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侠客传》 第1章 开篇 话说明朝万历四十年秋,北京郊外,一驾马车从京城开出,奔往燕山方向。车上坐着两个穿着锦衣华服之人,其中一个是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三柳黑须,另一个是穿着淡黄色衣服的五六岁小童,面黄骨瘦,神情带有病意,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甚是惹人喜爱。 “梁都统,我们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小童问道。“小主人,叫我梁轩可以了。”中年男子回答。“梁轩……叔叔,我们要到哪里?”显然,小童觉德直呼这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名字,甚是不自然,于是在后面硬生生地加多“叔叔”二字。“回小主人,小人就带小主人去治病拜师。”梁轩回答道。 “好好的有皇……”小童问,但被梁轩一下子捂住嘴巴。 “虽然黄老爷的家住得舒服,但他家也没有大夫能治好您的病。”梁轩接下去道:“所以我现在带小主人到一个叫燕山的地方,找一位叫燕山仙翁燕仙山的老爷爷,请他用气疗术来给您治病,顺道拜师学武,强身健体。”原来这二人来历非同寻常,中年人梁轩乃亲军都卫府都统,武功高强,人称“玉面无敌手“”。那小童更是万历皇帝的最小的儿子,叫朱常鸿,因为万历是老来得子,所以这皇子一出生便体弱多病,所有御医也治不好。 梁轩还在行走江湖时听得有这么一句传言:“少林双龙,关外鹤爪;北有神仙,南有尼道。”说的是当世武林中武功最高的八位高人。少林双龙”是指两师兄弟,师兄是河南北少林方丈乌龙禅师,师弟是福建南少林方丈白龙禅师。“关外鹤爪”也是师兄弟俩,是指关外的魔鹤宁金风和鬼爪曹骁。“南有尼道”是指原本是两夫妻的一道一尼,现在已经分别是武当派掌门溪泉道长和峨眉派掌门慧眉师太。“北有神仙”是指两夫妻燕山仙翁燕仙山,白河神女白荷茹。这二老一练纯阳内力,一练纯阴内力,是以二老虽年事已高但仍然武功卓绝,身手不凡,而且这二老虽然年长,但燕仙山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白荷茹的容貌更是年轻,若不看她那一头白发,还以为她是二十三四岁年纪,所以武林中传闻他们的武功能延年益寿,能医百病。 梁轩便因此禀告万历皇帝,说要带小皇子到燕山治病拜师。万历晚年所生的八子朱常溥、八女朱轩姬、九女朱轩嬁都没满周岁便夭折了。这朱常鸿便是在朱轩嬁夭折的次月出生的。万历见所有御医也治不好,什么办法也没用,又心痛自己的幺儿子,便准奏一试中秋过后让梁轩带走小皇子。梁轩又禀不能带兵马护送,以免泄露行踪,危及小皇子安危,就自己一人相送够了。万历皇帝想到当今世道不太平,铺张声势反为不妙,而且深知梁轩武功了得,也就准奏了。 梁轩与朱常鸿换上便服,一路上以主仆相称,很快就来到燕山山脚。梁轩抱朱常鸿下车,一望燕仙山脉,只见燕山巍峨高耸,东西走向,延绵不见尽头,加之时值深秋,满山草枯木黄,更添雄浑悲壮之感。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了几片落叶,梁轩现时感到了辛稼轩破阵子一词中“沙场秋点兵”的豪壮。燕山,自古以来就是汉胡交战之战场,“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时下胡骑仍不时侵犯,但木兰安在呢?梁轩百感交集,看了看才六岁的小皇子朱常鸿,这么小的年纪,别的孩子仍在父母的怀内撒娇,而他就要离开父母治病拜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与亲人团聚。梁轩对小皇子爱惜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但朱常鸿见了燕山秋景却特别兴奋,又跳又叫。梁轩上前抱住他道:“小主人,待会我们上了山,见了燕老爷爷和白老婆婆,记着要礼貌一点,要有称呼。如果是收了你为弟子,你就要行下跪叩头的拜师之礼,叫‘师父,师娘’,记得吗?”“记得了!”朱常鸿一边玩从地上拾起的石头,一边回答。其实这些话万历皇帝已经对小皇子说了一遍。皇室之人对臣民本用不着这么好礼,更何况是晚明皇朝。但这次万历皇帝为了求燕仙山救自己爱子,也就破例一次。万历原本还想落一道圣旨,但梁轩极力劝谏说武林高人心高气傲,而且对朝廷不屑,落圣旨用皇帝的下命令口吻反而误事,所以最后万历没写圣旨,要梁轩用武林同道的身分出面相求。 第2章 遇奸 梁轩带着朱常鸿上山,小皇子本来活蹦乱跳的,但一来年纪小,二来带病在身,三来在平时在皇宫养尊处优,还没到半山腰就累得蹲在地上。梁轩没法,见山路边有座凉亭,便带小皇子过去休息。进了凉亭,梁轩解开包袱,拿出食物和水袋,让朱常鸿充饥解渴。小皇子正吃喝,突然,凉亭边的草丛中沙沙作响,梁轩大吃一惊,连忙紧握手中佩刀,心想:“小皇子出京治病拜师的消息和行程都是保密的,难道皇宫出了内奸,还是只是野猫野狗在草丛中打架,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小皇子出事!”于是梁轩朗声道:“哪位朋友藏身草丛,能否现身相会。”草丛中还是没动静。梁轩再道:“若不再现身,休怪在下出手相请!” 这时,从草丛中站起一个人,二十八九岁左右年纪,身穿关外辽东服装,皮肤黝黑,满面雀斑且不修边幅,弯弯的下垂眼目光游离,隐约透出一丝奸佞之色,似笑非笑的嘴角让人觉得有种阴森森的凉意。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小皇子立刻躲到梁轩身后。梁轩温言道:“小主人,不用怕,有我在。” 安抚完小皇子后,梁轩转身喝问那人:“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那人道:“仁兄莫胡猜,小弟乃此间猎户,在这处打猎,不想却打扰了仁兄游山兴致。”梁轩反问:“你既然是此间猎户,为何又穿上关外辽东服装?”那人一摸衣衫,低头一看,吃了一惊心想:“糟了,忘了换服饰!”马上辩解道:“小弟原本是辽东猎户,但辽东战乱,所以避到此间,还请仁兄见谅。”梁轩见他那双鼠目又眨又转,知道他肯定是说谎,反驳道:“胡说,经过朝鲜一役后,又的当今皇上圣治,我未曾听说过辽东有什么战事。” 梁轩原本就是亲军都尉府都统,也曾审问犯人,故此现在也带有审问语气。那人被吓得口齿也不灵利,吞吞吐吐地道:“小……人姓李,名……开疆,确实为辽东猎……户,关外女真各部又互…….相厮杀,李成梁大……人年老又无……法管束,仁兄不是辽东人……氏,当……然不知道。”梁轩一听觉得有理,刚才这样厉声喝问又过意不去,但是为了小皇子安危又不得不这样做,只好道:“刚才一时鲁莽,请你不要怪。”李开疆笑着道:“怎么会?怎么会?阁下都是担心这位小公子罢了。遇着我没事,遇着坏人怎么办?” 草丛又沙沙作响。梁轩急问:“什么来着?”李开疆忙道:“是我刚才打到的两只野兔罢了。”梁轩道:“那很好,让我们一只好吗?”李开疆连忙摇头道:“对不起,让给了你们,我老母亲今天可得挨饿了。”梁轩走上前道:“我给你钱就是了。”说完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野兔,分明是两个五六岁被绑的的小姑娘! 李开疆一看事情败露,转身就逃。梁轩身为御前带刀侍卫总管,是拿皇粮的官家人物,此事岂能不理,于是纵身追去。几个起落,梁轩就追上李开疆,一把抓住他的左肩。李开疆见赶狗入穷巷,转身就是一拳。梁轩用擒拿手法抓住来拳,扭过背后。 梁轩用力抓住李开疆的手。李开疆杀猪似的大叫道:“大侠,放过小人啦,下次不敢了!” 梁轩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抓这两位小姑娘?快说!”李开疆老老实实道:“小人确实是辽东人氏,因为身无长技,又要糊口,不得已才拐带贩卖人口,请大侠恕小人一命!”梁轩本想把李开疆送往官府,但又怕耽误了拜师一事,而且按《大明律》,拐带贩卖人口罪不至死,小皇子安全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道:“我也不想这么不近人情,这样吧,你先发誓以后不再掳拐。待会儿我带你去见燕仙山主,听候他的发落。然后你再把这两位小姑娘带回原籍,知道吗?”说完松开了抓住李开疆的手。 李开疆一听,马上下跪道:“小人知道,多谢大侠饶恕之恩。”梁轩道:“你先发个毒誓。”李开疆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指天,发誓道:“上天明鉴:小人李开疆现对天发誓,倘若以后再干拐带贩卖人口这一勾当,定当天诛地灭。”梁轩听了李开疆誓言诚恳,十分满意,道:“那你先起来吧。”岂料李开疆一站起来,左手预先抓在手里的沙土没口没面地撒过来。梁轩刚才留心李开疆发誓,哪会留意他的小动作,一点防备都没有,眼内入沙,用手搓眼,岂料越搓越疼。李开疆见得手,马上转身跑回草丛,想带回两个小姑娘。 第3章 怪杰 朱常鸿见梁轩被暗算,李开疆向两个小姑娘走去,挺身挡在两个小姑娘身前叫道:“你这坏蛋,我不会让你伤害这两位小妹妹的!”李开疆见一个满面病容的黄衣小子挡住去路,大笑道:“你这病小鬼,年纪小小就学人家英雄救美。快给我滚开,免得大爷我动一下手指你就下了黄泉!”说完伸手推开朱常鸿。朱常鸿见李开疆伸手过来,张开小口,一口咬过去。李开疆吃痛,恼羞成怒,又见梁轩赶过来,就右脚一脚踢向朱常鸿,骂道:“臭小子,去你的!”朱常鸿被踢得飞了出去。梁轩听到小皇子叫声,顾不得眼疼,飞身接住朱常鸿。 李开疆伸出大手想要抓那两个小姑娘,忽然觉得背后风生,有东西拂过左脚膝盖,左脚一阵麻痹,站不稳,摔在地上。李开疆心中一惊,急忙爬起来,回头一看,见一个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白衣老人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那老人瞪大眼睛,像无知的孩童要刨根问底似的问:“小伙子,看来我老头子老眼昏花了。怎么我看见了有两位小姑娘被绑着?但这两位小姑娘好好的,又为什么要绑着呢?你又为什么要抓她们呢?”李开疆本来就做贼心虚,被老人连番追问,恼羞成怒,叉着腰大声喝问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老人低下头,嘟囔着道:“我只是要问个明白而已,用不着这么凶嘛。”玩着手指便要走开。 李开疆想:“这老人虽然半疯半癫的,但留着还是个祸根!”想到这里,右手拔出身上的匕首。这是李开疆平时拐带小孩是恐吓小孩的,一直带在身,刚才梁轩眼睛入沙而没有拿出来捅梁轩,是因为害怕梁轩武功高强,听风辨位,反而吃亏。现在他拔出匕首,目露凶光,趁着老人低下头转身,一刀就插下去。突然,李开疆眼前一花,拿匕首的右手已经被老人抓住了。老人一边抬起头,一边自言自语:“奇怪了,怎么手无缘无故的会自己举起来呢?好像手里还拿着东西。”他转过身来,看见李开疆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问道:“小伙子,你为什么举着这把短剑呀?莫非要削苹果给我吃?不对、不对,现在你我手中又没有苹果。难道要宰猪给我吃?也不对,现在这里又没有猪。” 老人这样自问自答,李开疆却想抽回匕首,但手一点都不能动弹;想刺下去呢,手还是像被铁钳子钳住似的,一点都不能动。老人边说边想,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道:“哦,我知道了,我这手是最有灵气的,它抓住你,你这家伙就是坏蛋。你拐带了两位小姑娘,给我看见了,你就想杀了我这老头子灭口。你好呀,欺负完小童就欺负那个大人,完了还不够,还想杀一个老头子过把瘾,天啊,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狠毒的人。救命呀,救命呀,有人想宰老头子啊!”李开疆既慌张,心里又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我被你制住了,你还要喊救命,而且在这荒山野岭里。” 李开疆提起右脚来想要踢老人。岂知老人好像早就料到这一点,飞脚踢李开疆的右脚。李开疆身不由己,下身飞起来。老人另一只手抓住李开疆的右脚。就这样,李开疆的右半身都被老人提住。就在这时,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叫道:“老爷爷,你又在欺负别人啦!”这时,梁轩已经揉干净了眼睛里的沙,睁眼一看,大叫起来:“原来是山河神仙两位老前辈,晚辈梁轩在这里有礼了。行礼行得迟,还望两位老前辈恕罪。” 原来那老人就是燕山山主燕山仙翁燕仙山,那女的是他的妻子白河神女白荷茹。那两位老前辈没有理梁轩,继续两夫妻的对话。燕仙山答:“我刚才只是问几个问题,这坏蛋便凶起来,想用匕首插我。女孩儿,你来评评理。”他二人虽为两夫妻,但都为人风趣,妻称丈夫“老爷爷”,夫称妻子“女孩儿”。白荷茹应道:“那就你不对了,可能人家想要削苹果给你吃呢?”燕仙山道:“没可能,现在我们手中又没有苹果。”白荷茹道:“那有可能人家要宰猪给你吃呢?”燕仙山没耐烦的道:“不用再问了,这些我都想过了。我想过的东西还用你操心?”白荷茹笑道:“用不着这么嚣张嘛。可别怪错好人哦。”燕仙山道:“这点你可放心一万个,这坏蛋绝对不是好东西。他刚才欺负完小童就欺负那个大人。”白荷茹问道:“那可不得了。老爷爷,你打算怎么样惩治他?” 第4章 制伏 燕仙山为难地道:“那就伤脑筋了,好女孩,我正想请教你。”说完双手一抛,李开疆只觉得像腾云驾雾般地飞了出去,吓得他叽呱大叫。一会儿,有人接住自己。李开疆一看,像是一个美貌的白衣少女,相貌是二十三四岁年纪,但却满头白发。白荷茹道:“你自己找回来的坏东西你自己处理,这么大一个人自己的事还要人家负责!”说完又双手将李开疆抛出。李开疆又觉得自己平直地飞出去。燕仙山一手接住,嬉皮笑脸地道:“好女孩,当我求求你了。我又不知道怎样教训他,但就这样放了他又觉得可惜。”说完又双手把李开疆平推出去。 李开疆被那两个老人家抛来抛去,已经有点怒火了,挺起匕首向白荷茹刺去。白荷茹一见,喜道:“你看,他匕首都已经准备好给我们了,插他一下不就的了吗?”话音刚落就飞脚踢出。李开疆这回觉得自己斜斜地向上飞。飞到燕仙山那儿,燕仙山照葫芦画瓢,摇摇头道:“不行,一插就死掉,不好玩的。” 梁轩看到是燕白二人制伏了李开疆,忙屈膝下拜道:“晚辈梁轩叩见山河神仙两位前辈。”燕仙山道:“起来吧,你就是那个玉面无敌手吗,怎么小小的一个流氓也对付不了。”梁轩一听满脸通红:“那绰号是江湖上的朋友乱叫的,晚辈在前辈面前不敢称‘无敌’二字。适才那流氓狡猾,幸得前辈出手相助,晚辈实在是感激不尽。” 燕仙山没有理会梁轩,摸摸朱常鸿的头,捏了捏他的脸面,嘻嘻笑道:“这小孩子年纪小小就有如此侠义心肠,可真难的,我很喜欢。”燕仙山虽为武林名宿,但是为人和善,平易近人,又爱开玩笑,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性格倒是率直,心里想的是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当着梁轩的面与朱常鸿嬉戏,直言对小皇子的喜爱。 燕仙山虽然对梁轩很冷淡,但是却很喜欢朱常鸿。当下他笑着问朱常鸿:“小孩儿,今年几岁啊?”朱常鸿答道:“我今年六岁啦,老爷爷。”燕仙山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朱常鸿道:“我叫朱常鸿。”白荷茹奇道:“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你是万历的儿子吗?”梁轩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前辈,他正是今上的最小的皇子。”白荷茹笑道:“万历今年四十七岁,却有一个才六岁的儿子,看来大内的补药可真有效!”梁轩听得此言,脸也红了,无言以对。 梁轩指着李开疆对二老道:“这厮拐卖小孩,现下为两位老前辈所擒,请前辈发落。”燕仙山问白荷茹道:“小女孩儿,你又有什么主意?”白荷茹道:“你是当家的,你说了算吧。”燕仙山对梁轩道:“这厮如此凶狠,不好玩,又尖嘴猴腮的,我留着没用,你打算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梁轩不敢多说,看见那两女童与小皇子玩得高兴,便问道:“敢问前辈,女童又如何处置?” 这可难住了燕仙山,他望了望白荷茹。白荷茹唤来那两女童,柔声问道:“小女孩,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朝鲜服女童呆呆地望着白荷茹,另外一个汉服女童机灵,回答道:“我们的家都在长白山,我是汉人,她不是,还没会汉语。我叫邓清,五岁多了。”白荷茹点点头:“你们还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吗?”邓清一听,目光含泪,呜呜地道:“我们被那坏蛋从那边带了过来,都不认得回去的路了。我想回家,很挂念爹娘和我双胞胎弟郎邓明!我丢失了他们一定很伤心,呜呜……”白荷茹把邓清抱入怀里,用衣袖轻轻拭去眼泪,摸着邓清的头柔声安慰。 梁轩把李开疆喝来:“滚过来!那两女童究竟是从哪里掳来的?”李开疆闭上眼睛,不理不睬。梁轩一把把李开疆揪了过来,吼道:“问你话呢,快回答。”李开疆还是不应。梁轩恼羞成怒,照着燕仙山的葫芦画瓢,在李开疆腋窝一点,李开疆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李开疆笑得喘不过气来,于是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道:“难道一个人贩子……会记住自己拐带……的小童是哪家哪户……将来还人的吗?” 第5章 收徒 听到此话,燕、白、梁三人都默然了。白荷茹叹了一口气。突然,阳光照在朝鲜女童衣领,有一点金光映耀着白荷茹的眼睛,白荷茹走过去一看,看见朝鲜女童衣领上用金线绣着个“郑”字。燕仙山摸着胡须道:“不消说,这肯定是该女童的姓氏吧,她说朝鲜语,我们和她沟通不了,知道她的姓氏已经很不错了。”朝鲜族分布在中国境内及朝鲜两国,且不论中国还是朝鲜的朝鲜族人虽然说朝鲜语,但当时都是使用汉字的。 白荷茹看见朝鲜女童头上用一条织有翠绿色羽毛的发束束着一条辫子,于是便道:“要不我们为朝鲜女童起个名字?”燕仙山笑道:“小女孩儿有何高见?”白荷茹指着羽毛道:“就以这羽毛起名吧!”燕仙山道:“叫‘郑鸟羽’?还是‘郑羽毛’?”白荷茹哭笑不得道:“这也忒难听了,叫‘郑翠翎’吧!‘翎毛’的那个‘翎’。”燕仙山拍手笑道:“好名字,这名字念起来好听写起来美观!”大人们说得挺热闹,三位幼童也玩得很开心。山河神仙看见便对梁轩说:“既然俩女童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家了,既然她俩和常鸿玩的那么开心,要不一起留下和常鸿作伴学艺吧?” 梁轩听得大喜,一来有两个同龄人陪小皇子玩耍学艺,不至于让小皇子寂寞,二来俩女童也有归宿了,于是再三向山河神仙夫妇致谢。燕仙山突然挠头道:“这下糟了,三个徒弟拜我和小女孩儿为师,得分师兄弟姐妹啊!”梁轩道:“禀前辈,小皇子刚满六岁。”白荷茹自言自语道:“方才邓清说她五岁多,她弟郎又叫邓明,莫非……”然后转问邓清:“你和你弟郎是不是清明出生的?”邓清摇头道:“我不懂什么叫清明啊,我记得娘亲告诉我,我姐弟俩出生的时候是长白山满山鲜花开放的时候。”白荷茹点头道:“那就是了……” 燕仙山叹气道:“看来这郑翠翎的出生年月是无论如何不知道的了,梁无敌,你就把他带走吧。”梁轩向山河神仙行了个礼,正想带李开疆离开。邓清指着郑翠翎急道:“老爷爷、婶婶,那坏蛋抢了她的银镯子!”梁轩一听,马上逼问李开疆。燕仙山白了梁轩一眼,直接搜李开疆的身果然搜出了一只小姑娘戴的银镯子。白荷茹接过银镯子,端详了一会儿,发现镯子内侧铸有“大明万历三十五年己酉制”的字样。白荷茹道:“这镯子是五年前的八月所制,不知道跟着翠翎的出生年月一不一致呢?”(注:万历三十五年己酉按照干支排序就是万历三十五年八月。) 燕仙山一拍胸口道:“甭说,郑翠翎肯定就是万历三十五年八月前后出生的!”白荷茹笑道:“哎哟,我的老爷爷啊,您真是万能,您咋知道翠翎的出生年月就是万历三十五年八月前后?”燕仙山双手一摆道:“其实不知道的啊,但看着翠翎的个头比清儿小,所以应该就是年纪也比清儿小,这个镯子应该是翠翎的满月贺礼吧,在翠翎出生日子前后打造的,那么就是翠翎铁定必清儿小几个月。反正线索就只有这个,我也没更好的法子了。”白荷茹哭笑不得,但也的确如丈夫所言,也只好这样了。故此,朱常鸿是大师兄,邓清是二师姐,郑翠翎是三师妹,就此排定。 现下把三位小童如何在山河神仙门下学艺暂且不提,先说梁轩辞别了山河神仙,带着李开疆下山,眼看就要到密云县了。梁轩思量:“带这小贼回京城诸多不便,不如就把他到密云县知县处,听知县发落。”于是便把李开疆带进密云县。梁轩押着李开疆,拦住一个行人问:“老兄,借光,请问县衙在哪?”行人告诉梁轩道:“前面转左就是了。”李开疆为人奸猾,一听梁轩打听县衙所在,心中明白梁轩的打算。趁着梁轩一不留神,甩开梁轩得手,便往县衙狂奔。 梁轩原本大吃一惊,向前直追,但见李开疆跑向县衙,心中便定下来,只是疑惑不解。李开疆来到衙门口,一边拿起鸣冤鼓槌敲鼓,一边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为小的作主!”衙役上前喝止道:“你是什么人?有何冤情?”李开疆跪在地上道:“大人开堂审问便知。”梁轩心想:“还好,还省了很多事,这小子居然自己要开堂,待会儿非要判你一个拐带贩卖人口之罪!” 二人进到衙门内,不一会,衙役齐喊:“威武!”县令万民敬升堂。梁轩傲然站立,李开疆跪伏在地。万民敬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一一道来!” 第6章 审问 梁轩道:“你就是密云县令万民敬大人?”万民敬怒道:“大胆,你为何人,你见到本官居然不跪,还口出大言,可否知罪?”梁轩亮出亲军都卫府都统腰牌道:“要想知道我是谁,看看这牌子就知道了!”万民敬见状不敢怠慢,忙叫衙役接过梁轩腰牌,呈了上来。县令接过一看,却不知道是何事物于是招手叫身旁的师爷过来低声问道:“这是何物件,咋我没见过,看上去好像是什么印信之类,莫非他是官,看他的神情,难道职位还在我之上?”师爷一看,只见上面刻着“大明亲军都卫府都统梁”九个字,慌忙道:“大人,这位可是亲军都卫府都统,给皇上当差的!”县太爷忙问:“真的假的呀?”师爷道:“看这牌子的质料,似是真的!” 县令一听慌了手脚,一面马上喝令衙役:“还不快给都统大人设座!”一面亲自请梁轩上座。万民敬哈腰问道:“不知梁都统大人光临蔽县有何要事?”梁轩指着李开疆道:“日前本座在燕山擒获此人贩子,特来交给大人发落。”堂下李开疆反问道:“既然大人说我是人贩子,那请问大人,有何证据?”梁轩怒道:“好小子还想狡辩,你所掳拐的那两个小姑娘便是证据!”李开疆随之问道:“敢问大人,你说的那两个小姑娘现下身在何处?”梁轩道:“在燕山。”李开疆又问道:“既然大人要状告小民,为何不带那两小姑娘一同前来作证?” 这一下真的问得梁轩无言以对,自己总不能说把两个小姑娘寄养在燕仙山处吧。如果如此一说,就会把小皇子一事公诸于众,万一有一要行刺小皇子那可怎么办?梁轩一时哑口无言。梁轩虽然武艺高强,但为人敦厚,口舌之争哪里敌得过从小当无赖的李开疆?李开疆察言观色,看出梁轩不肯说出燕山一事,情知对自己有利,便又问道:“大人为大内总管,怎么不好好保护皇上,却现身燕山呢?县太爷,其实真正的原告是小民啊。梁轩大总管在密云郊不问情由就抢了小人的包裹,小人本想告大人,所以方才才斗胆击鼓名冤。想不到他原来是大内总管大人,小民打算不告,岂料大人却反咬小民一口,诬陷小民为人贩子,小民当真冤枉,求县太爷为小民作主!” 万民敬刚才也见得梁轩表情,且当时权贵欺压小民的事已是司空见惯,且梁轩又说不出那两个女童所在,已经有一半信了李开疆,但当着梁轩面子又不好意思当面放李开疆,于是便硬这头皮继续审下去:“堂下所跪小民姓什名谁,何方人士,从实招来。”李开疆道:“小民姓李名开疆,本是燕山猎户,今早打了些野味,所以小民就拿到密云县来卖。谁知道碰着梁大人,他不仅抢了小民的包袱,还强拉着小民走,小民见路过县衙,就挣脱总管大人,冒死鸣冤。岂料总管却反咬小民一口,总管抓小民来县衙,大概就是要诬告小民的,路人、守门衙役可以为下民作证。”万民敬便传守门衙役来问,的确是李开疆击鼓的。又传路人来问,也确实是梁轩押着李开疆。梁轩本不善言辩,当下被李开疆步步紧逼,已是无话可说,责任所在,又不能暴露了小皇子行踪,心想:“为了小皇子安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管他李开疆如何说。”想到这里,梁轩“哼”了一声,一言不发,扭头看着别处,但是脸憋到都红了。 审到这时,万民敬又信了李开疆两成。斜着眼望着梁轩,见梁轩这般模样,以为梁轩理屈词穷,现下明摆着梁轩理亏,但是梁轩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但是有不知道该问什么,一时也不知所措。师爷在万民敬身旁低声道:“大人,可问问李开疆那包袱里有什么物件,如果他答的属实,就把包袱还给他,轰他出去,草草结案就算了。”万民敬一听不错,于是便问:“李开疆,如果你可以道出包袱里所藏何物,就说明包袱是你的,大老爷就知道你是冤枉,就可以为你申冤。但是你说不出,就说明你撒慌骗大老爷,大老爷决不饶你,如何?道来听听。” 李开疆一听,心里高兴。梁轩心却不耐烦了,开口道:“那包服的确是他的,也不用问了。”万民敬一听连梁轩都这般说,正想开口了结此案。李开疆抢着说:“我说我说,包袱里有两件粗麻布衣服,两钱卖野味得来的银子,还有半个吃剩的馒头。”衙役打开一看,包袱里果然有两件粗麻布衣服,两钱银子和还有半个馒头,一样不差。李开疆可怜兮兮地道:“如果梁大总管欢喜小民这些事物,小民愿意双手奉上,只是大人别害小人性命。小民有五六十岁的老母亲要小民供养的。”万民敬借故道:“大人哪里会希罕你的东西,拿回去。人来啊,把这个不识轻重的刁民赶出去。”梁轩见李开疆逍遥法外,也无可奈何,只得指着李开疆道:“下次再让我碰上你拐卖小童,定不轻饶。”万民敬道:“大人息怒,请进后堂休息。”急急拉着梁轩进后堂恭维攀附,不在话下。 第7章 义父 这李开疆,他却真个是个辽东猎户,乃辽东总兵李成梁麾下游击李永芳的义子,李永芳只告诉李开疆,他尚在襁褓便遭遗弃,至于李开疆的是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李永芳却只字不提。李开疆知道自己是个弃婴,加之身边众人说他来历不明,是个野种云云,让李开疆从小就坏事做尽。拐卖孩童就是他最喜欢做的坏事,一来可以宣泄对天道不公的不满,二来也可以以此谋生,何乐而不为?正如他跟其狐朋狗党说的:“我要让其他人自小就尝尝无父无母的滋味!” 当下李开疆被赶出衙门,却落得一身轻松,不过辛苦从辽东挂到直隶来的两个女童没了,想来想去,无处可去,还是打算回铁岭卫投奔自己义父李永芳去。话说这铁岭是明朝在辽东的重镇,朝廷历来重兵把守,李开疆一个多月就从密云县回到铁岭了,那时已经是将近十一月了,关外早已大雪纷飞。李开疆回到久别的铁岭城外时,已是申时,但见城外连营接连营,大寨连大寨,一排排一列列,星罗棋布,无边无际;军营内旌旗招展,刀枪如麦穗,剑戟似麻林,当真是戒备森严。 李开疆正看时,看见一位游击将军骑马带着一队骑兵巡逻经过。那将军五十多岁,身长七尺,黑黑实实,他看见李开疆就叫了一声:“前面的不是开疆吗?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终于肯回铁岭看望义父了?”李开疆定眼一看,老将不是别个,正是自小养大自己的义父李永芳,现下在辽东总兵李成梁麾下当一名游击。李开疆自懂事以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李”这个姓氏都是随李永芳的。李开疆高兴地叫了一声“义父”,便跑到李永芳马前向李永芳行礼,问道:“义父在执行公务吗?” 李永芳落马,答道:“为父刚刚巡逻完,天又快要黑了,正想回营休息时,便碰见你了。”李开疆牵着李永芳的的马道:“孩儿帮义父牵马。”李永芳道:“天气寒冷,又开始入夜了,走,到为父的营帐去喝几杯。”李开疆边走边道:“孩儿记得今天是十月二十二日,是义父的生辰,孩儿祝义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李永芳笑道:“看来你小子还算是有良心。还记得义父生辰。你义兄高鸿中和义弟范文程都来了铁岭给义父贺寿。”进的了营帐,李开疆看见酒已温好,肉已烤熟,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李开疆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义父的生日,孩儿没带来贺礼,反而吃义父的酒肉,多不好意思啊?”李永芳瞥了李开疆一眼道:“这才算什么,你伤天害理的事干得还少吗?”李开疆听了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这人世间还存在什么天理?我一出生就被生身父母抛弃了,试问我这么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做错过什么?我小时候也没得罪过人,为何从小就被人冷嘲热讽说是野种?”李永芳点点头说道:“嗯,我今天正要和你说正事,先坐下吧。” 二人坐下,李开疆先给李永芳斟酒,切了一块烤肉给李永芳。李永芳拍了拍李开疆肩膀笑道:“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啥时候有如此的眼力劲?”李开疆陪笑道:“义父生日孩儿还吃义父的已经挺过意不去的了,当然要以殷勤补救,再说了,孩儿这辈子就只有义父一人待孩儿好。”李永芳叹了一口气:“唉,这还不是看在你死去的老娘份上?一眨眼三十年快过去了。”李开疆一听到义父提起自己生母,便急急追问道:“第一次听义父提起我娘,我娘究竟是个什么人?还有,义父告诉孩儿孩儿的名开疆,字定远都是孩儿生父起的,孩儿的生父是否一个匡扶社稷,为朝廷开疆拓土,平定远夷的大将?” 李永芳刚想开口,突然听到帐外叫了一声:“哇,都吃上了,不等我俩了?”然后从外面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三十出头,一个身材高大,武将气质的人;后面那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书生打扮。身材高大的那个姓高名鸿中,广宁城的游击将军。书生打扮的那个是辽东沈阳人,名叫范文程,字宪斗,乃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孙。李永芳父子看见,齐声笑道:“就差你们俩了,来来来,快坐下。” 第8章 定计 四人分宾主辈分坐下,高鸿中就问李永芳:“义父,刚才听您和开疆说得那么高兴,在说什么呢?”李永芳先没回答,反问高范二人道:“你们从外面进来,有没看见有军兵来往?”范文程道:“没了,孩儿还以为要跟着大哥以游击将军的身份进来,结果都没人拦问我俩,想必都是各自回营安歇了吧?”李永芳正色道:“应该不是的,李总兵军令如山,现在应该只是换班罢了。那么我就长话短说吧。”然后李永芳压低声音道:“我和开疆刚才的确说到开疆的生母,其实先前义父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如果开疆知道生母的身份,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高李范三人都伸了伸舌头,继续听李永芳说下去。但李永芳却说道:“以后时机适当我会告知你们,现在却不方便说破。不过我却需要你们三个办一件事,但都不是易事,如果你们觉得力有不逮就算了,义父也就不说了。”还没等高鸿中、李开疆说话,范文程年少气盛,就抢先开口说道:“义父这是什么话?您老人家对我们三个恩重如山,我们作为义子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李永芳摸了摸范文程的头,说道:“难得你们有这么一份心,义父好欣慰。你们听好了,义父要你们三个做的就是搅乱这朱氏的大明江山!” 三人一听,无不惊惶。高鸿中更是惊吓得把手中的羊腿掉地上了,马上羊腿都不捡,跑到帐外张望。范文程忙问道:“义父为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李永芳一面不屑地道:“皇帝是尧舜一般的君主,臣民才会是拥护尧舜的臣民。你们看那万历,几十年不上朝的主,视祖制如无物,争国本想要废长立幼;宠信郑贵妃,睡太监,抽鸦片,荒淫无道。”高鸿中回到帐内,闻言说道:“但义父,现下国家太平,百姓安乐,也没什么不好啊。”李永芳冷笑道:“那都是首辅张居正留下的底子,你们也不看看张居正死后万历如何对待他?” 高李范三人默不作声,帐内顿时一阵沉默。李永芳继续道:“自始皇帝开始,哪家江山不是争回来?又哪个皇帝真的是顺应天命的?江山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不是一家一姓专有的。我姓李,如果我说自己是唐室后人,他朱家是不是该把江山还我?”范文程道:“但义父你有明证能证明你是李唐后人吗?”李开疆拉了拉范文程的衣袖。李永芳横了范文程一眼道:“我即使我是也不要,因为我现在知道真命天子已经开始了他的霸业了!”三人不语,但都好奇想让李永芳继续说那“真命天子”到底是谁。 但李永芳却不说,只是说道:“他脚板底有七颗痣,脚踏七星,以后肯定会坐江山的。明朝太祖皇帝朱洪武也是脚踏七星,最后不也拿了江山了吗?我们父子四人如若相助这位真主夺取江山成功,也会是流芳百世贤相良将。”顿了顿,李永芳指了指高鸿中道:“到时候鸿中就不是一个小小游击,而是另一个徐武宁。”又指了指范文程:“文程不用去考科举了,因为你有可能是新朝的刘伯温。”说完李永芳又转身,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开疆,神秘的笑了笑:“或许开疆届时就是新的靖江王了。”徐武宁就是徐达,靖江王就是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此二人和足智多谋刘伯温一样都是大明开国功臣。 高李范三人听了后,如痴如醉,自己还是身份低下,会有这种王侯将相的命吗?过了一会儿,高鸿中首先醒过来,问李永芳:“义父义父,我们如何能觅得那真龙天子啊?”李永芳道:“你们不用寻觅,只需按照义父的意思去做就是了。”说完拍了拍李开疆和范文程两人的肩膀道:“你们俩到大明内地去,寻时生事,挑起大明宗室、叛臣、饥民与朝廷为敌,好助这位真命天子从中渔利,夺取大好江山。”然后又对高鸿中说道:“鸿中还是继续留在军中,义父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做。” 然后那李永芳又对李开疆说道:“现下那位真命天子的部落缺少粮草和铁器,你和文程想办法解决这事,办妥这事了你就可以得到你娘亲的遗物。”说罢,拿出了半块刻着“禾”字的玉佩。李开疆听说是他娘亲的遗物,心情激动,伸手想接过来看。李永芳一手收回,笑着说道:“你先把事情办好吧。你尽快寻得粮草铁器,到张家口交割,给你一只信鸽,你啥时候可以运粮运铁到张家口就飞鸽传书给义父。”李开疆接过信鸽,然后四人继续吃喝,但四人各怀心事,已没先前的轻松和谐了。吃完四人就寝,一宿无话。 第9章 躲债 翌日一早,高李范三人辞别李永芳。临行时,李永芳对三人说:“义父对你们说的,千万别忘了。”三人知道事关重大,也不便说什么,只是点头。高鸿中回广宁,李开疆并范文程回内地,都是往西南去,三人骑马同行。路上,范文程问两位义兄道:“两位哥哥,你们说义父交代交待我们哥仨的事情,我们能办到不?”高鸿中摇摇头道:“不好说,难办啊。”李开疆道:“义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且王侯将相荣华富贵谁人不想?”高鸿中道:“你道朝廷百万兵马是摆设?”李开疆道:“这个自然,相时而定,见机行事。好汉固然不吃眼前亏,但如果功名富贵送到上门,不要白不要!” 范文程道:“定远哥哥哥说的是,有时候富贵逼人,挡也挡不住。”高鸿中叹气道:“哎,我自知说不过你们俩。当然如果能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也不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三人骑着快马,不到三天就回到广宁卫。别过高鸿中后,李范二人继续策马往内地跑,回到关内顺天府丰润县地界,已是十一月了。二人在县城边上找一茶寮打尖,范文程道:“定远哥哥,你说义父他交待要办的事情,天大地大,上哪去找作乱的宗室、叛将、饥民啊?”李开疆自从到了丰润县后,李开疆一直想着娘亲的遗物玉佩,此时也没听到范文程说话。 范文程拍了拍李开疆的肩膀,李开疆这才回过神来。范文程问道:“定远哥哥,反正我们都是漫无目的地走,不如我们进京城看看?”李开疆听到“京城”二字就想到大内侍卫总管梁轩,当即摇摇头道:“去京城不好,也没啥好看,我们往南去,到河间府吴桥县,那里可是天下闻名的杂技之乡,保管你看得目不暇给!”范文程本来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听说有杂技看,立马同意,二人打尖完毕就上马前往吴桥县了。 四五天后,二人穿过顺天府,进入河间府地界。这一天经过阜城县,因为贪赶路的原因,二人错过了阜城县的客店,离前面的肃宁县还有段路程,但天已大黑,路过一间破庙,于是便进破庙中宿住一宵。二人进得庙中,看见有一四十来岁,穿得破破烂烂的微胖汉子在大殿中烤番薯,边烤边吃,吃得津津有味。李范二人因为贪赶路,还没吃晚饭,烤番薯的香味一阵接一阵的飘过来,馋的二人直流口水。范文程摸摸自己的钱包,幸好之前李永芳给的盘缠还算多,当下便对着那汉子道:“兄台,给你银子,匀几个番薯给我哥俩吃可否?” 那汉子看了二人一眼,说道:“好啊,十个够不?”李范二人大喜:“够了够了,太够了!兄弟你真够意思!”那汉子道:“一个番薯一两银子,绝不二价!”李开疆听了嗔道:“你怎么那么黑?”那汉子看了看李开疆那张长着雀斑的黑脸,笑道:“哦,是吗?我怎么黑都没有雀斑吧?”李开疆一听大怒,举拳就想打那汉子,被范文程劝住道:“定远哥哥,对方啥来路都不知道,不要惹事的好。”那汉子自言自语道:“老子都算倒霉了,出来躲债还碰上两个穿着光鲜,却是穷鬼的人……” 李范二人忍着饿坐下,吞着口水一言不发。那边那汉子看见二人如此,心想:“莫非我出价太高?那稍微降低一点吧,不然哪来这好机会赚钱还债?”于是便开口道:“当是老爷大发慈悲,八两银子?”二人正在气头上,不做声回应。那汉子又道:“五两!”李开疆目视范文程,范文程会意,二人仍然不说话。那汉子急了:“三两吧!”二人还是没回应。汉子一跺脚:“一两十个,爱吃不吃!”说完用包袱当枕头,躺下就睡。二人看到那汉子躺下没声息了,虽然一两银子十个番薯还是贵得咋舌,但架不住肚子鸣叫,于是范文程便过去对那汉子说:“一两十个是不?我哥俩买了吧。” 那汉子欢喜地接过银子,递上番薯,李范二人因为饿了,烤熟后狼吞虎咽,觉得这烤番薯比人间所有山珍海味都要美味,吃完后说不出的受用。吃饱了,两人和那汉先聊起来。范文程问那汉:“兄台,未请教如何称呼?”那汉子道:“我姓魏,草字进忠,是前方肃宁县人,因为进赌坊赌输了,欠了一屁股的债,所以跑出县城躲债了。哎,因为出来的急,不知道那些债主有没为难我的妻女?”李开疆心想道:“这人自己扔下妻女避难,不如把妻女卖了,既可还债又可扔了两个碍手碍脚的包袱,何乐而不为?” 范文程道:“那不碍事啊,赶明儿回县城里去看看就是了。”李开疆道:“是的,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明天用香炉灰之类的涂污脸面进县城回家看看便好。”魏进忠笑道:“二位说得是,二位给的这一两银子,应该够换利息。”李范二人心中惊道:“一两银子才够还利息,那这人欠人家多少钱?”二人也不好问,和魏进忠聊了些辽东的风土人情和沿路见闻。吃完番薯后三人各自就寝。 第10章 打斗 睡到半夜,李开疆起夜到庙外解手,完事后想回庙里继续睡,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喊杀声和兵刃碰击之声。李开疆抬头一看,看见一群人一面打一面往破庙这边来。李开疆当场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走进破庙内,摇醒范文程和魏进忠。此时,听声音打斗已越来越近了,范文程道:“我们现在从庙门出去,必定遭殃,要不还是从窗外逃生吧!”李魏二人点头说是。 刚从窗口逃出,那群人已杀进庙里。打斗之人是恒山剑派和京畿附近牛栏山的一伙强盗。恒山派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褐色道袍的道人,此人正是掌门郝忠仁,使一把长剑,带着范钟、赵鼎两名弟子。牛栏山寨是三个头目,大寨主彭志英、二寨主凌志宗、三寨主邵文超。进到庙内,郝忠仁喝了一声道:“好啊,怪不得你们一边打一边退到这庙里,原来庙外还埋伏着人!”牛栏山寨这边原来就处于下风,所以才边打边退到这破庙里。三寨主邵文超奸滑,顺势便道:“对啊,我们山寨的兄弟埋伏在这庙外呢,知道怕就赶紧撤吧!”郝忠仁冷笑道:“等我杀光你们这伙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强盗再料理外面的小贼!” 庙外三人一听,吓得面无人色,本欲逃走,但奈何双腿不听使唤,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凌志宗反驳道:“说我们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我们的确是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我承认我们是真小人。但枉你们恒山派是名门正派,在山西帮着那奸商恶霸郝孝义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你们就是伪君子!”赵鼎说道:“师尊,别和他们说那么多,宰了他们,把羊皮抢过来!”李开疆心里好奇道:“原来他们打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一张羊皮,我倒是想好好看看,这是一张什么样的羊皮,让这两伙点子拼命抢夺。” 这时庙中两伙人两伙人又打起来了。郝忠仁不愧为恒山派掌门,剑法精妙莫测,端的奥妙无穷,一招“朱雀振翼”,直刺彭志英小腹。彭志英见剑已刺到,大叫一声:“来得好!”陡地腾空跳起,双足“鸳鸯连环”,交叉踢出,郝忠仁身移步换,剑锋中途一转,避招还招,反削彭志英膝盖。彭志英这次不容剑刺到,脚尖着地,一个盘旋,闪过剑锋,一口气就斩了六六三十六刀,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管,快得难以形容,刀光剑影之中,彭志英突然“啊呀”一声,倒纵出一丈开外,原来他头上所裹的头巾,己给郝忠仁一剑削去,头发蓬飞,要不是闪避得快,脑袋怕下给削去半边?那边凌志宗对范钟,邵文超对赵鼎只可以勉强应付。 彭志英见不是头了,退后两步,从怀内掏出羊皮,举起刀对着羊皮喝道:“好一个恒山派掌门,你退后,不然我就割碎这羊皮,两家一拍两散!”郝忠仁果然有所忌惮,不敢造次。彭志英看见邵文超靠近庙门,且知道这位兄弟狡猾多计,手一扬,便把羊皮向邵文超抛过去。郝忠仁见状,不及多想,伸出长剑便想拦住羊皮,把羊皮撩到手。不料突然间大风吹过,把羊皮迎着郝忠仁的剑锋吹去。羊皮遇着锋利的剑锋,登时被切为两块!两块羊皮随着风继续飘,竟然飘出了窗外。郝忠仁急了,想跳出庙外捡回来,被彭志英一刀劈过来。郝忠仁侧身避过,在布袋中拿起一张符纸,卷成一团,弹出窗外。 彭志英笑道:“你这老道别说现下驱符赶鬼,就是现在请你道家真武大帝下凡也抢不回羊皮的了!”彭志英不知道郝忠仁符纸的玄机。郝忠仁在符纸上粘了黄磷,捏成纸球弹出。符纸上的黄磷和空气摩擦便会自燃,引燃符纸,把对手烧伤。当下那羊皮飘出窗外,李开疆和魏进忠都好奇,各捡起一半。李开疆捡起看时,看见羊皮一面画着一幅地图,另一面用小篆写着一篇文章。没来得及细看,郝忠仁的符纸球被弹出窗外,马上引燃。三人吓了一大跳,发脚狂奔。李开疆、范文程上马往西跑,魏进忠往东跑。 第11章 羊皮 郝忠仁听到庙外的人走了,心中焦急,正想去追,又被彭志英一把刀缠着,撤身不得,不由得怒喝道:“你这狗强盗好不知趣,羊皮被窗外的人拿走了。你还死缠着我不放!?”彭志英笑道:“那可是我山寨的兄弟啊。”郝忠仁跳脚道:“关于羊皮中的秘密,可是连亲兄弟也信不过啊!”彭志英道:“无所谓,我要不了,也不能便宜了你!”郝忠仁大怒,抛出一个摇铃,铃沿磨得锋利,摇铃穿着一条麻绳。郝忠仁一向用这麻绳操控着摇铃伤人。当下那摇铃“叮铃”一声响,向彭志英面门直打过来。彭志英举刀护着面门,“当”的一声,摇铃打在彭志英刀背被弹开。 郝忠仁也不为所动,控绳翻飞,使出了“犁庭扫穴”的连环鞭法,“叮铃”、“叮铃”、“叮铃”三声打出,铃声清脆悦耳,但摇铃却蕴含杀机。原来这郝忠仁用这绳控摇铃绝技,不单是用摇铃的利沿割伤对手,铃声还可以扰乱对手心神。彭志英腾挪闪展,衣衫飘飘,郝忠仁的控绳施展开来,周围三丈之内,都是一片铃声绳影,却连彭志英的衣角都未沾着,但彭志英的快刀却也近不了他的身子。彭志英蓦地刀中夹掌,一托绳身,一招“顺水推舟”,刀锋贴着控绳便削过去。这一招用得险狠之极,登时把郝忠仁的“犁庭扫穴”的连环鞭法破了。 但郝忠仁也极为了得,虽遇险招,丝毫不乱,倏地将控绳一缩,抖起了一个圈圈,攻守兼施,布下圈套,只待彭志英的宝刀劈到跟前,他控绳收紧,便要反夺彭志英的兵刃。彭志英正要上前举刀砍劈郝忠仁,忽然听得邵文超“啊”了一声,愣了一下。郝忠仁见机不可失。当即扑上去便是猛地一掌!郝忠仁练的外家功夫造诣非凡,气力极大,右臂单掌之力,仍是足以裂石开碑。彭志英被他一掌击中背心,痛彻心肺,仗着内功深湛,一口真气护着心头,虽是双眼发黑,神智尚未迷糊。 原来那边邵文超被赵鼎削了一剑,痛的“啊”的叫了一声,却没想到盟兄彭志英因此吃了郝忠仁一掌。加上自己本身就吃了一剑,现下又见大哥彭志英中了一掌,邵文超不觉惊慌起来,夺路便跑。赵鼎也不去追,上前帮师傅夹击彭志英。彭志英知道今天自己劫数难逃,大叫道:“志宗,快走,来日替大哥报仇!”凌志宗抵挡范钟本来就吃力,看见邵文超先走,大哥彭志英这么一叫,如蒙大赦,回了一句:“大哥珍重!”虚晃一杵也落荒而逃。可怜两个结义兄弟都把大哥彭志英抛之不顾。恒山派郝忠仁师徒三人合力,三把剑又砍又刺杀死了彭志英。两徒弟问师父应到何处寻找羊皮。郝忠仁一边擦拭剑上血迹一边道:“这附近就只有阜城、肃宁二县有人住,我们到这两县城找找看!” 现在不说郝忠仁去追羊皮,也不说李开疆并范文程的去向,单说那魏进忠手持那半块羊皮,一边走一边看,只见羊皮一面画着一幅地图,另一面用小篆写着一篇文章。魏进忠百思不得其解,想道:“这地图有什么打紧,惹得那帮武林点子为它打生打死?”原来那羊皮画着地图的那一面,是画着绝世武林秘籍《制劲诀》的收藏地点;小篆写着的那篇文章,是关于一个唐末黄王起义的宝藏,所以历来为江湖上各门各派各帮会争夺。魏进忠自然不知道这些秘密。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魏进忠发现自己走到一座城池前。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故乡肃宁县,魏进忠心想:“反正已经回到来了,偷偷地回家打探消息也好。”于是便像李开疆所教一样,从地上蹭了一些泥巴,涂在面上,便进县城看个究竟。魏进忠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巷子中探出头去张望家中情况,忽然有人拍他肩膀,阴恻恻地说了一声:“魏兄弟,我找你找的好苦啊,别来无恙?”魏进忠一听,情知不妙,扭头一看,吓得大惊。只见这人一身横肉,满脸胡须,不是债主冯三是谁? 魏进忠颤声道:“啊是……冯三爷啊……托赖……我挺好的……”冯三冷笑道:“你就很好了,我不是太好啊……”说完一把揪住魏进忠,用刀架在说:“赌债你究竟是还还是不还?”魏进忠吓得双腿发抖,吞吞吐吐地道:“冯三爷……是小弟不……想还,而……是小弟真的就没钱还债了。待到他……朝一有钱,小弟马上奉还。”等他说完,冯三和打手听得滴滴答答的声响,低头一看,原来魏进忠吓得尿裤子了。冯三狞笑道:“看你吓得这样子!放心,我也不会吃了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魏兄弟又何必如此害怕呢?” 第12章 赌徒 魏进忠双手奉上那半张羊皮道:“冯三爷,这是小弟刚才捡到的一张羊皮。方才一帮点子拼了命抢它的,应该挺值钱的。”冯三接过羊皮一看,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一把把羊皮扔到地上,用刀指着魏进忠道:“魏傻子你耍老子啊?拿这张破羊皮玩意儿抵债?”魏进忠吓得跪下道:“冯三爷,不要逼得我太绝,要不然我死给你看!”冯三用刀身拍着魏进忠的脸道:“魏傻子你那么怕死,你会敢用死吓我?”魏进忠一咬牙,把脖子向刀刃一凑,当场划破皮肤,流出血来。魏进忠忍着痛说道:“冯三爷,我要是死了,你一个子儿都要不回来的啊!” 冯三摇摇头说:“魏兄弟,其实我也很体谅你的境况,天无绝人之路,做兄弟的我又怎么能逼得你走投无路呢?但是兄弟手头最近也不是很松,你也得体谅我的处境啊!”魏进忠哀求道:“大哥,兄弟我还要养妻活儿的,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走吧!”冯三道:“是了,要不是魏兄弟提醒,我还差点忘了,来人啊,请魏家嫂子和魏姑娘出来!”打手把魏进忠的妻子蒋氏和女儿拉了出来。魏进忠害怕了,叫道:“冯三,有啥事你冲着我来就好,不要欺负我的妻女!” 冯三道:“哟哟哟,原来你也那么在乎妻女的啊?当初身上没钱为甚还要学人家赌钱?老子也要吃饭的!老子开的是赌坊不是善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蒋氏哭道:“夫君啊,如果你肯踏实安分觅个正经营生,养妻活儿比啥不强?为甚要去赌钱,要知道,十赌九骗啊……”魏进忠道:“我也是想给你和小兰锦衣玉食啊,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蒋氏道:“你这杀才,我母女俩被你害惨咯!”魏小兰道:“爹爹,女儿害怕,这些人好凶!他们说爹爹再不还钱就要把我卖到妓院!”此时,冯三向魏进忠逼债一事已经惹来不少人围观了。 冯三又道:“诶,魏兄弟,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也可以还债,又可以帮补你家计的,不知意下如何?”魏进忠如蒙大赦,马上道:“赖大哥请讲,小弟一定答应。”冯三道:“趁着尊夫人年纪尚轻,还有几分姿色,不如就让给兄弟吧!至于令爱,就请到兄弟老相好陈妈妈开设的脂伊楼小住一下了……”魏进忠一听,吓得双腿一软,便跪下:“冯三爷给小弟一天时间。如果明天小弟还不能凑齐银两,小弟的身家性命就交由冯三爷处置吧。”冯三冷笑道:“好,那你快滚回去,给多你一天,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魏进忠带着妻女,哭哭啼啼地进入家中。进了屋中关上门,魏进忠从门缝往外看,看见冯三那群人一直在对面的巷口看着这魏家屋子。魏进忠便急了:“这下缓兵之计看是行不通了,本想打算等他们走了后便举家逃走,这下如何是好呢?”正是彷徨之际,突然听得有人敲门。究竟是何人敲魏进忠家的门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劝谏 话说当时魏进忠一家彷徨无助之际,突然有人敲门。蒋氏和魏小兰吓得抱成一团痛哭,魏进忠也急哭道:“冯三爷,不是说好明天再还债吗?为何催得那么急?”蒋氏和魏小兰更是被吓得抱在一起痛哭。外面的人却叫道:“魏大哥,是我,李开疆!” 原来昨晚李开疆、范文程和魏进忠走散后,李开疆还是想要了魏进忠手中那半张羊皮。他知道魏进忠是肃宁县人,于是便进肃宁县寻找魏进忠。方才二人挤进围观人群看见冯三向魏进忠逼债,知道魏进忠手头紧,便想用钱买下魏进忠手中的半张羊皮。范文程向冯三说自己可以用法让魏进忠卖女儿,便和李开疆进了魏进忠家。魏进忠现下就像一个掉进水了的人,只要有一个认识的不是债主的人上门,都像是碰到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开门让李开疆进来。李开疆带着范文程进来了后关上门,拿出羊皮,便对魏进忠说道:“魏大哥,小弟知道昨晚你拿走了半张羊皮。小弟知道你目前正缺钱,便打算把身上的二十两全给你买你手上的那半块羊皮。” 魏进忠跺脚道:“不够不够啊,我欠人家二百多两银子,你给的二十两连十分一都不够!”李开疆闻言便望了望蒋氏和魏小兰,悄声道:“如果是这样,小弟另有办法,不过想独自跟魏大哥商量一下。”魏进忠明白,便对蒋氏道:“折腾了大半天,大家都饿了,你去市场买点菜回来做饭吧。”又对魏小兰道:“小兰,你又哭又汗,满身泥沙,失礼贵客,进去沐浴更衣吧。”李开疆看了看蒋魏母女二人各自走开,咽了口唾沫,心想道:“老子现下还是独身一人,看见你这赌鬼有妻有女便来气了,必须把你弄得妻离子散!” 当下李开疆便对魏进忠道:“魏大哥,既然兄弟的二十两帮不上什么忙,我看方才那债主冯三爷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魏进忠一怔,望了李开疆一眼,摇头道:“此法不可,另想办法吧!”范文程笑道:“难道现下魏大哥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有方才就不用了跪那冯三爷啦!”魏进忠面一红,看了看二人:“方才你们都看到了?”二人点点头。魏进忠仰天长叹道:“哎,悔不当初啊……”李开疆随即道:“魏大哥的是女儿,早晚嫁出去都是外姓人的媳妇,也不能继后香火。现下拿她来解决燃眉之急,也算是让她报答这二十多年的生养之恩吧?过了这一关,魏大哥再和嫂子努力生个儿子,方为上策!” 魏进忠闻言,再从窗户向外望了望杀气腾腾的冯三那伙人。范文程帮李开疆劝道:“要不魏大哥再出去问问,小兰姑娘抵债后将会如何?说不定卖去本地大户人家当丫鬟也算是不错的归宿啊,魏大哥也能时常去看她。如果不合意在拒绝那冯三爷也可。”魏进忠觉得有理:“反正出去问问罢了,解决了赌债固然是好;如果谈不妥,就不答应好了。”李开疆心里想道:“我没招谁没惹谁,一出生便成了没爹媚娘的孤儿,从小就受人欺凌;你这赌鬼品行不正,却有妻室有女儿,凭啥?老子非要你妻离子散不可!”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李开疆嘴上却道:“有我二人在旁担保,保管那冯三爷不会欺负你就是啦。”没等魏进忠答应,二人一左一右夹着魏进忠出来。冯三看见魏进忠出来,笑着拍拍魏进忠的肩膀道:“其实一切好说啦,大兄弟。只要你想通了,就一切都好说。”魏进忠道:“冯三爷,方才这两位兄弟说拿我女儿抵债一事……” 李开疆打断魏进忠的话道:“让令千金到那脂伊楼看看,那脂伊楼有哪位姑娘及得上令千金的容颜?如果令千金到了脂伊楼,那些所谓的花魁都要让座啦。凭着令千金的姿色,保管她以后大富大贵!你也不用被终日追还赌债,岂不一举两得?”范文程帮腔道:“魏大哥你也不是没听过评书,那李师师虽然也身在青楼,不一样也得到宋徽宗的垂青,艳名远播。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也是妓院出身,不是一样也名留青史,有啥不好?妓女不一定都是让人唾弃的,今后她们的命运就要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看官,这范文程小小年纪,连劝良为娼都可以说得如此动听,难怪日后投降了清朝劝降了那么多汉官。 第2章 逼良 魏进忠迟疑道:“但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也不是啥好事……”冯三喝道:“老子好话说尽了,你还废话那么多?还有几个时辰便到明天子时了,难道你真的有办法?”魏进忠面有难色地道:“这……”冯三不耐烦了,左手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卖身契,右手抓住魏进忠的右手,打手捧来红印泥。冯三便把魏进忠右手拇指印了一下红印泥,便往卖身契上摁下去。魏进忠正迟疑间,看见冯三突然如此施为,本能地挣扎,李开疆、范文程一人一条胳膊制住魏进忠。 那魏进忠仍在极力地挣扎。李开疆在魏进忠耳边道:“剩下几个时辰,你要钱没钱,逃了逃不了,能有啥办法?怪就只怪那小兰姑娘摊上你这好赌成性的爹了。”魏进忠一听,身子一软,冯三便把魏进忠的手指打在了卖身契上,便放开魏进忠,对李范二人道:“成了,麻烦二位兄弟了!”魏进忠如今脑子一片空荡荡,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见,只是掩面大哭。 原来那冯三除了开设赌坊,放高利贷外,还帮他的姘头、肃宁县城内有名的妓院脂伊楼老鸨母陈氏逼良为娼。但凡肃宁城内贫苦百姓家有长得水灵的闺女、或是有姿色、年纪尚轻的寡妇,很多时被他二人或使计或用强迫使她们卖身到脂伊楼当娼妓,卖身钱当然就归那冯三所有。 回头再说魏小兰刚沐浴完穿好衣服,便听到有人敲门。魏小兰心下一喜,以为是母亲蒋氏回来了。开门看见是冯三和一个浓妆艳抹的肥大老女人站在门前。魏小兰还没吱声,就被冯三勒住了脖子,塞了一团布进嘴里,绑住了手脚。那肥大老女人便是脂伊楼老鸨陈鸨母,当下她仔细打量了魏小兰一会儿说:“老冯有你的啊,这么正点的妞从哪弄来的?指定赚钱!”然后只听得冯三嘿嘿笑道:“这你就别管了,他爹已经在卖身契上打了指模,随便你怎么折腾,她不听话,你恐怕得好好调教一下,反正也不急在那一时半会儿!”说完把用头套蒙着魏小兰的头带走了。 再说那蒋氏,买完菜回家,看见家中没有一个人,便慌了,跑到外面四处呼唤,寻找魏小兰踪迹,不巧被李开疆、范文程碰见。李开疆笑了笑,看了一下范文程。范文程会意地点点头。二人走过去对蒋氏道:“魏大嫂,方才看见魏大哥带着脂伊楼的人来把小兰姑娘给抓走了。看来魏大哥已是把心一横,铁定要卖小兰姑娘吧。”蒋氏一听,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大叫道:“那杀才,我跟你没完!”便往脂伊楼跑去。李范二人追上前道:“嫂子你一妇道人家,去到脂伊楼干得过那些护院龟奴吗?我们俩怎么说也是爷们俩,此事不帮忙是不行了!” 蒋氏揩了揩眼泪答谢道:“那谢谢二位官人了。”三人一道奔往脂伊楼去。走过一条冷巷巷口,李开疆道:“他们先走了许久,我们走大路可能追不上他们了,抄捷径走近路吧!”于是李开疆在前头,蒋氏走中间,范文程在后跟着,三人就这样走进冷巷。