自家小姐自早上到现在可还没有用过一滴水呢。 “小姐,润润喉。” “暖暖用膳了没有。” 窦婆婆才想起来,忙问道。 “婆婆,您躲起来不要紧,我们小姐可是急得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用膳了。” 窦婆婆不问犹可,她如此一说,秋菊本就心里不痛快,正好就势说了出来。 “小县主,你没有回去啊!” 窦婆婆被秋菊说得窘迫,就见冒大夫正掀起竹帘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碗,他原本带着愁闷的脸上,在见到林暖暖的一刹那,立时亮了起来。 冒大夫还以为林暖暖走了,留下了他一人,虽窦婆婆应允了他些好处,可总有被人抛弃之感n,如今见了林暖暖,又怎么能不激动。 “嗯。” 林暖暖略略点了点头,斜睨了眼冒大夫,并不理会他。 居然帮着窦婆婆一起骗自己,这个冒大夫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冒大夫也知道自己举止失措,可谁叫他拿人手短呢,再说,他若是走了,待以后林暖暖知晓了窦婆婆的事情,难保心里不难过,就因有此考量,他这才留了一来。 不过毕竟是瞒着林暖暖的,故而此时见她,自是没有底气。 “小县主,你吃了么?” 摸了摸才冒出了胡茬子,冒大夫讪讪地搭起讪话来。 这样的冒大夫,让人一看就知他在心虚。 林暖暖也不看冒大夫,只瞥了眼秋菊。 秋菊会意,也不留情面,叉腰指着冒大夫: “婆婆中毒了,冒大夫怎么不说。” “你知道了?” 冒大夫摸了摸下巴, “是婆婆让我瞒着的。” 如此也算是说开了。 林暖暖这才转向窦婆婆, “到底是何种毒,婆婆,既然问你是何人下毒你不说,那我就不问,你只告诉我是何种毒,我们一起想法子。” 想了想,还是解毒要紧,按着窦婆婆的性子,她若是不想说,你从她嘴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是,蛊毒..“ “老冒!” 冒大夫才说了一句话,就被窦婆婆厉声呵止,冒大夫忙闭了嘴巴,只无辜地看向林暖暖,一脸的委屈。 “真是没用,还是个男的呢!” 秋菊嘟囔着说了一句后,冒大夫的脸上立时红了起来, 他也觉得丢脸,不由辩解着: “窦婆婆中毒之症,早就发了出来,只是她不让某说,说是怕小县主担心,某想着也是这个理儿,这才听了她的话。” “嗯,你倒是听话。” 林暖暖的话,让冒大夫不知她此时是喜是怒,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捋着才冒了三两根胡须的下颌,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药碗,看了眼窦婆婆。 窦婆婆会意,也不用人服侍,端起碗来,一气呵成。 “药方给我看看。” 林暖暖鼻头微蹙,味道有些不对闻着有些冲, 冒大夫看了眼窦婆婆,见其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只好咬牙将方子递给林暖暖。 林暖暖接过了方子,只看了一行,就发现不对, “雄黄、蒜子、菖蒲,只这三样?” 林暖暖看着上头的寥寥数笔,点了点上头的字问道。 冒大夫这才记起,眼前的这位可是通些医理的,只是不知,她原来连这个也知道。 “小县主也懂蛊毒?” 冒大夫本就不想瞒着林暖暖,见她如此说,忙问道。 “真是中了蛊毒” “是!” 冒大夫深恨自己所学太少, “某所知的解毒方法只有这一个,” “那功效如何。” 林暖暖问完才觉自己问得蠢,若是有功效,窦婆婆也就不会躲着自己,如今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不好。” 果然,冒大夫一脸沮丧地说道: “先还有些起色,还能吃些东西,后头就变得‘食不知味夜不敢寐’,如今更是形销骨立。” “我听说这蛊毒分为好多种,这蒜子、菖蒲、雄黄,似是最为普通的一种方法,据说还有用刺猬治金蚕蛊的,就是不知道婆婆这是中了什么蛊?” 林暖暖摸着辫子,思绪纷飞,自己当年喜好读书,书看得多且杂,可那毕竟是纸上谈兵,且看得浅略,如今想要记起来,真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小县主,原来你也懂蛊毒!” 冒大夫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一把攥住了林暖暖的手,激动地说道: “我也只听说过蛊毒,就连这个解毒的方子,还是听人说的呢。” “松开手。” 不等林暖暖说话,秋菊就一把推开了冒大夫。 冒大夫倒是不以为意,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暖暖,想听听她如何说。 “据说蛊有很多,什么公鸡蛇蛊、美人皮蛊、发蛊、冒蛊、白花蛊,蛊王,” 林暖暖说着,就看向窦婆婆,只说道: “未知婆婆你身上的是何种蛊毒?” 窦婆婆是南诏人,南诏擅蛊毒,林暖暖不知窦婆婆会不会下蛊,但是知道她定是懂蛊,所以,这就让她很不解,既然懂蛊,为何还要让自己中蛊?d “是呀,婆婆是南诏人,怎么能不懂蛊毒?” 窦婆婆扶着秋菊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个蛊毒无解,除非下蛊之人死了,才可以解蛊。” 窦婆婆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之色,看向林暖暖的目光却带着脉脉温情,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想要告诉林暖暖什么,可却只是这么深深地看着她, 一言不发…… 林暖暖只觉得窦婆婆的目光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让她给忽略了,她一把抓住了窦婆婆的手,连声问道: “那个下蛊之人是谁,她在哪儿!” 窦婆婆的身子晃了晃,不知道是身子太弱,还是太过激动,等林暖暖再看过了去时,她的神色已然恢复正常: “暖暖,没事,婆婆活得够久了,总不能像你那个曾祖母活得成精了。” 听她提起自己的曾祖母,林暖暖只觉得脑中有些东西连了起来,她灵光一闪,不由脱口而出: “我是否也中过蛊毒?” 话一说完,不等窦婆婆说话,林暖暖自己愣住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走? 难道自己真的中了蛊毒? 是何时下的? 为何自己如今没事,窦婆婆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无数的问题在林暖暖的脑中盘旋,过往的种种都在她的脑海中闪烁,林暖暖觉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瞬时一闪而过。 无数个思绪纷飞个不停,她理了理思绪,在面对窦婆婆时已然沉淀了下来,只冷静地问道: “婆婆,我问的可是真的?” “不是,你没有中蛊毒。” 窦婆婆答得很快,可就是这般的快,才让林暖暖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一个念头在心里呼之欲出,林暖暖想也没想就抓住了窦婆婆的手,连声问道: “窦婆婆,是否你身上的蛊毒与我有关?” 林暖暖的话,成功地让窦婆婆的身子一僵,林暖暖正盯着窦婆婆,如今见她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菊也听明白了自家小姐的话,看向窦婆婆的目光立时变得肃然起来。 “不是,真的不是。” 自己的心事被林暖暖揭穿,窦婆婆一时显得有些愣怔,过了几息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忙摇头摆手: “不是,真的不是,” “是么?” 林暖暖吸了口气,将哽到喉头的酸意给咽了下去,只淡淡地说道: “我倒是不知婆婆什么时候也变成个做好事不留名之人了。” 窦婆婆的目光微闪,待林暖暖看时却又恢复成了如常的模样,她只笑着说道: “还是暖暖你了解婆婆,你也知道,婆婆可不是个什么善人。” 说话间,窦婆婆的脸色开始暗淡,虽极力隐忍,终究显得有些落寞, 是呀,在世人的眼中,在林暖暖的眼里,自己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个好人? 不说那些个被割了舌的仆婢,就说自己让林暖暖同林国公府之人骨肉分离,强迫着她来了紫金山,却也让林暖暖三年来对她始终耿耿于怀,虽自己也有苦衷,可是毕竟让林暖暖与家人才团聚就又分离。 “是么,若不是如此,岂不更好,” 林暖暖故作未见一脸落寞的窦婆婆,淡然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冷笑一声说道: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总算是不欠着婆婆您什么了,” 冒大夫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林暖暖,自己都看出来了,按说,林小县主自小聪慧,这几年更是历练得冰雪聪明,怎会看不透? 许是关心则乱吧! 如此一想,冒大夫忙给林暖暖挤了挤眼睛,又指了指正垂首不语的窦婆婆,其意不言而喻。 偏偏林暖暖根本就不接冒大夫抛来的“媚眼”,见他如此,也不过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脸上还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气得冒大夫不由愤愤收回了目光,心道,既然如此待你知道真相有你哭的时候。 “冒大夫才没了胡须,让人看得顺眼了些,可不要把挤眉弄眼,惺惺作态了,如此更吓人了。” 秋菊见自家小姐凉凉地来了这么一句,又看了眼冒大夫,不由“噗嗤”一声笑将出来。 “好了,看也看了,笑也笑了,我们也该走了!” 林暖暖看了眼秋菊,站了起来,懒懒地托着秋菊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唉,小县主,你怎么走了呢,婆婆这儿中毒还没有解呢。” 冒大夫一见林暖暖要撂挑子,不由急了,忙拦阻着。 “留下做什么?” 林暖暖斜睨了眼正微微抬头看过来的窦婆婆,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懂医,再说,那是蛊毒,我也不知如何解毒。” 冒大夫看了眼窦婆婆,希望她说上一两句,却见窦婆婆却只俯首看地,一言不发, 冒大夫急了,忙又劝着:“小县主你不是会把脉吗?怎说你不懂医?” “谁说我会把脉?” 林暖暖看了眼窦婆婆,淡淡地说道: “当时你也不在,我心里焦躁,只好看看。” “那你怎么知道婆婆中毒了?” “不是你说的吗?” 林暖暖三两下子就将事情都推到了冒大夫的身上。 “有吗?” 冒大夫喃喃自语之时,林暖暖主仆却已经走了个一干二净,待他回过神来,几人早就已经人去屋空。 他一脸愣怔地看了眼窦婆婆,就见窦婆婆面色更加难看起来,忙宽慰: “婆婆放心,我这就追去。” 窦婆婆摇了摇头: “别去了,走了也好!” 冒大夫摸了摸下颌,呆坐在了杌子上,是呀,走了也好,原本自己原本不就是希望林暖暖走么, 可是, 他看了眼手正隐隐发抖着的窦婆婆,虽然知道林暖暖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可是莫名地,他还是希望林暖暖能留下来, ...哪怕,只是留下来最后再陪一陪窦婆婆也好! “婆婆方才应该将实情告诉小县主,她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若是知道了,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冒大夫想了想,还是劝解着,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再说,京城早一日,迟一日回去又有何妨,总归林国公府的人都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可不像你!” 冒大夫下面的话不说,窦婆婆也有数,她一个生性孤僻的孤老婆子孤零零的待在这紫金山上,身边之人,大胡子是个糙汉子,双儿丫头也是个外刁内憨,不堪大用的,好不容易有个入眼的如意之人,如今却又走了,偏偏她如今还是这么一副样子.. 虽然冒大夫一直都觉得这个窦婆婆让人骨肉分离不是好人,可是,人都有同情弱者的通病,如今林暖暖潇洒地转身离去,冒大夫虽不能怨恨,也不能怪责, 可是对这个窦婆婆也不由起了恻隐之心。 “冒大夫,不用了!” 窦婆婆看了眼外头,那儿哪还有林暖暖的身影? 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真是太贪心了,能让丫头陪着自己三年,这会儿还能再过来看自己一眼,她就应该很知足了! 窦婆婆叹息着闭上了双眼,就这样吧,已经极好了。 “怎么不用了?” 冒大夫看了眼窦婆婆, “婆婆,如今小县主已经走了,您同我句实话,方才小县主说她也中了蛊毒,这个是否同您有关系?” 冒大夫说完,就紧盯着窦婆婆,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果然,他才将话说完,就见窦婆婆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虽然她竭力隐藏,但还是让冒大夫给看了个正着。 “婆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要瞒着?“ 冒大夫将心中的猜想尽数地说了出来, “若不是小县主,婆婆也不会中这蛊毒吧。” 第六百六十四章 谁先动情谁先输 “这是什么话,冒大夫你老糊涂了吧。” 窦婆婆眸光一闪,极力否认着。 “哦,是么,我怎么听说,在你们南诏有种蛊毒无解,除非将蛊毒化解到另一个人身上?” 冒大夫老神在在的将话说完,就见窦婆婆的脸色霎时变了。 “莫非这是真的?” 冒大夫一把攥住了窦婆婆的袖子, “这么说小县主身上真的中了蛊毒,这蛊毒还是你给解的?” 这一连串的问话,只换来窦婆婆的沉默。 可是,就是这样的沉默让冒大夫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他看了眼门口,忍了忍,还是继续说道: “左右现在小县主也走了,婆婆就同我说说,到底是何种蛊毒如此霸道,如今可还有解毒的法子?” 冒大夫此言以退为进,他不问林暖暖因何中了蛊毒,而是直接问窦婆婆,这毒如何解,也就让窦婆婆没了顾虑, 窦婆婆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算了,冒大夫你也不用再给我救治了,待暖暖到了京城,你也回去吧。 本来将你留下来就是为了安暖暖的心,如今她既已走了,过些时候,你也可以走了。” “为何?” 冒大夫摇了摇头, “既然应了婆婆,某也不是个无信之人。” “不用了,治不好的,唯有等死。” 窦婆婆说到等死的时候,一脸淡淡,面上并无波澜。 冒大夫忍了又忍,忙又回头看了眼门口,想了想还是劝道: “婆婆你既然知道这是何种蛊毒,不如说与我们一起想法子。” “真的没用!” 窦婆婆长叹了一声,撑着手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却不料手下无力,几次也没有成功,最后摇摇欲坠就要跌倒在地, 冒大夫忙上前要扶住她,却不料有人比他动作还快,一把就扶住了窦婆婆,冒大夫不用抬头就知道定是林暖暖。 倒是窦婆婆被这熟悉地馨香惊得忘记了挣扎,待林暖暖将她半抱着扶起,才惊觉是林暖暖又回来了。 “暖暖,你不是走了么?” 窦婆婆的嘴角有些发抖,声音也透着股惊喜和不敢置信。 “是呀,我是走了,可是帕子忘拿了,就回来了。” 林暖暖接了秋菊递来的帕子,冷冷地看向窦婆婆, “我要事不来,是不是婆婆就要一辈子瞒着我?” 窦婆婆不以为意,只苦笑说道: “暖暖你知道了?” “嗯,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旁的我也猜出了七八分来。” 林暖暖盯着面色灰败的窦婆婆,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变低, “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何婆婆你非要将此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 窦婆婆敛目不语,只握着林暖暖的手越发地抖了起来。 “坐下吧。” 林暖暖扶着窦婆婆慢慢地走至了榻前,又要给她除了鞋袜。 窦婆婆羞赧地缩了缩脚, “不用了,脏!” “脏什么?” 林暖暖气得不由低斥几声,窦婆婆却觉得刺眼犹如天籁,她也不再缩脚,只身子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好了,躺着吧,我们慢慢说说话。” 林暖暖有些心酸看着听话躺着的窦婆婆,又看了眼冒大夫。 冒大夫忙打着哈哈, “那老朽就下去了,小县主有什么吩咐,就让秋菊小娘子唤某,随叫随到,嗬嗬,随叫随到。” “不要再跑了,下次再跑了我们小姐即便饶了你,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也不饶你!” 秋菊眯着眼睛,“客气”地拎起了冒大夫的衣襟,冷笑着说道。 “不会,不会,”冒大夫忙讨饶。 “不劳秋菊小娘子老朽自己出去,自己出去。” “让他先出去候着。” 好在这个冒大夫识相,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给问了出来,可林暖暖还是恼他瞒了自己这么久也不说,又吩咐着秋菊: “这些日子冒大夫火气太盛,从今日起,就让冒大夫用些葵汤,什么肉啊的,都撤了吧。” 说着,就挥了挥手,自己也除了鞋子,上了床榻。 见林暖暖上来,窦婆婆的身子不由就是一僵,可脸上却带出了淡淡的笑容。 说起来,这还是三年来,林暖暖头一次主动上她的床榻呢。 “你,你怎的上来了?” 窦婆婆的声音里再没了往日的跋扈,小心翼翼里还带着一丝丝讨好。 林暖暖心里难过,只面上不显的又靠着她坐了坐,慢慢地说道: “怎么,婆婆的床,我做不得?” “不是,婆婆怎么会不让暖暖坐!” 窦婆婆忙赔笑着说道: “暖暖,脏!” 林暖暖才拿了被子的手被窦婆婆前后两个脏字给说得顿了顿,她吸了吸气,才又将被子给窦婆婆盖上,嘴角扯过一丝淡笑: “我不嫌弃。” “暖暖,” 窦婆婆的一声呼唤,让林暖暖的嘴角不由又翘了起来,她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不是个妄自菲薄之人,可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怎的就让这个仆婢们眼中的恶妇,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了呢?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都说,男女谈情,谁先动情谁先输,其实亲情也是如此吧! 林暖暖鄙视地看了眼自己手上才落下来的眼泪,自己也真够矫情的,从来不是只关心家人么,什么时候,这个让自己时时厌烦的老妇人,自己待她也有亲情了? 是在无数个讨好的眼神中慢慢蜕变的? 还是在无数个小心翼翼地照顾中慢慢心软了?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于林暖暖来说,这个老妇人当年动机不纯,饱含祸心,还害得自己与亲人分离,自己怎么就能对她动了情? 嘴上说不应该,理智也克制着,行动上更是待她冷淡,可在她如此孱弱之时,心里终归还是放不下了! 算了, 林暖暖耷拉着肩膀,决定遵从内心一回,三年来第一次温和地对着老妇人笑了笑,轻声漫语地说道: “婆婆,我们好好谈谈吧!” 窦婆婆显然没有料到林暖暖还能待自己如此和声细语,毕竟这三年来,虽不能说冷若冰霜,可是却也从未如此和气地同自己说话过。 她不由激动地连声应道:“好,好,好!” 第六百六十五章 反转 “暖暖,你不走了?” “不走了!” “那婆婆就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你吧。” “好!” “给你你就拿着,干嘛不要....暖暖你要啊!” 窦婆婆诧异地看向林暖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恙。 “不是说给我吗?若是不要岂不是让婆婆你伤心?” 林暖暖瞥了眼窦婆婆,慢慢地说道。 “是呀,是呀!” 窦婆婆讪讪地说道。 “好了,睡一觉吧,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林暖暖轻轻地拍了拍窦婆婆的肩膀,柔声地说道。 窦婆婆才闭上眼睛,忙又睁开,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暖暖,你真的不走了?” “嗯!” 林暖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窦婆婆的肩膀, “睡吧,我不会走的!” 有了林暖暖的这句话,窦婆婆总算是闭上了眼睛,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只是, 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呢喃: “怎么,也要帮婆婆你把身后事给办了再走啊,不然婆婆你孤苦伶仃一人,我也不放心啊!” 才闭着眼睛的窦婆婆不由就睁开了眼睛,诧异地看向林暖暖,正好对上她投来的灼灼目光, 窦婆婆讷讷无言,只好“嗬嗬”笑了一声, “暖暖,你方才说什么?” 林暖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手里的被子,正打算要躺下,见窦婆婆如此问,也不躺着了,只淡淡地看了窦婆婆一眼,冷笑着说道: “我说婆婆你如此装着不累么?” 窦婆婆的身子不由就是一抖,她笑了笑,却是坐了起来,淡笑着看向林暖暖: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不装了? 林暖暖冷眼旁观看着面色惨白的窦婆婆,也不说话,只伸过手去,在窦婆婆的脸上来回摸了摸,一直不言语的秋菊从旁一阵惊呼: “哎呀,婆婆白了好多!” 林暖暖的脸上冷色一闪而过,接过秋菊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淡淡地说道: “其实婆婆挺厉害的,差点儿就骗过了我,” 秋菊却没有林暖暖这么淡定了,方才还眼泪汪汪,对窦婆婆无私奉献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才对她改观了,不想却是这样。 她再顾不得旁的,气得抖着手、叉着腰,指着窦婆婆厉声质问着: “窦婆婆您真是为老不尊,您可知我们小姐为了您流了多少眼泪!” 说着,上前一把就抓住林暖暖的手, “小姐,我们走!” 林暖暖叹了口气,看了眼窦婆婆,却不似秋菊这般气愤,只面色如常地看向窦婆婆: “您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窦婆婆这才抬起头,木木地跟着问: “暖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刚才。” 林暖暖指了指窦婆婆的手, “婆婆您是太过大意,还是将我林暖暖看得太蠢了,您的手上如今还沾着灰呢。” 秋菊忙顺着林暖暖所指看了过去,果然就见窦婆婆的手腕处有着淡淡的灰色印子,一看就是无意中沾染的,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小姐真厉害,” 秋菊不由赞叹。 想不到自己居然无心犯了大错! 窦婆婆的脸上这回不用涂抹,也面如死灰起来,她索性也不装了,脸上也没有方才的热切,只心灰意冷地林暖暖,挣扎着说道: “我为何要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 “好,婆婆你且说说,为何是因为我!” 林暖暖索性倚靠着床榻听窦婆婆辩解,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些时日吃没吃好还担惊受怕,就怕面前这个“老毒妇”出什么事情,可她倒好,居然跟自己玩起心眼子来了,还说什么蛊毒! 真是什么谎话都能说出来! 也算她厉害,居然连冒大夫那个傻帽儿都能骗过去了! 林暖暖摇头苦笑,自己不是也险些被骗了过去? “暖暖真是聪慧,只是婆婆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就识破了婆婆。” 窦婆婆苦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承认了: “眼看着三年之期已至,就想让你再待一会儿。” “那你也不能这样骗我们小姐吧。” 才进来的秋葵,立时放下手里的汤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秋葵、秋菊,你们两个都出去吧,” 林暖暖如此淡然的样子,倒是出乎秋葵意料,秋菊倒是没想太多,在她看来,凡是小姐决定的事儿,准错不了。 “暖暖,” 见林暖暖将两个丫鬟都支了出去,却并未再责怪她,窦婆婆的脸上却未见轻松,反而更加有些踌躇起来: 她后悔了,早就知道暖暖聪慧,自己如今弄巧成拙,暖暖该更加看不起自己了吧。 就在窦婆婆七上八、忐忑不安时,鼻间突然传来一阵香味儿, 嗯,是肉羹啊! 窦婆婆不由吸了吸口水,都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饭了。 “装了这么许久,婆婆可是又饿又渴吧,来,吃了它吧。” 林暖暖眼看着窦婆婆的面上一片酡红,不由冷笑着说道。 “这,这,我不饿,还是暖暖你用吧,秋菊不是说,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了,你吃吧。” 窦婆婆忙推辞, “啪!” 林暖暖一把就将手里的汤匙扔在了榻上,冷冷地看向窦婆婆: “你吃不吃!” 窦婆婆不由缩了缩身子,转而老脸一红,想自己如今居然也有怕的人,那人还是林老妇的曾孙女儿。“不吃是么,不吃就倒掉,反正婆婆你有能耐,不吃也没什么!” 林暖暖说着,就将碗对准了地上的一个盆子,往里头倒了起来。 “哎,别倒,别倒,我吃,我吃!” 窦婆婆忙抢过林暖暖手里的碗,三两下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方才冒大夫那药,你也吃了,婆婆当真厉害。”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缩回了被老妇人拽着的手,恼怒着: “是药三分毒,你不知道?” 窦婆婆一愣,旋即,眼中闪过温暖,声音也没有了方才的浮夸,她试探着抓了抓林暖暖的手,却不料,甫一靠近林暖暖的手,就被她给拿开了。 “没事的,那个药,又药不死人。” 窦婆婆见林暖暖不理她,只好小声嘀咕着。 “是么,” 林暖暖冷哼一声,人却躺了下来。 这个小娘子是要作甚? 窦婆婆此时也猜不透林暖暖到底要干什么了,忙试探着也躺了下来,却见林暖暖身子侧了侧,她也不敢乱动,更不敢拿被子,只这么缩着,喜滋滋地盯着林暖暖背对着她的窈窕的身子,心里兀自窃喜, 暖暖居然没有训斥自己,这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不由又开始沮丧起来, 林暖暖其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若是看一个人烦,是不屑说上一句话的, 窦婆婆不由心灰意冷地缩了缩身子,终究有些不甘心,还是问了出来: “小暖暖,你为何不说我?” 第六百六十六章 薛明睿要来? 这可真是,还有人专门找骂的! 林暖暖翻转着身子,不经意间正好对上窦婆婆闪烁的眼眸,窦婆婆没料到林暖暖会转身,她先是一愣,忙又心虚地转过了头去。 “我说你,你就能改?” 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下窦婆婆,冷冷地说道。 “我,” 窦婆婆一愣,想说自己一定会改,却又不知为何,口中发涩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林暖暖扯过被子,盖在了窦婆婆的身上,自己下得榻去。 窦婆婆如今是一见风吹草动,就开始惊惶,她见林暖暖如此,忙坐了起来: “暖暖,你去哪儿?” 林暖暖也不做声,只转身又上了榻,手上却多了一个湿帕子,她一言不发地拿起了窦婆婆的手,慢慢地给她擦拭起来。 “暖暖,” 窦婆婆嘟囔了一声,终究是没脸再说话,只好涨红了一张老脸,只偷觑着林暖暖。 “好了,睡吧。” 林暖暖的口气听着倒不像是生气,窦婆婆暗松了口气,也跟着她躺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闭着眼睛不说话,须臾,林暖暖处就传来了轻轻地呼吸声,看来这是睡着了。 窦婆婆这才敢抬头去看,她伸出自己的大手,想要摸一摸林暖暖,却又觉得自己的手太过粗糙,忙忙又收了回来,只柔柔地看着林暖暖眼睑下面露出的那淡淡青紫,和一脸的疲惫。 她这才开始认真地后悔起来,自己所作所为是真的伤到了林暖暖。 “婆婆,小县主这几日可是不眠不休地再找您呢!” 大胡子站在门外等了好久,见里头没有动静,忙探头看了一眼。 却不料才说了一句,就被窦婆婆扔过来的帕子甩到了脸上,打得他忙捂住了嘴巴。 “谁准你过来的。” 窦婆婆冷哼了一声,终究是顾及到林暖暖,再没说话。 大胡子也知自己理亏,这里虽是茅屋,但里头终究住着女眷,自己这么贸贸然地伸头进来,婆婆恼了也是自然, 不过看着想起方才窦婆婆待林暖暖那般小心翼翼,仿佛看着稀世珍宝的模样,大胡子的脸色不由开始发沉,依着那个小县主的脾性,如今知道自己被几人合伙骗了,指不定得多生气呢。 别的倒是不怕,只是肉却万万不能少啊! 大胡子哀嚎着走了出去,只顾着叹息自己往后的无肉生涯,却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此要说的话。 大胡子如何,窦婆婆无心过问,她如今全副心思都在林暖暖的身上。 自己的计策其实并不高明,说穿了不过是个苦肉计,她还不能确定林暖暖能否上钩, 只是,真是没有想到林暖暖真会留下来,如今揭穿了自己的骗局,居然还如此的淡然。 这样的林暖暖,让窦婆婆不由心生忐忑起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 林暖暖这一觉睡得是神清气爽,待醒来时,已经没了早上的阴郁。 窦婆婆已经被林暖暖擦拭过的脸上却苍白孱弱,惹得秋菊见了不由愤愤: “小姐,要不奴婢再给她洗一洗?省得她还在这儿装!” 秋菊如今根本就不想唤这老妇人作婆婆,自家小姐这几日,可是很受了窦婆婆的苦,如今居然还敢装! 林暖暖也不做声,并不阻止秋菊说话,却也没有顺着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声, “既然婆婆找到了,如今身子又很好,那我们去庖厨吧。” 窦婆婆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暖暖还能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她一乐忙站了起来,许是坐得太久,就见她身子一倾,眼前一黑,险些就要往地上去。 “小心些。” 林暖暖在她身边,一把就扶住了。 “暖暖,” 窦婆婆的眼睛湿润着,不由喃喃地唤了一声林暖暖,想不到林暖暖能以怨报德。 “好了,婆婆歇着吧,今日我做粉蒸肉,还有你喜欢的肘子,红烧肉,白切鸡..……” 林暖暖见窦婆婆站定,这才放开她,淡淡地说完,人就往前去。 “暖暖,” 窦婆婆终于觉出哪里不对劲儿了,林暖暖居然让她吃这些肉了,还是一起吃,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尤其还是在她做了错事的情况下。 “什么事?” 林暖暖眉头微蹙看向她,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耐烦。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有脾气的林暖暖倒让窦婆婆安心了,她恨不得林暖暖能待她凶些,更凶些。 不过再厚颜也终究是说不出口,她只问道: “你怎么如今又让我吃了?” “哦,这个啊!” 林暖暖像是才想起来, “我想起待我走后,也没人给婆婆你做了,如今趁着我在多做些。” “这样啊!” 窦婆婆顿时意兴阑珊起来,可是,被揭穿了,不就是要面对这样的结局么? “你好好歇着,这些日子瞎折腾,也辛苦了!” 林暖暖的话并不带刺,窦婆婆却听得越发脸红,她忙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忙摇头, “我歇好了,帮你吧。” 说着她还且怯怯地看向林暖暖,生怕她冷漠地拒绝。 “也好,” 却不料林暖暖只是点了点头,如玉的脸上,虽未见笑容,却并没有疏离的表情。 还真是猜不透了! 窦婆婆却是顾不得这些了,既然终究是留不住,那么还是珍惜每一天同林暖暖呆在一起的时候吧。 不过,林暖暖这话是什么意思? “婆婆,老窦如今可好?” 窦婆婆一愣,旋即想起自己方才所言,知道是一时情急说出了口,忙讪讪地笑道: “她又不跟我亲,我怎么知道。” “也对!” 林暖暖点了点头,却不再多问,只径自出了茅屋。 待走出了茅屋,林暖暖又回头看了看茅屋上洁白的葫芦花正开得热闹,嘴角微微噙笑: “这里倒是颇有些野趣儿。” “是吧!” 窦婆婆被林暖暖如此一说,仿若吃了蜜糖一般的甜如心脾。 “是不错,待睿哥哥他们过来,正好让他看看。” 林暖暖抛下这句话后,再不多说,就阔步往前走了。 “薛明睿要来?” 窦婆婆一想到薛明睿那个冷面郎君,心里就有些发飘,这么多年,林暖暖一直在紫金山上住着,可是不知道那个薛明睿如今有多厉害,更不知外面的人是如何说他的。 所以,窦婆婆这才没敢打着主意,将人给强自留下来.... 第六百六十七章 可安好? 如今林暖暖重提薛明睿,难免让她慌张。 “自然,我要回去了,怎么着也要来接一下。” “林小娘怎么就知道薛世子要过来,依奴婢看,薛世子如今在京城可是乐不思蜀,人家后头有四公主跟着,哪里就能想到你了!” 林暖暖蹙了蹙眉头,不用她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除却双儿谁敢如此酸溜溜的说话。 她并不理会双儿,只淡淡地看了眼窦婆婆,冷冷地说道: “你的人,你处置。” 窦婆婆见林暖暖还肯跟她搭话儿,早就喜不自禁,如今见林暖暖发话,哪里又能不听,忙不迭地厉声呵斥双儿: “这里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滚!” 林暖暖从来都知双儿不过是个狐假虎威之人,方才敢出言呛声,也不过以为自己失势,同窦婆婆谈崩了, 若搁着从前,林暖暖自然是要怒从心头起,可是如今,即便是堪透了窦婆婆,可是她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愤怒。 其实,说起来还带着淡淡的松快。 她早就说过,情愿窦婆婆骗自己,因为这总比窦婆婆自己也中了蛊毒还无解的好,这样的苦肉计,其实是把双刃剑,窦婆婆不惜诅咒自己,也要撒谎,却不忍心将自己硬扣在这儿,除却因着薛明睿,因着林国公府,其实更多的是因着她! 虽然,窦婆婆此举是错,可是,莫名地,林暖暖却不想再责备她。 这三年,窦婆婆的变化,她一直都看在眼里,那么多的阿芙蓉,说烧就烧,那么多的银子说没了就没了,还有那一车子的珠宝, 林暖暖虽极力回避,却也无从回避, 虽然不肯承认,可是这个窦婆婆待她之心,一点儿也不比林国公府的亲人差,虽然窦婆婆和她不过是因缘际会,只因中间连着一个老国公林沐风! 都说痴情女子,可是林暖暖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居然爱屋及乌到这般田地。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口气,步伐略略放缓了些,后头的窦婆婆见状不由笑出了声, 暖暖还是想着自己的,这几年自己的腿脚可不如从前了,方才还有些站不稳,那可不是装的! 念头一起,窦婆婆只觉得眼前的桃花柳绿格外诱人,就连那弯弯曲曲的篱笆都显得分外好看。 及至到了庖厨,窦婆婆的心情还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若是,不看到眼前之人的话。 只见庖厨前面正站着一位英姿飒爽、丰神俊朗的郎君,看上去已至及冠之年,端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要忽略微微发黑的脸庞,还有略显凌乱的发冠.... 没错,来人正是林小县主阔别三年之久的睿哥哥,京城人称“玉面罗刹”的薛世子是也。 “暖儿!” 照旧是薛明睿先开口,照旧是那副面上微冷,可是目光灼灼的模样。 林暖暖在看到那一抹玄色衣裳之时,嘴角就已经微微上翘,在她不自知时,脚步早就已经欢快地往前奔去,及至要到跟前,她这才想起要矜持些, 林暖暖轻轻咳了咳,放慢了脚步,渐渐地又停了下来,只睁着一双杏眸如烟如雾地看着旁处, 嗯,敌不动,我不动, 待薛明睿出声唤了一句“暖儿”,林暖暖这才笑魇如花地看向那个如玉公子, 既然山来就她,她自然也要知趣儿。 却不知,这无心一笑,犹如春风拂面,直将看景色的人惊得半晌不语。 直到窦婆婆轻咳出声,薛明睿才蹙了蹙眉头,想起跟前还有个碍事儿的老妇人。 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损薛明睿此时激荡的心情, 三年未见,小丫头长大了,从前只是觉得粉雕玉琢、分外好看,如今却已经有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倾城丽色了... 薛明睿眸色深深地盯着低眉浅笑的林暖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未几,自己也露出了淡淡的浅笑来,吓得林暖暖身旁的秋菊忙揉了揉眼睛,直在心里纳罕,这薛世子一别三年居然会笑了? 林暖暖却没有想这许多,她人虽没有上前,话却说得漂亮: “一别多年,薛世子可好!” 没有叫睿哥哥,也没有上前迎接,虽然眼中带笑,却客套生疏地让人不舒服。 薛明睿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人却是一步并作几步地跨了过去,不等人出声,手先自有主张地伸了过去,可是却扑了个空,他只好攥了攥拳头,深深地看着林暖暖,千言无语却只一句: “暖儿,你可好!” 原本以为再见面时,小丫头定会拉住自己喋喋不休,却不料,不过是这短短地一句问好。 虽然只这一句,却一犹如春雨浸润到了薛世子旱了许久的心田,只是, 若是小丫头的神情不要这么疏离就好了, 不知道为何,薛明睿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家胞弟小时,只要是两日未见母亲,就会变得有些疏离,这个小丫头不会也如自家胞弟一般,是个小白眼狼儿吧。 薛明睿不由摇了摇头,暖儿可是个女儿家,自然是要矜持些,再说, 他不由又瞥了眼林暖暖,只觉得一眼过后很难将目光移开,面前这个已然亭亭玉立的林暖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便拽住自己衣角,娇憨地笑着叫他“睿哥哥”的十一岁小丫头子了。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面对这样的林暖暖,薛世子不禁觉得有些气闷, “我来接你回家了!” 薛明睿才伸出手去,却又扑了个空,他眉头微皱,却只作未见,只又往林暖暖身侧靠了靠。 “嗯,谢谢薛世子。” 又一句“薛世子”终于让薛明睿脸色发沉,他看了眼大胡子,又瞥了眼身边的侍卫,皱了皱眉头 侍卫忙对着秋菊和窦婆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我的庄子,薛世子如此,未免太有些喧宾夺主,不将我老婆子放在眼里了吧。” 窦婆婆眼见得方才还一脸淡淡的林暖暖,如今脸色微红,手也微微发抖,心里突然不自在起来, 这个薛世子一来,就将自家的暖暖变成如此模样了,若是让他带回,自己岂能放心。 “我原本还想鸠占鹊巢的,只是看在暖暖的面子上才罢了。” 薛明睿淡淡地一句话,将窦婆婆说得哑口无言,她不想在林暖暖面前失态,只好隐忍不发。 “好了,婆婆你身子才好,先去歇着,” 林暖暖的一句身子才好,犹如一记耳光打在了窦婆婆的脸上,窦婆婆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后头走, “别去茅屋了,一会儿就要用膳!” 眼看着那落寞的背影和微佝偻的身子,林暖暖不由嘴贱地又说了一句, 只是, “真的么,好嘞,好!” 窦婆婆高兴地转身,却又想起林暖暖才吩咐的话,忙笑着走了。 见此情形,林暖暖的心又软成一片....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失落 “心软了?” 薛明睿看着窦婆婆远去的身影,朝着林暖暖处靠了靠,眼睛里带着笑意。 “嗯。” 林暖暖干干脆脆地点了点头,她不是个无心之人,窦婆婆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心里有数,也都看在眼里。 一转头,就见薛明睿眼里满满的不赞同,她也不解释,只淡淡地说道: “她待我虽好,却用错了方法。” 薛明睿目光一闪,总觉得林暖暖意有所指。 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后,再抬首看林暖暖却张不开口了。 来时纵有千言万语,可面对小丫头这淡淡的模样,一切问候关心之语全都哽在了喉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薛明睿暗自运气,只觉得此时喉中仿佛有千钧重,沉得他不知如何张口。 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面对林暖暖也会相顾无言,会有比上阵杀敌还要艰难之事。 “咳咳,” 又咳嗽了一嗓子的薛世子,终究引得林暖暖多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话— “薛世子这是受寒了吧,秋菊,让秋葵煮些姜汤给世子。” 虽是关心之语却带着客套。 秋菊忙应声下去,并不看薛明睿一眼。 这一对主仆如此待客,其实让人说不出一点儿不是, 彬彬有礼,客气周到, 可是薛明睿却只觉得 疏离而淡漠。 “暖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薛明睿在林暖暖面前从来都不是个遮遮掩掩之人,见此情形,马上就想到了京中的那些谣言, 不等林暖暖说话,薛明睿立时就认起错来。 “都是我的不是!” 林暖暖这才抬头看向薛明睿,就见其俊朗的面庞上,一双眸子里头满满的坦坦荡荡, 可就是这份坦荡让林暖暖莫名的不痛快, 认错也认的如此快,看来这位薛世子好事要近了。 林暖暖嘴角微微上翘,讥讽地自嘲一笑,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如此?虽说三年前,薛明睿为了自己不至上紫金山,同林鹏他们说了那么一番话, 可后来自己来了紫金山,林鹏和林宇泽也就将此事略过,薛明睿后面再没说什么,一家子只当此事了结翻过去了。 薛明睿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和薛宝琳传出些什么都是轻的,其实,按说他如今都应该成亲才是, 还是..... 林暖暖心头一凛, 还是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是呀,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生命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薛明睿,也早就习惯了薛明睿的存在,也习惯的理所当然起来, 其实,是自己自私了,这是夏,自己矜持些也无妨,可自己即便是只字片语都没,一点儿的暗示也无,却如此要求薛明睿,如今还闷头生气…… 在人家千里迢迢来江南接自己时,还如此的冷淡,真是自私了。 想至此,心里头还残留着的淡淡的不适,也就烟消云散了,即便是那一点点的酸涩难当,也都被林暖暖给压在了心底, 无论如何,薛明睿待她林暖暖那是说不出半点的不是, 话说,人家即便是同薛宝琳传出些什么不也是正常? 即便是身边多了三五个侍妾,依着薛明睿的年岁和他如今的地位,不也是常理? 虽然极力说服,可一想到薛明睿身边说不得早就有了侍妾,林暖暖的心头不禁犹如浸泡在了寒冬的冰水,凉成一片, 这么些年,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她也无暇想些旁的,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何,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定是方才被窦婆婆气着了, 对,可不是么! 林暖暖点了点头,心里头这才舒服一些。 “暖儿,怎么了,还在生气?” 薛明睿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可若细细听来,就能听出些许的落寞和无奈。 自然,依着林暖暖如今纷飞的思绪,哪里能够细细去听。 自己这个样子落在薛明睿的眼中定是有些无理取闹吧! 林暖暖蹙了蹙眉头,却没有深究,从来不在乎亲人之外,旁人目光的自己,如今怎的这般在乎薛明睿对她的看法,她忙心虚地摇了摇头: “没有,” “走吧,既然来了,正好吃顿好的。” 自以为想通了的林暖暖,不由对薛明睿展颜一笑,脸上笑意瞬时如阳光一般驱散了薛明睿面上的阴霾。 “好,我也好久未曾尝过暖儿你的手艺了。” 林暖暖一愣,顿住了脚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自己不是每年都有往京城林国公府和诚郡王府送些熏肉、干笋,还有些新鲜小食? 难道说是姜王妃瞒住了? 林暖暖念头才起,脸就开始泛红,她忙看向薛明睿,就见薛明睿正一脸神往地看向庖厨处,口中还念念不忘地提及林暖暖当年做的腊肉和腊肠, 看来是真的没有吃到。 “睿哥哥你没有收到我让人送去的东西?”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薛明睿,慢吞吞地说道。 “暖儿给我捎过东西?” 薛明睿声音陡然变大,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就让薛明睿的心情立时好了起来, 林暖暖也翘起了嘴角,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可是心头的疑问更甚。 “是呀,你没收到?” 即便是心里想通了,却没有如以往那般“睿哥哥,睿哥哥”叫得欢快。 林暖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般别扭,只好安慰自己如今大了,总归要避嫌,听薛明睿如此说,她不由勉强笑了笑: “定是去的人给忘了。” 这句话说跟没说一个样儿,怎么可能忘了?窦婆婆那般的铁血手腕,手下的人能够忘记? 若说阴奉阳违,可能不大, “暖儿,我没有收到,” 薛明睿的目光立时亮了起来,想到这三年来自己隔三差五地给小丫头写信,可却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即便他是个认准了就不回头的人,面对如此淡漠的回应,心里也难免会有些失落, 小丫头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围着自己“睿哥哥,睿哥哥”叫个不停,全心全意只信赖自己的小暖儿, 毕竟如今的林暖暖,上有林老夫人,下有爹娘疼爱,还有个护短的薛明珠和林鹏护着... 虽为她欣喜,可是终究失意, 所以,这回,无论如何,他也要赶在林国公府之前来紫金山,为就为了能早日见到小丫头,生怕她同自己疏远, 可是,小丫头如今这样可不还是同自己疏远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林暖暖的脑中立时想到了一万种因由,她眼睛一眯,虽然如今薛明睿同自己有鸿沟横亘,也不如从前亲后,可她却不喜欢旁人拿她作阀,插一杠子! 第六百六十九章 美色误人.. 林暖暖的声音里头带着些许寒意,话虽说得淡淡,却让人闻之不由遍体身寒。 薛明睿倒没觉得如何,只是觉得小丫头说话的样子有些眼熟,跟谁眼熟,他倒是没有想过。 不过若是他的侍卫在身边,定会惊诧,这位林小县主怎的说话的样子同自家世子如出一辙? “这里头肯定有原因,暖儿放心,我定会查清。” 薛明睿的声音里也带着冷凝,目光隐隐看向旁处,看来诚郡王府这些年也是太过安静了。 “对了。” 薛明睿顿了顿,又说道 “我给你写的信,你可都收到?” 原本薛明睿不准备说这话,可是见林暖暖对自己并无芥蒂,他也就索性问了出来。 “信?” 林暖暖眉头一皱,其实,她今日不“待见”薛明睿,跟这几年来薛明睿对自己并无只言片语很有些关联,见薛明睿如此问,她此时也有些觉得不对劲儿了。 “嗯,我给你写了,咳咳” 薛明睿看了林暖暖一眼,以手抵拳,轻咳出声: “写了不少信,可你并未回复,还以为。” 薛明睿难得一见的说话吞吞吐吐, “还以为什么?” 林暖暖装作并未看到薛世子有些发红的耳廓,只仍旧淡淡地问道。 “没什么!” 薛明睿咳嗽了一声,终又回复平日里的冷凝模样。 还装, 林暖暖心里头一阵子嘀咕,不过薛明睿如此模样,还是取悦了她,既然薛明睿不想说,林暖暖也就不再提及了。 “嗯....你还爱吃淳熬么?” 林暖暖只淡淡说了一句,人就开始往庖厨走。 “嗯。” 薛明睿随口应了一句,人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只上翘地嘴角泄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他就说么,暖儿怎会不理睬自己,都三年了,还不是记着自己爱吃什么? 林暖暖偷瞥了眼后头眼眸带笑的薛世子,心内不禁腹诽,不过是一碗淳熬就能让他高兴了,却不知她的嘴角早就上翘,方才浅浅的梨涡,如今也越发变得深邃了。 按着惯例,肉蔬都是秋葵打下手切好,再由林暖暖烹煮就好,可是今日,林暖暖却是早早就将刀摸在了手中,此时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切成大小均匀的肉块。 秋葵站立难安,忙劝着: “小姐,还是奴婢来切吧。” “不用。” 林暖暖也不抬头, “你去烧火吧。” 这庄子上还有不少却“缺舌”聋哑仆婢没有放出去,窦婆婆也知道林暖暖看了心里会不舒服,从来也不让她们在林暖暖眼前露面,林暖暖也就装作不知,其实这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 眼不见,真的就能心不烦? 没有看到,难道就能掩盖窦婆婆从前的行径? 就是因此,林暖暖才对窦婆婆感情复杂,她既怜惜窦婆婆孤苦伶仃一人,却又深恨其暴虐成性,也幸好,她在山上的这三年,窦婆婆没有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如若不然,即便是窦婆婆待林暖暖再好,林暖暖也不可能会理会她。 “哎呦!” 就说一心不能二用,做事不能分心做事,林暖暖忙甩了甩被刀切到的手指,心里暗自懊恼,仿佛今日一切都乱了套,自己也不知因何而乱了心神! “暖儿,怎么了?” 不待秋菊上前,薛明睿先她一步,握住了林暖暖受伤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 放进了自己的嘴巴。 冰凉的小指就这么眼睁睁地入了一个温l热的所在,林暖暖的脸“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只愣怔地看着薛明睿温和细致地 ...吮吸,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好似从未与人如此亲密接触过, “小姐,您没事吧。” 秋菊的一声唤,彻底让林暖暖回过了神来,她忙使劲儿挣脱着身子也扭到了旁处,脸上的红晕快速地又蔓延至了脖颈、耳后,不用照镜子,林暖暖也知自己此时定是满面绯红,狼狈不堪。 就这,还想着自己方才举动过激,怕薛明睿难堪,忙低声地念了一句: “手脏,我自己来。” 薛明睿也愣了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将林暖暖的手一下子含在了嘴里,明明是想要给她上药的,怎么一抓之下,就乱了套了? 不过,薛明睿是何人,只一思量,就觉得自己方才之举正确无比,他轻轻咳了咳,掩饰着转头,以遮挡自己烧得通红的耳朵。 “没事!” 清冷的声音,总算是给这两人降了温,林暖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抬头却又见秋菊正看着自己,不免觉得羞恼,忙就着银盆匆匆洗了洗手,然后重又握起了刀。 “还是我来吧。” 才切了一下子,林暖暖的手就被一双修长的大手握住,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刀就落入了薛明睿的手中。 “不,不用了吧。” 林暖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的今日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脸红? “小姐,奴婢给您上药吧。” 秋菊有些担心地往林暖暖的手上瞅了瞅,却不料,林暖暖被她这目光给惊得忙往后躲了躲,待躲闪之后,才发现自己这是在心虚, “秋菊,你去给薛世子泡壶茶水。” 林暖暖狼狈地低着头,胡乱地交代了一句,好在秋菊并未察觉,忙笑着应喏下去。 林暖暖立即又偷瞥了眼薛明睿,就见他正稳重如山地立在那儿,不过切个肉,居然也让他切出了厚重之感,只见他手起刀落,肉片儿倒是切得厚薄均匀,大小一样。 刀工不错! 林暖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总觉得这样不言不语做事情的薛世子看着好似比往日更加的 ..迷人! 咳咳, 林暖煖被自己脑海中蹦出来的这个词给呛得不能自已,才略略平复心虚就又对上了一双探究的双眸,那样的幽深,那样的灼热,仿佛要将林暖暖整个人都给吸了进去.. 咳咳... 林暖暖不由捂住了嘴巴,看向他处,咳得更加厉害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方才都已想通透了,怎的如今居然对着薛世子就起了“色心”了呢? 真是! 都想什么呢! 心底不断冒出来的话,让林暖暖才消下去的酡红,又升了上来,林暖暖掩饰地往后退着,却不料前头的薛明睿一个转身,正好就对上了她,而她的鼻头此时正好杵在了薛明睿的胸前, 这是怎么回事? 林暖暖强自攥了攥手心,故作镇定地看向薛明睿,就见一向冷若冰山的薛世子,正微微展颜笑看向她,林暖暖不由自主地跟着也露出了微笑,低低地唤了一声: “睿哥哥!” 可是心头随即开始哀嚎:真是美色误人啊! 第六百七十章 相顾无言 这样的境况,让林暖暖始料未及,幸好秋菊腿脚快,很快就拿来了茶盏,林暖暖忙接过茶盏递于薛明睿, “喝点儿润润喉。” 薛明睿默默地接了过来,倒是不再用方才那般的目光看着林暖暖, 只是, “碧玉荷叶盏?” 林暖暖才喝下一口水,还未及咽下,听薛明睿如此一说,差点儿就呛着, “小心些。” 薛明睿神色自若地轻轻拍了拍林暖暖的后背,柔声说了一句: “暖儿,谢谢你还收着。”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林暖暖不由看了眼薛明睿,就听薛明睿接着又说一句: “好茶!” 林暖暖这才想起来,这个碧玉荷叶盏,可不就是从前薛明睿惯用的那个? 秋菊这丫头从来粗枝大叶,怎的今日又细致起来了? 林暖暖也不好说,是自家大丫鬟太过贴心,毕竟这样欲盖弥彰的话,说出来只会显得太过尴尬。 “好了,你歇着吧,要切什么,告诉我!” 薛明睿捋起了袖子,看样子是要准备替林暖暖都干了。 忙忙碌碌用过午膳,薛明睿就要林暖暖收拾行李回京。 这一顿饭窦婆婆吃得是没滋没味,她有心出言挽留,哪怕林暖暖再多待两天也好,只若不是出了前头那事还好说些,如今,也唯有随小丫头自己的意了。 原本以为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却不料回程的路上,两车也放不下。 除却窦婆婆先前准备的一车东西,后来又收拾出了一马车,也幸好薛明睿带来的马车也多,勉强装了三车, 原本林暖暖不想要,可窦婆婆一脸不要自己就是同她撇清关系的样子,林暖暖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 好似做梦一般,谁能想到窦婆婆居然还能守约,让她三年就归京? 林暖暖此时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窦婆婆曾经的那些错处,只一门心思地记着她的那些个好了。 所以,待自己上了马车,看着给她送行的那个单薄的身影,任尘土飞扬,就这么站立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马车,在阳光的照耀下,和着那些飞起的尘土,越发显得身影佝偻而又老迈时,林暖暖坐不住了…… 心里没想太多,只觉得不能就这样没有只言片语就回去,林暖暖想也没想就让马车停了下来。 窦婆婆也没有想到林暖暖会回转过来,她先是一惊,复又一喜,待林暖暖从马车上飞奔而下,往她处奔过来,她恍然若梦,看来,一千多个日夜,自己没有白疼面前这个小娇娇。 倏然而来的拥抱,手臂都被箍得生疼,可就是这样的疼痛让窦婆婆的嘴都咧至了腮边,人也立时从萎靡变成了兴奋。 “好了,不哭了!” 林暖暖轻轻地擦拭着窦婆婆腮边的泪水,这才让窦婆婆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可是再依依不舍,总还是要分别,林暖暖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会来看婆婆的。” 虽然没有说何时何日,但是林暖暖的话,还是让窦婆婆欣喜若狂起来,所以激动之下,贴着林暖暖的耳边说了一件事,惊得林暖暖都忘记了自己不喜让人贴着耳朵说话。 她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窦婆婆, “婆婆说的可是真的!” 窦婆婆说,那个林琨根本就不是林沐风的儿子,当年的林老夫人生的是个女儿,却早就被掉包了。 直到薛明睿将呆愣着的林暖暖拉上可马车,林暖暖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过, 为何林国公府没有人来? 马车渐行渐远,松了口气的林暖暖倏然又想起了这个。 不是她太过敏感,三年前的离别感伤仿佛犹在眼前,可是三年后林国公府居然无一人前来紫金山,来接她的居然是薛明睿! 这又怎能不让她多想? 林暖暖倒也没有往旁处想,只是想着是否林国公府出了什么事。 这话,她却不能问薛明睿。也只好放在心内,留待回京再说。 车行至紫金山脚下,林暖暖忙让薛明睿停了下来。 遥遥远眺山腰的泽清书院,那条蜿蜒而上的路已经修得很好,再不会因着下雨会让车辕陷下去了。 只是,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从上头缓缓而来的马车上端坐的那人,看着是如此熟悉,她不禁攥紧了帕子,看向薛明睿,声音也开始发紧: “睿哥哥,上头那人可是我爹爹。” “是!” 薛明睿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难为这小丫头憋至现在,居然没有问林国公府为何没人来,林宇泽这三年来可是日盼夜盼,怎么会不来接小丫头,只不过林宇泽的性子太慢,且也不懂进庄子的路,倒是让自己抢了个先。 “暖暖,” 人在眼前,犹不相信,林宇泽翻身下马,走至林暖暖跟前,一把拉住了呆愣的她,将这个三年未见的女儿揽在了怀中。 薛明睿眼睛眨了眨,往后退了几步,见父女两个泪水涟涟,只淡声说道: “还是上了马车再说吧。” 林宇泽点了点头,也不上自己的马车,只径自上了林暖暖的车驾。 不等坐定,就开始贪婪地看向林暖暖,这一看,林宇泽只觉得心内酸楚难当, 一眨眼的功夫,自家的小暖暖都已经长成了大人了,幸好,还赶得上及笄。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说的就是这一对父女, 未见面时,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待见面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爹爹!” 林暖暖笑看向林宇泽,眼中还闪着泪花,她也知自己此时狼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家里好么,老祖宗身子可好,祖父、祖母可好,娘亲好不好,还有,我的胞弟呢,他如今可健壮?....” 三年未见,自家的暖暖,还是如此的亲切,并不见半分的疏离,这让林宇泽感伤的同时,又深觉对不起闺女, 十年前不能帮忙,三年前亦是如此,不过往后不会了! 这三年,除却每年都来江南住一段日子,看看能否见一见林暖暖,旁的时候,林宇泽也做了不少的布置,如今女儿再回京城,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都可说上一说,父母不知所踪的孤女,而是为了给家中祈福,茹素三年,孝顺的小县主! “爹爹!” 林暖暖问了好多的话,换来的都是林宇泽傻傻的笑,再问一遍还不见他回话时,林暖暖不禁恼了,一把抓住了林宇泽面前的一缕胡须, “您怎的不理我了!” 林宇泽面上一疼,突然想起自家闺女不喜人留须,如今回去了,自己和林国公怕是又要惨遭,“毒手”,想至此,他不由舒朗地笑了起来...…… 薛明瑞一直默默无言,此情此景落入眼中,分外“刺眼”, 他有些生气地别过了头去,多年未见,为何林暖暖只对他一人疏离? 第六百七十一章 窈窕淑女 薛明睿心里头的这些小别扭,林暖暖可是一概不知,她此时只剩下满心的欢快,原本正失落着呢,孰料自家爹爹也来了,居然还在儿等着自己!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紫金山却没有立时就回京城,而是先去了萧县林府。 林暖暖有些想不明白,可待到了地儿,看着满满的一桌子鱼虾肉蛋和满脸泪水的秋浓,这才知道林宇泽的意思,原来这是要让自己吃好喝好了再赶路。 “小姐,” 秋浓只唤了一声,人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里再没了旁人。 真是个傻丫头! 林暖暖摸了摸秋浓浓密的黑发,看着她一耸一耸着肩膀正兀自哭得伤心,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三年前,秋浓要死要活地想跟着去林暖暖去紫金山,奈何窦婆婆只让带上两人,就连萧逸还是他自己强自要去,林老夫人也不放心这才硬塞进去,让窦婆婆勉为其难收下的。 “好了,莫哭,我又没少一块肉,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林暖暖笑着想要扶秋浓起来,一旁正抱着豆包儿的秋菊也跟着劝: “我们小姐不仅好好的,还越来越好看,秋浓你就不要伤心了。” 就知道这丫头只注重这些,林暖暖笑嗔了秋菊一眼,只让秋浓起来,一旁的林宇泽倒是听得舒坦,忙跟着接口道: “秋菊丫头说的不错,我们暖暖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林暖暖听了只笑着摇头: “爹爹往后还是莫要说这些,谁都说自家孩子最好看。这可不就是王婆卖瓜了。” 林宇泽也笑,顺口就接道: “本就是好,为何不夸?” 好吧,经年不见,自家爹爹这脸皮也是历练出来了, 林暖暖“噗嗤”一声甜笑起来,那样笑魇如花,秀丽无双的模样,直晃得人眼睛不由一亮。 所以, 薛世子眼眸微闪,只盯着那笑颜,轻叩桌子,淡笑出声: “窈窕淑女自然该夸。” 正饮茶着林暖暖不由被呛得咳嗽出声,她忙看向薛明睿,就见他也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居然又是那样一副眼眸深深,直抵人心的模样, “咳咳,” 仿佛是偷窥被人逮了正着,林暖暖不由发窘地大声咳嗽了起来,从来都是大方从容的林暖暖,此时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一副羞涩模样。 林宇泽冷冷地看了眼薛明睿,脸上的笑容渐渐就落了下去,这个薛明睿当着自己竟然也敢胡言乱语! 窈窕淑女, 窈窕淑女那也不是他薛明睿能求得起的。 原本,因着薛明睿清心寡欲,洁身自好而对他略改观的林宇泽,被薛世子这一番言语,成功地又将他打入登徒子一列了。 薛明睿见林暖暖只是敛目饮茶,也就神色自若地收回了目光,他瞥了眼林宇泽,见其面上已然露出了愤愤模样,不由嘴角微翘,也兀自端起了茶盏,慢慢地饮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都已经等了三年了,薛明睿不想让林国公府再迟疑下去,也不想再等得横生枝节,书信一事,就可窥一斑,还是早早订下来妥当。 秋浓眼看着几位主子俱都端坐着饮茶,却都绝口不提用膳,不免有些着急,却也不敢多说,只目光时不时地就往桌子上瞥去,三年未给小姐做菜,也不知自家小姐口味如今变了否? 林暖暖又咳嗽了一声,默默地试了试脸颊,见其上总算是没了方才的热度,这才略略安心。 这都怨薛明睿,好好的提什么窈窕淑女,这里谁能听不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个薛世子,他要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怨气,脸上就现出了淡淡的神情,不过再生气,饭总不能不吃,总不能辜负林宇泽的一片心意,还有秋浓, 林暖看了眼一脸忐忑的秋浓,比之三年前胖了些,就是这性子倒是还是从前一般无二的小心翼翼。 虽然在窦婆婆处用过膳,可当时心里不舒服,也不过就是浅尝辄止,后面又行了一段路,如今见了这一桌子芳香四溢的美味佳肴,倒是真有些饿了。 见林暖暖站了起来,目光投向桌子,林宇泽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气得忘记了正事儿,可不能饿着宝贝囡囡, 他忙吩咐秋浓, “快将福寿全给端上来。” 秋浓喜笑颜开地应了声是,一路小跑着去了庖厨,不多久就捧着一个瓮过了来。 林宇泽忙接过勺子,要亲自给林暖暖盛上一碗。 甫一揭开盖子,就有一阵异香扑面而来。 这个福寿全,其实就是佛跳墙,林暖暖走前曾将做法告诉秋浓,却不料这才回来就吃上了。 看来这是准备了许久! 能在大周吃上佛跳墙,这可是要很费一番功夫的, 林暖暖不由看了眼碗里堆在上头的海参,这物件在大夏并非没有,只是知道的人甚少,要寻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她轻轻地搛了一筷子海参入口,并未费劲儿就由口入喉。 “好香!” 林暖暖微眯起眼睛,任由这浓香慢慢地溢满口腔,沁入心脾…… “再喝口汤,慢慢吃!” 林宇泽又给她盛了一碗汤,见她吃得香甜,心里不由升起满足,自己也搛了一筷櫡羊肉,慢慢地吃了起来。 “睿哥哥,吃呀!” 见埋头苦吃的林暖暖终于想到了自己,薛明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对上前要伺候的秋菊摆了摆手,自己动手盛了碗汤,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只盯着林暖暖。 见她樱红的朱唇含|着海参,只三两口就吃了,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起来。 林暖暖虽未抬头,却也知此时正有一人正灼灼地盯着自己用膳,她想呵斥,却被满口的胶状物粘粘的开不了口…… “好吃么?”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薛明睿倒是不讲究, 只是人都问了,林暖暖也只好点了头,她有预感,这海参与薛世子恐有些关联, 果然,就听薛明睿清冷的声音又起: “好吃,下次让人多寻点儿!” 真是吃人嘴短,林暖暖这回头点得更加快了起来,倒是没想到薛明睿居然也知道这个! 林宇泽眼看着自己的功劳就要被人抢去,不由“悲愤”地看了眼“龌龊”的某些小人, 若不是自己说,他哪里能知道这个! “暖暖,快些吃,凉了小心肚子疼!” 林宇泽忙又搛了一筷子菜,打断正对视着的两人, 心里想着,待回了京城,还是一人一桌用膳,看看这围桌而坐,彼此遥遥相对,不好不好! 第六百七十二章 桃花眼来了! 秋葵正指挥着几个丫鬟婆子,将庄子上送来的土产一一装好。 修整一日,就要启程,不仅林暖暖,就连秋葵、秋菊几个心里头那都是喜滋滋的。 小姐的好日子终究是等来了! 想当初去了紫金山,秋葵、秋菊可是做好了长期固守在紫金山的准备的。 秋菊斜睨了眼兴高采烈的秋葵,眼珠子一转,指着前头,眯着小眼睛说道: “秋葵姐姐,萧大哥来了。” 秋葵一愣,忙红着脸看向前头影壁,只见前面不过还是那个刻着春兰秋菊的影壁,哪里有一个人影? 秋葵兜头就给了秋菊一下子,这个丫头片子,如今嘴巴是越发不饶人了。 “姐姐何必羞愤就打我,小姐都说了姐姐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待进了京,头等大事就是将姐姐的亲事给办了。” 秋菊挤眉弄眼的说完惹得一众丫鬟仆婢止不住地笑出了声儿。 “你还说!” 秋葵跺着脚,真的羞愤了起来。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省得秋葵姐姐一生气就不理萧大哥了,那萧大哥还不得同我拼命啊!” 秋菊一副“怕怕”地样子,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脸上一脸促狭的笑容。 如此一说,倒是惹得众人越发大笑起来, 林暖暖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神色奕奕,自己也不由笑将起来, 好日子,真的来了, 好事情,也会一件一件接踵而来吧? 是吧?是吧! “小姐,您不说说秋菊,还同她一起笑奴婢!” 秋葵一转身,才想同林暖暖告状,就见林暖暖也笑得眼眉弯弯,顿时更加羞窘起来。 “秋葵莫要恼,秋菊说的也是实话。” 林暖暖说完,只慵懒地倚着隐囊,笑看着几人打闹。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秋菊跺了跺脚,扫了眼箱子,见装的都差不多了,只拿手点了点秋葵,自己就低头走了出去。 “秋葵姐姐,你可是我们小姐身边最好的大丫鬟,自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 走过了影壁,后头秋菊瓮声瓮气的声音还在耳朵边回旋, 可真是的! 秋葵脸上热得不行,这个秋菊,如今被小姐宠得说话越发的没边边际了。 不过,自己不也是如此? 想到自己方才当着仆婢的面儿,就给林暖暖“甩脸子”,虽知道自家小姐不在意,可是秋葵心里还是隐隐生出了悔意,心里也渐渐开始警醒, 虽然小姐待自己亲如姐妹,一如从前,可是越是如此,自己越要谨守本分,今日是在萧县,待往后去了林国公府,可就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了。 还有秋菊,小姐是个心善的,不喜拘束下人的,那么自己就要给小姐管好仆婢。 想到秋菊方才所言,秋葵虽窘迫,可是喜意也渐渐蔓延至了心头,要说起来,自己也没能料到萧逸能向小姐讨要自己... 一阵春风拂面,秋葵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羞涩的要命,可是秋葵还想求求自家主子,再怎么也不能一到了京城就给自己办事儿, 小姐初入林国公府,虽然上面的几个长辈都将小姐爱若掌珠,可是毕竟三年未见,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自己可不能在这时候弃小姐于不顾! “你这丫头,眼睛往哪儿看呢?” 秋葵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撞到了一个人,她忙抬头,这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果然,待一抬首,秋葵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忙避开那人的桃花眼,规规矩矩地给来人行了个礼: “见过四皇子,这就去给四皇子禀报。” 说着,不待来人回答,秋葵就开始一溜烟儿小跑去给自家主子报信儿。 这个四皇子不是个凡人,小姐可是见了他就头疼、犯憷。 “咦,秋葵姐姐怎的又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去萧大哥那儿告状去了。” 秋菊的嘴巴似刀,就没一句好话! 秋葵白了她一眼,却顾不上跟她斗嘴儿,忙喘着粗气儿说道: “小姐,桃,桃花眼儿来了!” 林暖暖一愣,桃花眼儿? 四皇子? 他怎么来了! 才想说话,就听外头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秋葵丫头跑什么跑,我是老虎?还是你家那个花豹子?” 天哪,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秋葵不由抖了抖身子,往秋菊宽大的身子旁躲了躲。 “好了,” 林暖暖对着秋葵摆了摆手,见几个婆子丫鬟都收拾好了,也挥了挥手,让几人俱都下去,一抬首,就见四皇子正挑眉笑看着自己,一副见了故人,“喜相逢”的样子。 林暖暖可不想同他喜相逢,此人性情捉摸不定,还有就是他那过于妖冶的容颜,这样的一人站在自己面前,是同他话家常?还是谈别意? 好似都不太妥帖,想想还是敬而远之,当成个祖宗捧着的好。 虽然四皇子在林暖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风流公子模样,同林暖暖还有凌霄阁的生意往来,可是无端的,林暖暖总觉得他是个不好亲近的。 这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根据,所凭不过是自己的直觉耳。 “小暖暖,别来无恙啊!” 依旧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疲赖模样,可是人家皮囊好,生得俏,只这样随手一拂,就能让人赏心悦目。 林暖暖不由瞥了眼秋菊, 这丫头倒是好眼光,自来喜好看美人,却从来都不曾正眼看过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 林暖暖恭敬地福礼后起身,脸上带出了一个淡淡的疏离浅笑,让着他上座。 人既然来了,自然要好生招待得让他知难而退。 咳咳, 林暖暖轻轻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辫子, 也不知为何,只这四皇子一出现,自己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 “起来吧。” 才还满面春风,笑脸盈盈的四皇子立时敛起了笑容,桃花眼盯着林暖暖那一脸的客套,脸上越发阴郁起来, 自己千里迢迢而来,这丫头居然给个笑脸都如此牵强? 真是个不讨喜的丫头, 四皇子有心刺上一刺,可是一对上那双如烟如雾的杏眸,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此时正“扑通扑通”地狠命跳得厉害, “啪!” 四皇子扇子一开,遮住了自己红艳艳的耳垂,冷冷地看了眼林暖暖,轻启朱唇: “听说你这里有福寿全?” 话一说完,他真想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当成福寿全给吃掉! 第六百七十三章 打机锋 林暖暖一愣,感情这位四皇子“含情脉脉”地看了这么久,这是想吃福寿全? 嗯,这种对美食念念不忘、孜孜不倦的追求, 咳咳,很是值得赞赏! 林暖暖不禁赞叹: “四皇子真是一位很懂吃的皇子。” 她本是想说,四皇子当真是皇子之中最会吃的一位,吃货之中最尊贵的一位。 却知人家毕竟是堂堂皇子,岂容自己调侃,就只这样含混地说上一二,盼着四皇子能收回他那双烁烁桃花眼。 不知为何,薛明睿的灼灼凤眸看向她,总让林暖暖有种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之感, 而四皇子的烁烁桃花目,却总会让林暖暖身子一抖,有种被饿狼盯住的感觉…… 哎呀!自己怎将这二人做比了! 不过,再次对上四皇子美丽的桃花眼,林暖暖不禁打了个哆嗦。 想想自己往后归京,定是深居后宅,自不会如在萧县一般,能常见到这位四皇子,心里也就略略定了下来。 眼下还是先打发了这尊大佛要紧! 秋葵此时正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都不敢出,虽说这位四皇子常笑, 可在秋葵的看来,他怎会笑得让人看着汗毛倒立呢? “四皇子是来找睿哥哥的吧。” 林暖暖站起了身子,决定要将祸水东引, “睿哥哥就在辛夷坞,我带你去吧。” 绝口不提四皇子方才说的“福寿全”,也不叙旧问四皇子为何来了箫县。 说着,她也不待四皇子吱声,就兀自往前走去。 这个小丫头,经年未见,除却长得比从前好看些,倒是脾气见长啊! 人也越发变得不圆滑了,像她这般待客,若在京城,岂不是要将一干人等得罪个干干净净? 四皇子摸了摸鼻子,有心说她一说,可又想起林暖暖自四岁至今的遭遇, 也知她不会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自然更不会那些后宅妇人的玲珑手段,更不会有九曲十八弯的性子, 若她如此,那四皇子就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虽说如今这性子也很有趣儿,可终归是会吃亏的! 算了, 四皇子扇子一磕, 还是不跟小丫头一般见识了,她前七年跟着个老曾祖母在这萧县,后四年又上了山跟了个神神叨叨的老妇人,要求她那么多作甚。 即便是如今这种直来直去的孤拐性子,回了京城,也不怕,总归有自己护着,不让她吃亏就是。 若有那不开眼的, 四皇子扇子一收,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 原来自己居然也有为人打算的时候! 四皇子不免又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今日定是吃错了药了。 想着林暖暖这丫头好歹跟自己合作,帮一帮她也是应当,四皇子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不过,前头那薛明睿他来做甚,不是有事交待他么? 四皇子只觉得一阵燥热,桃花扇一开,风流倜傥地扇将起来…… 今日看来都是说好了的,林暖暖才走至影壁处,也停了下来。 前头那个一脸淡然,器宇轩昂阔步而来的,可不就是薛明睿? 倒是省得自己走了,暖坞离着辛夷坞,相隔不是很远,林暖暖倒不是怕走这几步路,只是委实不想同这四皇子虚与委蛇。 她实在是怕这位四皇子抽风,走至半路,非要自己煮个佛跳墙,自己倒是上哪儿去弄那些个食材? 所以,待薛明睿走近林暖暖时,意外地发现才还对他疏远客套的林小县主,如今居然正热切地唤着他。 “睿哥哥!” 薛明睿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嘴角却已然高高地翘了起来, 他就说,小丫头还小,跟自己的胞弟似的,几年不见,乍然见了自己总会生疏些,看,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不就好多了? 可是,薛明睿皱了皱眉头,脑中一闪而过林暖暖乍见林宇泽时的泪眼婆娑,眼泪汪汪的样子…… 他攥了攥拳,咽下满口的酸涩,看来,回去还是同诚郡王妃提一提, 小娘子大了,及笄之后就该找个好人家了。 诚郡王府同林国公府一向交好,很该帮着操操心呐! 咳咳, 想及此,薛世子平静无澜的脸上不由飘过一抹红晕,再抬首时恰对上一双干净澄澈,带着探究的杏眸。 “睿哥哥?” 林暖暖心里暗忖,自己使性子冷待薛明睿,终究让他不耐烦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辫子,突然发现自己嗓子发干, 林暖暖忙低头敛目,只说: “四皇子找你!” 然后就转头要走,不是不后悔自己那般对待薛明睿,人家千里迢迢自京城而来,自己居然那般疏离冷淡, 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大胡子和双儿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那些废话, 虽然自己不信,但是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其实乱了! “好,我知道了!” 薛明睿的声音意外的温和好听,仿佛怕吓着林暖暖,还带着些许的讨好: “暖儿,你先回去,待我安置好四皇子去找你!” 其声低沉,入耳微痒,林暖暖不知不觉的就露出了笑容,言笑晏晏地回头应了一声:“好!” 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纯净! 薛明睿脸上越发柔和,他不由伸出了手,轻轻地将林暖暖肩上沾染的桃花捏了下来,沉声说道: “去吧!” 再一抬头,正对上挑眉看他,一脸不屑的四皇子。 “明睿,莫要辣手催花!” 四皇子看着薛明睿信手拈起的桃花瓣儿,若有所指地说道。 他桃花目微眯,眼眸里早就没了方才的笑意: “桃花多总是不好!” 薛明睿点了点头,随手扔了手心里的桃花瓣儿, “四皇子说的是!” 林暖暖可不想理会这两人,看他俩如此明面上打机锋,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不合,其实,薛明睿虽没说,但是林暖暖能感觉到,并不是眼前这么简单。 不过,她可不想操这心,总算柳暗花明了,自己也要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至于双儿说的那些话,林暖暖一概不信, 说林老夫人“移情”林亚楠?这怎么会? “我走了!” 林暖暖只作看不见四皇子那炙热的眼神,忙福礼回自己的暖坞,至于每次见了薛明睿,为何心跳加快…… 咳咳,总是岁晚山中久难留,自己这是久未接触俗世,往后归京就好! 林暖暖心虚地将此事略过不提,忙匆匆回了暖坞……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不配为友! 真是没料到居然还要在萧县再呆了两天,只因薛明珠和林鹏派人来说,要亲自来接林暖暖,如今已在路上了。 林暖暖抬头望天,假作无意识地抬头,等人的滋味儿,真是不好受。 可自亲人,却是一等就是三年。 还是找些事情做做才好,林暖暖等的心浮气躁,却又不想出门。 前些天四皇子口口声声让自己将佛跳请的食单交给他,她同意了,却不料转脸,四皇子却要试菜, 还试菜,还不是让自己做给他吃? 不过,薛明睿替她拒绝了,说的倒也是实话,佛跳墙的食材,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好的,这两三天就想做好,只怕是不容易, 天上飞的鸽子,地下跑的鸡鸭,水里游的海参,还有羊肉、猪肚.....总要配的齐全了,再找一瓮绍兴酒坛子,备足了火候,这才能烹制出香浓好吃的佛跳墙。 “小姐,荷花都开了。” 秋葵拿着含苞欲放的荷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秋菊手里头是一篓子莲蓬。 林暖暖不禁嗟叹:还以为这是春末,其实已经至了夏初, 林暖暖接过一只荷花,放于鼻尖嗅了嗅,颇有些惆怅地念了一句: “又一个五月黄过去了。” 三年前,因着要去紫金山,一家子哪里有心思过五月黄? 想不到三年后还是错过了。 “小姐,明年的五月黄,就能和二爷二奶奶老夫人一起过了。” 秋葵晓得自家主子心中所想,忙笑着安慰。 林暖暖拍了拍秋葵的手,叹息了一声,她想起一事儿: “萧逸这些日子怎么没见着?” 秋葵脸上先是一红,须臾才说: “好似薛世子有事让他去办了。” 听说是薛明睿找了去,林暖暖就没有作声,只问了一句秋浓那里准备的如何了? 薛明珠约莫晚上才能到,总要让她吃些可口的。 秋葵巴不得林暖暖说些旁的,忙将庖厨里准备的食单一一枚举了个遍儿。 林暖暖点头赞赏,如今自己身边的几个秋,做事情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 林暖暖直等到酉时,也没能等到薛明珠,倒是等来了两位稀客。 苏府音音,还有陆雨沫。 可是多年未见这两人了! 从前一起言笑晏晏,打趣儿说笑的三个小娘子,如今却只是端坐着,见面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已经梳了妇人头的苏音音,还有紧挨着她坐的陆雨沫,不由扬了扬眉头。 秋菊同她对视一眼,忙拉住了苏音音身边的冬儿,亲密地要和她说上一两句。 冬儿倒还是老样子,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木讷,她先看了看苏音音,见苏音音点头,这才跟着秋菊走了出去。 林暖暖只慢慢地让着二人饮茶,自己也不多言语,三年前走时,她曾给陆雨沫捎过信儿,却没有见她过来,也未见她只言片语,林暖暖虽不解,却也未放在心上。 只不知这二人怎的走在了一处,还好似亲密了不少。 不过,她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府上的? “暖暖,听说你就要归京了,我们来送送你!” 苏音音推了推陆雨沫,见她只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不由急了,索性自己开口。 “谢谢音音。” 按下从前种种不提,只论后来苏音音让人送信那事儿,虽林暖暖也从旁处知道了,但是终究还是要承她的情分。 “不谢,不谢!” 苏音音忙摆手,脸上显得有些激动。 林暖暖眼睛闪了闪,余光瞥见苏音音打扮得很是素净,十指上却也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无。 “暖暖,你送我的那套白玉头面,我没有舍得带。” 苏音音正好瞥见逡巡而来的目光,忙解释。 林暖暖眼眸微闪,一别经年,苏音音倒是通透了不少,自己当年却是曾亲自描了花样子,让京城里铺子打的套头面给苏音音,里头扳指、戒子都有。 “别舍不得。” 林暖暖放下了茶盏,到底是淡淡地接了一句。 从前的情谊,早就碎了,如今的苏音音和她隔阂已生,勉强相处,只会让彼此尴尬。 不过,陆雨沫事怎么了?林暖暖总觉得她有些心事。 可是当着苏音音,有些话,也不好问。 “暖暖...” 苏音音攥了攥衣袖,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发干。 “嗯,” 林暖暖往后投的隐囊靠了靠,心里却在挂念着薛明珠和林鹏两人,只随口应了一声。 “暖暖我!” 苏音音支支吾吾半晌儿,却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是真有事情。 林暖暖坐直了身子,收敛心神,肃然地看向苏音音,若是能帮,她愿意帮苏音音一次,虽然不知道她如今近况,只苏府早就败落,林暖暖还是知道些的。 “我...” 这样的苏音音,倒让林暖暖有些奇怪,也开始好奇起来: 看来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 林暖暖故作不经意地看向苏音音半旧不新的鹅黄色襦裙,又瞥了一眼她埋在袖子里正来回揉搓着袖子的手,柔声慰道: “音音有事但说无妨。” 自己此去京城,若是再想相见,只怕遥遥无期。 从前种种,那些纷争,那些算计,虽不能忘却,也不可原谅,可终究是会淡的。 人总不能老是活在过去,也不能老将目光放在从前, 林暖暖等了等一脸愧疚的苏音音,见她仍旧不语,只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淡漠不语着。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雨沫声音有些沙哑,说话倒还还爽利: “暖暖,你走后不久,苏音音就嫁给了我胞兄。” 陆雨航? 那个如兄长般对着自己露出和煦笑容的郎君? 林暖暖一阵子恍惚,才想起陆雨航是谁。 她这恍惚的样子,落入苏音音的眼里,倒是生了误会, 苏音音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只听“扑通”一声,人就跪在了林暖暖跟前: “暖暖,我对不起你!” 这是哪儿跟哪儿? 林暖暖忙要拉苏音音起来,却不料苏音音如今倒是很有几分力气,任凭林暖暖怎么拉也不起, 林暖暖拉扯得累了,索性松开了手,只说: “音音,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 终究是念着那个“纸条之恩”,林暖暖又加了一句: “苏府旁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薛明睿探查过,苏音音之父苏木生,其母李秀兰,还有那个妾室都曾参与其中,只苏音音却是不知,她一个小娘子,又能做些什么? “不是苏府的事!” 苏音音简直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是呀,一个苏府就已经够对不起林暖暖了,自己后来还利用了她,当真不配为友! 第六百七十五章 好聚? “暖暖,是苏音音利用你,算计了我长兄。” 陆雨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也并无鄙夷之意: 林暖暖心里纳罕,脸上却只淡淡: “这话我是听不懂的,你们俩这是来我这儿参禅呢。” 说着,林暖暖手下用了些巧劲儿,在苏音音的麻筋儿上一点,趁着苏音音分神,一把拽起了苏音音。 嗯,窦婆婆教得这些个奇技淫巧倒派上用场了! 林暖暖扶着苏音音在杌子上坐好,再看这两人时,脸上神情已然已经变得淡漠起来。 看来,今日这两人并非叙旧而来。 “秋葵,去取些点心,我记得音音和雨沫最爱三层玉带糕,再装几个食盒让她们带回去。” 秋葵忙应喏出去,林暖暖懒懒地端起了茶盏,收回了目光。 她如今可没心思同这些小娘子虚与委蛇了,也不知自己的胞弟长得像谁! 眼看着林暖暖端着个秘色瓷荷花盏任雾气氤氲,神色懒懒,目光中偶尔带出一点儿不耐烦, 苏音音知道,这是要端茶送客了。 她也再不顾其他,忙带着哭腔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 “暖暖,那日我以你要走为名,约了苏雨航,然后....” “别说了!” 林暖暖冷冷地斜睨了眼苏音音的妇人头,又从她蜡黄的脸上直接将目光移转至那双溢满了泪的双眸,心里一片冰凉…… 原来,她和苏音音连最后的告别也不能好聚好散了。 “陆雨航与我统共见过几次面,苏音音你这是糊涂了,在这儿乱说什么?” 她不是三年前的懵懂小娘子,就算生性淡然不惧世俗,可总要林国公府的长辈挣脸, 不是她爱惜羽毛,只是这苏音音如今都跟陆雨航成亲了,何苦还要来此,将自己拖入他们之中? 苏音音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陆雨沫,对,雨沫不是最善解人意的么? 如此尴尬的事情,她怎么也由着苏音音? “不是,暖暖,我哥哥其实喜欢的是...” 见林暖暖看她,陆雨沫慌乱地添了一句,不过在林暖暖灼灼的目光中,她渐渐将头低了下去,收起了要说的话。 林暖暖只觉得额角一突一突跳个不停,这姑嫂二人倒不愧是一家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们姑嫂二人,若来叙旧,我欢迎,若是胡扯,就恕不奉陪了!” 林暖暖顷刻就冷了脸,她放下了手里的秘色瓷荷花盏,站了起来。 “暖暖,” 陆雨沫终于变得聪明了些,脸上也露出了后悔样儿,她忙说道: “暖暖,苏音音说要向你致歉,我一时不查,没思量周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一二吧!” 林暖暖也不想弄得彼此下不了台,闻言也就略略点了点头。 不过,终归是败了兴致。 有时候,小娘子们会因着同喜欢一个花色的襦裙或是对胃口的小食,就能彼此投缘起来,一见如故起来。 可是,若不尽心维护,只知消磨往日的情分,那离友尽也就不远了。 林暖暖不想对陆雨沫也如此,三岁看老,小时候的陆雨沫并不是个挑事且不知进退的, 难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或是自己看人的眼光真的差劲儿? 林暖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自己不过是占着比旁人多活一世,见多识广的优势,论为人处事,还真是有些稚嫩, 她原本以为,对于不喜的,躲得远远的就好,对于投缘的真心以待便行。 其实,这人世并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非好即坏, 好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儿,苏音音渐渐开始低低啜泣起来,也将她此番这么唐突的目的说了出来: “暖暖,我也是无法,你能想象一个妇人三年未得夫君一言半语么?” 林暖暖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打断苏音音, 苏音音闻言不由一喜,知道林暖暖心软,忙接着说下去: “我也是没法子,苏木生和李桂兰出了事儿,非要将我嫁给江南苏州府的穆家家主,” 苏州府的穆家家主? 此人林暖暖倒有些印象,穆家可谓是江南郡首富,不过,那个穆家家主若所记不错,好像已年过古稀,六十有余了吧? “苏梅梅呢?” 林暖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不是她冷血,苏梅梅是为庶,相貌也强过苏音音,若要“卖女求财”,总比苏音音获利丰厚! 苏音音目光微闪,旋即被一抹痛色所取代,她悲凄地低下了头,像是怕林暖暖嫌恶她哭泣,只留了一个削瘦的肩头在林暖暖的目下, 让人见了有种载不动忧愁的我见犹怜…… 看来这才是苏音音了! 林暖暖叹了口气,能在那样的母亲和姨娘手下,还引得苏木生为她筹谋,苏音音,又怎么能是她以为的不谙世事? 苏府那一摊子烂账,虽秋葵拦着不让秋菊说,怕污了林暖暖的耳朵,可是凭着蛛丝马迹,和偶尔得来的消息,林暖暖也大略知道了个梗概, 谁能算到苏木生之妻李桂兰和梅姨娘是“真爱”? “暖暖?” 苏音音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却见林暖暖只一脸尴尬地看向旁出,还以为自己哪里范了忌讳,忙停了下来。 咳咳, 林暖暖掩饰地以手捂唇,惹得才进来的秋葵一脸的疑惑, 总觉得自家小姐这动作好生熟悉。 “雨沫,音音,来尝尝这玉带糕和牛乳岔,看看可与从前一样。” 苏音音的话,她却绝口不提。 笑话,苏音音因着苏府去算计陆雨航,成亲三年不近她身,这与自己何干? “暖暖你……” 苏音音后槽牙早就被她咬得酸涩难当,她知道自己不该说,也不该求, 可是,她如今娘家已毁,若是在夫家,如此下去,还能有她活路? 林暖暖是个好的,这个苏音音从第一次见她就知道, 林暖暖帮了她很多,这个苏音音也铭记在心, 只是, 这一回, 苏音音恳切地看向林暖暖,与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让她往后生活无忧! 一股腥味儿缓缓地侵入|口中, 苏音音咬着唇犹不自知,犹豫了好久,还是忐忑地说: “暖暖你能不能见一见陆雨航?”…… 第六百七十六章 小白眼狼儿…… “见谁?” 薛明睿冷冷地问了一句,人就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 那样冷峻如山的气势吓得苏音音当即忘了自己方才所说,只直愣愣地看着来人,直到对上一双冷冽如刀的眸子,她这才打了个寒颤,哆嗦挪开了目光,看向林暖暖: “暖暖,这是薛世子吧。” 林暖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饶是知道苏音音不会有好事儿,林暖暖也被她方才那话给惊住了。 薛明睿又看了眼苏音音,只骇得她立时低头不语,这才转向林暖暖: “暖暖,话说完了么?” 苏音音松了口气,这人同林暖暖说话倒是和煦如风的,怎的进来时冷硬似冰,怪吓人的。 “嗯。” 林暖暖应了一声,人也站了起来。 “那走吧,薛夫人来了。” 薛明睿的目光深深地盯着林暖暖看去,直看得林暖暖面色微红,这才慢慢收了回去。 总觉得薛明睿哪儿变了,这一阵他总会用这种让人看不懂的目光深深地凝视她,待自己看过去,却又转瞬就收了回去。 “好,” 林暖暖跟在薛明睿后头,像是没有听过苏音音方才的话,只浅笑着说道: “对不住了,雨沫,我祖母来了,” 陆雨沫又岂能听不出林暖暖的言外之意,想不到,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林暖暖竟然连着撵了自己两次。 从前,她是觉得苏音音心眼子多,可后来才知道苏音音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更遑论她那母亲居然还是那种无德之人, 当年苏音音同她说时,陆雨沫简直诧异极了, 虽然后来又发生了陆雨航的事情,她也深觉苏音音可恨,可想其遭遇,却又更觉其艰辛可怜。 人,总是会对弱小凄楚之人动恻隐之心, 更兼,陆雨沫的表哥入了泽清书院,学业小有所成后,竟然弃了她而去,这就更让陆雨沫对苏音音生出了无限的同情和知音之感, 她俩,总是天涯沦落人! 林暖暖家境优渥,身份尊崇,身边之人又有哪个不是将她当作掌中宝? 虽说从前和亲生父母分离数年,可是如今不也回来了? 还有她身边之人, 陆雨沫不由偷偷小觑了下薛明睿, 几年前就知这位世子待林暖暖好,想不到一经多年还是如斯关怀倍至, 还有自家的兄长,这么多年,为何不待见苏音音?不就是因着中间隔了个林暖暖? 所以,当苏音音邀她一道儿过来时,她不过略略犹豫了一下,也就应了。 林暖暖见见兄长也好,让他死了心,若能再劝他对音音好点儿,岂不是皆大欢喜之事? 这一刻,陆雨沫忘了,林暖暖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若是让人知晓,不知要面对怎样的如刀口舌…… 陆雨沫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和田玉镯,那还是多年前林暖暖所赠,玉质和水头都是少有, 这玉镯让陆雨沫有了些许信心,暖暖仍旧是那个热心的暖暖吧…… 不过,看林暖暖方才的脸色,只怕是不能让苏音音如愿了! 那么自己的事情呢? 陆雨沫染着殷红蔻丹的纤指不知不觉中已然深深地嵌入掌心而不自知,她眉头紧锁,犹豫了一番,眼看着薛明睿眉头微拧,就要拉着林暖暖走, 忙唤了一声: “暖暖,难道你不管我们了吗?” 见薛明睿没有作声,陆雨沫心内松快了一些,紧接着又说: “我们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是呀,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林暖暖虽有些反感陆雨沫以往昔情谊作阀,但她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同苏音音情分已尽, 可是对陆雨沫,她还是狠不下心来。 “雨沫,有事你就直说,若我能,一定帮。” 林暖暖决心帮陆雨沫一回,即便她如今归心似箭,心里头放不下旁的,可一想到往后说不得就见不着陆雨沫了,心里陡然涌起不舍, 不权衡利弊,只遵从内心,就帮雨沫这一回吧, 当然,帮,却不能逾越自己的底线,这是为人准则, 再有,人总会有偶有失态,雨沫定是碰到难事儿了吧! 薛明睿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看来这两人是认准了这傻丫头,知道她嘴硬心软。 这是他在,若是换做旁人,指不定还以为林暖暖这是看不起昔日旧人呢! 这样的人,不配同林暖暖为友! “暖暖你多年未来江南,能懂什么!” 薛明睿声音透着责备,只说话时,却将如炬目光投向了陆雨沫。 这就护上了? 陆雨沫满嘴的苦涩,入心入肺,自己怎就没有林暖暖这般好命? 她能伤着林暖暖什么,又能算计什么? 不过是说了一这两句话,薛世子就如眼珠子似的怕林暖暖受伤了! 不过,他俩是何关系? 可叹自家胞兄将林暖暖奉若仙子,直说是洛神在世,圣洁无双, 呵呵,其实也不过如此。 薛明睿拧了拧眉,陆雨沫眼中一闪而过的愤然,他俱都看在了眼里。 “陆雨航如今是司户佐?” 冷冷的声音如出鞘的剑气,让陆雨沫一愣后又慌忙点头。 陆雨航如今是萧县属吏,萧县司户佐共有三人,陆雨航也算是子承父业。 “嗯,若是求官,找暖儿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薛明睿看了门外一眼,唤了一声: “李义府,” 就有一个身着飞骑尉服之人阔步而来,见了薛明睿忙恭敬请安,口称世子。 “萧县县丞如今是谁?” 薛明睿叩了叩桌子,端过秘色瓷荷花盏饮了一口, 林暖暖才要说话,就听薛明睿又说: “这是我的手下,有事交给他办就好。” 说着,就看向林暖暖, “薛夫人远道而来,不要让你祖母久侯了,” 话说至此,若是再待下去,只会难堪, 陆雨沫再脸皮子厚也不能说什么,忙起身告辞。 “等等,” 薛明睿又唤了一声, “你,” 他指了指陆雨沫, “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李义府去办,按着陆雨航如今的资历,让他做个县令只怕是不能胜任,其余都可。” 陆雨沫抽了口气儿,再不敢说旁的,自家父亲苦熬几十年也没能坐上县令一职,可在薛世子这里,也不过是一句话...…… 她忘了,林暖暖生而就比她和苏音音尊贵得多。 多年前,她来林府陪着林暖暖,家中父母诸多教待,不过七年相处下来,林暖暖从未在她面前拿过架子,倒是对她诸多照拂,家里也因此对她很是疼爱。 自己倒忘了,原本自己同林暖暖之间就有很深的沟壑.... 陆雨沫的失落,林暖暖又怎能看不出来? 不过,薛明睿如今包揽过来,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薛世子何时也变得喜欢同女眷打交道了? 当林暖暖和薛明睿走至回廊处时,听林暖暖如此问他,不由苦笑: 若不是为着这个小丫头,自己何时喜欢同这些女眷斤斤计较? 真是个白眼狼,从小就是! 薛明睿手伸至林暖暖的额前,晃了晃,终究是落在了她的头顶,柔柔地摸了摸, 小丫头肤白细嫩,自己若是弹上去,定会敲红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杨柳依依,荷香袭袭... 杨柳依依,荷香袭袭,生命中历经了好几次的离别,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回让人心情舒畅。 除却.... 林暖暖往薛明珠怀里窝了窝,心里不是没有遗憾,不过,她虽没有应了苏音音的请求,但薛明睿已包揽了过去,自然会有人同陆雨航说清楚,薛明睿出马,林暖暖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陆雨沫的那个表哥,林暖暖眯了眯眼睛,若是让她碰上,定会为陆雨沫出口气,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儿,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头脑纷杂,心内却绞得难受, 林暖暖眯着眼睛,只恹恹地躺着不想说话。 “还难受?” 薛明珠心疼得不行,却也毫无办法, “快去催催秋浓。乌梅汤怎的还没来?” “来了,来了,” 桂嬷嬷早就在门外看了百遍,眼看着林暖暖圆润的小脸越发瘦削,下巴都开始发尖,不止薛明珠,身边的几人都开始着急起来。 “好囡囡,来,喝点乌梅汤。” 薛明珠端着碗,拿着银汤匙一下一下亲自喂, 林暖暖倒是跟给面儿地全饮了下去,只是,才一躺下,立时就开始天翻地覆起来,急得薛明珠立时红了眼眶。 真是遭罪儿,好在还有半日就能到京,林暖暖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摸着薛明珠手腕上的一个桃木镯子,上头刻着一凰一凤,这是凤求凰? 林暖暖虽精力不济,仍旧起了好奇之心,她细声细气地问薛明珠: “这是我祖父雕的吧,真好看。” 一句玩话,惹得薛明珠脸上绯红。 她轻戳了下林暖暖的额头,轻声低斥: “小丫头!看来还不错嘛,还有力气说笑呢。” “嘿嘿,” 林暖暖的眼睛从薛明珠乌青的眼底掠过,这几日自己遭罪,也让薛明珠等人跟着不得安生。 “唉,原本还想着衣锦还乡的,唉,谁知天不遂人愿哪!” 林暖暖挤眉弄眼地说完后,接着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你个小囡囡,净作妖。” 薛明珠心里一暖,知道自家孙女这是怕自己难受,这插科打诨呢,这孩子,自己还不舒服呢,还要顾及旁人,她忍着心疼,只笑嗔了她一下,手下却是动作轻柔地将林暖暖往自己怀里又挪了挪,让她躺得更加舒服些, “睡吧,睡吧!” 薛明珠口中说着,手下也跟着节奏轻轻地拍打着, “祖母,我要听曲儿。” 林暖暖略泛着白的樱桃小口轻轻撅起,配着眼睑下的乌青,惹得薛明珠心里一阵发疼,哪里还有什么不依的,忙随口唱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嗯,看来这三年,自家的祖父母,感情好的很啊! 林暖暖眯着眼睛,心满意足,眼皮子渐渐开始发沉,只胸前好似有什么越来越炙热, 她动了动,想要用手去按住,许是这几日晕船的厉害,林暖暖手下无力,怎么摸也摸不到。 林暖暖急了,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暖暖的手动了!” 林暖暖一愣,这人声音好熟悉,是谁呢? .....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真的动了,暖暖,暖暖!” 又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声音里也带着惊喜。 这两人是谁? 林暖暖越发好奇起来,只是眼睛发涩,怎么睁也睁不开,手下也没力气, 自己这是在梦中了?多半是在做梦。 “暖暖,醒醒,快醒醒!” 梦倒是越发真切起来,仿佛还有人在摇着自己,林暖暖蹙了蹙眉,终于想起了那两个人,可不就是自己前世的父母? 这么多年了,自己还真是很少想起他们,怎么如今入梦了? “囡囡,囡囡,快醒醒,用了膳再睡吧。” 林暖暖的耳边越发瓜噪,这回林暖暖不用想也知道,这样尖细又带着亲昵语气的,定然是薛明珠,她懵懂地睁开了眼睛,果然就见薛明珠正睁着一双美目,正面带焦躁地看着她。 “嗯,祖母,”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自己方才真是做梦了。 “怎么回事,告诉祖母,是不是做梦了,祖母唤了你好久,也不见你醒来,可吓死祖母了。” 见林暖暖醒了,薛明珠这才放下心来。 林暖暖昏昏沉沉地往薛明珠怀里一靠, “好困啊,祖母,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她又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往薛明珠怀中拱了拱。 “好了,好了,快起来,成什么样子,还有外人在呢!” 薛明珠忙拉了被子往林暖暖身上盖去,小娘子如今不是三年前了,身子越发的玲珑有致,可不能让人看了去。 “啊?有外人?” 林暖暖方才想起,刚才好似还有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睿哥哥么?” 她还以为是在梦中。 “是呀!” 薛明珠没好气地点了点林暖暖的额头,这个丫头,还是从前那般的心思单纯, “薛世子就不是外人?” “暖儿醒了?” 林暖暖住的这屋子分里外,虽船上不比家中,倒也轩敞。 薛明睿甫一回来,就听薛夫人在大声唤着林暖暖,一时心急,就跟着进了来,后来林暖暖醒了,他自然要避出去。 “嗯,醒了。” 睡了一觉,身上觉得舒服多了,头也不那么疼,也没那么闷了。 林暖暖伸出手,让秋葵给她更衣,换上了一件浅绿留仙裙,配着月白的襦衫,这几日她又清减了不少,倒是更添清丽之姿, “就这么松松地梳个双髻,不要梳高髻,当心扯得头又疼。” 薛明珠拢了拢林暖暖秀丽的乌发,又说: “你这丫头装扮得也太素了些,头上也无簪珥,就这么一个荷花蜜蜡当宝贝似的戴着。” 