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第8章 一起睡 慕容嫣美眸微颤,只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与他目光接触。 “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并不表示实现不了……” “我不是说这个。” 楚昀诺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我是说……”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这个女人,当真是小气!” “我怎么小气了?” 慕容嫣控诉地望着他,眸中划过几分疑惑。 楚昀诺抿唇轻笑道:“你应该知道,之前我迫不得已,才在顾冲面前佯装与你不认识。你现在,反倒用这话来怼我?” 慕容嫣这才明白楚昀诺的意思,故意提高音量,恍然说道:“原来是你说的是这个?”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楚昀诺。 “我本来就是山野村姑,王爷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然而,话音未落,楚昀诺突然直径走到她面前,不待她反应过来已挑起她的下巴,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霸道地封住她的嘴巴。 “唔……” 慕容嫣愣怔,不禁瞪大眼睛。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只见眼前的少年兀自微微闭着双目,清俊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柔情。 慕容嫣心下又惊又慌。 她用力将楚昀诺推开,眼眶不禁泛红,低嗔道:“王爷位高权重,要是认为我也似一般胶衣那样任人凌辱,那就大错特错了!” 楚昀诺微愣,见她脸颊泛着潮红,湿润的双眼满是怨怼,当下又疼又怜,连忙解释道:“我并非轻视你之意,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才……” 话说到这里,却见慕容嫣脸颊滚下一滴热泪,楚昀诺眉心顿蹙,心中满是自责。 慕容嫣抬手拭泪,忽见楚昀诺又欺上一步,唬得连忙惊慌后退,宛如受到惊吓的小鹿。 “嫣儿,随我回蔚国吧!” 楚昀诺言辞恳切,清澈透亮的凤眸载满期待。 “我楚昀诺一生只想成就霸业,从未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女子。可如今,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一生一世!” 这番炙热而强烈的言辞,似是倾诉,更似是海誓山盟的誓言。 慕容嫣愣怔地望着楚昀诺,望着他澈透神情的目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 “可你是蔚国王爷!我跟在你身边,不过只是一个卑贱如泥的胶衣。我……” 他右手食指抬起,轻轻贴近她的唇瓣,阻止她妄自菲薄。 “我从未拿你当胶衣看待!” “可是王爷……” “嫣儿,叫我名字!叫我昀诺!” 他伸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贪婪的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低低念道:“嫣儿,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慕容嫣愣怔在他的怀里。 感受到少年身体的温热,和他真挚的情感,慕容嫣迟疑了片刻,终将缓缓垂在身侧的双手抬起,抱住他精瘦的腰,轻轻点头。 楚昀诺欢喜万分,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两圈,清俊的脸上宛如融化的冰山,春意荡漾! “你身上还有伤呢,快放我下来!”慕容嫣含笑低嗔。 楚昀诺这才将她放下,轻笑道:“有你在我身边,再重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慕容嫣笑着调侃道:“想不到堂堂宥王,竟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说罢,楚昀诺又在她唇瓣轻啄了一下,眼睛仿佛无数陨落的星辰。 慕容嫣挽上他的右臂,带到床榻前,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 说罢,她松开楚昀诺的手臂,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楚昀诺拉住她的手,一把便将她拉近床边。 慕容嫣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低呼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还未回过神来,楚昀诺端的已在她的正上方。 慕容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不动,眨着又长又密的睫毛,望着眼前这个带着几分玩味神色的少年,两颊绯红。 “我们一起睡!” 楚昀诺兀自双臂支撑在慕容嫣的双肩两侧,低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暧昧,上扬的唇角满是得趣的意味。 “那就快睡吧!”慕容嫣惊慌说道。 与此同时,她转身背对窗外,扯过来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便盖在自己身上。 虽然她身上还穿着那套白色寿衣,但似乎只有裹紧身上的棉被,心里才会有安全感。 楚昀诺唇角扯出一抹轻笑,自行解开身上的披风,缓缓躺在慕容嫣的身边。 见她始终背对自己,一动不动,楚昀诺眸中溢出一抹温柔,侧身伸臂轻轻搭在慕容嫣的身上。 慕容嫣心中一跳,闭紧眼睛,依然纹丝不动。 耳边听他低低说道:“你连本王的身子的看过、摸过了,还怕什么?” 楚昀诺这话一出,慕容嫣顿时红了耳根。 她兀自闭紧眼睛,深深呼吸,只当是已经酣睡了。 楚昀诺失笑,只将慕容嫣箍紧在臂弯,缓缓闭上眼睛。 慕容嫣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不知过了过久,耳边响起少年春风般温暖均匀的呼吸声,似乎他已经睡着了。 慕容嫣紧张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慢慢稳住心跳,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此时,少年清亮的眼睛才悄悄睁开,粉唇含笑。 他轻轻扯了扯搭在慕容嫣身上的棉被,帮她盖好,才抱着她缓缓入睡。 . 翌日。 清晨的阳光温暖地从窗外斜照进来,温柔将床榻上的人儿唤醒。 慕容嫣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楚昀诺已不在身旁。 这一瞬,她莫名的睡意全无。 翻身坐起,正要掀被下床,就听少年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可有说什么?” 慕容嫣美眸微闪,透过落地的浅紫色床幔望去,只见两个身影立在不远处,影影绰绰。 只听庸离恭敬回道:“奴才照殿下的吩咐,跟钟衍说,殿下需要静养两日,不便见客。钟衍便不再多言,只留下一些上好的药材,又说了些客套之词,便走了。” 楚昀诺冷笑,道:“钟衍和曹沅皆是乐国三朝元老。且乐国先帝临终托孤,任命他二人为辅佐大臣,共同辅佐年幼登基的徐储。眼下我们将行刺之事嫁祸给曹沅,以钟衍沉稳冷静的性格,想必已找曹沅询问一番,才登门来一探虚实!” wap. /134/134961/31683272.html 第7章 说傻话 然而此刻,慕容嫣却只白了楚昀诺一眼,扭头向顾冲怏怏说道:“侯爷口口声声说我和什么黑衣刺客有关,总得拿出些证据来吧?” 眼下,看来这个“过河拆桥”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顾冲微怔。 只听慕容嫣继续说道:“虽说‘官’字两个口,但凡事总得有根有据。侯爷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我安一个窝藏钦犯的罪名吧?” 楚昀诺微微垂睑,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女人不但冰雪聪明,口齿竟还如此了得,当真是有趣至极! 顾冲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好!待本候将你严刑拷问之后,看你说是不说!” 说罢,提步朝慕容嫣走去。 慕容嫣心尖一跳,忽听楚昀诺冰冷说道:“镇远侯在乐国位高权重……本王竟不知道,如今就连蔚国行馆亦是顾候说了算!” “顾冲不敢!” 顾冲一颤,忙抱拳恭敬行礼。 眼前蔚国宥王在乐国境内遇刺,乐国始终理亏在先,饶是顾冲此刻再着急上火,也不得不收敛脾气。 更何况,他国行馆,的确不是乐国官员能够做主的地方。 只见楚昀诺目光淡淡落在慕容嫣的身上,道:“既然顾候怀疑这名女子与刺客有关,那便将她留下,本王自有千百种方法让她说出实情!” “宥王……” “怎么?难道顾候认为,本王跟你要不起这个人吗?” 楚昀诺瞥了顾冲一眼,凤眸寒光闪闪。 此时,屋内外站满了蔚国侍卫蠢蠢欲动。 顾冲这才恍然自己已是案板上的面团,任人拿捏! 眼下,即便是他想要带慕容嫣全身而退,恐怕已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沉思一瞬,顾冲忙拱手向楚昀诺道:“宥王误会了!并非顾某不肯将此女交出。只是此女乃今年入选的胶衣。胶衣遴选尚有几日,宥王若将此女强留在蔚国行馆,传扬出去,恐怕有损宥王名声。还请宥王三思!” 楚昀诺闻言扯了扯唇角,眸光却越发冷了几分。 “本王只为查案,不为别的。顾候此言,是当本王是酒色之徒吗?” “顾某并被此意,而是……” “顾候尽管放心。待本王审完此女,自然会将她毫发无损地送回!”楚昀诺冷声打断。 他微微抬睑,冰冷说道:“本王好心提醒顾候一句,眼下与其为了这名女子与本王周旋,倒不如回去与乐国皇帝好好商量,看如何给祁国和我们蔚国一个交代!” 顾冲豹眼一闪,不禁愣怔。 楚昀诺侧头看了眼庸离。 庸离会意,便上前向顾冲微笑抬手:“顾候,请吧!” 眼下顾冲虽想带慕容嫣离开,却已是有心无力。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慕容嫣,只得向楚昀诺拱手告辞,转身悻悻而去。 慕容嫣有些不知所措。 她美眸微转,只见楚昀诺似笑非笑,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你们都下去吧!” “喏!” 听到宥王一声令下,乔实和苏悔与其他侍卫拱手异口同声,退出门去。 随着房门轻轻阖上的声音,整个屋子静了一刹。 慕容嫣心尖没来由的微微一颤。 她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望着楚昀诺,色厉内荏地道:“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楚昀诺忍俊不禁。 “你怕我杀人灭口,方才为何不跟顾冲说实话?” 慕容嫣怏怏白他一眼。 “要是我刚才说了实话,恐怕现在我和顾冲都已经死在这儿了。我可没这么笨!” 这话不假。 说到底,这里还是蔚国行馆。 楚昀诺将顾冲诓到这里,叫重兵把守,就是恐防慕容嫣将实情和盘托出,让顾冲逃脱,坏了大事。 顾冲虽然有几分聪明,但始终是一介武夫,并未怀疑此事是蔚国所为,才会答应在蔚国行馆夜审此案,让楚昀诺占了上风。 亦或者,顾冲为表乐国诚意,只能出此下策。 但无论如何,这局棋,终究是在楚昀诺掌握之中。 此时,楚昀诺唇角微扬,起身向慕容嫣靠近,懒懒说道:“你倒是很聪明……” 他清冷的声音仿佛快要结冰的水。 说话间,伸手便要撩拨慕容嫣胸前的一缕发丝。 慕容嫣一颤,忙转身避开。 楚昀诺抬手触到的,亦只是稀薄冰凉的空气而已。 但他却不恼,饶有兴趣转身看向慕容嫣,轻笑道:“本王见过的美女如云,却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般大胆。” “我不是大胆,只是自保而已。”慕容嫣不客气的反驳。 “自保?”楚昀诺凤眸微闪,“那你之前掩护本王,也是为了自保?” “要不是你之前在小树林救过我一命,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慕容嫣嘟噜一声,抬头间却见楚昀诺已在眼前。 她猝不及防,低呼一声,连忙后退想要与他保持距离。谁知惊慌之下,右脚后跟踩中自己左脚尖,整个人重心不稳,趔趄后仰。 心想势必要摔个四脚朝天,却不想楚昀诺眼疾手快,左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拥在胸前。 慕容嫣脸颊一瞬间紧贴少年宽阔温暖的胸膛,顿时整个人呆住了,一颗心砰砰直跳! “若非本王先救你一命,你当真会看着本王死吗?” 少年下颚贴近慕容嫣的头顶,清冽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温柔、多情。 慕容嫣只觉在少年怀中,心跳快得几乎不能呼吸。 她忙将他推开,下意识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怏怏说道:“要是我早知道你是这么卑鄙的人,一定不会救你!” 楚昀诺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本王卑鄙?你且说来听听。” “分明是你们蔚国刺杀泠国,却要嫁祸给乐国,这还不叫卑鄙?”慕容嫣白他一眼,“只怕说什么刺客刺伤你的手臂,也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那你可知,本王为何要自己割伤手臂?” 见慕容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楚昀诺既无奈又生气,却又不忍苛责她半句。 他修长的指尖轻弹慕容嫣额间,慕容嫣吃痛,不禁低吟一声。 耳边只听他低嗔道:“你这个笨女人!” 慕容嫣怏怏放下额头上的右手,蹙眉看着他,只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但你总归是想嫁祸乐国,挑战战祸,不是吗?”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楚昀诺低沉说道,“更何况乐国早已名存实亡,为他国所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是打仗,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慕容嫣怏怏说道,“你可知道,一场战祸,要夺去多少无辜的生命?老百姓只求安居乐业,没有谁想活在烽火狼烟之下!” “安居乐业?你认为乐国百姓成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能叫安居乐业吗?” 慕容嫣哑然。 “你与你母亲之前在茅屋的对话,本王都听到了……” 慕容嫣闻言,诧异地望着楚昀诺,只听他继续说道:“本王只是想救苍生于水火,并非你认为的好战恶魔!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开创和平统一的世界,自然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包括,那个黑衣人?”慕容嫣望着他,美眸仿佛坠落无数流星一般。 楚昀诺剑眉轻蹙,眸中划过一抹不易捕捉的忧伤,只道:“要完成霸业,个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有朝一日,倘若需要本王的性命,本王也会一无反顾,毫无怨言!”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更像是一句视死如归的承诺。 慕容嫣痴痴地望着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响,她才说道:“你为了自己的国家,自然是会义无反顾。可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忠君爱国!你说你希望开创一个和平统一的世界,那我问你,若那统治者并非你们蔚国皇帝,你还会俯首称臣吗?” 楚昀诺不禁愣怔。 他自幼受长乐帝的熏陶,一心只想完成先帝统一十二国的霸业,心中再无旁骛。可眼下慕容嫣的这番话,着实把他问住了! 是啊,他不顾自己性命,一心只想统一十二国,说到底,不还是为的蔚国吗? 慕容嫣见他神色若思,便开口说道:“其实天下一家亲,自然是最和谐理想的世界。你说得也不错,只有完成统一,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一家亲。可仅仅只是统一领土,是远远不够的。统一,更重要的,是人心!” 慕容嫣这番见地,让楚昀诺茅塞顿开。 他眸光闪闪,垂眸看这眼前这个美艳少女,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崇敬之情。 “你这话自然不错!但不统一领土,如何统一人心?” 慕容嫣垂眸沉思了一瞬,只道:“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只是觉得,要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建立和平统一的世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话音未落,楚昀诺突然逼近。 慕容嫣唬得一退,后背直抵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 她惊慌失措地望着眼前颀长俊逸的少年,心跳几乎漏了半拍。 只见他垂头看着她,凤眸深深,清冽的嗓音自喉咙溢出: “你这个女人,说的是什么傻话?” wap. /134/134961/31683271.html 第6章 有刺客 不知不觉,已到城门外。 