李开疆忽然停下来了。蒋氏奇道:“官人为何不走了?”李开疆笑着回头问道:“魏大嫂还去那脂伊楼干嘛?小兰姑娘无论如何是救不回来的了。”蒋氏看见李开疆笑得不怀好意,不禁后退了一步,却冷不防被后面的范文程从后面抓住双手。 蒋氏大骇,此刻知道李范二人意欲何为了,正要张口要大叫时,被李开疆一巴掌打过来:“你试一下叫,看老子不宰了你?”蒋氏吓得真不敢叫唤。李开疆便狞笑走进来,边走边道:“你女儿是没救了,你丈夫也是靠不住,要么从了我,给我生个一儿半女,我会好好待他,不会像那魏进忠一样……”范文程便急不及待地道:“定远哥哥,不如先让给小弟吧?小弟都寡了十几年了!”李开疆笑骂道:“你个小屁孩,你才十几岁,老子还寡了快三十年没碰过女人呢!”说完便开始撕那蒋氏的衣襟。 第3章 义愤 蒋氏怕自己一叫,这二人便真杀了自己,那谁去救自己苦命的女儿呢?便不住哀求,李范二人充耳不闻。就在此刻,忽听得一声大叫:“住手!你二人都在干什么?”李范二人抬头一看,喝止自己的人竟然是冯三!李开疆见也只有冯三一个,便对范文程道:“你看好这妇人,我去打发这厮!”说完李开疆握着拳头直奔冯三,边走边道:“让你来管老子这闲事?”奔到冯三跟前,李开疆一拳迎面向冯三招呼过去。冯三侧身让过李开疆的拳头,左手抓住李开疆拳头往前一带,伸出脚向那李开疆的下盘一绊。 李开疆当即往前一个踉跄。冯三顺带往李开疆屁股一踹,李开疆一个恶狗抢屎便扑倒在地。冯三上前一脚踩在李开疆脸上,一手捧起一堆泥沙便往李开疆嘴里塞进去一边塞一边笑道:“叫爹,叫爹就放了你!”范文程一见势头不对,丢下蒋氏便逃。冯三得意地哈哈大笑。就在此时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带着魏小兰前来,魏小兰抱着蒋氏便大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又得从头说起了。 话说当时陈鸨母并两个脂伊楼的龟奴护院,牵着那魏小兰就往脂伊楼去。魏小兰被布塞住了嘴巴,只能呜呜咽咽地哭。陈鸨母劝道:“丫头,我也是做善事,你爹不中用了。我给你一个容身的地方,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比跟着你爹强。”魏小兰虽然也不喜欢魏进忠这个爹,但听得陈鸨母把自己爹说的如此不堪,便用舌头把塞住嘴巴的布条顶了出去,哭着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我要找我娘。”陈鸨母看了魏小兰一眼道:“你娘的事情我都知道,听我劝,别指望你娘了。你爹摁了手指模,上到官府也救不了你,你还是乖乖地从了我吧。”无论魏小兰怎么哭求陈鸨母都不听。 魏小兰的哭求没能打动老江湖陈鸨母,却打动了迎面而来的一位初出江湖的少侠的恻隐之心。这位少侠姓鲁名俊,乃直隶河间府交河县人氏,自从便投到少林寺乌龙禅师门下学武,当了一名俗家弟子,十八岁生日刚过,师父乌龙禅师便让鲁俊下山去寻找一张藏有《制劲诀》和黄王宝藏秘密的羊皮。鲁俊下了嵩山觉得反正漫无目的,便打算先回自己老家交河去看看。路过肃宁县城,鲁俊打算进来打个尖再赶路,结果碰上这等不平之事。鲁俊细心聆听,从方才二人的对话便知道是这陈鸨母逼这姑娘为娼妓。 鲁俊当下越听越愤怒:“天下竟有如此不平事?竟有如此狠心坑害自己女儿的父亲!?反正不知道上哪找羊皮,这事我还是先管上一管!此处人多,如果在此强行动手的话必定惊动官府,如果碰到审案的是个赃官,我被害了不要紧,师父吩咐要找的羊皮变无人去找了。我还是先跟着去,再找办法救人吧!”说完便掉头跟着脂伊楼众人走。 陈鸨母带着脂伊楼一众人押着魏小兰,魏小兰一路上哭哭啼啼,鲁俊也一直远远地跟着。跟到那群人进了脂伊楼,鲁俊抬头一看,只见脂伊楼前两个龟奴不住地对来往行人叫道:“大爷,要开心里面请!……张公子,好久没见了,小梅都想死你了!……哎哟,这位爷,稀客稀客,我为你找几个姑娘陪你!”楼上的几个粉头翘首弄姿地叫道:“公子爷,上来玩玩嘛!”鲁俊自幼在少林寺长大,一向没遇见到这般迎来送往的卖笑买卖,但心想,方才那位姑娘如此凄凉酸楚,一咬牙,便往脂伊楼里闯。 龟奴一看见鲁俊走过来,便满脸堆笑地道:“这位爷,稀客啊,第一次来小店玩吧?放心,包管你满意!”鲁俊理也没理,一声不吭地进去了。那龟奴见鲁俊没有打赏,甚至不理不睬,也没好气装笑了,还是自个回门前迎客。进到脂伊楼,只见一个花魁在大厅正中的台上妖娆地唱着一首《蝶恋花》,几个丫头在旁伴舞。此时,那陈鸨母刚刚送走了一个嫖客,嘴里还说:“李少爷,你常来哦!”回头看见鲁俊这一英俊小哥,不由得满心欢喜,当即手舞足蹈地扑过来:“这位公子看着俊俏,您瞧着面生,第一次到小店来吧,如果小哥不嫌弃奴家马齿加长,奴家今晚便陪你,分文不收!” 鲁俊看见陈鸨母那副尊容,贱肉横生,满面涂脂抹粉,但还是遮挡不了那可以夹死蚊子的皱纹,听到她居然还说要接客,差点没忍住吐出来。陈鸨母见鲁俊不说话,以为鲁俊害羞,笑嘻嘻地道:“闹了半天,敢情原来还是个雏儿,嘻嘻,完事之后奴家包个红包给你。”鲁俊红着脸一手推开陈鸨母,低声说道:“不用了,谢谢妈妈,我约了朋友。”陈鸨母看着鲁俊那害羞的模样,却越加喜欢:“哦,奴家明白了,其实你呀,是已经有相好的啦,是不?告诉陈妈妈,哪位姑娘那么有幸被公子你相中?”鲁俊开始流汗了,还是一言不发。陈鸨母拉起鲁俊的手,一边摸一边笑着道:“公子你放心,凭着公子你这一表人才,我们脂伊楼的姑娘你随便挑!” 第4章 智取 鲁俊急中生智,当即对陈鸨母说道:“实不相瞒陈妈妈,其实我有个忙想陈妈妈你帮。”陈鸨母见鲁俊终于肯说话了,眉开眼笑地问道:“什么忙啊?”鲁俊怯生生地道:“我看上了一个姑娘,可是这个姑娘她……她怎么都不肯从我,我听说你们脂伊楼又可以让姑娘服了后可以服服帖帖的药,然后我就可以……手到擒来,于是我就想……”陈鸨母一听,明白了,故作神秘地对鲁俊道:“那就请公子跟奴家来吧!” 鲁俊跟着陈鸨母进了一个房间,陈鸨母从一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一小张白纸包住的药粉道:“公子你拿好了,有了这一小包药粉,甭管她是什么贞洁烈女,她都乖乖地听你话。”鲁俊接过,左看右看问道:“就这么一小包就可以了?”陈鸨母笑道:“如果没效的话,今后你到脂伊楼来,我绝对不收你一文钱!”鲁俊掏出一吊钱来道:“那,先谢谢陈妈妈了。”陈鸨母接过钱道:“谢什么呀,今后公子你可别留恋那姑娘的温柔乡,多来脂伊楼找找奴家吧!”鲁俊听了又一阵反胃。鲁俊道:“那麻烦陈妈妈再给我一壶酒吧。”陈鸨母故作风情地啐了一声道:“你在我们脂伊楼,姑娘们都自个扑上来啦,还用得着这玩意儿?”但还是饶了鲁俊一瓶酒。 鲁俊到了魏小兰房外,听到魏小兰不住地哀求道:“平大爷你发发善心,放过小兰吧!”原来陈鸨母要魏小兰接待肃宁县中一叫平敬的财主。那平财主五大三粗,满脸肥肉,双眼咪蒙,倒是和陈鸨母挺配对。只听得那平静道:“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啊?你趁妈妈开的价码,我给足银两,一个子也没往下压呀。”魏小兰哭道:“呜呜,小兰是因为爹爹欠下赌债,无钱还债才卖了小兰抵债,平大爷你就看在小兰命苦的份上……”还没等魏小兰说完,平敬斟了一杯酒硬塞到魏小兰面前道:“你喝了它,平大爷就不哆嗦你了。”魏小兰推脱道:“小兰不会喝酒啊,大爷,呜呜呜呜……” 二人推来推去之际,魏小兰不小心把酒杯中的酒洒到平敬的衣服上。平敬大怒,一耳光打在魏小兰面上:“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魏小兰捂着被打的脸哭着奔出房间。鲁俊见状,一把拖住奔出房间的魏小兰,一边打眼色一边道:“小兰,你怎么能怠慢平大爷呢?”魏小兰看见鲁俊面貌正派,又看见鲁俊打眼色,便哭着道:“小兰,小兰是第一次接客,我怕!”平敬追出房来。鲁俊对平敬道:“平大爷,我好好地劝劝小兰,您别生气哈。”平敬以为鲁俊也是这脂伊楼中的龟奴,便气呼呼地道:“你可快点,大爷没啥耐性的!要知道,平大爷可是你脂伊楼的老主顾,衣食父母!” 鲁俊拖着魏小兰到拐角处,一边走一边道:“第一次接客的雏儿都是这样的啦,对待客人要问有点,到时候你把这壶酒拿进去让平大爷喝,喝完好好伺候平大爷。”到了拐角处,用身挡着,把药粉掏出来,倒进酒壶里。魏小兰一看,立马醒觉,接过酒壶点点头。平敬带着魏小兰又回到房间,看见平敬已等得不耐烦了。平敬骂道:“你老子,要平大爷等那么久?”鲁俊赔笑道:“这小兰原本就是良家女子,故此小人花得唇舌多了点,望大爷别怪。小兰,还不快去给大爷斟酒?”魏小兰心中还是害怕,双手死死地拖住鲁俊。鲁俊低声道:“别怕,我会一直在的。” 两人一起走到桌前。平敬拍桌大骂鲁俊道:“大爷要开心,你还在这里干甚?要为大爷呐喊助威么?”鲁俊平时在少林寺中,清心寡欲,哪听过这等粗言秽语?只是现下为救魏小兰出火海,故此忍气吞声,堆起笑容道:“一来,小兰还是雏儿,有小人在她没那么心慌;二来小人也可以继续劝劝小兰。大爷放心,等你们宽衣的时候小人便会自己退出去的了。”说完便斟了杯酒,对小兰道:“小兰,还不喂平大爷喝酒?”魏小兰颤抖着双手把酒杯送到平敬嘴边。平静笑道:“还是你这龟奴了得,方才小兰一直不肯就范,现下她都会伺候人了,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大爷来是为了寻开心的,不是怄气的!” 第5章 救助 鲁俊道:“好事成双,来来来,小兰再喂大爷喝一杯!”做了第一次,第二次魏小兰就没那么慌了。平敬喝了第二杯,摸着魏小兰的手道:“不错不错,小兰开窍了,哈哈哈!来来来,小兰自己也喝一杯!”小兰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地摇头。鲁俊马上圆场道:“平大爷,小兰酒量不行,如果喝醉了,待会儿便伺候不了大爷了。”平敬笑着道:“果然是龟奴,的确懂事,姑娘喝得烂醉,真的没啥意思!”鲁俊心中道:“呸,居然说我是龟奴,你这厮能说出这般话,不知道已经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了!” 平敬喝了第三杯,便对鲁俊道:“好了,平大爷要小兰陪了,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来伺候了!”魏小兰一听死死地拖着鲁俊的手,急得又要哭了。鲁俊心里道:“这陈鸨母的药怎么不行啊?这下如何是好?”平敬看见魏小兰死命拖着鲁俊,鲁俊又不肯走,便骂道:“好啊,原来你这婊子和龟奴有一腿!”说完一巴掌劈面向鲁俊打过来。鲁俊低头一闪,心想:“智取不得,就力敌吧,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救小兰出去!”但只见平敬打完一巴掌之后,顿觉天旋地转,脚步踉跄,口角流口水,“扑通”一声便倒在地上。 鲁俊抹了额上冷汗,自言自语道:“智取成了,力敌不是不行,但一来不知道要伤多少人,二来也会吓坏小兰。”然后回头对魏小兰道:“小兰姑娘,我先穿上这平大爷的衣服,然后佯醉,你再扶我出去,出了脂伊楼走远些你就自己逃生吧。”魏小兰当即跪下哭谢鲁俊道:“小女子魏小兰,感谢少侠的救命之恩!”古时女子一般不会告知陌生男子自己的闺名的,现下魏小兰对鲁俊说出自己的名字,可见对鲁俊是非常感激和信任。鲁俊道:“魏姑娘免礼,现下不是说闲话的时候。麻烦姑娘先到屏风后,我这就换衣服。” 魏小兰依言做了。鲁俊一摸平敬身上,钱袋里有一大袋银两,心想:“这下魏小兰之后的生计有着落了。”然后把平敬身上的衣服脱了,自己穿上,因为平敬比鲁俊的身躯肥大得多,所以鲁俊正好把长剑插在自己腰间,然后用平敬的外袍遮掩,然后再戴上平敬的大帽。明朝的这种大帽是从宋代的范阳笠发展而来,明代男子不分贵贱,都常带这种帽子,低下头帽檐便可遮住半块脸,但后来清朝剃发易服,于是原本这种汉服中常见的大帽只在朝鲜流传下来。当下鲁俊换上了平敬的衣帽,魏小兰便上前来扶鲁俊,把鲁俊的一条胳膊扛在自己肩上。鲁俊一见,吓得把手缩回来道:“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魏小兰见状,面一红道:“恩公,若非如此,会惹人生疑啊……”鲁俊听了一想,也确实如此,只有这法,于是便向魏小兰抱拳道:“那么在下便得罪了。”然后把胳膊放在魏小兰肩上。就这样二人步履阑珊地走出房间,走下楼。鲁俊虽然知道是救人,但从未和陌生姑娘如此亲近,所以面红耳赤,又不会说话,口里只会断断续续,翻来覆去地说这一句话:“你扶我回家……你扶我回家……”陈鸨母远远地看到便开心了:“原来这魏小兰是个假正经的姑娘。刚开始老娘还以为她是什么三贞九烈之女。还好,以后她哄得平大爷开心,老娘就财源滚滚了!” 二人来到脂伊楼门前。看门的龟奴见状便上前去扶鲁俊。魏小兰一见便急了,死命抱住鲁俊的腰身道:“平大爷要我送他回家!”鲁俊也被迫装醉揽住魏小兰:“我只要小兰……送我回家……”其中一个龟奴道:“平大爷,送客人回家是我们做的事,姑娘们还要在脂伊楼接客呢。小人保证稳稳当当地送平大爷回到府上。”就这样推推搡搡,鲁俊头上的大帽脱落。龟奴一看,大声喝道:“你不是平大爷,你是谁人!?”鲁俊一见事情败露,也不和龟奴废话,一掌推开龟奴,从腰间掏出剑,手一扬,剑鞘飞出,打倒了那两个龟奴。 龟奴爬起来又想要喊人,看见鲁俊倒提长剑走过来,吓得心胆俱裂,连爬带滚走进脂伊楼,关了大门不住大喊救命。鲁俊心中好笑:“我只是想拾回剑鞘罢了。”拾回剑鞘后,便对魏小兰道:“魏姑娘,在下现先送你回家。你回家带上娘亲便远走高飞吧,你那父亲是靠不住的了!”魏小兰感激地点点头道:“其实我爹也不是那么坏,一开始他也不想卖我的。只是一个叫李开疆的先生进来要买爹手上的半块羊皮,说他也有另外半块。后来爹爹唤走我和娘亲,那冯三便来把我抓走了,一定就是那个李开疆使坏!” 第6章 接近 鲁俊一听到“羊皮”二字,马上高兴了,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只是想顺便做件好事救救她母女二人,想不到就这样找到了羊皮所在了!”二人便往魏进忠家快步走去。然后路经冷巷巷口,听到男子大骂,女子哭声,一看,看见蒋氏抱着胸前被撕烂的衣衫哭泣,冯三正踩着李开疆的脸。魏小兰叫道:“是娘亲,那被踩着的人便有那半张羊皮了!”鲁俊闻言,便过来救了李开疆和蒋氏。 魏小兰看见娘亲蒋氏衣衫被撕裂,扑上前抱着娘亲大哭。鲁俊把平敬的外袍抛过去盖住蒋氏的身体,顺便递上银两道:“你们母女俩拿了银子到外面自己谋生吧,快快离开肃宁县这个是非之地!”母女二人千恩万谢地向鲁俊磕头。鲁俊把长剑给了母女二人道:“如果脂伊楼的人再敢啰嗦你母女二人,便和他们拼了!”然后冲上前,一拳照着冯三的左面打去。冯三一个恶狗抢屎趴倒在地,口一张吐出了两个大牙。蒋魏母女二人见又要打起来了,吓得立马逃离。 冯三吃了一拳,爬起来大骂道:“谁敢打老子,胆儿生毛了!?”还没看见鲁俊的样子,鲁俊本就寡言,也不跟冯三废话,跳起来一个双飞腿又把冯三踢倒。冯三见对方武艺并非自己所能敌,再爬起来之时也不敢多说话了,抱头鼠窜。鲁俊扶起那李开疆问道:“你没事吧?”李开疆拍拍身上的尘土,吐出口中的血水和泥沙,向鲁俊道:“多谢少侠相救,敢问少侠何许人也?”鲁俊还礼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路见不平本就应当出手相助,兄台不必细问。”李开疆骂道:“方才那冯三想要调戏那位蒋氏娘子,我因为看不过才出手,没想到居然不是他的对手。” 鲁俊心中想道:“如果这人就是小兰姑娘口中所提的李开疆的话,应该就不是好人。”鲁俊道:“仁兄可否就是李开疆?”李开疆奇道:“是啊,阁下如何得知?”鲁俊立即圆道:“小兰姑娘说你救了她娘亲。”李开疆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鲁俊心想:“如此说来羊皮果真在他手中。”想罢便问道:“仁兄要不还是快离开肃宁县?小弟怕那冯三会带人回来寻仇……小弟学过几路拳脚,要不接下来小弟负责保护仁兄周全?”李开疆一听大喜道:“那敢情好,谢谢贤弟。愚兄还要去寻找那个弃我而去的义弟范文程!” 鲁俊扶着李开疆,回去自己住的客栈,边走边告诉李开疆自己的姓名,在少林寺学了几套拳脚,现下想下山回家看望,当然就没提到羊皮了。还没到客栈便遇到范文程拉着两匹马迎面走来。范文程一看李开疆走过来,便欢喜地叫道:“定远哥哥,我正想找你!这肃宁县我们呆不下去了,还是早走为妙。”李开疆笑道:“现下有这位鲁俊兄保护我,不怕了!走,我们去找冯三算账!”范文程哭笑不得:“定远哥哥你知道冯三的赌场在哪不?”李开疆恨恨地道:“我们不知道,魏进忠知道,走,到魏进忠家找他去问冯三的赌场所在。” 鲁俊便拉着马,跟着李范二人前往魏进忠家。隔远就看见一帮人围在魏进忠的家门口。李开疆对鲁俊道:“多烦鲁贤弟在外面看着马匹,我这就和程弟进内瞧瞧。”说完便和范文程分开二人,进了魏进忠家。只见魏进忠还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冯三叉着腰站着。原来魏小兰从脂伊楼从逃出后,陈鸨母就找来冯三,向他诉说此事,于是冯三便再次来到魏进忠家追债,方才门口站着的人都是打手。冯三一看见李开疆、范文程进来便破口大骂道:“你二人还敢来见老子!?”紧握拳头便想扑前来殴打。 李开疆不慌不忙道:“我那位鲁俊兄弟是少林派俗家弟子,现下还在外面呢。”冯三想道:“我这下还有差不多十人在此,怕你那鲁俊?不过算了,一打起来免得让那魏进忠趁乱逃了,我那钱上哪要去?先要来债,这三个人迟点收拾也不迟。”正在想,那边魏进忠便向李开疆叫过来:“李兄弟,我愿把那半块羊皮卖给你,二十两。”然后转身对冯三道:“三爷,要不小弟先还你二十两,剩下的慢慢还吧?”李开疆笑道:“之前向你买你不卖?现在还有二十两这个价码吗?有可能吗?” 第7章 自宫 那冯三也道:“你以为是个人都当你那块羊皮是宝吗?哈哈哈哈,可笑!就算你先给我二十两,我一转身你要是像上次那样跑了我剩下的二百多两上哪找你?你现在人又老又没钱,连老婆女儿都舍你而去,看你也是没还钱的能耐了……”魏进忠一听,咀嚼出冯三话中貌似有回旋的余地,便磕头道:“希望三爷指条明路,小弟当牛做马都肯啊!”冯三便向魏进忠抛下匕首道:“你把自己给阉了,我们这债便一笔勾销!大家说好不好?”在场人等轰然叫好!李开疆拍手笑道:“这主意好啊!挨一刀换来几百两,是我我就马上答应了!” 魏进忠急得满头大汗:“你咋不切?”李开疆做了个鬼脸道:“是你欠人几百两又不是我!”范文程和冯三的打手们齐声附和道:“切了吧!切了吧!”冯三狞笑道:“要怪就怪你的宝贝女儿自己跑了,却把生父推进火坑!”魏进忠颤抖地捡起地上的匕首,看了看冯三,只见冯三把钢刀扛到肩上,盯着自己。魏进忠在看了看冯三背后的打手们,一个个目露凶光。魏进忠此刻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晕倒。就在此时,突然魏进忠觉得下体一凉,原来李开疆已笑着把魏进忠的裤子脱了。李开疆把魏进忠向自己动手,脱了魏进忠的裤子便又像狡兔一样蹿走。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指着魏进忠,或笑或骂。这时的魏进忠脑海一片空白,一咬牙,便挥刀向自己的下阴割下去,登时鲜血横溅,把在场的很多人的衣服和魏进忠家中的地面、家私都染红了。魏进忠觉得锥心的疼,当场晕倒。打手们一哄而散。冯三也慌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指着魏进忠一边骂一边走道:“魏进忠,你别装死,我告诉你。你以为你装死就能吓倒老子?可笑,老子都是老江湖了,什么世面没见过……”走到门口便发脚狂奔。 鲁俊本在看守马匹,突然看到冯三和他的打手们都被吓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鲁俊便绑好马,跑进魏进忠家一看时大吃一惊,只见魏进忠满身鲜血,鲜血还流了一地,李范二人身上也溅满了血,吓坐在地上,六神无主。鲁俊二话不说,立马点了魏进忠的穴道,急急用水清洗了魏进忠的伤口,并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魏进忠敷上,才止了血。李范二人这才缓过神来,也帮忙清洗魏进忠家中的血迹。一切停当了,三人便围着魏进忠,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过了良久,魏进忠才悠悠醒来,一睁眼看见冯三和打手们都走了,稍微安了下心;又看见自己的血止了,围观的三人中只认识李范二人,便以为是这二人救了自己,原本挺怨恨李开疆的,现下反倒有些感激。魏进忠虽然醒了,但下阴还隐隐作疼,一手捂着,心想自己已成为阉人,不免有些难过。李开疆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魏进忠为了赌博,卖了自己的女儿,逼走自己的妻子,还要自行阉割,可见其人品卑劣。反正他现在也是个阉人,不如劝他进宫当宦官。倘若时来运到掌了权,说不定能祸乱南朝朝政。”想到此处,李开疆便问魏进忠:“魏兄今后有何打算?” 魏进忠茫茫然望着远方,痴痴地道:“我已输得家徒四壁,众叛亲离,自己又身无长物,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哎,我已是个不男不女之人,以后都会受人讥笑。”李开疆道:“小弟倒有一主意,既可安身立命,又可免受人讥笑,不知魏兄愿不愿意。”魏进忠马上道:“是何主意?”李开疆道:“既然魏兄现在都这个模样了,何不尝试进宫当太监?”魏进忠一听,双眼发光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进宫当太监既有钱拿又不用受人讥笑,说不定还能亲近皇帝!可是,哎,我还是换个姓氏去好了……”李开疆问道:“这又是为何啊?”魏进忠道:“毕竟自宫了,有辱祖先……” 李开疆明白了,便道:“那如果仁兄不嫌弃,就和小弟一样姓李吧!”魏进忠道:“哦?”李开疆道:“姓李好啊,姓李可以为所欲为,做天大的坏事都不会有报应。你看那个李世民,杀了自己兄弟,逼迫自己父亲退位,自己却成为流芳千古的皇帝;他儿子李治抢了自己父皇的嫔妃武则天,唐玄宗李隆基抢了自己的儿媳妇杨玉环,这二位爷后来不也好端端的?还有那个梁山黑旋风李逵,爱杀谁杀谁,一双板斧排头儿砍过去!却被称为梁山好汉!”魏进忠兴奋道:“好,愚兄改名,从此叫李进忠!但是,愚兄没有门路进宫啊……”范文程笑道:“这个好办,先前我就听说司礼监孙老公来了肃宁,我这就和定远哥哥出去瞧瞧!” 第8章 郝忠仁 魏进忠大喜道:“那就拜托三位了!”范文程拉着李开疆和鲁俊出来后,李开疆便问范文程道:“程弟,你是啥时候听说司礼监太监到肃宁来的啊?”范文程笑道:“小弟只是找个借口脱身罢了,难道还真管他的死活?”李开疆也哈哈大笑起来。李开疆把魏进忠害得妻离子散,魏本人也成了阉人,心愿已了,心情舒畅。三人走了一阵子,天已开始入黑了,看见远处从街角转出来一群人,为首一人不是别个,正是恒山派掌门郝忠仁! 原来这郝忠仁带着弟子范钟赵鼎自从昨晚在破庙中杀死了彭志英后,便先连夜赶到阜城县,找了差不多一天了,都没着落,所以现在在带上肖兴肖旺两个弟子一起来到苏肃宁县,在此被三人碰见。李开疆、范文程心中有鬼,不知道当初带着羊皮走的时候郝忠仁有没认住自己的背影,又不敢掉头走,生怕一扭转身便被恒山派认出背影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巧此时鲁俊听说李范二人要抛开魏进忠不理,担心凑不齐羊皮完成不了师父交代之事,便问李范二人:“要是我们现下离开肃宁的话,羊皮咋办?” 此时恒山派刚好与三人擦肩而过,郝忠仁一听到“羊皮”二字,登时猛一转身,一手便向李开疆的手腕抓过来。李开疆一来武功低微,二来冷不丁鲁俊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便被郝忠仁抓住手腕,登时痛得杀猪般大叫。郝忠仁急火火地连问了几句:“什么羊皮?你们为何如此在乎这羊皮?那羊皮现下在哪?”那李开疆惊怒交加,又急又痛,哪还能答得上郝忠仁的话?范文程灵机一动,不慌不忙地说道:“道长要找的是不是一面画有地图,一面用小篆写着唐末黄王之乱的文章那块羊皮?道长不必过急,先放开我兄长。” 郝忠仁依言放开了李开疆的手,等着范文程继续说下去。范文程道:“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叫魏进忠的赌徒,曾经被本地一个叫冯三的开赌坊的人逼债,他拿过那羊皮出来抵债……”郝忠仁还没等范文程说完便又追问道:“那冯三收下了吗?现如今羊皮在哪?赌徒在哪?冯三又在哪?”范文程道:“冯三没收下羊皮。小子知道魏进忠住所之处,小弟这就带各位前去。”三人前面带路,恒山派在后跟着,众人来到魏进忠家门外,但只见得魏进忠的家大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郝忠仁急了,一把抓住范文程的胸襟喝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在耍弄道爷!?” 范文程道:“道长不信,可问问街坊邻居这里是不是有个叫魏进忠的赌徒,便知道小子有没诓骗道长了。”郝忠仁便派弟子出去查问。不一会儿,肖兴前来报道:“师父,街坊说这的确有一个叫魏进忠的赌徒,妻女都弃他而去了。债主找上门,逼得他自宫了。问魏进忠的去向,说是方才有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孙暹老公公路过此地,答应收魏进忠当宦官,带他进京了。”范文程闻言便插口道:“道长,小子并无瞒骗道长。”郝忠仁点头道:“好,本道爷会答谢你。唉,那魏进忠应该是把羊皮作为进见之礼献给那太监了,只是那羊皮现下落到了朝廷东厂之手,怕是很难取回来了……” 范文程闻言,连忙向郝忠仁下跪道:“小子范文程,想拜道长为师!”然后目视李开疆、鲁俊二人,二人也立刻下跪。郝忠仁心想:“方才这小子够机灵,有胆识,对我也坦诚忠心,收他为徒也无妨。”当下便道:“嗯,道爷方才答应过会答谢你,也不会食言。我恒山派掌门郝忠仁现下便把你三人收入恒山派门墙之下吧。”郝忠仁点头道:“现下弟子都收了,遂了你们三人的心愿。众弟子,马上赶出去,看那伙朝廷的东厂还在不在肃宁县!”郝忠仁带着两肖赵范四个旧弟子并李范鲁三个新弟子在肃宁县四处搜寻,均没发现东厂众人的踪迹。 范文程便对郝忠仁道:“师父,想必那东厂一伙人免得夜长梦多,出了县城,往京师方向去了!”郝忠仁点点头:“嗯,这肃宁县并非久留之地,出县城往京师方向追去!”恒山派师徒把人上了马,一直连夜向京师方向追去,马不蹄停,渡过了海河,到了交河县打了尖,已经是翌日正午了。范文程道:“师父,不对啊,弟子昨日离开魏家不久就碰到师父了,然后就马上赶回魏家。那魏进忠投靠了孙暹后,即使是立即启程也应该会被我们追上的,会不会他们不是回京师?”这下却是被范文程猜对了,孙暹带着魏进忠的确不是在回京师的路上,而是回孙暹的老家涿州,现下在赶往献县的路上。 第9章 恒山 但是郝忠仁他们却如何会知道呢?郝忠仁心想:“天大地大,如果孙暹不是带着羊皮上京的话,他还会去哪了呢?如果即使能追的上他们,也不一定能抢得走羊皮,即使抢走了就是与朝廷为敌。还是回恒山再从长计议吧!”于是便对众弟子道:“我们先取道真定府饶阳县回恒山,再从长计议吧!”众人便转路往西北,渡过滹沱河,便进入真定府,过了两三天,来到了饶阳县,马上又要离开真定府,进入保定府地界了。这天上午,恒山派一行人正是往西北赶,看见一骑马飞奔前来。郝忠仁一眼就认出了是胞弟郝孝义的家人宣元,便挥手道:“宣元,你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啊?” 那宣元一看见郝忠仁,勒停马后滚鞍下马,行礼道:“大老爷,小人向您请安!我家老爷差小人寻找大老爷!”郝忠仁奇道:“哦,孝义他找我何事?”宣元道:“最近老爷生意不景气,于是便上恒山拜真武大帝祈求财运亨通,顺便与大老爷您叙叙旧。但是不巧大老爷不在山上,便派了二百多个家人到山西、直隶两省的各府州县去找大老爷。”李范二人一听,心想:“为了找他哥叙旧,派出来那么多人和马在两省到处寻找,这郝家还真的是财雄势大!”郝忠仁看见了二人的面色,便笑道:“你们师叔乃山西最大的通天票号的掌柜,良田千顷、牛马成群,算是薄有家财吧。” 范文程一听,便向李开疆微笑,李开疆不解。中午打尖时,范文程低声与李开疆道:“定远哥哥,还记得义父所吩咐的事不?”李开疆道:“义父吩咐过好多事情啊……你指的是哪一件?”范文程道:“要放信鸽哪一件!”李开疆醒悟道:“噢噢,你怎么知道这郝孝义师叔肯拿铁器、粮食出来?”范文程道:“商人不都是为了赚钱罢了?写信给义父,让那位真命天子拿辽东的东珠、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来换,这位商人师叔再拿这些回关内卖,如此一运转,他还不赚大发了?”李开疆也笑着点头称是。 闲话休提,一行人继续赶路,不消半个月,便到了大同府浑源州恒山脚下。这恒山,亦名“太恒山”,古称玄武山、崞山,高是山,玄岳。其中,倒马关、紫荆关、平型关、雁门关、宁武关虎踞为险,是塞外高原通向冀中平原之咽喉要冲。主峰天峰岭在大同府浑源州城南,乃天下道教主流全真派圣地。众人到了南山口,便看见郝孝义的另一个家人任羽洪在等候了。任羽洪上前拜见大老爷,宣元便对任羽洪道:“你在这里陪着大老爷,我这就上去报知老爷大老爷回来了!” 任羽洪陪着恒山派众人一直上山,到了龙凤亭,众人便看见宣元和恒山派守山弟子徐高飞陪着一对年约三十出头的青年夫妻下来。男的身材高大,国字口面,粗眉大眼,女的长相妩媚,打扮妖艳。那夫妇二人看见郝忠仁,便行礼道:“小弟夫妇二人在此恭候兄长大驾久矣。”郝忠仁便向三个新收的恒山派弟子引见道:“这位便是你们师叔孝义,师婶蔡氏,闺名金莲。”范文程一听,便偷笑了:“赛金莲,也会有妇道人家取这样的闺名!”三人向郝氏夫妇行礼,郝孝义逐一还礼。蔡氏向鲁俊、范文程两个俊俏后生还礼,却对长有雀斑黑脸的李开疆不闻不问。 鲁俊乃正人君子,当然对蔡氏目不斜视;但范文程却对着妖艳妩媚的蔡氏却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只是碍于郝氏兄弟在场,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着。上的山腰的三元宫,众人坐定,小道童献上香茶。郝孝义喝了口茶道:“不知道是不是恒山远离俗世烦嚣,感觉此间的茶都格外好喝。”郝忠仁笑道:“难道贤弟打算像愚兄一样做个闲云野鹤?愚兄听闻贤弟本就是为生意之事到恒山求神而来。”郝孝义道:“嗯,想必在路上宣元已跟兄长说过了。”范文程道:“师叔,生意运转之事,其实本就不难,毋须烦恼。”赵鼎急道:“范师弟,你年纪轻轻,又新近入门,留意自己的谈吐。” 郝孝义道:“不妨,这位小师侄有高见?愿闻其详。”范文程拱手道:“高见谈不上,只是生意贸易,本来也就只是互通有无,赚取差价,把此地剩余之物运到彼地便是奇缺之货,如此便能获利。”郝孝义道:“然则小师侄觉得,现下应该把何地之多余物运到山西来卖?”范文程道:“关外东珠、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物件都可以,都是山西之可居奇货!”郝孝义道:“这道理师叔倒是明白,但关键是没有卖主肯把这些货物卖与我。”范文程道:“小侄倒是认识此种买主。”郝孝义一听,双眼发光道:“小师侄尽快和他们通讯,说山西郝某原与之交易!”范文程当即用薄绢修书一封给李永芳,让李开疆拿出信鸽,把薄绢塞进竹筒里,再把竹筒系在信鸽脚上,放飞了信鸽。 第10章 交易 郝孝义急着问范文程:“贤侄,大概什么时候能交易?”范文程道:“对方还日子需准备货物,关键是,眼下是仲冬了,辽东大雪阻路,让他们把货物运到指定的交易地点张家口有相当的困难,估计得来年开春才能交易。”郝孝义只好默默地等。接下来的一个月,李开疆三人和郝氏夫妇都留在恒山。李开疆因为半路学武,没有童年的根基,所以进步缓慢。鲁俊本身功力深厚,但是现下却是装作武功低微,从头学起;范文程无心学武,一门子心思就只是在蔡氏身上。 腊月十五,信鸽飞回来了,范文程和郝孝义打开书信一看,李永芳吩咐,三月冰雪消化,辽东建州女真爱新觉罗部一个叫博尔晋的人便会把东珠、鹿茸、人参貂皮等运到张家口和郝氏交易,约定万历四十一年四月十五到。博尔晋以李开疆生母遗物“禾”字玉佩为凭,李开疆、郝孝义则以信鸽为证。郝孝义一看,便道:“闻说这建州女真近年来吞并了海西女真、叶赫部、哈达部,打败了蒙古科尔沁部,越来越强大了,如果我们和他们贸易,会不会触犯朝廷律例?”范文程道:“师叔言重了,建州女真也不是与大明为敌,也算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部下。与他们交易犯何条何例?” 郝孝义闻言点头,日盼夜盼等日子过。就这样,郝氏夫妇又和李开疆三人在恒山上过年。张家口位于宣府镇,宣府镇就临近大同府,不像辽东那么远,故此算日子大可不必太早动身。四月八日,郝孝义带着恒山派弟子徐高飞、李开疆、鲁俊和自己的家人宣元、任羽洪,准备了十辆车子,五辆装满粮食,五辆载满铁器,又唤了十个脚夫,四五十拉车牲口,把行李装上车子,行货拴缚完备,动身前往张家口。一路无话,一行人在四月十四日夜晚便来到了张家口。众人投宿客栈,一宿无话。翌日一早便在张家口堡寻找接头的女真人。 当年的张家口却不像今天张家口市的规模,嘉靖八年的时候,守备张珍在长城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由于隆庆年间,高拱新政开关和蒙古贸易,故此到了万历年间,张家口成为一个长城边上有固定人口居住的市集,名唤张家口堡。到了张家口堡,看见有蒙古人有汉人,来来往往,贸易繁华,但就是不见有女真人,郝孝义急道:“当初信上说张家口,但这张家口堡如此大,找一队商队何异于大海捞针?”李开疆道:“师叔休虑,小侄想那女真人世居辽东,对大明之事知之甚少。他们心中所指的‘张家口’可能不是这偌大的张家口堡,有可能是指当年长城城墙所开的‘张家口’门。” 郝孝义一听大喜道:“言之有理!”于是便和一行人向路人打听。问到一老丈人时,那老丈人道:“客官所指的‘张家口’老朽知道,这里的人为了区分,都管那城门叫‘小北门’。你们往回走,沿着长城向西北方向走,遇到第一个城门便是‘小北门’了。”众人依着老丈所指,李开疆还把信鸽放在肩上。众人走没多远,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城门口,上面写着“小北门”三字,下面听着一对商队,人都是剃发留辫,戴着瓜皮帽的女真人,为首的女真人二十多岁,身材高大,满面横肉,长络腮胡须。 那人看见一队汉人商队走过来,一眼便认出李开疆肩上的信鸽,当即手持“禾”字玉佩走上前。李开疆上前抱拳道:“阁下就是博尔晋?”博尔晋点了点头,便把玉佩给了李开疆,用汉语道:“李永芳将军说你为了你额娘的玉佩会尽力帮我部落取得粮食和铁器的,果然不负你义父所望!李先生回去烦请告知范文程,李将军要他回铁岭找他,有事交代他办。”李开疆点头接过玉佩,端详着玉佩出了神,博尔晋便和郝孝义交割交换货物。鲁俊心中想:“把小兰姑娘逼得家不成家,原来你也是个有娘亲生的人。”交易完毕,博尔晋笑着和郝孝义道:“郝先生爽快,以后我部便和郝先生做长期生意!以后都以信鸽通讯来往!”郝孝义大喜,自然满口答应。 第11章 勾搭 汉人、女真两队商队各自返回,郝孝义一行人又用了七八天回到恒山。李开疆一路上端着玉佩,时而微笑,时而流泪,想起自己多年来所受的辛酸咸苦,今天终于取回亲娘遗物寄托哀思,真个是悲喜交集。鲁俊心想:“一个人并不是天生就是坏人,他对他娘亲尚有一丝记挂之情。我倒是好奇他经历过什么让他变得那么坏?”郝忠仁闻知弟弟回来大喜,率领众人把郝孝义一行人迎接上山。李开疆看见范文程,便对范文程道:“义父要你回铁岭找他。这博尔晋今年年初带着义父的口信从辽东出发,现下都过了几个月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义父久等。”范文程听得,只得答应,蔡氏却心中不喜。 当晚,蔡氏陪着郝孝义进得房中,却愁眉不展。郝孝义笑道:“久别胜新婚,为夫出外半月回来,夫人应该欢喜才是,为何愁眉不展?”那蔡氏叹气说道:“的确如夫君所言,奴家应该开心。但自奴家嫁入郝家,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奴家生怕夫君会嫌弃奴家容颜日渐衰老,舍奴家而去。”郝孝义道:“夫人多虑了,夫人胜似少女般的容颜,离‘衰老’二字相去甚远。”蔡氏道:“但人总会老去的,奴家想要一物维持容颜。”郝孝义抱着蔡氏道:“夫人纵使要天上的月亮,为夫也与你摘下来。” 蔡氏道:“奴家不要月亮,奴家只是要杭州西湖边上得胭脂水粉。”郝孝义心中奇道:“杭州也不是以胭脂水粉驰名啊……”当下便问蔡氏:“夫人为何对杭州胭脂情有独钟?”蔡氏道:“奴家听说苏东坡诗句有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可见那西施也是用那杭州西湖的胭脂水粉啊……”郝孝义听得浑家强行附庸风雅,当下哭笑不得。不过自己又答应了夫人连月亮都摘下来,只好道:“为夫赶明儿就和你去杭州钱塘县买胭脂水粉。”蔡氏道:“夫君才刚从张家口风尘仆仆地回来,奴家不想夫君如此舟车劳顿。” 郝孝义听得浑家体贴自己,不由得感动:“夫人想得周到,那就差宣元、任羽洪过去吧!”蔡氏摇摇头:“这二人都是夫君的得力臂膀,让他二人去会让夫君的生意带来不便。”郝孝义心里暗暗高兴浑家体贴明事理,便问道:“然则夫人觉得派谁去好呢?”蔡氏道:“新进恒山派的李开疆在大伯父那是最低的晚辈,武功又学得不好,不如就让大伯父派他去?”郝孝义竖起大拇指道:“夫人睿智,冰雪聪明!派他去最好。”蔡氏又道:“奴家还想效法杨贵妃,想吃那岭南佳果荔枝。那就让那李开疆再走远点,去广东摘荔枝然后火速拿回我们介休县家中,如何?” 郝孝义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夫人自比杨贵妃,那为夫便是那唐明皇了!”看官,你道那蔡氏为何要李开疆去完杭州买胭脂又要到广东摘荔枝,然后回山西介休?原来在郝孝义、李开疆前往张家口之时,这蔡氏耐不住寂寞,便和范文程勾搭上了。蔡氏和小白脸温存不到几天,李开疆便让范文程回辽东,蔡氏自然对李开疆这丑八怪恨之入骨,于是便唆摆丈夫让李开疆满中国跑,出一口气。当下蔡氏见丈夫答应了整治李开疆,便满心欢喜,和郝孝义早早就寝。郝孝义劳累了几天,躺下便睡着了。但蔡氏心中想起马上就要和范文程分离,便难过得睡不着。 正是难过之际,窗外传来猫叫之声,蔡氏知道这是范文程来了,便蹑手蹑脚走到外面。蔡氏一出到门外,便被范文程拦腰抱着。蔡氏娇嗔道:“你个偷人妻的冤死鬼,害得老娘被夫偷汉,你以后要好生对待老娘!”范文程嘻嘻笑道:“这个当然,师婶放心,如果师侄有负师婶,叫师侄日后的妻子也为人所偷!”范文程日后返回辽东,投奔金国当了汉奸,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蔡氏了,害得蔡氏苦等。后来范文程妻子被努尔哈赤幼子多铎霸占,可真报应不爽。爱妻被凌辱,范文程仍旧兢兢业业,在满清王朝逐鹿中原这一紧要关头,献计献策,屡立奇功,可谓无耻至极。 第12章 南下 蔡氏问道:“如果奴家怀上你的骨肉,起个什么名字啊?”范文程一听,面色突变。蔡氏质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啊?”范文程道:“后悔是不后悔,但我怕你夫君郝孝义知道,那我……”蔡氏笑着道:“你放心吧,奴家嫁与他那么多年都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如果奴家怀上了你的骨肉,他开心都来不及,那会想到奴家腹中块肉会是他人经手的?到时候让他给你养儿子就是了,呵呵!”范文程道:“我的字是‘宪斗’,如果你怀上我的骨肉,那就起名‘永斗’吧,取‘永世不忘宪斗’之意。” 翌日一早,众人用过早饭,便在三元宫大堂相聚。郝孝义便和哥哥说了昨晚蔡氏相求之事,郝忠仁心想:“这李开疆武功底子差,进步缓慢,本就不是练武的料。既然他肯主动投靠恒山派,那他日后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再问他关于羊皮的事不迟。现在不妨卖个人情给弟弟。”于是便答应了。李开疆听说要自己跑那么多路,心里当然不乐意,不过又不好意思忤逆郝忠仁的意,只好答应。 鲁俊听说李开疆要外出,心想那么羊皮也一定带在身上,于是便道:“师尊,师兄一路上旅途艰险,弟子愿意陪师兄出外好有个照应。望师尊准许。”郝忠仁也点头应允。李开疆心里感激道:“这世间对我好的,除了义父应该就是这位鲁兄弟了。日后我一定要报答他!”当下李范鲁三人一道下山,下山后分道扬镳。 范文程回关外不提,现下单说李开疆和鲁俊二人纵辔驰骋,从大同府浑源州出发,穿州过省,经直隶,入山东,穿凤阳,过应天,从湖州府入浙江省,到了杭州府钱塘县时乃是六月中下旬,艳阳当头,酷暑难当。次日上午,二人在当地客栈住下,也没心情欣赏西湖美景,买了胭脂水粉便打算走,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鲁俊心里叹道:“到了杭州西湖却没能到岳于两位少保墓前祭奠英雄,无奈之至啊。” 为了不辱师命,鲁俊还是打算随着李开疆离开杭州府。但回到客栈,小二急急茫茫来找李、鲁二人报:“客观官的马不支倒地了!”李开疆、鲁俊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到马棚去看,看见李开疆的坐骑果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鲁俊看了看道:“可能是连日赶路,更兼天气炎热,所以马病倒了。”转身便问小二:“小二哥,请问附近有没比较好的兽医,我去请他回来医治马匹。”小二道城外往西南走四十里的有个小镇叫昊天镇,镇上有位老人家叫陈磊鑫,他家就在镇口,家的灯笼上画着马的,很好认。鲁俊道了声谢,便让李开疆在客栈看守行李马匹,自己便按着小二的指引前往昊天镇。 当下鲁俊出了钱塘县城,向西南走得三十里左右,便听得前方有哭喊之声,鲁俊情知出事了,马上拔剑在手。究竟这钱塘县城外出了何事?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救人 话说当时鲁俊听说前面有哭喊之声,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两个倭子手持倭刀,追杀一老一小的爷孙二人。老人家一来力气不支,二来被乱石羁绊,倒在地上。孙子哭着回去扶爷爷起来,爷爷死推孙子快走。倭子赶到,举刀欲劈。忽地一把剑鞘飞来,一倭子鼻梁上正着,当场鼻血长流。另一倭子怒吼了一声:“八嘎!”四处张望,看见一个少年侠士持剑冲来,舞刀便劈。鲁俊侧身避过,顺势一剑,便将被自己打断鼻梁的倭子捅个透明窟窿。那倭子见自己劈了个空,同伴又被杀,转身再一刀又劈过来。鲁俊举剑一挡,飞起一脚踢正倭子下阴。倭子吃痛捂住下阴,鲁俊反手一剑登时了了账。 鲁俊扶起那老人家,问道:“大爷,究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倭人追杀你?”大爷哭道:“老汉是那昊天镇上的居民,名叫毛伟,只有一个儿子,投奔了老汉在辽东从军的侄儿,袭其职为百户。这孙子叫毛承禄,是我那位从军儿子之子。今天镇子上来了两百多人,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没曾想老汉儿子当兵,老汉却被倭寇追杀官兵也不来救!镇子也被倭子占了,全死了,乡亲们全死了啊!”鲁俊从倭寇尸体上搜出银两,都给了爷孙二人,又把剑在倭寇尸体上揩了揩,便往昊天镇跑。大爷喊到:“恩公,去不得啊,两百多倭寇!”鲁俊道:“放心,两百多倭寇呢,我不会乱闯,自有办法的!” 鲁俊快步走进昊天镇,只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镇上并无一人来往,街市村屋,一片狼藉。鲁俊心中大慌,远远望去,只见东南角烟尘滚滚而起。鲁俊看在眼里,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往东南方向赶去看时,原来旧有数百户人家,却都被火烧作白地,一片瓦砾场,横七竖八,杀死的男子妇人,不计其数。忽地,鲁俊看见一人家门口两个灯笼各画着一匹骏马,心想:“这应该便是那陈磊鑫府第,但观目前此种状况,里面的人不是被杀便是已经逃了。”正想间,听得远处叽里呱啦一阵大叫,鲁俊慌忙躲进陈磊鑫家中,果然,陈府里尸骸满地。鲁俊听得倭寇都路过了,才出来了看。原来方才几个倭寇押着一群当地人路过。鲁俊默不作声地跟着倭寇前去,看看这群倭寇押着人去哪。 话说鲁俊尾随那群倭寇,见得他们押着人走进一忠肃于公祠。当时已入黑了,鲁俊飞身上得祠堂屋顶,看见十几个倭寇,有吃肉的有喝酒的。祠堂大殿上横横坐着被绑的几十人。有一个倭寇围在摇骰子,摇到几点就有另外三个倭寇把大殿上从左到右的第几个人抓到天井来,或开膛,或砍头。鲁俊看得火冒三丈:“如此还成世界的,区区东瀛倭国敢如此虐杀我大明天朝的百姓,还要在供奉于少保的祠堂里行凶!?” 原来明朝嘉靖后期,抗倭名将戚继光,俞大猷等先后平定江浙、福建、广东倭寇海盗,倭患始平。万历朝鲜之役中,日本被明朝打败,丰臣秀吉忧愤而死,日本便进入了德川幕府时代,但因为日本当时本就贫穷,加之在朝鲜之役军费开支巨大,日本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在万历四十一年通过琉球致书明朝,要求恢复贸易,否则“令日本西海道九国数万之军进寇于大明,大明数十州邻于日本者,必有近忧矣。是皆日本大树将军意。”但琉球并未将此等无礼的要求传达,明朝没有回复。德川家康便命长崎代官村山等安儿子村山秋安率领着十一艘战船从长崎出发,骚扰闽浙沿海。 当下鲁俊看见倭寇拖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出来,摁她跪下,举刀要劈。鲁俊再也不能忍了,飞身跳下,一脚踹翻那个倭寇。众倭寇见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一个人下来,大吃一惊,纷纷抄起倭刀冲过来。鲁俊避过冲在最前面的倭寇捅过来的刀,飞起一脚,踢正那倭寇的下颌。那倭寇本来开口喝骂的,被鲁俊踢正下颌,咬断舌头而死。看守祠堂门口的两个倭寇也一个关了门,另一个冲进来。鲁俊再拔出长剑,一招恒山剑法中的“眩阳横波”,荡开一倭寇的刀,反手一剑划断了那倭寇的咽喉。 第2章 邪王 后面的倭寇趁着鲁俊对付门口的倭寇,举刀便劈。鲁俊听得脑后风响,认准来路,长剑后发先至,一招少林寺韦陀剑法中的“末法燃灯”,把背后偷袭的倭寇捅穿。门口另一倭寇的刀又劈过来了。鲁俊向右一闪,顺势拔出长剑,鲜血从被捅穿的倭寇胸口喷出,溅了门口那倭寇一面,鲁俊趁势一脚踹翻那倭寇。祠堂大堂那伙倭寇见单打独斗,打不赢,便一窝蜂地拥上来。鲁俊转身再一招韦陀剑法中的“劫难度众”,长剑专削冲在前面的几个倭寇握刀的手指。“咣咣咣咣”四声,四把倭刀都掉在地上,冲在最前面的四个倭寇或两根或三根或一根地断手指。余下倭寇见不是头,扶着受伤的同伴,打开祠堂门夺路而走。那个被溅了一面血的倭寇抹干脸上的血,爬起来也想走。鲁俊踢飞地上的一把倭刀,把那倭寇钉在祠堂门上。 鲁俊解救了几十个被倭寇绑来的人,对他们说:“倭寇杀你亲人,毁你家园,抢你财物,难道你们就不会反抗,十几个倭寇就看得住你们几十人?”又指着几个年轻力壮的质问道:“你们几个,还有点男儿血性么?你们都看到了,倭寇不是妖魔鬼怪,也会流血,也会被杀死。跪着等死必死无疑,不如索性和他们拼了一命还有一线生机。捡起地上的倭刀,保护你们的家园和亲人。”那几个青年面红耳赤地走过去捡起那几把倭刀。那小姑娘走过来向鲁俊跪拜答谢救命之恩。鲁俊扶起那小姑娘,问那小姑娘名字和亲人住所,为何会被倭寇所擒。小姑娘说:“我叫莫小媚,今年十岁,是本镇的百姓。”然后又告诉鲁俊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杭州府钱塘县昊天镇原本有位老侠客,姓邵名仪,乃隆庆年间丹阳大侠邵方的儿子。隆庆六年,邵方得罪了首辅张居正,被张居正擒杀。张居正命人把当时还是三岁的邵仪困在家中,想要把他活活饿死。幸得邵仪姐夫沈应奎趁夜用轻功潜入邵府,把邵仪带出。邵仪自小被姐姐养大,并由沈应奎教授武艺。因为邵仪从小遭受巨变,所以长大后性格怪癖,独来独往,且心狠手辣,但所做之事都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事,时人称之为老邪王,自立门派号称邪王门,奉父亲邵方为创派祖师。 邵仪收了七位弟子,自小就教他们武功。大师兄是本镇倪家庄少庄主,名叫倪天行,今年十九岁,和鲁俊同龄,因为正月初四出生,故乳名初四,自幼丧父,由母亲带大,幸好略有家财,不用忧柴米。他继承了老邪王的性格,自称大邪王,养了一只灵性飞禽,名唤劫隼,该隼可探知危情、传报消息。二师兄莫志旭也就是莫小媚的胞兄,乃倪家庄的佃户,今年十八岁,自幼父母双亡,兄妹二人也由倪母带大,倪母把这兄妹二人视为己出。莫志旭善使一把钢爪,六尺长钢柄,柄头钢爪五指可直可弯,由爪柄的机关按钮操控弯直。他自号江南魔君,经常自嘲和倪天行是“邪魔外道”,也非常乐意江湖朋友如此称呼。 剩下五位因为是孤儿,由邵仪收养,人称“浙东五义”。邵仪收养他们的时候不知道具体出生年月,因为收他们做弟子的时候比倪莫二人晚,所以为倪莫二人的师弟。邵仪为他们取名为: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仇无尽使一柄雁翅刀,背一把铁弹弓,铁弹丸百发百中;恨无际使一柄名为“月蚀”的弯弯曲曲的长剑;怨无量使一柄名为“血饥”的怪剑:剑柄上有两把同样长短的薄刃剑身,刺伤敌人后敌人血流不止。嗔无极使一口雁翎刀,忿无穷使一对雌雄剑。师兄弟七人情同手足,都把倪母当生母看待。众徒弟学成武艺后,邵仪于万历四十一年初出走,寻觅其父丹阳大侠邵方着成的邪王门最高心法《宝鉴回光经》。 就在李开疆、鲁俊来到钱塘县的这一天却是倪母生日。前一天晚上,倪天行与莫志旭兄妹、浙东五义商量,布置厅堂,安排酒脯瓜果,一同向倪母祝寿。但到了生辰正日,倪天行一大早就出外了,也没留下口信,莫氏兄妹和浙东五义在镇子上四处寻找也找不得。眼看拜寿的时辰越来越近了,莫志旭跺足道:“自家老娘的大寿要到了,这初四哥上哪去了?”仇无尽道:“既然找不到初四哥,我们先回去给老太太祝寿,免得寿辰到了,一个人都没在陪她。”众人然之,都回了倪家庄。 第3章 拜寿 七人回到寿堂,看见倪老太铁青着脸呢。莫氏兄妹急忙上前作揖道:“我兄妹二人祝倪老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倪母一见莫小媚到了,立马转怒为喜,笑着让兄妹二人起来,给了二人各一个红包道:“老身没啥盼头的了,就盼媚儿快点长大,好嫁我行儿为妻!”莫小媚羞得脸都红了,扯了扯哥哥衣角。莫志旭赶紧笑道:“媚儿还年幼,到了及笄之年,任凭老太做主!”仇无尽听见倪母提起倪天行,马上目视了一眼恨无际,二人连忙上前拜道:“祝倪老太年年添福,岁岁添寿!”倪母急忙扶二人起来,笑着塞上红包道:“乖,乖!哎,怎么好像哪不对劲,少了些啥的?” 仇无尽一听,立马目视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三个,三人明白,急忙祝贺道:“祝倪老太老当益壮,松柏常青!”倪母也笑着拿着红包上前,扶二人起来。七人都祝寿完毕了,倪母就记起来,唠叨道:“那个行儿去哪了呢?你们几个都拜完寿了,就是不见老娘这个亲生儿……”莫志旭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初四哥啊初四哥,这回兄弟可是帮不上忙了!” 原来前一天晚上,倪天行琢磨着应该送些什么寿礼给老娘:“我娘也算是衣食无忧,也不讲究穿戴。听说飞来峰西麓绿荫深处有一口冷泉,泉水晶莹如玉。我家在狮峰山有龙井茶园,如果可以在那冷泉打一坛泉水给娘亲泡茶,娘亲一定好高兴!”话说这倪天行在母亲生辰之时送茶是有来由的。因“茶”字的草字头即双“十”,相加即“二十”,中间的“人”分开即为“八”;底部的“木”即“十”和“八”。中底部连在一起构成“八十八”,再加上字头的“二十”,一共是“一百零八”,故此一百零八岁被称为“茶寿”。大邪王在母亲生日之时送茶也算是花了一番心思。 闲话休提,翌日东方发白,倪天行背起一个坛子,便打马前往飞来峰打泉水。飞来峰位于钱塘县城西湖西北十里左右,倪天行到了飞来峰山麓已是晨牌时分(今早上七到八点),果然在飞来峰西麓找到一片清澈明净的池面,上有一股碗口大的地下泉水喷薄而出,飞珠溅玉,如奏天籁。弘治年间“吴四家”之一的才子沈周写诗道:“湖上风光说灵隐,风光独在冷泉间。”倪天行一见大喜:“娘亲肯定喜欢这泉水了!”于是解开背上的坛子,从那池泉水中舀了大半坛,背上就走。 经过普福岭,在朝阳映照之下,倪天行觉得山脚远远处金光闪烁,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座塔塔顶的琉璃瓦被日光映照生辉。倪天行心生好奇,下山解了马匹,便往塔的方向去。来到塔边,看见塔牌匾上写着“邪王塔”三字,倪天行一见大喜,心想:“先前听师傅提起过邪王塔这个名字,但师父走得急,没曾来得及问邪王塔所在,却不曾想在此觅得!师父曾经说过邪王门四宝:逆天宝刀、邪王铠、小邪王飞刀、《宝鉴回光术》,师父出外寻觅《宝鉴回光术》,想必其他三宝师父已寻得,莫非就在此塔内?既然反正来都来了,进内一看吧!”倪天行往塔门一推,塔门应声而开。倪天行看时,这塔门外面没锁,却是要从内反锁的。 邪王塔一共七层,倪天行进内看时,却大失所望,原来塔内除了农夫、猎户休息时留下的烂衫破犁、断叉酒瓶外,一无所有。倪天行苦笑道:“白上来一趟了,不过师父不愧为侠客,走了还建一座塔供猎户农夫憩息。既然一无所获,那就赶快回昊天镇向娘亲祝寿吧!”出了邪王塔,倪天行打马向昊天镇飞奔。差不多到镇口之时,看见天空中飞来一只隼鸟,冲着倪天行嘎嘎急叫。倪天行扬天一望,见是劫隼,大吃一惊:“劫隼大叫,看来是祸事临头了。师父说过,劫隼叫得越急,就表示祸难来得越急越猛。我得快些回去让大家收拾撤离!” 倪天行骑上马,擎着劫隼,风风火火地飞奔回昊天镇倪家庄。刚进庄门,便吩咐家人敲鼓撞钟,聚集庄丁,吩咐收拾细软准备逃难。那时候倪母还在念《心经》呢,听得钟鼓齐鸣。心中便好奇了,由莫小媚扶着出来。看见却是自家儿子在敲鼓撞钟聚集庄丁,倪母便面有愠色地问道:“行儿,今早拜寿时不见你与你老娘道贺,咋一回到家变弄个鸡飞狗跳的?”倪天行跪道:“惊扰了母亲是孩儿之过,现下祸事临头,恐来不及解释,容逃到安全之处再细禀!”倪母惊道:“行儿啊,啥祸事,别吓你老娘!” 倪天行心想:“看来不说明原因娘亲是不会走的了。”于是便向倪母禀道:“禀告母亲:孩儿师父老邪王送给孩儿一只隼鸟,名唤‘劫隼’。这隼鸟有探测敌情,鸣叫示警的本事。方才孩儿听到劫隼叫得急切,若不搬迁恐怕有大难!”倪母骂道:“胡说,什么大难不大难!偌大一个倪家庄,上百口人,就凭一只鸟儿叫几声,便搬移家伙什,举庄出逃,也不怕人笑话?你这畜生,撞了什么邪!千不信万不信居然信一只飞禽,脑子进水了不成?”看见倪天行的窘相,莫志旭也帮腔道:“师父的确也说劫隼有灵性……” 第4章 延误 话还没说完,倪母又骂道:“你也来帮畜生胡说!你们俩男儿汉,却还不如媚儿一个小姑娘淡定。老娘生日,却让我动气。谁人再敢乱说搬家奔逃,我举起拐杖,每人敲他一顿!”莫小媚一边扶着倪母回佛堂里,一边不住地安慰倪母。莫志旭并浙东五义问倪天行:“初四哥,现下我们怎么办?散了还是继续准备搬迁?”倪天行道:“我信师父,师父信劫隼,那我就信劫隼!”仇无尽道:“可毕竟之前劫隼都没报过警,这是第一次,不知道准不准……”倪天行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准我们又没搬逃便大祸临头了!”众庄丁听说了后,也有信的,也有笑的,但纷纷乱乱去集叠细软。 那倪母正在佛堂面前,跪念《心经》,见佛堂外庄丁来来往往忙个不停,便起身查问。莫志旭不敢隐瞒,只得实说了。倪母坐下道:“你去叫了行儿来。”把倪天行叫到面前,倪母道:“行儿,难道你是疯了么?我来问你,老母寿辰原本搞得好好的,你无缘无故怂恿大家搬家是何道理,又要搬到那里去?”倪天行道:“娘亲啊,如果劫隼不准我们搬家逃离,也就是贻笑大方罢了;但如果劫隼准我们又不走的话,那就身家性命都休矣了!”倪母便骂倪天行道:“我说过不走就不走,你是不是非要气死自己亲生娘亲?”骂得倪天行诺诺连声,不敢再作声。 倪天行出了佛堂,碰见莫志旭,愁闷道:“我都是为一家性命的事,母亲如此阻挡,怎好?不成束手待毙?”还没等莫志旭开腔,莫小媚出来对倪天行道:“行哥 ,依小妹之见,要不让几个庄丁,先押运已经打包好的家私什物到钱塘县城内老邪王师父的邪王居里?”倪天行、莫志旭笑道:“老母亲说的没错,我俩男儿汉真的不及媚儿一小姑娘!”于是把那些东西满满装了两辆太平车子,着嗔无极、忿无穷带着六七名庄丁,押着运了去。原来那老邪王邵仪因为倪家孤儿寡母,避嫌而在钱塘县城里建了一栋房子居住,自号“邪王居”。邵仪出走后这邪王居便荒废了。 正吵闹间,只听庄外鸾铃响亮,一庄丁策马飞奔进倪家庄来,气急败坏地大叫道:“祸事来了!东瀛倭寇遮天盖地价杀来也!杭州前卫的军兵都抵挡不住。我来时钱塘江边的仁和县都已失守,倭寇已沿着钱塘江而上,就要到此处,我庄快快逃命去吧!”原来仁和县离昊天镇只得三十里。众人都大惊失色,倪母立即起身道:“此事当真?”倪天行道:“去叫众庄丁赶忙准备牲口。”莫志旭道:“腰间带些盘缠,手头细软也备些。”莫小媚道:“细软刚刚都已运去县城里的邪王居去了。” 正说间,只听得在外人喊马嘶,只见恨无际、忿无穷都跑进庄里来道:“倭寇已在攻打杭州右卫,难民败兵向昊天镇溃逃过来。钱塘县城城门关闭,车子进不去,现在只好寄在昊天镇口,留着那七八个庄客在彼看管。倭寇就到,为何还不走?”莫志旭发恨道:“如果早肯听劫隼的报警,如何至于弄到如此田地?”倪老夫人吓得只是发抖,说不出话。倪天行上前道:“娘亲休怕,我们都在,大家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你!”众人乱纷纷的扎抹,备马,取兵器。莫小媚道:“且休乱,定个主意,怎样保老小?”倪天行对恨无际、怨无量道:“你两位师弟管住我娘亲,必须寸步不离!”恨无际、怨无量怎敢不依,左右护定倪母。 倪天行朗声对倪家庄一众男丁道:“庄丁保护庄内女眷和财物,仇无尽、忿无穷、嗔无极三位师弟随我到庄外保护其他百姓。”莫志旭问道:“那,初四,我要做些什么?”倪天行道:“你先看管好你妹妹。”莫志旭点头道:“这个自然。”莫小媚道:“我跟定哥哥不妨事,行哥、浙东五位哥哥不必记挂。”倪天行扶持易老夫人上了驴背,恨无际、怨无量随后跟定。那倪母口里不住地颂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颠三倒四地念着《心经》。 第5章 祸事 此刻昊天镇各家已都得知了,霎时间一派哭声,携儿挟女,觅母寻爷,分头逃难。倪家庄内那女仆们,庆幸都会骑牲口;二十多庄丁都晓得武艺,各持兵器护从。倪天行挽起大砍刀,骑着马。那嗔无极使一口雁翎刀,忿无穷使一对雌雄剑,跟着倪天行马后到庄外保护百姓。三人忙忙乱乱,出得庄门,只听镇东边村庄上喊声大震,海螺声喧天(倭寇吹海螺传递信号),倭寇已到。众百姓抛儿弃女,自相践踏,各逃性命,哭声震天。 火光影里,已望见倭寇背上的靠旗,当头的花面首领名叫宫本辰男。此次到浙江杭州抢掠的倭寇有三四百人之多,为首的叫立花五右卫门、小早川寿、佐佐木小次郎、福岛之助、宫本辰男、伊藤四郎、服部秀三、龟田鹰介。