外间的薛明睿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明明自己这次假托姜郡王妃之名给小丫头带了不少钗环首饰,怎么不见她带? “祖母,孙女儿这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丫头, 薛明睿不用瞧也能知道,此时的林暖暖定是撅着樱唇,杏眸圆睁,一双妙目里带着狡黠,开来此时倒比前些时日好多了, “世子,您要不要梳洗一番?” 李义府看着满面风霜的薛明睿,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劝道。 “不用,” 薛明睿大手一挥,又想起小丫头好洁,忙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李义府原本以为自家世子不会应允,毕竟,这次停靠,除却因着公事,世子还在不大的镇子上找了许久,就是为了让晕船的林小娘子能吃上一口。 薛明睿看了眼桌子上穿成串儿的糖葫芦,嘴角微翘: “薛夫人,东西得了,晚辈先行告退。” 不等薛明珠说话,薛明睿眼眸深深地看着晃动的珠帘,又道: “暖儿,吃完糖葫芦,再用些汤水。” 第六百七十八章 归去来…… “常大娘,暖坞里的花可都齐了?” 圆眼睛圆脸的元儿笑盈盈地走至花房,逡巡了下四周, “齐了,齐了!” 常婆子一听暖坞要花忙笑着答话。 元儿指着碧盈盈的玉碗养得翠生生的莲叶, “再拿些碗荷,我们小姐喜欢这个。” 这碗荷还是照着小姐的法子养得呢。 “元儿小娘子,外头都说我们小姐长得天仙一般呢,你见过没?” 常婆子三年前才来的林国公府,还未曾见过这个传说中老夫人,国公夫人的心尖尖儿。 “自是见过!” 元儿挺了挺胸膛,神色中带着自豪, “我们小姐那可是天人之姿。” “元儿姐姐,二奶奶找你!” 才扔出一句话,还不等说旁的,就听外头的丫鬟唤她。 元儿一听二奶奶找,冲正啧嘴的常婆子笑了笑,忙快步往暖坞走去。 李清浅此时正四处打量着闺女的暖坞,她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还有哪里不足,见元儿来了,指着影壁蹙眉: “暖暖在萧县的影壁可是这个,‘鱼戏何田田’花样儿?” 元儿先细细思量一番,才福礼应是。 李清浅这才松了口气,叮嘱元儿, “小姐就快回来了,这儿你且好好盯着些。” 说完,自己才往萱堂走去。 若可以,她也想跟林宇泽一道儿去接闺女,不过林国公和薛夫人要去,自己身为人媳,自是留在京里,伺候林老夫人。 这些年林老夫人身子每况愈下,除却心裨之症,今年更是添了腿脚不便的毛病。 萱堂离着暖坞不远,林国公府几经修整,除却园子更加规整,各处也添了不少江南风情,比如这回廊轩榭,曲径幽深,几步就成一景。 及至萱堂门口,就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已先她一步进了去,李清浅眼睛微闪,扶了扶鬓边的芙蕖蜜蜡,那人不用说定是林雅楠。 说起林雅楠,李清浅不自觉就蹙了蹙眉头: 作为婶娘,她虽不至同一个小娘子一般见识,只这林雅楠每每总打着思念姐妹的名号同林老夫人亲近,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林亚楠倒是好思量,这一来二去的,你来我往追忆往昔,倒让林老夫人对她生出了些怜惜之意, 故而,这几年,大房同为庶女的林雅丽可没她过得舒坦。 想起大房的那几个孤儿寡母,李清浅的心里就更是膈应。 当年林宇恒回来不久,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春风阁,大房也彻底没了脸面, 可黄氏表面安稳,手下的小动作倒是不断,每每总是做些事情膈应二房。 若不是顾念林老夫人,只怕大房如今早就被撵了。 今日是囡囡回府的好日子,那些个糟心事儿,还是不想的好。 李清浅定了定心神,走进花厅之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浅浅的笑。 才进屋子,不及行礼,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公子,就一把抱住了李清浅的腿,奶声奶气地仰头问道: “娘亲,我长姐呢?” 李清浅先给林老夫人福礼请安,这才抱住了小公子,脸上的笑容更甚, “念儿别急,就快来了!” 林老夫人早就坐不住了,手上的佛珠数了又数,可是心却总静不下来。 “清浅啊,我这眼皮子怎的老是跳,暖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林老夫人按了按自己的眼皮子,摸了摸头上的富贵花开抹额。 下首一脸笑意的林雅楠眼睛随即一暗,那抹额上头的针脚明显稚嫩的很,可老祖宗却是非到吉日都舍不得戴, 只要有人就指着抹额夸赞一番…… 如今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林国公府的林小县主是个孝顺的? “老祖宗放心,三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有老祖宗疼爱,三姐姐怎会有事呢?” 林雅楠斟酌了一番,忙劝解着。 “就是,就是!” 一旁的林雅丽也随声附和,她如今都十八了,亲事还未说定,眼看着巴结主母也讨不到好,倒是那个林亚楠见天儿将个林暖暖挂于嘴边,倒是得了林老夫人的青眼, 痛定思痛,她也只好学着这个林雅楠讨好林老夫人,就盼着林老夫人日日看见自己,也好给自己说上一门好亲事儿。 不过,这几年林老夫人也不爱管家,对他们大房,一直都是淡淡的,却又哪能想起自己的婚事儿? 林雅丽说完就低着头,只眼睛里的不甘,还是让林亚楠逮了个正着。 真是个蠢的! 林雅楠眼中闪过不屑,又朝着林老夫人方向靠了靠,眼中闪过一丝晦涩, 林老夫人身边有个杌子,可却从来没人敢坐,就连林暖暖的胞弟,那么个小人儿都说,那是留给他长姐的。 林暖暖…… 林暖暖! 想起多年前,那个名震京城,光芒四射的小女娘,林雅楠的心里真是既恨且妒,浓浓的不甘越发涌动得厉害, 若自己不是庶女,也托生于李氏腹中,如今是否也能如林暖暖一般,被祖父、祖母捧在掌心? 算了, 林亚楠心里冷笑: 都说风水轮流,且看往后吧。 她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敛去了一肚子的不甘心,再抬首时脸上又是一副和煦的笑模样儿。 “真的好想三姐姐,” 她感慨地看向林老夫人, “京中人都说定远侯府的元贞表姐还有丽娟表姐长得美,我却觉得她们是都没有见过三姐姐呢。” “长姐最美,我姐姐最美!” 三岁的林小公子忙流着口水睁圆了眼睛。 “是,是,你姐姐最美,” 李清浅忙附和,将险些从她怀里挣脱的小儿子扶着坐好。 “也不知我家暖暖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林老夫人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出神地望着门口晃动的珠帘。 “老夫人,小姐已至了府门处了。” 秋月忙笑着来报, “来了?” 林老夫人身子一震,脸上欣喜难当,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快,清浅,你且快去。” 李清浅自然想去,可是林老夫人如今腿脚不便,自己又怎好抛下她, “不用了,她个小人儿,哪里用得着。” 也只好违心如此说了。 “怎么用不着,快去,快去!莫要寒了我们囡囡的心。” 林老夫人陡然想起了十一年前林暖暖初来京城的情景,那会儿的小暖暖,可是十分不想来林国公府的,如今可不能再让她生出不喜。 林老夫人指着眼睛骨碌碌睁着听人说话的林小公子: “念儿也快去见见长姐!” 这自然是好事,李清浅巴不得带着团子去见她长姐。 “哦,要见长姐喽!” 林小公子,“无齿”地流着口水,笑得不能自已。 “二奶奶,让奴婢来抱着小郎君吧。” 一旁默默无语的春意,忙伸出手去。 “不用。” 李清浅身子略躲了下,对着林老夫人福礼, “那孙媳儿就去了。” “好,好,好!” 林老夫人指着林雅丽、林雅楠, “你们也去,” 说着又在花厅逡巡了一番,脸色微冷: “黄氏呢?还有煜之,都哪儿去了?” 敢给自家囡囡不痛快! 林老夫人的眉头一皱,暖暖好不容易归京,她不允许任何人慢待她! 第六百七十九章 衣锦还家 林国公府中门大开,仆妇都渐次站好,候着林国公的车驾。 林暖暖此时正窝在薛明珠的怀中,心里早就飞到了旁处。 咳咳, 原本还想着娇妍姝丽地亮相于人前,也尝一尝“衣锦还家”之感,却不料自己这小身板儿实在是不争气儿,自船上下来后就一直晕晕乎乎着。 真是天算不如人算,看来前世今生,自己这都是要低调的命! 林暖暖又换了个姿势,惹得薛明珠忙哄着她, “快到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鹏也放下了手里的美髯,担忧地同薛明睿对视一眼。 薛明珠此时正怨着林鹏,见他看过来,只余了一个眼白给他,若不是林鹏非要走水路,自家暖暖哪就能受这许多罪? 林鹏捋了捋胡须,颇有几分狼狈地收回目光,转向林暖暖: “要不要祖父给你扎一针?” 林暖暖身子一凛,自家祖父也就会个跌打损伤,还是算了吧! 她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强笑着问: “念儿三岁了吧?” 薛明珠点了点头: “如今已会说话唤人了!” 都会唤人了啊! 林暖暖心内一阵惆怅,她错过了自家胞弟最好玩的时光,那样白白嫩嫩的团子,抱在手里不知多可爱! 这番落寞的样子,落于薛明珠眼里,自然而然地就曲解成了旁的: “小暖儿,祖母可只喜欢你,那个臭小子,见天流口水,祖母可是不敢碰!” 是怕自己心里不费劲儿吧! 林暖暖心头一暖,覆上了薛明珠的手,柔声说道: “那祖母就只抱着我!” “好!” 薛明珠脸上笑意更盛,摸了摸林暖暖苍白的脸, “今日先别忙着叙旧,不急于一时,先好生歇歇!” 林暖暖抿紧了双唇,要下马车前又摸了摸辫子,看了眼秋葵, 秋葵忙拿了口脂给她抿了抿,再看过去,果然好了些。 “要不要再敷点儿胭脂?” 秋葵已经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妆奁。 “好!” 薛明珠索性又帮她拆了发髻,给她梳了个辫发,又随手拿了个顶端如花蕾般通体透亮的海棠纹玉簪,给她插了,上面压着了荷花蜜蜡,耳上也换成了碧玉铛。 秋葵又拿了螺子黛出来,薛明珠摆了摆手: “不用画,用了只会污了小暖儿的好颜色。” 若不是看她脸色苍白,怕林老夫人见着担心,这脂粉其实也不必敷的。 薛明珠又细细看了眼林暖暖明媚的杏眸,虽此时神情倦怠,却仍旧澄澈、灵秀。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真是越看越想看! “祖母?” 林暖暖摇了摇薛明珠的袖子, “怎么了?” 薛明珠这才笑着将林暖暖的辫子理了理, “我们小暖儿越看越好看。” “原来是被我的姿容看住了,走吧!” 林暖暖一副好说好说的模样,惹得薛明珠稀罕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太过瘦弱,要多吃点儿?” 哪里有在马车上这么久还不下的,林暖暖依稀都能感觉到自家娘亲已经在下候着了, 她急忙要掀帘子,却被薛明珠阻住: “让他们急一急!” 这是什么话,林暖暖啼笑皆非地看向林国公,就见他正捋须自顾,仿佛并不知道马车已然停了下来。 “十一年前,我们暖暖来此,受尽了委屈,如今可不能草草了事!” 薛明珠理又端详了下林暖暖,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吧,这是给自己鸣不平呢。 林暖暖一双妙目促狭地看向薛明珠, 可是,明明那时薛明珠才是最不待见自己的人吧? “好,好,好,就知道你这丫头心里就念叨着你娘呢,行,现在就下去!” 唯有久别重逢时,才会知道你究竟有多放不下那个人, 譬如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将自己一把揽进怀中,浑浊的双眼正氤氲着的林老夫人, 譬如,正不舍地盯着自己的面庞攥着自己的衣襟正痴痴看着的李清浅, 林暖暖吸了吸鼻息间萦绕着的檀香味,多么熟悉的味道, 渐渐地,不自觉中她的眼睛也濡湿了, 终究是和她的老祖宗又重逢了…… “老祖宗,” 林暖暖吸了吸鼻子, “我今晚要同你睡!” 林老夫人一愣,白发苍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 她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我家小暖还小呢,自是要跟老祖宗睡!” “念儿才小呢!” 众人此时或陪着林老夫人唏嘘,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秀丽雅致,容色惊人的少女,并无一人说话, 如此,念儿这童言稚语就显得格外的清脆起来, 林暖暖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都十四了,在自家胞弟年前还如此幼稚,往后还如何树立长姐的“威仪”? 她忙退了退,低头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 “你是长姐?” 见众人不理会他,念儿索性自己过来,拽了拽林暖暖的衣角, 李清浅这才回过神来,忙吩咐: “念儿还不过来拜见姐姐?” 林暖暖浅笑安然地坐直了身子,就见小团子笨拙地两手交握作揖,奶声奶气地说: “念儿见过长姐!” 李清浅握着林暖暖的手紧了紧,眼眶立时湿润了,雾气氤氲间,就见自家暖暖受了礼后蹲了下来,一把就抱住了林小团子,两双及其相似的杏眸,正两两相望, 李清浅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欢喜! 她的暖暖回来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长姐,你真好看!” 林小团子同林暖暖对视了一眼后,摇头晃脑地赞着。 “嗯,” 林暖暖一把就搂住了自己的弟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念儿真聪明,你说的对!” 念儿一听更加欢喜,忙将红润的小嘴堵上林暖暖的脸颊,先涂了她半脸的口水,又使劲儿地咬了一口,咽了咽口水: “长姐,好吃!” 正同林宇泽走进来的薛明睿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林小郎长得可没她胞姐好!好似还蠢得很! 林暖暖哭笑不得地拿了帕子给自家这个“无齿”胞弟擦口水,却不料小团子“吧嗒”一声,又涂了自己一脸的口水, 她笑着要点林小团子的脸颊,孰料手下一松,团子就被人接了过去, “我来抱他,暖儿你还是同老祖宗好生说说话吧!” 说着,抱起了正挣扎着的林小团子举起了高,三两下就让他笑出了声儿来…… 第六百八十章 靠近,靠近,越靠越近…… 按理,自己是不应该跟来的,可他就是忍不住, 薛明睿的步子慢了下来,直觉后头的小丫头跟上来了,这才又略快了些。 林暖暖跟在薛明睿后头一言不发,只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的笑意,真是明丽而又晃眼, 薛明睿正转过身来,想问问小丫头因何不言不语,才回头就瞥见了灿如夏花一般明妍灼人的眼神,他不由目光流转,手自有主张地就抚了过去,及至了林暖暖的面庞,却又堪堪停手。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第几次想要摸一摸那如玉的脸庞了? 薛明睿的耳根红得厉害,脸上却只是淡淡, “好了,不用送了,你才回来,还是好生歇着,过几日,母妃会派人来接你去诚郡王府住几日。” 还是这样的腔调,难道他就没想过自己会拒绝么?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 林暖暖不怕事儿地斜睨着这个京中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心里对这名号却不以为然,玉面那是却有其事, 可是罗刹么? 薛明睿虽冷洌逼人,却不是个令人胆寒的。 至少,在林暖暖的眼中一直如此认为。 “不去?” 薛明睿嘴角略勾起一丝浅笑: “母妃可是想你想了有些时日,你忍心让她纪挂?还有明玉,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你不想见见?” 薛明玉就要嫁人了? 林暖暖不由伸长了脖子,希望薛明睿多说些, 说的是什么人家? 那人如何? 日子定下来否? …… 真是时移世易,世事难料人世沧桑,不知不觉间,居然薛明玉也要嫁人了! 正愣怔间,林暖暖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微疼,她忙睁大了眼睛瞪向薛明睿, 这个薛世子,怎的如今动不动的就敲自己? “男女授受不亲,睿哥哥你往后莫要如此。” 林暖暖白了薛明睿一眼,却也知,说了也是无用,无奈何,半晌,这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 薛明睿玉树临风的立着,点了个点头,倒是应得痛快…… …… 初夏的风带着暮春的花香,和煦而温馨,一阵微风的吹拂,带来一阵竹叶清香,轻轻拂过清丽的芙蓉面,又爬上了剑眉,拂过了凤眸…… 咳咳,林暖暖脸颊微热,为何她觉得今日的薛明睿格外的俊朗………… 她不由局促地低下了头,少有地露出了一抹羞涩,又转瞬让风给卷了起起来,带起了碧绿的竹叶沙沙作响, 也, 带起了薛世子身上特有的水沉香味儿。 嗯,有风、有竹、还有一位美姿仪的薛世子…… 这样的感觉,好似不赖。 …… 薛明睿的手指痒得很,幸而这是在弯曲的竹林幽径上,他心下横,手就覆上了那个低吟浅笑,妙目顾盼,仙姿玉容的小娘子的额间,手心立时就不痒了。 林暖暖正忐忑不安、面红耳赤着,却不料贴了芙蕖花黄的额间蓦地一阵温热袭来,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薛明睿!” 林暖暖羞窘难当,跺了跺脚,炸毛地跺脚嗔怪, 却惹得一向冷若冰山的冷面郎君,面上突然变天,原来,冷面世子笑起来,居然也格外的好看.. 林暖暖盯着他那盈满了笑意的双眸念念不舍,看了又看,心下一横,还是收回了目光,低眸浅笑着: “睿哥哥,慢走!” 如今的薛世子真是越发妖孽了,林暖暖只觉自己有些不对,哪里不同,她想不出,却只觉得自己今日,脑子如同浆糊, 算了,想得头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好,我走了,你在家好好歇着。” 薛明睿倒未再作纠缠,见小丫头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底不由又痒了起来,手攥了又攥,终是怕吓着小丫头,只好柔声叹息: “暖儿,还有一年你就及笄了?” “嗯,” 林暖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立时想起了什么,脸上越发红得厉害, “走吧,走吧!” 真是妖孽,这么一会儿工夫都让自己脸热了好几回。 还是让她快走的好, 只是,心里终究有些意难平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莺声沥语里却带着一股子酸涩: “睿哥哥出来这许久,还是快些回去,不然该有人担心了。” 话一说完,林暖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这是怎么了,怎的能如妒妇一般的胡言乱语? “谁?” 薛明睿眼眸深深地盯着林暖暖, “旁人不用管,我只要你担心就好!” 这人! 林暖暖不由恼羞成怒,也不和他争辩,只转身就走,却不料才走几步,就被一个强健有力的大手给从后揽住, 林暖暖一愣,忙要使力挣脱,却正好被转了过去,才抬头要说话,眼睛就撞进了那双深邃的凤眸里,久久不能自拔…… 她忙慌乱地低头,却又碰上了…… 那双薄而坚毅的双唇。 那双唇此刻正缓缓朝她而去,渐渐地,靠近,靠近,越靠越近…… 林暖暖的心砰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跳得她发慌,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躲开, 可是... 却只是舔了舔樱红的朱唇, 然后,羞涩地闭起了眼睛,等待着,等待着… 温热随之而来,好似 ...…… 好似,还有许多的口水! 咦,这是? 林暖暖忙睁开了眼睛,就见自家的胞弟,林小团子此时正口水涟涟地啃噬着自己的脸颊、嘴巴,还有耳朵, 呵呵,可真是好胃口! 呵呵,居然是在做梦! 林暖暖心内不由涌起一阵接一阵的, ……失落! 等等,自己心里怎会觉得失落! …… “暖暖,醒了?”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就见林老夫人正慈祥地笑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暖,却又觉羞窘,只好钻进林老夫人的怀里,顺手摸了摸自家的团子弟弟,撒着娇: “曾祖母,我怎么睡着了?” 方才不是还搂着林老夫人说话么,怎么这会儿就躺在了榻上,还做了那么个荒唐的梦? 难道是天气太好,那个饱暖思**,自己, 咳咳,思春了? 呸,呸, 明明暮春已过,如今已是初夏! 算了! 林暖暖拍了拍脑袋,定是才至京城,水土不服吧! 对,可不是水土不服么! 林暖暖想通了自己的不寻常,这才发觉自己的小腹正一抽一抽的疼,身体里好似正有什么东西就要汩汩而出, 她先是一愣,方才记起,这是久违的亲戚又至了! 这么多年都是孩子身,倒是将她“老人家”给忘了! 自己此时当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吧,不然也说不过去吧, 所以,林暖暖马上皱眉抱着肚子去净房,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说了句让她自己都快起鸡皮疙瘩的话: “老祖宗,我,我流了好多的血,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啊!” 都是这么说的吧?是吧? 旁的,她也再不多说一句,想着,都交给林老夫人就好, 果然,就见林老夫人先是一愣,然后老怀欣慰地感慨: “好,好!我们小暖儿成大人了!” …… 离开林国公府坐在马车里的薛明睿此时正冷冷地看着李义府: “自己跟着马车跑着回府!” 说完就扔下了车帘,抿着嘴唇,就差那么一点就, 亲上去了…… 马车后面,扰人清梦的李义府边跑边愁肠百结,到底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第六百八十一章 花境偶遇 “长姐,快来,快来!这里有鱼,” “长姐,我想吃你做的那个鱼羹了。” 林小团子手握着胞姐的纤手,美滋滋地指着水榭前荷塘里那些游来游去的锦鲤,口水直下三千尺。 自从林暖暖偶做宋嫂鱼羹后,林小团子就念念不忘,孜孜不倦地常挂在嘴边。 “到底是才长牙的小儿,才用了鱼羹就天天念叨,好吃的东西多呢,往后姐姐都给你做!” 林暖暖刮了下念儿的鼻子后犹觉不够,不免又摸了摸自家弟弟滑腻白嫩的脸庞。 念儿还以为林暖暖这是同他在玩闹嬉戏,忙抱着她的脸就是一阵乱涂,直涂得林暖暖满脸的口水方作罢。 “你这个小团子!” 林暖暖欢喜地抱住小念儿,接过秋葵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肥臀, “罢了,罢了,姐姐给你做玫瑰清露喝!” 弄些甜水儿,哄哄这个小团子,省得天天流口水。 至于宋嫂鱼羹,这才用了早膳,哪里就能再吃。 念儿虽小,还算听话,见长姐说什么玫瑰清露,也就暂忘了鱼羹。 只拍着手,嚷着快做。要说林暖暖回来,多半儿的时间都交待给了这林小团子,不过她自然是甘之如饴。 香榭离着花房不远,念儿也不要旁人抱,只搂紧了林暖暖的脖子,间或还要趴在自家姐姐的脸上“吧嗒”一口, 林暖暖只觉得好笑,自己这个傻弟弟,跟个哈巴狗儿似的,真是见着什么都要啃上一口。 她抱着小念儿,主仆几人分花拂柳,穿过游廊,走入竹林,又走几步就至了花房。 林暖暖仰头就看到花房门口那两个熟悉的字——“花境”, 眼睛不由温热起来,这两个字,还是当年她在林国公府偶然写得,也不知为何,就被拓成了花房的名字。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归家已有数日,却仍好似在梦中,她深吸了口气,搂了搂弟弟,可不就是回来了! 小念儿挣扎着从林暖暖的铁爪中挣脱,口齿伶俐地说: “姐姐,莫哭,念儿疼你!” 小胖手又费力地从荷包里掏出了个糖莲子,急忙往林暖暖的口里塞,流着口水,却说: “姐姐吃,甜!” 真是越发娇气,居然让一个小团子来哄自己,林暖暖温柔地摸了摸林小团子的头,也不接糖莲子,只说: “姐姐不吃,给念儿!” 团子不依,只伸着手要让她吃下去,无法,林暖暖只好就着念儿的手,将清甜的糖莲子吃了下去。 念儿杏眼睁得溜圆,翻空空荷包,指给林暖暖看: “姐姐,糖莲子都被你吃完了,再做,再做!” 林暖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念儿那双熟悉的杏眸,不由手痒地又捏了捏念儿的脸庞,嗔笑: “真是个小狐狸!” 念儿可不知道小狐狸是何,只笑躲着林暖暖的手,一双杏眸璀璨发亮,稀罕得林暖暖越发的欢喜。 …… 花境旁边,一株香樟旁,露出一个脏兮兮的脸,正艳羡地看着林暖暖姐弟,咽了咽口水,转身就要离去, 正一脸谄媚地立在林暖暖后头的常婆子正好转身看到,她眼睛一亮,一把就攥住他,大声地呵斥: “你这小贼,终于抓到你了!” 秋葵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位常大娘据说花草侍弄的还不错,只这人当真是聒噪,且没有眼色,方才在小姐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如今居然又在这儿大喊大叫。 “小姐,” 秋葵看了眼常婆子,见她单手拎着一个一脸脏污的孩子,那孩子不过七八岁大,身上的衣裳破旧,看着像是哪个仆人家的孩子。 林暖暖摆了摆手,只拍了拍念儿,轻轻哄了两句,怕吓着自家弟弟。 却不料林小团子精力过甚,见着那孩子,居然跃跃欲试就要下去。 “听话,不然姐姐不给你吃糖莲子了!” 林暖暖往后略退了退,哄着念儿。 念儿扭了扭,迟疑地添了一句: “还要鱼羹,” 说着又端详了下林暖暖的脸色,慢慢地又说: “姐姐,念儿还要喝玫瑰清露,” 好么,自己还说这是憨弟弟呢,哪里憨了? 方才那几个吃食,可是一样都没忘! 林暖暖点了点头,交代了一两句,将念儿给了秋菊抱着,自己这才上前几步,盯着那孩子细看了看, 就见他眼神清明,虽骨瘦如柴,一脸的脏污,却难掩清秀。 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只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常大娘,这是谁家的小郎君?” 秋葵看了眼林暖暖,见她一脸的探究,忙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这几日花房总会少了几盆花,方才他又躲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奴婢这才将他捉来审问。” 常婆子原想邀功,却不料自己将这小子捉来,林三小姐却只一副淡淡的样子,倒让常婆子慌张起来。 据说这林三小姐是“多痣近乎妖”,可她看了半晌,仗着胆子和林三小姐说了许久的话, 却只觉得林三小姐面庞洁白如瓷,皎洁如月,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美貌,哪里有什么“痣”? 不过倒是漂亮得如同妖精..…… 呸! 常婆子不由在心内暗自腹诽,可不能乱说话,林三小姐没回来前,有个粗使丫鬟,不过说了一句: 这三小姐久不见回京,只怕是生了恶疾…… 这话不知怎么被林二奶奶听见了,那丫头唾沫未干,人就不见了。 据说是被发卖了,还有人说,幸好是让林二奶奶听见,若是让国公夫人知晓了,只怕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了。 “你且放开他!” 林暖暖心底隐隐有了些数,不过却不敢肯定, 她走近了那孩子,见他虽一脸的害怕,却仍旧挺着胸膛,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眸如一汪清水,虽带着忐忑,却不含杂质。 好一双灵动的双眸,有这一双眼睛的孩子,林暖暖不信他是个偷儿。 不过,古语云:人不可貌相。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后,半蹲着平视他,温和地问: “你是哪房的?” 这林国公府不过是两房,自然不会是二房的, 常婆子不安的挪了挪,难道这是大房的小少爷? 这可就糟了,即便如今大房式微,若果真是,那这孩子也是主子! 可,既是主子,又怎会糟蹋成如此模样? 秋葵眼看着常婆子的脸色来回变换,知道她定是也看出了端倪。 也是这常婆子才来林国公府不久,这府上还真是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郎君, 就是从前的林世子,林宇恒的庶子,绿萝生的孩子。 林暖暖心头一动: “你可认识绿箩?” “你认识我娘..我姨娘?” 那孩子怯生生地说了一句,人就往后跑了,直跑香樟树后头,才又似方才那般露出了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林暖暖一干人等.... 还真是绿萝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林暖暖眉头微蹙,目光又落在了那个明亮的眸子上... 第六百八十二章 林见 “你怎么在这儿?” 林暖暖招了招手,问他。 男孩儿犹犹豫豫间,左顾右盼,终究是从树后头走了出来,几步就至了林暖暖跟前, “你不会打我吧。” 男孩儿怯怯地问了一句,又往后缩了缩。 “打!” 一旁的念儿,见了不由竖起了拳头,笑着跟着念叨。 林暖暖接揽过了念儿,没好气地刮了刮他的鼻头, “你懂什么,小团子!” 念儿就喜欢林暖暖摆弄自己,他下班就攥住了林暖暖的手指,想要往自己嘴巴送。 “好了,听话,姐姐问问这个哥哥,一会儿跟你玩。” 细细地给念儿擦拭了嘴角,林暖暖指着前头的玫瑰花房, “秋菊你抱着念儿去花房,让常婆子摘些玫瑰。” 念儿还记着自己的玫瑰清露,一听这话,立时催促着秋菊: “秋菊姐姐,我们快走,” 又睁着杏眸,咧着嘴,对林暖暖谄媚地笑着: “我给长姐摘花儿。” 小家伙倒是门儿清, 林暖暖摸了摸他的额头,叮嘱: “莫要乱跑,受风可是要吃苦药了。” 说着又叮嘱秋菊看好他。 秋葵不禁觉得好笑,自家小姐自从回府见了林小郎君,如今倒是越发啰嗦了。 不过,真好! “秋葵,发什么愣?” 林暖暖见秋葵笑而不语,指了指前头的男孩儿, “你且带他下去梳洗一番。” 也不知绿萝现在如何了? 犹记得,最后一次见着绿萝,还是林宇恒出事儿的那会儿,绿箩虽在黄氏身边服侍,却是个出“淤泥而不染”,不同流合污的好小娘。 不一会儿,秋葵就带着孩子过了来,不过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子,身上还是方才的衣裳,脸上的脏污洗净后,看着倒是越发的清秀逼人, 秋葵不免赞叹,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你是绿萝的孩子?” 若不是有那一晚的缘分,林暖暖也不想管他,毕竟大房跟她是一点儿干系也无。 从窦婆婆那处透出来的消息,虽让人震惊,倒也能说得通,林琨这些年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 只是,无凭无据,也不能就这么捅到林老夫人面前,当年之事过去了好久,那些人,那些证据,只怕是很难找到。 不过,薛明睿那话儿说得好,人过留痕,既然做了,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只是,要等。 “是……你是三姐姐?” 看来这是有备而来,林暖暖暗自点头,这孩子大约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你叫什么名字?” 林暖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 “我叫林见,见过三姐姐。” 林见说着,就对林暖暖行礼作揖。 “你姨娘呢?” 林暖暖接过秋葵递来的攒盒, “先吃点儿。” 方才收了起来,就是怕林小团子见了要吃,他如今正长牙的时候,可不能吃太多。 “多谢三姐姐。” 林见拘谨地捏了一个冬瓜条儿在手里,又忙忙站起来做了个揖。 倒是个知礼的,长得也不像林宇恒。 “我姨娘,她病了。” 林见捏着手里的冬瓜条儿,拘谨地问: “三姐姐,我能拿给姨娘吃么?她都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 说着,又看了眼林暖暖的脸,见他面无异色,慢慢地说道: “我姨娘说,三姐姐是最聪慧最好心肠的。” 林暖暖的脸上仍旧是淡淡的,不见任何表情,落在林见的眼里,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略略说几句,林暖暖就会让人去送东西,再,给她姨娘看病。 姨娘大概是看错了人吧,这林国公府里,哪能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林见叹了口气,清澈的双眸染上了仇愤,姨娘那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不争不抢,躲者忍着,难道也要如那些人一样,不得善终? 林暖暖只作没看到林见变换着的表情,看了眼秋葵,秋葵忙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绿萝如今住在荷香院后头,从前红菱的住处。” 红菱啊? 林暖暖微眯起了眼睛,记起了那个在如花年纪就早早陨落的婢女,说起来,林宇恒和黄氏手里可不止这一条性命, 刹那间,她想起了老蔫儿,想起了小翠娘,想起了平巷,想起了那个范小脚.... 作恶总不会有好下场,这是天道! “小姐,您没事儿吧!‘ 秋葵眼看着自家小姐神情肃穆,脸上闪过愤然,忙问。 “没事,只是想起了前尘往事!” 想起从前,倒是失了询问之心,林暖暖恹恹地站了起来,并不看林见,只吩咐秋葵: “让府医给绿萝好生看看,一会儿我去娘亲那里同她说。” 至于,吃食, 林暖暖顿了顿, “你手里有银子就给了他吧。” 说着,又指着秋葵手上的银镯, “这个正好一并也给他。” 秋葵忙抹了下来,递给林见, 林见不敢接,只看向林暖暖, “拿着吧,你毕竟是大房的,有些事情我也不好深管,你先忍一忍。” 林见的眼眸先是一亮,复又一暗,后面听林暖暖如此说,忙又疑惑地看向林暖暖, “罢了,往后若是有了难处,也可再来找我,好好照顾你姨娘吧。” 林暖暖心里有些不忍,可是这毕竟是大房的事情,自己如今还没到同他们撕破脸皮的地步,也就只好如此了。 “长姐!” 正说着,就见秋菊跨着个小篮子,抱着林小团子正走了过来。 见林暖暖还在同林见说话,团子生气地走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林见,气呼呼地哼道: “谁让你抢我长姐的?你走,这是我的长姐,我一个人的!” “好了,你这什么样子!” 林暖暖点了点林团子的头,真是个霸道的小团子,心里虽受用,嘴上却不饶他: “怎么说话的,快给哥哥道歉。” 林小团子大约是平日听了李清浅说过什么,只要是见人霸着她,就要生气,生怕人家抢走她。 “本来就是嘛,念儿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我长姐!” 在不明就里的人听来,不过是小孩子喜欢一个人霸者不放,林暖暖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可不能让他养成坏毛病, 林暖暖也不理他,只绷着一张脸,念儿年纪小,果然就受不住了,忙拱着小胖手,奶声奶气地说: “念儿错了,哥哥莫怪。” 如此可爱的林念儿,惹得林暖暖搂着就是一阵疼,众人也都笑赞林小团子,却没有看到林见正一脸羡慕的低着头,眼眸中还隐隐夹着泪花....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不一样的三姐姐 “三姐姐,你果然在这儿呢!” 林暖暖和林见正说着话,就听远处有声娇林啼,却是林雅暖自远处过来了。 林暖暖脸上淡淡,再抬头时,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向来人。 “长姐,她不是好人。” 林小团子炸毛地站在了林暖暖的跟头,看着林雅楠奶声奶气地来了一句。 见自家姐姐居然笑看着林雅楠,林小团子瞬时苦着脸,摇着林暖暖的袖子, “长姐,是真的,我听春意姐姐说的。” 像是怕林暖暖不相信,一双杏眸还瞪得溜圆。 “念儿,” 林暖暖看了眼林见,见林见只低头不语,仿佛并未听见,心里暗忖,这倒是个聪明的。 眼看着林雅楠越走越近,林暖暖忙搂着念儿,在他耳边轻轻地交代: “姐姐知道念儿这是为了姐姐好,可是念儿莫要当着人说这些,待回去后姐姐再同你细讲,一会儿见了四姐姐,念儿要乖!” 林暖暖的声音虽低,但旁边的林见,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林暖暖,又低下了头去。动了动脚尖,仍旧沉默不语,也不看过来的林雅楠。 “见过三姐姐,” 同小时候比,林雅楠简直就变了个人,林暖暖尤记得当年去定远侯府时,林亚楠从来都是默不作声,逆来顺受地跟在林雅婷和林雅丽后头的,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可怜见儿的”,如今倒是没了从前局促气儿,很能称得上是一个清秀小美人了。 “四妹妹,” 林暖暖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林小团子, 小团子倒也乖觉,见林暖暖看他忙要下来。 林暖暖这才放下了念儿,方才她虽让念儿莫要将好恶表现得那般明显,不过念儿还小,要慢慢教,且她自己也有私心,并不想委屈念儿。 可是没有想到,自家弟弟竟如此懂事听话,林暖暖不禁宠溺地看向念儿,果然是自己的弟弟,当真是聪慧又惹人爱。 念儿见自家姐姐脸上笑容愈盛,心里难免得意,面上却是一脸正色,他小胖手堆叠,笨拙地给林雅楠行了礼后唤了一声: “四堂姐。” 林雅楠仿佛很是欢喜,又很激动,忙走至了念儿跟前,伸出了手,却不料才伸至念儿的头顶,就扑了个空。 念儿将头一转,一脸不高兴地看了林暖暖,满面的委屈。 林暖暖好笑地拍了拍他,安抚地对着他笑了笑,这才让林小团子转怒为喜。 林雅楠手下一滞,脸红似火,似是窘迫地低下了头,神色间满是踟蹰,半晌,才讷讷地低语着: “念儿从前还挺喜欢我呢,常让我抱,怎的,如今,这般...” 话未说完,眼角就红了。 林暖暖眼皮子微动,忙抱起了念儿,只温和地笑看向林雅楠: “四妹妹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迎风流泪?一会儿我让冒大夫给你看看。” 说完并不看林雅楠,只笑着摸了摸林念儿的后脊,见微微出汗,拍了他一下,笑嗔道: “你这皮猴子,不是让你莫要到处乱跑了,走,及姐姐带你回去沐浴。” “三姐姐,” 林雅楠泫然欲泪地唤了一声林暖暖,手里捏着帕子似要拭泪,又似怕林暖暖叱责。 这孩子,也不知谁教的如此模样。 林暖暖挑了挑眉,并不接她的话,只温和地看向林见, “你也快回去吧。” 林见忙点了点头,却仍跟在林暖暖的身后,并不说走。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骨骼清奇,与众不同的。 林暖暖不禁扶额长叹,也就不再管林见了. 算了,还是先打发了面前这位娇滴滴吧。 “你进去吧。” 林暖暖看了眼林雅楠,温声说了一句,算是应了她的话。 这孩子从小怯懦不吭声,这长大了,总算是会说话了,却又动不动要掉金豆子, 唉,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娘子啊! 她略点了点头,就要往前走。 原本还想进花房里四处看看,只如今碰着这位四小姐,林暖暖可不想一会儿再哄着她。 “三姐姐这是在怪我?” 林雅楠委屈地捏着帕子,悲悲戚戚地看向林暖暖: “我等了姐姐三年,总算将姐姐给等了回来,怎的姐姐就不理我呢?” 说话间,泪水就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她也不管,只无声流泪,一脸悲切地看向林暖暖。 此情此景,直让人心里动容,久久难忘啊!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林国公府曾有一个叫做林雅楠的小娘子,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想念着自己啊! 还真是让人心生感动啊! 一直乖乖呆着的林小郎君,指着林暖暖手里的辫子,乱蹦: “长姐,我也要玩。” 林暖暖回过神,笑着放下了念儿,走近林雅楠,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柔声说道: “乖,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没有受伤,没有吃苦,还是一如从前的美丽呢,” 林雅楠一愣,几欲忘记了哭泣,她呆了呆,才又继续泣不成声起来: “只是妹妹心疼姐姐,姐姐受苦了。” “苦什么苦,都是为了老祖宗,哪里苦了!” 林暖暖一脸耐心地安慰着林雅楠,顺手又轻柔地给她拭了一遍泪,见上头只余斑斑泪痕,这才将帕子又塞给了她,拍了拍林雅楠的臂膀,嗔怪着: “你这孩子,莫要哭了,若是老祖宗知道了,还当你对她有意见,毕竟是老祖宗让我去的,你虽心疼我,却也顾及着点老祖宗嘛!放心,我这是甘之如饴,” 说着,又轻轻地抚抚她的宝珥,浅笑着说道:“这里有些歪了。” 林雅楠呆呆地拿着林暖暖塞给她的帕子,眼看着林暖暖笑脸盈盈从她身边走过,林雅楠忙转过身子,情真意切地低喃着: “三姐姐,” 林暖暖眉头微蹙了蹙,这样水做的小娘子,还是让她自己晒干自己的眼泪吧, 她抱着林念儿,后头跟着个林见,只做未闻,继续往前走去。 林雅楠咬唇看着几人远走,眼看着就要走向小径,渐渐走远,忙跨着篮子匆匆往前追了过去。 她身娇体弱,走不多远,见了林暖暖几人身影渐远,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再也忍耐不住,忙垂泪看向身边的大丫鬟, “姐姐帮我唤一声三姐姐吧!” 四儿一看自家主子香汗淋漓,弱不胜衣,忙大声唤道: “三小姐请留步,我们小姐找您!” 林暖暖嘴角闪过一丝轻笑,还真没想到,林雅楠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秋菊急性子,就要过去: “小姐,待我去说她!” 真是,一个大丫鬟,居然敢对着自家小姐大呼小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林暖暖摇了摇头,秋葵忙说, “还是奴婢去吧。” 林暖暖点了点头,想起林雅楠的眼泪就觉头疼,又添了一句:“好好劝她回去,即便是再喜欢我,让她且忍一忍。” 秋葵忙笑着福礼往回走,林暖暖嘴角微翘,也自顾往前不提,跟着的林见,悄悄回头看了眼后头正低头饮泣的林雅楠,又看了眼林暖暖,清珏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自己的这个三姐姐,好似跟自己想得有些不一样呢! 【更完^_^】 第六百八十四章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薛明珠在院子里等得有些不耐,桂嬷嬷笑着劝她: “许有事耽搁了,老奴且去看看吧。” 薛夫人已差人去门口看了好几回,只小姐到了如今还没过来,薛夫人又舍不得去催,也就只好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引颈长叹了。 “不用去唤,你只让人好好跟着,莫让那些不开眼儿的人扰了小暖儿的清净。” 桂嬷嬷心里有数,忙出去唤了丫鬟过来,才想要吩咐几句,却见薛明珠盼着的人,正走了来,她怀里还抱着林小郎君。 “小姐来了,快些禀报夫人。” 桂嬷嬷说着,自己忙迎了过去: “哎呦,我的好小姐,你可过来了” 她压低声音说:“夫人都看了几回了!” “嗯哼!” 薛明珠皱了皱眉头,这个老桂怎的什么都说! 薛明珠清了清嗓子,唤: “老桂,你在外头做甚,暖暖来不来的,有什么好说?她自己随心就好!” “嘻嘻,” 林暖暖同桂嬷嬷相视一笑,桂嬷嬷忙笑着说: “快去,快去,小姐这么一会儿没来,夫人正在里头醋着呢!” 自家祖母当真有趣儿,每天总要来这么一两遍。 林暖暖不由随手捏了捏念儿的小鼻子,打趣儿: “都怪你,耽搁了!一会儿念儿替姐姐赔罪可好!” 念儿似懂非懂,不过只要自家长姐说的事情,他唯有点头,琮没有说不的。 闻言,忙笑着催: “快去,赔罪!” 林暖暖顺手给他又擦了擦口水,这小念儿虽正碰着长牙,只这口水也忒多了些, 这都快三岁了,还这样,她自己这么大时,并不啊? 怎么能拿自己小时候同念儿比?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那可是万中无一的经历,念儿这样的,才是正常。 “小姐,她走了!” 后走过来的秋葵笑意盈盈地小声说了句。 林暖暖点了点头,这就好,要让林雅楠跟来,哭哭啼啼的,真是让人心烦。 秋葵笑着摇头,看着自家小姐自得地抱着二少爷往里头走,秋葵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 “小姐其实不必忍四小姐,咱们干嘛要躲着她!” “只是不想费神罢了!” 林暖暖随口说了句: 才回林国公府,她可不想费神费力地想那许多,相安无事便好。 不过,若她踩了自己的底线,自然也不会饶她。 方才那林雅楠口口声声要跟着林暖暖学做玫瑰清露,她就顺势来了珠玉阁, 祖母这儿还真管用,这不,听说自己来珠玉阁,林雅楠忙找了个籍口走了。 真是,若知祖母这么管用,早就祭出这面大旗,也省得听她“惨惨凄凄,凄凄惨惨”了。 不过,取代也吓跑了另一个小尾巴—林见,他也灰溜溜地走了,倒是让林暖暖有些心软, 那孩子这些年大约受了不少的苦楚。 “还不进来!” 见林暖暖慢吞吞的,半天还在门口,薛明珠故意绷着脸,口中只说: “回来了,就知道看你老祖宗和你娘,小没良心的,都忘了祖母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股儿浓浓的酸味儿? 林暖暖忙揽了薛明珠的手臂,娇嗔: “哪能呢,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祖母!” 见薛明珠犹绷着脸,林暖暖只好放大招: “唉,这几日想得,吃都没吃好,睡也不舒服啊!” 被秋菊抱着的林小团子,眼睛不由眨了眨:姐姐说的可时真的?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耳畔的明月铛,有些心虚: 咳咳,开始自然没有,后面葵水来了,自然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自己可没胡说。不算是教坏小孩子。 薛明珠理了理林暖暖的额发,挑眉道: “哦,是么?” 林暖暖忙往她身上贴, “是,是,是!我可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话没说完,林暖暖自己一个掌不住,“扑哧”一声,倒先笑了起来。 “你呀你!” 薛明珠轻轻地覆上林暖暖的小腹,柔声问她: “可还疼?” 林暖暖摇摇头,对着这样温柔和蔼又慈祥的祖母,她倒有些害羞起来,林暖暖忙点了点头,却也不再言语。 薛明珠看了越发心疼,她一下一下地顺着林暖暖的额发,心里却只恨自己当日不在,没能帮林暖暖料理。 “祖母真是疏忽了,都怨祖母!” 想到那日林暖暖问自己是否要死了,薛明珠就是一脸的疼, 若不是送去了那地方,何至于这么大的小娘子连葵水至了也不知道? 她此时却忘了林暖暖身边还有两个大丫鬟呢, 不过,她又怎会能猜到,这是林暖暖用力过猛,戏演过了呢! “嗯,真的苦,所以,祖母您要对暖暖好些,比别人都好!”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珠又要开始忆苦思甜,忙揽了过来。 许是林鹏在身边,从来大方爽朗的薛夫人,如今也会动不动地就多愁善感一回。 “你这丫头,尽作妖!” 果然,只要林暖暖来了,她这儿就热闹多了! 林暖暖索性撒娇卖乖下去,她晃了晃薛明珠的手臂,胡搅蛮缠着: “您别忘了,就只能对我好,对了,还有念儿,旁的人,都不许!” 若旁人说不许,薛明珠定会反感,可林暖暖说,薛明珠自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儿, 小暖儿可没白疼,还是很在意她的! 薛明珠心满意足地继续给林暖暖,不遗余力地弄乱头发,根本就不理会这里还有个白嫩可爱的林小郎君。 “祖母抱抱胞弟吧!” 林暖暖捉来跟秋菊玩得正酣的林念儿,递给薛明珠。 薛明珠眼角带笑,嘴上却嫌恶: “快抱走,不要带到我面前,这孩子晃得我眼晕!” 林念儿并不知道她的意思,见薛明珠摆手,还以为是在同他玩耍,忙要攥住她手,顺势涂点儿口水…… “咦……哎呀!快点让他边儿去,脏,好脏!” 林小郎见她如此,笑得更加欢实。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珠满脸的嫌恶,不由心内软成了一滩水: 话也说得更柔软: “祖母不用如此对念儿,我知道祖母待我好,不过,念儿是我弟弟,祖母不必怕我生气!我也很喜欢念儿!” 薛明玉心事被揭,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狼狈,却很快就掩了过去,只狠狠地拍了林暖暖一下: “我就喜欢暖暖这样的,这小东西不讨喜,老是流口水!” 不过却再没拒绝抱林念儿,林暖暖同桂嬷嬷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意。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事事如意 心想事成 林雅楠在珠玉阁徘徊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进其们,眼看着林暖暖身边那个叫做秋葵的大丫鬟进了去,她这才偷偷地从香樟树后头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莫名地惧怕薛夫人,虽然薛夫人多数时候并不理会她。 其实也不是不理会她一人,林雅婷和林雅丽,薛夫人也多是不闻不问的,就连林暖暖,起初不也是不得薛明珠的欢心? 可不知道几时起,也不知因何就得了薛夫人的青眼,珍之重之的捧在手心里,疼得就如同眼珠子似的。 林雅楠紧了紧手里的帕子,从前她还以为林暖暖不过就是生得好些,却也同她一般,是个没有什么依靠。 毕竟林宇泽和李清浅夫妇下落不明,京城中人都道,他俩定是活不成了。 如此说起来,林暖暖还不如自己呢,自己虽是庶出,生母死得早,可父亲毕竟健在,且还是林国公府世子。 当年她虽装得痴痴傻傻,不过林雅婷和林雅丽欺负林暖暖,她可是看在眼中的, 孰料,后来居然风水轮流转,谁能知道林二爷和林二奶奶居然活在人世,回了京城更是被无数文人墨客推崇, 还有,如今就连林国公对林暖暖也是宠爱非常, 她叹了口气,自己这位三姐可真是好命啊! 林雅楠不得不叹服,可是她不信命,既然风水轮流转,再过几年,怎么就不能转到她林雅楠的身上? 她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里也是容色姝丽呢! 自己哪里又比旁人差了,论姿色,自己强过林雅婷百倍,林雅婷不过是嫁于一个散官朝议大夫家的大公子,其还是个小小的儒林郎。 自己日后若能嫁个身配金鱼袋的五品以上的官人,岂不是能压过了林雅婷? 若说从前,林雅楠还不敢想,可是如今林暖暖回来了,自己从旁试探,发现林暖暖虽对她淡淡,却并未显出厌恶之感,这就让林雅楠很欣喜了, 毕竟,多年前,林暖暖可是十分厌恶林雅婷的,若从林暖暖处好好入手,只要自己好好奉迎,说不准,她在薛明珠耳边多言语一句,自己就能得着好。 不过, 林雅楠摸了摸自己的鬓边如意簪,这还是林暖暖送的,她说这叫事事如意簪, 事事如意,呵呵,三姐姐当真是好文采,一枝普普通通的素色玉簪子,不过是雕了些累累枝条的柿子,就叫做事事如意了,还真会取巧,没看老祖宗见了笑得愈发慈祥,众人还称赞三姐姐巧思! 三姐姐也是个要面子,也是圆滑的紧。 如此甚好,自己只要跟紧了她,让人都知道自己跟她交好,为了面子,总能让她应下来吧。 “小姐,我们回去吧。” 四儿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捂着脸,虽不见她面容,却知道定是在伤心,她是一个奴婢,没有本事,见小姐这般模样,唯有心疼, 四儿就不明白:三小姐人见人爱,国公夫人都那么喜欢她,自家小姐如今无父无母,就不能帮衬下小姐? 是怕自家小姐在长辈面前得了脸儿,被小姐给比下去吧。 “好,我们走吧。” 再转过头来时,林雅楠的脸上已经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着弱不禁风的四小姐,四儿不由愤愤不平: “都说三小姐仁义又孝顺,是京城中少有的大家闺秀,可奴婢看,也不过是沽名掉金子,” 林雅楠眉尖微蹙,一把抓住四儿的手, “你这丫头,尽胡说,分明是沽名钓誉,哪里来的沽名钓金子!” 未几,林雅楠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恐,她忙彷徨四顾,见周围无人,这才松了口气,攥紧了四儿的手: “傻丫头,往后切不可胡说,我倒是没什么,横竖这府里也无人挂牵,若是让人听去,给你招了祸端,可就不好了,毕竟,你爹娘都在府上,若你出了事,平白让他们伤心!” 四小姐就是这般良善,也不枉费她求着爹娘想了法子来了四小姐处,四儿的眼睛晶亮地看着林雅楠,坚定地说: “奴婢虽是奴才,但一定会尽奴婢所能,帮助小姐的,奴婢这就回去问问我干娘,给小姐您探听一二。” 林雅楠咬紧了嘴唇,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如此不好吧,总是麻烦蒋嬷嬷,” 她拔下自己头上的如意簪,摸了摸,牙一咬: “这个你拿去给蒋嬷嬷吧,总不能老让你娘贴银子。” 说着就往四儿手上一塞,转过了头去,只将一个乌压压的发顶留给了四儿。 “小姐,您怎能如此见外!” 四儿忙将手里的如意簪还给林雅楠, “这是三小姐给您的,况且……” 四儿心疼地看着头上珠翠全无的林雅楠,想起了林暖暖来 三小姐头上虽只戴着荷花蜜蜡,可那蜜蜡据说是少有的成色,那蜜蜡旁边窜着东珠,圆润不说,还个个都是少有的珍品,让人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只戴这两个就比旁人的金簪玉钗不知名贵了多少!可偏偏众人还都说三小姐不重名利,不装扮也是清水出什么容,还去雕饰! 哼,还说什么倾城色,依她看,不过是沽名钓什么玉!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 林雅楠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四儿的鬓,将她的头发理了理,宽袖缓缓而下,露出一截子白如玉的手腕,可是上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四儿不禁想起林暖暖手上那两串红艳艳的玛瑙珠串,还有虎头臂钏…… 不怪人人都说林国公府才回来的三小姐绝色倾城,若那些个好东西戴自家小姐的身上,又怎么不会美丽逼人? 怪只怪自家四小姐没有个好父母啊! 想起国公夫人一匣子一匣子的给三小送珠宝,还总是抱怨三小姐不肯用她送的珠玉钗环,四儿就替自家小姐抱屈, 这些人,若是分点儿给自己小姐,小姐也不会如此艰难! 真是一家子的偏心眼,四儿不由攥紧了拳头,既然如此,自己即便个奴婢也要尽己所能护着小姐! 四儿变换着的表情俱全落在了林雅楠的眼中,她故作心疼地转过头,脸上显出了丝笑意, 是呀,只要好好经营,总是会有成效的!自己身边的四儿不就是如此? 小时候,自己可没有四儿过得舒坦,还受过她欺辱,可如今呢,如今不仅让她亲自说服了父母,来了自己处,还对自己衷心耿耿。 她是渺小人微,可是往后,往后如何谁又能知? 焉知林暖暖就不会是下一个林雅婷? 想起林雅婷的好夫婿,林雅楠的嘴角扯出一丝轻笑,若不是自己,林雅婷那个愚蠢的剑l货又怎能心想事成? 第六百八十六章 爱与美食兼得 林亚楠如何想,林暖暖一概不知,也没空去想, 此时,她正忙碌着给林小团子做玫瑰清露。 自花房采摘来的玫瑰已被秋葵洗净了浮灰,去掉了碎屑,林暖暖没去庖厨,只用薛明珠珠玉阁的小红炉,在上面慢慢的熬, 里头的是已经煮开了的一份玫瑰花,林暖暖将发白的玫瑰捞了出去,又放进去了一份玫瑰花,换成了小火, 待花色又变得浅白,汤色逐变成褚红色,复又捞出来,放进了新的玫瑰…… 如此循环往复多次,最后才加了蔗浆,再盖上了盖子,用小火慢慢着…… 秋葵在一旁看得直乐,她可算是知道了自家小姐方才为何将玫瑰清露的做法告诉林雅楠了, 小姐不过说是将玫瑰花放入水中煮至变色,熬成一碗水,加蔗浆,可并未说是如此反复分几次放,就算是林亚楠做了出来,那也不会有小姐做的有层层叠叠的滋味。 真是,小小年纪就功于心计,也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小姐的行踪,这就跟了过来,还厚颜无耻地腆着脸问小姐摘了玫瑰花作何?知道要做什么,又问怎么做, 这是人家自己的方子,林雅楠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问了出来,却不知,世家大族每家的食单,秘方那都是不外传卖的。 “小姐,幸好您没仔细,真好,往后,即便是她做了,只怕也没有您做的好喝,老夫人倒时,定是还喜欢饮您做的。” 秋葵边帮着林暖暖将才熬成一碗的清露装进一个白釉瓷瓶中,笑着说道。 “我没说清楚么?” 林暖暖蹙了蹙眉头,当时林雅楠悲悲戚戚地让她心烦,不过是个清露的方子又不是什么秘方,她也就说予她了,当时草草说了两句,也不甚在意, 如今看来,照秋葵这么说,自己这是没有说全,不过影响不是太大,顶多风味会打些折扣。 “算了,下次见面告诉她好了。” 林暖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闻着才做出来,香味浓郁的玫瑰清露,心情越发好了。 爱与美食兼得,如今这日子不要太美! “小姐,您还是莫要说了,明明是您想出来要熬出来给老夫人的,如今倒给她做了嫁衣。” 秋葵将手里的调羹捏得紧紧的,兀自愤愤不平着。 自从陪着林暖暖在紫金山上住了三年,秋葵是越发的不能看自家小姐受委屈,即便是一句言语都不行,更遑论是让林雅楠抢了自家小姐的风头! “好了,秋葵姐姐,没事的!” 林暖暖看着秋葵一副护短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涌动。 她和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同风雨,共患难,多少个艰难险阻都一起度过,那是早就将她们看做是自家姐妹了, 许是也因如此,秋葵这些年就越发护着自己,秋菊亦然。 “真没事!” 林暖暖拍了拍秋葵的肩膀: “一个林亚楠,我还没放在眼里,再说,这府里是我祖母当家,哪里就能委屈我了!” 秋葵不赞成: “小姐,总是人心难测,您虽无害人之意,却应有防人之心!” 秋菊闻言也放下了正抱在怀里的豆包,走了过来,眯着小眼睛问林暖暖: “小姐,奴婢下次见她吓她一吓吧。” 秋菊晃了晃手臂,她才跟大胡子学了新拳法,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不用!” 林暖暖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两人,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姐!” 秋葵又要劝,她可看出来,那个林雅楠分明是将自家小姐当成了向上攀爬的梯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林暖暖无可奈何地看向她俩, “放心,你家小姐可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呢,不会吃亏的!” 说着媚眼一飞,立时让秋菊小娘子心花怒放, 她不敢造次,只好抱着豆包狠狠地啃了一口,啧啧赞叹着: “真是美啊!” 秋菊这一番怪模样,惹得林暖暖不免笑将起来。 “小暖儿!” 抱着团子的薛明珠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走了过来,冷着脸看向秋葵: “我家小暖儿要你两个丫鬟何用?” 林暖暖不由头大,倒是忘记了,自家祖母可是个更护短的。 果然,薛明珠即刻就唤来了桂嬷嬷, “林雅楠那丫头身边是谁在服侍?” 林暖暖挑眉,怎么想起问大丫鬟了。 林雅楠身边那个大丫鬟虽然见得不多,却也能看得出,是个忠心的。 “小暖儿去了花房,林雅楠怎么就跨着篮子也去了,必定是有人露了小暖儿的行踪,岂有此理,是谁给她胆子,敢觊觎小暖儿的! 这样,老桂你先让人给我收拾了林雅楠身边的爪牙,看她下次还怎么跑小暖儿身边膈应小暖儿!。” 薛明珠从来都是个爽利性子,行事也是利落,如此这般,等于剪断了林雅楠的臂膀,她一个没依没靠的小丫头,翻不起什么浪来。 其实,若林雅丽和林雅楠安安分分的待着,薛明珠并不介意给她们一份安稳,让她们体面风光的出嫁…… 自家小暖儿心肠软,自己也就不想将事情做得太过,可是如今这林雅楠竟然对着小暖儿耍起心思,这真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薛明珠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小暖儿才回来,这些个蛇蛇螫螫就急不可奈地都出洞了,好!她薛明珠那就见一个打压一个。 林暖暖不由嗔怪地看了眼秋葵,这丫头现在说出来,未尝没有让薛明珠帮着处置的意思。 不过,她不想让薛明珠插手,林雅楠,她还没放在心上过。 “算了,祖母,四妹妹身边就这么一个贴心的人,这回算了罢。” 见薛明珠一脸的不高兴,忙又将才晾凉的清露盛了些放在碧玉荷花盏内,端给薛明珠,讨好地放于薛明珠嘴边: “咱们别说旁人了,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值当您如此放在心上的,这不是大才小用么。” 薛明珠面色略略转好,却不苟同林暖暖的话,倒是接过了清露,先喝了一口,余下的,统统进了林小团子的腹中,喝得小念儿眉开眼笑,直说还要。 “小暖儿,这是在咱们自己家,你不用委屈求全,谁让你不舒服,我就要让她不舒服。” 薛明珠并不想将事情轻轻揭过,上回葵水的事情,她就懊恼自己教予林暖暖的太少。 即便当年他父母双亡,可她还跟在了太后身边学了一二,虽然太后未尝没有将她养废了的心思,却也让她仍旧耳闻目睹了许多后宫秘腥和内宅的丑事儿, 内宅妇人可是不容小觑的! 她蛰伏林国公府不问世事,除却是因着的确是见了林琨就眼疼,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为刘氏操那份儿心,又不那又不是是鹏哥的后宅,她薛明珠操哪门子的心去! 自家的小孙女,自小就在住在江南,虽则在林老夫人身边,只这些年来林老夫人潜心修佛,人也变得慈悲起来,只怕是少有说这些后宅的手段的时候…… 这可不行,自家的小暖儿生性善良,自己可要给她把好了关,教她些手段。 若是教不好小暖儿,至少也要将她身边的人给调料好! 第六百八十七章 明珠生怨 自家祖母行事霸道,可全都是为了自己,但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祖母,真没事儿,我岂是那等吃亏之人?” 林暖暖接过了念儿,抱在怀中,将话头转了,她点了点林小团子的鼻头,打趣儿: “清露好喝不,念儿?” 林小团子仰头睁着杏眼,点着头: “好喝的,姐姐做的最好喝,四姐姐做的,不好!哼,东施效颦。” 这小念儿,小小年纪,什么都知道! “你这小胖团子,也知道什么是东施效颦?话都说不清楚呢,就开始引经据典的了。” 林念儿小郎君将头一歪,蹙了蹙眉,少有的一脸严肃,配着他那双晶亮的杏眸,真真是惹人疼爱。 林暖暖手痒地在她嫩滑的脸上又摸了一下后就不肯放手了。 “姐姐,从前那个林雅楠就老是跟你‘东施效颦’,我老听二姐姐说!” 林念儿一本正经地当了一回“传声筒”,林暖暖一愣,看来这江湖还真是无处不在,不知不觉间林雅楠已经让自己在林家二房里让“老中青”三代皆不喜了, 她能耐,其实也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不过,林雅楠始终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还是得饶人处还是且饶人吧。 林暖暖又捏了下林念儿的脸,让秋葵将清露兑了水带他坐着喝,自己却是继续趴在了薛明珠的怀中,想了想,还是劝道: “祖母,我若是不想告诉她,她不可能得逞,不过就是一个清露的方子,有什么的?再说,您孙女儿我多聪明啊,还给她漏了几步呢,她也取不了巧。” 见薛明珠一脸的不信,只好全招: “好吧,其实当时我是想详细告诉她的,只她悲悲切切的让我心烦,就忘记说全了,我是想着,她做也没什么,多一个人讨好老祖宗,总归是老祖宗受益,我也好多做些给祖母您。” 薛明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色,须臾片刻她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小丫头看似对林亚楠漠不关心,其实却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呀,你!” 薛明珠点了点自己小孙女的脑袋,终究是舍不得深说,只顺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嗔怪道: “小暖儿,莫要对人过于心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些人不值当你如此!” 自家的孙女儿,自家知道,莫要小看这个清露的方子,虽说简单,可从前没见大夏有谁人这般做过啊,总是物以稀为贵,她可知道小暖儿的那些个食单可是生了不少的银子! 可这丫头倒是轻飘飘就告诉林亚楠了,还说自己不心软? “我知道的,祖母,我就帮她这一回,” 被薛明珠参透了,林暖暖也就不藏着掖着, “她虽不好,却也不是个坏的,只是有些不对我的脾性,但却是个处境艰难的,我就帮她一回,下不为例!” “小姐既然帮她,因何还要疏远她?” 桂嬷嬷听得有些糊涂,既帮了林雅楠,总要让她领情不是? “林亚楠那人粘人的紧,给她点颜色岂不是要贴过来?” 林暖暖想起林亚楠动不动就泫然欲泪,三五步就无语凝噎的样子,就觉得头疼,也不知京城中如今的小娘子是否都是如此。 她才将疑惑说出,就惹得薛明珠一通的笑, “还是我家小暖儿聪慧,如今京中可不就爱哭哭啼啼应个景儿,就连你祖父……” “夫人!” 桂嬷嬷看了眼林暖暖,忙阻止她,自己主子这脾气,也就国公爷受得起,降得住。 “咳咳!” 薛明珠忙住了口,都怨那贱|人,自己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林暖暖疑惑地看向薛明珠主仆两个, 莫非林鹏有情况? 不能吧,她也和林鹏相处过,自家祖父可说是大夏少有的品行端正之人, 林宇泽那般重情,可不就是回来随了林鹏? 难道是“饱暖思**”了? 林暖暖忙自责:想什么呢,自家祖父可不是这样的人。 “祖母,您可莫要听信旁人胡言乱语,我祖父可是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之人。” 林暖暖想了想,还是正色道。 她就说,怎的这次回来,总觉得自家祖父祖母二人哪里有点儿违和,原来是闹了点小别扭。 这可不好,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说的就是即便有问题,那也要当天事当天了,时日久了,只会让疙瘩越结越深! “铮铮铁骨?如今铮铮铁骨可全都化作绕指柔了!” 薛明珠一个没忍住,还是酸酸地来了句。 林暖暖不由蹙眉,看来这事儿还不小, “祖母,咱要相信祖父,您看这么多年,祖父身边可是一人没有!” 林暖暖厚着脸皮,开解着薛明珠,幸好薛明珠性子爽朗,换做一般人家,只怕要喝止自己的没大没小、口无遮拦了, 桂嬷嬷看了眼林暖暖,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主子近日烦躁难安,同国公爷话不投机,言多必吵,偏偏小姐葵水初至,也没过来,若不然有她在倒能开解一二。 幸得林老夫人如今心思都放在小姐身上,一心要给小姐调理身子,就连李清浅都退了一舍之地, 不然,只怕老夫人会起疑,从前夫人可是对国公爷常宿于刘姨娘处可是理都不理的,如今这般冷言冷语的,岂不让人生疑? 她都已经处置了几个嚼舌根的,幸好如今林国公府泰半仆婢都换了,不然只怕会露馅儿。 “您说我祖父?” 林暖暖摇了摇头,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只将头猛摇,神色坚定地: “祖母放心,即便是铁树开花,我祖父他也不会负您!” 小丫头说得信誓旦旦,倒让薛明珠心下略定。 才要进来的着紫色鱼服之人摆了摆手,只继续听她二人说下去, 桂嬷嬷有些担心地看向浑然未觉的祖孙俩儿,生怕她二人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 毕竟如今的林鹏早非吴下阿蒙,也不是从前虎落平阳之时,不过是三年的时光,林国公就已重拾圣人之心,虽不说实权在握,却也不容小觑! 桂嬷嬷早就劝过薛明珠,不能再似从前那般对林国公使性子,毕竟虽林鹏重情,却是个儿郎,哪里能容人天天给他撂脸子? 林暖暖眼尖,虽未回头,却早就看出了红泥炉前头映着的高大身影,她眼眸微凝,看了眼一脸难过的薛明珠,不由计上心头…… 第六百八十八章 诉苦 林暖暖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薛明珠的手,柔声劝慰: “祖母,您莫要老是如此!” 薛明珠一愣,忙看向林暖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林暖暖冲她眨了眨眼睛,见她仍旧一脸不解的模样,不由长吁短叹: 从古至今,女人一旦陷入爱,当真是智商堪忧! 她咳了咳,只做未见,继续说下去: “您忧心祖父何必总说些反话?” 见薛明珠一脸的愣怔,林暖暖再接再厉: “您放心,祖父如今再不是一人打拼,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这国公府内,总还有父亲和他一起分忧呢,至于旁的,您大可放心,祖父他心里头有数。” 想起前些天李清浅偶尔冒出来那些的话,林暖暖觉得自己有点儿糊涂,这些日子只顾着高兴了,怎的就没想起来薛明珠会因此而心生不虞? 她给了薛明珠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回薛明珠倒也看了出来了,也不作声,只听她说。 林暖暖压低了声音, “您放心,那个刘姨娘再厉害不是还有祖父同她周旋?” 薛明珠一愣,怎么就成了周旋了,林鹏这几天总去那贱|人处,什么都能忍,此事不能忍! 不过,经过林暖暖的三言两语说完,她的心倒是渐渐定了下来,这才想起自己其实有点儿无理取闹了,本来么,林鹏再如何,又怎会对那刘氏生出什么心思, 林暖暖见薛明珠脸色渐转,这才放下心来,她又瞅了瞅那个影子,见动了动,林暖暖嘴角略略翘起,决定再给薛明珠说些好话, “祖母莫怕,祖父可是很厉害的,从前受了那么多磋磨,不是也挺过来了?也不枉您一等他就是几十年。” 想起从前林琨每每来珠玉阁时求而不得,林暖暖不由嗟叹: “想想祖母也不容易,无论那人待您再好,您却从来都是岿然不动。” 这话说得晦涩,薛明珠和林鹏又岂能听不懂的? 薛明珠想起了从前那些事情,她还以为林鹏已去,自己每日都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她叹了口气: “唉,若不是以为密室里的那人是你祖父,祖母说不得也早就去了。” 林暖暖紧了紧薛明珠的手, “所以啊,祖母您和祖父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说着说着就皱紧了眉头,一脸不忿地又道: “要说起来,虽是因着密室里的那人,让祖母您撑了下来,可如今想一想,我都替祖母您不值当,每次去了,除却要受锥心蚀骨之苦,最难过的就是那个碧斯的口舌如刀,冷嘲热讽,待您简直就如仇敌一般,” 她顿了顿,装出一脸不解的样子看向薛明珠: “那人不让您靠近他,是怕您认出他是个假的,可那碧斯,怎么日日在身边都没能认出?” 林暖暖见薛明珠一脸的我也是如此想的,心里有些了然,只怕是密室里的几人,如今还没有动,虽不知道祖父将事情查的如何,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男人都有点儿怜香惜玉的性子,那个老窦,有其姐妹窦婆婆的话,祖父自然会对她生出忌惮,不过,那个碧斯,从前看着可是对林鹏情根深种的, 嗯,还得要提点提点祖父。 “祖母,那个碧斯,您可得好好提醒下祖父。” 这话可是让薛明珠找到了知音,她本就是个不喜遮掩的,林暖暖又是她心心念念的掌珠,听林暖暖如此说,她不由倒起苦水: “谁说不是呢!我不过如暖暖你这般说了那碧斯几句,你祖父那老东西他...” “咳咳,” 薛明珠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林暖暖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祖父这是觉得羞窘了吧,她忙对着薛明珠使了个眼色,这才转过头去,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然嚷道: “祖父,您怎么在这儿?” 薛明珠是真的没有在意,不然也不会倒苦水了,她也不掩饰自己一脸的讶然,只狠很地瞪了林国公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就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林暖暖偷觑了眼林鹏,见其虽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出窘态,忙给林国公又行了一礼,口中只称: “孙女僭越了,方才胡言乱语的胡说一气,还请祖父您莫怪。” 薛明珠是最看不得林暖暖受人言语的,忙将事情都揽至自己身上: “不怪暖暖,都怨我,是我同囡囡胡说八道。” 林鹏本来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听薛明珠如此说,倒答得快: “不怪囡囡,是我没将话说清楚,明珠,都怨我!” 嗯,这才是“相亲相爱”的节奏么! 林暖暖笑着看了眼才过来的桂嬷嬷,想要“功成身退”,溜之大吉…… “祖父,祖母你们说着,我出去看看念儿。” 念儿早就被秋葵、秋菊带着出去玩耍了,屋子里如今只余林暖暖祖孙三人,还有一个桂嬷嬷,桂嬷嬷也很有眼色地福礼告退: “夫人,老奴也出去找找吧。” “找什么找,不过是在院子里头,还用得着你们两人都去?” 薛明珠明显是羞窘了。 “算了,桂嬷嬷你去吧,我留下同祖父、祖母说说话。” 若不是好几日未曾见着林暖暖,林国公也不会现在就过来,这几日就要收网,朝堂之上也有许多事情需要筹谋,不过自家的小孙女儿却也好久未见了,还有薛明珠.. 林鹏揉了揉额头,原本是想事情有个结果再说,不过,看来薛明珠也是口是心非,心里始终担忧自己。 林鹏心中一暖,这世上,自己对不起的人不多,最对不起之人就是薛明珠! “小暖儿,来祖父、祖母这儿。” 去江南接林暖暖时,还有别的事情,回京后,又被俗事羁绊,林鹏还未好好同自家小孙女说说话呢。 “是,祖父!” 林暖暖笑着应是,只心里头觉得自家祖父忒不解风情,此时不是应该顺势就让自己下去,然后同祖母两个共叙衷肠? 林鹏看着越发聘婷的林暖暖,正笑盈盈地走过来,脸上笑容愈盛, 见林暖暖笑着走近了薛明珠,才要贴着薛明珠坐,却被薛明珠顺手就揽进了怀中,心下觉得颇为羡慕, 可是自家小孙女毕竟是大了, “咳咳”, 他掩饰地摸了摸自己的美髯,又想起自己面前这位“小祖宗”可是最不喜人蓄须的,没看自家儿子而立之年,下颌居然光溜溜的一根须儿也无..…… 可不能诸事都听小暖儿的,自己得拿出点儿做长辈的样子来! 想至此,林鹏肃穆地转过了脸,飞快地放下了手里的美髯,将头别了别,尽量不让林小丫头看到自己的长得更好的美髯...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取而代之? 林暖暖又做了些玫瑰清露,木樨清露,木樨还是李清浅去年收了晾干的。 果然,去了林老夫人处,林雅楠也早早地拿了玫瑰清露来。 秋葵气得脸都红了,自家小姐是个风光霁月之人,不过这林四小姐那可真是个有心机的,她又不是不知自家小姐去花房采花,就是要做给林老夫人和薛夫人用的,居然还抢先送了来了萱堂! 林暖暖略看了眼秋葵,秋葵忙低下了头,自己真是越发沉不住气了, 不过,那个林雅楠,当真是可恶! 林暖暖眼眸未抬,只让秋月将两个白釉罐子收了起来,笑眯眯地给林老夫人请安后,就被她招手拽着坐到了身边, “怎么样,累不累?” 问的是她方才那一通瞎忙活,林暖暖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脸的狡黠,悄悄地趴在了林老夫人的耳边,小声低语着: “老祖宗,才收了一个徒弟,还好,不累。” 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瞬时就被笑意取代,她就喜看这样的林暖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见她如此说,忙连声说: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也不理会下头正枯坐着的林雅楠,只兀自说笑着。 林老夫人问起林念儿来: “小东西不好招架吧。” 林小团子的确是个精力充沛的,不过却很好带,林暖暖将林老夫人的手握在掌心,对着她的小指下手掌中部的少府穴,慢慢地按揉起来,经常按压揉搓此处对心悸、心绞很有裨益,林暖暖自从知道林老夫人有心悸之症,每次见着她就会拿在手心里按,除却三年不在身边,从前的七年雷打不动,日日如此。 看着林暖暖熟稔地拿着了她的手开始揉搓,林老夫人的眼睛里微微有些发涩,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暖暖,端坐着如同大人一般对她如是说着: “老祖宗,往后暖暖天天给您这么按,您定会长命百岁的!” 又想起三年前林暖暖独自去紫金山的前一|夜,林暖暖也是如此靠着她,满心满口不放心地叮嘱自己,让自己等她回来。 苍天有眼,终究等着了这一天,自家的小暖暖终于回来了,那窦婆子倒是个言而有信的,这么快的践约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自家暖暖这般好,讨人喜欢也是常理。 “秋月,去将温着的莲子桂圆汤端上来给小姐用,“ 说着她又去摸林暖暖的尖下巴,心疼地数落: “看看,总是不听劝,吃得这么少!” 林暖暖不由蹙了蹙眉,这些日子可没少被林老夫人灌汤水,她才想拒绝,就见林老夫人绷着脸说: “听话,莫要不吃,瞧你瘦的。” 自己哪里瘦了? 林暖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前面,嗯,玲珑有致,该有的,明明都有啊! 林老夫人哪里知道自家小曾孙女儿想歪了,还在那儿絮叨着: “莫要跟京中人学,好好的小娘子非要学什么弱柳扶风,还学得娇滴滴地矫揉造作,”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当今圣人越发宠爱宫里的那月妃,弄得宫外的这些小娘子们俱都跟着她学起了“饿细腰”做起来“未语先蹙眉”... 按说那月妃年岁也不小了,也不知为何,还是那般受宠! 林雅楠不由略动了动,有些发窘地低着头,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忙又抬头看向林暖暖,言辞恳切地哀求: “姐姐莫怪妹妹,方才姐姐说的方子,妹妹也做了来,想着先‘抛砖引玉’做了给老祖宗,待姐姐做得了更好的,老祖宗必会更加喜欢。” 嗯,不错,倒是口齿伶俐! 林暖暖点了点头,笑得越发的狡猾如狐一般。 林老夫人将林暖暖歪了的荷花蜜蜡拿下又重新带好,眼里闪过一丝宠溺,她笑嗔着林暖暖: “你祖母给了不少的压箱底儿,你娘也给你打了许多首饰,你这个实心眼子的,就认准了这么一个可劲儿戴是不是?” 林宇泽失踪多少年,这荷花蜜蜡就戴了多少年,自家这个小曾孙女儿从来都是个重情重义的! 只是,重情重义之人最易受伤害,这不,自己都给人暗算了,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林老夫人对林暖暖真是又爱又恨,她不由戳了戳林暖暖的梨涡,故意绷着脸气道: “你可真是个傻的。” 林暖暖也不做声,只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眨巴着眼睛。 林老夫人会意,忙给她摸了两下子,林暖暖这才打了个哈欠,目光也开始迷离起来。 林雅楠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过刺眼,她的指甲渐渐陷入了手心,脸上一阵红、一阵子白,秋葵见了心里只觉得爽快,也幸好这林雅楠如今城府不深,若再过几年,也是个让人头疼。 “姐姐,清露妹妹的做得了,你要不要品鉴一二?” 林雅楠不甘心,她知道自己此举颇有些不自量力,也知应徐徐图之,同林暖暖交好才是正道,只不知为何,见着林暖暖同林老夫人如此亲密,这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有只手在挠,让她只想做点什么,好让心里略松快些, 她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三年来,战战兢兢地陪着林老夫人说笑、扮丑,可是却抵不过林暖暖回来的几个时辰,几天,林老夫人对林暖暖的种种好,就是对她的种种嘲笑! 她低估了林暖暖在林老夫人心中的位置,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取而代之? 呵呵,真是想多了! 不过, 林雅楠的手慢慢攒紧,她不会放弃的,不会! “不用了,” 此时秋月正好端来了桂圆红枣汤,林暖暖摇了摇头,蹙眉一饮而尽,看得林老夫人直摇头, “慢点儿喝!” 早喝早了! 林暖暖嘟囔着说了一句,这里头还放了补身的中药,味道可太妙。 林老夫人瞥了眼正端坐着的林雅楠,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她活了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林雅楠的那点儿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想踩着自己的小暖暖上位,暖暖好脾性不计较,她不能! 好不容易等到林暖暖回来,林老夫人可不许任何人给她找不自在。 她哄着林暖暖喝完汤药,随口吩咐秋月: “你去将四小姐送来的清露兑点水端来与她尝尝。” 林雅楠一愣,忙看了林老夫人一眼,就听林老夫人又说: “把小暖暖送来的快端来我尝尝。” 说完又点着林暖暖的鼻子: “好喝,往后就要天天给老祖宗做!” 林暖暖眸光微闪,看了眼林雅楠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六百九十章 肤如凝脂 林雅楠虽没在林老夫人面前捞着什么好处,但却如愿地同林暖暖一起去诚郡王府。 此时,她看着诚郡王府红润的大门,还有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只觉得门比林国公府的要大,石狮子也更威仪。 她费心费力的筹谋了许久,终究是有点儿成效了。 林雅楠看着自己前头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儿的林暖暖,身子不由弯了弯,再怎么掩饰,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愤然, 自己用尽了心思,还害得四儿被调往了旁的院子,差一点儿还是没能成行。 当日,若不是诚郡王府来请时,自己装作战战兢兢地说想去见一见明玉郡主,当着郡王府嬷嬷面儿,又有林暖暖的话,林老夫人这才应允了下来, 如若不然,只怕是自己再怎么筹谋,林老夫人也不会应。 旁人看不出来,她可是看得真真儿的,诚郡王府这三年来,可是同林国公府愈发走得近了。 诚郡王府薛世子,这些年来在京中的威名益重,人人都称其为“罗刹”,虽同定远侯妇的徐思远齐名,却不如徐世子受青睐。 毕竟,要将自家娇滴滴的小女娘许配给冷冰冰的薛世子,有些人家还是不愿意的,当然,看重诚郡王府如日中天之势,趋之若鹜的人也不少。 诚郡王府是少有的富贵,若自己能如愿,可不就此跃了龙门,林亚楠目光灼灼地搜巡着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心里似有团火在烧…… ……是的,比起家世,薛世子更是万中无一的好人才! 当真是心有灵犀,林亚楠眼睛一亮,真是天助她! 前头那个正利落地翻身下马,配金鱼袋、着紫衣,匆匆而来的可不就是薛世子? 林亚楠眼睛热切地盯着来人那矫健的步伐,英挺的身姿,还有在阳光下越发迷人、俊朗的面容... 真是让人神晕目眩,分明比就梦中的还要让人心驰神往! 眼看着薛明睿扔了手中的马鞭,朝着她大步而来,从来清冷俊逸的脸上此时居然带着淡淡的浅笑, 林雅楠的心不受控制,跳得厉害,藏在袖子下头的手也颤抖起来…… 他来了! 林雅楠的心里闪过一个声音,眼神狂热而痴迷,她甚至忘了掩饰,丢掉了一贯的谨慎! 自己的妆容可还精致?头发未曾凌乱吧?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薛明睿一脸笑意地走近了薛明珠给她行了礼,然后…… 他从容地走至了薛明珠的身侧,正带着那醉人的浅笑看向林暖暖! 林雅楠的心,突然揪了起来,那个从来清冷的儿郎,怎的能对林暖暖笑? 都说男子重色,他也是看林暖暖的好颜色? 林雅楠直了直身子,给自己鼓了劲儿,自己也不差啊! 她想往前挤一挤,想靠近那个伟岸挺拔的身姿,可薛明珠右侧立着林暖暖,左侧有桂嬷嬷,哪里还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好不容易等到,这样又怎能让她甘心,林亚楠眼眸一动,从来低着的头,陡然高昂起来,只见她快走了几步,先至了林暖暖身后、薛明睿的身边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婉转亲昵地唤道: “姐姐,等等我。” 林暖暖“虎躯”一震,这声音可挠得耳朵难受,她忙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薛明睿知她性子,素来不喜外人贴着耳朵说话,他眉头微皱,见是一个女子,看样子应是林家大房的庶女,也不好多说,只伸手将林暖暖往自己处拉了拉。 林雅楠面色一僵,脸上立时变得惨白,皓齿咬着朱唇,眉尖微蹙,忙低着头,变成了一副西子捧心模样…… 却仍旧不撒手,口中只说: “姐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林暖暖皱了皱眉头,却并未说什么。 都说一入宅门深似海,除却斗争还是争斗, 只到了自己这儿,就简便了许多,什么蝇营狗苟,魑魅魍魉,都有人挡在前头, 许是前头十几年过得太过辛苦,如今上自林老夫人的,再到林国公夫妇,还有自己的爹娘,那简直就是将自己揣在怀里,生怕有人惦记。 许是一朝被蛇咬吧!谁能想到,林国公府曾藏污纳垢,还差点儿让歹人将整个国公府都给换了主儿? 如今也算是草木皆兵,林雅丽不过是冷嘲热讽过自己几次,就被薛明珠以年岁这么大了为由,天天拘在了荷香院不让出门。 自己这些日子不是逗逗林小团子,就是弄些花蜜、清露,要不就是琢磨些好吃食…… 真是无风无雨也无晴,有玩有乐也有爱,妙哉,快哉…… 这样的日子真是不错! 只是, 也不知是否心事全了,心满意足之余,闲得无聊,自己如今倒是越发淘气起来, 这个林雅楠从前可是曾打着她的旗号在林老夫人处晃悠讨好,虽说连念儿都说她这是东施效颦,可是她总觉得林雅楠还有什么旁的谋算, 索性近日无事,就带着她出来玩玩,也练练手,看看这大夏小娘子的城府到底多深…… 咳咳,自己可真是闲得! 如今,终于真相大白,原来这林雅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讨好林老夫人都是其次,心思却在诚郡王府了! 嗯,小娘子这心还挺大! 林暖暖心里烦闷渐生,可这怪谁?还不是自己好奇心益重? 罢了,林宇恒一房在林国公府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要林雅不出幺蛾子,就权当带着她出门长长见识了。 薛明珠最不喜人娇柔造作,她不耐地看了眼林雅楠,见她低头曲颈,心中愈发不喜。 她看了眼林暖暖,一脸的不赞同,林暖暖忙甜甜地对她笑了笑,小声讨饶着: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明珠的眼中隐有笑意,只斜睨了眼林雅楠,又瞪了林暖暖一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才走了几步,姜郡王妃带着薛明玉就匆匆而来,先给薛明珠行了礼,一双眼睛就只顾盯着林暖暖了, “总算是将你们给盼来了。” 这是在外头,有些话不好深说,姜青媛不过略略寒暄了几句,就攥住了林暖暖的手,一路也没松开。 “没良心的家伙。” 薛明玉紧挨着姜郡王妃,也说不上话,只好拿双大眼滴溜溜地瞅着, 林暖暖忙冲她笑了笑,却当即被她抛了, 这是怎么说? 林暖暖忙要开口打趣,还不等说话,就听薛明玉哀怨地来了一句: “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了都不来看我!” 薛明玉如今正是最好年华,端得是明眸皓齿,生得珠圆玉润。 林暖暖趁着姜青媛同薛明珠说话,调皮地从后头摸了摸薛明玉身侧垂着的手腕, 啧啧,当真真是肤如凝脂。 “林暖暖,你!” 薛明玉先是一惊,复又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就瞪向林暖暖。 才还想说,薛明玉如今温婉贤淑了不少,看来也不过是面上功夫做的好啊! 林暖暖意味深长地瞥了薛明玉一眼,杏眸微眯了眯,装模作样地对着薛明玉叹了口气。 薛明玉气得想要“以牙还牙”却见自家长兄正冷凝地盯着自己,惊得薛明玉立时老实地装起了鹌鹑…… 林暖暖得意非常,又冲着薛明玉挤了挤眼睛,气得薛明玉真想立时将她捉过来,施展一下从小时起一挠就见效的神功.... 第六百九十一章 经年不变,历久弥新 两人如此一番笑闹,倒是将多年未见的隔阂消融得一干二净, 林暖暖一把抓住薛明玉挠过来的手,心里不禁轻叹:有些朋友虽经年不见,可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立时将从前的种种想起,感情历久弥新。 自己和薛明玉便是如此! 所以,当林暖暖一如小时那般对着薛明玉求饶,口中只称: “玉姐姐饶命,好姐姐饶了我吧。”时,薛明玉的眼眸当即就润湿了,多少年了,无论身边的人事变了多少,自己的好姐妹,还是一点儿没变! “你这丫头,就是矫情,” 薛明玉口中嫌弃,却住了手,根本就舍不得再挠。 林雅楠自进来,就一直低头,如今听薛明玉如此说,心里不禁不屑地笑了: 怪道林暖暖能得姜王妃的青眼,看看,在人家郡主面前这般低三下四,极尽阿谀,她如此这般比之自己又好了多少? 林雅楠心里不愤,不由偷瞥了眼林暖暖和薛明玉,见薛明玉一脸受用欣慰的样子,心内更加鄙夷起来,自己这位名动京城的三姐姐原也不过如此。 她冷笑着收回了目光,却正撞上一双冷凝的眸子。 林雅楠心下一惊,却并不敢对视,只是较弱地将头垂得更低,将自己那柔美的侧脸略挪了挪,形成一个美好的曲线.... 四儿曾说,自己侧颜其实比之林暖暖也是不差的! 方才那目光.... 林雅楠脸上烧得火热,这一屋子,也就只有薛世子有那般灼人的目光。 她等了等,却发现好似没了动静,看那目光不过是一瞥而过, 不过,即便是如此林雅楠心里也知足了,若不是来此,还不知何时才能见着薛明睿,想起上回见着薛世子时,还是在定远侯府被林雅丽和徐元贞等人冷言冷语说得手足无措,嚷着让她给徐元贞陪不是时。 她那日惊惶之下,大着胆子求着薛明睿看在薛明睿份儿上帮一帮她,却不料,从来清冷不多言的薛世子,居然对徐元贞说两了一句,让几人饶过了她,那一刻的薛明睿简直宛若神祗,比之从前在她心中的模样更加高大。 这样的人,若是能与之.... 林雅楠绞着帕子,咬了咬唇,又偷偷看了眼薛明睿,见薛明睿目光又射了过来,她心下一惊,复又一喜,薛世子定是认出了自己吧! 许是薛世子也觉得自己特别? 林雅楠将脸又侧了侧,越发笑得温婉起来。 薛明睿强忍着不去看小丫头,却一次又一次地将目光移转,不知为何,如今的林暖暖越发的让他觉得.....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此时手心里痒痒的,大约是好几日没有摸一摸小丫头的发顶,如今痒得慌了吧。 不过,小丫头的乌发当真是又柔又亮, ....还很香! 薛明睿一脸淡然地端着茶盏,鼻息间却并不闻茶香,反而全都是林暖暖发丝上那若有似无,抓心恼人的荷花香味, 茉莉味儿, .....还有玫瑰味儿, 也不知为何,怎的这些个寻常的味道,放在小丫头的身上,就能如此的好闻? 薛明睿的手指又动了动,一会儿寻个无人处,可得好好摸上一摸.... 咳咳,咳咳... 薛明睿被自己心里这个偶尔浮上来的念头惊得不由咳嗽了起来, 正说笑着的几人,就见一向持重的薛世子此时放下了茶盏,一脸狼狈地咳着.. 薛明玉眼眸微转,看了眼薛明睿,又瞟了瞟自己身边的林暖暖,抵了抵她,一脸促狭着说: “喂,小暖儿,我哥哥被呛着了。” “哦。” 林暖暖点了点头,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有些着急, 这个睿哥哥可真是,都多大了,怎的还这般不小心! 听闻薛世子审案时冷酷端穆,不是说就连黑白无常都怕么, 如今这举止怎么看,怎么有些像,自家的小念儿啊? 薛明玉趴在林暖暖耳边不远处,她还记着小丫头从小就有的怪癖,不喜人贴着她说话,小声地提醒: “不去问问?” 林暖暖正盯着薛明睿呢,一听此言,面上不由“轰”地燃了起来,她不由气恼地别过了头,对着同薛明珠说得正热闹的姜青媛撒娇: “王妃,玉姐姐她老是欺负我。” 姜青媛忙笑着嗔怪: “可怜见儿的,我家暖暖受苦了,明玉打小儿就爱欺负暖暖,明玉,如今国公夫人可还在呢,小心找你秋后算账。” 说着忍着笑,伸出手去,轻柔地哄着: “好孩子,快来姨母这里,” 林暖暖忙对着薛明玉做了个鬼脸,去了姜王妃下首,才要坐下,却被她一把揽过,疼爱地抱了,只说: “还是这般招人疼看看,脸都气红了,姨母替你罚她,你且说说,要怎么罚你玉姐姐,” 姜青媛如此说,林暖暖倒有些害羞起来,她忙红着脸摇头,一双杏眸里盛满了笑意。 “我就说,暖暖怎么舍得罚我?” 林暖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哼,说她胖,她就喘上了! 林暖暖眼珠子一转,杏眸微闪,哼了一声后,眼珠子左右一转,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 “王妃,您就罚,给我玉姐姐找个好夫婿嫁了吧。” 薛明玉婚事早就议定,如今听林暖暖这么说,倒是一点儿羞意也无,只大大方方地刺她: “不用你说,我母妃也会给我找个好的。”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俱都笑得前仰后合,林雅楠也掩袖而笑,心里却冷哼了一声,还大家贵女呢,说话如此不讲究。 薛明珠正好瞥见,脸上立时现出不耐,这个四丫头,可真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青媛,你家这玉儿当真是合我心意,大大方方磊磊落落,生得也好,我就喜欢这般的孩子,不若就给我做孙女儿吧。” 姜青媛听了只笑盈盈地将林暖暖揽着,答道: “不若,咱两家子换了得了,我家玉儿跟您去,您将暖暖给我留下来。” 林暖暖点了点薛明玉的头,同她相视而笑,这个薛明玉,小时被自己“暗算”的还不够呢,算了,来日方长,今日且先不跟你一般见识! 却听薛明珠正笑着同姜青媛玩笑: “你家玉儿给我,我家的小暖儿,却是舍不得给你!” 姜青媛不免委屈:“国公夫人当真霸道,这都变成你家的,我这不是蚀本?” 薛明珠故意耍赖:“你家不是还有两个小子嘛!” 林暖暖点了点头,心里暗叹: 看来,这些年,姜青媛和林国公府几位私交看来不错,这从她们说话就可窥一二。 她脸上笑容愈甚,只是,怎的总觉得有个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林暖暖忙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灼灼而又幽深的双眸,里头仿佛有什么,让她看了就不忍挪开目光,林暖暖心下一动,忙收回了目光,敛目不语。 只脸颊怎么忍也忍不住的酡红,让薛明玉看出了些许端倪,她上下打量林暖暖了一番,脸上露出了笑,薛明玉想了想,忙趴在了姜青媛的耳畔小声地嘀咕了一两句,惹得姜郡王妃一边笑眯着演讲稿呢,边听边看向林暖暖和薛明睿,不住地点着头, 林暖暖虽不知道薛明玉说的是什么,却也知道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待薛明玉笑眯眯地走至了她身边,狡黠地对着她笑了笑后,林暖暖的脸倏地就红了起来, 她不免心虚,忙“外强中干”地喝斥: “你个坏丫头,我心心念念想着你,就竟然如此待我!” 薛明玉也笑,她瞥了眼那位温婉清秀的林雅楠,目光微转,小声地说: “我也是为了你好,省得有些人见天惦记着!” 第六百九十二章 水月观音 这个薛明玉! 林暖暖真是啼笑皆非,直想冲她娇嫩的脸庞咬上一口,不过她倒是眼光毒辣,就这么一会儿就看出了林雅楠的心思? 她看了眼林雅楠,眼波微转,也小声来了一句: “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薛明玉看着此时正目光流转,顾盼生辉的林暖暖,只觉得手痒得慌,她心随手动,旋即就摸上林暖暖的脸颊,原本只是想玩笑一下,却不料触手温滑,薛明玉不由又摸了摸,口中不免啧啧称赞: “肤如凝脂,莫若暖暖!” “薛明玉!” 林暖暖恼羞成怒地蹬了她一眼: 这个薛明玉还是小时候的性子,这般的口无遮拦! 她忙看了眼姜青媛和薛明珠,见她二人只笑着说话,并未听见这些,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薛明睿听见了没?离得远些,应是听不见吧! 林暖暖不由瞥了眼薛明睿,就见他正面上带着浅笑,朝自己看来, 林暖暖心下一慌,忙低下了头去。 薛明睿是习武之人,自来就比常人耳聪目明,林暖暖和薛明玉嘻嘻笑打闹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见林暖暖避过了他的目光,嘴角不由笑得愈深, 他端起了茶盏,看着林暖暖俯首不语的小女儿情状,心里仿佛如蔗浆浸泡一般,甜至四肢百骸…… 就在此时,只听门口传来丫鬟的通禀,道是薛二少爷薛明朗来了。 姜青媛的忙笑对薛明珠说道: “我家的那个混世魔王回来了。” 这话可真耳熟! 林暖暖知道来的这位就是薛明睿的胞弟,薛明朗是也。 未几,丫鬟打着帘儿后,就走进来一位风姿翩翩的俏郎君, 林暖暖随意看了一眼,也觉得眼前也一亮。 心下暗赞,这诚郡王府倒是水土养人,皆出些钟灵毓秀之人,这位薛明朗小郎君, 倒是生得一副中秋之月、春晓之花色,颇有几分水月观音的姿态。 其实薛明睿兄弟二人容貌都很出众,只不过薛明睿的冷凝掩盖住了他的秀逸。 性子看着也很不同,只见他笑意盈盈地给薛明珠等一众人请了安后,也不用人说话,就对着林暖暖拱手作揖,兀自说道: “拜见暖姐姐!” 林暖暖忙站了起来,笑着回了礼,只是心中纳闷,这位小郎君怎的见了自己没了方才落落大方,倒是显得有些忸怩? 薛明玉似是知道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怪笑,只看向薛明朗,随口问了句: “你又偷跑回来的吧。” 薛明朗正想着如何才能更仪态万千,飘逸地坐下,听薛明玉如此问说,立时就瞪大了眼睛,哼道: “姐姐听谁说的,先生今日有事,这才让放了我们早些回来。” 薛明朗师从国子监大儒黄生,此人方正古板,薛明朗很是不喜,可他更怕诚郡王的铁拳、皮鞭,故而也就只好屈从在其父王的“淫威”之下,勉为其难地艰难进学。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上头坐着的林暖暖,眼睛闪了闪,听说她自小就是才女,四岁就会做赋,后来虽去了江南,却又厉害地开了个书院, 嗨!自己如此模样,怕是跟她会略略有些差距吧... 薛明朗掩面叹息:暖姐姐个小女娘偏偏如此能干作甚! 她不会嫌弃自己蠢吧! 蠢什么蠢!自己比她还小几岁呢,自己一点儿都不嫌弃她老,她也不会嫌弃自己…… 薛明朗一拍脑袋,自己可不蠢,都是先生无用…… 薛明朗不由又看了眼眉目如画的林暖暖,越发觉得她长得就是自己想得那样, 嗯,勉强也算得上个美人吧,至少比京城那几个人人称颂的要顺眼的多! 算了,既然是母妃的心愿,自己就勉强为之吧,更遑论暖姐姐做菜更有两下子…… 也不知今日能否尝一尝她的手艺,听薛明玉说,她好似什么都会做啊! 薛明朗一想起薛明玉说的那些个吃食只觉得口水生津, 他不由吞了吞口水,咳,今日诵书被罚,站得久了,如今都些饿了! 林暖暖只觉得诧异,这个薛明朗看自己怎的有种小狗见了肉骨头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心里已将薛明朗归结成了林念儿一列,虽然他大了好几岁。 “好了你们几个都出去走走去,我和国公夫人在这儿说话。” 姜青媛瞥了眼一脸正色的薛明睿,心里早乐开了花儿, 可算是将暖小丫头给等回来了,自家大儿这年岁,旁人可家都是两三个孩子的爹了。 姜青媛见几人已往外去了,忙拉起了林老夫人的手,若有所指的说道: “您可不能再同我打推脱了,暖暖我可是一定要留下的。” 薛夫人一郁郁地看了眼自家孙女儿的窈窕身姿,这才回来没几日呢,自己还未及说上几句话, 小暖儿就见天儿的被林老夫人给招了去,这好不容易才将林国公府的中馈甩给了李清浅,想多和孙女儿待会儿,这又有人过来截胡了! “再说吧。” 薛明珠含混地应了一句,随手端起了茶盏,饮了口牛乳茶,赞道: “倒同我们府里的味道相类。” 姜青媛知道薛明珠在同自己打哈哈,也不揭破她,只笑着应是: “自然是一样的滋味,都是一个师傅,可不就是一般无二?” 这还是林暖暖四岁时给的食单,一晃多年已过了,想起多年前林暖暖才来时,那可人疼的小模样,姜青媛不由唏嘘不已。 薛明珠自然更是心疼,二人皆摒弃了方才的话,又说起了过去... 林暖暖同薛明玉相视一笑,两人牵着手走了出去,余者也俱都往外走。 林雅楠咬了咬下唇,心里又气又急,居然没有一人来招呼自己! 她站了起来,装作一副彷徨的样子,只低着头,作出一副想去而又不敢去楚楚可怜的样子。 薛明珠看了生气,才想出声,就听姜青媛笑着说: “明玉别忘了招呼好四小姐,暖暖你也替我看着,要是明玉作妖又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姨母。” 姜郡王妃说着,又顿了顿,促狭地走抛一句: “说与你睿哥哥也是一样,” 薛明睿脚下一顿,手微动了下,耳尖略红,他侧了侧脸,才又面色淡然地走了出去。 薛明珠想到姜青媛的明说暗示,心里仿佛割肉一般,忙避开笑意盈然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起了牛乳茶,只肯说: “牛乳茶滋味不错。” 旁的,一句不接! 自家小暖儿还未及笄,这就惦记上了,诚郡王府是不错,薛明睿也是个稳重的, 只一条,就是年岁太大了些,总是委屈自家暖暖了! 林雅楠吸了口气,忙跟着走了出去。 自己来时不就预见了会如此?比起在定远侯府那回,还有自家嫡庶两位姐姐面前的种种冷遇,这样的冷淡又算什么? 第六百九十三章 枂居 林暖暖看着自己面前宅院上头那个大篆书就的“枂居”二字,除却名字换了,旁的还同从前一般无二,只庭院里放了几缸旱荷,虽未开花,那几缸子绿意,倒是让人在这微微出汗的初夏,觉出一份凉意来。 待进了屋内,才发现很多摆设一点儿未变,只多了些各色有趣儿的顽石,和玉质摆件,里头还有个让她眼熟的玉佛手。 林怒阿暖眼睛微闪,慢慢进了内室,于梳妆镜前地坐了下来,她摸了摸妆奁上的搭扣,“啪”地一声就打开了它,只见里头各色珠宝熠熠生辉,豁然亮于人前,比之从前只多不少,看成色只怕很多都是新打的。 林暖暖有些讶然地回头看向薛明玉,薛明玉眼睛一眨,装作吃味地嘟囔: “大约你才是我母妃亲生的,看看你这妆奁,我有的,你都有!” 说着又拉她去了看里头的床,居然是带着回廊的拔步床! 林暖暖一愣,京城中人多用榻,拔步床费时费工,就是江南用的也少,萧县林府的拔步床,还是林暖暖费了好些功夫,自己亲画了样子,又好一番找人,这才打成,却不料诚郡王府里头居然也有! “我....” 此时喉头有些堵,话也说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薛明睿的手笔! 林暖暖略抬了抬头,将自己要至的眼泪逼退。无论是姜郡王妃还是薛明睿兄妹,这份情谊实实在在不掺水粉,自己好生只需受着,往后真心以待便好,若哭哭啼啼地倒会让薛明玉等人心生惶恐。 薛明玉早就看到了林暖暖濡湿的杏眸,她强自压下心底的酸楚,揽住林暖暖,柔声道: “不过是我眼馋你在江南的床榻,这才央了哥哥找了你当初的工匠,你不用太感动,我也有,你呀可是占了我的光。” “嗯,即便如此我也谢你!....还有睿哥哥!” 林暖暖吸了吸鼻子,握住了薛明玉的手,将头靠在薛明玉的肩膀,依恋地说道: “玉姐姐,我想你了。” 薛明玉脸上也带着轻笑,神色间露出了怜惜,嘴上却只说: “我也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林暖暖噗嗤一笑,这个薛明玉总有本事将自己酝酿的情绪给打翻,才想同她玩笑一二,就听得外头薛明朗怪叫出声: “你二人莫要再姐妹情深了,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还是去打莲蓬吧。” “走吧!” 薛明玉理了理林暖暖暖的额发,扶着她站了起来。 “今日来了,就不要走了,” 林暖暖迟疑了片刻,只怕自家祖母不同意。 薛明玉见她如此,立时面沉如水, “暖暖,我不日就要出嫁,往后你我再要如此随心畅谈,恐怕不易,都这般了,你还说不肯?” 自然不是,林暖暖巴不得同她待几日,只自家那个祖母.... 她牙一咬,心一横,决定“重玉轻珠”一回,反正往后天天和薛明珠在一处,薛明玉若嫁人以后,再要相聚,只怕没有如今在闺中这般便宜了。 她点了点头,脸上红扑扑得,目光灼灼地看着薛明玉: “一会儿我同祖母好生说说。” 薛明玉这才转怒为喜,笑拉着她往外走: “我们去打莲蓬,你不是最喜吃那个?” 好似最喜吃莲蓬之人是薛明玉自己吧, 林暖暖轻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未多说,只转头时,未见到薛明玉笑着对薛明睿点了点头,薛世子难得地“莞尔一笑”惊艳了自家胞妹之后,就径自走了。 “睿哥哥不同我们去?” 林暖暖见薛明睿独自走了,不免吃惊。 “哥哥这是回来取东西呢,这几日京中有个案子很是棘手,哥哥都好些时候未曾回来了,也是巧了,” 薛明玉笑看着林暖暖,声音中隐隐带笑: “偏偏你来了,我哥哥就正好落了东西回来取了。” 林暖暖不由气得捏了捏薛明玉的鼻头,这个坏心眼的薛明玉,说话就说话,非得说得酸文拽处,还拖腔怪调! 想她这么一会儿就被薛小郡主调笑好几回了! 林暖暖后槽牙咬得酸疼,拿着双美目朝着薛明玉瞪去,却见薛明玉不以为意地笑看向她,一脸的无惧无畏,还调谑地将手哈了哈,一副又要挠她的样子,林暖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引得薛明玉笑得更欢快, 林暖暖也觉得舒畅,却不能输人输阵,只好板着脸,“恫吓”: “好说,好说,今日落了平阳,只好任你磋磨了,” 她又哼了一声,斜睨了眼薛明玉, “待我姐夫来时,玉姐姐也要如此牙尖嘴利就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此言一出,气得薛明玉当即就要将她按到,林暖暖忙讨饶, “好姐姐,我错了,你见了我姐夫定是温婉贤淑,哪能如此呢。” 说着说着,自己一个掌不住,不用薛明玉挠,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薛明玉红着脸,将她揽住,口口声声要挠得她讨饶,就听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 “莫要没轻没重的,明玉你多大了!” 却是薛明睿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薛明玉抖了抖,忙放开了林暖暖,谄媚地走至薛明睿跟前,笑嘻嘻地说: “我同暖暖闹着玩儿呢。” 