夜已深沉,城门早已上了锁。 守城的士兵听说是镇远侯和蔚国使臣要进城,连忙大开城门,下城迎接。 顾冲也不先回镇远侯府,直领着队伍,押着慕容嫣,同蔚国车队一起朝着蔚国行馆去。 到了蔚国行馆外。 顾冲刚下马,就见庸离微笑上前,颔首行礼。 “有劳顾候押送刺客在偏殿稍作等候,容我们殿下先沐浴更衣。” 想来宥王是蔚国先帝的独子,自幼金贵,自然不比他们这些摸爬滚打惯了的粗人。 如今他风尘仆仆赶来,要先沐浴更衣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顾冲拱手向车厢,扬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候就静候宥王大驾!” 楚昀诺不置可否,冷声吩咐:“乔实、苏悔,你们两个,替本王好好招呼顾候。” 马车左右两边,两个魁梧大汉,恭敬向车厢行礼,齐声唱喏,才走到顾冲面前。 “顾候,请!” 顾冲早已留意到这两个紧跟马车、十分精壮的汉子,料想定是楚昀诺的得力之人。 于是顾冲命心腹押着慕容嫣,一起从侧门进入蔚国行馆,只命其他乐国官兵回去候命。 一时间,乐国官兵散尽。 庸离这才轻轻推开车厢门,请楚昀诺出来。 但见楚昀诺清华潋滟的脸惨白如纸,庸离眉心紧凑,忙将他搀住。 “殿下,不如……” “无妨!” 楚昀诺凤眸暗光浮动,冷声将庸离的话打断,提步便从正门进去,直奔主屋。 庸离见楚昀诺执意不肯休息,只得命人打了温水,擦拭了楚昀诺伤口因裂开而又涌出的鲜血。 庸离满眼心疼,忍不住又劝:“这百花止血散虽然有解毒疗伤的奇效,但终究不是灵丹妙药啊!殿下何不静养几日,待气色好些了,再……” “聒噪!” 楚昀诺如冰水般冷漠的声音,却是威严十足。 庸离兀自一边俯身替楚昀诺敷药包扎,一边进言:“即便殿下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奴才只怕顾冲瞧见殿下的气色,猜出内情……” 楚昀诺眸光一亮,幡然清醒。 顿时,他掏出匕首,不待庸离反应过来,已朝自己左臂割去!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庸离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 另一边。 慕容嫣被乐国官兵押进蔚国行馆偏殿。 但见偏殿灯火通明,窗明几净。 铺着羊绒地毯的地面,踩上去软软的,甚是舒服。 屋内陈设从器具到帘子,无一不是淡雅且精致,布置得体,彰显品味! 顾冲却无心参观,目光直落在那伏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黑衣人,厉声喝道:“说!是谁派你诛杀泠国使臣?” 那黑衣人蔫蔫低语:“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你们索性给个痛快!” 慕容嫣闻言,美眸微闪,垂眸看着这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想不到他竟还能如此刚烈,心底倒对他多出几分钦佩。 顾冲心里却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去便猛地踢向那黑衣人小腹。 黑衣人疼痛难当,当场喷出一口血。 乔实、苏悔见了,忙上前将顾冲拦住。 “顾候还是等我们殿下来了再审吧!这刺客路上已受了重刑,若再打下去,怕是活不了。” 乔实黝黑的国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活像化石般冷硬。 “就是!侯爷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 听完苏悔的话,顾冲身子一震。 他浓眉豹眼满是愤怒地瞪向苏悔,却不敢发作。 无奈之下,他扭头看向慕容嫣,沉声问道:“你看清楚!这黑衣人,可是你所救之人?” “侯爷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救过什么人!侯爷可不要信口雌黄,随便冤枉我!” 慕容嫣白他一眼,只不承认。 她又不是傻子!连累满门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乔实和苏悔不动声色,暗中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一抹疑惑一闪而逝。 顾冲气急败坏,冲到慕容嫣面前,一把将她手腕擒住。 他用的力度不小,双眼仿佛冒着火星,直疼得慕容嫣一声痛吟。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惊呼声:“有刺客!有刺客!” 众人大吃一惊,忙夺门循声追去。 慕容嫣心里害怕,只得紧跟人流。 要是呆在这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错杀,那她可真成大冤种了! 一直到主屋外,只见不少蔚国精锐已将周围围成铁桶一般。 顾冲疾步上前。 此时庸离惊慌从屋内出来,向他说道:“我们殿下遇刺了!” “什么?”顾冲大惊,顿时面色大变。 “侯爷快进屋看看吧!” 庸离说着,便请顾冲进屋。 顾冲心急如焚,三步做两步,迈进屋内,霍然瞧见铺着白虎皮的雕花美人榻上坐着一位俊俏少年。 那少年一头墨发瀑布般直泻腰间,身上穿着雪缎寝衣,披着青色镶白狐狸毛边斗篷,右手毛巾用力摁着左臂的剑伤,面色略显苍白。 看情形,像是刚沐浴更衣被刺! 顾冲愣怔一瞬,忙拱手行礼。 “宥王无碍吧?” “不过是被那刺客刺了一剑,顾候放心,还要不了本王的命!” 楚昀诺轻飘飘的的语气,却令得顾冲浑身一颤。 “宥王这话何意?” “东泠使臣一入乐国境内,便被刺杀。而本王刚到行馆又遭刺客……若非我蔚国侍卫来得及时,眼下顾候看到的,恐怕就是本王的尸首了!” 顾冲一惊,刚拱手垂眸道:“宥王此言,顾某惶恐!” 此时,庸离已捧上盛放金疮药和白纱布的托盘,替楚昀诺上药包扎。 只见楚昀诺冷笑道:“顾候有什么可惶恐的?若乐国不想再履行当年条约,大可开诚布公与三国商议。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尚且不杀来使。乐国将我等诓入境内,逐一暗杀,就不怕蔚、祁、泠三国向乐国皇帝讨要说法吗?” 顾冲大颤,直将头埋在抱拳之下。 “乐国从无挑衅他国之意。东泠使臣遇刺、宥王受伤,究竟是何人所为尚未调查清楚!还请宥王切莫草草定罪,陷乐国于不义!” 如今的乐国已然是风雨飘摇,宛如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如何还能承受他国来犯? 楚昀诺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那黑衣刺客已经招供,是受乐国宰相曹沅之命,暗杀使臣。供词俱在!” 说话间,已有人将摁了血掌印的口供,递到顾冲面前。 “白纸黑字,顾候还有什么话说?” 顾冲埋头认真看完供词,原本古铜色的脸变得惨白。 就在此时,有人拱手进来禀报:“启禀殿下,那刺客纵身跃上屋顶,很快便没了踪影。是否要属下多派些人手追查?” “不必了……” 听到楚昀诺轻飘飘的声音,顾冲抬眸望去。 只见那面无血色的俊逸少年,神色如霜,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惊心:“只怕出动全城侍卫,亦是徒劳!” “单凭那黑衣刺客一面之词,何以能将乐国定罪?” 顾冲急了! 楚昀诺心中冷笑。 然而他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候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审问刺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串急冲冲的脚步声步近。 门外一人扬声禀报:“启禀殿下,那黑衣刺客……死啦!” “什么?” 顾冲瞪大眼睛,冲出门去,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问:“方才还活着,怎么就死了?” 那人被顾冲吓得双腿发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庸离上前劝顾冲撒手,才听那人强自镇定的禀报。 “方才顾候对那黑衣刺客动手……想必是那黑衣刺客伤势过重,就断了气。” 虽然说的是实情,可言下之意却大有顾冲杀人灭口的嫌疑。 顾冲虽然聪慧,性子却烈。此刻被人如此冤枉,越发气的火烧眉毛。 他豹眼望向兀自站在屋外的慕容嫣,宛如受伤的猛兽。 慕容嫣心尖一颤,还没反应过来,顾冲已冲到面前,一把将她手腕擒住,拖进主屋。 “放开我!放开我……好痛啊!” 慕容嫣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别捏碎了,饶是拼命挣扎,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顾冲将她拉到楚昀诺面前,怏怏喝道:“若不想死的话,就当着本候和宥王的面老老实实交代!究竟刚才你见到的黑衣人,是不是你下午掩护之人?” 慕容嫣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目光无意瞟到兀自坐在美人榻上的俊逸少年,顿时瞪大眼睛。 难怪她觉得宥王的声音,与林中少年的声音一模一样! 果然,竟是同一个人! 此刻,楚昀诺见慕容嫣毫发无伤,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你下午见过黑衣刺客?” 慕容嫣回神,眨了眨蝶翼般的睫毛,佯装脸无辜地说道:“什么黑衣刺客?我可没见过!” 话音刚落,就听顾冲一声咆哮:“你这丫头,还要撒谎!” 慕容嫣睨向顾冲气得涨红的脸,正要说话,就听楚昀诺慵懒的声音响起。 “顾候不会以为,随便抓一个山野村姑,就想推翻黑衣刺客的供词吧?” 什么? 居然说她是山野村姑! 慕容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楚昀诺。 却见那家伙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眼底一抹调侃的惬意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wap. /134/134961/31683270.html 第5章 黑衣人 放下竹筷,慕容嫣起身,提步朝门外走去。 只见一群官兵鱼贯而入,仿佛当慕容嫣和慕容秦氏透明一般,挥剑直奔各屋。 慕容嫣迈出门槛,望着月下马上威风凛凛的顾候,佯似不明所以地问道:“侯爷下午才带人来搜过屋子,不知此时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顾冲不答。 但见他锐眼寒光凛凛,脸色铁青,直勾勾地盯着慕容嫣,宛如随时可能发怒的狮子。 慕容嫣没有半点惊慌,装得一脸无辜,立在原地不发一言。 不一会儿,就有士兵拖着里屋染血的棉被走出。 “禀报侯爷,发现一床染血的被褥!” 顾冲明眉倒蹙,向慕容嫣沉声低喝:“你有何解释?” “民女受了脚伤,今天下午跳窗又流了许多血……”慕容嫣不慌不忙提起裙边,“想必是刚才换药的时候,血染在了被褥上。” 顾冲扫向慕容嫣的受伤的右脚,却是一脸不信。 慕容嫣只得拆下裹在脚上的血布条,以取得信任。 “侯爷不信请看!” 只见她白皙的脚踝处,有两个绿豆般大小的血洞,像是被蛇咬伤。 自古以来,女子的肌肤不可轻易示人。身为现代人的慕容嫣自然不在意这一点,但此刻顾冲却被女子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 但他暗自揣测,也许是这女子为了脱罪才出此下策,但也无可厚非。 只略看了一眼,顾冲便移开了目光,垂眸思忖。 半晌,他似剑的目光才落在慕容嫣的脸上,沉声说道:“丫头,窝藏钦犯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慕容嫣佯装无辜道:“民女虽然蠢钝,但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侯爷尽管放心……” 话还没说完,眼前倏地划过一道银光,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已架在她白皙光滑的脖子上。 “本候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黑衣人,现在何处?” 慕容秦氏见状,唬得浑身大颤,忙跪伏上前,央求道:“小女怎么会窝藏钦犯呢?还请侯爷明察!” 慕容嫣眸光微颤,眼也不眨地抬眸望向顾冲。 “侯爷捉拿钦犯心切,但也不能冤枉人吧?民女,并没有见过什么黑衣人……” “你还想狡辩?” 不等慕容嫣说完,顾冲已沉声将她打断。 “白天,你若真以为我等是胶衣局来拿人,即便要逃,也不会蠢到用黑布做掩饰。如此,岂非更加引人注目?” 慕容嫣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颤。 难怪顾冲会这么快回来,定是他想通了这一点,笃定白天她为了掩护那受伤的少年,声东击西,编了谎话诓骗他。 她慕容嫣自诩聪明,没想到竟干了一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自嘲。 “本候劝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 顾冲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一串整齐的脚步声,似是朝这边走来。 他兀自骑在马上,扭头循声望去,月色中见一群高举火把的队伍缓缓而来。 此时,已有士兵跑来禀报:“启禀侯爷,蔚国使臣到了!” 顾冲眼中划过几分诧异,将架在慕容嫣肩颈的大刀收起。 正要提缰调转马头迎接,就见蔚国的队伍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停在院外,将并不宽敞的泥巴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秦氏娘家人在这荒野居住十几年,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一个个都吓得躲在自己家里,不敢出来。 顾冲目光落定在,泥巴院子口的那辆马车上。 只见马车旁,一个身着浅兰色长袍的少年提步上前。 那少年面若晓月,唇红齿白,眉眼含笑,当真是清秀无比! 他只略向顾冲颔首,算是行礼。 “宥王殿下出使贵国,路经此地,听说镇远侯在此,特来相见!” 顾冲听了这少年的话,便知来者是蔚国宥王! 早听闻蔚国宥王楚昀诺文韬武略,俊逸无双。想不到,就连他身边的小小侍从,竟也生得好像仙童一般! 顾冲胯下马来,大步走到马车前,拱手行礼。 “不知宥王亲临,顾冲有失远迎。” “顾候不必多礼。” 听到车厢内飘出的清冷声音,慕容嫣一滞。 怎么会这么像…… “本王听说,顾候在此捉拿钦犯?” 楚昀诺语气轻飘飘的,宛如这夜间悄然飘落的花瓣。 “不错……” 不等顾冲说完,楚昀诺已抢先说道:“正巧。本王在来的路上,捉到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不知,可是顾候要捉拿之人?” 话音一落,就见蔚国官兵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黑衣人上来,扔在顾冲面前。 慕容嫣远远望去,只见那黑衣人的身形与那林中少年一模一样,不由得心尖一抽。 只可惜光线太暗,距离太远,她根本看不清那黑衣人的样貌。只能看出那人似乎已经奄奄一息,趴在泥地上苟延残喘。 顾冲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 见那黑衣人背脊横插的长箭,正是他顾家特制的银钩白羽箭。而黑衣人中箭的位置,与那逃跑的黑衣人中箭的位置,亦是一模一样! 顾冲又惊又疑,抬睑望向车厢。 正想说话,却又被楚昀诺一阵抢白:“本王已对此人用刑。该吐的,他也都吐干净了……” 顾冲一颤。 只听楚昀诺继续说道:“东泠国使臣遇刺,这么大的事,难道顾候认为,还能瞒得住吗?” 顾冲眸光微闪,垂眸拱手向车厢,说道:“还请宥王慎言!本候不过是想等查明真相之后,再给泠国一个交代。既然刺客已被宥王擒获,本候这就将他带回去,仔细审问。来人!” “慢着!” 乐国士兵正要上前拿人,却楚昀诺冷声喝住。 顾冲目光如电,睨向车厢。 只听那寒潭玉石般冰冷的声音道:“此人是我蔚国所擒,岂有交给顾候的道理?” “泠国使臣在乐国境内遇刺,此案自然应该由我乐国处理。宥王作客敝国,替本候拿住刺客,本候必定禀告陛下……” “顾候此言差矣!”楚昀诺冷声打断,“泠国使臣与本王出使贵国,皆为押解今年的胶衣。如今泠国使臣遇刺身亡,本王惶惶不安。还是让本王将此人留下,与其他两国大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顾冲听出楚昀诺言下之意,顿时面色一变,急道:“宥王……” “怎么?”楚昀诺嗓音没有半点起伏,却冰冷得可怕,“顾候莫不是要与本王动手?” 话音一落,所有蔚国士兵皆如被人触碰逆鳞一般,抖擞一下。 而这群跟随顾冲的乐国士兵见状,亦齐齐拔出长剑。 眼下之势,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慕容嫣和慕容秦氏母女二人抱成一团,唯恐打起来,错杀良民。 此时,只听顾冲怏怏喝道:“把剑都给我收起来!” 慕容嫣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想来顾冲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与蔚国宥王公然动手,只会被人钻了空子,诱发国难! “庸离……” 只听楚昀诺一声召唤,那清秀的少年立在马车旁,恭敬应道:“奴才在!” “看来这农庄甚小,是住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了。”楚昀诺懒懒说道,语气依然平静如水。 那叫庸离的少年随从,点头应了一声“是”,便笑盈盈地向顾冲道:“我们王爷初使贵国,难得遇见顾候,就烦劳顾候带路进城吧。” “本候荣幸之至!” 嘴里虽说着客套话,顾冲刚毅的脸上却难看至极。 他转头看了左右一眼,便提缰驾马走到蔚国车队前面,引路离开。 旋即,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 强忍着伤痛与顾冲对峙半天的楚昀诺,刚要松口气,就听到队伍后头响起慕容家母女的声音。 “嫣儿……” “娘……” “你们不要抓我的嫣儿,要抓就抓我这个老太婆吧……” “娘……” “嫣儿……” 楚昀诺冷眸一闪,扬声质问:“顾候竟是要强抢民女吗?” 顾冲一边骑马带路,一边有恃无恐地道:“宥王误会了。此女与那刺客有关,本候抓她回去,是要细细审问!” 楚昀诺心尖一抽,俊颜顿时蒙上一层阴霾。 “既然如此,那便让本王带回行馆,一并查问……” 话音未落,就听顾冲毫不客气地说道:“此女乃我乐国人,不敢劳烦宥王费心!” 楚昀诺蹙眉,声音冷清:“可本王方才略看了那女子一眼,似乎未满十八。既是尚未选定的胶衣,本王自然是有权过问!” 顾冲闻言,眸中划过一抹不悦。 他扭头忿忿地看了身后的马车一眼,“既然宥王开口,那本候明日便将她带去行馆,让她与那黑衣刺客对峙。” “也别明日了……”楚昀诺神色不豫,“东泠使臣遇刺,本王恐怕难以入眠。顾候若不介意,便带了那女子一同去行馆,连夜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 让慕容嫣在镇远候府呆上一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楚昀诺如何能放心? 而顾冲此刻听了楚昀诺的话,心中疑窦更甚。 但若能先祁国和泠国一步,与蔚国审查此案,乐国便能抢占先机。顾冲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他面色稍和,抿唇说道:“宥王若想夜审此案,本候乐意奉陪!” 楚昀诺便不再言语,眸中冷厉的寒光一闪而过。 wap. /134/134961/31683269.html 第4章 不许动 “那好吧。” 慕容秦氏执拗不过,见慕容嫣坚持要自己上药,只得答应着,出门去做饭。 于是慕容嫣关上房门,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顿时,整个房间明亮了许多。 她上前掀起帐幔。 橙黄色的灯光照进床榻,映着少年苍白的脸,当真是好一个“病俏少年”! 但见他微微转头,抬起眼睑,凝向慕容嫣,苍白却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薄唇微启:“烦劳姑娘,帮我拔出背上的箭。”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不卑不亢。 “我?” 慕容嫣倏然瞪大了眼睛。 少年似是没看见慕容嫣的反应一般,从短靴中掏出一把匕首。 “这箭头有钩,须先割开皮肉,才能将箭拔出。” 说话间,已将匕首塞到慕容嫣手中。 云淡风轻的口吻,哪里是在教慕容嫣割他的皮肉,分明像是在讨论烹饪杀鸡般轻松自在! 慕容嫣愣怔。 只见少年已盘膝转身,将后背对着她,好让她下手。 她呼吸一窒,一颗心砰砰直跳。 “动手。” 似是见她迟迟未动,少年冷声催促。 “那……那你忍着点疼。” 见少年沉默不语,慕容嫣只得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割开伤口周围湿哒哒的衣布,露出插着长箭的一块血淋淋的肌肤。 好在箭插得不算太深! 慕容嫣抬眸,见少年仍是一动不动,亦不转过头来。她便强自镇定,将目光重新落在伤口处。 提起匕首,她弱弱说道:“那……那个,我要动手了。” 少年仍是不语,算是回应。 慕容嫣深吸口气,双手攥紧匕首,落下剑刃。 这匕首削铁如泥,割开皮肉竟比纸上画墨还容易! 慕容嫣干净利落,不敢耽搁分毫。壮着胆子,轻轻割开皮肉,一鼓作气将长箭用力拔了出来。 前前后后,不过几秒的时间! 顿时鲜血直涌! 她连忙将床榻上的棉被扯过来,摁在伤口处止血。 自始至终,却不曾听少年吭过一声。 “这瓶药,有止血解毒的神效。” 少年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显然是忍疼得厉害。 接过少年递来的白玉药瓶,慕容嫣明显感觉沾了他冷汗的瓶身暖暖的、湿湿的,如从温水中拿出来的一般。 她红了眼眶,将瓶盖打开。 瓶口对准伤处,轻洒下淡黄色的药粉。 果然,那伤口一触药粉,竟像关了闸的水龙头,顷刻止住了血,粉末结痂般浅浅的将伤口覆盖。 慕容嫣又惊又喜,连忙转身去拿慕容秦氏之前送进来的白布。 少年长舒一口气,拾起身旁那支染血的长箭,眸底压制着冷意。 一直听说乐国镇远侯骁勇善战,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顾冲……” 少年薄唇似启非启,字眼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出神间,只觉身体一凉。 他回过神,竟被人一把拉开了半边衣裳! 少年眸中划过一抹惊诧,忙扒回衣裳,转身盯着慕容嫣问:“你做什么?” “给你包扎啊。” 慕容嫣一脸疑惑,不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这么大反应。 真是奇怪! 割肉拔剑吭都不吭一声,居然还怕包扎伤口? “我是说,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不脱你衣服,我怎么帮你包扎啊?” 这不是废话吗? 少年欲言又止,未说出口的话憋红了他的脸。 他翻身下床,一边系好腰带,一边冷声说道:“不必了!” 男女授受不亲,她难道不懂吗? “嘿?” 慕容嫣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微弱的灯光斜照着他的后背,隐约可见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因为他此刻大动又流出血来。 慕容嫣猛地一把将他拉坐在床边,双手摁住他肩膀。 少年剑眉一蹙,正挣扎要起,却听得耳边女人一声低喝:“坐好!不许动!” 不许? 十几年来,还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命令他楚昀诺! 楚昀诺审视般的目光,自下而上凝注眼前的这个女人。 分明应该生气,可他此刻冰川般冷漠的神色却好似在这一瞬间融化,竟乖巧得像一个听话的布偶,任由女人褪下他的衣衫。 他这是怎么了? 一颗心,小鹿般乱撞…… 而这一刻,慕容嫣也不由自主地暗自咽了咽口水。 这男人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她自问经常出入泳池和健身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像这种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有肉的盛世美颜,可算是人间极品了吧! 但见少年结实的胸膛兀自渗着几滴汗珠,八块腹肌不深不浅,两条人鱼线迤逦而下…… 慕容嫣只多看上一眼,便觉脸颊发烫。 她连忙移开目光,怂猫似的怯怯绕到少年背后,小心翼翼地替他敷药包扎。 楚昀诺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瞬不瞬地落在女人的脸上,唇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弧度,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情愫。 两个人一静一动,却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的声音。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涌动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了。” 包扎好伤口,慕容嫣也不替他撩上衣服,连忙退了两步,埋头不多看他一眼。 羞怯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打破花瓶的孩子。 他唇角微扬,将眸中的情绪掩下,喜怒难辨地问:“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我害羞?”慕容嫣嘴硬道,“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以为,你身材有多好啊?” “哦?” 他剑眉微挑,起身提步向她逼近。 少年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饶是慕容嫣没有看他,亦能感觉到好似一座大山逼近。 她倒吸一口凉气,埋头只顾仓皇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木桌,再无可避。 少年目测一米九的个子,此刻高山似的耸立在慕容嫣面前。 慕容嫣低着头,正好看见那充满了荷尔蒙的腹肌和人鱼线…… 她脸颊一红,忙将头扭到一边。 烛光映着她绯红的小脸,宛如黄昏含苞欲放的玉莲,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身为蔚国宥王,楚昀诺见过的美女车载斗量,却唯独觉得眼前这名女子,并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他心中一动,一时忘情,不禁抬起她光滑的下颚,埋头缓缓将唇瓣靠近。 慕容嫣一颗心砰砰直跳,不等他吻上来,急忙双手抵在他滚烫的胸膛,努力与他拉开距离。 少年垂眸看向抵在他胸前的纤纤玉手,再抬睑看向她羞怯的姝容,唇角上扬,玩味十足地说道:“你既不贪恋我的身子,又摸它做什么?” “谁……谁稀罕摸了?” 慕容嫣羞得忙收回双手,躲到一边。 楚昀诺偷笑,自己拢好衣裳,系好腰带,将榻上的箭和药瓶收好。 耳边只听慕容嫣质问道:“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继续说道:“别跟我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方圆百里,就只有我们几户人家。你后背中箭,那些官兵料到你一个人无法疗伤,随时可能再回来搜查。你不像一个愚蠢的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楚昀诺安静的听她说完,提步靠近,垂眸自上而下的看着她,凤眸深深。 慕容嫣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心慌。 忽然,窗外一棵树上飞来一只乌鸦,“哑哑”叫了两声,便飞走了。 楚昀诺剑眉凤眸,似掠过几分欢悦之色。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慕容嫣,清冷的声音如融化的冰川。 “我若说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你可信?” 慕容嫣眸光一闪,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只觉他冒险返回,定是有什么原因,却不想会是为了她。 究竟他是出于感激呢,还是出于义气? 恍惚了一瞬,只见楚昀诺提步走到窗前。 忽然,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慕容嫣,眸光含笑。 “后会有期……慕容嫣!” 说罢,他纵身一跃,便跳出窗外,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慕容嫣追到窗前,望着外面深海似的荒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嫣儿,吃饭了!” 门外一声敲门声,伴着慕容秦氏温柔的呼唤,却唬得慕容嫣浑身一颤。 回过神来,她才应了一声,开门走出。 “嫣儿,你的脚伤好些了吗?”慕容秦氏关切地问。 本想弯腰检查慕容嫣的脚伤,却被慕容嫣一把拉住。 “娘,你放心,我的脚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这话不假。 想来之前在树林里,那少年定是也用了那药粉替她疗伤包扎。虽然下午跳窗时碰到伤口,流了些血,但很快就止住了,并不觉得痛。 慕容秦氏只当慕容嫣已经换了金疮药,便扶她坐在餐桌前。 “快吃饭吧。” “嗯!娘,你也吃饭!” “吃饭,吃饭!” 慕容秦氏做梦也不敢想,自己的女儿居然会有“清醒”的一天。 看着眼前伶俐美艳的女儿,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提起竹筷,一个劲地给慕容嫣夹菜。 母女二人正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一个熟悉而严厉的嗓音斥道:“给我再仔仔细细的搜!” 慕容嫣心尖猛然一颤。 这声音她认得,是镇远侯顾冲! 料到他可能会再带人回来,却不想,竟这么快! wap. /134/134961/31683268.html 第3章 镇远侯 “无妨。” 少年薄唇微启,饶是面色全无血色,语气依然平静得仿佛泛不起涟漪的湖面。 “怎么无妨?流了那么多血!” 慕容嫣急了,蹙眉低嗔,不禁靠近了些。 少年黑曜石般的寒眸似是一动,抬睑侧目凝向她,眼神似是带着几分温和。 这女人,是在关心他吗? 慕容嫣被他看得脸颊一红,忙解释道:“我只是看你伤得严重……” 说到这里,慕容嫣便不再说下去。竟觉着“越描越黑”似的。 少年唇角似微微上扬,语气一如既往:“只是皮肉之伤。” 皮肉之伤? 伤成这样了,还说是皮肉之伤? 慕容嫣美眸睁得圆圆的,直直地盯着这个谜一般的少年,只道:“官府在到处找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外一声厉喝:“搜!” 少年心中一沉,正要破窗而出,以免牵连无辜。 却不想慕容嫣竟一把扯下桌上的黑布,裹在身上,先跳出了窗。 此时,那群官兵已到泥巴院外,正要冲进去搜屋。忽见一道黑影跳窗而出,从院子后门窜进一片油菜花地里。 那身骑高马的领头锐眼一闪,斥道:“追!” 一队随从的士兵齐声唱诺,便朝慕容嫣逃跑的方向追去。 慕容秦氏见状,忙推门进里屋,见屋里竟一个人也没有,只不见了桌上的黑布。 她忙踱步出院子,见那骑马的领头正瞄向油菜地中,欲拉弓射箭。 慕容秦氏大骇,冲出茅屋,跪伏在那领头马前。 “大人!饶命啊大人……” 还未多说几句话,慕容秦氏已被左右的士兵扣下。 领头动作一滞,居高临下打量眼前这一袭丧服的农妇。 尚未开口询问,就见她泪眼婆娑地求饶。 “饶命啊大人!那逃跑的并非什么朝廷钦犯,而是民妇苦命的女儿……” 还未说完,已听油菜地中士兵声声呵斥:“走!快走……” 那领头循声望去,果然见手下押着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跪伏到马前。 见那少女着白色寿衣,又见这泥巴院子内零零散散的纸钱,他心里已揣度了几分。 此时,亦有一小队士兵将茅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启禀侯爷,未有发现!” 慕容嫣兀自跪伏马前,闻听此言,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不枉她冒死上演这场调虎离山计之计! 正想着,忽听头顶一个威严不虞的声音斥道:“继续追!” 说罢,一群士兵唱喏一声,便如激流般涌出院子,顷刻已奔出百米之外。 “本候问你!你既非朝廷拿的钦犯,跑什么?”镇远候兀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盯着跪伏在马前的纤纤少女,不豫问道。 慕容嫣眸中暗光浮动,不慌不忙地回答:“民女不知侯爷捉拿钦犯,只当是胶衣局来拿人,一时惊慌,才跳窗而逃。望侯爷恕罪!” 慕容秦氏在旁听得一愣,满心疑惑,却不揭穿慕容嫣,只埋头不语。 “你倒坦白!” 镇远侯似是一声冷笑,却又好似没有。 不过听他的言语,显然是对慕容嫣的话深信不疑。 “胶衣诈死私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就不怕本候提你去胶衣局,受刑?” 慕容秦氏听完镇远侯此言,顿时唬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正要磕头求饶,却听耳边慕容嫣异常冷静的声音道:“侯爷宽厚仁慈,民女自然是不怕的!” 镇远侯冷冷笑道:“我顾冲十五岁征战沙场,十年来刀下亡魂多如牛毛。乐国无人不知我杀人从不眨眼,你竟说我宽厚仁慈?丫头,即便是拍马屁,也得找准方向!” “我从不拍马屁,只说事实!” 慕容嫣抬眸反驳,毫无怯色。 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看着马前这傲气绝艳的女子,镇远侯顾冲不禁愣怔,心中竟生出许多好感来。 “那好,你且说说看,本候如何宽厚仁慈了?” “方才侯爷分明可以一箭射杀民女。可一听我母亲哭诉解释,便饶了民女不死。可见侯爷不滥杀无辜,宽厚爱民。” 慕容嫣这话虽有几分恭维,但顾冲却很是受用。 他古铜色的脸色变得温和,将手中弓箭交与左右,佯嗔道:“别以为本候饶你不死,你便能脱罪了!胶衣诈死,非同小可……” 话音未落,见慕容嫣向他深深磕头,扬声说道:“此事与我母亲无关,还请侯爷捉拿民女一人,去胶衣局领罪!” 慕容秦氏心口刺痛,眼泪滚烫而下:“嫣儿……” “你这丫头,当真不怕死么?” 顾冲明眉锐眼满是疑惑,只觉眼前的女子像是一本看不透的书。 慕容嫣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民女自然怕死,可更怕连累家人,连累乐国。更何况,与其活着受罪,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寥寥几句话,字字扎在顾冲心坎上。 他似剑的眸子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暗叹一声,道:“罢了!本候的职责,只是捉拿钦犯……不过,你切不可再生死念,更别妄想能逃得掉……” 吩咐到此,男人刚毅的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无奈。 “丫头,你很有孝心,亦是个聪明人!蝼蚁尚且偷生……记住了,再漫长的黑夜终将迎来曙光!人活着是为求生,而非求死!”