其中伊藤还在杭州右卫,服部在仁和县,龟田在杭州前卫,其余的都到昊天镇来了。 倪母、莫小媚心胆俱裂,大家一齐夺路逃跑,投西北而走。欲过大溪木桥,转湾往南去,只见桥上人已拥满,两边都挤落水去;不需多时桥梁压断了,满溪里都是人。莫志旭等见了,只得沿着溪再折往南走。已到昊天镇南边尽头,只见林子里飞出一片火光,无数倭寇都在火光背后,正是宫本的倭兵,顺着溪流呐喊杀来。东风正大,黑烟卷来,男女皆惊。莫志旭叫道:“左有丛林,右有大水,前有烈火,后有追兵,这却怎好?”仇无尽看见昊天镇的木造牌坊被烧成焦炭,行将倒塌,而宫本辰男正带着倭寇在牌坊下通过。 仇无尽挽起弹弓,几铁弹子射向牌坊,牌坊轰然倒塌。牌坊压死压伤几个倭寇,宫本也受了点轻伤,还有几个身上着火,不住在地上翻滚扑灭身上的火。莫志旭等趁势闯出镇口。行得不远,又一片喊声,涌出一二十个少壮来,为首的正是大邪王倪天行。只见倪天行跃马舞刀,大喝一声,当先冲杀过去,仇无尽、忿无穷、嗔无极紧随其后。这里众侠各奋神威,带领庄丁并昊天镇少壮,舞枪抡刀,一拥杀上。好一似虎入羊群,那五六十倭寇都落花流水的散了。宫本见不是头,抱头鼠窜而逃。 众侠护定老小,只顾往前走。前面已是丁字坡,倪天行回顾老小人等,所幸一个都不失散 ,并无损伤,稍微放心。杀声渐远,大家都下马就坡上稍作歇息,商议投奔的所在。望那昊天镇,已变做了一片瓦砾场。莫小媚问道:“眼下我们何去何从?”莫志旭道:“倭寇从东而来,想必昊天镇以东都已沦陷,我们断然不可往东。”倪天行道:“既然钱塘县城门已关,我们前往也不一定会为我们而开。今早我在普福岭山麓看见师父先前和我们提及的邪王塔……”仇无尽道:“一则普福岭离此地比钱塘县远;二则钱塘县城的城防必定比一座塔坚固。”倪天行点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我们还是试试到钱塘县城避难去。” 莫志旭道:“其实我觉得实在不行,回倪家庄也可坚守。倪家庄比普福岭近,且不怕像钱塘县一般闭门不纳,就怕回镇就撞着倭寇。”仇无尽道:“不可,如果只有我师兄弟几人,潜回镇子也无妨。可我们带着一大帮老弱,一来人多容易招惹倭寇,二来这些百姓遭遇倭寇我们未能全力保护,于心何忍?钱塘县一来是离昊天镇最近的城池;二来是府治所在,县城比较坚固。我们还是去钱塘县吧。”倪天行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投奔钱塘县!” 话犹未了,只见正北上火光冲天,喊声大起,逼近来。众皆大惊,倪天行忙扶了娘上马。众人一齐都上马 ,投西便走。不多时,撞着一队倭寇,正是伊藤、服部的兵马,来接应佐佐木、立花、小早川、龟田等,同去攻打钱塘县城。立花等劫了昊天镇,正杀过来,合兵一处,将倪天行、莫志旭等一众侠客老小都裹在乱军之中。当时众侠在乱军里面,彼此不能相顾。 话内单表莫志旭,紧紧护着莫小媚,只往前厮杀。拦头一员倭寇首领,乃是立花五右卫门。当时立花大喝道:“八嘎,你的,是什么人的干活,敢挡着我的抢掠!?”莫志旭大怒道:“大胆倭狗,中华大地不容你等撒野!”舞起钢爪,直取立花。立花正抵敌不住,斜刺又来了小早川,双斗莫志旭。莫志旭奋勇厮杀,小早川、立花败走。莫志旭此时回头不见了妹子,心里甚慌,急转旧路杀回来,一把钢爪逢人便刺,竟寻不见莫小媚。莫志旭越慌起来,遏不住心头乱跳。不防黑影里弓弩射来,一枝箭正中左肩,跌坐在地。背后立花回头已到,举起倭刀就要劈。 第6章 重逢 说时迟那时快,却得恨无际赶到,大喝:“谁敢动手!”挺手中月蚀剑敌住立花。那小早川又转来相助,莫志旭已跳起身来,抡爪大战。此时倪天行也保着倪母赶到。三侠合力,又杀退立花、小早川。莫志旭急得要哭道:“我的妹丢了!”又要杀转回去寻妹。倪母道:“方才老身好像听到媚儿的哭声,被一群倭寇掳回镇子了。”倪天行急道:“娘亲你当时不告诉孩儿,好让孩儿救出小媚。”倪母道:“为娘以为自己年老幻听,如果不是媚儿那岂不是让行儿白费力气?”莫志旭便转身想杀回镇子里去。倪天行道:“你受了伤,我不放心,我陪你去。”莫志旭点头应允,恨无际在后提起月蚀跟着。 且说小早川、龟田、立花聚在一处道:“这是一伙什么人?如此猖獗,休让他们走了。”便呐喊杀拢来,高声叽里呱啦喊道:“不要放走这几个家伙!”后面又有伊藤、服部的人马拥上来,四面倭寇围住。莫志旭、倪天行、恨无际保着倪母,苦战不得脱。倪天行只得叫苦 ,莫志旭一时也没什法子。正危急时,只见龟田一边人马大乱。倪莫二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侠客拖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奔来。一群倭寇各使倭刀上前迎战,被那侠客一剑,一个倭寇头颅飞了出去;第二剑,第二个倭寇跌趴在地上;第三剑,第三个倭寇送了命;再一剑,第四个倭寇胸前添了一个窟窿。 后边又来了一个花面倭寇,正是宫本辰男挺起倭刀来斗,被剑侠望倭寇心窝里一剑刺透,一脚踢飞,把个尸首直抛向半天之内去了!吓得那群倭寇个个无魂,人人落魄。倪天行对那莫志旭道:“少林寺的大力金刚腿法!可是此人我不认识啊,为何前来相助我们?”莫志旭大叫道:“那剑侠我们不认识,他护着的那少女我认识啊!那是我妹媚儿!”那少女不是别个,的确就是莫小媚!莫志旭狂喜,忙杀上前来接应,护定自家妹子。莫小媚欣喜道:“哥哥,正是这位鲁大哥救了妹妹的!”倪天行三师兄弟向鲁俊行礼道:“谢谢鲁兄救命之恩,请恕此刻危险万分,未能尽表谢意!” 鲁俊点头道:“我在镇内于公祠救出令妹和一群百姓,那群百姓拿着被我杀死的倭寇兵器关着祠堂门死守。令妹有胆量,让我带着她出来找哥哥。”正说间一个倭酋带着二三十倭寇舞着倭刀叽里呱啦地杀来,此人正是从杭州前卫而来的龟田鹰介。莫志旭因为妹子失而复得,喜出望外,精神大振,说道:“看我来应付这厮!”龟田看见来是一个人面色蜡黄、病君似的汉子,不识高低,便去抵敌,被莫志旭一钢爪对心窝里刺个正着,倒在尘埃之中,一道灵魂回东瀛列岛了,倭寇乱窜。 倪天行的砍刀已砍得卷了口,便捡起龟田的倭刀来用。众人护着倪母、莫小媚,奋勇杀开一条血路,透出重围。莫志旭顺便夺一匹马让倪母和莫小媚骑了,大家离得倭寇已远了。立花、伊藤等见他们勇猛,不敢再追,恰好佐佐木也到,大家说有如此一伙人,龟田被这伙人杀了。佐佐木大怒,便要奋力追上。忽来一斥候报:“正南上一彪从金华府来的乡勇,为首一个是长髯大汉名叫朱大典,十分厉害。福岛之助抵敌不住,败下来,伤了好些人。”佐佐木转怒,便同立花、伊藤、服部、小早川杀奔正南大路去,不来追赶倪天行等人。 此时李开疆在客栈听说要关城门,心中焦急:“鲁俊师弟还没回城里哩!”想罢便出了客栈,直往城门奔去。一路上听说都是倭寇杀过来,所以官府关城门死守云云,李开疆心想:“眼下人心惶惶,正是实现义父交代的挑拨明朝官府与百姓对立的好时机!但是真不知道师弟回来没……”此时众侠和昊天镇人众来到杭州府城,看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站满守城兵丁。倪天行让鲁俊、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在后面护卫百姓,莫志旭保护自家娘亲和莫小媚,自己走到城下高声叫道:“守城官爷们,我们乃府城外二十里昊天镇良民,逃避倭难至此,麻烦开门放我们进城避难!” 李开疆听得城外喊让开城门,便大声道:“我们哪知道城外喊开门的是不是真倭寇假百姓?即使是真百姓,打开城门百姓难民先头开路,倭寇紧跟其后,城内的百姓也要遭殃!没来由为了城外的几百百姓让城里的几万百姓跟着一起遭殃的啊!大伙说是不?”城楼下百姓本就担心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危,此时听到李开疆说出各人的心声,都纷纷大喊道:“对啊,不要开门!不能开门!他们几十人死了总比城内几万人跟着一起死的要强!” 第7章 拒纳 城楼上杭州知府王如永知道倭寇来袭,心中早已害怕六七分,加上听得城内百姓鼓噪,更觉得紧闭城门是没错的。及至看见喊话的倪天行手持倭刀,加深了疑忌之心,当下王如永便向喊下城道:“开门恐殃及城内百姓,壮士你等还是另觅避难之处吧!”此言一出,民声沸腾!老百姓有哭跪,有怒骂,更有甚至摸起地上石头投掷上城。王知府原本肥头大耳,双眼眯曚,此时见众百姓用石头向他掷来,当下大怒,瞪圆双眼,喝令道:“尔等竟敢伤害朝廷命官?弓箭手准备!” 城头上弓箭手弯弓搭箭。众百姓害怕,不敢多言,纷纷后退。倪天行抱拳行礼道:“大人,我们和城内百姓一样都是大明子民,不过我们住在城外,缺少城郭庇护,这里数百条人命,再犹豫等倭寇杀到就灰飞烟灭了!望大人可怜我们!”王如永喝道:“本官主意已定,你休再胡言!你等还不离去,本官就要放箭了!”回头喝令兵士:“还不放箭,更待何时!?”兵士不敢不从,但又不想伤及无辜,都把箭射到空地处,齐声呼喝:“快走!快走!”倪母上前向城楼的王如永跪拜道:“知府大人啊,您就是我们老百姓的天啊!您不开门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一个个地被倭寇屠戮,你晚上睡得着吗?求求您开门,让我们活下去吧!” 王如永往城下啐道:“你们这群刁民贱命值几个钱?值得要本官陪葬?即使本官无恙,如果城池和城内百姓有闪失,本官乌纱不保!本官几十年寒窗苦读之果都要付诸东流,到时候是你这个老太婆还本官官位俸禄吗?”莫小媚一听,咬牙切齿上前扶起倪母道:“倪老太太,起来,咱们跪天跪地,不跪这草菅人命的狗官!” 倪天行仰天长叹道:“官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官!民为国之本,大明朝有这种把百姓膏敌锋锷的官员,看来气数已尽了!”后面百姓惊哭连连,原来倭寇杀到了。倪天行对莫小媚说道:“莫小妹扶着我娘上马,带百姓撤走,往正西方普福岭方向去。在那有座高七层的邪王塔,应该能容纳两三百人,你等进了塔就反锁塔门,量那倭寇一时半会也破不了门进去。我和你哥、鲁少侠并浙东五义先去挡一下倭寇,为那百姓断后!”说完没等莫小媚回答,大吼一声,举刀迎着倭寇冲去。 倪天行这一声吼,吼出了心中对穷凶极恶倭寇的愤恨和对不管百姓生死官吏的怨怼。只见他手持倭刀,使其戚家刀十三式:一招“蛟龙出海”,一刀劈了一个倭寇,一转身又捅死一个;三个倭寇壮着胆一起举刀劈来,倪天行一招“海底捞月”用倭刀挡住其中一把来刀,反手一刀拦腰把那倭寇砍死,大喝一声把另外两个倭寇吓住,刀转如风,将一个戳死,第三个被倪天行刀由下至上砍了;飞身跳起,使一招“泰山压顶”,身体转了两个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倭寇的头劈成两半。一转身,一招“横扫千军”,三个倭寇翻身倒下;荡开了前面倭寇的刀,一招“瞒天过海”,头也不回,回刀把后面想要偷袭的倭寇捅死。 鲁俊、莫志旭、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各个都杀得像血人一般。王如永看见众侠舍死忘生与倭寇血战,情知自己不是,命令兵丁瞄准倭寇射杀,帮助百姓撤逃。莫小媚嘟囔道:“这行哥不理自己亲娘,却去为非亲非故的人殿后……”倪母哭道:“若是老身能早点听行儿的话,或许就没今日之祸了。那些个百姓都是有些有肉有亲人,他们也想活命,行儿帮他们是对的,他给一匹马给老娘骑已经很好了。”正说间,前方邪王塔塔顶的琉璃瓦金光闪闪。 莫小媚一看,大喜道:“那是邪王塔吗?我们到了!”众难民一听也齐声欢呼!正在此时,两枚手里剑(注:日本对脱手暗器的统称)打中了莫小媚倪母所骑马匹的两眼。那马痛嘶一声,人立而起,把马鞍上的二人抛下马。一条黑影箭一般冲过来,接住了莫小媚,来人竟是服部秀三!服部接住莫小媚后,看了几眼,用日语喃喃道:“真相……真的好像……”莫小媚拼命大叫挣扎。倪母看见一个倭人要抢莫小媚,死命来拖曳服部的脚。服部手起刀落,一刀从倪母背后捅进去,可怜倪母一命呜呼。 第8章 丧母 难民纷纷惊叫、怒骂,服部不理,扬长而去。原来这服部乃东瀛伊贺派上忍三家之一,擅长各种忍术。先前他就觉得莫小媚酷似自己死去的女儿服部明子,故此把莫小媚掳去。看官会问,莫小媚还能和邪王门众人相聚相认么?别急,十二年后莫小媚又会因缘际遇回到哥哥身边,还会有一段美满姻缘,此乃后话。再说当下难民的叫骂声惊动了殿后的倪天行、莫志旭。彼时追杀难民的倭寇已不多,主力都去抵挡从金华府过来的乡勇,故此鲁俊和浙东四义尚能抵敌得住。 倪天行看见自己老娘伏地身亡,扑上前嚎啕大哭,一边掌掴自己一边骂道:“我该死,我是个不孝子,以为倭狗都被我师兄弟和鲁兄挡在后面,娘亲又有马就不会有事!”莫志旭东张西望,四下寻找妹子的踪迹。难民便把方才所见告知二人。二人咬牙切齿,急问那倭子奔往何方,难民中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背着行囊的秀士模样的人说道道:“那倭人身法犹如奔雷,一闪而过,我们都没看清,那倭人便带着那小姑娘不见了……”倪莫二人舞刀挥爪,誓要找到服部碎尸万段,报仇救人。 争闹间,只见后面烟尘又起,喊杀连天,灾民嚎哭奔逃。仇无尽急急走上来道:“大队倭寇被金华府的乡勇杀败,现下转过来追杀我们难民!”看见倪莫二人一个流泪一个急惶,仇无尽觉得奇怪了。难民告知仇无尽倪母小媚之事,当下便劝倪莫二人道:“两位师兄,报仇救人固然要紧,但现下不知道那倭贼身在何方。然而目下还有这么多难民等着我们救援……” 倪天行听了点点头,揩了揩眼泪,对莫志旭道:“魔头,振作起来,救老百姓要紧!”莫志旭急道:“你娘亲死了,我妹还没死,还等着我救呢……”倪天行一听大怒,劈头执着莫志旭的胸口骂道:“你的亲人是人,这些百姓的亲人也是人!你妹如果有下落你去救我不拦你,但如果你放着这些可以救而不救的百姓,却去找你那个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妹妹。但因为你为了到处奔走救妹而害得百姓惨被倭寇戮死,你我兄弟之情就恩断义绝吧!”莫志旭当场被倪天行此举吓住了,自懂事以来和倪天行相识都没见他如此凶恶跟自己说话,于是便音颤声道:“好……都听初四哥的……” 倪天行也觉得刚才过了,又和颜悦色地道:“兄弟,救了这些百姓,哥哥穷尽一生都帮你找回妹子。”当下已有难民进了邪王塔。倪天行、莫志旭、仇无尽急急回去抵挡倭寇。只见鲁俊、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四人背靠着背被倭寇围着厮杀,就是不见了嗔无极。倪天行心中已情知不妥了,双手舞起倭刀,使起邪王门的绝技“旋风斩”:左右手各执倭刀,身体像旋风一样卷进倭寇从中,倭寇遇者披靡。莫志旭、仇无尽随后杀进来。鲁俊五人一见大喜,也向倪天行靠拢。八人合力杀出重围,然后挡住倭寇。 难民陆续都进了邪王塔,七层邪王塔已人满为患。倪天行见状,先教武功稍差的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退进塔内,倪天行、鲁俊、莫志旭又砍到几个倭寇后也推进塔内。最后,仇无尽挽起弹弓“叭叭叭”几弹子过去,打得倭寇乱窜,然后也趁势退进塔内。稍后,立花、小早川、佐佐木、福岛、伊藤都已先后赶到,把邪王塔团团围定。立花听说大明百姓都躲进塔内,喝令放箭。众侠大叫关窗,避难百姓急把邪王塔的所有窗都关严了。 倪天行这才问嗔无极的去向。三个师弟哭着道,倭寇大部因抵敌不住金华府乡勇,汹涌过来,仇无尽又赶前去找倪莫二人,他们四个师弟和鲁大哥拼死救护百姓,嗔无极被倭寇杀死。倪天行眼前一黑,几欲晕倒,最后单膝跪在地板上。莫志旭把倪母身死,莫小媚被倭寇掳劫之事说出,邪王门师兄弟无不难过。倪天行悲愤交加,无处发泄,一拳打在地板上。仇无尽听的声音不对,敲了敲地板,地板居然是空心的!众侠均感意外,倪天行叫一众师弟撬起石板,原来邪王塔地下有一条石级地道!飞来峰附近的地质都是石灰岩,老邪王竟能在此处凿出一条地道,邪王们众弟子都敬佩师父功力之深! 第9章 地道 仇无尽道:“如此和倭寇死耗也不是办法,不知道这地道通往何方?”莫志旭道:“师父建这座塔的。那么这地道也应该是师父修的,走下去应该不会有错的!”倪天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自己先下去探地道吧。”众侠便把塔内的破衣服裹着断叉,点着做了个简易的火把,让倪天行拿着下了地道。地道的石级落了一丈多才是平坦前行的,倪天行打量这地道,地道仅仅够两个人同行,但一直望不到尽头。倪天行一边走一边想道:“这地道是往钱塘县和昊天镇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尽头就是在那两个地方呢?”一想到钱塘县和昊天镇,倪天行就想到惨死的母亲和被掳的莫小媚,又想起弃百姓于不顾的王如永,不禁悲愤交加。 很快就天黑了,一众倭寇纷纷点起火把。立花一见,便笑道:“哈哈,我咋就没想到放火烧塔啊?把里面的人都烧死了,好为丧命在大明的弟兄们报仇!”说罢便命令去取火种柴草,堆在塔下。塔内的百姓从窗缝隙中看到,便惊哭道:“倭子要放火烧塔了,快逃啊!”然后争先恐后地涌进地道。”仇无尽道:“各位,不要推搡,不要踩踏!”但是当下塔内百姓呼天抢地地哭喊,谁听的清仇无尽说了些什么?“仇无尽对鲁俊道:“鲁兄,你是客,你先下地道吧,维护好地道中百姓的秩序。”鲁俊点头下了地道。很快,塔外的众倭寇已取过柴草火种,在塔下点起火来。柴草一遇火焰,登时便燃起熊熊烈火。 塔内众侠每过几十个百姓就有一人下地道监管百姓的秩序,或扶老或背幼。地道中倪天行慢慢向前探地道,突然听得后面地道人声嘈杂,回头看时,原来是那位背着行囊的秀士一大帮百姓涌过来。倪天行问道:“地道前方吉凶未知,你等为何下来?”那位秀士道:“可恨的倭子要放火烧塔!大侠快往前走,我们要腾地方让后面的老乡下来地道中避难!”倪天行闻言说道:“秀才公,那我们快走!”倪天行身材高大,头顶差不多碰到底到顶了,怕那秀士走得慢,本想背起那秀士的,又怕地道磕着秀士的脑袋,于是把秀士夹在腋下,往前飞奔。 倪天行边走边和那秀士攀谈起来。原来那秀士道:“在下姓徐名宏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常州府江阴县人。”大邪王道:“原来你叫徐侠客,看来也是江湖中人咯?”徐霞客苦笑道:“在下的号中的‘霞’是‘朝霞’的‘霞’,并非‘大侠’的‘侠’。小弟的祖上因和唐伯虎同科考试,被冤枉作弊,于是祖上一怒之下便立下家规,后代子孙永世不得考科举博取功名。故此在下也不喜四书五经,倒是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许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宏愿。”倪天行喝彩道:“好,徐兄弟说得好!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耳!今天迫害百姓的,除了倭寇,不是还有朝廷那狗官吗?” 塔外的倭寇看到烈火熊熊燃起,听着塔内百姓凄厉哀嚎,拍着手又唱又跳,只待塔内的人全被烧死自己就进去搜略死人身上的财物。火越烧越旺,塔内越加燥热,仇无尽让塔内众人赶紧进地道。走剩最后一二十人的时候,突然一条着火的木柱倒塌下来,直往百姓压。仇无尽手疾眼快,右手雁翅刀和左手弹弓搭成一个十字,架住火柱。仇无尽大叫:“乡里们快走!”其实不消仇无尽叫喊,塔里剩下的人早就钻进了地道了。仇无尽看见难民都进了地道避难,自己一把推开火柱,也进地道为难民断后。 再说倪天行,好一个大邪王,左手握着两把倭刀,让徐霞客拿着火把,自己却夹着徐霞客往前急奔。越往前走地面越湿,水先是淹没脚踝,后来浸到小腿,再后来淹没大腿了,众人只得趟水而行。倪天行心中思量道:“莫非越走离西湖和钱塘江越近,故此地道中的水才越来越多?”走得大概有二十来里,隐隐约约感到有风吹来,倪天行大喜:“有风说明前方就是出口了!”倪天行加快脚步往前走,看见前方有网上的石级。倪天行大喜,背着秀士走上石级。石级将要走完之际,火把燃尽而灭。倪天行从地道中上来借着月光,看见地道的另外一端是通过一个大厅的,月光是从天井进来的,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户人家住所。 徐霞客赞叹道:“奇遇奇观,不枉被倭寇惊吓!”倪天行走上厅中间,见桌上摆着一顶骷髅头外形的头盔,一件胸前和两肩两膝都有骷髅徽记的铠甲。倪天行想道:“莫非这就是师父平日提到的邪王铠?”倪天行拿起铠甲打算细看时,看见铠甲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果然写着“邪王铠”三字。邪王铠旁边有一把全柄都是血红色的刀,刀刃靠近刀柄的一端向内凹陷,刀柄刻着“逆天”二字。倪天行道:“这把刀就是师父提起过的逆天宝刀?这道的名字配得上我!”逆天宝刀旁边又有五把飞刀,倪天行看见,心想:“不消说,这一定就是‘小邪王’飞刀了。”想着想着,倪天行心中一动:“不知道这邪王铠合不合我身穿呢?” 第10章 脱险 那边倭寇围着烧着的邪王塔又笑又唱,后来听得塔内没了声息,倭寇都道:“都烧死了,哈哈,都烧死了!”立花闻了闻,急急道:“不对,里面的那些大明猪没有被烧死时的惨叫,这里也闻不到肉体被烧焦的气味!”众倭寇道:“难道他们逃了?能逃到哪儿去?”立花道:“八嘎,这还用问,我们都围着了这座塔,他们无论如何跑不出来的,也不会飞,塔内肯定有地道,等的火灭了,都给我追去!” 地道里一众人一来扶老携幼,二来地道狭窄,所以走得相当缓慢。幸好地道两头都是敞开的,且一头着火有风,带动空气流动,故此地道众人还不觉得气闷。差不多走到翌日寅时,断后的仇无尽才走到十五里左右。突然听得后面地道叽里呱啦大吵大闹。仇无尽一听,情知不好,连声呼叫前面的百姓快走,自己取下弹弓,手握弹子,便走便警惕着后面。等得叫声越来越近了,仇无尽“嗖嗖”两弹子过去,当头的两个倭寇当场头破血流,倒地呻吟,又绊倒了后面追赶上来的倭寇,加之这地道狭隘。待倭寇扶起伤者继续向前追时,仇无尽又几弹子过来,地道狭窄避无可避,前面的倭寇卧倒,后面的倭寇中弹,一来二去,倭寇也就不敢紧贴着追。 百姓后面的不断催促前面的快走,倭寇追来了,前面的百姓便一一出了地道。那边倪天行穿戴完毕,这邪王铠简直就像特地为倪天行量身定做一般!莫志旭等上得地道,看见倪天行这身穿戴,无不大感意外,问倪天行时,倪天行说了邪王铠和宝刀逆天的来由,一众邪王门师兄弟都齐声祝贺。从地道中涌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厅挤不下了,倪天行、莫志旭、鲁俊和百姓们都走到大厅外面去。 众人出了大厅,穿过天井,到得门外一看,只见这民居的门匾赫然写着“邪王居”三字!倪天行道:“我们到了钱塘县城中了?无怪乎里面有邪王派三宝,原来这里就是邪王居。”钱塘县城中一个打更的看见一个身穿骷髅盔甲的大汉带着一大帮灰头土脸的人从一屋子里涌出来,吓了一跳,一边大呼救命一边连爬带滚的逃走。当时钱塘县城因为白天被倭寇围困攻打,故此今夜宵禁,巡城衙役捕快听得喊救命纷纷赶过来。突然一个长有雀斑黑脸之人从围观人群中走出来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在钱塘县城中见过你们?你们怎么可以从一间小小的房子中走出来两三百人?变戏法么?” 此人正是李开疆,他和鲁俊所投的客栈原来就是在邪王居旁边。李开疆正心焦鲁俊还没归来,在客栈门口来回踱步等候。突然看见越来越多的衙役捕快向隔壁的屋子围过去,便过来看看,看见打扮奇怪的倪天行,便上前质问。倪天行道:“我们乃下午时分被倭寇追杀之县城外百姓,从飞来峰脚发现地道,便一直走,尽头就是这县城内的邪王居了。”李开疆冷笑道:“哦哦哦,原来还是你们这伙倭寇的同党!白天哄不开城门,现在晚上来地道进城里来了!”衙役捕快听得有理,加之现下的确是抗倭节骨眼上,便跟着李开疆喝问。 倪天行厉声大骂:“老子方才在城外大杀倭寇,你们凭啥说我们是倭寇的同党!”话尤未了,邪王居内涌出难民来,拼命叫喊:“倭寇杀上来了!快逃命啊!”昊天镇百姓成了惊弓之鸟,听到个“倭”字便纷纷奔逃!最后,看见仇无尽独自一人抵敌着倭寇,边打边退出来,倭寇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鲁俊和邪王门一众人等纷纷拔出兵器护卫百姓。李开疆笑骂道:“喏喏喏,你们若不是倭寇,为何你们前脚来,倭寇后脚就到?”鲁俊道:“开疆师兄,他们的确是抗倭的仁人侠士,难道你连小弟都不相信了?” 李开疆见是鲁俊开口,便灰溜溜道:“我信你,但如果他们真的不是倭寇,那就杀了后面跟上来的倭子啊!”倪天行怒道:“杀就杀!老子当天立誓,今后在大明的土地上,倭寇见一个我杀一个,把他们全部杀光为止!”反身手持逆天宝刀杀向倭寇,邪王门一众师弟纷纷持械助战。鲁俊亦想帮忙,却被那李开疆一把拉住。鲁俊道:“倭寇侵我国土,戮我同胞,凡我炎黄子孙者,皆不能袖手旁观!”说完便一手甩开李开疆,正想加入战团之际,一眼看见倭寇已被邪王门众人解决了。 第11章 逼迫 原来一者,倭酋立花没有跟着下地道,普通倭兵武艺平平,且又没了主心骨;二者,倪天行武功高强,加之身有四宝,冲入敌阵之中,却是履险如夷。哪四宝?第一宝,逆天宝刀锋锐,敌刃必折;第二宝,邪王铠护身,刀枪不入:第三宝,飞刀迭出,倭寇遇者披靡;第四宝,一众师弟在侧,倭寇难敌。倪天行一个旋风斩,加之逆天宝刀锐利,霎时间连伤数人。仇无尽铁弹子屡发打得倭寇抱头鼠窜,莫志旭等五人追杀堵截,不一会儿便把从地道追击上来的倭寇杀个干净。 倪天行随即命几个师弟担来泥土石块堵死地道洞口,以防还有更多倭寇由地道进城,自己擦了擦刀上得血迹道:“现在你们相信我们是中国百姓,并非东洋倭寇了吧?”李开疆道:“就杀了这几个倭狗就想让我们不怀疑你等?如果这是你的苦肉计呢?你们肯定有更大的图谋!钱塘县城里数万老百姓,若被倭寇得逞,你们可是连本带利取回去了!”莫志旭忙完了,带着师弟们过来,听到李开疆此言,便喝道:“你又是谁?我们杀倭保民之时你在干嘛?有啥自个凭什么怀疑我们?有证据吗?只要你拿得出证据,我江南魔君随你杀任你剐!” 李开疆冷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哦,你叫江南魔君,你们从地道出来之所名叫‘邪王居’,如此看来,你们的确是邪魔,难怪通倭!”莫志旭大怒,挺爪就要刺向李开疆。正在此时,众人听的天上劫隼鸣叫,倪天行听得后便立即制止住莫志旭道:“魔头且住,又有倭寇逼近县城而来了。”众人一听,无不大惊。莫志旭高呼:“刚才杀得还不够过瘾,正好出城砍个痛快!”李开疆趁机道:“你们几个携带着武器的出去吧,杀退倭寇就证明你们的确是良民,城内的衙役捕快得看守这数百没武器之人。”倪天行心想:“只要不把手无寸铁的昊天镇百姓推出城外送死就好,从劫隼的叫声看得出城外的倭寇也是不足为患的。” 当下倪天行点头答应道:“这昊天镇的百姓交给你县城看护,老子杀完倭寇回来要是看到他们有丁点损失,唯你们是问!”说完带着一众师弟就赶出城去。仇无尽边走边问:“初四哥,真的就我们这师兄弟六人接战倭寇?”倪天行冷笑道:“仇师弟怕了?方才愚兄从劫隼的鸣叫声中听得倭寇也是强弩之末了,我们几个出去应该能应付得来。那些捕快公人跟着老子还担心他们在背后放冷箭呢!”几个师弟哈哈大笑道:“对!这大明朝的官吏就是靠不住!”邪王门一众同门正笑中,忽然从后面奔来一人高呼道:“诸位等等我!” 倪天行扭头一看,来人正是鲁俊。鲁俊追上来道:“各位,鄙人和诸位一同抗敌去!”邪王门一众大喜,倪天行和莫志旭一左一右牵着鲁俊的手前行。倪天行问道:“鲁兄,那个黑脸雀斑的是你的同伴?叫什么名字?”鲁俊答道:“嗯,他是我的师兄,叫李开疆。”莫志旭道:“他是个小人,一直诬陷我们通倭,安的什么心?”鲁俊点点头道:“嗯,他的确不是好人……”莫志旭道:“那你怎么还和这种人为伍?”鲁俊道:“我有我自己的苦衷,不便明说……”莫志旭松开拉着鲁俊的手,嘟囔道:“说话吞吞吐吐,也不是个爽直之人!” 仇无尽上前道:“鲁大哥肯前来和我一众师兄弟并肩作战,这就足够了。谁人没些不方便和别人说的秘密呢?何苦要强求人家?”鲁俊向仇无尽报以感激的眼光。边走边说,众侠不觉已来到城门口。城墙敌楼上得守城官兵喝问道:“下面的是什么人?不知道倭寇在城外,县城里今夜宵禁吗?都给老子回去!”倪天行朗声答道:“我们是白天你们不肯放进城里的昊天镇百姓,杀倭寇的手段你们不是没见过吧?咋地,你们不让我们进来我们自己进来了,现在我们想出去收拾倭寇你们又不许我们出去了?” 此时杭州知府王如永也在城墙上,正是想如何退倭寇而己方兵马不受损之策,听得倪天行这般说,往楼下一看,果然是白天在城外与倭寇血战之人。这下王如永心中大喜道:“白天已看过他们杀倭的手段,如果他们能杀退倭寇,本府就能捡了这白来的功劳!如果他们打不过倭寇死了,也是他们自己要求出城抗倭,本府也没什么罪名!”于是便喝令官兵开城门,让众侠出城抗倭。众侠出了城门,王如永道:“请各位大侠明鉴,本府守城兵力不足,无法出城祝各位大侠抗倭。下官在城楼静候众位大侠凯旋!”倪天行冷笑,鲁俊没回应,莫志旭吐了口唾沫,三人带着一众师弟奔往劫隼飞去的方向。 第12章 抗倭 众侠急奔了一阵,便听到喊杀之声。倪天行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长髯大汉带着过百乡勇紧追着八十多名倭寇来杀。倪天行大喜叫道:“哪来的英雄助我杭州府钱塘县歼倭?”为首的那位长髯大汉大笑答道:“我们乃金华府长山村人乡勇,鄙人名叫朱大典!”仇无尽恍然大悟:“哦!白天一定是诸位为我们拖住倭寇的了!”朱大典微笑点头,没有说话。鲁俊和邪王门众人与金华府乡勇一阵冲杀,倭寇四处奔逃。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俊美倭寇首领挥舞长刀上前压住阵脚,此人便是佐佐木小次郎。 原来立花五右卫门、小早川寿、福岛之助、伊藤四郎、服部秀三等看见没占的上多大便宜,又被金华府乡勇缠着,怕明朝官军赶来被围歼,便先后退回海边坐船回日本,只剩下这个不肯走得佐佐木小次郎。当时朱大典挥舞鬼头大刀单战佐佐木,一时难解难分。鲁俊和邪王门众人却将众倭兵杀得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顿饭时分,八十多名倭寇已死伤了五六十人,众侠将佐佐木和剩下的倭寇团团围住。倪天行想起惨死的老母和嗔无极,被倭寇掳去的莫小媚,怒气便涌上心头,大喝一声:“朱大哥请让一下小弟,等小弟来杀这倭狗为老母报仇!” 朱大典闻言,跳出圈外。剩下的十来名倭寇围着佐佐木保护。倪天行一边走,一边从背上抽出三把小邪王飞刀,“嗖”“嗖”“嗖”,三个倭寇一个额头中刀,一个脖子中刀,一个胸口中刀,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一个倭寇喝道:“八……”“嘎”字都还没说完,小邪王飞刀从他的口中飞了进去。又有两个倭寇不怕死,挺起倭刀冲上前。倪天行避过其中一倭寇的来刀,逆天宝刀一挥,倭寇的头颅便飞了出去。倪天行把宝刀撤回来再砍另一个倭寇。那倭寇急忙举倭刀挡架,岂料宝刀锋利,那倭寇连刀带人被宝刀斜斜劈为两截。 佐佐木颇通汉语,当下便蔑视道:“阁下只是倚仗利刃优势取胜,这种卑劣的行为,有违武士道精神!”倪天行道:“武士道?哈哈哈!武士道?尔等一伙只是到我大明国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狗强盗罢了!倒在尔等倭刀之下的,有多少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尔等举刀劈向他们之时,所谓武士道精神又在哪里!?”佐佐木哼了一声道:“我记得贵国的先贤老子曾经说过:‘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我们日本国穷,有多少人吃不起饭;你们大明国富,我国人即使是君子,但也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不到贵国来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民饿死么?我国人到大明来抢掠,都是依照贵国先贤的教导罢了!” 倪天行冷笑道:“哼,你这禽兽,还学会了用圣人的话来为自己的罪行涂脂抹粉,可真是沐猴而冠!你方才所提及到老子的话其实还没说完,那句话后面的‘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像你这样以杀人取乐之人是为天下人所不容的!哦哦哦,莫非你怕死,所以才拿老子的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佐佐木怒道:“八嘎!你这样说可是对一个武士最大的侮辱,我要和你决斗!”倪天行笑了,笑得让人发瘆:“哈哈哈,这句话还像一个带把的人说的话,嘎嘎嘎!” 究竟倪天行和倭酋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胜败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剑豪 话说当下莫志旭听得后来倪天行驳斥佐佐木之后的笑声已变了音,看看倪天行的脸,原来倪天行已流泪了。倪天行把逆天宝刀插进地下。快步向佐佐木走过去。佐佐木目视两个倭寇,那俩倭寇看见倪天行赤手空拳,便壮着胆挺刀冲上前。倪天行侧身让过两把砍过来的倭刀,一手掐着一个倭寇的脖子,把二人举起,慢慢发力,俩倭寇嘴角开始流血出来。然后倪天行又笑起来:“娘亲你别走那么快,孩儿让这两条狗下去给你当牛作马使!” 莫志旭看见倪天行虽然是在笑,但脸已经笑得扭曲了,不禁心寒道:“这初四哥笑得可真邪性,邪王门大师兄当之无愧……”又一个倭寇趁着倪天行双手举着人,又要冲过来。倪天行放下那两个被扼死的倭寇,双手接过两人的倭刀,双刀齐挥道:“我有一个疼爱我,独力把我养大成人的娘亲……”话还没说完,已把那倭寇两肩卸了下来,那倭寇杀猪似的大叫。 倪天行把双刀下切:“你们来了却无故杀害了我娘……”那倭寇双腿也被卸下,那倭寇已不能言语,不知生死了。倪天行在横砍一刀:“这样的恶行尔等在中国干了多少?”那倭寇最后的脑袋也没了。在场看到的人虽然也觉得解恨,但也无不毛骨悚然。佐佐木身边最后的倭寇更是吓得掉头跌跌撞撞地跑。倪天行放下倭刀,举起逆天宝刀掷出,那倭寇首级被宝刀切了下来,无头的尸首再奔前两步才倒在尘埃之中。 佐佐木杀人无算,但看见倪天行此等杀人情景,也不禁有点心寒。他上前对倪天行鞠躬行礼道:“在下名叫佐佐木小次郎,师从富田势源,与‘剑圣’宫本武藏齐名,今日有幸与阁下决斗,请多多指教。”倪天行不屑一顾道:“在上名叫大邪王倪天行,师从老邪王邵仪,与‘江南魔君’莫志旭也齐名,今日也有幸能亲手宰了你这条倭狗,请快快纳头来!”佐佐木一听,怒气上涌,拔出长刀道:“休言大话,斗得过我手中的‘晒衣杆’再说!” 众人听见佐佐木的长刀居然名叫“晒衣杆”,不禁哄堂大笑。佐佐木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八嘎!”挺起长刀来刺。倪天行手舞两把倭刀来迎。倪天行看见佐佐木的长刀分明是向自己的左肩,自己一对倭刀便搭成十字来架佐佐木的长刀,但不知怎的,倪天行的右边肋下中刀,幸好邪王铠护着要害。佐佐木大骂:“八嘎,你的,狡猾狡猾的!”莫志旭也骂道:“你让我们弃了宝刀,原来是你的刀快,让我师兄处于下风,难道你不狡猾?” 话说这佐佐木小次郎是日本战国后期的着名剑客,有“剑豪”之称,擅长使用三尺的长刀,由于剑身相当长,攻击范围广,且出剑快又准,据称连天上的飞燕皆飞不出其长剑范围,被一切为二的绝招,故名“燕返”。鲁俊也是有名的“快剑”,他知道佐佐木的诀窍,当下便叫道:“大邪王,别留意他的刀,注意他的眼神!”倪天行恍然大悟!原来像佐佐木这般的快刀高手,必须用眼看清对手各路的防守,然后再构思佯攻和实攻,所以对手如果留意佐佐木的眼神,就大概可以猜到佐佐木的进攻路数。 倪天行心道:“我真的被复仇怒火遮蔽了双目,如果不是鲁兄提醒,别说报仇,说不定我自己也命丧倭奴之手。”倪天行定了定神,想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开始脱下邪王铠道:“好,我就脱下宝甲,和你这倭狗正正当当决一死战!”佐佐木朝倪天行竖起大拇指道:“哟西,你的,英雄大大的!”然后又骂鲁俊道:“八嘎,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说三道四,要不你下场来打!”鲁俊冷笑道:“要不是大邪王要报母仇,我还真的想和你拼个死活!” 倪天行趁着佐佐木怒骂鲁俊,心浮气躁之际,手一扬,五把飞刀的最后一把便向佐佐木打过去。佐佐木正是要回击鲁俊的词锋,突然看见倪天行手一动,立马把头一侧。其实佐佐木的反应够快的了,可惜因为和倪天行的距离太近,佐佐木侧头还是慢了一点。佐佐木觉得脸上一疼,手一摸,满手是血。佐佐木那俏生生的玉面登时多了一条伤疤。佐佐木怒不可遏,挥刀向倪天行拦腰劈去。 第2章 自裁 倪天行纵身一跃,两把倭刀交叉往下压,卡住了佐佐木的长刀。倪天行看见这下得手,双脚也把佐佐木的长刀踩在地上。佐佐木急怒交加,猛力想把长刀抽出来。倪天行顺势踩着长刀向佐佐木走来,两把倭刀分别向佐佐木的左右肩削来。佐佐木没法子,放手弃了长刀。两手空空的佐佐木掉头就要跑,却被朱大典、鲁俊和邪王门众人团团围定。佐佐木见到无法逃脱了,整理一下衣冠,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 朱大典厉声喝道:“佐佐木,弃械投降吧,大明不是倭人烧杀淫掠的乐土,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是!”莫志旭急火火道:“佐佐木,我妹在哪里,如果放了我妹,我们可以轻恕你!”佐佐木冷笑道:“八嘎,我来到中国,没碰过一个女人,我哪知道你妹去哪里了?尔等休想我们大日本武士会听信你的鬼话而求饶!”说完没等众侠回话便撸起衣服,用短刀往自己肚子一捅,自裁而死。 莫志旭大吃一惊,跑上前猛摇佐佐木的尸体叫道:“佐佐木,你先别死啊,我妹小媚到底在哪?”倪天行上前劝莫志旭道:“魔头,佐佐木自杀前说的话,不可能是假的,他都要死了,没必要瞒骗我们……”莫志旭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正说着,朱大典走过来了。倪天行心想:“要不是之前从钱塘县城逃亡括苍山邪王塔之时有他们金华乡勇从后托着倭寇,恐怕死难的百姓会更多。”心想到此,便向朱大典深深鞠了一躬谢道:“鄙人倪天行谢过朱大哥并一众金华府豪杰救助之恩!” 朱大典慌忙还礼道:“折煞在下了!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他东来倭奴要到我大明杀掠,是个中华男儿都应该出手相帮!”倪天行听得朱大典此番豪言壮语,觉得朱大典也应该是侠义道中人,不觉心中高兴,便和朱大典交谈起来:“方才看朱大哥的刀法,颇有‘辛酉刀法’的套路,莫非大哥师从戚家军的老前辈?”朱大典便把自己的身世、师承一五一十告知倪天行。 原来这朱大典今年三十二岁,字延之,号未孩,金华府浦江县长山村人。因为浦江县是义乌县的邻县,义乌是戚家军主要的兵源地,故此他从小便爱听当年戚家军抗倭的故事,后来更是拜了戚家军老将、绰号“骆千斤”的骆尚志为师,习得一身好武功。当年骆尚志在朝鲜抗倭援朝,也收了徒弟,其中一个名叫“千面妖狐”金智昭,使一对护手钩,武功高强就不在话下了,其易容术更是江湖一绝。骆尚志还有一位关门弟子卢象升,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今年才十三四岁,但却在一众弟子中让骆尚志最赏识的。 倪天行也告知朱大典自己的师承,并叫来一众师兄弟和鲁俊给朱大典引见。双方见礼完毕,朱大典问道:“阁下师从老邪王邵仪大侠?既然来到了杭州,鄙人倒想拜见一下他老人家。”倪天行叹了口气道:“仁兄来晚了,师父他到外地游历去了。”朱大典道:“这真个是可惜了,邵大侠名动江湖,鄙人还想向邵大侠请教一二。我却好奇贵派邪王门的创牌师祖是哪位?” 倪天行因为喜欢朱大典,和朱大典越说越投缘,便把当年张居正要谋害邵仪,幸好被沈应奎救出,然后传授武功之事告知朱大典。朱大典奇道:“莫非是福建汀州府知府沈应奎大人?哈哈哈,我还真没想到他一个文官原来是一位武林高手!希望日后有机会拜会!”倪天行道:“朱兄回到金华府后有何打算?”朱大典道:“鄙人打算继续读书,准备万历四十四年那次科举!” 倪天行道:“仁兄此举,小弟不敢苟同。就今次倭患来说,朝廷没一兵一卒前来相救百姓,这大明朝可是大失民心了!”朱大典慌忙道:“贤弟禁声!”然后低声道:“想当年嘉靖朝,难道朝政不腐败?但也有戚俞等朝廷命官保家卫国,愚兄就是想效法俞都督和戚少保。如果这杭州知府是个卫国保民的好官,贤弟令堂也不会遭逢不测了……愚兄当了官,绝对不允许这种悲剧重演!” 第3章 朱大典 倪天行叹了口气道:“仁兄此话亦不无道理,人各有志,小弟便恭祝仁兄能金榜高中,做一个报国为民的好官!”看见金华府乡勇、邪王门一众师弟及鲁俊都在打扫战场,倪天行也去帮忙了。仇无尽拿起佐佐木的长刀问道:“初四哥,这佐佐木的长刀如何处置?”倪天行道:“此刀既然名叫‘晾衣杆’,那就拿去晾衣吧!”浙东四义忍不住都笑起来。 倪天行收回邪王铠、拔起逆天宝刀,想起小邪王飞刀还插在倭寇的尸体上,便去拔回来。此时,一大队人敲锣打鼓吹着唢呐过来,倪天行一看,原来是杭州王如永知府带人来犒劳。王如永道:“各位英勇的抗倭义士,今番倭奴进犯,全赖各位金华杭州两府的英雄好汉,钱塘县近郊的百姓的伤亡才能减到最低。诸位都是大明的热血男儿,汉家的好儿郎!现下本府特备薄礼慰劳各位,望各位不要嫌弃!” 邪王门众人和鲁俊理也不理,朱大典却带着金华府乡勇一拥上前争相领取。莫志旭哼了一声道:“这朱大典,方才又说要做一个报国为民的好官,现下又要这贪官的犒赏,说一套做一套,非好汉所为!”仇无尽道:“算了,魔头哥,朱大哥不要其他乡勇也要,他们从金华府长途跋涉过来拼命驱倭,报酬拿点就拿点呗!”倪天行正要从倭寇口中拔出飞刀,王如永走过来道:“这位好汉是我杭州府钱塘县本地的英雄?下官身为此地的父母官与有荣焉……” 倪天行想起王知府先前闭门不纳,自己娘亲和情同手足的师弟才因此身死,莫小媚也因此被倭寇掳劫,一阵怒气涌上心头。还没等王如永说完,倪天行便从倭寇口中拔出小邪王飞刀,头也不回,手一扬,带血的飞刀射出,从王如永鬓边掠过。劫隼飞出,把飞刀叼回来,停在倪天行肩上。王如永正说间,突然看见倪天行肩膀一动,红光一闪,一阵腥风掠过,自己的鬓边一凉。 王知府大吃一惊,用手一摸,自己鬓边一缕头发被飞刀刀锋削断,当即倒抽一口冷气,被僵在原地,再不敢言语了。朱大典看见这边局面尴尬,便过来打圆场道:“贤弟,这些都是王大人一番心意,也算是奖罚分明啊。愚兄这边人多,贵派不要,愚兄要了!”倪天行“嗯”了一声,心想:“本以为朱大典是个豪杰,原来却是个贪婪之辈,此人非我友也!”便转身和一众师弟并鲁俊回钱塘县城内,领回那数百难民回昊天镇。 这朱大典乃明末数一数二的大贪官。据《东南纪事》记载,他在任凤阳巡抚期间,贪婪凶暴,千方百计搜刮勒索民财,婪索财贿,其穷凶极恶之状,被人形容为“乳虎苍鹰”,“四府僚属,囊橐皆尽,人拟其富可敌国”,靠贪墨积累亿万资财;但在隆武二年,朱大典被隆武皇帝派驻金华府防守,坚守二十三天后金华府城破之时,和总兵何武、副总兵吴邦睿三人,来到火药局举火引燃火药,以身殉国。巨贪朱大典的慷慨赴死,人性复杂由此可见一斑。朱大典虽有过贪墨劣迹,但在国破家亡之际,却能舍生取义,保全气节,战火中幸存下来的金华百姓,论及朱大典之死无不怀念。 再说那邪王门众侠安顿好一众难民,倪天行又派师弟们和倪家庄庄丁帮难民重建家园。鲁俊不理李开疆之言,坚决留下在杭州府钱塘县,帮邪王门寻找莫小媚。李开疆也只是劝了几句,因为他自己也不喜欢蔡氏指使他穿州过省买胭脂荔枝。倪天行因为抗倭时喝止过莫志旭寻妹,心内愧疚,骑马走遍浙江一省,寻找了大半年也没莫小媚踪迹。随着时间流逝,莫志旭对寻回胞妹越来越无望了。邪王门众人为了感念鲁俊帮助抗倭和寻找莫小媚的情分,便和鲁俊结为异姓兄弟,倪天行为大哥,鲁俊排第二,莫志旭、仇无尽等一直排行下去。 第4章 东莞 现下对那邪王门众人寻找莫小媚一事不提,回头再说这这李开疆,等到万历四十二年四月,看见鲁俊也没能寻回莫小媚,觉得非走不可了,便带着鲁俊离开杭州府钱塘县,骑快马到广东采摘荔枝。二人离开钱塘县的时候已经是四月,那就须赶在七月份初秋之前到得岭南采摘,于是二人从沿海省份,快马加鞭,过了福建,避开湘南粤北的五岭,从潮州府进入广东五月中旬了。过了珠江的支流东江,进入了广州府东莞县已经快到六月份了。此时二人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此山山体状如莲花。 鲁俊勒马对李开疆说:“李兄,不知道这山上有没荔枝,如果有,我们早早摘了回去交给郝夫人,了了一件事。”李开疆道:“我乃辽东人士,对岭南作物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这荔枝是不是生长在大山大岭里,得进山看看才知道啊。”二人拉马就要上山。正欲动身,遇见一樵夫慌慌张张地担着柴走下山来,两人便问樵夫道:“这位大哥,请问此山是什么地方?山上可有荔枝否?”那樵夫张口便说道:“你哋米问咁多嘢啦,快快趣趣逃命啦!”那樵夫说得是一口粤语,二人压根听不懂。 二人马上拿出纸笔,那樵夫摇摇头:“我唔识字噶!”一摆手,挑着两捆柴便急急忙忙下山去了。李开疆、鲁俊二人大惑不解,只好继续往山上走。来到山麓,二人只见有几间茅草搭成的低矮房子,门全部锁上。鲁俊上前拍门,没人回应,推门又推不开。李开疆不甘心,仔细一摸,其中一间茅屋隐隐还有一点热气透出来,应该是不久前还有人在里面生火煮食呢。于是李开疆便在一堵用茅草柴枝砌成的墙上拨开茅草钻了进去。鲁俊总觉得如此没问过主人家便擅自进入别人家里,于理不合,但也无法,只好跟着进去。 二人进得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从灶边站起来,颤声问道:“哎呀,你们俩是什么人?进我孤老婆子家作甚?”鲁俊听得此婆婆乃北方口音,便上前作揖道:“婆婆休慌,我们是山西来的客商,到广东来采摘荔枝,运回山西去卖。就想问问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山是什么山?山上可有荔枝?”老婆婆见得鲁俊说话和气,心中稍定。李开疆问道:“婆婆,您的家人现都去哪了,为何青天白日都关着门?怎么我们方才正想上山,山上有位樵夫慌慌张张下山,不知道山上发生何事呢?烦请婆婆告知。” 婆婆道:“老实告知客官,老妪家中之人都全被抓去了。这里是东莞县长安堡,位于东莞县城西南,属广州府辖地。这座山山体状如莲花,故此名叫莲花山。此为西条北行主山,分二支:第一支西北行为天平山,折东北行为大石牯山、牛屎坳山、蓢基岭,那附近便有荔枝;西北行为曲岭,北行为桂子岭,西北行为狗门岭,至增埗村各山,这附近便是白莲教占山之地。因为最近官府要围剿这白莲教,故此此山百姓都能避则避啦。老妪年老体衰,都实在走不动了,在此听天由命等死罢了,莫连累他人。”鲁俊怒道:“是谁抓了老婆婆的家人?” 老婆婆道:“!我家人今早都被官兵抓去,说要给他们烧火做早饭。老妪没用,就没被他们征召去。哎,其实以我这老太婆说,山上白莲教这伙大王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在赣南粤北造过反,来了这东莞莲花山后也没惹过事,与当地官府老百姓都相安无事,为何无缘无故又去围剿他们呢?”鲁俊默然,心想:“这大明朝的官兵在浙江打倭寇的时候没能耐,在广东欺压百姓却是大显身手!”这下鲁俊却是冤枉了大明官兵了,在浙江剿倭不力的确是官兵的不是,但在广东欺压百姓的却不是真官兵,此话怎讲?待说书人一一道来。 第5章 白莲教 原来这这广东省广州府东莞县西南部有座莲花山,山上有座白莲峰,乃是白莲教总坛所在。时任教主杨顺我和左护法杨者昌为前任教主王子龙的儿子。这王家是为大宋杨家将干儿子八郎杨延顺,即王英之后。兄弟俩皆武功高强,习得祖上杨家枪法,也都善使匕首。哥哥杨顺我使一把钩镰枪,但侧重使用匕首,藏有当年专诸的鱼肠剑,人称短剑圣手。兄弟杨者昌更是厉害,专使一柄红缨梨花枪,有臂力,兼习汉末三分蜀汉五虎上将赵云子龙的“百鸟朝凤枪法”和开唐越国公罗成之“五虎断魂枪法”,江湖上称之为神枪太保。 说起这白莲教,本是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称之为白莲尊者。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白莲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早期的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但又号称“在家出家”,号召信徒敬奉祖先,是一种半僧半俗的秘密团体。但后来官府日益压迫,特别是蒙元占了华夏江山后,白莲教信徒改信“弥勒降生、白莲救世、天下太平”等,纷纷起来反抗官府外族。 到了元末,明太祖朱元璋借助白莲教势力起兵,打下大明江山。登基后朱元璋又以白莲教有妖邪之说,蛊惑人心为由严禁白莲教。从洪武朝开始,白莲教一直和朝廷对抗,成为历代皇帝的大敌。到了万历十七年四月上代教主韶州府翁源县人王子龙并护法南雄府始兴县人李圆朗在江西龙南起事,并进兵广东南雄府,但后来因兵力不足而被镇压下去。王李二人侥幸带着幸存的教众逃难,逃到广州府东莞县,觅得这莲花山。二人觉得这东莞莲花山名字与白莲教有缘,二来地处蛮荒,朝廷势力难以企及,于是便占了这莲花山,打算东山再起。 但几十年过去,白莲教虽然没再和朝廷作对,一直隐忍、休养生息,培养新一代教众,但还是兴盛不起来。王子龙如何吞得下这战败的耻辱,于是便在万历二十四年就郁郁而终。李圆朗感觉自己护教不力,也跟着自杀殉教。王子龙死前让自己两个儿子王顺我接教主之位,儿子王者昌任护法左使,两个儿子当时才五、六岁。原来这王子龙十分狂妄,给儿子起名字的时候用“顺我者昌”中的“顺我”二字和“者昌”二字字命名,所以大子现任教主名叫王顺我,护法左使二子名叫王者昌。但为掩人耳目,让两儿子改姓,随了祖先渊之家姓了杨,故名杨顺我、杨者昌。 此时的白莲教还分四堂:排第一的青龙堂堂主李健辉,乃白莲教前护法李圆朗之子,使一柄精钢剑;其妻罗心怡为潮州府海阳县丰政都汤田人,白虎堂堂主,跟着丈夫,也使精钢剑。朱雀堂堂主陈松夫,黑黑实实,络腮胡须,外貌和梁山泊黑旋风李逵有几分相像,平生也最敬佩黑旋风为人,也使两把板斧,人人皆称之为小李逵。玄武堂堂主黎玉遥乃广东广州府顺德县东涌都黎村堡人氏,因当年顺德县河网密布,所以黎玉遥精通水性,江湖人送外号“弄潮儿”。黎玉遥使一对鸳鸯钺,又惯使暗器流星锤。 为了平衡其他教众的心理,当年王子龙又让掌教元老王森为护法右使。此外,白莲教还有四大法王:降魔法王沈智、除妖法王夏仲进、辟邪法王徐鸿儒、驱鬼法王张柬白,马三道、侯五﹑周念庵﹑孟先汉、李守才等五散人辅助教主。怎知得王子龙死后不久,王森、马三道等因争不得教主之位,又不甘为杨顺我、杨者昌两个小童之下,愤然破门出教,到直鲁地区另立教派。王森与其子王好贤并徒弟徐鸿儒等在山东创立“闻香教”,马三道、李守才等在直隶创立“红封教”,王森自任闻香教教主,但红封教教主却一直传闻另有其人,且在官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虽然白莲教一直隐忍,没再生事,但华南一帮匪帮却在打白莲教的主意。这帮匪帮为首的名叫铁弹子姚安,使一把雁翎刀,背插一把铁弹弓,打弹子百发百中;第二的叫江炜良,使一把短戈,但只要触动戈柄的机关,短戈戈头便会连着铁链飞出来;此外江炜良腰间左右两个背囊,左边那个背囊装有会爆炸的火药弹、右边是有毒的烟雾弹,故此江湖人送外号“毒火判官”。第三个名叫李展烽,力大无穷,使一把三节棍,江湖人称“三截罗汉”。这个匪帮把平时和官军对敌时缴获的衣甲穿上,以官军的名义围剿白莲教,其实也就是为了抢白莲教的钱粮和地盘莲花山。现下李开疆和鲁俊来到了东莞莲花山正好遇着这一场仗。 第6章 假官真匪 当下李开疆听到老婆婆说大石牯山、牛屎坳山、蓢基岭一带有荔枝,桂子岭,狗门岭被白莲教占领,估计那里才是主战场,便对鲁俊说:“鲁师弟,既然白莲教占领了桂子岭、狗门岭,如果官军围剿魔教,那应该是才是主战场。我们向大石牯山、牛屎坳山、蓢基岭采摘荔枝荔枝,避开战祸,如何?”鲁俊道:“师兄说的是。我们就依次行事吧。”那老婆婆道:“两位客官小心在意,看见不是头就马上折回,别为了摘荔枝丢了性命。” 鲁俊点头谢过老婆婆,掏出了身上仅有的银两送给老婆婆道:“婆婆,此间也不安全,您老人家也尽快离开吧。”然后跟着李开疆离开了。李开疆、鲁俊二人翻过大石牯山,但都没看见有荔枝树。李开疆有点气馁了,鲁俊见状便劝解道:“我二人已从山西不远万里来到广东,也不差再多攀一两个山头吧。”李开疆听得点头。二人又在上牛屎坳山,打算如果还没碰见荔枝树就再往蓢基岭去。 二人正在上山之际,突然听得前面人声鼎沸。鲁俊急忙把李开疆拉进路旁的草丛中。二人躲好后,看见前面一群盔歪甲散的步兵官军败退过来,约莫有一百来人。因为山地剿匪,所以全是步兵没有骑兵也属正常,但这群败兵仍然让鲁俊摸不着头脑:“这群官军虽说是可能被打败衣甲不整,但没有一支号旗,没可能把所有号旗都扔了吧?”但因为一来鲁俊也知道李开疆不是好人,二来鲁俊本人也沉默寡言,也就没把这些心里话告诉李开疆。 正想间,鲁俊看见远处也有一群约莫百来人的白衣人正想官军追赶过来。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浓眉大眼、一身白衣如雪,手中倒提红缨枪,腰间插着短剑,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神枪太保杨者昌。鲁俊看见这等人才,心中不禁喝了声彩,心想这批白衣人应该就是白莲教教众。那杨者昌正追间,却没想到突然从草丛中飞出一个弹丸,直射那杨者昌。杨者昌手疾眼快,喝了一声:“姚安你又想摄铁弹丸打我?”舞枪挡着。但却没想到弹丸突然爆炸,杨者昌的白衣、头发都着火了,狼狈不堪。 草丛中一条穿着百户军官服,手持短戈的大汉跳了出来。那大汉袍甲是个百户样式,但却没有戴头盔,鬓边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手中的短戈戈头突然飞出,直刺杨者昌。杨者昌趁势在地上一滚,既避开了袭击,又把身上的火苗扑灭。袭击之人又掷出一弹丸射向杨者昌。杨者昌这次学精了,手执枪尾,用枪头直刺弹丸。那杆红缨梨花枪差不多一丈长,即使再次爆炸也不会烧伤杨者昌的了。弹丸炸开,飘出一股绿色的烟雾。杨者昌知道厉害,大叫:“兄弟们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说完用衣袖捂住口鼻。 幸好当时白莲教处于上风位,毒雾随着大风吹向那群官军,三四十人都昏倒在地。鲁俊低声惊叫了一声:“那人不是‘毒火判官’么,怎么……”话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因为鲁俊想到李开疆就在身旁。可是那李开疆是何等的奸滑,他听了后心想:“鲁师弟说那人名叫‘毒火判官’这分明是江湖人的绰号,官军军官不应该有这个名号的啊,而且他说‘怎么’分明就是很惊讶的意思,那更加肯定了这个‘毒火判官’多半是假冒官军的!至于他说到一半就不说,可能是他被外面厮杀的人听到我俩躲在此处吧!”幸好外面杀声鼎沸,的确除了李开疆也没有人听到鲁俊这句话。 鲁俊猜对了,袭击杨者昌的人正是毒火判官江炜良。江炜良看见自己的毒弹却毒到了己方大批人,也不敢恋战,且战且走。那群白莲教看见官兵倒地,上去一个个把那群假扮官兵的强盗戮死。杨者昌虽然也怀疑这群官兵很有可能是假扮的,但也不敢对他们大开杀戒。此时看见手下教众动手杀官军,阻拦也阻拦不了,况且白莲教本就和朝廷为敌,此次这群官军又无端来莲花山围剿,故此也没有什么阻拦的道理。 杨者昌没动手杀官军,只是带着没动手的教众继续追击残敌。追到大石牯山,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左右冲出两路官军,各两三百人马。右边一个带头的人也穿着百户服饰,没带头盔,手持雁翎刀,背着一把弹弓,正是铁弹子姚安。左边一个带头的也是百户服饰,同样没戴头盔,手持三节棍,正是三截罗汉李展烽。江韦良见状大喜,回头和二人联手夹攻杨者昌。杨者昌毫无惧色,抖擞精神,搬出平生所学,竭力抵挡三人的进攻。姚、李、江虽然以三敌一,居然愣是没占到什么便宜。那三股假官军合起来足足有五六百人,和那百来名白莲教教众混战。 第7章 助战 先前江炜良带着一百多人对敌同样是一百多人的杨者昌被追着打,一来是因为杨者昌确实勇武,二来这本身就是个诱敌之计。但此时杨者昌自顾不暇,那一百白莲教众如何抵敌五六倍于自己的敌人?眼看就要亏白了。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虎吼,只见有一队百来人的白衣人杀了进来。为首一人约莫三十五六岁,上身脱的赤条条的,一身黝黑横练的肌肉,下身仍穿着白莲教的白色裤子,手持两把板斧,见人就劈,十足黑旋风再世。来人正是白莲教朱雀堂堂主小李逵陈松夫是也! 杨者昌虽然武艺超群,以一敌三,但时间一久终归顶不住,忽见陈松夫这支生力军来助战,登时精神为之一振!杨者昌大喜叫道:“陈堂主,你咋来了?”陈松夫道:“教主担心杨护法追击残敌太过深入,于是叫俺来接应!”杨者昌拍了拍陈松夫的肩膀道:“方才以一敌三我就有点怵他们,现在我们二敌三,他们必败无疑。待会儿我……”还没等杨者昌说完,陈松夫舞起那对板斧,劈头盖脑地向三人砍去。杨者昌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挺枪上前助战。 陈松夫双斧毫无套路地乱舞,占住李展烽厮杀,两人都是力气对力气,双板斧、三节棍碰得咣咣作响。那边杨者昌本可击败二人,但先前对战三人已耗费了些力气,所以一时间也未能轻易击退姚、江二人。但是双方的部下却不是势均力敌,白莲教的两百人还是要应付双倍于己的假官军。就在白莲教即将再次溃败之际,突然从东北角杀来了三百来人,西北角杀来了几十人,都是帮助白莲教抗击官军的。 两批帮手穿的衣服样式和白莲教众一样,但东北角的那批是红色衣服,西北角那批是黄色。杨者昌心中想道:“从衣着看这两批人马应该和白莲教有点渊源,但绝非本教兄弟。红色衣服……红封?”杨者昌想起儿时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几人反出白莲教,扬言要自创红封教与白莲教总教分庭抗礼,那时候他才刚懂事不久,故此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这次还真被杨者昌猜中了。原来此次就是闻香教王森、王好贤父子为了夺权,一边私下勾结华南悍匪姚安、李展烽等围攻莲花山,一边联络京畿地区的红封教,一边又贿赂莲花山上相熟的侯五、周念庵、张柬白等人。 莲花山上除了当年誓死追随王子龙的李圆朗的儿子李健辉和儿媳罗心怡,忠心耿耿的黎玉遥和认死道理的陈松夫外,所有首脑人物都被收买了。当初王森父子和姚安相约好,王氏父子只要那教主之位,事成之后,莲花山送与姚安等作为栖身之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人马归红封教所有,杨顺我兄弟、李氏夫妇并黎玉遥、陈松夫的家产财帛由反水的白莲教张柬白、夏仲进、周念庵、侯五等人私分了。 当下姚安三人率领的假官军看见闻香、红封两教人马杀到,假意打了一阵便诈败逃走。杨杨者昌一来年轻历浅,未看出个中古怪,二来为人忠厚,哪想到闻香、红封这两路救兵原来就是和那群假官军一伙的。