薛明睿也不多说,只绕过了她,走至了林暖暖处,将糖炒栗子递给了林暖暖,清冷地说: “还烫着,让明玉剥。” 林暖暖心中一暖,就见薛明睿俯首将糖炒栗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那双修长的手,不知为何碰到了她的手心,还轻轻地挠了她一下,林暖暖一惊,险些将手里的糖炒栗子扔了,那双大手一把将其托住,低沉的声音,震得她耳边发痒: “明玉牙尖嘴利,吵不过她,回来我帮你找她算账。” 林暖暖强忍着羞涩,镇定自若地看向远方: “知道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渐渐发红的脸颊,有心再说一两句,却怕薛明玉见了再调笑她,这丫头看似落落大方,其实是个脸薄的。 “哥哥,你快去吧,我不敢欺负暖暖的,放心吧。” 薛明珠忍着笑,催促着自家兄长,若她所料不错,薛世子定是抽空而来,单看他衣摆处的灰尘,就可知他此时正忙。 林暖暖也瞧了眼薛明睿,知道他忙,却不知如今去了哪处。 林雅楠看了眼远去的身影,落寞地说道: “姐姐,我有些不大舒服,就不跟你们去了。” 林暖暖同薛明玉对视一眼,见薛明玉一脸的不耐,她叹了口气,吩咐着秋葵: “你带着四小姐在此歇息吧。” 第六百九十四章 会错意 “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北....” 薛明朗兴致高昂的声音渐渐变低,他又看了眼林暖暖和薛明玉,叹了口气,却无一人注意他! 那两个没心没肺之人,吃了自己打得那么多莲蓬,却一点儿表示也无,真是枉费了自己逃了夫子的课业过来! “哎,腹中无粮心慌慌啊!” 薛二少爷将一个莲叶扣在头上,嘴上叼一朵欲开未开的荷花,身子往后一倒,将手背于脑后,仰头望天一声长叹,只留了个好看的下颌出来…… 这个薛二小子倒是个有趣的,林暖暖眼珠子转了转,不由逗他: “我们到前头水榭处钓鱼,然后用原水烹鱼如何。” 薛明玉很给面子地连声附和,薛明朗也抬了抬眼,略昂了昂下颌算是应了。 真是个小孩子,林暖暖心里一乐,这个薛明朗,倒是好哄。 “哄他只需美食便可,若是不行,那就再来一份儿” 林暖暖不由想起了这句话,心内越发觉得好笑。 三人摇着橹很快就至了香榭处,将舟搁浅,拾阶而上,薛明朗原也在此钓过鱼,自然是驾轻就熟, 林暖暖却捧着鱼杆儿想起了往事,林雅婷、林雅丽、徐元贞姐妹…… 一晃好多年了,林雅楠居然先于林元贞嫁了人,自己如今也再不是那个仰人鼻息被人说成是父母失枯,无依无靠的孤女! 几人乘兴而来,却并未钓鱼赏景后煮鱼烹茶,皆因诚郡王府的鱼太精怪,鱼篓空空。 至了午后,江水煮鱼没吃上,倒是用采来的莲蓬做了莲子羹,薛明睿并未回来,看姜郡王妃的样子,看来他是常不回府。 相聚时短,好在姜青媛总算将林暖暖给留了下来。 “暖儿,明日祖母就来接你。” 薛明珠念念不舍地握着林暖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说道。 林暖暖忙点头应了,在旁人看来,或许薛明珠如此有些矫情,即便疼爱孙女儿,哪里就能如此了寸步不离了。 不过姜青媛等人却知薛明珠的心意,林暖暖才回京城,自然也想同家里人在一处。 不过,姜青媛说,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啊! 林暖暖脸上不由一红,此时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栗子香,她随心摸了摸脸颊,虽然不愿意去想,只心里有个东西早就蠢蠢欲动,就快破茧成蝶,不日便要起飞了。 ...... 晚膳薛明睿仍旧没有回来,林暖暖端着碗杏仁露,眼睛飞向了门外。 “暖暖,你同意?” 薛明玉见林暖暖又点头,不由促狭地打趣儿: “那可就说定了,往后就只留在我们郡王府了。” 林暖暖这才回转过来,抓住薛明玉的手哈着气儿就要去挠,惹得薛明玉忙讨饶: “我不说了,不说了,只你同意便好。” 林暖暖气得两手直往薛明玉两侧挠去,姜青媛一旁看着笑容愈盛: 暖暖来了,自家热闹了许多,明玉也看着明媚了,真好! “二姐真是活该,哈哈!” 薛明朗少有的没有吃完饭就溜走去,耐心地在这儿陪了她们半晌。 这晚膳用完了,也不见他溜达,只看着林暖暖薛明玉二人笑闹,间或说上一二。 姜青媛先还没在意,又取笑了一番林暖暖和薛明玉后,却见自家的薛二郎居然对着林暖暖正笑得极其温顺,居然还带着一丝腼腆! 乍然见到薛明朗如此,姜青媛不免诧异,她忙唤了一声薛明朗: “怎的今日不去招猫逗狗了?” 却不料自家这位二少爷,居然没有趁势溜走,竟然“羞答答”地嗔怪她: “母妃,儿子何时招猫逗狗了?” 说着还瞥了瞥林暖暖,挺直了胸膛,笃定地说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大了,又不是三岁孩童,母妃切不可乱说。” 姜青媛不由一乐,这孩子,昨日还在招猫逗狗玩蛐蛐儿的,这一晚上就变懂事了? 她狐疑地看向薛明朗,就见薛明朗对着她正拼命地挤眼睛, 姜青媛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扫了眼林暖暖和薛明玉 “你俩出去赏月吧。” 连个借口都找得这般的蹩脚,还说不偏疼薛小二! 薛明玉腹诽着同林暖暖一起干脆去往枂居。 “明朗,你现在可以说了。” 姜青媛早就发觉自家这位薛二郎,有些不大对,那么些子表妹表姐,没见他待谁如此上心, 这孩子看着待人温和,其实是个倔强的,若如不得他眼之人,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看都不想看的。 “说什么啊!” 薛明郎心虚地紧了紧玉带扣,今日因着林暖暖是客,什么江水鱼,什么珍珠丸子,统统都没能吃到, 他甚觉可惜地咽了咽口水,明日总可以下厨了吧,反正暖姐姐往后便是一家人了,自己家人,自是想吃什么便做什么, 嗯,他想吃什么,暖姐姐便做什么, 这不就是戏文里唱着的那什么“相得益彰,举案齐眉”? 薛明朗心情立时明朗了起来,看看,都说自己不学无术,这词儿不是成对儿正往外蹦着? 心情愉悦的薛二郎,面上笑容微露,配上他那双脉脉含情目,直将姜王妃看得眉头蹙得更紧了..…… “母妃您怎么了?无事,往后明朗还是会孝敬您的。” 他薛明朗可不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之人, 想至此,薛明朗的耳边立时变成了粉色,他看了眼姜青媛: “虽然儿子没有兄长那般的文武双全,但是儿子也会努力的,” 他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至少儿子娶媳妇一项总强过兄长了! 薛明朗一时想到自己终于有地儿强过薛明睿,不由挺直了腰板,面上一派自豪之色。 姜青媛一愣,试探着问了一句: “明朗,你知道暖暖来我们家作何?” 薛明朗面色一红,哎呦,母妃怎么说话如此直接? 他身子一扭,秀逸的脸上红霞满面,终究还是有问必答: “不就是相看么。” 说完,忙将头转了过去,暗叹自己何时也能让暖姐姐给自己作诗一首,也好如四皇子一般,无论寒暑冬夏总能拿在手中,摇出个翩翩风姿来。 “咳咳。” 姜青媛被自家二子的话呛得直咳嗽,这孩子,怎的如此不含蓄,自己可要好生说道说道,往后可不能在暖暖面前造次,往后那可是他长嫂! 第六百九十五章 老饕 “朗儿,往后待暖暖要敬重,毕竟她是你...” 姜青媛知道自家儿子如今正是猫憎狗厌的年岁,想了想,还是决定好好嘱咐一番。 “儿子知道。” 薛明朗羞答答地接了姜青媛的话,暖姐姐美丽又会做吃食,自己怎么能不敬重她? 他看了眼姜青媛,觉得自家母亲当真是偏心得厉害,暖姐姐可是比宫里头的那个四公主可要强上百倍,更别说舅家表姐们了。 还是要同母妃好好说,可不能厚此薄彼。 “母妃,您也莫要偏疼旁人,多疼一疼暖姐姐吧,暖姐姐从前多可怜,受了那么多的苦,她还做得一手好膳食,我听庖厨的松枝说,她的手艺可是远远不及暖姐姐呢。” 薛明朗想想就替自家兄长惋惜,自家兄长顶天立地之人,居然要说那般人,那个四公主可不是一般人。 “你这孩子,三句话就不离吃食,你明儿可不能让你暖姐姐给你做膳食,我让她过来可不是让她来给你做吃的。” 姜青媛觉得今日的薛二郎懂事了不少,不过还是要叮嘱一番,自家这位可是个混世魔王,一家子也就只薛明睿能管得住,因着年岁小,旁人都让着他,也不舍得对他高语,更加甭提弹他一根手指。 好在,皮是皮了点儿,性子倒是不坏。 这边母子二人说起了林暖暖,那边的枂居里,薛明玉也正同林暖暖讲述着自家二弟往日的风姿,从牙牙学语,还未断奶就喜好美食,到如今已浸淫美食十年有余了。 这半日相处,林暖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面如冠玉的薛二少爷,还是一个老饕。 “明朗可真是贪吃。” 林暖暖瞠目结舌地听薛明玉讲着自家胞弟将一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吃得一干二净时不过才一岁半,薛明玉自己说着说着也笑得前仰后合起来,还在窗边炕上来回乱滚,林暖暖却看着桌几上那几朵高高低低含苞待放的荷花,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哎呦,真是笑死我了!” 薛明玉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看着林暖暖静懿美好的侧颜,糊里糊涂地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暖暖,你若是早些嫁于我哥哥就好了,那样我们还能朝夕相伴,好好相处几年。” 薛明玉的面色渐渐暗淡下去,可是如今,一入秋后,自己就要嫁做人妇了... 林暖暖羞恼地想要低斥几句,真是自己如今不过才十四,还要早几年嫁给薛明睿,自己敢嫁,他倒是敢娶啊!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薛明睿了,林暖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薛明玉,却不料正对上了她一双哀哀的眸子,林暖暖一愣,早就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恼怒,想想薛明玉已说了亲,大约快要出嫁了,心里一酸,忙打岔着嗔怪她: “你尽胡说,一会儿我就去告诉郡王妃去。” 薛明玉也很快就收回了优思,只强笑着: “你这般说,哥哥知道了岂不是要难受死?” 明知道薛明玉嘴欠该打,自己可是个,可是不知怎的,林暖暖的脑中立时就浮现出了那双看似清冷却是最是温柔的眸子,每次自己看去,仿佛都会沉浸其中,久久不出... 她脸上一红,却又怕薛明玉看出了蛛丝马迹,再胡说,只好躺了下来,拿了个丝帕掩住了脸庞,心底却仿佛有股子暖流正喷涌而出,流向四肢百骸..... “暖暖?生气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薛明玉以为林暖暖脸皮子薄,忙哄她, “是我多嘴多舌,我错了,暖暖,莫要怪我。饶过我这一回” 林暖暖心里想着旁的,此时正是面红耳赤,只好背对着薛明玉,索性不理会她,薛明玉只好做小伏低,端茶倒水,极尽讨好, 待脸上热气散开,林暖暖这才转头嗔道:“往后切莫胡说,睿哥哥可是个顶天立地,做大事之人。” 薛明玉忍着笑,只陪着小心,说好。 此时,正在地牢之中的薛明睿只觉突然耳朵发热,他将手放在桌子上磕了磕,收起了思绪,只冷冷地看向那个浑身都是伤,正抽搐着的林宇恒,低喝了一声: “我很忙,你要说什么快些。” 林宇恒早就没了从前的玉树临风的模样,从前凸起的肚子倒是瘪了下去,他抖抖索索地伸出了手去,指着薛明睿: “我要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能否给我阿芙蓉?” 果然是为了这个,薛明睿冷脸看向蓬头垢面的林宇恒,只说了句: “说吧。” 林宇恒难得有清醒的时候,他忙说: “你先拿些来,我知道那个贱i婆子早就将紫金山的东西都给了那个林小贱...啊!” 林宇恒话未说完,身上立时被捅了个血窟窿,他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大腿,再不敢提林暖暖,人也往后退了退,直至退无可退,至了墙根,这才半跪着哀求: “求求你了,薛世子,我是真的有大事情要跟你说吧。” 他疼痛难当地捂着腿上那个汩汩而出的洞,深恨林暖暖这个小贱人魅功十足,才十四岁就勾得薛明睿对她死心塌地,真是后悔啊,早知道林暖暖四岁那年,直接将她给除掉,也少了这么多的事端,自己还能做林国公府的世子,往后就是林国公! “哈哈,林国公啊!” 林宇恒跪倒在地,一切都迟了,一切都完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阿芙蓉, 对阿芙蓉,薛明睿和林暖暖有阿芙蓉! 林宇恒再顾不得其他,身上正有无数虫蚁啃噬, “快拿阿芙蓉来,我什么都说,” 林宇恒几欲癫狂地抱住了头,狠命地撕扯着,不多时,地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头发来。 “我说,薛明睿,幕后黑手还在林国公府,如今正逍遥自得着呢,你那么在乎林家小丫头,不会不想知道吧,给我,快!” 薛明睿眸色越发的深邃,他看了眼身边的李义府,李义府会意,拿了个药丸塞进了林宇恒的口中,林宇恒终于得尝所愿,如入神仙之境,整个人开始飘起来,早已就忘记了方才所受的锥心之痛和药效散了后更汹涌的疼痛,只沉醉其中,脸上一派餍足之色。 薛明睿皱了皱眉头,李义府忙如拖着死狗一般将其拖了下去.... 【更完】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不能忍…… 及至第二日傍晚,林暖暖做好了梅花糕也没能等到薛明睿。 薛明玉一手拈了块梅花糕,趁热吃掉了上头的红绿糖丝和里头的蜜豆,只留下外头硬硬脆脆的壳子,慢慢地“嘎吱嘎吱”地咬了起来。 薛明朗不请自来,坐下后就一直嘴不停歇,只三两下子就将一白瓷碟子梅花糕吃得七七八八后,四处寻觅了一下,手又伸向了林暖暖面前的食盒,一双星目亮晶晶地看向林暖暖: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梅花糕吧,来,我尝一尝!” 林暖暖一把打掉他的手, “这是给睿哥哥的,你不是吃过了?” 薛明朗将手一缩,心里委屈得紧,暖姐姐过分了,自家“夫君”都不给,为何要给哥哥? 他哀怨地看了林暖暖一眼,“楚楚可怜”地拿手点了点林暖暖的手,陪着笑: “就吃一个可好?” 林暖暖不为所动,只看了眼秋葵,秋葵忙走了过来,林暖暖指着食盒: “拿起送给听涛阁吧。” 秋葵看了看皱着脸的薛明朗,笑着拿走了食盒。 “等等!林暖暖,你就不怕我生气?” 薛明朗是真生气了,士可忍,孰可忍,拿走吃的不能忍! “去吧,” 林暖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薛明朗就是个小孩心性,若跟他计较,气死自己不值当啊。 “暖姐姐,” 看来还是得要使出美人计啊,薛明朗眼波流转着将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在林暖暖面前魅惑地转了转,却见林暖暖熟视无睹地端起了茶杯饮起了玫瑰清露, 他气得不由捏着嗓子嚷嚷: “你不给我,可莫要后悔。” 为了口吃的,薛小二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薛明玉不由鄙夷: “薛小二,你可真够丢人的。” 气得薛明朗抓起了林暖暖的琉璃杯牛饮了一通玫瑰清露,又要走一瓶才算作罢。 几人就这么笑闹着,就见薛明睿手里提着食盒,大步跨进了门。 “睿哥哥,你回来啦!” 还以为他今日不回来呢,林暖暖倏地就站了起来。 薛明睿肃穆的脸上立时露出了暖色,他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见其面色红润,这才温声应了句: “近日太忙,过几日带你去玉带湖泛舟。” 林暖暖知道玉带湖就在北定山后头,其山昳丽秀气,远远望去仿佛是散落在山间的玉带,故名玉带湖。 “好啊,好啊!” 薛明玉连声称好,薛明朗也不作声,只盯着薛明睿拿过来的食盒。 见薛明睿只坐了下来并未多看食盒一眼,心中一喜,忙说道: “大哥你不喜吃梅花糕吧,弟弟勉为其难帮你解决了吧。” 林暖暖不由乐了,这个薛明朗还真是个饕餮吃货, 想起自己费了这半天的劲儿,才做得这梅花糕,可薛明睿却连尝都不尝一口,心下觉得若是薛明睿像是薛明朗这般喜怒都放在脸上就好了。 不过,若是那样,也就不是薛明睿了! 林暖暖自嘲地摇了摇头,虽不肯承认,只如今自己的确起了小心思了,她叹了口气: 情不知何时而起,一往而情深, 从前读着不明白,如今倒是领会其中深意了。 她虽一直回避,极力不去想,可是,有些东西却早已种在了心底。 薛明睿看了眼薛明朗,默然不语地打开了食盒,拿出了白瓷碟里的梅花糕,默默地吃了起来。 薛明朗只好作罢,比起诚郡王,他其实更怕长兄。 “你书温了没?” 薛明睿先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说完看向薛明朗,吓得薛明朗忙低头绕着手指,老老实实地装起了鹌鹑, “还不快去!” 薛明朗闻言忙站了起来,他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暖姐姐,见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碟梅花糕,心里不由一喜, 看看,不怪四皇子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暖姐姐待自己果然情深,看大哥吃了,又心疼了吧! 想想自己也是个七尺.... 薛明朗挺了挺腰板,总归能长到七尺! 不能在林暖暖面前输了阵势,他将心一横,哀求着薛明睿: “暖姐姐来了,母妃让我陪着玩一玩,” 他指着薛明玉,快言快语地说: “还有大姐,大姐也是母妃让来的。” 拖姐姐下水,大哥应是不会再说自己了吧! 薛明朗偷觑了眼林暖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笑话自己。 “你看暖儿做甚,快回去温书!” 薛明睿大手一挥,开始撵人。 “我走,” 薛明朗吓得忙往外跑,却又不甘心,嘴里还嘟囔: “暖姐姐面前怎么也该给我留点儿面子。” “你说什么!” 薛明睿冷喝一声,吓得薛明朗两股颤颤,腿下打滑,险些绊着门槛摔了一跤, 大哥自从入了慎刑司,真是威仪日重,算了惹不起,躲得起,至于暖姐姐, 咳咳,不是说“夫妻大难各自飞么...” 薛明朗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里有些羞愧地想,自己这般有些怂吧! 想了想还是回转了头,正好碰上蔫头耷脑走出来的薛明玉,看来也被撵出来了,薛明朗忙问: “你也出来了?” 薛明玉眼珠子一转,随手就往薛明朗头上招呼: “打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大哥来了,我给给他腾地儿。” “薛明玉!” 薛明朗气得跳脚,下次见了四皇子定要求得他那把乌金扇,如此拿在手里,既可扇风,又可防身,岂不妙哉, 不过,等等,好似有什么被他忽略了,他一把就攥住了薛明玉的衣袖,连声问道: “怎么?大哥这是要死灰复燃?” “胡说什么呢!” 薛明玉忙看了眼身边的大丫鬟,璎珞慌忙避开,拉着门口的粗使丫鬟小声地说着话,帮看着人。 薛明玉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你傻不傻,大哥这么多年可不就是等...” 她虽性子跳脱,终究是要顾及林暖暖和薛明睿的名声,故而连忙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心里却直替薛明朗发愁, 人都说“小时了了,大了未必”用在薛朗朗身上倒贴切,这孩子如今吃得越发蠢笨了! 这外人不知道,可他们自家看不出? 自家母妃对林暖暖什么样子?兄长每逢暖暖有事,总是快马加鞭赶去江南萧县,平日里只要有关着江南的事儿,都会揽下来,就是为了见一见暖暖…… “明朗出去可莫要说你是我弟弟!” 薛明玉回首看了眼屋子里正喜笑颜开的一对壁人,心里不由开始羡慕起来,往后,若是自己的夫婿能如自家哥哥一半便好了 只是,自家哥哥和林暖暖二人,毕竟是历经了曲折磨难,有风雨同舟之谊,一般人上哪儿比去? 她一想起自己已定的婚期,心里不由掠过一丝怅然。 第六百九十七章 我也是 林暖暖一手支颐着下巴看着薛明睿吃了两个梅花糕,递给他一杯才兑的清露后,方笑问: “睿哥哥,味道可好?” 薛明睿嗜甜,故而这一碟子梅花糕里头放得蔗浆最多,他又不喜欢浓郁的玫瑰清露,林暖暖给他兑的是味淡的芙蕖清露,正好可以解腻。 “不错,” 薛明睿目光投向林暖暖已经初现美人尖的额上淡淡的茸毛,还有边上略有些凌乱的鬓发,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去,轻轻拂了拂,他的,动作既轻且柔,仿如一片羽毛轻轻地掠过林暖暖的心田... 原本习惯了的林暖暖,不由心头一痒,忙抬眸去看薛明睿,才发现他比之从才从江南回时清瘦了不少, 薛明睿从未同林暖暖说他在京中的公事,林暖暖也从未问过, 这么些年,她好似早就习惯了遇到事找薛明睿,而薛明睿也总是陪在她身侧, 她都忘了,薛明睿可是诚郡王府的世子,还是个被委以重任的世子,可自己却只知他初初在工部任职,后面又去了户部,如今好似又入了慎刑司。 至于他苦不苦,累不累,自己好似从未想过…… 想想这些年来,薛明睿虽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什么,却默默的将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 可自己,好似除却知道薛明睿爱吃什么,旁的都一概不知。 薛明睿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丫头,倏儿凝眉,倏儿叹息,只当她是觉得自己答得太过敷衍,忙又添了一句: “真不错,倒是越发精进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忙又拿起了一块梅花糕,一口咬掉上面的糖霜,埋头吃了起来,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复又去拿。 林暖暖却不乐意了,她挡住了薛明睿手,皱着眉头说道: “还是少用些吧,吃得多了当心积食,” 说着,又唤了秋葵来: “去庖厨将川贝梨子端来。“ 秋葵忙应声而去,她就说并未见小姐咳嗽怎的让人做了川贝梨子。 幸好,诚郡王府庖厨如今是老熟人松枝管着,林暖暖才来时,她还恭恭敬敬地过来给小姐磕了个头,只口口声声要唤林暖暖作师傅。 秋葵有些纳闷为何小姐不承这情分,只说自己不过略略指点了一二,都是松枝自己能干,松枝这才作罢, 秋葵后面看到诚郡王妃一脸的赞许,这才松了口气。 “梨?给我吃的?” 薛明睿挑了挑眉,眼眸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林暖暖只觉心内狂跳不已,她不禁哀叹,自己这是“饱暖思**”了,若搁在几月前,自己怎么着也不会因为薛世子美姿仪就.... “咳咳,” 林暖暖被自己惊得不由咳了起来,忙放下了手里的琉璃杯盏收敛心神,自己真是疯了,不过才十四岁,要不要这般早熟? “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薛明睿心疼地拍着林暖暖的后背,从来清冷的脸上此时温柔如水,就仿若皑皑高山雪立时变成了潺潺温泉水,直让林暖暖t四肢百骸熨帖无比。 “我哪里小了。” 林暖暖嘟囔着说了一句,就心虚地低头捧起了琉璃杯盏,也不喝清露,又愣怔起来。 她想起了那日收拾林琨时于月下两人说的话,耳边又想起了那句: “暖儿,我并非做戏。” 一时间只觉得耳朵开始发热。 “暖儿不小了!” 薛明睿长叹了声,长臂一挥拿走了林暖暖手里的琉璃杯, 林暖暖睁着双清澈的杏眼,迷惑不解地看过去,却见薛明睿又伸过了手来,修长的手指捂住她的双眼,还不待她说话,人就俯身而下,林暖暖只觉得额上一阵温热,有唇已覆了上去,然后又倏然而退... “小丫头长大了!” 耳畔传来一声近乎呓语的轻叹,林暖暖如同蝉翼的眼睫动了动,却不敢睁开,她觉得自己的心这么会功夫好似被架在炭火上炙烤,时而宁静,时而沸腾 而现在,正炙烤得她满面通红, 这,好似是她前世今生同一个男子第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她该说些什么? 旁的女子都会做些什么? 实在是没经验啊! 林暖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闭着眼睛,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 那个谁,你怎的这般快就结束了…… 不矜持啊,林暖暖!身为一位淑媛万万不可如此, 所以,她强自镇定地睁开了双眼,再看向薛明睿时,脸上就做出了一派淡然模样,仿若方才那般,不过只是一缕春风吹乱了自己的额头, 薛明睿不由眉头微蹙,却并未收回手。 “睿哥哥,近日天干物燥……” 近日天干物燥,容易冲动.... 林暖暖才起了个头,脑中就冒出了这么一句来,她懊恼地朝着薛明睿笑了笑,只说: “才来时,好似听你咳嗽了几声,莫要过于劳累。” 说完就逃也似地扭开了脸,随手抱起了一个杯盏,狠狠地灌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略略平复了下来。 “暖儿,” 薛明睿的手在桌子上点了点,他也似林暖暖方才那般支颐着下巴,将一双好看的凤眸对准林暖暖, “你拿的是我的茶盏。” 可真是!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在这一瞬全都不翼而飞, 自己还是林暖暖么,居然被区区一个冷面郎君给逼得退无可退。 她忙收敛心神,淡淡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抵了抵腮边肉,真是牙疼啊,丢脸! “那是因为你的茶盏放我这儿了。” 说着,林暖暖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手边的琉璃盏放置于薛明睿的旁边,指了指, “看,是你放错了。” “哦,是么?” 薛明睿脸上笑容愈盛,他也拿过了琉璃被盏,轻啜一口后,悠然自得地说: “我也尝尝暖儿的。” 林暖暖一愣,却看到了薛明睿对着喝下去的那处正是自己方才喝清露的地方,那上头此时还有淡淡的红痕,今日自己可是被薛明玉拉着用了口脂的... 真的是没法子活了,两辈子没有遇到过如此场景的林暖暖彻底懵了,她呆愣愣地看着薛明睿就着那个印迹将剩下的清露一饮而尽,只傻傻地说: “你不是不喜玫瑰清露么?” 此话一出,林暖暖就知自己犯蠢了,她忙要补救,就听薛明睿笑着说: “是暖儿喝的,我喜欢。” 天哪,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 嗯,调戏啊! 林暖暖气得拿过方才薛明睿的杯子,一饮而尽,只说: “我也是!” 说完,林暖暖忍着烧红的脸看向薛明睿,就见他的耳朵此时也红得厉害,不知为何,她立时心就安了,原来,冷面郎君薛世子也有耳红之时... 第六百九十八章 窘迫啊窘迫…… 秋葵拿了川贝梨子进来,心里直忐忑,走时还好好的,怎如今诺大屋内竟然一个仆婢也无, 自家小姐和薛明睿看着也有些不大对劲儿,她忙将川贝蒸梨放于桌几上,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了林暖暖, 若说从前秋葵还对薛明睿这个前主子还颇有些抱怨,总觉得他年岁大了有些不大配自家主子, 可是这几年下来秋葵才发现,薛世子待她家小姐真是千般细心,万般好,又有徐思远哥和四皇子比对,就更显得薛世子难能可贵, ……… 林暖暖躲开了秋葵的目光,此时脸上的热气还未散去,她也不看秋葵只好找个理由支开她: “好了,你且下去烹茶吧!” “等等,” 薛明睿点了点桌子,指着川贝蒸梨: “将这个端走!” 林暖暖不由愣住,薛明睿这是生气了? 真是好心错付,她有些不快,目光转淡看向薛明睿,干巴巴地说了句: “睿哥哥嗓子不舒服,用这个正好。” 这是在诚郡王府,虽知自己此举有些越俎代庖,林暖暖还是忍不住开腔劝了。 “没事,都好了。” 薛明睿忍着发痒的嗓子,嘴角上翘,看得出心情极好,目光却仍旧还在那川贝蒸梨上。 林暖暖纤手一指,赌气地说道: “拿来我吃!” “你也不准!” 薛明睿眼眸深若古井,里头温柔得简直能让人溺毙其中,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很霸道。 林暖暖艰难地收回了目光,对着秋葵挥了挥手: “拿下去吧。” 算了,自己虽魔高一尺奈何薛世子是道高一丈,他凤眸一扫之下,自己只有受降,不吃就不吃吧,反正自己也不爱川贝的苦涩味儿, 薛明睿这是怕自己吃出毛病来吧? 想至此,心里虽有些微甜,但是看着秋葵撤下的川贝蒸梨,林暖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淡淡的失望,心里也添了些沮丧。 自己如此有些矫情了! 林暖暖自然知道,只是道理都懂,小情绪不发出来,心下总归有些郁郁…… 薛明睿又看了眼林暖暖,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有些心疼,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温和,他张了张嘴,终究只是敛目看向旁处,只耳尖却越发得红了起来。 秋葵只觉得二人之间十分之诡异,却又不敢多言,忙端着川贝蒸梨下去不提。 “生气了?” 薛明睿见秋葵跨出门槛,身影渐远,这才开口问她。 “没有” 林暖暖口中说着没有,头却转过了去,并不看薛明睿,心里暗自生着闷气, “嗬嗬,呵呵……” 薛明睿一声轻叹溢出,不等林暖暖吃惊,就听他从喉咙深处又发出一阵轻笑: “呵呵……” 这人可真是! 是审讯犯人审得思绪凌乱了? 还是自己哪句话触到他灵魂深处了? 看着不像是受刺激的样子吧!自己也不是个“熬鸡汤”之人啊?方才她也没高谈阔论不是? 乱了,乱了,今日可全乱了! 林暖暖蹙了蹙眉,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蠢得无药可救了,薛明睿的心思她有些看不透了。 她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摸了摸身侧的辫子,一双芙蓉面上染满了淡淡的粉色,一向笑靥如花的梨涡里此时也盛满了轻愁, 所以,动了心,就乱了分寸,也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算了,还是走吧,自己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自己看着都愁人! 林暖暖忙低头敛目地行礼告别: “睿哥哥,你好生歇息,我走了。” 这丫头,明明这枂居是她的居所,居然要告辞,看来是真急了。 “哪儿去?” 薛明睿忍住笑,看着正羞窘得无以复加的林暖暖,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怜惜,连日来车轱辘审案带来的疲惫此时仿佛都已不翼而飞, 他叹息着又笑了一声,比之方才的声音更大,更爽朗…… 才走过来想要探听一二的薛明玉吓得忙躲了出去, 天哪,真是好吓人,是自家兄长的笑声? 她折回去又听了听,还真是! 自家兄长居然笑了?难道暖暖哪里得罪了他? 薛明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先走为妙。 至于自己的好姐妹暖暖…… 薛明玉相信总能躲过去的,嗯,自求多福吧! 林暖暖可不知道薛明玉来了又去,丝毫未顾及二人情分,抛下了自己。 她此时心里也正发毛着,林暖暖揉了揉眼睛,自己面前这个真的是薛明睿? 还是那个清冷卓绝的薛世子? 她又摸了摸耳朵,觉得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暖暖如此呆滞笨拙的举动,分明取悦了薛明睿,只见他长臂一伸,并不见怎么动作,林暖暖就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 怀中.., 这是什么情况? 林暖暖的心“嘭嘭”跳个不停,她的脸此时已由粉转红,耳朵也发痒起来, “睿哥哥!” 林暖暖又羞又窘,挣扎着要起来,就听耳畔传来一声闷笑,她不由垂下头去,身子绷紧,人也僵硬起来, 额上缓缓流下了汗来,自己出门怎么没好好查看查看,当真是窘迫啊窘迫…… “傻丫头,梨子通‘离’,更何况是你做的。” 林暖暖正兀自挣扎扎间,就听薛明睿沉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乱了,这回是心乱了!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狂乱,嗓子发干,脸上越发酡红,她不由捂住了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不争气地笑出声来, “吃梨子就像是通往离别的过程,从甘甜到苦涩...” 她不由喃喃自语地念出了滑到嘴边的一句话,是呀,梨同离音,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 薛世子可真细心! 林暖暖此时特别想看薛明睿那张清冷舒朗的脸,想再听听那难得一闻的笑声, 甫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幽深而又意味深长的双眸,她先是愣怔了一下,再然后就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你才不吃川贝蒸梨的?” 林暖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因为这个?” 薛明睿没有作声,耳朵愈发红了起来,见林暖暖喋喋不休地只问个不停,索性,将手又覆上了那绵软而又樱红的朱唇,那个他早就渴望的所在。 林暖暖身子一颤,贴着她的薛明睿又岂能感觉不出,他也僵直了身子,忙将手又放了下来, 只目光却紧紧地盯住了林暖暖的双唇,喉结处动了动,嗓子也干涩得难受, 此时,就见那双朱唇上下阖动,说了什么他却一字未闻, 他的手越攥越紧,脸上也微微冒出了汗来, “睿哥哥,你怎么了?” 林暖暖让薛明睿将自己放下来,说了两遍,却见薛明睿并不理会,还将头转向了旁处,不由起了戏弄之心, 贴近了薛明睿的耳畔,正准备大喊一声,临了又有些不舍,只好轻轻吹了吹, “喂,醒神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玉芙蓉 一夜好眠,林暖暖接过秋葵递来的梨子水,眉头微微蹙了蹙,又放了回去, “从今后不要再上梨子水了。” 秋葵一愣,怎么小姐和薛世子好似都对梨子水有仇似的。 秋葵想了想: “那小姐,奴婢给你倒些蜜水吧。” “嗯。” 林暖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想起昨日来去匆匆的薛明睿,觉得哪里还用喝蜂蜜水,心里此时已经甜甜的 不过,薛明睿好似很忙,也不知道能否带自己去玉带河。 “小姐,” 秋葵将才倒的蜜水递给林暖暖,笑着说道: “奴婢才走出去,诚郡王府里的人就送来了蜂蜜。” 蜜糖在大夏不多,似诚郡王府和林国公府这等的王室勋贵自然不会少,只毕竟这是在做客,没想到诚郡王府待客竟如此周到。 秋葵倒不是在乎蜂蜜,只姜郡王妃如此心细,分明就是对自己小姐十分看重,她不由欣喜地说道: “诚郡王妃待小姐可真是没得说,您才说要蜜水,她这就给您送了过来。” 哪里是诚郡王妃心细,细心的分明就是薛明睿,林暖暖想起薛明睿昨日走时说的话,脸上不由就是一红,她忙掩饰地饮起了蜜水,甜丝丝的蜜水,顺喉入腹,一直甜入心脾。 秋葵轻柔地将林暖暖的荷花蜜蜡戴好,就见妆奁盒旁摆着一个沉香盒,里头脆生生地放着一个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的粉色荷花耳铛,跟林暖暖头上的荷花蜜蜡极配,忙问: “小姐,您要不要带这个玉芙蓉?” 林暖暖想起送耳铛的人,心下就是一甜,她点了点头,却阻住秋葵,只拿了起来道: “我自己戴吧!” 主仆二人收拾停当,正要出门去给姜郡王妃请安,就见薛明玉急匆匆地自回廊处走了过来。 林暖暖索性收回了脚步,等着她过来。 “暖暖,你怎么还做得住?快跟我走!” 薛明玉急吼吼地走了进来,见林暖暖没事人一般还做着,不由急了。 “秋葵,给郡主上杯蜂蜜水。” 枂居里也有庖厨,不过很简便,只能烧水做些小食。 薛明玉见她不走,倒也不拉了,只是倚门催促: “你倒沉得住气,快些吧!” “明玉姐姐过来坐吧。” 林暖暖拉过薛明玉,她知道薛明玉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可她就要出嫁,有些事情还是需得留意些,像这般倚门而立,会让有心人诟病。 “年纪不大,怎么跟我母妃似的啰嗦,” 薛明玉嘴上不屑,却听话地坐了下来,坐姿倒是很美。 林暖暖点了点头,薛明玉为人机敏,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一点就通,想起她的性子,林暖暖眨了眨眼睛,只问: “玉姐姐,昨日因何不理会我家四妹妹?” “啊?” 薛明玉一愣,不知林暖暖怎么想起提那个林亚楠, “我就是看她不惯她的温吞性子。” 想着林暖暖才回,又想起传言,据说林老夫人很喜欢林亚楠,薛明玉心下懊恼, 自己和明朗只顾着给林暖暖出气,什么蛇蛇蟄蟄都能打着暖暖的名号讨便宜呢,林国公府大房对暖暖的仇,自己还记着呢! 若不是国公夫人在,她可就不是只冷待林亚楠了, 不过,想起林暖暖才回府,自己这么做好似有些唐突, 薛明玉忙问: “暖暖,不会给你添乱吧?” 林暖暖心下一暖,昨天就看出薛明玉和薛明朗这是给自己出头呢,姜郡王妃也是有意无意地打压。 虽说自己一点委屈未受,可诚郡王妃一家此举还是让她觉得窝心! 她站了起来,挽住了薛明玉的手,拉了她坐下,又端起了蜜水,盯着薛明玉饮下,又拿了帕子,吓得薛明玉战战兢兢地边让她服侍,边看向外头,若让薛明睿看到了,可不是玩的。 林暖暖可不知薛明玉心中所想,她做完这些,才拉了薛明玉的手,柔声道: “自然无事,” 薛明玉这才松了口气,自己若好心办了坏事儿,怕只怕长兄饶不了自己。 “区区林亚楠,不用我们费心,看不顺眼,不理会就是” 林暖暖说着站了起来,笑咪咪地看着薛明玉, “玉姐姐可知,我为何不怕?” 这还用问,林国公府一家子都将她爱若掌珠呢! 薛明玉也笑着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头: “知道你家老夫人,国公夫人都宠着你!” 林暖暖眼眸一转: “可我不能侍宠生娇啊!” 见薛明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又说: “再有,在外头,若我太过,只会让人说我被充得骄纵,我即便不在乎世人的目光,却不能连累了将我疼我的家人!” 薛明玉点了点头,小丫头大了,说话一套一套的,原来问话是假,劝解自己是真! 她唏嘘地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双盈润的手,反握了握,只哑声说了句:“我懂!” 孺子可教啊! 看她如此,林暖暖又有些心软: “规矩是人订来约束旁人的,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在我面前怎么舒服怎么好!” “你这丫头!” 薛明珠鼻头一酸,多少年不见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可这丫头待自己仍旧是一片赤诚,这是怕自己在外头惹人非议,却又怕拘了自己性情,这才说出这么这番看似有礼,却分明偏袒的话吧! “嘻嘻,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林暖暖揽住薛明玉的肩膀,突然想起了江南的苏音音和陆雨沫,心里也有些唏嘘,眼看着薛明玉被自己说得红了眼眶,她忙打趣着转了话头。 “就知你这丫头没正形,” 薛明玉经此一打岔哪里还想着伤感,忙两手霍霍直指林暖暖,吓得林暖暖忙闪到门口,只说: “快些走吧,你不是让我快些?” 如今倒是又急了! 薛明玉心里腹诽,却也不再玩笑,也快走跟了上去,着急地说: “被你说得我都忘了,姜宝琴姐妹来了!” 见林暖暖一脸的不以为意,忙摇了摇她的手,着急着: “莫要不往心里去,母妃虽喜欢你,可那个毕竟是她侄女儿!” 薛明玉生怕林暖暖不放在心上,又说:“她三番五次要住你这枂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幸得母妃并未松口!” 第七百章 年岁小 “姜宝琴?” 林暖暖一愣, “那个姜宝琴还未婚配?” 见林暖暖终于不似方才那般的淡然自若,薛明珠也来了精神,她一把忙过林暖暖,神秘兮兮地说: “一直等着呢!” 林暖暖心里只觉得如同吃了个酸梨一样,酸涩难当,她摸了摸耳畔的玉芙蕖,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杏眸微眯,沉声说道: “好,既然一直等着,那我们且去会会她!” 林暖暖一语双关地说完,不用薛明玉催,就加快了脚步。 进得逸堂花厅,一抬眼,果见姜青媛身边立着一个笑盈盈、极富态的小娘子, 只见她珠翠环绕,脸若银盆,身子圆润,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倒很是亲切,看着倒像是个好相于的样子。 见薛明玉二人过来,薛宝琴仿佛很欣喜,只见她爽朗的笑道: “玉姐姐来了,” 薛宝琴才想行礼,手里却又端着茶盏,只好歉意地笑了笑, 过了会儿,像是才见着林暖暖,又喜笑颜开地说道: “这是暖妹妹吧,都长这么大了,哎呀,可真是个好模样,难怪姑母惦记。” 说着,她抿唇轻笑: “若我家也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女娘,我也会喜欢得跟个什么似的。” 这话说的,倒让林暖暖对她刮目相看了,她还以为这个薛宝琴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之人,如此看来,倒是高看她了, 不过,忍让可不是林暖暖的性子,她眨了眨眼睛,才想说话,就被一旁的薛明玉截了过去,她讥讽地看了眼薛宝琴,顺着她的话意,曲解地嘲笑着: “咳咳,姜宝琴,暖暖的爹娘伉俪情深,可没想纳妾呢。” “玉儿休得胡说。” 话未说完,就被姜青媛给喝止,这两人真是口无遮拦,幸好这不是在外头。 薛明玉见姜青媛脸如水,倒是不再说什么,只嘴巴里嘟囔了句: “分明就是她胡说。” 林暖暖忙看了眼姜几青媛,见她面色难看,忙上前一步行礼,只当并未听见几人说话,只同姜青媛闲话家常: “郡王妃昨晚睡得可好?” 姜青媛这才面色微霁,拉住林暖暖的手,嗔怪地说道: “怎的同我生分了,小时候你可是唤我姨母的。” 林暖暖一愣,以前却是如此,不过从前年纪小叫着无妨,可如今... “听我的,莫要同我外道,还是如今你爹娘回来了,暖暖就不同姨母亲了?” 姜青媛摸着林暖暖的蜜蜡,正了正,一脸慈祥地说道。 一旁的姜宝琴眼眸微闪,忙笑着说道: “既然暖儿妹妹认了姑母做姨母,那也就是我的妹妹。” 说着,她从手上褪下一个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浅笑着说道: “来,这是我的见面礼,” 说着,又爽朗地笑道: “京中人都说,妹妹手里可是有好几个铺子,是个有钱的,姐姐也不要你珠宝首饰,咱俩就换个镯子带,也显得我们姐妹情深可好。” 薛宝琴口中说着,眼睛却看向林暖暖手上的红珊瑚手串,她知道那是薛明睿送的。 “这个?” 林暖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红珊瑚手串,一串是薛明睿送的,另一串是李清浅给的,这两串,哪串都不能给。 她笑了笑,也不理会姜宝琴,只看向姜青媛, “姨母可还记得这个?” 姜青媛心里感慨,这孩子从来重情,这两串珊瑚手串可是从四岁起就带着的,她不由瞥了眼姜宝琴,心里略略有些不喜,见林暖暖一脸腼腆,不禁有些心疼,忙替林暖暖揽了过来: “这是暖暖从小就带着的,宝琴就莫要为难暖暖了。” 说着,又看向身边的嬷嬷, “邹嬷嬷,你且去将我才打的那几个镶金翡翠玉镯子拿来让她们姐几个一人一个。” 却绝口不提让林暖暖也从身上再拿个东西给姜宝琴。 维护之意如此明显,让林暖暖不由心生暖意,姜青媛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么多年始终未变。 不过这个姜宝琴终究是姜青媛的侄女儿,若是袒护的太过,只怕会让姜青媛难做。 心里想着,话就说了出来: “这位姐姐的手镯还是收回去吧。” 见姜宝琴脸色明显变了,林暖暖只作未见地拿起来要给她戴上,笑着又道: “我比姐姐小了几岁,姐姐生得圆润,带着好看,还是莫要将好东西偏了我吧,” 说着她又眨了眨眼睛,俏皮地抿了抿嘴: “咱们一起偏姨母的东西去。” 姜宝琴只觉得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小娘子梨涡是那么让人讨厌,晶亮的杏眸也好看的让人不舒服,她咳嗽了一声,倒是没有拒绝林暖暖给她戴上手镯,只手攥得指甲都陷进了肉去。 林暖暖费了好些劲儿,才将镯子带了上去,看来这个姜宝琴倒真是个富态的,这样的身子,其实是很得老人家喜爱的,都说是珠圆玉润好生养。 “你这猴子,我才还想说,面前这两个都是一般无二的跳脱性子,还说你最懂事,如今看来,你可不是个最调皮的?” 姜青媛一般说着,一边将林暖暖揽在了怀中,看着面前亭亭玉立,脸上带着娇憨的林暖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前世的暖暖美则美矣,可脸上总有淡淡的轻愁,人也不似如今这般活泼,可见孩子还是要有爹娘在侧啊! 想起这丫头前些年多舛的命运,姜青媛又开始心疼,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丫头都受了不少的苦! 她摸了摸林暖暖大而圆润的耳垂,笑着说道: “不过我们暖暖是个有福气的,看看你才来不就得了姨母的首饰。” 说着,又唤了邹嬷嬷, “你去将珍珠头面拿来给暖暖。” 却并不提姜宝琴,薛明玉看了眼姜宝琴,只觉得畅快得紧。 这些年姜宝琴总是学着自己作出一副说话直来直去的样子,让人都以为她是个直性子,岂不知,她最是个瑕疵必报的小人心性, “母妃,你可真是偏心,怎的就给暖暖,倒没有我的份儿。可见暖暖才是你亲生的。” 薛明玉笑着坐在了姜青媛的身边故意说笑着。 “你暖妹妹多少年才来这一回,你也吃她的醋?” 姜青媛瞥了眼姜宝琴,若有所指地说道。 薛明玉又不是个蠢的,一听此言,忙笑嘻嘻地应了声是,又可怜兮兮地说道: “暖妹妹得了这么多好的,可莫要忘了姐姐,改明儿,你画了花样子,还照着你从前送我的头面去你铺子里再打一套给我吧。” 林暖暖正被姜青媛劝着喝着牛乳,听薛明玉此言,差点儿就将口中的牛乳喷了出来。 这得有多不待见姜宝琴啊,这挤兑得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薛明玉先说,姜郡王妃是因着自己来才送的头面,又说自己有个首饰铺子,意思并不缺这些,可姜王妃还是给自己打头面,可见待自己多好, 薛宝琴还什么都不能说,毕竟这儿还有个亲闺女都什么也没说呢…… 不过,姜宝琴方才的吃真是难看,虽说说得拙劣,也恶心到自己了,不就是说自己年岁小么! 话说,自己好似是比薛明睿小了好几岁,也不知爹爹会否应允? …… “暖暖,想什么呢,快来戴上给姨母瞧瞧。” 林暖暖收起思绪,对上姜青媛慈祥的眼神,突然有些羞涩起来,姜郡王妃会否也觉得自己年岁小,不经事? 第七百零一章 诉苦 至了午后,林国公府薛夫人的马车就到了诚郡王府。 她一进逸堂,不过同姜青媛略略寒暄一二,就有些心不再问,看得姜青媛忙笑着让邹嬷嬷将林暖暖唤来。 “算了,还是一起去找那个小没良心的吧。” 在诚郡王府待了一晚上还不回来,薛明珠有些坐不住了。 …… 枂居内,外头静悄悄的,里头的沉水香味正袅袅升腾…… “小丫头,真能睡,” 薛明珠见唤不醒林暖暖,索性拿了她的一撮发,轻轻地放在她口鼻之间,痒得林暖暖没法子再假寐下去。 “阿嚏” 林暖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只作才睡醒状道,娇嗔道: “玉姐姐,你作甚?” 薛明玉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兴冲冲地说: “怎么就睡着了呢,我还没说完呢,” 林暖暖心里一阵子恶寒,方才薛明玉说的那道名菜直恶心得她今儿个都不用吃饭了, “你若是还说那个就不用说了。” 薛明玉这丫头,不知怎的从姜宝琴扯到了姜宝琴的父亲,姜青媛的长兄,太子中舍人姜朝身上, 她开始还只是听听,不知为何就讲起了这个中舍人的怪癖,居然他家宴请待客吃活鼠,可真让人恶心了。 “暖暖,你听我说完嘛,当时我听了也是恶心了好久的。” 薛明玉一副好姐妹就该有难同当的样子,只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林暖暖。 这是要将恶心的事情说给她听听,然后一起恶心吧, 好吧,林暖暖索性披了衣裳,托着腮,听她说。 “这才是我的好暖暖嘛!” 薛明玉张着手就要靠近林暖暖,唬得林暖暖连声说: “别过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就好。” 笑话,她一会儿说至激动处,再对自己上下其手可如何是好! “真小气儿。” 薛明玉也不计较,只将从前偷看来的事情讲给林暖暖听: “那次我在姜府,偶闻姜朝让人准备‘糖唧’待客,据说有位贵客极其喜好吃这道菜,当日我闲的无聊,想着这名字倒也有趣儿,还想若是尝着好了,就让你也学着做。” 说道此处,薛明玉不由捂住了嘴,一副就要呕吐状,看来真是被恶心的不清。 林暖暖忍着恶心,摆着手, “你自己尝了就好,放心,我是学不会的。” 薛明玉也觉得恶心,可还是继续说道: “后来,我就偷偷跟去了庖厨,就见那些仆婢,将一盘子浑身无毛的幼鼠放在盘上端了上去, 后来我让人去问,原来这些活鼠都是用蜂蜜喂了,以櫡夹食,吃时发出‘唧’声,名曰‘糖唧’” 林暖暖先还当作笑话听着,后面渐渐觉得有些什么地方让她给漏了,她眉头紧锁,想了想,按住了薛明玉偷袭过来的手,迟疑着: “你舅父喜欢?” 薛明玉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从前并未见他吃过,只我进去时听庖厨里的人说,好似他们府里养了很多这样才出鼠胎的幼鼠,” “哦?是么?” 林暖暖心里疑惑,却并未再问,姜朝毕竟是姜青媛的兄长,还是中舍人掌文翰,既关着姜郡王妃又关着太子府,她可不想同皇家有牵连, 只是,这姜朝已让她放在了心上,一个太子府的舍人交好之人居然是南诏人,这几年,林国公府跟南诏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此次回来,虽说看着一切风平浪静,其实还在波涛暗涌。 窦婆婆处已无威胁,可她却始终不肯说出阿芙蓉送往何处,也因此林国公府的那个暗桩至今还未敢动呢! 林暖暖扯开了话头,姜超即便是有些不对,也不能从薛明玉处打探,她见薛明玉还要说那个宴请之人的奇异处,果断就扯开了话头,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 见薛明玉嘟囔着嘴巴,林暖暖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薛明玉从小就做出一副老成状,这到了自己处,却是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不过,就是因为信任自己,这才毫不设防,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示于自己面前吧。 所以,自己更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你让我说完嘛,暖暖,你不知他家去的那人,是个左……...” “好了,” 林暖暖索性揽住了薛明玉的肩膀,不怀好意地说道: “咱们不要说这些不相干之人,你有时间说旁人,还不如说说你自己。” 薛明玉脸上一红,强自镇定: “我有什么好说的。” 总算是将话头给转过来了,林暖暖忙瞎扯, “你不是让我给你画样子打首饰么?你说是并蒂莲好,还是比翼双飞的花样子更好?” 此言一出,就迎来了薛明玉的羞涩的铁拳, 林暖暖忙捂着自己的胸口,连声讨饶: “再不敢了,玉姐姐饶命。” 薛明玉对如今的林暖暖真是又爱又恨,小时的林暖暖分明是个温婉静怡的小娘子啊,怎的如今变得如此嘴不饶人? 边上的秋葵不由捂着嘴巴暗笑,明玉郡主这是忘记了从前受小姐的那些言语了。 若论嘴皮子,只要自家小姐想,还是很厉害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只往后我不说话了可好?” 林暖暖一边躲着,一边捂住双臂,生怕薛明玉再来一次,论臂力,自己着实不如薛明玉。 秋葵眼看着林暖暖退至了拔步床边,生怕她碰着床帷,忙要过去挡着,却不料有人比她更快,只见一阵环佩叮咚之下,一阵风香袭来,林暖暖就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不用抬头,林暖暖都知道来人是谁,她又惊又喜连忙唤道: “祖母,您来啦!” 薛明玉见人家家里来人,这才悻悻地收回了铁拳,只冲着林暖暖斜睨了一下,却被林暖暖得意地回了一个白眼, 她见林暖暖的芙蓉面上满满都是得意,脸上也溢出了笑来。 看来,暖暖在林国公府过得不错, 就在薛明玉欣慰着自己的姐妹如今终于过上舒心日子之时,就见薛明玉已然朝她发难了 “玉郡主,我们暖暖皮子嫩,你可莫要同她皮得狠了。” 说着又摸着林暖暖的手, “方才我见你喊疼,哪里疼?” 林暖暖一声叹息,薛明玉这护短护得可真是紧! 她索性趴在薛明珠的怀中,悲悲戚戚地莺声沥语着: “多亏祖母您来了,您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 这话说的众人皆愣怔了起来, 薛明玉先听薛夫人说的话,心里有些不乐,如今见林暖暖如此说,不由嘴角上翘,双手环顾,笑弯了眉毛,等着林暖暖“诉苦” 这小丫头,真是花样百出, 果然,就听林暖暖哀哀怨怨地说道: “姨母给我打了头面还有许多首饰,挑得我眼都花了,还有玉姐姐简直就更让我不胜其烦, 总问我吃饱了没,吃好了没,这不,怕我吃多了积食,还非要给我说笑话儿。” 此言一出,薛明玉当即就笑出了声,姜青媛也满脸带笑,走至了拔步床前,稀罕地直捏林暖暖的粉腮…… 第七百零二章 遇见 因为心里有事,林暖暖就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看似安宁,其实还有暗流涌动,正好薛夫人来接,她也就顺水推舟地跟了回去,还,捎带了个薛明玉。 “暖暖,你可不够意思。” 薛明玉将林暖暖的话学得七七八八,此话一出,林暖暖不由眉头一挑,自己这都带着她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你这丫头,我不说,你就没有预备着带我回来,是也不是?” 薛明玉捏着林暖暖的粉面,只觉得触手温滑,她不由笑着又摸了摸林暖暖的桃腮,含混着说: “怪道我...喜欢摸呢。” “你说什么呢!” 林暖暖脑中陡然浮现出那日薛明睿捏着她的脸颊时,双眸幽深的样子, 她当即羞恼得红了脸,若不是在马车内不好动手,真想将薛明玉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薛明玉,总是让人又爱又恨。 “我说母妃喜欢啊,怎么了?这也生气?” 薛明玉这是故意将话说得糊里糊涂,果然林小丫头上当了不是。如今见林暖暖发窘,她不由越发笑得欢快起来, 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林暖暖故作生气地板着脸再不理会薛明玉,只将乌鸦鸦的鬓发留给了薛明玉,自己则转过了脸去消消脸上的红晕。 “真是不禁逗。” 薛明玉见林暖暖如此,倒也不敢再逗弄了,怕真惹得林暖暖生气。 见林暖暖不理会她,薛明玉只好百无聊赖地转着自己的还珠九转玲珑镯上头小巧的铃铛,拨弄出一阵阵脆响。 别过脸去的林暖暖不由莞尔,再没有比薛明玉更孩子心气儿的,自己从前送她的九转玲珑镯到如今还带在身上呢,幸而上头的铃铛做成了莲花状,倒也不显得小气。 薛明玉见林暖暖还不肯搭理她,索性挑了车帘看这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薛夫人方才让人去了趟周记买回林暖暖最爱吃的五福饼和五色饼, 故而他们的车驾从朱雀大街驶到了繁华喧嚣的东西市,如今就停在了这棵垂着丝绦的柳树旁。 “暖暖,快看。” 挑帘正滴溜溜乱看的薛明玉精神一震,忙指着外头正骑马奔来的如玉公子,嚷道: “那人可是我哥哥?” 林暖暖才被她调笑过,现下见她如此说,也不理会,只懒懒地摸了本《水注经》慢慢地翻看起来,薛明玉这丫头,真是揪住自己的弱处不放了,老拿薛明睿说事儿。 她在诚郡王府不好细问,也不知道薛明玉说的是何许人氏也好反击一二。 “哥哥,” 薛明玉见林暖暖不理会她,索性大喊了一声,林暖暖这丫头还不信,外头那个驾马飞奔而来的可不就是薛明睿? “暖暖。” 说话间,薛明睿就已走至了车驾旁,薛明玉忍住笑,抵了抵林暖暖的胳膊,拖着强调说: “快看,我没骗你吧。” 其实薛明睿靠近车驾,林暖暖就知道是他来了,她很想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淡然地对他问个好,不咸不淡地道个别,可是,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却是: “睿哥哥,你怎在这儿。” 这话按说还好,说的不过是寻常之语,只从林暖暖的口中说出,甜美中还带着些许惊喜,惹得薛明玉促狭地对她挤眉弄眼着。 好吧,这几日功夫倒是让这丫头看尽了自己的笑话了,也就不在乎多这么一回了。 “玉姐姐,我们换一换,” 林暖暖指了指自己这边。 “这个,不...好吧。” 薛明玉还想要拿乔,就觉得自己头上一阵阵发寒,她忙打着哈哈,笑着坐至了林暖暖处,老老实实地目不斜视坐好。 薛明睿的目光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可不想惹恼了自家兄长。 “暖儿。” 薛明睿唤了一声林暖暖,阻住她往外伸出的手,递给了她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 “路上吃吧。” 林暖暖一愣,这会儿也有糖炒栗子? 见林暖暖发愣,薛明睿连日来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浅笑, “我走了。” “哦。” 林暖暖若有所失地应了一声,心里有些怅然,给自己送了糖栗子就走了? 眼看着薛明睿转身要走,林暖暖忙低低唤了他一声: “睿哥哥等等。” 薛明睿忙转头看她,凤眸里盛满了暖意,林暖暖这才发觉,从来待人清冷的薛明睿对自己却从未冷待过一回。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唤住薛明睿,眼看着前头薛夫人挑帘看了过来,林暖暖忙胡乱地随口说了一句: “平日莫要太辛苦。” 想起薛明睿如今的差事儿,终究是有些担心。 忙忙又加一句, “无论何时,自己的身子最紧要。” 有些话,想过了很多遍,也在脑海中默念过很多回,可是见了面却总是想不起来,仿佛只要这么看着就很满足。 林暖暖的脑海中突然掠过这句,好像 ....自己的确如此! “我知道。” 薛明睿深深地凝视了眼林暖暖,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此时都已烟消云散, 想起如今林国公府的隐患,还有那位没有浮出水面的神秘人物,薛明睿又有些担心,忙叮嘱: “自己万事小心,若是有事,可找林国公,或是找我。” 顿了顿后又说, “暖儿,待你及笄后……” “睿哥哥!” 车里还有薛明玉呢,若是薛明睿此时说,岂不是平白又让薛明玉笑话? 薛明睿一愣,嘴角微翘,宠溺地看着林暖暖,只说: “好,那我先不说,到时候再给你。” 原来是要给自己送及笄礼! 真是出糗出大发了! 自己怎就变蠢了? 林暖暖懊恼地拍了下头,一副懊恼的样子。 薛明睿是什么人,又岂能不知林暖暖所想,他的脸上笑容愈盛,声音也更加柔和: “那个不急,总要等你大些才好。”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嘴里全是早上的蜜水味儿,心里也泛着甜,她终究是低下了头,假做镇定地说道: “你说什么,我不懂,” 薛明睿也不点破,只说, “好,那到时再说。” 林暖暖忙偷偷看了眼薛明玉,却见她正挑帘看着外头。 林暖暖此时窘迫,不免没话找话,她推了推薛明玉, “你看什么呢,睿哥哥要走了。” 就见薛明玉以手抵唇,低低地“嘘”了一声,小声地说道: “看,那人就是姜朝的座上客。” 林暖暖心下一跳,忙顺着薛明玉手指处看去,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凸着肚子的壮汉正往前头的凌霄阁缓缓走去,旁边跟着个红脸盘子正殷勤至极地说着什么。 “那是姜朝?” 薛明玉点头 “正是他。” 第七百零三章 应和 “哦,” 林暖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收回了目光。 这位太子舍人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她很想知道姜朝同南昭人有何渊源,却不能从薛明玉处打听。 姜朝的行踪也不能让寻常人贸然打探,毕竟还关着太子。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头一次有些犯难。 若是从前,这等事情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高速薛明睿,可如今林暖暖颇有些投鼠忌器。 “睿哥哥,我们走了。”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深思熟虑以后再说。 薛明睿拧了拧眉头,小丫头看着分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面对他时目光也在躲闪,是出什么事? “嗯。” 薛明睿抿紧了双唇,淡然应了一声,只仍旧未将深邃的目光,从林暖暖身上挪开。 林暖暖忙收回了目光,躲闪着抿唇一笑,手忙脚乱地放下了车帘。 薛明睿收紧了缰绳,目送着林府远去的马车,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凌霄阁,心里渐渐有了疑惑。 “李义府,你去查看一下,今日去凌霄阁的都有何人!” 李义府忙收敛心神,应了声是。 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薛世子待林小娘子也太好了些, 他就说,方才正审着犯人的世子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东西市集,却原来只为了买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给林小娘子! 世子是干大事之人,这般儿女情长,只怕有碍他的前程。 李义府眼眸略略动了动,福如心至地想起了如今还被调离暗卫,正在咸城五堂养马的方回,据闻这还是看在他妹子是林小娘身边大丫鬟的份儿上,如若不然,只怕世子早就不要他了。 李义府打了个哆嗦,薛世子身边的幕僚暗卫众多,少自己一个可真没什么,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世子吩咐就好。 况且,世子如此总比平日里清冷孤高更显得有烟火气。 想通了的李义府,忙带着手下暗卫,马不停蹄地去了凌霄阁。 薛明睿叫马车渐远这才翻身上马,又去了刑部。 回到林国公府,林暖暖总觉得薛明珠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好似在嗟叹,又似很欣慰,更兼着些许失落? 林暖暖也没在意,她急需去找林鹏,还想再问问那个林琨如今怎样了。 按捺住心神,林暖暖先带着薛明玉去了老夫人处请安。 七月的萱堂内,如今正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得紧。 牡丹的品种较之从前又多了许多,粉奴香、雪夫人、百药仙人、三支气姿...一株株,一盆盆牡丹们正“招蜂引蝶”地开得不亦乐乎, 想起十一年前萱堂也是一派繁华景色,如今虽景色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林暖暖忍着不去想林老夫人到底知不知晓林国公已然换了人,只笑揽着林老夫人手说道: “老祖宗再不疼暖暖了?” 林老夫人才合不拢嘴的让林暖暖和薛明玉做下,就听小丫头对她“发难”, 她愣了愣,旋即,浑浊的眼睛里蕴满了笑意,暖暖这丫头,这是又给自己逗趣儿呢。 林暖暖才想张口,正好对上林老夫人戏谑的眼神,她不由憨憨一笑,略有些被人撞破心思般的窘迫…… 其实自己也就是来了大夏才又渐渐回复至了前世父母在时的活泼性子。 如今一家子其乐融融,她心情舒畅,就总喜好时不时的逗趣儿,动不动地说上一两句俏皮话,总归还有“老莱子”这个古人垫底,自己装点憨也没什么。 只这般被林老夫人看出来了,倒没发演下去,她只好往林老夫人的怀里一钻,羞涩地说道: “哎呦,老祖宗,我是怎么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哪。” 林老夫人最喜欢她如此娇憨模样,也作势拍了拍,笑着说道: “你这猴子。” 薛明玉笑意妍妍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暖暖这丫头作甚用这种甜腻的声音说话, 害她鸡皮疙瘩都了起来,薛明玉不由看了眼林暖暖,就见趴在林老夫人身上的小丫头,正笑着抛了个白眼给她。 薛明玉忙瞪了回去,却见林暖暖的手只支棱着并未投进林老夫人的怀中,这是怕压着老夫人吧! 薛明玉眼神一暗,心下不由就是一疼, 虽说林暖暖比从前性子调皮了些,却还是从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林暖暖,你过来,莫要这般腻在老夫人怀里,你这是诚心让我眼红?“ 林暖暖一听,未及答话,先就笑了,自己今年都十四了,薛明玉也是位豆蔻年华的如花女眷,两人居然如此争宠卖傻。 “来,明玉也来我这儿,我也疼疼你。” 林老夫人乐了,忙伸手招呼薛明玉说道。 “您这是心疼暖暖,怕我说她呢。” 薛明玉嘴上虽如此说,只人却早已走了过去,也学着林暖暖的样子支棱着身子,虚虚地投进林老夫人的怀中,惹得林老夫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直如老僧入定般坐着的林雅楠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上回她去诚郡王府可是一点儿收获也无,还惹了一身骚,一直到如今,那林雅丽还在阴阳怪气地说她“机关算尽”却一点好处也无呢。 这就是机关算尽? 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些的归宿罢,却这般难! 林雅楠看了眼薛明玉,这位郡主上次故意冷淡她,瞧不起她,还不就是看重林暖暖的家世和地位,若自己如今也是县主,还有一大家子人疼爱,只怕这位明玉郡主也会对自己趋之若鹜吧。 同人不同命,同为林国公府的孙女儿,她受尽了冷遇,可是林暖暖却享尽了富贵荣华。 不! 林雅楠揪着帕子,要紧了后牙槽, 自己也要成为人上人,也要旁人对自己仰视,也要过得荣华富贵! 那个兰大人说的对,若是没有林暖暖,自己可不就是林老夫人和薛夫人身边第一得意人。 “好,好,好,我不管,让你好好说说你暖妹妹。” 上头的几人可不知道林雅楠心里这一番计较,正逗趣说笑着, 薛明玉忙往后略退了退,生怕自己哪里压着林老夫人,见林老夫人如此说,也笑道: “其实我也舍不得。” 她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摸了摸她的辫子,柔声说道: “谁叫暖妹妹自小就得我意呢,可是比我亲妹妹还亲呢。” “这般就好,这般好!” 薛明玉这话说得林老夫人眉开眼笑,她一把就抹下了手上的玻璃种满绿翡翠手镯戴在了薛明玉的手上,慈祥地说道: “好孩子,你暖妹妹看着机灵,其实最是个心软之人,你这孩子大方心善,你俩性子相似,往后就将她当作亲姐妹罢。” 见林老夫人如此维护林暖暖,薛明玉的心里也很高兴,想起从前自己护着林暖暖来了林国公府,林宇恒等人待林暖暖冷嘲热讽的样子, 再看看如今林国公府上下待林暖暖恭敬非常,她也略放下了心来,小丫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想至此,薛明玉忙晃了晃手上那如一汪碧水般的翡翠镯子,笑得一脸狡猾, 真是幼稚啊, 林暖暖不由扶额长叹,自己怎会有如此好友! 不过,她还是脆生生地应和: “老祖宗,姨母还单给了我一个合浦珍珠头面。” 说着,也挤兑地对着薛明玉努了努嘴巴... 第七百零四章 羊乳与茉莉花茶 这是真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呢! 林雅楠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一阵阵恨意伴着痛意涌上心头,直刺激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叫嚣,都在颤抖! 林暖暖这丫头在江南待着就好,为何要回来!若没有她自,自己也不会比得一钱不值,从前即便是有林雅婷这个嫡女比着,不过林雅婷生性粗暴,且又是个蠢得,自己虽受她磋磨,却得了许多人的同情,而林暖暖就不同了,如今谁人不拿自己当成笑话,谁人不说自己东施效颦! 林雅楠虽善掩饰,只毕竟年岁还小,即便是忍了又忍,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狰狞,这就足够林暖暖和薛明玉知其真心了。 薛明玉对着林雅楠朝着林暖暖努了努嘴巴,满脸的不屑根本不加掩饰。 林暖暖摇了摇头,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 这个林雅楠只怕是将自己给恨上了。 林老夫人似乎看出林暖暖不悦,只淡淡地看了眼林雅楠,吩咐着: “雅楠下去歇着吧。” 林雅楠咬了咬唇,再抬头时仍旧还是一副老实温婉的模样。若不是嘴上的咬痕分明,根本就看不出她曾心境起伏过。 “是,老祖宗。” 林雅楠恭恭敬敬地给林老夫人行了礼后,又同林暖暖福礼告退。 林暖暖忙起身躲了,见她起身这才温声说道: “带了些小玩意儿给四妹妹,我已让秋葵送与你屋子了。” 林雅眼似乎很高兴,只须臾就换成了一副强忍着愁苦的欲言又止状,只见她低着头,仿佛是在隐忍,过了一息,再抬头时,就又是一脸的风平浪静了。 林暖暖津津有味地看了又看,只觉得林雅楠还算是个人物,这样来来去去的变脸,却并不让人厌烦,反而会生出些许同情之感。 多数人喜欢同情弱者,也会嫉妒过得好的,这是人的劣根性。只许多人都不过是情绪匆匆而过就了无痕迹,而有些人却无限放大在心里留下印迹。有的人会将心底的嫉妒化为成长的动力,还有人则将深深的嫉妒变成不屑和对世事的不平... 林暖暖看了眼林雅楠,她就是后者。 其实,林暖暖想过低调,也不介意给她些好处,只薛明睿说嫉妒会让人蒙蔽双眼,贪婪则更让人的胃口永无止境。 她不想做让自己添堵的事情。所以,索性随心随意,不管林雅楠们嫉妒与否。 毕竟,她们也不算是林老夫人的嫡亲重孙女儿,再者她们之间横亘着的可是血海深仇。 虽然他们没作什么,可是自己一家子毕竟收拾了林琨。 只是,可惜了林煜之,林暖暖还记得十一年前给她温暖的那个少年郎! 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不见林煜之,林老夫人对他也是只字未提。 她不由看了眼林老夫人,却见林老夫人的目光盯向了她自己,仿佛并未看到林雅楠的种种纠结和悲悲戚戚的模样。 林暖暖啼笑皆非地转过了头去,人若偏心,只怕林雅楠演得再好也无用吧。 不过,林宇恒的衣钵总算是有人承继了。 林暖暖暗暗赞叹,却并未多言,只笑看着林雅楠,目送她远去。 林雅楠此时只觉得后头那几双眼睛洞穿了她整个后脊,她挺了挺腰板,终究是敌不过那几缕灼灼的好似看透人心的目光,缩着肩膀走了。 薛明玉这才松了口气,她虽喜看热闹,却不喜欢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无他,真是太累。 林老夫人重又招呼二人坐下,哄着林暖暖喝她才让人上的羊乳。 林暖暖忍着腥膻味强自饮了一口后,直摇头: “老祖宗,往后这羊乳里头让人放些茉莉花茶,不然膻腥味儿太重。” 薛明玉正好不喜这味道,见林暖暖说,忙也放下了手里的羊乳,奇道: “怎的在我们府上,你却是让母妃放杏仁?” 林暖暖见林老夫人让人撤了羊乳,笑眯眯地说道: “牛乳里放杏仁可解那异味儿,虽说羊乳也可,只放了后会有絮絮杂物,不若放放些茉莉花茶更浓郁些。” 她杏眸一转,不怀好意地看向薛明玉: “玉姐姐如此好学,往后定是位贤妻良母。” 说着就急忙忙往林老夫人身侧躲去。 “你个小暖暖,” 薛明玉假做张牙舞爪状,目光却是落在了林老夫人身上,见其脸上带笑,并未觉得林暖暖说话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看来传言果真有误,林国公府这位老祖宗对暖暖同薛夫人一般无二的疼爱。 林老夫人笑着吩咐了秋月按着林暖暖的法子又重新煮了羊乳。 “我也看看去。” 薛明玉见林老夫人似有话说,忙笑着回避。 倒是个玲珑心思的,林老夫人点头暗赞。 待薛明玉走远,才问: “暖儿方才对你四妹妹可是动了恻隐之心?” 林暖暖一愣,老祖宗这话何意? 试探? 林暖暖摇了摇头,装傻: “四妹妹怎么了?” “没怎么。” 林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暖暖你且记着,看人不可用眼睛,要用心。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想不到林老夫人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耍小聪明了。 她脸上一红,鼻息发重,只趴在了林老夫人的腿上,心里越发愧疚,只带着鼻音轻轻地说道: “老祖宗,暖暖记下了。” ...... 诚郡王府的无为轩内,薛明睿点了点桌子,如雕似琢的俊脸上满是疲惫。 近日京城不太平,故而他听说林暖暖今日要走,这才匆匆去送。 未几,李义府就走了进来,离着薛明睿约莫一尺远处站定,小声地说道: “世子,今日去了凌霄阁的人中有一位是太子身边的中书舍人,您的舅父姜朝。” 薛明睿掸了掸风襟,发现衣角处有块血渍,他皱了皱眉头,对着李义府挥了挥手,入了里间换了身衣裳,才又说道: “往下说。” 李义府忙接着说道: “与姜大人同去的还有一位是南诏人。看其衣着,应是南诏贵族。” 南诏贵族? 薛明睿拍了下桌子,姜朝居然跟南诏人走到了一起,还一点儿不避讳众人耳目,这是太子授意,还是他自己的私交? 他究竟想要作甚? “派两个人日夜看着姜府,若有动静随时来报。” 薛明睿站了起来, “还有,县主身边的暗卫再增派人手,有事要随时来报。” 李义府忙恭敬地应了声“是”,心里对林暖暖更加不敢小觑,看来在世子的心中这位林小县主分量不轻。 “你出去吧。” 李义府忙垂首敛目自行退下不提。 薛明睿沉默地翻看着手下的卷宗,眉头越发紧锁起来,近日失踪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查了几日,还是没有线索。 他揉了揉额头,暂且按下满腹的心思,只耐心地一一梳理起来。 门外,只听李义府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薛明睿合上了卷宗,走了出去。 来人是四皇子。 薛明睿蹙了蹙眉头,将他让了进来。 第七百零五章 净土 四皇子仍旧是一副人面桃花的风流倜傥潇洒公子模样,只见他桃花眼一挑,随手翻了翻薛明睿手里的卷宗,戏谑地笑道: “怎么没去陪小暖儿,倒躲这儿了?” 薛明睿脸色一沉,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四皇子早就习惯了薛明睿的性子,他也不用人伺候,只自己斜坐了杌子上,扇子一拍,也不答薛明睿的话,四处逡巡了一遍后目光就落在了桌案上碧玉盘里的梅花糕。 碧玉盘配着梅花糕,相互印衬,让人观其形就觉得格外舒服好看。 薛明睿瞥了他一眼,眼神略略发暗,早知早些吃了。 四皇子也不避讳,随手就拈了一块,也不吃,只盯着薛明睿,见薛明睿果然黑了脸,这才放心的吃了下去。 “嗯,不错,小丫头手艺越发精进了,居然还有些梅花的冷香,啧啧,这丫头,对自己个儿的生意都不上心,这样好吃的糕点,怎没见她将食单写与我?” 四皇子三两口就吃完了一块梅花糕,又将手伸至碧玉盘中。 却不料扑了个空,他也不在意,只接了帕子净了净手,又瞥了身边之人。 几人忙退了下去,只留下四皇子和薛明睿两个在无为居内。 四皇子眼眸立时变得沉静起来,与方才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随手拿起茶盏才端置嘴边,就又放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和隐忍,随即又烟消云散。 薛明睿看了他一眼,沉声说了句: “如今万事求稳,您且忍忍。” “我明白,只是,万事皆有度!” 四皇子将手作拳,一下捶向了桌子。 如今他越发受太子打压,日子很不好过。 “你说他去年才将二皇兄打压了,如今就看我不顺,我若是坐着不动,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四皇子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只作放浪形骸状,名下也不过只一间凌霄阁在明面上,门下也不似旁的皇子养了众多门客,不过就是怕木秀于林,早早找了太子的眼。 这一招,以前还算奏效,太子只将目光放在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身上,如今这两人一贬一残,俱都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这不,太子腾出手来,这又想起了四皇子来了。 “如今人为刀俎,但四皇子您却不是鱼肉。” 薛明睿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四皇子忙抬头看他,就见薛明睿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坚毅。 四皇子不由吃了一惊,从前自己来找薛明睿,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对自己说的话,只做未闻,虽也帮过自己,却始终不肯承认。 四皇子明白,薛明睿这是不想同自己绑在一处。 他也不是没有能人异事,只是于公于私,四皇子都想将他拉在一处。 “明睿,” 四皇子的桃花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眸子里更是盛满了惊喜,他有些不确定,忙追问了一句: “你这是应了我?” 薛明睿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绝不反悔?” 薛明睿皱了皱眉头,自己周旋了四皇子十几年,如今这样也是始料未及,只是时移势易,他不后悔。 “给,” 索性也不理会他,只扔了个锦囊给他。 四皇子疑惑地打开,只见上头写了几行字,说的是太子府的中书舍人姜朝同南诏人密会之事。 四皇子吃惊地又看了一眼薛明睿,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未曾看透过他。 许是应得太突然了,自己一时不适应吧。 不过,姜朝不是姜王妃的庶兄薛明睿的舅父么? 他有些不懂了, “姜朝可是你的舅父?” “是!” 薛明睿点了点头。 “还给你!” 四皇子忙将丝绢放进了锦囊扔给了薛明睿, “我只当没有看到,你不要用你舅父做投名状。” 薛明睿眸色深深地看了眼四皇子,接过了锦囊,随手点燃后扔了,脸上仍旧是那副肃穆的样子。 “我不是说说而已,这也不是投名状。” 薛明睿以手叩桌,敲了两下子,又倏地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直视四皇子,眼睛露出了寒光: “我怀疑,姜朝同林琨有谋。” 四皇子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这事关着了林小丫头那处,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啊! 其实,四皇子门下不是没人出过这个主意,从林暖暖处切入让薛明睿就范,只全都被四皇子给驳了。 他振振有词地说与门下众人,也是说与自己: “薛明睿是个磊落儿郎,要得就是他心甘情愿,不必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说这话时,面前一晃而过的是一双水汪汪、亮晶晶,如秋水般的明眸, 那一刻他少有的在手下一众人面前笑了,直笑得桃花眼盛满了杏眸,笑得心里越来越怅然... 那会儿,那人,好似正在那座山上..... 四皇子收敛了心神,肃穆地看向薛明睿, “决定了?” 薛明睿攥紧了拳头, “定了!” “我不同意!” 四皇子也站了起来,同薛明睿相对而视: “可是,我不同意!” 薛明睿一怔,只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四皇子,不知他这是欲擒故纵,还是…… 薛明睿目光灼灼地看向四皇子,冷声说道: “你怕了?” “我怕?” 四皇子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无为轩外头那一株开得正热闹的凌霄花,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凌霄阁内那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什么“鸡兔同笼”,真是绕得人头疼。 “我怕了,他就能饶过我?” 四皇子自嘲地冷笑, “如今母妃在宫里境遇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为了母妃,我也不敢言怕!” 薛明睿也不说话,只挑眉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叹了口气,拍了拍薛明睿的肩膀,低声说道: “好,我同意,只是,” 他转头深深地看了眼薛明睿, “只姜朝的事情,你莫要插手。” 薛明睿皱紧了眉头, “我想知道原因。” 四皇子似是叹息地问: “听说姜郡王妃很稀罕那小丫头?” 他闭着眼睛,将脸对着迎面而来吹进来的夏风,想去感受那小丫头说的: “风轻拂面,卷着花香,当真心旷神怡。” 那日他闭着眼睛感受了,所以就在紫金山上丢了小丫头,所以才让她受了三年的苦.... 四皇子攥紧了拳头,所以,他发过誓,要守护自己身边这唯一的净土。 第七百零六章 匪夷所思 叹为观止 “不用,我的暖儿,我守护!” 薛明睿斩钉截铁地拒绝四皇子。 “你可想过,若姜郡王妃知道,会怎样。” 四皇子不赞同地看向薛明睿,锁着眉头问: “是谁做的很重要?” “很重要。” 薛明睿抿着薄唇点了点头,径自走了过去,只徒留四皇子临窗长叹。 薛明睿只作不知,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拿了纸笔开始细细地描画着。 “你这是何意?” 四皇子见血明睿在生宣上画了几个框框,里头写了几人的名讳,下面又用竖线标明了几人的生平祖籍等等,写得很是详尽,让人看了一目了然,四皇子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薛明睿,从前可没见他这般行事不避讳自己。 “这法子倒是不错,很容易就让人看懂,你自己想的?” 薛明睿摇了摇头,眼睛里蕴出丝丝暖意,又瞬间被他压下。 四皇子眸光微闪,也是,那丫头慧黠多智,常有惊人主意,这些又算什么? 他随手着上面的名讳问: “这是横死的少年郎?” 薛明睿点了点头,指着几人又简单地画了一条直线,将其中几行连了起来,指给薛明睿看: “看,他们都有个相似处。” 图上的字都写在框里,书写也不是平日里的竖行,而是要左右读写。 四皇子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薛明睿,知道自己猜中了。 除却小丫头偶尔一次失神如此书写过,这是他第二次见。 不过倒是心思灵巧,如此一标,更加一目了然起来。 “都是十四岁左右?” 说到十四岁,四皇子不禁加重了语气,咬得后槽牙一阵发酸。他的脑中好似有一条线划过,只想抓住时,早就一闪而过。 “还有……多数都是杏眼,弯眉,长相绝美!” 薛明睿也咬着牙冷气声说道。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此事揽在手里。 “明睿,这样,这些日子,你将心神都放在这桩案子上,姜朝的事情由我来做。” 四皇子还是不放弃地说道。 “不用,我能应付。” 薛明睿也是个固执的。 “明睿,这事也关着我,” 四皇子沉着脸,看向薛明睿,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放心,我也有私心,那姜朝是你舅父,我怕你会心慈手软!” 四皇子又接着劝。 “好,那我们一起。” 薛明睿终于点头应允,同四皇子击掌为约。 他知道自己如此反复的坚持,除却是因着想对林暖暖负责,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四皇子插手,不想林暖暖受旁人恩惠,挂牵旁人。 四皇子眼里明晃晃的情谊,旁人看不出,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这回却不是该固执的时候,若让四皇子一起查,的确是会事半功倍。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四皇子终于定了心神,挑着桃花眼,摇着桃花扇,风流倜傥地走了。 行至无为轩门口,他似又记起了什么,脑袋一拍,却又折了回去,指了指桌上的梅花糕,狡黠地笑着: “这个作为你们给我的酬谢。” 薛明睿眼眸微闪,看向四皇子的目光不免凝重起来,酬谢什么,他不假思索地想拒绝,统共一碟子,自己才用了一两个, 不过…… 他嘴脸微翘,缓缓地站了起来,郑重地应了: “好!” 薛明睿承认,自己被四皇子这句“你们,”入学,了。 小丫头快些长大吧,这些年望眼欲穿,苦苦等候。 等吧, 等春去秋来,夏走冬至, 等小丫头长大成人, 等再过些时候,肃清了身边的魑魅魍魉, 到那时, 就让小丫头变成“我们”。 “明睿。” 四皇子看着薛明睿渐渐翘起的唇角,还有不经意留露出来的柔情,他知道为何,嘴角也扯开咧嘴,却发现, 笑,苦涩异常,直苦得再笑不下去,也苦得他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四皇子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走的那条路,哪里容得下儿女情长,情深意重? 小丫头是个大方的,也是个小气的, 有些事薛明睿可以做,自己却不行! 原以为,自己放浪形骸就可绝了自己的那点子痴恋,却不料,绝了丫头,却苦了自己, 一见丫头误一生,这一生,自己这伤感难过,只怕时不时的涌出。 薛明睿有福,自己却双手将福推走了。 “嗯。” 薛明睿的声音里难得地带着暖意,看向四皇子的目光里却灼灼逼人。 四皇子被这目光闪得眼晕,他不由低下了头去,再抬头时,脸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明睿,我要立妃了。” 四皇子同薛明睿对视了一眼,按了按头,有些颓废地说道,声音还有些暗哑, 他似是在对薛明睿说,又似在低语: “父皇让我在几个勋贵之家中择选。” 薛明睿点了点头,也不瞒着四皇子, “我早知道。” 四皇子怏怏地说: “其实选谁,还都不是睡。那几个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这话没法答, 薛明睿索性捏了一块梅花糕,细细地尝了起来,梅花糕里,暖暖放了许多的蔗浆,是为了迎合他的口味, 他看了眼四皇子: 四皇子并不喜甜,方才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薛明睿面不改色地吃完了手中的梅花糕,才拿过了茶盏,手就被四皇子给拉住了, “明睿,你我看人眼光差不多,你帮我选吧。” 若不是早早就将梅花糕给咽下去了,只怕薛明睿要被呛着。 他先饮了口水,冷冷地放下后,才铿锵有力地说道: “在我眼中除却暖儿,旁人都差不多。” 四皇子一愣,目光越发暗淡,他“啪”地一下,打开桃花扇,将一脸的黯然神伤都隔阻在了扇内, 真是蠢啊,居然问这话,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今日问什么都是自伤? “今日在朝堂之上,太子殿下提了隐隐提了边贸,不知四皇子有何高见?” 薛明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头,说了个四皇子感兴趣的朝堂正事。 “难道他是想亲南诏?” 自薛明睿说姜朝同南诏人有关联,四皇子也将太子举止处处都同南诏关联了起来。 薛明睿点了点头,神情里带着端凝。 “若我所猜不错,只怕窦氏后头那人大有来头。” 四皇子惊诧地看向薛明睿,拿手蘸水于桌上写了个“麒”字, 薛明睿不动声色地擦去了水渍,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分神地想: 若林暖暖见着四皇子如此,定会嗤之以鼻地嘲讽: “装什么神秘,方才不是都提到了太子,如今居然又不敢说,还蘸水写他名讳,难道不觉得前言不搭后语,做事前后矛盾?” “明睿?” 四皇子见一脸冷清的薛明睿,嘴角居然挂着笑,不由惊悚地劝他: “你还是少笑吧,看着怪吓人的,若暖暖见了,定会吓得不敢见你的。” 薛明睿满不在乎地点了点桌子,倒是笑得更加厉害起来, 暖儿才不会如此,因为暖儿从来只说— “睿哥哥,你笑得可真好看,你要多笑笑。” 四皇子拍了拍胸膛,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还说不吓人,万年冰山如今裂开,真是匪夷所思,叹为观止啊!” 第七百零七章 闺乐 薛明玉在林国公府住了两日,颇有些乐不思蜀,两人仿佛是要将这么多年分别后的话都要补上,见天的窃窃私语,成日的形影不离。 林老夫人倒是对此乐见其成,毕竟林暖暖身边还是要有一两个待她好的年纪相仿之人。 眼看着曾孙女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多了起来,人也比从前生动了许多,她就更纵着这两人“胡作非为”了。 所以,当秋月捧着一串真珠项链送至暖坞时,薛明玉不由捧着肚子,乐得直点林暖暖的额头,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如今可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说着,又指着红色丝绒盒子里头硕大莹白的真珠,直咋舌: “看看,这么大颗的真珠,还是这么长串儿,可是少见,你忍心将它们磨粉敷面?” 自然是不能的。 林暖暖只觉好笑,明明是薛明玉听说真珠做的真珠粉比胡粉和粟米粉要好, 只是真珠有些难得,还不等自己说完,薛明玉就巴巴地想找真珠,正好被林老夫人听说,这才送来了真珠项链。 不过薛明玉说的对,若是将这么好的真珠磨成粉,当真就是暴殄天物,再好的护肤圣品,也不是一搽就见效,那且要有一个过程。 她抿嘴笑了笑,也觉得好笑,只含蓄地说: “玉姐姐说的是,不愧是已经订了亲的人,就是比我想得周全。” “你这孩子,尽胡说。” 话未说完,就收到了薛明玉的一记粉拳, 林暖暖也不躲开,只应景地“哎呦”了一声,口中连连求饶: “姐姐我再不敢了,您大人大量,且饶我这回!” 薛明玉见她如此,倒也不再继续,只笑眯眯地盯着林暖暖。 此时的暖暖,真是既娇憨又有趣了。 哥哥真是有福了! 林暖暖可不知道薛明玉心中所想,只将锦盒接了过来,递给了薛明玉。 “给我?” 薛明玉一愣,随即假做生气地捏了捏林暖暖的脸颊, “你这丫头,说你一句就不高兴了,还拿这项链来笑话我。” “唉,真是冤枉好人了。” 林暖暖假模假式的叹了口气,只指着胸前的镶宝金链子,财大气粗地拿在手里晃了晃: “比起真珠的,我更喜欢这闪闪发光的。” “噗嗤!” “哈哈!” 饶薛明玉知道这丫头耍宝,也不禁笑得前仰后合,她就喜欢林暖暖这进退自如,落落大方,又有明朗的性子。 林暖暖见薛明玉笑得不能自已,自己却板起了脸,只将锦盒递给了薛明玉身边的冬香。 说起来,薛明玉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冬”字开头,原也不叫这名儿,只薛明玉说,自己好姐妹林暖暖的丫鬟都以“秋”打开头,那自己的丫鬟就以“冬”字开头。 所以,一水儿的:冬香、冬玉、冬来、冬去..... 跟薛明玉来林国公府的是圆润喜庆地冬香,用薛明玉的话说,好容易找着一个可以同秋菊媲美的大丫鬟,比秋菊富态,就是没有秋菊黑里俏。 府里既然没有成色不好的真珠,林暖暖就收起了从冒大夫那儿顺来的捣药杵和捣药臼。 她颇有些遗憾地想,若是有红蓝地花,倒是可以做些胭脂。 林暖暖也想过用玫瑰或是栀子做胭脂,只是代价太过昂贵,据说几百斤的玫瑰花放入捣臼里细细捣碎后用细纱过滤,再去除渣泽,晾干汁液,最后也就只得十几瓣胭脂。 想想这可以做多少玫瑰清露? 比起抹在脸上,林暖暖更加喜欢吃进肚子里,毕竟这样才能由内而外的好气色不是? 薛明玉起先也有些心动,可是听林暖暖一说,也就歇了心思。 原本就是两人无聊闹着玩儿,又都不喜欢在脸上涂抹颜色。 “好吧,见钱眼开的丫头,亏得你家老祖宗和祖母都疼你,就这还财迷呢。” 林暖暖仍旧是一本正经地严肃状,只说: “谁还嫌多啊,再说,就只我家老祖宗和祖母疼我吗?” 说着,有些责怪地看向薛明玉, 薛明玉笑着说: “好,好,好,我错了,还有你家侯夫人也疼你。” 薛明玉说的侯夫人是指李清浅,前些日子,林宇泽封赏才下来,李清浅的侯夫人也很快就下来了。 林暖暖也不点头,只仍旧苦大仇深地睁着“无辜”又委屈的杏眸看着薛明玉, 薛明玉收不住,忙不迭地又说: “好好好,还有忠勇侯林大人,” 见林暖暖仍旧是一副不满意的不依不饶样儿,她只好说, “知道了,还有我母妃,行了吧!” 薛明玉装作生气地点了点林暖暖的额头, “你这丫头就知道同我争宠,” 林暖暖生怕她再往下说,扯出旁人,忙抢着说道: “哼,你呢,还有你呢?我就想等这话儿,可等了这许久,你只不说,还是玉姐姐如今不疼我了!” 说着樱桃小口一歪,杏眸里头汪起了一层水,清丽的脸上因着方才玩耍,红得好似抹了胭脂.... 薛明玉一看自己面前这美人好颜色,不由用手摸了摸,啧啧赞叹: “真是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 林暖暖一把拂开薛明玉的手,又反手摸向薛明玉的粉面, “嗯,好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佳人,” 说着,眼睛上挑,似笑非笑地朝着薛明玉抛了个媚眼,又粗着嗓子摇头晃脑地念: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薛明玉被这么一摸一说,登时愣住,居然被她这般动作弄得有些晃神儿。 她不由啐了林暖暖一口,故作生气地说: “又不学好。” 林暖暖斜睨了她一下,只漫不经心地说道: “跟你自然学不到好。” 这话噎得薛明玉无言以对,她只好双手齐上,又要挠痒儿。 “好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了。” 林暖暖理了理丝绦,正色道: “方才我问的话,你还未答呢。” “什么话?” 薛明玉也学着她挑眉, “你倒是说说。” 林暖暖见她这般疲赖样子,眼珠子一转,俯首敛目,将肩一缩,蹙着眉头,悲悲戚戚地唱道: “我道是姐妹情谊久长,却不料人走茶凉,我对你一片真心,却不敌一颗真珠入你心,叹叹叹....” 薛明玉简直就要笑背过气去,她身边的丫鬟方才都被秋葵请至偏厦去剥松子、饮花茶去了,也就只好趴在林暖暖的身上,笑着说道: “快些给我揉揉,你这唱腔倒是不错,哈哈哈...” 林暖暖皱着眉头,躲开薛明玉的手,正色唱道: “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过我的独木小桥,罢罢罢...” 第七百零八章 红龟红团子 薛明玉赔尽了小心,直说得口干舌燥,林暖暖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了她,也应允了同她去东西集市。 不过,待林暖暖拿出了与她们二人身形一般无二的两件小郎君的圆领衫和配套的幞头、革带、长呦靴、冠帽时, 薛明玉这才顿悟,原来林暖暖这丫头是早就备好了这些,只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求着她呢。 她啼笑皆非地嗔道: “你这丫头,又骗我!” 自然也少不得将林暖暖又一番揉搓捏脸,直把林暖暖弄得不胜其烦,忙离她远远的做定,方才正色道: “原本我是想说来着,谁让你那般伤我心的,害得我都忘了。” 未几,薛明玉还没说什么,倒是林暖暖自己一个没掌住,同薛明玉两个相对而笑起来。 这时,李清浅的糖水准时又送了来,今日的是两盅蒸冰糖雪梨羹。 薛明玉方才歪缠着林暖暖说的有些口渴,在冬香的服侍下,用完了梨羹,却发现林暖暖面前的那盅仍旧动都未动。 薛明玉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了林暖暖的心思,她不挤眉弄眼地笑: “莫非你往后都不吃梨了?” 就知道这丫头会这么说,自己不过是回忆了一下往事,就被她拿来打趣儿了。 怎么不吃梨子?只是不吃他的梨…… 想起那日情景,林暖暖只觉今日的梨羹尤其香甜。 林暖暖慢条斯理地用完,接过丁香水,涑后吐出,才同薛明玉商议着: “我们一会儿带着念儿一起去吧。” 李清浅近日忙着给林暖暖做衣裳、打首饰头面,仿佛要把当娘的这么多年缺失女儿的都给补上,兼之薛明珠将手里的事情又都交给了她,里里外外忙得很。 林小团子因着前些日子受了凉,也被李清浅拘着没让来暖坞。 几日未见还真是怪想他的。 说起来,林念儿受了凉,可还跟林暖暖有关联。 原来,可怜的小念儿自林暖暖回京后就一直黏着林暖暖,哪知自家祖母带着长姐去了诚郡王府后居然让姐姐一去不回返, 他也不敢娶问薛明珠,只好兀自等在了暖坞,任凭李清浅怎么劝也不松口,没奈何,李清浅就让奶娘带着他住在了暖坞。 小念儿先拖着腮在门前的台阶上等了会儿,后面怕自己睡着就一个劲儿的喝茶水, 哪知道后来姐姐没等着,倒是将姐姐的床给等湿了,他又脸薄没说,直自动捂干了被子,可不就受凉了。 薛明玉也挺稀罕林小团子的,就跟着林暖暖一起去馨园。 及至暖坞门口,林暖暖只觉眼前一亮,就见一个红色的球球就冲着自己奔了来,她忙伸手抱住,无奈地看着后面走来的油黑肥亮的秋菊,笑着说道: “你怎么给它穿这个了?” 这又不是寒冬,去岁冬日,林暖暖曾给要冬眠的豆包做过一件红色的罩衫,记得当时窦婆婆和大胡子见着乐了很久。 窦婆婆啊…… 林暖暖心里滑过一阵惆怅,原本以为自己对她还是有些怨念的,孰料,如今想起却全都是她的好。 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样,吃得可好! 林暖暖总觉得她的身子不像是冒大夫所说那样,即便是没有中毒,只怕身子也不会太康健。 要不,问问冒大夫,上回薛明睿给他那个荣养丸的方子做得如何了,若成了送些给窦婆婆? “暖暖,暖暖。” 薛明玉有些奇怪地看着面露怅然之色的林暖暖,忙抵了抵她的胳膊, “快看,那是什么。” 林暖暖忙收敛了心神,眺望远处,就见又一个红色的团子朝着自己正快速地奔来。 她只觉得一瞬时自己的心就被暖意给占得满满, “我家念儿来了。” 林暖暖忙笑着对薛明玉指了指。 “他就是小念儿?” 薛明玉明显听出林暖暖声音里藏着的惊喜与开心,总算没了方才一脸落寞的模样。 这小丫,小小年岁,怎就如此多变。 “姐姐,姐姐!” 红团子跑得极快,不过是几息就奔至了林暖暖跟前。 林暖暖忙蹲下,红团子就势趴进了林暖暖的怀里。 林暖暖双手一使劲儿就将红团子给抱了起来。 “哈哈,姐姐,举高高,举高高。” 念儿笑着来回抖动着双脚,就如同林暖暖小时候一样,满面笑意,一脸童真,笑得林暖暖晃了眼睛。 林暖暖顿时来了精神,学着小时候林宇泽的样子将念儿高高举起,然后又快速地放下。 “哈哈,好玩,姐姐,快,再高,再高!” 念儿兴奋的手脚并用,只不停地让林暖暖举高又放下。 林暖暖这些年虽过得不是很顺,却生活优渥,即便是在紫金山上,也是有秋葵、秋菊伺候,早就养成了一副小姐身子,又哪里能如此反复地举托, 不过一会儿她的手臂就酸痛难当,可是听着小念儿银铃般的笑声,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再累些也是值得,她忍着酸痛,又将念儿举了起来。 薛明玉看着林暖暖额头有汗缓缓而出,就知道她这是累着了。 可这丫头却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仍旧陪着林念儿玩耍。 她不由暗叹林暖暖是个实心眼的,却又怕她累着,忙过去要接住帮她。 却听林念儿正奶声奶气地说道: “好了,姐姐,放念儿下来吧。” 林暖暖心里一松,若林念儿还不喊停,自己可真受不住了。 她蹲了下来,慢慢地将林念儿放了下来,这才甩了甩自己酸疼的臂膀。 “下次不可逞能。” 薛明玉拿过林暖暖的手,找着了合谷穴,使劲儿地按揉,林暖暖一愣,忙看向薛明玉,薛明玉见她如此,不由白了她一眼,嗔道: “看什么,还不是见你酸痛,给你揉几下,小暖你记着下次可莫要如此逞能。” 林暖暖晒笑,忙甩开了薛明玉的手,故意嫌弃地摆手: “玉姐姐学艺不精,下回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薛明玉一愣,龇牙咧嘴地捏住了林暖暖的粉腮,气道: “你这丫头,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是为了谁?” 林暖暖心下一暖,只好笑着解释: “上回我教你用右手按压左手手背第一第二掌骨之间的合谷穴,有养颜功效,可治伤风,最最要紧的是,对你葵水来时疼痛最有效,我这不过是手臂疼,你给我揉合谷穴岂不是南辕北辙?” 薛明玉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她忙讪讪地笑: “我还以为可以包治百病呢。” 见林暖暖只一脸促狭地笑看着她,忙又说: “暖暖你可真行,真是什么都懂。” 怎么会什么都懂,若能选择她情愿懵懵懂懂。 若一个人自孩提起,就是一人独处的时多,旁人陪伴的少, 手里没钱,心里就没底,没人庇护,没人心疼,所以就会怕: 怕生病,怕生病了没钱 怕抛弃,因为已经被不断地嫌弃…… 若是处在她那帮境地,大约谁都会想法子尽量让自己懂得多些,少走弯路,少折腾, 因为折腾不起…… 若从前,想起这些林暖暖定会黯然神伤,如今再想起往事,她却只觉得那些离自己好遥远, 胸前好似有什么烫人,林暖暖忙低头摸了摸,却是那个镶宝金链子,林暖暖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她跟薛明玉说她喜欢金色的,喜欢金子,虽是调侃,说的却是自己从前的心声。 …… “姐姐,我给你揉揉吧。” 林念儿看了半天,像是终于懂了,抓着林暖暖的手,小手毫无章法地也揉了起来。 第七百零九章闲着也是闲着 林暖暖看着念儿笨拙的捧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里被他暖得不行。 自己的弟弟可真是少有的聪慧懂事。 “姐姐,你还疼不?” 见林念儿大大的眼睛扑闪得眼睫愈发上翘,一副可怜可爱的样子,林暖暖忙摇头, “不疼了” 林小念儿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正小鹿般的看着自己,林暖暖以为这是还想自己再同他玩耍,忙哄着他。 “回头再抱着念儿举高高可好?” 这手臂可还酸着呢。 “不好,谢谢姐姐。” 林念儿一双眸子倏地一亮,又迅速黯然。 林暖暖最不能看他如此,忙安慰他: “待爹爹回来,我们让他给举高高可好。” 她不说犹可,一说这话,小念儿立刻将头摇晃得如拨浪鼓一般: “不要爹爹抱抱,不要举高高,姐姐在受苦呢,不举高。” 林暖暖一愣,旋即湿了眼眶。 她一把抱起了林念儿,将头埋入他的脖颈,拱了拱,惹得林念儿“咯咯”笑个不停,只喊着 “姐姐,痒。” 林暖暖被这一声声“姐姐”,唤得林暖暖心头暖暖的,她不自觉地抱紧了林念儿,抱紧了自己这一生两世的唯一的弟弟,眼角发亮,嘴角噙笑, “好念儿,咱们去给娘亲请安,然后带你去市集。” 林念儿听说能出去,笑得更加欢快和恣意起来。 薛明玉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又捏了捏林念儿红扑扑的小脸,笑着说道: “我们念儿真乖。” 三人说说讲讲就至了馨园,李清浅正忙着同几个婆子说话,听说林暖暖要出去,忙让人拿了对牌,叫了马车,却不同意念儿跟着。 林念儿倒真是乖,见自家娘亲反对没有作声,只默默地低下了头。 林暖暖有些心疼,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儿,自己的弟弟,自然是什么都好,可就是太过懂事让人心疼。 她忙推了推薛明玉,两人说尽了好话,才让李清浅应了。 “姐姐,娘亲会否生气啊?” 林小团子自方才李清浅不让他跟着就有些忐忑,这上了马车,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不会,只要念儿跟紧了姐姐,听话就好。” 林暖暖摸了摸弟弟汗津津的小手,忙安慰。 林念儿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挑开了帘子,一双同林暖暖相类的杏眸正左顾右盼,看得不亦乐乎。 市集一如既往的热闹,酒肆门口邀客的胡姬仍旧是浓妆艳抹、风情万种地抛着无数个媚眼,挥动着手里的罗帕,网罗着一个又一个的过路客。 那些卖冷淘的、卖汤饼的、卖角黍的……俱将食物堆得满满的,若靠近,就能闻到一阵阵扑鼻的肉香和面香味儿。 “姐姐,我们下去?” 林念儿咽了咽口水,眨巴着大眼睛问。 “好,” 林暖暖点头同秋葵说了几句,秋葵就掀了帘子让车夫将马车停至了凌霄阁前。 “走,姐姐今日带你去吃大户去,” 好久没来,林暖暖也想过来看看这凌霄阁如何了。 好似,四皇子说的不错,自己对凌霄阁的确是不甚尽心。 好歹,每年也是几万两银子的分红.... 林暖暖摸了摸手边的林念儿,小声的说道: “姐姐给念儿存银子娶媳妇。” 本是句戏言,林念儿却听懂了,只见他一本正经地回过头去,一本正经地说道: “念儿不要姐姐存银子,念儿要快快长大保护姐姐,给姐姐用。” 林小念儿话说得有些含混其词,却足够林暖暖和薛明玉听懂了。 不等林暖暖说话,薛明玉只稀罕地一把就抱住了林念儿,狠狠地在他脸上涂了一脸的口水,嫌弃得林小念儿忙仰着头,不让她再“冒犯”自己,口中只说: “不妥,不妥,只能姐姐和娘亲亲我。” 薛明玉忍住笑,问他: “为何,我就不可,念儿不是唤我作玉姐姐么,我也是姐姐。” 林念儿急了,忙摇头,却又有些不好说清楚,只好反复地说: “我姐姐是林暖暖,你不叫林暖暖。” 薛明玉绷着脸,泫然欲泪地擦了擦干干的眼角: “难道念儿不喜欢玉姐姐了?” 林念儿有些焦急,可奈何年纪还小,心有余而力不殆说话,急得直叹气,就在薛明玉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就听他一字一句老声老气地说道: “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话说的薛明玉当即就噎得说的不出话来,半晌只好点了点林念儿的头,笑嗔道: “不怪是林暖暖的弟弟,也是个精怪会说的。” 林念儿也笑,这位玉姐姐居然说不怪是姐姐的弟弟,这就足以让他高兴了。 “暖暖,暖暖,你在看什么?” 薛明玉一路逗弄着林念儿,至了楼上一个包间儿,就见林暖暖正若有所思侧耳倾听着什么,她忙抵了抵林暖暖的手臂,小声地说道: “暖暖,暖暖!你在看什么?” 林暖暖忙看了眼四周几人,秋葵忙拉着冬香去了包间儿的外厅,林暖暖这才拉住了薛明玉指了指对面儿,又对着林念儿以手抵唇,嘘了一声,轻轻地趴在他耳边说道: “念儿乖,我们听听外头都有些什么人。” 薛明玉心里一阵高兴,难道说这雅间对面是有来头的人。 她忙竖起了耳朵,贴着被刻了藏着各种酒名儿诗词的酒牌听了听,里头果然很热闹。 林念儿也有样学样跟着侧耳倾听起来。 林暖暖倒不急了,只拿了碟松子慢慢剥着,间或喂一两口给林念儿和薛明玉,又倒了一盏盖碗泡茶,闻了闻,这才不急不躁地饮了起来。 四皇子除却长得过于晃眼,其实心思还是细腻,这间林暖暖的雅间,她多年不来,却不料一应摆设,还有里头的围碟果盘,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至于对面房间,林暖暖其实不过是故弄玄虚给那两人看罢了,从前她第一次知道这屋子里头有机关可不就同薛明玉和林念儿一般无二的好奇。 