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侯爷,竟会跟她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慕容嫣一时间红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顾冲,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见顾冲提缰策马远去,慕容嫣才扶起慕容秦氏,母女二人踱步进屋。 “嫣儿,你可真是大胆!即便要逃,也不该当着官兵的面啊!幸而顾候大度,不然……” “娘,你放心。我料到顾候定不会将此事闹大,否则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 慕容嫣搀着慕容秦氏坐在木椅上,浅笑盈盈,一脸笃定。 慕容秦氏疑惑地望着她:“为何?” “胶衣局是祁、蔚、泠三国所设,而并非乐国。顾冲身为乐国大臣,自然不会去管胶衣局的闲事,此其一。其二,这三个国家在乐国成立胶衣局,名曰为选胶衣,实则是对乐国虎视眈眈。若有胶衣诈死逃跑,这三个国家正好大做文章,以此发难,到时候师出有名,正好吞并乐国!” 慕容秦氏愣愣地盯着慕容嫣,问:“嫣儿,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慕容嫣轻笑:“我不过一介民间女流,听娘你之前说的便能想到这些,更何况是乐国的皇帝、乐国的臣子?他们自然是更加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绝不会让他国挑出半点错漏。权衡利弊,顾冲自然不会把我交给胶衣局,以免让他国有机可乘!” 慕容秦氏听得似懂非懂,摇头叹气只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不过顾候有一句话说得对,人活着是为求生,而非求死……” 她双手将慕容嫣拉住,双目含泪,宛如生离死别般。 “嫣儿,答应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慕容嫣鼻尖一酸,忍泪点头。 “我会的!娘,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 慕容秦氏点头拭泪,埋首间,瞧见慕容嫣裙摆渗着鲜血,顿时面色大变。 “嫣儿,你受伤了?” 说话间,已撩起慕容嫣的裙边查看。 “不过是从云岫河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脚,已经包扎好了。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才多流了些血。不碍事!” 慕容嫣笑着安慰道。 慕容秦氏见鲜血已湿透了缠在脚上的纱布,心疼不已。 “家里还有些金疮药,我去拿。” 说着,慕容秦氏起身扶慕容嫣坐下,便快步往别屋去。 慕容嫣心头一暖,唇角扬着一抹笑意。 此时天色渐晚,茅屋内有些昏暗。 慕容嫣记得自己房间有火折子和油灯,便缓缓踱步进屋,打算点灯照明。 可刚进屋,顿时吓了一跳。 那林中少年,竟歪着身子坐在木椅上! 屋内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他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似乎被后背的箭伤伤得厉害。清俊绝伦的脸苍白至极! “你……你怎么……” 慕容嫣惊诧上前,疑惑不已地看着他。 却见少年苍白的薄唇扯出一抹淡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慕容嫣美眸微闪,神色带疑,却有几分不信。 她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屋外慕容秦氏的脚步声步近,只得先将少年搀扶上床,放下破旧的帐幔遮挡,以免被慕容秦氏发现。 刚转过身,就见慕容秦氏捧着金疮药和些许白布条,迈进屋来。 “嫣儿,你的脚受着伤,怎么还满屋子乱跑?快坐下。” 慕容秦氏柔声嘱咐,将东西放在桌上,便来搀慕容嫣。 慕容嫣笑盈盈地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娘,我只是流了一些血,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你别哄我!” 慕容秦氏满眼心疼,正要蹲下身来替慕容嫣换药,却被慕容嫣起身一把扶起。 “娘,我这点小伤,自己可以上药。” “可……” “娘,我有些饿了!你快去烧饭吧!” wap. /134/134961/31683267.html 第1章 见鬼了 冰河初解,严寒未退。 冷风拂过云岫河边的柳树,泛起河面的涟漪。 河中漂浮的竹筏之上,平躺着一名白衣少女。 她看上去约么十八。饶是双眼已闭,亦难掩倾国倾城之貌。 少女一头墨色长发肆意散开,只有额上的白色花环作装饰。 这便是乐国穷苦百姓的水葬。 竹筏从上游一直漂到下游,最终从高处坠落,没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冷! 真特么冷! 少女突然睁开眼睛。 我去! 谁特么恶作剧,把她扔学校泳池里了? 慕容嫣如剑鱼般向上游。 待她浮出水面时,整个人都傻了。 淦! 这是哪个荒山野岭? 慕容嫣此刻顾不了许多,更不去想她为什么好端端的在宿舍睡午觉,醒来却是眼下这番囧况。 水里实在太冷了! 她必须得先上岸,然后打车回宿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又暖和的衣裳,再去查明真相,找人算账! 好在河面不过五米左右的宽度。慕容嫣在河中心,加上水性不错,游到岸边倒是小菜一碟。 只是她身上穿的是什么劳什子? 湿哒哒的跟拖了五十斤大米似的! 慕容嫣吃力地爬上岸,低头看了滴滴答答滴水的裙褂几秒,便胡乱拧了拧水。 这恶作剧的人,竟舍得下本钱给她买套古风行头? 不对! 慕容嫣倏然瞪大眼睛,忙扒开外衣,埋头看向里边。 除了一件白色的肚兜,竟什么也没穿! 再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没钱、没手机……什么也没有! 慕容嫣有些慌了。 她环视周围一圈。 绿水青山,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也不知会不会有猛兽或坏人出没? 此时天色渐晚,弦月初升,四周群山逐渐现出青黛色的轮廓。 慕容嫣不敢叫嚷,只能沿着小路找出路,心里直打鼓。 离开河边,进入小树林,白雾缭绕之中越发难辨方向了。 她眼眶微红,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提步缓行,刺痛的喉咙强忍着更咽。 心里除了害怕,已没了半点怨怒之气。 突然,她脚下似乎踩着了什么东西。软软的! 尚未来得及埋头瞧上一瞧,只觉右脚一阵疼痛,紧接着浑身一阵酥麻,整个人倒在冰冷潮湿的泥土地上,再无半点力气爬起来。 “救……救命啊……” 她终是忍不住呼叫,泪水从眼角滑落。 只是才张开口,乌黑的唇瓣已经发麻,视线亦变得模糊起来…… 天哪! 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的大学校园时光,就要命丧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吗?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救……救命……” 她拼尽所有力气,努力发出声音,哪怕微弱得如蚊子一般。 有谁,有谁能救救她啊? 就在她快要绝望之际,斜射进树林的点点月光之下,一道身影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她眼前。 她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样貌,但视线越发模糊,眼皮千金般重地压了下来。 只是在彻底陷入昏迷之际,耳边听到一个平静无波的冷清男声在呼唤她: “姑娘!姑娘……” . 悠悠醒转,眼前只见熊熊火光之中跳跃的火星。 “你醒了?” 那清冷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慕容嫣抬眸循声望去。 隔着燃烧的火堆,只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端坐在光滑的大石上。 但见他一袭墨蓝色劲装,腰间系着银色玉带,高瘦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 少年一头墨发高高束起,橙色的火光映着他无可挑剔的三七分容颜,宛如漫画人物活了一般! 他手中长树枝轻轻撩拨的火堆,目光自始至终盯着熊熊火焰,浑然没有看慕容嫣一眼,仿佛眼前的火焰更加有趣似的。 如此冰霜覆盖般的神仙颜值,恐怕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了吧? 慕容嫣下意识坐起,靠在身后的大树干上,只觉右脚隐隐有些疼痛。 她低眉看去。 耳边响起少年一如既往冷清的嗓音:“我已替你把毒逼出来……再过两个时辰,待余毒尽散,你便能走了。” 果然,隐隐作痛的伤口处,已经被人包扎好。 渗着鲜血的白布上,还能隐约看见一些淡黄色的药粉。 “是你救了我?” 慕容嫣抬眸望着少年。 见他仍只是看着火光,似是默认。 于是慕容嫣又道:“谢谢!” 听闻此言,少年冷眸似是闪烁了一下,这才淡淡收回视线,眸光落在慕容嫣的身上。 只是,少年的眼神实在太冷了。 饶是被他这看似不经意地看上一眼,慕容嫣心尖亦没来由的微微一颤。 “你不必谢我……” 少年欲言又止。话锋一转,便问道:“荒山野岭,你一个弱女子,怎会孤身在此?” “我……” 慕容嫣正想回答,可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少年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便又用长树枝轻轻拨了拨火堆,懒懒问道:“你是乐国人吧?” 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乐国人? 乐国是哪个国家? 看这一切,似乎并不像是有人恶作剧,更不像是在拍戏。 难道…… 她穿越了?! omg! 少年抬睑,见她一脸愣怔,只当是被自己所饲养的毒蛇咬了一口后吓着了,所以一时还未缓过神来。 他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嫣。你呢?” 慕容嫣想也不想便答。 少年唇角微动,似是一笑,却又似没有。 “慕容嫣……” 他一字一句地低低念道她的名字,似是想要刻在记忆里似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灌木丛大动。 脚步声和刀剑挥动的声音簌簌作响!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只见十几名身材健硕的黑衣男子鱼贯而出,如大山般黑压压地逼过来,转瞬已在咫尺。 慕容嫣心中一沉。 然而少年却无半点惊慌之色,目光仍只是落在火堆之上。 但见那群人不约而同,拱手向那少年行了一礼,齐声唤道:“公子!” 公子? 慕容嫣瞪大眼睛。 难怪这家伙举手投足满是贵胄气息,原来是个富家公子? 其中一名黑衣人向少年恭敬说道:“公子原来在这里,让属下等人好找!” “我不过来寻我的小青蛇,也值得你们劳师动众到这里来?”少年搁下手中木棍,语气冷淡。 “属下等人,是担心公子误了时辰……”那人谨小慎微,欲言又止。 少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只道:“误不了……” 说罢,他眸光转落在慕容嫣的身上,问道:“你家住何处?我遣人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 慕容嫣倚着树干站起来,似乎脚已不疼了。 这帮人不知根底,而且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少年目光扫了她右脚一眼,旋即又落在少女绝美的容颜上,只道:“那好吧。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再见!” 再见? 少年剑眉微挑,眸中划过一抹疑惑,唇角似笑非笑。 这个女人,有意思! 目光收回,少年却不多言,领着一干黑衣人,很快便消失在小树林的晨雾之中。 慕容嫣继续坐在火堆旁,努力让自己接受倒霉穿越的事实。 直到太阳高照,火焰熄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才调整好心态,走出小树林。 沿着阡陌小路不知走了不久,远远地飘来一阵哀乐之声。 料想前面必定有人家,慕容嫣便加快脚步,循声而去。 不多时,眼前果然出现了几座茅草房子。 其中几户人家看似冷冷清清,悄无声息。 唯独左边最小最破的茅屋内,哀乐不断,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慕容嫣下意识提步靠近,只听屋内哭声凄凄。 一个尖细的声音更咽道:“小妹,你可真是苦命啊!年轻守寡,养了个痴傻的女儿也就罢了,偏又生得花儿一般!如今被胶衣局选中,偏偏又误食鼠药药死了。也不知胶衣局信与不信?若胶衣局不信是误食,而认为是自杀,可该如何是好啊?” “不管如何,那都是慕容家的事,与我们几家人何干?亲戚一场,莫不是还要我们几家陪葬不成?”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说道。 “小妹啊,如今我们几家人替你操办完孩子的后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念在咱爹娘过世得早,这些年,能帮衬的,我们这几家人也都帮衬了。你若念姊妹的情义,胶衣局的人若找上门来,你便一力承担了吧!”另一个尖酸的声音道。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们。胶衣局若是问罪,我也只管把我的命交出去!反正我的嫣儿已经没了,与其孤寡终老,倒不如黄泉路上给我嫣儿作伴,以免她孤独上路。” 慕容秦氏更咽说罢,越发哭得肝肠寸断。 “如此,最好!”其二姐肖秦氏低声嘀咕一句,暗松了一口气。脸上不见半点哀伤。 “依我说,早知如此,小妹你还不如当年别生下这个祸根孽胎!如今死了,还要连累亲娘,累赘亲戚!”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怏怏说道。 其他几个人皆点头表示赞同,唯独慕容秦氏仍是掩面痛哭,有苦难言。 几个人见话已说到此处,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使眼色。 肖秦氏道:“小妹,你节哀顺变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提步便走,唯恐被人拉住似的。 “小妹,那……我也走了……” “我们也走了……” 慕容秦氏泪眼中看着一帮“好亲戚”陆陆续续而去,心中苦闷难言,委屈至极。 . 肖秦氏走得最快。 才出了泥巴院,迎面便撞见慕容嫣,顿时唬得双腿一软,趴在地上直打哆嗦,一迭连声地喊道:“见鬼了,见鬼了!鬼……鬼啊……” wap. /134/134961/31683265.html 第2章 受伤了 其他人闻声,快步走出。 见到慕容嫣的样子,也都吓得魂飞魄散,抱头乱窜,惊叫连连。 “大罗神仙,观世音菩萨……” “我的天,鬼……” “鬼……” 慕容秦氏听到院子外的动静,止哭跑出。 一见慕容嫣,却不管是人是鬼,上前便一把抱住,泣不成声。 “嫣儿,你回来了!你回来看娘了!” 娘? 慕容嫣愣怔。 慕容秦氏的大哥秦健林壮着胆子,隔着泥巴墙的破洞偷瞧了两眼,顿时瞪大眼睛,一迭连声地嚷起来:“不是鬼!不是鬼……她有影子!” 慕容秦氏闻言一滞,这才发觉怀中的女儿纤细的身子柔软且温热。 “嫣儿,你没死?” 慕容秦氏打量着慕容嫣,又惊又喜。 “我……” 慕容嫣看着眼前这个竟与自己亲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农妇人,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上天是仁慈的。 知道她穿越古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眼下便是“送”了一个与自己亲娘身形样貌、言谈举止都相差无几的“便宜娘”。 也算是聊以寄慰吧! 此时,一群亲戚从泥巴院里走出来,又是往日趾高气昂的做派。 “这真是活见鬼了!都已经咽气下葬了,居然还能活?” 肖秦氏瞪大眼睛盯着慕容嫣,好像看动物园的猩猩似的。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秦健林的妻子秦尧氏,笑弯了柳眉。 慕容秦氏的大姐甄秦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欢喜之色。 慕容嫣看着这突然蹦出来的一大家子亲戚,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便只不作声。 “嫣儿,你饿了吧?” 慕容秦氏拉着慕容嫣的双手,一脸关切。 见慕容嫣点了点头,慕容秦氏便拉着慕容嫣进屋,热了丧宴剩下的酒菜,端上桌来,让慕容嫣“享用”。 虽只剩一些鸡骨头、青菜叶儿……且除了盐巴之外,再吃不出其他调味品。 可慕容嫣馋虫早已大闹五脏庙,便仍是狼吞虎咽起来。 耳边只听这群所谓的亲戚,嘱咐慕容秦氏好生看着她,切莫让她再生出事端,连累大家之类的话。 慕容嫣心里只觉憋着一股气,堵得慌。 肖秦氏居高临下地立在一旁斜睨着慕容嫣,眉眼带着几分疑惑:“云岫河离咱们这儿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她脑袋不灵光,一个人是如何回来的?” “是啊!” 秦尧氏一语惊醒,便拉住慕容嫣问:“嫣儿,你是如何回来的?” “我……” 见慕容嫣欲言又止的神情,慕容秦氏便道:“我们在这里住了近十年了。虽说嫣儿有些痴傻,想必记忆里是认得回家的路。” 这方圆百里,除了他们这几户人家,再无人烟。想来定是如此了,于是其他人都轻轻点头。 慕容嫣只顾吃饭喝汤,仍不说话。 肖秦氏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慕容嫣。 见她饶是一头散发,不施脂粉,亦难掩倾城之貌,不禁长叹一声,道:“原以为小妹你养个傻丫头,老了能稍有些指望,可老天不长眼啊,偏让她生得这般好!