当下杨者昌抱拳谢道:“白莲教护法左使杨者昌在此感谢各位救命之恩,不知道各位是否闻香、红封两支教的教友?”闻香教为首的乃是一位年过五旬、身材魁梧的长者,他上前道:“杨左使,十五年不见,你都长大成人了!怎么,不认得右使王森了?” 杨者昌定眼一看,虽然的确十数年没见,但还能认出此人就是白莲教前护法右使,现闻香教教主王森。杨者昌连忙上前拜见:“侄儿杨者昌叩问王叔父金安!”王森哈哈大笑扶起杨者昌道:“杨左使请起,折煞老夫也!你我都是圣教护法使者,在白莲尊者座下地位平等。何况,当年老夫年轻气盛,反出白莲教自立门户,才导致今日白莲教为宵小所欺,老夫还如何受得起杨左使一拜呢?” 杨者昌还没开口,陈松夫抢先道:“王右使,没啥,谁都有犯浑的时候,知错能改就是真汉子!杨左使和老子的命都是你救的,那就当将功补过吧!以后共同合力抗拒狗官军!”此言一出,王森儿子王好贤、徒弟徐鸿儒等人皆面有怒色。陈松夫为人大大咧咧,却不知道自己说错话得罪人。杨者昌更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说啥好。倒是王森自己扬天大笑道:“十多年没见,陈堂主还是那样的快人快语!”然后马三道李守才等红封教人众也前来相认。 第8章 捕头 正说间,有一队白衣人前来接应,为首一人二十三四岁年纪,阔口大鼻,使一对鸳鸯钺。杨者昌一看,原来是玄武堂堂主黎玉遥来援,便招手示意黎玉遥过来。黎玉遥带着玄武堂的白莲教教众过来后,杨者昌兴奋地说:“黎堂主,认不认得这些故人?”黎玉遥道:“哦哦,这不是闻香教王教主、红封教的马、李两位护法么?”然后目视杨者昌。杨者昌会意,不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对两教的援兵道:“两支教的众位教友请随杨某到山上白莲教总坛先行安顿,歇息一晚,明天在共同抗敌吧。”两教教众跟随着白莲教人马上莲花山白莲教总坛,不提。 回头话说李开疆、鲁俊二人看见厮杀的白莲教和官军都走了,便从草丛中走出来。正好碰着迎面而来的一队捕快,为首的是一高一矮两个捕头。高的那个约莫二十八九岁年纪,是陕西西安府三水县人,姓杜名学仁,乃六扇门北六省(直隶、山东、河南、陕西、山西、南直隶)总捕头,善使一条九截游龙鞭,此鞭平时是硬鞭,使用起来只要一摁鞭柄上的机关,鞭身的九截就可以散开,仍然由钢丝串连,可当软便用,但只要一抖,九截又会聚拢成一条硬钢鞭;矮的那位约莫是二十五六岁年纪,广西梧州府藤县北门街人,姓洪名一贯,乃六扇门南七省(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四川、湖广)总捕头,善使一柄紫金八卦刀。 此二人惺惺相惜,既是同僚又是好友。原本这洪一贯回家乡探亲,邀约杜学仁回广西藤县游玩。后来洪一贯突然想起,他的一个同乡发小袁崇焕回了祖籍广东东莞县读书,准备考试,多年不见,便想去去东莞探望袁崇焕。杜学仁一听去广东,也十分欣喜,嚷着也要去尝尝广东点心。袁崇焕所住之处在石碣水南村,在东莞县北部,莲花山所在的长安却是在东莞县的南部。这两个外地人人生路不熟,穿过番禺县坐船横渡珠江口,打算到了东莞县地域再跟本地人打探石碣水南村所在,于是便无意来到这群盗冒充官府围剿白莲教的莲花山。 李开疆看见这对捕快,眼珠一转,心想:“方才听鲁师弟说话的口气,那群官兵是假官军,那也不算是真正的朝廷与百姓之争,如果让这队真捕快趟这一趟浑水的话,这倒是有一场好戏看了!”说做就做,李开疆急忙跑上前,一群捕快拦住。李开疆大叫:“捕头,前面官军在围剿白莲教匪人,死伤甚众,求一众神捕救援!”杜学仁问道:“此话当真?”李开疆叫道:“人头担保!”洪一贯道:“杜兄,小弟也知道此山的确常年被白莲教占领,但就不知道此来报信之二人是否白莲妖人派来诓咱们的!” 李开疆心中骂道:“这鹰犬倒是挺精细,难以诓骗!”心中是这么想,口中却气昂昂地道:“那也没办法,天要忙我大明官军,各位不肯去救小人一介草民也没办法,只好和官军一并战死!我们虽然无官无职,但总比一些尸位素餐,白吃朝廷俸禄的官吏要强!”说完转身便要走。就在此时,那群假官军败退过来。杜、洪二人截住问道:“你等是何处官军,受哪位将军约束?”其中一个强盗说出先前姚安吩咐的假话:“我们乃广东都指挥使司南海卫姚安百户大人麾下军兵,跟着姚百户到这东莞县莲花山围剿白莲教。” 第9章 看穿 正说着,姚安、李展烽、江炜良三人溃败来到。姚安耳灵,听到自己手下提到自己便走过来问道:“你等是何处捕快?敢来查问老子的兵?”洪一贯作揖道:“我二人乃京城六扇门捕快。卑职是南七省总捕头洪一贯。这位是卑职的义兄,北六省总捕头杜学仁。”李展烽道:“那就好,你们这几个捕快,稍后跟咱们一起剿匪!”洪一贯问道:“敢问几位百户大人是哪位将军麾下?”江炜良喝道:“大胆,州县负责捕盗的官员为正副巡检,也就是个从九品,就算你二人是京城六扇门总捕头,顶多也就是个正七品!那也只是个县太爷般的七品芝麻官,敢来问老子一个正六品百户的话!?” 洪一贯低头诺诺,杜学仁慌忙低声道:“贤弟,咱们吃了国家的俸禄就应该要为朝廷出力,既然这几位百户大人是为了围剿反叛吃了百丈,你我兄弟二人为国出力之时到了!”然后朗声对姚、李、江三人道:“三位百户大人,我兄弟二人愿意率捕快弟兄们打头阵!”然后拉着洪一贯往先前假官军原先败退过来的方向走去。洪一贯等走远了才道:“兄长,小弟觉得,那群官军衣甲不整,可能是冒充官军的。”杜学仁不以为然道:“被打败了能不盔歪甲散吗?谁吃饱撑的冒充官军剿匪,能捞个什么好处?” 洪一贯道:“衣甲不整说是吃了败仗说得过去,但旗帜呢?”杜学仁词穷道:“那可能……是溃败路上丢了吧……”洪一贯道:“兄长你仔细看,这一路上我们只看见交战双方的尸体、兵器,何曾见过官军的号旗?”杜学仁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洪一贯这番话,越听越害怕,但还是理直气壮地道:“即使他们是假官军,但这白莲教是反贼这总没错吧?你我兄弟二人食君之禄就要担君之忧,为国尽忠而死也不算冤枉!如果你怕死就自己先走吧,我绝不强留!” 洪一贯道:“你我二人乃是结拜兄弟,出生入死有何妨?但我们手底下的这些弟兄如果是因为兄长的误判而断送性命,兄长今后如何面对这些弟兄的亲人?”杜学仁一听,冷汗直流,忙问:“贤弟说的没错,现下如何是好?”洪一贯道:“事到如今,见机行事吧!”正在此时后面有两个人跟了上来,两位捕头一看,正是李开疆和鲁俊。洪一贯问道:“你们二位为何跟上来了?”鲁俊一声没吭,李开疆大骂道:“方才那些狗官兵,居然推我们两个老百姓和各位捕快去剿灭白莲妖人!” 杜学仁冷笑道:“方才阁下不是还豪言壮语要和白莲妖人一决生死的呢?”李开疆理屈,但还是狡辩道:“百姓自愿上战场是一回事,他们官兵强迫百姓上战场又是另一回事啊!”一群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了方才白莲教和盗匪厮杀的战场,看见有很多穿着官军军服的尸体,没看见白莲教教众的尸体,想必是白莲、闻香和红封三教人众掩埋了。原来杨者昌、陈松夫得闻香、红封救助了后,不敢追击穷寇,收拾了己方尸体便上山回寨了。 一众捕快和李开疆、鲁俊二人看见没仗可打,便也顺便掩埋官军的尸体,然后生火煮食。吃完饭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吃完饭后,李开疆又拿出那半块玉佩左看右看。鲁俊本就沉默寡言,很多事情都是只在心里想,此刻看见李开疆这举动,心中又想:“我为了那羊皮跟着你,从直隶跟到山西,从浙江跟到广东,你一直不肯那羊皮出来,却只是经常那玉佩出来看。我真的想知道,什么样的娘亲生出这么坏的儿子……”鲁俊本身生性沉稳,加之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所以也从没在李开疆面前提起过羊皮一事。 鲁俊也不想再对着李开疆,信步散步出去,走着走着原来已经走到捕快那边了。只听得洪一贯和杜学仁正说道自己和李开疆。只听得洪一贯说道:“今天这事有点蹊跷:官军不像是真的,但白莲匪人应该就是真的,但那些假官军围剿为啥要白莲教呢?如果是江湖仇杀就没必要假扮官军吧?这应该是个阴谋吧;黑面雀斑那个人报讯是那帮假官军的同伙吗?但也没可能把自己的同伙推进火坑和我们一起去剿灭白莲匪人吧?那个黑面雀斑的跟班看样子还有点正派……”看见鲁俊走过来,洪一贯便立马闭嘴了。 洪一贯是闭嘴了,但杜学仁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看见鲁俊过来便问道:“话说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来这官军剿匪的白莲山干啥来着?”鲁俊正想开口说,只看见远处白莲教总坛点点火光。洪一贯看见鲁俊眼看远方,神色异常,扭头一看,也惊叫起来:“白莲教总坛起火了!”话音刚落,姚安带着李展烽、江炜良也赶到。姚安大叫:“你们也别傻愣着了,随官军一道杀贼!”白莲教总坛为何起火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又讲回白莲教那边的情况。 第10章 裂痕 却说当时黎玉遥先行一步回到白莲教总坛向教主杨顺我禀报闻香、红封两支教教友前来回护总教。杨顺我一听大喜,亲自带着一众堂主、散人出了寨栅相迎。一番寒暄后,杨顺我请白莲教总支教教众到白莲厅一聚,并命人沏茶奉上前来救援白莲总教的闻香、红封等支教教友。众人分宾主坐定后,杨顺我向闻香、红封两教行礼道:“今日白莲总教遭逢劫难,幸得闻香、红封两支教教友不计前嫌,前来相助,杨某深感众位教友的恩德!” 闻香教教主王森还礼道:“杨教主言重,我两教本就出自白莲教,应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乃是分内之事。”杨氏兄弟并四堂堂主闻言,都起身还礼道:“两教教友大恩,总教没齿难忘,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马三道也笑道:“总教各位教友言重了,目下我们理应商议退敌之事。”杨顺我本来想道,闻香、红封两教今日前来救援本教,或多或少都应该提些条件。马三道这一句话却让他动容的同时大感意外,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两支教教友的君子之腹了,当下喜道:“好说好说,我们先用饭,吃完饭后再商量合力退敌之事。” 王森的儿子王好贤笑道:“杨教主大可不必,我们前来相救可不是为了吃饭的,我爹的意思是,我三教本是一家,现下遭逢大难,那更应该三支归一,归为一教,再选贤能统领,统一指挥好抗外敌!”此言一出,白莲教众人面色或多或少都变了些。陈松夫正要发作,被黎玉遥按住。李健辉冷冷地说道:“王前教主临终遗命,让杨顺我大哥接任教主之位,这本来就是二十年前就定下的了。”李守才说道:“这话谁听到了?”周念庵、徐鸿儒、马三道齐声说道:“我们都没听到。” 杨者昌并四堂堂主抗道:“当时我们在场,王前教主还没集齐教众兄弟就已归天了,只好临终遗言让杨教主接位,你等想要咋样?”王森怪眼一瞪,质问道:“好,就算是王前教主没等齐人就归天,可有留下遗书凭证?”黎玉遥骂道:“王森,当日王前教主尚健在之时你可有尽到属下之责?二十年前你也看见的了,王前教主当时病得笔都没力拿,咋立遗嘱?”王森衣袖一挥道:“我不管,没遗嘱就没凭证,就是你们几个私相授受,王前教主的两个儿子身居高位,四堂堂主应是收了好处,事事回护他们兄弟俩!” 王好贤、徐鸿儒、马三道、李守才当即吵嚷起来,连白莲教教众沈智、夏仲进、张柬白等人也附和起来:“说得对啊,当初王前教主弥留之际,我们都不在,谁知道这遗命是真是假?”今天白莲教有难,闻香、红封两支教却趁火打劫,回来白莲教争夺教主之位,除了四堂堂主站自己一方外,白莲教剩余的法王、散人都和自己敌对,杨氏兄弟顿感无助。外面姚安、李展烽、江炜良等对付起来已好吃力,现下又多了王徐马李等叛教之人回来争位。 杨顺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杨者昌强忍怒火,问道:“我兄弟二人自知无能,没能好好拒敌。然则各位认为谁人担当教主之位能解此时之围?”侯五道:“依我之愚见,在下觉得闻香教在山东兴旺发达,大有可与朝廷一争朝夕之势,倘若王右使能担任教主,何愁小小官军?”王森听到,故作庄严地整理一下衣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等人已被王森父子收买了。 罗心怡向来牙尖嘴利,当下反唇相讥道:“本教有难,王右使也不忘回来竞争教主之位,难道这虚名对王右使如斯重要?本教导人向善,崇尚光明,王右使此举显然是与教义背道而驰。想必当年王前教主就是知道王右使如此心胸,才没敢把本教托付于王右使吧?”王森听得,气得脸色发白。王好贤“哼”了一声道:“我父亲不屑与你这铁嘴鸡斗嘴!”小李逵陈松夫性格本来就火爆,当下拍案而起,大骂道:“好啊,我到你等如斯好心,总教有难回来相助。说来说去,原来还是惦记着教主之位!?有谁不服气的,跟我的那对板斧说理去吧!” 徐鸿儒冷笑道:“白莲圣教自宋代慈照禅师立教数百年,也不见得是你王家私自所有。”那边马三道、李守才齐声道:“说得对!杨教主在王前教主归天之时十岁都还未有,何德何能任这教主之位?”罗心怡笑道:“白莲圣教,一向以救济贫苦百姓为己任,素来与官府不睦,但马、李两位创立的红封教却投靠朝廷,是何道理?”马三道、李守才还没开腔,他俩背后的一横练彪形大汉怒吼一声,扑出来要与罗心怡厮打。罗心怡手疾眼快,向后一跳避过。李健辉见爱妻受袭,上前护着罗心怡,手按剑鞘。 那大汉叫道:“好啊,一个不成,就上来两个,就算你白莲教合伙都上,张老爷也不怕你!”杨者昌一听,心中来了怒气,手中的红缨梨花枪往地面一杵喝道:“各位教友回来护卫圣教,我们自然是异常欢迎。但如果有谁敢还没退敌就先与自己人内哄的话,我杨者昌不才,愿先与他一决高下!”李守才心中一惊,他知道这神枪太保的厉害,当下便喝住那大汉道:“张差,不得无礼!”张差听到李守才这声叫喊,才低着头走回原位。 第11章 突围 李守才拱手向白莲、闻香两教人马道:“此人名叫张差,是我的女婿,马大哥的外甥,红封教的护法。他自小不读书,不识礼节,是我二人教导无方,诸位不要见怪。”杨顺我看见在吵下去势成水火,于是便道:“今天时辰已不早了,我们先搁下争执,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对敌。”白莲、闻香、红封三教人众各怀心事,都陆续离开白莲厅了。 晚饭过后,杨顺我找来杨者昌道:“贤弟,愚兄鲁钝,不及我弟聪慧,你觉得现下内外交困该如何是好?”杨者昌道:“兄长不必担心,小弟自已想好,明天可和闻香、红封两教立下誓约,白莲、闻香、红封三方,谁能取得敌军主将首级,谁便为总教教主!”杨顺我叹了口气道:“非我贪恋权位,只是爹爹临终时把圣教交托于我,我不敢把这圣教拱手让于心术不正之人啊。” 杨者昌道:“兄长请放心,量那闻香教才来了三五百人,红封教更只是数十人,我白莲总教却是过千之众。小弟不才,拼了性命也取敌方主将首级,替哥哥保住教主之位!三教合力都想击杀地方主将夺那教主之位,何愁官军不退?”杨顺我叹了口气道:“愚兄担心沈智、夏仲进等有了异心,不肯出力……”杨者昌道:“现下击退官军乃三教眼前大事,我想谁也不感冒大不韪起内讧吧。哥哥休要多恼,安心歇息,养精蓄锐明早对敌!”杨顺我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约莫戌时时分,忽听得属下禀报白莲厅起火,杨顺我大惊道:“莫非混入了奸细,放火乱我教军心,且令教众极力镇压,勿得慌乱。”说话毕,又报左营火起,粮仓火起,接连报将来。杨顺我慌忙提起钩镰枪,腰间插上鱼肠剑,到得外面看时,只听得一声呐喊,火光丛中,为首一人,带着十数人,从正南角上杀来,大呼:“认得红封教护法张差么?”舞起铁棒劈面打来,杨顺我挺起钩镰枪枪招架,斗十多合,转身便走。 又听得一声胡哨,正西角上杀到数十红封教众,两员头目,一个是红封副教主马三道,一个是护法李守才,使动一条铁棒,两口滚刀,向杨顺我直扑过来。杨顺我心慌意乱,只斗得十数合,跳出圈外,转身飞奔疾走。赶到一处,火光中,又有李开疆、鲁俊二人带着一队冒充官军的强盗拦住去路,李开疆大叫:“休教走了白莲妖首,兄弟们奋力向前待捉将去领功。”杨顺我大怒,挺枪杀将上去,李开疆自然无法抵挡,鲁俊本就不想助李开疆为虎作伥,带着喽啰尽皆散开。 杨顺我奋勇冲过,望火光稀少处而走。走不多远,只见数百教众和一员旗主,尽在仓皇逃命,后面追赶的都是强盗,如飞而至,为首一人,乃是铁弹子姚安。那旗主一见教主,勇气立增,回身再斗,不料三五合,被姚安一刀了帐,教众一齐散走。杨顺我气忿填胸,直前相搏。斗到十多个回合,只见贼众渐行围逼拢来,杨顺我一看头势不好,立刻突围而走。那杨顺我倒提钩镰枪,好容易奔过一段,又撞见百来自家白莲教众,只听得都在叫苦:“教主,不好哩,王森、徐鸿儒、王好贤、张柬白放火烧了白莲厅,杀死了许多教众,都反了出去了。” 杨顺我此刻懊丧万状,平时自负,生死存亡之时却中了人家奸计,恨不立刻找寻到王森,一枪刺他个透明窟窿。正没做理会处,忽然教众们齐声叫苦,杨顺我上前看时,只见此时白莲峰上营寨尽都着火,红光满天,望去分外清楚。只见当先两条大汉,一个舞动双滚刀,一个使展铁棒,又是马三道、李守才追来,如两头虎入羊群一般,左冲右撞,逢人便杀。杨顺我神丧气沮,无心再战,迈开大步,拣向空处而走。怎知斜刺里又撞出一批捕快,当路的却是南方六省总捕头洪一贯,紫金八卦刀高擎手内,吼叫如雷。 杨顺我斗无数合,慌忙回头,又见右边拥出许多火把,为首一人大叫:“杨教主别来无恙?徐鸿儒在此!”杨顺我气怒难禁,举枪便刺,没多几合,徐鸿儒招架不得,虚晃一剑,跳出圈外就走。杨顺我拼命追赶,迎头又来了一队人马,徐鸿儒忽然不见。只听得有人冷笑道:“白莲教怎么自己内讧起来了!我李展烽看不过了!”火光影里,就有一人飞抢上来,手舞三截棍,迎着便斗。 第12章 死斗 不到五个回合,又来一人,舞动短戈,大喝:“江炜良来也,且向你借颗首级。”杨顺我力敌二人,且战且自寻思:“如今四面是敌,单人独马,久战何益,不如快走。”一枪拨开二人兵器,夺路就走,如狼似虎,谁人禁得,径行突围而出。却说杨顺我弃了李展烽、江炜良一路奔驰,仰望白连峰上望见自家营寨,正烧得一片通红,火光冲天,四面八方尽是喊杀之声。正走之间,听得背后有人赶来,回头从火光中望去,一簇人赶的很快,不知是官兵,是捕快,还是自家白莲教众。 近前看时,却是黎玉遥和数十败残教众,一个个气喘吁吁,十分狼狈,便问道:“黎堂主,你从何来,因何狼狈如斯此?”黎玉遥道:“我杀得昏了,啥都不记得了,只记徐鸿儒起手杀人放火,并看见李健辉、罗心怡夫妇率教众拒战,一路厮杀出外,要寻教主,忽地撞来一队人马,一搅就此搅散,不见了李氏夫妇。俺们东奔西突,且斗且走,到得这里,只剩得这几十个。”杨顺我叹口气道:“不料败到如此田地。”黎玉遥道:“都是教主太相信人,不想反中奸计,如今却投何处去?” 说罢待走,教众忽地叫喊起来,黎玉遥、杨顺我看时,一队人马着地卷将来。黎玉遥道:“教主先行撤离,属下可不要命,也要保得教主平安脱身。”杨顺我此刻凄惶万分,便说:“拼一下吧,不见得没有生路。”二人只说得几句话,五百多人早已冲到,为头两人,一个使杆短戈,一个舞把三截棍,杀气腾腾,胜过凶神恶煞,却又是江炜良、李展烽杀到。当下江炜良直扑杨顺我跟前,李展烽和黎玉遥放对,彼此战在那里,舍命相搏。 斗得正酣,杨顺我瞥见横里又撞出一彪人马,为首的却是铁弹子姚安,蜂拥而来。杨顺我思量道,倘若被这批人围困起来,脱身不得,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于是杨顺我便一枪逼开江炜良,看见黎玉遥还在被李展烽纠缠,就想过去帮忙。江炜良见状肯定不肯放过,一摁戈柄上得机关,戈头飞出,直取杨顺我。杨顺我听得背后有金刃破风之声,回身用钩镰枪挡开。只得叫了一声:“黎堂主珍重,我俩各自杀出重围吧!”说罢便冲出垓心,提气狂奔,顾不得黎玉遥和数十教众,自己拼死逃命。 杨顺我一路过去,又逢到好多捕头官军,闻香红封,都是说前来擒拿白莲教头目的,见了杨顺我就要想拿捉他的。几经苦战,始得脱身。也曾撞着不少流兵溃卒,都在叫苦不迭,喊说官府厉害。杨顺我再也不管,单枪匹马,自顾逃生,不知奔过多少路,听喊杀之声渐渐远了,才透过一口气。回头再说黎玉遥耍圆那颗流星锤,挡住三人。须臾间,只见姚安那柄雁翎刀,被流星锤索子绕着,两人尽力相扯。 江炜良短戈已刺到黎玉遥面前,黎玉遥一手急抽鸳鸯钺相抵。只听得蹦的一声,钺戈相撞,两人手臂都是一麻了。李展烽又舞起三节棍杀来。黎玉遥心道:“我命休矣了!”究竟黎玉遥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祸起萧墙 话说当下杨顺我和黎玉遥被姚安、江炜良、李展烽一干人冲散。杨顺我独自杀出重围,黎玉遥被三人夹击围攻,正是危机之际,忽听得一声大叫:“白莲护教左使,神枪太保杨者昌来也!”黎玉遥一听,不觉心中一喜:“杨护法到了,这命算是捡回来了!”那杨者昌又是为何在此出现?此事又得从头说起了。 却说当初有白莲教教众报知杨者昌,王森王好贤徐鸿儒等往白莲厅方向去了,杨者昌大吃一惊,嗖的起来,穿戴整齐,束好匕首,提着红缨梨花枪就往白莲厅方向追去,远远地看见王好贤带着张柬白、夏仲进并一众闻香教教众在白莲厅门口围定,厅内火光闪烁。杨者昌远远地大叫道:“夏法王、张法王,白莲厅中因何事有火光?救火了么?白莲尊者像可安好?”夏、张二人见杨者昌来了,都不语,目视两个闻香教教众。那两教众点了点头,迎着杨者昌急急走来。 等走近了杨者昌,两教众才亮了刀剑,一起发难向杨者昌刀砍剑刺。杨者昌闪身一避,急叫道:“看清楚,我可不是外面的官军,我是护法左使杨者昌,杨顺我教主的亲弟!”俩闻香教教众齐声笑道:“我们知道,我们要杀的便是你这个杨教主的亲弟,护教左使杨者昌!”话音刚落刀剑又齐齐砍到。杨者昌忍无可忍,挺起红缨梨花枪,两枪便捅穿了那两个闻香教教众。 白莲厅口众人见杨者昌举手间便杀了两人,马上发现这人不一般,顿时上来五个教众他。五柄刀剑走马灯似的不停地突刺,根本不容杨者昌缓缓手。杨者昌见状,猛地仰面朝天栽倒,五个教众还没有回过味来,杨者昌手中的枪杆呼啸着贴地绕了一圈,扫膛棍,五个教众纷纷惨叫着栽倒。红缨梨花枪杆的力道之大,五个教众的腿骨全被扫断。圈外的教众大惊失色,纷纷围拢过来。 杨者昌一枪刺入一个躺倒的教众胸部,身子借力来个撑杆跳,一招“持国护天”,腾空而起,右脚已踢中一个教众的喉咙,脚上的暗器划断了教众的颈喉,鲜血随着压力喷起两三尺高,而枪尖借体重把另一个教众钉在地上,三个教众再不敢轻举妄动,背靠背摆出三角阵以求自保。杨者昌手中枪杆一抖,两尺多长的红缨穗带着血如铁拂尘一样扫中面对他的两个教众的眼睛。杨者昌喝一声“着”,枪尖一抖,从两个脑袋之间穿过刺入背对着他的教众后脑。 驱鬼法王张柬白大喝一声:“杨者昌休得猖狂!”挺起三尖两刃刀刺来。杨者昌不慌不忙,等三尖两刃刀堪堪刺到,把手中的红缨梨花枪从下到上用力一甩,“咣”的一声,张柬白的三尖两刃刀脱手飞出,直冲上漆黑的夜空,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不知道是掉进水里还是插在树上。张柬白双手虎口裂开,鲜血淋漓。杨者昌喝道:“看在都是白莲教一脉,我不杀你,快滚!”张柬白大吃一惊,连爬带滚便逃命去了,连刀都不敢捡了。 王森的儿子王好贤使双刀,人称“双刀太岁”,当下看见张柬白败走,舞刀便向杨者昌头上劈来。杨者昌也是一动不动,等刀差不多到了,举起红缨梨花枪向上一档,回身就是一枪。王好贤连忙收到护着面门。杨者昌用枪向左一撩,向右一拨,王好贤的双刀双双落地。王好贤顿时两手空空,“双刀太岁”变“双拳太岁”,吓得夺路而走,一边逃走一边回头骂道:“杨者昌你别逞强,我不够你打,等我爹来收拾你!” 除妖法王夏仲进还要来阻拦杨者昌进白莲厅,舞起双锤来应战,五个回合一过,被杨者昌避过双锤,揪着腰带举起,甩出一丈开外。夏仲进好不容易爬起来,知道杨者昌厉害,自己这边的两个帮手也先后逃了,不敢逗留,抱头鼠窜。杨者昌也不追赶,看见白莲厅中火光闪烁,冲进去一看,原来护法右使王森在白莲厅中拿着火把放火,已点着几个火头,几个闻香教的头目保护着。 第2章 神枪太保 杨者昌厉声喝道:“王右使,你这是在干嘛?”王森冷笑道:“你没看见吗?我在放火烧白莲厅啊,不烧难道给你杨家留着吗?”杨者昌骂道:“你我同为白莲教一脉,应知道烧毁白莲厅乃是对白莲尊者不敬!”王森哈哈狞笑道:“我早已反出白莲教自立闻香教,是你一厢情愿说我还是白莲教一脉,当不了教主我留在白莲教干嘛?” 杨者昌大怒,挺着红缨梨花枪大叫道:“大胆反叛,在外面我看在白莲尊者面上放过你儿子和两个法王,今天你自认叛教那就休想走了,看枪!”杨者昌枪柄一抖,“唰唰唰”,一条红缨梨花枪抖出十数个枪花,上中下左右一起向王森攻来。王森当场大吃一惊:“神枪太保果然名不虚传!”王森亦非等闲之辈,他也是个使长枪的老行家。王森深知,如果长枪一抖,一个变三个就已经了不起的了,现下杨者昌一抖变了十多个枪头刺过来,这还了得,如何抵敌得住? 但说时迟那时快,杨者昌的红缨梨花枪已经刺到,王森马上举起亮银枪抵抗。只听得“当、当、当、啊”,第一声“当”刺向大腿的一枪挡住了;第二声“当”刺向小腹的一枪挡住了;第三声“当”刺向胸口的一枪也挡住了,但王森如何能想到杨者昌的枪来得如此的快,最后一枪迎头刺来说什么也挡不住了,一枪刺中王森额头。王森那声“啊”还没叫完,杨者昌的红缨梨花枪已经刺穿头骨,脑浆流了一地。 其他闻香教教众看见全教武功最高的教主都被此人一招杀死,哪敢恋战,呐喊一声,一哄而散。虽然杨者昌枪快杀了王森,但白莲厅的火也越烧越旺。当下杨者昌向白莲尊者像下拜叩首,心里默念道:“弟子杨者昌今天手刃叛教奸贼王森,但无奈大势已去,望白莲尊者保佑弟子,救出哥哥并脱险的教友,重振我白莲圣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白莲厅。 杨者昌出了白莲厅,一路狂奔,看见穿着官军号衣的人就杀,却见着捕快就逃。因为白天杨者昌从谈话举止,就觉得那伙穿着官军号衣的人不对劲,多半是冒认的,但这伙捕快还不敢确认真假,故此不敢乱杀。正走着,远远看见姚安、江炜良、李展烽围着黎玉遥厮杀,当下心急救人,大叫一声便冲上前去。江炜良见有人来,便弃了黎玉遥,手使短戈,想来人杀来。 此时杨者昌心中正是悲愤难抒,见仇人挡路,心道:“正好拿你这厮祭我白莲尊者!”想到这里迎面上前,一枪直取江炜良。那江炜良见一人冲来,刚刚认出是白天交战的白莲教护法,便见杨者昌红缨花枪已刺到面门,当时一弯腰一缩头,躲开来枪。谁知杨者昌早料此招二人错身之时拔出短剑,一剑将江炜良斗大的头颅砍了下来。姚安、李展烽见杨者昌一招便杀了江炜良,大吃一惊,不敢怠慢,姚安雁翎刀一摆,甩开了黎玉遥的流星锤,直奔杨者昌而来。 黎玉遥一时间少了两个劲敌,压力顿减,当下大喝李展烽:“老子和你一个对一个再战一场!”说罢一钺打来,李展烽右手棍将钺招一封,左手棍一棍打了过去。他二人战在一处,一黑一白,真好像走马灯相似。战了约四五十合,李展烽一条三截棍不敌黎玉遥两把鸳鸯钺,李展烽有些吃亏,渐渐落了下风。他趁着二人错身交位之际,手起一棍,向黎玉遥背后打去。 不料黎玉遥手疾眼快,举钺一挡,这一棍正打在鸳鸯钺之上,两人又一次震得手臂发麻。黎玉遥顺势带上钺,暗引流星锤,就在李展烽身刚刚转回来的时候,手挽流星锤,一锤飞出。李展烽不想黎玉遥还有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流星锤锤已到跟前,他尽力一扭腰,那流星锤擦着他的腰间飞了过去,他身子一偏,险些跌跤。 那边杨者昌和姚安打斗,姚安被打得连连后退,苦苦支撑。于是唿哨了一声,手下一众强盗头目纷纷抄起家伙杀来。饶你杨者昌通天本事,也难敌这一百多喽啰一拥而上。正在此时,只听得虎吼连连,原来是朱雀堂堂主小李逵陈松夫火喇喇地舞着一双板斧,带着四五十白莲教教徒杀了出来,一斧一个排头砍去。陈松夫杀得兴起,抡起板斧,四下冲杀,见人就砍。可怜众强盗错跟着姚安这伙冲撞白莲教,遇上这个魔君,头颅裂,胸腹破,手足折,也不知遭殃了多少人。 第3章 误会 姚安指望手下一众强盗前来帮忙,却不想被陈松夫杀得星落云散,心下一惊,被杨者昌一枪刺伤肩膀,鲜血淋漓。姚安好汉不吃眼前亏,虚晃一刀,掉头便跑。杨者昌急追,谁知姚安一扭头,“啪、啪、啪”三颗铁弹丸打过来。杨者昌闪身避过一颗,举枪拨开后面两颗。谁知道后面被拨开的一颗直接向李展烽飞过去。李展烽正和黎玉遥奋力相持,没想到杨者昌还有这一手,闪避不及,额角正中一颗铁弹丸,鲜血直流。李展烽吃了这一下也不敢恋战,撇了黎玉遥夺路逃命。 杨者昌看见陈松夫还在追杀那伙穿着官军号衣的人,也不作理会,上前问黎玉遥道:“黎堂主见没见家兄并李罗两位堂主?”黎玉遥道:“一开始我和李健辉接战徐鸿儒,后来便和李堂主失散了。然后就是方才我和杨教主碰头,被这三人纠缠厮杀,杨教主自己杀出去,吉凶未卜,李罗夫妇也不知情况如何了。”杨者昌急问道:“是哪个方向?”黎玉遥道:“杨护法先别急,属下追去看看,不论碰到杨教主还是李罗夫妇,都一定死命救回!” 杨者昌抱拳道:“那先行谢过了!”黎玉遥便带着几十个教众分头寻找杨顺我并李健辉、罗心怡夫妇去了。杨者昌看见黎玉遥走后,记起陈松夫追杀官军去了,恐防陈松夫有失,提枪便赶陈松去追杀残兵的方向赶去。 再说陈松夫正是杀得高兴,遇着名捕杜学仁赶到,看见陈松夫打杀一群穿着官军号衣的人,大喝道:“反叛休得猖狂,北六省总捕头杜学仁在此!”陈松夫早杀红了眼,双斧不分青红皂白便向杜学仁劈头砍来,杜学仁连忙使鞭架住。杜学仁大骂道:“反贼懂不懂规矩,通名再战不迟嘛!本捕头鞭下不打无名之鬼!” 陈松夫道:“老子是白莲圣教朱雀堂堂主陈松夫,你一小小捕快胆敢喝阻老子厮杀?你若知趣,乖乖交出兵刃投降,老子可以替你在白莲尊者面前求情,白莲尊者慈悲为怀,可能也会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老子拿你人头祭我白莲尊者!”杜学仁看见陈松夫呆头呆脑说起白莲教教义,心中好笑:“你一个粗人,几句话就想要我投降,真个痴心妄想!”于是便揶揄陈松夫道:“姓陈的,你是要我投降吗?如果你能打赢我,我连官都不当,归顺白莲教;但如果我打赢你,你就向我投降可好?这岂不公道?” 陈松夫一对板斧一拍叫道:“你投降我可以,可是我宁死也不会投降朝廷的!”杜学仁呵呵笑道:“那没办法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吃皇家粮肯定就要替朝廷分忧,好吧,不说了,我们手底下见真章!”陈松夫骂道:“不识死的鹰犬,尝尝老爷板斧的滋味!”说罢舞起那对板斧,一个“双花盖顶”劈过来。那边那个杜学仁,一不慌二不忙,既不闪也不躲,但见他手一扬,铁鞭由下往上挥出,只听得“当”一声,陈松夫那对板斧几乎拿不稳飞了出去。 陈松夫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原来这般厉害?平时很少有人架得住我的斧头,现下差点斧头都飞去了。”还没等陈松夫吃惊完,杜学仁的铁鞭便戳过来了。陈松夫连忙一闪,谁知那铁鞭突然改变方向,劈头打来。陈松夫赶忙双手举起板斧招架。杜学仁见状,一摁鞭柄上的机关,铁鞭还没碰到板斧就突然散开,变成几截连在一起的软鞭。“啵”的一声,陈松夫肩膀挨了一下,疼得他整个人跳起来,用手一摸,肩膀一肿起一块了。 还没痛完,杜学仁的鞭拦腰扫过来。陈松夫连忙举斧相迎,那鞭绕过斧柄转了个弯,“啪”的一声在陈松夫的肚皮上又来了一下。这两下可把陈松夫这个“小李逵”打懵了。杜学仁不由得大笑道:“哈哈哈,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尝尝你那对板斧的滋味吗?我还没能尝到啊。白莲教难道就这等山野本事?”此时,杨者昌恰好赶到。 杨者昌看到杜、陈两人打斗,本想平息事端的,听到杜学仁这句话,毕竟年少气盛,心中有气,叫住陈松夫道:“陈堂主稍歇,让杨某来领教杜捕头高招!”陈松夫之前夸下海口,如今却被人打得如此狼狈,肩膀肚皮两处被打得火辣辣的,正是不知道如何下台之际,听到杨护法这句话,如蒙大赦,马上退后。 第4章 错杀 杨者昌上前抱拳道:“在下乃白莲教护教左使杨者昌,我白莲教一向在这东莞县莲花山中隐忍,不曾惹事,今日去遭官府围捕,不知道是何道理?”杜学仁说道:“白莲教白莲来屡屡与朝廷作对,二十三年前天兵已放过白莲余孽,可你的那个不知悔改,今日又戕官拒捕,我来剿你乃顺天应命。” 杨者昌急道:“请杜捕头听在下禀明缘由……”话还没说完,杜学仁便打断道:“来来来,你若能胜我手中铁鞭,你说什么我都听,不然你就束手就擒吧!”杨者昌一听,心中也多少来气了:“你这总捕头也欺人太甚了吧?”眼看今日之事非露一手震慑杜学仁不能说个清楚明白了,于是杨者昌便道:“那么在下便得罪了。”说完便将手中的红缨梨花枪一抖,杜学仁使开铁鞭。两人都深知对方厉害,都没有先动手,手持兵刃对视转圈。 陈松夫摸着被杜学仁打疼之处,不断地叫道:“杨护法,打呀,动手啊,为啥在那绕圈子?”杜学仁心想:“待我诱你挡我一鞭,然后我再让九节鞭散开鞭你一下。”想玩便举起九节鞭,朝着杨者昌胸前戳来。杨者昌只是轻轻一拨,那九节鞭便在杨者昌身旁刺过。杜学仁收回铁鞭,突然当头打下。杨者昌偏不用枪挡,只是轻轻一闪,就避过了杜学仁这一鞭。杜学仁看见两招失灵,心想:“这神枪太保确实厉害,他知道我的鞭中玄机,这会想如方才对付那陈松夫一样以柔制刚,三五招结束打斗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回这杜学仁不能取巧,只好老老实实地和杨者昌过招了。二人越打越激烈,一口气打了十数回合还没分出胜负,真个是棋逢敌手无上下,将遇良才各逞能。杨者昌一边打一边想:“一直纠缠下去恐怕不妥,四周官兵捕快围剿上来,我又没找到哥哥及其他教友。要速战速决,不如用一招四枪打败他吧!”一招四枪乃杨者昌的绝招,轻易不使出来对敌,但此招一出,对方就必死无疑。今晚,杨者昌见杜学仁难缠,故此使出此绝招。 何谓一招四枪?一招四枪者,便是杨者昌向敌方冲过去,手中红缨梨花枪便刺四枪过来。此四枪,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你当它实时它就是虚的;你以为它虚时它便是实招。当下杨者昌一咬牙,快步向杜学仁冲过来,然后纵身一跃,一枪朝着杜学仁面门刺来。杜学仁连忙举起九节鞭来抵挡。岂料杨者昌此枪是虚招。杜学仁的九节鞭刚刚举起,杨者昌的红缨梨花枪收回去朝胸前刺来。杜学仁慌忙用九节鞭往下裆。 杨者昌的红缨梨花枪突然抽回,朝着杜学仁的头横扫过来。杜学仁的九节鞭已经往下压了,来不及收鞭抵挡,只好把头一低,就想避开杨者昌横扫过来的枪杆。杜学仁刚刚低头,杨者昌的枪尖便朝着杜学仁的耳朵刺来。方才三枪都是虚招,无非就是要让杜学仁低头避这一枪。杜学仁一低头,正中杨者昌下怀。杨者昌趁着杜学仁低头,第四枪朝着杜学仁耳朵刺来。杜学仁避无可避,眼看梨花枪就要从左耳进去右耳出来,贯穿头颅,十个杜学仁都要去见阎王了。 但毕竟杨者昌只是想制服杜学仁,和他说清缘由。故此就在杜学仁闭眼待死之际,杨者昌收回梨花枪,用枪柄点了杜学仁颈后的穴道。杜学仁顿时动弹不得,整个人倒下了。杨者昌见点住了杜学仁,马上上前扶好杜学仁,然后下拜道:“村野山夫,对杜总捕头多多冒犯,望捕头见谅!”陈松夫见堂堂白莲教护法,又是教主之弟,更兼是打胜之人,居然还向一个朝廷鹰犬手下败将下拜,非常不快。 当下陈松夫大步上前,一斧劈下,杜学仁被点了穴动弹不得,杨者昌又在纳头跪拜。陈松夫那一斧,劈开了杜学仁的天灵盖,脑浆四溅。杨者昌本想向杜学仁问明白朝廷为何无故围剿白莲教,忽然听得声响,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厉声喝住。陈松夫第二斧劈下,砍入胸膛,鲜血飞出。杨者昌急忙拖着陈松夫的手大骂道:“你怎么不问情由就把人给杀了!?” 陈松夫不服,还骂道:“我杀的是一朝廷鹰犬,有什么错?你骂我作甚,难道你想投降朝廷?”杨者昌顿足道:“但我还没问清是非黑白啊!”陈松夫把右手板斧扛在肩上道:“这还有什么是非黑白要分,就是朝廷要围剿本教呗!”杨者昌道:“但是我本来就已经点穴制住他了,他已经无抵抗之力,你杀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如果是你制住了他也是你杀的,我无话可说!”陈松夫听了此话,便低头不语了。 第5章 失散 杨者昌见远处又有一彪人马杀到,也不再责难陈松夫了,便说了一句:“陈堂主,前方有敌人杀至,准备迎敌!”二人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好贤、夏仲进、张柬白引着那徐鸿儒、沈智、侯五﹑周念庵﹑孟先汉来到。王好贤指着杨者昌对那徐鸿儒说:“师兄,就是那厮杀了我父亲的!”徐鸿儒怒吼一声,带着沈智、侯五﹑周念庵﹑孟先汉围着杨者昌便杀。杨者昌毫无惧色,在五人围攻下却是越杀越勇。 王好贤三人却是怵那杨者昌,三人奔向陈松夫。正在此时,听得有人大叫一声,原来洪一贯来了,看见自己好友杜学仁惨死,怒不可遏,舞起紫金八卦刀杀向王夏张三人。陈松夫怒吼道:“又是你们几个叛徒,黑爷爷誓要把你们抓来餐斧!”说罢火喇喇地挥舞板斧冲上前,就要和洪一贯夹击三人。忽然听得一声大叫“狂徒休得猖狂!”话犹未了,一弹子打在陈松夫的板斧斧口,迸出火花四溅。 陈松夫定睛一看,原来又是当初围剿白莲教的姚安、李展烽二人带着一伙穿着军服的强盗又回来了。陈松夫也懒得说话了,手提两把板斧,往李展烽砍去。李展烽见他来得猛,大喝一声,右手棍当头狠狠打下,陈松夫早“呔!”的一声怒吼,起右手板斧往上招架。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惊天动地砰啷一声巨响,周围数十步的强盗纷纷震得掩耳不迭。大伙儿定睛看时,陈松夫右手大斧坠地,两脚齐腕陷进泥土里;李展烽右手钢棍弹出两丈开外,却恰好撞到一强盗胸口,打得那强盗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倒地身亡。 众人无不悚然,便看李展烽再喝一声,左手棍往陈松夫太阳穴上横扫,陈松夫两只脚不及拔出,上身一闪,右手抓住李展烽左腕,左手举起板斧往李展烽腰上劈去。姚安喝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凶!”张弓一铁弹丸,正中陈松夫左臂,陈松夫板斧脱手,再冲上前一刀,陈松夫斗大头颅飞到三丈开外。那边厢杨者昌见陈松夫惨死,虽然也不喜陈松夫残忍暴力,但毕竟此人对白莲教还是忠心耿耿的,当下亦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一枪正中孟先汉大腿。 其余四人本就听王好贤说杨者昌厉害,一开始还不信,后来见合五人之力和杨者昌对战也占不了便宜,此时看见已方已有一人受伤,也不敢恋战,侯五、周念庵一左一右夹着孟先汉,徐鸿儒、沈智持械断后,且战且走。那边洪一贯原本对敌王好贤、夏仲进、张柬白三人,幸好先前此三人已被杨者昌打败过,锐气受挫,张柬白双掌还受了伤,加之洪一贯拼命,故此一开始是洪一贯还应付得来。但时间一长,洪捕头也坚持不了,眼看就要落败,心想:“杜大哥,你英灵慢行,小弟随后便跟来了!”幸好王夏张三人看见那边徐鸿儒等拖着孟先汉撤退,也无心恋战,呐喊一声,跳出圈外便逃。洪一贯报仇心切,跟着急追。 杨者昌紧握梨花枪,怒目而视,奔向姚安李展烽。二人看见,魂飞魄散,姚安一弹子过去,杨者昌挥枪拨开铁弹子。但姚、李二人借此机会逃脱了。杨者昌正想去追,只见黎玉遥回来了,看见姚安、徐鸿儒、洪一贯等先后离去,惊奇不已。杨者昌向黎玉遥哭诉陈松夫已战死殉教一事。黎玉遥摇了摇头问道:“杨左使,今后我二人何去何从?”杨者昌苦笑了一声:“还能去哪?教毁人散,我眼下只想寻回亲兄并李堂主夫妻二人。能不能重振白莲圣教,以后再说吧……”说罢便和黎玉遥埋葬了陈松夫,然后下山去了。请看官记住话头,天启五年在江西鄱阳湖边,杨者昌和黎玉遥会再回到各位的视野。 现下先不提杨者昌并黎玉遥,单说那洪一贯像发了疯一般地追杀王好贤、夏仲进和张柬白。追了一阵,张柬白扭头问道:“你不是姚安派来围剿白莲教的么,白莲教已毁,你还追着我三人干嘛?”洪一贯杀红了眼,骂道:“你等是白莲教反贼,我是朝廷六扇门的捕快,抓你们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们白莲教杀了我杜大哥,我岂能与你们甘休!?”三人知道这洪一贯真的是公门众人后,也不逃了,反围上来合力攻打洪一贯。 洪一贯身边跟着的几个捕快也渐渐被杀了。眼看洪一贯再临险境,突然夏仲进左肩中了一剑,三人大吃一惊。洪一贯定眼一看,原来刺伤夏仲进的是鲁俊。张柬白喝道:“你这竖子是什么人,竟然背后偷袭?还知道羞耻二字不?”鲁俊冷笑道:“你们三个打一个也配问我知不知羞耻?我如果真的无耻他就不是左肩受伤,而是直接丧命了!”王好贤见张柬白本来就双掌受伤,现下夏仲进也受了伤,觉得己方没啥胜算,便和张夏二人败退逃走。 第6章 救李 洪一贯正想追去,被鲁俊劝住道:“洪捕头,你难道忍心杜捕头暴尸荒野?”原来方才鲁俊到过杨者昌和杜学仁交战之地,看见一代神捕杜学仁惨死,痛惜不已,问了还留在现场的捕快,得知洪一贯为急报友仇追击白莲教凶徒,便依着捕快所指方向追了过去,索性及时赶到救了洪一贯性命。当下洪一贯听鲁俊如此一劝,眼泪夺眶而出,跟着鲁俊回去掩埋杜学仁尸身。一路上,鲁俊和洪一贯说,那群官兵有点不妥。洪一贯也点头称是,顺便说了一句:“先前白莲教总坛起火,可能是他们自己内乱吧?” 鲁俊也道:“先前我和我师兄李开疆上莲花山之时,看见红、黄衣服的教众围杀白衣教众,莫非那两种衣服的人并非白莲教嫡系?”说着二人回到原地,洪一贯看见好友头颅破裂,腹破膛开,死状恐怖凄惨,不禁伏地痛哭。鲁俊知道多劝无益,便和一众捕快挖坑掩埋杜学仁尸身。洪一贯撮土为香祷告道:“兄长本随小弟到两广游玩,却不想在这南粤荒山送了性命,小弟之过也,愿兄长英灵保佑小弟,戬尽白莲教妖孽,为兄长报仇!”洪一贯念罢,一众捕快下跪拜祭。 鲁俊也作了一个揖,忽听得李开疆呼号求救,心中一惊:“为了救助洪捕头,还真忘了李开疆。这厮虽死有余辜,但羊皮不可不寻回!”然后向洪一贯躬身行礼道:“洪捕头请见谅,鄙人师兄呼叫求助,鄙人得先行离去。”说罢也不等洪一贯回答,径自离去,急往叫声方向寻去。寻得人时,看见那李开疆和三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被一群穿着黄色、白色衣服的人围攻。 原来白莲教覆灭后,红封教的马三道、李守才并那张差和闻香教的王好贤、徐鸿儒因分赃不均,被王、徐二人和白莲教侯五﹑周念庵、沈智五人围攻,幸好张差勇猛,双方打成平手。李开疆和几个穿着官军衣服的强盗来到,看见两帮穿着白莲教衣服样式的人在厮杀,也不插手,打算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马三道看见李开疆带着一群官军在观望,便急道:“快来帮忙,我乃红封教副教主马三道,我教主乃今上万历宠妃郑氏!你若助我,带我禀明郑贵妃,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李开疆一听“郑贵妃”三个字,便想起义父李永芳在历数万历罪状时提到专宠郑贵妃。李开疆又想道:“义父也说到,要颠覆明廷,最好的办法是挑动明朝朱氏藩王宗室作乱,我何不助他一助,说不定能及时完成义父所托!”想到这里,李开疆便挺剑加入战团。虽然李开疆武艺低微,但双方本来势均力敌,现下李开疆这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压下来,闻香、白莲一方渐渐力不从心。 徐鸿儒等正是手忙脚乱之际,忽听得有人大叫:“哥哥休慌,小弟等来助拳了!”徐鸿儒一听,认出是自己胞弟徐和宇,大喜叫道:“宇弟,你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助为兄杀贼!”原本留守山东的王森二弟子于弘志、徐鸿儒的弟弟徐和宇、结拜兄弟陈灿宇等闻香教教众赶来广东东莞莲花山帮助篡权,正好遇着闻香教和红封教狗咬狗。闻香教生力军加入战团,形势急转直下,李开疆和红封教等人便大呼救命。 鲁俊看见李开疆危在旦夕,心想未得羊皮,岂能让李开疆有失,于是挺剑就刺,剑光一闪.直奔徐鸿儒,向胸前刺来。徐鸿儒吓坏啦,这剑太快了,快剑鲁俊,名不虚传。徐鸿儒急忙用自己的剑往外挡。其实鲁俊的剑招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分。鲁俊一看扎不上,“啪”,把剑撒回来,一变招,奔这徐鸿儒的小肚了刺来。徐鸿儒并想躲,来不及了,吓得他一闭眼睛:这下算完了。他等着挨剑之时,鲁俊毕竟是少林弟子,念在闻香教的恶行不及倭寇,于是剑锋一转,长剑刺伤了徐鸿儒大腿。 打仗不离亲兄弟,徐和宇舞刀跑过来骂道:“小杂种,我要你狗命!给我哥哥报仇!”鲁俊喝问道:“你是何人?”徐和宇道:“我叫徐和宇,就是你刺伤的这个人的亲弟弟!”鲁俊冷笑道:“你不去救助你胞兄,反来杀人,装什么兄弟情深?看剑!”说完锁喉三剑, “咻咻咻”一刺、寒光闪闪,徐和宇眼花缭乱,舞刀相迎。鲁俊的三剑走空,抽剑奔徐和宇的顶梁劈来。徐和宇慌忙用刀往上架。 第7章 红封教 鲁俊趁他双手举刀,中门大开之际一掌拍出,“啪”,正打在徐和宇的前胸上,这叫剑里加掌,幸好鲁俊手下留情.未取徐和宇性命。但徐和宇已经“哇!”的一声大叫,狂吐鲜血。二徐一败,李开疆大叫道: “鲁师弟真厉害,眨眼间就打伤了闻香教的徐氏兄弟了!”鲁俊喝道:“你等还不快滚?。”陈灿宇像疯了一样,呱呱大叫道: “好哇!你小子打伤了我的义兄弟!别走,看老子不把你收拾报仇!?” 鲁俊一看这小子来了,收起长剑,不慌不忙,右腿一踢,踢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嗖”的一声往陈灿宇直奔。这一石子真准,正正打中陈灿宇的门牙。“啊!”陈灿宇一张嘴,吐出了一只牙齿。于弘志最后上来,被鲁俊飞身踢中膝盖,点中穴道,半身麻痹,倒在尘埃之中。王好贤、侯五﹑周念庵、沈智看见鲁俊十招不到就击倒了己方的四名好手,知道再打下去必败无疑,马上扶起伤者,且战且走。八年后的天启二年,徐鸿儒一伙在山东郓城举旗反明,总兵杨肇基奉命讨伐,经过半年平定叛乱,徐鸿儒、王好贤一伙也先后毙命,不提。 回头说马三道、李守才、张差看见对方败走,正欲追赶。鲁俊说了一声:“穷寇莫追!”马三道李守才二人慑于鲁俊的武功,听他如此一说,不敢多言。唯独张差生性莽撞,反喝道:“你是什么人?老子凭什么听你的!?”马三道喝道:“差儿,不得无礼!鲁少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马三道因为方才听到李开疆喊鲁俊“鲁师弟”,故此知道鲁俊的姓氏。张差虽然生性粗鲁,却非常听舅舅马三道和岳父李守才的话,当下马三道一喝,立马不敢作声。 李守才向李开疆并鲁俊行礼道:“竖子无知,冲撞了两位义士,万望且勿见怪!”李开疆还礼道:“老前辈言重了,方才老前辈提到郑贵妃,敢问可是福王殿下生母的那位郑贵妃?”李守才见四下都是红封教之人,便低声道道:“正是!”李开疆一听,大喜过望。马三道李守才以为李开疆是攀得郑贵妃故此高兴。李开疆道:“不知道尊驾可否带我师兄弟二人前往红封教总坛呢?”鲁俊心中一惊:“那么,恒山派和郝孝义那边就不顾了?”但鲁俊本来生性沉稳,不喜言语,故此也不多言。 马三道大笑道:“哈哈哈哈,当然可以,此时正是我教兴起之际,正需要人才,令师兄弟二人本领高强,我教教主也一向求才若渴。我教之盼二位,如大旱之盼云霓啊!”说完,便将李守才、张差向李开疆、鲁俊二人引见。寒暄了一番一番后,众人合力和剩余的红封教教众掩埋战死的弟子,下山便去。看官,为何红封教不再上山和闻香教再一争白莲教产业?因为虽然马李二人知道己方张差勇武,鲁俊艺高,但毕竟闻香教人多势众,且吸纳了不少白莲教的散兵,所以还真不敢再上山与闻香教争执。 红封教总坛位于直隶顺天府蓟州县井儿峪。蓟州县乃京城东方不远的一个小县城,就是今日的蓟县。一行人从广东东莞出发前往蓟州县,徒步得花上大半年时光。马李二人在莲花山一役没捞到啥好处,那张差食量又大,李开疆鲁俊连马都卖了充当盘川路费。一行人从广州府从化县进入长宁县,踏入惠州府,再从惠州府和平县进入江西省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后来鲁俊想到可走水路,于是众人在江西赣州府龙南县赣江渡头上了渡船,一直顺江而下,很快穿过赣州、吉安、临江、南昌、南康、九江各府,于湖口县进入长江干流,顺流而下,并在扬州府江都县转大运河。前后经过两个月,于顺天府香河县上岸。 井儿峪位于蓟州县城的东北方,离香河县相距一百多里,但是盘川已经用尽。众人为了回井儿峪,只好向东北方向一直走,饿了打野兔小鸟、摸鱼抓虾,渴了喝河水,困了睡草地。翌日下午,好不容易熬到三河县,才走了路程的一半。黄昏将至,众人来到一个叫泥洼铺的小城镇外。马李二人觉得,反正自己没有盘川,进了城镇也没用,人多的地方反而打不到野兔小鸟。于是红封教众人正欲从城镇边路过,不进城镇里。 第8章 庞太监 就在此时,一队锦衣人马从远处而至。其中一个白发无须的瘦削老人说了一句:“累死咱家了,今天不走了,就在这泥洼铺歇息吧。”这个老人的声音尖尖,马三道李守才二人一听这把声音,高兴地不得了,跑过去大声道:“老公公,我们两个是马三道、李守才啊!”那老人定眼看了一阵,哭笑不得道:“咱家认出你们俩了,为何你俩如此落魄?”马李二人陪笑道:“我们和老公公先找客栈投诉,然后再慢慢细说吧。”那老人“嗯”了一声,点点头。马李二人就回头招呼红封教教众并李开疆、鲁俊跟着老人马队进了泥洼铺,找客栈投宿下来。 晚上,马李二人带上张差、李开疆、鲁俊三人到老人房中求见。老人看见李开疆、鲁俊两个自己不认识之人进来,心中不悦,开口道:“老马老李,你俩当咱家是什么人?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李开疆一听,面有愠色。马三道连忙解释道:“庞老公听禀!”然后把红封教如何到莲花山篡夺白莲教,如何与闻香教整理失败,幸好的李开疆、鲁俊师兄弟二人所救说出。鲁俊心道:“难怪这老者说话尖声细气,原来是个太监。”(编者按:老公这词最初指的就是太监。) 那庞老公听了后,拍案大怒道:“这天杀的闻香教,坏了贵妃娘娘的大事!留着果然是个祸害!”看了李开疆鲁俊二人一眼,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地道:“原来这两位小哥身怀绝技,且为我红封教的恩人。”李守才道:“庞老公路过这三河县泥洼铺小镇,不知道是不是奉贵妃教主之命到井儿峪去呢?”庞老公道:“嗯呢!郑贵妃最近有件大事,虽然张差护法去做,此事关乎大明国运和天下苍生的福祉,不可轻视。”马三道问道:“敢问老公,此为何事?”庞老公看了张差一眼,然后对马三道说了一句:“附耳前来。” 马三道依言。庞老公在马三道耳边耳语了几句。马三道立刻面色大变,哀求庞老公道:“张差此人,虽有力气,但生性莽撞,若行此事,恐有不妥!”还没等庞老公开腔,张差抢先道:“三舅,我张差自从入教那天起就算是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红封教的了!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庞老公笑道:“呵呵呵,不愧为血气男儿,勇气可嘉!”马三道喝张差道:“小畜生,这哪有你搭话的份儿!?给老舅闭嘴!”然后转身对庞老公道:“老公听禀,做此大事不仅要武功高强,且需心思细密。老夫觉得,鲁俊小兄弟能胜任!” 庞老公笑道:“鲁俊小哥精通剑术,但你觉得,那地儿能带剑进去吗?”马三道默然。鲁俊心想:“关乎国运和天下人的福祉,又不能带剑,会是做什么事呢?”马三道还想求情,庞老公抢先道:“老马,难道你忘了郑贵妃对你的恩情?”马三道默然。庞老公道:“今天咱家赶路辛苦,神思困倦,你们先退下吧。”马三道无法,带着李守才、张差、李开疆和鲁俊退出庞老公的房间。 出了房间后,李开疆好奇问马三道:“敢问副教主,那位庞老公是什么人?”马三道答道:“那位庞老公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名叫庞保,是联络郑贵妃和本教的信使。”原来毕竟红封教乃“魔教”白莲教的分支,故此郑贵妃不敢公开表明自己是红封教教主的身份,但始终一些不好出面的坏事还是需要“黑手”去办。于是在马三道、李守才、张差的故乡蓟州郊外的井儿峪设立红封教总坛,指使自己的贴身太监庞保、刘成通知红封教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张差等人去做。 李开疆便问道:“那庞老公想张差办什么事?”马三道看了李守才一眼,便对张差、李开疆、鲁俊道:“庞老公说的没错,现下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各自的房间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作理会。”三人点头应允,各自回房。但李开疆死心不息,对鲁俊道:“鲁师弟,去马三道房间外听听如何?”鲁俊知道李开疆又要使坏了,但架不住自己也好奇很想知道,心想:“大不了我听到后不告诉李开疆就是了。”于是二人掂手掂脚地走到马李二人的门外。马李二人说话声音不大,但鲁俊自小在少林寺练习内功,耳朵灵敏,故此别人听不清楚他却听到。 第9章 井儿峪 李守才道:“马大哥这样做是对的,毕竟差儿年轻冲动,行事鲁莽,做事不会想前因后果。”马三道回应道:“嗯,他这样做不管成功与否,他都必死无疑,而且还可能牵连整个红封教。”鲁俊一听,便理解当初为何马三道竭力不让张差去做那件事了,但究竟是什么事呢,里面二人还没说到,于是便继续听下去。李守才道:“但毕竟贵妃才是红封教教主,且对我们有恩,她如果一再差使庞刘两位老公来催促,奈何?”马三道道:“这事若做成了,福王得利最大,她郑贵妃也跟着飞黄腾达,只是我们红封教当了炮灰了……” 鲁俊越听心中越明了,也越觉得心寒。李开疆看见鲁俊面色都变了,连续问道:“里面究竟说了什么,你倒是说话啊!”鲁俊正想找个话题搪塞李开疆,只听得房中有人大声叫道:“不就是刺杀太子罢了?我去就是了,大家都不用烦恼,我被抓了绝对不会供出三舅和岳丈大人!”这下别说房外的鲁俊、李开疆,就连房中的马三道、李守才都吓了一跳。原来方才张差事先快马李二人回到他们的房间中,躲在床底。然后听了很久,知道现下自己舅舅和岳丈左右为难,便从床下钻出来说出要去行刺太子。 李开疆听到此话,眉飞色舞,双眼发亮。鲁俊心想:“完了,还是被他知道了。但他一个人微言轻之人,也掀不起多大浪头吧?”里面马三道骂道:“你这小畜生,谁让你躲床底偷听我们说话的?”李守才劝道:“马大哥,你别老叫他‘小畜生’,你是他舅舅……”鲁俊在外面听到都差点笑出来。张差抗声道:“我前去刺杀太子,失手被擒就是我自己一人的事,不供大家出来,要杀要剐也是我自己一个人遭殃;但如果不去,郑贵妃恼怒,遭殃的就是整个红封教了!” 马三道没做声,他何尝不知道张差说的是事实。郑贵妃当初在争国本时力争让自己的儿子朱常洵作太子。万历也喜欢皇三子朱常洵多过皇长子朱常洛。但当年一众文官拼死逼迫万历皇帝就范,朱常洛才能被立为太子。郑贵妃见合法途径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于是便吸纳白莲教叛徒马三道、李守才组建红封教,希望让红封教铲除皇长子朱常洛,那么自己的皇三子朱常洵就能继任当上太子(万历皇二子早殇)。所以说白了,红封教本来就是郑贵妃手中杀人的剑,如果因为除掉太子而没了一点也不心疼。如果他们不肯杀太子,红封教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郑贵妃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红封教。 良久,马三道反驳道:“大不了我们一走了之,亡命江湖……”张差道:“三舅,别忘了我们先后得罪了白莲教和闻香教。闻香教在山东颇有基业;白莲教更不用说,四川、山西、湖广、浙江等省都有白莲教的势力。官家郑贵妃更是会对我教穷追猛打。到时候黑白两道都不容我教!”马三道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这个鲁莽的外甥居然能把形势分析的如此透彻。半晌,马三道才挤出一句话喝道:“粗野小子,敢犟你老舅的嘴!?”张差最怕舅舅发怒,唠唠叨叨便走出房间。鲁俊和李开疆也返回自己的房间。 翌日,众人用过早饭,庞保给了些盘川给红封教众人,便对马三道道:“老马,咱家要传的话也就传完了,也就不去井儿峪了。教主要你等办的事千万要放在心啊!”李开疆看见庞保要走,便对马三道说道:“马副教主,鄙人觉得庞老公的话你除了答应,别无他途,大明天下,你能逃得到哪儿去呢?”庞保一听,心中一震:“如果我一走,他们举家逃亡,虽然以郑贵妃之力,最后也很可能把他们找回来,但我岂不是让贵妃觉得我办事不力?” 当下马三道转头对一个随从道:“你回去禀告郑贵妃,咱家要到井儿峪督促红封教众人执行贵妃密令,让刘老公过几天到井儿峪接替咱家。”随从应命去了,庞保道:“井儿峪咱家也好久没去了,现下正是八月秋凉,很是想念那遍山漫谷的枫树红叶。这样吧,老马、老李,咱家还是到井儿峪去坐坐,欣赏一下那红色枫叶吧。”不等马李二人回答,庞保就自个打马前去。红封教众人无法,谁让这庞太监是教主郑贵妃的人,只好赔笑跟着。 不一日,众人绕过了蓟州县城,再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井儿峪。这井儿峪是个山谷,四面高,中间凹下去,活像一个井,故名。鲁俊一看,果然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枫树枫叶。当下正是秋高气爽的八月天时,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与地面的一片红映衬起来,格外好看。鲁俊李开疆二人跟着庞保和红封教一众人来到一个关隘门前。 第10章 献计 鲁俊观察了下这井儿峪的地形,就只有这一条路通上山,这关隘正正堵在这上山的路上,活像一把锁锁住了井儿峪。鲁俊心想:“好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这地儿是个安身立命之所,比白莲教的莲花山强多了!”正想之时,马三道向关隘上大叫道:“我乃副教主马三道,到莲花山征讨白莲教而回,开门放我们进去!”守关的红封教教众认得的确是马三道,还有李守才、张差、庞保等人,不敢怠慢,马上打开城门。 众人进了关隘,早有一穿着红封教护法服饰年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带着俩女眷下来迎接。庞保迎上前道:“孔护法留守井儿峪本教总坛辛苦了!”鲁俊听得那张差管孔护法叫“姐夫”,后面的俩女眷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娘子”。原来红封教马三道、李守才并张差都到广东东莞远征白莲教,只留下这位护法孔道留守井儿峪。张差的姐姐张巧巧乃孔道妻子,李守才女儿李玉桦则是张差发妻。张差为人鲁莽,却非常疼爱浑家。两小夫妻久别胜新婚,不免卿卿我我。 李开疆一见就怒气上涌。他自小流离浪荡,没尝过亲情温馨,故此见不得别人过的好。当下他看见张差和李玉桦恩爱,心里道:“待我想办法逼迫张差去行刺太子,看你两夫妻还如何恩爱!?”李开疆心中一生恶意,脑海中便生出一条毒计:他打算让庞保捉拿李玉桦和张巧巧二女,挟制红封教众人。此时李开疆看了一眼鲁俊,觉得这小师弟虽然救过自己,但杭州义助邪王门抗倭、之前听到马三道李守才的对话又不肯告诉自己,就知道他和自己不是同一路人,于是这计策也没打算告诉鲁俊。 