其实,若翻开第一个酒牌“沾衣欲湿杏花雨”就可轻松观到里头几人的动静,只是林暖暖见他二人听得津津有味,也就不多说什么,只等着一会儿翻开酒牌让他们大吃一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在林暖暖觉得他们二人听得差不多之时,就见薛明玉的脸上有些发白,她听了听,又转头看向了林暖暖,指了指墙,低低地说: “暖暖,你听..” 第七百一十章 听壁脚 林暖暖起先还笑,待听了里头咿咿呀呀地唱曲儿声里还伴着娇滴滴地调笑声,更兼着还有一阵阵哄笑和银|声浪语后, 她忙捂住了林念儿的耳朵,拿了碟桂花糖蒸粟粉糕给林念儿,又怕他吃着口干,又给他倒了杯酸酸甜甜的乌梅汤。 念儿在林暖暖面前一向都是个听话的,见林暖暖不想让他听壁脚也就不再好奇,只拈了块桂花糖蒸粟粉糕,慢慢地咬着吃了起来。 薛明玉回头正好看到,她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只拽了拽林暖暖。 没了念儿在侧,林暖暖也就没什么顾虑,她凑过去时正好听到里头好似有个外族人,大夏话说的不是很流利,不过也够林暖暖听懂他说什么了。 林暖暖贴着听时,正逢几人诳言浪语才说完,此时居然隐隐提起了林琨,只听里头一人胸有成竹地说: “林琨是自己人,不用避讳他。” 这人是谁? 林暖暖皱了皱眉头,才想翻了酒牌看个透彻,就见薛明玉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看来薛明玉认识。 “怎么,你认识?” 林暖暖点了点墙壁,看向薛明玉: “怎么,你认识?” 薛明玉的脸色难看,却不隐瞒,她握住了林暖暖的手,低低地说: “暖暖方才说话的人是我舅父。” 姜朝? 林暖暖一愣,最近也是有趣儿,怎么老是遇着姜朝, 她反握住薛明玉的手,关切地问: “怎么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薛明玉脸上有些愤愤,她只觉得心头有团火在烧,那里头可不仅仅有她舅父,方才里头还有个声音,浑厚、有力,有着薛明睿一般的冷凝,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的心都凉了半截, 那人说: “她?好或不好,不过是个妇人。” 是啊,在世人眼中,对于许多人来说,娶妻不过就是为了繁衍子嗣,帮着打理后院。 可是,她不甘心。 若薛明玉不是生在诚郡王府,看惯了诚郡王和姜郡王妃的相濡以沫,若非遇着林暖暖,亲眼见过自家的兄长是如何待林暖暖的后, 薛明玉说不准也不会如此愤然,只是,在她抱着种种憧憬,心里隐隐带着期盼后,甚而至于,在见到未来的夫婿,居然同自家兄长一般冷俊时,心内还曾隐隐窃喜过。 她想,如薛明睿一般惜话如金的清冷之人,定会是个外冷内热的, 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她自己的臆想罢了, 薛明玉看了眼林暖暖,将她凌乱的发丝理了理, 好在这个傻丫头终究是否极泰来,往后大约不会有自己的困扰。 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着了? 薛明玉有些迷茫...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玉的表情从方才的震惊到讶然到如今的失落,有心想问,又怕她为难。 她只听里头的姜朝似是饮了口酒,又说: “林国公府就犹如我们姜府一般无二,大人你若喜欢他家的小娘子,一句话儿即可。” “这个老贼!” 薛明玉未曾听完,就气得站了起来,摩拳擦掌着想要过去。。 林暖暖倒未动怒,只想着薛明玉方才那般到底所为是何,她皱了皱眉头,拉住了愤怒的薛明玉,只问道: “玉姐姐,方才到底听到了什么,你这么生气,难道?” 林暖暖直气得脸色难看,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竖子,怎敢如此胡言乱语,他是不是也说了与我方才相类的话?” 见薛明玉一提这话,就脸色黯然,林暖暖愈发以为自己猜对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玉姐姐放心,我现在就去下药,让这几个先躺几日再说,” “等等。” 薛明玉一把攥住了就要暴走的林暖暖,苦笑: “怎的如此莽撞,这可是你的凌霄阁,若出了事,还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见林暖暖还是难掩怒气,忙揽住了她的肩膀, “你这丫头,先前说你时,也没见你沉不住气啊,怎么到我,这还没听见什么呢,怎的就气成这样子了。” 她知道林暖暖护短,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在林暖暖的心中分量如此重。 且不说,姜朝不敢说这话,即便是说了,薛明玉也不会如方才那般生气神伤, 她看了眼林暖暖,这丫头自己被人说了,不过尔尔,这关联着旁人了,倒是将她的脾气给带出来了。 一辈子能有这么个好姐妹,真值。 薛明玉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悲伤,只握住了林暖暖的手, 她承认,林暖暖的护短取悦了她,让她忘却了自己对未来的畏惧和迷茫,所以,横亘在心中的不痛快,不过须臾就全都倾泻而出了。 林暖暖沉静地听完,倒是并未像薛明玉想得那般暴跳如雷,只冷静地看向薛明玉,若有所思地问: “玉姐姐很中意?” 薛明玉并不觉得林暖暖的话冒犯,她摇了摇头, “统共见过两次,只觉得他是个冷静自持有担当的,还以为他跟哥哥一般性子,谁知道....” 薛明玉看着林暖暖,眼中带着歆羡, “暖暖别气,世间哪里有几人似我哥哥那般呢,大多数人还不都是如此。” “如此凑合?” 林暖暖的声音开始发冷,她定定地看着薛明玉,目光幽深而又坚定, “旁人如何凑合,我不管,只是玉姐姐。” 林暖暖拿起了薛明玉的手,许是气得太过,到如今手还在微微发抖,林暖暖不信,这样的薛明玉会认命, 她想好了,即便是薛明玉认命,她也不能同意,再说还有薛明睿呢,她不信薛明睿能让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的人。 林暖暖轻轻地拍了拍薛明玉的手,柔声说道: “不要认命,也不要绝望,你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再说,还有我,还有我们呢!” 林暖暖相信,姜郡王妃和诚郡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还有我!” 一旁正拿着个翡翠芹香虾饺咬了一半的林念儿见姐姐说的铿锵有力,也跟着凑趣儿。 林暖暖拿了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林念儿嘴角的碎屑,柔声说道: “对,还有我们念儿,我们一起保护玉姐姐好不好。” “嘿嘿,” 林念儿乐得忙拿了自己吃了一半的虾饺往林暖暖嘴里塞 “乖念儿,你先吃,姐姐同玉姐姐商量点儿事情。” 林暖暖说着,又将脸贴近了壁角,细细地听了起来, 并非她气糊涂了,忘记了翻酒牌,只因那间屋子里头如今正污言秽语,若贸贸然让薛明玉看到,只怕会恶心的吃不下饭,再说还有念儿在这。 第七百一十一章 打一顿 林暖暖眯着眼睛,想听一听据说跟薛明睿性子相似那人的声音, 这时就听里头有个冰冷响起, “给我斟满。” 接着就是一个娇媚的调笑声: “郎君,奴家这就给您斟上,哎呦,您弄疼奴家了。” “过来,这回我轻点儿。” 男人的冷清的声音里头带着轻佻,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玉,不用薛明玉说,她也能知道此人定是那个即将同薛明玉成亲的夫婿。 “三郎,如今能快活时且快活吧,待日后那郡主进门,你可就不能这么恣意了。” 这人是姜朝,林暖暖记得他的声音。 作人舅父居然如此说话,林暖暖虽知姜朝不是好人,还是被他给恶心到了。 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些人黑了心,简直就连畜生都不如,她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从前的林琨、林鹏不就是如此?只是,姜朝毕竟是姜郡王妃的兄长,即便是庶兄,那也是血脉相连。 想什么呢! 林暖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们这些人无异于披毛带角的畜生,同他们还讲什么应当不应当,讲什么伦理道德? “郎君,咱们且及时行乐吧,莫要想你那个郡主了,听说京中贵女骄纵跋扈,不过郡主应是不会...,哎呦,您轻些……” 林暖暖摸了摸手臂,只觉得身上的汗毛倒立,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个冷酷的,却不料,倒看走了眼。 她可以预见,这人身边定是坐着个丰满的胡姬,正同他媚眼如丝地打情骂俏, 想到这人居然对着个胡姬就敢胡乱说薛明玉,林暖暖只觉得气血上涌,她看了眼林念儿,又看了看薛明玉,果断地说道: “玉姐姐,你带着念儿去外间,那里有些我小时的小玩意儿。” 这屋子是里外两间,外面被屏风隔开,显得很小,其实内有乾坤。 里头有个黄花梨三屏风镜台,上面有个镶珠妆奁,下是个山水秀墩儿,正对面还有个红木雕狮子滚球美人榻... 若有人误入,定会以为这是一个精致的香闺。 这是林暖暖不常过来的凌霄阁的原因之一, 好好的凌霄阁内弄一间屋子给她也就罢了,作何弄得如此模样? 林暖暖从来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光明磊落的好,即便四皇子是好意,但这好意让她觉得不舒服了,那也不能委曲求全应下。 若不是因着才回京城,又想给薛明玉和林念儿找些好吃的,她也不会来此。 也幸好,这个里间是个暗室,只有在外间的玫瑰椅下头的左右旋转各四,才能发现里头的玄机,那机关也做的极为巧妙,被镌在一个雕刻得极为精致的玫瑰花|蕊中间。 薛明玉心里郁郁,听林暖暖如此说,只默默地起身抱了林念儿,待林暖暖在玫瑰椅坐下对着她笑了笑,屏风缓缓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陈设后, 她明显有些吃惊,倒并未多想,只思忖林暖暖从小就聪慧,受了那么多的苦,自然要给自己留些后招,倒是林念儿,很是高兴了一阵。 林暖暖打开了镜台下头的柜子,里头有些四皇子送的首饰,林暖暖还他不要,只好纹丝未动又放在了那儿,还有些小孩子的玩意儿,那也是四皇子送的。 “暖妹妹,你这里头的东西还挺有意思,里头的首饰盒子是四个,这些玩意儿也是每样四个。” 林暖暖一愣,她就打开过一次,后来见着里头的陈设不喜,也没说什么,想着往后尽量不来就是,后来听说里头还放了不少的好玩意儿。 林暖暖当时还晒笑,四皇子不着调。自己那时虽是稚龄,可那会儿一门心思只想为林宇泽正名,想谋划好了回江南,哪里会摆弄这些小玩意儿? 却不料一放就是这么多,林暖暖看着满满当当的假面、偶人、泥车、瓦狗,九连环.... 心里生出了些许感动,一想到挑着桃花眼的四皇子,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姐姐,这里头的东西可真多,念儿能拿着玩吗?” 林暖暖随手拿过一个布老虎,又将个挂虎拨弄得直动, “玩吧。” 进都进来了,又何必矫情。 林念儿一听,忙抱着一个泥叫叫,就要往嘴巴里送。 “等等。” 她忙阻止林念儿,拿过了状似鱼形的泥叫叫, “这个还不知放了多久,脏。” 薛明玉却说: “应是新的。” 林暖暖一愣,忙看向薛明玉,就听薛明玉又说: “这泥叫叫京城的孩童,这些日子才拿着玩儿,说是从南边儿传来的,不过暖暖,你怎么识得的?” 是呀,自己怎么识得这才出来的泥叫叫的,实情自然是,自己从前见过有人用泥叫叫这个古代物质文化遗产写了一篇很不错的论文。 她当时还矫情地想,古代的小孩儿都有玩具,可自己从小到大,大约也唯有小时的奶瓶和长大后的书本作伴了.... 所以,自己还得想个谎言圆谎... 她知道,从来说谎只会越说越多,因为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想不让人发觉,只能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掩饰, 心累,有可能还会穿帮, 所以,林暖暖自小就决定对身边亲近之人以诚相待,只是,自己这传奇般的经历,即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开始来时,不也以为是在梦中,直到看到林宇泽和李清浅才渐渐安心? 不对,其实有一个人,从来都不惊讶,还说自己这是夙慧... 夙慧么,呵呵,也对! “暖暖,瞧我这脑子,你不一直在江南,怎会识不得这泥叫叫?” 薛明玉将擦拭干净的泥叫叫递给林念儿,忙又嘱咐他: “念儿这个莫要放在嘴里吹,对面有人呢。” 林念儿一听,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 “好,我知道了。” 薛明玉想起了方才的事情,眼神不由暗淡了下来。 她索性将陶响球、拨浪鼓都收拢在自己的手里,说: “这几个都是带着声响的,念儿我们不玩这个好不好。” 见林念儿乖巧地点头,薛明玉忙心疼地拿个泥车给他,又撵林暖暖: “你不是要看看都有谁,快去吧。” 林暖暖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薛明玉,她也没准备瞒,见薛明玉神情淡然,也就点了点头, 她要去看看薛明玉那个不知所谓的夫婿,看准了好套袋子先打个半死出口恶气! “暖暖,你看了人就好,莫要多逗留,小心污了眼睛。” 薛明玉有些犹豫,那里头的人虽不至于当场就做什么,只暧昧总归少不了,林暖暖还小,看了恶心,没得污了她眼。 “好,” 林暖暖点了点头,自然是见了人就好。 第七百一十二章 咬噬 当丑陋在林暖暖面前无所遁形时,林暖暖说不清是该愤怒,还是要庆幸。 幸得今日来了凌霄阁,如若不然待薛明玉成亲后才发现这人是中山狼,那就一切都悔之晚矣了。 听着那几人*****地说着一些粗俗的话,看着那个姜朝将一个丰满艳丽的胡姬搂进怀中,上下其手,接着那外族人也揽了一个搂了自去快活…… 林暖暖视而不见旁人,只沉着脸,盯着那人, 乍然见着那人,林暖暖总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后面才想起,可不同薛明睿有些相似,所以姜郡王妃和薛明玉就中意了? 林暖暖才回来,虽未及打听,看那人着深绿色官服,应是六品好官。 虽不知家世如何,能同诚郡王府结亲,不是世家大族也应是不差的。 林暖暖攥紧了手,任由指甲划破了手掌,眼看着那人脸上露出了猥琐之色,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猛然揽过了一个胡姬, 只听“嘶”地一声,就撕开了那胡姬的衣裳,然后冲着那雪白浑圆的肩膀就毫不留情的咬噬起来, 那胡姬先还笑,后来渐渐惊惶,及至后面已疼得连声求饶,那人并不停止,倒显得更加兴奋起来。 林暖暖一边看着,一边捂住了嘴巴, 真的是太恶心了,就在此时,就见那人心满意足地抬头,正好看向墙壁,就好似跟林暖暖对视一般,眼中闪过不屑,冷笑着将满嘴的鲜血擦了擦,淡淡地说了一声: “这些人年纪太大了,好臭!” 林暖暖忍住自心底而来的胆寒,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胡姬,就见那胡姬也不见挣扎,俨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这人.... 怎一个“猥琐”二字可以形容尽,分明就是一个残忍暴虐之徒。 林暖暖立时想到了从前悠然居的那个得了“卟啉症”之人,可是,这人分明又大不像。 薛明玉才过来,就见林暖暖攥紧了手,环保着自己,莹白的掌心处隐隐有血迹,还以为林暖暖是因为自己生气,忙心疼地说道: “暖暖,你干什么呢,快松开!” 说着,就拿起了林暖暖的手,用干净帕子擦了擦,然后又拿出身上的一个玉质小瓶子打开,给林暖暖敷上,嗔怪地说道: “你跟人渣质什么气,没得伤了你自己,看看。” 薛明玉举起林暖暖白若葇夷的手, “这么好看的手上,若是留了印子,你不心疼,我哥哥定心疼死了。怪不得,哥哥让我给你带着这药膏呢。” 若是从前,林暖暖听了这番话定会羞涩地娇嗔一二,可这回,她却一言不发,只死死地盯住了对面, 薛明玉一愣,忙看过去,只一眼,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她虽捂住了嘴巴,仍旧是惊声尖叫了起来,眼前情景真是太过骇然,因为那人又拽了一个胡姬,正趴在她的胸前又开始咬噬, 林暖暖像是才回过神来,忙搂住了薛明玉,才想将酒牌子翻过来,就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然抬起了头,正对着他们这面墙微眯着眼睛,冷然的脸上带着餍足。 “他....他看到我们了……暖暖怎么办?” 薛明玉颤抖地指着那人,脸色倏地白了。 就见对面那人脸色也有些不好,只见他一把就推开了身上的胡姬,冷清的眼睛里充满了暴戾,那眼神简直比花豹子还要凶猛,仿佛随时要将他的猎物,撕碎,吞噬。 即便是知道对面那人看不到自己,林暖暖还是被他眼中的森森寒意给吓住了, 虽然心里一直在默默地念着邪不压正,虽然知道这怎么也是自己的地盘,可是林暖暖还是将嘴唇咬得血出而不自知。 这就是个禽兽啊! 若是现在这人当着林暖暖的面啖肉饮血,林暖暖都不会觉得奇怪, 这人,已经不能称其为人了,前世人称“变态”,今生大夏人叫做“畜生”! 这样的人已不能用常理来看他了。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庆幸,还好还好,如今只是定亲,她 的手渐渐有了力气,忙快速地伸向酒牌翻转,就见此时那人双目冷然地好似看着自己,直将林暖暖看得心里发毛,忙忙翻过了酒牌子, 等再看不到那人,林暖暖忙不迭地又去看林念儿,见林念儿还在外间密室,正使劲儿地举着勺子喝西湖牛肉羹。 “菜上了?” 林暖暖平了平心气儿,觉得自己好些了,这才开口, 她害怕,薛明玉更害怕,自己若一脸惊恐,只怕薛明玉一会儿连路都不能走。 自己到底是隔了一层,事涉薛明玉自己,谁也不能替代她伤心难过。 旁人的安慰不过是杯水车薪,浇上去立时就会干涸。 “没有,不是你方才让人先上这西湖牛肉羹,说是念儿一路走来怕肚子里着了凉气么?” 薛明玉的声音有些发抖,倒是没有再失态。 林暖暖叹了口气,一把揽住了薛明玉肩膀,薛明玉仿佛隐忍了很久,一下就趴在了林暖暖的肩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林暖暖倒是希望她嚎啕大哭,起码能发泄一二,因为这样的薛明玉却更加让她心疼。 林暖暖又想起了方才那一一幕,只觉得心口发闷,她拍了拍薛明玉的肩膀,见薛明玉只一径地哭着,忙拿了帕子细细给她擦拭, 薛明玉虽心疼,也害怕,可听着耳边是林暖暖温柔的安慰声,薛明玉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 “玉姐姐,方才我还只是想着,若你想退亲,我就全力以赴地帮你,可如今我改主意了!” 薛明玉哭得脑袋生疼,一时也没转过弯儿来,她愣怔地看向林暖暖,心里就只一个念头: “难道暖暖不管自己了?” 薛明玉有些慌张,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将林暖暖当作支柱了。 林暖暖看着薛明玉一副被自己抛弃的模样,只觉得非常心酸,这是受了打击,多没有安全感了,才会如此。 “玉姐姐不相信我?” 林暖暖拉住薛明玉的手, “我的意思是,原本是想着,若你不同意,我就不会想法子让你们散,可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即便玉姐姐一门心思想着他,我也不能让你同他成亲!”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又吃金乳酥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说的就是林暖暖此时的心情。 不过在她看来,也不算坏事。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薛明玉来说,如今最要紧就是要好好谋算,如何退亲。 “玉姐姐,方才我说的,你同意么?” 虽然将自己的立场表明了,但是林暖暖还是想要知道薛明玉的打算。 “暖暖,我..” 薛明玉只见过那人两面,若说情深,自然是不可能。 只总归是要谈婚论嫁的人,如今乍然遇到这事儿,除却开头的震惊、愤怒、骇然,如今又更添了深深的沮丧.... 她茫然地看向林暖暖,根本就没想过往后怎么做。 “玉姐姐,相信我,你会遇到更好的。” 林暖暖握住薛明玉冰冷的手,坚定地看着她。 “好!” 薛明玉的眼睛里终于没了彷徨,她反握住了林暖暖的手,满心感激地说: “暖暖,谢谢你!” 林暖暖笑得勉强,忍着心酸,揽住了薛明玉的肩膀,轻声地说: “若觉得委屈,就使劲儿哭出来吧,放心,我才是逗你和念儿呢,这屋子有机关,外头的人根本就听不见,只一件,你得依着我,” 林暖暖将薛明玉凌乱地鬓发理了理,定定地看住她: “在这儿哭完后,就要打起精神来,我们前头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薛明玉此时脑子有些乱,听林暖暖如此说,只愣怔地看着她: “恶仗?暖暖要跟谁打仗?” 林暖暖故作轻松地说道: “咱们既要退婚,也要让那人名誉扫地!这是一场睇下恶战!” 伤害薛明玉的人,还能让他安生度日,这不是林暖暖的性子。 “好暖暖,你这都是为了我!” 薛明玉顿时泪水涟涟, “把你也拖进来,不值得.” 林暖暖也红了眼眶,她想起从前自己被掳至京城,那般彷徨无助之下,若不是诚郡王府,若不是诚郡王和郡王妃还有薛明睿和薛明玉, 他们这么一大家子对自己不计得失的帮助,自己如今又怎能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值不得我说了算!” 林暖暖似是在对自己说话: “除却爹娘家人,你们也是我最在乎的人。” 旁的无需多说,总归薛明玉只要知道,自己永远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这样就足够了。 “姐姐,姐姐,还有我,姐姐得最喜欢念儿。” 一旁才腾出空来的林念儿见自家姐姐同薛明玉说话,忙插嘴。 “好。” 薛明玉一把就抱住了林念儿,任由眼泪如雨而下。 “下雨了?” 林念儿睁大了一双杏眼,摸了摸薛明玉的脸,指给林暖暖看。想了想,又学着林暖暖哄他的话,说: “玉姐姐莫哭,吃颗糖莲子就好了。” 说着摸出了一颗粘腻的糖莲子来直往薛明玉的嘴巴里头塞。 “林念辰,你怎么又偷偷藏糖莲子了!” 林暖暖气得一把揪住了林念儿的耳朵,吼道。 这孩子,牙还要不要了! “姐姐饶命,念儿再也不敢了,念儿给你拜拜,拜拜!” 说着林念儿双手合十,上下搓动,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盯着林暖暖,求饶。 “好了,暖暖,就饶了念儿吧,他也是心疼我。” 薛明玉一看他这样子,心早就软了,忙求情。 “嗯,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他。” 林暖暖点了点林念儿的额头,将才绞好的帕子递给薛明玉净面。 “姐姐,姐姐,我做的好不好?” 见薛明玉正开了妆奁匀面,林念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一副狡猾的小狐狸模样。 “念儿做的真好,一会儿回去姐姐奖你个好的。” 林暖暖抱起了林念儿,夸赞道。 “好,我要吃糖莲子,一大盒子。” 林念儿忙提着要求。 “不许!” 还想着糖莲子呢,林暖暖板着脸, “姐姐怎么跟你说的,糖莲子吃多了,牙烂了,就吃不成姐姐做的好吃的了。” “哦,” 林念儿是个乖巧的孩子,听林暖暖这么一说,只听话地点了点头,小小的脸上带着失落。 薛明玉忙转过了头去,不让林暖暖看到自己又落下的泪水。 她方才看着林暖暖训弟,那般温馨自然,心里也不由平静了下来,正想说几句,却又看到了林暖暖抬头时偶然露出来的手上的红痕, 若不是气得狠了,将自己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林暖暖又何至于如此? 自己虽不幸,曾经憧憬着的幸福如今变成泡影,可身边还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呢! .... “去看看,天字号房里的人走了没?” 就在林暖暖以为自己的房间安全无虞,外人根本就听不到时,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自己这间密室的隔墙,有人将方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见林暖暖和薛明玉带着林念儿已然走出了门,方才还摇着扇子,风流倜傥之人,一把就推翻了桌子上的酒菜。 原还想着借此机会来看看林暖暖,却不成想在这儿见到几个觊觎林暖暖的人。 无论那人是谁,既然说了方才那话,就必须得死! .... 林暖暖可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姜朝和那几人的诳言浪语都被人看了个正着。 本还想带薛明玉回府好生歇息,毕竟遭此打击,任谁都不会好受,岂料薛明玉居然兴致勃勃地要去集市,念儿自然是拍手叫好。 “萧家馄饨汤汁肥而不腻,据说去掉汤汁还可以煮茶、庾家角黍白如玉、还有樱桃毕罗...” 啧啧,林暖暖如数家珍地给薛明玉和林念儿一一道来,直说的口水生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吃了个遍儿。 又吃了玉露团,薛明玉恋恋不舍地打嗝,看向林暖暖: “你怎知这么多好吃的?原来这些市井小吃居然如此美味。” 林暖暖笑笑,自来高手在民间,若想要了解一个地方,尝尝市井小食,也是一个途径。 自己是个喜吃又爱做吃之人,找起这些好似很容易。 她递了个帕子给薛明玉让她擦擦嘴角,薛明玉也不接,只仰着头,闭眼: “暖暖,你给我擦。” 林念儿觉得好玩,也仰着头道: “暖暖,你给我擦。” “林念儿,你好大的胆子。” 薛明玉一把揪住了林念儿白胖的小脸蛋儿,在上头涂上一层油腻腻的口水。 “哈哈,姐姐救命,姐姐救命。” 林念儿忙躲至林暖暖身后对着薛明玉吐了吐舌头。 薛明玉笑着又吃了个金乳酥,只觉得那件事好似也不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儿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始提 “咳咳,” 正看着底下人审讯的薛明睿不由咳嗽了几声。 “世子,这里太过阴寒,您还是出去歇一歇吧。” 一旁的李义府忙劝道。 想想也有几日未曾归家,薛明睿想了想,合上了卷宗,指了指受刑的人, “将他放了。” 手下一愣,忙看向薛明睿。 “不是他。” 薛明睿揉了揉眉头,这人虽同死去的冯生有旧怨,但是无论是时辰还是地点,都能对上他不在场,至于说他招认,那也不过是刑部手段下的屈打成招罢了。 他冷冷地看了眼底下的狱卒, “若你们没有本事,就都滚回去。” 说的底下几人忙连连应喏。 薛明睿看都不看几人,想起四皇子昨日送来的消息,决定还是先去一趟林国公府。 林暖暖和薛明玉带着林念儿吃饱喝足后,终于想回家了。 及至林国公府,正好跟薛明睿的车驾碰上。 “睿哥哥,” 林暖暖笑着同薛明睿招呼了声,他来的正好,薛明玉的事情还要靠薛明睿斡旋。 “哥哥,来啦。” 薛明玉经过一番胡吃海喝,早就没了方才的郁郁之色。 林暖暖扯了扯薛明玉的衣袖,有什么事情还是进屋再说。 林老夫人正在闭门礼佛,李清浅也在理事,故而林暖暖就带着薛明睿给薛夫人请了安后,就来了辛夷坞。 是的,林国公府一番修葺之后,很多地方都做了改动,林老夫人对外说是林国公重孝道,为了让她住得舒服,这才按着江南旧宅重新布局,其实众人皆知,根本就是为了林暖暖这个小丫头。 辛夷坞是给念儿往后居住的,除却窗前那个炕屏,别的一应陈列都同林府差不多,很有江南水乡的特色。 林暖暖见薛明睿风尘仆仆,忙让人带着他去梳洗,待薛明睿出来,手里捧着一碗凉爽酸甜的乌梅汤一饮而尽后,这才觉得舒服了起来。 他往后头的椅背上靠了靠,手指轻点了点桌面,随口说了句话,微微眯着眼睛就看向薛明玉。 眼睛里的神色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薛明玉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只作不知地饮着茶。 “明玉,带着念儿出去玩会儿,我有事儿要同暖儿说。” 薛明玉见自家妹妹装傻,索性沉声说道。 “睿哥哥。” 林念儿历来有些害怕这个高大俊朗的薛世子,只这几回见了面,虽然薛明睿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但是面对自家姐姐时,分明是温和了许多。 他见薛明睿看过来,忙奶声奶气地学着姐姐唤了一声: “睿哥哥,” 薛明睿看着那双同林暖暖如出一辙的杏眸,眼里涌过一片柔情,他摸了摸林念儿的头,嘴角带出了一丝丝笑: “念儿乖,给。” 说着如同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个着了红袄,眉眼间颇与林念儿相似的面人儿,喜得林念儿忙攥紧了面人儿对着薛明睿双手抱拳作揖,奶声奶气地说道: “谢谢睿哥哥,” 林念儿还小,声音正是雌雄模辩的时候,更兼他声音甜美,立时就让薛明睿想起了小时候的林暖暖, 犹记得她小时候好似比林念儿还要娇憨可人,不对,小时候的林暖暖可比这傻小子聪慧多了。 傻小子林念儿可不知道这个从前见着冷若冰霜的哥哥,如今对他温柔以待是想起了他长姐小时候, 只见薛明睿如此,倒是觉得也没那么可怕,小孩子么就是如此,对肯耐心相待之人,总会亲近起来。 所以,当他笑着涂了薛明睿一脸口水之时,弄得一向冷脸的薛世子一脸的不自在。 嗯,好似,没暖儿小时候香甜,不愧是臭小子。 “哈哈,好念儿,去跟玉姐姐出去玩一会儿吧。”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玉,知道她心里担忧,忙对她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她先同薛明睿说了,就不要再让薛明玉说一遍,再伤一遍心了。 薛明玉也知林暖暖的意思,忙拉着正看着面人儿的念儿出去。 “玉姐姐,你想吃么?” 才两周岁的念儿,最爱各种稀奇好吃的东西,像这种面人儿,虽不算稀奇,林念儿却没见过,毕竟,林宇泽忙着朝堂,还要费心江南的林暖暖,又哪里想起给他买这小玩意儿。 薛明玉有些紧张地看了眼薛明睿终究是拉着林念儿往外走,她见林念儿馋得直流口水,不由逗着林念儿缓一缓紧张的心情: “念儿想吃?” 林念儿砸吧了一下嘴,一本正经地同薛明玉讲道理: “这是睿哥哥送给念儿的,这上头的人是念儿自己,可不能吃的。” “哦,你不能吃,那给玉姐姐吃吧。” 薛明玉尽量同林念儿说话,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虽知薛明睿性情,但退亲可不是小事情。 “不行,” 好脾气的林念儿忙将面人儿藏到身后, “这是念儿,不给你吃。” 说着嘴巴还嘟哝着: “念儿只给姐姐吃。” “好好好,知道你就喜欢你姐姐。” 薛明玉故作无奈地点了点林念儿的额头,有些不解地问: “念儿怎会如此喜欢姐姐?” 林念儿眼睛一眨, “那是我长姐,为什么不喜欢?” 薛明玉一愣,复又觉得林念儿说的何其有道理,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娘亲说,姐姐因为没有兄弟,从小受了许多苦,若是我早早生下来,就能保护姐姐了。” 说着挠了挠头,小小孩童第一次有了烦恼, “我怎么才能成为姐姐的兄长啊。” 这个... 薛明玉也蹲在林念儿的边上愁了起来,这孩子怎这般的傻,可是一点儿都不像暖暖! 听着薛明玉同林念儿两人的对话,林暖暖同薛明睿不由莞尔一笑。 林暖暖心里高兴,薛明玉看着像是走出了阴霾,也是,薛明玉从来都是个心胸坦荡之人。 薛明睿虽不知林暖暖因何高兴,但是见林暖暖如此,也不由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这,一回看着吓人,两回看着惊悚,....…… 次数多了,再面对笑得阳光灿烂的薛明睿时,林暖暖已经能够适应了。 嗯,若是心跳得不那么快的话, 只是这厮笑就笑了,做什么笑得如此晃眼? 不过,想起薛明玉的事情,林暖暖就又冷了脸,她看向薛明睿,认真地问他: “睿哥哥,若明玉要退亲,你可同意?” 第七百一十五章 那你嫁给我! 薛明睿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林暖暖不是个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之人,她也不会做随意试探之事,既然如此说,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本来还想问问林暖暖旁的事,见她如此也就不再顾得上了,薛明睿忙问: “出了何事?” 林暖暖看了眼外头正同林念儿说着话,不时还露出些许笑容的薛明玉,叹了口气,将从凌霄阁看到的事说与薛明睿。 半晌,薛明睿才沉沉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就只这样? 林暖暖一愣,不是应该气愤,生气,冲冠一怒么? 她忙看向薛明睿,就见他从来平静无澜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只眸色沉沉, 知道薛明睿这是气得狠了,心里又觉心疼,忙安慰: “睿哥哥莫要生气,为着这种人渣,不值当。” “人渣?” 薛明睿反复念了一遍。 嗯? 林暖暖这才想起自己又说了句新词儿,她才想着掩饰,就听薛明睿说道: “暖儿说的不错,果真是人渣。” 林暖暖松了口气,想起薛明睿对她每每冒出来的新鲜事情和说法,从来都不会觉得惊奇,也就释然了。 好似从来跟薛明睿说话,她都无须遮遮掩掩! 虽然不愿意多想,但是林暖暖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着实不坏。 “睿哥哥...”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神情中有了迟疑,按说大夏挟妓纵欢不在少数,薛明睿... 她不愿去想薛明睿是否也是如此,只是,许多人都是如此,若这般算那也当不得什么,会不会薛明睿也会觉得没什么? 毕竟,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若轻易毁亲,得罪了对方不说,对于薛明玉其实多少也是有影响的。 所以,薛明睿会不会不同意? 林暖暖期期艾艾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薛明睿,等了又等,也不见他说话,倒是用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只盯着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林暖暖一咬牙,说都说了,索性就全说了。 她一下站到了薛明睿的身边,仰头看向他,咬着嘴唇,忍着气,尽量淡然地说道: “睿哥哥,不会也同这大夏的俗人一般,说什么饮酒狎妓算不得什么吧。还是觉得人不风流枉少年? 好,先不说玉姐姐的性子能不能受得住,我只问睿哥哥你可看得下去,让玉姐姐同那些人共侍一夫! 虽是越俎代庖,可我还要说一句,我不同意。再有,那人心性暴虐, 睿哥哥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莫要同我说,那些胡姬歌妓当不得什么,他对玉姐姐自然不会,玉姐姐是正妻这些…… 我呸,那样的人,就是从根儿上都坏了,今日她能碍着诚郡王府对玉姐姐有所顾忌,可若是诚郡王府庇护不了玉姐姐呢, 不行,我不能让玉姐姐置于那般险境,男怕嫁错郎,女怕入错行,不能拿玉姐姐的前程冒险!!” 林暖暖一口气将话说完,后头的话都说错了,也不自知,直说得脸涨得通红。 她接过薛明睿默不作声递过来的清露,仰头一饮而尽, 薛明睿不由挑了挑眉头,这丫头在人前端庄温婉贤淑的模样哪儿去了? 林暖暖喝了一整杯清露,这才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薛明玉的兄长,毕竟是薛明睿啊,自己方才情绪激昂,话,好似说的有些过分吧? 有么? 她此时心内兀自纠结,却不知躲在门旁的薛明玉捂住了嘴巴,正泪流满面着。 原来,暖暖比想像中还要待自己好啊! “玉姐姐。” 林念儿见薛明玉流泪,有些不安地唤了她一声。 薛明玉忙一把将林念儿抱了起来,对着他以手抵唇,轻轻地“嘘”了一声,趴在他耳畔小声地说道: “嘘,莫要说话。”然后又指了指林暖暖和薛明睿。 林念儿忍着痒,缩着头,也学着薛明玉“嘘”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道: “痒,” 原来这小家伙同暖暖一样都不喜欢人靠近耳朵, 薛明玉不由想起了林暖暖小的时候,再看着林念儿圆溜溜的杏眸,忙抵了抵林念儿的额头,只觉得,疼得不行。 “哎呀。” 就在此时,只见林念儿指了指前头,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小嘴撅着,眉头如大人般微蹙,口中还说: “睿哥哥怎么亲我姐姐,我也要亲,姐姐是我的。” 薛明玉抬头一看,可不是,就见里头的薛明睿不知何时早已一把揽过了林暖暖,正专心致志地覆上了林暖暖的唇, 而林暖暖不知是不是吓住了,只一动不动地抬着头... 薛明玉连忙捂住了林念儿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带着他匆匆往外走,门口赶过来的秋葵正好看到,二人对视了一眼后,秋葵就站到了薛明玉方才的所在,看着来往的人。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对视一眼后俱都敛目再不看向对方。 屋子里头的那两人,其中一人正浑然不觉地享受着甜蜜, 那张咄咄逼人的朱唇,他早就渴望的所在,此时终于不再说话,只乖巧di一如他想象中的香甜,软糯,直让他想 采撷,采撷,无尽地采撷..... 林暖暖不知道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她睁大了一双杏眸呆愣地看着自己头顶俯下来的俊脸,明明自己喝完了清露,就一脸从容地的等着薛明睿说话,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还能分心?” 就在此时,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林暖暖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排斥薛明玉在她耳畔说话, 好似三年前在紫金山上就已经如此了。 只是,这般酥酥麻麻的感觉,着实不妙啊! 林暖暖虽未曾同人如此过,从前世到大夏,也过了这许久,久到她都忘记了从前的那些事情,只是如今这么一个甜蜜的…… 嗯,猝不及防的吻,还有耳畔这酥麻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从前看过的那些爱情文艺片儿,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滑过某些片段, 轻轻地吻,浅尝辄止,然后,不满足,所以... 所以,当林暖暖回过神来时,她的嘴唇又被薛明睿给覆上,如暴风雨般, 暴风雨来了…… 林暖暖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无处不在的薛明睿让她已无法思量, 只是,在她就要跟着一起沉醉之时,还是说道: “睿哥哥,答应我,不要让玉姐姐嫁给那人。” 回答她的是薛明睿惩罚式的轻咬,她浑身一颤,只听薛明睿沉沉地声音里似带着丝笑意: “那你嫁给我。” 第七百一十六章 是谁,色令智昏? 这么说是同意了? 好似,自己上当了! 一吻结束,林暖暖摸着自己的灼热的嘴唇,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蠢得够可以。 所谓关心则乱,又太信任薛明睿,其实想想,薛明睿又怎么会不乐意? “暖儿,何为男怕嫁错郎?” 薛明睿眼看着林暖暖脸上比之方才更加酡红,人也不自在,生怕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靠近,生怕他动静一大就吓跑了的小小丫头,被羞臊得再退缩回去,只好费尽心思地没话找话着。 林暖暖一怔,想起自己方才自己的蠢话, 不过,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么? 都说男儿皆重“色”,看来薛明睿也是如此啊,自家妹妹受尽了委屈,他居然还想着占自己的便宜,如今还说这些废话! 林暖暖又羞又愧,一时心头发急,急壮怂人胆儿,禁不住就将自己的心事儿给说了出来: “睿哥哥,你怎可如此,明明方才我们还在说玉姐姐的事情,你不说帮忙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还那般待我...你……你简直就是色令智昏。” 话一说完,,林暖暖忙不自在地目光移转,这话说的好似也关着自己啊,好似让薛明睿色令智昏之人就是自己……这话,,怎么说,也不妥当! “暖儿。” 薛明睿啼笑皆非地走了过来,却见林暖暖早就撇过了头去,并不理会他, 他只好双手置于林暖暖的肩上,略略用力地将她转到自己面前,也不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直看得林暖暖低头都能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 总是这样,这是知道自己受不住他的目光? 林暖暖正想着,却见薛明睿又欺身而来,她先是一愣,然后就 ..... 当第二个吻袭来时,林暖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意外,只是, 这一次,好似短暂了些…… 林暖暖不由暗恨自己脸皮厚,这时候了,能想这些? 当薛明睿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红唇,就托起了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时, 林暖暖心下一阵慌乱,早就忘记了自己心里想要正义凛然地训斥这位行为不矩的薛世子,她抬头看向薛明睿时,面上还带着迷茫, 好似在说: 这就…… 结束了? 林暖暖懵懵懂懂的样子彻底取悦了薛明睿,薛明睿越看越觉得其可怜可爱,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终究没有白费,心下高兴,不由朗声一笑,惹得外头守着的秋葵闻声不免骇然, 这是薛世子在笑? 秋葵生怕林暖暖会受委屈,忙偷偷瞥了屋内一眼,就见里头的薛明睿难得的面上带笑,而自家小姐则显得有些别扭。 虽然知道薛世子不会做更过分的事情,秋葵还是有些不放心,也莫名有些心虚, 自己如今这样子可是大不如前了,若在从前,今日定不会屈从于薛世子的目光之下出来,方才薛世子那般举止,自己必会冲进去呵止他, 可如今呢.... 秋葵没多想自己是因着自家小姐对薛明睿态度转变而转变,也未多想,如今自家小姐已然同薛世子两情相悦,她只恨自己没有尽责。 下回,下回再不能如此了,若方回知道,也会怪责自己吧! 林暖暖可不知秋葵此时所想,她如今正羞得满面通红, 不是因为方才那轻轻一触,而是因为自己, 自己如今这是化身为狼,wai觊觎面前这位外表冷然,内心温柔的世子? 如若不然,怎的就没有一般小娘子的羞涩和矜持呢? 她是没有谈情的经验,可是无数个影视和小说告诉林暖暖,此时她不是应该心境起伏,觉得羞愧,对不起自己的好姐妹, 还因该双眸泛红,低首微泣,虽不至伤心欲绝,也因为自己没拒绝而脸红,最后再梨花带雨地说一句: “睿哥哥,你……你这般作为一这是将我当成了什么?” 好吧,据说好人家的小娘子都是这么演…… 嗯,都应该这么说一句,方才能让男人重视,才能显得矜持,而不是像她现下这样,一味地在回味、回味、回味…… 林暖暖,你疯了! 别忘了,薛明玉还在水生火热之中呢, 谁色令智昏? 你吧,是你吧!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咳嗽了一声,想要恢复谈正事的严肃模样, “暖儿,如今还有正事,我们下次继续。” 薛明睿笑着将林暖暖鬓边的发丝往后理了理,抢了她的话。 真是! 林暖暖不免懊恼,好吧,这一句看来少不了了,不然在薛明睿的眼中自己岂不成了一个不矜持之人? 她清了清嗓子,也正色说: “睿哥哥,你将我当成了什么?竟然如此待我!” 咳咳,怎的同样的话她说出来后,薛明睿就变成了这番的模样。 为何要默不作声低头敛目?当自己看不出他正笑得张狂? 不错,她承认,方才说话颇有几分浮夸,言辞也有些心虚,不过, 薛明睿从来不都是个“皑如山上雪,冷冽不吱声”之人么, 自己方才都和他……一吻了,,他不是也应该立时定终身?然后应景地将自己揽过去,沉沉地说一声: “暖儿,我一直将你视若珍宝?” 这样才对啊? 还是自己吓着他了? 就在林暖暖纠结之时,薛明睿凤眸闪过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他轻轻地将林暖暖揽了过去,柔声地叹道: “我的暖儿,从来都是与众不同!暖儿,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林暖暖一愣,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所以,难道自己要说一声, “好,我对你负责?” 她将头在薛明睿的怀里钻了钻,真是够了,这一定是自己表述有问题, 怎么办,好想将自己方才所有的话都收回来。 “我...我哪里知道?” 林暖暖支吾了一声,有些怀念在薛明睿面前说话总是占上风的从前。 那会儿,春风拂面我自岿然不动,多好!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林暖暖不由抚额哀叹,所以,谁先动心谁就乱?如今自己也要一尝那种滋味? 不过,不是说谈正事么?薛明睿如此又为哪般? 面对着头上传来的沉沉的叹息,眼看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间穿梭,还有那双深邃的,如诗如梦的凤眸,让林暖暖难免沉醉, 林暖暖忍住心底的悸动,默念: 说正事,正事儿! “母妃过几日就会请人来林国公府,暖儿,我们先定亲,待你及笄后,我们就成亲。” 这都说到成亲了? ……自己圆满了,薛明玉事儿还没说呢? 咳咳,想多了吧! 自己这还没应下呢…… 第七百一十七章 朝散郎 林暖暖摇了摇头,不去想薛明睿的话。 她敛了敛方才因为薛明睿而心旌摇曳的心神,不禁暗自庆幸: 幸好薛明玉带着林念儿进来,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薛明睿的话, 说不同意? 好似有些矫情,那个…… 毕竟,婚姻大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咳咳,哪里有她能置椽的余地? 躲过了薛明玉的灼灼目光,却躲不过林念儿的好奇的追问: “姐姐,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姐姐,姐姐,你的嘴唇也这么红呢?” “姐姐,姐姐,你吃了什么好吃的,我也要。” ..... 恨得林暖暖真想让林念儿再糊某世子一脸的口水。 幸而薛明睿还算有眼色,忙哄着林念儿许诺往后再给他带一打儿的面人儿,这才放过了林暖暖,由着秋葵带着他出去找豆包了。 林暖暖强打起精神,决定好好梳理一下方才薛明睿说的话,简言之,听薛明睿说完就知薛明玉此番是低嫁。 林暖暖才回来就听说薛明玉已经定了亲事,人才相貌都是她相中的,也就没有细问。 她原本以为,诚郡王府如日中天,怎么也会给薛明玉定一户门第相当的人家,孰料这人家世人才居然全都不过尔尔。 据薛明睿说,同薛明玉定亲之人姓冯名冀才,是个从七品的文职散官,朝散郎。 京城人氏,出自河西冯家。 要说冯家从前也是个世家大族,与博陵崔氏,河东柳氏、京兆王氏在前朝曾并称京城四大世家,只不过从大夏开始就已开始衰落, 而这个冯冀才也不是河西冯家嫡枝,如此算来,和诚郡王府攀亲,当真是烧了高香。 却不料人心难测,谁能想到在众人眼中呐呐不言,清峻孤高的冯冀才居然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不过,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能入了诚郡王夫妇的眼? 林暖暖疑惑地看向薛明睿,按说,薛明睿一人就足以看出此人啊! 还是,这里头有什么隐情不成? 林暖暖满脸的不解,看得薛明睿不自在地转过脸去,当年薛明玉定亲之时,他正在紫金山上同这丫头在一处,后来虽回了京城,可一想到林暖暖一人去了紫金山,还不知道何时才回来,他心下烦躁,回来后就一头栽入堆积如山的公事, 只想着这是父王、母妃选的,必不会错, 却不知,若不是林暖暖机缘巧合得知,自己的妹妹就要吃大亏,说不得这一生就要毁掉。 薛明睿气不气? 自然是气,不过这事儿在他这儿还真不叫事儿,按他现在的地位,只要略略放些风声,估计那个冯冀才就会屁滚尿流地上赶着来退亲。 方才原本他想说来者,只是看林暖暖急吼吼的样子觉得分外顺眼,就想逗她一逗,不过后来也证实,自己想得的确不差。 眼看着自己面前这小丫头就要炸毛,薛明睿忙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异常沉默的薛明玉,温声说道: “方才暖儿都同我说了,她说的对,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和这种人渣成亲。” “哥哥,” 薛明玉泪眼盈盈地看向薛明睿,虽然心知有林暖暖在,自家的哥哥定会向着自己说话,可是薛明睿如此坚定地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动非常。 在后来的某一日,薛明玉将自己现下的心声说与林暖暖听时,惹得林暖暖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才知在薛明玉的心中,早就将自家哥哥说成是“色令智昏”之人。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如今有了薛明睿的话,林暖暖和薛明玉的心也就放下一半,想着还是要跟诚郡王妃说一声,林暖暖决定跟薛明玉一起去诚郡王府一次,如今薛明睿来了,自然是护送他二人一起去。 禀了薛夫人,在向她连连保证不过夜时,才准了林暖暖同薛明玉一起前往诚郡王府。 行至途中正好碰到急匆匆而来的萧逸。 萧逸是外男,薛明玉在车上,他也不方便多逗留,只好将才得的锦囊给了林暖暖,又细细叮嘱了她几句,就跟着薛明睿的马一起去诚郡王府。 “世子。” 瞥了眼冷若冰霜的薛明睿,萧逸握着马缰,单手行礼后,唤了声薛明睿,就在他身后略退却半马位置,跟着前行。 “不放心暖儿去我们诚郡王府?” 薛明睿斜睨了眼萧逸,淡淡地说道。 萧逸毫不躲闪地迎着薛明睿看过来的目光,抿唇应了声“是” “未免管得过宽了。” 薛明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他气势逼人,一般人轻易根本扛不住。 “不敢管,只是职责所在,虽说僭越,但事关暖暖,我萧逸不得不管。” 萧逸虽摄于薛明睿的气势,却一点儿都不退让,看向薛明睿的目光也带着探究。 “娶秋葵,委屈你了!”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眼萧逸,没头没尾地扔下了这句话。 “不委屈。” 萧逸的声音不大,但是薛明睿耳力好,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眸光流转,又说了句: “徐思远身边的那人是你动的?” 说完马鞭一扬,脆声一响,就将萧逸甩在了后头。 萧逸眼眸一闪,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暖暖不知道,你莫要同她说,污了她的耳朵。” 薛明睿抓紧了手中的缰绳,顿了顿, “好” 然后轻磕马肚慢行,想了想,又说: “我希望,往后这些事情,可以交予我。” 萧逸这才收了眼底的戒备,诚恳地说道: “你我都一样,都是为了暖暖。” “你们说什么呢?” 一声甜美的嗓音打断了薛明睿和萧逸,他俩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同时说道: “无事。” 林暖暖自然不信,不过她还有话要同薛明睿说,倒也没去多想这两人的异样。 只看了眼薛明睿,又看了看萧逸,终究是顾着在外头说话不方便,将手里的车帘往后拽了拽,晃了晃手里才收到的锦囊。 薛明睿会意,忙拍马走至她车旁。 林暖暖也不说多,只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才知道的其中一件事情悄声说与薛明睿, 原来, 那个冯冀才的朝散大夫一职,居然是姜朝举荐的, 薛明睿看着天边越积越深的晚霞,眼睛微眯: 事情如今真是越发有趣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直面 至了诚郡王府,薛明玉是个急性子,三两句就将所见所闻倒了个干净。 姜青媛听闻此事也是气愤非常,只是却绝口不提退亲,这让林暖暖觉得有些不寻常。。 看来薛明玉说了个门不当户不对之人,其实应是内有玄机的。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和薛明玉,就见这兄妹俩一个正一脸若有所思状地不知在想什么,另一个虽着急上火地,却没一句话用在点子上。 她也顾不得避嫌,只一语中的地问姜青媛: “姨母,冯冀才此人是否与诚郡王府有些瓜葛?” 林暖暖边说着,边拿眼睛细细地端详姜青媛,只见她一说完,就见姜青媛面色发白,显然,她的话是说到了点儿上。 林暖暖想了想后,又问: “是冯冀才本人与诚郡王府有渊源,还是上一辈呢?” 据她所知,挟恩图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林暖暖的脑中立时就想起了无数个念头, 究竟是有救命之恩,还是从小就定了娃娃亲? 她不由暗自臆测,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姜郡王妃如此为难,就连明知薛明玉受了如此委屈,还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母妃?” 薛明睿目光沉沉地看向姜青媛,等着她回答林暖暖方才的话。他同林暖暖一样,觉得这里头必然有事。 “这...” 姜青媛深深地看了眼薛明玉,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想了想后还是说道: “明玉,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情么?” 薛明玉一愣,三年前?什么事情?这与和冯冀才又有什么关联? 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三年前自己同冯冀才定亲,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薛明睿眼眸微闪,看了眼正起身就要回避的林暖暖,拦阻她: “暖儿无需回避,你不是外人。” 被薛明睿如此一说,林暖暖倒是不好说走。 她颇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姜青媛,见她虽面色难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身边的邹嬷嬷看了一眼。 待一应人等都下去了,姜郡王妃这才沉痛地看向薛明玉,像是下了决心似地说道: “原本这件事情,我和你们父王是想要永远埋在心底的。” 林暖暖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辫子,这该是人家隐私了,自己在这儿到底是有些不妥,好似偷窥了人家的隐私了吧。 她方才心疼薛明玉,脱口而出问了那许多,如今才觉出不妥来。 “姨母,睿哥哥,我有些头疼,想出去走走,你们慢慢说。” 说着就站了起来,仓皇地就要往外走。 虽说处得好似一家人,可是即便是一家人那也不是什么都能说吧, 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或重或轻,都有一个不为人知,藏在心底的秘密,不想说与人听。 这无关信任,也无关亲密与否,不过是对自己本能的保护,她懂,也理解。 只是,有人却看不得她如此。 “暖儿。” 薛明睿唤了一声林暖暖后,就将目光转向姜郡王妃,眉头微皱而不自知。 他以为,姜郡王妃拿林暖暖从来都没当成外人,却不知姜郡王妃如今心思恍惚,并没有注意到林暖暖的不自在。 林暖暖觉得要糟,薛明睿这样,明显是有些责怪姜郡王妃的意思啊! 现下这情形,谁都能说这话,唯独薛明睿说出来不好, 都说婆媳之间…… 咳咳, 林暖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真是,自己这是想什么呢!怎的如此糊涂! 林暖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是真的有些糊涂,一不小心就会胡思乱想, 当下,她只觉得胸前有些炙热,好似有团火在燃烧,林暖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镶宝金链子,却不知是金链子灼得她难受,还是心里的火烧得滚烫。 自己今日说话真的很欠考虑…… 却不料,姜青媛并未让她为难多久,她仿佛才回过神来,并未多想薛明睿的话,只忙忙站了起来,拽住了林暖暖,连声说道: “暖暖,你怎么走了,头疼得厉害么?若能受得住,姨母还想让你给我拿拿主意呢。” 还好姜郡王妃没有生气,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却在转头时,剜了眼薛明睿,这个薛世子,真是会裹乱。 薛明睿正用食指点着桌子,见林暖暖如此,先还有些不解,后面一想,倏然就明白了林暖暖的意思,他收起了修长的食指,曲着轻捶了捶桌子,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这丫头,自己不过是怕她多想,怕她受委屈,毕竟这可是她往后的家,不能让她还未怎样,就心生不愉,难道这样也错了? 林暖暖只看了薛明睿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因为薛明玉已经撅着嘴,过来拉她过去了。 “明睿,暖暖,明玉,你们不是不解我没有立即让明玉同冯冀才退亲?” 姜青媛看了眼薛明玉,又瞥了眼薛明睿,目光中颇有些躲闪。 幸好今日林暖暖也在,不然她是真没勇气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说这些话。 “姨母,您总有您的道理。暖暖相信您,只是,这亲,自然是不能再结,不若我们一起想想法子解决您的那些难言之处。” 林暖暖说话间,就握住了姜青媛的手,这一握,才发觉姜青媛的手冷得发寒。 这可是初夏,虽不至热得汗流浃背,但怎么也不能冷若至此。 林暖暖心疼地给她暖了暖后,又说: “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总能找到法子的不是?” “真有法子?” 姜青媛像是想要从林暖暖的身上汲取些力气,使劲儿地攥着林暖暖的手。 林暖暖忍着有些发疼的手,柔声应了声“是” 又继续安抚她: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姨母,您放心,我玉姐姐往后定会幸福。” 话说得铿锵有力,总算是将姜青媛的心,抚慰了一二。 姜青媛看了眼薛明玉,像是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支开她, “明玉,你且去看庖厨看看暖暖爱吃的糖**酪好了没。” 薛明玉知道姜郡王妃这是要支开自己,可是,她不想走,她也想知道自己三年前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同那冯冀才扯一处了。 若说从前薛明玉还会逃避,可经历了凌霄阁的那次,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直面得好。 第七百一十九章 当日事 薛明玉先看了眼林暖暖,恰好林暖暖也正温和地看着她,薛明玉心里一暖,柔声说了句: “母妃,无事,您说吧。” 姜青媛看着还是很犹豫,林暖暖反手握住姜青媛的手,温声劝她: “姨母,玉姐姐知道了才好心中有数,省得往后从旁人口中知道了再生事端,可就不好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姜青媛忙点头,她先让薛明玉坐下,自己却唤了声邹嬷嬷。 邹嬷嬷正在门口守着,见主子唤她,忙忙走了进来,她忧虑地看了眼姜郡王妃,见自家主子脸上并无异样,倒是比方才还要好了些,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真是场噩梦,直让姜郡王妃闹心了许久。 “你且让人去庖厨将糖蒸酥酪端来,暖暖来了这么许久,还一点儿东西也没吃呢。” 邹嬷嬷忙应喏下去,走时偷偷看了眼林暖暖, 这个林县主如今是越发不可小觑了,端看郡王妃,这心里正着急上火呢,却都不忘想着林小县主。 “姨母,不用。” 林暖暖忙站了起来,人家这儿正“兵荒马乱”着呢,还要招呼自己,这不是添乱么。 “你坐。” 姜郡王妃仿佛是想找些事做好让自己不至慌张,林暖暖也看出来了,索性不再多言。 “若不是出了这事儿,这件事情,我是想也不愿意再想的。” 姜青媛也没料到,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三年前竟会遭遇那种事情。 “三年前,明睿去了江南办差,” 姜青媛缓缓地回忆着,林暖暖不由羞愧地看了眼薛明睿,三年前,薛明睿哪里是在办差,分明是为了自家的事情在奔波忙碌,后面更是同自己一起去了紫金山。 她哪能料到,远在京城的薛明玉也会出事儿! 姜青媛虽没有说什么,不过林暖暖听得出来,三年前,薛明玉定然是出了事情。 薛明睿凤眸幽深地看着远处,食指习惯地弯曲,他点了点桌子,像是为了听得更仔细点儿,又攥成了拳。 “那日,想着无事,就带着明玉去了东郊的双溪寺。暮春时节,用了素斋,本就有些犯困,我就带着明玉去了寺院后面供香客休憩的精舍小憩,孰料,待我醒来明玉已经不见了。” 姜青媛说话间,看了眼薛明玉,果然,就见薛明玉一脸的震惊,薛明玉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连声说道: “不是,母妃,我那日不是同您在一处么?” 薛明玉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想起来了,当日她想出去走走,可是母妃非要拉着她小睡片刻,无法,她只好陪着姜青媛,可是后面她有些记不得了, 好似她曾经偷偷出去过,可是后来当她醒来时,母妃就在她身边,还说她睡得很沉... 薛明玉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听她这般一说,还以为自己那是在做梦。 原来,那不是梦, 许多的不寻常,那些不对劲儿... 她说怎么醒来时,姜郡王妃眼角发红,明明准备在双溪寺留宿,却当日就要回还, 还有.... 薛明玉眼眶开始发红,她直直地看向姜郡王妃, 从那日回来后,母妃就不让自己沐浴,说是要待七天之后,才能沐浴,开荤。 她当时没有多想,可如今想想,这分明就是有事儿,都是念佛前斋戒沐浴,哪里有礼佛后还要禁沐浴、素食的? 并且, 姜郡王妃还以自己夜里难以入寐为由,让她陪了七日! 其实,她也不是无知无觉,她身上有些红印子,穿衣时有些刺痛,可是母妃说, 那是自己在双溪寺时贪玩误碰了蜇人草,故而红肿,自己当时也没在意,蜇人草长在路边,茂盛得很,到处可见,若是真碰到了也是有的, 所以,她也就没有起疑, 如今,薛明玉却不能淡然了,她瞬间想到了凌霄阁里的冯冀才,还想到了别的。 “所以,那日我并没有被蜇人草蜇到,我其实是出去了!母妃,您为何不告诉我!” 薛明玉大吼一声,她双目赤红,也不等姜青媛说话,只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就要开始解着扣子。 “明玉,你莫要慌,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暖暖眼看着薛明玉乱了阵脚,心知她想到了旁处,忙按住了薛明玉的手,心里却开始发凉, 不会,一定不会,薛明玉定不会受那种罪。 虽然,她的手也开始发抖,可是她不能同薛明玉一起乱,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慌乱,林暖暖握住薛明玉的手,安慰她: “姨母还没说话呢,你多想什么?” 说着看向了姜青媛。 姜青媛忙一把抱住薛明玉,泪水却夺眶如出。 林暖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姜郡王妃的举动让她的心跌入了谷底,她不敢再问,甚至不想让姜青媛再说下去,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与其让薛明玉在心里暗自揣测、伤心,还不如一下子说个清楚。 “暖暖。” 姜青媛迷惘地看向林暖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的明玉从来都是娇生惯养,乍然让她听说这些,她怎么能受得了? “姨母。” 林暖暖咬着唇让自己冷静,她看了眼薛明睿,却见薛明睿正一言不发,只殷红的眼眶出卖了他的内心。 “玉姐姐,姨母!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身上红了么?不就是姨母怕玉姐姐爱美,这才撒了谎么,” 林暖暖说着,期盼地看向姜青媛,却见姜青媛摇了摇头后就哑着嗓子说: “那日明玉衣衫不整,我乱了心神,同冯冀才说了几句后就带着明玉回了郡王府。” 姜青媛说完这句,心里跳得厉害,却又觉得心下一松,三年来只要想起那日之事,她的心里就会憋闷许久。 “姨母是说,那日是冯冀才救了玉姐姐?” 林暖暖抓住了姜青媛话里的漏洞,急忙问道。 “....是,” 姜青媛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母妃,那日你是怎么看到的?冯冀才在那里是做什么?你且一五一十地都说与我听听。” 薛明睿倏地站了起来,冷凝地看向姜青媛说道。 “好!” 姜青媛见薛明玉在林暖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心下略定,慢慢地将当日事情缓缓道出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攻心为上 姜青媛又说道,那日她浅眠,翻了个身后,迷迷糊糊中摸了摸身边的闺女,却发现她不在,先还以为她出去玩了,也就没甚在意, 只等了半个时辰之后,却仍不见薛明玉主仆回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林暖暖见薛明玉的手微微在抖,忙握了握她的手,小声说道: “不怕,没事的,没事!” 薛明玉点了点头,只眼睛里的焦灼还是泄露出了她的紧张。 几人也不敢打岔儿,只听着姜青媛说下去, 原来姜郡王妃带着邹嬷嬷找遍了殿内殿外,问了几个殿内殿外当值洒扫的小沙弥都说没有见过薛明玉, 主仆二人情知薛明玉这是出事儿了,也不敢声张,只怕坏了闺女的名声,打算往后山先找一找再说,因为好似听薛明玉说过,想去看看后山看一看。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薛明玉,若她所记不错,那年,自己收捎往京城的土产中,有薛明玉爱吃的松子, 那是她特地为了薛明玉炒制炒的。是亲手所采,亲手所制,就连那个装松子的锦囊,那也是她亲手所绣,后面薛明玉果然感动,回信时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张宣纸,她说,很好吃,若往后若去双溪山也要多采些,说是双溪山后头有一大片的松子.... 想至此,林暖暖的脑子“嗡”地一声有些发涨,脸也开始发白,自己这是无意之中,害了薛明玉? “暖暖,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去,若要这般想,那你自己不也亲自去采了松子,若你有了什么,难道还能怪到我的头上,说是因着给我送松子,才遭得罪?” 薛明玉顾不得自己伤心,忙安慰着脸色发白的林暖暖,她知林暖暖现下想什么,这是个看着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 其实是个极其心细又重感情的丫头,若不说开了,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难受。 “明玉。” 薛明睿不赞成地看了眼薛明玉,终究是顾及到她此时的心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先听母说。” 薛明玉忙拍了拍林暖暖的手,以示安慰。 这个傻玉! 林暖暖不由一阵心酸,薛明玉可不就是个傻的,自己都这般模样了,还顾及着别人呢。 这么好的薛明玉,怎么能遭这罪,遇到冯冀才那样一个人! “我们去了后山,才转过头,就听到前头松树下有一阵厮打声,忙寻声而去,果然找到了明玉, 只她当时身上的衣裙凌乱,人也沉迷不醒。待我们去了,那两人之一想跑,被与他厮打之人拽住,他拔刀而出,刺得拽他的人浑身是血,那人正好趁机逃脱,我们人手不多,再说,又不知道明玉怎么了,也就没有立时派人去追。” 林暖暖听得两手攥握成拳,口中低低地骂了一句: “真是畜生。” 她怕薛明玉难过,忙又问姜青媛, “那两个厮打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冯冀才?” 果然是英雄救美的老段子。 不过,事关冯冀才,林暖暖就不得不多想了,她看了眼薛明睿,又看了看姜青媛,咽下至了嘴边的话,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她不信薛明睿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冯冀才当时真救了薛明玉,也不能就说明此人足以担当,值得托付。 “是,当日冯冀才被人捅了一刀,后来听说,若不是命大,刺得偏了,差点儿就殒命, 那会儿,我见他捂着胸口,自己那般伤重,却仍旧想着明玉,还让我们快些将薛明玉抱回去,不要他,说是不能让明玉再受一回委屈!” 姜青媛的声音既悲且痛,她咬了咬牙又继续说道: “当时我也乱了阵脚,慌忙就抱着明玉回了精舍,明玉一直昏迷不醒,我怕明玉醒来后知道实情想不开,就连忙给她换了衣裳,待坐下来,这才想起没问那人名姓...” 姜青媛顿了顿,颇有些羞愧地说道: “当时想知道他名姓,并非只是想要感谢他,问问他伤得如何,更多的其实是想打听他是何许人氏,好压下这件事情,不让明玉的名声受损。” 薛明睿无奈地皱起眉头,于他来说,姜青媛这件事情没有处置得当,这分明就是一个深处内宅的妇人遇事后,慌乱得一点儿都没有章法的无措之举, 他抿紧了嘴唇,若当初让他知晓得此事,那这两个人一个都不会少,其中的弯弯道道,必然能查得一清二楚,那伤了明玉之人,必会死无全尸,还有那个冯冀才 他的手段可以迷惑内宅妇人,于他只要略查证便可获知。谁知道这两人哪个是好,哪个是坏,亦或者这就是贼喊捉贼的把戏! 不过! 薛明睿点了点桌子,为何诚郡王最后也应了这亲事儿? 林暖暖倒是点了点头,觉得姜郡王妃说的虽自私,却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都有亲疏远近之分,都会趋利避害, 不过,姜青媛当日只身去后山寻找,看着是为了不让自家闺女名声受损,其实这是犯了大忌,幸得到了后山再没有发生什么。 不过事情都已发生,再想也是无济于事。 “后来我又悄悄让人查找,这才知道此人居然跟姜朝熟识,并且因为贤明孝顺,还被姜朝举荐做了个散官朝散郎,是为冯家散枝,虽家道中落,却侍母至孝,知道这人品性后,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姜青媛叹了口气,她还以为此事就此打住,也就没有跟谁说。 原本还想着待薛明睿回来,让他查查,后来知道林暖暖去了紫金山为林老夫人祈福,见薛明睿心绪不佳,那些时日又忙,也就给搁下了。 林暖暖还是不解,这怎么后来就又以身相许了? 姜青媛倒是没让她等太久,只听她说: “后来,过了许久听你舅父提起,那冯冀才因着身子不适,错失良机,没了升任六品通直郎的机遇,姜朝还说,也不知冯冀才是生了什么病,问也不说。” 林暖暖叹了口气,先抑后扬,攻心为上…… 她不由冷笑:这个冯冀才做个文职散官,倒是屈才了! 第七百二十章 冯冀才的造化 剩下的其实也不必再说,不过是姜郡王妃感念冯冀才,还有些心怀愧疚。 她以为,冯冀才毕竟是因着薛明玉才受的伤,还阻了升迁的路。 这一招苦肉计用得很妙,虽俗套,却实用。 果然,过不多久,于心不忍的姜郡王妃便以拜访冯家老太太的名义去了冯府, 本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让自己心里过得去,却不料,入了冯府后,发现冯府虽不是门庭显贵、高门大户,却温馨非常,更兼母慈子孝,格外让人唏嘘。 如此一番下来,冯府一行不仅让姜青媛放下了心防,更对冯冀才其人高看一眼。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您将玉姐姐许配与他呀?” 林暖暖觉得奇怪,报恩方式千万种,诚郡王府这样的家世显赫,哪里就需要自家的郡主以身相许了? 姜郡王妃叹了口气,说出了后来的又一段曲折往事, 原来,在事情渐渐淡去之时,居然有人找上了门,还拿了薛明玉的贴身物,那人竟然是当日轻薄薛明玉之人。 正在姜郡王妃想要将其拿下之时,那人却是早有预料,他说,若他在此身死,就会有人将此事捅得世人皆知。 这话果然将住了姜郡王妃,正在她两难之时,却说那个多日不见的冯冀才居然施施然而来,打的是奉母命送些庄子上的土产…… 说来也巧,他在门口恰好就遇见了那人, 那人刺伤过他,还害得他差点殒命,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冯冀才更是恨得牙痒痒,心恨恨。 大打出手,自然是必须的,不过一不小心,超居然擒住就了那人,便是超常发挥了。 既然擒住,自是要将其扭送苦主啊,更遑论这苦主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所以,当冯冀才捆了那人,面见姜郡王妃时,姜郡王妃先震惊于这人去而又返,还让冯冀才给捉来了, 后面就开始慌张,她不知冯冀才到底知道多少。 故而,惊慌之下,姜说话难免就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来,这冯冀才可是个聪慧的,不过三猜两猜就猜出了始末。 姜郡王妃沉默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却在一个小辈儿面前三不五时地闹笑话。 孰料,冯郎君高风亮节,只说这人与他有仇,千求万求地恳请姜郡王妃一定将此人交与他处置。 顺水推舟的事儿做得是顺理成章,姜郡王妃这正打着瞌睡难受着呢,这就遇着冯郎君送来称心如意的枕头,她又怎会不感激? 难得的是,冯冀才一不邀功,二未逗留,反过来还谢姜郡王妃大义,让他能得以手刃仇人…… “他那么点子芝麻绿豆官,也能随心所欲、手刃仇人而不惹祸?” 林暖暖心内腹诽,却未宣之于口,那种状况下,姜郡王妃早就心神俱乱,又哪能心思缜密,想得周全? 所谓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本以为,事情会在冯冀才带走那人后杀之而后快中了结,却不料那人临门踏出门槛时居然一通乱喊,言道薛明玉早就被他玷污了清白! 还有更过分的话也纷纷而出:什么若不同意,他就让人放出风声,让薛明玉明声扫地, 什么这辈子能睡一位郡主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这样的话,若能忍住,那就不叫人,也不能为人母妃了! 姜青媛失控地就冲了上去,想要对他拳打脚踢,想要杀之解心头之恨! 却不料还有人比她更快,更狠,冯冀才暴怒,只见他先于姜青媛而对其拳脚相加,兜头就打,只打得那人出气多进气少,待过个三五息,居然一命呜呼了! 真是快哉,善哉! 姜郡王妃痛快过后,却又开始担心: 人虽死了,却留了隐患,谁知那人后面还有什么人,还留着什么后手? 她能想到的,冯冀才自然更加能想到。 冯冀才沉默了片刻后,就告罪说,自己一时冲动,惹下乱子,自然是要一力承担。 所以…… 若薛明玉往后名声染瑕,只要薛明玉看得上他,他愿意高攀……愿意娶薛明玉…… 原本这只是个有担当男儿的一句寻常话, 却不料冯冀才说完后,居然俊颜绯红,显得十分不自在。 这让阅人无数的姜郡王妃看了就很有些感触, 这冯家郎君真是有情有义,所缺的惟家世显赫和前程锦绣耳, 这于一般人家那是道怎么也过不去的坎儿,可在姜郡王妃这儿倒并非多大的事儿, 若人好,旁的都好说,这是姜青媛痛定思痛多年的想法。 所以,姜郡王妃心动了,自然,这事若成得要同诚郡王说。 林暖暖看着面色疲乏的姜郡王妃,紧了紧已经傻掉了的薛明玉的手,柔声问道: “为何诚郡王他也同意了?” 其实这也是白问,乍闻自家闺女出事儿,心里悲愤交加,这中间冒出个有担当的男儿,诚郡王先入为主,自然对其有了好印象。 加之见面后,发现他也却是个好儿郎: 谈吐不凡,长相还有同自家儿子相似,更难得的是性情稳重不浮躁…… 这般儿郎,若不是家世不显,定会让京中一干人家争破头…… 诚郡王眼界开阔,自然更加不会看不起冯冀才的家世, 都说“莫欺少年穷”,今日籍籍无名,他日又怎知不会一飞冲天? 更兼此人分明懂自家闺女的事情,却仍旧不离不弃,情深之人,更能让人信赖。 故而,诚郡王也就少有的看走了眼…… 所以,薛明玉的亲事这么着就初初定了下来。 姜郡王妃到底顾及着闺女的感受,还是找了个合适的时候,让薛郡主相看了一回,不明所以的薛明玉又哪能识得旁人的有心算无心? 一番相看下来,倒觉得冯冀才很有几分自家兄长的冷然清珏,一看就是个稳重且可托付终身之人。 后面的事情不说也罢,不过就是众人皆如意,皆大欢喜。 …… 若不是听闻冯冀才在凌霄阁的一番作为,还真就被他给蒙蔽了。 如今换了立场,无论是姜郡王妃抑或是薛明玉,都觉得事情来得蹊跷,发生得突然,且许多事情都过于巧合。 “会不会是那冯冀才贼喊捉贼?” 林暖暖想了想后,还是缓缓道出了心里的疑惑。 “以前真是从未想过,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十之七八会如此。” 人一旦对某些人、某些事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就会把他许多的事情放大,就会风声鹤唳起来,姜青媛也是如此。 她如今仔细想想,只觉得事情还有许多的漏洞。 如今事情端倪既现,既然此人可疑,那就好好查查。 林暖暖起初只觉得这亲事不能结了, 如今看来,说不准,结亲也是冯冀才算计得来, 这就更不能让人忍受! 她看了眼薛明睿,这事儿到这儿,就只能交给薛明睿了,待他查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若冯冀才没有算计,那便退亲; 若有! 哼哼,冤报冤,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薛明玉也岂是他这种宵小能算计的! 薛明睿也站了起来,他冷然说道: “此事我有错,母妃莫要管了,亲自是要退,只是怎么退,那就要看那冯冀才的造化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蠢蠢的暖暖的 薛明睿说做就走,他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只说,要去书房。 林暖暖知道,他这是要派人去查冯冀才。 姜青媛也不多说,只恹恹地让薛明睿自去忙。 “暖儿,你过来下。” 薛明睿想了想,还是唤了林暖暖出来。 这个薛世子真是心大,如今姜郡王妃心绪不宁,薛明玉也萎靡不振,他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将自己唤出去,这样真的好么? “暖暖,你去吧,姨母没事。” 姜青媛看出林暖暖的纠结,勉强笑了笑,劝她。 自家的事情让林暖暖也跟着操心,姜青媛颇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一想再过不了多久,暖暖说不得就是自家人,又觉得还是让她知道得好,长嫂如母,暖暖又是个好的,比她看得更远。 姜青媛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越发糊涂了,这些年来,日子渐好,也就失了警醒之心,若不然也不会让那豺狼钻了空子。 不过,原本还想选了黄道吉日,请京中出名的多子多福的户部尚书夫人沈念如,去林国公府提亲,这下看来,可能又要耽搁一阵子了。 林暖暖可不知道姜郡王妃这么一会儿子就想了这许多,她见姜郡王妃如此说,也就不再推拒,忙了起来,走至薛明睿的身边。 薛明睿却并未就此停下,而是慢慢地往外走,及至走近院子西南拐角处的凌霄花旁才停住。 他挥了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后,这才伸出手,将林暖暖肩上才落的凌霄花顺手拈了下来,柔声问了句: “累不累?” 林暖暖一愣,他让自己出来,不会是就为了问自己累不累吧? 她不由心下一暖,清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在西落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迷人。 薛明睿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匆匆去了林国公府,只是为了想要好好看看这丫头,当时也不知为何就突然心生执念,就想听听林暖暖的声音,及至看到她,这才觉得心下满足。 却不料,还不及说上几句,就听说了冯冀才的事情,要说起来,这一路来,自己同林暖暖倒是还没有正正经经地说上一句话。 “暖儿,原本再过些时日,母妃就会请人去林国公府,如今看来且得要等一等了。” 薛明睿的狭长幽深的凤眸里写满了抱歉。 也是好事多磨,不过,左右等了好些年,也就不差这些时候了、 只薛明睿还是心有不甘,盼了这么久,临了临了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想至此,薛明睿已想好了几千种手段,让冯骥才好好尝尝。。 他目光沉沉地锁住林暖暖的双眸,心里很有几分矛盾,他对林暖暖心生歉意,更觉得遗憾。 却又生怕小丫头满不在乎地挥手说: “无事。” 林暖暖并未如薛明睿所愿地说出惋惜的话,也没说无事。 她只杏眼眯了眯,有些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下薛明睿,唤了声: “睿哥哥!” 薛明睿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忙哑着嗓子说: “暖儿,有事?无论什么事,旦说无妨。” 林暖暖涨红了脸,忸怩地扯着手中的辫子,她后悔了,方才不过是见薛明睿满脸的落寞,这才头脑一热,想要安慰一二,可是,怎么能对薛明睿说这种话? 倒不是怕他说自己不矜持,只是薛明睿毕竟是个男儿。 林暖暖心生涟漪,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好似无论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同薛明睿说,这般依赖一个人,于她而言,前世今生,还真从未有过。 不过,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此时,薛明睿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呢! 算了,林暖暖心下一横,咬牙说道: “睿哥哥,相信我,玉姐姐并未失了清白....那人……那人分明是在胡说!” 薛明睿一愣,他千算万算,缺没料到林暖暖要同自己说这话。 眼看着小丫头话未说完,头就低得不能再低,虽未看见,也知她此时定是羞窘得满面绯红。 看着面前这个垂首低眉,只留了个乌鸦鸦头顶给自己的小丫头,薛明睿不由心下一疼,方才因为顾念着姜郡王妃,他只好隐忍不发,所以待姜青媛一说完,薛明睿就忙忙走了出来,他怕自己震怒之下吓着薛明玉! 冯冀才固然可恶,可若自己多多留意,岂能让这些小人钻了空子! 可是,面对这样的林暖暖,原本暴怒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薛明睿的心里,渐渐隐去了暴怒,生出了丝丝柔情, 他面带宠溺地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发,柔声哄着: “我知道,暖儿放心。” “嗯。” 既然开口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滞涩了,林暖暖渐渐摒弃了羞赧,眼睛亮亮地看着薛明睿,只说道: “相信我,睿哥哥,玉姐姐定会没事的,往后也会幸福的,她若不幸福,来找我。” 小丫头挺直了胸膛,将话说得铿锵有力, 真是个憨丫头,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虽然薛明玉是自己的妹妹,可面对这样的林暖暖,薛明睿更觉得心疼, 这个傻丫头,换作旁人,哪个不是遇着这种事情躲得远远的避嫌? 有几个不是生怕将来待事了之后,让婆母、小姑嫉恨? 可是这丫头不仅不给自己找退路,还非要往前冲! 薛明睿想起自己让她出来的目的,心下越发柔软。 他就是怕林暖暖心里觉得愧疚,将薛明玉去后山之事往自己身上扯,如今看来,甭说扯不扯的,这丫头早就攀扯不清了。 比起聪慧的林暖暖,眼前这个明显有些傻的林暖暖更让薛明睿觉得心疼和动容。 总是这样的对自己身边的人不计后果得失的好,却从来不为自己考虑, 这个蠢丫头! 薛明睿叹了口气,从来淡然的脸上满是宠溺, 好吧,既如此,那就让自己来替这丫头操心吧。 “暖儿,明玉的事情有我,你先顾好自己。” 薛明睿深深地看着林暖暖半晌后,这才说道。 “好!” 林暖暖知道薛明睿这是怕她受委屈,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这时候,还能想着自己的感受,薛明睿,是真的待自己不错吧? 是吧? 林暖暖的心翻腾得厉害,脸又渐渐开始红起来。 她掩饰地咳了咳,才说: “不如,我去庖厨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薛明睿眼眸一闪,未及答话,就听林暖暖掰着手指问: “团油饭怎样?还是青精饭,玉姐姐早就要吃的这个,要不就槐叶冷淘?” 第七百二十二章 青精饭 这些都是取巧之物,不过胜在薛明玉和姜郡王妃都没有吃过。 尤其是这青精饭,那是江南水乡饭桌上,初夏吃的常物,京城中人倒是少有人会。 林暖暖拉了薛明玉一起去庖厨给她帮忙。 这青精饭吃得就是个好玩,要自己做,才会更香。 染菽叶子,又叫乌饭树叶子,是做青精饭必用的。 三年前,林暖暖曾让人带了树苗子到京城,就是为了初夏能吃个青精饭。 除却林国公府,也给诚郡王府送了不少,好在养得不错,如今要做青精饭,只要去摘乌饭树叶子就好。 古法做出来的乌精饭需经过“九蒸九曝”,江南人如今也还如此。 就是要将米蒸熟、晒干,再浸乌饭树叶汁,复蒸、复晒如此反复九次,这样做出来的乌精饭米粒坚硬,可携带着远游,吃时只需用沸水泡食即可,是居家游学之良品。 这种法子的乌精饭,林暖暖曾给薛明睿做过,再配上她亲手做的肉干还有用菘菜做的菹,让他减了不少风餐露宿之苦。 不过,今儿时间不够,且那样做出来的并不如,当天做来当天吃来的新鲜好味。 “玉姐姐,你去将乌饭树叶子洗洗吧。” 与其让薛明玉独处黯然神伤,还不如找些事情给她做做。 薛明玉也知道林暖暖的意思,她很配合地听着林暖暖的吩咐,也不用身边的丫鬟动手,很快就将乌饭树叶子一片一片的洗净递给了林暖暖。 还不等林暖暖接过,却被闻讯而来的薛明朗一把给接住,只见薛二爷兴奋地捏着一片棱状椭圆的乌树饭叶子在手里转了转,很有兴趣地连声问道 “用树叶子做菜?能吃么?这个要怎么做,让我来试试。” 这么多的问题,说的薛明玉不由的瞪了自家胞弟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来作甚,别是捣乱吧,一个男儿,还是快些回去温书吧。” 薛明朗不由眉头一皱,才要说话,就听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哎呦,二爷您怎么来了这里了,快些不要拿这些腌臜东西,您是什么身份啊,莫要如此了。” 这一连串的话,将薛明玉立时说得面沉如水起来。 她一把就夺过了薛明朗手中的瓮,没好气地说道: “快些去吧,不要再这儿了!看看,都追到这儿来了!” 林暖暖注意到,薛明玉一脸的愤愤,而薛明朗从来温和的脸上,此时闪过一丝不耐,他像是在极力隐忍,又像是在掩饰着厌烦。 这人看来不讨人喜欢啊! 林暖暖不由看向来人,这人她见过,她不是诚郡王身边唯二的一个老妾,戴氏么? 不过就是一个妾室,按说不应该让薛明朗如此隐忍啊?还有薛明玉也不过冷嘲热讽了下薛明朗,倒也并没怎么说,不像是她性子啊! 姜郡王妃这么多年说是独宠也不为过,按说,这姐弟俩不应该对这个戴氏如此的忌惮啊?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接过薛明玉手里的乌饭树叶子,先少拿了些放进捣臼慢慢地舂烂,再往里头加些叶子,再慢慢地舂。 薛明朗看了眼林暖暖,见她并不往自己这边看,这才松了口气,声音里略略带着点儿冷意地对戴氏说道: “戴姨娘若是没事,还是快些回去吧。” “二爷,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戴氏一声低吟还有些自怜自苦的声音让林暖暖不由缩了缩脖子,她好像许久没有碰到这般矫揉之音了。 想至此,她不由嘴角噙笑,看向薛明朗,这可是个考验,许多的富贵小公子可都是喜欢怜老惜贫, 嗯,不, 该是怜香惜玉…… 哈哈…… 林暖暖忙低着头,忍住笑,这毕竟是诚郡王府,自己是客,有些事情不能管。 她正好抬头,就又看到戴氏抛着一路长满了鱼尾纹的眼角,不由抖了抖, 戴氏这是有多久没有照着镜子好好练一练了,从自己这角度看过去,那可真是铅粉簌簌而下,又加两三行泪水冲刷,那样子,简直了! 真是不忍直视! 林暖暖不由又看了眼薛明朗,算了,看在他是薛明睿.... 咳咳, 看在他是玉姐姐胞弟的份儿上,还是帮他一帮吧,不然待会儿,估摸着这乌精饭不吃,都得饱了。 “明朗,你不是要帮我?给,” 林暖暖将才舂了一半的乌饭树叶子递给薛明朗,简单地交代了他几句,让他按着这般舂了就好。 “暖小姐,您怎么能使唤我们二爷做事,他可是精贵人啊!” 戴氏的耳朵倒挺尖,不是低头哭泣的么,反应可真够快的! 林暖暖腹诽着将米放入薛明朗舂好的汁液里浸泡,薛明玉觉得好玩,也学着她的样子做了起来。 薛明朗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只将这当作是好玩的事情,力气一时用得大了,捣臼的汁液一下子就溅到了他的脸上,他顺手一抹,正好抹了一道黑线。 “哈哈,算了吧,还是我来吧。” 林暖暖指着薛明朗满脸的黑色汁液笑着说道。 “就知道笑话我,我这还不是想帮帮你们,小丫头,笑什么笑。” 薛明朗故意装成副老沉的样子,板着脸说道。 好吧,他还小,让让他。 林暖暖忍住笑,掏出了帕子,才想递给薛明玉,就听那戴氏又开始不依不饶了: “哎呀,我说暖小姐,您还是个大家闺秀呢,怎么就不知道要避嫌呢,难道你家...哎呦...” 林暖暖才想出声,就见门口闪过一个黑影,接着那戴氏就倒在了地上,哎呦了起来。 林暖暖觉得,方才定是有人出手了。 她看了眼薛明朗,就见薛明朗摇了摇头,又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看向门口。 那就是自己方才看到的黑影子? 不过影子呢? 怎么没了? 林暖暖揉了揉眼睛,难道眼花了? 那薛明朗怎么也看到了? 她又看向薛明朗,就见薛明朗只是摇了摇头,不过转脸却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暖暖,哈哈……九十步笑百步,哈哈……你方才还笑话我呢。” 薛明朗指着林暖暖的脸,也笑个不停。 好么,自己方才忘了手上有乌树汁水,那样一揉,可不就弄得满脸都是? 这下帕子也不用再送给别人了,还是自己擦擦吧。 林暖暖慢慢地擦拭着,心里嘀咕: 这个戴氏,脑子真的没病? 第七百二十三章 糟虾不糟心 薛明朗笑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儿,也就算了。 少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面红耳赤地一把夺过了林暖暖手上的帕子,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 “喂,你干嘛,那个暖暖用过!” 这个胞弟真是蠢! 薛明玉“啪”地一声,打了下薛明朗,这小子不是素来好洁么! 经她一说,薛明朗也想了起来,他脸上一红,忙如被蛰了一般,扔给了林暖暖,颇有些色厉内荏地哼哼: “照你这般磨蹭,只怕是天黑也吃不上饭啊。” “你若快些出去,那我们还能快些。” 林暖暖没好气地接了一句,也就不再理他。 同薛明朗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这孩子眼神清澈,人也正气,其实是个好相与的, 咳,就是这脑子...…… 想起薛明朗那样儿,林暖暖就觉得好笑。 她忙低头将已经被浸染得呈墨绿色的米捞出,然后放着略略晾了晾,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暖暖,这个让我来倒?” 薛明玉眼看着白生生的米变成了墨绿色,越发觉得好玩起来,见林暖暖端着剩下的青色汁液,忙抢着要帮她倒。 “好,那就给你。” 林暖暖好脾气地松开了手,又去端米。 “这个让我来。” 薛明朗也不甘示弱,说话间还瞪了下薛明玉。 真是个孩子,虽然薛明朗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但是林暖暖总觉得他还是个小郎君。 叫薛明朗也跃跃欲试要伸手,林暖暖笑着松了手, “嗯,也给你!” 这姐弟俩,真是把做青精饭当成玩了。 林暖暖笑看着那两人将后面的事情磕磕绊绊地都做好了,自己也就笑着捞了些菹切了起来。 若自己用,就这么配着水渍菜也可,不过这是人诚郡王府,都是锦衣玉食,叫娇生惯养的,自然不会只用些菹菜配着青精饭, 林暖暖想起方才在庖厨里看到的一篓河虾,决定做一个糟虾,这也是江南那边的菜式。 这里还有鹅,藕,都可以用。 果然,她才提议,薛明玉先就叫了声好,薛明朗也跟着附和。 既如此,自然是说干就干,林暖暖指挥着薛明将河虾洗净,至于旁的就交给粗使婆子去弄,若不是想让薛明玉散散心,林暖暖真不想让她做事, 看着扎手扎脚的捏着虾子不知道如何下手的薛明玉,脸上因为着急而染上的一层红晕,林暖暖颇有几分欣慰地笑了笑,才又上前捏了个河虾,拿了签子教她取中间的虾线,待薛明玉学会了一个,想要再做,忙阻住了她,只让下头的婆子好好清洗干净待用, “我还想学一学呢,暖暖你懂得可真多!” 薛明玉顾不得手上还有河腥味儿,还伸着手要弄 林暖暖声怕矫枉过正,忙劝道: “听说过么,真正的庖厨,那都是不用自己亲自做这些的,一会儿入锅的事情给你做可好?” 怕薛明玉不听,忙又说: “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啊,你看,我挑得虾线还不如你呢,术业有专攻么,我们哪能有她们做得好?” 连说带哄得,终于让薛郡主歇了心思。 待洗净弄好,这才又让薛明玉将河虾放进才烧好的沸水中,看着她慢慢放进去,煮熟后再雾气氤氲中捞出,并没有烫着才放下心来。 林暖暖不由擦了擦额角溢出的汗,真累!这看着人做,可比自己做难多了。 只是,总觉得后头好似有人在盯着她看,都不用回头,林暖暖就知道,这定是那个...…… 正哭着的戴姨娘。 都一人唱了这么许久的戏了,该累了吧。 “还是让她走吧。” 林暖暖小声同薛明玉说道。 林暖暖可不喜欢做事的时候,后面还有个人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不知道的,还不知自己怎么着她了呢。 她知道薛明玉有法子,方才不管,大约只是因着顾及薛明朗。 “好,那就让她走。” 薛明玉的声音渐渐没了方才的伤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也烦了她吧!” 林暖暖叹了口气,那是自然,碰着这样的主儿,远远躲清闲最好。 不过,见着薛明玉这般闲烦,还顾及自己的感受,林暖暖不禁嗟叹: 这样好的薛明玉,真是让人心疼! 下回若让她再见着那个冯冀才,一定要先给他上个十大酷刑享受一二,再言其他。 虽然薛明睿此时正在探查,但是林暖暖觉得,那冯冀才定不是个好人,他定是在算计着薛明玉! “喂,暖暖。” 见林暖暖愣怔只是地看她,薛明玉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脸上也有乌木树叶汁?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又走神了,这会儿可不能想这些,若让薛明玉知道,这不是勾着她再想烦心事儿吗! 果然薛明玉方才是给薛明朗留着面子呢,看,她不过是对着戴姨娘说了句: “你回不回?若不回,也行,那好,我即刻就让人去禀报父王或是母妃?” 这话还真管用,薛明玉话才落音,就见戴氏连连摇头,口中只说道: “不用,不用,我走,我走!” 说着,人也连连往后退,眼睛却盯着薛明朗看,她见薛明朗只顾看着林暖暖在煮好的虾子里头放入花椒、茱萸盐、蔗浆....,她又将目光转向了林暖暖。 看她干嘛?这人可真是怪! 林暖暖不禁觉得身上一寒,哎呦,自己这可真是冤枉,不过是做做饭,就又得罪人了? 算了,让薛明玉管吧,自己还是继续糟虾吧,一会儿再糟些鸡、鸭、鹅……还有些素的, 好似,薛明睿都喜欢…… 咳,想什么呢,林暖暖忙收敛心神, “反正,糟虾糟鸭……只要不糟心,都好!” 林暖暖轻轻咳嗽几声,掩饰自己一脸的尴尬,怎么就给说出来了?真是被薛明朗带得也蠢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只让薛明玉笑个不停,林暖暖只顾着同薛明玉打岔儿,倒是并未看到薛明朗此时一脸的窘态。 “好了,她既走了,我们就接着做吧。” 林暖暖说着就将放了花椒和蔗浆腌过河虾一股脑地倒进了糟卤,拍了拍手,眉飞色舞地灵动这一双杏眸,喜盈盈地说: “好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可入味了。” 正好等青精饭做好,这个虾糟也就好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吃青团 话家常 “暖暖,还有那个青团子呢?做青团吧,我还想吃那个。” 薛明玉来了精神,越发想着多做些好吃的。 林暖暖有句话说的很不错: “化悲伤为食欲”,没错,就是要化悲伤为食欲,若没有效…… 林暖暖还有一句: 一顿美食若是不够解忧,那就再来一顿。 当她将这话说与林暖暖时,直让林暖暖笑得合不拢嘴。 这哪里是她说的,分明就是借鉴旁人好不?不过,只要能让薛明玉开心就好。 不过, “你要吃青团子?” 林暖暖忆起,这青团子还是从前,清明节时她曾自江南送给诚郡王府几回,倒是让薛明玉吃好了。如今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要做青团子的嫩艾这里却是没有,如今已是初夏,即便王府有艾,也老了。 薛明玉很喜欢软糯香甜的青团子,不过,见林暖暖为难,忙说道: “不能做就算了,我们还有青精饭呢。”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薛明玉今天遇着这么多事。 不过想吃青团子,怎么也想满足她啊! 林暖暖想了想,绕着庖厨转了一圈,他们所在的这个庖厨是从前硬要拜了自己为师的李枝子,如今李管事的“地盘儿”, 平日里,诚郡王府的姜卷王妃一家子的日常饮食基本都从这里做,在不远的东跨院子前,还有个庖厨,若是客多,或是仆婢们用饭,李枝子忙不过来,就从那边。 说白了,这里更像是诚郡王府一家子自用的小厨房。 林暖暖记得,她从前曾经教给李枝子一道叫做“长寿马兰头”的凉拌菜,据说诚郡王府一家子还挺喜欢。 春夏时节,坡上、田野、路边,总能散落着马兰头的身影,虽是野菜,先不提风味独特鲜美,它还能清热利湿、消肿解痛,不说旁人,就说她们府的冒大夫就非常推崇马兰头,这些时候,几乎日|日都要吃上一碟子。 李枝子做菜是一把好手,悟性也很不错,这庖厨在她手里管得真是井井有条,今日李枝子告假归家,看来还得自己找了。 林暖暖的目光从那一排排的猪、羊、牛肉……还有桶里跳跃着的河鱼中划过,又看向菜蔬,果然不负她所望地在一众绿莹莹的芹菜、菠菜边上看到了被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兰头。 “太好了,有了它,玉姐姐就能吃上青团子了。” 林暖暖兴奋地对着薛明玉晃了晃手里的马兰头,笑着说道。 “暖暖,这样也行?” 薛明玉虽懂得不多,却也知这是自家父王和母妃近日都比较爱吃的马兰头,尤其是那道“长寿马兰头”,更是爱得跟什么似的,只不过是因着近日没了香干,才没有做。 她看了眼林暖暖,府里头的香干都是林暖暖让人送来的,林暖暖也曾说过要将制作香干的法子抄与姜青媛,只是姜青媛没要。 这个暖暖,看着聪慧,实则心思单纯,这大夏京城之中,谁家有个食单或是方子不是捂着不肯让人知道,那些自诩百年的世家都为揣着几张家传不外传的食单而自傲。 也只有林暖暖她,说给就给的,从不藏私。 不过,也就是这样的林暖暖,才能让自家母妃视若己出吧。 “喂,高兴傻啦?” 林暖暖笑着走近了薛明玉,将马兰头递给了她, “若想要吃青团子,这个你来择洗怎样?” 见薛明玉不吭声,林暖暖还以为她不信,忙又说道: “自然是嫩艾最好,只如今也没有啊,不过我在江南时,若没有嫩艾,用这马兰头也是很好的。” 能用就好,有的吃就行,薛明玉笑着接过了马兰头,其实也不用怎么洗,李枝子做事仔细,放在那儿的菜蔬,被她都初初整理过,只要过水冲洗就好。 林暖暖笑着将马兰和着些许石灰蒸烂,漂去石灰水,然后又放入糯米粉, 心道,这可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这石灰不知李枝子拿来做什么的,正好便宜了自己做青团。 待糯米揉成了个碧绿色的面团,薛明玉立时扎着手要亲自上阵,一直嚷嚷着要吃咸青团子的薛明朗也想来试试,林暖暖却没有应允他。 薛明玉虽身份最贵,但往后毕竟是要嫁做人妇,学些不坏,不是都有“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之说么。 至于薛明朗,如今年纪虽小,却也十一了,都说“君子远庖厨”,大夏之人可没有贵公子入庖厨这一说,方才让他端端东西这些都行,若让他真的上手,可就不好了。 于林暖暖,这些自然都不是事儿,不过还是入乡随俗好些。 几人就这么说说讲讲的,不知不觉间暮色沉沉而不自知,林暖暖还用剩下的石灰和庖厨里的鸭子,做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松花蛋”。 薛明玉只嫌弃得不行,这样包包裹裹,还弄得那么脏,也不知道怎么吃。 倒是薛明朗兴致盎然,蹲在林暖暖身边看着半晌,也絮絮叨叨地将方才戴姨娘因何那般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其实不过是件极简单的事情,小时候的薛明朗活泼调皮,从来“不走寻常路”,惹得姜郡王妃和一众婆子丫鬟操碎了心。 一日午后,好不容易总算是哄着他睡着了,几个丫鬟连日来追着薛二爷后头跑得有些累了,就都打起了瞌睡, 孰料薛明朗小郎君虽年纪小,却精力充沛啊,只略略眯了一眼,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了,那会儿正好夏风袭袭,不知怎么的就带了一股子夏荷的味道,钻进了薛二爷的鼻子里。 林暖暖不由哂笑: “想不到薛二爷自小就喜欢‘怜香惜玉’啊!” 薛明朗先还跟着笑,笑着笑着,正好就对上了林暖暖清丽的容颜,和那双顾盼生姿的美目,不知为何就又红了脸, 薛明朗跺了跺脚, “还听不听了,能不能好好听了。” 看看,这还拿起劲儿来了,林暖暖忍着笑,忙哄着他: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快些说,” 这个薛明朗可真是个孩子心,想想薛明睿十一岁的时候,那是多么稳重啊. “你又走神!” 薛明朗才说道他走近了小小的身躯,慢慢地走着去找荷花池子,却见林暖暖正在兀自发愣,心里不由恼了, 居然不听小爷说话,哼,还能不能好好听人说故事... 咳咳,讲事情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女大四 福寿至 当香气四溢的青团味儿伴着青精饭的香味直往几人鼻息间钻时,薛明朗的故事絮絮叨叨地也不过才讲了一半而已, 不过,林暖暖也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薛明朗,薛二爷当年人虽小、注意却很正,闻香找荷,居然也给他将荷池给找着了。 只不过人薛二爷可不是为了荷花四溢的清香,而是为了那好看又好吃的莲蓬。 嗯,那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莲蓬好吃了,只能说也是够天赋异禀的…… 林暖暖不由看了眼这位面如冠玉、貌似春花,京城人称“貌似潘安”的薛明朗、薛二爷,就见他边说边瞟了一眼正往外缓缓冒着香气的几个锅子, 心里不由暗忖: 难道说,每一个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潜在的吃货?譬如四皇子,譬如眼前的薛明朗...… 不对呀,薛明睿长得也很……,怎么就不... 嗯,他也喜欢吃自己做的醇熬啊.. 不得不说,自己近日有意于意总想着他,这可有些不对劲儿啊! 生怕薛明朗看出来的林暖暖,忙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就听薛明朗抑扬顿挫地讲他当时的惊险之处,据说因为垂涎莲蓬,小胳膊小腿地还不等碰着片叶子,人就“扑通”一声跳下水了。 就在薛明朗只余一撮毛发在河面上飘着,将要受到灭顶之灾之时,正好碰着出来散散“闺怨”的戴姨娘, 戴姨娘一听,这是阖府横着走的薛二爷,再顾不得去想怎么才能让多年不见的诚郡王垂怜她一二, 只见她飞奔至荷塘边,眼疾手快地就攥住了那一绺毛发,使劲儿地将之一拽,这一拽就保住了薛二爷的一条小命儿,这一拽也为她自己往后的日子拽了个保障,也为这京城留了一个俊秀少年郎, 咳咳,这后半句自然是薛明朗小郎君自己加上去的。 林暖暖见薛明朗讲着讲着脸色有些酡红,不禁想逗一逗她,想想若不趁着他现在还稚嫩的时候逗一逗,待他变成了如四皇子那般厚脸皮时,自己可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说起四皇子如今见天儿地派人找她要食单,林暖暖只觉得纳闷,难道四皇子朝堂中没事? “所以,才不敢说人家呢。” 薛明玉手里粘着一片才出笼的桂花米糕,总结。 “给我些,” 薛明朗随手抢走了薛明玉手里的碟子,气得薛明玉直跳脚,点着他的头直说: “你也就是个窝里横的!” 薛明朗很快吞下一片桂花糕,又接过秋葵才切好的玉带糕,拈着吃了起来,他也不放边上的桌子,只这么一手拿一手吃,却仍旧看得一副贵公子的优雅样子。 不得不说,薛明睿这兄妹三人,都有副好皮囊,还有种从骨子里就透着的贵气。 “二姐姐,别跟戴姨娘置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明朗又吃了一片,忙又拿了片就着手,送到林暖暖嘴边,笑着同薛明玉说道。 “要你拿!” 薛明玉没好气地拍开薛明朗的手,自己亲自拿了块,送到林暖暖嘴边,看着林暖暖吃完,这才懒洋洋地看向薛明朗: “你就惯着她,没得让她得寸进尺!” 薛明朗摸了摸鼻子,自己乐呵呵地端了林暖暖早就做好的甜酒酿,笑嘻嘻地喝了起来。 就知道这孩子就会避过自己这话! 薛明玉剜了薛明朗一眼,不再说什么。 自己这个弟弟,平日看着笑嘻嘻地没正形,其实是个最心软不过的。 