真是……” “快别说了!各自扫净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甄秦氏忙将肖秦氏喝住,“好不好的,横竖都是命!” “是,大姐姐说得是。”肖秦氏低眉顺眼地笑道,嘴角扬着几分冷笑。 两个姐姐的话,当真是戳到了慕容秦氏心坎上。 想着自己的女儿将来命途凄惨,慕容秦氏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一群亲戚见了,便都纷纷告辞。 顷刻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慕容嫣和慕容秦氏母女二人。 见慕容秦氏默默掉泪,慕容嫣心中不忍,便伸袖替她拭泪。 “妈,你别哭!” 慕容秦氏轻轻摇头,泣道:“你大姨母说得不错,这都是命!” “命?什么是命?‘人’在上头的,那才是‘命’!” 慕容秦氏一滞,抬头看向慕容嫣。 但见她墨眸璀璨,掷地有声地继续说道:“生而为人,虽不能选择出身,难道还不能改变命运?若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那可真是白活了一场!” 慕容秦氏浑身一颤,双手将慕容嫣拉住,上下打量她,又惊又喜道:“嫣儿,你不痴傻了?” “我……” 慕容嫣愣怔了一瞬,便只得谎说道:“是啊娘,我也不知为何,从云岫河里爬起来后,就不傻了。想必,是有神仙保佑吧!” “阿弥陀佛!” 慕容秦氏欢喜不已,忙双手合十地作揖。 才刚拜完三拜,她忽似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又长吁短叹道:“可你终究是要被抓去胶衣局的……与其伶俐受罪,倒不如痴痴傻傻!起码……不会觉得日子煎熬!” 说罢,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慕容嫣眼神疑惑,问道:“你们一说起胶衣局,就谈虎色变。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秦氏逐渐止住啼哭,便向慕容嫣一一道来。 原来这碧落大陆共有十二个国家。 以半圆为框,“啬”字为分界线,分别为墨、凉、洛、峤、堃、昇、衡、祁、蔚、勍、泠、乐。 这十二个国家各怀野心,却又相互制衡。 多年来,他们所处的乐国遭受邻国祁、蔚、泠的抢占掠夺,不但领土所剩无几,还被迫签下“不平等条约”。 其中一条,便是乐国每年要贡献一定数量的粮草财帛和壮男美女,以平息战祸。 为此,祁、蔚、泠三国特在乐国设立胶衣局,是为从乐国民间挑选年满十八的少男少女,送往各国。 而这些被选中的男女,则被统称为“胶衣”。 其实所谓的胶衣,不过是他国权贵的玩物罢了。其地位低下,竟比娼妓都不如! 即便是一些相貌平平的壮男,也都得阉割为奴,干着最辛苦下贱的活儿。 命如草介,生不如死! 慕容嫣听得背脊一寒。 半晌才回神说道:“长此下来,乐国岂非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孤儿寡母了?到时候,越发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亡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慕容秦氏红着眼眶,更咽道:“咱们寻常百姓,求的不过是一口温饱的安稳日子。皇帝昏庸无能,苛捐重税,鱼肉百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百姓能安居乐业,谁还在乎这天下姓氏名谁呢?” 慕容嫣不禁沉默。 若非在油锅里煎熬着度日,想必慕容秦氏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回想自己上一世活在太平盛世,衣食无忧,竟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慕容嫣一时出了神,忽被慕容秦氏拉住双手。 她美眸微闪,不禁愣怔。 只见慕容秦氏拭泪说道:“嫣儿,你快逃吧!” 逃? 慕容嫣瞪大眼睛。 只听慕容秦氏接着道:“反正娘已经拿到了死亡书,户部那边想必也告知了胶衣局。你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活着,总好过做胶衣受罪……” 话音未落,慕容秦氏又不禁落泪。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儿去?” “可你若不逃……” “我若不逃,难道就要活受罪了?” 她冷声打断慕容秦氏的话,粉唇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生而为人,我慕容嫣岂能任人鱼肉?” 看着少女眸中坚定的寒光,慕容秦氏愣怔之际却又莫名的肃然起敬。 就在此时,一阵吵嚷呵斥之声从远处传来。 慕容秦氏有些惊慌,忙嘱咐慕容嫣乖乖在房里待着,独自迈出门槛,关上房门,去看究竟出了何事。 慕容嫣心下忐忑。 只听外头的嚷闹声音越发厉害,她担心是胶衣局来找麻烦,恐他们拿住慕容秦氏发难,便提步打算出门去瞧。 刚推开房门,却见一道黑影急闪进来,迅如疾风! 不待慕容嫣出声,那人已将她挟在门后,掩住了她的嘴巴。 慕容嫣心下恐慌,双手抱住那横在自己唇上的大手,便狠狠了咬下去。 只听那人低哼一声,虎口被她咬出鲜血却不还手。 耳畔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似是痛得厉害。 慕容嫣不禁愣怔,缓缓抬眸,迎面便对上那双清澈冷冽的眸子。 “慕容嫣,是我……” 他低低出声,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慕容嫣浑身一震,松开了口,满眼诧异。 只见那人细长的凤眸似是笑了一笑,扯下了蒙在他脸上的黑布。 “是你!” 慕容嫣美眸瞪大,惊诧不已。 竟是那在小树林中救她的少年! 但见他面色惨白,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呼吸起伏不定,唇角却似微微扬着,似笑非笑。 少年正要说话,忽听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进来,便闪进了里屋。 慕容嫣还未回过神来,就见慕容秦氏略带惊慌之色,进屋说道:“是朝廷捉拿钦犯,挨家挨户的搜人!如今已搜到你二姨母家中,想必一会儿就到咱们这儿了!” 钦犯? 那少年不是富家公子吗? 怎么又成朝廷钦犯了? 慕容嫣疑惑不已,却不动声色,只安慰慕容秦氏:“既然是捉拿钦犯,那便不关我们的事。娘,你不必惊慌!我先进屋洗把脸。” “去吧!” 慕容秦氏略松口气,便去收拾碗筷。 慕容嫣踱步进屋,便见那少年斜靠着坐在木椅上,气息似有些微弱。 她提步上前,这才看见少年后背,竟横插着一支长箭! 鲜血自伤口流出,将后背染湿了一大片! “你……受伤了?” wap. /134/134961/31683266.html 第3章 镇远侯 “无妨。” 少年薄唇微启,饶是面色全无血色,语气依然平静得仿佛泛不起涟漪的湖面。 “怎么无妨?流了那么多血!” 慕容嫣急了,蹙眉低嗔,不禁靠近了些。 少年黑曜石般的寒眸似是一动,抬睑侧目凝向她,眼神似是带着几分温和。 这女人,是在关心他吗? 慕容嫣被他看得脸颊一红,忙解释道:“我只是看你伤得严重……” 说到这里,慕容嫣便不再说下去。竟觉着“越描越黑”似的。 少年唇角似微微上扬,语气一如既往:“只是皮肉之伤。” 皮肉之伤? 伤成这样了,还说是皮肉之伤? 慕容嫣美眸睁得圆圆的,直直地盯着这个谜一般的少年,只道:“官府在到处找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外一声厉喝:“搜!” 少年心中一沉,正要破窗而出,以免牵连无辜。 却不想慕容嫣竟一把扯下桌上的黑布,裹在身上,先跳出了窗。 此时,那群官兵已到泥巴院外,正要冲进去搜屋。忽见一道黑影跳窗而出,从院子后门窜进一片油菜花地里。 那身骑高马的领头锐眼一闪,斥道:“追!” 一队随从的士兵齐声唱诺,便朝慕容嫣逃跑的方向追去。 慕容秦氏见状,忙推门进里屋,见屋里竟一个人也没有,只不见了桌上的黑布。 她忙踱步出院子,见那骑马的领头正瞄向油菜地中,欲拉弓射箭。 慕容秦氏大骇,冲出茅屋,跪伏在那领头马前。 “大人!饶命啊大人……” 还未多说几句话,慕容秦氏已被左右的士兵扣下。 领头动作一滞,居高临下打量眼前这一袭丧服的农妇。 尚未开口询问,就见她泪眼婆娑地求饶。 “饶命啊大人!那逃跑的并非什么朝廷钦犯,而是民妇苦命的女儿……” 还未说完,已听油菜地中士兵声声呵斥:“走!快走……” 那领头循声望去,果然见手下押着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跪伏到马前。 见那少女着白色寿衣,又见这泥巴院子内零零散散的纸钱,他心里已揣度了几分。 此时,亦有一小队士兵将茅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启禀侯爷,未有发现!” 慕容嫣兀自跪伏马前,闻听此言,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不枉她冒死上演这场调虎离山计之计! 正想着,忽听头顶一个威严不虞的声音斥道:“继续追!” 说罢,一群士兵唱喏一声,便如激流般涌出院子,顷刻已奔出百米之外。 “本候问你!你既非朝廷拿的钦犯,跑什么?”镇远候兀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盯着跪伏在马前的纤纤少女,不豫问道。 慕容嫣眸中暗光浮动,不慌不忙地回答:“民女不知侯爷捉拿钦犯,只当是胶衣局来拿人,一时惊慌,才跳窗而逃。望侯爷恕罪!” 慕容秦氏在旁听得一愣,满心疑惑,却不揭穿慕容嫣,只埋头不语。 “你倒坦白!” 镇远侯似是一声冷笑,却又好似没有。 不过听他的言语,显然是对慕容嫣的话深信不疑。 “胶衣诈死私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就不怕本候提你去胶衣局,受刑?” 慕容秦氏听完镇远侯此言,顿时唬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正要磕头求饶,却听耳边慕容嫣异常冷静的声音道:“侯爷宽厚仁慈,民女自然是不怕的!” 镇远侯冷冷笑道:“我顾冲十五岁征战沙场,十年来刀下亡魂多如牛毛。乐国无人不知我杀人从不眨眼,你竟说我宽厚仁慈?丫头,即便是拍马屁,也得找准方向!” “我从不拍马屁,只说事实!” 慕容嫣抬眸反驳,毫无怯色。 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看着马前这傲气绝艳的女子,镇远侯顾冲不禁愣怔,心中竟生出许多好感来。 “那好,你且说说看,本候如何宽厚仁慈了?” “方才侯爷分明可以一箭射杀民女。可一听我母亲哭诉解释,便饶了民女不死。可见侯爷不滥杀无辜,宽厚爱民。” 慕容嫣这话虽有几分恭维,但顾冲却很是受用。 他古铜色的脸色变得温和,将手中弓箭交与左右,佯嗔道:“别以为本候饶你不死,你便能脱罪了!胶衣诈死,非同小可……” 话音未落,见慕容嫣向他深深磕头,扬声说道:“此事与我母亲无关,还请侯爷捉拿民女一人,去胶衣局领罪!” 慕容秦氏心口刺痛,眼泪滚烫而下:“嫣儿……” “你这丫头,当真不怕死么?” 顾冲明眉锐眼满是疑惑,只觉眼前的女子像是一本看不透的书。 慕容嫣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民女自然怕死,可更怕连累家人,连累乐国。更何况,与其活着受罪,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寥寥几句话,字字扎在顾冲心坎上。 他似剑的眸子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暗叹一声,道:“罢了!本候的职责,只是捉拿钦犯……不过,你切不可再生死念,更别妄想能逃得掉……” 吩咐到此,男人刚毅的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无奈。 “丫头,你很有孝心,亦是个聪明人!蝼蚁尚且偷生……记住了,再漫长的黑夜终将迎来曙光!人活着是为求生,而非求死!”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侯爷,竟会跟她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慕容嫣一时间红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顾冲,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见顾冲提缰策马远去,慕容嫣才扶起慕容秦氏,母女二人踱步进屋。 “嫣儿,你可真是大胆!即便要逃,也不该当着官兵的面啊!幸而顾候大度,不然……” “娘,你放心。我料到顾候定不会将此事闹大,否则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 慕容嫣搀着慕容秦氏坐在木椅上,浅笑盈盈,一脸笃定。 慕容秦氏疑惑地望着她:“为何?” “胶衣局是祁、蔚、泠三国所设,而并非乐国。顾冲身为乐国大臣,自然不会去管胶衣局的闲事,此其一。其二,这三个国家在乐国成立胶衣局,名曰为选胶衣,实则是对乐国虎视眈眈。若有胶衣诈死逃跑,这三个国家正好大做文章,以此发难,到时候师出有名,正好吞并乐国!” 慕容秦氏愣愣地盯着慕容嫣,问:“嫣儿,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慕容嫣轻笑:“我不过一介民间女流,听娘你之前说的便能想到这些,更何况是乐国的皇帝、乐国的臣子?他们自然是更加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绝不会让他国挑出半点错漏。权衡利弊,顾冲自然不会把我交给胶衣局,以免让他国有机可乘!” 慕容秦氏听得似懂非懂,摇头叹气只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不过顾候有一句话说得对,人活着是为求生,而非求死……” 她双手将慕容嫣拉住,双目含泪,宛如生离死别般。 “嫣儿,答应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慕容嫣鼻尖一酸,忍泪点头。 “我会的!娘,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 慕容秦氏点头拭泪,埋首间,瞧见慕容嫣裙摆渗着鲜血,顿时面色大变。 “嫣儿,你受伤了?” 说话间,已撩起慕容嫣的裙边查看。 “不过是从云岫河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脚,已经包扎好了。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才多流了些血。不碍事!” 慕容嫣笑着安慰道。 慕容秦氏见鲜血已湿透了缠在脚上的纱布,心疼不已。 “家里还有些金疮药,我去拿。” 说着,慕容秦氏起身扶慕容嫣坐下,便快步往别屋去。 慕容嫣心头一暖,唇角扬着一抹笑意。 此时天色渐晚,茅屋内有些昏暗。 慕容嫣记得自己房间有火折子和油灯,便缓缓踱步进屋,打算点灯照明。 可刚进屋,顿时吓了一跳。 那林中少年,竟歪着身子坐在木椅上! 屋内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他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似乎被后背的箭伤伤得厉害。清俊绝伦的脸苍白至极! “你……你怎么……” 慕容嫣惊诧上前,疑惑不已地看着他。 却见少年苍白的薄唇扯出一抹淡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慕容嫣美眸微闪,神色带疑,却有几分不信。 她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屋外慕容秦氏的脚步声步近,只得先将少年搀扶上床,放下破旧的帐幔遮挡,以免被慕容秦氏发现。 刚转过身,就见慕容秦氏捧着金疮药和些许白布条,迈进屋来。 “嫣儿,你的脚受着伤,怎么还满屋子乱跑?快坐下。” 慕容秦氏柔声嘱咐,将东西放在桌上,便来搀慕容嫣。 慕容嫣笑盈盈地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娘,我只是流了一些血,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你别哄我!” 慕容秦氏满眼心疼,正要蹲下身来替慕容嫣换药,却被慕容嫣起身一把扶起。 “娘,我这点小伤,自己可以上药。” “可……” “娘,我有些饿了!你快去烧饭吧!” wap. /134/134961/31683267.html 第4章 不许动 “那好吧。” 慕容秦氏执拗不过,见慕容嫣坚持要自己上药,只得答应着,出门去做饭。 于是慕容嫣关上房门,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顿时,整个房间明亮了许多。 她上前掀起帐幔。 橙黄色的灯光照进床榻,映着少年苍白的脸,当真是好一个“病俏少年”! 但见他微微转头,抬起眼睑,凝向慕容嫣,苍白却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薄唇微启:“烦劳姑娘,帮我拔出背上的箭。”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不卑不亢。 “我?” 慕容嫣倏然瞪大了眼睛。 少年似是没看见慕容嫣的反应一般,从短靴中掏出一把匕首。 “这箭头有钩,须先割开皮肉,才能将箭拔出。” 说话间,已将匕首塞到慕容嫣手中。 云淡风轻的口吻,哪里是在教慕容嫣割他的皮肉,分明像是在讨论烹饪杀鸡般轻松自在! 慕容嫣愣怔。 只见少年已盘膝转身,将后背对着她,好让她下手。 她呼吸一窒,一颗心砰砰直跳。 “动手。” 似是见她迟迟未动,少年冷声催促。 “那……那你忍着点疼。” 见少年沉默不语,慕容嫣只得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割开伤口周围湿哒哒的衣布,露出插着长箭的一块血淋淋的肌肤。 好在箭插得不算太深! 