晚饭过后,李开疆借口想独自欣赏井儿峪夜色,撇了鲁俊,来到庞保房间外。庞保的随从喝住李开疆。李开疆故意大声道:“我李开疆是为分庞老公之忧而来,你们这些奴才竟敢阻拦!?”两个随从听得这个到红封教来蹭饭的李开疆说他们是奴才,勃然大怒,正想动手打李开疆。只听得庞保在房中叫道:“让他进来!”李开疆得意地看了二人一眼,心想道:“给奴才当奴才的人还如此猖狂,活该你们当一辈子奴才!”然后走进庞保寝室。 庞保的确为红封教抗拒郑贵妃让其行刺太子之令而烦恼,突然听得李开疆说可以为之分忧,回想起刚看见此人之际,便觉得此人面相阴险狡猾,反正现下自己没辙,说不定还真能替自己想得到办法,即使李开疆的法子行不通,花些时间听听也无妨,便让李开疆进来了。看见李开疆进来,庞保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居然猜得到咱家心中忧愁之事是什么?”李开疆拱手说了八个字:“上有严令,下不用命!” 庞保哈哈大笑道:“李大侠果然耳聪目明。李大侠既然能猜到老夫心中烦恼,肯定也有破解之法。”李开疆答道:“正是!”庞保端起茶杯,吹了一口热茶道:“说吧!”李开疆道:“红封教之所以不肯让张差去行刺太子,肯定是因为张差此去,必死无疑;如果让张差不去,红封教有两个人必死无疑的话……那张差应该不会不去吧,嘿嘿……” 庞保想想红封教男人都会武,只有李玉桦和张巧巧二女不会武功,便问道:“你意思是让我们抓张李二女作为要挟?”李开疆奸笑道:“老公英明!”庞保沉吟了一下:“这……有点阴鸷,不到万不得已先不用吧……”李开疆心中不快,想道:“如果你是男人还说不欺负女人;但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居然也如此婆妈……”话不投机,李开疆在庞保房间中说不到几句便告辞了。 第11章 郑贵妃 翌日,另一个微胖的太监带着随从来到井儿峪,不消说,此人便是郑贵妃的另一个贴身太监刘成。原来明代宫廷,宦官出宫不能久待,故此先前庞保便让随从回宫让刘成来替自己监视红封教,自己才可回宫复命。李开疆看见刘成来了,便想再找机会对刘成说出自己让红封教就范的方法。当晚,李开疆又找了刘成,把同样的话跟刘成说了一遍。刘成“嗯”了一声后,问道:“庞老公如何处置?”李开疆支支吾吾道:“庞老公……未置可否……”刘成道:“此事我已知悉,你可退下了。” 李开疆一面无趣地退出房间,心想:“这两个阉人为何如此难对付?”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又到万历四十三年的春节了。李开疆心中哀叹道:“这已经是我离开义父的第三个春节了:第一个在恒山派上过的;第二个在杭州府钱塘县,现在已是离开义父的第三个年头了,反明大业仍然毫无头绪……” 过了个年,清明又到了。这一天,井儿峪内红封教众人人人忙碌,李开疆大惑不解,向孔道一打听,才知道教主郑贵妃到了。李开疆知道后心中暗喜:“庞、刘两个阉人不忍心做的事情,我就直接告诉郑贵妃吧!”庞保带领红封教众人,打开关隘。关隘前焚起香烛,开放新土,关隘城墙用清水涤净。午饭过后,刘成带头开路,一顶红色八抬大轿抬进关隘。 这仅仅的一顶八抬大轿本非郑贵妃排场,但因为郑贵妃今行乃不能见光的勾当,也就不能太张扬了。原本明代妃嫔本不得擅自离宫,但郑贵妃恃着万历皇帝的宠爱,说清明要到大兴县扫祭郑家祖坟,得了皇帝准许。但轿子一出了京城,郑贵妃便命轿夫折向东方,直奔井儿峪而来,督促红封教替自己办事。 轿子进了关隘,刘成扶着一个打扮妖艳的中年贵妇下轿子,庞保带头跪拜,红封教众人一起下跪,口中齐念:“红封圣教,千秋万代;贵妃教主,永享仙福!”李开疆、鲁俊一起也下跪,口中胡乱哼哼。郑贵妃走在事先铺好的红地毯,进了大殿当中坐下,开口便问:“马三道,你好大的胆子,本教主自去年八月命你所办之事,为何到今年三月了,还没声息!?”马三道颤抖地跪禀道:“只因属下外甥张差为人生性粗心莽撞,他去办此事,恐坏了大事……”郑贵妃眉毛一竖,怒道:“如此说来,本教主的事,就不用办了!?” 马三道捣蒜似的磕头道:“属下死罪,属下不敢!”郑贵妃骂道:“俗话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若不听本宫调度,留你红封教何用!?”李开疆一听郑贵妃对自己的称谓由“本教主”变成“本宫”,又说“留你红封教何用”一语,知道时机成熟了,便出来要向郑贵妃禀道:“小人李开疆乃新近加入红封教之人。”红封教众人和鲁俊都一怔:“此人现下出来有啥图谋?”郑贵妃也问到:“你既然知道自己新近才加入本教,人微言轻,有何话要说?”李开疆道:“马副教主和张护法对此大事有所顾虑,不便直说,只好由小人开口。” 红封教众人听得,既好奇又感恩:“想不到这李开疆肯说出我们的心声,但不知道他会怎么说呢?”郑贵妃便问道:“有何顾虑?”大家都不敢说话,静静地等待李开疆回答,在场静得连根绣花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李开疆道:“张护法自知此一去九死一生,而且厂卫爪牙必定对张护法严刑拷打,到时候牵连到整个红封教,那就是大祸了。”郑贵妃问道:“哦,李开疆,你既然能把此事说出,想必已经想到法子妥善解决此事了?” 李开疆道:“教主真乃冰雪聪明!既然张护法有后顾之忧,解决了护法的后顾之忧,张护法便可安心为教主办事了。保护好教众各位副教主和护法的眷属便是最好解决后顾之忧的法子。”红封教人众和鲁俊一听,都咬牙切齿,心中大骂李开疆卑鄙。郑贵妃欢笑道:“呵呵呵,好法子,李开疆深得本宫欢心,就按他说的办吧。”庞保、刘成无奈,上前一人一个带走了李玉桦和张巧巧。 红封教人众一阵骚动。郑贵妃想到,红封教万一狗急跳墙,突然发难,自己这边的两个太监八个轿夫对付不了这群教众,于是便安抚道:“其实诸位大可不必过分担忧。如果张护法失手被擒,本宫作为今上宠妃,自然有打救之法。”马三道、李守才还想说些什么,张差就抢先就说:“既然贵妃教主有通天之能,张差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郑贵妃多年夙愿终于达成,忍不住高兴得拍手道:“很好,事成之后,本宫把自己在大兴县的良田给你夫妻二人几亩,保证你二人下辈子衣食无忧!” 第12章 挟持 张巧巧、李玉桦挣扎大哭道:“五儿,不要去!”张差排第五,故此姐姐张巧巧叫张差“五儿”。张差微笑道:“为了你们俩,我愿意去。”马三道、李守才、孔道默然,他们也觉得目前舍此,别无他法。郑贵妃见大局已定,便对李开疆道:“你是个人才,以后到洛阳福王宫邸中辅助我儿福王殿下,日后必定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李开疆眉开眼笑,连声答应。 郑贵妃又对张差道:“何日行事,如何行事,稍后刘老公会向你清楚交代。本教主静候佳音。”说完便上轿回京。庞保带着李玉桦,李开疆、鲁俊带着张巧巧随后跟着。红封教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郑贵妃带走张李二女,无能为力,仰天哀叹。刘成咳了两声道:“好啦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会回来的,哭个啥?只要你帮贵妃教主好好办事,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张差你过来。” 刘成看见张差还是无动于衷,就自己走到张差跟前道:“端午之时,宫中会大排筵席。我提前一天,即五月初四,让你装成樵夫挑柴进宫。进宫肯定要搜身的,故此剑术精妙的鲁俊不能进去。你进了皇宫,在御膳房放下柴草,你就拿着担挑,我带你到慈庆宫,你进去,见人便打。打死了太子,贵妃自然会想办法保你出来,管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张差呆呆地听着,没发一言。 翌日,刘成带着张差辞别了红封教众人,离开井儿峪,来到京城。当时的北京顺天府,是明朝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明成祖朱棣从永乐十五年开始营建北京,直到他的曾孙明英宗朱祁镇时期才完成对北京的营建。嘉靖朝又因为庚戌之变的原因,明世宗朱厚熜加建北京外城,但北京外城之建了城南部分嘉靖皇帝便驾崩了。故此北京除了内城还有城南的外城。二人从东直门进京,当时候已经天黑了。但京城还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人声喧闹。 在蓟州小县城长大的张差何时见过这热闹景象?当时他就看呆了。刘成拉一下张差道:“走吧,带你去国舅爷府上,你妻子和家姐都在那!”张差大喜,不顾得看京城的繁华,跟着刘成便走。二人来到一间豪华园第前,门上匾额写着“郑府”。刘成在下马石下了马,早有郑府家人过来牵马,张差也跟着下了。郑府门公上前道:“刘老公,你好久没来了,贵妃有啥事找我家老爷吗?” 刘成点点头,指了指张差道:“是的,此人是郑贵妃找来的高手,让国舅爷好生招待。”门公点头称是,带着二人进府了。郑国泰听到家人报传刘老公到,早已坐到会客厅。张差偷偷打量这郑国泰,只见他虽然穿戴华贵,但贱肉横生,且神情粗鄙。刘成先开口道:“国舅爷,这位就是贵妃娘娘请回来的高手了,叫张差。张差,还不快来拜见国舅爷?”张差呆呆地看着郑国泰,一动不动,像根柱子一般地杵在原地。 郑国泰见状,心中不快。他向张差努了努嘴,问刘成道:“是够五大三粗的,但武功如何?”刘成赔笑道:“看国舅爷说的,您还信不过贵妃娘娘的眼光吗?”郑国泰道:“那倒是,那个谁,张差是吧?施展一些功夫让本国舅看看!”张差还是不为所动。刘成明白张差的意思了,他对郑国泰道:“国舅爷,张差大概想见见他姐和他妻子。”郑国泰道:“这个简单!”说完一拍手,一老一小两个练家子打扮的人护持着张巧巧和李玉桦出来。 张差气喘如牛,死死地盯着郑国泰道:“你要是还是爷们的话就放了那两个女人!”郑国泰愕然,自他懂事以来从没见过有人对他如此无礼,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差又喝道:“你耳朵有问题吗!?我叫你放过那两个女人!”郑国泰缓过神来了,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张差道:“谁来给我掌这厮的嘴巴!” 张差见郑国泰仍然没有放人的意思,呱呱大叫着扑上前,双手伸出就要向郑国泰的咽喉掐过来!究竟张差要对郑国泰动手能否得逞,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答应 却说当时张差扑过来要掐住郑国泰脖子,要要挟他放了李玉桦和张巧巧。但说时迟那时快,张差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右膝一麻,腿脚站不稳,右膝单膝跪地。张差定眼一看,那个原来护持着李玉桦的年老练家子护在郑国泰身前。张差满面通红,青筋暴现,双眼圆睁瞪着那练家子,两眼布满血丝。那练家子道:“不用如此盯着本掌门,要知道,败在本掌门手下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郑国泰得意地道:“这位就是嵩山派掌门邱剑霜,你膝盖能受他一衣袖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刘成看见双方动手了,关键是张差还是自己带来国舅府上的,郑国泰要是怪罪下来自己就吃不消了,于是立马上前圆场道:“既然邱掌门武艺高强,为何不让邱掌门去行此大事?” 邱剑霜一边摇头一边捋着胡须笑道:“武当派溪泉老道的徒儿阮鹤亭抢了本掌门的《思过剑谱》,我正想找他报仇,后来听闻他到京城,说啥为了应对蒙古科尔沁部郡主河皓玉的挑战。本掌门要先去截着阮鹤亭那竖子报仇,免得他死在那河皓玉郡主手中,本掌门就会遗憾终生!其他事,本掌门也无暇管顾!” 郑国泰狞笑道:“邱掌门,给本国舅割下这个张差的一只耳朵,这事有暇管顾了吧?”邱剑霜也笑着点头道:“此事乐意效劳!”说着从怀中掏出匕首,一步一步向张差走去。李玉桦扑上前护着张差,张巧巧向郑国泰跪求道:“国舅爷,别伤害他,他什么都会答应的!求求你高抬贵手,别跟这刁民一般见识!” 郑国舅看见有人跪求自己了,这才下了一些气道:“别说本国舅心胸狭隘,如果他肯听从贵妃娘娘和本国舅行事的话,今日之事本国舅就一笔勾销!邱掌门,麻烦你和你高足把李玉桦、张巧巧带回去。刘老公,你把这疯狗带回去好好教养!!”说完头也不回地入内了。 张、李二女被邱剑霜师徒拖着回去。李玉桦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哭道:“夫君,我俩在郑府过得很好,国舅爷真的对我们俩很好,你放心吧!”张巧巧道:“五儿,谁让我们是穷苦人家的儿女,认命吧,好好替贵妃娘娘和国舅办事,别作无谓的抗争了,我们斗他们不过的!”张差奋力扑过去,无奈一来膝盖穴道被点,二来被刘成拖住,眼睁睁地看着家姐和妻子又被拖走,不由得放声大哭。 刘成看见张差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如此撕心裂肺的哭,也不忍了,温言道:“你姐说得对,怨就怨自己生在平民百姓家,和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是斗不过得了。与郑氏姐弟作对肯定是条死路,好好替他们出力说不定还有活路……”张差也无法,哭累了就跟着刘成出郑府到京城南临大兴县一间事先准备好的四合院住宿。 当晚,张差一直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自己家姐的话和刘成的话一直在脑海回荡:现下姐姐和妻子捏在郑国舅手中,自己逃又逃不掉,要打吗,又打不过嵩山派掌门邱剑霜。一直思量道东方鱼肚白,张差都没合过眼。 早饭之时,刘成看见张差精神憔悴,知道张差肯定冥想了一夜了,便拿来一个金壶和一个银壶道:“你呀,要好好珍惜这机会。天底下有多少人想给贵妃娘娘和国舅爷办事却没这福分。这些是国舅爷打赏你的,你好好干。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张差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这些黄白之物,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事物,于是一咬牙,把心一横道:“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吧!但事成之后我姐和玉桦必须毫发无损地回来,先前贵妃娘娘答应过的田地也必须兑现!”刘成一听,满心欢喜,赶快吃完早饭进宫报知郑贵妃,不提。 第2章 闯宫 早饭后,张差也开始苦练棍法。接下来的日子,张差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棍法,庞保、刘成两位太监轮流给张差送饭来。很快,到了五月初四清晨,庞保押着一驾马车来到大兴县张差的住处。张差上了马车,看见马车中有一担柴草。庞保看见张差上了马车,便赶马回京。张差问道:“庞老公,为何不让我直接担着柴草进京?” 庞保道:“大兴县虽然京郊,但无论如何都是离京城有距离的,你又担着柴草,能用马车载你一段路就载一段路吧。”张差道:“不怕,我有的是气力!”庞保道:“你留些气力在办事吧,别乱用!如果气力不计,没能除掉那人便失手被擒,贵妃也不帮你!” 二人进了京城城南的外城,来到内城的宣武门前,已是正午时分,二人便在宣武门附近停下。庞保道:“内城的便装锦衣卫、东厂番子不少,我俩还是先下马车,在这附近吃过午饭再走进内城吧。”张差依言挑着那担柴草下车。午饭过后,张差挑着柴草跟着庞保来到皇城的大明门前时,已经是未时和申时交替之时了。 进了大明门,来到承天门前,只见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文官骑马带着一队骑兵走过。庞保叫道:“刘御史,今天轮到你巡城了?”原来这位刘御史是今天的巡城御史刘廷元。巡城御史隶属于都察院,负责巡查京城内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 刘廷元看见庞保带着一个挑着柴草的乡下人进宫,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庞老公,这大热天时您从哪回来啊?这位挑柴草的小哥又是谁?”庞保道:“明天端午节了,贵妃娘娘担心宫中御膳房的柴草不够用,于是便命奴才从外面购置。”刘廷元道:“原来如此,那不阻扰老公公了。您请便吧!” 庞保与刘廷元作了别,带着张差进了皇宫。穿过皇极殿前的广场,走过回廊,绕过御花园,张差便跟庞保来到御膳房。还没进御膳房,便听得管事太监彭智大声喝道:“李傻子,你还不快把雄黄酒给太子殿下端去!?像根木头一般愣在那里干啥!?一把年纪才进的宫,不是给面子孙老公咱家都懒得收你!” 庞保心中好笑道:“这老彭火气还那么大,今天又不知道是哪个小厮挨骂了?”庞保领着张差刚要进御膳房,就和从里面出来,一个慌慌张张微胖的四十来岁的火者(受阉的御厨仆役)撞个正着,雄黄酒也差点没泼洒。那火者急忙向庞保赔礼道歉,又急急向慈庆宫走去。庞保一听,低声对张差道:“那人所去的慈庆宫就是太子寝宫,赶快放下柴草,跟着那人过去!”张差依言,放下柴草,抄起担挑就跟着那火者去了。 庞保进了御膳房,便笑着问彭智道:“老彭,为啥又发那么大火?”彭智道:“我们御膳房收火者,肯定都是收年纪小的,从小好教养。那傻不拉几的李进忠是肃宁人,四十来岁被债主追债,被逼无奈自攻,幸好遇着孙暹老公。你知道啦,孙老公当时还是司礼兼掌印太监,宫中宦官的领头人,所以碍于他的情面我们就收留他当了一名火者。但那人又笨又蠢,怎么教都学不会,老是惹上司发火,孙老公死了后,他可就没靠山咯!” 希望看官还记得,那火者就是被李开疆、范文程、冯三逼得自宫的魏进忠,后来改名李进忠,因缘际遇向司礼监孙暹献上半块羊皮,觅得个入宫的机会,被分派到御膳房当了个最低级的火者。此次李进忠被张差尾随行刺太子,也是因缘际遇,合当此阉人飞黄腾达。 话说当时张差跟着那李进忠,穿廊过园,来到一宫殿前,李进忠就不见了。张差抬头一看,看见宫殿名赫然就是“慈庆宫”三个大字!但张差是一个不认字的莽夫,他也不知道此处是否慈庆宫,只知道跟丢了李进忠。于是他探头探脑地摸进慈庆宫,想找找李进忠。岂料张差刚摸进慈庆宫的一道门,猛然便迎头撞到两个老宦官走出来。 第3章 刺储 两个老宦官见有个樵夫打扮的人鬼鬼祟祟摸进太子寝宫,知道肯定不怀好意,当下便厉声喝问:“你是何人,到此有何居心!?”张差不想此次意外导致行刺太子事败,便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是一个樵夫……挑着柴草跟着庞保老公到御膳房……庞老公让我跟着他结账……但我跟丢了……”两个老宦官看见张差支支吾吾,便质问道:“你胡说,庞老公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买柴草御用监不去,尚善监不去,偏偏庞老公去?你肯定到慈庆宫来图谋不轨!” 张差一听“慈庆宫”三字,心中狂喜。但他还是怕自己听错,便定了定心神又再问道:“此处真的是慈庆宫!?”两个老宦官又喝道:“对,此处便是太子殿下居住之慈庆宫!识事的快走,不然咱家喊来大内侍卫赶你出去!”张差一听,精神抖擞,一舞手中扁担,左右开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了两个老宦官,然后便闯进慈庆宫中。 两个老宦官小腿被张差打断,深知此人力大,便大声叫道:“救命啊,有人杀了进来,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啊!”一群宦官闻声而至,人手持有一根廷杖。廷杖是明代皇帝用于惩罚大臣打屁股的粗大棍子。终明一朝有无数大臣死于廷杖,可见这廷杖之厚实。一众宦官一齐动手,舞起廷杖向张差砸来。张差急用扁担架住,顿觉得力沉。张差心想:“如果能抢来一根廷杖,我的气力能更好施展!” 说干就干,当时一名宦官廷杖当头打下,张差侧身避过,一扁担便打在那宦官的前臂上。那官宦臂骨断裂,当场疼得晕了过去。张差抢来了廷杖,感觉分量就手,心中大喜,于是奋起神威,一直打进二重门。宫中呼喝声,号救声响作一片。此时,一名十岁的锦衣小童手捧蹴鞠蹿了出来。众宦官大惊叫道:“拼了命,也要保护皇长孙殿下!” 张差一听那小童是皇长孙,心中喜道:“把那小童挟持住,即使杀不了太子也能要挟他全身而退!”于是把出些许本事来,一轮乱棍把那群宦官打得东倒西歪。击倒那群宦官后,张差扑跳到皇长孙跟前。皇长孙吓得哇哇大哭,跌坐在地。张差正要擒拿,突然感觉有人抱住自己的右脚小腿。张差低头一看,居然却是方才自己跟踪的火者李进忠。那李进忠大叫:“皇长孙殿下快逃!” 张差急了,举起廷杖就要向李进忠背脊杵去。突然觉得右手手腕一麻,张差一看,不知道何时手腕上插着一根金针。李进忠趁机抱着皇长孙,跑到一位十八九岁的昭仪身旁。那位昭仪名叫范苑萍,湖广蕲春县人,乃药王李时珍得意弟子庞宪之徒,江湖人称“妙手回春”,后来进宫当了太子朱常洛的昭仪。此人学得师父师公的医术,善用暗器金针。 当下张差知道范苑萍用金针暗算自己,怒不可遏,挥起廷杖便向范苑萍扑来。突然听得脑后风响,张差低头避过,在抬头转身看时,原来早已有一位亲军都卫府都统手摇铁折扇站在自己身后。那位都统拱手向范苑萍行礼道:“梁轩来迟,请娘娘恕罪!”范苑萍点头道:“梁都统救了我和皇长孙一命,有功无罪!”梁轩道:“烦请娘娘保护皇长孙殿下回避,等梁轩擒拿此贼!”范苑萍点头应允,便和李进忠护持着皇长孙离去。 张差看见梁轩坏了自己的事,大怒,舞起廷杖,使的是“智深疯魔杖的杖法”,那廷杖排山倒海,直压向梁轩手中扇上。梁轩见他来得凶猛,哪里敢怠慢,扇子呼啸一声展开,用尽平生之力,要接下他这致命一击。只觉得烈风刮来,梁轩顿觉眼前金星乱舞,扇子上尽是沉重,几乎脱手,心中暗叫不好,拼尽全力,硬生生架住。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张差见他挡得吃力,知得他的力气远不如己,巨杖悍然碰击,棍影闪闪,虎虎生风。 梁轩哪里抵挡的住,一把扇,舞得不成章法,勉强支持得三十回合,节节败退。张差见他败象已呈,自信满满,立心要胜他,好夺回士气,大吼了一声道:“梁轩老小子,看我绝杀!”施展出平生所学,廷杖天罗开山、昆山碎玉、石破天惊,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过一招,上下翻飞,快若大鹏展翅,一飞冲天,扶摇直上九万里!梁轩惊觉四周杖山杖海,眼睛耳朵俱自废了一般,哪里见得张差身影,此招唤做:苍鹰舒距,端的是万分厉害,罕有其敌。 梁轩心中暗叫:“此人实在凶悍,吾命休矣!”扇子犹遇到飓风暴雷一般,被大杖掀起,梁轩拿捏不住,扇子脱手,长叹一声,闭目待死。只听得一声巨响,大杖已被一尘拂卷住甩开,梁轩惊喜莫名,视之,正是内官监韩本用,叫道:“韩老公,还是你来的及时!”这韩本用四十来岁,乃四川重庆府大足县人,身负家传绝学至阴至寒之“太阴神功”。张差怒道:“臭阉狗,方才我正要取胜,你竟坏我好事?快报名受死!” 第4章 擒获 韩本用笑道:“休要忿怒,梁总管今日身上有恙,自是敌你不过。某自知乃刑余之人,贱名不足挂齿,愿领教高招!”张差正是得胜之际,见得先前一个蛮有模有样的亲军都卫府都统给自己斗败了,何况是这等经过阉割之人?于是大杖一摆,笑道:“老阉人要来便来,你便是两个一起上来,老子也不怕!”韩本用心道:“这家伙傲则傲也,倒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又道:“还请指教!”尘拂一振,摆开门户待张差来攻。 张差笑道:“好!”尘拂廷杖,交织一起。梁轩在一看着这惊天一战,目瞪口呆,心中叹道:“这韩老公,年纪虽大且为残疾之身,但业艺却远远凌驾于我之上!”但见得韩本用清啸连连,气贯长虹,那张差哪里肯输于这老阉人,杖上威力,远胜先前,急劲千钧,大有劈山为壑之势,两人狠斗九十回合,怎分得出胜负。张差猛招迭出,得意之作“巨涛鼓岸”:看似平平而过,实质惊涛骇浪,鲨鱼猛兽,深藏珊瑚之中。 韩本用看出端倪,知道此招凶悍绝伦,竟笑逐颜开,跃跃欲试,欢声道:“来的好!”尘拂一摆,乾坤交泰,日月凌空,“残月锁漪”使将出来,横空变幻,任是暗流汹涌,旋涡无底,只见得明空一轮明月普照,江舟悠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早化暴戾为祥和。张差大惊,正欲抽杖变招,韩本用哪里容的他有喘息变招之机?只听得韩本用清啸一声,尘拂随声而至,那尘拂潇洒飘逸,行云流水,犹如书写兰亭,恰似天空九星环绕,把张差裹在轴心。 张差抽杖不及,只得让韩本用狂攻直逼,风啸云旋之下,张差只觉头昏脑胀,胸前教韩本用尘拂扫过,胸口憋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那张差虽然口吐鲜血,但手中之廷杖仍不敢放,兀自乱舞不休。梁轩和一众侍卫早已把张差围定。韩本用见张差受了内伤仍在猖狂,叹了一声气。当时,范苑萍早已把皇长孙朱由校交与奶娘客印月看顾,自己则陪着太子朱常洛出来。太子看见一众侍卫一把张差团团围定,也不惊慌。 范苑萍手再一扬,一支金针又射向张差。张差吃过一次亏,此次有防备了,用廷杖拨开金针。韩本用瞅准个间隙,一掌轻轻拍在张差的背心。张差打了个冷颤,全身发抖。梁轩抢上前点住张差穴道,终于把张差制服了。韩本用和梁轩押着张差到朱常洛跟前,听后太子殿下发落。朱常洛道:“梁都统,此人交给你依律法办吧!皇长孙经此事受到惊吓,本宫看看皇长孙有没被吓坏了。”说完和范苑萍转身入内。 梁轩见太子说得含糊,自言自语道:“此人行刺储君,我怎敢擅自发落?”韩本用笑道:“梁都统,你平时精明,可为何现下却糊涂呢?依照《大明律》,何处事发,何处审讯啊。”梁轩苦笑道:“说得倒轻巧,事发皇宫,难道让当今圣上审案么?”韩本用道:“那你就交给今日的巡视皇城的御史吧。”梁轩觉得有理,便依言和一众侍卫押着张差出宫。 来到皇城大明门,梁轩问守皇城卫兵:“今日巡视皇城的是哪位御史大人?”卫兵答道:“回梁总管,今日负责巡视皇城的是刘廷元大人。”正问间,听见锣鼓开道,皇城巡视使刘廷元来了。梁轩命手下侍卫上前截住刘御史,并把刘御史带过来。刘廷元向梁轩行过礼后,梁轩告知刘廷元事发经过。刘廷元想起先前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庞保带张差进宫,又知道郑贵妃素来不喜皇长子朱常洛被册封为太子的,现下发生此等事件,心中叫苦,但无奈今天的确是自己负责巡城,便硬着头皮把张差接下。 朱常洛带着范苑萍回到寝宫内,看见朱由校乳娘客印月在哄朱由校吃珍珠末定惊呢。但朱由校就是不吃,一直摇头。在一旁的李进忠瞧见客印月美艳,早已起了心。看见客印月因为皇长孙不肯吃珍珠末而眉头深锁,李进忠便陪着客印月逗朱由校笑。朱由校被李进忠逗笑了,便开口吃珍珠末。太子进来,便对李进忠道:“本宫听范昭仪说道,是你从刺客手下救走皇长孙的。”李进忠急忙上前磕头道:“护持主子,此乃奴才本分之事!” 第5章 攀附 太子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老公手下当差?”李进忠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名叫李进忠,在御膳房当一名火者!”太子道:“有功就是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李进忠道:“奴才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一辈子伺候皇长孙殿下!”朱由校也抱着李进忠的手臂。太子道:“好,本宫如你所愿,从明天起,你不用回御膳房了,跟着西李伺候皇长孙吧!”当下李进忠听得自己不用再回经常被欺负的御膳房,不禁大喜,从此便一直陪在朱由校身边。 原来皇长孙朱由校的生母王选侍是太子众多选侍中的一位。另外,太子还有两位李选侍,一个就是后来得李康妃,还一个就是后来李庄妃。为了区分这两人,太子就把李康妃称为西李,而李庄妃则被称为东李。王选侍所生的朱由校是长子,母以子贵,地位仅在太子妃之下。太子妃病逝后,王选侍便成了太子宫中地位最高的一个。西李对王选侍既妒又恨,仗着得朱常洛宠爱,经常凌辱她,有一次竟将她殴打致死。结果朱常洛不但没责罚西李,还把年幼的朱由校交给西李抚养,把次子朱由检交给东李抚养。 自从梃击案发后,太子一直想知道梃击案的审讯结果如何,张差的背后主使是谁,奈何万历一直对内宫封锁案情,因此宫中人等对此都一概不知。太子几次追问亲军都卫府都统梁轩,梁轩也是三缄其口。五月十九日,梁轩巡逻经过慈庆宫,看见太子的近侍王安扶太子上了轿。送走了轿子后,王安看见梁轩走过来,上前行礼道:“梁都统有礼。”梁轩看着太子的轿子远去了,便向王安还礼道:“王老公有礼。” 王安走近,低声问梁轩道:“上回那位巡城的刘御史恐怕碍于郑贵妃的情面,不敢审讯张差吧?”梁轩大吃一惊,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急忙把王安拉到廊下问道:“王老公你如何得知此事?”王安不慌不忙道:“日前刘御史还向咱家诉苦道,审讯吧,怕得罪郑贵妃;不审讯吧,怕得罪太子殿下。烦恼非常……”梁轩:“这刘御史真是的,陛下说过,案情不可向内宫透露!” 王安笑了笑道:“有啥不可透露,此事已在慈庆宫通了天了,昭仪皇孙、东西二李、客氏进忠,哪个不知?”梁轩叹气道:“现在已经不是刘御史在烦恼此事了,已经是刑部侍郎张问达烦恼此事了。”王安点头道:“噢噢,对,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了!”梁轩摇摇头道:“三法司都应付不了此事,已经是十三司会审了啊!”王安道:“啊,那就是把全国十三个省的刑部郎中都召回京城审理此案?” 梁轩道:“对,所以把案件审理清楚了,张差乃是白莲教支教红封教的护法,红封教总坛在蓟州井儿峪,教中还有副教主马三道,李守才、孔道两位护法。红封教的发源地原来就是大兴县!”王安不动声色道:“看来红封教的教主就是郑贵妃本人了……”二人正说间,突然有人从慈庆宫走了出来,怒容满面。梁轩一看,大惊失色。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太子朱常洛! 原来此为王安计谋,先前王安已从尚善监彭志处得知,梃击案案发当天看见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庞保带着张差进宫的,便猜度此时肯定与郑贵妃有关。于是王安便打算用郑贵妃来试探梁轩。然后王安便和太子定计,让范苑萍穿着太子的衣服上轿,让梁轩误以为太子已经离开慈庆宫。太子本人在慈庆宫门后偷听,梁轩把王安拉倒慈庆宫廊下所说的,太子听得清清楚楚。梁轩为人耿直,做梦都没想到太子和王安算计自己。 当下太子一言不发,怒气冲冲地上了轿往乾清宫去了。梁轩慌了,先前皇帝向群臣千叮万嘱不能让太子知道此事,想不到还是自己透露了风声。于是梁轩急急忙忙追上前跟着太子去,一边走一边解释是自己口误,恳请太子殿下原谅。太子一边走一边骂道:“先前郑贵妃早已恃着父皇宠爱,要让三皇弟坐这太子之位。幸好父皇圣明,不忘祖训,本宫才有幸被封为太子。不想十数年过去了,那贵妃居然还死心不息要对本宫不利!” 到得乾清宫,宫人告知太子,万历到坤宁宫找王皇后去了。太子一听,心中道:“也好,父皇一向宠信郑贵妃那贱人,此次正好让皇后评理!”想罢便起轿转往坤宁宫。梁轩一边跟前去坤宁宫一边心想:“我得跟着太子前去,向皇上禀明是被王太监算计,并非我嘴疏。”正走着,梁轩看到郑贵妃的轿子也过来了,不禁失声叫道:“郑贵妃的轿子!”太子一听便喝令轿夫加快脚步。 第6章 追责 当时万历正在坤宁宫和王皇后商量如何处置梃击案的审讯结果。王皇后被万历冷落了多年,一心效法李太后,对朱常洛多关心。今日突然见万历来到,连忙上前迎接问道:“今天是什么风把皇上吹来见臣妾?”万历把梃击案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告知王皇后。王皇后猜到万历此行为何,便道:“此事臣妾亦做不了主,必须当着太子殿下讲明。”万历一听,甚为难堪,一边是自己的爱妾,一边是皇储太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判案。忽报太子前来,万历心中大惊道:“太子肯定是到过乾清宫知道朕来了坤宁宫才过来的。此时前来,莫非案情太子已知悉?” 通传后,太子朱常洛进了宫,向万历和皇后跪拜请安后,起来便道:“父皇、皇后,儿臣觉得,张差所为,必有主使!”皇帝一听,横了跟着太子进来的梁轩一眼,梁轩正要开口说明事实。正在此时,宫人传话:“郑贵妃到!”未等万历传见,郑贵妃闯了进来,顿足戟指指天发誓道:“如果此事真为奴家所为,就让奴家死一万次!让奴家全族受诛!”万历一听,勃然大怒道:“这是皇室大事,你家人的命值几个钱?你即使全族死光谁会稀罕?” 万历为人谦和,朱常洛一辈子很少看见父皇发如此大火,当下还是觉得不如自己息事宁人,当下便改了口风道:“儿臣觉得此时应该就是张差一人所为,就在他身上了结好了。”万历深爱郑贵妃,方才那话一出就已经担心刺激了爱妃,但自己太子被行刺一事兹事体大,所以处理起来也容易上火,故此气话冲口而出。本来就后悔万分、骑虎难下的万历听到太子说出如此体贴的话,就顺着台阶下来,连忙说道:“哥儿说的是!”(注:明代帝后等长辈称皇子“哥儿”。) 郑贵妃见皇帝太子都已宽恕自己,但无论怎么说,张差都是自己的贴身太监庞保、刘成带进宫的,心想一来为了讨好皇帝和太子,二来为了给个交代,便道:“臣妾身边的两个狗奴才带人进宫行刺哥儿,万望陛下处罚。”万历点头道:“着内官监太监韩本用带人前去缉拿!”梁轩跪禀道:“陛下,此时乃卑职本分,请陛下把此时交予卑职办理。” 万历哼了一声道:“你也别想摘出去,你到井儿峪去,把马三道、李守才、孔道三人捉拿归案!如有一人漏网,杀无赦!”郑贵妃听了心中一惊,不过想到保帅就要忍痛弃车,也就不敢作声了。梁轩听了更是后脑一凉,他摸了摸脖子道:“陛下,让卑职一人捣毁几十人占领的红封教恐怕力有不逮……况且听闻总坛井儿峪易守难攻……卑职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恐怕捉拿不得红封教妖人,有辱皇命……” 万历点头道:“对此朕已有主意,朕写一道诏书,你就可以到营州右屯卫,找指挥使朱国彦,让他出兵助你剿灭红封教。”稍后,万历写成圣旨,让梁轩领着出宫。梁轩出了大明门,撞着韩本用和一名捕头一人一个押着庞保、刘成回宫。梁轩上前招呼道:“韩老公,凭你的本事,居然还会让这二人逃出了宫?”韩本用笑道:“这二人事先听得风声,化妆逃跑,幸好这位六扇门的洪一贯洪捕头和咱家同力抓拿此二贼。” 还没等二人说完话,韩本用发指,点中二人穴道。洪一贯骂道:“你们还说不关你们事?不关你们事为何你们身上有红封教妖人的衣服?”说完把几件红封教的衣服朝庞刘二人脸上扔过去。梁轩道:“阁下应该就是六扇门南七省总捕头洪一贯捕头?”洪一贯连忙抱拳还礼道不敢。韩本用问道:“梁都统何往?”梁轩便把皇帝让他领旨前往井儿峪讨平红封教一事说出。 还没说完,只见洪一贯突然跪下,泪如泉涌道:“求梁都统带小弟一同前往!”梁轩和韩本用都慌了手脚,连忙扶起洪一贯。洪一贯道:“小弟并非想要和梁总管争功,而是要为兄长报仇!”梁轩不明其意,洪一贯便把杜学仁如何在莲花山被白莲教杀害一事说出。 梁轩听得沉默了一阵,点头应允:“杜捕头惨死,愚兄明白洪捕头的心情,正好愚兄愁一个人拿不下那井儿峪,洪捕头愿和愚兄前往,剿灭那白莲支教红封,再好不过!”洪一贯便把庞保、刘成一并交予韩本用。梁轩捡起地上的红封教衣服,和洪一贯回到六扇门取马,便和梁轩一同策马前往蓟州。一路上,洪一贯便和梁轩说起先前自己在莲花山知悉的白莲教内乱之事,梁轩记在心中。 第7章 善后 经过两天一夜,二人来到了蓟州城外的一个三叉路口。这梁轩是顺天府玉田县人,离蓟州不远,他指着这三个路口对洪一贯说道:“洪捕头,这右边的路口是前往蓟州东边的营州右屯卫;这正中一条路是前往蓟州的,左边那条路是前往蓟州东北的井儿峪。井儿峪四周环山,只中间一个山口,却让红封妖人建关隘封住。愚兄觉得,我们俩最好分两路去,一人前往营州右屯卫向朱指挥使请援兵,一人潜入井儿峪,在官兵攻打时里应外合,开门接应,如何?” 洪一贯拊掌称赞道:“此计甚好,小弟愿往井儿峪做内应!”梁轩道:“恐有不妥,听庞刘二太监道,红封教先前到广东莲花山与白莲教争位,洪捕头于彼与之交过锋,洪捕头如若在井儿峪被人认出,恐怕不妥。”洪一贯虽然心急要为杜学仁报仇,但也觉得梁轩所说不无道理,于是便点头应允。梁轩把万历的圣旨交予洪一贯,洪一贯接过,便策马往营州右屯卫飞驰而去。 现下却说梁轩,带着先前捡起庞刘二太监索留下的红封教衣服,来到井儿峪附近。梁轩下马,换了衣服,但心想:“衣服虽然换了,但自从梃击案发至此已有半个月有余了,恐怕井儿峪的关隘早已紧闭了,如何混进井儿峪是好呢?”正在冥想之际,忽听得由远而近一阵喊杀声传过来。梁轩抬头一看,看见一群红封教教众追杀一男一女二人。 红封教为首一个手使双滚刀之人大骂道:“李健辉、罗心怡你两个白莲余孽,还不快快受死?”罗心怡回骂道:“郑贵妃这教主现下都自身难保,我就要看看白莲尊者何时惩治马三道你这个红封教副教主!?”原来当晚闻香教和红封教同时反出白莲教时,李健辉夫妇二人双剑杀出重围,和教主兄弟并黎玉遥、陈松夫等人失散了。 他夫妇二人发誓一定要找红封教复仇,经过大半年时间终于从广东来到了直隶。但这阵子因为张差行刺太子,红封教怕官府来报复,因此的确是闭关不出的。但李氏夫妇二人前来关前叫骂,马三道、李守财便让孔道守关,二人带着二三十个红封教教众下关与李氏夫妇交战。马李二人武功本就比李氏夫妇稍高,更兼有那二三十个红封教教众围上来助阵,于是李氏夫妇便败退下来,正正被梁轩碰着。 梁轩先前在前来蓟州的路上已经听洪一贯说过莲花山的事,又听得方才红封教首领骂二人是白莲余孽,便大概猜得白莲教与红封教的恩怨了。于是梁轩便从地上抹一些泥,擦到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装着风尘仆仆的样子,上前便截住李健辉、罗心怡二人。李氏夫妇看见一个穿着红封教衣服的人挡住去路,知道此人是敌非友,为了夺路,夫妇二人合力双剑猛攻梁轩。梁轩挥舞铁折扇迎敌。 梁轩其实敌不过李氏夫妇二人合力,更何况李氏夫妇为了夺路,当然合力猛攻。但梁轩阻了一下,红封教众人便围了上来。李氏夫妇二人心一慌,手脚更加忙乱。罗心怡被李守才一铁棍打中小腿,跌坐在地。李健辉急忙救护爱妻,马三道和一众红封教弟子刀剑已架到李健辉脖子上了。李守才下了二人手中长剑,喝令教众把二人绑了。马三道上前问梁轩:“你是本教教众?” 梁轩听方才罗心怡的谩骂,知道此人就是红封教副教主马三道,便行礼道:“小人梁小二,去年跟马副教主你到广东东莞莲花山远征白莲教,后来因乱失散,未能归位,故此小人花了大半年时间从广东回来直隶井儿峪。马副教主和李护法都来抓这两个白莲余孽,孔护法和张护法留守井儿峪吗?”梁轩先前听张差的供状,知道马三道使双刀,李守才用铁棍,方才看见有人用铁棍打伤了罗心怡,便猜想跟着马三道出来的应该就是李守才了,便大胆说出,幸好说对了。 马三道自从张差落网,知道朝廷早晚会前来井儿峪攻打,也担心会有朝廷鹰犬混进井儿峪来做细作,更兼前去广东的红封教教众的确有失散的,却没有自己回来井儿峪的。马三道便问道:“其他人都没见回井儿峪来,你为何回来?”梁轩道:“小人是这蓟州旁的玉田县人氏,故此如何都得回直隶老家来。”马三道冷笑道:“红封教教众哪个不是直隶人氏?他们有谁回过来了?你也大可以自己回玉田乡下,老夫也不会到你家找你。莫非你是朝廷的鹰犬,前来做细作的不成!?” 第8章 破关 梁轩还想解释几句的,突然从南而来的一阵杀声,原来洪一贯请来了营州右屯卫的朱国彦的军兵杀来。梁轩道:“先不说,朝廷大军来到了,回井儿峪再说吧!”马三道道:“不消你说!”然后喝令李守才并红封教教众带着绑起来的李氏夫妇,往井儿峪关隘方向撤去。营州右屯卫指挥使朱国彦和洪一贯带着军兵在后紧追。红封教众人进了关隘,孔道来迎。马三道便喝令手下把梁轩绑将起来。梁轩抗辩道:“为何绑我?” 李守才冷笑道:“你前脚刚回来,朝廷兵马后脚就跟上,你不是细作谁是细作?”此时,朝廷兵马已把井儿峪团团围定。其实马三道、李守才也吃不定梁轩是否真的失散的教众。如果他俩早分辨出来,当场就会把梁轩斩了。先前看到梁轩拦截李氏夫妇的武功红封教众人人又少,故此马李二人思量把这梁轩带回井儿峪审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自己人固然好;如果是细作在井儿峪内有几十个教众,也不怕梁轩能耍出啥花样来。 梁轩慌了,心想:“我死不打紧,但是有负了皇恩!本想和李氏夫妇合力在关隘内解决红封教,但一来现下李氏夫妇被捆绑着,二来方才自己一直没机会跟这夫妇二人说明来意,这下如何是好?”眼瞧着两个红封教教众手持刀剑上前来就要绑自己了,自己现下发难却没有十足把握。正在慌乱之际,突然其中一个叫持刀教众转身把刀架在马三道脖子上,身法之快,诡异无伦。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教众已到了马三道身后把马三道挟持住。 这下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梁轩打量一下那挟持马三道的教众,只见那人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他喝到:“我叫崔文升,乃郑贵妃派到红封教内的细作。你等想要马副教主有命便放下兵刃,开关向官兵投降!”梁轩听此人音调,的确是尖声,应该就真的是太监无疑。他抖擞精神,用铁折扇打倒另一个持剑的红封教教众,用剑割开了李氏夫妇身上的绳索。李健辉、罗心怡夫妇接过剑,和李守才、孔道二人接战。 梁轩手持铁折扇在旁边护定,敢前来助战的教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其实李守才和孔道武本来比李健辉、罗心怡稍高,但突然遭此变故,心神大乱,故此一时间也占不了李氏夫妇的便宜。井儿峪外官兵攻关甚猛,那数十个红封教教众拼死抵抗。崔文升急了,手上稍微一用力,马三道咽喉皮破血出。崔文升喝道:“快叫你的部下弃械投降!”马三道无法,大叫道:“不要抵抗啦,放下兵刃投降!” 李守才道:“马大哥,放下兵刃,我们都是个死……”话还没说完,崔文升喝道:“那我就先杀了你马大哥,再取你狗命!”手上一用力,刀已入马三道的脖子上的肉了。马三道呱呱大叫。李守才心神一分,被李健辉长剑割伤手臂。孔道叹了一声气,把剑弃了。罗心怡上前用长剑架住。孔道道:“李大哥,垂死挣扎只得增徒添杀孽。官兵攻进来,势必玉石俱焚。即使逃出生天,也不免余生都是亡命天涯……” 李守才一听,也叹了一声气,丢了铁棍,李健辉上前架住。红封教教众见首脑都就擒了,只好纷纷弃械投降。梁轩大喜,前往关门口开门放官兵进来。营州右屯营指挥使朱国彦和六扇门洪一贯带领官兵进来,纷纷把红封教教众擒住。把关隘接收后,洪一贯带着朱国彦上来接收马李孔三个红封教头目,向梁轩、李氏夫妇、崔文升道谢。罗心怡看见军官上来,哼的一声就走开了。李健辉向朱国彦陪笑道歉,便去哄浑家。 洪一贯觉得奇怪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年轻女子,便上前拱手抱拳道:“在下乃六扇门南方七省总捕头洪一贯,如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洪一贯这不说犹自可,一说,李氏夫妇二人身躯都震了一下。罗心怡颤抖着声音问道:“难怪看着你面熟,你可是就是去年围剿莲花山的六扇门捕头!?”洪一贯回答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罗心怡正要拔剑出鞘,被李健辉一把制住。 李健辉道:“他们朝廷人多,来日方长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走!”说完拖着浑家急急奔出关。洪一贯顿时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何处开罪了此夫妇二人,便回去跟朱国彦、梁轩、崔文升说起此事。梁轩道:“他们俩是白莲教之人。”洪一贯恍然大悟,同时也急了,追将出去,但哪里还有那李氏夫妇的踪影了呢?只好垂头丧气地和梁轩、崔文升押着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回朝复命。 第9章 寻朱 斗转星移,眨眼到了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驾崩,终年五十八岁。梁轩奉命到燕山向小皇子朱常鸿报丧。但梁轩此时却十分苦恼,因为燕山山脉西起张家口万全和怀安境内的洋河,东至山海关,北接坝上高原,七老图山、努鲁儿虎山,西南以关沟与太行山相隔。南侧为河北平原,高差大。广义燕山系指坝上高原以南,河北平原以北,白河谷地以东,山海关以西的山地,狭义则指上述范围内窄岭、波罗诺、中关、大仗子一线以南的山地。燕仙山为人游戏人间,世人都不知道他具体居住在燕山山脉哪里。上次梁轩送小皇子到燕山学艺时,是幸好碰着山河神仙,把小皇子交给他们就下山了,此时应该到何处寻找小皇子? 于是梁轩从七月二十一日开始,一连十几日,在燕山山脉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寻了个遍,始终没能寻到小皇子。眼看盘川已用完,梁轩还没找到小皇子,故此也不敢回京索要银两,于是只好在燕山打些野兽禽鸟,采摘些野果充饥。这一天正午,梁轩正是腹中饥饿,突然听到一阵“咕咕”的叫声。梁轩抬头一看,原来一只肥美的鸽子停在树枝上。梁轩心想:“打下这只鸽子就可以开开荤了!” 想罢梁轩便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子,手一扬,石子向鸽子直飞过去。眼瞧着石子就要击中鸽子,突然一只系着黄绫的飞镖打过来,击开石子。梁轩大吃一惊:“遇到武林中人了?暗器居然能击开我的石子?”话音未落,只见得一个十四岁的红衣少年跑前来把鸽子赶走道:“咕伴,快下来我肩膀上!”各自依言停在那少年的肩膀上。梁轩心中疑惑道:“难道就是这少年击开我的石子?” 那少年赶走了鸽子后,低头一看,欢欣大叫道:“梁轩叔叔?我是朱常鸿啊!”梁轩大吃一惊,急忙催马上前道:“你真的是九皇子殿下?”定眼看时,只见这少年体型虽然比八年前病恹恹的小皇子相去甚远,但从相貌中依稀可以看得出的确就是朱常鸿!梁轩激动非常,禁不住抱住朱常鸿大哭道:“殿下,卑职终于找到你了,找得卑职好苦啊!”朱常鸿默默地等梁轩哭完,才问梁轩:“梁叔叔来燕山找我何事?” 梁轩道:“先皇万历陛下于七月二十一日驾崩了,太子朱常洛继位,定年号泰昌。皇上命卑职到燕山来向殿下报丧,可是卑职愚钝,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山河神仙的居住之所。”朱常鸿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道:“大明历代先帝,除了太祖、成祖、世宗外,皇考已经是最长寿的了,享国更是最长久。师父家在离此处数十里的东猴顶上,皇考已崩了二十几日,我就不赶回去了。” 说罢,朱常鸿便从自己衣袖割了一块布下来,用剑刺穿自己右手食指,在布上写了“考崩回宫”四血字,把布绑到鸽子的脚上,放飞了鸽子道:“咕伴,麻烦你替我做次信使,回去给师父报信!”然后低头跟梁轩道:“我这就随叔叔回去。”梁轩心中暗道:“这位皇子殿下八年没见,长大沉稳了,但现下才十四岁,显得少年老成了点。不知道这几年他在燕山学艺之时都经历了学什么事情呢?” 梁轩因为自己离开京城已二十几日了,故此也不敢逗留,立即带着朱常鸿回京。梁轩本应买马与朱常鸿,二人策马回京,但因为自己寻找小皇子已寻找了二十几天,盘川用尽,只好和朱常鸿共坐一马回京。二人从安定门进入京城,已经是八月十六日。二人进京后直奔紫禁城。路上,二人经过郑国泰府门前,看见几顶轿子停了下来。 梁轩觉得诧异,停马看时,只见内阁大学士刘一燝、韩爌,吏部尚书周嘉谟,礼部尚书孙如游,大理寺丞邹元标,兵科给事中杨涟等纷纷从轿子中下来。梁轩觉得奇怪,因为这几位都是太子党,而郑国泰及其儿子郑养性都拥立他们的外甥福王朱常洵。因此太子党与他们一直不对付,此番前来郑府为何而来呢?梁轩上前唱喏,并向几位大臣介绍朱常鸿。众臣参见过皇子殿下后,梁轩问:“各位大人,因何事来郑府?” 刘一燝道:“梁总管有所不知,在你前往燕山请九皇子殿下回来之时,郑贵妃向今上进献四位美人。皇上大喜,却没节制,弄坏了身体。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向皇上开了服泻药,结果陛下一晚如厕几十回,现下龙体违和。先前崔文升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郑贵妃此时又赖在乾清宫不走。所以我们怀疑此时和郑氏一族有关,故此前来诘问!”原来崔文升在万历四十三年在蓟州井儿峪破了红封教有功,被擢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第10章 李进忠 梁轩、朱常鸿二人听到后大为一惊,没想到从梁轩到燕山请朱常鸿之时的二十来天,宫中发生如此大事。朱常鸿听说大皇兄病重,乾清宫又被郑贵妃霸占,也不顾这些大臣了,打马奔往紫禁城。梁轩带着朱常鸿急匆匆地穿过大明门,进入皇城。众巡城卫兵、侍卫都认得梁轩,知道这是亲军都卫府都统,也不敢拦问梁轩朱常鸿是谁。很快,二人也穿过午门,经过三大殿,来到乾清门前,只见李进忠带着几个太监拦着。 原来泰昌皇帝朱常洛后,郑贵妃勾结西李霸占乾清宫,只要泰昌崩后便发动政变,故此西李命令李进忠守着乾清门。梁轩瞧不起这几个太监,大喝一声:“我是侍卫总管梁轩,请来大行皇帝九皇子、今上皇弟朱常鸿前来向陛下见礼,让开!”李进忠冷笑道:“燕山离京师有多远,梁总管去请皇子殿下居然去了二十多天?”梁轩素来不善言辞,也不好意思说原因是自己从来都不清楚山河神仙的住处。 当下梁轩转头对朱常鸿道:“殿下,您看着狗奴才挡着宫门,该当何罪?”李进忠心想:“梁轩此人平生忠厚老实,素来不敢也不会说谎,恐怕此人真是皇子。”故此李进忠抱拳弯腰向朱常鸿行礼道:“奴才李进忠参见九皇子殿下!”朱常鸿心想:“方才听得刘大学士说郑贵妃霸占乾清宫,想必此人肯定就是郑贵妃派来的守住宫门的!”朱常鸿一边想,一边伸出手来想扶李进忠,其实暗运内力想推开李进忠,口中却道:“李老公公忠体国,不必多礼!” 李进忠感到一股内力从朱常鸿那边推撞过来,也不敢怠慢,使起千斤坠功夫。原来自从梃击案后,李进忠知道韩本用武功高强,故此在攀附西李,经营仕途的同时也不断地纠缠韩本用,说要拜韩本用为师学武。韩本用觉得李进忠当初舍身救皇长孙朱由校,觉得此人忠心,于是便把自己的一身武功教给李进忠,并把自己的武功着成一本《宫人武籍》,送给李进忠。 朱常鸿在燕山学艺已有八年,但此时居然推不开李进忠,心中大惊道:“这阉人居然有此武功,日后必成祸患!”当下李进忠慢条斯理地道:“奴才向殿下施礼乃天经地义之事,殿下何必客气?”朱常鸿见推不开李进忠,便开口道:“当今皇上乃我胞兄,闻知陛下抱恙,我想进内问安。”李进忠笑道:“先前太医已为皇爷诊断,吩咐奴才等皇爷不可吹风,故此奴才才胆敢守候在此。奴才并非故意冲撞殿下,请殿下恕罪!” 梁轩见如此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心想此时西李必定和郑贵妃守在乾清宫中,如此可先回慈庆宫和范苑萍、东李并由检、由校两位小皇子商量对策,于是便低声对朱常鸿道:“殿下,咱们可先回慈庆宫!”朱常鸿点了点头,便对李进忠道:“李老公此举甚好,好生守护皇上。”便转身跟着梁轩回慈庆宫。二人到了慈庆宫,范苑萍听得内官传报,又急又喜地奔着出来。 朱常鸿乃万历四十年秋到燕山学艺,范苑萍却是万历四十一年秋才被选入宫当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常洛的昭仪,故此二人先前未曾见过面。但先前泰昌病重,除了建藩在洛阳的泰昌三皇弟福王常洵未奉诏进京外,在京中的五皇弟端王常浩、六皇弟惠王常润、七弟桂王常瀛都先后想进宫向泰昌问安,但都被郑贵妃挡在乾清门外。范苑萍心想,朱常鸿和别的养尊处优的皇子不同,毕竟算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应该会有办法对付郑贵妃吧。 范苑萍把朱常鸿、梁轩迎进慈庆宫,分宾主坐下后,范苑萍便向朱常鸿诉说泰昌患病的缘由。朱常鸿早就听刘一燝说过,但又不好意思打断皇嫂的话,于是还是静静地听着。说到最后,范苑萍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道:“这颗药丸是本宫精心研制的‘赤心丹’,是用鹿血及一众名贵的药材制成。本宫想进入乾清宫献给皇上服用,可是被郑贵妃挡在乾清门外。这次皇叔回归,要不皇叔代本宫送进乾清宫?” 朱常鸿叹了一口气道:“不瞒皇嫂,其实我先前都想进乾清宫,但一样也被郑贵妃挡在宫外……”范苑萍道:“皇叔不必烦恼。”说完范苑萍叫了一声:“有请两位皇子出来吧!”只见乳娘客印月和东李都带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出来,客印月带着那个年纪都与朱常鸿相仿,东李带着那个年龄稍轻,八九岁左右。 范苑萍指着客印月带着那少年道:“这位是皇长子朱由校。”又指了指东李带着的那位少年道:“这位是皇五子朱由检。”(朱常洛二子、三子、四子早殇)朱常鸿幼时也经常与由校、由检玩耍,但当时还没懂事,故此对两位侄子印象不深,但此刻皇嫂介绍,相信也不会错了。朱常鸿兴奋地牵起由校两兄弟的手,诉说别来之事。 第11章 赤心丹 范苑萍笑道:“好了,稍后再叙旧吧。现下麻烦皇叔带着二位小皇子前去乾清宫献药吧。先前本宫为成年女眷,郑贵妃和西李都觉得本宫是前去争利的。此次你们三位是年幼的皇胄,由校、由检更是皇上的亲骨肉,由你们三位去送药郑贵妃也应该不会有话说的。”朱常鸿点点头道:“嗯,救人如救火,麻烦梁总管在慈庆宫保护皇嫂,我这便和两位贤侄前去乾清宫献药。皇嫂乃药圣李东璧的门人,相信必定药到病除的!” 说完朱常鸿便和朱由校、朱由检动身前去乾清宫了。朱常鸿思量,先前从正门乾清门被李进忠挡着,此次可从乾清宫的侧门日精门进宫,不必和李进忠纠缠了,想罢便一手拉着由校、一手拉着由检前往日精门。叔侄三人有说有笑经过毓庆宫之时,迎面一顶轿子抬着过来。此时朱由校欢喜说道:“父皇服下这赤心丹,龙体肯定能康复的!”那轿子轿帘一掀,轿中人大叫道:“哥儿何往?” 朱由校定眼一看,原来是西李。朱由校慌忙上前请安道:“儿臣正欲与九皇叔、五皇弟前往乾清宫向父皇献丹药。”西李一听,双眼死死地盯着朱常鸿,口中骂道:“梁轩那个狗奴才,不知道从何处带个哀家都没见过的人回来,就说是九皇叔了!”朱常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个西李怎么说都是自己皇嫂,何况目下泰昌已经登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无礼。故此朱常鸿就转过脸去,不看那西李,也不想听她骂了些什么。 突然,朱由检惊叫道:“啊,皇叔,西李把赤心丹从皇兄手上抢过去了!”朱常鸿扭过头来时,西李已经放下轿帘,命轿夫起轿走了。朱由校哭丧着脸走过来。朱常鸿安慰道:“由校莫要伤心,想必那西李也是拿赤心丹献给皇上的,只是邀功把功劳纳到自己头上罢了。我们以后再向范皇嫂要一颗赤心丹献给皇上表孝心就是了。”三人再向乾清宫走来,来到日精门,没有看见有看守,三人便从日精门进入乾清宫了。 进了乾清宫,只见一位端庄的中年妇人坐在龙床旁跟泰昌皇帝朱常洛聊天,朱常鸿定眼一看,那妇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阔别了八年的母妃黄氏!朱常鸿马上上前向泰昌和母妃跪拜请安。朱由检道:“父皇、皇祖母,九皇叔回来了!”泰昌和黄贵妃大喜。黄贵妃欣喜地扶起朱常鸿,流着眼泪细细端详着儿子道:“我儿,长大了……长大了……”面色蜡黄的泰昌看见这母子情深的一幕,想起自己母亲王氏被万历冷落了一辈子,一激动,便晕了。 众人慌了手脚,站在一旁的王安马上奔回慈庆宫请范苑萍过来。朱常鸿问黄贵妃:“外面郑贵妃的人把持着宫门,母妃是如何进宫面圣的呢?”黄贵妃道:“一开始哀家的确被李进忠那伙奴才挡在宫门外。幸好王老公对郑贵妃说群臣到郑国泰家逼宫,郑贵妃便匆匆忙忙带着李进忠出宫了。西李也走了。”看见母妃提起西李,朱常鸿道:“儿臣方才才见识过那西李的凶恶。”黄贵妃点点头道:“是的,那西李凶恶阴鸷。由检一开始也是由西李照看着,后来由检极力进劝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才改由东李照看。但由校还是西李带着。” 正说间,王安带着范苑萍、梁轩急急赶到。范苑萍为泰昌号了脉后,说道:“幸好皇上只是心神激荡过度晕了过去罢了。”然后回头对由校道:“由校,赤心丹呢?献给父皇没?”朱由校吞吞吐吐地道:“被……被西李拿了……”范苑萍急道:“西李怎么会知道你手上有赤心丹!?”朱常鸿见状,马上上前圆场道:“西李虽然把丹药拿去了,想必也是献给皇上的。只要皇上能服下赤心丹,谁献不一样?” 第12章 夏王 范苑萍叹了一口气道:“九皇叔有所不知。我有位师叔名叫李可灼,是我师公李东璧的族侄,西李是他的族侄女。这李可灼先前为了和我师父庞宪争太医之位,使计陷害师父,迫害师父做了军医。但先帝英明,知道李可灼使坏,而且知道李可灼医术不精,也不让李可灼当太医,只任命他为鸿胪寺丞。师父去年随军出征萨尔浒。大明在萨尔浒之役大败,师父也没了声息。我就担心西李把赤心丹给了李可灼,让李可灼献给皇上。皇上服下赤心丹以为李可灼医术高明,继续让李可灼医治。就凭李可灼那半吊子医术,那就……” 范苑萍没有说下去,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朱常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那麻烦皇嫂再配制一颗赤心丹?”范苑萍道:“先不说制赤心丹的原料有鹿血、熊胆、人参等名贵药材,就是有了这些药材要炼制也要半个月啊……”正说间,内侍来报:“内阁首辅方从哲求见。”朱常鸿道:“要不小弟出去告知方首辅,让他防着那李可灼献药?”范苑萍心想,此刻泰昌昏迷,稍后李进忠回来守着宫门,自己也不能再进乾清宫一步,也只能如此,于是便点点头。 众人出了乾清宫,看见白须白发的方从哲等着求见。方从哲看见先皇黄贵妃和今上范贵妃出来了,马上行礼。范苑萍对方从哲道:“方阁老,这位是大行皇帝的九皇子常鸿。”方从哲向殿下行礼,朱常鸿扶起道:“方阁老,如果今后鸿胪寺丞李可灼要向皇上献药,万万不能接纳,请您老谨记。”方从哲一脸茫然,看了看黄贵妃和范贵妃,黄范二人都点了点头。方从哲道:“老臣谨记殿下嘱托!” 众人离开乾清宫,朱常鸿陪黄贵妃回宫,范苑萍回慈庆宫准备药材再制赤心丹。这半个月内,因为郑贵妃和西李命李进忠把持乾清宫,朱常鸿除了到神宗万历的棺椁前跪拜,得到自己的封号“夏王”外,也没能做有实质性意义的事情。期间,朱常鸿听得母妃黄氏时常提起自己远在江西饶州府鄱阳县的娘家,尚有兄长黄焯铉和侄子黄睿健在,不知道近况如何。 朱常鸿叹气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哎,舅舅和表兄说来也是皇亲国戚,应该日子还算过得去的,母妃宽心吧!”