林暖暖看着这姐弟俩如此也只是笑笑, 看来正是因着戴姨娘对薛明朗有救命之恩,这才让薛明玉对她投鼠忌器,虽厌恶却也只能隐忍吧。 不过,再怎么着,戴姨娘也不能那般模样吧,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不是好人样子。 薛明玉最爱将诚郡王府的事情不分巨细地说与林暖暖听,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看看,孙子兵法都出来了不是,有小姑子…… 咳,有好姐妹薛明玉若此,真是夫复何求。 话说,戴姨娘的异样,这就又是另个一故事了,左不过就是个独守空房的幽怨女人,虽救了自家郡王的二公子,却仍旧讨不到郡王欢心,却只收获了男女主子的赏赐云云, 她一时失望之下,居然对薛二爷“移情”,老子靠不住,就找个靠得住的,所以,薛明朗就变成了她又一个寄托。 虽不敢将其视若己出,却关怀备至,每每见着就是一番深情的凝视…… 这就有些难办了,薛明朗虽身份尊贵,那戴氏是个低贱的侍妾没错,可再低贱,那也是伺候过自家老子的,更不必说人戴姨娘曾今还救过薛二爷,是名副其实的救命恩人。 若薛明朗对其冷言冷语,不闻不问且不说外头人会不会说薛二爷忘恩负义,就算是看在诚郡王的份儿上也要给她点儿面子不是?更遑论薛明朗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小郎君? 所以,薛明朗对着戴氏,一般都是好吃好喝供着,再“三十六计之走为上。” 若实在躲不过,就只好周旋两句,就跑。 姜青媛虽不喜她如此,只戴氏除却对薛明朗格外的好,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就更不能怎么她,那怎么办? 没办法,还是只能一如既往地供着。 如此这般一供就是好几年,也让戴氏越发的大了胆子,以为自己应当应分如此。 “你就惯着吧!往后有你烦恼的时候!” 薛明玉接过冬玉的湿帕子净了净手,赌气地说了一句,就撩开了手。 薛姨娘的事,说起来也是有些让人烦,没见薛明睿那般性子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明朗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抿着嘴巴,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吃了一个林暖暖才做好的糟鹅。 这个戴氏真是越发过分了,她管着自己,也就算了,今|日越发胆子大了,居然连林暖暖也敢说教,这就让他有些不能忍了。 姜郡王妃在薛明朗小时,曾耳提面命的说过林暖暖的一许多事情,他也从小开始的漫不经心慢慢变成如今的钦佩。 又有人打趣姜郡王妃说既然喜欢林暖暖索性就留了放在诚郡王府,民间不是有“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之说? 见姜郡王妃格外喜欢林暖暖,而他又听说过许多林暖暖从前在林国公府受过许多委屈,薛明朗觉得自己帮她一回又何妨? 所以,方才戴姨娘那般行事算是触到了薛明朗的逆鳞。 第七百二十七章 都是聪明人 几人说说讲讲,玩儿似的就做好了晚膳。 薛明玉让人将做好的菜端至逸堂,自己只挽着林暖暖的手,间或还要靠着林暖暖的头,一副依恋得不行的样子,直看得薛明朗明里暗里取笑了她好几回。 薛明玉也不理会薛明朗,只挽着林暖暖的手,不停地晃悠,亲昵地挨蹭着她: “好妹妹,暖暖,今晚不走好不好?” 不待林暖暖答话,薛明玉又将头靠在林暖暖的肩上,可怜兮兮地又说: “不然,我怕今晚睡不着。” 这倒是真话,甭瞧薛明玉如今看着还不错,只怕夜深人静想起日|间的事儿,要懊恼得不行。 林暖暖来时应了自家祖母,需得要早些回去,不能在诚郡王府过夜。 可是,如今薛明玉这样……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想着一会儿让人回去禀明长辈,只说被诚郡王妃留下,也省得他们着急。 “暖暖可真好!” 薛明玉心满意足地拉起林暖暖的手,又开始摇晃起来。 “好了,再别摇了,暖姐姐身子弱哪能撑住你这虎背熊腰的。” 薛明朗的话,甫一落音,就被薛明玉一番好打,吓得薛明朗忙忙往前奔跑,作抱头鼠窜状。 林暖暖也不说话,只慢慢跟在他们二人后头走着,笑看姐弟俩打闹。 “小姐,李枝子回来了,方才说要过来给小姐请安,问方不方便?” 一旁的秋葵终于插上话了,她忙在林暖暖身后小声说了几句。 “不用,” 林暖暖摇了摇头: “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她不由看了秋葵一眼, “方才你出去碰着的?” 秋葵被林暖暖这么随意一看,忙忙辩解: “小姐,奴婢只是被李大娘喊去,问些庄子上的话。” 那个李大娘林暖暖也认识,如今跟方回一起守着诚郡王府京城郊外的庄子。 “没事,你只记着,我们莫要随意打探诚郡王府的事情就好!” 林暖暖捏了捏秋葵的手,笑着安慰。 秋葵其实还真就是去打探的,被林暖暖这么一说,不由有些发愣,旋即忙又说道: “小姐,玉小姐不是也说要知己知彼,嗯……那什么不败么?” 这丫头! 林暖暖叹了口气,又不忍心深说,只好耐着性子慢慢地说与她听: “没错,对敌,必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过我们这是在人家诚郡王府, 你若如此随意打听,让下人们见了,往轻了说,会觉得我们性子跳脱,往重了说,就是思量过重了, 你想,若玉姐姐在我们林国公府随意打听,我会不会生气?” 秋葵先还低着头,听到林暖暖后面这一句话后忙抬头挺胸,眼睛一亮,昂扬着说道: “若是小姐您,自然不会生气!” 这丫头对自己还真是有信心,不过还别说,自己还真不会生薛明玉的气。 不过,却不能顺着她说,这是在诚郡王府如此做,一回两回的还好,次数多了,难保人家不反感,再好的情分也需要维护,而不是仗着情分慢慢的抵消。 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既然晓之以理这丫头不听,那就动之以“武”好了, 林暖暖将脸一板,故作生气状: “让你不去,你听着就是!下不为例,不然扣你嫁妆。” 秋葵倏地红了脸,忙羞窘地不依: “小姐,您总是取笑奴婢。” 这是在别府,林暖暖也就没有深说,只眯着眼睛睨了她一眼: “好了,往后莫要如此。” 秋葵还有什么不应的,她也是听说姜宝琴的事情才顺口问的。 不过,她想了想,也不用着急,反正这府里还有薛明玉呢。 不过,她还是将自己听来的说与了林暖暖: “听说姜宝琴前些日子在郡王妃面前大献殷勤,还给郡王妃做了双鞋子,对了,听说,她又来了,就在刚刚……” “秋葵!” 真是服了这丫头了,林暖暖打断了秋葵的话,认真地板起了脸。 “小姐,奴婢错了,下次再不说了。” 秋葵如今越发喜欢唠叨,林暖暖见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 主仆二人走了几步就碰到薛明朗正巴巴的等着,见了她们走了来,不由分说就含怨带屈着说: “暖姐姐,怎么还磨蹭呢,再不走,我们做的那些好吃的,就要被那桃花眼吃光了,” 桃花眼? 看来四皇子来了,林暖暖眉头一挑,跟在薛明朗后头继续走。 快到厅门时,就听薛明朗沉声说道: “暖姐姐,谢谢你。” 林暖暖一愣,不过是点子吃食,哪里就用他单来说句谢了。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不过是一点子吃食。” 林暖暖笑着摇了摇头,就要跃过他去,只听薛明朗又说: “不是这个,是我姐姐的事……我知道了,谢谢你做的一切!” 林暖暖这才知道薛明朗说的是什么,看来,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薛明朗,却原来个心细如发的,也是个仁义的。 她心下一暖,也压低声音说: “玉姐姐有你这么个弟弟,真好!” 说完,不由“扑哧”一笑, “咱俩怎么在这儿互相恭维呢!” 薛明朗也笑: “不说了,那走吧!” 两人说笑着就走进了逸堂,众人只见门厅处赫然立着的二人:一个清丽脱俗,一个芝兰玉树,走在一处宛如璧人。 “我说明朗出去做什么呢?” 四皇子摇着扇子,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薛明睿。 诚郡王见林暖暖来了,一直沉着的脸上柔和了些: “暖暖来了,坐下用膳吧!” 今日倒是齐整得很,林暖暖忙给诚郡王夫妇请安,姜青媛忙不迭声地说: “快些坐下,莫要累着我们暖暖了,” 说着又嗔怪地说薛明玉, “就你会使唤人,一会儿青精饭,一会儿青团子的,还有什么糟鸡糟虾又是桂花糕,玉带糕的……哪一样都是费功夫的,你去林国公府,又给我们暖暖做什么了?” 薛明玉早就过来拽林暖暖了,见自家母妃如此说,不由莞尔一笑,她先同林暖暖对视一眼,接着才说: “我去了林国公府,还是吃,吃,吃呀!” 这话说的一众人哈哈大笑,一旁半坐着,拿着帕子也跟着掩面浅笑地姜宝琴不由撇了撇嘴,心下只腹诽: 不过是些粗糙、鄙陋的吃食,有什么值得说的!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针眼,心下不由愤愤,自己做了那么多,也只不过只得了姜郡王妃的一句淡淡的好。 更有甚者,今日听说薛明睿回来,她匆忙赶来,姜郡王妃居然连个笑脸都没给她! 姜宝琴眼带狠厉地看向林暖暖: 凭什么她就能如此受诚郡王夫妇的宠爱! 第七百二十六章 柴门闻犬吠 林暖暖并未注意到姜宝琴那一闪而过还带着愤愤然的目光,倒是薛明朗正好转头见着了姜宝琴那一瞥,他随即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又看了姜宝琴。 就见那姜宝琴急急忙忙收回了目光,只低头摆弄起了手里帕子,将一方绢帕揉得异常凌乱。 他淡淡地挪开了目光,心里有些鄙夷自己这位表姐,当真是小家子气。 不过,她对林暖暖那一瞥可称不上友善,薛明朗想了想,决定一会儿提醒下薛明玉多注意些姜宝琴。 林暖暖可不知自己无意中就又引来了别人的嫉恨,她正给几位行着礼,心里却在盘算,也不知道薛明睿查得如何了。 如今人多,也不好说什么,林暖暖只好晦涩地看了眼薛明睿,就见薛明睿眼睛对他略眨了眨,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看来应是有些眉目了。 林暖暖这才收回了目光,心下略定。 “暖表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就在林暖暖对着四皇子曲膝福礼后,就要入座时,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四皇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四皇子。” 林暖暖顺着他的话,笑着应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暖暖总觉得四皇子的声音有些异样听着好似有种落寞之感,她不由匆匆抬头瞥了一眼,正好被四皇子戏谑的眼神撞到,四皇子当即就翘起嘴角,还冲着她斜斜地抛了个媚眼。 一旁的薛明朗见着,忙站于她前头挡住四皇子的目光,对着四皇子拱手作揖后,又同林暖暖说道: “你还不累?快坐着歇歇吧!” 果然是自己眼花,四皇子怎会有落寞的时候。 林暖暖暗自晒笑,也就不再多想,只顺着薛明朗的台阶就坐了下来。 “暖暖,过来,坐这儿!” 薛明玉见她拣了个下首坐下,不由瞪了下自己身边的姜宝琴,都跟她说了,林暖暖要坐。 姜宝琴只作不知地低着头,并不看薛明玉一眼,凭什么自己要让给那个林家小丫头! 薛明玉不由冷笑出声,她先对冷脸就要站起来的薛明睿摆了摆手,让出自己的位置,又拉了林暖暖下,自己却只站着看向姜宝琴,指着林暖暖方才做的地方说道: “烦劳你做那边吧,我惯做在此处,若换了地方,会不舒服。” 想不到自己平白坐着都能让人欺负!这薛明玉也太欺负人了! 姜宝琴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白,自己凭什么要去林家丫头那处,姜郡王妃边上是薛明玉坐,那薛明玉的旁边,不就应该自己坐? 薛明玉如此分明就是欺负人!到底谁才是她家亲戚!薛明玉可真是吃里扒外! 就这么几息之间,姜宝琴的脸色就由红变白,又由白转红。 姜宝琴城府虽深,却也不过才只十七八,她又极好面子,如今在薛明睿等人面前丢了脸,自觉面上无光,加之一直受了冷遇,哪里还能记着来时自家父亲姜朝让她隐忍,徐徐图之的话,倏地就站了起来,难听话不由脱口而出: “有什么可得意的,别看是郡主,可有些人夫婿那七品散官还是我父亲举荐的呢!” 此言一出,四座无声。 薛明朗早就被姜郡王妃用眼神止住,气得摩拳擦掌,却又没法子说,薛明睿冷冷地看了眼姜宝琴,这里的人都不好说,那么他就把奖宝琴请出去,方才那般对林暖暖,薛明睿可是一直看在眼里。 就在他将要说话之时,就见林暖暖脆着嗓子,不轻不重地吟诗一句: “柴门闻犬吠,是犬不是人。” 薛明玉先还冷着脸,如今听了林暖暖这话,直忍偷摸地对着林暖暖竖起个大拇指。 这丫头,学得倒快,林暖暖看着薛明玉熟练地用自己从前教给她的动作,赞赏自己,不由笑弯了眉毛。 姜青媛的脸上也露出浅笑,看向林暖暖的眼神越发柔和,她也不看姜宝琴,像是没有听到几人打擂,随手搛了个咸肉青团子给林暖暖,温声说道: “这个不好克化,虽好吃,也要少用些。” 林暖暖脸一红,自己好似吃了不少,她忙点头应下,就听一阵笑声响起,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林暖暖才咬了口青团子,还不及咽下,听了心里不禁有些恼, 这反应可够迟钝,自己都说了好一会儿了,不过这个四皇子,真是看戏不怕事儿多,哪哪儿的都有他! 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地就又瞥了眼四皇子,就见四皇子仿佛正等着,见她目光移转过来,忙晃了晃手里的夜光杯,一脸的坏笑。 虽如此惹人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倒真是长得一副好皮囊。 这一番举动,旁人没觉得如何,只一直盯着看动静的姜宝琴却有些坐不住了,她想当然地以为,林暖暖这是在同四皇子一起看她笑话呢! 别以为自己听不出她那话,什么“柴门闻犬吠,是犬不是人。”她算是听明白了,林暖暖这是说她呢! 姜宝琴今日连连受了刺激,思绪有些乱,再见着一众人对自己爱搭不理,林家丫头居然也如此目中无人,不禁怒了,她‘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直指林暖暖,怒道:: “你方才说什么?” 林暖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斜睨了下四皇子,就专心致志地啃着姜青媛才给她搛的一块连骨炙烤小羊排,这是专伺烤肉的薛师傅做的,肉香四溢,林暖暖很爱吃。 姜宝琴没料到林暖暖居然会不理自己,这让她愈发生起气来: “还说什么京城才女,依我看比之徐元贞差远了,林暖暖,你那哪里是诗,分明就是骂人的,别以为我听不出,你,你……” “日暮苍山远,天暖庖厨香,柴门闻犬吠,是犬不是人。” 林暖暖慢条斯理地念出了整首诗,又看向薛明玉,小声呢喃: “你让我做的,我做得了,如今该罚你了吧!” 薛明睿晃了晃夜光杯,眼中闪过今晚地第一抹浅笑, 这个调皮的小丫头。 仿佛心有灵犀般,就在这时,就见林暖暖正无意识地抬头,正好同薛明睿对上了, 不同于方才对上四皇子目光时的闪躲,林暖暖对盈盈地眨了眨眼睛,眼中露出一丝丝狡黠,正好对上薛明睿宠溺的双眸,林暖暖心下不由一甜, 终究是怕人看出端倪,忙忙又低下了头。 不过,嘴角眉稍此时全是笑意。 四皇子目光微闪,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自嘲地一口干了杯中酒……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不动帚 不洒扫 用罢晚膳,各怀心思的众人除却林暖暖被薛明玉拽着往她的姝院去了,四皇子也早早地告辞,余下的姜宝琴倒是想留下同薛明睿说说话,只薛世子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就自顾地走了。 诚郡王夫妇是早早就退席的,薛明朗则是白了姜宝琴一眼,就带着林暖暖才做的清露走了。 所以当姜宝琴回过神来时,就见自己手里的茶早凉了,屋子里只有两个粗使丫鬟在收拾。 姜宝琴心里有气,重重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盏,才想抬脚走,就见脚下有些糕点的碎屑,一想这是林暖暖亲手所做,自己还忍不住多吃了几筷子气得她指着地上唤着粗使丫鬟: “没像眼还是怎么着,这里为何不打扫?” 两个粗使丫鬟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后,略胖的那个丫鬟努了努嘴,也不理会姜宝琴, 这位表小姐莫不是脑子不好,自家世子和小姐还有暖小姐并二爷早就走了,理都不理会她,这人还在这儿拿乔呢,难不成还真的以为他们会回来喊她不成? 瘦些的丫鬟叹了口气,姜郡王妃待下宽厚,这位小姐到底是姜郡王妃的娘家表小姐,这样晾着她,就怕会让姜郡王妃脸上无光。 “我同你们说话呢,个贱蹄子,就连你们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姜宝琴身边的大丫鬟为难地动了动嘴巴,不是她不说,只是若她多劝几句... 大丫鬟摸了摸自己臂膀上才添的新伤,想想还是算了,若劝了,自家小姐不听倒是小事儿,只怕自己回去后日子更加难过。 “小姐,按着我们诚郡王府的规矩,晚上是不许动帚洒扫的。” 姜宝琴一愣,这她还真是不知道。 不过,被个粗使丫鬟说的哑口无言,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姜宝琴不由将脸一板,只说: “我常来姑母家,怎么从未听说过?” 说着,色厉内荏地问身边的大丫鬟: “珠儿你可听说过?” 珠儿哪里听说过这个,再说她也从未仔细看过这郡王府晚上洒不洒扫啊,毕竟自家小姐留宿的时候也不多啊! 姜宝琴见珠儿木愣愣地也不见应承,心道这丫头真是皮子紧了,且得松松,今儿个还是打得轻了,气得她使劲儿地剜了下珠儿,才又恨恨地转向那个粗使丫鬟: “我的大丫鬟都没见过,可见你这个丫头是个刁滑偷懒的,看我一会儿不告诉姑母。” 一旁只作未闻的胖丫鬟,心里不由嗤笑: “真是好笑,这一位,分明是只在王府住过寥寥数次,其中一次还是暖小姐才从江南回来时,她硬说天黑害怕没走的,就她这一来就要住暖坞的样子,甭说旁人了,就连她一个粗使丫鬟都看不下去,这吃相,啧啧...” “滚!” 胖丫鬟正嗤笑着就听姜宝琴一声喝,接着面前的粗使丫鬟就被她狠狠地推到在地。 大约是用的劲儿过大,那个丫头又是个体弱的,一下子就撞到了桌角,发出了一声闷哼。 胖丫鬟忙扶起了瘦的起来查看,见头上鼓了个包,不由气得站了起来。 “怎么,你想犯上?” 犯上? 胖丫鬟心里嘀咕,自己犯的哪门子上,这位不过是表小姐,又不是自家主子,她还当自己是暖小姐呢。 她可是从管庖厨的李大娘处偷偷听说过,林国公府那位美若仙子的林小县主,可是姜郡王妃看好的儿媳妇。 虽说比之二爷略大几岁,可人家长得好,家世好,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女,配着自家二爷,那可是绰绰有余。 至于为何没有往薛世子身上想,这不是宫里还有个薛宝琳见天的跟着世子后头吗,也就是这些时日略略静些,听说是跟着圣人和皇后去避暑了。 “还当自己是暖小姐呢。” 胖丫头嘴里小声地嘀咕了下,终究是在同伴的劝阻下,没有再说什么, 哪知道她一向嗓门子大,就是因此,家里的爹娘怕她当差惹得主子不高兴,这才托人只做了洒扫之事。 虽说是粗使丫鬟,却也不过就是收拾收拾桌子,旁的都不用她管,她爹娘都是诚郡王府的家生子,爹还是府里的二管事,虽说是个丫鬟,其实从小也没受过多少罪。 “你说什么!” 姜宝琳听清楚了胖丫头的话,气得七窍生烟,这一晚上的怒火正好无处发泄,一下子找到了出气筒,只听她尖声叫了声后,就一把攥住了胖丫鬟的辫子,然后尖尖的指甲,就朝着胖丫鬟的臂膀招呼了过去。 珠儿看着这眼熟的场景,不由瑟缩地往后躲了躲,手不由自主地就摸上了自己的臂膀,只觉得那儿一跳一跳疼得厉害。 姜宝琴虽极力在诚郡王府众人面前做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其实却是一个极其“骁勇善战”的小娘子, 她之所以能忍到如今,就是因着薛明睿不喜欢跋扈的女子,据她父亲姜朝所说,那薛世子之所以避着四公主,还不就是因着她性子太过骄纵? 就薛宝琳那样的也敢肖想薛明睿? 姜宝琴想起自己从前的名字,姜宝琳,琳美玉也,多好听,却因为薛宝琳生生改成了宝琴,若不是自己在家里哭闹,恐怕就连“宝”也没了! 想到薛宝琳,姜宝琴的恨意越发浓烈,手下的动作愈加凶悍起来, 她想好了,反正自己只是揪她软肉,总不能让这丫头脱了衣裳验伤吧, 让自己不舒服的人,都得要付出代价,就像那几个他们姜府后花园里已经成了花肥的贱人们。 “哎呦,你这贱蹄子,谁让你躲了。” 随着一声尖叫,珠儿就见原本应该掐人揪人的姜宝琴此时居然跌落在地,正一叠声地“哎呦”着。 胖丫鬟拍了拍手上的灰,拉起了看呆了的瘦丫鬟,转身就要走。 “等等,谁让你走了!” 姜宝琴一边扶着珠儿起来,一边指着胖丫鬟破口大骂着, “圆儿,你这样,一会儿她不会告到郡王妃面前吧。” 瘦丫鬟有些害怕地说, “没事,我又没有怎么她,她自己跌一跤,怪谁,我们走吧。” 叫做圆儿的胖丫鬟扭了扭腰,若无其事地就往外走去。 “圆儿,为何,晚上不能动帚,不能洒扫?” 瘦丫鬟憋了许久,早就想问这话了, 胖丫鬟“噗嗤”一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瘦丫鬟: “说是晚上动帚会惊动了灶神和财神。” 瘦丫鬟家贫,贫寒之家填报肚子就好,哪里能顾及那么多的规矩,这些还真不知道,她颇有些崇拜地看向胖丫鬟, “圆儿你懂得可真多。” 胖丫鬟先还笑笑,见瘦丫鬟如此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这不是我懂的多,听我娘说,这还是暖小姐小时候住在王府,有次同我们郡王妃说的, 据说江南大户有这风俗,我们郡王妃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疼暖小姐,也信她的话,听她如此说,就吩咐我们郡王府晚上不动帚,不洒扫。” “原来是暖小姐说的呀,暖小姐懂得可真是多啊!” 瘦丫鬟不由跟着赞叹。 “是呀,我们郡王妃说,有次无意中郡王爷在宫里无意中说起此事,还得了圣人的称赞,还赐了个黄金给郡王爷呢...” “哎呀,暖小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我们乡里老人说,这是福相,旺夫。” “你还懂不少呢,哈哈……” .... 追出来,要一泄心头之恨地姜宝琴听了那两个丫鬟的话,倒是忘了追上去,只气得个仰到! 第七百二十九章 窘壮暖暖胆 “阿嚏,” 被薛明玉悄悄拉至了无为轩的林暖暖不由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小时候同姜青媛无聊闲语,居然让姜青媛给照做了,还惹来了姜宝琴对自己更深的仇恨。 其实,这些不过是下人茶余饭后无聊的臆测。 姜青媛不过是借了林暖暖的话做由头,来了个说手推舟。 一个忠肝义胆,手握大权的郡王,若没有丁点儿嗜好,又怎能让身处高处的那位拿捏,放心? 世人都想着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却总是会忘了功高盖主。 诚郡王为何收敛锋芒,这和姜郡王妃不无干系,在经历了前世的王府衰败后,姜青媛又岂能不早做防备?且这一世有许多事都变了,这就让她更加小心翼翼地要维护如今的安稳。 费了不少口舌,吹了无数枕头风,终究让诚郡王行事也越发谨慎起来。 “伴君如伴虎”,“不许将军连见太平”…… 这些前世小丫头提点她的话,从前她没有当回事,如今却越发觉得是金玉良言! 所以,要示弱,要让圣人放心。 人有弱点,才好辖制,“吃喝嫖赌”这些陋习,诚郡王若沾上一个,不说不会让人忌惮,反而会让人心安,若诚郡王是个完人,只怕那位会睡不着。 所以,林暖暖当年的童言童语,正好给了当年参透世情,急流勇退的诚郡王一个由头,借着这个由头,他开始慢慢地将自己爱财惜财的性子,渐渐地展露于人前。 果然,当诚郡王状作无意地起了个头,说出了自家的规矩,穆宗不仅未生气,反而圣心甚悦,还赏金千两与姜郡王妃,赞其持家有道。 这些都是前事不提也罢。 只说林暖暖这一声“阿嚏”打的,她自己倒是不打紧,只身边那两个兄妹,倒是紧张非常。 薛明玉忙不迭地问她是不是做菜时在庖厨太热,后来入了逸堂,又喝了许多冰的清露,这一冷一热,可不就要受凉? 薛明睿倒是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走了出去,不多是,手里就提着一罐子姜茶走了进来。 薛明玉忙推了推林暖暖,笑得一脸的奸猾,眼睛的歆羡却是一闪而过。 自己遇人不淑,如今看到自家兄长待林暖暖如此体贴,心里不由觉得欣慰,她和林暖暖总算有个人能有好日子。 林暖暖被她这么一打趣儿,任脸皮再厚,也不由红了脸。 才想嗔她一二,却将薛明玉眼中的羡慕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一阵心酸涌过,这样的薛明玉总是能轻易地就让她心生怜惜。 可是,林暖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薛明玉也不想要这样怜惜。 林暖暖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要接薛明睿手里的瓦罐。 “不用你拿,” 薛明睿躲过了林暖暖的手,眼睛却看向了林暖暖宽袖中露出来的一截纤细的手腕。 这是觉得自己柔弱不足以提起罐子? 林暖暖舌尖抵上了腮边的肉,在其上绕了一圈,白了眼薛明睿, 真是以貌取人,自己哪里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咳,虽然看上去有点像。 薛明睿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暖暖粉腮微动,牵累得一双水润的杏眸越发的灵动起来,手拍了拍罐子,又摸了摸下颌, 嗯,手又开始痒了。 心动不如行动,薛明睿的凤眸微睨,飞快地倒了一杯姜茶给林暖暖,再她接着时,面色从容地碰到了林暖暖柔弱无骨的玉手。 林暖暖差点就扔了手里的琉璃盏,却见薛世子只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一杯递给了薛明玉。 薛明玉故意酸她: “看看,我这又是托了你的福!” 这话臊得林暖暖当即就抓住薛明玉一阵胡抓乱挠,在薛明玉一叠声地讨饶下,才撩开了手。 不过,经此一折腾,倒是将几人心里影影绰绰的阴霾散了个一干二净。 林暖暖随意理了理落在耳畔的秀发,又看了眼薛明睿,杏眸飞快地眨了眨,嫣红的樱唇却可怜巴巴地抿着, ——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这么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惹得薛明睿忍了又忍,他飞快地看了薛明玉,见薛明玉正背着他俩将落下的玉钗插在鬓间,几个丫鬟早就退至了外头,薛明玉向来不善于此,插了几遍都松, 林暖暖也看见了,正想过去帮她,却被薛明睿给一把按住了肩膀。 林暖暖一愣,忙心虚地看向薛明玉。 薛明睿正好趁此机会,轻柔地将她耳畔散落的乌发理了理,掖于她耳后,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指往后退时,正碰到了她耳畔莹润的明月铛…… 脑子里静默了几息,脸也红得如桶抹了胭脂,薛明睿也红了耳朵,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 从前不曾在身边只是觉得思念,如今回了京城,只觉得越接近,越想念, 只是,这个小丫头长得也忒慢了些。 “咳,” 林暖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责怪地睇了薛明睿一眼,只不过她不知此时自己霞飞双颊,眼波流转,如此一睇,真可谓是顾盼生辉,摄人心魄…… 理好钗发的薛明玉转头正好看到自家兄长难得的呆愣模样,不由笑着唤道: “回神啦!” 薛明睿淡然自若地点了点桌子,坐了下来。 倒是真淡定! 林暖暖不由心下腹诽,也顾不得去想自己如今同薛明睿剪不断理还乱的若有似无的情愫, 看薛明睿还能分心逗弄自己…… 咳,林暖暖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见面前这兄妹二人,俱都看向自己,忙掩饰地问: “睿哥哥,冯冀才那里到底怎么个情形?” 如今倒不害怕了? 薛明睿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中带着戏谑, 林暖暖当然看懂了, 如今她她自然不紧张了,端看薛明睿如此,就可知,这个冯冀才大约能甩掉了。 “快说!” 窘壮暖暖胆,林暖暖故作凶神恶煞地掐着腰,脆生生地催着薛明睿。 薛明玉也盯住了自己兄长,攥着帕子的手,骨节也隐隐有些发白, 嘴上说不在乎,其实又怎么可能! “没事,过了这阵子,就退亲!” 总算没有再吊着她们的心,薛明睿干脆利落的话,让林暖暖和薛明玉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过, 林暖暖眼睛一眯,什么叫再过一段? 这未竟之言又是什么? 第七百三十章 无价之宝 林暖暖眼珠子转了转,没再多说什么。 薛明玉却是因着薛明睿的话,彻底放了心。 一旦放松,这才觉出累来,薛明玉只觉得浑身酸痛,她不由拉着林暖暖的手,头也靠在了林暖暖的肩上,娇气地直嚷: “暖暖,我困了,快些陪我歇息去,” 林暖暖知道她这一天一直悬着心呢,如今得了薛明睿的话,放下心来,自是觉得劳累非常。 她拍了拍薛明玉的手,安慰道: “好,一会儿就陪着你去,你先去姝苑等我,我还有事要同睿哥哥说。” 薛明玉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她还有许多话要同林暖暖说呢,今日这许多的事情,真是比一年经历的还多。 “去吧,我同暖儿还有林国公府的事情要说。” 薛明睿看着吊在林暖暖身上的妹妹,眉头皱了皱,淡淡地说道。 薛明玉见薛明睿也发话了,哪里还敢抱怨,只拉着林暖暖的胳膊,娇嗔地晃了晃,头都要贴到了林暖暖的脖子上。 薛明睿看得额上青筋直跳,眉头皱得厉害。 薛明玉可不敢惹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踟蹰着步子慢慢往前踱。 行至一半,又立马回头,可怜兮兮地小声说了句: “暖暖,别去枂居,你不来,我睡不着。” 林暖暖好笑地点头应了,就听薛明玉又说: “来也要来的早些,别等我睡熟了。” 这丫头,林暖暖不由“噗嗤”一笑,先还说自己睡不着呢,这又怕自己睡熟了! “那我走了。” 薛明玉也知道自己说话自相矛盾,只好讪讪一笑,嗫嚅道: “我这不是怕你找我说话,我睡着了吗。” 薛明玉不耐的在桌子上叩了叩,这是自己的妹妹?分明是个傻的,说了这许多废话,怎么还不走? 不过,想起如今天色已晚,薛明睿摸了摸尚热的耳朵,唤住了薛明玉: “你暂且不要回姝苑,先去偏房等会儿。” 这晿居边上有几间偏房,里头一应摆设俱全,薛明睿说的这间,是最靠近无为斋的客房。 薛明玉脚下一顿,原以为自家兄长要留下她,却不料只是让自己去隔壁。 “那我还是回去吧。” 还不如回了自己的姝苑等呢。 “天色不早了,暖儿一人回去你放心?” 才想抬步往前,就听薛明睿却若有所指地说了句。 敢情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呢,不说没事,这样一说还真不放心。 薛明玉笑了,她挤眉弄眼地瞅了下林暖暖,果然就见小丫头的脸倏地红了。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丫鬟自去偏房等着。 “让人给玉姐姐上些点心吧。” 薛明玉颇有些心虚地建议。 “好,晿居自然是你做主。” 薛明睿挑了挑眉头,说得意味深长。 “咳咳,” 林暖暖不自在地躲过了头顶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往后退了退,两手抱住琉璃盏,无意识地往嘴边凑。 “凉了就不要喝了,” 薛明睿长手一伸,接过了林暖暖手里的茶盏,又塞给了她一杯补气益血的红枣干姜茶。 “喝这个。” 说话间,一股子枣香夹杂着姜味和着热气就在林暖暖眼前氤氲开去。 林暖暖心下一暖,却故作若无其事地指着问: “何时又煮了这个。” 薛明睿挥退了才送过来的小厮,清隽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 “你方才不是不喜姜么,这个甜些,快喝。” 见林暖暖犹豫,只觉得好笑: “明玉也有,不过是红枣干姜茶,也值得我们暖儿难为成这样。” 林暖暖好不容易菜消退的红晕,立时就又涌了上来,她再不说话,只埋头喝了起来。 带着丝丝辣意的姜味和着枣香入腹,林暖暖身上立时暖了起来。 她本就不是为了喝茶,只饮了一口就又放了下来。 自己这样可不行,不就是若有若无的情愫么,横竖如今也没有挑破,装傻充愣便是了,还是问问薛明睿正事儿要紧。 “睿哥哥,” 林暖暖艰涩地唤了薛明睿一句,后面说话就渐渐顺了好说起来。 这才是自己么,方才那样可不是魔怔了? 害林暖暖魔怔的薛明睿,了然地笑笑,低沉着嗓子,好听地应了句: “嗯,” 这人如今说话,怎的也不正经,非要弄得如此磁性? 林暖暖不由腹诽,她清了清嗓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为何,要过些时候才能退亲,睿哥哥你在等什么?” 说话间,林暖暖脸上不再有羞意,直直地看着薛明睿,清澈的目光中没有诘问,只是全然的信任。 薛明睿的心突地一动,那样澄澈的目光,十一年来一直如此,无论如何变化,却从未变过。 “如今要在冯冀才身上求证一件事情,还不能打草惊蛇,放心,我不会让明玉进火坑的,她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 薛明睿说得嘴角噙笑,脸上是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柔情。 “我就知道,睿哥哥出马,一个顶俩儿。” 林暖暖笑得眉眼弯弯,只觉得薛明睿当真是大夏少有的好兄长,自己的好姐妹有这么一个哥哥,也是她的福气, 不过,他方才说什么,自己不是听错了吧,什么叫“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林暖暖疑惑地看想薛明睿,就见他正一本正经地拿过一个装帧的很精美的卷轴,递给了自己。 “这是?” 林暖暖疑惑地打开了卷轴,当即惊呼: “顾恺之的《洛神赋》?” “不错,” 薛明睿笑看着林暖暖爱不释手地看着手里的画卷,清丽的脸上带着惊喜。 林暖暖真没想到薛明睿手里还有这幅堪称是瑰宝的画作,她看了又看,想着还有事情,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好,递给了薛明睿,继续又问: “那会不会夜长梦多?” 不是林暖暖杞人忧天,这事一天不解决,就犹如剑悬头上,让人无法不忧虑。 薛明睿想不到自己拿出了顾恺之的画作,林暖暖居然还只想着薛明玉的事情,他才想说话,就听门口有轻微的唏嘘声。 薛明睿自幼习武,那声音虽弱,又岂能逃过他的耳朵,他双眸微闪,将画随手放在林暖暖的手上,惹得林暖暖一阵惊呼: “小心些,这可是传世之作。” 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随手一放,林暖暖心里叹息, 这可真是明珠蒙尘啊! 薛明睿又如何不知道小丫头心里腹诽的是什么,他也不理会,只宠溺地笑问林暖暖: “既然如此喜欢这画作,怎不好好看,还在这儿东问西问的?” 林暖暖一窒,立时放下了手里的画作,站了起来,对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薛明睿“义正言辞”的说道: “还用我说,这虽是传世之宝,可我玉姐姐却是无价。” 话才说完,又想起薛明睿方才说的话,不由又面红耳赤地低下来头,这个薛世子,天才黑呢,怎么总是呓语连连!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夜闯晿居 薛明玉去而复返,林暖暖自是不会知道,也无从知晓。 只是,待她同薛明玉一起回姝苑时,就发觉薛明玉的异处了,除却眼角微红,看她的目光比先前更加柔和,待她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害得林暖暖几次差点儿抑制不住想去摸一摸她的额头, 这丫头怎么了?怎么看自己的目光,总让她有种感激涕零的错觉? 薛明玉也不多说,只握着她的手,走得愈发欢快起来。 忍住了满腹的狐疑,心里还在想薛明睿方才说的话, 怎么听怎么觉得,薛明睿这是要放冯冀才这根长线钓大鱼。 林暖暖心里想着事情,薛明玉心里想着林暖暖,也就都没有看见,门外高大的玉兰树旁那一闪而过的衣角。 “暖暖,你明天回林国公府不?” 薛明玉已然问了三遍,林暖暖还是一尘不变的一个字: “回。” “暖暖,你今晚要陪着我睡。” 薛明玉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撒娇的味道, “知道啦!” 林暖暖仍旧好脾气地应了,她也不知为何甫一出无为斋,薛明玉就变得如此的热情,这般的殷勤,感觉这会儿,若给她安个尾巴,估计她能如花豹子那般在自己面前摇个不停。 “暖暖,你往后瞥,要看什么?” 薛明玉一双妙目,此时全都盯了林暖暖的脸上,林暖暖方才戏谑地一瞥,也都落在了她眼中。 “咳咳,” 林暖暖咳嗽着掩饰自己的笑意,拍了拍薛明玉的手,很自然地将薛明玉的异样往冯冀才那事上扯,哪里知道薛明玉是被她一番话,弄得感激涕零,如今正深觉无以为报中。 “好了,我是看了那棵玉兰树长得那般粗|壮,想起小时的事情了,” 还是找个籍口,将方才的话,给掩过去了, 总不能说,你乖乖的样子,就像是摇曳着尾巴的花豹子? 林暖暖嘴脸勾起了微笑,虽然挺像。 “是呀,一别经年,玉兰也长这么大了!……我们去看看?” 薛明玉的话,成功地让玉兰树后头的主仆抖了抖,两人面面相觑后,僵住了身形,屏住了呼吸。 “算了,晚上有什么好看的,” 林暖暖随意地看了眼玉兰树,却见微风轻拂后,树下有几片玉兰缓缓而下,她眯着眼睛: “要不……去看看?” “算了,别去了。” 薛明玉此时又变了主意,她就想快些去姝苑,同林暖暖彻夜长谈。 林暖暖梨涡浅笑着点了点薛明玉的额头, “好,都依着你!” 薛明玉最喜林暖暖这样无可奈何却又带着宠溺地同她说话,虽说让比自己小很多的小丫头这般说,有些脸红,可她更喜欢这种姐妹间的温馨静怡。 “暖暖,记得你小时候说的玉兰花三姐妹的故事不?” “记得,红,白,黄三姐妹么,” “是呀,还有虾将军,嗬嗬……” …… 一甜美,一爽朗的声音在暮色中交叠,让人听了心生暖意,姜青媛身边的邹嬷嬤笑着回了逸堂给正但着心的郡王妃复命去了。 “真是小家子气,还郡主呢。” 见那两个腻歪的人走远了,一直躲在玉兰树后头的姜宝琴不忿地动了动身子,随手拧了下正给她掸衣裳的珠儿,对着前头远去的两个声影,鄙夷地“呸”了一声。 “小姐,院门眼看就要关了。” 珠儿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裳,虽是初夏,大晚上的出来,总觉得有些发冷。 不过,珠儿也不知是自己身上冷,还是心里冷。 她摸了摸才又被拧的胳膊,只希望今晚的辰光能早些过去。 “小姐,院门眼看就要关上了。” 薛世子的院子是出了名的难进,若不是姜宝琴蹲守在这儿多时,又恰好遇见林暖暖和薛明玉出来,今晚想要进去,只怕是难, 姜宝琴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借口给薛明睿送些糕点、汤水,可没有一次曾痛快地开门过。 也曾与姜郡王妃抱怨,可姜青媛却说,世子大了,该当如此。 不过,让姜宝琴心里舒坦的是,四公主薛宝琳来了也是一样吃闭门羹。 不过,想起林暖暖方才和薛明玉笑着从晿居出来,姜宝琴只气得差点儿没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从没进去过的地儿,林暖暖居然大摇大摆地进,她怎么不避嫌! 姜宝琴看着才转身离去的薛明睿,只气得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而不自知, 虽然隔得很远,可是她就是能感受到薛明睿脸上有经久不散的笑意! 薛世子会笑,还能如此宠溺地盯住一个人看? 这若在从前,旁人如此告诉她,她是笃定不信的。 “小姐,快些,真要关门。” 珠儿大着胆子,还是提醒了下姜宝琴,不是她希望自家小姐进去,只是今晚姜宝琴若又吃了闭门羹,这一晚上她不得睡是小,只怕又得添新伤。 “要你说,” 姜宝琴愤愤地啐了珠儿一口,才想要说她,却见那晿居大门正缓缓合上,她忙骂了珠儿一句“真是蠢笨如豕”,就疾驰而去,忙忙地呵止: “谁让你们关了,蠢材。” 门口的小厮并未看清来人,只见着一个小娘子带着个丫鬟匆匆奔了赖,还未及站定,就听她开始训斥, 起先以为是玉郡主或是林县主去而复返,只后面听着姜宝琴骂骂咧咧着,这才知是看错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眼疾手忙地就要关门,姜宝琴早就候着,成败在此一举,哪能容得功亏一篑?只见她前脚踢了小厮一下,后就抬脚走进了晿居,冲着窗户上映出来的薛明睿飞奔而去。 姜宝琴不知自己这是做神,只觉得自己今晚若不再做点什么,她这么多年来的心愿,估计就会烟飞云散, 那林暖暖也不见同薛明睿多说什么,却显得异常的和谐,一投手一举足,不经意间的一个笑,都让姜宝琴看得惊心动魄地提着心,更怒火冲天…… 更惶恐的是,姜宝琴居然心生无力之感,只觉得那两个…… 虽不肯承认,可是姜宝琴却生出一种两人哪哪儿都很相配之感。 怎么会,林暖暖分明就是一个小丫头,怎及自己有风情? 姜宝琴大力地摇头摒弃自己心里的想法,她猛地掀开了门口的珠帘,在无为斋逡巡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正在沉思中的薛明睿, 姜宝琴手抖了抖,脚下似有千斤重,嗓子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发不出声儿。 姜宝琴是个对自己也能下得去手的主儿,只见她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胳膊软肉转了个圈,拧了下子。 一阵疼痛让她缓了神,她又吸了口气,圆润的脸上因为心思过重,此时显得颇有些狰狞。 第七百三十二章 怕了?他怕了! “你来做什么?” 薛明睿慢慢地转过了头去,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儿喜怒。 姜宝琴才还激荡着的心,此时如同河里的泡泡,被这淡淡的一句话,瞬间给戳破了。 “我,我...” 她圆脸憋得紫红,少有地忸怩着身子,又看了看身边的珠儿,却见珠儿居然也是一副淡淡的目无表情的样子,不由怒从心头起,这个丫头居然敢蔑视自己! 她惯常地就要伸手去拧,手伸至一半,才想起面前还有个薛明睿,想起那个林暖暖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姜宝琴忙收回了手,木着脸笑了笑。 她不由瞥了瞥嘴,装模作样谁不会? 如此一想,倒是少了些拘谨,她揪着帕子,才快走几步,就又对上了薛明睿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就低下了头去。 该怎么说呢? 姜宝琴才描画一新的柳叶眉被她皱成一团,才刮干净的眉峰处经此一皱,倒显得整个人愈发凌厉起来。 姜宝琴想起从前在姜朝酒后听来的话,若是告诉薛明睿,薛明睿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渐生好感吧,那自己同薛明睿的好日子也就渐渐可期了。 “睿表哥,”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了宫里头的薛宝琳,不由下了决心,待薛明睿知道此事,必会愈发厌烦薛宝琳。 “睿表哥,我是来告诉你宫里头一些事儿。” 珠儿听见这是皇家秘辛,慌忙就退了出去,姜宝琴心头暗喜,这死丫头今日倒是乖觉,此时出去,睿智如薛明睿也不会有什么话说的,她此时去找姜郡王妃过来,今晚之事,也就成了大半儿。 薛明睿眉头微挑,却未说话,脸上倒还是方才那般淡淡的模样,他的目光透过窗棂,略往外看了看,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丝笑意。 姜宝琴见薛明睿这般浑不在意,索性下猛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睿表哥,这话,我只说一次,也只告诉你,这些天来,我一直寻找时机想要告诉你,可是你院子里的小厮却...” 姜宝琴做出一副泫然欲泪的模样,仍旧没换来薛明睿的一个回眸,姜宝琴咬着唇,盯着垂首轻叩桌子的薛明睿,贪恋地看着他那张英姿勃发的俊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愈发厉害、嘴唇发干, 自己等了多年的薛表哥如今愈发的气宇轩昂了! “不过,我不怨他们,睿表哥,我是想告诉你,小心皇后,她....她觊觎...” “够了,你可以走了。” 才还淡然的薛明睿拳头猛地捶向桌子,眼眸也带出了狠厉。 “我,你,睿表哥,这是真的。” 姜宝琴被他充满戾气的一吼,吓得顿时乱了阵脚,话也愈发凌乱: “真的,这是那日父亲同南诏使者饮酒醉后说的。” 姜宝琴都要哭了,自己冒着如此风险,难道还不能让睿表哥动容。 “滚!” 薛明睿仿佛看着什么不洁之物一般只看了薛宝琴一眼,就唤道: “李义府,” 屋外不知何时站着的李义府冷凝着脸,忙走了进来, “带她出去,以后不要让我看到她出现在晿居半步!” 李义府忙应诺而去,边上的小厮也推搡着早就手脚乱抖的姜宝琴往外走去。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姜宝琴再没了往日的跋扈,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世子,送走了,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您看?” 回来复命的李义府忙请示着。 “一并送走,还用我说?” 薛明睿的怒气比之方才要小了些,他看了眼窗外,眸色深深地说道: “暖儿,站累了没?该出来了吧。” 一直躲在窗外芭蕉树旁的林暖暖,心下一惊,知道瞒不住了,只好深吸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庞,又站着稳了稳心神,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慢慢地走进了无为斋。 李义府等人早已退下,无为斋里如今只余林暖暖和薛明睿两人而已。 二人静默了片刻,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烛台上灯芯偶尔发出清脆的爆蕊声。 “滋滋,啪。” 林暖暖看着面前英挺的薛明睿,正兀自垂眸,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在桌上来回轻叩着,心里不由涌起一阵阵羞愧, 自己这般偷听人家说话,总归是不大好吧。 她收起原本打好的腹稿,不想再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什么“好巧,嗬嗬,东西忘拿了。”之类的话。 林暖暖清澈的眸子盯着薛明睿看了一息后,没头没脑地问道: “姜宝琴说的是真的?” 薛明睿听到的瞬间就已手握成拳,他终于抬起了头,正好对上那双澄澈的杏眸,没有探究,没有怜悯,没有鄙夷,也没有不屑.. 就那么一如既往地带着信任看着自己! 薛明睿心下一暖,倏地就站了起来,他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吸进自己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底。 林暖暖的心... 动了! 今时今日,若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对薛明睿毫无他想,林暖暖也会佩服自己! 有想法就有想法! 她略皱了下眉头,按下心里的纷乱。 这些待日后再想再说也不迟,只方才姜宝琴说的话,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要弄清楚,才能知道薛明睿如今是否身处险境,她有些自责,这些年自己不在京城,每遇难处总有薛明睿的身影,可是自己却从未想过薛明睿是否也有难处! “方才种种,你都听到了?” 薛明睿深深地又看了眼林暖暖,将她这一瞬间来回转换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小丫头起先明明满脸都是毫不掩饰地依恋,怎的后面就变得那般严肃... 难道,她在害怕? 怕自己会连累她? 不会! 薛明睿相信自己不会错看林暖暖, 可是.... 这个念头如附骨之疽,让薛明睿欲罢不能, 他想要亲口听林暖暖说出不嫌弃的话,想要将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打算宣之于口,想要好好同林暖暖说说.... 林暖暖点了点头,但见薛明睿的脸色越发凝重,她也不由板起了脸,这可是攸关性命之事,自己且得要同薛明睿好生计量。 “暖儿,” 薛明睿修长的手指抬起了林暖暖的下颌,他要看清楚林暖暖此时脸上的一切变化,哪怕有一闪即逝的犹豫,他也不能让她.... 不能怎样? 薛明睿,难道你能放弃不成? 薛明睿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抖,眼眸却越发深刻地盯着林暖暖, “暖儿,你怕不怕?” 缓缓地说完后,薛明睿深吸了口气,将心理的种种想法尽数吞下,口中泛起一丝苦涩: 薛明睿,别问暖儿怕不怕,其实你自己已经怕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自然是! “怕?” 林暖暖一愣,旋即就见薛明睿的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她愣怔了一刹,立时就懂了薛明睿的意思。 虽知薛明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她仍旧止不住地还是生出一股怜惜和喜意。 她怜惜铁血男儿如薛明睿也怕自己嫌弃: 她更高兴即便是这般情况下,这么多年来,薛明睿都未因怕拖累之名,而疏远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原来不知不觉间,早就如春雨,潜移默化,润于心田! 林暖暖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越发柔软, 也许,薛明睿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好; 也许,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乎薛明睿? 无论前世今生,世人总会想到利弊得失,权衡合适与否,可自己好似从未想过这些, 她偷瞥了一眼薛明睿,他自然更没有! “暖儿!” 薛明睿喉头发干,苦涩早已漫过了心头, 他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句蠢话: 嫌弃如何?害怕又如何? 自己不是早就布置好了这一切,为何要逼着暖儿说这些!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起了这个头, 虽然心里难免苦涩,薛明睿还是改口将话岔开, “没什么,不过说说而已。” 说话间,他的手已然放了下来,也不看林暖暖,只往前跨了一步, “走吧,我送你去枂居。” 这得有多难过,才能忘了自己今晚被薛明玉缠着要去姝苑? 既然心里难过为何又不说了?不想知道自己的想法? 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薛明睿,林暖暖已然看透了他的隐忍,看穿了他目光中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忐忑! 忐忑?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心下一疼,是什么样的情份才能让骄傲如薛明睿,京城人,口中的“玉面罗刹”不敢面对? 自己还在斤斤计较着,该在薛明睿待自己有多深,还在忐忑着他会否如多数大夏男子坐拥右揽,还在计较着薛明睿从前同薛宝琳偶传的那些风言风语…… 岂知从未细细想过薛明睿十一年一贯如此,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一个小物件,他都偷偷的放在了枂居的博古架…… 自己只想着付出会否得到相应的回报,而他却是将自己放在了心里,从不求回报! 枂居,“林,明合二为一也!”; 晿居,“暖暖明而为晿”…… 薛明睿不喜宣之于口,却都付之于行了。 林暖暖深吸了一口气,唤住了薛明睿: “睿哥哥,你且等等!” 薛明睿脚步一滞,就此停下,却见林暖暖几步就站在了他面前,踮起了脚跟,正仰视着他,有样学样地伸手勾住了他的下颌,一双水润的杏眸里倒映出冷然的自己。 薛明睿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身子不知不觉就僵硬起来,此时,就听林暖暖一字一句地说: “若我怕了,你会放弃?” 薛明睿的脸上浮现一丝狼狈,他极力让自己冷静,想让自己仍旧作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只是紧抿的双唇和眼眸深处的痛楚出卖了他的内心。 怎么会放弃,从十一年前的惊鸿一瞥一瞥,这个小丫头就已根植于心,这十一年来左牵右挂,左思右想,早就成了习惯,放弃二字,只是想想,便会痛彻心扉! 薛明睿摇了摇头,干干脆脆地否认: “并不会!” 林暖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却被她又抑住。 她仍旧板着脸,声音比之方才显得更加生硬: “若有个小娘子善妒,年岁小,你心悦你,你可会看她不起?” 薛明睿蒙了,是真的懵了! 林暖暖的话如同梵音在他耳边缭绕,这一瞬,他濡湿了双眼,心里却不由一阵疼: 这个傻丫头,这话怎么能自己说,要说也该由他来说! 这一刻,薛明睿只觉庆幸,这个傻得让他心疼的小丫头,自己怎会放弃,也从未想过放弃,他要将她放在自己身侧,穷尽毕生之力, 呵护她,疼爱她! 这个看似聪慧的笨丫头,小娘子们那些弯弯绕绕的欲言又止,欲擒故纵,她是一点儿也未学会啊! “哎呦!” 不容她再后悔了! 薛明睿铁臂一伸,就将她揽至了自己的怀里。 “真是个傻丫头,我心悦你,这是我该说的!” 耳畔那让自己沉醉其中的嗓音,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吧…… 自己的心神已然被其震得七七八八,人也被迷得七荤八素,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地乱跳: 说出的话也是七零八落: “你,你,我,我……” 费了半天劲儿,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好囡囡!” 一声叹息又起,这是把自己又当成小孩子了? 这可不行,自己虽未立鸿鹄之志,却愿与他风雨同舟,比肩而立。 他是大树,自己却不愿做攀附与他的藤, 他给自己遮风挡雨,自己也想给他做最坚实的后盾! 当林暖暖期期艾艾地说出这一番在大夏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心里话后,却换来薛明睿更为用力的拥抱,还有一句接着一句的“傻囡囡!” 林暖暖不由将头埋进了薛明睿的怀里,心里却在思量,自己到底哪里看着傻? “我哪里傻了,你说与我,我改!” 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却换来薛明睿更加愉悦的笑声。 “暖儿不用改,这样就很好!” 林暖暖也不由跟着傻笑,只觉得此时的自己,真是四肢百骸无处不熨贴,心内无处不舒坦。 她不由戳了戳薛明睿硬梆梆的手臂,迟疑着又说了句傻话: “我们……算是……定下来了?” “嗯,定下来了!” 从来面容淡淡的薛明睿这一瞬笑得语笑喧哗,直让林暖暖看得不禁呆愣住了…… 唉,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林暖暖叹了口气,差点忘了自己早就想问的话: “若,我懒怠你当如何?” “那我便勤快些!” “若,我善妒,你会怎样?” “不会给你善妒的机会!” “若,我年老色衰,你又会何为?” “那我更加是个糟老头子啊!” …… 林暖暖收回思绪,决定就如方才那般问他, 可是,薛世子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 “懒怠?要勤快做甚,留着下人何用!” “善妒?好,我也是!” “年老色衰?暖儿你嫌我老么?” 比林暖暖大了一年一年又一年……中间还有许多年, 这,是薛明睿黯然神伤的无法解决的事…… 所以,林暖暖算是挖了个坑给自己, 以至于后面就只顾安慰正心伤的薛明睿, 所以, 分明就是自己被薛明睿吃得死死的? 自然是! 第七百三十四章 豆腐宴 “暖暖,我要吃珍珠团,桂花鸡……” 薛明玉将一双樱红的嘴巴,撅得老高,漫不经心地用纤手剥了个香橙,也不吃,只点着菜。 “好,” 林暖暖摸了摸发热的脸,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春风满面,可是眼角眉梢那些帮也藏不住的喜悦,又岂能掩住? 昨晚的话,昨晚的人,只要一静下来,就浮现在眼前。 对薛明玉她是很愧疚的,明明是她最需要自己安慰的时候,可她因着看到玉兰树后头鬼祟的姜宝琴,一时没忍住, 就借以忘了东西为名,回去了一趟,孰料,去了之后不仅看了一出戏,居然还出乎意料地与薛明睿交了心…… 咳, 想得出神的她,差点儿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她忙抑住心神,不让自己再去想昨晚的种种。 好在,薛明玉又开始了: “居然回来那般迟,回来了也不曾唤我!不说好了要夜谈的么!……” “暖暖,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没良心的小丫头,我不管,今晚你得陪着我。” “我还要许多好吃的,你都给我做吧!” 这些话,薛明玉早就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了,林暖暖也不嫌烦,只是好脾气地揉了揉薛明玉的头发,颇有些愧疚地陪着笑,由着她提出各种要求,一个一个应允她。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好姐妹,往后还是... 想起薛明睿,林暖暖不禁又面露笑容, 不过,也是因着他自己才失了约,这帐且得同他算算。 这般浅笑嫣然,任劳任怨的林暖暖,只看得薛明玉一肚子的气。 这丫头能算得过自家那个冷面的哥哥?能逃脱自家兄长的五指山? 看看,就一个晚上,不知听他说了什么,这就被人家收服了! 这可不行,往后必定会吃亏的啊! 虽然薛明睿是自家兄长,可是明显这丫头傻些,薛明玉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林暖暖这边。 不过今日显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单看她这乐不可支的小模样,估摸着自己说什么她此时都听不出音。 所以,还是捞些好处实在。 薛明玉如此一想,索性就又加几个菜, “暖暖,我还想吃你说的那个石子羊。” 石子羊? 那还是自己从前在紫金山上给窦婆婆几人做过的。 林暖暖有些失神地放下了手里的熟鸡,出神地想: 也不知,窦婆婆如今一日三餐都是谁在做,可合他口味? 说起来她也真是个倔强性子,手里珍宝无数,却偏偏那般自苦! “暖暖,怎么了?” 薛明玉有些不好意思再逗她: “我就是说说而已,可别累着你。” 她挤眉弄眼地做出副害怕的样子: “不然哥哥饶不了我。” 林暖暖这才回过神来,这一会儿都被薛明玉取笑无数遍了,脸皮也厚多了,她故意装作没有听到后面一句,只笑着说: “说好今日随你意,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说话间,她突然想起薛明玉倒同窦婆婆一般无二的都极爱豆腐。 不过京城中吃、做豆腐极少,即便是做,也都有涩味。 林暖暖不知他们是怎么做的,也不想知道,不过做豆腐的方子倒是给了四皇子,凌霄阁如今的豆腐宴很红火,按着林暖暖的法子做出来的豆腐也极好吃。 其实无他,不过是因为用的是卤水不同而已。 “明玉,我做完珍珠鸡,就给你做个豆腐宴吧。” 林暖暖想起从前在紫金山上曾给窦婆婆做的豆腐宴,觉得颇有些想念,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呆了三年,但是如今却格外想念那个刀子嘴、对自己却是豆腐心的窦婆婆。 “豆腐宴?何为豆腐宴?” 薛明玉想起软嫩顺滑的豆腐,顿觉口中生津,她不由收了嘻笑之心,细细地问道: “只有豆腐?” 虽好吃,可是一桌子豆腐,只怕旁人不喜。 “自然不是只有豆腐,但是是以豆腐为馔。” 薛明玉忙拍手称赞。 林暖暖拾掇好了熟鸡,将其脯切成了一个黄豆大块,余下的都递给了李枝子让其照着样子切好后用清酱、酒拌匀,再入面粉中翻滚后于锅中用素油炒制。 李枝子忙应诺而去,笑眯眯地按着林暖暖说的法子,自去忙了。 林暖暖又想了想,唤回李枝子,索性将石子羊的做法告之于她,让其日后再做给薛明玉吃。 薛明玉有了林暖暖应允的豆腐宴,自然也就不去想什么石子羊了。 比起羊肉,她更喜欢入口即化、如玉般洁白细嫩的豆腐。 其实石子羊也没什么花头,不过是取巧在,要用烧红的石子填入羊腹,这样烧制出来的羊肉,肉嫩而无膻味,多吃还不容易上火。 自然好的食材也很重要,林暖暖想了想,虽知大夏人很擅烧烤羊肉,还是不避嫌地说与李枝子, 让其将王府庄子上送来的用于烤制的羊,用豆秸每日拌着芝麻油一茶杯喂着,待十日后发膘再用,如此,也不繁复,但是这样的羊肉,无论怎么煎炸烹煮,都很好吃。 薛明玉被她说得颇有些蠢蠢欲动,倒忘了自己不过初衷不过是逗弄一番林暖暖, 只是一门心思地盘算起了美味佳肴来。 不过,想想若这般炮制,需得再等十日,也就只好作罢,只一径催促林暖暖快些去做豆腐宴。 林暖暖本就有赔罪之心,如今哪有不应之理? 也是巧了,她要用的盐卤豆腐,现成就有,还不少。 这倒是沾了四皇子的光,大约是知道林暖暖在诚郡王府,一早上就让人送来了,李枝子有些遗憾,不过这是凌霄阁赚钱的秘方,又怎么能让林暖暖教。 豆腐此时正白生生的立在莹亮的瓮里,只需要旁的配菜即可煎炸烹炒。 正值初夏,虽不至酷热难当,但是庖厨里头热气蒸腾,真不算是什么好地儿。 林暖暖催着薛明玉出去同姜郡王妃说话,只管等着吃,却拗不过薛明玉的热情四溢。 她不仅不回,还兴高采烈地东看西问,对林暖暖要做的醉豆腐、虾圆豆腐、用豆腐为料做的假鸽蛋、昨晚的糟卤做的香糟豆腐、夹素丝、还有香袋豆腐都看了一遍…… 一盘盘香气四溢以豆腐为宴的菜肴,才摆盘装好,姜青媛笑着举櫡,只道: 诚郡王和薛明睿这几日都不回,倒是便宜了自己和薛明玉,未及搛菜,就见行色匆匆的薛世子正跨门而入。 第七百三十五章 疾驰 一桌子的豆腐宴没有吃成,就跟着他匆匆上了马车。 薛明睿心有所愧,只眼下有些事情急需林暖暖,还不好同众人说,只好假托林国公有事找林暖暖。 马车疾驰在朱雀大街上,不多会儿就往东边郊外奔去。 “小姐,您用些绿豆糕吧。” 秋葵用帕子包了块绿豆糕递给林暖暖,又从薛明睿拿来的食盒里拿出了玉带糕、如意酥、甚而至于还有热气腾腾才出锅的酥脆的粔籹。 林暖暖心下一暖,没料到薛明睿能在如此匆忙之下,还想着给自己买了这些。 她闻了闻散着油香的粔籹,只觉得比之今日的豆腐宴也是不差什么的。 “小姐,此去……没事吧。” 秋葵憋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 这样急慌慌的出来,她生怕林国公府再出什么乱子,自家小姐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磨了。 林暖暖的眼眸暗了暗,怎会没事,这般匆忙,定是有事,她也没同秋葵说,怕她听了心里更慌。 林暖暖递了个粔籹给秋葵: “你也饿了,快些趁热吃。” 却并未接秋葵的话,只掀开了车帘,看了眼车旁策马疾驰的薛明睿。 像是有所感,薛明睿也正好瞧了过来,见林暖暖看他,忙扯了缰绳,放慢了下来,又敲了敲马车,让行进中的马车放缓速度,这才用双黑眸又看向林暖暖。 林暖暖挑眉,晃了晃手里的车帘,浅笑着说道: “吃个粔籹吧。” 薛明睿默默地靠近车边,也不拒绝,只就着林暖暖的手,快速地将和油亮的粔籹吃了。林暖暖还待再拿一个,却被他摆手拒绝, 事情紧急,他哪里能吃得下,方才没有拒绝,不过是看着林暖暖目光殷殷,心中不忍拒绝罢了。 “这个给你。” 薛明睿解下身上的水囊递给了林暖暖,歉意地说道: “真是委屈你了,真是事关重大,待结束,我请你好好……....” “没事,” 林暖暖笑着摇了摇头,又催他: “既有急事,咱们还是快些吧,我其实不饿,不过就是嘴馋罢了。” 薛明睿目光深邃地盯着林暖暖又看一眼,随即就打马疾驰,车夫见状,忙也跟着快了起来。 “小姐,您再吃点儿吧。要不,您再闭着眼睛歇会儿,到地儿了,我唤您起来。” 秋葵见林暖暖丢开了粔籹,眉头微锁,想着她忙碌了几个时辰,以为她累着了,忙劝道。 “不必。” 林暖暖摇头拒绝,心思早就飞向了旁处,她暗忖: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薛明睿行色匆匆到连用顿午膳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刑部的事? 听说那案子有些棘手,如今京城虽称不上是风声鹤唳,但许多年轻男女却敢独自一人走在僻静处, 且听四皇子那日隐隐冒出一两句话,好似这桩案子原还不是薛明睿的事情。 林暖暖相信,这定不是桩普通的失踪案,薛明睿也不会做些没有打算的事儿。 想了会儿也没有头绪,索性也就撂开手,反正一会儿总会知道原因。 如此疾驰了半个时辰后,总算至了近郊的庄子上,薛明睿没有让马车停下,而是开了中门,驶了进去。 庄子很大,林暖暖却无心观景,又走了一会儿后,马车这才渐渐停下,薛明睿不知从何处拿了惟帽带于林暖暖头上, 早有小厮拿了马凳由薛明睿扶着她下了来,至于秋葵,薛明睿却并未让她下来,只是让人带她去了庄子别处等候。 林暖暖这才发现方才给她拿了马凳之人却是方回,她忙对着薛明睿眨了眨眼睛,薛明睿会意,却不急着说话,居然是趁乱捏了捏自己的身侧,她纤长白嫩的手。 林暖暖一愣,随即佯作生气地嗔了他一眼, 这人可真是,满面的冷凝,急迫得不得了,就在如此的情形之下,竟然还敢作妖。 薛明睿仿若未见她的斜睨,只若无其事地吩咐了方回,让他去照料秋葵。 林暖暖这才展颜,算起来,自江南一别后,秋葵也有三年未见方回了! “若是可以,能不能饶了他?” 林暖暖试着给方回求情,她早前说过,毕竟是秋葵的兄长,当时也算是各为其主,称不上什么。 只是薛明睿没应,想想薛明睿为了给她出气、立威,自己三番五次地求情,总是扫了薛明睿的面子。 薛明睿没有作答,只给她披上了披风,拉着她说了声“走吧。” 心下不是不无奈,这丫头,自己为了她又气又急,她却一点不领情,这都说第二回了。 待走近了密室,林暖暖再无心去纠结薛明睿应不应允了,因为这里头的人,同十一年前悠然居那人颇有些相似。 这人是? 林暖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难怪薛明睿让自己穿上披风,这里颇有些阴冷。 薛明睿朝林暖暖靠了靠,周围有人,他只好垂下宽大的衣袖握住了林暖暖的手,问她: “冷不冷?” 林暖暖摇了摇头,只盯住那个缩成一团,且不住抖动的人看。 薛明睿等了一会儿后才问: “可是你说的那个病症?这人可是那个患病的人?” 原来是让自己辨一辨病证,林暖暖不由松了口气,又走近了点,就着灯仔细看了看后,摇了摇头, “不是!” 悠然居那人在三年前突然消失,只留下个碧斯和老窦,后面林国公没有多说,只说不让林暖暖操心。 薛明睿让人给角落里那人塞了颗药丸后又问: “不是那人?” 林暖暖点头, “也不是那个病证!” 薛明睿沉默了片刻,并未问林暖暖因何如此笃定,只拉着林暖暖就要走。 “怎不问我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说不是?” 林暖暖仰视着薛明睿,看着他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明明只是淡淡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却总有说不出的明澈。 “我总是信你!” 薛明睿有些啼笑皆非地揉了揉林暖暖的头,无意中碰到了那朵看了多年的荷花蜜蜡,想起自己袖笼里那根才雕好的白玉嵌翠碧玺荷花簪,不由轻咳了咳。 “不会是着凉了吧,” 林暖暖听他咳嗽,忙问道。 一旁垂首而立的李义府不禁在心里暗忖: 自己主子可是个冬天都不穿夹袄的人,如今入夏焉能受凉? 当此时,就听自家英明神武的世子爷淡淡地应了声“是” 李义府简直不敢抬头,因为薛世子一句话后换来了林县主不绝于耳的关切。 李义府才想避开,就见那个世子吩咐在林县主来前,让吊着一口气的人,此时正皮开肉绽,口吐鲜血而亡了, 薛明睿也见了,他皱了皱眉头,忙拉着林暖暖就走, 既然不是,死就死了吧! 第七百三十六章 自然不可以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暖暖关上了门,将李义府等人都隔在了外头,不大的书房里头,只余她和薛明睿二人。 “这事说来话长。” 薛明睿端了杯清露给她,自己也端起了被子轻啜一口, “这玫瑰清露味道不错。” 林暖暖不由白了他一眼,总是这般避重就轻,都到这时候,还不从实招来。 “好,好,好,我招还不成吗?” 薛明睿眼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亮起利爪,那两汪清水似的杏眸里更是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愈发衬得她清丽无双。 小丫头一天大似一天,也一天美过一天了! 薛明睿很快就将事情原委拣着能说的全都说了一遍, 有些事情,再没有结论之前,还是莫要让小丫头担心的好。 原来,这些时日,京城中失踪不少人,更有甚者,还有不少人遇害。 四皇子和薛明睿经过多方探查,才越查就越发现这不仅仅是件普通的案子,其中牵扯到的人很多。 “冯冀才同这有关?” 林暖暖的话,让薛明睿为之一愣,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杯盏,倏地站了起来,双眸熠熠生辉着看向林暖暖, “暖儿,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 林暖暖一愣,敢情昨晚他说留着冯冀才还有用处,不然打草惊蛇并非指的是这个。 薛明睿一听,也有些窘然。 可不是如林暖暖所想那般,他们还真是没将这个冯冀才放在眼里,不动他也不过是因着那个南诏人还有牵扯其中的姜朝,以及姜朝身后的主子。 听林暖暖和薛明玉那日所闻所遇,其实也暗合了好些处,看来,势必要加派人手,好好查查。 话既说到此处,也就没什么可瞒着掖着的了,这些年林暖暖为了林宇泽在江南偏安一隅,京中也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先是大皇子立了太子,再就是皇后同大皇子走得很近,还有就是.... ……姜宝琴说的那些。 薛明睿看了眼林暖暖有些不想将那些龌龊事说出来污了她的耳朵。 看着她那双澄澈的双眸,更是有种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只自己将一切安排好的冲动。 只是,小丫头这般聪慧,话里话外就可知她是早就从姜宝琴的未竟之言中听出了端倪。 昨日天色已晚,今日又因着辨认那人形色匆匆,如今若再不说,只怕那小丫头会胡乱猜测。 事情要从十二年前讲起,那时的薛明睿还是个少年郎,进宫时偶然发现了宫中秘辛, 原来人前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竟有那般特殊的嗜好,那个半老徐娘不仅爱少年,还嗜血! 只那时的他虽有勇但毕年幼少历练,一时无意就露了行迹,惹得皇后对他十分忌惮。 若不是摄于诚郡王府的威名,只怕能否见到第二天的日|透都未可知。 原本以为,即便皇后不敢动他,也会将自己定会变成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不料比之更甚,手段也更令人作呕。 从前那一幕幕让薛明睿皱起了眉头,脸上也越发冷凝。 林暖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阻住了薛明睿的话,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还让他再说一遍做甚? 左不过是一个在深宫里头寂寞、扭曲,却有权势的老女人,觊觎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而作出的种种疯狂之举, 这种事情即便是亲如父母,也不能宣之于口吧,更何况要强如薛明睿? 她就说,十一年前见到薛明睿时就觉得他过于清冷。 起先她还以为王府大院庭院深深,里头定是有许多糟心事儿,这才让他心生厌恶,可后来见了姜青媛和诚郡王薛礼,却发现并非如此, 毕竟,怎么看,诚郡王府上下那也是大夏少有的和睦,诚郡王府夫妇相得,虽有两个老妾,可却无宠、无子,薛明睿兄妹也是兄妹情深。 找不到原因,一度还将他那般清冷归结为生性使然,现在想想,再老成的少年郎也不会似薛明睿这般清冷孤傲。 想想一个十岁的少年郎遇着这种事情,要躲避那人、要自保,处境真是何其艰难,可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这十一年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帮着自己。 像是看出了林暖暖的怜惜之意,薛明睿安抚地笑着说道: “傻丫头,没事,我不苦。” “能否不要这般逞能,你也是个普通人,又不是铜墙铁打的,怎会不苦!” 林暖暖哪里还能忍得住,早就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愤愤不平地指责着。 “好了,如今她也不敢再拿我怎样了。” 薛明睿眼看着小丫头炸毛,心里真是又感动又好笑,虽知她有分寸,还是不忘记叮嘱一二: “告诉你,是怕你胡思乱想..你听听就算…….” 薛世子停顿了一下,耳朵涨得发红,迎着林暖暖有些茫然的目光,还是一鼓作气地说道: “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碰到那些事情。” 林暖暖这才知他所指为何,她不由也红了脸,却又担心他难过,忙忙又说: “我相信,一直就相信!你是薛明睿,怎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我只是生气,生气那些腌臜人的龌龊心思。” 薛明睿此时只觉得自己自从林暖暖去了江南而飘摇的心,圆满了。 他喟叹着将林暖暖拥入了怀中,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自十一年前见着玉雪可爱,纯真无暇的林暖暖,久已冰封的心就渐渐解冻, 所以,才会对她一帮再帮,将她事当成己事。 后来,林宇泽夫妇出事,看着困境中坚强的林暖暖,心疼、钦佩渐渐取代了开始的同情。 再后来,江上遇刺,勇敢又傻傻冲过去挡箭的林暖暖让他生出了厮守之意..... 一见钟情,再见钟意,三见相许,说的就是他! “暖儿,待你及笄,我们就成亲可好!” 林暖暖的耳朵里冲斥着薛明睿,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她不禁没骨气地打了个哆嗦, 没错,她的耳朵太过与众不同,除却靠近会红,还有就是听到好听的声音, ....身子会可耻的 ……发软, 所以,自己这是又犯! “不吭声?那我当你应下了!” 一声从胸腔发出的笑声,震得林暖暖的心砰砰直跳, 不吱声就是默认? 从古至今,敢情男人都会这么说? 林暖暖吸了吸弥漫在鼻息间的沉水香味儿,无可奈何地叹息: “可以不应么?” 薛明睿一听,笑得更加恣意,他宠溺地理了理林暖暖的额发,笑着摇了摇头,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又起: “自然不可以。” 第七百三十七章鹅鹅鹅,饿饿饿! 话说千遍,好像总也没有说完的时候。 直到林暖暖肚子“咕噜”一声响,这才惊醒了饮水饱的两个有情人。 “我回去了,你..一切小心。” 林暖暖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自己和薛明睿将将挑破心思,不是应该浓情蜜意...咳咳,不是应该诗情画意无限么,可为何到了自己儿,偏偏就这般窘迫。 “暖儿,饿了吧,委屈你了。” “哪里饿了,来的路上不是还吃了不少东西。” 林暖暖强辩着说了一句,下一瞬,却被自己“气”哭了,哪里有这么自己坑自己的,怎么就想起来将手放在肚子上了,这还用别人说什么?分明就是饿惨了呀! “咳咳,那什么...嘿嘿,” 林暖暖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不甚连贯的话,一时居然没有想到如何化解自己的尴尬,难怪前世人说谈情说爱的女人脑子不好使,唉,当真是一入情爱深似海,再一回头没有岸哪! 林暖暖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见薛明睿变蠢? 薛明睿见林暖暖脸色发红,清丽的脸上经此描画,更显得艳丽非常。心内不由嗟叹,小暖儿越发好看了,不过见她一脸羞赧之色,忙忍住泛起的涟漪岔开了话头。 “这庄子上的婆子做的鹅还不错,要不试试?” 林暖暖不由睇了他一眼: 哼哼,到底会不会说话,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会儿自己分明正饿着,就这么大喇喇地说鹅好么,真的好么? 难道他不知自己为了顾及形象定是会拒绝的? “鹅?这里有,我怎么没见着?多么?” 孰料,说出口的话,是这样的。 此时她的脑海中蓦然已浮现了许多的菜名儿: 鹅四件,鹅肝,红烧鹅,盐水鹅,云林鹅、风鹅、糟鹅、鹅酥卷、熏鹅、炙子鹅、罐鹅...... 她叹了口气,忙闭紧了嘴巴,差点忍不住召唤一遍神鹅: 鹅、鹅、鹅;饿、饿、饿... 有谁似她这般,做好了一桌子菜,一口都没有尝的就被拖至了郊外,还有谁死她这般一提鹅就想到饿? 咳咳,长了一张仙女的脸,却有一颗吃货的心,莫非说的是她? 转瞬间,林暖暖的脸上颇有些五彩纷呈,直让薛明睿看得忍俊不禁。 都是他的错,即便是知道那人要死了,也让小暖儿吃些东西再来也不迟,都怨李义府,说什么前几个死后面目模糊,不好辨认,他一想,若是死了,没的让小暖儿害怕,这才误了午膳。 “那婆子已在做了,马上就得,一会儿你尝尝,若不好,咱们再去凌霄阁,对了,你不是爱喝鸽子汤么,我也让她给你做了。” 别说了,越说越饿! 林暖暖悄默声地咽了下口水,颇有些幽怨地看向薛明睿, 薛世子,难道不知话说千遍,不如一干? 现在不是应该大喊一声:“上菜?” 薛明睿看她垂涎欲滴的样子深觉好玩,不由逗她: “要不要再给你弄一只野鸭子?” 林暖暖一心只想着鹅,如今听说还有鸭,只迟疑了一会儿,就说: “也可。” 这样有别于平日理智聪慧,倒是显得有些憨直的林暖暖,深深地打动了薛明睿,如此真实不矫揉造作,当真是苍天赐予她的珍宝。 他失笑着又揉了揉林暖暖的额发,只揉得林暖暖皱起了好看的柳眉,这才将握着都要出汗的白玉嵌碧玺荷花簪插到了林暖暖的头上,林暖暖下意识地就要拿下来,却被薛明睿哄着住了手,薛明睿这才脸上带笑,仔细地端详了下,知道她饿了,才不舍的收了目光,带着林暖暖去了月微草堂,只脸上挡也挡不住的笑意,让身边的李义府擦了擦眼睛: 这人,是世子爷? “李义府,现在就派人去看着冯冀才。” 李义府一怔,世子不是交代过了,他忙应喏,只待一用过膳即刻就去。 “现在就去,不得延误。” 林暖暖忙劝,这也不是立时就要办的呀 “没事,他身材丰腴,饿一两顿不打紧。” 没眼色,让暖儿饿到了现在,还不停地端详,不让他饿,哪里能长记性? 李义府正好走在一个不平整地小路,闻言险些绊倒, 谁说不是世子爷?够狠! 知道林暖暖饿了,菜上的很快。 那婆子果然是个惯会做鹅的,虽然没有熏鹅,也没有鹅四件,鹅肝,红烧鹅,盐水鹅,云林鹅、却有去岁的风鹅,还做了糟鹅、鹅酥卷,不过只一道砂锅炖鹅,就让林暖暖吃得口颊留香。 让她惊喜的是,风鹅、糟鹅居然是依着江南法子做成,还有道“葱醋鸡”也颇得林暖暖的喜爱,她还特特唤了那个婆子,细细地问了葱醋鸡的做法。 听上去倒也不是很难,就是将鸡蒸熟之后,调以葱、醋,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跟白斩鸡有些相类,却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味道。 都是些家常菜,吃得林暖暖很是高兴,不过一道“冷蟾儿羹”倒有些出乎林暖暖的意料,毕竟京城蛤蜊不好寻,想想这是诚郡王府的庄子,说不准会常常宴请,如此也就不算什么了。 再者,薛明睿可同桃花眼四皇子走得近乎,据他说,那四皇子手里有不少的进项都同薛明睿有关联。 如今想想,比起这些人,自己的那些个小计谋,小谋划,当真是不够看。 京城虽大,一天也转不完,可是总些有缘分的说聚就走到了一起,这不,薛明睿正哄着林暖暖再吃一个光明虾炙,他自己还未及吃上一口,四皇子就“娇嗔”着一双桃花眼,晃晃悠悠地就飘过来了, 除却起初看到林暖暖时的眸光微闪,后面就渐渐恢复了他的“英雄本色”,林暖暖简直不忍直视,似他这般能成大事儿? 还是好好地吃自己的饭来的要紧,林暖暖狠狠地喝了一口自己鸡皮酸笋汤,再抬首时就见四皇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脸上居然是少有的一脸正色, 咦,难道这个桃花眼要“从良” 咳咳, 林暖暖将一口汤尽数吞下后,咳得面红耳赤,薛明睿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叮嘱她小心。 林暖暖一边咳嗽,一边哀叹,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待见了窦婆婆,定要好好问问,自己这些日子好似不对劲儿, 难道真的中了蛊毒? 咳咳, 此念一起,林暖暖咳得更加厉害起来.... 第七百三十八章 美人垂泪…… “你怎么来了。” 薛明睿看向四皇子的目光不可谓不冷,四皇子桃花眼微缩,眉头高挑,扇子一磕: “那人死了?是否又是七窍流血?” 林暖暖筷子抖了抖,她有些举櫡唯艰地不知道该吃还是该放下筷子上的葱醋鸡,差点儿就要泪流满面, 这个四皇子是来搞破坏的吧,自己这正吃饭呢,说什么七窍流血! 四皇子看着林暖暖明显慢下来的快櫡,面上勾起一丝笑,他慢慢地拿了桌子上的快櫡,顺手就接过林暖暖筷头上的葱醋鸡, “我也来尝尝周婆子的手艺。” ..... 林暖暖看着空空如也的快櫡,眼眸也跟着缩了缩: 所以,这个四皇子是来惹人厌的吧,是吧?是! “民谚有云,犬食时,尚不容人扰,何况人乎?” 林暖暖低低第腹诽声,惹得薛明睿嘴角微微上挑。 都说抢来的食物格外的香,四皇子笑着张开了“檀口”想试试是否如此,小丫头的话他自然是也听到了, 谁叫自己来时,这丫头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自己呢。 四皇子得意地睇了眼林暖暖,孰料,还未及张口,筷头上的肉就被薛明睿给截了胡。 “薛明睿,你就是如此待客的?” 真的是很哀怨,这两人就不能抚慰一下他这颗受伤的心? “我尝过了,还不错,来,你再吃一个鸡腿儿。” 薛明睿淡然地搛了个鸡腿放在林暖暖的碗里,根本就不看,一脸受伤的四皇子。 “嗯,谢谢睿哥哥,来,你吃。” 林暖暖也投桃报李地搛了一筷子肥鹅给薛明睿。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是谁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明睿,你在查冯冀才?” 好吧,还是说说正事儿吧,不然在小丫头眼中,好似自己总是个没正形的。 “是,” 薛明睿干干脆脆地点了头。 四皇子见林暖暖若有所闻地住了筷子,心里有了数,话也说得顺溜起来: “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也不知你家郡王妃当初看重他哪儿了。要不,将薛明玉和我凑合凑合得了,总比外头那些不知根儿知底儿的完强,也省得我要面对那些个装腔作势地。” 就是你才不行! 林暖暖扔了手中的筷子,看向薛明睿。 薛明睿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林暖暖这才心下略定。 开什么玩笑,如今的四皇子府虽然没有正主儿,不过里头莺莺燕燕可不老少,林暖暖虽知,给薛明玉找一个如自家薛明睿般总有些难…… 差点儿又要被呛着,都是因为他! 薛明睿纵容地朝着对自己瞪眼睛的林暖暖宠溺地笑了笑,就知道这丫头会如此。 他自然也不会同意,四皇子看似放荡不羁,其实胸有丘壑,,薛明玉那点子心胸谋算在四皇子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见薛明睿对自己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就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自己。 林暖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继续埋头苦喝酸酸汤,心里不禁感慨,想不到薛明睿郊外的庄子居然也有酸笋。 自家府里,若不是李清浅知道自己喜欢特特让人学着林暖暖的法子做了些,京中甚少有,知道的也不多。 看着面前这两人眉来眼去,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这么一个玉树临风之人就在跟前,惹得四皇子再没了摇扇子的兴致,他索性丢开了手,让人盛了一大碗酸笋鸡皮汤,狠狠地喝将起来。 林暖暖护食地抱主自己手里的碗,又看向为数不多的酸笋汤,薛明睿嘴角的笑容益深,他也不用旁人伸手,又盛了一碗递给了林暖暖,目光柔和,说话也越发柔和: “吃吧,若喜欢再让人做,酸笋庄子上还有就是为了给你吃的,一会儿让人带回去,不过,吃几回就好,可不能吃多了,又酸又辣的,吃多了当心肚子疼。” 四皇子才“呼噜”一下,夸张地喝了两口,就听到这话,气得他随手扔了手里的勺子, 不吃了,自己心里苦啊,没人管啊!这两人都知道,就是不肯开解自己,还在这儿你来我往目中无人! 四皇子美绝人寰的脸上掠过一丝丝阴霾,他有些凄楚地看向林暖暖,这丫头有没有恻隐之心。 林暖暖却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对着薛明睿腼腆一笑: “我这不是饿了么!” 特么,我都这般伤心欲绝了,你们还在说饿了么,有意思么,有意思? 自然有意思! 薛明睿冷冷地斜睨了眼四皇子,不知他今日收到赐婚诏书,为何不在自己府里庆贺,还跑至了这里。 四皇子心好累, “明睿你怎不问问,父皇将谁家闺秀许配与我了?”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就山,谁叫这薛世子冷是冷了点儿,却是个心有成算的,京中一干人等也就只有他是个靠得住的, 且,还和自己一样对那位充满了厌恶。 想起那段和薛明睿不打不相识的过往,四皇子从来都是“春意盎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和,若不是因着这些,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 “哎,哎,怎么我碗里会有这个!,薛明睿,你不知我不吃鸡臀尖?” 四皇子气得就要离席: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头一次给自己搛菜,就是鸡屁股! 薛明睿看都没看一眼,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庆贺你同徐家大娘子喜结良缘,恭喜恭喜!” “你知道?” 四皇子索性也不吃了,他有些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任由落寞爬过脸上: “母妃说,原本所订之人更为不堪。” 自己表面看似风光,其实暗潮汹涌,大皇子自被立为太子之日起,渐渐也露出了真面目,对他和几个皇子明里暗里的多次打压。 “于你而言,谁都一样。” 薛明睿又补了一句,见林暖暖用好了,让人撤了桌子,让着四皇子去往书房。 林暖暖知道他们这是要去议事,忙要告辞,却被四皇子和薛明睿拦阻住了。 尤其是四皇子,居然一副你很不够意思的样子,看向薛明睿的目光也带埋怨。 被一双幽怨的“美目”盯住尚蒙淡定自若的薛明睿,直让林暖暖自愧弗如甘拜下风,总不好让“美人垂泪”,夜只好跟着一起进了书房、 第七百三十九章 荷月大婚? “走吧,自己人,听听也无妨。” 薛明睿低沉的声音在林暖暖耳边响起,才还犹豫的林暖暖差点儿自平地仰到,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直接! 内什么,虽然听着听上去挺舒服的! “明睿,快些,磨磨蹭蹭说什么呢。” 四皇子对这里似乎很是熟稔,他也不用招呼,只自己东边放着的胡榻,还指着边上的另一个招呼林暖暖: “我就说还是榻舒服,明睿还不信,来,来,暖暖你也坐坐看,这可是我让人送来的。” 若都像他这般斜坐、或是躺着,自然还是胡榻舒服。 林暖暖没有说话,只给他俩一人斟了一杯茶水,自己抱着个荷花盏找了个杌子坐下了。 “何时成亲?” 薛明睿叩了叩桌子,状似不经意地问四皇子。 “荷月,” 四皇子答得有些不甘心,人也显得有些颓靡,本来么,虽然对穆宗所选的王妃不报希望,可能能否不要这般急着就要成亲,况且,人选还是那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徐元贞。当年在定远侯府,那徐丫头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坑了林暖暖的事情,他可是看了个明明白白。 还有... 四皇子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薛明睿,徐元贞对薛明睿的那点子心思,在京中可不是什么秘密。皇后如此,可是实实在在地打了他的脸。 幸好,他本就无所谓,添堵什么的,真是无法如那位的意了。 正漫不经心饮着茶的林暖暖不由一愣,荷月大婚?这么快! 荷月即是六月,因六月三伏赤日炎炎,万物都被炙烤的无精打采,唯有荷,还是亭亭玉立、精神抖擞,越热开得越好看吗,故而大夏之人将六月唤作荷月,或做伏月。 如今已是五月末,也就是说不及一月,四皇子即将大婚。 “这么快?会不会太急了些?” 皇子大婚,可不同与普通人,毕竟是皇子,不是应该好生准备么?不说是筹备个一年半载,起码也要两三月吧。如此可以看出穆宗待四皇子是何等的漫不经心,也难怪这位今日如此消沉了,就连衣裳都没有往日穿得那般艳丽多姿。 林暖暖很有些同情四皇子了,要说起来,他这还不如二皇子呢,二皇子生母早逝,选的王妃也是家世平平,可从赐婚到定亲也是隔了三个月啊。 天家无父子,看来此言非虚。 林暖暖不由叹了口气。 “小丫头终于肯帮我说话了。” 四皇子恹恹地半躺在榻上,支颐着好看的下颌,桃花眼里迷离地看着林暖暖,忧郁地拨了拨拂面的发丝,纤长的手摸了摸扇子就又放下,连打开的欲望也无。 如此的四皇子看着很是落寞。 林暖暖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也是,被自己的父王如此冷落,任谁也不会好受,更遑论这还是曾经很得穆宗青眼的四皇子。 想想十一年前的穆宗,再对比下如今的圣人,林暖暖总觉得有种恍然若梦之感,她的直觉向来不错,穆宗是真的变了,想起四皇子的生母,从前那个从前备受宠爱的兰妃,林暖暖又叹了口气,“色衰而爱松弛”概莫如是。 可是有能如何?寂寂深宫、漫漫夜,唯有熬着了。 林暖暖看了眼正敛目饮茶的四皇子,心里不免泛起一丝愧疚: 听说如今最为得宠之人是秦新月,虽知宫里从来都是“旧人离去新人来,一辈新人换旧人。”这些都是在所难免,将这些牵扯到自己头上,实在是牵强附会,且当时救人她并不后悔。 但是面对如此神情委顿的四皇子,林暖暖还是心有愧疚,她看了眼四皇子,慢慢地斟酌着劝他: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何必儿女情长?还听说危机即为转机,看似困难重重,说不定就会柳暗花明。” ..... 林暖暖干涩地说完这话,就扭过了头去,算了,分明就不是个会劝人的,还是劝面前这个说句话呛你半日的四皇子。 “噗嗤,” 这丫头劝人都不会,一句话说的倒是支支吾吾、支零破碎,她也有些怜惜自己吧!冷傲如四皇子这一刻心里倒是一暖,只是想到别的,俊颜又突然暗淡下来,若是换成薛明睿,只怕这丫头哭都来不及,怎么会如此干巴巴的劝? 四皇子扇子信手一开,嗤笑着将一双桃花眼肆无忌惮地挑向林暖暖,调笑道: “我不过是怕娶个无盐妇罢了,暖暖你说这是何意?” 说着他又慢条斯理的扇了扇, “难道你伤心了...” 话未说完,还是掐断,四皇子没好气地拿扇子遮住了半张桃花面,这个薛明睿不就是随口一句,目光冷成那样倒是为哪般? 咳咳, 林暖暖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咳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他给气的?还是气的! 好的,收回自己不切实际的怜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一只玉面狐狸,哪里能容得旁人对他同情,大约该同情之人应该是徐元贞吧。 林暖暖摸了摸胸前的镶宝金链子,只觉得那上头又有些炽热发烫,自己当真是魔怔了!怎么想起同四皇子说话。 “不过,既然暖暖如此关心于我,那我也就不伤心了,” 此言一出,果然又得了林暖暖一记白眼。 薛明睿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着看过来的林暖暖眨了眨眼睛,这丫头就是心软,没看出来四皇子这是故意施展苦肉计呢。 若不是还有话说,薛明睿哪里想让同四皇子共处一室,那个可是狐狸中的玉面狐狸。 说完话的四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不由自嘲地摇着扇子风情万种地浅笑: 自己总算是没有来错,得她一句安慰,这些天的辗转反侧也算是没有白受罪。 可是,如此就足矣了? 自然是如此,不然又当如何? 想起那个送来歌姬的幕僚,四皇子哂笑,若不是为着往后,他定要将这个内奸碎尸万段,竟然弄个皮囊以相似之人给自己,这是侮辱他呢,还是侮辱林暖暖? 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相中的不过就是浅薄的皮囊? 想起这些,四皇子不由扇子一磕,站了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穆,是时候,该将这一切做个了结了。 关注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第七百四十章 我要怎样,你才肯信? “暖儿,我先送你回去。” 薛明睿倏地站了起来,四皇子再如何隐藏,他眼睛里的灼灼目光,他眸中掩藏的情意,还是透过桃花眼,让薛明睿看了个透彻。 与其如此,还不若一会儿上了马车再说。 林暖暖乐见其成,她就不想待在这儿了,这个四皇子每每见着她,或打趣儿、或逗弄,说话都也极为亲和,可是同他待在一处,自己却总是有些不自在。 这样的话,待上了马车说与薛明睿听时,直让薛明睿听得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上。 想不到自己的暖儿是这样的暖儿, 所以说,谁能似自己的小暖儿,这般让人喜欢,这般招惹疼爱? 若换作旁人,估计都会说自己冷傲孤高;反之,四皇子虽贵为皇子,却做事洒脱、长得又俊秀,待人接物也比自己温良许多。 这样泾渭分明的两人,任谁都会说自己不敢相与吧。却不料,林暖暖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若是四皇子听了这话,只怕要疯掉。 忆及临走之时,四皇子想要支开自己同林暖暖说话,薛明睿的凤眸里越发溢满喜悦: 林暖暖当时是怎么说的? “睿哥哥不是旁人,哪里需要避过他,四皇子您尽可以畅所欲言。” 哈哈! 薛明睿只觉得一口浊气全出,简直就想仰天长笑,他果然也笑了,只笑得四皇子脸色铁青。 暖儿果然好样的,只一句就噎得四皇子再无法说出让自己避一避之言,虽然他也的确并未打算避让。 所以,四皇子一番仰天长叹之下、惆怅之余,只好无限憋屈地: “林暖暖,这么久了,还未告诉你,我的名讳。” ..... 原来四皇子叫薛怀瑾,怀瑾握瑜,倒是个好名字,只不过是不是名副其实,这个么.....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虽极力想往旁处想,却不由不念及方才四皇子也就是薛怀瑾说话时掩饰不住的黯然神伤... 她不是个傻的,从前没有放在心上,那是因为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寻找林宇泽和李清浅上, 如今见他那般伤感,又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四皇子薛怀瑾,喜欢自己! 并非对自己太过自信,乃是因为薛怀瑾的眼神太过炙热,那种求而不得的失落感,充斥着他全身,哪里看不出来? “暖儿,你……是否动容?” 薛明睿沉默了半晌,在快要至了林国公府时还是问了出来。 有一人如此深沉地将她放在心上,大约没有一个女子不会动容吧。 “啊?” 林暖暖正想着这事儿,如今被薛明睿问了出来,颇有些尴尬之色。 “睿哥哥,” 她想了想,一双杏眸里澄澈地看向薛明睿, “若有一女子,家世好,长相美,爱你若珍宝,你可会动心?” 这是将薛明睿的话反问了出来。 “不会。” 薛明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大约是怕林暖暖不信,忙忙又补了一句: “她好或不,美与不美,家世怎样,与我何干。” 虽知道薛明睿定会如此作答,林暖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感动。 人一激动,就会失态,当她醒悟过来,觉得不妥时,薛明睿那双修长的手早已被她握于手中,也幸好这马车就只他二人,秋葵早就被薛明睿安排置了后面那辆车上。 看着二人一黑一白交握的双手,林暖暖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由手指慢慢的上移,不一会儿就红了一双耳朵,绯红了双颊。 自己真真是孟浪了,林暖暖忙要放开,却不料,手,早已被薛明睿给紧紧扣住。 “睿哥哥。” 莺声沥语的一句唤,让林暖暖也不禁觉得难为情,她越发想要抽出双手,却不知道薛明睿怎会放手。 薛明睿想不到自己脱口而出的,颇有些让他窘迫的话,居然换来林暖暖如此的举动,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处, 若放开,自己岂不是个傻子?他紧紧地握着,用力地攥住,只觉得方才起起伏伏的心,刹那间就定了下来。 他的暖儿,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岂会因着旁人的深情爱慕就倾倒? “暖儿,” “嗯。” 深沉若钟的嗓音落入林暖暖的耳畔,直让她猛地一颤。 真是不争气,从前大约是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如何同爹娘团聚,过好小日子,倒也沉得住气。 只这些时日,也不知怎的,再面对薛明睿时再没了从前的淡定从容,这般娇羞模样真是丢脸。 不过,当她抬首看到薛明睿耳畔那一抹红时,心下平衡了, 嗯,总算不是她一人如此。 话反复推敲之后,却每每说不出口;可气氛对了,人又迷离,仿佛不用多想,就这么水到渠成: “睿哥哥,后待我人老珠黄,你会否也如圣人那般,再添新宠?” 薛明睿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的林暖暖,还不待他摇头,就见小丫头杏眼圆睁,神情肃穆地看着自己又说: “若到那一日,我定不会自艾自苦,我们不如索性和离。到那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找各的乐子,各自安好,悲悲戚戚,惺惺作态不是我林暖暖的性子……” “林暖暖,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 驾车的车夫吓得差点儿就扔了手中的鞭子,世子爷的低吼也忒吓人了些。 林暖暖摸了摸胸前的镶宝金链子,只觉得那上头越发的烫人。 是了,自己胡说什么呢,有谁能如自己这般,才定情,就言分离。 她不是个矫情之人,知道自己错了,忙忙说了句“抱歉。” 薛明睿虽还是一脸的淡淡,只目光却不再如方才那般冷凝。 林暖暖松了口气,却见不知何时薛明睿早已放开了她的双手,自己将手垂在身侧,青筋必露地攥得很紧。 是的,在怒气上涌之时,薛明睿就松开了林暖暖的手,他害怕自己盛怒伤着她。 “我只是……因为听了四皇子之言,这才有感而发。” 虽不愿意承认,但穆宗和兰妃还是影响到了她,大夏虽有林鹏、林宇泽这样的忠贞不二之人,但毕竟是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妻妾成群,有些人并非关乎情爱美色,单为了传宗接代也会如此。 孟子早就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暖儿,我要怎样你才肯信?” 薛明睿一字一句咬牙说道,他不想吓着小丫头,从前就知道她总会有异于常人的想法, 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不喜小丫头动辄将“和离”挂在嘴上,若有法子能让她安心,那他愿意尝试。 第七百四十一章 “放妻书” “我……你,” 没想到自己昏头说的话,能得薛明睿如此诘问。 若不抓住这个机会,那自己可就是真的傻了。 林暖暖眼眸微转,手里的辫子被她拿在手里好生磋磨了一会儿。 薛明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嗓子也开始发干,仿佛等了千年,这才听到小丫头甜美的嗓音响起: “睿哥哥,往后的事情,谁都不能预料,不若我们写个文书。” 写个文书? 薛明睿一愣,旋即淡笑出声: “好,怎么写,你说。” 林暖暖不由微怔,这反应跟自己想得有所不同啊,薛明睿不是应该问,写什么?然后再思量一二么? “你....同意?” 林暖暖的声音里充满了试探和不可置信。 “有何不同意的,原本就是你这小丫头想多了。” 薛明睿敲了敲马车,说了句: “先回庄子。” 眼看着越过了这几株柳树,就可以看到林国公府,怎么又要回庄子去了。 “为何又回庄子?” 她可不想再看到四皇子。 “放心,四皇子此时应该走了。” 话是如此说,未免林暖暖着急,薛明睿又唤了李义府,让他先去探看一二。 搞得自己好似有多忌惮薛怀瑾似的,林暖暖见薛明睿放下车帘,忙阻止: “不用去看,管他在哪儿呢。” 薛明睿嘴角笑容更甚,却摇摇头: “要去看看,还是你想写文书时有人在场做个见证?” “不……用。真的要写?” 她原本以为,自己指定要撒娇卖乖,费上好些力气,才能让薛明睿同意,孰料,他好似竟比自己还要着急,这画风明明不对! 车驾急转回还,林暖暖的心也跟着千回百转,不知所措起来。 也许,薛明睿以为自己这是要让他写个类似“保证书”? 如此一想,只觉得手里的小狼毫仿若有千斤重,一旁看着的薛明睿倒是显得心情极好。 “干嘛让我写,我……分明该你写。” 林暖暖将手一扔,不想写了,总有种被反将一军的窘迫。 “好,那,你说我写。” 这真是让林暖暖骑虎难下,林暖暖手中的辫子被她绞了又绞,心里就百转千回,她不觉抬眼去看薛明睿,就见他正挑眉看着自己,一副“你这是出尔反尔?”的样子。 写就写,谁怕谁! 林暖暖辫子讲手一扔,朱唇轻启,甜美的嗓音说出来的话,不由让薛明睿皱起了眉头,脸上再没了方才的淡然,小丫头的话,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放妻书,” 林暖暖见薛明睿身子微僵,再没了淡定从容之色,清了清嗓子,趁着自己还有勇气,忙说道: “放妻书,盖说夫妻之缘分,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 “啪嗒!” 林暖暖话才期期艾艾地开的个头,就见薛明睿将手中的狼豪一扔,脸上已然铁青一片。 林暖暖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也是,薛明睿才说,待自己及笄后就上门提亲,自己这就逼着他写下放妻书,这于薛明睿来说,无异于是迎面一击,又怎会高兴? 林暖暖面上微酡,自己真是任性了,也自私了,逼着薛明睿写放妻书,不过是给自己寻好退路罢了? 说到底,自己还是不信任薛明睿,不信任自己的眼光,不信任自己往后能幸福快乐的生活。 故而才早早就给自己留了退路,仗着薛明睿对自己的宠溺,只待日后有个风吹草动,就缩回去,拿出凭证尔后,保留自己的尊严,再洋洋得意的说: 看,多年前,我就预料到你会如此,“君若无心我便休!” 既这样,我们就各放彼此生路,各自安好! 可是这样,自己就真的不会难过? 还是,只为了保证输的不那么难看,能够全身而退? 薛明睿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已经被氤氲得看不出“放妻书”字样的墨团,脸显得有些痛苦。 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轻易交心的,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如此?待她好些,她便伸露面,若有个不对,立即就缩了回去。 可是,尽管心里酸涩,尽管不满小丫头对自己不能全心信任,薛明睿却还是甘之如饴,反正自己心无旁骛,给她些信心,又有何不可? 看透了那些个是是非非,就这么守着她,挺好! “暖儿,我懂你的意思,若你想要个保证,那我便写与你可好?” 林暖暖一愣,怔怔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即刻就写。” 薛明睿重新拿了张生宣,手下有些重,直磨得墨汁四溅,他也不再问林暖暖要写什么,只奋笔疾书着。 待林暖暖拿在手里时,就见入目笔墨横姿,力透纸背,林暖暖脸上发热,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心里却越发得沉重起来。 “睿哥哥,我……” 林暖暖欲言又止,又看下去,只见后面那句:“若某负她,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峨眉云云....” 这话实在是有些刺目,自己看着都不舒服,更遑论薛明睿? 只是,后面这句: “永不再娶!” 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薛明睿。 林暖暖心里犹如针刺,她再不想看这些,只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即对不起自己,也对不住薛明睿的朝朝如日月的心。 她眉头一拧,心里有了决断,将手中的纸条团了团,用力扔了。 这一扔,只觉得心下一阵轻松,自己方才怎么了,从前的大气哪里去了? 想不到,境况变好了之后,倒是格局愈发小了起来, 是的,未来不可测,只是,往后难道不可期? 难道说她和薛明睿多年的情分就不敌这一张废纸? “不写了,我们回去吧!” 林暖暖的眸子一瞬间已经回复了澄澈,她看着薛明睿静静地说道。 “暖儿没事,写吧。” 薛明睿虽不情愿,可若写了能让小丫头安心,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横竖他是不会负她,又有什么不能写的? 林暖暖却只说要回去。 薛明睿也未做强求,只趁她不备,将地上团了的字条收入袖笼,又拿了私章,这才同她一起慢慢走了出去。 想不到,中间会生出这么一番波折,待回到林国公府之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 “暖儿,我们进去吧。”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后说道。 “好!” 林暖暖点了点头,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第七百四十二章 葫芦糖,给你做! 林暖暖这一进门,根本就没空同薛明睿多说什么。 先不论,林老夫人和薛明珠这几日没见着她,如今正握着她手不放,这下头还有李清浅正眼巴巴的瞧着, 还有林宇泽,两家的意思都已明了,看薛明睿的目光自然要带着些丈人看女婿,怎看怎生厌的意思。 自打林暖暖回来,林老夫人的身子骨儿就好了许多,虽则这三年来,冒大夫一直按着从前在江南郡时的法子给她调理身子。 但是心病总要心病医,一大家子都在京城,唯独留个最心爱的曾孙女儿于紫金山上吃苦受罪,若能吃得香甜、睡得踏实,也就怪了。 “好了,莫要趴在你曾祖母的身上,来祖母这儿。” 薛明珠眼热地看着小丫头贴着林老夫人让她给顺着额发。 这个暖丫头,说好了不在诚郡王府过夜,却是两日未归,这回来了也不同自己亲近,还一个劲儿地只巴着林老夫人。 她斜睨了眼浅笑着正端详林暖暖的李清浅, “清浅,还不去庖厨看看,做些吃的给暖暖?” 能支走一个是一个呀。 薛明珠这几日真是郁闷非常,原本铆足了劲儿的想给自家的小孙女儿准备头面首饰,这些日子已经打得七七八八,正想显摆呢,这小丫头给她来了个“来无影去无踪”被诚郡王府的小郡主给截胡了不说,还一去几天。 李清浅知道薛明珠的心思,也只好起身福礼应是,阿家发话,她还敢说什么?去了庖厨也好,正好给林暖暖做些好吃的补补。她总觉得自家暖暖还是太瘦了些。 底下的林雅楠看着这一个、两个都将林暖暖捧在了手心,当成心头肉的样子,不由气急。只把一双绉纱帕子绞得皱成一团,恰如她此时糟糕的心情。 她低着头,极力做出一副温婉模样,只心里头早就已经翻腾起伏。 怎么办?从前在林雅婷和林雅丽身上使的那些个手段,好似根本就不奏效! 就像上次,她不过是略略露出了一些形迹,就被薛夫人和林老夫人给打压了下去。 入了诚郡王府好似就更加不行了,那个姜郡王妃简直就将林暖暖当成了自家的亲闺女。 林暖暖怎会如此好命! 明明她们才是大房,她的父亲林宇恒还是世子,可是如今全变了,她还听说,她们大房不久就要去京郊的庄子上,说是要给林宇恒守孝。 这话,还不是别人说的,而是林煜之自己提出来的,这就没法子了,若是林国公或是林宇泽,亦或是林老夫人提出,说不得他们大房还能哭哭啼啼地说几句林国公府不容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可是人家林煜之堂堂嫡子要为父守孝,甭管多少年,世人只会称其孝顺,却不会非议到林国公府和林家二房。 正想着林煜之,就见身高体健的林煜之已然大步走了进来,只见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给了林老夫人先行了礼。 林暖暖忙起身躲至了边上,待林煜之给一众长辈行了礼,这才笑着唤了一声“大堂兄。” “暖妹妹!” 林煜之才还有些阴霾的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林暖暖也正好趁机端详了一下这个多年前就对自己带着善意的堂兄。 这是林宇恒一家子唯二不让她讨厌的人。 “妹妹回来有一阵子,我却没能见你,真是对不住了。” 林暖暖隐隐听出了林煜之高兴之余,还带着些许愧疚。 虽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但还是认真地妁: “这怎么能怪得着堂兄你,要说起来,还得怪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碰着堂兄你有事呢!” 林暖暖说着又笑: “如今都回来了,过往后我们兄妹总有机会相聚,定要常来常往的。” “常来常往么?” 林煜之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林暖暖却并未多想,只真诚地点头: “那是自然,小时候煜哥哥待我那般的好,如今我大了,自要回报一二的。” 几句话一说,也就没了拘谨,就连称呼也换作了“煜哥哥”,说得林煜之眼睛一亮。 林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泪花,她忙揉了揉眼睛,呢喃自语: “老了,老了,眼都有些花了,一晃儿,你们两兄妹也都大了。” 这般掩饰之下,林暖暖哪能看得到她眼中的惆怅和一闪而过的忧伤,只还是安慰着她: “我们大了,但是老祖宗您还是老当益壮呢,往后您还得要指引我们向前进!” 一不留神,这就露了怯。 林暖暖忙笑了笑,希冀林老夫人听不出自己方才无意露出的话。 果然林老夫人并未注意这些,倒是林雅楠怪异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后就又低头卷帕子了。 “对呀老祖宗,我们大了,才好孝顺您!” 林煜之的声音里隐隐又透着愧疚,这回就连林老夫人都听出来了。 “你们都好,就是孝顺老祖宗了!” 林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眼林煜之,这才慢慢地带出了这句话。 林暖暖总觉得,这话里带着很深地嗟叹。 林煜之好似也听出来了,只见他恭恭敬敬地给林老夫人又行了个礼,再起身时,脸上露出一派认真。 撇开林宇恒,单论林宇泽,当真是个不错的儿郎,“歹竹出好笋”说的就是他。 林煜之这才说了几句话,额头上就已经冒了一圈子汗了。 林暖暖看着不忍,忙岔开话儿: “老祖宗一见着我煜哥哥就有说不完的话,还是快些让他坐下同您好好说说吧。” “好好好,让你煜哥哥坐下,你们兄妹俩也好好说说话!” 林老夫人见林暖暖同林煜之虽多年未见,却仍如小时候那般亲昵和睦,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笑得皱成了一朵菊花。 “还有我,姐姐,念儿也要同你好好说话!” 林雅楠手中的帕子只攥得不成样子,心下速度嗤笑着: 看看,又来了一个拍马溜须的。 奶声奶气地说着话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此时手里真好掐着肥大的豆包儿,“哼哧哼哧”地走了进来,甫一见着林暖暖,忙扔了手里的豆包,拍着两只手,就往林暖暖的怀里奔过来。 林暖暖怕他摔着,忙忙离了座儿,才走几步,就见林小念儿如乳燕投林一般冲着她直奔而来,口中还道: “姐姐,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真是想死念儿了!” 不等林暖暖说话,就听他又说: “姐姐,姐姐,方才我听堂兄说他小时吃过你做的葫芦糖,可好吃了,我也想吃,好不好,好不好?” 对上他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有什么不好的? 林暖暖同看过来的林宇泽不由相失儿笑,尔后,笑盈盈地点头: “好,葫芦糖,给你做!” 第七百四十三章 童言稚语 真情挚意 林念儿遂了心愿,不由将手一拍,笑着说道: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念儿最喜欢姐姐了。” 林暖暖这几日不在,林念儿都赖在薛明珠处,见林念儿如此说,不由将脸一板,故作生气地说道: “果然还是养囡囡好,看看这小子,待他再好也没用。” 见林念儿朝林暖暖身上靠了靠,只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看了眼自己,就笑呵呵地什么都没有说,不免又笑骂: “真是跟他爹一个性子,如此看来还是我家乖小暖最好。” 林雅楠眼珠子一转,盯着正搂着林暖暖甜甜笑着的林念儿,颇有些突兀地说了一句: “念儿,看看,祖母只喜欢四姐姐,不喜欢你咯。” 许是一直没有吭声,她分明是想将话说得更婉转一些,做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孰料一出口就变得声音尖细,话也显得突兀起来。 林雅楠眼皮子跳了跳,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忍住,不过如今说都说了,总归是覆水难收,她只好僵硬地笑了笑了,尽量让自己说得更像只是同林念儿说笑一般。 却不料,萱堂内几人都静默不语,并未搭她话茬儿。 林老夫人和薛明珠二人仿若未闻,倒是仍旧笑看向林暖暖。 林煜之皱了皱眉头,嘴巴张了张,想了想,却没有再说什么。 林暖暖见林念儿皮得一头一脸的汗,此时正摸着林念之的小手,问他热不热。她是早就听到了林雅楠的话,不过是眼眸略略闪了闪,并没有说话。 这人也是个假聪明!居然当着林老夫人和薛明珠的面儿给自己上眼药,那道不知道薛明珠是最护短不过的么? 还是真的以为林老夫人对她就能越过了自己? “姐姐,祖母喜欢姐姐就好,念儿是堂堂男儿,将来要护着姐姐,定不会让姐姐受人欺辱!” 小家伙拍着胸脯说的话,让林雅楠不由一愣,众人也没想到林念儿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薛明珠没想到自己还未替林暖暖出气,就被小念儿给抢了个先,听他如此一说,几人倒都笑了起来。 不过,欢笑之余,更加觉得难能可贵、 越是童言稚语,越可见其真情挚意! 林老夫人第一个赞叹: “宇泽家的暖暖和念儿都是好的!” “那是!” 薛明珠与有荣焉地明媚地笑了起来,这是自己嫡亲孙女儿、孙子,夸他们便是夸赞自己,哪能不高兴? “你呀!” 林老夫人这些年同薛明珠感情日深,见她如此自夸,也只是笑着摇头。 哪知她这番摇头,倒是惹得林小念儿鼓起了腮帮子,只见他歪着头、眯起了眼睛撅着嘴巴,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是说真的,老祖宗您不信?” 林老夫人忍着笑,忙忙哄他: “信,信!怎么不信,来,快些给我抱抱,我的小念儿。” 林念儿却并未如同往日一般奔过去,只是皱着眉头,拉着林暖暖的手颇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老祖宗可不要喜新厌旧,您可还要喜欢我姐姐!” “噗嗤!” 薛明珠一口茶才入口,闻听此言,不由喷笑出声,一旁的桂嬷嬷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林老夫人也指着小念儿捧腹大笑。直说: “你呀,你呀!” 林暖暖忍俊不禁地搂着林念儿,“啪嗒”一连亲了好几下。 这个小念儿,可很是上苍赐予他们家最好的礼物,怎么就能这么懂事这么乖呢! “姐姐,还有这里。” 林念儿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右脸颊,凑向林暖暖。 “好,这里也来一下子!” 林暖暖忍住笑,狠狠地涂了林念儿一脸的口水,又搂着他一阵子揉搓。 自己这个弟弟真是太惹人喜爱了! 林念儿这才觉得圆满了,他忙搂住林暖暖的脖子,跟着憨笑了一会儿,见林暖暖只是笑,还不提别的,不由有些发急,忙摇着她的袖子,小声地提醒: “姐姐,念儿的葫芦糖呢?” “好,姐姐给念儿做。” 林暖暖笑着抱起了林念儿,看向林老夫人和薛明珠。 林老夫人已过足了瘾,也就不再让她陪着,只薛明珠普颇有些幽怨看向林暖暖,弄得林暖暖苦笑不得的哄她: “祖母,一会儿我给鸭糊涂可好。” 林念儿生怕自家祖母不应允,忙跟着连声说道: “好祖母,葫芦糖也给您吃!” 薛明珠默了默,好吧,不能再说话,再说就是自己想同林念儿这个小东西争食儿吃了。 “祖母,我同暖暖一起去吧。” 林煜之比之才进来时,脸上的郁色少了许多,林老夫人哪有不应的,忙点头笑着: “好,好!你们兄妹这般有商有量的就好。” 林煜之深深地看了眼林老夫人,眼中浓浓的孺慕之情让林暖暖看了颇有些动容。 “走吧,煜哥哥。” “嗯,” 林煜之想要伸手接住小胖墩儿林念儿,却扑了个空。 “不要,我要姐姐。” 好吧,这不是不给一人面子,自从林暖暖回来,林念儿除却林暖暖,可是谁都不要抱。 薛明珠看着好笑,失笑着指给林老夫人看这兄妹三个。 林念儿生怕林煜之再提起要抱他,忙忙躲进了林暖暖的怀中,只一个劲儿催促, “姐姐,快走,念儿还想吃樱桃毕罗,可行?” 哎呀,这么软萌的弟弟,自己能说不行? 林暖暖早就被林念儿给迷得找不着北了,如今听他说要吃樱桃毕罗,又有什么不同意的? 做一样是做,多几样还不是要做? 左不过费些时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林煜之也不恼,只笑着跟在林暖暖的后头,间或逗弄下林念儿。 早就被林小念儿抛弃的豆包,不由缩了缩头,认命地跟在几人后头,吭哧吭哧地慢慢爬起来, 唉,这些年它可都是秋菊用尺素拖着行走,今日若不是被个林念儿淘气捉住,哪里需要它走路.... 豆包的绿豆眼四处逡巡了一遍,也没看见那个黑胖讨喜的大丫鬟,只好抖动着一双驽钝地龟爪,慢慢地跟上去... “好了,我也要回去歇上一歇,晚膳让暖暖过来跟我一起用吧。” 林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看着林暖暖同林煜之走远,顺便掐断薛明珠的小心思。 “母亲...” 就如同李清浅争不过自己,她自然也争不过林老夫人,薛明珠只好改变策略: “那晚上我和暖暖就过来叨扰母亲了。” 嗯,用完膳,顺便带走暖暖,珠玉阁里的那方浴洗池子,暖暖可喜欢了。 薛明珠颇有信心,林暖暖待会儿会被她拐带.... 咳咳,陪着她一起回珠玉阁。 第七百四十四章 夜深沉 陪着林念儿吃了糖葫芦,做了樱桃毕罗,又吃了这个时节最为适宜的槐叶冷淘,里头放了切得细细的火腿儿、胡萝卜、菘菜、念儿喜欢的酸笋儿.... 又陪着林老夫人用了晚膳,待漫天繁星满天之时,林暖暖趴在珠玉阁热气腾腾的香汤里头时,才知道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薛明睿,却在林国公府的书房里同林宇泽待了半个时辰,其间还动了笔墨。 不知道为何,林暖暖立时就联想到了自己日间让薛明睿写好,却又被它揉掉的放妻书。 待从香汤中出来,顶着薛明珠的喋喋不休,林暖暖还是找了个理由去了馨园。 薛明珠所知不多,无意中说的话,却让林暖暖忐忑难安,想想还是亲自去找林宇也问个清楚比较好。 却不料,去了馨园,竟然碰上了窦婆婆。 她一度以为,薛明如何在诚郡王府所说不过是为了她去庄子上辨认那人的托词,却不料,窦婆婆果然来了,且,来了却并为惊动到她。 此时自然是不好再问旁的,夜没了心思。 林暖暖压抑着心头的喜悦,快走几步就至了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形处。 “窦婆婆,你来了?” 林暖暖的嗓音有些发紧,一别数日,想不到,再见面是,居然生出了别样的眷念。 “阿暖,你来啦!” 声音还是那般的沙哑,还是那样的磨耳,可在林暖暖听来,却是有如天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年的朝夕相伴,舍不得的又何止是窦婆婆一任? “你……您来啦!” 林暖暖话说的不怎么利落,手却快于心,早早就握住了窦婆婆的手。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方才不唤我?” 林暖暖的目光和窦婆婆相交,窦婆婆笑得分外慈祥,脸上纵横的沟壑好似也柔和了许多,她轻轻地摩挲着林暖暖的手,仿佛怕吓着她,声音也是少有的低沉: “日间来了,头有些疼,怕染了风寒,再过给你。” “怕什么,我身子多好,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样,还疼不?” 林暖暖说话不自觉地就带出了娇嗔的味道,惹得李清浅跟着也笑了一回。 想不到这个面相不善的婆子待自家小暖儿倒是不错。不过,不知道她此番而来是为何事,李清浅还是有些戒备地唤了声林暖暖: “就是怕你缠着婆婆说个没完,这才想让她歇一晚上,明日再说话。” 想不到,这么晚了,这丫头居然过了来。 “回去吧。” 窦婆婆又摸了摸林暖暖的手,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林暖暖并没有放开窦婆婆的手,过了最初的激动,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才开始觉得有些蹊跷: 为何窦婆婆现在过了来,她不去紫金山了? 还有, 林暖暖下意识地将窦婆婆耳畔的白发往后掖了掖,发现从前略有些花白的头发已然如霜染满头。 窦婆婆也笑,拿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讪笑: “看看,如今婆婆是否如你所说,变成了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东西了!” “您...还好..…….” 虽然对她有情分,但是她俩却从不是个可以无所不谈的对象。 林暖暖只好浅笑着安慰她,目光频频地打量着窦婆婆,待上第二遍茶时,终究还是打破满室的寂寥,发问: “婆婆来了京城,不走了可好?” 窦婆婆叹了口气,这一回若能全身而退,自然是不走了,可若是... 她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答非所问: “阿暖,我来给你送嫁妆的。” 林暖暖脸上倏然一红,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她忙抬头,盯住窦婆婆: “临来时婆婆不是给了满满一马车么?” 李清浅出去又进来,手里端着两碗玉团露。 她看了眼林暖暖,不假他人之手,一碗给了窦婆婆,一碗递于了林暖暖。 林暖暖这才发觉屋里只余她们三人,并无一个丫头在侧。 心里有了数,这中间定是有事,只不过无论是窦婆婆还是李清浅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她心不在焉地拿起了装这玉团露的琉璃找,也不用,只一下一下地拨弄,心下越发困惑起来。 “阿暖,你还年幼,还是莫要用这玉团露了。” 窦婆婆自己舀了一勺,却阻止林暖暖。 “哦,” 林暖暖听话的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盏,也笑着劝阻窦婆婆: “婆婆您也莫要吃了,这东西有些凉,我不能吃,您更吃不得。” 李清浅心里慌张,这一晚上心神就没定过,只听着窦婆婆要用玉团露,就让做了,如今听她二人如此说,忙强笑着: “是我疏忽,我让人给你们上樱桃酪吧。” 这个时节,也就只有林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之家,还能见着樱桃。 “好,烦你亲自动手了。” 窦婆婆不客气地应了下来,李清浅犹豫地看了眼林暖暖,还是亲自去做了。 屋内只剩下她二人,两人都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只余才点着的灯花偶尔发出“噼啪”的炸裂声。 “婆婆,您这次来,就只是为了给我送嫁妆?” 林暖暖心里有事,说起嫁妆没有一分羞窘。 “不是,还有些别的事。” 窦婆婆倒也没有瞒着她, “那是何事?” 林暖暖步步紧逼, “阿暖,双儿没了!” 林暖暖一愣,双儿……死了? “如今不知死活,大胡子出去找寻了。” 窦婆婆说着,拿出一沓文书不由分说塞给林暖暖: “这是地契,京中几处,还有些是江南郡的,婆婆没有铺子,只得几处地产,你莫要嫌弃婆婆粗鄙。” 这是做甚,怎么有些像是......交代……? 真是口无遮拦,呸呸呸,童言无忌! 林暖暖忙在心里暗骂自己。 “婆婆,您怎么给我这个?” 窦婆婆见林暖暖不接,索性强塞哥哥她,粗粝粝的嗓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柔情: “给你你就拿着,你这丫头,就是让人不放心,这才来了京城就又受人欺负了吧!莫要说是我紫金山的人,真是给老婆子我丢脸。” 林暖暖一愣, “没有啊!” 窦婆婆一个巧劲儿就将几处地契都塞给了林暖暖,心满意足地说道: “阿暖,婆婆知道你喜欢那几处温泉,婆婆也喜欢,那可比薛明珠那个巴掌大的池子好多了,往后就都是你的了。” 林暖暖不知要说什么,只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这一沓地契,心里起伏着.... 她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向窗外暮色,入夜了,夜好深沉,情意却重…… 第七百四十五章 凌霄阁内坐…… 天色既晚,窦婆婆也累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正来日方长,林暖暖也就算了。 她想要将窦婆婆带回暖阁去,可是窦婆婆却说什么也不肯。 李清浅见她拒绝,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虽只这窦婆婆待林暖暖不错,可她还是不愿意自家闺女同窦婆婆走得太近。 第二日,风和日丽,醒来后的林暖暖还有些懵懵懂懂,那一沓子地契赫然映入眼帘,提醒她昨晚种种皆非是梦,窦婆婆她是真的来了。 盥洗过后,惯常地先去了萱堂请安,林老夫人少见的没有见着,据说是去了。 再回馨园,才知窦婆婆也跟着一同去了兰若寺。 林暖暖顿时有些惆怅,更多的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俩都去了兰若寺?还有窦婆婆,不是很不待见林老夫人的么? 珠玉阁那边也传话过来,只说让林暖暖好生歇着,并不用去请安。 秋菊抱着豆包儿过来时,顺便带来了花豹子被带走借用的消息,说是跟着窦婆婆一同去了。 林暖暖漫不经心地拈了个豆包儿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吃些。 心里却在盘算,待窦婆婆或是林宇泽回来时不能轻轻放过,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同薛明睿在一处的林宇泽不由打了个喷嚏,身边的薛世子忙关切地问他: “您可是受凉了?” 身边的一同上朝的官员大臣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一向惜墨如金的薛世子待林侯爷关切非常,却仍旧止不住地歆羡。 要说起来,这么些年来,除却林宇泽,即便是诚郡王薛礼-薛世子的亲爹,那也没见过薛世子如此之小意殷勤。 林宇泽心下腹诽,这小子想要抢走自己的小暖儿,能不殷勤小意些呢? 不过今日他可不顾上似往常一般给薛世子翻个白眼或是视而不见。 林宇泽脸色颇有些阴沉地对着薛明睿摇了摇头,薛明睿会意,只淡淡地问他: “世伯,京中西边的柳树胡同才开了个茶庄,不若我们去看看?” 林宇泽却摇头拒绝, “远了些,还是去凌霄阁吧。” 林宇泽也不再同他避嫌,反正再过不久,众人就都会知道薛明睿同自己的关系。 再者说,还柳树胡同!这小子提什么胡同,要知道自家的小暖儿可是最不喜人去什么胡同的。 林宇泽哪里知道林暖暖是因着后世走名的“八大胡同”而对此生出的厌恶,只单纯的以为,皆是因着她小时候在平巷那儿受了委屈,这才不喜欢这样、那样的胡同口。 既然自家闺女不喜欢,那他自然不去! 凌霄阁那是自己的地盘儿,去那儿也房产,薛明睿自然愿意。 不过,看林宇泽的表情,好像是另有隐情?他虽心生疑惑,却聪明的没有再问。 林宇泽前些时日还看他颇有些不顺眼,不过自从昨日他在书房里头同他说了那番话后,还写了个空白的文书,签上了自己的名讳,盖了私章, 言说,若是以后若待林暖暖不好,让他只管拿出来。与之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份皱皱巴巴,已经写好的“放妻书”…… 说实话,薛明睿此举,林宇泽不是不动容。 大夏之中,莫说家世高如诚郡王府这般,就算是稍有几分薄田的田舍翁,哪个不是前有通房后有姨娘,坐享齐人之福的? 薛明睿能为自家闺女做到这般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愿意,不喜欢的? 闺女大了,终归是要嫁人,若换个人,哪里就能保证能如薛明睿这般将她放在心上,捧在手心? 家世地位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有自然更好,却不是非要不可。 若让林宇泽选,自然是人品更为紧要,横竖有自己在,必不会让林暖暖受苦。 林宇泽三年前就同李清浅说定,将来自己的财产珍藏,念儿和暖暖那是一人一半,李清浅的嫁妆自然都给暖暖,念儿是男儿,将来完自立自强,怎么萌靠父辈能荫过活? 只要能让闺女日子过的好,舒心舒意,他就满足了。 原间萧逸对林暖暖忠心耿耿,还动过赘婿的念头,可萧逸却先于他们夫妻,想要娶个林暖暖身边的大丫鬟,往后也好跟随左右。 这才有了后面的秋葵同他的亲事议定。 薛明睿可不知道林宇泽心中所想,他此时正立于车驾下,恭恭敬敬地等着林宇泽下马车,一同入凌霄阁。 林宇泽每每看到凌霄阁墙壁上的那首题诗,众人交口称赞的林探花的佳作,就会生出汗颜之色,旋即又觉心下温暖。 那样艰难处境下,自家的囡囡不仅要应付一众豺狼虎豹环伺,还要挖空心思给自己扬名立威, 所以三年前,待他回京后,上至穆宗,下至举子秀才对他都是赞誉有加,让他毫不费力地就融入了朝堂,早早得了忠勇侯的封号。 “世伯您请!” 薛明睿长袖一理,弯腰行礼请林宇泽先行。 “一起吧!” 往事已逝,回味却甜。林宇泽收起思绪,拉着薛明睿一同走将进去。 既然薛世子待自家闺女这般有心,投桃报李,林宇泽不介意待他好些。 凌霄阁不愧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肆,现下虽不是晚上,也未逢饭口儿,却依旧人来人往,进出无数找乐子和饱口腹之欲的饕餮食客们。 上得二楼包房后,林宇泽阻住了要点菜上酒的薛明睿,只说: “弄些冷胡突鲙别不用。快些用点儿,一会儿你还有的忙。” 薛明睿也不劝,冷胡突鲙到底是鱼肉片汤,太简薄了,又让人加了金银夹花平截和鳢鱼臆并两碗冷淘和一些简便小菜,就让人关上了门。 李义府是早就带着人在门口守着,薛明睿这才如林暖暖前日那般,长臂一伸将写着龙膏酒的牌子翻开,就看到了隔壁同自己这个包房一模一样布置的屋子。 林宇泽并不惊奇,他早就听自家闺女说过。 见对面并无一人,索性先饮了口龙井等着。 他见盏内茶水清冽,几片舒展开来的茶叶在其上浮浮沉沉,不觉眉头舒展,看向薛明睿的目光越发柔和。 连林暖暖和他们一家子不喝茶汤的这些细枝末节都想到了, 林宇泽点了点头,儒雅清隽的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这个薛明睿果然有心!嗯,是个不错的。 第七百四十六章 有多少? 薛明睿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举动,赢得了林宇泽的赞赏。 其实不过是因着林暖暖不喜放了葱蒜的茶汤,歪打正着罢了。 “来了,” 林宇泽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隔壁的三男一女,低沉着声音说道。 “没事,他们听不到。” 薛明睿虽如此说,却还是走了出去,同李义府交代了几句。 再回来时,就见隔壁的姜朝已经嘻笑着同一个身材瘦小精干的人饮起了龙膏酒, 冯冀才的脸看上去有些浮肿,他眼睑低垂,整个人显得极没有精神,高大的个子有些佝偻,只见他打了个呵欠,也不同那三人说话,只闷头喝起酒来。 那两人也不管他,只自顾地饮着杯中酒,低低地促膝,口音倒有些像是外族的话。 林宇泽如同林暖暖上回那般,贴着墙壁,细细地听了起来,薛明睿听不明白,索性不管那两个,只盯住冯冀才看,一双幽深的凤眸里泛着无尽的冷意。 正埋头喝着酒的冯冀才,猛然间抬起了头,他四处逡巡了一番,并未看出什么,这才又低下了头,只是身上那种被人窥视的森森寒意,并未消退,反而越发重了起来。 他有些烦躁不安地扔了手中的杯盏,任由金樽里的酒顺着低矮的胡榻缓慢地流进织花的地毯中,不过多时就氤氲成一团红色、如血般的印记。 姜朝见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同身边的那人对视一番后,这才笑着唤了自一进屋子就一言不发的屋子中的唯一的女郎, “双儿,还不快快给冯散郎斟酒?” 一直低头露着颀白颈子的女郎闻言,并未上前,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冯冀才,冷哼一声,倒是斟了一杯葡萄酒,也不说让,也不说喝,只将夜光杯拿在手中,慢慢地摇晃着,一双眼睛眯着倒是有些林暖暖往日品格。 只画虎画骨难画皮,终究是学了些皮毛,多了刻意,少了优雅。 薛明睿皱了皱眉头,眼中露出厌恶之色。 那厢的冯冀才眼眸越睁越大,他先是盯着地上那滩红色的酒渍看了又看,眉头越皱越紧,待抬头时,又见了双儿手里正不停晃悠着的葡萄酒,不由泛着血丝的眼睛睁得溜圆,方才颓靡之色,如今都化作了暴虐之气。 “你……你,那是什么样子!一介小官还如此骄纵!” 久违了的双儿倒是一点儿未变从前说话的口吻,还是从前紫金山上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颐指气使样儿。 冯冀才并未说话,只往后头又看了一眼,那一刻,林宇泽甚至以为他能够看到薛明睿和自己。 林宇泽难免回头去看薛明睿,就连薛明睿微微摇了摇头,指着冯冀才: “世伯,你且细细看看,他的样子是否同悠然居那人发作时一般无二的样子?” 薛明睿没有见过悠然居那个患了卟啉症的人,不过听说他很嗜血。 京城之中几个失踪多日被找到的年轻男女,据仵作验尸,无一例外,都是被咬噬血尽而亡。 眼前这个冯冀才,据林暖暖描述,除却不畏光,残忍嗜血,倒是很有些相似之处。 这到底是病,还是毒,连着上回那个让林暖暖看的人,已经发现了三人了! 仿佛为了印证薛明睿的话,只见那个冯冀才,迷茫着双目四处逡巡了一遍后,居然恶狠狠地扑向了双儿,驾轻就熟地就找到了她的脖颈,龇咧着牙齿就要啃噬。 “这个畜生,不配为人。” 林宇泽此时已将冯冀才同失踪的那些男女想至了一处,心里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 不过,薛明睿为何要反复将他同悠然居的那个患病逃跑之人放在一处说呢? “是,他的确不配为人。” 薛明睿冷冷地看着那个百趴在双儿脖子上,就被姜朝和那个瘦小的人一起合力拉开的冯冀才,就如同看向一个死人一般。 冯冀才被姜朝拉开,愤怒地看向那两人,仿若一个正扑向鲜肉被人拉开的恶犬。 “冯冀才,你且清醒一下,这里可是凌霄阁,不是后宫!” 姜朝的话犹如冷水入油锅,一下子就点沸了林宇泽的心,林宇泽震惊地看向薛明睿,薛明睿淡淡的点头应是,告诉他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林国公府的毒瘤已经拔除,却没有清除干净,且让他就此一并拔除,再不让小丫头受一丝一毫的风波和苦楚。到时候,就可安心迎娶她了! 林宇泽呆愣了片刻,再看向姜朝时目光已含着轻蔑之色,居然举荐了这么个货色做了朝散郎,还任由其同自己的外甥女订了婚约! 看来哪里都有罔顾亲情的小人,这些人不配为人,都是牲畜! 被林宇泽骂作牲畜的姜朝此时正焦头烂额着,他见冯骥才犹不清醒,只看得心下冒火,不由分说一个巴掌扇了上去,一声脆响过后,冯冀才赤红的脸上就印上了个鲜亮的掌印。 “你疯啦!想找死回去自己拿根绳上吊!” “姜朝,哈哈,舅舅,我的舅舅,你打我也没用,死了!那个蒋志死了,他死了!” “谁说他死了!不是失踪了么!若不是他擅作主张,跑到京城祸害,哪里就能被人追着不放!” 姜朝忙冲着瘦小的那人挤了挤眼。 “没死!你放心!” 那人大夏话说得磕磕巴巴,哪里能让冯骥才安心? 反而惹来他一串责骂: “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这些污浊之人,都是你们!” 那个瘦小之人比之姜朝更加干脆,他几步走近姜朝,干干脆脆地左右开弓呼了好几个耳光,打得既快且狠,直打得冯冀才嘴角出血,这才“呸”了一声,眼睛里冒出了狠辣之色。 一旁的双儿也是个色厉内荏的,见冯骥才受辱,她早就丢了手中的夜光杯,往后退了又退。 “双儿,” 那个瘦小的人,倒是不做纠缠,扔了冯骥才,就走近了双儿处,声音尖锐,表情怪异地唤了声双儿,然后就用了别处的话问了起来。 “是南诏话!” 林宇泽肯定地点头,他懂南诏话,这也是薛明睿请他来的这个厢房的原因。 这几日,几人都会来此饮酒作乐,薛明睿歪打正着,倒是发现个意外之喜,等来了林宇泽托他找的双儿,还有另一个南诏人! 这大夏到底藏了多少南诏人呢! 薛名睿右手轻叩桌面,沉思起来…… 第七百四十八章 谁,好这口儿? 双儿的身子在那个瘦小的南诏人每说一句话后,就跟着抖上一抖,全然没了方才面对冯骥才时的盛气凌人。 薛明睿听不懂南诏话,只看向林宇泽,林宇泽忙细细地将他二人的对答一字一句地转述给薛明睿听, 说着说着,薛明睿没怎么样,林宇泽倒是愤怒起来。 原来双儿也是南诏人,同老窦还颇有些渊源。 起先在宫中做了薛明玉的侍女,后面有些露了形迹,就又被送回了紫金山。 说到这时,林宇泽已然是咬牙切齿起来: 自己身边蛇蛇螫螫之人还真不少。 薛明睿神情越听越凝重,他的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再一抬头时,不禁有些怔然, 原来方才还在逼问的那两个一问一答的二人,突然越靠越近,当着冯冀才和姜朝的面儿,居然开始互相撕扯起来,双儿看着有些怕那人,只是一味地躲闪, 不过哪里是那人的对手,不过是须臾功夫,待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后,众目睽睽之下,就发出了一阵让人窘然的银1靡之声。 林宇泽不免老脸一红,当着小辈儿的面,看到这些,未免觉得难堪,他敛目低头,再一抬首时却见薛明睿正淡淡地饮着茶,仿佛对面那两人是在小鬼打架。 林宇泽深吸了口气,按捺住自己的尴尬之色,急忙将龙膏酒的牌子给翻了过来,总算是隔绝了那些让人不自在的声音。 “明睿,” 林宇泽的嗓子有些发干,见薛明睿仍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终究在熬过了不好意思之后,开始以翁婿的姿态挑剔担心起来: 这薛明睿如此淡然自若,是否是因着这种场面看得多了? 如此一想,林宇泽难免有些坐不住了。 他脑子有些发疼地想到,薛明睿如今早过了弱冠,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身侧却没有一个通房,不见一个侍妾。 林宇泽先还欣慰于他是一个洁身自好之人,如今想想,可不就是有些不大对劲儿? 所以,他这是都在外头寻乐子? 大夏酒肆旗亭颇多,随便到街边、巷尾走一走,就能看到迎风而立的酒旗,还有那些深目丰|如的异族胡女,打着胡璇儿,抛着媚眼儿,直让京城许多少年郎一掷千金,更有那些个文人骚客写诗作赋流连其中.... 难道说薛明睿,他也好这口? 林宇泽有些坐不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忍着上涌的怒气,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盏,也不顾得凉了,只狠狠地饮了一口,待伴着凉意、带着苦涩的茶水缓缓入腹,他开始思量起来:能换人不? 还真是有待商榷啊! “世伯,茶水凉了,重新上吧。” 薛明睿说话间,已经给林宇泽换了一盏新茶,正好瞟见林宇泽发红的脸颊,眼睛不由微眯,若他所记不差,好似十一年前,林暖暖的丫鬟秋菊就在凌霄阁旁的一个胡女众多的酒肆碰到过林宇泽, 难道说,林宇泽当年也好这一口?还是从前就是如此,这是又犯起了从前的毛病? 虽相信林宇泽如今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以前是不是的,可在江南时那个让林暖暖伤过心的刘茉弱母女还是让薛明睿有了警醒, 如今林宇泽虽未曾开新府,但是早已袭爵,他想起小丫头从前在江南时曾说: 苏音音之父苏木生,男人一旦有了钱财权势,就会生出坏心思... 薛明睿可不是喜欢管人闲事之人,只是,为了林暖暖,还是将林宇泽这些毛病扼杀于萌芽吧! 薛明睿的眉头拧了又拧,他淡淡地收起了手,看向林宇泽,就见林宇泽也正看着他,他眉头一挑,唤了一声: “世伯,” “明睿!” 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出声,林宇泽讪讪地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诘问,就见薛明睿也淡淡地笑了笑,却再不说话了。 “明睿!” 林宇泽赶紧清了清喉咙,再不好说,攸关自家闺女往后的话,总是要说开的好。 他左思右想,薛明睿其人不错,若能说通,他也不想换人.. 咳咳, 拉回扯远的思绪,林宇泽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里你常过来?” 薛明睿倒是不常来,四皇子这些年也不常过来,倒是便宜了附庸风雅的太子爷、从前的大皇子,想是为了在文人墨客中出些风头,拉拢人心,常会办些诗会,惹得手下爪牙也常光顾,要不怎么姜朝那人能三番五次地让自己人碰到? 不过,林宇泽此言何意? 他这是怕常来会碰到自己? 薛明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是么!” 林宇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话也说得生硬起来: “这些地儿,你还是少来的好,若我家念儿过来,我准打断他的腿!” 薛明睿不是个蠢的,念儿才多大的孩子,这分明是点他呢,他一下子就猜到症结所在,暗道自己蠢,忙找补: “不过是因着这些日子要查案子才来,从前是不过来的。” 见林宇泽脸色仍旧不好看,索性挑明了: “不过这个案子查完,往后自然少来。我是真不喜欢这儿,念儿也莫要来这些鱼龙混杂之地,要说这些文人墨客也真有闲情逸致,看世伯您,在家中吟诗作画多好,非要弄些个胡姬歌姬在侧,诗倒是没见着写出什么好的,依着晚辈看,不过是找些籍口玩乐罢了。” 林宇泽深以为然,看向薛明睿的目光越发和善起来。 大约是错怪他了,林宇泽避而不谈方才的话,只指着对面问: “就这么放了他们回去?” 林宇泽目光含冰: “暂且不打草惊蛇,不过也快了。” 蛰伏隐忍了十几年,是该收网了,他们以为弄个月妃迷了穆宗的心神,就能将这大夏攥在手中,就能让这天下人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双儿这个侍女逃出来的好! 薛明睿点了点桌子,如若不然,他还不知能这么快就参透窦婆婆的意思,还不知该处置紫金山才能两全其美,不伤小丫头的心呢。 话说双儿出逃是因着将紫金山的一个海黄木盒子给带了出来,引得窦婆婆出来寻找,正好过来看看小丫头,这一看…… 可不就要倒向他们这边! 第七百四十九章蜜汁火方 老窦、碧斯、林宇恒、林琨、苏木生夫妇..... 真是下得一盘好棋! 先将林国公府的林宇泽暗害,然后再改庭换面,将林国公府变成他们南诏的大本营,宫里头还有皇后接应,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这大夏变成南诏? 林宇泽打了个寒颤,若是让他们得逞了,于家于国,都是一场大灾难。 “爹爹,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林暖暖见才回来的林宇泽只是呆愣愣地枯坐着,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忙心急地追问。 “没事,没事!” 林宇泽咂摸了下嘴巴,怕自家闺女担心,随口就说了一句: “爹爹只是想吃我家暖暖做的蜜汁火方了。” “想吃您只管开口说啊,您家闺女旁的不行,于吃上头,还是有些讲究的。” 林暖暖也不揭穿林宇泽,不过,林宇泽自打午膳回来之后,就一直这般心事重重,却又不肯说。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摸了摸自己的辫子,思索了片刻,旋即站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 “爹爹,朱荣的胡旋舞跳得不错吧。” “是啊,是啊!” 林宇泽心里有事,见林暖暖问,也没有听明白,不由随口应了一声。 “真的?” 林暖暖眉头一挑,还说没事,这都敢应下了,这心里头到底都想得是什么啊! “啊?” 林宇泽有些茫然,不过转瞬就明白了自家闺女在逗她呢,也跟着林暖暖笑: “小丫头,胆子肥了啊,敢逗弄你爹爹了!” 说着手就伸了过来,揉了揉林暖暖的头,只揉得林暖暖头上的荷花蜜蜡都歪了,露出了摇摇欲坠的白玉嵌翠碧玺荷花簪。 林宇泽眉头一挑,摸着倒是颇有些粗糙,看着倒像是剔地隐起的刀法,虽看着稚嫩,倒很有几分灵气,心里不禁是又好气又好笑, 薛明睿这小子倒是有自己年轻时的品性,这剔地隐起刀法起自春秋,两种刀法互相融合,雕刻玉石很要些功夫,可见薛明睿不是学了一天、两天了。 林宇泽有种独属于自己的差事儿,却被人抢走的惆怅,他不无酸涩地又弹了弹自家闺女的额头: “你个小丫头,怎么擅自收人东西。” 原来是这个, 林暖暖暗自吐了吐舌,这个荷花簪,林暖暖原本就没想过要瞒着爹娘,只是自打回来就这事儿、那事儿,没一刻得闲,如今林宇泽问,她正好招认: “这是睿哥哥送的,说是跟我头上的荷花蜜蜡正好相称,就送给了我,爹爹您看,是不是还可以?依我说,比之您的手艺,还是相差甚远。” 这不是薛明睿首次送她东西,从前在江南郡时,除却吃的,旁的诸如衣裳首饰,多是借着诚郡王妃的名义送来的,不过那时林暖暖心不在此,自然不会用。 “嗯,是差的很远。” 却没有说让林暖暖拿下来。 林暖暖不知为何就松了口气,这……是不是说,自己同薛明睿的事情林宇泽不反对? 还是说,及笈之后真的定下来了? 林暖暖心在一动,不由红了脸庞。 “你这个丫头!” 林宇泽怀着满腔的“女大不中留”的酸涩,又点了点林暖暖的额头, “你呀你!” 旁的话,皆隐在深深的叹息中,自家的闺女多好,却被薛明睿早早就给惦记上了。 他有心想要让收起林暖暖的荷花簪,想起自家娘子的话,也只好作罢。 林暖暖在心里说了句:“对不住了睿哥哥,” 为了让沮丧的林宇泽高兴,忙安慰他: “爹爹有空也给我做个碧玉荷花簪吧,您若做了,定会比这个要好的多。” 真是他的好囡囡,倒是有眼光! 林宇泽圆满了,脸上不免带出了满足的笑容。 不过,下一刻,林暖暖的话,就又让他觉得自家的小囡囡,不是小棉袄而是小辣椒了 “爹爹,您还没说,胡旋舞好看么!” 林暖暖故意又问。 “你个小暖暖,还说,” 林宇泽左右四顾,见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一会儿你娘来了,莫要胡说。” 说话间,顺手就将自家闺女的荷花蜜蜡给扶正了。 “娘亲,您回来啦。” 林暖暖眼珠子一转,故意对着林宇泽后头唤了一声。 林宇泽身子一僵,忙用眼神示意林暖暖,让她莫要胡乱开口。 林暖暖绷着脸,忍着笑,对他竖了两个手指。 林宇泽不免觉得心痛,忙摇头只伸了一个手指,林暖暖再也掌不住,不由大笑出声。 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个小丫头骗了自己不是一回了! 一回头,除却随风晃动的珠帘,门口果然空无一人。 就说是这小丫头骗自己,林宇泽也板着脸,才想摸一摸下颌,突然想起自从小丫头回来,自己早就又变成了“白面书生”哪里来的美髯,不由又一手背至身后,另一手轻轻地敲了敲林暖暖的发顶,佯做生气状: “罚你再做一个清汤火方。” 林暖暖“哎呦”一声,矫情地长吁短叹,口中只说: “世上只有娘亲好啊,爹爹如今是有了念儿不要我了。” “谁不要暖暖了,二爷,暖暖才回来,您怎么能如此说?” 话一落音,一个柔婉的声音就自身后飘来。 “爹爹,您不能只疼念儿,姐姐该伤心了。” 一个小奶音也不甘示弱着。 “我说林宇泽,你就是这么对我们阿暖的?就这样我们阿暖还见天的想你,你配为人父吗?” 一个粗粝的声音,愤慨地朝着林宇泽的耳朵砸来... 林宇泽顿觉一阵凌乱,这才转身,怎么就来了这几位? 尤其是那个窦婆婆,她怎么就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兰若寺住上好几日的么? “娘亲,婆婆,你们回来啦!” 林暖暖狡黠地冲着林宇泽笑了笑,伸出了三个手指。 这个小丫头真是趁火打劫,原本一坛他就没有应允,如今竟然要三坛! “喵呜!” 有风而来,还.... 带着腥味儿.... 好么,那家伙怎么也跟过来了? 林宇泽忙点了点头,身后之人... 嗯,花豹子太强大,不就三坛子三勒浆么,给就给。 只是林暖暖这小丫头因何自从那日听说有三勒浆就两眼冒光?何时她竟这般馋酒了? 第七百五十章 动身 第749 三勒浆 应了就好! 听说林宇泽能给自己三坛子三勒浆,林暖暖忙喜滋滋地对林宇泽谄媚着笑了又笑,林宇泽嫌弃地挪开了眼睛,却笑弯了眉毛。 自家的小囡囡,当真是好骗,他说的三坛子三勒浆酒.... 嘿嘿,约莫能倒上两碗罢,总之见了就知道, 其实不能怪林暖暖这般想要尝尝三勒浆,只因这三勒浆威名太甚,后世将它传的真是神乎其神。 据印度医典记载:“服用一年,可青春永驻,终生无疾。”后被制成类酒法出波斯,唐代宗曾以三勒浆赐进士宴,据说其色哗哗,味温馨甘滑。 不过,想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晴,能饮一杯无”中那个名字好听颜色好看的绿蚁酒,她也就不能妄下断言,当年心心念念地想喝绿蚁,喝到后才发现酒水不但浑浊不清,还浮着一层白色的蚂蚁样的东西,林暖暖就觉得,这还是眼见为实的好,毕竟此三勒浆并不见得就是彼三勒浆! 得了林宇泽应允了三坛子三勒浆酒的林暖暖,忙笑着迎上了过去,那三人见着林暖暖,越发的面上带笑,花豹子更是“喵呜”一声,飞快地就将她扑了个满怀,林念儿见着好玩,也跟着花豹子一同扑了过来,一人一豹就这么将愣怔的林暖暖给包圆儿了。 花豹子很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抖了抖被林念儿扯得发疼的一撮毛,又一连声的“喵呜”,声音里显见得带出了委屈之意,湿漉漉的豹眼,无言控诉着: 这个小胖子下手真是太狠,这可不是第一次薅豹毛了,喵呜,真是豹可杀不可辱啊!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会儿没见,怎么就都这般模样了。” 林暖暖忙给花豹子顺毛,不敢怠慢地笑唤了一声窦婆婆,还对着李清浅眨了眨眼睛。 两人俱都笑着点头,静静地看她... 看花豹子的笑话。 “姐姐,姐姐,还有我,还有我,你也这样对我眨眼,看我,看我。” 林小念儿笑眯眯地学着林暖暖方才的样子对着她眨眼睛,浓密的眼睫被他那样抖来动去着,越发衬得他眼眸明亮生动。 “小念儿。” 林暖暖稀罕地摸着林念儿的头,无可奈何地对着他也眨了眨眼睛。欢喜得林念儿搂着她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头还藏在林暖暖的脖子低下蹭来蹭去。 “喵呜。” 花豹子眼馋着绕着林暖暖来回走动,希冀她能想起自己,也抱一抱。 这个本小娘子可是真的做不到啊! 林暖暖看着花豹子健硕的身躯发愁,忙哄它: “喵呜乖,一会儿给你吃鸡腿儿,我们今日还吃肉圆子,可好?” 李清浅见自家闺女同花豹子一本正经地瞎扯,也就随她。 她忙请了窦婆婆上座,温婉地问她喜欢那种茶。 只要是不提让自家闺女去自紫金山,凡是待林暖暖好的人,李清浅也不吝对她更好些。 “喵呜,” 花豹子自从跟了林暖暖回到林国公府,就被林念儿稀罕着一天三遍地叫着“喵呜”,它也就渐渐习惯人这样唤她,不过也仅仅是在林暖暖唤它时,它才会应罢了。 林宇泽攥着湿漉漉的手心,庆幸着逃过一劫,胡旋舞、胡姬什么的,往后可不能再提了。 咳咳,天地可鉴,自己可从来不看什么胡旋舞的, 嗯,只不过看过几句胡旋舞的诗,什么“胡璇女,胡璇女,心应旋,手应鼓,手鼓一伸双袖举....” 也不知凿楹纳书楼哪里来的诗作,他从前还想问问林暖暖,这是何人所作,在何处誊抄,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 书归正传,窦婆婆是来找林宇泽的,说的是双儿的事情。 林暖暖见他们要说正事儿,很明显的还不想让自己听着,忙带着林念儿福礼作揖自去不提。 行至水榭,念儿嚷着要吃姜汁撞奶,喵呜也舔着嘴唇,口水涔涔地盯着林暖暖。想起林宇泽要吃蜜汁五方,林暖暖索性去了庖厨,给家中几个都作些。 林老夫人和薛明珠喜欢鸭糊涂、天孙烩,林鹏最爱灰突突的灰豆腐,窦婆婆喜欢鸡丝粥,再有就是大家都爱的水面角儿... 这些都可以当成是午膳后的点心,就只是林宇泽的蜜汁火方...这分明就是正菜,嗯,不过谁叫拿人手短呢,既然要做,自是要做他爱吃的。 想法很好,却吃不成了,无论是鸭糊涂、天孙烩还是灰豆腐、鸡丝粥、水面角,亦或是林宇泽爱吃的蜜汁五方,都吃不成。 林暖暖才捏了个肉圆子,宫里的天使就过来传了口谕,说是宫里头的月妃,从前的秦明月,独爱暖县主的品格儿,让她即刻进宫叙叙。 这一个没头没脑的口谕,让久未谋面的林鹏,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彼时林宇泽正在想着法子,好让林暖暖躲了过这次进宫。 宫里头可不是什么好地儿,那个月妃能凭着二嫁之身入宫,还一直圣宠不倦,可见并非一般人。林暖暖再怎么聪慧,却是个心思纯善的孩子,若是去了宫里受了委屈,拿什么找补! “爹爹,您且放心,那个秦明月,从前跟我有些渊源,说不准是见我回京,新奇我如今的样子,想要见见罢了,毕竟人都有好奇之心。” 林暖暖试图说服林宇泽,她早就有准备,知道同秦明月这一面是必然要见。 自从三年前四皇子没头没脑的提过月妃后,林暖暖就知道,那个同夫婿当街卖粔籹的秦明月并非是她想象中的简单,所以,她正极力劝说着林宇泽能够应允。 毕竟躲了今日,也不能日日躲着,既来之则安之,任秦明月有张良计,自己按兵不动就好。正好,她雅想看看,那个皇后到底是个怎样的龌龊之人。 “月妃好奇,就要让我家暖暖过去?” 众人不用看都知道,定是林老夫人。 果然林老夫人正拄着鸠杖在秋月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来。 林暖暖忙快步走了过去,扶住林老夫人,安慰她: “没事,曾祖母,不用为我担心,咱也不要气。” 林老人浑浊的眼睛里还闪着怒意,林暖暖怕她生气再嫌头疼,忙又撒娇: “左不过是您家曾孙女儿太过招人稀罕,这不,就连宫里头的贵人都想要看看呢。” 林老夫人强笑了笑,嘴角却闪过一丝冷意: “凭她一个月妃,想见就要见我的暖暖?” 林暖暖心里觉得温暖,林老夫人这是怕自己受罪呢。 就喜欢这么霸气的曾祖母! 不过,如今形势逼人,林暖暖虽未听薛明睿细说,只从他透露的那些话里就可听出,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了。 “想去?” 林老夫人的眼眸微闪,她叹了口气,也是,这孩子是该在一众勋贵面前走一走了。 “好孩子,既想去,那就去,老祖宗陪着你。” 林老夫人拍了拍林暖暖的手, “看过了江南秀美景致,咱也去看看宫中之景。” 劝服了林老夫人,林宇泽就好说了。果然听说林老夫人也去,林宇泽只担忧地盯着林暖暖看,倒是再未说拒绝的话。 “老祖宗,我是否要学一学宫里头的规矩?” 自己从小就在江南郡,虽一直有林老夫人教导,只宫里头的规矩是否要略略学一学,林暖暖心里也没数。 “不用学。” 林暖暖想着江南郡时林老夫人也请了嬷嬷悉心教导过,也就不再多言。 若想落日前回来,现在就该动身了。 给小伙伴们道个歉,上级过来检查,发的迟了,见谅!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合欢树,思乡树? 这不是林暖暖第一次来夏宫,却是第一次认真细看这个由外郭、皇城以及大夏宫和兴庆宫。 大夏宫城由向北延伸自掖庭宫与东宫呈对峙之象,两者中间簇拥着太极宫,东宫相较有些小,是太子居所,掖庭宫却是收容犯罪官眷之所,太极宫居于最北端,取“至高无上,面南称王”之意。 太极宫设南北两门,南门为正,叫做“承天门”,林暖暖所乘的车驾,从北门边门进入,也不知是摄于林老夫人大长公主的身份还是旁的,倒是极为通畅地就入了宫内。 一入宫里,早就有人候着月妃的吩咐让人带着林老夫人和林暖暖去了芙蓉园。 二人去时,月妃正立于香榭,手持罗帕,看着满湖的菖蒲和迎风而展的芙蕖。 行礼叩拜之后,林暖暖也不抬头,只目视前方,嘴角带笑,却并不多言一句。 说多错多,这可是一句无心之言都能颠倒着想个十遍二十遍的宫里! 再说,说什么? 说自从平巷一别,二人经年未见? 还是说自从那日粔籹摊前一别,如今过得可好? 无论是平巷,还是后来在粔籹摊前,秦明月的遭遇都称不上好,林暖暖虽不想恶意揣测人心,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秦明月是地谢过她当年的出手相救。 毕竟,她地位变了,人也在变,如今的秦明月在这大夏宫中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宠妃。 “暖暖,过来啊!” 饶心里有无数的猜测、臆想,也做好了被人刁难、敲打的准备,林暖暖却没有想到秦明月看到自己时居然一如往昔的温柔和煦。 是故意为之?又,有何企图? 不是她多想,这么多年未曾见面,虽是因着林暖暖人在江南郡,可也没见着秦明月对林国公府有过多的关注,而且,她不是应该对从前那段往事苦不堪言,千方百计忘记么? 其实林暖暖所猜不错,若秦明月是一般女子,遭遇了平巷那般苦楚后,解惑余生后虽遇到了忠厚老实的手艺人,却也只是将能果腹,并称不上好,似薛宝琳那日的那般刁难,自然也不会少,如今飞上枝头,又怎么想回首那样不堪的往事? 只是,她秦明月不是那样的娇娇女儿!最苦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秦明月一脸的笑意,手却攥得很紧。见林暖暖只是生疏而有礼地对她笑笑,口中却是连连称谢,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黯然。 “多年未见暖暖长这么大了,真是越张越好看了,听说如今京中之人都道林国公宠孙女儿,忠勇侯惯着闺女呢,看看,多好的囡囡,若我有这般仙女样儿的闺女,只怕比之他们也是不差的。”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眸,又立时敛目。 秦明月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可是为何听在耳中,尽是沧桑?而且,她说话时为何总是要看向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秦明月,才要行礼,却被秦明月堪堪躲过。 林暖暖看得出,她这是真心实意地想躲过的,因为林暖暖看到秦明月白皙的额角上有几滴汗珠在莹润发亮着... 几人就这么断断续续、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后,皆都开始默默无语起来。 “素英,你带着小县主去前头的‘宜春苑’赏花吧。” 秦明月说着,忙解释: “那里头都是我亲手栽植的美人蕉、合欢、茉莉....对了还有你说的薝卜。平日里头很少有人去,既清净又雅致” 林暖暖一愣,让自己来,就是为雅致地躲清净的,还有,这秦明月该是有多了解林国公府,确切地说,是他们二房。 薝卜即为栀子,佛家喂之薝卜。大夏之人却都称作栀子,称呼薝卜的真是少之又少。 自然,像徐思远那般本就附庸风雅喜欢将自家奴婢叫做薝卜的人也是有之的。 所以,秦明月这话何意? 想不通索性先不想,这是林暖暖一贯的做法。 她只作没有听出秦明月话里的意思,笑着称谢后只说,自己极爱茉莉的清雅,如此正好去看看。 “去吧。” 秦明月莞尔一笑,美人临风,盈盈素靥,当真是... 好眼熟! 林暖暖不由多看了一眼,却见秦明月好似正等着她看过来,正好碰上。二人目光遥遥相对,秦明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后,竟然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眼睛花了? 强忍着不去揉眼睛,林暖暖忙告退。 看来,今日这是自作多情了,人家秦明月分明就是借着会她的名义,请林老夫人罢了! 林暖暖笑着摇了摇头,等着跟素英一起看完了早就开败了的姚黄魏紫,又看了木槿、石竹、锦带花,她兴趣缺缺地摸了一株紫腾在手,看向素英: “这个你们自己可以采撷么?” 素英来时早就得了秦明月的吩咐,只要是林暖暖问的必要知无不言。故而,当林暖暖不过是问她可以采摘么,她就将前面几种能现在就摘的话,拉拉杂杂地都说了个遍,只说那棵合欢树是不能动的,旁的林暖暖可以随意采摘。 林暖暖杏眸不由掠过一丝狡黠,合欢树么,那自然是有旁的意思了。如若不然,这一大片花海,怎么就只突兀地长着这一株高大茂盛的合欢树。 她盯着如云般开得正热闹的合欢花,心里涌起一丝感慨,据说穆宗从前极宠爱薛怀瑾的母妃,知道她爱兰,曾给她收集过许多珍贵的兰花。 所以,帝王之宠爱,只有宠,其实并没有爱吧。 宠你时,为你栽兰品兰; 宠她时,为她栽种合欢 ...... “这株合欢,可是我们娘娘亲手所植,平日里无事,娘娘总会来此看看。” 见林暖暖盯着合欢看,一旁的素英忙解释。 果然,如此好听吉利的名字,不来场风花雪月简直就是暴餮天物。 “我们娘娘思乡,每每想家,就会看一看这合欢。” 素英当真是热心,不等林暖暖多说,忙又继续说道。 “哦!” 林暖暖警醒着挪开了目光,她闻了闻栀子的清香,抿紧了嘴唇。 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这些宫里头的人,那可都是长着一副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肠子,自己这么点子道行,若真是同人家来些背地里递刀子,搞阴谋算计,那还是浅薄了些。 素英像是没有看到林暖暖早就看向了旁处,还是喋喋不休着讲了些秦明月想念家乡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苦楚。 林暖暖不由哂笑,这合欢可不是什么稀奇的树,江南有之、京城更甚,就这也能勾起秦明月的思乡之情? 骗谁呢! 她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显,只摸了摸茉莉花,一双樱红的朱唇轻轻地呢喃着: “此花倒是不错,可做茉莉鲜肉饺子,茉莉花薄荷糯米粥、茉莉炒蛋、茉莉银丝羹,对了,还有还有还可以做养颜花茶呢,嗯.....就是少了点儿,” 声音虽小,可面上却是一副可惜可叹的模样。 紫英一愣,旋即失笑,自己这在儿说了半天,敢情这位只惦记着吃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闲话家常? 不同于芙蓉园里轻松自在,林老夫人和秦明月自从林暖暖走了之后,就一直静默无语,偶有出声,不过是秦明月的一两句的客套话, 让奉茶,招呼坐下,杯盏轻碰声.... 余者就再没有旁的声音了。 香榭之上凉风习习,偶有荷香慢慢地随风拂面,是个能让人舒心的所在。也可看出月妃的确是深得盛宠,如若不然,怎敢让林老夫人甫一入宫就来了这香榭? 只香榭上的二人,如今都没有心思想这些。 秦明月神情怔忪,林老夫人也有些不大对,她仿佛是在追忆着什么,却又有些跟不上思绪,神色间带着些许倦怠。 “你..” 林老夫人放下茶盏,看向秦明月,神色复杂,总觉得秦明月同她从前认识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那个故人都有些想不起名字了。 “你可还有同胞兄弟姐妹?” 秦明月似是早就知道林老夫人会有此一问,神色略略暖了些,嘴角却扯过一丝苦笑: “兄弟姐妹....若有,大约也就不会受那许多罪了。” 林老夫人知道秦明月说的是什么,才想要开口相劝,就听秦明月一阵轻笑: “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老夫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嘴角那个浅浅的笑靥,看了又看。这个秦明月总让她觉得哪里有些形似,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当年之事...” 秦明月理了理身上的丝绦,眉头微蹙,旋即又散开: “若不是暖暖,我只怕是早就变成几缕黄沙、一捧枯骨了。” 林老夫人心里嗟叹: 要说这月妃,说苦也真是命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不过,虽是自家的暖暖救了她,只怕月妃其实根本就不想记起这救命之恩吧。 “都是娘娘福运鸿天,暖暖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再说,这都十几年了,娘娘若不说,只怕那丫头早就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救命之恩,可不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能受的,虽不怕月妃,但还是小心为上。 “救命之恩,暖暖能忘了,我却不能忘!” 秦明月脸上露出了一丝暖意:“当初那般情形之下,我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成,若不是暖暖.....” 似是想起了从前所遭之罪,秦明月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拿着扇子的手也微微抖动起来。 “当时还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谁能想到那般凶险之下,暖暖一个三岁的稚童,还能想着要救我?” 林老夫人沉默了,每每有人当着她面夸赞林暖暖,她都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可是独独秦明月所说之事,她无法坦然自若地听下去。暖暖当年所遭之罪,可不都是自家造成的! 都怪自己只想着求安稳,想着息事宁人,想要家宅安稳....却不料就是这般姑息,这才让家宅难安,宵小作祟,甚而至于,险些要了二房林宇泽夫妻俩的命,还让暖暖那般小的年岁受了那种苦楚! “林老夫人可真是有福气,暖暖这孩子我是越看越爱,前些年她在江南,我也鞭长莫及,如今回了京城,可得要让她经常同我走动。唉...我若是能有这么个侄女儿,真是做梦都是甜的。” 林老夫人收起心中的涟漪,忙笑:“暖暖不过是长得稍周正些,又略伶俐罢了。” 并不接秦明月的话。 “也是,我这样的人,怎配得做暖暖的姑姑。” 秦明月脸上露出落寞的笑,指着桌上的贵妃红,“您也尝尝,虽没有您家点心精致巧思,味道也还将就。” 林老夫人眉头略动了动,这个月妃看着没说什么,其实句句深意,对自家之事也是了若指掌,若说有敌意,却对自己语出谦恭,说话,也只是“您,我”之称,倒是不容小觑! 她心思浮动,只笑着拿帕子拈了一个在手,“可惜了我们暖暖不在,她是最爱这些小食。” 说到这个,林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长得如此心思玲珑,听说你们府里有许多小巧的吃食,若不是身在深宫,我都想去你们府里尝尝了。” 秦明月笑得十分欢快,本就清丽的脸上,此时笑靥如花,让人心生暖意。 “是丽儿。” 林老夫人低低惊呼,脸上随即带出了一丝诧异。 “林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怕我去林国公府讨要吃食,累坏了暖暖?” 秦明月佯作未见林老夫人面上的神色,故作玩笑之语: “还是怕我吃穷了你们林国公府?” “若能得娘娘大驾,那是我们林国公府之福,” 林老夫人并未掩饰脸上的惊诧,索性开诚布公: “方才失礼,只是想起一事,还请娘娘莫怪,只因着娘娘方才的笑靥像极了从前的一个故人。” 秦明月饶有兴趣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哦,林老夫人可否说上一说?这人是谁,可是京城中人?说不定还和明月有些渊源呢。” “算了,还是莫要再提了,” 林老夫人摆了摆手,故作踌躇之色: “唐突了娘娘了。” “您越是如此,我倒是越是被您勾起兴致了,索性无事,您还是说说吧。” 话说的是轻描淡写,脸上却已然收起了笑意,人也没了方才的慵懒之色。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仿若并未看到秦明月身边侍奉之人早就离开,秦明月的肃然之色,只苦笑着说道: “真是失礼了,我们老国公从前有个妹子,笑起来同娘娘一般无二的好看。老了,老了,就喜欢想些从前的人和事!” 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倦色,仿佛真的是年老体弱,一时无意,扯了出来的。 “原来如此。” 秦明月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色,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还以为是老夫人您的哪位后辈同我长得一般无二呢。” 林老夫人笑笑,没有说话。 秦明月也未多做纠缠,只是淡笑一声,就轻啜起了茶。 一时间香榭里头,只有风吹茶盏动的声音,再无一人说话。 若是林暖暖在此处定会觉得疑惑非常,这个秦明月将自己叫来,却只是打着由头,来了就让自己回避,显然是想同林老夫人说什么,可是将林老夫人留下了,也不过就是这么云里雾里的一通闲话家常,这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有你好看么? 一直到王皇后派人过来,秦明月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倒是真像是将林暖暖找过来,谢一谢当年的恩情这么简单。 而且这恩,还谢得颇有些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之好。 林暖暖也没有多想,秦明月如今地位尊崇,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跌落尘埃任人欺凌的秦明月, 即便是王皇后,如今不是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来人不也是规规矩矩地询问,能否将林暖暖带去清宁宫么。 清宁宫是皇后居所,林暖暖以为,秦明月虽颇受穆宗宠爱,但毕竟是妃,怎么也要给王皇后这个正宫娘娘些面子。孰料,她不过是扬了扬下巴,淡淡地说了句: “暖暖她一会儿还要跟我去含象殿呢。” 来带人的宫女没有办法,居然目光殷殷地看向林老夫人和林暖暖,一脸的恳求? 难道让她们自己请去清宁宫?打得是什么主意? 这是要闹哪样,还有秦明月,难道说她如今在宫里已经是横着走了? 虽然很想见一见那个狠毒猥琐的王皇后,长得是何模样,可如今是在人秦明月的地盘儿上,还是不要反客为主的好。 林老夫人也罢,林暖暖也好,都只是敛目低头,置身事外、一言不发。 那宫女见几人都不理会她,只好愁眉锁眼的自去禀明王皇后了。 林暖暖叹了口气,趁着林老夫人去了净房,秦明月笑着让林她尝一尝水晶龙凤糕和金乳酥时,一个没忍住,多了句嘴: “不去没事?” “暖暖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秦明月答非所问,眼眸瞬时亮了起来。 这宫里头果然不是个人待的地儿,看看这里头的人: 王皇后暴虐成性不提,就说这秦明月,从前两明明就是个袅娜清丽的温婉佳人,如今硬生生变成了个阴阳怪气地孤傲丽人。 她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秦明月毕竟跟自己有缘,她们二人虽称不上有多深情分,起码看着她不是很碍眼。 虽明知秦明月能在这深宫里头立足,但是比起王皇后,她还是情愿秦明月能圣宠不倦。 “暖暖,” 秦明月盯着林暖暖不放,仿佛就想听到她点头说是。 林暖暖如她所愿地点了点头,觉得这样的秦明月真的是既固执又有些小孩子气儿, 看来她当真是在这儿过得不错,如若不然,怎么三十多的人了,还能有一股子孩子气儿? 没错,林暖暖觉得秦明月如今的样子,可不就像是一直要人夸赞她、肯定她的孩子? 吃人嘴短,在秦明月又让人上了一个才做的贵粉红时,林暖暖深觉如此沉默不语地只是吃着东西,不理睬人家好似有些不大好,只好说句,古今女子皆爱的话: “娘娘您越发好看了。” 秦明月如林暖暖所愿地露出了笑颜,只是说出的话,直让人没法接: “是么,有你好看吗?” 真是没法跟她说话了,林暖暖凝着眉头,看见摸了摸自己鬓边一朵怒放着足可以以假乱真的芍药蜜蜡时,她凌乱了,难道秦明月听不出自己这是在客套?难道她这是很认真地要同自己比美? “暖暖,你怎么不说话了?不好说么?” 还真是不好说! 让她怎么说!说月妃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此等美貌是我等所不能及尔,如此岂不台过谄媚,她自问说不出口。 “暖暖……..” 月妃一声娇嗔,一个媚眼,逼得林暖暖立时就丢盔弃甲: “自然是娘娘您空灵清透,一笑倾城。” 不知道为何,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对秦明月就没有生疏之感,总有种亲切之感,仿佛在哪儿见过。 林暖暖摇了摇头,自己可真是想得多了。 “那么你呢?” 是不是方才话太少,如今要补回来? 秦明月依然不依不饶地追问。 果然自古美人之间难得真情实意啊!林暖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可真怕了秦明月的娇嗔, 三十多岁的秦明月如海棠般娇媚,芍药般鲜妍,媚而不俗,正是最有风姿的时候。 “暖暖,莫要敷衍与我。” 泥垢了! 林暖暖真是受不住了,这是要分出胜负吗? 好吧, “我么?” 她正襟危坐,满脸的认真: “娇俏可人,自然也还不错。” 见秦明月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只好又说: “若论风姿,自然是不及您的。” 秦明月继续追问: “还有呢。” 林暖暖一咬牙,是你逼我的: “若论天真,自然是暖略胜一筹。” 好吧,这话其实没毛病,不过单看闻者如何想了。若是她以为自己奚落她年岁大了,那林暖暖也没有办法。 “哈哈!” 正等着看的林暖暖,没有料到秦明月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好笑么?” 林暖暖的眼睛染上笑意,直觉这个秦明月骨子里还是多年前的那个秦明月。 “好笑。” 秦明月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氤氲开去,待看向林暖暖时,已然是笑容满面。 “暖暖,过来坐我这儿。” 秦明月言笑晏晏地对着林暖暖招手, 林暖暖迟疑了一会儿,待看到那双带着笑意、发亮的双眸时,还是遵从本心走了过去。 “在江南的这些年,你n过得好么?” 握着少女柔弱无骨地小手,秦明月一脸满足的同她说话。 “好。” 虽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却不再有疏离客套之感。 秦明月也听出来了,脸上的笑容愈甚。 “真是苦了你了!” 这是每一个见着林暖暖第一面的人,或真或假,都会发出的慨叹。自从回了京城,林暖暖在薛明珠或是姜青媛身侧,所遇的那些个妇人们都会说上一两句,再慨叹: “这孩子真是好模样,n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一般碰着人们如此说,林暖暖不过就是笑笑。 无论是苦、是甜,这些没有经历过的旁观者,哪里能够感同身受,不过是一些如同“可好?”,“不错”的客套话。 真心心疼自己的不过是自己的亲人,这种廉价的怜悯和夸赞,林暖暖不屑要,也不想听。 只是,今日秦明月不过一句短短的话,却让林暖暖心生涟漪,秦明月当年可是比自己苦多了,落入范小脚和老杨头的手里,她又是这糟糕一个少有的美人....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不去想那些不堪回首。 “我很好,您,也好吧?” 不等她说话,林暖暖反握住了秦明月的手,抿唇坚定地说: “我们都会好的,还会一直好下去,这样才能对得起老蔫儿伯伯。” 秦明月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目光中隐隐有泪:“是的,会一直好!” 第七百五十四章 慢慢靠近... “您还记得老蔫儿?” 林暖暖看着美人垂泪,情急之下,说了一句废话。 “怎么不记得,虽他是为了你才救的我,可若不是他带着我们出去,我不知在那儿还能忍受多久” 秦明月脸色苍白,神情凄然:“暖暖,当年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平巷,那就是个魔窟!” 从前之事就是秦明月心头的一块伤疤,只是结痂,却未褪尽,只要轻轻抚上去,就会隐隐犯疼。 若不是秦明月提起,林暖暖也不会在她面前回忆从前,可是,无论有多少理由,那个憨厚的伯伯,那个善良的老蔫儿是不能忘记的!那个孱弱的、跛脚的甚至窝囊的男人不仅救了她们两个,也让她们跳出了火坑,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子屈死,也没能救赎自己。 林暖暖逼退了眼中的泪,在外人面前,她尚不能痛快的流泪。见秦明月陷入伤感,忙沙哑着嗓子劝: “娘娘,就为了曾经救过我们的人,咱们也要好好活着。” “好暖暖。” 秦明月紧紧地握住了林暖暖的手,目中隐隐含泪,心里暗自发狠:这辈子,我会让暖暖好好活着,比之京城中所有的贵女还要活得自在!” 两人虽早就熟识,其实真正在一起时日并不很多,许是因着曾有的经历、因着老蔫儿,二人说话居然一点儿没有交浅言深之感。 待林老夫人回来后重新落座,敏锐地发觉这二人的神色颇有些不同了,说话也比之方才要亲昵了许多。林老夫人目光微闪,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只温和地朝着林暖暖伸出了手: “你这孩子,快莫要累着娘娘,咱们还是早些回府,让月妃娘娘好生歇息吧。” 林暖暖忙站了起来,就要过去,手却被秦明月拉着不放。 “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秦明月美眸轻扬,梨涡浅笑着不给林暖暖说话的机会,只拉着她就往里间去,待只剩下她二人时这才悄悄地附耳低语: “我可是攒了许多的好东西呢。” 林暖暖挣脱不过,忍着耳朵发痒,只好跟在秦明月的后头,任由她拖着自己看那一匣匣亮闪闪、金灿灿、美不胜收的各色首饰、宝石。 “暖暖,你看,可好?” 秦明月的脸上笑意盈盈,全然没了方才淡淡的轻愁,林暖暖的手心都被她攥出汗来了,秦明月这是要把自己妆奁盒子里头的东西全都给自己? “太多了。” 林暖暖嫣然一笑,摆了摆空着的左手。再怎么也不能要人家的东西吧,更遑论还是这许多! “哈哈,暖暖,嗬嗬..你可真是太好玩儿了。” 秦明月总算是松开了林暖暖的手,大笑出声,她捏了捏林暖暖的脸颊,只觉得越看越爱,莞尔地将两对梨涡笑得越来越满,鲜妍的脸上此时灿然若霞,她边笑,边拿双素手拉着林暖暖: “我什么时候说全给你了,小暖暖,哈哈哈...”余下的话,俱都掩藏在笑声里。 秦明月越想越觉大好笑,索性弯腰笑够了才站了起来, “快来给姑姑揉一揉腮帮子,真是酸得我难受。” 林暖暖的脸上此时已是酡红一片,心里一万头猛兽奔腾怒吼, 这能怪自己么?能么?能!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若是此间有洞,她是真的想要钻进去,自己如今可是一十有四了,不是三岁小娃娃了,这样丢脸的事情,居然还是在秦明月这个有些生疏之人面前。 “咳咳,” 林暖暖缓缓地低下来了,深吸了口气。总算是前生今世所受打击不少,能挺得住,还,..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嗯,是能屈能伸的性子。 “哦,娘娘您误会了,暖暖是说娘娘的妆奁盒子里头好看的东西太多了。” 除却脸上有些嫣红,旁的都很自然。 秦明月的眼角眉梢俱染上了笑意,人也利落了许多,说话也不再是一副淡淡的看谁都无谓的样子, “好看么?那正好挑拣些送与你,可不能拒绝,你方才可是说了好看的。” 林暖暖不免讪笑两声,心下腹诽,不愧是宫里头的女子,这才几句话啊,就将自己说的无言以对了。 林暖暖也看出来了,虽多年未见,但是秦明月对自己却是没有坏意的。即便她有旁的打算,那自己只岿然不动便好。所以,这些珠宝首饰,自然是不能收的。 “好吧,那我就收下吧。” 就在秦明月面露笑容之时,林暖暖融融一笑,尔后又自言自语地嘀咕: “如若不然,这娘娘总想着从前旧事,收了也好,正好两消了。” 小丫头,这是明着同自己耍心眼子呢,不过这心眼子耍得秦明月心里舒坦。 她干脆地关上了妆奁盒子,将林暖暖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假装嗔怒:“我可不能让你收了我的东西,就想着同我了断。” 林暖暖唇角微扬:反正今日不收,改明儿也不会常过来。还有什么了断不了断的。 “你可不能想着回去就不同我好了。” 秦明月点了点林暖暖头上的荷花蜜蜡,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芍药蜜蜡,烟水秋瞳里,美目巧转: “看,我和你带着一样的蜜蜡,只你的是荷花,我是芍药。” 林暖暖淡然自若地抚了抚鬓边的蜜蜡,有些不惯同秦明月如此亲昵,多年前的习惯虽改了许多,只是不经意间就偶尔露头,还是无法同亲人以外之人,靠得这般近。 秦明月也不在意林暖暖的疏离,指着钱链瓣式的妆奁盒子, “那里头,” 她看了一眼林暖暖, “那可都是可着你我打的。” 林暖暖一愣,再没想到能从秦明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娘娘...” “暖暖,你,可以唤我一声姑姑么?” 秦明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希冀,说出了一早就想说的话, 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希望的眼眸,林暖暖有些不忍拒绝,也许这就是她此行让自己来的目的所在?可是,自己不能骗她,更不能敷衍于她。 林暖暖慢慢地摇了摇头,眼见得秦明月眼中华彩渐退,很快就挂上了一抹怅然,她的心里也觉得不好受,话也说的不自在: “那个,娘娘...” 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林暖暖只觉得喉咙发涩: “您,给我些时日,让我慢慢靠近您,好么?” 秦明月一愣,倏然看向林暖暖, “暖暖,” “嗯!” 林暖暖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笑意莹然地看向秦明月,温然欢快地又说: “我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视您若姑姑,但我想说,我从前就觉得您很有些亲近之感,如今,对您也不排斥。” 缘分之于人,真的是很奇妙,有些人日日相见,却两两相厌,有些人,譬如秦明月,即便是隔了这么久未曾见面,却会有种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心有灵犀之感.... 第七百五十五章 当街拦人? 这一趟夏宫之行,到底是有惊无险。 林暖暖上了马车后,就趴在林老夫人的腿上,被林老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头发伴着透过车帘慢慢往里头洒落进来的温柔的日光,给弄得熏熏然几欲入睡。 “小暖儿,那月妃后来同你说了什么,让你出来时笑成那般模样。” 林老夫人想起自家曾孙女儿自内室出来后,眯着一双水润的眼眸,笑得如同一直狐狸的样子,觉得既讨喜又好笑。 “哦……” 林暖暖长长地“哦”了一声,就如同梦呓一般,她翻了个身子,认真地又依靠着林老夫人,照常眯着眼睛,一副全心依赖的样子,惹得林老夫人越发和缓了声音,手下的动作也更轻了。 小丫头平时这样子,那是要睡觉了。 就在林老夫人以为林暖暖已然熟睡之时,就见自家的曾孙女儿桃腮带笑,娇憨地低声细语着: “嘿嘿,娘娘她要送我头面首饰,我没有要。” 也不等林老夫人问,林暖暖就将自己进了内室,秦明月是如何哄着她收下首饰,而她又是如何对答的, 前前后后都言语笑闹,都细细地学了一遍,只略过了秦明月说起平巷和林宇恒时的咬牙启齿,还有王皇后的一些阴司,事关薛明睿,多一个人听着,只会多一份烦恼,林暖暖索性就瞒了下来。 林老夫人听得津津有味,林暖暖说话有趣儿,又莺声沥语,她甜美的嗓音最受老人家喜欢,更兼小娘子对林老夫人那种自己人必须无话不说的模样, 只喜得林老夫人嘴巴咧得厉害,又听说林暖暖拒绝了秦明月的头面首饰,心里既欣慰骄傲又有些爱怜心疼。 这样听话的小囡囡自己自然是要给她找补一下,才能对得起这么好的小曾孙女儿。 林老夫人想了想,自己的首饰头面那是一定要留给林暖暖的,除却早就单列出来给林暖暖姐弟的铺子,田产,原本还准备留了几个庄子给林雅丽姐妹的,如今看来一人三个也多了些。 自从林暖暖归京,那两姐妹一个对林暖暖不阴不阳,见了面都要斜着走,另一个看着倒是低眉顺眼一副的老实样儿,其实明里暗里的给林暖暖使过几回绊子。 林老夫人原就不大喜欢这几个孙女儿,林宇恒家的嫡庶五个,除却林煜之天生耿直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余者林雅婷是个骄横跋扈的窝里横,林雅丽见天的缩手缩脚,林雅楠...至于那个小的,畏畏缩缩,林老夫人根本就没细看过。 林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很有些后悔这三年让林雅楠打着孝顺的旗号出入萱堂。 如今可不就心大了? 要说还是薛明珠想得更为深远,自己也是想岔了,原是想借着林雅楠的由头,让京城中的人,不要将目光放在林暖暖一人身上,毕竟一个小女娘独自在江南郡,三人成虎的,弄出些话来,她不爱听。自己可是十分爱惜小曾孙女的羽毛,不想有任何不好的话。 现下想想,还真是错了,可不就似薛明珠所说,只要林国公府上上下下,林琨等人给暖暖立起来,谁人又敢胡乱说话? 林琨…… 思及林国公,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眸沉了沉,自己的儿子自己知晓,这几年林国公的变化,她可是历历在目…… 算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啊!自己老了,管不动了! 从前是能管不管,如今是想管也无能为力了! 只怕着林国公和林宇泽能撑起林国公府,不堕老国公的威名。 林老夫人摸着自己有些发闷的胸膛摇了摇头,自己从前还是糊涂、心软了,兄弟阋墙,父子离心都怨自己啊! “曾祖母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过是略略动一动,林暖暖就察觉到了,忙要抬起头去看。 “没事,你睡你的,靠祖宗只是看我们小暖越来越好看,看得入了迷了。” 林老夫人忙按住林暖暖,让她只管睡。 林暖暖眯着眼睛笑了笑,对林老夫人说的话早就习以为常,自家的孩子自家喜欢,她笑弯了眉毛,听话地眯起了眼睛。 自己是真的有些累了,林暖暖哈欠连连,先小心翼翼地将头往边上挪了挪,怕压着林老夫人,再寻摸到了靠枕,才想靠着睡,就被林老夫人立时给抱了过来,搂在怀里,如同小时候每一个不眠的雷雨夜那样,温声软语地哄她: “乖囡囡,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到家了。” 林暖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记忆中的另一个声音与眼前的此情此景慢慢重合: “乖囡囡,快睡觉,闭上眼睛睡一觉,天亮就能看到你爹娘。” 无数的雷雨夜,就是这个声音源源不断地给注入无尽的勇气,让自己咬牙熬过了最艰难无望的七年。 “林暖暖,等等!林暖暖,你快些给我下来,听到没有!林暖暖,你这个无礼的丫头,怎么还不停,林暖暖,林暖暖.!...” 迷迷糊糊就要入眠之际,就听得外头似乎有人在唤她,还一声高过一声,听上去很是气急败坏。 扰人清梦可不是君子所为,嗯,这人好似是个小娘子。 林暖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脸上带出愠恼之意, 自己才回归京,所识之人不多,能当街对自己直呼其名,大吼大叫的,那更是凤毛麟角,不用猜,她也能知道,这人必定是那个只长年岁不长记性的薛宝琳无疑。 这个薛宝琳这是飞扬跋扈惯了?她自小就喜欢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却每次都不能占着便宜,却更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嗯,倒是个长性之人。 不怕人蠢,就怕蠢不自知啊! “噗嗤!” 林暖暖想着想着越发觉得好笑,这个鲁莽四公主也不知又是怎么了。她笑着支颐起身子,调皮地笑了笑,惹得林老夫人也颇有兴致地问: “何事惹得我们暖暖如此高兴?” “老祖宗,是那个薛宝琳,她又来了。” 说话间,杏眸里头闪过一丝狡黠,让自己睡不好觉,她也要受些罚才行! “林暖暖,你等等!” 又是一声尖细声音响起,林暖暖摸了摸耳朵,指给林老夫人看,可怜巴巴地告状: “耳朵震得痒!” 林老夫人好笑地摸了摸,待低头细看,就见一圈子果然红了,当即板起了脸吩咐: “停下,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当街拦我车驾!” 第七百五十六章 推搡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却不能用在薛宝琳身上。 按说见着林老夫人,即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总要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林老夫人的身份在那儿呢。 不过薛宝琳是谁,这可是近几年京中有名的各处都横着走的“四公主”。 狂妄自大、骄纵跋扈,用来形容薛宝琳一点儿都不为过。 林老夫人看着立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林老夫人,就眼神肆虐地找寻着林暖暖的薛宝琳,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虽知不能同个小辈儿一般计较,但还是被她这般做派给气了个仰到。 这还是自己在跟前儿就敢如此待自家的曾孙女儿,如若不然,还不知且得有多少难听话等着呢。 按说薛宝琳应该唤林老夫人一声“姑祖母”的,不过眼下无论是林老夫人还是薛宝琳谁都不想提及。 “林暖暖呢,让林暖暖出来。” 嗬嗬,几年不见倒是气势愈盛了! 林暖暖挑了挑眉头,掸了掸自己的襦裙,脸上泛起一丝厌恶之色。 “曾祖母,我下去同她说几句吧。” 林暖暖握着林老夫人的手,软糯地说道。 “不用管她,暖暖,” 自家懂事乖巧的曾孙女可不能给薛宝琳这样的欺负。林老夫人握住了林暖暖的手,还有她在呢,看谁敢欺负林暖暖,虽是在人来人往的朱雀街上,林老夫人也吝于教训下四公主给林暖暖立立威,她家暖暖可不是那凳子落魄的世家需着讨好薛宝琳! “没事。” 林暖暖轻轻地捏了捏林老夫人的手,对她眨了眨眼睛让她安心。 “既然你想见,那就只在这儿,不可走远。” 同薛宝琳说话,林老夫人可是怎么也不会不放心。 林暖暖冲着林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掀开了车帘,昂起了下巴,斜睨着车外,勾着手,却是并不认同薛宝琳说话,只转向林老夫人: “这位也是京中贵女?怎的如此跟您说话,真是好不知礼,即便是宫里头的那个陛下宠爱的四公主,她见了您那也是要行礼的。” 薛宝琳原本正傲慢地等着林暖暖给她请安,却不料这丫头甫一靠近车帘,看见自己,居然说的是这些! 她气得额角发红,这个林暖暖居然说不认识自己!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莫怪徐元贞说她是个最有心计之人! “老祖宗,这人既然不说话,那么我们走吧。” 说着素手一扬,帘子就落了下来。 “喂,你这个没见识的,本宫你都不识了?” 薛宝琳翻身下马,一把就见帘子掀得在空中打了几个卷儿,四下翻飞着。 林暖暖也不管帘子,脸上带出一丝冷意来,从来玲珑精致的脸上,透着一股子肃穆。 林老夫人眯起了眼睛,手放在小曾孙女儿的边上,像是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过来护着她,却不再多言,她也想看看,自家的小暖暖,会如何做。 林老夫人单手抚了抚胸口,这些年来,心悸之症越发重了,只是心心念念挂着在紫金山上的林暖暖,强撑着罢了,自己这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林暖暖不再躲在了马车里,而是挑帘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车下的薛宝琳,一如方才她那般,脸带不屑、倨傲不逊,说出来的话,更加的让人牙痒痒: “现在想起来给我曾祖母请安了?放心,我曾祖母最是个宽宏大量之人,你若是诚心诚意的认错,她老人家会原谅你的。” “你这个...” 林暖暖目光如炬,盯着口中就要破口大骂的薛宝琳,看得薛宝琳陡然住了口,她愣了愣,总觉得这样的目光,好似在哪里见过。 “请安么?快些!” 林暖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就在此时,后头马蹄声声,好似隐隐有人在说话。林暖暖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些皇家子弟看来都喜欢当街拦人,既然如此,就将薛宝琳交给他好了。 心念一转,莹润的脸上立时就露出了些许迟疑,看向薛宝琳的目光,再不似方才那般锐利。 选宝琳显然也听见,只见她立时鲜活起来,倨傲着又抬着下巴,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你下不下来?” “那...那我就不下来了。” 林暖暖一副游移不定、唯唯诺诺的样子,让薛宝琳越发得意起来。 林老夫人噙笑,林暖暖现下说话的语气,明明就跟在家中逗弄豆包儿的口气一般无二。 “你....” 薛宝琳立在马上横眉怒视,这个胆小鬼,方才还狐假虎威,如今见自己来了救兵,这就不敢了。 “你下不下来。” 薛宝琳口中说着,人就开始上前,想要推搡。 林暖暖摸着自己手腕上硬是被月妃给套上的玻璃种翡翠镯子,面上带着不悦,话也说得生硬。 薛明玉并未注意到她为何前后不一,见林暖暖如此,只觉得气血上涌,加之方才见过了林暖暖的怯懦样子,恶从胆边上,一下子就拽住了林暖暖的手腕,使劲儿地一拉,林暖暖趁乱对准薛宝琳手肘内侧曲筋,使劲儿一抠,薛宝琳当即失力,林暖暖找准时机,趁机搂住了这个现成的人肉垫子,轻轻松松地趴在了地上,待觉得身子下的薛宝琳被自己压得差不多了,这才使劲儿地胡乱抓着薛宝琳手肘外侧的伸筋,使劲一点,让她伸而不曲,果然薛宝琳的额头一阵冷汗,手下却半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林暖暖心里暗赞窦婆婆,擒拿分筋之筋络果然最为实用。 “下来就下来。” 林暖暖见底下的薛宝琴已然被自己压制,而马上之人则是看了多时,不免有些遗憾,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略略有些歪斜的碧玉簪,也不起身,只委屈地叹了口气,唤着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先还吓了一跳,只林暖暖落地之时,对着她使了使眼色,这才悬着一颗心,没有当即昏厥。 见林暖暖唤她,又见正翻身下马对着自己行礼的四皇子薛怀瑾,眼睛一闪,面色一沉,也不管四皇子,只一叠声地问林暖暖: “我的暖暖怎么样,这是什么人,一声不吭就过来拽人下马车,若是暖暖有个闪失,我定告到陛下处去,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等宵小之辈!” 四皇子不由叹了口气,自己当真是高看薛宝琳了,还以为她能坚持一会儿呢。 第七百五十七章 没有硌着你吧! ! 事已至此,自然是要赔罪的。 四皇子忙给林老夫人再次躬身行礼,也不说让薛宝琳身上端坐着的林暖暖起身,只挑着一双桃花目,先是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满脸委屈的林暖暖,才说: “都是一场误会,” 甫一开口,就觉一双杏眸正怒目圆睁地对准了自己,薛怀瑾心里哂笑,话锋一转: “说来都是宝琳的错,身为她的皇兄,怀瑾这里代薛宝琳给老祖宗您赔不是了。您要打要骂,怀瑾绝无二话。” 说话间,余光却只瞟向那个小丫头,眼角眉梢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宠溺。 原听说她去了宫里,深怕她吃苦头,急匆匆的就赶往夏宫,孰料却是迟了一步,林暖暖早早就回了,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略略放下。却不知为何才出了门就直直往朱雀大街来了,正好遇上了怒气冲冲嚷着要找林暖暖的薛宝林。 “原来是四公主,当真是皇家威仪,老身往后见着她可是要退避三舍了,下回见了陛下,倒要好生说说,他的这个四公主当真是好的很!” 面对林老夫人的咄咄逼问,四皇子只是好脾气地赔罪,待林老夫人说得有些累了,这才笑着看向静坐如钟的林暖暖。 林暖暖身下的薛宝琳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可是手上的疼痛仍旧未消,她还是动弹不得。明明想唤四皇子,可是出口的声音却细如蚊呐, “四哥,四哥救我!” 林暖暖像是撞晕了,仿佛才醒过来,她迷茫地看了看众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俯身看向薛宝琳,好心地按住她的肩膀,趴在她的耳边,使劲儿地晃动、呼唤: “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拽我下了来?怎么样疼不疼?疼不疼!” 这许是林暖暖不知道“河东狮吼”是什么样子,估计自己这声音也是不差的,她杏眸微转,轻抿红唇,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林暖暖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才开始呼喊: “这位小娘子,你是谁?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要不要让我家老祖宗派人给你找找?” 演戏也是力气活,林暖暖顿了顿,让自己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 薛宝琳本就被她砸得有些晕乎,在加上她那一下点都未放水的点到手腕内侧的曲筋更是让她疼得不行,如今再让她这么一晃悠,只觉得天旋地转,话是越发说不利索了, “你,别晃...别,晕...” “你说什么,听不见——你疼么,疼不疼?” 喊得嗓子都疼,林暖暖只好遗憾地放低了声音,甜美嗓音里带着些许怜悯,可再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宝琳差点儿晕过去: “你说你是不是傻,见着个漂亮的小娘子,就看傻了?你看就是了,为何还要近前看?近前也无妨,你拉我作甚?看看,吓着我倒不打紧,我家老祖宗可是被你吓得不清!”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一副我本仙姿玉容,卿只远观即可的样子。 四皇子笑容越发深了,见林暖暖如此模样,而薛宝琳听了林暖暖的话,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一个没忍住,不禁哈哈大笑,喃喃自语: “小暖暖,你说你未回京的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活的啊?” 林暖暖眉头微蹙,这也是个没心没肺之人,自家皇妹还躺在地上呢,亏得他还笑得出来。 见薛宝琳被自己气晕了,林暖暖的心里也舒畅了起来,她理了理辫子,才要起来,就听薛宝琳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冒出来:“快...快...放开我,” 可真是挺顽强的,难道说真的是“祸害遗千年”?林暖暖眼看着薛宝琳抖抖索索地朝着四皇子伸手,惊喜万分: “你,你总算是醒啦,太好了,那你快些起来啊,总躺在我身子下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林暖暖的声音不大,不过让四皇子和薛宝琳听见那是绰绰有余了,四皇子粉面带笑,轻磕扇子,直指薛宝琳处,给林老夫人看,一副看戏的模样。 “你,你,...” 你不过两句,才慢慢睁开眼睛的薛宝琳就又晕了过去, 其实,不是祸害能遗千年,只是好人总喜欢手下留情,以彰显他们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 林暖暖不是个心硬的,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夏,以德报怨何以报直? 总算是让这个祸害暂且消停了些,林暖暖心满意足地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方才用力过猛,如今脱力,有些不好起来了。 “老祖宗,” 才还喊得声震朱雀街的小丫头,就这么一会儿却又立时莺声沥语起来了。 四皇子知道自己如此盯着一个小娘子看不妥当,可他一双眼睛却不能自她身上挪开分毫。 这个小丫头,总是给自己不一样的观感,你才还觉得她聪慧、坚强,她却立时娇憨可爱起来;你觉得她懂事得让人心疼,可一转念她却又狡黠的如同只狐狸、牙尖嘴利...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四皇子迷惑着、眩晕着,直至一个浑身冷然的人越过他身匆匆而去,直直走至林暖暖身边,一把就将她给扶了起来,语带焦急地一叠声询问: “不是早就出宫了么?怎么就摔着了?” 匆匆赶来立在薛宝琳身边的侍女,才要伸手,听了薛明睿的话,不由抽了抽嘴角,难道薛世子没有看到自家公主正躺在地上给人做了肉垫子?枉自家公主心心念念想着薛世子,可人家眼里哪里有她?端看现下,比之这位,可不就是天殊地悬之别? 不过,这话她们可不敢说,四公主自清宁宫出来后,就骑马追着暖县主而来,她们紧赶慢赶还是来得迟了,如今薛宝琳躺在地上,吓得她们话都不敢多说。只想赶紧将四公主扶起来,索性天色已晚,朱雀街来往之人不多,如若不然,回宫还不知当如何! “睿哥哥,” 薛明睿一来,林暖暖仿佛是找到了靠山,杏眸里立时秋水盈盈,看得薛明睿心里一疼,忙四处查看可有伤处, “摔疼了?还是哪里受伤了?” 想要看,却又碍着男女大防,急得向来不动如山的薛世子憋出了一头汗。 就在薛宝琳被身边的侍女抱着悠悠转醒之时,恰好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俊朗男儿,她忙伸出手去,唤了一声: “睿哥哥,” 却见那个俊美如涛、冷若冰山的儿郎,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林暖暖,柔声叮嘱着: “慢些,才起来,小心头晕。” 林暖暖乐得做个弱柳扶风的甩手掌柜,由着薛明睿扶她上了马车,只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没事儿,是那个薛宝琳有事。” 薛明睿盯着小丫头满是狡黠、带着算计成功后盛满了喜悦的杏眸,不自觉的嘴角上翘,也小声地回了她句:“做得好!” 林暖暖闻言,越发笑得难以自持,她不由回头看了眼薛宝琳, “她醒了。” 薛明睿头也不回:“还有谁?” 林暖暖忍住笑,指着地上:“地上还有人。” 薛宝琳虚弱地抖着那只仅有的、能动的手,着急地理着鬓发,可是手下没劲儿,半天才摸着发丝,就听那个低沉好听让她心驰神往的声音,慢慢地飘荡过来: “怎么样,没有硌着你吧!” 薛宝琳手下一抖,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 当街‘睡\’美人 薛宝琳到底没能质问林暖暖因何不去清宁宫给皇后请安,也没能再狠狠地痛骂林暖暖一顿,待她下次听说林暖暖时,那已是在她去和亲的路上,而彼时,正是林暖暖同薛明睿大喜之日。 她这边悲悲惨惨凄凄,而薛明睿和林暖暖却是正欢天喜地、宾朋满座。若干年后,在寂寂深宫里尝尽了世间冷暖的薛宝琳才蓦然醒悟自己当年是多么好笑,自己不过是被人阿谀了几句,就不知飘飘乎不知所以然了,被人挑唆着几句,就被当成了出头的椽子了顶出去了,却不知大夏公主多逃不过和亲的命运,自己不想着如何找出路逃脱,却只顾着给人冲锋陷阵去了... 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单说林暖暖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却见林鹏和薛明珠夫妇并林宇泽和李清浅二人早就候在了门口,看样子已是等候多时。 见林暖暖扶着林老夫人下马车,几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薛明珠先就忍不住,三两步走近了林暖暖,脸上焦急的神色还未褪尽: “怎么才回来,不是说早早就出宫了么?” 原来林鹏派去打听的回话,说是林老夫人带着林暖暖早就出宫回来了。 看来这人也是个急性子,怎就没有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林老夫人的车驾。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毕竟是在外头,林暖暖只含混了说了一两句,就冲着薛明珠眨了眨眼睛。不过脸上掩也掩不住的得意,还是让林鹏等人看得嘴角上扬,看来小丫头定是没有受罪了。 一进萱堂,林暖暖迫不及待地就将方才朱雀路上‘睡’美人之事,当成个玩笑话,笑眯眯地说与了林国公等人。 就连她见了四皇子后故意不起,还有点了薛宝琳的内腕曲筋等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并不瞒着分毫。 薛明睿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这个小丫头,从来如此,对自己亲近之人从不设防,就连她故意坐在薛宝琳身上这事儿都能说得绘声绘色。 林宇泽看了眼薛明睿,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膀: “做的好,只下回莫要如此莽撞了,若是伤了自己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知道他们会如此说,林暖暖忙摇了摇林宇泽的袖子,谄媚笑道: “我不是有绝活么,” 林宇泽同薛明睿对视一眼,薛明睿点了点头,林宇泽这才笑着点了点林暖暖的鼻头,一如小时候那般无奈地摇头, “你个小暖暖暖,不得有下次!” “阿暖回来没?”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林宇泽,众人不用回头就知来人定是窦婆婆。 果然,话音一落,窦婆婆就扶着秋菊深一脚、浅一脚,奔了过来,还不及喘息,就扶住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气喘吁吁连声说了几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样砂砾砾的声音,从前听上去是那般磨耳,可是当下听来却让林暖暖觉得无限熨帖入耳。 “我没事,婆婆。” 林暖暖扶住窦婆婆,挨蹭着她。 窦婆婆点了点头,又问, “那个王皇后可有为难你?” 眼见得窦婆婆脸上的焦急并不比薛明珠等人少,林暖暖压下心中的诧异,点了点头。见窦婆婆仍旧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忙又说: “真没有,我连王皇后的面儿都没有见,只是去了月妃娘娘处。” 说着忙同林老夫人求证: “是吧,老祖宗。” 自从上回去了兰若寺,林老夫人与窦婆婆就不再时甫一见面时的互不待见。如今二人虽见面彼此全都冷着脸,到底是能坐下说话了。 林老夫人看着满脸焦躁的窦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见窦婆婆已然松懈下来,林老夫人摸了摸头上的抹额,不耐地往后靠了靠: “我自己的曾孙女儿,还能让她受委屈?” “这可不一定,沐风哥还是你夫婿呢,不还是一样被你们的狗皇...” “窦氏慎言!” 窦婆婆的话未说完,就被林老夫人厉声喝断,薛明珠看了眼桂嬷嬷,桂嬷嬷忙带着厅内仅余的几个主子的心腹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掩住了一室肃穆。 “婆婆您坐下。” 林暖暖忙扶着窦婆婆坐下,想要福礼告退。 “阿暖莫走。” 窦婆婆拽住林暖暖的衣袖,又指着薛明睿, “你也留下,不是说要娶我们阿暖么,你也听听。” 林老夫人等人顿时脸上发青,窦婆婆是南诏人,南诏人说话直接,对于男女之事,更是看好了、心仪了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到底不知大夏风俗,后面虽来了大夏,只常年待在紫金山那是不懂一丁点儿的世俗人情。 虽然诚郡王府请了上尚书夫人赵氏来提亲,可是谁家不是矜持着让媒人多跑几次,以示金贵?自家可是还没松口呢!薛明睿虽不是外人,历来相熟,只是窦婆婆这么一问,倒是显得自家急迫,这不是会让人小瞧了暖暖? 林暖暖此时也是一脸的窘迫,她和薛明睿才展露心声,正朦胧暧昧,就被窦婆婆如此大喇喇地给戳破了窗户纸儿,难免又羞又窘。 原本正要跟着林暖暖一起要告退的薛明睿,闻听此言,清冷的俊颜立时肃穆起来,他悄悄地握了握近在咫尺的纤手,怜惜地看着耳垂慢慢变成粉色的林暖暖,这才理了理衣袖,对着林老夫人和林鹏等人意义一揖到底后,就伏地而跪: “各位长辈,是明睿失礼了。按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妃也请了赵夫人过来,不过,晚辈厚颜再次恳请各位长辈,请求你们能将暖儿许配于我,暖儿之才世间难寻,更兼玉姿仙貌,明睿驽钝之资,虽是为高攀,只往后定会如祖父、伯父一般待暖暖心无旁骛,多说无益,请给位长辈看明睿日后行止,还望各位长辈应允。” 林老夫人一愣,浑浊的眼睛显得有些失神,待身边的薛明珠轻唤了她几遍“母亲”方才醒悟过来,她颤颤巍巍地走近了薛明睿,脸上满是慈祥之色,林暖暖偷偷瞥了一眼,这才轻咬红唇,心下略定。她下意识地将手伸了出去,却被身边的李清浅抵了抵,林暖暖忙对她甜甜一笑,这才讪讪地收回了要去扶人的手。 林暖暖不自在地咳了咳,她才不是看见薛明睿跪着不舒服,不过是不惯这大夏跪来跪去的礼仪罢了。她敛目低头,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脸色发红的窘迫样子,抑制着心底的自嘲: 不习惯么,都十四年了,跪来跪去你还不习惯?是跪着的人乱了心神吧? 咳咳,如此一想,林暖暖的脸上越发如火烧一般。 “好了,起来了,你如今可放心了?” 知女莫若母,见自家闺女始终低着头,李清浅不由笑着打趣起来。 第七百五十九章 好心的孩子... 李清浅最近眼皮子跳得厉害,颇有些心神不宁。自打林暖暖回来,她就开始惶惶不安,总觉得这样一家团聚的好日子,似在做梦一般。 过去的三年,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等待林暖暖,等着她回来好一家团聚。可如今女儿回来了,她却开始日日害怕,害怕这来之不易的日子再出变故。如此一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越发觉都睡得不踏实起来。这几日更是夜过三更就会被梦惊醒。 梦里,多年前的那个满脸胡子的虬髯客回来了,说是要带自己走,还道既然她舍不下女儿,索性也将林暖暖给带去。她不肯,那人就立时过来生拉硬拽... 这些还不是让她最为害怕的,更加可怕的是,林暖暖看她的目光里,惊讶、不屑、伤心、悲愤、心寒皆而有之,看得她几欲喘不过气来,看得她心里凄然无助... “娘亲,您怎么了?” 林暖暖的温声软语将李清浅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对上女儿关心的眸子,李清浅心下一暖,可倏然却又想起自己梦中女儿那饱含着无数心绪的双眸,她的心不由缓缓往下坠,脸色愈加苍白起来。 “娘亲,” 李清浅这是怎么了?林暖暖忙忧虑地拿起李清浅的手,才碰到就觉得触手冰凉,她急了 “娘亲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 李清浅冲着林暖暖勉强笑了笑,然后指着被林老夫人扶起的薛明睿,顾左右而言他, “明睿当真是个好孩子。” 林暖暖见李清浅不肯说,只做出一副果然被这话引开的样子,顺着李清浅所指看向薛明睿,并不似方才的羞窘模样,一脸的认真点头: “我也觉得是。” “你这孩子可真是不矜持。” 明明自己说的就是实话啊! 饶是李清浅有心事,也被林暖暖澄澈的目光中那种全然的信任给惊住,又被她孩子气的话给都逗笑了。 林暖暖冲着李清浅莞尔一笑,露出一对深深的酒靥儿。却也不再开口了,多说多错,还是莫要让人将目光投向自己吧。 “薛明睿,你能做到么?” 久未说话,只默默看着薛明睿和林老夫人的窦婆婆猛然这么说了一句,在这厅内显得极为突兀。 