慕容嫣抬眸,见少年仍是一动不动,亦不转过头来。她便强自镇定,将目光重新落在伤口处。 提起匕首,她弱弱说道:“那……那个,我要动手了。” 少年仍是不语,算是回应。 慕容嫣深吸口气,双手攥紧匕首,落下剑刃。 这匕首削铁如泥,割开皮肉竟比纸上画墨还容易! 慕容嫣干净利落,不敢耽搁分毫。壮着胆子,轻轻割开皮肉,一鼓作气将长箭用力拔了出来。 前前后后,不过几秒的时间! 顿时鲜血直涌! 她连忙将床榻上的棉被扯过来,摁在伤口处止血。 自始至终,却不曾听少年吭过一声。 “这瓶药,有止血解毒的神效。” 少年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显然是忍疼得厉害。 接过少年递来的白玉药瓶,慕容嫣明显感觉沾了他冷汗的瓶身暖暖的、湿湿的,如从温水中拿出来的一般。 她红了眼眶,将瓶盖打开。 瓶口对准伤处,轻洒下淡黄色的药粉。 果然,那伤口一触药粉,竟像关了闸的水龙头,顷刻止住了血,粉末结痂般浅浅的将伤口覆盖。 慕容嫣又惊又喜,连忙转身去拿慕容秦氏之前送进来的白布。 少年长舒一口气,拾起身旁那支染血的长箭,眸底压制着冷意。 一直听说乐国镇远侯骁勇善战,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顾冲……” 少年薄唇似启非启,字眼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出神间,只觉身体一凉。 他回过神,竟被人一把拉开了半边衣裳! 少年眸中划过一抹惊诧,忙扒回衣裳,转身盯着慕容嫣问:“你做什么?” “给你包扎啊。” 慕容嫣一脸疑惑,不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这么大反应。 真是奇怪! 割肉拔剑吭都不吭一声,居然还怕包扎伤口? “我是说,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不脱你衣服,我怎么帮你包扎啊?” 这不是废话吗? 少年欲言又止,未说出口的话憋红了他的脸。 他翻身下床,一边系好腰带,一边冷声说道:“不必了!” 男女授受不亲,她难道不懂吗? “嘿?” 慕容嫣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微弱的灯光斜照着他的后背,隐约可见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因为他此刻大动又流出血来。 慕容嫣猛地一把将他拉坐在床边,双手摁住他肩膀。 少年剑眉一蹙,正挣扎要起,却听得耳边女人一声低喝:“坐好!不许动!” 不许? 十几年来,还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命令他楚昀诺! 楚昀诺审视般的目光,自下而上凝注眼前的这个女人。 分明应该生气,可他此刻冰川般冷漠的神色却好似在这一瞬间融化,竟乖巧得像一个听话的布偶,任由女人褪下他的衣衫。 他这是怎么了? 一颗心,小鹿般乱撞…… 而这一刻,慕容嫣也不由自主地暗自咽了咽口水。 这男人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她自问经常出入泳池和健身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像这种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有肉的盛世美颜,可算是人间极品了吧! 但见少年结实的胸膛兀自渗着几滴汗珠,八块腹肌不深不浅,两条人鱼线迤逦而下…… 慕容嫣只多看上一眼,便觉脸颊发烫。 她连忙移开目光,怂猫似的怯怯绕到少年背后,小心翼翼地替他敷药包扎。 楚昀诺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瞬不瞬地落在女人的脸上,唇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弧度,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情愫。 两个人一静一动,却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的声音。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涌动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了。” 包扎好伤口,慕容嫣也不替他撩上衣服,连忙退了两步,埋头不多看他一眼。 羞怯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打破花瓶的孩子。 他唇角微扬,将眸中的情绪掩下,喜怒难辨地问:“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我害羞?”慕容嫣嘴硬道,“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以为,你身材有多好啊?” “哦?” 他剑眉微挑,起身提步向她逼近。 少年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饶是慕容嫣没有看他,亦能感觉到好似一座大山逼近。 她倒吸一口凉气,埋头只顾仓皇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木桌,再无可避。 少年目测一米九的个子,此刻高山似的耸立在慕容嫣面前。 慕容嫣低着头,正好看见那充满了荷尔蒙的腹肌和人鱼线…… 她脸颊一红,忙将头扭到一边。 烛光映着她绯红的小脸,宛如黄昏含苞欲放的玉莲,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身为蔚国宥王,楚昀诺见过的美女车载斗量,却唯独觉得眼前这名女子,并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他心中一动,一时忘情,不禁抬起她光滑的下颚,埋头缓缓将唇瓣靠近。 慕容嫣一颗心砰砰直跳,不等他吻上来,急忙双手抵在他滚烫的胸膛,努力与他拉开距离。 少年垂眸看向抵在他胸前的纤纤玉手,再抬睑看向她羞怯的姝容,唇角上扬,玩味十足地说道:“你既不贪恋我的身子,又摸它做什么?” “谁……谁稀罕摸了?” 慕容嫣羞得忙收回双手,躲到一边。 楚昀诺偷笑,自己拢好衣裳,系好腰带,将榻上的箭和药瓶收好。 耳边只听慕容嫣质问道:“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继续说道:“别跟我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方圆百里,就只有我们几户人家。你后背中箭,那些官兵料到你一个人无法疗伤,随时可能再回来搜查。你不像一个愚蠢的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楚昀诺安静的听她说完,提步靠近,垂眸自上而下的看着她,凤眸深深。 慕容嫣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心慌。 忽然,窗外一棵树上飞来一只乌鸦,“哑哑”叫了两声,便飞走了。 楚昀诺剑眉凤眸,似掠过几分欢悦之色。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慕容嫣,清冷的声音如融化的冰川。 “我若说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你可信?” 慕容嫣眸光一闪,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只觉他冒险返回,定是有什么原因,却不想会是为了她。 究竟他是出于感激呢,还是出于义气? 恍惚了一瞬,只见楚昀诺提步走到窗前。 忽然,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慕容嫣,眸光含笑。 “后会有期……慕容嫣!” 说罢,他纵身一跃,便跳出窗外,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慕容嫣追到窗前,望着外面深海似的荒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嫣儿,吃饭了!” 门外一声敲门声,伴着慕容秦氏温柔的呼唤,却唬得慕容嫣浑身一颤。 回过神来,她才应了一声,开门走出。 “嫣儿,你的脚伤好些了吗?”慕容秦氏关切地问。 本想弯腰检查慕容嫣的脚伤,却被慕容嫣一把拉住。 “娘,你放心,我的脚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这话不假。 想来之前在树林里,那少年定是也用了那药粉替她疗伤包扎。虽然下午跳窗时碰到伤口,流了些血,但很快就止住了,并不觉得痛。 慕容秦氏只当慕容嫣已经换了金疮药,便扶她坐在餐桌前。 “快吃饭吧。” “嗯!娘,你也吃饭!” “吃饭,吃饭!” 慕容秦氏做梦也不敢想,自己的女儿居然会有“清醒”的一天。 看着眼前伶俐美艳的女儿,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提起竹筷,一个劲地给慕容嫣夹菜。 母女二人正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一个熟悉而严厉的嗓音斥道:“给我再仔仔细细的搜!” 慕容嫣心尖猛然一颤。 这声音她认得,是镇远侯顾冲! 料到他可能会再带人回来,却不想,竟这么快! wap. /134/134961/31683268.html 第5章 黑衣人 放下竹筷,慕容嫣起身,提步朝门外走去。 只见一群官兵鱼贯而入,仿佛当慕容嫣和慕容秦氏透明一般,挥剑直奔各屋。 慕容嫣迈出门槛,望着月下马上威风凛凛的顾候,佯似不明所以地问道:“侯爷下午才带人来搜过屋子,不知此时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顾冲不答。 但见他锐眼寒光凛凛,脸色铁青,直勾勾地盯着慕容嫣,宛如随时可能发怒的狮子。 慕容嫣没有半点惊慌,装得一脸无辜,立在原地不发一言。 不一会儿,就有士兵拖着里屋染血的棉被走出。 “禀报侯爷,发现一床染血的被褥!” 顾冲明眉倒蹙,向慕容嫣沉声低喝:“你有何解释?” “民女受了脚伤,今天下午跳窗又流了许多血……”慕容嫣不慌不忙提起裙边,“想必是刚才换药的时候,血染在了被褥上。” 顾冲扫向慕容嫣的受伤的右脚,却是一脸不信。 慕容嫣只得拆下裹在脚上的血布条,以取得信任。 “侯爷不信请看!” 只见她白皙的脚踝处,有两个绿豆般大小的血洞,像是被蛇咬伤。 自古以来,女子的肌肤不可轻易示人。身为现代人的慕容嫣自然不在意这一点,但此刻顾冲却被女子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 但他暗自揣测,也许是这女子为了脱罪才出此下策,但也无可厚非。 只略看了一眼,顾冲便移开了目光,垂眸思忖。 半晌,他似剑的目光才落在慕容嫣的脸上,沉声说道:“丫头,窝藏钦犯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慕容嫣佯装无辜道:“民女虽然蠢钝,但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侯爷尽管放心……” 话还没说完,眼前倏地划过一道银光,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已架在她白皙光滑的脖子上。 “本候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黑衣人,现在何处?” 慕容秦氏见状,唬得浑身大颤,忙跪伏上前,央求道:“小女怎么会窝藏钦犯呢?还请侯爷明察!” 慕容嫣眸光微颤,眼也不眨地抬眸望向顾冲。 “侯爷捉拿钦犯心切,但也不能冤枉人吧?民女,并没有见过什么黑衣人……” “你还想狡辩?” 不等慕容嫣说完,顾冲已沉声将她打断。 “白天,你若真以为我等是胶衣局来拿人,即便要逃,也不会蠢到用黑布做掩饰。如此,岂非更加引人注目?” 慕容嫣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颤。 难怪顾冲会这么快回来,定是他想通了这一点,笃定白天她为了掩护那受伤的少年,声东击西,编了谎话诓骗他。 她慕容嫣自诩聪明,没想到竟干了一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自嘲。 “本候劝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 顾冲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一串整齐的脚步声,似是朝这边走来。 他兀自骑在马上,扭头循声望去,月色中见一群高举火把的队伍缓缓而来。 此时,已有士兵跑来禀报:“启禀侯爷,蔚国使臣到了!” 顾冲眼中划过几分诧异,将架在慕容嫣肩颈的大刀收起。 正要提缰调转马头迎接,就见蔚国的队伍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停在院外,将并不宽敞的泥巴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秦氏娘家人在这荒野居住十几年,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一个个都吓得躲在自己家里,不敢出来。 顾冲目光落定在,泥巴院子口的那辆马车上。 只见马车旁,一个身着浅兰色长袍的少年提步上前。 那少年面若晓月,唇红齿白,眉眼含笑,当真是清秀无比! 他只略向顾冲颔首,算是行礼。 “宥王殿下出使贵国,路经此地,听说镇远侯在此,特来相见!” 顾冲听了这少年的话,便知来者是蔚国宥王! 早听闻蔚国宥王楚昀诺文韬武略,俊逸无双。想不到,就连他身边的小小侍从,竟也生得好像仙童一般! 顾冲胯下马来,大步走到马车前,拱手行礼。 “不知宥王亲临,顾冲有失远迎。” “顾候不必多礼。” 听到车厢内飘出的清冷声音,慕容嫣一滞。 怎么会这么像…… “本王听说,顾候在此捉拿钦犯?” 楚昀诺语气轻飘飘的,宛如这夜间悄然飘落的花瓣。 “不错……” 不等顾冲说完,楚昀诺已抢先说道:“正巧。本王在来的路上,捉到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不知,可是顾候要捉拿之人?” 话音一落,就见蔚国官兵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黑衣人上来,扔在顾冲面前。 慕容嫣远远望去,只见那黑衣人的身形与那林中少年一模一样,不由得心尖一抽。 只可惜光线太暗,距离太远,她根本看不清那黑衣人的样貌。只能看出那人似乎已经奄奄一息,趴在泥地上苟延残喘。 顾冲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 见那黑衣人背脊横插的长箭,正是他顾家特制的银钩白羽箭。而黑衣人中箭的位置,与那逃跑的黑衣人中箭的位置,亦是一模一样! 顾冲又惊又疑,抬睑望向车厢。 正想说话,却又被楚昀诺一阵抢白:“本王已对此人用刑。该吐的,他也都吐干净了……” 顾冲一颤。 只听楚昀诺继续说道:“东泠国使臣遇刺,这么大的事,难道顾候认为,还能瞒得住吗?” 顾冲眸光微闪,垂眸拱手向车厢,说道:“还请宥王慎言!本候不过是想等查明真相之后,再给泠国一个交代。既然刺客已被宥王擒获,本候这就将他带回去,仔细审问。来人!” “慢着!” 乐国士兵正要上前拿人,却楚昀诺冷声喝住。 顾冲目光如电,睨向车厢。 只听那寒潭玉石般冰冷的声音道:“此人是我蔚国所擒,岂有交给顾候的道理?” “泠国使臣在乐国境内遇刺,此案自然应该由我乐国处理。宥王作客敝国,替本候拿住刺客,本候必定禀告陛下……” “顾候此言差矣!”楚昀诺冷声打断,“泠国使臣与本王出使贵国,皆为押解今年的胶衣。如今泠国使臣遇刺身亡,本王惶惶不安。还是让本王将此人留下,与其他两国大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顾冲听出楚昀诺言下之意,顿时面色一变,急道:“宥王……” “怎么?”楚昀诺嗓音没有半点起伏,却冰冷得可怕,“顾候莫不是要与本王动手?” 话音一落,所有蔚国士兵皆如被人触碰逆鳞一般,抖擞一下。 而这群跟随顾冲的乐国士兵见状,亦齐齐拔出长剑。 眼下之势,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慕容嫣和慕容秦氏母女二人抱成一团,唯恐打起来,错杀良民。 此时,只听顾冲怏怏喝道:“把剑都给我收起来!” 慕容嫣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想来顾冲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与蔚国宥王公然动手,只会被人钻了空子,诱发国难! “庸离……” 只听楚昀诺一声召唤,那清秀的少年立在马车旁,恭敬应道:“奴才在!” “看来这农庄甚小,是住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了。”楚昀诺懒懒说道,语气依然平静如水。 那叫庸离的少年随从,点头应了一声“是”,便笑盈盈地向顾冲道:“我们王爷初使贵国,难得遇见顾候,就烦劳顾候带路进城吧。” “本候荣幸之至!” 嘴里虽说着客套话,顾冲刚毅的脸上却难看至极。 他转头看了左右一眼,便提缰驾马走到蔚国车队前面,引路离开。 旋即,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 强忍着伤痛与顾冲对峙半天的楚昀诺,刚要松口气,就听到队伍后头响起慕容家母女的声音。 “嫣儿……” “娘……” “你们不要抓我的嫣儿,要抓就抓我这个老太婆吧……” “娘……” “嫣儿……” 楚昀诺冷眸一闪,扬声质问:“顾候竟是要强抢民女吗?” 顾冲一边骑马带路,一边有恃无恐地道:“宥王误会了。此女与那刺客有关,本候抓她回去,是要细细审问!” 楚昀诺心尖一抽,俊颜顿时蒙上一层阴霾。 “既然如此,那便让本王带回行馆,一并查问……” 话音未落,就听顾冲毫不客气地说道:“此女乃我乐国人,不敢劳烦宥王费心!” 楚昀诺蹙眉,声音冷清:“可本王方才略看了那女子一眼,似乎未满十八。