黄妃道:“哀家当初力争当初还是皇长子的今上当太子,恐怕已得罪了郑贵妃家族了。郑贵妃家族虽然身处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大兴县,但哀家还是担心,郑妃及其娘家的红封教和嵩山派之流会对兄长和睿儿不利......”朱常鸿也不便说甚,只是默默记住此事。 九月一日丑时,朱常鸿都还没睡得着,心想:“这半个月过去了,不知道皇嫂赤心丹炼制得如何了?”于是朱常鸿坐起来,穿起衣服,走出了黄贵妃寝宫。因为朱常鸿还没定在哪里建藩,作为藩王在京城暂住的行馆夏王馆还没建成,而朱常鸿又还没成年,故此朱常鸿还在黄贵妃宫中暂住。 朱常鸿走向慈庆宫,在慈庆宫门外,朱常鸿止住步子:“现下还是黑夜,先别说进去找皇嫂可能打扰了皇嫂休息;更须知道晚上避嫌叔嫂不可轻易私下会面。”朱常鸿正在踌躇之时,只见远处一个瘦弱的五十多岁的大臣追着另一个同样也是五十多岁的大臣,边走边骂:“李可灼你这个佞臣,毒杀了陛下,罪大恶极!我定必要把你捉拿归案,明正典刑!” 朱常鸿一听皇帝居然已被毒杀,心神大乱。究竟那两个大臣是何人?泰昌又是如何死的呢,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杨涟 却说当时朱常鸿认出追人的那位大臣乃是半个月前到郑国泰府上逼宫的兵科给事中杨涟,他急急扯住杨涟道:“杨大人,你说圣上已驾崩!?究竟出了什么事?”杨涟指着那李可灼哭骂道:“这李可灼献红丸,圣上服后便归天了!”朱常鸿一听,眼前一黑,身形晃动,几欲晕倒。杨涟急急扶住朱常鸿道:“殿下要保重身体,切莫悲伤过度!”朱常鸿定了定神道:“皇嫂调制的赤心丹,陛下服下为何会归天的?” 杨涟道:“八月二十三日,李可灼手持红丸要进献与皇上。方首辅谨记殿下的嘱托,拒绝了李可灼的献药。无奈八月二十九日,皇上不知道从哪听说李可灼有灵丹,让其进献。方阁老不敢隐瞒,便召李可灼那厮觐见。皇上服下第一颗红丸时,浑身舒畅,思进饮膳。皇上自然龙颜大悦,几个时辰后再命李可灼献进红丸。服下第二颗红丸六个时辰之后,住在内阁的大人们突然接到了太监传达的谕令,皇上要召我们进宫觐见。我们当然不敢怠慢,急急往乾清宫奔去。但还没奔到乾清宫,内侍又过来说,皇上驾崩了!” 原来李可灼献上的第一颗“红丸”的确就是范苑萍炼制之赤心丹,泰昌服下后当然病情大好。李可灼把功劳都揽到自家头上,皇帝和内阁首辅方从哲都对李可灼称赞有加。及至皇帝向李可灼索要第二颗红丸之时,李可灼哪知道那赤心丹的药料已经炼制之法,又不敢言明赤心丹是来自范贵妃,怕罪犯欺君,故此胡乱弄出一颗“红丸”来,结果泰昌服下后果然就一命呜呼了。 当下朱常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杨涟也哭着扶起朱常鸿道:“殿下节哀,微臣只是一个七品兵科给事中,但陛下以国士待我,让微臣作为顾命大臣。微臣一定要抓住那李可灼,并好好辅佐皇长子成为明君!”朱常鸿一言惊醒,抬头一看,李可灼已不见踪影了!朱杨二人大吃一惊,没曾想李可灼居然趁二人伤心之际悄悄脱身。杨涟顿足道:“可恨,让那贼臣逃遁了!”朱常鸿道:“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我拖累了杨大人,那贼臣也不会逃脱。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那李可灼追回来!” 就在此时,二人只听得一声洪亮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李可灼连爬带滚地走回来,一个五十多岁,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长髯长者慢慢从后面跟着李可灼过来,笑声就是那位长者发出的。那长者右手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三牙掩口细髯,双目炯炯有神;左手边是一个比朱常鸿年纪稍轻的清秀少女,怯生生的样子,双眼一直看着地面。朱常鸿看见李可灼回来了,一招山河派的“墨家拳”中的“墨子泣丝”,把李可灼揪住。 杨涟迎上去向那个长者行礼道:“锦衣卫指挥使骆都督!”朱常鸿先前就已经听说过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名字,知道此人在万历三大征中立有大功,现下看见骆思恭把李可灼赶回来,便揪着李可灼上前谢道:“都督又为国家立了一功,可喜可贺啊!”杨涟上前对骆思恭道:“骆都督,这位是神庙九皇子夏王常鸿殿下!”骆思恭向朱常鸿行完礼后,叹了口气道:“殿下过誉了,微臣刚从辽东前线回来。建州女真爱新觉罗部匪酋努尔哈赤自万历四十六年反叛以来,我军一直节节败退,立功一说,微臣当真受之有愧……” 朱常鸿在燕山学艺之时偶有听说过“努尔哈赤”和“建州女真”等名号,但因为师父师母都是不问世事的高人,故此他也知之甚少。此时听得建虏努尔哈赤原来是反明的,就急问:“骆都督,现下辽东局势如何?”骆思恭道:“经过两年的征战,大明已丢失抚顺、清河、开原、铁岭等辽东重镇了……”朱常鸿心急如焚道:“国难当头,我朱家子孙岂可坐视不理?”骆思恭心中思量道:“这少年还是不懂世故,作为藩王如果你多理国事,恐怕做皇帝的就睡不着了……” 心里虽然是如此想,但嘴上骆思恭却说道:“殿下请放心,自从去年辽东经略熊廷弼上任后,辽东局势稳定,大明与建虏已休兵罢战一年了。”朱常鸿这才舒了一口气,突然,他听得“咕咕”叫声,心念一动,想起了自己在燕山上学艺时养的鸽子,自己当初匆忙回京也是用鸽子传信给师父师母的,于是便问骆思恭道:“骆都督,你身上带着鸽子?”骆思恭笑了,说了声道:“我儿,把鸽子拿出来吧!”然后骆思恭又笑道:“你看我都忘了向殿下介绍了。” 第2章 制劲诀 骆思恭指着那青年说道:“这是犬儿骆养性。”然后指着那少女道:“这是我外甥女。”朱常鸿知道骆思恭不好意思说出自家女眷闺名,也就不再追问了。只见骆养性从背后囊中掏出一只鸽子。骆思恭结果在手道:“殿下英明,这次微臣从辽东回来,在京郊碰见的鸽子。微臣看见鸽子脚上系有竹筒,好奇把这鸽子打下。竹筒内有一个叫李开疆的人,乃投降了建虏的叛将李永芳的义子。他对李永芳说,要在大明寻找《制劲诀》。” 朱常鸿好奇地问:“李开疆?这名字听着耳熟……这本《制劲诀》是什么秘籍吗?”骆思恭点头道:“是的,微臣虽然离开武林多年,但记得这是武林名宿、前武当掌门张松溪的着作。张掌门在嘉靖年间是天下第一高手,这本着作要是落在建虏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啊!”朱常鸿心想:“现下李可灼已经就擒,虽然大皇兄驾崩,我还没前去吊丧,但毕竟大明社稷比我们君臣、兄弟之情重上千万倍,我得回燕山向师父师母请教对策,如何不让那李开疆取得《制劲诀》!” 朱常鸿把李可灼交给骆思恭,然后又向骆思恭拱手道:“李可灼就交由骆都督交与朝廷,小王这就回燕山,向师父师母请教如何先建虏一步取得《制劲诀》!”骆养性呵呵笑道:“有山河神仙帮忙,此事必定能如殿下所愿!”朱常鸿转头对杨涟说:“今后就有劳杨大人等辅助皇长子由校成为一代明君了!小王这就回燕山了!”说完向众人一拱手,转身便走。骆思恭道:“殿下且住,不如殿下骑犬儿坐骑前往燕山?”朱常鸿大喜道:“甚好!那就有劳骆公子了!” 闲话休提,话说朱常鸿骑上骆养性的马后,向骆养性道了声谢后,打马直奔燕山东猴顶。奔到燕山脚下,东方已发白了。朱常鸿一来心急,归心似箭,二来毕竟的确还是年轻,总觉得嫌马还不够快,勒定马,跳下地施展轻功往前急奔。听得远远有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哈哈,师娘,那边有个呆头鹅不骑马自己跑了。要不我把自己骑的驴换了他的马去找师兄吧!” 朱常鸿一听,心中大喜:“这不是清师妹的声音吗?”另一把稍微苍老的女声说道:“清儿,不得待人无礼!”朱常鸿一听,喜道:“师娘也来了!”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标致少女骑着驴在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妪施展本派的仙翁步伐在前,那不是自己的师母白荷茹和师妹邓清是谁?原来自从朱常鸿飞鸽回东猴顶报信后,山河神仙一直等朱常鸿回来。 十天前燕仙山见朱常鸿还没回归,自己便亲自到京城一趟打听,知悉泰昌吃了崔文升的泻药病得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打听得爱徒的音讯,于是便回东猴顶和妻子商量。白荷茹深知朝廷、后宫争权夺利黑暗,也担心朱常鸿,于是便决定让郑翠翎留守,自己和丈夫及邓清出来燕山各山口等朱常鸿回来。没曾想今天正好碰着朱常鸿回归。当下朱常鸿大叫:“师娘,清师妹,我在这里!”邓清一见大喜,赶着驴跑过来。 白荷茹道:“清儿,原来那‘呆头鹅’是你师哥啊!”这一句话十三个字,朱常鸿听着由远而近,迅速清晰,丝毫没喘息,心想师娘果然不愧为天下八大高手之一。邓清红着脸说:“下次不敢了……”白荷茹说:“鸿儿你有所不知,你清师妹天天盼着你回来,老是催我们两个老人家出来,自己又非要跟着出来,说跑的慢也要骑着驴跟着,这丫头,哈哈。”邓清脸又一红,偷眼看了看朱常鸿道:“师娘又笑人家。” 朱常鸿道:“师娘,请问您老人家听说过《制劲诀》没?”白荷茹听得徒弟突然如此一问,有点愕然道:“当然听说过啊,江湖上说那是几十年前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武当派掌门张松溪所着。老爷爷他也与张掌门的徒弟、现任武当掌门溪泉道人偶有书信来往。溪泉说这传言是真的,不过当年张真人把秘籍藏到那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把线索画到一张羊皮上,至于那羊皮现处于何方,还真不知道啊……” 朱常鸿道:“辽东降虏叛将李永芳的一个义子李开疆最近提及到,徒儿担心……”还没说完,邓清咬牙切齿地打断道:“李开疆?当初拐带我和翠翎师妹的那个人贩子也叫这个名字!朱常鸿道:“难怪我就说当初我刚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耳熟……”于是朱常鸿便把自己到从京城的所见所闻,包括梃击案、破井儿峪、群臣到郑府逼宫、红丸案等说出。邓清急急追问道:“目下我们有何办法找到那李开疆!?”白荷茹道:“恐怕没有,唯一的线索只有一只鸽子。难不成把它放回去一直跟着吗?这显然不现实。” 朱常鸿道:“那我们如何能阻止李永芳、李开疆这伙恶人取得《制劲诀》?”白荷茹叹了一口气道:“目下暂时没有,不过其实说不定那两个李也还没曾找到。我们还是回东猴顶再从长计议吧。”朱常鸿道:“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想回趟皇宫,我那位皇帝长兄刚刚驾崩。”白荷茹叹了一口气道:“鸿儿,你的心情我岂有明之理?但我还是奉劝一句,最好别回去,至少目前不是回去的好时机。”朱常鸿道:“此话怎解,师娘?” 第3章 下山 白荷茹又叹了一口气道:“唉,何苦你要生在帝王之家?自古朝廷、深宫都是勾心斗角之地。唐之玄武门、宋之烛影斧声,我朝之靖难、夺门,哪个不是亲骨肉为争权而自相残杀的?远的不说,就你那位大皇兄皇帝来说,发生在他身上的妖书案、诅咒案、梃击案,大臣们都以此为契机排除异己,斗得不亦乐乎。现下红丸一案更牵涉到一条皇命,你此次回去恐怕凶多吉少。” 朱常鸿道:“先前徒儿听到,建虏兴起于辽东白山黑水之间,侵吞了我数座重镇,如此国难当头,别说我是洪武、永乐大帝之后,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汉人,也不能坐视不理!莫非师娘你就忍心看着高皇帝从异族手中抢回来的汉家江山再次落入异族之手!?”白荷茹听得朱常鸿越说越激动,便说:“鸿儿说的也对,这样吧,至少你现下先跟我回去,等过了这几年,红丸案的风声没那么紧了,你的武艺也更精进了,再回朝廷报效国家如何?” 朱常鸿方才已觉得自己如此激动地对师母说话,实属不敬,深感歉意,现下看见师娘也有退让之意,也不好得寸进尺,点了点头,答应了跟白荷茹回东猴顶。临行时,朱常鸿说了声道:“待我弱冠后,我为自己取字为‘雁扬’!”白荷茹一听,心中感触道:“宋有岳鹏举,现在鸿儿为自己取字‘朱雁扬’,希望鸿儿不要步岳武穆后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就是天启四年秋。九皇子朱常鸿,关外女童邓清,朝鲜族女童郑翠翎已长大成人了。朱常鸿现时已是一个十八岁的壮健青年。只见他丰姿如玉,目朗似星,神采飞扬,头戴束发紫金冠,前发齐眉,后发垂肩,身穿黄衣,故其师父戏称他为“黄衣郎君”,内衬白衫,腰插匕手,脚穿皂靴。 郑翠翎身材娇小玲珑,穿一身粉红色衣服,留着长发,结成长辫子,辫长到腰,同样也是腰插匕首,头仍然用翠绿色羽毛的发束环束着长辫子,脸若朝霞,旖旎如画。因为她酷爱翠绿色的云雀羽毛,燕仙山称其为“高丽云雀”。邓清常穿一身靛青色衣衫,蓄着长辫,体态高挑婀娜,娇如春花。 这一天是天启四年八月下旬,距离红丸案已经差不多有四年了。上午,朱常鸿、邓清、郑翠翎三人在练剑。郑翠翎右手横剑向朱常鸿斩去,左掌紧随后面拍出,这是山河派的招式,名唤“横剑摆渡”。这招本来朱常鸿了然于胸的,本应先用剑荡开郑翠翎的剑,然后才用掌抵敌郑翠翎的掌。岂料就在此时,突然燕仙山养的鸽子飞过,“咕咕”的叫了一声。 四年来朱常鸿一直没忘记先前骆思恭跟他说过截获李开疆信鸽提及到《制劲诀》一事。此时又听到鸽子叫,心中一乱,竟然出掌挡隔郑翠翎手中的剑。幸好当时这三师兄妹用的剑都是木剑,饶是如此,朱常鸿的右手手臂“啪”的一声挨了一下,手臂登时一道剑状的红痕。邓清、郑翠翎两个吓得把木剑都丢了,急急跑上前看师兄的伤势,邓清更是吓得差点哭了出来。 朱常鸿笑着对两个师妹说:“轻伤罢了,如果连此等伤势都在意的话,日后还如何报国?”话音未落,山河神仙便从树后走了出来。三师兄妹急忙参见师父师母。只听得白荷茹笑道:“如何?老爷爷,愿赌服输吧?”燕仙山叹了口气道:“服输服输,既然这只大雁心已不在燕老头这里,目下他又鸿毛丰满了,仲秋已过,就让他南归吧!” 原来白荷茹知道这四年来朱常鸿一直记挂《制劲诀》一事,且心系朝廷,私下和燕仙山说,让朱常鸿回朝报效国家。燕仙山一来不舍得爱徒,二来也不想爱徒被牵扯入勾心斗角的漩涡中,故此拿不定主意。白荷茹知道丈夫是个老顽童的心性,便和燕仙山打赌,放一只鸽子,如果朱常鸿心神一乱,便让朱常鸿回朝;如果朱常鸿没乱,就让他继续留在燕山东猴顶。没想到事实却如白荷茹所料,朱常鸿果然走神失手了。 当下朱常鸿还一脸懵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开罪了师父,惹得师父生气,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白荷茹便把自己和丈夫的赌约告知三位弟子。朱常鸿这才恍然大悟。燕仙山叹了口气道:“其实燕老头的武功招式你们仨小鬼也学的差不多了,欠的只是临阵对敌的本事,这个也的确需要你们自己闯荡历练一番,跟着我这个老头也的确长进不了。” 郑翠翎聪明机警,一听燕仙山说的是“仨小鬼”,便知道师父是让自己和师姐陪师兄一起下山回朝,马上跪下来道:“谢谢师父让我师兄妹三人下山!”郑翠翎经过十二年和燕仙山等几个汉人相处,早已学会了汉语,不过朝鲜语还保留着会。邓清其实不明所以,只知道跟着师妹做便没错,更何况是让她下山去见识这个花花世界,于是便跟着郑翠翎跪下。 燕仙山取出三把长剑,分别赠与师兄妹三人道:“你仨小鬼初涉江湖,不要强逞英雄。行侠仗义固然是好,但也要学会掂量己方实力再考虑替不替他人出头啊。”师兄妹三人含泪接过剑,向山河神仙磕了个头,齐叫了声:“弟子受教!”白荷茹擦抹了抹眼泪,扶起师兄妹三人,给了三人包袱盘川。燕仙山转过身,挥一挥手道:“你们仨小鬼快走,免得燕老头看着心烦!没了鸿雁没了云雀,我家还有很多鸽子、兔子、毛驴陪着呢!” 原来燕仙山除了玩世不恭,平时还很喜欢收养一些小动物。朱常鸿道:“十二年的教养之恩,弟子不敢有忘,待天下太平之日,弟子甘愿舍弃皇室名分,回来终身陪伴师父师娘!”燕仙山此时还是背对着妻子和三个弟子,一言不发。白荷茹知道丈夫难过,不想被弟子们看到,便待丈夫答应道:“你师兄妹三人,如果记得师父师娘的教诲,就已经算是对师父师娘孝顺了,快下山去吧。” 第4章 山贼 朱常鸿师兄妹三人向师母拱了拱手,背起包袱,收好银两,手持长剑便寻路下山去了。朱常鸿骑上四年前骆养性的马,邓清、郑翠翎各骑一匹毛驴,三人投京城而去。幸好三人并不需要赶路,可以路上悠然欣赏北国仲秋风景。当晚三人在密云县城投栈。翌日一早在上路往南走,中午在怀柔县城打了尖,用过午饭后,下午未时来到了怀柔和顺义两县交界的牛栏山。 三人正是谈笑间往京城方向行进中,突然一阵秋风吹来,风中隐隐夹杂着血腥味和烧焦的气味。朱常鸿低声叫道:“不妥!”三人都立马不做声。然后三人又隐隐听得男子声嘶力竭的狂笑,女人的哀鸣和孩童的哭声。三人抬头环顾,只见西北角隐隐约约有几缕黑烟升起。朱常鸿目视两位师妹,邓清、郑翠翎点点头。三人下了马驴,匍匐前行。三人来到一条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前,看见一群山贼在屠村。 原来这是一群牛栏山大寨的草寇,为首的二人正是十二年前和恒山派郝忠仁抢夺羊皮的凌志宗和邵文超。当年彭志英在世之时,山寨还奉行着“盗亦有道”的信条,但自从彭志英死于恒山派之手,这凌志宗和邵文超便原形毕露,山寨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贼窝,经常下山,到处烧杀淫掠。邓清道:“师妹足智多谋,你怎么看?”郑翠翎道:“咱得赶快去报知官府,派兵马来救百姓!” 邓清道:“就那二三十户人家,说不定现在山贼都屠得差不多了,还去找官府,招来兵马给山贼送行吗?”郑翠翎急道:“师姐,你这么快就不记得师父师娘的教诲了吗?不要强逞英雄,掂量己方实力再考虑替不替他人出头啊!莫救人不成把自己都搭进去了!”邓清见朱常鸿一直不作声,便对师兄道:“师兄,那些都是大明的子民,你就忍心看着他们被强盗屠戮!?”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正正打着朱常鸿的要害,朱常鸿有些动摇了。邓清看见朱常鸿嘴不说,身不动,以为朱常鸿还是不为所动。就在此时,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后面有三四个山贼追着:“小娘子,你跑去哪啊?好好地和大爷上山寨,保证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快活!”邓清娇斥了一声,挺剑冲了出去,郑翠翎叫苦不迭。 那几个强盗看见邓清冲过来,眉开眼笑:“造化造化!本还在想这一个雌儿不够分,没曾想又来多一个盘亮条顺的!”两个扑上前来伸手就要抓邓清。邓清长剑出鞘,一剑抹了一个山贼的脖子,反手又一剑,捅穿了另一个强盗的胸口。剩下的三个各操家伙,怒吼着冲上前来要抓邓清。朱常鸿手一扬,三枚黄绫镖激射而出,三个山贼应身倒地。但方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其他山贼一百来人吹着唿哨而至,把朱常鸿师兄妹三人包围了起来。 为首的凌志宗和邵文超,一个拎着大刀,一个扛着铁杵上前问道:“三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死丫头是什么来路?敢到老爷头上来讨野火!?”还没等师兄开口,邓清抢先答道:“我们就是来专门收拾你等恶人的!你管我们什么来路?”郑翠翎心想:“师姐也未免太鲁莽了,把山河神仙的名头说出来,或许能唬住这伙草寇,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现在迟了再说他们也未必会信,而且明显是示弱,会有损恩师威名!” 邵文超狞笑道:“这小妞别说还挺标致的哈!待会儿记得多陪老爷玩几招!”邓清大怒,挺剑直刺邵文超。邵文超举杵抵挡,十几回合过去,邵文超居然还拿不下邓清,边斗边道:“没曾想这小娘子还挺带劲儿,有意思!”凌志宗用刀指着朱常鸿道:“小子,老子不想江湖上的朋友们笑话我欺负女流,敢和老子过几招吗?”道朱常鸿冷笑道:“草寇一帮,何足挂齿?”朱常鸿剑走轻灵,凌志宗刀行厚重。 两个像两头南山猛虎斗,一对北海蛟龙争,战了四十回合,不分胜负。郑翠翎也和围上来的山贼斗了起来,左右开弓,两边各撒出四五支翠羽镖,登时把八九个中镖。郑翠翎又从腰间掏出一把连接小铁链的钢爪,名唤“苍鹰神爪”,呼呼舞了一圈,众强盗不敢埋身。那邵文超见战邓清不下,虚晃一杵,转身就走。邓清是个好胜的人,挺剑便追。郑翠翎在那边见了,边打边叫:“师姐精细!”邓清哪里听得见,只顾追杀。朱常鸿、郑翠翎只得叫苦。 那邵文超往草丛落荒跑去。邓清不知是计,也追了进去。原来这牛栏山的强盗对敌官军时早已习惯诱敌深入,然后在草丛树林里抓人。那草丛先前早已经有人埋伏,见邓清追到,拉起绊马索。邓清追得兴起,哪里想到会有人绊自己?一下失了重心,被绊索绊翻。正待挣扎,挠钩乱舞,套索齐飞,把邓清活捉了。邵文超命喽啰绑回山寨,听候发落。那喽啰知得邵文超想要邓清,也好生对待。邵文超见邓清已被擒,便来斗郑翠翎。 郑翠翎对付众多喽啰已是勉强支撑,见邓清失陷,心中早慌,又见邵文超来攻,不敢恋战,扔了颗烟雾弹,便向凌志宗掷了支翠羽镖。凌志宗侧身避过。郑翠翎瞅中破绽,冲进战圈,拉着朱常鸿便走。朱常鸿急道:“岂可撇下清师妹不理?”郑翠翎道:“咱们回京城慢慢再作理会,到时候官兵来剿,不怕不能救出师姐。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要在这吃眼前亏。”朱常鸿心想也只好如此,一咬牙叫了一声:“清师妹不要慌,我俩很快回来救你!”也便跟郑翠翎一起走了。 第5章 压寨夫人 现下单说那牛栏山一伙强盗,扫净了村坊,扛着财宝,带着邓清及其他村坊里抓来的妇女,浩浩荡荡奔回山寨。看守山寨的三寨主徐万带着山寨留守的山贼下山迎接。原来这徐万乃是在彭志英身死,凌志宗坐上头把交椅后找回来的,当然和那凌志宗并邵文超那是一丘之貉。邓清偷眼望那徐万,只见那徐万从右眼眉到左腮角有道疤痕,甚是恐怖。徐万看见邓清偷眼望自己,便喝到:“看什么看?没见过疤面灵官?” 凌志宗笑道:“余三弟可不要吓坏她,她可是你未来二嫂!”徐万一听笑了,向邵文超恭喜道:“二哥要小登科了?恭喜恭喜!”邓清一听差点要哭了:“苦也苦也,悔不听师母师妹之言,果然百姓没救着,自己也搭了进来,当了个糊涂新娘……”邵文超着两个小喽啰把邓清押往自己房中,好好看管;喝令喽啰把其他妇女赶到柴房,然后便和凌志宗、徐万上聚义厅饮酒作乐。 当下邓清被五花大绑,用不塞口,叫喊不能,动弹不得,只得任那两个小喽啰摆布。幸好那两个小喽啰知道这是寨主想要的美人,也不敢对邓清毛手毛脚,把邓清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年轻的喽啰李四道:“三位寨主以及大小头目都在外面喝酒快活,留咱哥俩在里面看守着婆娘!”另一个年长的喽啰张三道:“你还别说,这婆娘长得确实是标致,难怪债主对她起心,咱哥俩也可以欣赏一下这婆娘!” 李四道:“只能看不能吃有个屁用!寨主看上的女人你还敢尝鲜?不要命了!”张三道:“那咱俩也别傻愣着了,找找邵寨主房中有没私藏的美酒!寨主是个明白人,他的新娘咱不能尝鲜,美酒尝鲜他也不会怪咱兄弟!”李四笑道:“三哥还真是喜欢这调调,好,咱哥俩一块找找!”搜了一会儿,二人终于在寨主床底下找到一坛女儿红。李四眉开眼笑道:“这肯定是寨主留作新婚时喝的女儿红,今天算是咱哥俩造化了!” 张三道:“可不是么?来来来!”说完找来两个杯子,李四把两个杯子斟得满满一杯,两人就开始喝起来了。酒过三巡,李四酒壮怂人胆,越喝牢骚越多:“哼,这美人咱没能尝鲜,摸摸亲亲总得行吧!咱摸完亲完,她即使告知寨主,也没证据啊!何况寨主是个明白人,捉这美人的时候老子也有出力!”邓清虽然手脚被绑,口塞布条,可是耳朵还能听得见。当下她听到那李四这般说,但自己又不能动弹,急得要哭了。 李四不顾张三劝阻,起身便向邵文超的床走来。突然听得背后声响,李四扭过头来一看,只见张三倒在地上。李四笑道:“三哥今天是怎么了?以前都没觉得你酒量差,今天怎么就那么差……”话还没说完,李四走近才发现张三后脑插着一支袖箭!李四大惊,正欲叫喊,又一袖箭飞过来射中李四额头,李四当场毙命。邓清正是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看得从窗外跳进一个妖怪来。只见那妖怪身材高大,手持长剑,狮面人身! 第6章 程本忠 邓清惊得差点大叫。幸好口中塞有布条,故此叫不出来。那狮面妖走到床前,把头一摘,邓清这才定下心来。原来这是个人,只不过戴着个狮子头套。此人四五十岁年纪,豹头环眼,络腮胡子。那人上前温言道:“姑娘休慌,我不是妖怪,我是前来搭救你的!我替你拿开口中布条,你别声张打草惊蛇,懂不?”邓清点点头。那人拿出邓清口中布条,用剑割断缠绑着邓清的绳索。邓清向那狮面人拜谢救命之恩,狮面人连忙扶起来。 原来那狮面人乃福建邵武人,姓程名本忠,乃江湖一游侠。因为怕惹来仇家,行侠时都带着狮子头套,故此江湖人称之为“狮面剑客”,但除了他已故的师兄虎面头陀和三个师侄竹林隐侠许锡毅,“鬼城双侠”牛仲寿、马叔勉外,谁都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邓清听到此处,伸了伸舌头道:“小女子此次见得前辈真颜,知道前辈的姓名,前辈会杀我灭口不?”程本忠笑了笑,正想回答,突然低声对邓清道:“把那两个喽啰的尸体藏起来,快!” 邓清不知道发生何事,但看见程本忠已搬起张三的尸体藏在床底下,也不敢多问,依样画葫芦也把李四的尸体藏到床底下。程本忠从李四身上撕了块布下来,用酒浸湿,拭干净地上的血迹,又对邓清说:“你带着那两喽啰的兵器躺回床上盖上被子,那帮山贼要来闹洞房了!到时候那贼首解开被子,你就用剑把那贼首挟持住!”邓清此刻才听得窗外人声,明白程本忠的意思了,赶忙抱着两个喽啰的刀剑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自己和刀剑。程本忠藏好酒和酒具,躲身在门后,带上狮子头套。 刚刚收拾停当,邵文超便和凌志宗并十来个头目推门进房间。邓清在被子里已把张三的剑拔出鞘了。一进得房间,看见张三李四二人没在,邵文超便骂道:“那两个狗奴才跑哪去了?”一边骂一边急急走过床去,看见邓清还躺在床上,心就定下来了:“幸好美人还在!那两个杀才擅离职守,看我捉到他俩不剥他们的皮才怪!”邓清心中好笑:“那俩杀才现在就在你脚边!”凌志宗笑道:“可能他们俩识趣,不妨碍贤弟洞房花烛!哈哈哈,我们都早点回去吧!” 凌志宗话还没说完,邓清也不等邵文超揭开被子了,长剑突出。可是这邓清一来生性莽撞,二来本就对邵文超憋着一口怨气,三来实战经验少,火候掌握不好,本想用剑指着邵文超挟持的,岂料长剑一出便把邵文超捅穿了!牛栏山山寨大小头目被这个突变惊呆了。程本忠心中叫苦了:“本想挟持着寨主的,现在这姑娘倒好,直接把人给杀了!叫我如何救人脱身?”凌志宗反应最快,把那十数个头目都往前推,自己转身夺路往房门口奔。 程本忠心中大喜道:“天助我也!”长剑一出,用剑架在凌志宗脖子上。凌志宗本就武艺稀松,更兼做梦也没想到房门后还躲着人的,当即便被程本忠挟持住,大叫:“好汉饶命!”那几个头目本就知道邓清的厉害,而且前来闹新房就没带武器,当场便被邓清砍翻四五个,现下看见大寨主又被挟持,正是六神无主。程本忠喝道:“我不杀你等,带我前去,把先前你等抓来的妇人都给放了!”那几个头目不敢动,都看着凌志宗。凌志宗骂道:“饭桶,就照着这位好汉说的做,你等想替我收尸么?” 那几个头目带着程本忠和邓清出了邵文超的房子,往柴房去了。一路上,越来越多喽啰手持兵器围上来,足足有三百多人,但单单就是不见那疤面灵官徐万。邓清见了便心慌,可是看那程本忠依然神态自若,邓清心中暗暗钦佩。来到了柴房,程本忠喝令喽啰打开门,割断了众妇人的绳索,给她们钱银,放她们走。程本忠看见喽啰们动也不动,手上一用力,凌志宗脖子上的皮被割破,鲜血直流。凌志宗杀猪似的大叫:“你们还愣着干啥,照着做啊!”喽啰们才照办。被救的女子领了钱钞,对程邓二人千恩万谢,出寨而去。 程本忠道:“邓家姑娘,你到寨门外看着,看见妇人都安全离去了,回来告知我一声。”邓清答应出了去,等了半个时辰,妇人都各自离散了。邓清回来喊道:“程老前辈,妇人们都离去了。”程本忠应道:“好,你找布条塞住自家耳朵吧!”邓清不明所以,但她一直不敢违背程本忠的意思,就找来布条塞住耳朵。很多喽啰面如土色,有些开始扔下刀枪跑了。程本忠看见邓清塞好耳朵,不等那些喽啰走远,张口纵声长啸:“喔嗬!” 邓清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身子禁不住一震,只见凌志宗和牛栏山众喽啰一个个面色变成痛苦难当,宛似在遭受苦刑,然后全身痉挛;又过片刻,一个个先后倒地,不住扭曲滚动。邓清虽然已经塞住耳朵,但是都觉得耳膜刺痛。直到看见程本忠闭起嘴来,邓清才取出塞住耳朵的布条。邓清走上前问程本忠:“程老前辈,他们怎么了?死了么?”程本忠笑了笑道:“他们只是晕去罢了,性命是可以保住的,但醒过来后神经错乱,成了痴呆废人。” 第7章 女扮男装 邓清不寒而栗道:“前辈为何如此为之?”程本忠道:“我不如此施为,我走了后,让他们继续杀人放火?”邓清默然了。程本忠又走到凌志宗身前,抬脚用力踩在凌志宗胸口。凌志宗口吐鲜血,双眼翻白身亡。邓清啊了一声道:“他晕死过去,反抗不了,前辈杀他恐怕不太光彩了吧……”程本忠冷笑了一声:“光彩?哼,那么他们举起屠刀虐杀与他们无仇无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光彩么?”邓清想起先前凌志宗带着牛栏山寨屠村,自己也险些成了邵文超的压寨夫人,便点了点头。 她自小就在燕山东猴顶,师父因为敬仰墨子,故此燕仙山自小就告诫邓清“兼爱”、“非攻”等,要不分亲疏地爱天下所有的人,不可以侵犯他人。在燕山上,师父师母,师兄师妹都对自己很好,所以单纯的邓清从没想过,世上会有人有不兼爱的时候,会因为各种贪念或迫于生计侵犯他人。此刻看见程本忠凌厉出手,救该救之人,杀该杀之人的行为更加大快人心,觉得他才应该是被敬仰的豪侠。于是她想都没想冲口而出道:“程老前辈,晚辈想拜你老人家为师,不知道意下如何?” 程本忠先是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才哈哈大笑,脱下头套道:“好,哈哈,好!我差点忘了你已见过我的真面目,知道我的名字!其他见过我面目,知道我姓名的人不是我师兄就是我师侄,看来我和姑娘本来就有缘分。方才看姑娘的身手,姑娘本就是习武之人?师从何派?”邓清道:“我师父师母是山河神仙!”程本忠道:“哈哈,上天注定!本有师门之人拜外人为师理应征求原来师父的同意,但我想燕仙翁本就是不拘小节的老顽童,我想他老人家也不会在乎这些俗套。”邓清大喜,盈盈下跪拜行拜师之礼。 程本忠受完礼后扶起邓清,把左手的一只手套脱下来,送给邓清:“我没什么礼物送给贤徒了,这狮爪手套就送给你吧。”邓清接过一看,原来这手套上还有发射袖箭的机关。程本忠笑道:“你戴上后试试握一下拳头?”邓清依言照办,只见那手套在手背位置突出四支一尺长的钢爪。邓清吃了一惊,程本忠道:“我是个左撇子,所以习惯左手拿剑,所以留着右手的狮爪手套。你可以右手用剑,带上这左手套,到时候就可以剑爪并用了。”邓清叩头谢过师父。程本忠教了几招剑爪并用的招式套路给邓清,又教了其独门轻功狮跃功给邓清。 程本忠看见邓清把口诀全都记住后,把狮面头套也送给邓清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那徐万本就是我想追杀的,可能是先前听得喽啰说有个失眠怪客来了山寨,他就独自逃脱了。我先下去追他,就不带狮面头套了,也一并送给贤徒吧。你把我的本事都学了,又得了狮面头套,你就是新一代的狮面剑客了。望你秉承为师行侠仗义的宗旨,杀恶人救良民。师父这就去了!”邓清一听,慌了手脚,下跪叩头道:“弟子只是一个处处江湖的无知女子,岂可受此大任?万望师父收回成命。”抬头看时,哪里还有程本忠踪迹了。 邓清叹了口气道:“师父这狮跃功绝非儿戏!”看见满地躺着晕死过去的牛栏山山寨喽啰,邓清想道:“师父虽然说他们醒来后会变得痴痴呆呆不会再伤人。但本姑娘也不想和他们呆一起!”想完便把山寨内的钱钞洗了一空,至于这帮喽啰醒来后依靠什么为生,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话说这邓清才刚学艺完满下山就遇此劫难,心有余悸,心想:“莫非女儿身在江湖上行走就这样诸多不便,到外面行走看来还得装扮一下。”于是便在翌日经过顺义县时,到市面上买了匹马,又一套男装衣服,穿在身上,临水一照,也颇像一个俊俏后生儿郎,看着看着自己也笑出声来,看来这次再也没有人打算要自己作压寨夫人了。 不一日便到京城,邓清在辽东村庄出生,才刚懂事就被李开疆掳走,一路担惊受怕,后来一直在燕山长大,还没到过像京城这样的大城市。邓清进了京后,可真大开眼界,见到街市繁荣,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物豪华,可真热闹非凡。邓清看的眼花缭乱,顿时觉得两个眼睛都不够用。傍晚,邓清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赶了一天的路,疲乏非常,所以邓清倒头便睡,一宿无话。 第8章 抢绣球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白了。邓清用过早饭后,便问小二:“小二哥,我是新到京城,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名胜,让我好去游玩一下。”小二道:“京城景致就是多,城北地坛、城东朝日坛、城西夕月坛,外城天地坛、山川坛都是好去处啊。今天卯时大时雍坊琉璃厂五凤楼前先帝公主、今上皇妹银宁公主抛绣球招驸马,客官如此俊俏,何不去一下,如果被绣球打中,可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邓清见小二如此殷勤,微笑点点头道:“那好,小二哥,这点碎银拿去买套衣服穿吧。”说完把一锭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小二见了马上眉开眼笑,心想这主顾可真豪爽,日后得留住他,小心伺候。当下点头哈腰对邓清道:“客官那怎么是,谢谢啦,祝客官被公主选中,早享荣华,遇公主连生贵子。” 邓清摇着折扇踱出客栈,看见街上行人都往琉璃厂方向涌去。邓清看见,心中暗道:“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师兄师妹,如果去看看那公主长个什么样子,和师兄像不?”于是便信步跟着人群拥去琉璃厂。只见在一家雅致清幽的府邸前搭起一座彩楼,那府邸虽然不是非常宏伟,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派。那彩楼高一丈有余,用松木建成,全楼木料缠满了五色彩布。彩楼下人潮汹涌,挤着何止三五百人? 邓清见状,心中好笑:“这伙人全指望攀龙附凤求来荣华富贵,算什么男儿汉?听师兄说,关外建虏作乱,扰我疆土,真好汉应该到边疆御敌保境,求个名流史册,如此方才不枉为人一世!”邓清正想着。,只听得一太监叫道:“银宁公主到!”人群立马一阵骚动,一群宦官簇拥着一位身材微胖的少女上了彩楼,但那少女用面纱遮住脸面。 邓清顿时失望了:“唉,我还想看看那公主像不像我师兄,姿色如何,结果却不以真面目示人。要人家抢绣球娶你也要让别人验验货啊,要是那些男人废了半天劲抢那绣球,抢到后你却居然是个丑八怪那岂不冤天下之大枉?”此时众人也议论纷纷,不过也有些懂事之人说道:“待字闺中的姑娘,尚且轻易不敢见生人,更何况她是公主?” 吉时刚到,银宁公主便在内官的簇拥下上了彩楼,拜了天地,往楼下一望,看见楼下都是七长八短汉,三山五岳人,心中正是失望之际,突然发觉这群人中有一个身材高瘦、面目俊美的青衣少年摇着折扇,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男装邓清。银宁公主心中转忧为喜,端起绣球便望邓清抛去。邓清看见绣球劈头劈脑得扔过来,本能避开,心想:“我是个女的,就不趟这趟浑水了,更何况,说不定你还没有本姑娘的美貌!” 邓清避开了绣球,绣球自然落入邓清背后的人手中。那人正是欢喜之际,只见其他汉子大叫:“他居然拿得了绣球!”然后蜂拥上来抢绣球。拿着绣球的人慌了,拔腿要跑,哪里跑得脱?抢绣球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围了一层又一层。这下却是惹怒了在一旁的邓清了。这邓家姑娘本身就是个热心肠好打不平之人,看见此情此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大喝一声:“你们以多欺少,羞是不羞,还算是爷们么?”说完双掌向前一推,左右一分,使一招山河拍墨家拳中的“止楚攻宋”。 明朝皇室推崇程朱理学,但民间却流行王阳明的心学。然而,燕仙山作为方外闲云野鹤,无论是理学还是心学都不屑一顾。他最喜欢就是“兼爱”、“非攻”的墨家学说,当初他留着邓清郑翠翎二女在燕山,也是因为“兼爱”的情怀。另外,燕仙山向来希望天下太平,所以创设了“非攻”的拳术“墨家拳”,这套拳术进攻不足,自保却绰绰有余。当下银宁公主一看,大喜,心中想到:“没曾想那郎君非但俊美,而且还有这侠义心肠。”于是赶忙吩咐内官们下去迎接贵人新驸马上楼来。 话说邓清分开众人,抢到绣球后,正想把绣球物归原主。那帮抢绣球之人岂容这瘦弱后生夺得荣华富贵,又潮水般涌着过来抢夺邓清手中的绣球。邓清岂容这群人近身,使出程本忠传授的“狮跃功”一跃而起,然后又使出山河派的仙翁步法,踩着那群人的肩膀头顶而过。邓清心中高兴:“两位师父教的轻功我都用上了,如果他二位老人家看到该多开心。”正在得意之际,只听得一群宦官从彩楼下下来,追着邓清拱手叫道:“恭贺贵人,万千之喜!” 第9章 新驸马 邓清不知道此话何意,却自作聪明地想到:“‘贵人’?莫非这些太监知道我是他们皇子殿下的同门师妹了?”想罢便一个筋斗翻下地。那群抢绣球之人看见驸马已定,便没趣地各自散去。邓清看见没人来抢绣球,双肩一耸,把绣球抛还给太监叫道:“还给你们!”太监接住后笑道:“贵人,千岁有请啊!”邓清一听“千岁”二字,心中大喜道:“果然是师兄来请。”便趾高气扬地道:“烦请头前带路,引我拜见殿下千岁。” 内官们引着邓清上了彩楼,公主亲自来迎。内官说道:“新贵人,快拜见千岁吧!”邓清愕然:“啊,原来是公主千岁?”内官们笑道:“贵人你真会开玩笑,今天是公主设彩楼抛绣球招驸马,说的‘千岁’当然是指公主千岁,不然还会是哪位千岁?”邓清此刻知道慌了,忙问:“你们说我是‘新贵人’,莫不是把我当驸马不成?”话还没说完,又听得有内官前来报道:“启禀千岁,石宁郡主得知已招新驸马,特地前来拜见!”邓清心中叫苦不迭:“这个朝廷的什么郡主来了做了见证,我想走也走不脱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身后一把声音道:“微臣参见公主千岁,恭贺千岁觅得佳偶!”邓清听得这把声音,不由得心花怒放,转身一看,果然,石宁郡主者,自己的师妹郑翠翎是也!原来朱郑二人自从牛栏山邓清被捉后,苦于朱常鸿没证据证明自己的皇子身份,无法调动人马前去营救邓清,只好一路急奔回京。郑翠翎跟朱常鸿回朝面圣后,天启皇帝按照惯例,把郑翠翎当做藩王的义妹,给她封了一个郡主的虚衔。 郑翠翎一看见新驸马扭头过来,却居然是那位先前身陷牛栏山山寨的师姐邓清,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叫了一声:“啊,怎么是你!?”银宁公主一听大喜,摘下面纱道:“原来你二位先前就认识了?”邓清回头一看,这位公主五官端正,有点婴儿肥,虽然说不上漂亮,但胖嘟嘟的肉脸也挺惹人爱的。邓清答道:“当然认识啦,她可是我师妹……” 话没说完,郑翠翎便开口把话接下来道:“二师兄,你之前不是被牛栏山的山贼们活捉上山去了吗?怎么现下又安然无事?大师兄还向皇上请旨救你呢!”于是邓清便把自己如何被狮面剑客程本忠相救,如何和程本忠联手杀死两个匪首,如何拜程本忠为师,如何来到京城无意中抢得绣球之事一一道来,当然,山贼们打算把自己当压寨夫人这一段太丢脸了,所以忽略不提了。 郑翠翎怕邓清话多必失,又抢着道:“今天三喜临门!一喜者公主觅得佳婿;二喜者二师兄剿灭山贼为民除害,又拜得名师;三喜者我们同门师兄妹又团聚了!”邓清不解,为何师妹一再说自己是她的二师兄,正想问郑翠翎。此时听得内官传道:“夏王殿下并司礼监王老公到!”紧接着,楼梯声响,上来了两人。邓清依看一位又瘦又高,五十出头的老太监,另一个不是自己的师兄朱常鸿是谁!? 原来朱常鸿和郑翠翎回到京城后,入宫参拜天启皇帝朱由校,想请救兵打破牛栏山山寨救邓清。天启一心只在想如何为自己的妹妹银宁公主张罗婚事,点头答应,并把点兵攻打山寨之事全权交与朱常鸿,然后又让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和朱常鸿一起回来看看驸马招得如何。当下邓清一见朱常鸿便大喜道:“师兄,认得我不,我是邓清啊!”郑翠翎急忙紧接着说一句道:“对啊,大师兄,二师兄邓清抢了绣球,成了新驸马了!” 第10章 如何是好 朱常鸿听了郑翠翎的话,又听得真的是邓清的声音,仔细打量了新驸马,认出果然是自己的师妹邓清!此刻,朱常鸿大概猜得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明白郑翠翎叫邓清“二师兄”的用意了,知道邓清闯的祸可不小。邓清女扮男装不要紧,可是女扮男装还抢了绣球,那可是欺君大罪!看见银宁公主看着邓清的眼神,知道银宁很喜欢自己的这位新驸马,这下如何是好呢? 这些想法,在朱常鸿脑海中只是一瞬间的事,朱常鸿一边脑海中飞快想办法,一边很惊喜地上前抓住邓清双手叫道:“先前你不是被牛栏山的强盗抓上山了吗?又是如何逃脱的?唉,我差点要到六扇门找洪捕头点起捕盗巡检去救你呢!”邓清被师兄抓起双手,又羞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郑翠翎便把邓清如何被程本忠所救,然后拜程本忠为师,又如何错手抢到绣球的事一一向朱常鸿诉说。 邓清心中奇怪,为何师兄和师妹都把自己当成男的,正欲开口。朱常鸿喜道:“原来你被狮面剑客程老前辈救了,又成了程老前辈的徒弟,可喜可贺!”郑翠翎灵机一动,问道:“刘老公,何日是黄道吉日,适宜新驸马和公主成婚?”银宁公主身旁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太监刘若愚开口答道:“老奴查看过黄历,三天后是吉日,新驸马和公主殿下可于该日成婚!” 郑翠翎看见邓清又想说话,急忙又打断道:“如此说来,这三天二师兄应该还是要和银宁公主分开住的。”然后又对邓清说:“后面的府邸就是大师兄的夏王馆了!”邓清从懂事起就和朱常鸿、郑翠翎玩大,自小就把一片芳心系于朱常鸿身上。自从朱常鸿出现后,邓清那双俏眼都一直都只盯着朱常鸿看,听到后面就是朱常鸿的府邸,心花怒放,就对郑翠翎说道:“师妹,我们到师兄的府邸看看?”郑翠翎笑道:“别说了,接下来的三天我们三人都住在里面!” 银宁公主看见自己的俏郎君原来是九皇叔朱常鸿的师弟,再看他们师兄弟重逢,爱郎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自己也替邓清开心,微微一笑。郑翠翎看见公主笑了,趁机对邓清说道:“既然二师兄如此心急,天色也越来越夜了,我们先进夏王馆安排二师兄住下,三天后再送邓师兄进宫和公主成婚如何?”邓清一听说可以进师兄的王府,开心得也没问为何郑翠翎一直管自己叫“师兄”,也忘了有个公主在场。 朱常鸿知道了郑翠翎的用意,也对银宁公主到:“徽娥,你的新驸马这三天就在九叔的家中稍住,三天后还你,如何?”银宁公主名叫朱徽娥。银宁听九皇叔如此说,也知道大婚之前驸马的确也不能和自己同住,既然他是九皇叔的师弟,也就同意了,和王体乾、刘若愚并一众宫人回宫。朱常鸿看见宫中人众伴着银宁公主回宫,便和郑翠翎一左一右拖着邓清回夏王馆。朱常鸿一边走一边埋怨邓清道:“清师妹你闯了大祸了,你知道吗?” 郑翠翎一听叫苦不迭,忙示意师兄禁声。原来先前朱常鸿进宫求天启派兵攻打牛栏山山寨救邓清时,朱常鸿的姐夫阮鹤亭、先皇贵妃范苑萍的义妹于瑞雪都来了夏王馆帮忙张罗银宁公主抛绣球招驸马之事,但朱常鸿不知道,郑翠翎却是知道的。朱常鸿先前让自己的府中唯一的家人,总管朱雄去请信王朱由检,虽然不知道有客人在自己府中,但明白师妹的意思,当即住口。 第11章 朝中侠客 邓清跟着朱常鸿、郑翠翎来到夏王馆会客厅,见到有两个人在会客厅中相对坐下两天。年长的那位约莫三十三四岁年纪,身穿曳撒,五短身材,黑面无须,旁边放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剑。年轻的那位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女,端庄大方,手捧尘拂。这位少女全身只有三种颜色:肌肤和拂尘毛是雪白的,身穿一袭红衣,一头长发和拂尘柄却是乌黑的。 邓清从小和师妹郑翠翎一起长大,二人都是万中挑一的美人,但这位少女的美和邓郑二人不同,美得端庄威严。邓清对那位少女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但她却忘记了自己现下是男儿身,如此目不转睛地打量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是很无礼的。二人看见朱常鸿师兄妹进来都起身行礼。朱常鸿还礼后向邓清引见那位年长的那位道:“这位是我的皇姐夫,姓阮,名讳上鹤下亭,因为剑术精湛,故此人称‘神剑泰斗’。” 阮鹤亭微微笑抱拳。邓清也微笑抱拳还礼,道了一声:“久仰!”朱常鸿心中道:“以皇姐夫的内功修为,我方才所说的那句话他听到了……”朱常鸿又向邓清引见那位少女:“这位是我皇嫂的义妹于女侠,闺字瑞雪,乃浙江以东海外普陀山神尼的高足。”朱常鸿看见邓清眼睛盯着于瑞雪看,便干咳了一声,然后向二人介绍邓清道:“这位是小弟的同门邓清,是……银宁公主的新驸马……” 原来天启初年,建州女真日益构成边患。有大臣建议天启皇帝掘断完颜氏金国的陵墓龙脉,建虏旋灭。天启想如果可行固然好,不可行堂堂皇帝就会成为天下笑柄,于是在天启二年时微服到京郊金帝陵墓巡视,却只带了范苑萍同行。后来不幸被四川唐门的人行刺,于瑞雪路过救了二人。于瑞雪打退了唐门刺客,但自己也受伤中毒。天启因于瑞雪救驾有功,要赏赐于瑞雪。于瑞雪为人高傲脱俗,素不喜攀附权贵,便拒绝了赏赐,但因为余毒未除,故此留在范苑萍身边驱毒。 彼时范苑萍因为未能在红丸案中救得丈夫泰昌皇帝朱常洛而内疚,便搬到皇宫中外的清净庵居住。于瑞雪也乐于远离皇宫,后来与范苑萍越来越投缘,便和范苑萍结拜并学习其金针医术,但只能学得两三成、只好把金针当做暗器。于瑞雪原本想跟着师父出家,但普陀神尼说于瑞雪尘缘未了,更兼于瑞雪爱穿红色衣服,故此人称“红尘女侠”。 当下邓清没理会朱常鸿的干咳示意,仍然痴痴地盯着于瑞雪看。于瑞雪听得朱常鸿干咳,知道连朱常鸿都知道邓清对自己无礼了,怒不可遏,但碍于众人在场,邓清又是新驸马,故此仍不敢发作。正在尴尬之际,从外面进来了一位精神干练的后生,站定后后向众人行礼,然后告知朱常鸿道:“殿下,信王殿下和罗副提督都来了!”朱常鸿听到大喜道:“快请!” 那位后生便是夏王府总管朱雄,乃营州右屯卫指挥使朱国彦的儿子。因为井儿峪一役,朱国彦和梁轩相熟了,朱国彦想让自己儿子朱雄学武功报国,便问梁轩有没相熟的江湖名宿。梁轩首先就想起山河神仙,但可惜燕白夫妇二人住在燕山哪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告知朱国彦山河神仙的徒弟、神宗皇帝九子朱常鸿日后必定回朝。朱国彦便让朱雄进京当夏王馆的总管,闲暇时可以向朱常鸿请教武艺。 跟随着朱雄进来的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眉目清秀,身材单薄,虽然年轻,但居然身上透露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第二位是一位和朱常鸿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形瘦削,背着一把鸟铳,腰悬一把五雷神机,手提一把三眼火铳,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个机智灵敏之人,但不知道为何脸上一直有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邓清对第一位少年非常有好感,相比之下对第二年轻人却是不怎么喜欢, 朱常鸿又给邓清引见,原来头一位少年就是泰昌皇帝的三子、天启朱由校的弟弟信王朱由检;第二位是神机营副提督罗子璇(注:神机营乃明代京城禁卫军中三大营之一,是明朝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因为能在百步之外一火铳打断杨柳叶,故此人称“百步断杨”。朱由检原本是过来替自己姐姐张罗招亲之事,却没想到招亲这么快结束。朱由检在来夏王府的路上刚好碰见刚刚训练完神机营归家的罗子璇。罗子璇一来和信王相熟,二来自己本身也是个诙谐好玩之人,于是便和信王一起来了。二人虽然看见招亲一结束,但也不好马上又走,于是坐下来寒暄一番。 第12章 思过剑谱 朱常鸿让朱雄给信王和罗副提督看茶。朱由检坐下后接过茶,笑着对朱常鸿道:“九皇叔府中居然只有一位家人朱总管?”朱常鸿叹了口气,点头道:“唉,高皇帝当初定下祖制,皇室宗亲,子孙世代都能分封爵位。目下全国高皇帝的龙子龙孙已有近百万之众。我们吃的、用的都是取自百姓,长此以往,大明再强大,恐怕也难以为继,所以为叔想能节俭就节俭,少给百姓摊派罢了……” 朱由检听了没做声,若有所思,良久,才说了一句:“恐怕现下大明最大的危机,还不是这个。”在场所有人除了邓清,大家都知道朱由检的意思。邓清问道:“信王殿下说明白一点,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下去好没意思……”邓清为人爽直,又是在闲云野鹤的山河神仙家中长大,故此说话不会掌握分寸。信王看了邓清一眼,用手指蘸点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个“魏”字,然后马上又用衣袖把茶水抹了。邓清还是不明白道:“这个姓指的是谁啊?” 罗子璇为人诙谐喜欢开玩笑,方才又察觉出邓清不是很喜欢自己,便讥讽道:“‘澄清’意为水清而透明,怎么你这位‘邓清’至此心智还是如此不清明呢?”在明朝,驸马没什么地位,一来是因为为了防止外戚专权,驸马只能来自平民,故此阮鹤亭、邓清都是来自民间;二来如果公主不召唤,驸马一年到头都不能见公主几次,而且其他人都会觉得想当驸马的人都是为了攀龙附凤的,故此罗子璇才敢如此嘲讽邓清。 邓清一向都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见罗子璇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想反唇相讥,便道:“你叫‘旋’,是不是旋转转晕了说出方才的胡话?”邓清人一不懂礼貌,二不懂文化,她不知道罗子璇的“璇”字怎么写,也就更不知道‘璇’字本身的意思了,却强行解释,以为罗子璇是“璇”是“旋”,引得在场人都笑起来。罗子璇人本来就是个诙谐爱开玩笑之人,方才开邓清的玩笑嬉耍的意味远大于报复,故此也不在意,自己也一起笑了。唯独朱常鸿、郑翠翎二人看见同门当众出丑,羞得脸也红了。 邓清不知就里,还以为自己妙语回击引得大家笑起来,顿时高兴起来了。她看见阮鹤亭身边那把晶莹剔透的剑,问阮鹤亭道:“阮兄这剑晶莹剔透,看着非铜非铁,非锡非铅,是何质地?”阮鹤亭拿起剑,微微笑回答道:“此剑是水晶石所制,巧匠打磨成剑形。虽然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但此剑坚硬无比,世间的利器都无法将之削断。故此愚兄把它作为常用兵刃。” 朱常鸿笑道:“我这皇姐夫乃湖广汉阳府人氏,原本为当今天下八大高手之一、武当派掌门溪泉道长的大弟子,曾经因为嵩山派掌门邱剑霜上门与溪泉道长比武打赌,争夺江湖上传闻与寻找唐末黄王宝藏线索相关的《思过剑谱》。皇姐夫当时代师出马,竟赢了邱剑霜,夺得《思过剑谱》。又因蒙古科尔沁部郡主河皓玉到大明挑战,单凭剑术打赢了很多高手,皇姐夫挺身而出,打败了河皓玉。皇考大喜,把皇姐金宁公主嫁与皇姐夫。” 邓清听得朱常鸿介绍阮鹤亭,知道此人是位厉害人物。阮鹤亭为人做事颇有主见,处变不惊,武功在年轻一辈已属顶尖高手,所以江湖上人称“泰斗神剑”。邓清一听“思过剑谱”四字,顿感兴趣,吵着嚷着要看看思过剑法。朱常鸿苦笑摇了摇头道:“皇姐夫,我这位皇侄婿先前和我一道在燕山学艺,和我跟翠翎下山之时因打抱不平,被牛栏山山贼所擒。后来幸得狮面剑客程老前辈出手搭救。他来京城寻我之际,因缘际会,误打误撞夺了绣球被招为驸马。” 阮鹤亭也笑道:“既然都是武林一脉,又都是大明驸马,那愚兄就献献丑,权当相互交流指正吧!”郑翠翎道:“此会客厅狭窄,烦请神剑驸马到花园施展去?”阮鹤亭点头应允,手持晶石剑出了会客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夏王馆中的花园。阮鹤亭向众人抱拳行了个礼,便开始舞剑了。朱常鸿师兄妹三人都是用剑高手山河神仙的徒弟,自然精通剑术。三人看着阮鹤亭耍的这套剑术却是非常古怪。比如一剑刺出去,阮鹤亭却手腕一扭,剑尖一划,这招却是中路大开,让对手有可乘之机。 当时已是八月末九月初的天气,满地落叶,夏王馆中因为只有朱雄一个家人,故此来不及打扫落叶。阮鹤亭的剑风带起了地上落叶舞起来。其中一片被阮鹤亭的晶石剑刺穿。阮鹤亭不以为意,继续舞剑。郑翠翎看着看着突然灵光一闪,大叫:“我明白了!”究竟郑翠翎看这套“思过剑法”看出什么名堂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入宫 话说当时众人观看阮鹤亭耍起一路“思过剑法”,这套剑法不成章法,众人看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郑翠翎大呼“明白了”。众人都好奇郑翠翎明白了些什么。朱常鸿问道:“翠翎师妹看出了些什么门道吗?”郑翠翎嫣然笑道:“烦请神剑驸马到花园前的影壁墙前再耍一次这套剑法?”阮鹤亭依言。众人再看时,只见影壁墙上被阮鹤亭的晶石剑划出了一行字:“黄王至宝于此下挖三尺可得!”众人无不称奇!邓清拍手笑道:“果然无论什么难题到师妹手上都成不了难题!” 朱常鸿问道:“翠翎师妹是如何知道个中玄妙的呢?”郑翠翎答道:“方才小妹看见一片黄叶被阮驸马的晶石剑刺穿,阮驸马继续舞剑时,因为晶石剑乃透明之剑,故此小妹留意到那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随着剑尖划过的轨迹,好像写了一个字。再想到这‘思过’二字,小妹就联想到‘面壁思过’了,于是就让驸马面对着墙壁耍这套剑法。果然玄机毕现!”众人无不称赞郑翠翎冰雪聪明。 邓清道:“就是不知道这‘黄王’的至宝是什么,‘于此’的‘此’又是何地?”罗子璇说道:“现在你都是驸马了,不忧吃穿,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啊,还想找宝藏啊?”于瑞雪微笑着目视罗子璇,罗子璇调皮地点头。邓清看在眼里,正想回击,朱雄进来报道:“殿下,大内侍卫梁副总管来访!”朱常鸿道:“快请!”然后带着众人回到会客厅。众人刚刚坐好,朱雄带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进来。此人玉立长身,手摇铁折扇,温文尔雅。 朱常鸿起身迎接道:“梁世兄,久违多时,别来无恙?”那人双手抱拳笑道:“殿下起迎卑职,卑职受宠若惊!”朱常鸿正色道:“小王说的都是实话,当初若不是令尊梁都统把小王送去燕山学艺,也不会有小王的今天啊!”邓清道:“难怪我看着这人有点面熟,原来是亲军都卫府都统梁轩的儿子!”梁复道:“卑职今次到来,是传达皇上口谕,皇上听说银宁公主招得驸马,龙颜大悦,故此特地让卑职前来宣召新驸马邓清进宫觐见。” 朱常鸿把邓清唤到身旁,梁复与邓清打了个照面,面一红,不知道怎地也忘了行礼。朱常鸿道:“这位就是新驸马邓清,和小王一起拜山河神仙为师。清师弟,这位是梁轩叔父的公子,亲军都卫府副都统梁复,因为武功都是梁都统教授的,和梁都统一样使用一把铁折扇,懂得说各地方言,为人温文尔雅,待人彬彬有礼,故此江湖人称‘君子扇’!” 邓清看见梁复的窘态,不自然地觉得滑稽,笑了起来。梁复看见邓清嫣然一笑了,就更加手足无措。朱常鸿看见场面尴尬,便说道:“请梁世兄先回宫复命,小王先跟蔽师弟说说宫中面圣礼仪,然后随后就来。”因为金宁公主和范苑萍此时都尚在宫中,阮鹤亭和于瑞雪也随着梁复一起回宫,朱由检和罗子璇却是各回各家。 朱常鸿让朱雄送客出门。众人一离去,朱常鸿便埋怨邓清道:“清师妹你闯了大祸了!”邓清不解道:“怎么说?”朱常鸿道:“你一个女儿身的咋就来和抢绣球?现下如何是好呢?”邓清笑道:“这不就是个误会罢了?待会儿入宫面圣跟圣上交代清楚不就好了?”郑翠翎道:“你自己本身就是女儿身,却来抢绣球招驸马,这不是欺君是啥?”邓清分辩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本就没打算抢那绣球!”郑翠翎叹气道:“谁会相信?谁能证明?” 邓清现下才后怕,急道:“那我该如何是好……还进宫不……”朱常鸿道:“你的确是无心之失,你又神使鬼差地穿着男装来京,看来是命中注定……宫还是要进的,不然你现下逃了就成了钦犯,四处缉拿……”郑翠翎道:“对,师姐进宫后能不能说话就别说话,尽量师兄和我来对答……”邓清道:“好,我记住了。”朱常鸿、郑翠翎二人又教了邓清一些宫中礼仪后,朱常鸿便唤朱雄备来三匹马,三人一起骑马奔往宫去。 三人来到午门前下了马,把马缰交给宫人,便走御道进宫。绕过三大殿,三人从建极殿的右后门进入内廷,只见一驾没有马拉的四轮车从乾清门向三人缓缓驶来。三人之前没见过这样的车,不由得大吃一惊。后面阮鹤亭、金宁公主、范苑萍、太监李进忠、奶娘客印月追着过来,边追边喊道:“陛下珍惜龙体,驾车慢点,臣等追不上啊!”朱常鸿心中纳闷:“莫非皇上在车上?” 第2章 天启 正在此际,那车开到三人面前停住,皇帝从车上下来。邓清偷眼一看,只见天启皇帝年龄与自己师哥朱常鸿相仿,身披着一件赭黄色的龙袍,头戴乌丝翼善冠,脚踏无忧屡,身子有点单薄,面容端正、眉清目秀、桃腮樱唇,很有几分女儿态。邓清心中暗想:“皇上还蛮好看的!”自个心中暗暗地偷笑。朱常鸿和郑翠翎急忙下跪三呼万岁。邓清慌忙跟着师兄师妹朝着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天启手一抬,说了一句:“爱卿平身。”朱常鸿师兄妹三人平身,阮鹤亭等五人才赶到来。 李进忠急急上来扶着天启道:“皇上,老奴还没扶您下车呢,您要是下车摔着了,大明江山咋办?”天启道:“魏伴,你现在可已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了,这些事情让小宦官做就好了。”