薛明睿先看了眼林老夫人和林鹏,见他二人虽面色不佳,却都未说话,也未对自己方才之言有任何的答复。方才表明心迹,就知林老夫人和林鹏等人必不会当面应允,那一席话,不过是为了让小丫头安心罢了。薛明睿用余光看了眼林暖暖,见她雪白莹润的脸上飘着红云,神情舒展、面带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先给林老夫人行了个礼,这才转向窦婆婆,清冷地回了一句: “既然说了,自然做到。” 薛明睿性子清冷,除却对林暖暖有无限的耐性,同旁人说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方才那一番剖明心迹之言,于他来说已是极致,现下的薛明睿才是平日里的他。 “口说无凭,” 窦婆婆脸上的沟壑随着她大声激烈的说话,堆在了一起,眉头也皱成了一个疙瘩,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说着轻蔑还打量了下薛明睿,摸了摸嘴角。 林暖暖赶在窦婆婆将要说话之时开口,她熟悉窦婆婆,似她这般摸着嘴角,那就是要口出恶言了,窦婆婆不仅声音粗粝磨耳,说出的话更是直抵人心,能把死人气活。 “婆婆,我今日用了您教我的点穴之法。” 林暖暖放开了李清浅,揽住窦婆婆,将话转开。 窦婆婆果被吸引,忙问: “是么,怎么弄得,弄死了没有?” 林暖暖嘴角不由抽了抽,不过就是点穴,怎么就能让人死了,再说,自己这样子就连杀鸡都不敢,还敢杀人? 窦婆婆倒是对她非常有信心,见她面红耳赤地摇头,想当然地以为林暖暖这是觉得没能把人点死,学艺不精,在羞愧呢。 “婆婆不怪你,脸红什么,下次好好学,你点到犄角旮旯了?婆婆不是教了你一招制敌的法子了,就是这里,” 窦婆婆早就忘了自己唤薛明睿过来教训的事,指着自己的身上示范给林暖暖看, “阿暖,为人莫要心善,人善被人欺,你这孩子就是太好心了。” 好心的孩子林暖暖,不由偷偷看了眼薛明睿,见他嘴角噙笑,眉头微挑,自己不由也跟笑了起来,就自己这样就是好心眼了?窦婆婆好心孩子的标准定的可真是低。 事实证明,窦婆婆定的不是很低,而是太高: “阿暖啊,又走神了不是,你可要好好学,婆婆时日..婆婆教你的时日无多了,婆婆活了这么大岁数,所见的小娘子就没你这么心善的,你又生得这么好,若是再不学些傍身,婆婆去了也不放心啊!” 窦婆婆的神情有些哀戚,弄得林暖暖也跟着心里酸酸的,虽觉得她有些话说的不吉利,却也不忍反驳窦婆婆的话。 厅内余者几人,就连李清浅也跟着点头,觉得窦婆婆说的太对了,自家的暖暖可不就是心善貌美,且得要防着人欺负? 所以一众人等,俱都默默听着窦婆婆拿着林暖暖的手在窦婆婆自己的身上指指点点,絮絮叨叨着三十六处致命的死穴在何处,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重四穴,还说了个歌诀。 窦婆婆在说到歌诀之时,冷冷地瞪了眼薛明睿和林鹏等人,虽未说话,只眼中的目光明晃晃表示:“这可都是沾了阿暖的光,真是便宜你们了。” 林暖暖忙拉住窦婆婆,对着薛明睿歉疚地摇了摇头,若不是自己,薛明睿哪里能忍窦婆婆。薛明睿扫了眼林鹏和林宇泽,如愿地在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没被安慰的失落,嘴角越发翘得厉害。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窦婆婆说完歌诀,又指着头顶正中线和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拿着林暖暖的手让她摸, “这就是百会穴。” 林暖暖一听这里可是能致人死命的穴位,哪里还敢轻慢,忙碰了碰就缩回了手,只含混着敷衍她: “我记住了,婆婆。” 窦婆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当日,你说不喜欢庄子上的那些哑奴,婆婆就都给遣走了。如今想想,还是婆婆想得不周到,若是当初留下他们让你试试,不出一个月,你就都能摸准学会了。” 林暖暖不觉冷汗岑岑,幸好当年早早求了窦婆婆放了那些没有用过阿芙蓉的仆婢们。也幸好没学窦婆婆所说的家传功夫! 那些可都是招招见血,杀人致命的招数,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啊! 第七百六十章 药!(二合一大章) 薛明睿先还淡淡,后面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见窦婆婆对林暖暖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所说招数无不阴狠,手段无不毒辣,不由皱了皱眉头。 虽说他自己不觉得如何,可却不想林暖暖也听到这些阴司手段,即便是让她学些保命的招数,也不能似窦婆婆这般教法,如此一来,不是让小丫头心生害怕,还学什么学? 薛明睿不着痕迹地往林暖暖和窦婆婆身边有近,将林暖暖完完全全挡在了他的身后,不等窦婆婆发怒,一句话就浇灭了她的怒火: “暖暖今日劳累颇多,婆婆还是让她歇息吧。婆婆方才说的歌诀,还有穴位,明睿都记下了,还是待日后明睿慢慢教与她吧。” 窦婆婆看着林暖暖有些发干的嘴角,疲惫的面容,这才讪讪的不吭声了。 不过,她将脸上纵横的沟壑抖了抖,不甘心地又找茬儿: “你们国公府就是如此待我们阿暖的?回来这许久,就连一盏茶水也无,身边一个服侍的丫鬟都不在,既如此,暖暖还不若和我回紫金山去。” 林老夫人忍了忍,终究是看在她方才待林暖暖的真心一片的份儿上,没有作声。并未再说,是窦婆婆方才的胡言乱语骇得丫鬟婆子们都下去了。 林鹏等人见林老夫人不吭声,也都给面儿的没有说话。 反正窦婆婆也不过说说罢了,如今林暖暖人在京城,纵然她想带走,那也得看林国公府能否答应! 窦婆婆见满室沉寂,倒是越发的得意起来,她拍了拍扶着的林暖暖, “阿暖,你可不能被这几人骗了,紫金山如今可是你的产业,还有,你可不能给林宇泽,那个泽清书院已然便宜他和他的小崽子.……..” “婆婆,” 林暖暖很护短! 窦婆婆陡然记起,她不由尴尬的笑了笑,怎么就忘了面前这丫头,十分的护短了? 自己当着她面儿说林宇泽后生的那个小子,这丫头不会生自己的气吧? 想起在山上那么些年,林暖暖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窦婆婆不由眼角一抽,后悔非常。 “暖暖,婆婆说错了,” 窦婆婆将一双布满刀痕的手往林暖暖跟前送了送,眼睛里闪着希冀, 果然,林暖暖一见她手上的斑斑驳驳的刀痕,脸色缓和了许多,虽然不理她,神色到底柔和了许多。 “下回莫要胡说了,我们念儿不知有多懂事、多可爱,婆婆你若是见着定会喜欢他,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的小孩儿。” 说着,颇有些遗憾地在门口处逡巡了一遍,这个小念儿今日怎么不来找自己了? “念儿嚷着要给你做糖葫芦,在庖厨里头瞎忙乎呢。” 李清浅见状,忙说道。 林暖暖没能让窦婆婆见着林念儿,颇有些遗憾,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您见了就知道了。” 窦婆婆是一点儿也不相信还有比林暖暖更好的小孩子。 薛明睿也皱了皱眉头,对林暖暖的话,不置可否。 “好,薛明睿,你既包揽下来,阿暖若是学不会,我就唯你是问。” 窦婆婆对旁人可就没这么好的耐性了。 “是,不过我是不会让暖暖有机会用到的。” 薛明睿铿锵有力的说完,惹得李清浅看他的目光更添赞许之色。 “话,谁都会说,比你说的好听更是大有人在。” 窦婆婆摸了摸脸颊,想了想,拿出一颗褐色的药丸,斜眼看向薛明睿。 “婆婆,我累了,想歇息。” 见窦婆婆掏出药丸,林暖暖暗叫不好,忙分散她的筋力。 “好,那我们走。” 窦婆婆朝着林老夫人努了努嘴,眼睛里满是: 看,阿暖有事不还得找我,找你可是一点儿用处都无。 倒是彻底将方才要告诉林暖暖和薛明睿的话,抛在了脑后。 林老夫人脸上晦暗不明,倒不曾发怒,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看着窦婆婆有些苍白灰败的脸和她硬撑着的身子,一言不发。 窦婆婆仿佛打了场胜仗,勾着下巴,将花白的头昂得老高,却不动步。 林暖暖未及松了口气,就听窦婆婆又说: “薛明睿,你若吃下这个,我就信了。” 说着将手中褐色的药丸抛给了薛明睿。 “睿哥哥,别吃。” 林暖暖忙要阻拦,却被窦婆婆粗大有力的手一把拉住,见林暖暖对自己怒目而视,忙哄她: “阿暖放心,婆婆不会害他,只要他真心待你,吃下这个也是无妨的。” 薛明睿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暖暖,只问: “这是什么。” 窦婆婆怒了, “原看你少言寡语,还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却不料也不过是个胆小懦弱之辈,这是我们南诏的蛊药,你吃了后便只能对我们阿暖一人好,若是有了二心,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说着又有些心虚地缩了缩头, “阿暖放心,若是他真心待你,这就是一枚补药,还可强身健体。” 林暖暖简直被窦婆婆给气乐了,她这是拿自己当念儿那般的三岁孩童哄呢! 她动了动被紧紧攥住的手,脸色开始难看: “婆婆放开我,若你真如此,我会生气的,以后都不再理你。” 窦婆婆的身子略有些发抖,林暖暖一愣,声音就低了下去, “婆婆,别这样。” 窦婆婆不再说话,嘴唇紧抿,却只倔强地看着薛明睿。 见窦婆婆说不通,林暖暖顾不得羞涩了,忙劝薛明睿: “睿哥哥你若是真的吃了,我...我定不会嫁你!”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暖暖,一点儿没有被胁迫的愠怒,脸上倒比之方才还要神采飞扬,他捏了药丸看了看,冲着林暖暖微微展颜,器宇轩昂的脸上显出平日不多见的俊秀和明快。 “没事,” 薛明睿温和地摇了摇头,将手一伸,就将药丸给扔了进去,不待林暖暖说话,张了张嘴巴, “我吃了。” 林暖暖见窦婆婆松手,忙三两步走近薛明睿,连声说: “快,吐出来。” 一屋子人都静静地看着薛明睿和着急的林暖暖,虽未说话,可脸上皆是满意之色。 哪里有这样的,林暖暖怒了,从未有过的厉声呵斥: “睿哥哥,快些吐啊,我林暖暖还不至于要靠着一颗药来搏一个日后安稳,若是这样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林暖暖的话让一众人都愣住了,想过林暖暖会反对,却都以为只要她知晓这个没什么旁的坏处就不会作声了。 毕竟,在大夏,男儿妾室、通房,左拥右揽,坐享齐人之福的比比皆是。 即便是寒门举子,未发达前种种作保,待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之后,还不是找着各种藉口纳妾,其实也不用找,现成的古代圣贤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这一条,再厉害再小性儿的女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譬如陆雨沫在泽清书院的那个表哥。 所以,窦婆婆的行径,虽有些先小人后君子,却正合他们之意。 薛明睿为人不错,不过,无论是林老夫人还是林国公夫妇都不会拿自家孙女往后的日子去赌,既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那又有何不可? 再说,这也是薛明睿自己应允的,往后容不得他反悔。 林宇泽摸了摸下颌,反正都吃了,反悔也迟了。 “睿哥哥!” 林暖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薛明睿却能听出里头满满的怒意。 薛明睿的眼眸闪过一丝温暖,他当着林宇泽等人的面儿走近林暖暖,看着她因为愤怒而眼眶发红,却还是那么明亮好看的杏眼,眼中的笑意更浓,甚至自喉处发出一阵低低地笑声。 林暖暖彻底怒了,她知道薛明睿是为了她好,可她却不想领这个情。 林暖暖一把打掉薛明睿伸过来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薛明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为何要吃这药丸!难道你对自己往后没有信心?” “暖暖,” 李清浅不赞成地唤了一声林暖暖,她是个母亲,自然希望有这个保证,方才还因为窦婆婆的举动,对她萌生了许多好感。 无论如何,窦婆婆待林暖暖的这份儿心,总是好的。 她也看出来了,窦婆婆虽不至大奸大恶,但也绝非好人,不过待林暖暖,却是真心。 只是没想到自家这个直性子的暖暖居然不领情! 在李清浅看来,虽然林宇泽待自己不错,在大夏可说是少有,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能完全放心。林宇泽虽好,却还有那些蜂拥而至的狂蜂浪蝶。漫漫人生,谁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薛明珠也是这样想的,只她更相信自家的小孙女,见林暖暖反对,索性一言不发,只听林暖暖怎么说。 “娘亲,我们不能这样做,先不说我不允,但说睿哥哥,即便他日后...” 林暖暖不想说“负她”那几个字,薛明睿也不爱听,他忙打断了林暖暖的话,坚定地盯住林暖暖的双眸: “相信我,不会。” 要说林暖暖对薛明睿十分有信心,自是不能。 前世二十多年被家人冷落、疏离,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都是对人最没有信心的一个。 今生有林老夫人等人无微不至的关爱,这才让她在异世有了归属感。 同薛明睿的感情,在林暖暖看来,那更是同甘共苦后的水到渠成。 她相信薛明睿此时是真心的,也愿意同他尝试,也并非没有想过,那个“万一”…… 虽说人世间最不能把握的是人心,可是,还是那句话-“君若无心我便休。” “既然相信你,就更不能让你吃了。” 林暖暖把目光投向窦婆婆,“婆婆,解药呢。” 这会儿说什么都迟了,再说下去,只会显得矫情。 “没有解药。” 窦婆婆极力掩饰着心满意足的笑,往后头略退了退,像是又怕林暖暖生气,忙又走近几步, “阿暖,婆婆向你保证,那药丸不会对薛明睿有一点儿不好,婆婆若有丁点儿隐瞒,就让婆婆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窦婆婆说着眼眸略闪了闪,林暖暖只顾阻她莫要发誓,并未发觉,倒是一直盯着窦婆婆的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一丝精光,旋即隐没。 “你们!” 林暖暖气得一把丢开窦婆婆的手,脑子里开始想着催吐之法。 薛明睿见林暖暖虽不作声,却是一脸的懊恼,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在林宇泽等人即将发怒之时,跪在了地上,旧事重提起来: “恳请老祖宗、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将掌珠暖暖许配于明睿。” 说着重重叩首,不再抬头。 林鹏的目光变得幽暗起来,他捋须沉吟了片刻,对林宇泽满脸的不赞成视而不见,只看向林老夫人,林老夫人看了眼洋洋得意的窦婆婆,缓声开口: “明睿,暖暖是我们的掌珠,是我最喜欢的曾孙女儿,撇开方才的事情不提,我要你一句话,日后你可会一心一意,如你自己所说那般待暖暖?” “祖母!” 林宇泽顾不得失礼地打断林老夫人, “怎可如此儿戏。” 既是自家的掌珠,怎么能就这般任由小子三两句话就定下来? 林老夫人淡淡地瞥了林宇泽一眼,立时就让林宇泽闭上嘴巴。 薛明睿按捺住心喜,忙对着林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个头,如窦婆婆一般,发了个重誓: “日后明睿若是负了暖暖,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薛明睿!” 林暖暖是真生气了,她立时跪在了薛明睿的身边,也磕了个头, “老祖宗,暖暖不嫁了,暖暖不要这般胁迫来的。” 薛明睿慌忙解释: “暖儿,这不是胁迫,是我心甘情愿的。” 说着,又对着一干人等重重的磕了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将手一展: “暖儿,你看,这是什么?” 林暖暖一愣,这不是方才那药么? “正是!” 薛明睿对她点了点头, “故而我说并未被胁迫。” 林暖暖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心底却隐隐有些失落起来。 她赶紧在心底自责:真是矫情,难道说吃了这个就是真心真意?薛明睿如此做才是正道。 “薛明睿!” “薛明睿!” 林宇泽和窦婆婆陡然暴起,二人异口同声讨伐薛明睿, “你可真是背信弃义之人。” 林宇泽也气得想立时赶他走。 “迟了,父亲,” 林宇泽抖着手,直说谁不许唤他。 薛明珠气得当即掀翻了手中的茶盏,却不料薛明睿那张冰山冷脸,居然如春风拂面般的笑了, 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林暖暖,唤来李义府,低语了几句,然后在林暖暖懵懂迷惘的目光下,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着众人面,卷起了袖子,将手中的药丸立时吞了下去后,才说: “看,我是自愿的,” 又看向林暖暖: “暖儿,我是为了我自己!原谅我自私!” 这个小丫头,从来都是略有风吹草动就要往后撤,根本就不给他一点儿机会,若不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哪里就能让她松口,而林老夫人等人对她疼还不及,若她不点头,只怕自己再等个十一年,也是不成的。 薛明睿做完这些,才对众人拱了拱手: “方才我让李义府去请赵夫人,明日,还要再来叨扰各位长辈。” 林暖暖樱红的嘴巴,张而不合,看得薛明睿眼睛不由暗了暗,他忍了忍,还是行礼告退,林老夫人等人这才醒悟过来。 “告诉你母妃,明日老身扫榻相迎。” 得了这句话,薛明睿温柔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今日当真是意外之喜,歪打正着地在小丫头面前表明了心迹! 薛明睿这一路走得真是脚下生风,虎虎生威,他多年如冰的脸上难得带着一丝焦急, 怎么回家之路这么远,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提亲之物是准备了许久,只还没有好好理理.... “吱呀,” 窦婆婆悄悄地往门边儿上溜,却被林老夫人唤住: “窦氏,等等。我还有事问你。” 林鹏看了眼林宇泽,林宇泽拉着林暖暖,祖孙几人也还有话要说, 少顷,整个萱堂就只剩下了林老夫人和窦婆婆... 第七百六十一章 诘问 “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林老夫人的声音听着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窦婆婆眼皮子跳了跳: 这个林老妇当真是狡猾如狐! 窦婆婆手曲了曲,人也往后躲了躲,可不能让这林老妇看出好有了藉口撵自己走! 怪道阿暖那般聪慧狡黠,原来根儿在她这儿,不对,阿暖那是聪慧,林老妇分明就是狡诈。 “阿吉,” 林老夫人见窦婆婆一直未吭声,神情有些恍惚,忙又唤了一声。 阿吉,阿吉!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个多年未曾被人提起的名字,林老夫人的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颤抖。 她尽力遏制自己去想从前的种种,只追问: “你到底是何处不舒服,要不要让老冒过来给你瞧瞧?” 冒大夫这些日子正在钻研药膳,同林念儿两人将个庖厨弄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林小郎君口口声声要做林暖暖爱吃的糖葫芦,冒大夫却一门心思想试试各种他才知的药膳方子可是真有用。 这二人你来我往的,不多久就把庖厨险些捅了个底儿掉…… 林念儿倒也罢了,只这冒大夫……也就是林国公府了,若唤作旁人家,恐怕是早就将其轰出去了。冒大夫这上头有些痴,医术其实还是不错的。 “我能有什么事?你瞎问什么?我可是好的很!还是你这老妇想我早些死?” 窦婆婆一脸的愤愤之色,对林老夫人说话不留一点儿情面。 “若不是为了怕小暖儿担心,你当我想管你死活!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着暖暖出嫁?” 林老夫人说完,端起茶盏,拂了拂上头的茶叶沫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任烫烫的茶水入腹,心里立时被烫得熨帖起来。 这个傻子,还当别人都是瞎子,她那般形容,若不是今日有事谁能察觉不到! 想想方才窦婆婆为了林暖暖的那一番算计,林老夫人瞬时觉得从前的种种,为了二人都爱护的小辈儿,在这一刻都能放下了。 “你当我很想问?还不是因着小暖儿心软重情,我不想她为了你担心受怕,那孩子年岁不大,却是吃了不少的苦。” 林老夫人摸着腕上水头不错的玉镯子,提及林暖暖,一脸的慈祥。 就你有镯子? 窦婆婆觉得,今儿个果然没有枉费自己将玉镯子带上了。 起初是为了不辜负林暖暖的一片好意,如今么.... “你那镯子可不如阿暖送我的这个镯子。” 窦婆婆将镯子转了转, “看看,我这可是玻璃种的。” 林老夫人笑笑,将手上的玻璃种镯子也转了转,到底没有说自己这个也是林暖暖送的,诸如这样的她还有好多个,全都是她送的。 见林老夫人不说话,窦婆婆愈发自得起来,她斜睨了眼林老夫人 “我是粗人,也不懂你们大夏的规矩,听说孩子成亲之前,是要给嫁妆的。老婆子我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些金银珠宝,还有就是江南郡的十几处田庄,京城里头的七八处地契, 紫金山上有几个温泉暖暖很是喜欢,还有从前种阿芙蓉的那些山头,阿暖不喜阿芙蓉,都叫我给铲掉了。 因为阿暖喜欢饮茶,就都种成了云雾茶…… 老婆子是粗鄙之人自然是不能跟你比的,不过好在我没有家累,待我故去,还剩下的几处好东西,那也都是阿暖的,至于你么,儿孙满堂……” 窦婆婆推了推腕上的玻璃种, “虽子孙后代众多,该不会以为这样的镯子送几个给阿暖,就是极限了吧。” 林老夫人乐得将脸笑成一朵: “阿吉,这么些多年了,你还是一点儿没变,还是从前那副性子,有啥说啥,还相当护短,喜欢谁那就恨不得什么都给人家。” “是呀,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窦婆婆的眼神里带着迷惘,她喃喃自语: “我一直就是如此,可是沐风哥不喜欢啊!” 忆及过去,窦婆婆真是又生气又委屈: “若不是沐风被你迷惑,又怎会回大夏,又怎么会死!” 林老夫人叹息了一声,转而沉痛地看着窦婆婆, “莫非你以为我不难过?” 林老夫人说着说着转头颔首,再不看窦婆婆,极力掩饰着满目的泪水,目光微闪,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窦婆婆抖了抖沟壑纵横的左颊,枯瘦的手指顺着桌上梨花木的纹路无意识地上下滑落, 当年之事,自是不能怪林老夫人,她也知是迁怒,不过当自家阿姐说要来大夏给林沐风报仇时,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就跟了来, 这些年来,窦氏潜伏于林国公府,没少给他们添堵,还险些将林国公府的嫡子嫡孙都给弄死了,那个林琨她也是早就知道并非林沐风的种。 她不是没有生气过,也阻止过。林宇泽再不好,那是林沐风的孙子,等她想插手,窦氏却不让她再管这些,而是将她送往了紫金山,专给他们种植、运送阿芙蓉。 林沐风死了,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被大夏狗皇帝的猜忌给害死的! 大窦氏说要毁了大夏给林沐风报仇,她就是这么做了帮凶! 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就不是好人,她一人于紫金山浑浑噩噩就这么过了这许多年。 直到林暖暖来了,就像是一缕清风一下子就驱散了自己心头郁积已久的阴霾,她这才从一个活死人变成如今这般有血有肉的模样。 “说吧,” 林老夫人往后靠了靠,声音里带着疲惫: “即便你不说,那也无妨。左右莫要让暖暖再伤心!” “不会!” 窦婆婆沉吟半晌,闷闷地接了一句。 “你去歇着吧,过去的那些陈年旧事就莫要再提了!” 林老夫人慨叹着端起了茶盏,窦婆婆早就起身,她默默地走了几步又回头: “放心,我若有事就早早离了你们林国公府!” 窦婆婆轻轻地推开门,将一股子浓郁的桂花香味儿带了进来,她疑惑地抬头,就见林暖暖带着秋菊和花豹子,端着桂花甜酒酿,正浅笑盈盈地看着她。 “婆婆,在这儿吃,还是回去?” 林暖暖指着秋菊手里的食盒,一双杏眸越发水润。 第七百六十二章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否?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唉...” “喵呜...” “花豹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瘦削了。” “喵呜,喵呜...” “什么,你竟然敢说我太瘦太瘦,秋菊,三天不给喵喵吃鸡腿儿。” 一旁正给豆包儿擦着壳儿的秋菊听林暖暖叫她,忙忙跑过来,微黑的脸上带着喜气,第一次没有立时应是,而是同林暖暖打着商量: “小姐这般喜气的日子,要不,就饶它一回?” “喵呜。” 花豹子委屈地朝林暖暖靠近,将一双被修剪过的爪子往林暖暖粉嫩的襦裙上虚虚靠了靠,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地看向林暖暖,三瓣嘴一张: “喵呜,喵呜.” 喵呜,真是好委屈,自己不过就是撒个娇,怎的就不能吃鸡腿了呢? 花豹子眼巴巴地盯着林暖暖看,却不敢再擅自开口多叫几句。 秋菊见林暖暖眼睛里头满是笑意,也笑着点了点花豹子的头, “你个狡猾的大猫儿,是知道这样一看我们小姐准会心疼是不是?嗯,是不是?” 秋菊看着粗手大脚,实则做事细心,她看着动静不小,其实下手极轻。自打发现花豹子比只猫儿还听话后,她也就渐渐接手照料了花豹子的活儿,每日里看着花豹子被她养得油光水滑,身上的金钱豹纹越发好看,秋菊也跟着乐的什么似的,花豹子也喜欢这个粗手粗脚,黑黑壮壮的大丫鬟,她虽然没有自家主人长得好看、闻着香甜,还总是侮辱地唤它“大猫儿”可奈何人家手里有“鸡腿儿”啊。 “喵呜..” 见林暖暖没有给它顺毛,花豹子幽怨地又小声地叫了一声,一双豹眼被透过窗棂洒进来的薄日头照耀得越发的湿漉漉、水灵灵。 秋菊笑着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总觉得大猫儿现下的眼神跟林暖暖对着林老夫人等人撒娇的模样好像,她黝黑的脸上堆起笑意,竟然露出一个小小的酒靥儿。 林暖暖也正在看她,见此不由乐了, “秋菊,过来。” 林暖暖轻轻地拉了拉秋菊的衣裙,略皱了皱眉头: “不是给你做了新衣裳了,怎的又穿我褪下的旧衣裳。” 秋菊身上穿的是林暖暖多年前上鹅黄,下浅绿的衣裙。林暖暖衣裙首饰颇丰,许多都是穿了一回就没有穿的,不过她一般都不喜将旧衣赏给丫鬟,按着她说再好也是旧的,拿着送人岂不是心不诚?秋葵就将这些衣裙裁剪,按着林暖暖手的编成了各式好看的地垫儿、装扮屋子的花儿..... 偶尔会给丫鬟的,譬如秋菊,也是因着她就喜欢穿林暖暖的衣裳,虽然秋菊身材高大,穿了难免瘦小,可仍旧是甘之如饴。 “我就喜欢小姐这件,” 秋菊憨憨一笑,摸了摸身上紧绷绷的衣裳,左颊酒靥儿立现。 林暖暖指着她的酒窝儿, “怪道李义府说有人见天追着打听我们秋菊小娘子婚配与否,原来我们秋菊是越发好看了。” “真的,小姐我也有了!” 秋菊很为跟自家小姐一样有个酒靥儿高兴,根本就不管后头那句,她喜滋滋地盯着铜镜儿看了又看, “嘻嘻,还真是,就是没有小姐的好看。” 说着,又摸了摸早就竖着爪子想跳又不敢跳的花豹子 “小姐,就原谅了它?” “嗯,看在你的面子上原谅它,准它吃鸡腿儿。” 林暖暖一个没忍住跟着秋菊两个笑了起来。 “小姐,您在镜子前头可待了半个时辰了!” 秋葵一进来就见这主仆二人作妖,忙笑着打趣儿。 “秋葵,你怎么没去看看我萧大哥啊!” 林暖暖长叹一声,怎的今儿一个两个都来嘲笑自己。她们又哪里能懂得自己这颗“丑媳妇儿要见婆婆的心”! 据说大夏都喜“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面相,天庭说的是男人的面向,地阁则是指女人的下颌,据说最佳最得人心的下颌应该是方圆饱满、宽厚富实。 林暖暖又看了看自己的下颌,怎么看也不是方圆饱满,更不是宽厚富实! 林暖暖略略动了动身子,镜子里头那个小娘子当真是纤腰细细、盈盈一握,总算是有能拿得出手的了!林暖暖心内哂笑,据说长辈们都喜欢“丰-乳-肥-臀”,还有些妇人专门服用桃花,据说桃花可以细腰... 秋菊有些不解地看着困惑着的小姐,要她说,谁都比不过自家小姐,她摸了摸自己圆润的下颌,还有下头那一圈子软肉,这就是小姐说的圆润?哪里好看? 还是自家小姐的下颌好看么! 秋葵含笑看着双眸点漆、秋水盈盈,眉目如画、面若桃李的小姐,不禁叹息,小姐才十四岁就已是这般风姿,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眼,再过一两年还不知是何等的绝色倾城,就她这般还烦恼,这让别人家的小娘子可怎么活! 林暖暖立时就驳斥了自家这一个两个从来看自己哪儿哪儿都好的大丫鬟: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你们懂不懂。” 秋葵秋菊异口同声地摇头:“不懂!”,二人相对而视又说: “哪里还有我们小姐这么好看的小娘子?” 林暖暖摇了摇头,弯腰抱起正拍着花豹子要往上爬的豆包儿,叹了口气:再好看的小娘子今日总归是要见婆婆啊! 今日尚书夫人赵氏和诚郡王妃过来提亲,然后就是纳采、问名..., 林暖暖捂住自己的脸,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居然在大夏要将自己给嫁出去了... 摸了摸豆包的壳儿,豆包儿探出头来,绿豆眼翻了翻,扒拉了一下林暖暖身上的镶宝金链子,斜睨了下林暖暖又多躲进了自己的那个龟壳小天地儿。 “喵呜,” 花豹子弱弱地又唤了一声,这回倒不是因为鸡腿儿,它渴望地盯着豆包儿,也想让自家主人摸一摸。 “秋葵,姜郡王妃何时来?” 林暖暖将手支颐在妆奁旁,一手拿着嵌翠碧玺荷花簪,想着一会儿是梳个端庄些的发髻,还是娇俏些发式。 “小姐,姜郡王妃早就让人稍信儿...说是选好了吉日让赵夫人上门。” 秋葵咳嗽了一声,眼睛里全是笑意。 “哦!” 林暖暖脸上一热, “我就问问!’ 说着丢开了簪子,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 “给我梳头吧。” 秋葵想了想,建议着:“给您梳个垂髻?” 林暖暖恼羞成怒,轻拍下秋葵的手:“今日怎这般驽钝?同往日一样,还会松松地梳个简便的” 秋葵这丫头尽出幺蛾子,不早说,害她一大早儿地就举棋不定了好一会。 “嘿嘿,小姐,诚郡王妃说昨日世子说话太过草率,今日要过来看看您呢。” 秋葵忍着笑,往旁边躲了躲,见林暖暖面色倏地发红,也不敢再说“要不要换旁的发髻。”诚郡王妃待小姐这般好让她们这些丫鬟也为林暖暖越发高兴起来。 【更完】 ps:感谢小p悠悠提问,说明一下,窦婆婆喝窦氏设定都不是无辜的,窦氏是故意在屋子里等林暖暖和薛明睿的,窦婆婆受窦氏的蛊惑,做了些错事,但是心还是好的,至于窦氏前文说过已经跟碧斯一起被林宇泽抓起来了。这样说,可还有疑惑?欢迎随时提问,o(n_n)o~ 还有姐妹的问题,的确是弄错了,窦氏是妹妹,^_^,感谢悠悠,爱你么么哒! 第七百六十三章 水晶饼(二合一の大章) 待姜青媛心满意足地拉着林暖暖的手,热切地盯着看着她时,林暖暖早就忘了什么“天庭”什么“地阁”,只满面绯红地由姜青媛拉住她的双手不放,间或还要被薛明玉笑闹打趣着一两句。 薛明玉早没了前几日的萎靡之气,整个人显得明丽耀眼,看得林暖暖也跟着欢喜。 “暖暖,真是太好了,你终于是我们诚郡王府的人了。” 趁着诚郡王妃同李清浅说话,薛明玉靠近林暖暖挤眉弄眼地悄悄低语着。 “嗯,” 虽羞窘的不行,林暖暖终还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她目光柔和看向薛明玉,薛明玉也笑着揽住了她的手臂,这辈子遇着姜青媛和薛明玉,自己当真是福气不小。 姜青媛只作没有看到这一对就快变成姑嫂的小娘子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里却越发喜欢的不行。薛明玉同林暖暖方才那一席话,虽说声音不大,可她还是一句不拉地听了个正着。她拍了拍林暖暖的手,将林暖暖耳畔那一缕从小就略卷的发丝往后顺了顺,看着她清丽的脸上春风拂面般的笑脸,心里越发的敞亮,终究是同上辈子不同了,这一世的暖暖和明睿都会过上舒心舒意的幸福日子! “好了,去同明玉走走吧。” 姜青媛颇有些心疼地看着林暖暖因为薛明玉打趣面色越发绯红却仍旧由着她说一点儿不见羞恼,她从前就喜欢林暖暖这种敞亮的性子,大大方方不忸怩,很对自己的脾性。 “我还是在这儿陪着姨母吧。” 虽然被姜郡王妃如此打量有些羞窘,可是林暖暖却更加不想同打趣挤兑自己的薛明玉独处,可以想见那丫头定是弄了一匣子的话等着自己呢。 “没事,你们两个小的,好好说话去吧,明玉早几天就想见你了。” 诚郡王妃理了理林暖暖身上的丝绦,脸色越发柔和: “姨母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若不是你,你玉姐姐可就要嫁给那个畜生了...” 姜青媛前世闭眼之前给薛明玉定的夫婿就是冯冀才,可不等她看到女儿出嫁,自己就已经带着无限的遗憾香消玉殒了,故而也不知薛明玉后来到底过的如何,所以今生见又是冯冀才也觉得二人缘分不浅,没有多加考虑也就应了,孰料,这个冯冀才却是一头中山狼,可以想见前世的薛明玉在她走后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林暖暖眼见得方才还笑意盈盈的姜郡王妃此时神色恹恹,眉宇间居然带着一股子挥散不去的轻愁,她心下一紧,不由握紧了姜郡王妃的手,低低唤了一声: “姨母。” 若是旁人看了自己这个样子,少不得要以为她这是对林暖暖不满意,可暖暖毕竟不是旁人。 姜青媛对上林暖暖饱含关切的眼神,心有似有一股暖流潺潺而过,就像暖暖说与明玉听的,过去的总归是过去了,遇事还等向前看。 “姨母无事,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往事。” 姜青媛无意瞒着林暖暖什么,却也不能将自己深埋于心,预备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说出来,她只笑着摇了摇头,又催促林暖暖: “去吧,再同明玉好好说说,这丫头就喜欢听你的话。” 像是想起了什么,姜青媛脸上的笑容益甚:“她是妹妹,若是不听话,你只管端起身份训斥她,不听你就告诉姨母,姨母给你撑腰。” 话是说与林暖暖听的,目光却是看向李清浅说的。 姜青媛话才说完,一个掌不住,倒是自己先爽朗地笑将起来。 李清浅从来都是待人以诚的和婉性子,很喜欢姜青媛说话利落不绕心眼子的,从前二人接触不多,不过却是神交已久。她温婉地同姜青媛相视一笑,二人竟然有种相见如故之感。才要说话,就见春意带着几个丫鬟端着小食过了来。她接过一盏水晶饼递给姜青媛: “您且尝尝,跟你们府里的味道可是一样。” 姜青媛接过谢了,却也不吃,只是笑着说: “应该是不差的,我们两家的庖厨可都是暖暖调教出来的。” 说完又笑:“当时暖暖那么点小人儿,还记得你们林侯爷做了一首诗配着这水晶饼,叫什么来着....” 姜青媛放下手里的茶盏,蹙眉想了一会儿,却始终忆不起来,也就只好笑着作罢。 “你说那么点子小人儿到底是怎么长得这般玲珑心思,我是一点儿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当年我们郡王爷都说配着这首诗吃这水晶饼,倒是吃出了些风骨。风骨不风骨的,我没觉得,只是味道着实不错。” 李清浅叹息着看了自家那个乖乖坐着不动,只作不知的女儿,想起自己吃这水晶饼时,她状似无意地念叨了好几回,看来是因着这个缘故呢。 李清浅收回目光,浅笑着接话: “可是:‘汝有水晶目,吾有水晶心,能辩忠与奸,清白不染尘’这首?” 林暖暖不由汗颜,这可不是自己做的,只是因着当年有感奸人不能铲除,心里郁郁这才脱口而出罢了,当时她说了不是自己做的,大家就都往林宇泽身上猜测。 她那时正不遗余力地想要为林宇泽扬名,也就顺水推舟了,不过自从林宇泽归来,林暖暖就再没有于人前诵过一句名家大师的任何一篇诗作。 当年年岁实在太小,处境艰难,虎狼环伺之下,自己又没有什么旁的本事,也就只好行此权益之计。现下若为了那些虚名还要如此,那自己就是赤-裸-裸的剽窃,林暖暖不知道这世上会否有痛自己一样经历的人,无论旁人怎样利用后世的东西给自己创造了怎样的功绩,又如何流芳千古..只她是不能的。 自己不过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之人,心头所愿也不过是家人安好,康健。那些建功立业的事情从来不在她的所思所想之内。 “正是,正是!” 姜青媛抚掌应是,一双妙目愈发熠熠生辉,她和李清浅两个又说了一些林暖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儿,只见二人越发投缘,只说得一时唏嘘不已,一时又忍俊不禁。 薛明玉同林暖暖二人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闪着笑意,只觉得自家的母亲当真是要好笑又好玩儿。 姜青媛在林清浅的相让下,含笑拈了一个水晶饼入口,甫一吃完,忙不迭地让李清浅也尝尝,只说: “味道果然是一样的,只不过你家这个好似更醇厚些,嗯,真是‘金面银帮、起皮掉酥、甜润适口。” 说着又尝了一块青花碟盏里头的蝴蝶酥,笑着找林暖暖的“麻烦”: “暖暖,这蝴蝶酥我们府里怎么没有,李枝子也不会做这个,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莫要忘了姨母我。” 李清浅忙笑着要替闺女辩解一二,就听姜青媛兀自捂嘴又笑:“李妹妹你暂且先得先好处吧,不过再过不多久,咱俩就得要掉个个儿了。” 这话说的李清浅也不由跟着轻笑起来,知看向林暖暖的目光越发不舍起来,怎么就一下子大了呢,自己还没有好好的照顾暖暖呢! 李清浅强忍着眼眶发酸,忙端起热热的茶盏,任由氤氲的热气逼退了自己眼眶里的酸涩。真是舍不得啊! 林暖暖眼看着姜青媛说着说着就又扯到了自己的头上,脸上仍旧是一副腼腆涩涩样儿,却立时起身福礼告退。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上! 看这二人说话,总归是说着说着就会扯到自己头上。 近乎是落荒而逃地走出了馨苑,闻着门口淡淡的凌霄花儿,林暖暖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我就拉着你走,谁让你不领情的。” 薛明玉拽着灰溜溜的林暖暖,笑得一脸的狡黠。 还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好打发的! 林暖暖心内腹诽,却不敢再得罪这位。看着薛明玉脸上一点儿阴霾也无,心里也跟着她高兴起来,这样明媚好心肠的小娘子,配得上最好的郎君! 林暖暖袖子下的手攥了攥,薛明玉会幸福的! 二人才出馨园就碰到了久违谋面的黄氏,林暖暖甫一见面,险些没敢认,眼前这个苍老瘦弱,眼角堆着皱纹,虽涂脂抹粉却难掩面色如土的孱弱妇人居然是黄氏!林暖暖很难将她同多年前那个艳光四射、舌灿莲花、说话狠厉的黄氏联到一处。 “郡主,小县主。” 黄氏如今说话也与从前大相径庭,再不是那样一副趾高气扬、气势逼人的模样,林暖暖面色淡淡地略侧过身子,躲过了黄氏的福礼,看到了在她身后,含胸低首的林雅丽。 林雅丽如今倒是长成了跟她姨娘一般无二的弱柳扶风模样,同楚楚可怜的林雅楠站在一处,倒真是一对惹人怜爱的姐妹花儿。 “走吧。” 薛明玉从来就不喜林国公府大房这一家子,她们从前欺负林暖暖的事情,薛明玉可还记着呢,面前这三人,如今看着老实模样,岂不是从前是何等的嚣张跋扈!若不是为着等林暖暖,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林暖暖也不想见这几人,只微微颔首,同薛明玉两个就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从前的林国公府大房,她恨之入骨的荷香院众人,没了林琨和林宇恒,对于其他人她早就是无感无恨了,只要她们不招惹自己,林暖暖愿意相安无事。再者,若不是顾及林老夫人,林鹏早就邹个理由将他们这一房逐出林国公府了,没的还有替仇人养着妻女后代的道理。 “暖暖,等等!” 黄氏早就侯在了此处,自然不会让林暖暖走,她忙急急追了过去,一把攥住了林暖暖的衣袖,目光却是热切地盯住了薛明玉。 林暖暖不懂声色地将黄氏的举动看在了眼里,也不说话,只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暖暖,莫若带着郡主去我们荷香院走走?” 像是怕林暖暖和薛明玉拒绝,黄氏谄媚地贴着林暖暖,将要靠到林暖暖的耳朵时,却被薛明玉一把推开。她也不以为意,见薛明玉看她,倒是显得越发兴奋: “暖暖你不是喜欢荷花么,国公府的荷花就数我们荷香园开得最好,莲蓬也长得最多。你带着郡主去看看吧,听说你很喜欢荷叶饭、荷叶鸡,我们荷香院也有庖厨,你采了来,我让人做去。”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扯过了自己的衣袖,同薛明玉互看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困惑和警觉,黄氏此举很是蹊跷,这样明显的示好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林暖暖都不想知道,她对林宇恒的妻女一个都不想接近,只是可惜了林煜之和绿萝的生的那个庶子,想起前些日子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自己的那个瘦弱的孩子,林暖暖的心里不由有些发酸,大人的罪孽为何总是要孩子来受来偿! “不用了,谢谢。” 林暖暖淡淡地拒绝了黄氏,声音不带一丝温热。 “暖暖,煜之他...” 黄氏忍着隐去了后头的话,慢慢地松开了手里的袖子,终究是眼睁睁地看着林暖暖和薛明玉二人走远。 林雅楠转着眼珠子目送着林暖暖二人离去,眼热地看着二人身上鲜亮的衣裙和在日头下发亮的首饰,见她们二人走远,这才抬起了头,鄙夷地看着落魄得不成样子的嫡母,见她看了过来,忙又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扶住黄氏,她期待地看向馨园,想着里头的那个贵人,眼睛里越发闪出希冀的光芒。林雅丽眸子闪了闪,看着自己前头那一对母慈女孝的嫡母庶妹,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见黄氏又往后看,旋即又没下。 眼看黄氏又开始愣怔,林雅楠嫌弃地在心里头骂了一句“活该”,忙又做出一副关切地模样,提醒着黄氏: “母亲您累了吧,三姐姐也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怠慢了郡王妃?,母亲还是进去帮帮二伯母吧。郡王妃还在里头呢。” “对,还有郡王妃呢。” 黄氏喃喃自语,眼睛里立时闪出了一丝希冀,自己这一房若想要出头,就看这一次能不能成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第763 惊! “暖暖,你说那个讨人厌的黄氏她安的是什么心?” 薛明玉一面吃着才出锅的蟹壳黄,一面不解地问林暖暖。 林暖暖想起黄氏方才模模糊糊地唤了一声“林煜之”心里隐隐约约有了计较,不过这只是猜测,还是莫要说与薛明玉让她烦恼了,毕竟冯冀才之事才过去。林暖暖含混地应了薛明玉一句,便扯开话头,捏了一块荠菜馅的蟹壳黄,指给薛明玉看: “可好吃?你看看这蟹壳黄,可是‘未见饼儿先闻香,入口酥皮纷纷下’。” 说着用帕子托起放入口中,果然酥脆的饼皮簌簌而下。 薛明玉果然忘了方才的话,自己又拿了个甜的,边吃边打趣林暖暖: “要不都说你这丫头精怪呢,弄个吃食,也要用个诗来配着,方才母妃不还说你从前念诗配着水晶饼呢,这边厢你就又说了个蟹壳黄,哎呀,若是我哥知晓了,还不知该有多欢喜呢。” 这个薛明玉,就知道今日她说什么都绕不过去薛明睿了1 林暖暖忍着脸上的热意,若是再羞答答的低头岂不让这丫头尝了甜头,一会儿还要说? 嗯,怎么也要将她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如火烧般的脸颊,先清了清嗓子,又挑帘看了眼外头,她们的马车不过堪堪出了林国公府巷子,离着金银铺子还早呢。她索性装模作样地端起了架子,绷着脸看向薛明玉。 薛明玉被她看得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不对啊? “你怎么了,小丫头,做什么端着张脸?” 薛明玉还想再取笑林暖暖一二,却被林暖暖一本正经地打断了话头: “莫非玉姐姐以为,睿哥哥就只是肤浅的因着我会吟几首酸诗就觉得我不错?” 薛明玉一愣,“咳咳,”一不留神被口中的蟹壳黄给呛了一下子,她咽下口中玫瑰馅儿的蟹壳黄,认真地想了想,明媚的脸上显出一丝迟疑,先点了点头后又觉得不妥忙又摇了摇头。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夏即便不若南诏女子那般热烈奔放,只若说一句喜欢谁,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过,好似薛明玉从未想过这些。 林暖暖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话挑明,倒让薛明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个向来说话爽利的小娘子,若不是出了冯冀才这事儿,过夏后就要成亲,却也仍旧是懵懵懂懂。 薛明玉颇有些困惑地看向林暖暖,像是等着她解惑。 小样儿看你还挤兑我! 林暖暖笑着将“始于容貌,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这句话掰开揉碎了开始忽悠薛郡主。 “你想想:容貌总有变老衰败之时,才华也会有枯竭之日,唯有人品义气相投那才能长长久久。” “人品义气相投..” 薛明玉若有所思地念念有词着,就连向来喜欢的蟹壳黄都忘了吃。 耳根清净地林暖暖,终于可以抱着自己喜欢的荠菜馅儿蟹壳黄好好吃了。 不过, “暖暖,那你对我哥哥呢?” 薛明玉有些苦恼地看向林暖暖,照这样说,自家兄长既不会吟诗也不懂作赋,长得也没有四皇子那般俊美无涛,唯有人品,那自然是没得说,。只是兄长为人清冷,多做少说,除却默默待暖暖好外,好似还没有那个让人恶心的徐思远会说话!薛明玉有些挠头,真为薛明睿愁上了。 这丫头可真是! 林暖暖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头,倒是一点儿不为自己着想,可着在这儿是为薛明睿担心呢! “咳咳,你哥哥自集是容貌、才华、人品于一身了。” 林暖暖捏着嗓子甫一说完,才发觉自己这是被薛明玉给绕回来了! 谁说薛郡主说话直来直往的,分明就是个披着耿直外裳的狐狸么! 她颇有些苦恼地咬了咬嘴唇,又瞪了眼薛明玉。未及薛明玉说话,自己倒先笑上了,只笑得捧着一枚咸香的蟹壳黄都吃出了甜甜的玫瑰馅味儿, 薛明玉看着她笑,也跟着傻笑起来,心里隐隐羡慕起来。见林暖暖笑靥如花俏丽灵动,薛明玉心里仅剩的郁郁也烟消云散了,是了,就似暖暖说的那般,不过是自己这一次运道不好,碰着个薄情寡义、人面兽心之人,往后总会好的。 如此一想,薛明玉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起来,看林暖暖笑得香甜,不由手痒地捏着她的粉面揉搓了一回,又可劲儿地挠了小丫头一回痒痒,只挠得林暖暖笑声不断,“哎呦,哎呦”地唤着肚子疼。 不过,只再过了一会儿,林暖暖就笑不出声儿了,因为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强忍着的闷而低沉的笑声,不用林暖暖多想,就听出了里头满足的叹息味道。 林暖暖先是一愣,倏地脸上发涨起来,她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薛明睿这会儿就在马车旁。 薛明睿斜看了眼晃动着的车帘,嗤笑一声,推着林暖暖:“快,集容貌、人品才华一身的薛世子,来了。” “胡说什么呢,”林暖暖摸了摸自己又开始滚烫的脸,诚郡王府的人看来是约好了的,一个两个都来打趣儿自己。 “咳咳,” 她正襟危坐地瞪了眼薛明玉,可是嘴角掩也掩不住地笑意还是泄露出了她的好心情。 “暖儿?” 薛名睿等了一会儿,不见马车里头的人说话,心里有些发急,忙唤了一声林暖暖。 “我哥哥唤你呢,暖-儿-” 薛明玉斜睨着眼睛,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将一声暖儿念得百转千回,惹得林暖暖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无。索性转过脸去,佯做生气不再理会她。 “暖暖,有你在哥哥身边,我真高兴!” 薛明玉却不再取笑林暖暖,一脸正色地说道。 “嗯,我知...嗯..” 林暖暖才应了,就同薛明玉一起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力给弄得险些跌坐下去。 “暖儿,你没事吧,” 外头显然发生了什么,薛明睿已经翻身下马,拽住了马车的缰绳,将车驾赶在了边上槐树旁。 林暖暖扶着薛明玉起来,这才掀帘看去,就见薛明睿正对着薛宝琳怒目而视着,方才那般就是因着薛宝琳横冲直撞,驾车的老李一个躲闪不及,没有反应过来。 “四公主,你没事吧!呀,睿-哥-哥,你也在此啊!” 一个温婉的声音板着薛宝琳的辩解也跟着响了起来。 林暖暖掀帘一看,却原来是京中才女徐元贞。 发烧烧得头疼,发的迟了,见谅! 感谢各位小伙伴们的投票、留言、打赏,都记在本本上,放在秋水心里了,爱你们,么么! 第七百六十五章 喜事? “暖暖,你别出来了,” 薛明玉瞥了眼盛气凌人的薛宝琳,皱了皱眉头。 “怎么,前方有坏人出没?” 林暖暖笑着打趣薛明玉,却被她脸上明晃晃地关切给暖得不行,她不由晃了晃薛明玉的手臂,作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没事儿,咱俩一起出去,任凭她谁,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挡我者死!” 林暖暖难得英姿飒爽一回,却被薛明玉一语破功, “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还打杀呢。” 林暖暖闷闷不乐地不理这个不会说话的,只殷殷看向薛明睿,就见薛世子嘴角上翘,一看便知是跟薛明玉一般无二的想法。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薛明睿和薛明玉这兄妹二人今日这是可着劲儿地欺负自己呢。 看来自己且得要使出些真本事,让这一对兄妹刮目相看了。 她可不怕薛宝琳,不过这四公主不久前才吃过自己的亏,居然还敢当街跋扈? 这是要明晃晃地要报仇?既如此,自己若躲了这一回,下次还不得怎么让她瞧不起,只怕得越发盯着自己不放呢! 林暖暖绕着辫子,满目雀跃:既得罪了薛宝琳,索性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让她心生忌惮,看她下回还敢不敢! 再说,自己身边打不过这有个薛明睿呢,吵不过还有薛明玉呢! 这两人可是护短得紧,定会对自己护到底的。 薛明玉才要再劝,林暖暖就冲她浅笑盈盈地看了眼,不等薛明玉阻止,林暖暖麻利地挣脱开了去,立于马车之上,一张芙蓉面无端地多了些许平日里不曾见过的英气。 薛明睿眼前一亮,只觉得马车上的那个婷婷玉立的佳人,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笑容闪得人心里敞亮。 薛明睿甚至觉得那些因日头的照耀而融融软软的小绒毛,让本就清丽的脸显得更加俏丽可爱。 他动了动发痒的手,忍着不去抚那张生气勃勃、鲜妍耀目的脸。 四公主紧了紧手里的马鞭儿,想着上回被林暖暖当街压在身上之辱,不由攥得越发得紧,直恨不得一鞭子抽上林暖暖那张惹人厌的脸。 可一想到上回被王皇后训斥,终究是垂下了手里的皮鞭儿,她终究还是记着自己因何来此的。 “薛明睿,我找你说句话!” 任自己气得牙痒痒,可是却不敢再对林暖暖轻举妄动,因为上回难为林暖暖的事,已经得罪了四皇子。如今若再惹怒了薛明睿,只怕再无人能救自己,虽然她也不想承认,可也不得说薛明睿待林暖暖非常之好! 薛宝琳心里涌起一阵阵苦笑,她还以为自己一直都能活得肆意妄为,一直以来,她有父皇宠着,母妃疼爱。 可这回南诏王爷同大夏议亲,不过略提了提,王皇后就将自己给推了出去!就连夏穆宗也一言不发。 他们这是舍弃了自己? 薛宝琳立在初夏这渐渐开始灼人的日头下,心底却一片发凉,脑子里想了一圈子,诺大的京城,自己好似居然只有四皇子和薛明睿可求! 薛宝琳第一次察觉,自己其实连徐元贞都不如,更遑论林暖暖了。 她手里的马鞭被她攥得仿佛要嵌进肉去,看向林暖暖的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艳羡。 若说薛宝琳最恨谁,自然是非面前这个人人皆赞仙姿玉貌的林暖暖莫属! 她恨林暖暖轻而易举就得薛明睿青眼,她恨为何林暖暖就能有父疼母爱! 看今日,不过是朝中大臣才有人略略放出话儿,影射了林暖暖,其祖父、父亲就立时将话头给压了下去! 林暖暖,她有什么?不就是长得好些,说话娇些?难道男人们喜欢的就是这种矫揉造作的肤浅之人? 薛宝琳的心中似有火在烧,纵使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分清主次,现下不是动林暖暖的时候。 可在她又一次同薛明睿说话,而薛明睿只是淡淡地看她,却一言不发,如同看一个从未见过的生人时,薛宝琳怒了! 她用力地甩开了手中的辫子,带着满腔的怒气在这初夏飘着淡淡槐香的槐树下高高地甩出了一个圆弧,鞭子立时发出了一阵“啪啪”声,同薛明玉的惊呼声融在了一起。 可是,却未闻她想要的林暖暖的惊呼声…… 不待薛宝琳遗憾,她手下的鞭子就被人拽住,纹丝不动。 “哎呦……你!薛明睿,你怎么敢!” 薛宝琳不可置信地揉着自己被摔得发疼的半边身子,怒斥着一手接住了她的鞭子,顺势又将自己一把拉下马的薛明睿,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跟在他身后,小意辛勤……薛明睿他却如此对待自己? 薛宝琳怒了,她强撑着就要站起来,却被徐元贞给拽住了。 “公主,您莫要起得这般急..哎呀,公主。” 来扶薛宝琳的徐元贞只觉眼前一花,就被薛宝琳给推至了地上,她眼里立时涌上一层委屈,目光不由循着薛明睿而去,可是却失望地发现,薛明睿自始至终并未看过她一眼。 不甘,愤愤! 多年来,薛明睿一直带给她的就只是这些。 徐元贞低头顿了顿,再抬首时,脸上却又是一层温婉和煦的笑。 薛明睿可顾不上看什么薛宝琳和徐元贞,此时他正同薛明玉劝着林暖暖进马车里去,好不容易能陪着林暖暖出来,他可不想让这些闲杂人等给扰了清净。 “睿哥哥,薛宝琳可是摊着什么事儿了?” 林暖暖狡黠地眨着眼睛,看来祖母说的没错,祖父和父亲定是给自己报仇了。 对上林暖暖带着兴味的杏眸,薛明睿的眼睛里渐渐堆叠起了笑容, “不是摊着事儿,而是她有喜事儿!” 喜事? 看薛宝琳不像是有喜事的样子,除非是别人认为喜事儿只她自己不愿意。 林暖暖眼眸一转: “薛宝琳年岁不小了,难道说亲事定了?” 要说起来,被薛明睿给“祸害”得,到了现在还没有成亲的,可不只是薛宝琳一人, 林暖暖瞥了眼虽跌落在地,却仍旧是一脸温婉,柔美逼人的徐元贞, 这一位,可比薛宝琳有心思的多了。 “哥哥,薛宝琳真的定了亲事?” 薛明玉也是一脸的好奇,不由也跟着问。 “是!” 第七百六十六章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是!” 薛明睿点了点头,眼风扫了眼薛宝琳。 三年前在紫金山时,若不是薛宝琳,林暖暖当初也不会有那许多事,遭些罪!当年因着要顾忌皇后,他们就只是让其缠绵病榻了几月。孰料林暖暖这才回京,薛宝琳竟对林暖暖又咄咄相逼,若不是上回小丫头机敏,且又早早出了宫,只怕是又得吃亏! 薛宝琳应该庆幸,当日在朱雀街上阻拦林暖暖那一回,是自己受了伤,如若不然,只怕就不是和亲这般简单了。 薛明睿眼眸渐深,想起薛宝琳后头挑事儿之人,攥了攥拳头,如今不动她,不过是为了新旧老账一起算! “睿哥哥,那是不是我爹爹跟...” 林暖暖话才说了一半,就急忙止住。自己还是粗心了,地上那两个惹人厌烦的还没走呢! 她见薛明睿嘴角噙笑,眼睛里闪着光芒,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心里不由嘀咕:看来,这事儿只怕薛明睿也没少跟着操心。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嘴角的笑靥越发深了起来。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薛明睿见她如此,上翘的嘴唇,愈发咧得厉害,只将一张从来冷凝的脸扯得让林暖暖忍俊不禁起来。 “睿哥哥,谢谢你!” 林暖暖话说得含混其词,薛明睿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暖暖那双点漆的妙目,只觉得就这么看着,心里就会生出无比满足的熨帖之感。 “傻丫头,” 薛明睿叹息了一声,堪堪止住了就要往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抚去的手,顿了顿,就转向了林暖暖的肩膀,落在了上头轻轻地拍了拍,一脸不赞成地训她: “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低沉却又带着薛明睿般独有低哑浑厚的叹息声,落入林暖暖的耳中,却让她立时想到另一层意思。 林暖暖耳朵一热,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强自稳住了心神,缩了缩脖子,忍着自耳边而起直蔓延到了手臂的密密鸡皮疙瘩,心里暗说一句“真是妖孽”,也不敢再看薛明睿,只好螓首蛾眉着低头,目光却一刻不停地又落在了薛明睿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 这手也这般好看呢! 林暖暖自心底发出一声喟叹,忙忙又收回目光,自己可真是丢脸,居然对着薛明睿的声音跟手在这儿发起愣.... 她悄悄地转过脸去,不用揽镜自看,也知双颊此时定然已是红霞满面... “咳,” 薛明睿以手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也不知原本就是一句寻常的安慰,怎的就让他们两个都不自然起来。 “暖-暖?哥-哥?” 一旁盯着他们二人看了许久的薛明玉真是既高兴又好笑,若不是下头还有那两个人,此时地方也不对,薛明玉是真不忍心打扰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是的,在看过了那般不堪的冯冀才后,薛明玉比从前要多想了不少的事,却越发觉得似林暖暖和自家兄长这般知根知底,脾性相投的两人非常难得。 虽不知自己往后会如何,薛明玉还是自心底为林暖暖和自家兄长高兴。 林暖暖自小受了许多的磋磨,看着娇娇的小丫头,其实是真吃了不好的苦。她虽从未在自己面前诉苦,但是薛明玉却知道,小丫头看似相与,其实戒备之心很重,一般人根本就不能让她放下心防;而自家兄长则从来都是一副话不多说的冰山样,不过,这二人在一处,却从来都是分外投契。 薛明玉看了眼满脸带笑的林暖暖和眼里好似只有林暖暖的薛明睿,许是因着自小就认识薛明睿,林暖暖自己都不知道,她看向薛明睿的目光,从来都是带着信任跟依赖,而薛明睿也不负林暖暖所望,对她好的连自己这个妹妹都有些嫉妒... “薛-明-玉——” 被薛明玉如此意味深长地一唤,兼之薛明睿方才那句颇有些歧意的话,对这毒兄妹,林暖暖立时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她先瞪了眼罪魁祸首,欺软怕硬地唤着薛明玉,将一双杏眸睁得溜圆。 “好暖暖,我知道错了,你还是饶了我吧。” 薛明玉哪里是怕林暖暖,只是被薛明睿一双凤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后,她就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也是,怎么忘了自家这个哥哥可是最为护短的了。尤其是对林暖暖,那可不是一般的护短! “嗯,暂且饶了你。” 林暖暖不是没有瞥见薛明睿那一眼,故而此时再欺负起薛明玉来未免就有些心虚起来。 “我们走吧。” 薛明睿怜惜地看了眼林暖暖微红的脸颊,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了正请罪的李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冷声说了一句: “手下稳当些。” 李二早就被薛明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只讷讷地点头应是,不敢多言一句。待薛明睿走后,这才抓起衣袖胡乱地擦了擦额上早已聚成团顺着脸颊落下来的汗珠,握着缰绳的手也微微颤抖着,这个薛世子虽少言寡语,可身上的气势压得他浑身直冒冷汗。 薛明睿不再多言,自己也翻身上马,他轻磕了下马腹,行至车边,待林暖暖笑盈盈地挑起了车帘,眸中也带着笑意,这才柔声吩咐着林暖暖吃些东西压压惊。 薛明玉见薛明睿一句话反复说了半天,一会儿让林暖暖吃些小食,一会儿又问可有靠垫,一会儿又叮嘱她有事唤他... 薛明玉不免觉得好笑,不由抵了抵林暖暖的手,小声地嘀咕着: “暖暖你看,哥哥如今可是越发絮叨了。” 她的声音不大,只是女儿家的私语,可薛明睿是自幼习武,耳聪目明的又怎能听不见? 他耳边一热,先不自在地咳了咳,忙住了口。才要打马先行,又似想起了什么,忙又对着将要撂下帘子的林暖暖嘱咐: “暖儿,那蟹壳黄还是莫要再吃了,吃多了,嗓子发干。再有别的也要少吃,一会儿还要去带你去集市。” “嗯,” 林暖暖心里一暖,早就忘了反驳薛明睿,自己是要去金银铺子。她先点了点头,却发现薛明睿看着有些不自在地眼睛看着旁处,一向冷冽俊朗的男儿,难得有这般窘迫样子。林暖暖心下一阵柔软,再顾不得薛明玉正戏谑地盯着自己,只柔声地应下: “嗯,我知道了,咱们走吧。” 一句“咱们走吧”,成功地取悦了薛明睿,薛明睿低沉好听声音又起,眼睛也盯住了林暖暖,他先应了声“是”,又看了看,这才艰难地从那双晶莹明澈的双眸里收回目光,浑厚的声音带着温柔仿佛带着重力,让林暖暖不由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放下帘子吧。” 薛明睿笑着又说,已有好几人从旁经过时偷偷地看向这边了。薛明睿还敏锐地发现了看过来的目光里还有些带着贪婪和沉醉。他脸上一冷:直将看过来的人吓得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从来对旁人无视的薛明睿,十分不喜这样的目光。 马车缓缓开始前行,正等着他们下车的薛宝琳和徐元贞惊住了,不是应该下来的吗? 薛明睿和林暖暖如此举动,越发让她二人心下没底起来。直到林暖暖的车帘晃动着就要从她二人身边经过,徐元贞抵了抵薛宝琳,见她还是愣愣地样子,忙又出声唤着: “里面之人可是我暖妹妹?” 虽然因为着急,声音有些尖细,可还是无损徐元贞的贤淑温和模样。配着她关切的神情,和微微失落的话音,直让不明所以的人以为,这马车里头之人竟然如此无礼。 “不用理会她,这位比薛宝琳还要坏呢。” 自十一年前徐元贞姐妹明里暗里地合谋欺负林暖暖,薛明玉就对这位京中才女再无一丝好感,如今见她同薛宝琳在一处,虽不知因何如此,却更加不待见她起来。 “没事,我还是跟她们说句话。” 林暖暖想了想,还是敲了敲车壁,让李二将马车停了下来。 “暖暖,” 薛明玉不赞成地皱了皱眉头,她虽知这小丫头从来不是个糊涂的,更加不是个喜欢吃亏的性子,可还是打心眼儿里不想林暖暖同这两个心思九曲十八弯,喜欢绕心眼子的人打交道。 “没事,” 林暖暖拍了拍薛明玉的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给你找些乐子。” 她同薛明玉说笑了两句,待马车停稳,也不下去,只挑着个帘子,慵懒地支颐着下巴,深深看了薛宝琳一眼,待见到薛宝琳眉头微皱,这才纤手一伸,对着四公主懒懒地勾了勾手,红唇轻启,吐出的话气得薛宝琳跳脚: “过来—” 薛宝琳再记不得王皇后叮嘱她,让她这些日子莫要找林暖暖的茬儿,早就被林暖暖这般挑衅的样子,气糊涂了,她将一张明艳的脸涨得通红,神情狰狞着快步走近林暖暖的马车前,攥着鞭子就问: “你敢不下马车?” 扶着薛宝琳的徐元贞脚下一滑,忙松开了手,只“哎呦”一声蹲了下来,好似脚扭了。薛宝琳也不管她,只拿着鞭子直指林暖暖: “还不下来?” 林暖暖红唇微挑,调皮地冲着薛宝琳一笑,好似并未发觉薛宝琳气得不行,慢吞吞地轻启樱唇: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你这个小-贱-人!” 薛宝琳气得才要甩鞭子,就见身后一阵马蹄声声,只好勉强住了手,只看向林暖暖的目光,好似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啪,” 薛宝琳只顾着盯着林暖暖,待一个香气扑鼻之物砸中她鼻子之时,她只觉得鼻头一阵痛,然后一个焦黄喷香之物就混着纷纷落下的酥皮滚落在地。 待薛明睿打马过来,就见林暖暖脖颈高昂,指了指她对着薛明睿说: “睿哥哥,快走吧,这个小娘子不仅口出秽言,还举着鞭子想要打人。” 薛明玉原本正生气地想要下去教训满嘴喷粪的薛宝琳,却不料林暖暖居然用蟹壳黄砸中了薛宝琳本就有些扁扁塌塌的鼻梁,不由“噗嗤”一笑。 见林暖暖又如此说,不由笑得更加欢畅:得,小丫头这是对薛宝琳来个彻底不认账呢。 薛明玉只觉得正坏笑着的林暖暖越发对她心思,真是越看越爱,若不是顾忌才过来的薛明睿,真想好好捏一捏她的粉腮。 见薛明玉笑,林暖暖只迷惘地睁大了眼睛: “玉姐姐,这人上回就说她是四公主,怎么可能呢,你说,公主哪有这样的模样,我可不信!” 说着,又催薛明睿, “睿哥哥,快些走吧,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薛明睿没有听清薛宝琳方才说什么,却也知定不会是什么好言语,他双目森森地瞥了眼薛宝琳,只将薛宝琳满腹的委屈给冻得不敢言语半句。 见林暖暖如此说,这才解了满脸的冰霜,眼含宠溺地笑了,顺着林暖暖的话吩咐李二:“没听见小姐的话,既然是疯子小心惊着小姐,还不快走?” 李二吓得忙挥起了鞭子,急急忙忙赶起了马车。 薛明睿又冷目扫了眼气得暴跳的薛宝琳,待打马前行时又叮嘱林暖暖:“往后见着疯子莫要理会,直接走便是!” 说完,余光又瞥了眼,正兀自站了起来看向林暖暖的徐元贞。 徐元贞见薛明睿看过来,忙努力地展颜,尽力露出最温婉柔美的笑容,仿佛方才扭了腿脚的不是她。 薛明睿皱眉收回了目光,徐元贞有些迷恋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放在梦中想了许多年的男子,着迷地看着他那挺拔的身影,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明睿哥,听说你要大喜了?” 徐元贞抖抖索索地将“大喜”两个字,说的支离破碎,恰如她此时的心境,“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古来相决绝..” 徐元贞喃喃低语地念出了这两句,可是心却在滴血,自己虽有文君之才,却不能如文君那般决绝,无他,实在是,自己深情错付,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徐元贞摸了摸自己衣襟上的那个与之不相称的黄褐色佩玦,就如这一块玉玦一般,他将这个芝兰玉树,气质清冷的男子藏在心里已经许多年了。 “明睿哥,你..” 见薛明睿不答,徐元贞泫然欲泪地抬首,将一双白皙的脖颈曲转看向他,却见薛明睿却在同林暖暖低语着什么,在林暖暖笑靥如花后,就已经跟着马车打马前行, 好似,从未见过徐元贞一般... 徐元贞的泪,一滴一滴慢慢落下,手也越攥越紧,心底的恨意,越发浓烈起来... 第七百六十七章 樱桃敷面.. 薛明睿看了眼自马车上下来后就对着他笑得意味深长的林暖暖,指着炙烤羊肉后,又推了推水晶盏内的樱桃, “莫要总吃这炙烤之物,配着樱桃吃。” 林暖暖接了过来,拈了一个在手,倒也未说不吃,只对着薛明睿又笑了笑,清丽秀雅的脸上梨涡一闪而逝, 就在薛明睿才要跟着展颜之时,却见林暖暖早就扭过身子同一旁的薛明玉窃窃私语起来,二人谈笑时,间或还会偶尔抬头看一看薛明睿。 小丫头这是在别扭什么? 薛明睿凝视着林暖暖如柔夷的纤手,捏着樱桃慢慢地往不染而红的樱唇中送去,配着她莹润如玉的脸和白皙的葱指,渐渐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下去,与之相伴的则是眼眸越发深邃起来。 “嘻嘻……..玉姐姐.你也尝尝…….” 小丫头莺声沥语着偶尔传出一两句,还伴着她状似似有若无的一瞥,直让薛明睿紧了又紧手里的碧玉盏,他只觉自己喉头干渴的紧,忙一气灌了三盏茶水,这才略平复了下心情。 许是因着二人不日就要定亲?许是因着这樱桃味儿太过香甜!许是因着今日的日头太大....…… 薛明睿心里的火不断往外冒着,他有些不能自已地又盯猪林暖暖如花的笑颜看了又看,心内隐隐盼她能对着自己再回眸一笑。 “咳咳,” 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薛明睿自嘲地笑了笑,好似一直以来,只要碰着小丫头的事情,自己都会有些不太对劲儿。 薛明玉学着林暖暖的样子拈了一颗樱桃在手,也不说吃,只放在掌心慢慢地转了转,将信将疑地看向林暖暖: “暖暖,这樱桃真的能敷于面上?” 也不等林暖暖将口中的樱桃咽下去,急性子的薛明玉就又兴奋抵着林暖暖催促: “一会儿吃,快说说,要怎么敷面?。” “咳咳,” 林暖暖被薛明玉这么一抵,一不留神就将整颗樱桃给咽了下去,呛得她直咳嗽。 “哎呀,呛着了吧,都怪我,来给你拍一拍。” 薛明玉一急,伸手就在林暖暖的后背使劲儿地拍了起来。 薛明睿皱着眉头看着林暖暖被薛明玉拍得咳嗽得更甚,不动声色地支开薛明玉:“明玉,你去拿个湿帕子。” 他们所在的这间厢房,还是四皇子为林暖暖特别留着的那个甲字号厢房,乍看上去同别处一般无二,只若是细看,就会发现每处都极为用心, 就连一个小小的筷枕也是林暖暖喜欢的青玉,平日林暖暖过来,至多不过会带个秋菊或是秋葵,今日薛明睿和薛明玉过来人多,索性就将几个大丫鬟都带至了旁边的屋子。 这会儿一个丫鬟也无,薛明玉又有错儿,她忙听话地去了外间。 “好些了么?” 耳侧低沉好听的声音让林暖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她有些心虚地立时点了点头,却见薛明睿没有再说话,而是将里间的门给关了起来。 这间厢房分里外两间,还有一个暗室,薛明玉去的就是放了妆奁的暗室,林暖暖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只薛明睿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里又发虚起来, “关门做什么?” 对于薛明睿,除却自己心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悸动,旁的事情林暖暖从来都是直言不讳。 “有事问你。” 薛明睿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他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手自有主张地放在林暖暖的后背,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这可真是! 前世今生,算上那场似是而非的恋爱,其实林暖暖的经验说起来真的是少的可怜,所以,薛明睿的这个举动,让她立时就结结巴巴了起来 “你...你,要作什么?” “不是呛着了么?” 薛明睿藏好了泛红的耳朵,挑眉看着往后躲闪的林暖暖。 真是无语问苍天啊! 林暖暖睁着一双杏眼,无言地控诉,既然如此,那为何要关门? 仿佛知道林暖暖心中所想,薛明睿指了指门外,一本正经地说道(胡扯): “外头有风。” “咯...呃...” 好么,现下倒是不咳改成打嗝了。 林暖暖湿漉漉的杏眼无辜地盯着薛明睿,看得薛明睿的眼睛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暖暖眼看着那双素来冷然的凤眸里温温柔柔全是自己的影子,不由愣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就见薛明睿放在她后头的手,居然又开始慢慢地动了起来..…… “咯...呃...没事,睿哥哥你不用如此.” 林暖暖无言地推拒着薛明睿的手,一下一下打嗝显得好不可怜。 “你啊—”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伴着薛明睿低沉浑厚的嗓音,林暖暖只觉身子一轻,人就已经被薛明睿给轻轻地抱了起来。 “暖儿,” 林暖暖飘飘忽忽的心倏然放了下来,她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此时都已烟消云散。 她只静静地贴着薛明睿宽厚的胸膛,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林暖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浅笑,看来薛明睿也不若他面上那般从容啊! “暖儿……” 这个动作,他早就想做了,如今将小丫头抱在-怀中,却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薛明睿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摸着林暖暖的后背,喟叹着低语:“暖儿,暖儿...” “嗯,” 林暖暖将头往薛明睿的怀中埋了埋,她很享受这样的脉脉温情,心里却又不免暗责薛明睿的不分场合: 薛明玉还在外头呢,拿个湿帕子能费多大功夫? “无事的!” 就像是听到了林暖暖的心里话,薛明睿柔声地宽慰着林暖暖, “怎么样,还打嗝不?” “不,呃,咯...” 才想说好了,被薛明睿如此一提,林暖暖立时就又打起了嗝来。 “都怨你。” 话一出口,林暖暖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真是不敢相信,方才那样柔媚婉转的话居然是自己说的。 “都怨我!” 薛明睿似乎并未发觉林暖暖的窘迫,只顺着林暖暖的话往下说。 “嗯。” 薛明睿如此,林暖暖倒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两人都没有什么经验,话一说完,居然都静默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暖儿,” 半晌,薛明睿摸了摸林暖暖的鬓发,唤了一声林暖暖, “暖儿,” 林暖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薛明睿又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发,有些不想打破眼前的静逸温馨,又过了几息,才问: “方才怎么了?” “方才?” 林暖暖绕着辫子装傻儿。 第七百六十八章 你说,我改! 薛明睿一如林暖暖小时那般将她手里的辫子救了下来,又慢慢地给她理顺,这才点了点她的鼻子: “你生气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暖暖贝齿轻-含红唇,才要咬将上去,却被薛明睿拿手挡住, “还是从前的脾气,不要咬了,当心有印子!方才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 薛明睿顿了顿:“你说,我改!” “低沉磁性的声音!” 林暖暖的脑中闪现出这么一句话来,她晕晕乎乎地笑了笑,哪里还想起自己方才的那点子被徐元贞哀戚而郁郁心绪。 “暖儿,” 薛明睿低低又唤了一声,林暖暖即便再迟钝,也从中听出了宠溺、怜爱和浓浓的关切之意。 “嗯,” 她含混地应了一声后,开始胡说起来: “方才?可是同玉姐姐说的樱桃敷面之事?” 林暖暖笑着推了薛明睿坐正,兀自甜甜笑着: “难道说睿哥哥也喜欢敷面,嗯——” 林暖暖装模作样地端详了薛明睿一会儿后,“噗嗤”一声笑了, “比之薛怀瑾,睿哥哥是得要好好敷敷面了。” 四皇子薛怀瑾,啧啧,当真是面如敷粉,眉若远山,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待林暖暖摇头晃脑地将这一席话说出来后,才发觉薛明睿早就绷着一张俊脸,一双眼也深如寒潭。 看来无论男女,大约都不喜欢人说自己不如旁人... 林暖暖笑嘻嘻地推了推坐得笔直的薛明睿,打趣着:“怎么,生气了。” 薛明睿的脸上渐渐开始变暖,他摇了摇头,缓缓出声:“暖儿,你委屈么?” “啊?” 林暖暖没有听懂,就见薛明睿将面前的青釉碗一翻,却见那碗底除却“邢窑”二字,还赫然一个小篆的暖字在其上。 她一愣,旋即释然,这定是四皇子让人专门定制的,林暖暖最喜邢窑的瓷器,只他们多产白釉,这个青釉一看就是专为她而烧制的。 她喜欢碗、瓯、盏、杯不是什么秘密,面前的这些更是精致好看,林暖暖却因着来的少,也甚少放在手里把玩,并不未细看碗底,自然也就不知这下头有个小篆的“暖”字。 她不是没有想过四皇子待自己不同,可观四皇子待自己的样子,虽不能说不好,可从来也不是和声细语的样子。 若如徐思远那般模样,林暖暖还能说一句他对自己有心思,只四皇子薛怀瑾,她还真是不敢妄自猜测。 不过,薛明睿如此举动,就不得不让林暖暖多想了。她第一次将四皇子的举止放在心里头好好滤了一遍,不得不说,四皇子待自己是特别的,也看出了里头一两件异样之事,不过,那又如何? “暖儿?” 薛明睿见林暖暖一脸深思的模样,将青釉碗放好,修长的手指攥了又攥,心里居然有些忐忑起来,林暖暖从前不知四皇子的心意,如今知晓了会否感动? 还有—— 薛明睿的目光在林暖暖和薛明玉方才吃的樱桃上扫了扫,比之薛怀瑾,自己好似真的是面黑皮糙.... “嗯。” 林暖暖如薛明睿一般无二坐直了身子,朝着门口看了看,薛明玉这是在暗室睡着了?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要同薛明睿说清楚,林暖暖不喜欢暧昧,也不喜欢同人勾勾缠缠,即便是四皇子真的喜欢自己,那也与自己无关。 “暖儿,你是这么想的?” 薛明睿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暖暖居然会如此说! 他忍住心头的激荡,长手一捞,一把就将林暖暖给圈进了自己的怀中,干涩地开口: “再说一遍。” 林暖暖故作不耐地摇头,挣脱着伸手倒了一杯水递于薛明睿: “喝吧。” “暖儿,你真是这么想的?” 薛明睿又问了一遍,从来不动声色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局促之色。 林暖暖只觉得心下一软,在顶天立地的薛世子面上居然看到忐忑难安,也让她心里发酸。林暖暖再顾不得矜持,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希冀地抬头去看薛明睿。 自己这么一说,薛明睿还不知感动成什么样子,她抿了抿唇,摇头将自己心头的绮丽之色压下去.. 却不料薛明睿并未如自己所想那般,他点了点桌子,沉吟了一会儿,再一抬头,却是一脸的严肃。 林暖暖一愣,脸上也随之端凝了起来,即便是再亲近的人,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虽知薛明睿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将话给说透了,无论再怎么情深,感情还是需要维护和付出! 林暖暖随手端起了茶盏,薛明睿阻拦不及,只好看着她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冷茶入腹,林暖暖倒是冷静了下来, “睿哥哥,你是否觉得四皇子待我好?” 薛明睿点头,当初在紫金山上,四皇子不眠不休找了林暖暖一夜,旁人都道四皇子是看重自己,只他知道并非如此,他早就察觉,薛怀瑾待林暖暖与众不同,四皇子看着好说话,实则真能入他眼、跟他说上三五句的女子,除了兰妃就是林暖暖,旁的再无第三人。 “可你待我更好!” 林暖暖目光直视薛明睿,说出的话更是斩钉截铁: “不过,我也不是因着你待我的恩情...” 她的声音有些发低,人也有些羞涩,顿了顿后,才又继续开口: “...喜欢你....只是因着你从来待我真心实意...” “他....亦是如此。” 薛明睿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这话没有半点儿的拈酸吃醋的味道,薛明睿是个坦坦荡荡的儿郎。 林暖暖知他话中之意的,她摇了摇头: “可我却只想要你的真心实意。” 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是索性都问了罢! 林暖暖顺着杯盏的边缘手在上头无意识地抚摸着,话坦荡直率得让薛明睿心里再无半点儿犹豫, “不若这个凌霄阁,我转了如何?” 薛明睿知道林暖暖每年从凌霄阁分的银子不少,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林暖暖出来,也未料林暖暖能这般毫不留恋地说出来。 “不用,” 薛明睿斟了碗茶给林暖暖,还不忘叮嘱她: “下回莫要再用冷茶!” 林暖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方才用了薛明睿的茶碗。 她忍着羞意,点了点头,将这话一语带过,只认真地说: “真的,往后我还是离四皇子远些,毕竟他是要干大事情的人。” 薛明睿觉得林暖暖这话有些意料之外,再想一想她那般聪慧,却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第七百六十九章 情之一字…… 不过,让林暖暖退出凌霄阁,薛明睿从未想过。 他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三言两语就将这话揭过,转了话头说了些旁的。 二人虽不再提这茬儿,却都觉得心里好似比之从前更加通透了许多。 薛明睿欣慰于林暖暖年岁不大,人却通透。待人待事看得精准,也颇能拿得起、放得下; 而林暖暖也有自己的思量,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薛明睿,却不料他比之自己所想的要更为坦荡、更为磊落! 冷峻如山如他,在许多人眼里有些不近人情的薛世子,其实是个少有的真君子! 二人都在心里将彼此夸赞了好几遍,再说到四皇子时,就都没了方才的尴尬之色,亦都放下了心结。 说了一遍话,将一壶清茶喝得没了颜色,却都不想唤人换茶,都只想这般静静地坐着,享受这难得的闲适。 就这么坐着,无风无雨也无花,白茶清欢无别事…… 真好! 只若是身边那个嘴角微扬的人不总是抓着自己的手不放,那就更好了。 林暖暖挣扎了一下,却还是不能拯救出自己的手。 她动了动被握着已经有些汗湿的手,眼眸微瞪着罪魁祸首,就见惹祸的那位居然无辜地淡笑一声,这才从容地松了手。 迎着林暖暖微嗔的眼眸,薛明睿如无其事地给她又斟了一直没人动的一杯芝遮茶,哄劝着她: “芝麻已被我让人滤过,既能强身健体,补血润肠,还是用一杯?” 林暖暖不喜芝麻,尤其不喜放在茶汤里的看着密密麻麻的芝麻。 不过,既然薛明睿已将芝麻都篦干净了,她也就勉力饮了一口,只终究不喜这味道,还是推了开去。 薛明睿也不勉强,见小丫头脸上的窘色已然褪尽,这才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接了过去后一饮而尽。 这人…… 林暖暖瞠目结舌看着薛明睿就着自己的杯盏饮了剩下的茶,忘了阻止。 左右自己方才都已喝过他的杯子,林暖暖索性一言不发帝装起了鹌鹑。 薛明玉此时还未过来,林暖暖想起她那桩亲事,忙殷殷看向薛明睿: “嗯,那个.....玉姐姐的事情,睿哥哥你是如何打算的?” 林暖暖随手摸了摸已被换作竹叶青的酒牌,心下难免忐忑。她不是没替薛明玉想过应对之法,还想了一些计策,可薛明睿既未说好也没说不行,只让她等着他的消息。 见林暖暖又问,薛明睿放下手中的杯盏,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是说?... 林暖暖惊喜地看向薛明睿,一双美目立时染上喜色,难道说是今日? 薛明睿被她如花的笑靥晃得眼睛发晕,面上的笑意愈甚,他冲着林暖暖微颔首后,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方才的疑惑: “暖儿,方才你怎么了?” 说的还是林暖暖方才甩脸子的事情。 林暖暖一愣,从未想过薛明睿会对如此小事,这般不依不饶。 她素来是个落落大方性子,只自从同薛明睿说透,难免就有些小女儿家的小性子。 方才见徐元贞那般含情脉脉凝视薛明睿,即便知道薛明睿同她没什么,也知薛明睿断不会因着徐元贞的深情款款而生出什么不妥当的想法, 只是,那种自己珍之重之之人被旁人觊觎的滋味,她真有些受不住,偏偏面对薛明睿时,从小到大她还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忍。 林暖暖知道自己如此有拈酸吃醋之嫌,却觉得奇妙非常。前世赵夏的那一番试探,从未给过她这般感受,唯有厌恶。可薛明睿明明从未理会过徐元贞,对薛宝琳也从来都是疾言厉色,可是自己却仍旧觉得不舒服…… 只自己这一番曲曲折折的心思,又怎么能与薛明睿细细诉说。 “暖儿—” 薛明睿挑着眉头,一双凤眸里深深浅浅写满了担忧,林暖暖心下一暖,再说话时也就顺溜了许多: “那都是些小事儿,咱们还是说说玉姐姐的事,今日如何解决吧。” 还是想转了话头,还是不想说。薛明睿眼眸深转: “暖儿,但说无妨,我还是那句,若我错了,我改!” 怎么会有个人能这般好呢?对自己的故意做出来的冷淡,耿耿于怀的却只是他是否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薛明睿真让人不忍心再欺负他…… 林暖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 “那个,即便不是你错,只因你而让我有些不顺,你又当如何?” 能将如此蛮不讲理之言,在薛明睿面前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也唯有林暖暖了。 听得津津有味的薛明玉,不由捂住了嘴巴,忍着笑,继续贴着门。 薛明睿安抚地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对她笑了笑,并没有作声。 林暖暖也觉得自己之言,不仅矫情,还很无赖无聊,也就干干地跟着笑了笑,继续低头摸着自己的腕上的红珊瑚珠串,有些尴尬的数起了珠子。 怎么不作声了?难道哥哥生气了? 不会吧! 听得津津有味儿的薛明玉忙抬头看向屋内,正好对上自家兄长那双冷冽的双眸,她吓得忙缩了缩脖子,往后躲了躲。 算了,还是在暗室里再待一会儿吧。看来,自家兄长,也唯有对上暖暖时才不那般气势迫人! “是因为徐元贞?” 见薛明玉走了,薛明睿这才缓缓开口。 林暖暖一愣,立时抬了起头,却正对上了薛明睿了然的眼眸。 看透了小丫头的心思,薛明睿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抬首摸了摸林暖暖的额发, “好了,莫要为不相干之人再伤神了。” 林暖暖点了点头,被人看透了心思,这下子是真不好意思了。 薛明睿却没有再劝的意思,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暖暖看了又看,又敲了敲桌子,这才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屋内再没有了薛明睿身上的压迫感,林暖暖终于松了口气,没来由的却有些失落起来。 她摸了杯盏,才想饮下,蓦又想起方才薛明睿之言,忙又放下了已然冷掉的残茶。 林暖暖以手支颐于桌上,定定地看着被薛明睿随手带起的门,暗自开始发起呆来。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第七百七十章 “荷趣、荷宴.. 林暖暖轻咬双唇,后知后觉地发觉,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只想着如何找寻父母,如何一家人在一起,却不知薛明睿早已悄然而来,深植于心了... “吱呀,” 伴着门响帘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荷叶和着肉的香气,饶林暖暖此时心思满腹,还是抬首看了过去。视线所及,就见薛明睿正玉树临风地站立于前,修长的手上正端着一个古朴的粗瓷盘子,碧盈盈的荷叶垫于其上,香喷喷的荷叶糯米蒸排骨此时正热腾腾冒着热气... 然后渐次排开各色菜,分别是:荷叶鸡、荷叶鸭荷叶辣子鱼、荷叶八宝饭、荷叶粥、荷叶茶、清汤荷花莲蓬鸡... 还有一道更是让林暖暖吃惊无比,居然是她很久以前偶然做过的难道名为荷趣的菜... 这“荷趣”取得是看似无荷,实则有荷”之意,林暖暖当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出了颜色各异的果酱,她将这些果酱铺呈于碧玉盏上勾勒出池塘之意,又将虾肉和藕搅拌成泥做成鸳鸯的身子,而虾尾正好可做成鸳鸯尾巴,翅膀和头上的羽毛则是用修剪过的胡萝卜和莲叶做成.... 这样一盘子“荷趣”做成,当真是色香味俱。只自从林宇泽和李清浅双双落水后,林暖暖就再未做过,且若是林暖暖未记错的话,此道“荷趣”和这一桌子荷宴,林暖暖可是未曾给过凌霄阁任何一个食单.... “这是...” 瞠目结舌不足以形容林暖暖此时的心情,她看了眼薛明睿,燕来他方才匆匆出去是让人上菜。 “今儿是什么日子?” 并非是这菜有多丰盛,较之难凑齐材料的福寿全,林暖暖还不是信手拈来? 只是从前都是自己费心给旁人做菜,如今单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荷叶荷花做成的鸡、鸭、肉、粥、茶...难免有种被人重视和珍视之感。。 “十一年前的今日,我在江南郡萧县,吃了一桌子荷叶做的菜,当时就想,这个看着玉雪可爱的小丫头怎就能如此玲珑心思?前些日子见枂居后头莲池里田田荷叶、荷花婷婷,就想了起来,这就让人做了出来。” “嗯,可真好!”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将荷叶的清香儿尽数吸入口鼻,她闭上被热气氤氲的有些发热发酸的双眸,任由感动渗透自己的四肢百骸...方才那些若有如无的伤感和种种思绪,此时早就已然烟消云散。 看着还未及吃就满面餍足的林暖暖,薛明睿笑意渐深,他推了推烧制成一色荷叶状的青釉盘盏,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既觉得好,就多吃些。” 说完又叮嘱:“荷叶性寒,荷叶茶终究还是少用些。” 说完,转了转身子,将发热的耳廓往里头藏了藏。 林暖暖不解地看了眼薛明睿,又想起薛明玉,忙问: “玉姐姐呢,我去叫她。” 却没好意思说,怎的拿个湿帕子要这许多功夫,这不明摆着人薛明玉有眼色的躲了出去么。 “总算还不是个没良心的。” 薛明玉早就寻香而来,只薛明睿没有发话,她对自己这个重“色”轻妹的兄长也只好敢怒不敢言,如今听了林暖暖还惦记着自己,又哪能忍住,三两步就窜入屋内,接过林暖暖递于她的筷櫡,冲着荷叶粉蒸排骨狠狠地戳了上去。 林暖暖就喜欢薛明玉这种爽朗劲儿,自己也不吃,只忙着去给薛明玉搛菜,一旁的薛明睿觑了眼薛明玉后默默地坐于林暖暖身边,慢慢地将林暖暖喜欢的荷叶鸡去了骨头,慢慢地搛给她吃。 薛明玉只顾着埋头吃将起来,吃得正酣才发现林暖暖一直顾着给自己搛菜,心下不由感动,才想说话,一抬头却见自家冷冽如冰的兄长,正面上含笑,温和地给林暖暖搛着菜,许因着林暖暖只顾给薛明玉夹,薛明睿索性将菜搛至了林暖暖的嘴边.... 这还是自己不苟言笑的兄长? 薛明玉不由张大了嘴巴,林暖暖一筷子荷趣正好放入她的口中,她只得将满腹的惊诧尽皆吞入腹中。再不多说一句。 “你也吃,” 虽未说什么,但是难掩的感动还是溢满脸上。 薛明睿摇了摇头,却指了指嘴巴。 林暖暖湿漉漉的杏眸忙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正低头吃得香甜的薛明玉,这才急急搛了一筷子圆滚滚的肉,塞入薛明睿的口中,薛明睿一愣,旋即摇头失笑,将口中那个异状之物,囫囵吞了下去,忙又喝了几大口水。 “鸡屁股呢?” 薛明玉轻轻地翻了翻,没有看到心头好,嘴里不由嘀咕。 林暖暖一愣,唯二的凤臀看来被自己方才慌乱中夹进了薛明睿的口中。 这可真是... 林暖暖不由放下了手中的快櫡,忍着忍着还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难怪薛明睿放才饮了那么多的茶水,这凤焦、凤尾之物,也就只有薛明玉爱,旁人那可都是敬谢不敏的。 薛明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林暖暖,还以为她这是在笑话自己爱吃鸡屁股,不由撇了撇嘴,将林暖暖的粉腮捏了捏,见林暖暖愈发笑得厉害,只好愤愤不平地在荷花鸡片里戳了几筷子,慢慢地又吃了起来。 “睿哥哥,你方才为何不吐出来。” 林暖暖自己是看都不想看,更别提吃了,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免有些愧疚。 只这愧疚未免有些牵强,因为她嘴角的笑容太盛了。 薛明睿忍着手痒,不去将林暖暖嘴角落得荷花糕碎屑擦拭了去,只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茶盏,说了声“无事”,就越过林暖暖,翻开了刻着竹叶青的酒牌。 林暖暖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薛明睿, “他们就在隔壁?” 薛明睿点了点头“算算时辰,应是来了。” 果然,薛明睿才说完,隔壁厢房里头就缓缓走进了几个人,只是—— “睿哥哥!” 林暖暖不由捂住了嘴巴,只因里头不仅有冯冀才,姜朝,还有方才在东西集市上拦截林暖暖车驾的四公主薛宝琳和那个含情脉脉的徐元贞! “哥哥!” 薛明玉终究不再寻找心爱的凤臀,也跟林暖暖一般无二地看向了对面,只她并不知道薛明睿方才说过要将冯冀才同她的婚事,在今日解决,故而也就只看了看。 不过,这几个人哪一个都是徐元贞讨厌之人,她不由扔了手中的快櫡,颇有些觉得倒胃口... 第七百七十五章 佛曰不可说! “他们几个怎么凑至了一处?” 薛明玉不敢问薛明睿,只好趴在林暖暖的身侧同她俯首窃窃私语着。 林暖暖看了眼冯骥才几人,她心里也奇怪得紧。 “暖暖,” 见林暖暖不说话,薛明玉又抵了抵林暖暖,小声低语: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睿,想起他方才所言,却不知薛明睿用什么法子、如何打算,又怕说出来薛明玉抱了希望后再落空,只好含混其词: “这几个都是一丘之貉,凑在一处又有什么稀奇的。” 薛明玉没有多想,倒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却终究是被冯冀才等人败了胃口,只好抱着一盏玫瑰清露轻轻饮啜起来。 林暖暖也推开了面前的金玉羹,端起了荷叶茶,却不料将才要饮,就被薛明睿给拦阻了下来。 对上杏眸圆睁的小丫头,薛明睿微蹙的眉头稍展,待见了她眼中未褪的疑惑,薛世子常年“冰封”的俊颜上却立时露出了和煦的笑来,他见林暖暖正一脸的迷惘不解,忙哄着她: “方才不是让你莫要再饮荷叶茶了,这个寒凉,饮一杯就好!” 好吧,好似薛明睿方才却是如此说过。 林暖暖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接过薛明睿递来的遮芝茶。 她闭上眼睛,将青釉盏置于掌心任温热氤氲的茶香香甜蔓延整个面颊。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汩汩而出的涟漪,只觉得若对面再无那几个碍眼之人,这夏日午后就更能让人欢喜,让人舒畅。 “暖暖!小丫头?又发什么呆!” 薛明玉见林暖暖居然捧着杯遮芝茶傻乐,心思一转,猜测起来: “莫不是这几个人要倒霉了?” 林暖暖被她这么一闹,不由笑了。薛明玉不笨,倒让她误打误撞得给猜出了八九分。 不过,林暖暖还是摇了摇头,认真地卖起关子来, “我也不知,你不如去问问睿哥哥。” “你这个小丫头……” 薛明玉口里说着,手就又摸上了林暖暖的柔软细嫩的面颊,才想捏一捏,却被薛明睿如刀的眼风给骇得忙住了手。 她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见那两个齐齐看着自己,不免心虚地自辩一二: “嘿嘿,暖暖脸颊有些不洁,我给擦一擦,嘿嘿.给…….擦..” 薛郡主还想再说,一对上自家兄长凛冽如北风的目光,忙急急将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盯了林暖暖的粉腮看了一会儿后,遗憾地丢开了手。 有人撑腰自然好。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对着正给她使眼色要求情的薛明玉笑了笑后就甜甜地唤了薛明睿,声音柔得薛明玉不由冷汗涔涔, “睿哥哥,脸疼.…….” 林小暖! 薛明玉目赤欲裂,一双大眼睁得溜圆:小丫头这是要往死里坑自己! “薛明玉,待会儿跟我回去。” 薛明玉一愣,忙哀哀地看向林暖暖,两手相向搓着求情,只差没说:小姑奶奶救命! 林暖暖“大仇”得报,喜滋滋地同薛明睿对视一眼,在他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神中慢慢地饮了一杯遮芝茶而不自知。 薛明玉才要说话,却被薛明睿凌厉的目光一把呵止住,也只好幸灾乐祸地看着林暖暖傻乐乐地用了她从前不喜的遮芝茶。 看着难得犯傻的小丫头,薛郡主轻轻地又啜了一口清露,只觉得向来清甜的玫瑰清露,此时居然喝出了一股子苦涩的滋味。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并非每一个小娘子都遇人不淑吧,至少自己面前就有一对让人艳-羡的! 她羡慕自家兄长待林暖暖的一片赤诚,也打心底儿为小丫头高兴。 只是,想着自己前路渺茫,薛明玉只觉心头的苦涩愈发浓郁,一日不将冯冀才之事解决,就日-日会如悬在头上的刀剑,时时让她不得安宁。薛明玉不想同这样龌龊之人放在一处说,哪怕是说起冯冀提及她薛明玉,她都觉得厌恶、恶心! “玉姐姐!” 林暖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薛明玉的手,方才的说笑、打闹、逗趣儿不过是怕薛明玉心里难过,多想,想让她开怀一下。可饶是如此,还是让她不舒服了。 “没事。” 薛明玉拍了拍林暖暖的手,脸上露出一抹豁达的笑。 幸好自己身边还有个如此贴心的好妹妹,老天待自己还是不薄,早早就让林暖暖发现了冯骥才的龌龊之处。 ..... 不论薛明玉心里有多不舒坦,对面厢房那几人还是酒酣耳热,说得投契。 就连甫一进门就矜持端着的徐元贞也在薛宝琳的半劝半迫之下饮了一杯百花酿。 林暖暖指着徐元贞手里的百花酿,看了眼薛明睿,薛明睿几不可见地颔首笑了。 看来薛明睿并未用自己的那些个迂回的法子,而是简单粗暴的直接下药? 林暖暖支颐着下巴,入神地看着对面一众人说说笑笑的畅饮着,薛明睿的舅父姜朝还抱着一壶酒纵酒放歌,可真是饮酒作乐肆无忌惮! 薛明玉也渐渐看出些不对来,且不说这几人如何凑到了一处,单说这样男男女女混杂着豪饮,醉酒之下若是丑态百出,又当如何? 听薛明玉如此说,林暖暖不由笑了,她伏在薛明玉的耳边,悄悄地低语一句,惹得薛明玉又爱又恨,想要再捏她一下,却又要顾忌自家那个“见了暖暖忘了妹妹”的兄长,只好狠瞪了林暖暖一眼,忍住笑,凝神静气地等着对面几人出丑。 不过,对面之人倒是并未如薛明玉所想那般丢脸,就连昔日喜欢招胡姬助兴的姜朝和冯冀才,也只是一副饮酒说话,商谈正事的样子。 林暖暖也看不出端倪了,,不由疑惑地看向薛明睿,他这是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睿哥哥?” 林暖暖连唤了几声,却见薛明睿只是冲她笑了笑。 这人可真是! “暖暖,” 薛明玉眼看着林暖暖在自家兄长处吃瘪,不由笑得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哈哈,怎么样,我哥哥……这……莫不也是...佛曰.……哈哈,不可说呢!” 这一对兄妹当真是逗人之人才、气人之天才! 林暖暖眼睛一转,索性不再多作言语,只捧起了薛明睿才斟的遮芝茶,慢慢地饮了起来,待一盏茶水入腹,才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是又喝了一杯不喜的茶水! 她不免哀怨地看向薛明睿,这个薛世子,如今真是越发不讨人喜欢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少女情”毒? 薛明睿好笑地看着小丫头将一张眉目如画的粉面皱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忙不迭就开始不打自招起来: “暖儿莫急,待他们出去也不迟。” 林暖暖这才恍然,方才还恹恹的脸上此时立即生气勃**来,越发显得她粉面桃腮、朱颜红唇。 薛明睿顿了顿,手略动了动,却是伸出又放下,放下又伸出..…… 他淡淡地睇了眼薛明玉,又有些无奈地瞥了瞥一点儿都未察觉的林暖暖,颇有些遗憾地以手抵唇,虚虚咳了一声后,方才忍住想要去捏在自己眼前晃动着、诱惑着粉颊。 此时,抱着茶盏的薛明玉突觉身上有些发冷,她忙朝着林暖暖靠了靠,颇有些疑惑地逡巡了下厢房: 此处一个冰盆也无啊?可为何都至了初夏身上还有种凉飕飕、冷冰冰之感? 林暖暖并未察觉这兄妹二人的异样,她眼看着冯冀才同姜朝歪歪扭扭的似喝了六七成高的样儿,此时正往外头走去,而薛宝琳同徐元贞两个却一点事儿都没有的只跟在后头,心里犯了嘀咕,不知道薛明睿这是打算如何,忙低低地问他: “睿哥哥,他们要走了?” 薛明睿点了点头,给小丫头不解惑: “就是要让他们走。” 看来这是要在路上动手了? 林暖暖因为猜不透,倒越发觉得此事有意思起来。 薛明睿是根本就没有把这几人当回事儿,这些日子,若不是候着四皇子,他根本就不会让冯冀才同姜朝逍遥-快活这么多日子! 想暗算他薛明睿的亲人,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那我们还等什么?瞧瞧去?” 林暖暖同薛明玉两个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兴奋地盯着薛明睿,好似只等着他大喝一声:“看热闹去”,二人就应声而出。 “急什么!” 薛明睿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嘴角噙笑,说出来的话却凌厉冷咧: “待他们出丑,我们站着看戏,岂不更好?” 这就是说不用避嫌? 林暖暖有些跟不上薛明睿的思绪,索性一股脑地问将出来: “那我们出去,会不会有嫌疑?” 薛明睿挑了挑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立时没了一点儿的笑模样: “就是要让她们看到。” 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已经够了,若再不奋起反击,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没用,愈发的算计小丫头和自己的家人! “宫里头都已布置妥当了?” 林暖暖蹙了蹙眉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林国公府、诚郡王府从来都少不了那位的影子,林宇泽夫妇,林鹏出事也处处都有那位手笔,如今贸贸然动了她手下的鹰犬,只怕她疯狂反击伤着薛明睿。 “咱们还是迟些出去吧,” 薛明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去或不去,其实真没什么! 就在这时,外头几个开始发难了, “哎呀,姜朝你个狗东西,朝哪儿扑呢,蠢货,滚开!” “公主,公主-” “快看,那人自称是公主,哎呀,这人怎么将这位小娘子按倒了?” 外头的惊呼声越来越厉害,薛明睿见林暖暖忍得辛苦,不由劝她, “下去看看?” 不用说,这几个人定是在凌霄阁的堂前丢丑了,林暖暖踟蹰了一会儿,还是问道: “会不会连累了四皇子?” 若是如此只怕薛明睿欠着薛怀瑾的就多了。即便知道如今他们的关系,林暖暖私心里还是不想让薛明睿同四皇子牵绊太深。 “无事,是四皇子提出的。” 若按着薛明睿的意思,只怕是要待这几人至了街头人多处再添一把火,让这几人在朗朗乾坤下出丑。只四皇子说薛宝琳还有用处,怕闹得大了,只好在凌霄阁内让他们丢一丢脸了。 既然是四皇子提出来的,林暖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怎么这几个人没有在厢房里头发作,而是去了外头这才似说好了般的兽性大发起来? 听这动静,只怕是姜朝要好些,那个冯冀才分明就是同那日自己看到时一般无二的样子。 难道说…… 林暖暖立时想起了传说中的那种毒药,据说是华佗所制,名唤“少女情”的。 别看这名儿起得温柔好听,其实这是专门针对男子的毒药,就着酒水入腑,壮汉亦会一如窈窕少女惹情思。 此毒能令人如痴如醉,难以割舍,如入温柔乡中。倒是不会要人性命,却会让人发狂。 当林暖暖神秘兮兮地将“少女情”说与薛明睿听后,只惹得薛明睿朗声大笑起来。 难道不是? 薛明玉却没有多想,只两眼放光地盯着林暖暖,晃着她的手臂: “好暖暖,这是不是那个窦老婆子传授于你的绝技?还有什么你都告诉我可好?” 若是有了这个本事,以后岂不是看谁不顺心,随手撒点儿就能一泄心头之恨? 林暖暖被薛明睿笑得心下没底,却越发挺直了腰板,想要好好唬一唬这兄妹二人, “嗯哼,” 只见她轻咳一声,一双明眸闪着光芒,如数家珍地历数: 只能走半步的含笑半步癫、人食之半点无中毒迹象的百年茉莉根、还有闻着芳香四溢,却能人病人吃了愈发病重的百病百疼催生丸,以及服下此药身体蜷曲抽搐不停、酷似牵机的牵机毒... “暖暖,这些都是窦婆婆教与你的?” 薛明玉目光灼灼地盯住林暖暖,林暖暖报一个名儿,薛明玉的眼睛就跟着闪了闪。 薛明睿也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认真地等着林暖暖说话,若此时林暖暖细看,就会发现薛明睿眼眸里俱都是愤怒之色。 听听小丫头说的这些毒药,哪一个不是阴司狠毒! 薛明睿的拳头越攥越紧,他不是薛明玉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娘子,深知窦婆婆教小丫头毒药,必会找人试毒或是用旁的狠毒法子。 他可没有忘记,紫金山上那些没了舌头的仆婢,还有那些姹紫嫣红的阿芙蓉! 听见薛明睿如此咬牙切齿地问她可是窦婆婆所教,可曾给过她这些药,林暖暖不由一愣,也忘了回答,只看向薛明睿: “怎么了?” 怎么了? 若是窦婆婆此时就在此处,薛明睿真很不得立时就要了她的性命! 怎么能让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学这些,哪怕是打着为她好的名号那也不行! 第七百七十三章 薛小娘子,那个酒牌让我来! 眼瞅着薛明睿面色铁青,神情端凝,林暖暖也隐隐猜度出了他的几分心思,也就收了逗趣之心,讪笑着自揭“老底儿”: “睿哥哥莫要多想,那些可都是我杜撰胡乱说的,你且听听就是,且莫当真,嘿嘿,且莫当真……” 薛明睿怔忪了片刻,一脸的肃然略松动了些。 他点了点桌子,沉吟了一息,仍旧不大信她,皱了皱眉头问林暖暖: “是么,杜撰的?暖儿杜撰得如此栩栩如生?” “嗯,却是杜撰而来” 林暖暖有个毛病,在真心待她好的人面前,还不如生人面前耍得开手脚,此时面对薛明睿满目的关切,林暖暖难得的没了一贯的从容不迫,她才要咬唇,突记起面前这位不喜自己如此,只好对着手指支吾: “其实...那是在书中看过一二,自己又加了点儿东西进去!” 对上薛明睿那双目光如炬的双眸,林暖暖还真说不下去了,总不能说那是受了古大爷的启发?