既是尚未选定的胶衣,本王自然是有权过问!” 顾冲闻言,眸中划过一抹不悦。 他扭头忿忿地看了身后的马车一眼,“既然宥王开口,那本候明日便将她带去行馆,让她与那黑衣刺客对峙。” “也别明日了……”楚昀诺神色不豫,“东泠使臣遇刺,本王恐怕难以入眠。顾候若不介意,便带了那女子一同去行馆,连夜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 让慕容嫣在镇远候府呆上一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楚昀诺如何能放心? 而顾冲此刻听了楚昀诺的话,心中疑窦更甚。 但若能先祁国和泠国一步,与蔚国审查此案,乐国便能抢占先机。顾冲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他面色稍和,抿唇说道:“宥王若想夜审此案,本候乐意奉陪!” 楚昀诺便不再言语,眸中冷厉的寒光一闪而过。 wap. /134/134961/31683269.html 第6章 有刺客 不知不觉,已到城门外。 夜已深沉,城门早已上了锁。 守城的士兵听说是镇远侯和蔚国使臣要进城,连忙大开城门,下城迎接。 顾冲也不先回镇远侯府,直领着队伍,押着慕容嫣,同蔚国车队一起朝着蔚国行馆去。 到了蔚国行馆外。 顾冲刚下马,就见庸离微笑上前,颔首行礼。 “有劳顾候押送刺客在偏殿稍作等候,容我们殿下先沐浴更衣。” 想来宥王是蔚国先帝的独子,自幼金贵,自然不比他们这些摸爬滚打惯了的粗人。 如今他风尘仆仆赶来,要先沐浴更衣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顾冲拱手向车厢,扬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候就静候宥王大驾!” 楚昀诺不置可否,冷声吩咐:“乔实、苏悔,你们两个,替本王好好招呼顾候。” 马车左右两边,两个魁梧大汉,恭敬向车厢行礼,齐声唱喏,才走到顾冲面前。 “顾候,请!” 顾冲早已留意到这两个紧跟马车、十分精壮的汉子,料想定是楚昀诺的得力之人。 于是顾冲命心腹押着慕容嫣,一起从侧门进入蔚国行馆,只命其他乐国官兵回去候命。 一时间,乐国官兵散尽。 庸离这才轻轻推开车厢门,请楚昀诺出来。 但见楚昀诺清华潋滟的脸惨白如纸,庸离眉心紧凑,忙将他搀住。 “殿下,不如……” “无妨!” 楚昀诺凤眸暗光浮动,冷声将庸离的话打断,提步便从正门进去,直奔主屋。 庸离见楚昀诺执意不肯休息,只得命人打了温水,擦拭了楚昀诺伤口因裂开而又涌出的鲜血。 庸离满眼心疼,忍不住又劝:“这百花止血散虽然有解毒疗伤的奇效,但终究不是灵丹妙药啊!殿下何不静养几日,待气色好些了,再……” “聒噪!” 楚昀诺如冰水般冷漠的声音,却是威严十足。 庸离兀自一边俯身替楚昀诺敷药包扎,一边进言:“即便殿下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奴才只怕顾冲瞧见殿下的气色,猜出内情……” 楚昀诺眸光一亮,幡然清醒。 顿时,他掏出匕首,不待庸离反应过来,已朝自己左臂割去!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庸离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 另一边。 慕容嫣被乐国官兵押进蔚国行馆偏殿。 但见偏殿灯火通明,窗明几净。 铺着羊绒地毯的地面,踩上去软软的,甚是舒服。 屋内陈设从器具到帘子,无一不是淡雅且精致,布置得体,彰显品味! 顾冲却无心参观,目光直落在那伏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黑衣人,厉声喝道:“说!是谁派你诛杀泠国使臣?” 那黑衣人蔫蔫低语:“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你们索性给个痛快!” 慕容嫣闻言,美眸微闪,垂眸看着这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想不到他竟还能如此刚烈,心底倒对他多出几分钦佩。 顾冲心里却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去便猛地踢向那黑衣人小腹。 黑衣人疼痛难当,当场喷出一口血。 乔实、苏悔见了,忙上前将顾冲拦住。 “顾候还是等我们殿下来了再审吧!这刺客路上已受了重刑,若再打下去,怕是活不了。” 乔实黝黑的国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活像化石般冷硬。 “就是!侯爷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 听完苏悔的话,顾冲身子一震。 他浓眉豹眼满是愤怒地瞪向苏悔,却不敢发作。 无奈之下,他扭头看向慕容嫣,沉声问道:“你看清楚!这黑衣人,可是你所救之人?” “侯爷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救过什么人!侯爷可不要信口雌黄,随便冤枉我!” 慕容嫣白他一眼,只不承认。 她又不是傻子!连累满门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乔实和苏悔不动声色,暗中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一抹疑惑一闪而逝。 顾冲气急败坏,冲到慕容嫣面前,一把将她手腕擒住。 他用的力度不小,双眼仿佛冒着火星,直疼得慕容嫣一声痛吟。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惊呼声:“有刺客!有刺客!” 众人大吃一惊,忙夺门循声追去。 慕容嫣心里害怕,只得紧跟人流。 要是呆在这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错杀,那她可真成大冤种了! 一直到主屋外,只见不少蔚国精锐已将周围围成铁桶一般。 顾冲疾步上前。 此时庸离惊慌从屋内出来,向他说道:“我们殿下遇刺了!” “什么?”顾冲大惊,顿时面色大变。 “侯爷快进屋看看吧!” 庸离说着,便请顾冲进屋。 顾冲心急如焚,三步做两步,迈进屋内,霍然瞧见铺着白虎皮的雕花美人榻上坐着一位俊俏少年。 那少年一头墨发瀑布般直泻腰间,身上穿着雪缎寝衣,披着青色镶白狐狸毛边斗篷,右手毛巾用力摁着左臂的剑伤,面色略显苍白。 看情形,像是刚沐浴更衣被刺! 顾冲愣怔一瞬,忙拱手行礼。 “宥王无碍吧?” “不过是被那刺客刺了一剑,顾候放心,还要不了本王的命!” 楚昀诺轻飘飘的的语气,却令得顾冲浑身一颤。 “宥王这话何意?” “东泠使臣一入乐国境内,便被刺杀。而本王刚到行馆又遭刺客……若非我蔚国侍卫来得及时,眼下顾候看到的,恐怕就是本王的尸首了!” 顾冲一惊,刚拱手垂眸道:“宥王此言,顾某惶恐!” 此时,庸离已捧上盛放金疮药和白纱布的托盘,替楚昀诺上药包扎。 只见楚昀诺冷笑道:“顾候有什么可惶恐的?若乐国不想再履行当年条约,大可开诚布公与三国商议。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尚且不杀来使。乐国将我等诓入境内,逐一暗杀,就不怕蔚、祁、泠三国向乐国皇帝讨要说法吗?” 顾冲大颤,直将头埋在抱拳之下。 “乐国从无挑衅他国之意。东泠使臣遇刺、宥王受伤,究竟是何人所为尚未调查清楚!还请宥王切莫草草定罪,陷乐国于不义!” 如今的乐国已然是风雨飘摇,宛如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如何还能承受他国来犯? 楚昀诺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那黑衣刺客已经招供,是受乐国宰相曹沅之命,暗杀使臣。供词俱在!” 说话间,已有人将摁了血掌印的口供,递到顾冲面前。 “白纸黑字,顾候还有什么话说?” 顾冲埋头认真看完供词,原本古铜色的脸变得惨白。 就在此时,有人拱手进来禀报:“启禀殿下,那刺客纵身跃上屋顶,很快便没了踪影。是否要属下多派些人手追查?” “不必了……” 听到楚昀诺轻飘飘的声音,顾冲抬眸望去。 只见那面无血色的俊逸少年,神色如霜,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惊心:“只怕出动全城侍卫,亦是徒劳!” “单凭那黑衣刺客一面之词,何以能将乐国定罪?” 顾冲急了! 楚昀诺心中冷笑。 然而他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候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审问刺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串急冲冲的脚步声步近。 门外一人扬声禀报:“启禀殿下,那黑衣刺客……死啦!” “什么?” 顾冲瞪大眼睛,冲出门去,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问:“方才还活着,怎么就死了?” 那人被顾冲吓得双腿发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庸离上前劝顾冲撒手,才听那人强自镇定的禀报。 “方才顾候对那黑衣刺客动手……想必是那黑衣刺客伤势过重,就断了气。” 虽然说的是实情,可言下之意却大有顾冲杀人灭口的嫌疑。 顾冲虽然聪慧,性子却烈。此刻被人如此冤枉,越发气的火烧眉毛。 他豹眼望向兀自站在屋外的慕容嫣,宛如受伤的猛兽。 慕容嫣心尖一颤,还没反应过来,顾冲已冲到面前,一把将她手腕擒住,拖进主屋。 “放开我!放开我……好痛啊!” 慕容嫣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别捏碎了,饶是拼命挣扎,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顾冲将她拉到楚昀诺面前,怏怏喝道:“若不想死的话,就当着本候和宥王的面老老实实交代!究竟刚才你见到的黑衣人,是不是你下午掩护之人?” 慕容嫣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目光无意瞟到兀自坐在美人榻上的俊逸少年,顿时瞪大眼睛。 难怪她觉得宥王的声音,与林中少年的声音一模一样! 果然,竟是同一个人! 此刻,楚昀诺见慕容嫣毫发无伤,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你下午见过黑衣刺客?” 慕容嫣回神,眨了眨蝶翼般的睫毛,佯装脸无辜地说道:“什么黑衣刺客?我可没见过!” 话音刚落,就听顾冲一声咆哮:“你这丫头,还要撒谎!” 慕容嫣睨向顾冲气得涨红的脸,正要说话,就听楚昀诺慵懒的声音响起。 “顾候不会以为,随便抓一个山野村姑,就想推翻黑衣刺客的供词吧?” 什么? 居然说她是山野村姑! 慕容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楚昀诺。 却见那家伙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眼底一抹调侃的惬意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wap. /134/134961/31683270.html 第7章 说傻话 然而此刻,慕容嫣却只白了楚昀诺一眼,扭头向顾冲怏怏说道:“侯爷口口声声说我和什么黑衣刺客有关,总得拿出些证据来吧?” 眼下,看来这个“过河拆桥”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顾冲微怔。 只听慕容嫣继续说道:“虽说‘官’字两个口,但凡事总得有根有据。侯爷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我安一个窝藏钦犯的罪名吧?” 楚昀诺微微垂睑,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女人不但冰雪聪明,口齿竟还如此了得,当真是有趣至极! 顾冲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好!待本候将你严刑拷问之后,看你说是不说!” 说罢,提步朝慕容嫣走去。 慕容嫣心尖一跳,忽听楚昀诺冰冷说道:“镇远侯在乐国位高权重……本王竟不知道,如今就连蔚国行馆亦是顾候说了算!” “顾冲不敢!” 顾冲一颤,忙抱拳恭敬行礼。 眼前蔚国宥王在乐国境内遇刺,乐国始终理亏在先,饶是顾冲此刻再着急上火,也不得不收敛脾气。 更何况,他国行馆,的确不是乐国官员能够做主的地方。 只见楚昀诺目光淡淡落在慕容嫣的身上,道:“既然顾候怀疑这名女子与刺客有关,那便将她留下,本王自有千百种方法让她说出实情!” “宥王……” “怎么?难道顾候认为,本王跟你要不起这个人吗?” 楚昀诺瞥了顾冲一眼,凤眸寒光闪闪。 此时,屋内外站满了蔚国侍卫蠢蠢欲动。 顾冲这才恍然自己已是案板上的面团,任人拿捏! 眼下,即便是他想要带慕容嫣全身而退,恐怕已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沉思一瞬,顾冲忙拱手向楚昀诺道:“宥王误会了!并非顾某不肯将此女交出。只是此女乃今年入选的胶衣。胶衣遴选尚有几日,宥王若将此女强留在蔚国行馆,传扬出去,恐怕有损宥王名声。还请宥王三思!” 楚昀诺闻言扯了扯唇角,眸光却越发冷了几分。 “本王只为查案,不为别的。顾候此言,是当本王是酒色之徒吗?” “顾某并被此意,而是……” “顾候尽管放心。待本王审完此女,自然会将她毫发无损地送回!”楚昀诺冷声打断。 他微微抬睑,冰冷说道:“本王好心提醒顾候一句,眼下与其为了这名女子与本王周旋,倒不如回去与乐国皇帝好好商量,看如何给祁国和我们蔚国一个交代!” 顾冲豹眼一闪,不禁愣怔。 楚昀诺侧头看了眼庸离。 庸离会意,便上前向顾冲微笑抬手:“顾候,请吧!” 眼下顾冲虽想带慕容嫣离开,却已是有心无力。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慕容嫣,只得向楚昀诺拱手告辞,转身悻悻而去。 慕容嫣有些不知所措。 她美眸微转,只见楚昀诺似笑非笑,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你们都下去吧!” “喏!” 听到宥王一声令下,乔实和苏悔与其他侍卫拱手异口同声,退出门去。 随着房门轻轻阖上的声音,整个屋子静了一刹。 慕容嫣心尖没来由的微微一颤。 她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望着楚昀诺,色厉内荏地道:“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楚昀诺忍俊不禁。 “你怕我杀人灭口,方才为何不跟顾冲说实话?” 慕容嫣怏怏白他一眼。 “要是我刚才说了实话,恐怕现在我和顾冲都已经死在这儿了。我可没这么笨!” 这话不假。 说到底,这里还是蔚国行馆。 楚昀诺将顾冲诓到这里,叫重兵把守,就是恐防慕容嫣将实情和盘托出,让顾冲逃脱,坏了大事。 顾冲虽然有几分聪明,但始终是一介武夫,并未怀疑此事是蔚国所为,才会答应在蔚国行馆夜审此案,让楚昀诺占了上风。 亦或者,顾冲为表乐国诚意,只能出此下策。 但无论如何,这局棋,终究是在楚昀诺掌握之中。 此时,楚昀诺唇角微扬,起身向慕容嫣靠近,懒懒说道:“你倒是很聪明……” 他清冷的声音仿佛快要结冰的水。 说话间,伸手便要撩拨慕容嫣胸前的一缕发丝。 慕容嫣一颤,忙转身避开。 楚昀诺抬手触到的,亦只是稀薄冰凉的空气而已。 但他却不恼,饶有兴趣转身看向慕容嫣,轻笑道:“本王见过的美女如云,却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般大胆。” “我不是大胆,只是自保而已。”慕容嫣不客气的反驳。 “自保?”楚昀诺凤眸微闪,“那你之前掩护本王,也是为了自保?” “要不是你之前在小树林救过我一命,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慕容嫣嘟噜一声,抬头间却见楚昀诺已在眼前。 她猝不及防,低呼一声,连忙后退想要与他保持距离。谁知惊慌之下,右脚后跟踩中自己左脚尖,整个人重心不稳,趔趄后仰。 心想势必要摔个四脚朝天,却不想楚昀诺眼疾手快,左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拥在胸前。 慕容嫣脸颊一瞬间紧贴少年宽阔温暖的胸膛,顿时整个人呆住了,一颗心砰砰直跳! “若非本王先救你一命,你当真会看着本王死吗?” 少年下颚贴近慕容嫣的头顶,清冽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温柔、多情。 慕容嫣只觉在少年怀中,心跳快得几乎不能呼吸。 她忙将他推开,下意识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怏怏说道:“要是我早知道你是这么卑鄙的人,一定不会救你!” 楚昀诺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本王卑鄙?你且说来听听。” “分明是你们蔚国刺杀泠国,却要嫁祸给乐国,这还不叫卑鄙?”慕容嫣白他一眼,“只怕说什么刺客刺伤你的手臂,也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那你可知,本王为何要自己割伤手臂?” 见慕容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楚昀诺既无奈又生气,却又不忍苛责她半句。 他修长的指尖轻弹慕容嫣额间,慕容嫣吃痛,不禁低吟一声。 耳边只听他低嗔道:“你这个笨女人!” 慕容嫣怏怏放下额头上的右手,蹙眉看着他,只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但你总归是想嫁祸乐国,挑战战祸,不是吗?”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楚昀诺低沉说道,“更何况乐国早已名存实亡,为他国所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是打仗,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慕容嫣怏怏说道,“你可知道,一场战祸,要夺去多少无辜的生命?