原来天启即位后,想念到当年李进忠在梃击案中的救命之恩,故此赐李进忠回复自己原来的姓氏“魏”,赐名“忠贤”,并擢升其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地位仅此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又命其统领东厂,权倾天下。 朱常鸿心中一惊:“上次这魏忠贤已经在红丸案中助纣为虐,帮助郑贵妃隔离大皇兄光宗皇帝,可见其心术不正。现下原来他已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恐怕天下从此多事了……”魏忠贤上前陪笑道:“老奴宁愿舍弃这尊荣,终身伺候陛下!”天启推开魏忠贤笑骂道:“你这老奴才就会卖口乖。”转身问朱常鸿道:“九皇叔,朕的皇妹夫带到了?” 朱常鸿指了一下邓清道:“回禀陛下,这位就是银宁公主新招的驸马,恰巧也是微臣想要调兵去救的那位同门邓清,辽东人士,因在微臣到燕山拜师之时和石宁郡主一起被拐带到燕山,为家师燕山仙翁所救,于是和微臣一同拜师。”然后朱常鸿又把邓清在山寨中被程本忠所救,又拜了程本忠为师,后来进了京城,无意中抢得绣球成了新驸马之事扼要说了一遍。 天启一听,大喜道:“看来朕的这位皇妹夫洪福齐天,所以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转头看了一下邓清道:“呀,朕这皇妹夫身板纤瘦苗条,又有一副瓜子脸,更兼凤眼桃腮,倒像是一位沉鱼落雁美人儿!!”朱、郑二人一听,心扑通跳了一下。邓清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哈哈,谢谢皇上称赞!皇上英俊秀美,要是化一下妆也是一位闭月羞花的俏佳人!” 朱常鸿一听急了,慌忙喝住邓清道:“师弟不得无礼,看你说的什么胡话!?”原来在古代,说一个男人像妇女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何况现下邓清对天启如此说,那更是大不敬了。天启哈哈大笑道:“看来皇妹夫和朕一样都是性情中人,不喜礼法束缚,深得朕心!”邓清一听得意了:“皇上你有所不知了,我们师父燕仙翁他老人家本也不喜孔孟礼教,所以我们从小就轻儒家重墨家!” 天启道:“朕先前听朕老师孙阁老教导,墨子他老人家和鲁班一样,也是一位巧手工匠,发明了很多守城器具。来来来,皇妹夫来看看朕新近的得意之作,如意车!”众人上前一看,这车除了有四个车轮外、不用马拉之外,和普通马车并无不同之处。邓清笑道:“皇上,这车为何被称为‘如意’?”天启道:“皇妹夫问得好,随朕上来!” 邓清随天启上了车,只见车厢前部有个座位,座位前面有个类似船舵之类的圆盘,座位放脚处还有两个踏板。邓清看得不明所以。天启解释道,只要人踏动踏板,就会像杠杆一般省力,带动传动铁链,驱动四轮前进;圆盘是改变前两轮的运动方向。邓清拍手道:“想车动就动,想车停就停,又可以改变方向,果然‘如意’!陛下,臣能尝试驱动‘如意车’不?”邓清为人爽直,从无机心,天启看得出邓清是真心称赞自己的手艺,当然大喜应允。 邓清坐在驱动座位上,天启坐在邓清后面。邓清踏动踏板,如意车向前行驶了两三丈。邓清大呼“过瘾”!朱常鸿等人看见如意车又动起来了,大惊,赶前去一看,看见居然是邓清驱车搭载着皇上!朱常鸿急忙喝止邓清道:“邓清,不得无礼!你要是驾车不当,惊吓了陛下,你罪责难逃!”天启正是高兴之际,听得朱常鸿如此说,心中不快,道:“皇叔未免过虑了,这车是朕发明,朕又在一旁教导皇妹夫驾车,会出啥幺蛾子!?皇叔是信不过朕的手艺还是信不过朕的教导?” 第3章 写皇榜 朱常鸿慌忙道:“微臣不敢!”天启道:“这皇妹夫深得朕心!不错!朕这就回乾清宫写皇榜,把银宁公主的婚事公告天下!”朱常鸿一听,心中一惊:“皇上要是写了这皇榜,那清师妹欺君一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该如何是好呢?”朱常鸿目视郑翠翎。郑翠翎这下也无可奈何,实在想不到理由阻止天启写这皇榜。眼看着天启驾着如意车开向乾清宫,郑翠翎只得低声说了句:“见机行事吧……”便跟着如意车走向乾清宫。 一路上,邓清眉飞色舞地跟师兄师妹说那如意车的构造和原理。朱常鸿听了,心中想:“这侄儿皇帝聪明是聪明,但是却没把他这聪明用对地方就是了……”天启回到乾清宫坐下,魏忠贤命令小内官取来文房四宝。客印月亲自磨墨。不一会,天启写好了皇榜,便喊来王体乾:“王伴,快些取来朕的玉玺!”原来明代自太祖朱元璋废除丞相后,内阁与各部大臣奏议公事先行“票拟”,由皇帝“朱批”决定可否。最后由掌印太监审核,如果认为可以,就盖上皇帝的玉玺。如果认为不行,有权打回去重批。 当时王体乾答应了一声,便前去取玉玺。朱常鸿心中打鼓了:“只要皇上盖上玉玺,贴出去公告天下,然后洞房花烛夜银宁公主发现清师妹原来是女儿身,那欺君之罪便逃不掉了……”一边想,一边白豆般大的汗流出来了。朱常鸿擦了擦汗,看见阮鹤亭盯着自己,朱常鸿心中不由得一慌。再看看郑翠翎,依然泰然自若,朱常鸿心想:“翠翎师妹如此笃定,莫非已想到良策?” 再看看邓清,只见那邓清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和天启谈笑风生:“皇上,您不仅造车心灵手巧,书法也是铁画银钩,龙飞凤舞的!”朱常鸿闻言,再看看天启的字,却是差点没笑出声来:“算了,清师妹自己也是没文化之人,皇上的书法比起她的那也是的确好太多了!”天启自己也说:“皇妹夫太抬举朕了,朕的老师孙阁老时常说朕的字还要再练……”天慢慢黑下来了,小宫人进了乾清宫掌灯。客印月也命人端了碗参汤进来说道:“皇上忙了一天,必定神思劳累的了,先喝下参汤吧。” 天启喝了一口,口中埋怨道:“那王伴平日做事都很爽快的啊,为何今日取个玉玺取得如此费事?”话还没说完,只看见王体乾头发蓬松,慌慌张张冲进乾清宫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有刺客进宫,抢了微臣手中的玉玺啊!”魏忠贤大惊,慌忙叫道:“护驾护驾,保护皇上!”二三十个侍卫涌进来围着天启保护起来。侍卫长禀道:“皇上休慌,都统梁轩已经和刺客交上手了!”梁复一听,马上禀道:“陛下,微臣想前去助父亲擒贼,望我皇批准!”天启道:“爱卿此举既忠又孝,朕哪有道理不准?去吧。” 邓清听得有刺客来,早已跃跃欲试,一听梁复要去擒拿刺客,也奏道:“皇上,微臣也想前去助梁世兄一臂之力!”梁复听得邓清帮自己父子二人,感动地看了邓清一眼。朱常鸿一听,也道:“皇上,常言道‘打虎不离亲兄弟’……”话还没说完,天启便道:“知道,朕都明白,卿等都去吧,只留范太妃、金宁公主皇姑、奉圣夫人、魏伴和一众侍卫在即可。”朱常鸿、郑翠翎、阮鹤亭、于瑞雪齐呼“遵命”,便和邓清梁复跟着王体乾前去。 郑翠翎边走边问道:“王老公,当初玉玺是如何被夺的?”王体乾道:“皇上让老奴去取玉玺,老奴便去取了。走到半路,看见一颗裹着纸条石子扔到老奴跟前。老奴捡起来看时,上面写着已把玉玺盗走了。老奴便心急了,加快脚步查看玉玺,幸好还在,心便安了下来。岂料在回乾清宫的路上便叫那帮刺客抢了玉玺!”阮鹤亭道:“王老公,你中了刺客‘投石问路’之计了!”王体乾不明白。阮鹤亭道:“刺客本不知道玉玺收藏之处,便用张纸条诳你说已盗取了玉玺。你心急去取他就在后跟着,这岂不是给刺客带了路了?” 众人来到养心殿前,只见一群侍卫围着七个黑衣人打。邓清赶到,看得如此热闹,便来劲了,大喝一声:“大家都闪开,看我来把刺客抓住去见皇上!”侍卫们莫名其妙,不知道邓清是谁。王体乾大骂道:“这位是银宁公主的新驸马!你等还愣着?还不快回乾清宫保护皇上!?皇上要是少了根汗毛,你等满门抄斩啊!”众侍卫听得王体乾这般说,都纷纷退出战圈,奔往乾清宫。 第4章 紫电青霜 朱常鸿哭笑不得:“我这清师妹又在这说大话,说得抓这帮刺客肯定十拿九稳似的……”急忙道:“我们前来抓刺客,但先前进宫没带兵器,请各位侍卫大人留下几把剑给我们!”侍卫们留下七八把剑,朱常鸿、邓清、郑翠翎各拎起一把,其余的王体乾抱着。阮鹤亭挺着晶石剑,于瑞雪舞起拂尘上阵。因为阮鹤亭赢得蒙古科尔沁部的敏真郡主对大明的挑战,为国争了光,且阮鹤亭的晶石剑也不是非常锋利,故此朝廷特许阮鹤亭可以携带晶石剑进宫。于瑞雪的拂尘也不算利器,故此二人可以带着自己惯用的兵器进宫。 这时有一刺客手一扬,两枚飞镖直射于瑞雪。于瑞雪侧身避过,两枚飞镖打在于瑞雪身后的丹桂树上。那棵丹桂树登时叶黄枯萎。于瑞雪怒骂道:“好贼子!原来你就是两年前用毒镖打伤我的那个唐门贼子!?”只听得那发飞镖的黑衣刺客笑道:“没错,原来两年过去了你还没死,上次你坏了本大爷的好事,这回本大爷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声音嘶哑。 于瑞雪大怒,手舞尘拂,像团烈火一般奔向唐门黑衣人。唐门黑衣人又把左手向于瑞雪一扬。于瑞雪急忙挥尘拂拨打暗器,却不防唐门黑衣人那是虚招,右手两枚飞镖直打于瑞雪右肩。于瑞雪挥舞起那拂尘刚好挡着面门,却不知道唐门黑衣人使诈。只听得“叮叮”两声,于瑞雪看见地上两枚唐门毒镖和两枚翠羽镖。原来方才郑翠翎见于瑞雪危急,发自己的翠羽镖相助。于瑞雪知道是郑翠翎出手相救,向郑翠翎点头致谢。郑翠翎道:“那唐门贼子阴鸷毒辣,于女侠仔细!”于瑞雪不敢托大,舞起拂尘便和唐门黑衣人的双拐站在一处。 只见一个使长剑背着黑包袱的黑衣人跳上养心殿瓦面。梁轩正和一个使独脚铜人的黑衣人缠斗,见状大叫道:“殿下休让那厮逃了!那厮背的就是玉玺啊!”邓清听得跃身跳上瓦面去追那被包袱的黑衣人。但那黑衣人轻功极好,邓清却是越追越远。邓清手一扬,几支袖箭打过去。黑衣人回身挥剑挡隔,脚步却慢了下来。 梁复也跳上瓦面来舞起逍遥扇挡着黑衣人去路。梁复和父亲梁轩一样,是有一把扇骨暗藏匕首的铁折扇,只要按动机关,匕首便会凸出来,增加杀伤力,这种铁折扇名唤“逍遥扇”。那黑衣人心神稍微一慌,冷不防一枚黄绫镖打过来。黑衣人侧身一闪,黄绫镖没打中黑衣人,却把那黑衣人背着的包袱带割断,装着玉玺的包袱掉了下来。 方才那黄绫镖正是朱常鸿发射的,他本就不打算打人,为的正是割断包袱带把玉玺抢回来。眼瞧着包袱就要掉下来,但又有一个黑衣人飞身抢过包袱。朱常鸿急了,挺剑来刺。黑衣人举剑一挡。只听得“当”的一声,朱常鸿手中的长剑竟被斩为两段!朱常鸿大惊,急把手中短剑往黑衣人一扔,向后远跳。阮鹤亭和王体乾追了过来,三人看见对方手中长剑剑身泛出隐隐青光。阮鹤亭喝道:“堂堂青霜剑居然来做鼠窃狗偷的勾当!?” 朱常鸿一听,心中记起师父师母先前跟自己说过,江湖上有一对剑客夫妇,因为使一对宝剑紫电剑和青霜剑而名扬江湖,眼前这位剑刃泛着青光,莫非就是那位“青霜剑”?那黑衣人不语,挺剑又刺。朱常鸿正想从王体乾手中抢过新长剑,却被阮鹤亭止用晶石剑塞在手中道:“雁扬,先不忙,你先和我换剑用吧。”朱常鸿不明所以,一来不好违拗皇姐夫之话,二来对方宝剑已刺到,来不及细想,便接过阮鹤亭的晶石剑挡隔。 那朱常鸿用晶石剑横剑一挡时,“青霜剑”剑又一次向下一斩,向再次削断朱常鸿的剑。岂料这晶石剑并不锋利,却是用最坚硬的晶石打磨而成,乃世间所有神兵利器的克星,青霜宝剑愣是斩不断晶石剑。那“青霜剑”见宝剑失灵,不由得由得有点慌乱了。正在此时,只听得瓦面上梁复“啊”地叫了一声,然后从瓦面上滚跌下来。幸好先前梁轩早前在众侍卫夹攻之时已打了使独脚铜人的黑衣人一掌,自己继续对打已占了便宜。故此梁轩边打边留意着儿子,又听得儿子叫唤了一声,急忙弃了那使独脚铜人的黑衣人,跳过来接住儿子。 “青霜剑”看见玉玺尚在自己手中,对方也已伤了一人,自己的宝剑又斩不断对方的剑,无心恋战,跳出圈外就要逃跑。朱常鸿、阮鹤亭大叫:“留下玉玺再走!”然后就想要追了。突然又有一个黑衣人跳了出来,挡住二人去路,手中的剑刃泛着紫光。朱常鸿道:“‘紫电剑’也来了?”阮鹤亭点了点头。朱常鸿道:“那也要追!”正想追去,那“紫电剑”舞剑直取朱常鸿面门。 第5章 刺客 朱常鸿急忙用晶石剑拨开,“紫电剑”失声叫了一句:“神剑驸马?原来如此年轻!?”朱常鸿道;“我不是神剑驸马,我是神剑驸马的内弟,神宗皇帝九子朱常鸿!”话音刚落,那边原本和邓清交手的一个使单刀的黑衣人弃了邓清猛抢过来,举刀一个“独劈华山”直往朱常鸿头上砍落。“紫电剑”也舞剑夹攻朱常鸿。阮鹤亭舞了一个剑花,使了一招“金阙化身”道:“小可才是如假包换的神剑泰斗阮鹤亭!” 这一招逼得“紫电剑”回剑挡隔,解了朱常鸿之围。朱常鸿举剑来挡黑衣人的单刀。只听得“噌”的一声,朱常鸿觉得双臂酸软,对方力道不大,但应该是全力施为的。朱常鸿莫名其妙问道:“我刚刚下山回朝不久,没甚结交,不知道何处得罪阁下?”使单刀的黑衣人喝道:“凡是皇亲国戚都是我老方家的仇人,你知道吗!?”说完又是一刀。 这下朱常鸿却真的无话可说了,不由得也来气了,也奋力相抗,无奈晶石剑和一般长剑的分量不一样,朱常鸿使起来不是太就手,渐渐地便有点抵挡不住了。使单刀黑衣人先前的对手邓清急奔过来,边走边骂道:“不准你欺负我师兄!”远处郑翠翎也追着一个使双剑的黑衣人也追过来,眼看势成群殴。只听得梁轩叫道:“复儿,你醒醒,别睡!”郑翠翎一听大吃一惊,急急跑过去看梁复的伤势。只见梁复面色纸白,全身颤抖,牙关猛打。郑翠翎道:“玉玺固然要紧,但梁副都统的性命迫在眉睫。梁总管你先看着令公子,小妹去找妙手回春范太妃过来!” 郑翠翎刚动身走了没两步,只听得风声响,连忙向后一闪。“啪”的一声,一块飞蝗石打在地上,先前打伤梁复的黑衣人又从养心殿瓦面跳下来,笑道:“先过我这关!”笑声好听之极,可以听得出是个妙龄女子。郑翠翎还没来得及回话,梁轩舞起铁折扇,势如疯虎地攻过来,一边攻打一边逼问:“韩本用老公是你的什么人?”那黑衣人喝道:“别拿我和那阉人相提并论!”虽然那黑衣人蒙着面,但可以从声音听得出有点愤怒和不屑。两人心中各有怒气,越斗越快,招式越来越狠。 郑翠翎心想:“那梁都统也不分清一下事情的缓急轻重,自己去斗那女刺客。我去找苑萍姐姐又怕有人伤害梁世兄的性命;留下来保护梁世兄吧,又怕耽搁了救治……”正愁着,郑翠翎一眼便看见那呆在一旁的王体乾,于是大呼:“王老公,烦你把剑放下,然后快去请范太妃过来!”王体乾应声跑去了。那边使双剑的黑衣人见同伴“青霜剑”已经带着玉玺走了良久,左手剑便向朱常鸿掷过来。 朱常鸿刚好侧身避过使单刀黑衣人的一招“追风劈月”,看见一把长剑劈面掷到,急忙举剑挡隔。就这么一迟滞,使双剑的黑衣人拉着使单刀的就走,使单刀的却不大愿意走。正在此时,使独脚铜人的黑衣人和唐门黑衣人、“紫电剑”赶到。唐门黑衣人撒了一个烟幕弹,使独脚铜人的黑衣人和“紫电剑”一个一边夹着使单刀的黑衣人就走,使双剑的黑衣人殿后。只见那烟幕弹落地后爆出一阵绿色的烟幕,邓清正想追赶,阮鹤亭大叫:“贤弟休追,掩鼻回来,烟幕可能有毒!” 邓清依言回来,但放走了刺客,玉玺也失了,方才放话出去说要抓几个刺客面圣复明成了空话,愤愤不平。回头看见梁轩还在和黑衣人拼斗,急中生智,戴上狮爪手套和头套。那时候阮鹤亭已把梁轩替下来了,范苑萍也已赶到为梁复号脉,梁轩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阮鹤亭只是四五成功力与那刺客交手,看出刺客剑招属峨嵋派普贤十式剑法,便问道:“阁下可是峨嵋派慧眉师太门下高足吗?看来我们还是有点亲。”那刺客听了,只道阮鹤亭想在嘴头上占便宜,一笑道:“如果真的如此,足下也不要挡着本姑娘办事了。” 那刺客口上是这么说,但是手上一点也没放松。阮鹤亭一剑刺过来,刺客挡住,笑吟吟道:“好厉害的剑法,姑娘不是敌手了。想要降服我,就放胆追过来。”转身就跑,阮鹤亭听了正要起步就追。那刺客突然转身,手一起,一颗石子带风飞过来。阮鹤亭手段高强,举剑迎隔。只听得“当”一声,石子打在剑口上,碰出火花。那刺客轻功上好,就这么一迟滞,只听得一阵笑声夹带着一句:“后会有期啦!”就不见踪影了。阮鹤亭想起那刺客笑声动人,可是对敌一点也不留情,也不禁心寒。 第6章 韩冰 阮鹤亭见已追不了那女刺客,返身回来查看梁复的伤势。范苑萍道:“副都统受了对方寒冰掌的寒毒啊,我方才给他喂下赤心丹,但恐怕效力也不大。”梁轩急道:“那刺客不知道和先前的那位内官监韩本用公公是什么亲人呢?她体内有一股韩老公的阴寒之气。”阮鹤亭道:“如果是阴寒内力,小可确实有办法的啊!”梁轩一拍大腿:“我怎么就记不起来,驸马殿下是武当掌门溪泉道长的高徒,武当派玄阳神功武林谁个不知哪个不晓?”阮鹤亭当即右手,掌心贴着梁复的左手掌心,不一会儿,梁复脸上恢复了血色。 梁轩道:“驸马的玄阳神功果然厉害!”阮鹤亭笑道:“那也皇嫂的赤心丹有辅助的奇效!”范苑萍道:“驸马过奖,驸马的神功才是主要功臣。”二人正是谦让之时,只见邓清和于瑞雪一左一右押着女刺客回来。那女刺客大骂道:“你这小子除此卑鄙手段,冒充狮面剑客老前辈,本姑娘才不幸身手!有本事的咱俩堂堂正正再斗一斗!”邓清笑道:“我可没冒充啊,师父说他老人家封刀了,我就是新一代的狮面剑客,不然我哪来这副行头?”此时女刺客的蒙面黑纱已除去,露出了原本白皙标致的脸蛋。朱常鸿急问如何擒得女刺客? 邓清眉飞色舞地诉说。原来女刺客还没逃离就被于瑞雪缠住撕斗,邓清戴着狮子头套上前夹击,刺了女刺客一剑。女刺客侧身避过,看见是狮面剑客,大吃一惊,忙乱中反刺邓清一剑。邓清左手的狮子手套抓住剑身。女刺客见邓清手抓长剑却不受伤,心神更加慌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邓清突然不知道从哪来了急智,右手弃了剑,点了女刺客的穴道。于瑞雪也上前帮助把这女刺客擒住押来。朱常鸿笑着说不信。 邓清急了,说道:“师兄不信的话,你自己问问于女侠吧!”朱常鸿望了望于瑞雪。于瑞雪冷冷地点了点头,说道:“他说得对!幸好我方才也有几支金针打中了唐门狗贼的肩膀,算是报了两年前的一战之仇了。”朱常鸿知道于瑞雪此人虽然冷傲,但为人诚实,更兼她本就不喜邓清,更不会替邓清隐瞒,不禁大喜道:“我们忙碌了一晚上,都没所获,想不到却是清师弟能擒住刺客!” 邓清此刻更是神气:“我说过要擒住刺客回去见皇上的,你们都不信!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众人都哈哈大笑。阮鹤亭微笑道:“你轻功了得,又有阴寒内力,又用飞蝗石作为暗器,想必你就是峨眉派慧眉师太门下大弟子,绰号‘夜猫子’的韩冰韩女侠了吧?”那女刺客“哼”了一声,没说话。梁轩道:“韩本用是你的叔父?”那女刺客道:“我们韩家没有为朝廷充当鹰犬的阉人!”她这么一说,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就是夜猫子韩冰了。阮鹤亭便向大家讲述韩冰的事迹。 原来这韩冰是四川重庆府大足县人,韩本用的族侄女,拜得当今武功八大高手之一、峨眉山慧眉师太为师。韩冰学成武艺后闲暇时便下山,或是独自,或是带上几个师妹作伴上路。途次中若是客商车辆人马,从不下手;若有钱粮广积害民的大户,便入屋盗取财宝,谁也阻挡不得。但凡打听得有那欺压良善暴富小人,积攒得些家私,不论四川内外,长江南北,便去取其财宝上峨嵋山献给师父,再分与穷苦人家。别说是百十里,就算是三二百里,照偷不误,大小何止千百余处,无人可以抵挡。因为轻功卓绝,人又长得俊俏,而且盗取财宝多在夜间动手,所以江湖上人称夜猫子。 众人一边听阮鹤亭说,一边把韩冰带去乾清宫面见天启。但阮鹤亭一边说,韩冰却一边在冷笑。此时,迎面跑来一队锦衣卫。众人看见魏忠贤的人来了,也就不再谈及关于韩冰之事,恐怕牵连峨眉派和大足县韩家。那队锦衣卫领头的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千户,只见他上前道:“卑职锦衣卫千户侯国兴奉东厂督主魏厂公之命前来帮助各位大人捉拿刺客!”梁轩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侯千户奉命前来捡现成的?”那侯国兴道:“卑职听说先前银宁公主的那位新驸马说不需要帮忙,让侍卫们都去保护皇上。”梁轩语塞。 第7章 收押 郑翠翎道:“然则魏厂公为何又派侯千户过来了?督主大人不会是因为看见王老公回去请范太妃,故此知道此刻被打得差不多才遣各位前来的吧?”侯国兴道:“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道啊。”郑翠翎嫣然一笑道:“小妹只是方才与刺客交战良久,神思困倦,故此与千户大人开个玩笑,侯千户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侯国兴忙道:“郡主言重!夜深了,烦请把擒获之刺客交与卑职,卑职带回去复命。”邓清抗道:“起开!刺客是老子抓的,复命也是老子前去向陛下复命!”侯千户哪敢得罪驸马,忙说是是是。 还没进乾清宫,只听得天启在里面大吼道:“你们这群饭桶!只会保护朕!朕的如意车被刺客砍坏了!”朱常鸿在外面一听,真的哭笑不得,心想:“这皇上侄儿,居然重物轻人,埋怨侍卫保护自身不保护如意车。”听得小内官禀夏王及两位驸马殿下、郡主娘娘等擒得刺客,马上宣众人觐见。天启一见众人押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进来,抢过侍卫手中的刀就抢上前来要捅韩冰。朱常鸿、阮鹤亭马上上前挡住:“陛下,还没审问清楚呢,先留个活口啊。”天启把刀扔了,回到龙椅上坐下。 韩冰却倔强地说:“无论你们怎么问,我都无可奉告的了!”天启又来气了,郑翠翎急劝道:“万岁,能否让微臣看看如意车残骸,看微臣能否找到蛛丝马迹?”天启传令内官把如意车残骸抬上来。郑翠翎围着如意车边走边细看,只见如意车中间被人用刀剑猛斩几下,伶仃将断。邓清见了也大叫可惜:“一台巧夺天工的杰作,就这么毁了!”郑翠翎横了邓清一眼,邓清闭嘴不迭。天启果然又来气了,又要找韩冰算账。郑翠翎大叫道:“陛下,快过来看啊!”众人急急围到郑翠翎那边去。 只见如意车的车厢板上刻着几行字:“燕贼篡位,遗臭万世;诛我十族,清算无遗;今我方戬,入宫行刺;屠龙灭阉,应时顺势!”朱常鸿道:“我记得方才使单刀的刺客说皇亲国戚都是他老方家的仇人,想必他就是这个‘方戬’了,再看这些字,莫非他就是被诛十族的方孝孺的后人?”阮鹤亭道:“那不得两百年前的事了吗?至于记到今天?”邓清道:“被诛了十族,两千年都要记住。”郑翠翎急忙拉了拉邓清的衣袖。 此时,魏忠贤上前奏道:“皇上日理万机,最近又忙于张罗银宁公主的婚事,今晚又被这群刺客骚扰,想必陛下已神思困倦了,不如把这女刺客交与老奴,老奴把她关进诏狱,不怕她不开口!明天陛下醒来定必有满意的供词。”天启笑道:“魏伴没取错名字,真的既‘忠’且‘贤’!朕先行安寝去了,卿等跪安吧!” 众人出了乾清宫,一队锦衣卫已在等候。迎面走过来两个汉子,前面是高大的长髯汉子,身穿锦衣卫指挥使的服饰。后面那个是个干瘦无须的,身穿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服饰。长髯汉子向魏忠贤行礼道:“孩儿田尔耕在此恭候义父多时了!”邓清听到,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心想:“居然有人认没种的太监作义父!”原来朱由校即位后,魏忠贤便飞黄腾达了,魏忠贤便擢升自己的心腹田尔耕取代骆思恭,成为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官拜正一品左都督。干瘦无须的那个是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许显纯,直隶定兴人,武进士出身,也是因为攀附魏忠贤升官至锦衣卫指挥佥事。田、许二人都拜了魏忠贤为义父。 魏忠贤把韩冰交给田、许二人,二人把韩冰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囚车。那侯国兴对客印月道:“孩儿护送娘亲回乳娘府吧!”客印月道:“不用了,为娘想到诏狱看田都督许佥事审问犯人。看到年轻女子受刑为娘格外舒爽!”朱常鸿、阮鹤亭等人听到此话,不觉心寒。众侠和那群锦衣卫出了午门,锦衣卫押着韩冰去诏狱,众侠回夏王馆。 众侠快要出大明门之际,只见罗子璇统领着神机营赶来。罗子璇看见众人出了皇宫,马上下马上前抱拳道:“三位殿下、郡主娘娘,卑职听说皇宫中居然来了刺客,故此统领神机营前来相助。”邓清笑道:“魏忠贤的锦衣卫来得够迟的了,没想到罗副提督的神机营来得更迟。”罗子璇道:“卑职可是一知道就带着人马赶来了,刺客就擒住了?”朱常鸿道:“擒住了一个,被魏厂公带回诏狱去了,其他的被我们打退了。”邓清神气地插嘴道:“那刺客还是我擒住的啊!”罗子璇半信半疑地笑道:“哟,没想到邓家兄弟刚成了皇室新贵人就为皇室立了功!” 阮鹤亭便把与刺客打斗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罗子璇收起笑容道:“驸马爷,卑职真心敬服你了。”邓清听了,心中无比受用。朱常鸿道:“夜已深了,各位请各自归去吧。”郑翠翎急道:“烦请各位明天下午到夏王馆来一趟。”朱常鸿虽然不解,但素来知道这位师妹素来言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像邓清那般胡来,也就不说啥了。众人也以为是帮忙张罗邓清的婚事,也没多问,答应了一声便各自归家了。 第8章 将功折罪 朱邓郑师兄妹三人一道回夏王馆。邓清边走边道:“没想到那田尔耕位极人臣,却认一个没卵的太监作义父。”朱常鸿看见邓清说话粗鄙,便道:“师妹,不得无礼!”郑翠翎笑道:“师姐,你再如此粗鲁便嫁不出去的了!”不知道为什么,此话一出,邓清居然不由自主地望了望朱常鸿,脸红了红。郑翠翎看在眼里,马上又岔开话题道:“那帮子人就靠着这行径升的官。那侯国兴还管客印月叫娘亲呢。” 朱常鸿道:“客印月的确就是侯国兴的娘,客印月没进宫前就是直隶保定府定兴县侯二的妻子,侯二死后进宫做当时还是皇长孙的皇上奶娘。皇上登记后,客氏一人得势,他儿子也跟着高升了。”郑翠翎笑道:“哦,哈哈,师兄罕有地解答了小妹的疑问。”朱常鸿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有啥的,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啊。是了,翠翎,你让大家明天下午到夏王馆有何事?” 郑翠翎道:“过几天就是师姐的大喜日子了,还不得早早筹划?”朱常鸿一听,眉头又紧锁了:“刚刚打跑刺客,却居然忘了这事……”又见郑翠翎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恍然大悟道:“翠翎师妹,你是不是已经想到法子了!?”郑翠翎道:“想是想到,但也要靠运气赌一把。”邓清也急了,道:“好师妹,求你别卖关子了,有法子帮师姐脱身就快说出来吧。” 郑翠翎道:“今晚师姐不是抓住了刺客,立了大功吗?师兄就上奏疏向皇上,向皇上求情说希望可以将功折罪。”朱常鸿道:“欺君可是大罪啊,这功劳能这得了不?”郑翠翎道:“皇上不是疼爱他的如意车吗?今夜被刺客砍坏了,明天他肯定卖力去修的。师兄就趁着皇上埋头木工活的时候送奏疏上去,皇上可能看都不看就会准奏的了。主要皇上一在奏疏上批了‘准奏’二字,君无戏言,想反悔也不行了啦!” 朱常鸿道:“这样取巧……太冒险了吧?”郑翠翎道:“皇上还没出皇榜公告天下公主和师姐的婚事,师兄再跟皇上说,招师姐为驸马本来就是一计谋,招引刺客现身然后擒获之的,皇上的颜面也算是保住了,应该皇上也不会重罚师姐吧。反正小妹脑子笨,就想到这法子罢了。如果师兄觉得此计不通,我们就再在这两天里等更好的机会吧。”朱常鸿想到夜长梦多,而且离银宁公主大婚的日子也只剩下两天了,时日无多,也只好点头答应。三人回到夏王馆,一宿都睡不着,恨不得点头唤出扶桑日,喷气吹散满天星。 翌日卯时,朱常鸿就起床写了一道求天启让邓清将功补过的奏疏,写完后早饭也不吃,带着邓清便急奔入宫。小内官看见是夏王和新驸马两位殿下参见皇上,便道:“二位殿下稍等,陛下还在早朝,二位烦请到乾清宫外稍候?”朱常鸿心道:“皇上还是会早朝的,不如皇考二十八年不见朝臣,实乃大明之福。”于是二人便在乾清宫外静心等候。早朝刚过,天启下了车辇,便急火火地往乾清宫走来。朱常鸿、邓清二人忙伏地参拜。天启只说了一句:“平身。”但脚步依然没停,快步走进乾清宫。 朱常鸿不敢贸然进入乾清宫,便一手拉着跟着天启正要进乾清宫的王体乾,道:“王老公,小王有一奏疏要上呈皇上,求王老公向皇上禀报。”王体乾道:“殿下稍等,老奴这就禀告皇上。”不久,王体乾出来道:“陛下宣两位殿下觐见。”朱常鸿、邓清进了乾清宫,又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只听得天启道:“皇叔皇妹夫免礼平身吧!”朱常鸿平身一看,只见天启卷起衣袖,推着刨子,刨花还不断地从刨孔里往外冒。 朱常鸿当下就傻了眼了,心想:“皇上不会像翠翎师妹所说,忙着修理如意车吧?”朱常鸿正想着,天启又拿了一块木料放在御案上,拿起墨斗交给王体乾,自己拉出线,单着眼审视着墨线和木料。朱常鸿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天启就边忙边问道:“未知皇叔和皇妹夫见朕所为何事?”朱常鸿递上奏章道:“皇上,有这么一件事……”天启一边忙着自己的活一边道:“行了,皇叔,您就看着办吧,咱们俩谁跟谁啊!” 第9章 木匠皇帝 朱常鸿忙道:“微臣不敢,皇上,有些事我们做臣子的可以为皇上分忧,可是有些事实在不敢僭越……”天启又道:“您不一样,皇叔,您可是朕的亲叔叔啊!麻烦皇叔把那块松木拿过来。”朱常鸿把松木递给天启。天启看着那块松木,眼里射出只有行家才有的光芒,自言自语道:“是块好料子!”然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木工活当中,竟然把朱邓二人忘了。朱常鸿叫了一声:“皇上!” 天启才记起身边的朱常鸿和邓清。天启忙道:“是了,皇叔,您好像还没说来找朕所为何事。”朱常鸿急忙再次递上奏章,吞吞吐吐道:“是这样……得您批准……”天启埋着头道:“皇叔有事求朕,朕哪会不批准,批准了!”朱常鸿小心翼翼地道:“您得在后面写上‘准奏’二字。”这时,邓清紧张得用衣袖抹抹脸上的汗。天启左手还拿着墨斗,腾出右手,看也不看地在奏章上写上“准奏”二字。 朱常鸿收过奏章,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清师妹就没事了。可是这么多举足轻重的大事就是这样决定,魏忠贤就是这样任用和罢黜一些重要的大臣,甚至是把他们关押、削籍、杀头!嗨……故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也是因为沉迷木工,故而荒废朝政,失国外逃,但愿圣上不要步其后尘才好……”朱邓二人转身正要退出乾清宫,忽报刘若愚奉魏厂公之命求见禀报审问女刺客之事。朱常鸿心念一动,脚步慢了一下,刘若愚已经进了乾清宫。 刘太监碰见两位殿下,便躬身向二人行礼。就在此时,突然一只耗子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从刘若愚脚边窜过。刘太监当即吓得跳了起来,一头撞进了朱常鸿的怀中。朱常鸿拿不稳手中的奏疏,一本翻开了奏疏掉在地方。邓清手疾眼快,一扬手,一支袖箭便把那耗子钉在地板上。刘若愚自知失态,一边不住向朱常鸿道歉,一边替朱常鸿捡起奏疏。刘太监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奏疏的内容,失声叫道:“新驸马居然是个姑娘!?” 此言一出,朱常鸿、邓清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住了。天启、王体乾更是急问道:“什么?”天启过来抢过奏疏,看了一遍,追问朱常鸿道:“皇叔,这是怎么一回事?”朱常鸿一边脑海中飞快想对策,一边口中还是应付着天启道:“皇上,您不是已经批阅准奏了么?”天启嘟囔道:“那时候正是朕修理如意车的时候,朕没有细看……”朱常鸿道:“皇上,常言道……君无戏言……”天启道:“但是,朕的皇妹夫居然是个姑娘,朕有何颜面面对大明子民!?” 王体乾此时也帮腔道:“陛下您贵人事忙了吧,皇榜因昨晚刺客之事还没贴出去……”听到此话,天启的面色顿时好看了很多,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即使天下臣民还不知道,但是先前帮忙张罗招亲之事的很多皇亲和内官都知道了啊。”朱常鸿此时突然想到郑翠翎说的“引蛇出洞”一计,便道:“皇上,当初您不是早就知道有刺客要入宫,然后让臣的师妹邓清化身成男儿身抢绣球,引刺客现身的吗?当时臣都不相信有刺客,现下信了。皇上果然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天启听得皇叔一捧,无比受用,顿时觉得飘飘然的。他也知道这是朱常鸿给他台阶,既然有台阶了,那何乐而不为?于是他当时清了清嗓子道:“唉,皇叔,朕都不想让大家知道这是朕设的引蛇出洞之计,但既然王伴、刘伴都是朕的心腹,那么让他俩知道也无所谓。”王体乾、刘若愚忍住笑,跪下拜道:“陛下妙计,老奴慑服!”天启叹了口气道:“唉,这‘引蛇出洞’之计就是苦了朕妹银宁公主了。”朱邓二人知道天启心中仍然不舒服,也的确觉得对不起银宁公主,颇感内疚。 朱常鸿道:“臣以后当竭尽全力为银宁公主另觅良夫!”天启摇了摇头道:“好吧,你二位跪安吧。”二人应声退出乾清宫,越过前廷,出了午门,看见原来郑翠翎已经焦急地等待了很久。看见二人出来了,郑翠翎忙上前问道:“事情如何了?”邓清笑着拉起郑翠翎的手道:“师妹,事情还算顺利!”郑翠翎半信半疑。朱常鸿便把天事情经过告知郑翠翎。郑翠翎听后默然。邓清奇道:“怎么了,难道师妹不为我脱离困境开心?”郑翠翎欲言又止,总觉得如何说都不妥。 第10章 斗嘴 朱常鸿知道郑翠翎心中所想,便岔开话题道:“清师妹安然度过危机始终都是好事,先回夏王馆用午饭吧。”二人点头,跟着朱常鸿回夏王馆。回到夏王行馆,邓清急不及待地进房间换回女装,出来后不断转身,转一次就问朱常鸿一次:“师兄我好看不?”朱常鸿一开始当然连道好看,到了后来被邓清问得烦了,也就笑而不语了。午饭时朱雄端上来饭菜,看见邓清穿着女装,颇感惊讶。郑翠翎笑道:“朱总管休需惊讶,饭后神剑驸马等过来总管便知来龙去脉了。” 午后未时刚到,阮鹤亭、梁复、罗子璇、于瑞雪都到了。众人看见夏王馆内不见了新驸马,却多了位俏丽姑娘,阮梁罗于四人均感奇怪。朱常鸿便把先前郑翠翎交代的天启让邓清女扮男装,引蛇出洞的一套跟大家说了。罗子璇问:“皇上英明啊,但其实……”朱常鸿看见罗子璇欲言又止,便问道:“罗副提督可畅所欲言啊。”罗子璇道:“那帮刺客啥来历,为啥银宁公主招了邓家妹子为驸马他们就会出手抢玉玺?他们究竟是冲着玉玺来的,还是银宁公主的婚事,还是邓家妹子?” 阮鹤亭、于瑞雪均点头觉得罗子璇问得有道理。朱常鸿没想到罗子璇问得这个问题,当场哑口无言,目视郑翠翎。郑翠翎道:“这就得等着看魏厂公的那帮锦衣卫能在夜猫子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了。”梁复点头欢笑道:“对,关键是我们的邓家妹子立了功了!”于瑞雪知道邓清是女儿身后,对她的憎恶也就去了七八分了,但对邓清还是说不上喜欢。当下于瑞雪冷笑:“也不见得一定是邓家妹子立功,那黑衣女刺客眼看就为我所擒,仗着轻功厉害,被她逃了,倒好让邓家妹妹捞个便宜!” 邓清不服:“如此说来,红尘姐姐为何拿她不得,反让小妹擒获?”于瑞雪摸着尘拂,瞟了邓清一眼,口中吐出二字:“蒙了!”邓清大怒,跳出天井,拉开驾步,对于瑞雪嚷道:“于姐姐,咱们再来比划比划!”朱常鸿喝道:“好了,清师妹,不要再胡闹了。”阮鹤亭插嘴道:“那帮刺客可着实了得,除了那被我们擒住的夜猫子外,还有两人的剑能把雁扬手中长剑削断的,而且剑身泛着紫光和青气,应该就是江湖上的紫电剑郁凌枫、青霜剑陈采青两夫妻?他们数来行侠仗义,为何这次却到皇宫行刺呢?” 梁复又问:“那么驸马殿下,除了这三人,另外的那些人您可认得出他们的门派吗?”阮鹤亭道:“他们有一男一女使双剑单刀的。使双剑的那位掷剑击打翠翎的那招,好像是云南点苍派的独门绝技‘轮回剑’,但‘轮回剑’那一招是右手剑向左前方抛出,左手把剑接回来;左手剑向右后方抛出,右手把剑接回来。那人要么是本门武功没练好,要么就是只求把敌方击退,自己好撤身。如果再加上那使单刀的说自己是方孝孺的后人方戬,可能是四川青城派方戬和云南点苍派欧阳灵芝夫妇。还有一个使双拐的四川唐门后人和一个使独脚铜人的,是莫非……”说到这里阮鹤亭不语。 朱、郑、邓三人心里暗暗佩服阮鹤亭学识。罗子璇问道:“莫非什么?”阮鹤亭没答,只是摇头。众侠正是疑惑不解之际,忽管家朱雄来报道:“殿下千岁,外面有一位剑客求见。”朱常鸿问道:“此剑客为何人?”朱雄道:“那人说,殿下出门见面便会知晓。”朱常鸿对众侠道:“各位稍等,烦请皇姐夫陪小弟出外看看是何人到访。”众侠都明白朱常鸿的用意:阮鹤亭见多识广,认得的江湖人物多,陪着朱常鸿出去不会失礼江湖朋友。但邓清却道:“我不管,师兄到哪我便要跟到哪。”朱常鸿说邓清不过,便让她和阮鹤亭一起陪自己出门了。 第11章 真相(一) 四人出到夏王馆外,看见一位年约三十三、四岁的剑客在门外等着。四人不认得此人,朱常鸿便问道:“阁下是何人?到小王舍下又有何贵干?”那位剑客抱拳道:“在下乃先前与诸位交手的紫电剑郁凌枫。”四人心中不免“噗通”跳了一下。邓清问道:“有何凭证?”郁凌枫闻言拔出佩剑,只见佩剑的剑身紫光盈盈。阮鹤亭点头道:“嗯,确实就是‘玉树临风’郁凌枫阁下,不知道阁下到此有何事要见我们呢?”还没等郁凌枫开腔,邓清便抢着喊道:“好哇,砍断过我们的剑你还敢来?” 郁凌枫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处,各位可否容鄙人入内详谈?”朱常鸿、阮鹤亭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众侠便带着这郁凌枫进了夏王馆。分宾主坐下后,朱雄奉上香茶然后退下。郁凌枫对朱常鸿、阮鹤亭道:“两位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不知道可否单独对二位说道说道。”朱常鸿道:“在场的可都是心腹之人,阁下有话不妨直说。”郁凌枫点头道:“先前我夫妇二人引人到皇宫捣乱,实是失礼之极。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邓清责难道:“难道有人用剑指着你来?”郁凌枫道:“的确有人威逼着我,但没用剑,是用犬儿郁恕。”郑翠翎奇道:“小妹这就不明白了,贤伉俪武功超凡,况且身带神兵利器,谁敢挟持令公子?”郁凌枫左右望了望,低声道:“是身在洛阳的福王殿下。”众侠一听,心中皆骇然,顿时明白方才郁凌枫为何要众人回避了,此事的确事关重大。 郑翠翎又问道:“先前进宫的都有谁?进宫后意欲何为?”郁凌枫道:“使双拐和毒镖的那个黑衣人是‘没尾蝎’唐浩然,使独脚铜人的那个是‘蜂尾针’李见君,被擒的那位是峨眉派慧眉师太的大弟子夜猫子韩冰女侠,还有单刀方戬双剑欧阳凤伉俪并我夫妇二人。福王一开始以对抗魏阉为由召集天下侠客,但其实是他自己想要偷玉玺造反!” 原来这福王便是明神宗的三儿子,也就是光宗皇帝朱常洛的的三弟,朱常鸿的三哥。这福王朱常洵乃红封教教主郑贵妃所生,因为神宗万历宠爱郑贵妃,故此颇有意立皇三子朱常洵为太子,但大臣们当初拼死相争,神宗才打消了废长立幼的意图,这就是明朝历史上着名的“争国本”事件。郑贵妃也怀恨在心,于是便在万历四十三年指使红封教护法张差进宫行刺太子朱常洛,又在朱常洛刚即位之时派贴身太监崔文升给他下了泻药,弄得光宗朱常洛奄奄一息,这些前文都有提及。没想到现下已经到洛阳就藩的福王朱常洵还死心不息,派人进宫图谋不轨。 郁凌枫道:“一开始只有李见君、唐浩然二人知道是进宫盗取玉玺。我们其他人都以为是盗取太祖皇帝留下的‘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铁牌,用以震慑魏阉。后来他二人不知道上哪去找玉玺,还是韩女侠用一招‘投石问路’让掌印太监王体乾带着前去偷盗的。之后韩女侠有感不妥,暗中告知我夫妇二人是盗取玉玺。后来因为李、唐二人被众位打伤了,于是便托内子把玉玺拿到奋威镖局,点名让老镖头原剑平和手下三虎三猴镖师一同押镖送往河南洛阳福王府。” 众侠越听越胆寒,此事牵涉皇帝和谋反的福王,弄不好就像本朝“靖难之役”、“高煦之叛”和“宁王之乱”这样兵连祸结。郁凌枫接着道:“我夫妇二人觉得,固然不可助纣为虐,让福王取得玉玺,让黎民受苦;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犬儿被福王掐在手中。所以商量后决定,让内子用匣子装着玉玺,到奋威镖局让原剑平押镖到福王宫邸,伺机救出犬儿。在下因担心走漏风声惹出大祸,让内子叮嘱原剑平千万不能打开匣子看被押之物。同时在下到夏王馆告知各位,希望能想出法子来。”朱常鸿道:“那么,阁下如何得知三皇兄的为人?” 第12章 真相(二) 郁凌枫道:“其实早前鄙人夫妇二人便觉得福王贪暴不仁,当初神宗皇帝为了补偿他,等福王到了洛阳就藩便得到良田两万倾和朝廷为修王府拨的款二十八万两,由于河南土地不够,福王后来又到附近两省去兼并了两万倾,总共获得良田四万倾。后来福王大婚时,神宗又给了他30万两,除了这些以外,神宗还把河东一代的官盐交给福王私自销售,放纵朱常洵兼并老百姓土地。但河南一旦发生了灾情,福王却袖手旁观,致百姓的死活于不顾。我和内子早就想脱离福王,无奈福王挟持着犬子郁恕,所以我和内子才不得已就范。先前和众位交手,知道各位仁厚,朱阮两位殿下一位是今上皇叔,一位是今上姑父,故此鄙人才前来把事情禀明,商议应该如何解决此事。” 郑翠翎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小妹觉得,如果这位福王这次真要谋反,我们能找到证据,向皇上弹劾他,那么他的下场应该就真的和宣宗朝的朱高煦、武宗朝的朱宸濠一样了。到时候可算是为朝廷为百姓除以大害。但事关重大,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能扳倒这福王。”众侠听得,都点点头。朱常鸿微笑地问郑翠翎道:“然则需要什么样的真凭实据呢?” 郑翠翎道:“物证就是此刻已在奋威镖局中的玉玺了。人证自然就是紫电青霜夫妇二人啦,还有就是尚在诏狱里的那位韩女侠。不过说到这韩女侠,小妹觉得,现在应该要先把她从诏狱中救出来。”众人一听,无不为难。诏狱守卫森严,进去了别说人,连小鸟都难以飞出来。朱常鸿问道:“翠翎啊,到时候与福王对质的时候再韩女侠出来就行了,为何现下就要救她?”郑翠翎说道:“让她落在祸国殃民的魏忠贤手中,师兄放心?” 众侠一听,都觉得的确需要救韩冰出来。朱常鸿道:“翠翎师妹觉得应该如何救韩女侠呢?”郑翠翎道:“韩女侠进宫图谋不轨是板上钉钉之事,师兄如果经正途上疏去救,除非是说出利害关系是救不出的。但如果说出利害关系,一来又恐怕魏阉会从中作梗,二来又会惊动福王。所以还烦请于女侠回清净庵向苑萍姐姐要来蒙汗药。小妹武功最差,加以进内查看审问情况,然后再锦衣卫饭水中落药。其余各位身穿夜行衣,把诏狱门前守卫的锦衣卫给打发了。”于瑞雪应声便出了夏王馆,前往清净庵向范苑萍求药去了。 看见专门和自己吵嘴的于瑞雪走了后,邓清便嘟囔着说道:“太祖皇帝的祖训‘内臣不得干预政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到了后来太监这般横行霸道?”朱常鸿说:“文皇帝靖难时全赖宦官之力,得以攻入南京城,后来又以三宝太监郑和为心腹,所以开始放宽了对太监的防范,要知道太监不是都有郑和的能耐,哎!到了宣宗朝,朝廷还教太监读书识字。结果英宗朝便出了个祸国殃民的大太监王振了……”朱常鸿也不敢多责怪自己的祖先,所以也就不多说了。 究竟众侠能否救出韩冰呢,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诏狱 不一会儿,于瑞雪要来了蒙汗药,天也已经黑下来了。朱常鸿、阮鹤亭等便穿上夜行衣。阮鹤亭穿上夜行衣后,把自己的晶石剑换了一把普通的长剑,对众侠道:“此次我们蒙面前去救韩女侠出来都不要让人认出,自己独门兵器就不要带去了,以免惹人怀疑。罗副提督的火铳是太惹人猜疑了,那罗副提督就别去了。” 梁复把逍遥扇放下,换上一把没有匕首的普通铁折扇。于瑞雪惯用尘拂,但就把暗器金针放下。朱常鸿也把自己的飞镖上系着的黄绫解掉。邓清先前已用狮子面具擒住韩冰,此次也不带狮子面具和钢爪手套,但还是暗器袖箭带上。郑翠翎道:“小妹迷倒看守诏狱的锦衣卫后,会和夜猫子说明一切。各位见到猫咪姐姐出来便动手吧。” 朱常鸿马上道:“诸位,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韩女侠而已,请诸位尽量小心,不要伤害那些守门的锦衣卫的性命!毕竟他们只是尽忠职守,守卫诏狱。对于这些守卫诏狱的锦衣卫,一律只以击退或击倒为最佳……大家可能会稍微辛苦些,可否?”邓清笑道:“我们师兄就是心软,在能保住自己性命无虞的前提下,我们便尽量不伤害那些锦衣卫吧。” 郑翠翎问郁凌枫:“小妹救了韩女侠后,不知道有啥凭证能让韩女侠跟小妹走?”郁凌枫向郑翠翎递过一块令牌道:“这枚福王令牌是我所独有的,你救了韩冰就出示给她看吧。”郑翠翎领了郁凌枫的那块福王令牌,怀揣银两和蒙汗药,等到天黑便按照阮鹤亭的指引来到诏狱。朱常鸿、阮鹤亭、邓清、于瑞雪、梁复、郁凌枫六人身穿夜行衣,随后跟着郑翠翎。郑翠翎刚到了诏狱,便被两个守门的锦衣卫小旗官拦着。 因为郑翠翎年纪轻轻,且刚随朱常鸿回到朝廷不久,故此守门锦衣卫不认得。郑翠翎道:“小妹乃跟随夏王殿下一起上燕山学艺的师妹,敕封石宁郡主的郑翠翎。因为昨晚同门擒拿得那女刺客,师兄让小妹前来察知审问结果如何。”其中一个锦衣卫小旗官道:“烦请阁下稍等,卑职这就进内向指挥使田都督禀报。” 那位小旗官声音听起来清脆悦耳,郑翠翎心念一动,便仔细打量这位小旗官。只见这位小器官五官端正清秀,身材娇小,倒挺有几份女儿态。郑翠翎心想道:“难道这位和我师姐一样,都是女扮男装的?唉,或许我多心吧,皇上不也挺有几分女儿态?”想罢郑翠翎正欲开口,便碰见左都督兼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从诏狱里出来对那位小旗官道:“曾小旗,这位正是夏王殿下的师妹石宁郡主娘娘。” 郑翠翎向田尔耕施礼问道:“田都督辛劳了一天,这才回家吗?”田尔耕还礼道:“有劳郡主娘娘关心,那点子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嘴还挺硬。郡主娘娘这么晚前来,有事?”郑翠翎道:“小妹的同门抓住了刺客,大师兄夏王殿下便让小妹前来看看审问情况如何。”田尔耕道:“原来郡主娘娘是奉王爷殿下的意思前来的,那就请进吧。”郑翠翎谢过田尔耕,便走进诏狱。 诏狱是锦衣卫自己的监狱,又名“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阴冷潮湿,蚊蝇乱飞,蟑鼠横行,疫疠之气充斥囹圄。有明一朝,被关进这诏狱的都绝非普通人,往往不是大忠大善就是大奸大恶。还没走进刑讯室,郑翠翎便听到觥筹交错和谈笑之声。原来那群锦衣卫趁田尔耕一走便开始摆开酒席吃喝起来了。 郑翠翎一边听一边走一边冷笑道:“在这诏狱这样肮脏的地方也能吃得下,这群锦衣卫还真能人所不能啊。”郑翠翎进到诏狱囚室,看见那锦衣卫千户侯国兴和一众看守诏狱的锦衣卫都围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快活。那侯国兴乃天启皇帝奶娘客印月与定兴县村民侯二所生之子,年纪比天启稍大,虽然没啥本事,只会终日吃吃喝喝,但因为客印月的关系混了个锦衣卫千户。 郑翠翎心想:“这伙锦衣卫可真不像话,居然在诏狱里吃喝,不过也方便了我下手,就怕你在这里不吃不喝!”侯国兴认得郑翠翎,马上收起酒杯,一抹满嘴的肥油,急忙说道:“石宁郡主,我们兄弟因为近日来辛苦,现下也夜了,所以卑职才摆下宴席犒劳大伙。”一众锦衣卫听说郡主娘娘到了,忙收杯不迭。 第2章 下药 郑翠翎笑道:“众位兄弟不必如此!想必诸位也辛苦了,各位该吃吃该喝喝。小妹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犒劳大家,这二则嘛,也是想看看这犯人审得如何?”来到席上,给众锦衣卫都满满斟了一杯酒。侯国兴等都一齐站起,说道:“不敢当,怎敢要郡主娘娘斟酒?”郑翠翎道:“大家自己兄弟,何必客气?小妹先饮为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锦衣卫看见郡主娘娘也一起喝了,当场心中放宽,都纷纷举起杯来,说道:“请,请!”郑翠翎问侯国兴:“侯千户,这刺客审问的如何?有没招供是受何人指使入宫的?”侯国兴道:“回郡主娘娘那该死的犯人死不肯开口,卑职见她是个女子,也不忍多加刑讯。”郑翠翎心想:“这猫咪姐姐倒是个硬挺女汉子,可敬可佩。这侯国兴说什么不忍多加刑讯女子,应该是看上了猫咪姐姐的容颜了吧?”想罢笑道:“侯千户果然有君子之风。小妹跟随师兄殿下学成下山,为朝廷出力,还得向各位多多学习。” 一众锦衣卫忙道“岂敢”。郑翠翎继续道:“没想到小妹还没为朝廷效力,倒是师姐邓清先露一手了。”侯国兴问道:“师姐?邓清驸马不是男的吗?”郑翠翎笑道:“皇上英明,知道有人会进宫图谋不轨,又想试试我师兄妹三人从燕山学艺结果如何,于是假借招驸马的籍口选请贤能。而我同门三人只有师兄是男的,但他作为银宁公主的叔叔,就不可接绣球了,于是便让师姐前往。”说完从怀中掏出天启谕令。 侯国兴等一见谕令,又想到天启一向昏庸,即使颇觉不妥也不敢多言,当下道:“皇上果然英明,山河派无论是男弟子还是女弟子,都武功卓绝!”郑翠翎听着高兴,便摸出银两,每个锦衣卫派一锭道:“各位的确辛苦了,这是小妹的一点点心意,望各位笑纳。”众锦衣卫接过银两,心想:“这郡主娘娘真够意思,不怪我们在诏狱中吃喝还派钱!” 那边厢韩冰冷笑骂道:“一群蝇营狗苟的朝廷鹰犬,老娘居然失手落在你等手中,可真是苍天没眼!”郑翠翎闻言,转身指着韩冰骂道:“你这不自量力的臭婆娘,学了点三脚猫功夫便来皇宫撒野?该你吃皮鞭的!”一边骂一边向韩冰走去,走近了摸出福王令牌。郑翠翎此举正好背对着侯国兴那伙锦衣卫,故此一众锦衣卫都没看见郑翠翎的小动作。 韩冰一见郑翠翎出示福王令牌,便知道此人即使不是来救自己的,至少也和郁凌枫接触过,说不定已经知道入宫盗宝一事的前因后果。但毕竟此人当初和擒拿自己的邓清是一伙的,故此韩冰心中一时也拿捏不准,故此也就不形于色,继续和郑翠翎对骂。正在此时,狱门一开,只见两个东厂的旗官进来了。侯国兴一见,马上起身迎接:“文大哥、张大哥,小弟等二位等了好久了!” 郑翠翎回头看时,侯国兴向郑翠翎引见道:“郡主娘娘,这两位是东厂旗官文之炳,张应龙。两位大哥,这位是夏王殿下的师妹石宁郡主。”文张二人一听,马上向郑翠翎行礼道:“卑职东厂旗官文之炳、张应龙参见郡主娘娘。”郑翠翎笑道:“两位旗官也辛苦了,来来来,一起坐下吃喝!”文张二人本觉得有外人看见这群锦衣卫还肆无忌惮的吃喝,本也惊奇,现在看见原来这位郡主娘娘也是同道中人,便安心了。 张应龙道:“我二人带来了刚出窖的好酒,都放在那关帝像下,各位尝尝?”郑翠翎心想:“这下可好,本就烦恼救出韩冰后如何脱身,这二人带来了新酒,正好把责任推到这二人头上。”当下郑翠翎笑道:“二位大人,不好意思,方才小妹给锦衣卫兄弟都送上了一点心意,现下小妹囊中羞涩了,可又不能厚此薄彼啊,二位稍等,小妹这就去钱庄票号取银两。” 文张二人一听,不觉大喜,但口中还是说:“不好让郡主娘娘破费!”郑翠翎便走出诏狱。诏狱内一众锦衣卫、东厂人等均大赞石宁郡主大仁大义。出去了片刻,郑翠翎就回来了,把那包蒙汗药拿在手上,经过关帝像前取来一壶酒把蒙汗药都倒进酒壶里。回到来酒席前,郑翠翎把药酒放在桌上,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笑盈盈地递给文之炳、张应龙道:“有拖没欠,两位大哥请笑纳小妹薄礼。”文张二人接过银两,连声道谢。 郑翠翎道:“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要罚,罚你二位各喝一杯。”然后就把药酒斟给二人。二人哪想到刚刚才给完自己银两的郑翠翎会用蒙汗药迷晕自己的呢,当下便笑呵呵地喝了酒。郑翠翎又趁势拿着那壶酒给各锦衣卫添酒劝酒,为免引起众人疑心,自己也把走前的那杯残酒喝了,然后再拿起先前在桌子上没蒙汗药的酒壶给自己添酒。 第3章 药力发作 正等蒙汗药药力发作之际,忽然外面叫了一声;“御马监童老公到!”(附:明代十二监之一,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郑翠翎吃了一惊,心想:“这御马监掌印太监童季揆可是魏忠贤的心腹,为何此时来了?”还没想完便进来了三个太监,为首的一人浑身上下肉乎乎的,眼睛细得像是刀子切开一般,脸上长满了麻皮,挺胸凸肚,来势颇为不善,喝道:“待会儿魏厂公要提审犯人,你等却在这诏狱里胡吃海喝,成何体统?” 众人急急起身道:“是,是,是卑职等的不对,童老公教训得是。”郑翠翎急了,心想:“这伙锦衣卫和那两个东厂旗官都已经喝下迷药酒,眼看就要得手了!这魏忠贤这会儿来,可不是捣乱了部署?眼下至少要先把这三个太监也一同迷倒!”于是郑翠翎便小声地对身旁的侯国兴道:“侯千户,看来要把童老公拉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喝,才能摆平此事。” 侯国兴也小声道:“郡主娘娘说得是诶,但卑职不敢劝这童老公喝酒。郡主娘娘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要不还是郡主娘娘上前劝酒吧。”郑翠翎横了侯国兴一眼,便堆起笑容对童季揆道:“众位锦衣卫兄弟审问犯人。折腾了一天都辛苦了。所以小妹才来犒劳一下众兄弟们。来来来,童老公,还有这两位老公,大家坐下来喝一杯。”童季揆摇头道:“我不喝!魏厂公快要来了,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郑翠翎笑道:“我这位郡主娘娘劝的酒,童老公都不肯赏脸,小妹好伤心。”童季揆也笑道:“你不就是个陪皇子一起学武的丫头罢了。”郑翠翎眼珠一转,道:“那么,和小妹一起学武的那位皇子殿下的脸,童老公不知道肯不肯赏呢?”童季揆一想到朱姓藩王,可是连魏忠贤都不敢得罪的,只好干了一杯。郑翠翎带笑道:“这才够朋友,那两位老公也喝一杯。”那两名太监从锦衣卫手中接过酒杯,也都喝了。 郑翠翎道:“好!大伙儿都奉陪一杯。”在三只空酒杯中又斟满了酒。众锦衣卫一齐举杯喝了。郑翠翎也喝了自己那杯没蒙汗药的酒。她还怕一杯酒力不够,又要替众人斟酒。一边斟酒,郑翠翎一边想:“这童季揆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待会儿我先行假装晕倒,然后把放蒙汗药的事往他身上一推,我倒可以摘干净了。”想完后,已经给众人斟过一轮酒了,然后自己也倒上一杯蒙汗药酒。 郑翠翎看见大家都喝了酒后,装作摇了摇头,拍拍脑袋,眨一眨眼,身子一晃,便摔倒在地。众锦衣卫都感一阵头晕,有人便道:“怎么,这酒不对!”郑翠翎大声怒道:“童老公,你奉魏厂公之命,赐毒酒给我们喝,是不是?为什么你在酒里下毒?”童季揆大惊,颤声道:“哪……哪有此事?”郑翠翎道:“还说不是?方才我们喝酒都好好的,你一来我们便中毒了!” 文张二人听郑翠翎如此一说,均感有道理,便哀求童季揆道:“童老公,我们俩可是东厂的人,为啥为我俩也喝毒酒啊?”童季揆气急败坏地道:“别说你们,我好像也中毒了。”众锦衣卫头晕脑胀,茫然失措。只听得砰砰两声响,跟着童季揆两名太监受不住药力,先行摔倒。跟着童季揆、侯国兴、文之炳、张应龙和众锦衣卫先后摔倒,跌得桌翻椅倒,乱成一团。 郑翠翎爬过去摇了摇童季揆,装作断断续续地叫道:“童老公,你醒醒你醒醒……”看见连武功最高的御马监掌印太监都被迷得不省人事了,心想道:“苑萍姐姐这蒙汗药还真管用!”于是便爬起来,取下了墙上挂起来的钥匙,过去便去解韩冰的镣铐。韩冰谢道:“这位妹妹,谢谢你舍命前来搭救,你也是福王殿下麾下的?”郑翠翎笑道:“小妹可是夏王殿下的。” 韩冰不解。郑翠翎道:“冰姐姐先别想了,想必你刚才都听到那童太监说魏忠贤要来,姐姐快些脱身方为上策!”郑韩二女正欲走时,听得外面有呼喝厮杀以及兵刃碰击之声。郑翠翎顿足道:“小妹已经尽快带姐姐,却不曾想到还是慢了魏太监一步!”韩冰点头道:“妹妹已经尽力了,你可装作晕倒在地,姐姐这就进去找把剑,和那帮阉党拼了!” 郑翠翎道:“想必是外面紫电剑郁凌枫并小妹那伙朋友已经和阉党打上了。”韩冰呆了一下:“妹妹那伙朋友是什么人?”郑翠翎道:“就是上次阻挡你们进宫盗取玉玺之人。”韩冰不明白为何这群人居然化敌为友了。郑翠翎道:“事情紧急,待我们救了姐姐出险境再说个明白吧!” 第4章 五虎五彪 话说朱常鸿、阮鹤亭的六人跟着郑翠翎来到诏狱外的一间土地庙庙顶候着,先后看见东厂文张两个旗官和童季揆带着两个小太监也进了诏狱。阮鹤亭心知不好了,他低声跟众人道:“那童季揆乃御马监掌印太监,是魏忠贤的心腹,他来了恐怕救韩女侠之事又难上几分了。”朱常鸿刚回到朝廷,对童季揆不甚了解,便问阮鹤亭道:“皇姐夫,那童季揆武功很高的啊?” 阮鹤亭道:“这个自然,更麻烦的是,我担心姓童的可能只是个前哨的而已,魏忠贤待会儿如果也来了那可就麻烦了!”朱常鸿先前在红丸案前领教过魏忠贤的武功,当下便问道:“魏忠贤由有此武功还来当太监?还是他当了太监才练的武功?”阮鹤亭道:“魏忠贤原本是直隶河间府肃宁县的一个流氓无赖,因避债自宫,搭上了当时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进了宫。当初他偷偷拜韩女侠的叔父韩本用为师,并取得了韩本用的《宫人武籍》,练就了一身好武功。” 梁复问道:“是不是在梃击案中收服红封教刺客张差的那位韩本用老公公?”阮鹤亭点点头,然后又道:“不知道韩女侠伤势如何呢,如果伤得厉害,而魏忠贤又把‘五虎’带过来,那我们要救出韩女侠几乎不可能;如果魏忠贤把‘五虎’‘五彪都带过来的话,即使韩女侠没受伤救出她也绝不可能了’……”朱常鸿、邓清急问“五虎”、“五彪”都有谁。 原来这魏忠贤手下有“五虎”“五彪”为其作恶。“五彪”五个依附魏忠贤的锦衣卫首领,别是“领头彪”一品武官左都督指挥使田尔耕;“飞天彪”右都督孙云鹤;“分水彪”都督同知崔应元;“过山彪”东司理刑官杨寰;“啮骨彪”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因为喜欢刑讯逼供,并有独特习惯:杀死犯人后,将其喉骨挑出,作为凭证,或作纪念,故此有此外号。 “五虎”就更了得了,是魏忠贤手下的五个武功高强的太监。方才的那位御马监掌印太监童季揆乃浑河之战中殉国总兵童仲揆的四弟,因为觉得二哥童仲揆阵亡是戚金害的,故此改名童畏朱,意为童家敬畏朱氏皇室,自宫当太监。后来弄权得了个御马监掌印太监一职,手握兵权,报仇诬陷戚氏一家,故此人称“统兽虎”;直殿监掌印太监纪用,因为直殿监掌管各殿及廊庑洒扫之事,故此纪用惯使一柄尘拂,但他的太阴神功却是练得最好的,故此人称“雪地虎”;尚膳监提督光禄太监夏国柱,练就一对铁掌,能从滚烫油锅中捞物,故此人称“过油虎”;兵杖局掌印太监李永贞,善使一对带尖指甲的钢丝手套,故此人称“铁爪虎”;都知监掌印太监李朝钦,天生白面,人称“白面虎”。 众侠正说间,只见远处一队人马骑马而来。阮鹤亭一看,原来是一群东厂番子,为首的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个,正是魏忠贤,后面四个就是纪用、夏国柱、李永贞、李朝钦。