即便是那“少女情”,也只在传说中说是华佗制造…… 林暖暖叹了口气,此时颇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之感。 三人经此一打岔儿,倒都忘了去看看下头那几个被乱哄哄的人群簇拥着狼狈不堪的人。 待林暖暖和薛明玉后知后觉记了起来,那方热闹喧嚣的人群早就在店家的规劝下悄然散去,来凌霄阁之人,非富即贵,要不就是满腹经纶大才难展的文人举子,又怎会看不出这几人身份不凡?故而,也只是观而不围,随他们去了。 此时,胡掌柜和店小二正拿了几件宽大的半臂短外衫来套在了那几个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女身上。 四公主倒还好些,只是被姜朝绊倒伏于身上,虽然看着狼狈其实无事, 只那个京城才女徐元贞就此时就真的是处境堪怜,凄凄惨惨戚戚了。 一袭男人的半臂衫也没能兜住她破损的衣裙。她正近乎绝望地颤抖着手摸着被冯冀才咬噬的脖颈,即便是钻心蚀骨也不足以形容她此时剜心之痛! 逃走,快些走!她要回定远侯府去! 不会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来商量一下如何给薛明睿重击,让薛明睿就范? 她是徐元贞,京中人人称颂的才女,定远侯府贤淑的嫡长女!怎么会受此侮辱? 这不是真的,定是梦!对,这只是自己无数个求薛明睿而不得的梦魇中的最为伤心的一个! 对,这是梦,定是梦! 哈哈,哈哈! 徐元贞近乎癫狂地抬了自己的莹润雪白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咬得上头立时见了红,却笑了起来: “不痛,不痛,哈哈,真的是梦!..啊!” “真是个疯子!” 徐元贞话未说完,就被薛宝琳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只抽得她立时大叫一声,抱膝对着薛宝琳怒目而视,将一双秀气的眼睛睁得狰狞吓人,哪里还有徐家元贞一丝丝的贤淑温婉样儿? “薛宝琳,我……我跟你拼了。” 徐元贞近乎癫狂地扑向了薛宝琳,一下子就咬住了薛宝琳的明月珰,吓得姜朝忙上前去拉扯,待姜朝将二人分开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乖乖,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只见薛宝琳那只白皙匀润的耳垂此时已然被徐元贞给撕扯得在风中飘飘荡荡、摇摇欲坠...…… 这样的四公主分外的招人,惹得冯骥才忍了又忍,却无法再忍…… “他-娘-的!” 姜朝暗道一声晦气,早就扔了姜宝琳,紧紧地抱住了见血发狂的冯冀才,无法,只好唤了听了音讯才过来的几个小厮,又回转上了方才的厢房。 下头和着辱骂声、呼痛声...嘈嘈杂杂混乱脚步声渐渐逼近,彼此之间忍不住的咒骂倒让薛明玉和林暖暖听了个大略。她二人不由对视一眼,薛明玉腿长手快一把就翻开了方才的竹叶青酒牌,却不料翻转酒牌后,那里却仍旧只是光秃秃一堵墙,所不同的不过只是酒牌翻转过来了而已。 薛明玉一愣,忙揉了揉眼睛,又将酒牌翻转了过来,却不料那墙仍旧还是方才的老样子。 林暖暖杏眸微转,收起了嘴角的坏笑,身子略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弯腰朝着黄花梨方桌下的罗锅枨摸去,窸窸窣窣衣袖摩擦过后,待弄好后甫一抬头,正对上薛明睿含笑候着的双眸。 被他发现了!不过自己可没预备瞒着薛明睿,林暖暖眼珠子一转,冲薛世子顽皮一笑后就一手竖于唇上,俏皮地冲着薛明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双盈盈带笑的双眸此时越发显得灵动逼人。 见她如此,一贯冷峻的薛明睿淡淡地举起了手来,在林暖暖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微微一笑,不等林暖暖吃惊,就见他倏地学了小丫头的样子也跟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薛明睿?冷面阎罗薛世子? 且等要好好揉揉眼睛啊! 小丫头是真的被惊住了,她熟识薛明睿,一如薛明睿对她一颦一笑了若指掌! 见过温和的薛明睿、宠溺的薛明睿,外头人眼里冷然的、凌厉的、冷冽的薛明睿,如此鲜活可爱的薛明睿不免让林暖暖有种目眩神晕的惊艳之感! 疯了,真是疯了!美色误人啊! 林暖暖怔然地看着那刀凿斧刻般冷面上,此时若冰山消融,而他那淡淡双眸此时已然火光濯濯,哪里还有半点冷面郎君的样子? 深吸了一口气,林暖暖收回了目光。 这时,薛明玉的声音适时响起: “暖暖,这个机关不会坏了吧?” 薛明玉着急想看看冯冀才等人的丑态,忙回头问林暖暖。 林暖暖深深地又看了眼薛明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收回了目光,波光潋滟的眼眸转了转后又看向薛明睿: “莫要多言!” 她笑吟吟地冲薛明睿对了个口型,见薛明睿也如她一般比了个好的手势,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忙又蹑手蹑脚的走近了才又转过头去研究酒牌的薛明玉。 “啪!” 利落地在薛明玉的肩上拍了下子,林暖暖狡黠一笑,又勾了勾手指头: “薛小娘子,放开那个酒牌让我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我不骄傲,只待你好! 薛明睿勾了勾唇,长身玉立地抱着双臂看小丫头耍宝。 薛明玉也兴味盎然地笑着挪开了身子且让林小娘子能一展身手。 就见“万人瞩目”的林小娘子纤手轻轻一抬,秀眉微挑,酒牌一揭,就将对面的厢房里头那些个百般丑态纷纷呈呈地展现在了几人面前。 就见隔壁厢房几人激-战-正酣,只余个薛宝琳倒是偃旗息鼓,冷眼旁观,只一叠声儿地让人速速拿了衣裙给她换上,好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 从来温婉素雅的徐元贞小娘子却没这般好福气,因为她此时正从一个梦魇中醒来又入了另一个梦魇。 低泣、绝望,难腹的心计难得施展……这让徐元贞难免手足无措! 这真不是梦?是真真的! 徐元贞哆嗦着都有些糊涂起来,怎么就这么一会儿,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就叫一个无耻之徒给毁去了? 她不敢想,她不能想,若薛明睿知晓会当如何。 狂躁、不安,想毁了面前这人,无数个念头纷涌而出,徐元贞渐渐有些冷静了下来,摸了摸自己凌乱的鬓发。 …… 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元贞正拿了簪子狠命地朝冯冀才戳去,而冯冀才并不躲闪,只一把攥住了那个累丝镶红蓝宝石的簪子扔在了地上,然后一把攥住了徐元贞的鬓发,幸好还有姜朝拽着,不过还是挡不住他一刻不停地往前窜去。 “好了,该我上场了!” 薛明睿同林暖暖点了点头,在薛明玉的不解中,长腿阔步地往外走了去。 这是要将几个膈应的人都一网打尽? “暖暖,哥哥是去……” 薛明玉也不是个笨的,一下就看出了端倪。 见林暖暖点头,她舌头抵了抵后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已然不能掌控的场面,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是将冯冀才同徐元贞算作一处?” 林暖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迷惘之意,想了想,忙扯了她的胳膊,正色道: “玉姐姐,徐元贞觊觎睿哥哥十一年,该不该惩罚?” 薛明玉早就勘破徐元贞的心思,只谁都没有戳破这个窗户纸儿,如今听林暖暖如此说,不由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不是,还不止这些呢,” 她这才想起,徐元贞这么多年来一直以林暖暖的表姐身份自居,虽未明说,只在她潜移默化的暗示下,京中人开始渐渐淡漠了多年前那个聪慧过人的林暖暖, 而单记着这个关爱表的徐元贞,继而都以为,林暖暖所学所作与徐元贞密不可分,亦都忘了去想徐元贞这么多年虽能谈曲作诗,却与从前的那个林小县主那有着天壤之别。 倒不是没人看出来端倪,那些个文人举子,虽酸却不憨,却又如何能同一个小娘子计短长? 故而,说徐元贞是踩着林暖暖的名头上去的,那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还有十一年前,将将四岁的小暖暖就被人传出了克父克母的名声,那也是徐小娘子借着林国公府那个已嫁人的林雅婷之口传出去的。 这些,薛明睿从未瞒过自家妹妹,只有些怕小丫头听了多想,就没有说与她听。 当年薛明玉听了可是好生了一场气,这样的谣言出来,岂不是让孤苦无依的小暖暖彻底陷入绝境?幸好林宇泽和李清浅双双归来,这才让谣言不攻自破。 林暖暖见薛明玉再无一丝一毫的愧色,这才放下心来。 徐元贞心思之恶毒,其实还有些是薛明玉不知的。上回进宫面见月妃,也是要多谢徐元贞不遗余力地在秦明月面前举荐自己。 在一个颇得盛宠的却过了花信之年的妃子面前抬举另一个豆蔻年华的小美人将会撞出怎样的火花?这就端看个人运道了。 林暖暖运气不错,遇着了秦明月。因着还是旧相识,倒成了美人惜美人。不过,若她那日运道不好,在宫中说不准就能小命不保。 她是县主,是十一年前声名鹊起的小小才女,可那又怎样?在皇权面前一切不过都是虚妄。 故而,这次薛明睿对徐元贞其实是动了杀心的。 “暖暖,真是对不住!” 薛明玉紧盯着破门而入,冷冷看着几人的薛明睿,不好意思地同林暖暖致歉。 徐元贞就是个蛇蝎心肠,可自己方才还因着她替了自己而生出了恻隐之心! 她怎么能忘了这个女人当年、如今是怎么步步紧逼地迫害林暖暖的? 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是林暖暖的好姐妹! 好姐妹若是自己这样,那要了如何? “玉姐姐!” 林暖暖柔声唤了句薛明玉,握住了她的手,这一瞬,她没有再去看徐元贞脸上因乍然看到薛明睿时而闪现的惊悚、骇然、躲闪……还有凄楚的哭声。 那样的徐元贞会否让自己畅快? 自然会! 林暖暖没有“以德报怨”的胸襟,她只对好人好,待恶人恶。 可她却更想安慰自己面前这个从未失却过本心的小娘子,想告诉她; 她没有错,只是善良罢了。 虽然这善良有些不合时宜... 但可贵的是,薛明玉不是个固执之人,她虽善良,却有自己的底线,也听进去人言。 林暖暖红唇微翘,梨涡立显,只在心里头喜滋滋地想:认识她,可真好! 薛明玉见林暖暖此时无话,只冲自己笑,不由羞愧地推了推她, “暖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自然是在想你好! 不过是说出来怕你骄傲! 林暖暖忍了又忍,还是将这话告诉了薛明玉。 薛郡主倒是没笑、也没骄傲,只拿一双妙目盯住林暖暖不放: “暖暖,我不会骄傲,只会一直待你好!” 林暖暖一愣,旋即莞尔, 只是... 她叹了口气,这话若换一人说,会否更好? “林小暖,我都说到这般田地,你居然还敢分神!” 薛明玉见林暖暖只是笑,不由恼羞成怒地对着林暖暖的腋下呼啸而去,只惹得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在厢房内响彻回荡。 而此时,薛世子正气势逼人地立在隔壁厢房,目光如刀地冰住了勉强才收拾起了心神的冯冀才,一字一句地冷然道: “原来冯散郎果真在此,倒是扰了您同徐小娘子的兴致!您这般的人才也唯有与徐小娘子般配,我妹妹可高攀不起!” 言罢,拂袖而去! 第七百七十五 过来,给姐姐摸一个!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眼看着薛明睿利落地转身离去,徐元贞只觉得多年心碎难当,她带着满心的绝望和悲伤狠狠地推倒了伏在她脖颈旁的冯冀才,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凄厉地大吼了一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可是前头那个身姿挺拔的人,早就已经大步而出,不知影踪,好似房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 “薛明睿!” 徐元贞又是一声凄楚的呼唤,绝望狠狠地击退了她,而她也好似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人往后一倒,眼前就是一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嘿嘿,明睿哥,你可知我喜欢了你很久了! 虽然起初是因着父母之言,觉得薛明睿身份贵重,是个好姻缘。可是后来,这个同自家兄长大相径庭的薛世子悄然入心,再也出不来。 自己这么喜欢他,他怎么能如此待自己?怎么能! 一滴泪水缓缓地落下,心力交猝的徐元贞也倏地往后倒下,这是梦吧,对,是梦! 徐元贞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侯府,只是待她再次醒来后,打叠起了精神想找法子描补时,京城里头已是众口铄金地传颂着她同冯冀才在凌霄阁僻静的厢房内二人正形输色-授之时,被诚郡王府的薛世子看了个正着的故事。 那真是比话本要有趣儿,更香-艳! 有人说,薛世子其实是闻风而来,毕竟徐元贞在凌霄阁人来人往的厅堂前“借酒三分醉”地同徐元贞亲近早就被人看了个正着,只当是很多人都没有认出那是京城才女徐小娘子。 又有人说,冯散郎一表人才,潘安之貌,徐家女才名出众,二人其实很配,只是妾是小姑独处,而冯郎却是早有婚约... 一时间,定远侯府嫡长女徐元贞的风-流-韵事越传越烈,更有甚者,言道为何徐小娘子早就至了桃李年华,却还迟迟不嫁,原就是看重了冯散郎,一直在苦苦等候。 好一个痴心女子! 好一个京城才女! 还有知晓些内情的人云,这个冯散郎原是与诚郡府有婚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快,徐元贞从前遮遮掩掩放出来的风,言道待宇闺中只为了薛明睿的话,被人挖出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却原来这不过只是障眼法耳,实在是因着徐小娘子所等之人不能宣之于众! 京城中闲暇无事的妇人们终于有了新的话头,妇人们的心思又比男人们细腻,于是许多人却另辟蹊径地开始同情起了那个处处被徐元贞压了一头,寂寂无闻的侯府庶女——徐丽娟。 有人说,徐丽娟比之嫡姐更加端庄持重。却因着上头的嫡姐未嫁,这位十八岁的小娘子也就只好苦熬等着。所以,又演练出了一个女被嫡姐欺压的故事。 一时间,京城之中唾沫横飞,定远侯妇嫡女的香-艳-秘事也从权贵之家慢慢地渗至了街头巷尾。若过了朱雀街,去往东西集市,只要有人起头说上一句:“侯府”,自然会舌尖口快之人接了话茬儿,滔滔不绝地将事情由头至尾绘声绘色地讲述一番.. 至此,徐元贞和冯冀才这一对“苦命鸳-鸯”如今在京城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当薛明玉听林暖暖说到“可买上一碗冷淘或是碗偃月馄饨边吃边听时,不由乐得前仰后合,这个鬼灵精的丫头,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的样子,可真是招人稀罕! “哈哈,笑死我了,过来,暖暖,过来给姐姐摸一个。” 林暖暖蹙眉斜睨了眼无事一身轻的薛明玉:果然,身上的担子卸下,这人就开始为长不尊了。 她才想懒懒地问薛明玉预备如何谢她这些日子托了萧逸让人在街头巷尾将徐小娘子的故事一遍一遍地费力传颂,就见一旁正支颐着下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滴溜溜转动,困惑地看着她二人的林念之,愤然暴起,一把就抱住正坐着的林暖暖,将一双白胖的小脸,按在长姐的脸颊,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严肃非常,他又看了眼薛明玉,正色道: “姐姐只能给念儿摸!” 真是没白疼他! 林暖暖的脸被林念儿勒得生疼,却虽苦犹甜。谁能有这样贴心的弟弟? 不过,这么一句义正言辞的话被林小念儿如此奶声奶气地念出来,只是让人愈发觉得他可爱。 林暖暖才想伸手去捏一捏他的面颊,就被林小念儿给呵止了: “姐姐莫动,姐姐听话,念儿会护着你!” 林暖暖不由心生感动,只这样的林小念儿让她越发想笑。 怕伤了小郎君的面子,林暖暖只好低头敛目,抖着肩膀,辛苦地忍着笑,只是——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莫哭,莫哭,念儿护着你,莫怕!” 林念儿先是慌神了一息,旋即就学起了林暖暖的样子,小胖手伸至林暖暖的后背,一下一下抚得极认真仔细, “姐姐,莫怕,姐姐,莫怕!” 林暖暖身子一僵,再仔细回味一二,才发觉这是她从前哄着林念儿小郎君睡觉的腔调.. 真是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林暖暖好不容易让林小念儿信了自己不怕,放开了自己,就又对上了正笑得不能自已的薛明玉, “哈哈,可真是,哈哈,哈哈哈!” 真是魔音灌耳,不堪其扰啊! 自己可是薛郡主的恩人,难道她就是如此对待恩人的? 林暖暖才想以恩人之姿对其说教一二,就听从旁传来一声“喵呜”声,其声震耳欲聋,吓得薛明玉立时止住了笑,惊悚地往后躲闪,打着嗝: “嗝,嗝,快些让你家喵喵出去,嗝。可吓死我了!” 林暖暖这才展颜一笑,她拍了拍花豹子,也不理会薛明玉,只摸了摸林念儿的头,笑着说道: “咱们去找祖母吧!” “姐姐,咱们去找九香虫吧!” 这可真是!所以方才乖巧暖人的林小念儿只是昙花一现吧,怎的又提起了九香虫! 林暖暖不禁扶额,对,还有九香!自己怎的就忘了这茬儿? 唉,当真是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唯有咬牙上啊! 林暖暖含泪拉住林念儿的手,带上花豹子,奔赴后花园,去寻九香虫,只余下个薛明玉跟在后头使劲儿地喊她: “林小暖,嗝,什么九香虫?嗝,可能吃?可好玩?等等,我也去!” 第七百七十六章 九香虫哪里逃! 春夏相交时节,某虫便会爬于草木之上,吸浆食叶。它约莫指甲儿般大小,状如水龟。若一不留神碰着了,某虫便会发出一种奇臭难闻的味儿。故而,人见之,俱都远而避之。 这是林暖暖问了桂嬷嬷后,桂嬷嬷说的。她当时还不明白林暖暖一个仙女般的小娘子为何要问这九香虫什么样子,何时出现,如何寻找,怎么捕捉。 唉! 想起这些,林暖暖不由长叹一声,这人人躲闪的九香虫,自己不仅不避,还非得要同它亲近,真是无奈啊,无奈;伤感啊,感伤! 并非是林暖暖突发奇想,只因这在大夏人人避之不及的“屁巴虫”却是某人眼中的美味佳肴。据说,屁巴虫内有九香虫油,一经炒熟,美味可口,还能祛病延年。故而又称“九香虫” 九香虫,香? 林暖暖嘀咕了一声,还是认命地去了花境后头的那一排稼穑处。她平日里会除却照料芍药、牡丹,也喜欢挖些野外小径处长得不知名的野花儿,更专僻了处沃土,栽了些葵、雚、韭、菘、荠之物。只留着一家子用。 说是栽种,也不过就是她撒撒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照拂一两日,也不怪她怕辛苦,实在是林小娘子天生的不适稼穑,余下的就都是由花匠顺手给料理了。 这不,才几日不见,这处书了“青葵园”的园子里,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很是喜人。 林暖暖谢绝了胡三的好意,让其自行忙乎去了。不是她不想偷懒,只是那个嘴刁之人点名要她自己亲手捉! 这个刁钻古怪的老太婆! 林暖暖深吸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这林念儿和薛明玉可是自己上赶着要来的,又不是林国公府的下人,自己找这两个帮手,应不算是阳奉阴违吧? 薛明玉还不如林暖暖,更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娇小娘子,不过倒是不同于一般小娘子闻虫色变,居然兴致勃勃一个劲儿地询问林暖暖: “暖暖,嗝,这九香虫香么?” 香?久而不问其臭之后说不准能觉得香! 林暖暖才要告诉薛明玉,话到嘴边就转了音:“这大夏贵女们可真爱虫子。” 薛明玉此时正咽着口水回味着从前林暖暖给她做的炸金蝉,一听林暖暖这话,不由乐了, “可不是。” 她心里默默地想,自己可是想了小丫头的那盘炸金蝉,想了好久了。也不知林暖暖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即便是一样的金蝉,只到了她手里就是比旁人做的更焦香更好吃。 “说到虫子,” 薛明玉倒也笑了, “听母妃说,从前三公主带着几个贵女偏爱青虫、金虫,人家头面上簪金簪玉簪花的,只她们一行人头上都是簪着这两样虫子,” 这话林暖暖也曾听说过,她也跟着笑: “嗯,据说,那青虫壳甲泛青光,金虫壳甲泛金光,‘灰冷残香柱,发冷青虫簪’说的可不就是她们这样的。” “就是,就是,不过,暖暖我也听说过有诗,只为何就记不住呢?” 话是如此说,薛明玉倒是一点儿不见羞赧之色。 “可是自从三公主和亲大食,就再无人于头上簪虫了!” 林暖暖想起那个和亲后两年就郁郁而亡的三公主,不禁喟叹,幸而薛明睿下手快,不然若是现下薛明玉没了亲事,保不齐就有有心人从中作梗,扯到薛明玉的头上去,本来,自古以来,郡主代公主和亲的可是不胜枚举。 “暖暖,为何那日四公主没人传,你也不让萧逸传?” 薛明玉从来不是个蠢的,如今京城之中宣讲侯府千金闺帷秘事的一波接着一波,定远侯府使力压下去后,第二日就会迅猛地又出新鲜事儿,以至于如今定远侯再不弹压,只是急急让徐元贞同冯冀才拟了日子,直接成亲。 “明玉,薛宝琳往后可是南诏的妃子。” 林暖暖的未竟之言,薛明玉听明白了,若闹得厉害,只会让穆宗面上难看,正好拿捏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只让穆宗知会也好让她顺顺利利去往南诏。 见薛明玉若有所思地只盯着自己看,分明就是神游旁处去了,林暖暖悄默声地捏了一个野草在手,趁着薛明玉沉吟之际,突然往她面上一拂, “哎呀,九香虫来啦!” 吓得薛明玉立时忘记了薛宝林和亲之事,只躲至林暖暖的身后问她:“在哪儿,快帮我捏下来!” 林暖暖忍着笑,将手里的野草转了一转, “看,九香虫在此!” 气得薛明玉抓住林暖暖就是一通乱挠,惹得林暖暖忙搓着手告饶。 待好歹挣脱了魔爪,林暖暖忙往后站了站,指着薛明玉讪笑: “哼,总是欺负我!一会儿炒了九虫香不给你吃。” 薛明玉手双环抱,坏笑:“我可不敢欺负你,若让我哥哥知晓,还不得吃了我!” 每次都是这句车轱辘话儿!却很奏效! 林暖暖红着脸,四下看去,这会儿花匠都回去了,几个大丫鬟也都在前头,倒没什么人。她略略松了口气,犹觉有些不对,忙朝着“葵园”门口处瞟了一眼,只这一眼,就看见薛明睿正玉树临风地立在那儿,身上还穿着上朝的紫色官袍,腰间的金鱼袋正晃动着,也不知来了多久! 只看了他一眼,林暖暖的脸就火烧一般滚烫。她转了头,假作没有看到,只扑倒一株葵菜,低首含笑: “九香虫,哪里逃!” 籍此,方才将话给掩了过去。 薛明睿知道小丫头羞窘了,也不说话,只含笑看她扑虫。来时风尘仆仆,倦怠不堪,这会儿却是疲惫立消! 薛明睿也不过来,只仍旧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几人。 未几,林念儿就捉着一只黑乎乎的虫子,抖着手给林暖暖看: “姐姐,这个可是九香虫?” 林暖暖并不怕虫子,只是不喜此种软绵绵、慢慢蠕动的。 她忙教林念儿:“九香虫是青黑色的,头呈三角状,背上有翅。” 林暖暖余光瞥了眼那个修长的身影,忍了忍,还是说道: “也不用太仔细看,你一靠近就能闻见它身上的‘九香’味儿。” 林念儿是个好学的孩子,一听此言,忙不迭地就奔向一丛韭奔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七章 桂花糯米藕(两章合一章) 有了林念儿和薛明玉三不五时地过来捣捣乱,更兼林暖暖有些敷衍了事,故而几人忙碌了半晌,也只是捧着个空篮子在手,面面相觑。 薛明睿眉头轻挑,才想开口相帮,就见小丫头眯着眼睛笑得似个狐狸: “睿哥哥,你也跟着我们且去做个见证,方才我可是费心费力地找了好久,只咱大夏没有这东西,总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无能为力啊!” 言毕,她两手一摊,秀眉微凝,一副“吾已尽力,奈何未成!”的感慨样儿。 “暖暖你不想抓?” 薛明玉好笑地抵了抵林暖暖同她低语道。 她起先不明白这九香虫为何物,还憧憬着捉了后如金蝉般香香脆脆的吃上一碟子,怨不得林小丫头方才一脸坏笑呢。 只后头听林暖暖同自家兄长隐晦的说了几句,她这才知晓,敢情这九香虫它就是个臭虫。 林暖暖不置可否地冲薛明玉笑了笑,也不多言。 薛明玉没了兴致,又不是美味可口的金蝉,那捉它作甚! 倒是林念儿小郎君一时扑扑蝶,少倾又捉捉虫,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要不是林暖暖唤他,林念儿还在撅着肥嘟嘟的小屁股“吭哧,吭哧”继续挖呢。 小念儿满脸是汗地跑了来,摇住林暖暖的手,大眼睛忽闪着看向胞姐,鼻翼堆满了汗珠,经他这样一通跑,倒更显得小团子唇红齿白、生气勃勃。 “怎会有你这么招人疼的小孩子呢!” 林暖暖笑着捏了捏林念儿的鼻头,见他一头一脸的汗,怕他再见风受凉,忙拿了帕子要给他擦拭,却被林念儿小胖手抓着帕子阻止了。 “怎么了,念儿?” 林暖暖索性半蹲着同林念儿平视起来, “热不热?还是哪儿不舒服?” 小孩子不是饿就是渴了,林暖暖见弟弟摇头,忙又想问,却见林念儿居然一本正经地摇头,还认真其事地叮嘱自己: “姐姐莫要擦,让那个婆婆见了念儿的汗,我们再擦!” “好个机灵的孩子!” 薛明玉一个没忍住,冲着林念儿就招呼了过去,吓得林暖暖抱了弟弟转过身子。 “你去抱你自己弟弟去,” 眼见得林暖暖一脸嫌弃地护着林念儿,薛明玉气得不由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又惹得林念儿的一通儿的横眉怒对。 这一对姐弟俩,你护着我,我为着你的,真是让人看着眼热。 见林暖暖提起薛明朗,薛明睿不由就笑出了声来,她挤眉弄眼地盯着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着说: “我倒是想,只不过薛明朗那小子听说有些人要定亲...” “薛明玉!” 话没说完,薛明睿的一声厉喝,不由让薛明玉讪讪干笑了两声。她这就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自家哥哥在一旁也敢取笑林暖暖可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嘿嘿,暖暖。” 薛明玉如林念儿一般拽着林暖暖左侧袖子,打着商量,又对她着眼色。如此晃了两三下子,却见林暖暖只是绷着脸不说话,忙又没话找话: “暖暖,你为何要捉这九香虫?” 见林暖暖若有所思地笑看着自己,薛明玉索性脸皮子更厚些,她手下略用了些劲儿: “走,咱们边走边说。” 又看了眼林念儿,点拨他:“是吧,念儿。” 林念儿很给面儿地应声点头:“走,找老祖宗区!” 林暖暖笑了笑,只立着不动,去看薛明睿:“睿哥哥?” 人家薛世子方才可是为着自己出头,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能拆他的台,驳他的面儿。 “薛明玉下回你若再信口开河,我就让父王送你去庄子上住几日。” 薛明睿听了林暖暖的劝,只冷冽地扔下了这句,自己就大步往前走去,紫袍被风一吹带起了衣角,金鱼袋也随之晃动着…… 林暖暖眸子微闪,原来这人的背影也如此别有韵味啊! 见薛明睿往前走,林暖暖对着秋葵招了招手, “你去让秋浓做些睿哥哥喜吃的。算了,还是先弄些小食,睿哥哥喜甜的,……家里头的桂花蜜可有...” 林暖暖沉吟了片刻,又捏着帕子笑:“家里不是才做了桂花糯米藕么..” 才开了歌头,又摇头:“算了,还是让秋浓现做吧,我前次让她做的都是嫩藕,祖父喜欢吃那个,只睿哥哥喜欢用老藕, ……嗯,你再告诉秋浓,待藕煮至黑紫色时撤火,趁热在原汤中将皮刮了。” 薛明玉先还缩着脖子暗自庆幸哥哥逃过一劫饶过。原本姜郡王妃怕自家闺女才退了亲,心里不大得劲儿,想让她出去走走缓缓心境, 却不料林暖暖说,越是如此,越不能走,不然,让京中之人看着还以为她理亏!薛明玉原就不喜去庄子,这不就乐颠颠地跟着林暖暖来林国公府了。 她方才见林暖暖只轻轻松松唤了一声薛明睿,自家哥哥就转身走了,才想着打趣林暖暖一二,却不料这小丫头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她起先还赞小丫头想得周到,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出哥哥风尘仆仆,才从宫里头回来,可是林暖暖这一番事无巨细的吩咐,还是让她不免瞠目结舌起来。 要不怎么哥哥从来就最喜小丫头呢! 薛明玉服气了,这小丫头对自家哥哥可真是用心了! “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如此模样?” 林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过是略多说了几句话,怎么这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一副吃惊的模样。 秋葵倒还好些,只这位薛郡主..…… 林暖暖拍了拍自家的胞弟肩膀: “小念儿的白煮蛋给姐姐用一用可好?” 林念儿忙解下了胸前的“挂蛋”踮着脚,伸着脖子,递给林暖暖:“给,姐姐吃,可好吃了。” 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薛明玉看着好玩,这都早过了立夏,这小子还搁脖子上挂个蛋。 才想说他,却被林念儿装蛋的五彩珠子网兜给吸引住了,只决得比之自己从前见过的都要好看。 她不由张大了嘴巴,才想说话,就见林暖暖比划着手里的白煮蛋,一副想要往她嘴巴里头塞的样子,吓得薛郡主立时闭上了嘴巴,惹得林念儿大笑出声。 林暖暖也笑着将手里的蛋递给秋葵,低低嘱咐: “快些拿了扔掉,这都多少天了,这个傻念儿,还带着呢。” 秋葵忙笑着接过,福礼自去。 薛明玉这才又重新挽起林暖暖的手臂,摇晃着: “暖暖,我也要这个网兜。” 林暖暖简直要扶额兴叹,她摸了摸薛明玉的额头,薛郡主几岁啊? 原本这立夏编个好看的网兜搁蛋,是取“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之意,不过就是为了哄林念儿玩的罢了。 不过,大夏京城这边好似不兴这个,薛明玉觉得好玩也是有的。 只一想到,明妍动人的薛郡主,当胸挂个蛋,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 林暖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忙打岔儿, “你方才不是想问我为何捉这九香虫么,怎的又不问了?” 薛明玉果然是有了九香虫就忘了挂蛋,她兴奋地摇着林暖暖的手臂, “暖暖,你说,这九香虫是不是做给黄氏母女吃的?” 这府里头也就只有黄氏同她的那一对庶女膈应人,上回姜青媛过来,先提了林暖暖,说是大家大族送给媵妾本是寻常, 话锋自传,就开始夸赞她的一双庶女,颇有让姜青媛随挑随捡的意思,那两个居然也都是一副羞答答的任由嫡母做主的样子,气得向来温婉的李清浅差点儿赶人。 若不是姜青媛一句:“我们一家子都只认暖暖。” 还不知要黏到几时呢! 若林暖暖这是专门找臭虫给那三人吃,薛明玉少不得也要再去寻寻。 林暖暖没说话,林念儿倒是嘟着红润的嘴巴不干了, “这是给窦婆婆的!” “好了,你玉姐姐同你闹着玩的呢。” 林暖暖安抚好了小念儿,又忙同这个薛郡主理一理: “方才不就说了,这是给窦婆婆寻的,怎么了,心里有事?” 想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走神了吧! “没有,方才只顾着找虫子了。” 薛明玉可不肯承认自己方才心心念念着各种口味的金蝉,哪里细听过小孩子的话。 薛明玉将半边身子都靠在了林暖暖的身上,立时将方才的话掩饰过去: “对了,暖暖,那窦婆婆因何让你捉臭虫?” 林念儿倒是四平八稳地走着,若是小手再背于身后,那便是活脱脱一个授业解惑的先生。 林暖暖心道,还是自家弟弟省心啊! 林念儿似有所感应,他皱了皱小眉头,扯得鼻头也跟着动了动,这才绕至薛明玉的身边,使劲儿地拽了拽薛明玉的衣襟: “你这么沉,小心压着我姐姐。” 说完一双澄澈地大眼,就只盯着薛明玉认真地看,好似她不站直了走路,他就会这么一直地看下去。 “好念儿,我也是你的玉姐姐啊,你怎么就只对你姐姐好了!” 薛明玉眼珠子一转,抹了一把脸颊,再看向林念儿的脸上就堆砌出了委屈样儿。 “我姐姐待我最好!” 林念儿皱了皱眉头, “若是林雅楠欺负你,我也护着你!” 言下之意,这是林暖暖,他自然是要护着林暖暖的。 “好了,” 林暖暖推了推薛明玉, “别欺负念儿了,” 说着拉了林念儿还是让他走在自己的左侧。 “暖暖,你还没说,那窦老妇,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真的要吃吧!” 薛明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暖暖,不敢置信地摆手: “她只是试探你,暖暖你可不能上了她的当。让她籍此来说事儿,让你再跟她去紫金山!” “没事!” 林暖暖皱了皱眉头:“她只是想念家乡的味道了。” 南诏那边吃食与众不同,炒九香虫、猪小弟、红肉....这些让人闻之就头皮发麻的食物,在南诏人眼里那可都是美食。 据说这炒九香虫可不是谁人都能吃的,一般都是让当家人吃的! 要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林暖暖看到的比她们都多些,也比她们更加了解窦婆婆。 窦婆婆是谁,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林暖暖一度认为她实在是暴虐成性, 只后来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受制于小窦氏,那日林暖暖在紫金山上的小院子里救出窦氏,那也是窦氏故意布的迷魂阵。 若不是林鹏及时发现,只怕如今的林国公府又要被窦氏给搅得腥风血雨。窦氏恨林国公府,想要毁灭国公府,窦婆婆却不是。 “真能吃?’ 薛明玉吃惊地嘀咕了一声,觉得这窦婆婆真是不同常人。 “能吃。” 林暖暖想了想,她偶有听闻,只从未亲手做过。毕竟,谁家小娘子没事弄些虫子来炒? 其实处理起来并不繁琐,不过是用温水泡了,让九香虫们将体内的臭味排出,再加作料后用热油爆炒即可。 “那个其实不错,能祛病强身呢。” 林暖暖不愿意薛明玉将窦婆婆看成是一个深山中走出的无知妇孺,忙又添了句: “非贵客不给吃!。” 薛明玉越发觉得好玩了,忙盯着林暖暖,只问她: “你吃么?” 林暖暖随便摇了摇头,目光却幽深了起来。 窦婆婆可不是个喜欢养生惜命之人,她也不是个想吃什么想得睡不着的忍。 所以,她这回行事真是透着古怪。难道说,窦婆婆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事情都接踵而来,因着薛明玉才退了亲,林暖暖同自家母亲商量后,改了个靠后的日子,才略松快些,这也是为何,薛明睿今日黑脸的缘由。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想家了? 林暖暖想起她说些,心里不禁有些庆幸,幸好不是让自己做红肉。就连今日的九香虫,既然找不到,自然就作罢了。 只是,待至了萱堂,当窦婆婆让人拿了一篓子,闻着臭、看着丑的扑闪着翅膀的九香虫时,不由愣住了。 比她早过来的薛明睿显是将她方才的话给说过了,如今见了这虫子,还有什么说的? 只好咬牙切齿、坚持到底!再说,既然窦婆婆喜欢吃,这也是好事儿,毕竟这九香虫还有许多的妙用。 “那婆婆我就让人带下去了。” 林暖暖让粗使丫鬟接了那一篓子九香虫,挤出了一抹笑,看向窦婆婆: “您聊着,回见儿。” 第七百七十八章 端倪 “哎呀小姐,这怎么全是绿茵茵的啊?” 秋葵看着竹篾篓里指甲盖儿大小的九香虫,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她强忍着走近,想要帮林暖暖洗刷。 “你且去将桂花糯米糖藕送给薛世子吧。” 林暖暖瞥了眼秋葵,将她支走。 这还真不是凭着一句“不怕苦,不怕累,忠心耿耿”就能做好的事儿。大夏小娘子里又有几个喜欢虫子的,更遑论还是如此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儿。 “秋浓你怕不怕?” 林暖暖见秋浓手里正拿着莲藕,要过来帮忙,有些不放心的问: “秋浓你怕不怕?” 秋浓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抖,还是挺直了身板儿,颇有些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 “小姐,奴婢不怕的!” 林暖暖失笑地摇了摇头,她倒忘了,秋浓可是从来都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怕事多事儿杂,就怕自己不给她做事的。 只她到底害不害怕自己又不是看不懂。 “你手里拿着的可是伤荷藕?” 林暖暖指着秋浓,“谁送来的?” 并不提让秋浓洗九香虫的事儿。 秋浓对林暖暖从来都是问一句答十句,见林暖暖问,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莲藕,恭恭敬敬地回答: “是薛世子庄子上送来的。” “噗嗤!” 秋浓的话未说完,才走进来的薛明玉不由大笑出声,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暖暖,叹了口气。 “唉,你说到底你们两个谁更喜欢莲藕呢?” 这伤荷藕,薛明玉知道,那可是自家哥哥专为林暖暖在下头的一个庄子里让人栽种的。这种藕极甜,故而荷叶常会受虫害,故而叫做伤荷藕。 “咳咳,” 林暖暖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杏眼滴溜溜一转,指着才放进温水里头正扑棱棱往外头爬的九香虫们, “玉姐姐不是要跟着我学做菜?这炸九香虫可是最简便易学的,要不我们先从如何洗九香虫做起?” 说着,还捏了一个九香虫在薛明玉的眼前晃了晃, “看,就这样扔进温水里头去,洗上三四回,就能将这些九香虫身上的泥沙都抖净了,还能让它们展翅伸腿,臭味儿也就没了。” 薛明玉知道这林小丫头是因着自己方才的话,在这儿找补呢。不过,她却攒不起劲儿来,这密密麻麻的虫子由不得她逞能,薛明玉想通看了关节,不由往后退了退,拽过自家的大丫鬟秋玉,讪笑着道: “让秋玉来洗吧。” 这丫头人高马大,应该不会怕虫子。 秋玉虽长得同秋菊有的一比,这会儿也往后头缩了缩,捏着鼻子呢呢不成言: “奴婢,奴婢手伤了。” 薛明玉不由皱了皱眉头,当初在李枝子那儿见这丫头长得同林暖暖身边的秋菊一般无二的五大三粗,还以为也是一样的爽利性子呢。 林暖暖眼眸在秋玉粗黑上翘的兰花指和指尖处捏着的缭绫手帕上逡巡了下,就漫不经心地问: “上回我在江南道越府带来的‘缭绫’玉姐姐用的如何?” 话一说完,林暖暖就见秋玉指头缩了缩,在伸出手来时,就只余黑粗的手指了。 薛明玉并未发现秋玉的异状,听了林暖暖的话,倒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林暖暖这里,已然有了才过来的秋菊,默默地接了她手里的篓子,正一遍一遍的清洗着九香虫。也就丢开了手,只等着薛明玉好生笑过,再给自己解惑。 幸好薛郡主深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道,边笑边将她那个舅父姜朝穿了缭绫后,被一个大食使者拜见姜朝透过他身上的衣裳,居然看到了胸口有颗黑痣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大食使者还问,他缘何穿了衣裳,还能看到这大黑痣。再一看分明是严严实实地穿了五件。 薛明玉说着又赞: “可见你送的那缭绫,真是薄如蝉翼、轻如纱。” 林暖暖也跟着淡笑了几声,却见薛明玉又同她眨了眨眼睛, “母妃前几日还说,给了姜府那许多的缭绫,当真是可惜了。” 林暖暖眼睛也眨了眨,这回笑得颇开怀。 她没想到大大咧咧的薛明玉还能知道自己这番苦心。没错,上回那事儿,虽说摆脱了冯冀才,还给了他教训。只是姜朝也被牵扯了其中,他可是太子舍人,居然对薛宝琳不敬,这话一经传出,那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故而现如今,姜朝已然赋闲在家,倒是让姜宝琴有了许多的藉口上门。 如今听薛明玉话中之的意,显然姜郡王妃并未因着姜朝之事迁怒任何人。 姜青媛能如此,自然是好。 只是, 林暖暖又看了眼秋玉,自己方才不过是随意一瞥,可这丫头对答和后面的行至很让人觉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同薛明玉向来是无话不说,也不隐瞒,林暖暖想了想,目光又落在秋玉的身上: “秋玉,你且去我屋里头跟元儿玩吧,你秋葵姐姐一会儿也去。” 秋玉正不自在,这个秋浓可真是能装,那么脏的虫子居然也下得去手!还不是想讨好林小县主,自己若是这会儿独自一人走了,岂不是要被她给比下去? 见林暖暖如此说,忙忸怩了一下子,她看了两眼摊手摊脚做事的秋浓,忙又挺了挺身子,又盯住秋浓,话却是对林暖暖说的: “奴婢能不能也带着秋浓姐姐去?” 林暖暖纤手一挥,。 “好了,秋浓你也去。” 秋浓已经洗了五六次,见干净了也就撩开了手,爽快地应是跟着秋玉出去,才走了几步,她又停下,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洗个手。” 秋玉想起她方才摸过那么多的九香虫,忙不迭地就松开了她,强笑着:“你且快去吧。” 她就说心里怎么不自在,原来是这秋浓身上浓浓的臭虫味儿。 “怎么了?” 林暖暖见秋浓去而复返,不由挑了挑眉。 “小姐,奴婢过来拿柚子皮洗洗手,不然郡主家的秋玉可受不住。” 秋浓笑着走至林暖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奴婢方才问了福儿,她说窦婆婆这几日早早入睡,却整夜都睡不好。” 林暖暖眼眸深了下来,这倒是旧疾,也不算什么。 见自家小姐不以为意,秋浓又说:“福儿说,婆婆这些日子老是赏饭给她吃。” 秋浓说话林暖暖就没让瞒着薛明玉,薛明玉听了也不由跟着思度: “看来窦婆婆这是不惯京城饮食了。” 秋浓想了想:“福儿说,那些菜都是纹丝未动的。” 林暖暖不由放下了手里的盘子,陷入了沉思,看来这窦婆婆是真的有事儿,她这是病了?所以想尝一尝家乡菜? 若是如此,倒也能理解。 “好了,你先带着秋玉出去,” 林暖暖又看了眼薛明玉:“秋玉的帕子可比你们的好看多了。” 秋浓会意,却不说走,只定定地看着林暖暖: “好了,一会儿九香虫也给你留着些。” 秋浓这才眉开眼笑地冲着林暖暖福礼自去。 第七百七十九章 莫要悲伤、莫要彷徨、莫要哭泣... 薛明玉见秋浓如此理直气壮地冲林暖暖要吃食,那样子真是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很少见有人家的仆婢能如秋菊、秋葵和秋浓这般对待主子的。 几人忠心耿耿那是毋庸置疑的,只秋葵稳重,待林暖暖尽心尽力到真如姐姐般既温柔又有耐心,却从来进退有度,不恃宠生娇;而秋浓则是将林暖暖看做神祗一般敬服,薛明玉甚至觉得,若是林暖暖说盐是甜的,秋浓那小丫头就会理直气壮地说,原本就是咸的;至于秋菊...那就更是真心、真情、真性情,林暖暖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不会拐弯抹角,少说一个字。 几个都是好丫头,却也就只有林暖暖这小丫头能调教出来。秋菊想起才走的秋玉不禁摇了摇头,她颇有些歆羡地看着秋菊远去的背影低语: “你家秋浓可真是不含糊,这也是个好的!” “那是!我的几个‘秋’,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 林暖暖在薛明玉跟前可没有自谦这一说,更是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这几个大丫鬟那是“天上无二、地上无双”的个顶个好。 “瞧瞧你这样儿,” 薛明玉酸着牙地笑着林暖暖,听林暖暖在说几个秋时,语调故意重了些,眼神不由暗了暗, “暖暖,你是不是觉得秋玉..” “是有些不妥,只那也是个蠢的,你也不用担心,方才我让秋菊套她些话,若是同姜朝瓜葛不大,你就让她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林暖暖想了想,又笑:“算了,还是莫要让她去祸害李枝子了。” 一点儿没有帮别人当家的不自在,薛明玉不以为意,甚至很喜欢有个人替自己筹谋,为自己分担,她先还很感动,只听到林暖暖后头的话,不由吃惊地点了点林暖暖额头, “小丫头,成精了吧,你怎么知道秋玉是李枝子的人?” 林暖暖麻利地将沥干了水的九香虫,秋浓自去给她烧火。这是二人多几年来的默契,只要出了一道新菜,都是秋浓烧火、林暖暖边说火候,边一步一步地讲如何做。 如今这林国公府里头,真正得了林暖暖手艺真传的,除却刘婆子,也就唯有秋浓了。 “这个也没什么诀窍,还是将油烧热,文火慢炸,” 林暖暖边说边炸,待九香虫炸成黑紫色,庖厨里开始慢慢地飘起了香味儿后,她捞出沥油后,大火爆炒成脆而不焦状后,又下了花椒、茱萸、香芹、薄荷翻炒... 待黄酥酥、油亮亮、香喷喷的一碟子九香虫炒好后,林暖暖先捏了一个递给秋浓,杏眸里全是笑意:“敢不敢吃?” 小姐让吃就吃,有什么不敢的! 秋浓谢过后,一把就将九香虫扔进了嘴巴里, “咳咳” 许是吞咽地太快,才吃了一下子后秋浓就开始咳嗽起来, “慢点儿,不想吃就别吃!” 林暖暖忙拍了拍秋浓的后背,心疼的嗔道。 “无事,小姐!” 秋浓温柔地盯着面色焦急的林暖暖,只觉得自己方才咳嗽得可真值。 “小姐,” 秋浓舍不得挪开目光,她盯着自家小姐清丽的面庞不放,有些羞涩、有些迟疑: “奴婢...” 秋浓绞了绞手指, “奴婢能否迟些再许配人家?” 林暖暖一愣,看了眼又开始揉搓起衣角,满脸羞赧的秋浓,知道这丫头胆子小,还以为她这是碰着难处了,忙压低了声音,柔和地问: “怎么了,上回刘大娘给你说的那户人家,你不满意?没事,不满意咱就再挑挑!” 秋浓被问得更加忸怩了,心里却如吃了蔗浆般的甜,自己什么身份,可是自家小姐居然问都不问就让自己再挑拣. 秋浓知道自家小姐最喜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忙又昂首扬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奴婢,奴婢是想,待日后跟着小姐走,小姐嫁在何处,到时候小姐就在何处给奴婢许配人家,这般可行?” 其实她更想同秋浓一样,自梳不嫁一辈子伺候自家主子,只她知道林暖暖的脾性,自己的性子也不如秋菊那般随性洒脱,她怕就这么说出来,自家小姐会因此而觉得愧疚.. “也好,” 林暖暖叹了口气:“只是苦了你了!” 秋浓年岁也不下了,林暖暖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忍心拒绝,她拍了拍秋浓的肩膀,低语道: “总是为了我,我都知道!” 秋浓遂了心愿,不知有多高兴。见林暖暖如此说,忙将头摇得让林暖暖眼晕, “不苦,不苦,奴婢谢过小姐,谢过小姐!” 说着就是磕头福礼,横亘在秋浓心头多年的事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薛明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对主仆情深义重诉着衷肠,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发酸:“林小暖,我也不成亲可好?” 她学着秋浓的声音,柔柔怯怯地捏着嗓子:“小姐,奴婢就在诚郡王府等您,待您嫁了过去,奴婢就好生伺候你,” 说着温温柔柔地就将头靠于了林暖暖的肩上,一脸柔情地拿腔捏调着:“奴婢要一辈子跟您在一处。” 这个薛明玉,尽出幺蛾子! 林暖暖不由笑拍了她一下,却见门口正闪过两个高大的人影儿,不消说左边那个一看便知是薛明睿,想起方才薛明玉所言,林暖暖不由脸颊一热。 她眼睛一转,又看了眼右边那个略矮些的身影,心里有了计较:“你说什么,你要一辈子不嫁?你可敢在姜郡王妃和睿哥哥面前说?” “有什么不敢的,就是哥哥来了我也一样如此说。” 薛明玉演戏演得正酣,哪里能受得了林暖暖这一激,不由分说就笑着顶了一句回去。 “哦,那你说吧!” 一个清越的声音由后头突然响起,在这忙忙碌碌的庖厨里越发显得清冷、贵气。 “说就说,怕什么!啊....” 薛明玉随口应了一句,就觉有些不对,忙回头去看,就见自家哥哥赫然立于门口,旁边还有一个剑眉星目、气势如虹的男人。 薛明玉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不禁在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薛明睿淡淡地瞥了林暖暖一眼,将泛红的耳廓往背处躲了躲, 什么时候来的?自然是自林暖暖同秋浓说话之时就来了!只是却不能如此说,不然小丫头又该红了粉面了。 “九香虫好了?” 薛明睿并不理薛明玉,只看了眼林暖暖手中的碟盏,顺手接了过来,端了放下后才说: “这么热,怎就拿在手中了?” 能说自己看他来了,一时羞愧给忘了? 林暖暖摇了摇头,只让秋浓端一碟子送于薛明珠处,一碟子给了李清浅,还有一碟子送去了萱草堂,留了些给秋菊,还有最多的那份儿,约莫能有三五碟子都让秋浓放在了一个砂锅内端着送给了窦婆婆。 久违谋面的林煜之笑着同林暖暖对视了一眼后,看了眼薛明玉,很快就挪开了目光,拱了拱手。薛明玉也笑着作揖还礼。 林煜之这才笑着同林暖暖说话:“暖暖,窦婆婆说明日要吃‘红肉’。” 林暖暖闻言笑意更浓,果然窦婆婆这是想念家乡的风味了。 她点了点头,狠狠下了决心:“明日不成,待我将东西准备齐全了,我给婆婆做大席!” 林煜之不明所以,只温和地冲林暖暖笑:“那我就迟些日子再走,也好尝尝暖暖的手艺!” 林煜之如今正帮着林宇泽管着林暖暖在生意,这次回来也是因着听说林暖暖要定亲,这才跨马加鞭赶了过来。 “你要吃?” 林暖暖想起南诏的那些个美味,身上不禁鸡皮疙瘩暴起! 可怜的林煜之,待他真尝到时,希望他莫要哭泣.、莫要悲伤,莫要彷徨... 嗯,南诏的美食,美则美矣,却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起.... 第七百八十章 惊.....喜? 几人说说笑笑间就走出了庖厨,刘婆子那边菜已上好,就等着几人用膳。 顺着弯弯曲曲的甬道,慢慢地走着。就听“哎呦”一声,林煜之和薛明睿忙回头看过去,却见是林暖暖 脚下一滑,好似扭着了。 “慢一点儿。” 只一瞬,薛明睿就先林煜之一步走至了林暖暖跟前,他先睇了眼薛明玉,薛明玉忙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薛明睿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这才蹲了下来,口中只说:“得罪了,”认就蹲了下来。 未及林暖暖想明白他要作甚,薛明睿就已隔着林暖暖裙摆握住了她那只扭着的脚踝! “你—我——!” 这人怎么能这样? 林暖暖被惊得话头说不周全,这周围可都是人,薛明睿这是要做什么? “薛明睿,你做什么?” 林煜之也觉出不妥来了,忙过来要拉开他。 却不料,薛明睿不过是轻轻一拂就轻轻松松躲开了林煜之。 半晌,他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冷凝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无事,下次小心些!” 不过是扭了下子,哪里能有什么事情? 林暖暖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可人家薛明睿明明就是坦坦荡荡地给自己瞧伤,自己若多言,岂不显得矫情? 林煜之见此,也收回了手,冷冷地看了眼薛明睿,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和煦。 薛明睿也不多说,只顺手将一个熟悉的白瓷瓶子扔给林暖暖: “给你!” 是诚郡王府的秘药。 想起薛家的声名显赫的秘药,林煜之的脸色略略有些好转。 薛明玉见林暖暖无事,这才舒了口气,她又看了眼林暖暖,见她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捏了她的脸颊: “暖暖,你怎么了?” 打从庖厨出来,她就觉得这小丫头有些不大对劲儿。 “没事儿,” 林暖暖勉力一笑,含混其词地随口说了一句: “方才吃了九香虫,这会儿有些不大舒服。” 说到这事儿,薛明玉就又有些生起气来: 那个窦婆婆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居然让林煜之给林暖暖带话,说是也不用去她那儿,只让林暖暖将才出锅的九香虫吃上数十个。 虽说那九香虫闻起来也算是香气扑鼻,只看过它绿莹莹、扑棱棱样子的薛明玉,想想都觉得头疼,更遑论吃了。 倒是薛明睿和林煜之见林暖暖迟疑,先她一步,各自搛了十个,倒是吃得香甜。 “也不知你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平日里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又开始犯傻了呢。” 想想这傻丫头非说窦婆婆让她吃,硬是吃了十几个,薛明玉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现在难受了吧,做什么这么实诚,薛明玉瞪了一眼看过来的林煜之,还是暖暖的堂兄呢,什么话当说都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理了理林暖暖散落的头发,宽慰着她, “没事,其实也就是看着恶心,闻起来也还好,你就当吃的是金蝉吧。” 其实并不难吃! 可林暖暖却只能用这个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没凭没据的,总不能说她总得窦婆婆有事儿,且还故意在试探自己吧! 林暖暖虽知窦婆婆没有恶意,可是心里头疑问越来越大! “暖暖,那窦婆婆说的红肉是什么?” 薛明玉想了想:“是不是豚肉?” 她自顾自地笑了,觉得自己这是被九香虫给吓得觉得什么都有些不大对了。 “那个没什么吧?一定很好吃!暖暖,这样,你先不告诉我,到时给我个惊喜可好?” 想起林暖暖方才写的那么一长串儿食材,薛明玉不免也同林煜之一样期待起了几日后,林暖暖所谓的南诏大席了。暖暖手艺好,简单的食材,简单的菜,经她之手,就会不一样,就连一碟子清炒菘菜,也能比旁人多出一份儿香甜,就更别说她做的那么些新奇又好看好玩好吃的菜肴了。 听薛明玉如此夸赞自己,林暖暖不由扶额,这真是误会啊,为何简单的食材在自己的手里就变得不简单,那是因为自己费了旁人没有的功夫,就如薛明玉说的清炒菘菜如此简便,那也是有诀窍的,除却油热先放盐,油热手要快,还要选好菘菜,且菘菜入锅前那是在高汤里头汆烫过的。 薛明玉是真的很期待三日后的惊喜,同样期待的还有林煜之,这样的时候,总是能让林煜之很容易地记起十一年前那个玉雪可爱,却手艺极佳的小丫头,还有那些意气飞扬的时光。 薛明睿没有说话,只看着日头透过竹叶忽明忽暗地照在林暖暖的面上,嘴角微微上扬: 看小丫头的神色,还有那些刁钻的食材,只怕,这事儿没难么简单罢。 ...... 让薛明玉和林煜之翘首以盼的三日后... 终于来临, 只是.... 当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南诏菜,五颜六色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莫说薛明玉和林煜,真是震惊四座, 原来南诏的菜肴是这样的! 原来这就是大席! 原来还有比九香虫更加让人头疼的菜肴! 所以,惊而有之.. 至于喜,..那就见仁见智了。 较之拿着快櫡不知道如何下手的一众人,这几日一直都没有怎么动筷子的窦婆婆却是满心欢畅,此时她正搛了一筷红肉大快朵颐着,只见她一筷子红肉吃完,那快櫡就一点儿都未停留地又叉上了狗蹦肠... 虽然是自己做的,还真是有些不忍直视! 林暖暖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因为此时才吃过红肉的窦婆婆正满脸满嘴的血...红! “暖暖,” 薛明玉悄悄地捏了捏林暖暖放在桌子下的手, “这都是些什么菜,怎么看着如此古怪!” 林暖暖经她这么一问,只一直咬着的后槽牙,酸疼得更甚。 就是看着都不舒服,她若是说出来,只怕薛明玉能几日不敢吃肉。 “别问了,你..” 林暖暖想了想,讪笑着搛了一筷子鸡汤烫菜心: “还是吃点儿素菜吧。” 她尽量低头,生怕窦婆婆想起了自己,再搛一筷子红肉,热情地让自己尝... 那红肉— 林暖暖眼睛抽了抽, 那可是将煮熟的猪肉和猪血搅拌在一起的... 薛明玉没有看错,窦婆婆吃得满嘴通红的,可不就是血... 还有那狗蹦肠,那可是狗脊背! 第七百八十一章 听话,快吐! 南诏人对肉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喜欢,这种不好整治、却又弃之可惜的狗脊背,他们也不肯辜负。 将狗脊背剁碎,然后拌上南诏特有的薄荷、香芋和一些别的香料,再灌入洗净的狗肠之中,入锅煮好切成小块,就成了南诏特有的“狗蹦肠”吃时只蘸蘸酱汁即可。 要按林暖暖说,这狗蹦肠其实还算不错,总比红肉要好些。那红肉,可是真真正正地将血倒进了煮熟的豚肉搅拌均匀盛盘上桌就让人食用的啊! 林暖暖不免又抬头看了眼吃得正酣的窦婆婆,看她的模样,好似很合口味... 林暖暖挑眉看她又搛了筷子红肉,争不知窦婆婆她这是如何下得去口的。 “暖暖,看着作甚,快些吃啊!” 果然是躲不过,窦婆婆就在林暖暖的右手边,她本就不喜人布菜,给人搛菜也是亲力亲为。 林暖暖讪讪地看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那块儿肥厚多“汁”的红肉,眼皮子一跳,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她忍住心头的膈应,重重地摇头拒绝:“婆婆,我不喜吃这个。” 吃九香虫还能偶尔为之,这拌满血的红肉,林暖暖当真是不敢恭维,敬谢不敏。 她也想清楚了,无论窦婆婆要试探什么,怎么试探,自己只遵从本心就好。 其实林暖暖并不怕窦婆婆生气,还暗忖,若窦婆婆一个不高兴,将给她的那些个东西都要回去,那就更好了。 一想起,自己红木箱子里头左一匣右一匣的夜明珠,还有那几大箱子的各色珠宝,林暖暖就不由头疼,她知道那是窦婆婆待小辈儿的一片爱护之心,也直觉那是窦婆婆毕生所藏,只是,她有些惶恐不安,毕竟在紫金山可是一呆就是三年.... 窦婆婆倒是并未如林暖暖所想那般直接撂了筷子,或是变了脸色,不过是略睇了林暖暖一眼,就又搛了一筷子递于林老夫人。 林暖暖瞧见才想说一会儿还有旁专给林老夫人几个做的,却见林老夫人居然笑着将一筷子红肉慢悠悠地吃了下去。 她一愣,忙眨了眨眼睛,方才自己没看错吧,自家曾祖母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分明就是深深的怀念之色。 “怎么样,还不错吧。” 窦婆婆的声音出人意外的没了一贯的磨耳粗粝,也没有偶尔装出的尖锐尖细,一管嗓子居然是人出人意料的柔婉好听, 众人顿住,皆纳罕地齐齐看向窦婆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定是耳朵出了毛病。 这样如黄鹂般动听的嗓子,这窦婆婆因何为要装出一副坏了嗓子、历经磨砺的样子?她为何要伪装,又有何目的? 一时间,众人心内五味杂陈,尤以林宇泽为甚,他此时正有些不是滋味地心疼着自家闺女,在紫金上这三年来,这是跟了个什么人! “嗯,是不错。” 也唯有林老夫人一副波澜不惊,好似早知窦婆婆原就是如此的样子。她点了点头,淡淡摆手不要秋月布菜,只自己搛了一筷子糯米生肉放进旁边的碟子,秋月忙接过递给窦婆婆, 林老夫人瞥了眼窦婆婆: “看看这糯米生肉,可跟你从前吃的味道一样?” 窦婆婆却不领情:“你自己从前又不是没吃过,还来问我作甚,自己怎不尝尝?” 话说的是毫不留情,可是声音却是既妩媚又惹人怜,配上她沟壑纵横的脸,直让众人面面相觑,禁不住张口结舌起来。 “是,就你尖嘴毛长,喜欢挑理儿,好,那我就先尝尝。” 林老夫人一改初初见着这一席南诏席面,失神的样子,如今居然显得格外的精神,只见她慢慢地嚼着,先是皱了皱眉,后又展眉一笑: “做法倒是很正,味道也很醇厚,所差的...小丫头这是有些心急了。” 窦婆婆咽下口中的肉,很是同意林老夫人的话: “还不是同你一样的性子。” 这话说的林老夫人立时眉飞色舞起来,她浑浊的目光好似透过这一片片生肉,想起了从前那一幕幕生动幸福的往事来,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又怎能怪我,当初沐臣只说了如何做,却没说这是要放上月余的,你们姐妹当年就想看我热闹,也没人说,...” “姐妹二字一出口,林老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许多不好的回忆,话音也不由戛然而止。 林暖暖不由默默地看了眼李清浅,李清浅会意,忙将桌上的几人悄默声地带至了边上令开了一席。 故而,如今这南诏菜的席面上,所坐的也唯有窦婆婆、林老夫人、薛明珠和林暖暖。 做完这些,林暖暖不由看了眼林老夫人,就见她筷头上正挑着的糯米生肉此时正晃了晃,未几就滚落了下去。 窦婆婆难得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直没有言语的薛明珠见状,只是默默地抱了碗羊瘪汤,慢慢地喝着,不知她想起了什么,脸上布满了从未有过的肃穆和沉静。 林暖暖缩了缩脖子,咳了咳发干发涩的嗓子,捏着筷子的手不免微抖了抖,又看了眼桌上几人,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许是她吃过的最为诡异、最难下咽的一次午膳.... 眼看着几人越发沉静,窦婆婆更是满面愁苦,林暖暖想了想,总是说不如做,她只好将手中的筷子转了转,还是将那块殷红的红肉兜兜转转地搛进了自己的口中。 刹那间,一股子鲜血腥味儿混着肥腴的肉味儿直冲入口中,及至蔓延整个口舌之中... “小暖儿,不喜欢就别吃!” 薛明玉阻拦不及,忙拿了小盏,哄她: “快些吐出来,你还小,哪里吃过这个,就是祖母第一次吃时,也还吐了好些天。” 旁边席上的几人听见动静,皆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櫡,翘首看了过来,薛明玉更是立时跑至了林暖暖跟前, “林暖暖,你傻啊!快些吐。” 她小声的嘀咕着,还接了丫鬟手里的小盏,亲自盯着林暖暖, “听话,快吐!” 林暖暖偷瞥了眼林老夫人,收回目光时,又在窦婆婆的面上逡巡了片刻,果不其然,二人看自己的目光居然都是一般无二地饱含期待之色。 “不用!” 林暖暖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缓缓咽下了口中滋味难言的红肉。 第七百八十二章 根在这儿! 一直静默不语的薛明睿见状挥了挥手,隔着屏风的林暖暖,手边就多了一盅酸汤鱼。 林暖暖眼睛闪了闪,和着火辣辣的酸汤鱼慢慢入腹,她口中那血腥味儿也随之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薛明玉只盯着林暖暖喝汤,待见她浅浅用了一小盅后,忙又拈了颗糖水青梅, “快些含着这个。” 这兄妹二人,真是一般无二的贴心! 林暖暖浅笑着吞了青梅,待酸味在口中蔓延过后,嘴-巴里头也就再没了异味儿。 林暖暖见薛明玉仍旧是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间或嘴角向下、下唇前伸地瞥向窦婆婆,忙抵了抵她: “玉姐姐,不用管我!” 薛明玉眼珠子一翻,手就放到了小丫头圆润的耳垂,想了想,迫于自己哥哥“银-威”,只好依依不舍地离了那肉呼呼的耳朵,嗔道:“真是不识好人心的丫头。” 耳朵可算是没有遭她荼毒,林暖暖忙哄着薛明玉: “真没事儿,快去吧,那桌我还给特特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珍珠翡翠鸡丁。” 所谓珍珠翡翠鸡丁,不过就是换了个名字的宫保鸡丁。林暖暖不想将后世的名字早早用了来,毕竟宫保鸡丁那可是四川总督丁宝桢亲创。 薛明玉口角生津,才想离席,却又碍于面子。 “我不走。” 她闷闷地拿了丫鬟才递来的干净碟子,一口气就叉了几筷子的牛背筋, “你既然能吃,我就吃!” 林暖暖阻挡不及,只好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吃下去.. “咳咳,” 薛明玉吃得又气又急,少不得呛到咳嗽起来,林暖暖才想要劝,就见薛明玉虽咳得脸色发红,可双眸却立时亮了起来,她又喝了口酸汤鱼,目光更加灼热。 就知道这丫头能喜欢这个,哪知道她方才就只盯着那几道特别的菜... 林暖暖轻轻拿起快櫡,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眼睛不也只盯在那几盘与众不同的菜上头? 也实是那几道,据说在南诏只有最最尊贵之人专享的菜肴太过让人不能下櫡! 不过,如今那几道不能让人接受的菜,已然被林老夫人和窦婆婆分的所剩无几。 凉拌鸡血本就不多,只是几勺子就舀没了。原本是接了不少,只耳聪目明的冒大夫,听闻有凉拌鸡血,早早就乐颠颠过了来,给林暖暖许下了无数的好处后,急吼吼地端着一瓮凉拌鸡血,笑眯眯地走了。边走还边说,好物! 据闻这凉拌鸡血可以凉血防病,南诏那边常会用此来“打灰”—意即排脏污。 “你等等,” 眼看着吃完了牛背筋的薛明玉,又将目光投向了羊瘪,林暖暖忙阻止要盛汤的秋玉: “先等等,” 薛明玉也不含糊,忙摆手,“不用了。” 秋玉也跟着松了口气,要她说,这林小县主当真是喜欢胡闹,这一团团、黑不溜秋之物,哪里是人能用?看着就是一副糊糊样儿!秋玉敛目撇嘴,也不知李枝子因何那般推崇她。 薛明玉放下手中的筷櫡,转问林暖暖,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那个不能吃?那是什么?” 林暖暖窘迫地搛了块灰突突的灰粑,顾左右而言他 “来,尝尝这个。” 见薛明玉挑眉看她,只好又微努了下前头, “太少了,不够老祖宗他们吃的。” 又故意哄着薛明玉:“听话咱不吃那个,嗯—” 语调婉转,声音温柔,怎么听,也怎么是哄孩子的味道! 林暖暖轻咳一声,无论如何,她可不想告诉薛明玉,那羊瘪其实就是羊胃里头尚未消化之物,将其取出,挤了汁水加人胆汁,待调味后熬煮而成。 想想自己熬煮这些时被熏得几欲作呕,那滋味真如人所说,是煮前“臭草味”,煮时“羊粪味”! 呜呼哀哉,为了窦婆婆这心病,自己真是“拼尽所有”... “小丫头,尽作妖!” 薛明玉最喜她这副欠教训的样子,碍于人前,也不好捏起粉颊,毕竟自家兄长,一“屏”之隔,又有林府众人虎视眈眈,自己再怎么喜欢,也是要收敛一二。 她只好点点头,慢慢地吃起了林暖暖搛来的灰粑。 好似说好一般,林暖暖才说完,东西不多,林老夫人就端了碗羊瘪在手,正极为亲近地同窦婆婆说道: “快尝尝,这羊瘪可是最喜欢的。” 听林老夫人如此说,窦婆婆狰狞的脸上此时居然露出了温柔神色,声音更是越发的柔和动听: “嗬嗬,多少年了,只要是沐臣哥喜欢的东西,你就都以为别人也是最喜欢。” 林老夫人也“嗬嗬,”干笑两声,慢慢地吃将了起来。 一向端庄威仪的林老夫人只因着多年前膝下养了个娇气的小丫头,怕她吃不好,那是早早就摒弃了“食不言、寝不语”,可却也从未像现下这般,因着一桌子饭菜而激动至此! “鸡吃百虫药在脑,羊吃百草药在囊。”林老夫人喃喃自语地低诵着,也不知是想着这句中之意,还是当年教她说这句子之。 窦婆婆掩饰不住一脸的惊诧,盯着林老夫人的双眸里此时正有流光溢出。 .... 不知何时,厅内之俱已散去,留下的也唯有林老夫人和窦婆婆并林暖暖三人。 林暖暖倒是想走,只林老夫人和窦婆婆都不放人。 她叹了口气,暂且还是饶过那碗为她单留着压惊的糖蒸酥酪吧。 夫人和窦婆婆二人说的很多话林暖暖似懂非懂,却让她也略略明晓了个梗概。 似乎,林老夫早就同窦婆婆有些瓜葛,确切说来,其实是林老夫人和老国公早就同窦氏姐妹相熟。 席间没了旁人,林老夫人和窦婆婆说话就更加肆无忌惮,林暖暖听了不由暗忖看样子他们四个原先很好,只是林沐臣回大夏之后曾让窦氏姐妹伤心欲绝.. 大约这里头还有些情伤吧! .....是吧? 林老夫人也不理会,自家的曾孙女安安静静地聆听。 并不怕她将自己和窦氏姐妹从前的恩怨猜出七八成。 只因此时,林老夫人正念念有词地缅怀着那赛猪膘的八月禾鼠,还同窦婆婆二人正心心念念着烤鼠... 难道自家的曾祖母是这样的曾祖母? 林暖暖扶额自斟自饮,一杯清茶入腹,她这才略略平静下来.. 而那两位,正说的兴高采烈: 窦婆婆说,需用篝火燎去毛,林老夫人就接一句,还得要去了内脏,摸了细盐,窦婆婆就直着脖子辩驳,不好不好,还是做成腊鼠干,林老夫人抚掌,嗯,无论是黄焖还是油炸都是极好! 余者什么炭烤蛋,还有将煮烂的菜放吃剩的荤腥鱼肉入坛一月后可吃的臭酸.... 头疼啊脸热, 林暖暖不由顿悟:原来祖母说祖父征战沙场,身上总会带些细盐,她还以为那是杀敌突袭之物... 原来林鹏和自己喜好美食的根儿在这儿呢!.. 只是,二人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居然渐渐伤感起来,待林暖暖想转了话头,林老夫人和窦婆婆的眼眸早就尽皆湿润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三章 和好了? “阿姐,你能不能放过我阿姐!” 不说林老夫人如何,单说林暖暖,真是被这两个阿姐给绕得有些糊涂起来, 她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在此有些不妥,忙要转身出去,却又被窦婆婆唤住: “阿暖你不是旁人,不用走!” 你不想让我走,可是我不想听啊! 林暖暖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眼林老夫人,眼睛一转,瞥了瞥嘴巴,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林老夫人先瞪了窦婆婆一眼,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只再说话时,声音就有些冷凝: “为何要我饶过你阿姐,你怎么不让她饶过我!你也莫要觉得她苦,我只问你,她这些年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你可都知道?” 窦婆婆看了眼林暖暖,面色一暗,还是咬牙点头应承:“知道!” 林老夫人浑浊的眼眸气得通红,她立时站了起来,激动地指着窦婆婆怒喝:“知道?知道你还求我放过她!” 她这么多年来眼睁睁看着一家子兄弟阋墙,父子离心却莫可奈何,只糊涂了这么多年才知道都是拜了老窦所赐,且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倒真是好算计!若不是自家有好儿孙,天佑二房,这林国公府只怕是会败于自己手上! 林老夫人这么多年积累的郁郁之气在这一刻终究是找到了出路! “她口口声声待沐臣好,说不应该让沐臣回大夏,可是大夏是沐臣的根,他为何不回!还有,她这般算计我林国公府,残害沐臣的后代子孙,还说什么为了沐臣好,还偷偷将沐臣的尸骨吊在悬洞,让沐臣生前难宁,死后难安的人是谁,你说!” 一连串的诘问让林老夫人的身子抖得厉害!指向窦婆婆的手指也跟着不停的颤动! 居然还跟她提什么饶过,窦氏就是林国公府的死敌,若不是怕林暖暖夹在中间为难,她又怎么能像现今这般还同小窦氏把酒言欢,畅谈过去! 林老夫人的面上闪过一丝狠厉,那大窦氏既然落在了她的手里,自然是不会轻易饶过,身不如死都是轻的! 林暖暖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林老夫人知道了多少,是否知晓了实情。忍了又忍,还是故作若无其事地偷瞟了眼窦婆婆,却见窦婆婆此时正满脸的羞愧,看向林老夫人的目光中似乎带着祈求。 窦婆婆这是还不放弃? 不待林暖暖多想,就见窦婆婆已然放下了手中的快櫡,握住了林老夫人的手,口中只哽咽着说:“是我想岔了,这么些年,咱们都不容易!” 林老夫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想起小窦氏从前总是喜欢跟在自己的身后唤自己一声阿姐,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叫你阿姐,你就不能回家,只能使我们家人了! 往事不可追忆终究成风! 林老夫人叹息着拍了拍窦婆婆的手,看着她满脸的坑洼,想起从前白净灵秀的那张脸,愈发恨起窦氏!她倒是对自己狠,将自己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弄得不成人样!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对自己亲妹也下得去手!所为的也不过就是二人一般无二的样貌,让她方便行事,这是得多么蛇蝎心肠,多狠毒!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面前的这张被弄得沟壑纵横的脸上,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模样了!林老夫人想去抚摸一二,却又似被烫了般地缩了回去。 “阿姐,” 窦婆婆期期艾艾又唤了林老夫人一声,就又没了话,林暖暖忙敛目低头,只觉得身上有些发痒,这样的娇憨声里还透着浓浓的依恋儿味道,早就领教了她柔声细气,可还是被轻易惊住了! 林暖暖不由皱眉又想,那她从前那样到底是为了哪般? 难道学成那样粗粝难听的声音,就是为了巴巴儿的哄骗自己,惊吓自己? 林暖暖红唇微抿,伴着这一桌子红红绿绿酸爽甜辣的南诏菜的,还有窦婆婆才起的诡异的啜泣声和林老夫人唏嘘声,间或还有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叹息和劝慰声.... 她是怎么也能料到,吃完这顿饭后,这二人能变成如此一番模样! 难道说,真的是没有“美食”不能解决的事情? 所以,这两位年岁加叠至一起都快要两百岁的老人,这是在美食的感召下... 和好了? 这两人如此,林暖暖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当林暖暖再一次抬首时,却见方才还抵足而谈、契阔谈宴的两人,不知因何恼了,居然正横眉怒对,各不相让! 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这两位是又恼上了? “要不.....” 思绪凌乱的林暖暖只好胡乱地出着馊主意:“要不....我给你们再做些江南小食?” 吃了这南诏菜不行,那就再忆忆江南么,一顿解决不了,那就两顿也可? 只是,她这般劳心劳力,也不是谁都能领情的,譬如面前这一对— “暖暖,你别管,她就个不知是非之人,还一心想护着大窦氏呢!” “阿暖,这老妇她就是个冥顽不化的,你就做给婆婆吃,莫要理会她!” 这两位,自己可是哪一位都不敢得罪!林暖暖只好缩着脖子躲了装鹌鹑。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暗叹了口气,还是薛明睿有先见之明,方才非让自己吃了几颗玫瑰酥垫补下,不然就更饿! “嘭!” 就在这时,旁边那两位又传来一声巨响,林暖暖一愣,忙抬头去看,只看了一下子,她不由就气血上涌、整个人都立住不动,嗓子里像是被什么给掐住了一般,怎么叫也叫不出声! 一息之间,林暖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她顾不得脚软心慌,一个健步就奔至了林老夫人,抖着手探向她的鼻息,心跳如鼓,嗓子眼窦提了起来,心内狂喊: 不会的,不会有事! 未几,试了又试,几次都感觉到了隐隐若若的气息缓缓而来,她这才松了半口气!转向窦婆婆,抖着嗓子喝问: “窦婆婆你做什么!” 林暖暖的声音其实不大,甚至还压低了嗓子。 只是那其中的震怒和隐忍,是人都能听出来。 窦婆婆还保持着她方才的样子,嘴巴微张,眼眸中却是一闪而过的黯然神伤,她方才伸手去拽林暖暖,怕她一急之下,再摔个好歹,可是小丫头只是冷然地瞥了她一眼,就躲过,奔至了林老夫人跟前... 她攥了攥空拳,后又慢慢展开,就听林暖暖冷冷的问她: “我曾祖母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你为何还要如此!” 第七百八十四章 歆羡! 林暖暖骤然红了眼眶、低吼出声,眼中明明灭灭的悔恨一闪而过。 她虽知这其中事,难免蹊跷。可任谁看到自己的亲人才还笑意盈盈,如今却昏厥不醒,又能保有几分理智?此时无数个念头纷涌而至: 是她自己将窦婆婆引来的,自己曾祖母的这是受了无妄之灾吧! 她摇了摇头,事情太过突然,只她不信,窦婆婆会害自己的曾祖母! 她看了眼双眼紧闭的林老夫人,却又觉得自己的推测太过讽刺! 她深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明了林老夫人只是昏睡过去后,林暖暖这才缓了缓面色,将脸贴着林老夫人的脸颊,察觉她脸颊温热,面目平和,这才转向窦婆婆,努力让自己沉声静气: “你..来搭把手!” 窦婆婆默默无语地走了过去,她先看了眼林暖暖,却见她并未看自己一眼,正珍而重之地抱着林老夫人的后脊,贴着她的面颊,眼中分毫不错的疼惜,深深刺痛了自己! 她顿了顿后,才靠近了林老夫人,帮着林暖暖将林老夫人抬至后头的榻上。她有些拘谨地佝偻着身子,若林暖暖抬首就会发现,她眼中的落寞清晰可见。 只是,林暖暖自方才跟她说了一句后,并未再看她一眼,如今正温柔地给林老夫人除了鞋履,又轻手轻脚地给林老夫人盖上了锦被,还摸了摸她的额头.... 待这些做好,又坐于床边,只沉默地盯着林老夫人看了又看! 这林老妇就是好命啊!若躺在那儿的人是自己多好! 不管承不承认,这样的天伦之乐让她歆羡! “你在这儿帮我看着我曾祖母,我现下出去让人唤了冒大夫!” 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却再听不出喜怒。 窦婆婆的手抖了抖,暗自了叹息一声,低低似呢喃自语:“你还信我?不怕你走后我再对她下手?” 林暖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袖笼里的拳头,再转向窦婆婆时,面上却是一片清冷, “一会儿,他们过来,” 话是说与窦婆婆听的,只仍旧柔柔地握了林老夫人的手,眼中依旧是浓浓的怜惜和濡幕,看得窦婆婆寥落之意更甚! 她缩了缩手,将手心里的东西往后收了收..抬头看着林暖暖,眼中闪着希冀, “一会儿他们过来,你...莫要多言!” 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林暖暖说完转身就走,好似生怕自己一会儿就变了主意。 “暖暖!” 窦婆婆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暖暖的身影,小心翼翼、颤着声音问她:“你可怪我?” 林暖暖眉头皱了皱,不怪她?怎能不怪!她知道这里头必定有不对,那种不安的感觉,自那日窦婆婆让找九香虫时就有! 即便真不怪她,她也无法说出“不怪”二字! 林暖暖放缓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只冷然说道: “你给我曾祖母盖好被子!” 那样孱弱的林老夫人直让她眼睛发酸,看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住!她知道林老夫人身子抱恙,甚至还想着再过些时候,同冒大夫商议如何再给林老夫人换一换食补单子。只是方才抱住林老夫人时,才发觉她是那样的虚弱,她才发觉自己是那样的粗心,那样的敷衍! 这么些日子来,她插科打诨着,还彩衣娱亲,总以为让林老夫人开怀就好。可是看着这样的林老夫人,她这才发觉,自己所为,还是太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这种痛! 所以,她怪窦婆婆,却更怪自己! “暖暖!” 窦婆婆又唤了一声林暖暖,这回林暖暖没有吭声,只默默走至门口,就在她将要打开门时,就听“吱呀”一声,门不仅未开,反被合上! “你!” 她到底想要怎样! “暖暖,你莫要出去,先听我说可好?” “你让开!” 林暖暖低吼出声,眼中的冷意让窦婆婆不由瑟缩了一下,旋即又挺直了腰板。 “暖暖,我真的有事要同你说!” 窦婆婆的哀求之音愈发重了, 外头一直候着的秋葵,听着有些不对,忙唤: “小姐,您可有事要吩咐奴婢?” 林暖暖冷冷地瞥了眼窦婆婆,视若无睹一般,并不管她一脸的哀色。 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没事,你就在门口候着,莫要让人进来。” 窦婆婆这才舒了口气。 林暖暖看着自己手上骨瘦嶙峋,骨节粗大的手,淡淡地低呵出声:“松开!” 说完也不停留,就又去了林老夫人处。 急得窦婆婆跟随其后,忙说:“她真没事,我只在她后颈处轻轻敲了一下子,待一会儿她就醒了!” 说着又恳切地看向林暖暖:“暖暖,能听我说说么?” 林暖暖又看了眼林老夫人,沉默地坐了下来,脸色淡淡,眼睛如一汪寒潭,沉沉不见底。 这样的林暖暖,窦婆婆是一点儿都不陌生。三年前林暖暖初上紫金山时,就是这副样子,后面她极力讨好这小丫头,终究是将她一颗心给焐热。 却不料,今日不过是将林老妇给打晕了,小丫头就又用从前那般眼神看自己了!自己待她不好么?林老妇可是有儿有女,即便是待小丫头好,能有自己好?再说,自己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为了林老妇! “觉得委屈?” 冷冽的声音让窦婆婆眉头一跳,她略迟疑地看眼林暖暖,柔婉地唤了一声:“暖暖,” 又迟疑地试探着:“若我被那林老妇..被你曾祖母打晕,你会否如此生气?” 声音里头浓浓的委屈,让林暖暖的心略软了几分。只想起她方才利落地将林老夫人打晕,却一点儿都不见愧疚,林暖暖就决定不惯着她。即便林老夫人没怎么着,她那么大年岁,被窦婆婆那般打上一下,谁能保证会不伤身子? “我不想说。” 淡淡地拒绝了窦婆婆,林暖暖不耐地扔了手中的辫子,定定地看向窦婆婆, “还说么?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虽然林老夫人无碍,还是让冒大夫好好看看妥当。 窦婆婆见林暖暖要走,只觉得委屈,沟壑纵横的脸也皱褶成了一团: “我还不是见她病了,想着给她扎针放血。” “嗯,” 林暖暖摸了摸珊瑚珠串,并不似窦婆婆想得那样,只凉凉地应了一声,又问: “还有呢?” “还有?” 还有的自然是不能说的。只是窦婆婆如今越发不想让林暖暖误会她,只好嗫嚅着说道: “我总归是不会害她,暖暖你要信我。” 那样一个素日要强之人,如今说话如此畏畏缩缩.. 林暖暖的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第七百八十五章 你不疑我了? 窦婆婆如此反常,且无论她如何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 林暖暖挫败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回眸又看向窦婆婆,就见她此时正落寞地垂首含胸,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片寂寥和哀戚之中,好似整个世界唯有她和地上那个被拖曳得长长的影子...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林暖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自己可很是疯了,怎么会如此以为?她极力地提醒着自己,这位可是在紫金山能将一众仆婢舌头割掉,面不改色,漫山遍野遍植阿芙蓉的,是那个只因着自己的私心就能让人家骨肉分离三年之久的人,而且,她还有个跟林国公府势不两立的妹妹! 这样会可怜?会孤单,会让人觉得寂寥? 自己如今当真是越发心软了! 她深呼一口气,想将胸口的那些浊气,尽皆吐出! 窦婆婆不用抬头,就知道林暖暖走了! 走了也好,自己不是原本就没有预备告诉她么? 总是见了就会生出更多的奢望,方才居然还想着要同那林老妇相较...自己也是昏了头了,人家才是骨肉至亲。 窦婆婆抿紧了嘴唇,颇有些羡慕地看着昏倒不知事的林老夫人,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像如今这般慕她年少时能有一人倾心相伴,慕她年老时能有小辈儿真心孺慕。 也唯有她这样的,才能得小辈儿的喜欢吧!眼看着林暖暖渐渐走远,再唤她也无法,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窦婆婆心一横,抖索着就拿出了手里的一个蜡丸,迟疑了半晌,还是走至了林老夫人的身边。 她心疼地又看了眼蜡丸,想想给林老妇总归比之自己要强,若林老妇发作,则药石无医! 就在窦婆婆心念一转,才想掰开林老夫人嘴-巴之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喝问: “你要给我祖母吃什么?” 是林暖暖,她不是关上门出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窦婆婆心下一慌,忙要将手里的蜡丸收起来。却不料林暖暖比她更快,一下子就攥住了她,手下用了十成十的劲儿。 “暖暖,你放开我,” 被个小辈儿如此抓住,窦婆婆只觉得羞恼异常,她连晃了好几下,却都没能挣脱,想要使出拳脚功夫,又怕伤到林暖暖, 如此左右为难,也就只好低头垂首不再言语, 林暖暖又叹了口气,这一天的惊叹,好似比她从前加起来都要多。她才想说话,就见原本低头的窦婆婆将脸一扬,面红耳赤地冲她就是一声喝: “你这是不放心我!” 林暖暖默不作声地放开了窦婆婆,接过她手里的蜡丸。见其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在手转动了一下,端详了片刻后,这才沉吟道: “婆婆,老祖宗身子不好。不能乱吃药。” 窦婆婆却越发委屈:“即便是不好,那也是她自己作的,与我无关。” 林暖暖听这声音里透着委屈,还隐隐含着撒娇,只觉得越发头疼得厉害,这话让自己怎么接?这位既伤人又强喂药,如今居然还觉得委屈? 她委屈什么!... “我知道,” 林暖暖看了眼手里的蜜蜡,起身就又要走: “婆婆你且坐着吧,莫要再让我曾祖母吃了,” 窦婆婆一愣,怎么不问自己为何害这个林老妇了,问了自己就好将委屈告之她了,虽然事情的原委,她不能说个清楚,但是她想让林暖暖知道,自己并无害人意,只是想救那林老妇! 还真是报应不爽,想不到她有一天想帮人,也如此难! “你..你不怕我再给她下药?” 这这是还不想自己出去。 林暖暖收回脚步,盯住她的双眸,展开手里的蜡丸,质问:“那你说这是什么!” 果然,只要问起这个,窦婆婆就都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反正不是害人的药,是用来救命的。” 林暖暖想了想,索性蹲下凝视着窦婆婆:“那么这是解药?我曾祖母中毒了?谁下的,何时就中毒的?让我来猜一猜,下毒之人莫不是你妹妹老窦?” 她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窦婆婆,果然话一说完,就见窦婆婆的神色立时骤变。 “若是我所猜不错,婆婆您也是早就谋划这事儿了吧。” 林暖暖的试探,果然有效。就见窦婆婆仿若被蜂刺中一般,当即惊呼:“谁说的,我没有!” “婆婆,那桌南诏菜,什么红肉、凉拌鸡血,对,还有羊瘪,那些是不是都有...” 林暖暖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边说边注视着窦婆婆,话只说了一半,就见窦婆婆脸上越来越不好看,连连争辩着: “那菜没毒,那是解毒用的!” 话一说完,惊觉露馅! 窦婆婆懊恼地低下了头,还用多说?自己这是中了小丫头的圈套。 窦婆婆再顾不得同林暖暖周旋,只气呼呼地将自己圈囿在一角,缩着身子,眉宇见却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之色: 自己的阿暖,果然是聪慧,还是莫要多说了,若是让她知晓,这孩子虽待林老妇更好,可是也会伤心的不是! 一想到,林暖暖会为自己伤心,窦婆婆的心里就涌上了一种甘甜又酸楚之感!自己从前将福气都给折了差不多了,如若不然,往后的日子该有多好! “婆婆,既是帮人,因何不肯承认?” 林暖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窦婆婆不由自主抬起了头,她嘴角动了动,眼神一暗,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二人都不说话,好似陷入了僵局,只有林暖暖知道,窦婆婆此时已然放下了心防,却还是不肯说,定是因着自己。 她慢慢走近了窦婆婆,仔细地看着她花白凌乱的头发。心里五味杂陈,她起先是有些气愤,只是后来窦婆婆那许多的举动和之前种种,早就露了痕迹。 “你不疑我了?” 窦婆婆的声音闷闷地,若不是一直盯着她看,林暖暖几要以为,这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在诉苦。林暖暖身子一抖,终究还是抚了抚窦婆婆的肩膀,再叹了口气。 林暖暖从来都不觉得窦婆婆是个傻的,不过现在,她是真觉得窦婆婆傻得有些让人心疼。 “你以为,我夺了你的药,是怕你给曾祖母下毒?” 见窦婆婆一副难道不是的模样,林暖暖只好掰开揉碎地说:“我不能让你和曾祖母都担这险。” 第七百八十六章 古里古怪的老豆子! 不等林暖暖将冒大夫找来,药终究还是让林老夫人吃了。就在她醒来之后,不过只听了三言两语,就不假思索地接了过去,倒让林暖暖有些汗颜自己此番小人之心了。 窦婆婆也算是个妙人,方才几次三番地阻止林暖暖去唤冒大夫,非要让林老夫人将药服下,如今林老夫人爽快地应了,她却有些不高兴了。 只见她双眉紧蹙,满脸郁结,不情不愿地看着林老夫人将蜡丸捏在手里,见林老夫人也不将蜡丸剥开,就吃了下去,不由扬了扬眉头。阴沉的脸上终究好看了些。 林老夫人忍着喉头的不适,睇了眼神色晴朗了许多的窦婆婆,松垂的眼角微微上扬。她哪里不知要将这蜡丸除却壳子再吃,只是因着想让大窦氏心气顺畅些,这才咽下去罢了。反正这壳子能吃,只是有些不舒坦,不过总归要比身上疼痛要好。 原来,自己这么些年来,疼痛难忍的毛病其实是中了毒。难怪众多妙手看了尽皆觉得棘手,还是冒大夫说自己这病症看着似心悸之症,其实另有玄机。 这么多年来,疼痛逐年加重,发作起来也是愈发频繁。她怕林暖暖担忧,只让冒大夫说是心悸,小丫头不知情,还巴巴的给她费心费力的想着药膳食疗。 “喝点水吧。” 吃药不能饮茶,林暖暖看林老夫人费力,忙倒了杯清水给她。 林老夫人点头接了过去,眼睛里隐露着笑意。也是托了这丫头的福,大窦氏喜欢她,居然能顺带着帮自己,也不知老窦知晓自己的毒被姐姐解了,会作何感想。 自觉在林老夫人身上讨着便宜的窦婆婆见林暖暖居然只顾陪自家曾祖母说话,对自己却一个眼风都无,不免又气了一回。她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后,就撵了林暖暖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林暖暖再进去时,就见林老夫人满脸是汗十分狼狈。 “您觉得怎么样?” 林暖暖有些发急,怎的让自己出去才这么一会儿,就变得如此模样了? 她不由看了眼窦婆婆,就见窦婆婆也浑身是汗,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 这两人是怎么了,难道是运功疗伤? 林暖暖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想得多了。 “没事,” 林老夫人虚弱地靠在枕头上,指着窦婆婆, “她也累了这半晌了,你且让她歇息去。” 林暖暖迟疑地看了眼林老夫人,见她虽看着虚弱,却眼睛明亮,比之从前,看着好似强了许多。 “不用,我累什么!” 窦婆婆摆了摆手,径自站了起来,直直就往外走。行至一半,却见林暖暖没有跟上来,不由眉间沟壑皱的更深,她自嘲地笑了笑,肩膀松垮了下来,慢慢地往外走去。 “小暖儿,” 林老夫人抚了抚林暖暖的额发,“放心,曾祖母不仅没事,还觉得通体舒畅。” “您还是先躺着。” 林暖暖扶着林老夫人慢慢地躺下,见冒大夫总算过了来,忙招呼了一声,就凝神静气地看着冒大夫给林老夫人诊脉。 “真是奇了!” 冒大夫眉头微动,沉吟了片刻,又拿起了林老夫人的另一只手,慢慢地号了起来, “如何?” 林暖暖一瞬不瞬地盯着冒大夫,生怕经他口中说出什么不好的来。 冒大夫又凝神静气地号了一会儿后,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老夫人的旧疾,居然好了大半!真是奇了!” 因着从前瞒着林暖暖,话也说得有些隐晦。说话间,他又开始细细追问林老夫人吃了什么,找了何人诊脉。 林暖暖见林老夫人默不做声,只是目光中若有所思,也就含混地说了两句,不动声色地将话头转向了凉拌鸡血, “我就说那个凉拌鸡血,可以解毒,你还不信..” 林暖暖继续带歪他的话,开始跟他说那些个羊瘪、红肉,直馋的冒大夫垂涎三尺起来,直说下回若再有这些,定要让他也尝一尝。 看来无论古今,这大夫的思路都是不能用常人之理来推论。 “我这里没事了,你带着冒大夫去看看她吧。” 林老夫人没说是谁,林暖暖也心中有数。她点了点头,给林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又嘱咐了秋月几句,这才带着冒大夫走了出去。 林老夫人眼看着自家曾孙女儿的身影远去,这才叹了口气,她摸了摸手中的那个玉瓷瓶,眼睛里上闪过一丝追忆,还有点点欣慰。 林暖暖甫一出来,脚下的步子立时快了起来,害得她后头的冒大夫忙忙小跑跟上,口中直呼呼 “小县主,等会,等会!” 只林暖暖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忙忙往前走着。 “哎呦,” 好不容易追上来,却被当头撞了一下,还不能说什么,说出来也是一把辛酸泪,谁让自己比林暖暖还要矮上几分? 冒大夫理了理胡须,有些心虚地往后头躲了躲,这林国公府的小县主,貌美、心善、聪慧,做得一手好膳食,只一点不好,就是不喜人留须。 看看如今林国公府,就连侯爷留着须发,也要背着小县主,就这还得隔三差五地修整一番,生怕招了她眼。 就在冒大夫胡思乱想之时,等的林暖暖颇有些不耐烦,回身举步,大步向前,只说道: “走不走!” 冒大夫忙诺诺跟上,唉,总是吃人嘴短,自己还有个孙子又被质”于泽清书院,要说冒大夫最信服谁,自然是林小县主莫属。 只是... 冒大夫看着一脸“擎等着你先进!”的林暖暖,只觉得一头雾水,这是只让自己进去? “啰嗦什么!” 林暖暖等得有些厌烦伸手一推,冒大夫就进了去,他下意识地才要回头,就听林暖暖一声低斥:“莫要回头,进去。” 好么,这是要自己一人面对那个古里古怪的老豆子! 冒大夫气得胡子乱飞,他忙不迭地捂住了胡子,看了眼伺候的小丫头,斜睨了眼窦婆婆,气哼哼地问道: “你觉得如何?” 也不说给她望闻问切。 窦婆婆眼睛只盯着门口乱晃的珠帘,眼神越发暗淡,说起话来也没好气:“死不了,” 冒大夫被她一噎,立时说不出话来。他指着窦婆婆,吹着胡子、瞪了瞪眼睛,想想也拿她无法,只好转身就往外走。 “冒大夫看得如何了?” 林暖暖清冷的声音适时传来,冒大夫胡子一抖,忙笑迎了过去,委屈着苦着一张脸:“这老豆子不让我给她看。” “那就不要看了,你回去吧。” 冒大夫一愣,小县主这样,那自己下头的话要如何说出来?他还想拿腔作调一下,好让小县主应了自己让孙子回京呢。 林暖暖慢慢地放下手里才拿了来的水晶盏,浑不在意地说:“行了,你走吧,辛苦了。” 就听窦婆婆一声惊呼:“这是多衣?”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最最好看的依纯丹丹 ?m?:???io????]??9??3%''f??n??si6?u?3g??`??^??u??9 ??依 冒大夫抖了抖胡子,以眼示意林暖暖,林暖暖略点了点头,让他自去。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他也很想尝尝这个多衣啊! 这个小县主如今怎的如此没有眼色了? 咳咳,早知道,自己方才就不拿乔了! 冒大夫悲痛欲绝的看着水晶盏里散发着阵阵果香还带着丝丝蔗浆甜香的多依,依依不舍地往外走去? 不留自己?真的不留? 冒大夫回头看了眼林暖暖,就见她根本就不曾回头,唉,那就走吧!只是,多依是什么? 待冒大夫走了,林暖暖这才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淡淡地盯着窦婆婆端详了许久,直看得窦婆婆面上的喜色渐渐散去,才低低地说: “这是才拌过的多依。” 说着就将水晶盏放在了一旁,扶着窦婆婆坐了起来, “你可觉得难受?” 窦婆婆一愣,才伸出去的手不由一抖,她仔仔细细地盯着的林暖暖看了又看,见她面上并没有不耐和厌烦,虽然看着冷淡,只眼眸却带着浓浓的关切,她心下一喜,忙摇头笑了笑: “没事!” 还是那样温婉的声音,还是那般狰狞的容颜,却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戾气。 境遇不同,遭遇不同,脾性也就会有偏差。林暖暖也知自己觉得不好的,未必真的不好。还是那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是,看着将自己这一辈子都过得稀里糊涂、苦尽却从未甘来的窦婆婆,林暖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这辈子如此,值得么?” 值得么? ...窦婆婆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迷惘让林暖暖的心略疼了疼,却仍盯着窦婆婆追问: “你对我这么好,可值得?” 这一回,窦婆婆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她想说话,却眼眸发酸。她想摸一摸小丫头的手,却又近乡情怯.. 可是,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欣喜!原来林暖暖她一直知道,原来她方才是真的相信自己! 值得么?自然值得,这是自己此生做的最为正确的事!她想说,为了阿暖,做什么都值,可是想起当年将林暖暖诓至紫金山,一去就是三年,还是在林宇泽夫妇初初回来之时! 这个小阿暖,她怎么就能相信了自己呢,怎么就这么不记仇呢! 窦婆婆的眼眶渐渐红了,方才还残存的那些委屈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自己的好意没有被曲解,真好啊! 林暖暖叹了口气,走近了窦婆婆,逼退眼中的酸涩,斜睨了眼窦婆婆,掩去关切,只狠狠地冲着窦婆婆恶言恶语起来: “不要以为如此我就喜欢你,就会待你好!你不是也看到了,你同我曾祖母两人有事,我都顾着她,只顾着她!” 这话说得窦婆婆才还欣喜的眼眸不由一暗,她捏了捏手里的多衣,往后缩了缩,不知为何想起了从前在南诏帮着阿妹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渡水葫芦猫,每日给它顺毛,喂它吃食,而它也会对自己慵懒的笑,乖乖地叫,可是待阿妹回来,那只葫芦猫却因着自己不让它下去寻阿妹,就狠狠地挠了她一下子.. 窦婆婆摸了摸虎口处那个隐隐绰绰的凸起,唏嘘了一会儿,半晌还是哑声说了句“值得”! 林暖暖不知道为何自己为何得了窦婆婆的青眼,许是移情?许是投缘?许是... 眼看着窦婆婆将一颗多依捏得都有些碎了,却仍旧克制着说值得,林暖暖杏眸微闪,嘴角的酒靥越发深邃了起来。 窦婆婆不言不语就自行其事却是让她有些恼怒,可是自己方才也没让她好过。只是,过了今日,她就不会再想这些,只想好好地待她。虽然没发将她同林老夫人放在一个位置,但她会将窦婆婆当成自己的长辈,好好孝顺她,让她余生不再凄凉。 只是, “真是个傻婆婆!” 林暖暖说完,将脸转向他处,把一盆子酸得不能入口的多依塞给了窦婆婆,待心境略略平复,也不回头,只闷声地说: “既然你觉得值得,那,我也觉得值得!”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亲人! 林暖暖在心内默默地又补了一句。她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眼眶发涩,估摸着早就红了,忙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让雾气氤氲了片刻,觉得面上舒展了许多。这才慢慢地回转,却见窦婆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好似要将她看出花儿来一般。 “怎么了,我可好看?” 林暖暖展颜轻笑,故意搔首弄姿一番,言笑晏晏。 一旦将窦婆婆划成了自己人,林暖暖说话行事立时就有了变化。 窦婆婆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她只觉得一颗飘忽的心定了下来,忙笑弯了一双眉毛,跟着说: “我们暖暖是最好看的依纯丹丹。” 林暖暖挑眉,估摸着这这依纯丹丹约莫就是女孩子的意思,却仍旧故作懵懂地追问: “依纯丹丹?那是什么?可好吃?酸的?甜的?” 窦婆婆只觉得从前的郁郁之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很有种得尝所愿之感。她慈祥地看着林暖暖,欢快地说: “嗯,我们阿暖是最好看的依纯丹丹,又好看,又香甜!” 二人这算是重归于好了!饶是林暖暖自觉脸厚,也只是浅笑不语地将勺子递给窦婆婆。 窦婆婆接过,却仍旧是用手拈了多依赖吃,许是高兴,只见她将酸辣爽口的多依不多时就吃了个大半,还道,若是放置在瓮里头腌一腌,会更好吃。 林暖暖看得只觉得后槽牙一阵阵酸。 “可好吃?” 其实也是白问,端看窦婆婆吃得如此香甜就可知,味道自然是不差。林暖暖只觉得被那多衣的味道弄得口颊生津,她忍着牙酸,劝她:“莫要吃多,吃得多了酸倒了牙,红肉都咬不动了。” “阿暖,你也吃。” 林暖暖往后退了退,摇头谢绝。 这种多衣一般都是用来捂柿子,催果子的,据说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人喜欢。有些人不喜它果硬难嚼,味道酸涩,只南诏人放了盐蔗浆和茱萸再放上种种调味,腌制后酸辣爽口,健脾开胃,许多游子不惯为头的饮食,就会将之带上一罐子。 第七百八十八章 ?5t??z?k?p?u?????uef?(?j??m??衣的窦婆婆精神好了很多,却是问都未问林暖暖托了薛明睿费时费力让人找来的多依如何得来; 而林老夫人不知是因着那日的药,还是后来窦婆婆给她放血施针的缘故,先前的心悸之症好了大半,倒是越发精神矍铄了。 好似,一切都好起来了,只林暖暖的心里仍觉得有些忐忑难安,可见窦婆婆容色寻常、面色平和,就是同林老夫人在一起,也不过是拌拌嘴儿,逗逗趣儿,二人也不见了从前的针锋相对,好有点儿惺惺相惜之意。 嗯,除却偶尔争一争林暖暖,抢一抢小念儿,旁的简直“相濡以沫”得紧。 如此这般,甚好! …… 林暖暖憨笑着在床上滚了几下子,眯着眼睛任由秋葵将一个热乎乎的帕子覆于自己面上, 待温热的帕子在面上慢慢散开,直让林暖暖觉得四肢百骸都舒服起来。 她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秋葵递来的一杯温热的蜜水,慢慢地饮了下去,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秋葵也在边上跟着笑,自打薛夫人听说蜜水养颜,就每日的逼着自家小姐晨起一杯蜜。 其实这还算好的,若是去了萱堂,自家小姐那得更要皱眉头。 小姐自小喝伤了牛乳,可林老夫人照旧还是让她每日晨起都要饮上一杯牛乳。 见林暖暖要下榻,秋葵忙挤了用细辛、白芷、青盐、荜茇、瑞脑新制的牙粉,想给林暖暖抹上。吓得林暖暖忙忙睁开了半阖着的双眸,连声说:“让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自家小姐如此举动直惹得秋葵怨念顿起,她委委屈屈看着林暖暖:“小姐可是嫌奴婢不洁?”说着就伸出一双洁白如葱的纤手, “小姐,您看,奴婢才洗的!” 就知道这丫头会如此说,还有,她这几日总是害怕自己抛下她。 林暖暖忙搂住了秋葵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了,我自己想感受一下‘每朝一杨柳咬头软,点取药揩齿,香而光洁’是什么样子,如此就不用秋葵姐姐给我抹了可好?” 说着就拿起了一旁的杨柳枝故作咬噬状。 唉,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让人伺候也就算了,只是连刷牙都要秋葵抹在牙齿上,可不有些太过了! 也幸好秋葵不是固执的,一见林暖暖拿起自己忘了收起来的杨柳枝,忙阻止她: “好了,好了,小姐您自己揩齿吧,这个杨柳枝哪里是小姐能用的!” 秋葵忙将自己折来洁齿的杨柳枝收好,笑眯眯着推林暖暖, “国公夫人已起,正等着小姐呢。对了,小姐,那才得的绿豆膏,现下可要用用看?” 那是昨日做的得绿豆洁面粉,做法简便,只需将干绿豆连皮研磨成粉,筛出细粉,用时加水涂抹即可。薛明珠最喜欢用这个,昨晚上宿在朱玉阁,林暖暖就又多做了些。 她点了点头,闲暇无事,用这个洁面甚好! 正等着秋葵搅匀后涂抹,就听得楼下木梯传来一阵“蹬蹬瞪”的声音,林暖暖忙招手让秋葵停下,一听这动静就知定是林念儿过来了。 果然,伴着一阵中气十足,奶声奶气的呼喊声,林念儿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就映入眼帘。 “姐姐,姐姐!” 见林暖暖不理会她,林念儿不由嘟了嘟嘴巴,又唤一声,眼中含着焦灼。 林暖暖忙净面出去,揽住林念儿, “怎么这么的急性子,姐姐这不是来了么!” 林念儿是个好性子的孩子,见林暖暖如此说,不由笑了,又催促:“姐姐,那你快些,一会儿用完早膳,我们去书楼。” 只顾着吃喝玩乐的林念儿居然还能想着要去书楼看书,这倒是让林暖暖觉得颇有些几分意外之喜。 不等林暖暖说话,林念儿却是一把就抱住了林暖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往林暖暖怀里头钻,囔囔地说道: “姐姐,念儿从现在起好好读书,将来护着姐姐可好?” 林暖暖心里一暖,忙抱住了林念儿,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好,姐姐就等着念儿将来护着姐姐。” 林念儿的声音却愈发低沉:“那,姐姐,往后就由念儿护着你,姐姐你莫走了可好?” 林暖暖一愣,小念儿这是怎么了? 自从林老夫人身子越发好转,林暖暖揪心了一阵子窦婆婆后,就过起了朝起逗念儿,晚宿珠玉阁,间或去去馨园偶尔待在萱堂和居....这一番轮着跑下来,倒是自己的暖坞去的最少。 林念儿年岁小,也乐得跟着林暖暖的后头,姐姐宿哪儿,他在哪儿。颇有些形影不离的味道。 所以,这孩子是怕自己不带着他? 虽是童言童语,林暖暖还是耐住性子哄着小念儿:“姐姐这不是去哪儿都带着你么!放心,明日去了萱堂,姐姐仍旧带着你!” “嗯。” 林小念儿只闷闷地应了一声,倒是有往上窜了窜,直接搂住林暖暖的脖颈,将头也深埋在那儿不肯出来。 这孩子! 这样的林念儿却最让林暖暖心疼,她不免有些多想, “怎么了,娘亲不让你跟着?” 不及林念儿说话,自己就立时给否了。想也不会,家里头的人恨不能让林念儿见天同自己亲近,不仅才回来时怕自己多想,这会儿见姐弟二人姐弟情深高兴不及,又怎么会不让他跟着自己? “不是!” 林念儿越发伤感起来,他的眼眶也渐渐潮湿... 姐姐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他也不想流眼泪,可就是忍不住啊! “姐姐,你去诚郡王府也能带着念儿?” 怎么又扯到诚郡王府了? 不过,自己可是好些日子没去诚郡王府了。再说,自从日提亲纳采之后自己同薛明睿见得都有些少了。 听说京城中失踪的案子有了进展,薛明睿近日好似忙碌得很。 又听说,他风尘仆仆,几日都不见归家,就连自家的祖父和父亲,好似也是忙忙碌碌得很。 林暖暖觉得这里头好似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可是众人都不想她知道,她也就只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娶,而代之! ?(??i????fa^^sy??s~?yz?kjlm?pe(?ns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