老百姓只求安居乐业,没有谁想活在烽火狼烟之下!” “安居乐业?你认为乐国百姓成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能叫安居乐业吗?” 慕容嫣哑然。 “你与你母亲之前在茅屋的对话,本王都听到了……” 慕容嫣闻言,诧异地望着楚昀诺,只听他继续说道:“本王只是想救苍生于水火,并非你认为的好战恶魔!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开创和平统一的世界,自然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包括,那个黑衣人?”慕容嫣望着他,美眸仿佛坠落无数流星一般。 楚昀诺剑眉轻蹙,眸中划过一抹不易捕捉的忧伤,只道:“要完成霸业,个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有朝一日,倘若需要本王的性命,本王也会一无反顾,毫无怨言!”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更像是一句视死如归的承诺。 慕容嫣痴痴地望着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响,她才说道:“你为了自己的国家,自然是会义无反顾。可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忠君爱国!你说你希望开创一个和平统一的世界,那我问你,若那统治者并非你们蔚国皇帝,你还会俯首称臣吗?” 楚昀诺不禁愣怔。 他自幼受长乐帝的熏陶,一心只想完成先帝统一十二国的霸业,心中再无旁骛。可眼下慕容嫣的这番话,着实把他问住了! 是啊,他不顾自己性命,一心只想统一十二国,说到底,不还是为的蔚国吗? 慕容嫣见他神色若思,便开口说道:“其实天下一家亲,自然是最和谐理想的世界。你说得也不错,只有完成统一,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一家亲。可仅仅只是统一领土,是远远不够的。统一,更重要的,是人心!” 慕容嫣这番见地,让楚昀诺茅塞顿开。 他眸光闪闪,垂眸看这眼前这个美艳少女,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崇敬之情。 “你这话自然不错!但不统一领土,如何统一人心?” 慕容嫣垂眸沉思了一瞬,只道:“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只是觉得,要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建立和平统一的世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话音未落,楚昀诺突然逼近。 慕容嫣唬得一退,后背直抵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 她惊慌失措地望着眼前颀长俊逸的少年,心跳几乎漏了半拍。 只见他垂头看着她,凤眸深深,清冽的嗓音自喉咙溢出: “你这个女人,说的是什么傻话?” wap. /134/134961/31683271.html 第8章 一起睡 慕容嫣美眸微颤,只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与他目光接触。 “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并不表示实现不了……” “我不是说这个。” 楚昀诺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我是说……”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这个女人,当真是小气!” “我怎么小气了?” 慕容嫣控诉地望着他,眸中划过几分疑惑。 楚昀诺抿唇轻笑道:“你应该知道,之前我迫不得已,才在顾冲面前佯装与你不认识。你现在,反倒用这话来怼我?” 慕容嫣这才明白楚昀诺的意思,故意提高音量,恍然说道:“原来是你说的是这个?”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楚昀诺。 “我本来就是山野村姑,王爷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然而,话音未落,楚昀诺突然直径走到她面前,不待她反应过来已挑起她的下巴,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霸道地封住她的嘴巴。 “唔……” 慕容嫣愣怔,不禁瞪大眼睛。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只见眼前的少年兀自微微闭着双目,清俊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柔情。 慕容嫣心下又惊又慌。 她用力将楚昀诺推开,眼眶不禁泛红,低嗔道:“王爷位高权重,要是认为我也似一般胶衣那样任人凌辱,那就大错特错了!” 楚昀诺微愣,见她脸颊泛着潮红,湿润的双眼满是怨怼,当下又疼又怜,连忙解释道:“我并非轻视你之意,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才……” 话说到这里,却见慕容嫣脸颊滚下一滴热泪,楚昀诺眉心顿蹙,心中满是自责。 慕容嫣抬手拭泪,忽见楚昀诺又欺上一步,唬得连忙惊慌后退,宛如受到惊吓的小鹿。 “嫣儿,随我回蔚国吧!” 楚昀诺言辞恳切,清澈透亮的凤眸载满期待。 “我楚昀诺一生只想成就霸业,从未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女子。可如今,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一生一世!” 这番炙热而强烈的言辞,似是倾诉,更似是海誓山盟的誓言。 慕容嫣愣怔地望着楚昀诺,望着他澈透神情的目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 “可你是蔚国王爷!我跟在你身边,不过只是一个卑贱如泥的胶衣。我……” 他右手食指抬起,轻轻贴近她的唇瓣,阻止她妄自菲薄。 “我从未拿你当胶衣看待!” “可是王爷……” “嫣儿,叫我名字!叫我昀诺!” 他伸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贪婪的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低低念道:“嫣儿,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慕容嫣愣怔在他的怀里。 感受到少年身体的温热,和他真挚的情感,慕容嫣迟疑了片刻,终将缓缓垂在身侧的双手抬起,抱住他精瘦的腰,轻轻点头。 楚昀诺欢喜万分,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两圈,清俊的脸上宛如融化的冰山,春意荡漾! “你身上还有伤呢,快放我下来!”慕容嫣含笑低嗔。 楚昀诺这才将她放下,轻笑道:“有你在我身边,再重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慕容嫣笑着调侃道:“想不到堂堂宥王,竟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说罢,楚昀诺又在她唇瓣轻啄了一下,眼睛仿佛无数陨落的星辰。 慕容嫣挽上他的右臂,带到床榻前,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 说罢,她松开楚昀诺的手臂,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楚昀诺拉住她的手,一把便将她拉近床边。 慕容嫣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低呼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还未回过神来,楚昀诺端的已在她的正上方。 慕容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不动,眨着又长又密的睫毛,望着眼前这个带着几分玩味神色的少年,两颊绯红。 “我们一起睡!” 楚昀诺兀自双臂支撑在慕容嫣的双肩两侧,低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暧昧,上扬的唇角满是得趣的意味。 “那就快睡吧!”慕容嫣惊慌说道。 与此同时,她转身背对窗外,扯过来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便盖在自己身上。 虽然她身上还穿着那套白色寿衣,但似乎只有裹紧身上的棉被,心里才会有安全感。 楚昀诺唇角扯出一抹轻笑,自行解开身上的披风,缓缓躺在慕容嫣的身边。 见她始终背对自己,一动不动,楚昀诺眸中溢出一抹温柔,侧身伸臂轻轻搭在慕容嫣的身上。 慕容嫣心中一跳,闭紧眼睛,依然纹丝不动。 耳边听他低低说道:“你连本王的身子的看过、摸过了,还怕什么?” 楚昀诺这话一出,慕容嫣顿时红了耳根。 她兀自闭紧眼睛,深深呼吸,只当是已经酣睡了。 楚昀诺失笑,只将慕容嫣箍紧在臂弯,缓缓闭上眼睛。 慕容嫣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不知过了过久,耳边响起少年春风般温暖均匀的呼吸声,似乎他已经睡着了。 慕容嫣紧张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慢慢稳住心跳,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此时,少年清亮的眼睛才悄悄睁开,粉唇含笑。 他轻轻扯了扯搭在慕容嫣身上的棉被,帮她盖好,才抱着她缓缓入睡。 . 翌日。 清晨的阳光温暖地从窗外斜照进来,温柔将床榻上的人儿唤醒。 慕容嫣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楚昀诺已不在身旁。 这一瞬,她莫名的睡意全无。 翻身坐起,正要掀被下床,就听少年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可有说什么?” 慕容嫣美眸微闪,透过落地的浅紫色床幔望去,只见两个身影立在不远处,影影绰绰。 只听庸离恭敬回道:“奴才照殿下的吩咐,跟钟衍说,殿下需要静养两日,不便见客。钟衍便不再多言,只留下一些上好的药材,又说了些客套之词,便走了。” 楚昀诺冷笑,道:“钟衍和曹沅皆是乐国三朝元老。且乐国先帝临终托孤,任命他二人为辅佐大臣,共同辅佐年幼登基的徐储。眼下我们将行刺之事嫁祸给曹沅,以钟衍沉稳冷静的性格,想必已找曹沅询问一番,才登门来一探虚实!” wap. /134/134961/31683272.html 第9章 不见了 庸离垂下眼眸,思忖一瞬,问道:“为今之计,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祁国使臣现在何处?” “据乌鸦探得的消息,唐钰领着百名祁国官兵已到城外五百里处,今日巳时三刻便能进城。” 楚昀诺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很好!吩咐乔实苏悔,替本王出城迎接。” “喏!” 庸离颔首应了一声,便退出房去。 随着房门重新阖上的声音,屋内的光线似乎微微一暗。 楚昀诺提步上前,撩开床幔,坐在床沿,看着慕容嫣柔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慕容嫣不答,只望着楚昀诺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楚昀诺眸中划过一抹诧异,只听慕容嫣继续说道:“就算乐国再小,但龙城好歹是天子脚下,有重兵把守。如今你身陷在此,倘若战事一触即发,你认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楚昀诺唇角微扬,向慕容嫣轻轻一笑。 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轻轻道:“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慕容嫣微怔。 原本她只是不愿打仗,心中不满楚昀诺挑起战乱才会这么说。可眼下看楚昀诺的神色,倒像是自己在担心他的安危一般。 她红唇微启,本想开口解释,但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终是什么也没说。 此时,门外再次传来庸离的声音:“殿下,乐国太医奉命前来诊脉,奴才已让他在偏殿饮茶。” 乐国皇帝徐储听说宥王被刺,于情于理自然是要遣太医来探病的。 一是表示慰问,二是一探虚实。 楚昀诺自然早就料到了。 他唇角微扬,沿着慕容嫣的一缕发丝轻轻抚下,凤眸深深,只轻轻向慕容嫣道:“你先用些早膳,再沐浴更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慕容嫣乖巧点头。 楚昀诺心底溢出一种前所有为有的幸福感,忍不住在慕容嫣额头轻轻一吻,才起身离开。 随着屋外楚昀诺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有侍女陆陆续续捧了早膳进来。又有两个生得清秀的侍女,服饰慕容嫣梳洗。 一时间用过早膳,侍女亦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 慕容嫣不习惯洗澡这么多人看着,便吩咐她们统统退下,自己宽了衣裳,浸在盛着半桶热水的大圆木桶中。 木桶中的干花瓣早已舒展开来,浮在水面上厚厚一层。淡淡的花香随着热气氤氲上升,弥漫整个空间…… 慕容嫣背靠在木桶内壁,仰头闭目,暗自思忖。 从穿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二十几个小时。可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她都没有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眼下她身为乐国胶衣,当真是要随楚昀诺去蔚国吗? 且不说如今两国是否会开战,即便她和楚昀诺顺利去了蔚国,以楚昀诺宥王的身份,哪怕心悦于她也未必能给她一个名分。 留在他身边,即便是做一个宠妾或者奴婢,都是会引来蜚短流长吧? 慕容嫣涩然一笑。 她自诩是个极骄傲倔强的人,岂肯如此毫无尊严的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可眼下,她又能如何呢? 慕容嫣思如走马,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悄悄推开房门,缓缓进来。 那人动作极轻,脚步缓慢,悄无声息已到慕容嫣身后。 不待慕容嫣反应过来,那人眼疾手快,手指重重点上她肩颈的穴道。 慕容嫣顿时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 蔚国行馆另一处卧房内。 楚昀诺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冷眸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任由乐国太医诊脉疗伤。 一时疗伤诊脉毕。 太医鞠身恭敬说道:“王爷的伤并无大碍,只须静养两日,便可痊愈。” 楚昀诺扯了扯嘴角,语带讥讽:“本王之前便已说过了。不过太医执意要替本王诊脉疗伤,本王自然不好拂了贵国皇帝的心意。” 太医讪讪一笑,便鞠躬告退离开。 庸离这才扶楚昀诺坐在,禀报道:“乔实和苏悔已经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喏!” 庸离应了一声,旋即出了卧房,不一会儿便领着乔实和苏悔进来。 乔苏二人恭敬向楚昀诺行了一礼,便听楚昀诺清冷的声音响起:“唐钰可有说什么?” “殿下料事如神!那唐钰一听说泠国使臣被杀和殿下遇刺的消息,便直径回了祁国行馆。只说沐浴更衣后,便亲自来探殿下!”乔实忍笑回道。 庸离闻言轻笑:“两国使臣接连‘遇刺’,唐钰身为祁国使臣,恐怕是要坐立难安了!” 楚昀诺又问:“乐国可有派人迎接?” “是顾冲。”苏悔回道。 一直以来,祁、蔚、泠三国使臣进入龙城,乐国官员都只在城门口迎接。 可眼下行刺事件严峻,再加上楚昀诺又遣人出城相迎,也无怪乐国要派顾冲亲自出城去接祁国使臣了! 饶是如此,一切仍在楚昀诺掌握之中。 他好整以暇地拢了拢庸离刚替他披上的斗篷,懒懒一笑,道:“眼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罢,提步便往外走。 庸离眸光微闪,忙紧随其后,问道:“殿下身上还有伤,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我的‘药’!” 楚昀诺脸上划过一抹笑意,直径往慕容嫣的房间走去。 . “嫣儿……” 楚昀诺才踏进门槛,就见一群侍婢唬得浑身大颤,跪伏在地。 他眸中划过一抹疑惑,心中顿觉不妙。目光飞快环视屋子一圈。果然不见了慕容嫣的身影! “嫣儿呢?” 他低沉着嗓子,此刻凉飕飕的嗓音仿佛能将人瞬间冷冻成冰。 此刻的楚昀诺与前一秒相比,判如两人! 一群侍婢噤若寒蝉,脸颊几乎快要贴到地面,皆不敢吭声。 “都哑巴了吗?” 皇室贵胄的涵养令他没有呵斥出声。但此刻冷厉威严的声音,忒谁都能听得出他隐忍的怒火,令人不寒而栗。 其中一名侍婢只得壮着胆子回道:“启……启禀殿下,嫣儿姑娘她……她不见了!” 楚昀诺凤眸一闪,冷声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wap. /134/134961/3168612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