阮鹤亭指着后面四个跟朱常鸿等五人说了都是谁。邓清听后大惊道:“加上之前进去的那个童季揆,阉党‘五虎’都到了!”阮鹤亭道:“对啊。”邓清急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救人吧!”朱常鸿道:“清师妹,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阮鹤亭道:“其实邓家妹子说得对,如果此刻翠翎还没能把韩女侠带出来,等魏忠贤带着‘五虎’进了诏狱,再救就不可能的了。要是韩女侠坚持不了,把福王常洵供出来,兵连祸结,肯定生灵涂炭的!”朱常鸿还想说些什么,但邓清已经像一只飞鹰一般向魏忠贤那五个人扑过去。邓清快要飞扑到李永贞身旁,一招山河派剑法中的“仙人指路”,一剑直刺李永贞。李永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侧身避过,立马戴上钢丝手套。 第5章 曾小旗 魏忠贤也不弱,正想过来帮忙,冷不防自己骑的马人立而起。原来朱常鸿为了救助师妹,向魏忠贤坐的马的马眼,打出两枚飞镖。魏忠贤看见李永贞受袭,分了下神,却不曾想到刺客不只一路来,也想不到刺客还会发暗器打自己的马,故此魏忠贤被甩下马。幸好魏忠贤武艺高强,翻了一个筋斗便好好地着陆站着。东厂番子看见有人行刺,纷纷拔出刀剑围了上来。 此时诏狱居然冒出了浓烟,方才两个守门的锦衣卫小旗官带着七八个锦衣卫救火。那群东厂番子登时乱了套,来来往往,碰碰撞撞,不知道是该救火还是该捉拿刺客。阮鹤亭回身瞥了一眼,看见己方少了个使铁折扇的黑衣人,大概就是梁复跑去放火的,心中称赞,自己也不慎着了,一招嵩山派的“疾风追影”,挺剑直刺魏忠贤。 阮鹤亭掂量对方的武功应该是魏忠贤最高的,故此自己招呼魏忠贤,而且因为怕对方看出自己的门派,故此不敢使用武当派剑术,只好使用先前和嵩山派邱剑霜的剑招,但始终的不着精髓,因而此招威力大减。魏忠贤不慌不忙,冷笑了一声,一扯腰带,一把长剑已经闪耀在手了。原来魏忠贤使用一把腰带剑,平时作为腰带,专门应对这种突发敌情。魏忠贤用腰带剑拨开阮鹤亭的来剑。 那边于瑞雪与纪用默不作声的斗起尘拂了,这个尘拂像是春风吹拂下的杨枝,那个尘拂如暴雨裹着的柳叶,早已战个火炽。朱常鸿飞镖打伤了魏忠贤的马后,自己便直奔诏狱门口。那个清秀的锦衣卫小旗官拔出绣春刀挡在朱常鸿面前。朱常鸿看见这小旗官,怔了一下,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但是一时又说不出在哪见过。就在此时,李朝钦喝了一声:“曾小旗,咱家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个娘娘腔来帮忙?” 朱常鸿醒了过来。只听得那个曾小旗微笑说道:“我是娘娘腔,您呢?您是真汉子?”朱常鸿差点笑出声来。李朝钦是太监,他叫其他人娘娘腔,却没想到自己也是个阴阳人。李朝钦又怒又羞,喝骂道:“咱家不和你这个从七品小旗官吵嘴!”曾小旗收起绣春刀,在一旁袖手旁观。李朝钦替了曾小旗下来,挥舞双拳向朱常鸿攻来。朱常鸿心想:“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守护诏狱也是职责所在,我用剑伤他也说不过去啊。”于是把自己的长剑收起来,使一套山河派的“墨家拳”和李朝钦的双拳缠斗。 李朝钦本来就拳猛,方才被曾小旗气了一下更是拳拳生风。朱常鸿一来不想伤害李朝钦,二来也的确怕了李朝钦的猛拳,只顾用“墨家拳”紧守门户。当朱常鸿使到一招“墨子泣丝”之时,只听得曾小旗失声叫了一声:“墨……”身旁的锦衣卫问:“曾小旗,‘墨’什么……”曾小旗道:“莫不是又是那群闯宫的刺客又来行刺魏厂公?” 再说邓清一击不中,转身挺剑再刺李永贞。李太监怪叫一声,左手接住邓清的长剑,右手猛向邓清的剑身猛捶。只听得“砰”的一声,邓清的长剑居然被李永贞硬生生地捶断了!邓清大吃一惊,急把断剑向李永贞掷去,然后使一招“墨家拳”中的“快马寓人”,配合山河派的独门轻功“仙翁步法”,快速转移到另一旁。李永贞怪眼圆睁,舞着双手要来抓邓清,非要把邓清的蒙面布摘下来。 正在此时,一阵紫光掠来。原来郁凌枫看见李永贞的钢丝手套能捶断长剑,于是便挺起宝剑来刺。李永贞又要用手来接时,魏忠贤大叫道:“那是紫电宝剑,不要硬来!”李永贞听得魏忠贤这般说,忙收手不迭,但还是慢了。李永贞那精钢打造的手套被紫电剑割破,连手背也割伤,鲜血长流。李永贞大骇,他用这对精钢手套对敌多年,交战中被割破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原来魏忠贤先前已经听王体乾说起过,故此知道这柄紫电剑。 先前邓清用山河派的武功进攻,但山河神仙向来与世无争,故此江湖上对他夫妇二人的武功路数都不大熟悉。魏忠贤看不出邓清的门派,此时又看见这柄紫电宝剑,只道是进宫盗取玉玺的刺客又来劫狱救自己的同伙,岂会想到是夏王朱常鸿、驸马阮鹤亭这帮朝廷贵人来劫狱?此刻听得曾小旗那句“莫不是又是那群闯宫的刺客又来行刺魏厂公”,魏忠贤便更加肯定了。 第6章 大战阉党 郁凌枫看见一招得手,舞剑再横劈过来。李永贞怕了这柄紫电剑,左躲右闪,用手把手下的那些东厂番子推上前先膏宝剑。那些东厂番子就惨了,遇到紫电剑不是断刀断剑便是断手断足。阮鹤亭长剑不是自己惯使的晶石剑,剑法也是学嵩山派的,故此魏忠贤轻松对付得来。此时魏忠贤看见李永贞被郁凌枫追杀,自己手下的番子也伤亡惨重,呼喝了一声李朝钦,自己便截住郁凌枫。 郁凌枫看到万人唾骂的阉党首脑就在自己面前,恨不得一剑把魏忠贤戳个透明窟窿,挥剑向魏忠贤斩来。魏忠贤一闪避过,用腰带剑向外一撩。郁凌枫看见,觉得正中下怀,反手一剑便想用宝剑削断魏忠贤的剑。哪知道紫电剑削在腰带剑上,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压根不受力,故此郁凌枫兵刃上的优势便消失了。其实何止郁凌枫兵刃的优势消失了呢,魏忠贤手中的腰带剑也是一样。因为腰带剑剑身软,魏忠贤有时候会把腰带剑当鞭来使。魏忠贤和敌人对敌之时,很多时候会用腰带剑缠住对方的兵刃,然后硬抢过来,但此刻碰上神兵利器,如果仍用此招,恐怕腰带剑便会被紫电剑削断了。 李朝钦被魏忠贤招呼过来对敌阮鹤亭,阮鹤亭和朱常鸿一样,也不屑用剑来对付空手的敌人,于是便把剑抛给倒是躲闪的邓清。此时,上来围捕的人越来越多,邓清接过阮鹤亭抛过来的长剑,便和放完火前来帮忙的梁复联手对付前来围捕的锦衣卫和番子。打斗中,梁复舍命护着邓清,让邓清很是感动:“这梁副都统实在太够兄弟了!”李朝钦转过来对敌阮鹤亭,心神定下来了:“我为何不用毒火掌胜他?” 想到这里,那李朝钦变拳为掌,一掌向阮鹤亭打来。阮鹤亭也使出武当派“九天荡魔掌法”,一掌“精贯玄天”接了李朝钦一掌。二人掌对掌相击,各倒退了三步。李朝钦心中气血翻滚。阮鹤亭觉得自己手掌火辣辣的,心中一惊,看看自己的手掌,只见右手手掌红得像血一般,心中骇然:“这莫不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毒火掌’?得尽快击退眼前之敌,盘膝坐下,吐纳运功,以本派内功玄阳神功,将毒气强压下去。”接下来阮鹤亭再也不敢接李朝钦的毒火掌了,每一招都避让。 李朝钦前去接战阮鹤亭,曾小旗又来与朱常鸿交手了。只见曾小旗绣春刀劈面砍来,朱常鸿急用长剑一挡,曾小旗趁机压上前,低声道:“郡主娘娘已进去了,殿下可以擒住卑职作要挟!”朱常鸿一听愕然了,他不知道为何这个曾小旗会认出蒙住面的自己,也知道先前进去的郑翠翎和自己是同一图谋的,一时犹豫不定。曾小旗又一刀削来,又道:“缉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请殿下不要犹豫了!” 朱常鸿本就是纯良之人,没甚城府,心想既然曾小旗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没当众拆穿,眼下又的确如曾小旗所说一样,缉捕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卖个破绽,中门大开,放曾小旗的绣春刀劈来。曾小旗果然一刀劈来,朱常鸿一闪,顺势转身到曾小旗背后,掐住曾小旗脉门,回剑架在曾小旗咽喉上,喝道:“这旗官已为我所擒,你等想要他死就上前来吧。”见此状,曾小旗的锦衣卫同袍立马停手了。 第7章 投鼠忌器 朱常鸿看见韩冰带着郑翠翎过来,便向魏忠贤叫道:“魏厂公,麻烦给我们准备五匹快马,就不劳厂公相送了。我们安全脱险后,便会把此二人奉送回来!”魏忠贤叫来李永贞,向李永贞耳语了几句后,李永贞便离去了。不一会,几个东厂档头果然牵来了五匹马。朱常鸿挟持着曾小旗、邓清挟持着郑翠翎各上了一匹马,于瑞雪扶着韩冰,梁复扶着阮鹤亭也各自上了一匹,郁凌枫独自骑一匹。众侠一打马,朝阳门便直闯过去。 过了明照坊,就要进入思诚坊,过了思诚坊便要从朝阳门出了京城了,此刻,突然听得响了一下枪声。原来,先前魏忠贤吩咐李永贞前去知会田尔耕和罗子璇,让田尔耕调动锦衣卫调动人马,罗子璇率领神机营带着鸟铳在思诚坊设伏,专门打没有挟持着人质的刺客。罗子璇当然知道是众侠搭救韩冰,于是放了一枪空枪示警。放完空枪,罗子璇装作顿足道:“糟了,鸟铳走火,打草惊蛇了!” 朱常鸿等本打算现下众多人马兜捕自己,先冲出京城,放了韩冰走再想办法回夏王府,此刻听得鸟铳枪响,知道有埋伏了,立马让大家骑马躲进巷子里。罗子璇有意放众侠一马,但那田尔耕却当然不会。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听说自己的锦衣诏狱犯人逃脱了,这还了得?立刻吩咐关闭京城九门,并着令通知锦衣卫东司理刑官杨寰带领北镇抚司人马;顺天府承邵辅忠,点起东西南北中五城兵马司;六扇捕头洪一贯带齐大小捕快,全城缉拿劫狱点子。 朱常鸿、阮鹤亭这伙人要么就是初出江湖、要么就是久享富贵、养尊处优,一听得便慌了。正在彷徨之际,只见一彪人马闯了过来,围在巷口,都举着火把。火光掩映处,只见为首的一个身穿飞鱼服锦衣卫军官,手持绣春刀,众侠认得,正是锦衣卫东司理刑官杨寰。只听得那杨寰大叫道:“良民百姓,赶快回家!外地游客,有亲投亲,有友投友,无亲无友就快些找客栈住下城门关闭,你们都出不去了。全城搜查劫诏狱的点子啦!” 百姓们听得藏的藏,躲的躲。许显纯看见一群黑衣人带着一个女犯人,便高声大叫:“劫狱点子快快束手就擒!我奉指挥使田都督命令前来缉拿你们!”然后便带人到巷口堵着。韩冰见事已至此,便对众侠说:“各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不如还是把我交还锦衣卫,换得各位性命!”朱常鸿道:“不可,韩女侠乃指正福王谋反的人证,若落入魏忠贤此等奸人之手,不知道会为社稷带来什么祸患。” 韩冰闻言,便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手一扬,石子直飞出去。一来众侠所在的巷中黑暗,二来一众锦衣卫吵杂,当杨寰看见有石子飞来,想要闪避之时,已来不及了,面门正着,鲜血淋漓。众侠看见韩冰得手,便往巷子的另一头走。这条巷子挺长的,哪知道到了巷子的另一头,又有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带着捕快来围捕。朱常鸿阮鹤亭带着众侠走回头。到了巷子中间,朱常鸿道:“不要走了,前后都有追兵,如何是好?” 第8章 英国公 阮鹤亭道:“用轻功跳墙吧!”众侠纷纷点头说是。梁复道:“这郡主娘娘和这小旗官我们带不上去,就丢在这里吧?”阮鹤亭道:“对,我身上毒火掌的余毒未清,这墙头有点高,你们上去之后再拉我上去吧!”那边锦衣卫问道:“那边围捕的兄弟是哪里的人马啊?”捕快说道:“我们是六扇门洪总捕头的部下!你们呢?”锦衣卫回道:“我们是跟随杨理刑官、许佥事的锦衣卫!” 杨寰摸着染满鲜血的半边脸,咬牙切齿,但无奈对方挟持着郡主和曾小旗,又不敢放箭去射。两面巷口的围捕人众同时举起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火光照耀下,只见朱常鸿把苍鹰神爪向墙头上一抛,苍鹰神爪扳牢了墙头。朱常鸿扯了扯,知道牢固了,便把绳索交给邓清。邓清使用“狮跃功”来个“旱地拔葱”,纵身往上一跳,用手抓紧绳索,再往上一使力,就上了墙。 韩冰虽然在狱中被拷打,伤了筋骨,打斗固然打了折扣,但是却不妨碍施展轻功,只见她轻轻一跳,便上了墙头。众侠见状无不赞叹。朱常鸿、梁复却没这本事,只得像邓清一般向上跳,然后邓清、韩冰二女在墙头上接应。于瑞雪对曾小旗说了一声“得罪了”,便点了曾小旗的穴道,而此时郑翠翎却是已经药力发作,昏迷过去了。墙头上朱常鸿、梁复脱下腰带垂下墙去,邓清拉住苍鹰神爪的绳索。 阮鹤亭、于瑞雪、郁凌枫三人先抓着腰带和绳索,上面三人用力把下面三人拉上墙。围捕的锦衣卫、捕快大叫:“点子上墙了!”杨寰气急败坏地叫道:“传我命令,将此屋包围!”一众锦衣卫捕快呐喊一声,把府第包围。此时,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也赶到了,杨寰和许显纯、洪一贯一同上前拍门。但是三人抬头一看,不由得面有难色,眉头紧锁,原来这座府第乃是英国公府。 这英国公先祖乃是当年跟随永乐大帝朱棣打天下的张玉,后来张玉在靖难之役中战死,明成祖朱棣便封了张玉的儿子张辅为英国公。这英国公世世代代传下来,到了现任张维贤这一代已经经历了二百多年,传了七代的英国公。无数官宦世家来来去去,唯独这英国公张家一直屹立不倒。这第七代的英国公更是厉害,明宫三大案梃击、红丸、移宫都经历了,啥大场面没见过,连权倾天下的魏忠贤都怕这张维贤几分。 话说今晚,英国公府中灯火通明,张维贤本人在家中的染布坊中看着儿子张之极和儿媳妇梁珠姝带着孙子张世泽和下人们在染布和把染好的布匹挂起来晾晒。看官可能会问了,这英国公官高禄厚,为何还要在自家府中染布晾晒呢?原来这张维贤的儿子张之极娶了京城最大的布行梁氏云纱坊的千金珠姝为妻。这梁氏嫁进张家自然是不忧柴米,但日子也闲着无聊,于是便在夫家玩起了娘家的手艺,作为打发日子的办法。 这张之极夫妇感情深厚,张维贤又疼爱儿子,故此全府上下都为这梁珠姝操办此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公爵府是布行呢。当下七侠跳进了张维贤府中染布坊,众家人女子惊叫,男子抄家伙。张之极让浑家安顿好儿子后,领着家丁厉声喝道:“你们哪来的毛贼,赶到我英国公府中来撒野?”朱常鸿、阮鹤亭一听,高兴了:“这回我们可是遇到救星了!这位可是朝中唯一可以和魏阉对抗的英国公张维贤!” 于是二人急急放下长剑,褪去蒙面黑布叫道:“老公爷,我们是夏王常海和驸马阮鹤亭,还有亲军都尉府府副都统梁复和光宗贵妃范氏侍女于女侠!”张之极喝骂道:“大胆点子,竟敢冒充皇亲贵胄!”张维贤听了,却吃了一惊,急急喝道:“我儿,且慢动手!”道罢张维贤上前,在家人的灯笼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夏王和驸马两位殿下。当下张维贤向为首的朱阮二人行礼道:“臣英国公张维贤参见夏王、驸马两位殿下。”众侠还礼。 张维贤对众家丁道:“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今晚之事不得外传,违令者杀!” 张维贤见家人们都散去后,便哭笑不得地问道:“您们诸位,一个是皇上亲叔,一个是皇上姑父,还有亲军都尉府府副都统,一位先皇妃嫔的侍女,怎么就穿成这副模样来舍下染布坊里?”朱常鸿、阮鹤亭便把如何打退紫电青霜等一众刺客,擒住韩冰,郁凌枫又是如何说出实情,于是众侠便出手相救韩冰,想让韩冰作为人证向皇帝指正福王朱常洵谋反之事说出。 第9章 出手相助 张维贤一听,便点头道:“两位殿下做得是对的,此事事关重大,牵涉藩王宗室,如果让魏忠贤得知,又不知道有多少颗人头落地了。”阮鹤亭道:“老国公说得没错,所以就请老国公施以援手。”张维贤道:“幸好劫狱的经过没伤及人命,希望魏阉的爪牙不要穷追猛打吧。”正说间,外面围府的锦衣卫捕快大叫道:“不要让点子跑了!” 张维贤道:“诸位,外面的人必定要进府来搜捕你们的。之极,你带着殿下她们到晾布场里的地窖躲避吧。”众侠答应了一声,跟着张之极躲回了晾布场里。张维贤对家丁如此这般地吩咐道。幸好张府人多,家丁们很快便把墙皮、脚印扫走了。张之极带着众侠回到晾布场,这晾布场四丈见方,上面有一个打木架,被晾晒的布匹挂在上面,然后又一条条垂下来,黑夜里在这晾布场里可真是对面不见人。 张之极带众侠到了晾布场中央,原来晾布场上有七个染缸。张之极跳进其中一个染缸里,触动机关,缸底翻过来,原来下面有个和晾布场同样大小的地窖。张之极道:“屈就各位到里面先行躲避了。”朱常鸿道:“哪里话,今夜承蒙英国公府上下同心救援,小王等感激不尽!”然后和众侠躲到地窖里,张之极再盖上石板。 原来这地窖建于明英宗天顺年间。正统十四年,张辅随明英宗朱祁镇御驾亲征,却在土木堡战死了,张辅的儿子张懋便继承了英国公的爵禄。但因为张懋的叔叔张軏参与谋害忠臣于谦,堂弟张瑾又在天顺五年曹钦叛军谋反攻打皇城时袖手旁观,不救皇驾。张懋担心会遭受这些罪名诛连,于是便修建了这条地窖。但张懋始终手握重兵,保卫京城,历经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四朝不倒,长达四十年间无论哪位奸臣上台从来没有人敢惹他,被认为是贵族中地位最高的,死后追封宁阳王。这个地窖便一直流传下来,成了英国公府中的一个秘密。到了张维贤这代英国公,张维贤顺便在地窖上建染布坊,掩人耳目。 张维贤回到书房,对家丁道:“如果他们进府搜查,我便有办法对付。”然后把管家张信叫来前去吱应杨寰。那边张之极也安排妥当了,吩咐家人们关好染布坊的门。进了晾布场地窖中,朱常鸿等众人褪去蒙面黑布,郁凌枫逐一向韩冰引见,邓清也当即上前向韩冰谢罪。 韩冰方才听到朱常鸿、阮鹤亭和张维贤说的话,已经知道他们为何救自己,当下便笑道:“我为你们所擒,亦为你们所救,那就算和过吧。既然是郁大哥看清了福王的为人,那小女子在诏狱中所受的皮鞭就当是我不带眼识人的惩罚。当初我恨你们是朝廷鹰犬,今晚我们可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原来这朝廷还有此等明白事理之人。”虽然身处险境,韩冰的笑容依然如此动人,笑声仍然那么动听。 邓清纳闷道:“方才我们没露相,何不让紫电哥哥和冰姐进地窖,我们在上面以真面目示人?”阮鹤亭道:“方才他们看见几个黑衣人进了英国公府,半夜三更,我们几个也不是和老国公相熟,无缘无故聚到张府,恐惹人怀疑。”朱常鸿道:“清师妹,皇姐夫考虑过的事情你就不必再操心了。皇姐夫,你中了李朝钦的毒火掌,现在还好吧?” 阮鹤亭目下才有功夫卷袖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自己自臂弯以下,瘀黑肿胀,一条红线,慢慢上升,就如受了毒蛇所咬一般。原来阮鹤亭剧斗之后又狂奔逃避追捕,毒伤发作,毒气上升。阮鹤亭不敢怠慢,急忙就地坐下,忙运吐纳功夫,以上乘内功,将毒气强压下去。 第10章 怀疑 回头再说杨寰,和许显纯、洪一贯在英国公府门前纳闷:“这伙点子哪里不跳,偏偏跳进了这硬茬子家中!”许显纯便问道:“理刑官大人为何烦恼呢?”杨寰道:“许佥事不知道?这位老国公脾气古怪,出了名是个一根筋的人。他作为一等公爵,朝中没谁的官位比他高;流传了七代,名望也没哪家可及。年纪又大,倘若他倚老卖老,连魏督公都不敢惹他,你我兄弟就小心着吧!”许显纯便问道:“理刑官大人的意思是,就此作罢?” 杨寰道:“岂有此理?”只见那杨寰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把绣春刀交给手下保管,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簇了簇身上的飞鱼服,伸手便要拍门。洪一贯问道:“理刑官大人,你放下兵刃,如何能入内搜捕贼人?”杨寰道:“我要是手持凶器进了这道门,他老公爷必定说我意图不轨,先把我拿下,明天早朝还要把我交给万岁治罪。那岂不是遂了那帮点子的心愿?”杨寰再三确认自己身上无可挑剔了,伸手拍门。 里面应出来道:“深更半夜,谁来乱敲门?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个是英国公府第,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敲门的!”杨寰便觉得晦气了:“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看来还真没说错,别说那老公爷了,连看门家人都颐指气使的。”杨寰忍气吞声道:“借你贵手开下门,在下是锦衣卫东司理刑官杨寰,前来拜见公爷。”张信这才开了大门,一脸不高兴地问道:“深更半夜,来拍门所为何事?”杨寰唱个肥诺,道:“尊驾有礼!” 张信马马虎虎换了个礼道:“有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杨寰又忍住:“劳驾与在下通传一下,说杨寰要求见公爷。”张信斜斜地瞥了杨寰一眼道:“那好,在这等着吧!”转身进去,随手“哐当”一声,又把大门关住了。张信进到张府书房报与张维贤道:“公爷,杨寰叫门要求见公爷。”张维贤点点头:“那带他进来吧。”张信出去开门对杨寰道:“杨寰,公爷让你跟我进去。”杨寰道:“好,有劳尊驾前头带路。” 杨寰跟着张信进到大厅,只见张维贤在走廊中坐下,连忙在台阶上下跪:“杨寰参见公爷。”话说那张维贤还真想在杨寰身上找茬的,幸好先前杨寰已卸了武器,无可挑剔,心想:“算你这杨寰懂事。”于是便问杨寰道:“杨寰,我来问你,半夜深更,带人围我英国公府,是何道理?”杨寰道:“卑职不敢,有下情回禀。”张维贤道:“既然如此,平身看座,上来坐下慢慢说。” 杨寰道:“在公爷大人面前,没卑职的座位。”张维贤捋了捋胡须道:“你这般说也没错,论品级,这没你的座位,但这锦衣卫是皇上亲军,看在万岁的份上,你坐吧。”杨寰道了声“谢谢”,便走上台阶,在椅子上坐下。张维贤道:“你有啥下情回禀,便说吧。”杨寰便把今晚诏狱被劫,魏厂公责成田都督缉拿劫狱点子,田都督又命自己和许显纯追捕的是扼要的说了一遍。张维贤道:“甭说甭说,你看看你们那些锦衣卫,居然诏狱里都可以逃脱犯人的!” 杨寰道:“公爷,请先听卑职把话说完吧。卑职缉拿侵犯,也算是有皇命在身。”张维贤笑道:“好小子,拿皇上来压我,那我不准你们搜府是不行咯。那就把外面那些锦衣卫捕快叫进来搜府吧。”杨寰一听,马上出去叫开府门,一众锦衣卫捕快便跟着杨寰进英国公府搜查。一大帮人到各个院落到处找,查来查去,只剩下染布坊。杨寰进了染布坊,一看,脚印什么的都没有,在西边点子跳进来的那堵墙也是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杨寰便想到:“也是作怪,莫不是这伙点子和英国公有勾结吧?不可能啊。但如果说不可能,为何此处一丁点痕迹都没有?”杨寰在染布坊绕了一个圈,来到了晾布场前,转身对张维贤道:“公爷,据卑职所见,这片晾布场一定就是那伙点子的藏身之所。”张维贤道:“你说那伙点子是在这片晾布场里藏身是吗?那你就进去晾布场捉拿点子吧。”杨寰道:“公爷容禀,卑职在明点子在暗。别说是卑职,谁进去都会吃亏。” 张维贤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处置?”杨寰道:“公爷,卑职打算撤布搜查!把晾晒的布匹都撤了,点子们便无可遁形了。”张维贤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晾布场上的布匹可是我儿媳花了多少心思印染晾晒的,敢情不是花费你的功夫,你说撤掉就撤掉,万万不可!”杨寰想道:“你不许我撤布搜查,晾布场里肯定有乾坤!”当下便步步紧逼道:“公爷,据卑职愚见,这片晾布场上的布匹非撤不可。捉住点子后,卑职把这些未晾干之布全买下了。如果公爷不许卑职撤布,卑职斗胆说一句,莫不是公爷和这伙点子有牵连吗?” 第11章 搜查 张维贤怒不可遏道:“杨寰,你休得含血喷人,我这英国公是从成祖朝便传下的爵位,传了两百多年,合这伙点子会有啥牵连?”杨寰道:“既然如此,便请公爷准许卑职撤布搜查!”张维贤见也无路可走了,便道:“那好,我准许你撤布搜查,反正我家也不是等着这布匹卖掉开饭的。不过,这片晾布场的布你要是撤了后找不到什么点子又如何?” 杨寰成梅在胸道:“如果撤了晾晒的布匹没点子,公爷明朝早朝便向万岁弹劾卑职,把卑职撤职查办,如何?”张维贤伸出手掌道:“口说无凭,击掌为誓!”杨寰也伸出手掌,两人“啪啪啪”击了三下。张维贤道:“击掌过后,理刑官大人便请撤布吧!”杨寰便让许显纯到外面找来十名锦衣卫,洪一贯也唤来十名捕快,二十人只待杨寰一声令下,便开始撤布。 杨寰手执绣春刀以点子突然从晾布场上冲出来。张维贤也在杨寰背后手握双锏看定。杨寰大叫一声:“撤布!”十名锦衣卫十名捕快一齐动手,布匹一条接一条“哗哗哗”被扯走。不消一盏茶功夫,一大片晾布场全被扯走,一个点子也没看到!杨寰愕然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啊!”跑上前看看七个水缸。水缸内壁被颜料染得或红或蓝,色彩倒是和晾晒着的布匹一样,但别说是藏人,一滴水都没有! 张维贤便有恃无恐了:“杨寰!半夜三更,你带着一大批人跑进我英国公府胡混,撤了我府中晾布场上晾晒的布,但未见点子,存心戏弄不成!?莫不是那伙点子从西墙跳进来,又从东墙跳出去了?”杨寰慌忙走到张维贤跟前道歉道:“应该不会的,卑职一刻钟的功夫也没耽搁,一看见他们跳进来便把公爷府第围得铁桶一般。但就是不知道不知道那些水缸有没玄机……”张维贤怒道:“言下之意,阁下还是怀疑老夫私藏点子!” 杨寰心想,自己再动手应该会惹怒张维贤,但是点子还是不得不抓捕,于是便向洪一贯使了个眼色。洪一贯走上前,敲了敲其中一个水缸,转动了一下,也没见异样。洪一贯连续试了六个,也是如何。试到第七个之时,洪一贯发觉移不动,于是便跳进水缸内,蹲下身敲敲,一敲水缸底,听得出是空心的。洪一贯便知道内里有文章了,但转念一下:“张维贤作为七代英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来由窝藏钦犯的啊,个中必定有缘由。此刻我如果如实向杨寰禀告,恐惹出大祸事来。还是把此时压下来我自己细细查察吧。” 杨寰见洪一贯在检查最后一个水缸之时愣住了,以为有所发现,急急上前查问道:“洪捕头,有何不妥之处否?”洪一贯站起来道:“没有,我们应该扑个空了,此刻恐怕点子们已遁远了。”张维贤笑道:“杨寰,你现下心安了吧,这片晾布场上的布你给老夫撤了,却找不到点子,明早五更老夫就要上朝弹劾你这个东司理刑官,深夜打扰我公爵府,还胡混我家布坊!” 杨寰本来指望洪一贯能在水缸发现点子的去向,却没想到洪捕头也一无所获,大失所望,当下颓然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等公爷上殿弹劾卑职了,卑职这就去别处找点子啦。公爷,卑职告辞了,弟兄们,走!”说完杨寰怀着一肚子火带着锦衣卫一窝蜂似地就走了。洪一贯意味深长地望了张维贤一眼,也向英国公作了个揖,便带着手下捕快撤了。洪一贯带着手下捕快回到六扇门,越想越不安,命令手下各归本位后,自己回到家换上夜行服,便向英国公府奔去。 第12章 死心不息 奔到英国公府门前路口,看见有几个锦衣卫躲在隐蔽处监视英国公府,洪一贯心中明白:“这的确瞒不过杨寰,监视的锦衣卫应该不止这一处,我得先把他们都找出,然后避过他们的监视然后再进张府。”环绕了张府一周,洪一贯找到了四五个锦衣卫监视之处。洪一贯心想:“我要是瞅着个空挡跳进张府,自然不是难事,但这几个锦衣卫的武功高低我心里没数。如果他们武功低微我避得开他们的耳目当然是好;但如果避不开,被他们见到就为老公爷惹麻烦了。还是不要托大的好!” 想到此处洪一贯来到了靠近染布坊的锦衣卫监视处,脱下了夜行服,露出了本来的捕头衣服,大大方方地向那几个锦衣卫走过去。远远听得那几个锦衣卫在说:“这秋风起了,理刑官和许佥事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就留下我们几个虾兵蟹将在这熬夜受寒。”“曾小旗,我们也别傻守着了,去买几瓶酒回来,咱哥几个暖暖肚子也好啊。”原来那曾小旗被自己的同僚救了后解了穴道,过了一会,血脉畅通,许显纯便让他也来监视张府。 曾小旗应了一声,转身便走。洪一贯迎面迎上去道:“几位辛苦了,这么夜了,几位咋还不回家安寝?”曾小旗拱手道:“洪捕头,您咋也来了?上官担心那几个点子会这回骚扰老公爷一家,故此特命小人几个保护老公爷一家不受侵扰。”洪一贯看了这个曾小旗一眼,只见这锦衣卫的小旗官五官精致,身材苗条,模样倒像个十八九岁的俊俏姑娘。 洪一贯心里称奇,口中却道:“诸位辛苦了,今晚捉拿点子这一差事本来就是田都督责成锦衣卫和六扇门一起办理的,保护英国公府没来由全麻烦锦衣卫的兄弟们。下官愿意替几位兄弟轮岗。”曾小旗俏眼一转,狡黠地笑道:“可是如果上官问到时,卑职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差事哦?”洪一贯道:“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下官一肩承担。”曾小旗拍手道:“兄弟们,既然洪捕头愿意替我们出力,我们也不能辜负洪捕头的一番美意啊!” 那几个锦衣卫本就有回家之意,听到二人这么一说,登时作鸟兽散了。曾小旗看见锦衣卫都散去后,举重若轻地说了一句:“弟兄们都去了,那卑职也走了,洪捕头安心做您想做的事吧。”洪一贯心里又一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曾小旗再也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走开了。洪一贯也不多想,回到暗处换上夜行衣,飞身跳进英国公府。染布坊当然是灯熄火灭,整个张府其实都已经灭了灯,只剩下一个房间还有微微的灯光透露出来。 洪一贯跳到那房间之上,轻轻地移开房顶的瓦片,原来此房间正是张维贤的书房。洪一贯往房间里看,看见除了张维贤外,房间里还有七八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囚服的女犯人,心想:“这帮点子果然还在此处。”此时听得张维贤说了一句:“殿下处理得当,此事的确只可如此为之。”洪一贯心中一惊:“殿下,下面有哪位殿下在?”想罢细心往下面每个人的脸面上看。 第13章 自己人 朱常鸿、邓清刚拜师学艺回京城不久,洪一贯还不认得;于瑞雪常年在清净庵伺候范苑萍,很少与官场中人打交道,所以洪一贯也不认得;郁凌枫更不用说了。洪一贯因为万历四十三年,在梃击案之后和梁轩一起到井儿峪剿灭红封教后和梁轩结下生死之交,所以他认得梁复:“没想到此子竟胆大妄为劫诏狱救钦犯!?”惊愕之余接下来他看到下一个人更让他震惊:阮鹤亭! “神宗皇帝的女婿、先帝光宗之妹夫、今上的皇姑父竟然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洪一贯震惊之余,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这一声“啊”其他人都听不见,唯独武功最深厚的阮鹤亭听到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屋顶上的朋友,光明正大地下来坐坐嘛。”同时目视郁凌枫、于瑞雪、朱常鸿、梁复四人。四人听到阮鹤亭此言,先是愕然了一下,看见阮鹤亭示意,马上明白了,纷纷抽出兵器,各自出了张维贤书房的前后左右围定。 洪一贯知道这群人都是朝廷的人,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跳下来,扯下蒙面布。阮鹤亭和梁复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洪捕头!”听此一说,郁凌枫、于瑞雪、朱常鸿、邓清四人都大吃一惊,手足无措。倒是从书房里出来的张维贤气定神闲地笑着说道:“呵呵呵,大家甭慌,洪捕头不会把我们供出去的!”洪一贯也笑道:“老公爷又是如何知道卑职不会供大家出去?” 张维贤道:“他们几个后生方才在地窖中看不到,老夫确实心里明白。其实洪捕头早就识穿了晾布场的机关,当时洪捕头没在杨寰面前揭穿老夫,更何况现下洪捕头在没有人证在场的情况下呢?”洪一贯又笑道:“如此说来老公爷可是欠了卑职一个人情了?”听得二人如此口气交谈,众侠心中块石才着地。梁复笑道:“捕头大哥别开玩笑了,您与家父自从万历四十三年就相知相识差不多十年了,您的为人别个不知,小弟难道还不知道?您如此正直,会是那种施恩望报的人?” 洪一贯笑着摇头道:“复弟这顶高帽从天而降往我头上盖下来,我也不好意思向各位提啥条件了。不过想知道各位为何相救侵犯,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没供出各位,也就是说我也上了贼船了,总得让我知道这艘船的名堂吧?能和神剑驸马殿下和家传七代的英国公上同一条贼船,死何憾乎?”阮鹤亭便把救韩冰的缘由跟洪一贯说了。洪一贯这才后怕,拜见了夏王朱常鸿后面色稍显苍白了。 阮鹤亭微微笑道:“洪捕头,现下还能说出方才那番豪言壮语吗?”洪一贯勉强一笑道:“这贼船不上也上了,没有退路,卑职只好跟着各位大人走吧……”朱常鸿道:“韩女侠咱们已经救出来了,也就是说魏阉断了继续查福王作乱的线索,接下来我们应该搜集证据,指正福王谋反。我们当速回夏王府与翠翎会合商议下一步计划。”洪一贯道:“殿下且住,切不可由正门出去,因为杨寰许显纯已命锦衣卫暗中监视,如果各位出去,肯定惹人怀疑。” 朱常鸿问道:“如之奈何呢,洪捕头?”还没等洪一贯开腔,梁复便道:“洪捕头能如何进来,我们便能如何出去,殿下没看见洪捕头现下和我们一样都是一身夜行装?”洪一贯道:“复弟机警,实非虚言。方才卑职已使开了监事染布坊外的锦衣卫,卑职觉得我们应该可以从该出围墙逃出。”此时,阮鹤亭看看自己的手臂,那条红线已退至寸关尺脉以下,阮鹤亭感到毒火掌的毒已不足为患了,便点了点头。 众侠向张维贤谢过,跟着洪一贯来到染布坊的那围墙下。众侠打算跳上墙头时,阮鹤亭突然挥手道:“且住,墙外有人!”朱常鸿用苍鹰神爪攀上墙头向外窥探了下,果然看见曾小旗又带着几个锦衣卫来回踱步,下来悄声道:“外面的确又有锦衣卫了。”这下如何是好,众侠如何脱身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离开张府 且说众侠在张府染布坊的墙下知道外面锦衣卫又回来了,只得回书房找回张维贤告知此事。张维贤一听,叹了声气道:“老夫有一法,也只能帮洪捕头脱离监视。”众侠急问时,张维贤道:“洪捕头脱下夜行衣,老夫可带着洪捕头到外面,然后笑着说不劳众位捕快锦衣卫保护老夫周全,想必那杨寰也会知难而退吧?”众侠听了明白张维贤的意思,都齐声道好:“至少让洪捕头脱困,不必让捕头受到我们牵连就已经很好了。” 朱常鸿拉着洪一贯道:“麻烦捕头脱困后到夏王行馆告知石宁郡主此事,让他想办法救我们脱困。”洪一贯点头:“卑职谨记殿下所托。”张维贤命家人取来一只黑色信鸽交给洪一贯道:“此乃老夫养了多年的信鸽,劳烦洪捕头交给郡主娘娘。倘若郡主娘娘有何计划,可用信鸽通讯。”洪一贯把信鸽收入怀内,便随着张维贤到英国公府外。 洪一贯随着张维贤到了张府门外,故意大声道:“今晚唐突打扰,多烦老国公盛情款待,卑职不胜惶恐!”张维贤笑道:“洪捕头爬上墙头窥探老夫舍下的染布坊,莫非还是疑心老夫窝藏钦犯?”洪一贯咳了两声道:“这个不是,方才卑职跟随杨大人进府上搜查时,看见老国公府上的布匹的确上等,不知道染整工艺和别家字号的有何不同,故此好奇想一窥究竟,不想却被国公发现了。” 杨寰此时就在府门外不远处窥视着,原来他也不放心自己手下那伙锦衣卫,于是来回巡查,正巧碰见曾小旗带着几个锦衣卫撤下来,便上前喝问。曾小旗把洪一贯前来轮替换岗之事告知杨寰,杨寰急急带着曾小旗那几个锦衣卫回去查看监视岗,哪里还有洪一贯的踪迹,心里颇为怀疑。这下他听到张洪二人对话,猜想洪一贯的确也是想来监视的,只是不小心被张维贤发现罢了,于是便不再怀疑洪一贯。 张维贤朗声道:“老夫不是卖花赞花香,舍下卖的布匹当然上等。目下已是秋凉天气,洪捕头和那边那几位锦衣卫大人可到舍下选购布匹御寒!”那边杨寰听了,知道张维贤知道自己在了,面不禁一红,也不敢现身了,命令部下离远点再监视。众侠在张府中等了半个时辰,鸽子飞回来了,幸好鸽子是黑色的,在夜空中不易被锦衣卫察觉到。 众侠拆开系在鸽子脚的信笺一看,郑翠翎的信大概意思是,自己已服下了范苑萍送来的解药,已无大碍,明天夏王行馆和驸马府会抬两顶装有朱常鸿和阮鹤亭朝服的空轿子进宫。朱阮二人明天可藏在张维贤的轿子里,到时候监视的锦衣卫必定穿便服跟着张维贤的轿子。张维贤的轿子进了午门,便装锦衣卫必定不敢跟着进宫的,到时候朱阮二人便可在皇极门过道处趁人不注意回到事先已在那处准备的各自的轿子上,换上朝服上朝议事。其余梁、于、韩、邓、郁五人随后有其他办法送出。 众人知道,朱常鸿这七人必须越快脱离张府越好,并且如果明日早朝二人无故缺席,便会惹人怀疑,故此众侠觉得一时之间没有比郑翠翎此计更好的办法。众人都焦急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三更多,张维贤、朱常鸿、阮鹤亭梳洗完毕,换好装束,上了轿子。张府下人抬起轿子朝皇城走去,下人们知道肯定有便衣锦衣卫跟着自己,故此步子不紧不慢,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轿子像往日一般进了午门,田尔耕、孙云鹤左右两个都督早就在午门候着了。他们知道进了皇城之中就应该轮到自己监视张维贤。他们跟着轿子来到皇极门,看见张维贤的轿子停下来了。二人睁大眼睛盯着张维贤的轿子,只见轿帘揭开,里面的人正要出来。二人正是全神贯注之际,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二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正是信王朱由检。 二人慌忙向朱由检跪拜。朱由检笑道:“二位都督看啥如此入神?方才小王呼唤二位都听不见?皇上的如意车修好了,待会儿就会驾车前来上朝。陛下让二位都督前去观看。”二人听了哭笑不得,扭头看看皇极门,张维贤的轿子已经空了。二人想上前再看时,却被朱由检一手一个牵着。二人无法,只好跟着朱由检前去迎驾。 第2章 商议 朝堂上,天启向群臣说到邓清女扮男装引刺客入宫捉拿,群臣不免突兀起来,但群臣想到这位皇帝顽皮糊涂,不下当年的武宗皇帝正德,也不敢多言。此时,孙云鹤出班启奏:“昨晚刺客余党从诏狱劫出了那位女刺客,臣恳请皇上关闭京城九门,逐家逐户搜查!”天启还没开口,朱常鸿故作震惊道:“陛下与小王师兄妹设下圈套好不容易捉拿住的刺客,锦衣卫说丢就丢了!田、孙二位都督,未免治下不严吧!” 田尔耕此时沉不住气了,出班道:“陛下,锦衣卫昨晚已竭力围捕劫狱贼人,但不想贼人挟持着石宁郡主,臣等投鼠忌器,不敢托大。”朱常鸿本想质问阉党保护自己师妹不周之罪,但又怕田尔耕反问为何不见自己前来营救郡主,自己不知道如何回答,便不做声了。此时听到张维贤道:“主上,昨晚锦衣卫杨寰、许显纯等人硬说刺客进了老臣寒舍,进老臣舍下以搜索犯人为名捣乱,请主上为老臣做主。” 孙云鹤道:“要是只有杨、许两位大人看见,那可能是二位大人眼花看错了;但当时有锦衣卫以及六扇门看见点子进了英国公府上的何止一百双眼?难道这过百多双眼都同时看错了不成!?”张维贤道:“然则孙都督想到舍下再搜一下?只要主上下旨,老夫任凭锦衣卫进舍下再次搜捕!”眼看二人又开始要互怼,天启马上打圆场道:“二位爱卿皆为朕股肱重臣,理应互敬互重,共同匡扶社稷才对啊。都看在朕的脸面上化干戈为玉帛,可以吗?” 张孙二人看见皇帝亲自和稀泥,也不敢多言了。散朝后,朱常鸿、阮鹤亭回夏王行馆,只见邓清、韩冰、郁凌枫、于瑞雪、梁复都已在夏王行馆中等候了,连金宁公主、范苑萍、洪一贯、梁复母亲都在,朱阮二人又惊又喜。 邓清原本和韩冰嘻嘻哈哈聊得火热,此时看见师兄回来了,就兴高采烈地走上前道:“师兄,都是师妹的好办法。昨晚洪捕头来了夏王行馆,把英国公府中之事都告诉了师妹。今早师妹就找来了金宁公主、苑萍姐姐和梁伯母来,四个女人坐着轿子由洪捕头带路,以买布为名到了张府。然后冰姐姐上了师妹的轿子、于女侠上了苑萍姐的轿子、梁公子上了梁伯母的轿子,我上了金宁公主的轿子,紫电哥哥躲在装布的箱子里,就这样出了张府了!” 郑翠翎叹了一声道:“什么好办法,此计甚为凶险?”众人都急问破绽何在。郑翠翎道:“一者,诏狱看守严密,虽然童季揆、文之炳、张应龙都不是锦衣卫,但至少都是魏忠贤一党,算外人的只有小妹一人。虽然小妹在他们昏迷前把下毒的罪责推给童季揆,但童太监毕竟是魏忠贤的心腹,如果他们静下心来就会疑心到小妹身上了。”郑翠翎此言一出,原本说说笑笑的众人都没了笑容。 郑翠翎顿了顿,再说:“第二,小妹昏迷后,前来接小妹的只是朱总管而不是师兄和师姐,理应师兄师姐和小妹关系更亲,但居然不是亲自来接而是仍然在夏王行馆睡大觉,这不合常理……”朱常鸿、邓清一听,开始流冷汗了。郑翠翎道:“还有就是,昨晚事发,今早小妹就和公主、苑萍姐、梁伯母等女眷到英国公府中买布。虽然是说跟着洪捕头去,而且买布也的确是女眷们喜欢做的,但这个时间去的确太让人联想到什么事情了……” 众人急问如何应对是好?郑翠翎道:“幸好阉党们暂时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小妹方才想到的也只是小妹作为一个知情人想出来的漏洞。况且冰姐也的的确确是我们擒住的,他们应该做梦也没想到劫狱救冰姐也是我们。小妹觉得,尽快出京城截住奋威镖局押护的玉玺镖,向他们陈明厉害。一来可以追回玉玺,破坏福王的阴谋;二来离开京城,我们人都不在京城,阉党们即便是怀疑到我们想查也查不了。” 梁母一听,惊道:“复儿,你要是卷进了福王谋反的事中去,为娘担心你的安危。”梁复正色道:“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孩儿此行就是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避免一场战祸。何况石宁郡主足智多谋,孩儿相信我们能成事的。”阮鹤亭道:“九门已经关闭,锦衣卫和捕快都在搜索韩女侠,如何出去呢?”郑翠翎道:“我们师兄妹三人刚从燕山学艺完回朝,刚好错过了九月九。小妹想何不以重阳到昌平皇陵祭祖为名出城?” 第3章 出城 众人一听,都说此计甚妙。朱常鸿道:“我马上写一封奏疏呈给皇上,向皇上请旨准许我们出城祭祖。如果皇上准了,那我们就是奉皇命出京,不怕锦衣卫不放行。”在一旁的朱雄道:“那么卑职先去采购三牲祭礼。”郑翠翎笑道:“不愧为朱总管,果然精明干练过人。”说完朱雄就出去了。朱常鸿道:“既然我们劫了狱,出京城拦截奋威镖局可能不是易事。我们劫狱的还好,没露相,但冰姐极可能已被锦衣卫在京城各处绘图通缉了。” 范苑萍道:“可不可以给韩女侠化个妆?”邓清亲热地摸着韩冰的脸颊道:“冰姐姐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化妆搞得古灵精怪的可惜了。”于瑞雪冷笑道:“这倒不是最麻烦邓家妹妹,最麻烦的是年轻的女子,明天他们肯定都会被锦衣卫六扇门仔细盘查,恐怕韩女侠还是逃不过他们的法眼。”邓清白了于瑞雪一眼,没说话。梁复道:“那要不把韩女侠化妆成男子?”邓清笑了:“梁副都统,你看天底下哪个男子会像冰姐身段如此苗条?”梁复被邓清笑得脸红了,低下了头。 郑翠翎道:“先前我打造了一顶座位有暗格的轿子,那暗格可以仅仅够收藏一个抱膝而卧的纤瘦女子。先前师姐以女子身份接绣球招驸马,闯出如此大祸,我本就打算用这顶轿子偷运师姐出城。现下既然皇上已经赦免了师姐,那这顶轿子可以瞒天过海地把冰姐运出去,找三个轿夫,就屈就紫电哥哥和三个轿夫抬轿出城了。明天师兄可以说,回到京城就已经过了重阳节了,在燕山学艺时一直没能够到昌平拜谒历代先帝之陵墓,把冰姐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带出去!出了京城,我们在绕路去追那奋威镖局吧!” 韩冰本就不喜欢偷偷摸摸的,但为了不再给朱常鸿、阮鹤亭等增添麻烦,当下便只好同意了。众人在夏王行馆吃过午饭后,朱常鸿到皇宫去向天启请旨,梁复送母亲回家,阮鹤亭送公主回驸马府。朱雄买完祭礼回来,还让三个轿夫抬着郑翠翎特意打造、内有暗格的轿子回来。郑翠翎让韩冰带着紫电剑抱腿蜷缩在座椅下的暗格里,刚刚藏得下。邓清笑道:“大丈夫都能屈能伸,何况冰姐姐只是一位俏佳人?冰姐先屈就一下,出得京城到了洛阳我们就去找那福王报仇!” 韩冰道:“其实还好啦,只是可以快点出京城就好,如此蜷缩人双腿都麻了。”正说间,朱常鸿和阮鹤亭、梁复都回来到了夏王行馆。朱常鸿道:“翠翎师妹,万事俱备了,我们可以出发了没?”郑翠翎道:“等等吧,现下眼看就要天黑了,如果此时硬出城,恐惹人怀疑。”说罢,郑翠翎转身拔剑对着那三位轿夫道:“明天辰时之前请准时到夏王行馆来,我到时候重重有赏。但如果你们走漏了风声,莫怪我手中剑不留情!” 三位轿夫又欢喜又害怕,谢过郡主走了。阮鹤亭、梁复、于瑞雪、范苑萍、洪一贯都先后要告辞了。郑翠翎对几位道:“明天我们离开京城,我们师兄妹三人作为夏王行馆去拜谒皇陵,阮驸马可以说是代替金宁公主去祭拜;苑萍姐长期足不出户,如果明天也去恐也会惹人怀疑,就让于女侠代替吧;梁副都统可以说是护持两位殿下;洪捕头倒是不用去了,阉党关闭九门搜捕,必定会惊扰百姓,那就麻烦洪捕头和阉党周旋。”众侠点头去了。郁凌枫、韩冰便在夏王行馆过了一夜。 翌日卯时过了一半,阮鹤亭、于瑞雪、梁复先后来到,跟着梁复来的还有罗子璇。梁复说:“梁某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子璇,他原本就知道福王之事,又觉得惊险好玩,嚷嚷着要来。梁某说他不过,就让他跟着来了。”邓清笑道:“子璇来了好啊,到时候福王不就范子璇就用火铳逼着他就范!”罗子璇也笑了:“难得邓家妹子不取笑我了!”快到辰时时,三个轿夫也来了。 朱雄拿着轿夫的衣服让郁凌枫穿上,韩冰抱着紫电剑藏身于郑翠翎轿子座位的暗格中。郑翠翎坐在轿子上,由郁凌枫和三个轿夫抬着,其余众侠都骑马,辰时刚过便到了出京城的德胜门。来到城门,就已经看见几个锦衣卫、东厂番子和六扇门捕快拦住去路:“停下来,你们是何人,不知道从今天起京城九门只准进不许出?”朱常鸿厉声喝道:“大胆,竟敢阻拦本王出京城祭祖?需不需要本王叫你们田都督、许佥事出来?” 第4章 夹带 那几个拦路的锦衣卫、番子被朱常鸿这声喝骂骂懵了,内中有个老成的捕快陪笑道:“殿下息怒,请恕卑职等眼拙,未见过殿下。”然后目示东厂番子,番子回去找长官。那捕快继续道:“请殿下知悉,只因前晚有点子到诏狱劫走了进皇宫行刺的女刺客,故此九千岁命田都督在此设卡搜捕可疑之人。”朱常鸿一听,双眉一竖,冷冷道:“那也对,魏忠贤是九千岁,我这个神宗之子、先帝之弟也只是千岁。他魏老公是九倍于本王,本王理应接受检查。” 捕快听出了朱常鸿话中之意,马上赔罪道:“卑职口舌笨拙,求殿下恕罪!”此际,东厂旗官张应龙闻讯而至。但他也不认得朱常鸿,不知真假,也只好含糊向朱常鸿行礼道:“卑职东厂旗官张应龙参见大人。”郑翠翎在轿内听到是张应龙,便卷起轿帘道:“张旗官,怎么你也在?你身体不是不适吗?”张应龙一见是郑翠翎,便知道是真的,便抱拳道:“卑职谢过郡主娘娘关心。前晚事大,且也是卑职之过,今天在城门搜查逃犯也是应该的。” 郑翠翎道:“师兄在燕山学艺之时一直没机会到昌平皇陵参拜诸位先帝,及至回到京师又遇着刺客入宫行刺一事,诸多阻滞。幸好也算重阳节刚过不久,这不,和神剑驸马一起到昌平参拜皇陵。小妹因为前晚喝了蒙汗药,现下头还晕着呢,所以只能坐轿子前往。”阮鹤亭亮出晶石剑道:“张旗官,你不认得我们,也应该认得这把晶石剑吧?”张应龙慌忙道:“卑职不敢,殿下言重了。” 朱常鸿笑道:“原来张旗官不认得小王,无怪方才称小王‘大人’而不是殿下了。张旗官可先行向九千岁和田都督请示,我们几位王爷、驸马、郡主还是等得起的。”这番话吓得张应龙连声道“不敢不敢”。张应龙心想:“这伙人有皇帝的叔叔、姑父,就是九千岁和田都督都不一定敢阻拦。但如果九千岁和田都督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啊……我还是把这烫手山芋扔给魏田二人好了……” 当下张应龙便道:“二位殿下和郡主娘娘钧鉴:卑职乃东厂小小旗官,岂敢当众位车驾?奈何卑职有公务在身?请众位稍等,容卑职回禀上官可否?”众侠均觉得,如果不等,万一惹急了这伙守城门的,一查起来查出自己一行人内藏刺客钦犯,这可不是说笑的,于是便点头应允了。那张应龙飞马直奔都督府向田尔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禀说。 这田尔耕关闭京城九门,只准进不准出,同时仔细搜查民居,可是仍然一无所获,正是焦躁之际,听得张应龙来禀,说夏王、驸马、郡主一行要出城到昌平拜祭历代先帝皇陵。田尔耕心想:“这夏王常海和阮驸马两位殿下在击退、擒拿刺客之时立下大功,本不应该怀疑他们。但还是小心为上,我还是前去看看。”于是田尔耕快马加鞭,和张应龙来到德胜门。来到德胜门时,众侠骑马的都已下地,郑翠翎的轿子也放了下来。 田尔耕急急上前对众侠行礼道:“二位殿下、郡主娘娘,臣田尔耕有礼了。臣未曾到二位殿下府中拜会,没想到此刻能在此向三位问安。”朱常鸿微笑道:“田都督言重了,都督乃朝廷重臣,公务繁忙,都督忠于社稷,操劳国事是应该的。”田尔耕陪笑道:“不知道众位意欲何往?”朱常鸿道:“自从上了燕山跟恩师山河神仙学艺,一直没能拜祭历代先帝。小王出山回到京城来,重阳节也过去不久,故此小王欲到昌平拜祭。” 阮鹤亭道:“金宁公主和范贵妃身子不适,让本宫和于女侠代为前往。亲军都卫府梁副都统、神机营罗副提督两位护卫。”郑翠翎也道:“小妹因为前夜喝了歹人的蒙汗药酒,故此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骑马,于是坐轿代步。方才听得张旗官说田都督在九门设卡,只准进不准出,是因为抓刺客的缘故吗?”田尔耕道:“郡主娘娘当真冰雪聪明,正为此也!请诸位恕臣无能,全京城的锦衣卫、捕快搜查了两晚一天,还没消息……” 邓清心中忍不住笑道:“还需到处找么,七个人全部都在你眼前了!”郑翠翎怒道:“那帮匪人,昨夜让小妹吃了蒙汗药,又把小妹抓住挟持各位,当真可恶!”朱常鸿听到,心中好笑,但口头却道:“田都督,小王希望小王从昌平回来之日,田都督已破此案!”田尔耕道:“是,臣自当竭力而为!”郑翠翎道:“我们这一行七人当中,师兄、驸马、师姐、小妹、于女侠并梁罗两位,田都督都认得。如果都督不放心,可以上小妹的轿子来搜捕。” 田尔耕心想:“这个丫头当着自己师兄夏王的面这么跟我说,分明就是狐假虎威!她这般说,意思很明白,这趟昌平之行一定要去。但是不让皇子拜祭皇陵,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这几个人的确我都认得,肯定不是昨晚被劫走的女刺客,抬轿的轿夫都是男的,也不可能是女刺客。”田尔耕看看郑翠翎所坐之轿,只能坐一个人,轿子狭小,断断不可能有暗格藏人,总没理由把郡主娘娘的轿子拆了细看吧? 这田尔耕如何想到,韩冰一直躲在郑翠翎的座位下,被郑翠翎坐着出城,而那四个轿夫,又有一个就是韩冰的同伙郁凌枫呢?田尔耕当下道:“郡主娘娘言重了。一则,诸位本来就是得了皇命出京城祭扫历代先帝陵墓;二则,各位是皇亲国戚,断断无私通入宫行刺歹人之理;三则,先前刺客也是被各位驱散和擒拿的。张旗官,放行吧,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本都督一力担责。”张应龙一听大喜,马上喝令守门的锦衣卫放行。 第5章 奋威镖局 出了德胜门,众侠终于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到了玉泉山林子中,众侠确认了没人跟踪了,方敢放下轿子。韩冰抱着紫电剑从暗格中跳出来,舒展手脚。郑翠翎上前笑道:“冰姐姐憋坏了吧?方才一直委屈着冰姐姐,万望冰姐姐千万别见怪。”韩冰道:“郡主妹妹言重。此番逃出京城,犹豫隔世为人!” 郁凌枫取回紫电剑道:“前天早上在下到夏王馆求见之时,内子就到奋威镖局托镖。镖局应该当天下午就出发了。他们直接从南城永定门出发,我们目下还在京城以北的玉泉山,得加快脚步追上奋威镖局。”郑翠翎给了银两三个轿夫,轿夫接过千恩万谢就要走。郑翠翎叫住三人,从祭品中倒了四杯酒,敬了三个轿夫一杯。轿夫见郡主来敬酒,不敢不喝。 喝完后,于瑞雪突然惊道:“哎呀,苑萍姐给我喂暗器的血蝎粉洒了,沾到方才了三位轿夫的酒杯里了!”三个轿夫一听,吓得面如土色。郑翠翎顿足道:“人命岂同儿戏!?于女侠身上有解药不?”于瑞雪叹声道:“没啊,我倒是没想到我们自己人会喝到这毒药。”郑翠翎道:“我们好不容易出了京城,再回去到清净庵找苑萍姐恐怕就出不来了。方才三位喝酒之时有否尝到一股甜味?” 三个轿夫使劲点头,郑翠翎道:“那就是了,唉,没办法,不过你们三位可以放心,这毒是半年之后才发作的,到时候我们早就回到京城给你们解药了,你们先安心回家吧。不过在这期间你们三位可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家人也不能说,不然的话,解药就没了。”三个轿夫哭丧着脸回去了。三人走了后,众侠也启程了。朱常鸿边走边埋怨郑翠翎:“师妹的暗器平时都不喂毒啊,为何今天如此不小心把毒药撒到酒杯里?” 于瑞雪听了笑了笑,看了郑翠翎一眼不说话。郑翠翎道:“那些哪里是毒药,只是藏红花粉罢了。我怕那三人不老实,回去把我们的事情泄露了,那就大事不好了,故此便和于女侠演了这么一场戏忽悠他们仨。”邓清听了也笑了:“如此戏弄人也不像是翠翎师妹的风格!”郑翠翎道:“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给真毒药给他们吃吧?”众侠一路上有说有笑,追赶奋威镖局去了。 话说那奋威镖局镖头原剑平武功卓绝,习得三十六路八卦游龙掌,剑法和暗器铜钱也是一绝,奋威镖局规模又是天下镖局之首,故奋威镖局威振天下,原剑平也被江湖人称“威震京畿”。原剑平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他在二十年前创立奋威镖局之时,不少绿林好汉都打他押的镖的主意,但都敌不过他那掌、剑、暗器三样绝技,于是打出名堂了,江湖说有道:“奋威原剑平,出镖鬼神惊。”今年正值奋威镖局创业二十年,原剑平原本想到镖局已有如此规模,自己树大招风,不想晚年威名不保,于是便打算提早金盆洗手,把镖局交托给手下的镖师们。 原剑平麾下又有六名了得的镖师,名叫三虎三猴:第一个下山虎李大坚,原为顺天府怀柔县黑坨山一猎户,善使一挺钢叉,又有几柄小叉作为暗器;第二个拦路虎汪叔奋,使一把点钢狼牙棒,原为顺天府良乡县剪径强人,因拦路打劫劫着原剑平,为原剑平收服,投于奋威镖局出力;第三个震天虎胡万辉,顺天府房山县人氏,使一对镔铁锏。三猴乃是通臂猿猴梁力,顺天府平谷县人,使一条金丝藤蛇棒;六耳猕猴邓元英,顺天府宝坻县人氏,使一对怀杖,内功深湛,能听到方圆十丈以内树叶落地之声;灵明石猴何延龄,顺天府永清县人氏,使一双鸡刀镰,练就一身过硬的铁布衫功夫。 第6章 护镖 这天离先前陈采青到奋威镖局托镖已有七八天了,奋威镖局一众护着福王府的镖来到了保定府博野县地界。这一趟镖,镖局老镖头原剑平亲自出马,六位镖师全数护送,又有四五十个趟子手跟着,这阵仗不可谓不大,而押运的却只是一个锦盒。邓元英边走边道:“要我奋威镖局全部镖师押镖,押的却只是一个锦盒,被黑道上的朋友知道,还不得笑得嘴都歪了?” 胡万辉接口道:“又不许拆开锦盒看,分明不信我们镖局。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信不过奋威镖局,为何还要我们押镖?”梁力劝道:“二位哥哥,这都是人家福王规定的,既然人家订金都给了二千两,把这趟镖平安押到洛阳福王宫邸就有二万两了。咱们交镖拿钱走人就是了,你说对不,原老镖头。”走在最前面的原剑平却是默不作声,像是在苦思什么事情。 梁力见原剑平不接话,便觉得自己问得不是时候,伸了伸舌头再也不敢说话。觉得梁力尴尬,汪叔奋便接过话头道:“皇亲国戚有钱人的嗜好或许跟平民百姓不一样,指不定给哪位王妃在京城买个肚兜,让我们保着这个肚兜回洛阳。”此话一出,众人除了原剑平都哈哈大笑。原剑平似乎被这阵爆出来的笑声惊醒了,回过神来问道:“有什么高兴事,你们笑得那么开心啊?” 李大坚为人比较正经,说道:“大伙想起福王府那两万镖银,当然开心啦老镖头。”原剑平叹了声气道:“老夫就是担心这两万两没那么好挣,个中必有古怪……”何延龄问道:“是因为押运如此贵重的物品却不让人知道吗?”原剑平叹气道:“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但托镖之人手持青霜剑,很可能就是江湖上号称‘紫电青霜’中的‘青霜剑’陈采青。”何延龄道:“王爷网罗武林中人,护卫王府亲眷,倒也没什么问题吧?” 原剑平道:“可你有否留意陈采青托镖时的神态?犹豫不决,心事重重又眼神闪缩……先前福王已有意和当时还是皇长子的先帝光宗争夺太子之位。八年前的梃击案,福王生母郑贵妃被牵扯,老夫觉得这福王谋反之心还没死息。”邓元英问道:“老镖头担心福王所托之镖乃朝廷禁品?”原剑平默默地点了下头。汪叔奋原本就是强盗出身,行事鲁莽,当下道:“这还不简单,把那锦盒砸开,看看里面的是啥东西不就完了吗?犯得着在这里瞎猜?” 李大坚道:“如果是朝廷禁品呢?”汪叔奋道:“报官府啊,把咱们镖局摘出去,和福王划清界线!”李大坚道:“到了官府,禁品就在你手上,你如何说得清,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汪叔奋还没开口说话,梁力又过来说道:“而且你能保证这福王不会是下一个燕王?要是他事成了抢了江山,那镖局众人个个都要被灭族!”说着说着已到正午,镖局众人已看见前面有个路边茶寮。 原剑平道:“好了好了,现在前面的茶寮打个尖。进了城福王的事你们谁都不准再提,免得惹事!”奋威镖局一行镖头、镖师、趟子手坐下,把那茶寮的五六张桌子都给占了都不够坐。一位三十多岁,五短身材、掌柜模样的人招呼三男三女六个伙计接待镖行众人。原剑平道:“大坚、叔奋、万辉你们三头猛虎坐下先吃。”李大坚、汪叔奋、胡万辉三人明白老镖头的意思。 第7章 依计而行 因为镖行押镖之时有规定不准喝酒,饭前都用银针验毒。但天下的毒药迷药何其之多,不一定都能用银针验得出来,故此原剑平让镖师和趟子手分批吃中午饭,前面吃过的没事了,后面的再吃比较稳妥。一个瘦削的年轻伙计招呼先吃的镖师、趟子手坐下。三位镖师坐下后,一个俊俏后生搭着一块黄布过来擦桌子,边擦边问道:“客官想吃点啥?”李大坚问道:“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没啊?” 那后生答道:“热菜有红烧驴尾、姜汁驴肉、葱爆驴肝、爆炒驴腰子、大蒜烧驴肚。如果客官吃得口顺,可以打包些酱驴肉和驴肉火烧在路上当点心啊。”李大坚道:“听口音,后生哥你可是京城人士,怎么到此等乡野之地营生了?”那后生还没开口,另一个白衣后生上前给众镖师斟茶,用一口地道的保定话道:“这位是小人的表弟,的确是京城人氏,过来博野县省亲顺道帮个忙罢了。” 原剑平打量了下这后生,也是一表人才,看看伺候其他趟子手的三个大姑娘,也标致的紧,心中惊奇道:“想不到这博野一个小县,竟有如此几个人物。”胡万辉问道:“怎么都是驴肉啊?”白衣后生道:“客官不知道?保定府就以这驴肉菜驰名,咱们阮家老铺的驴肉更是直隶一绝!”汪叔奋问道:“有牛肉否?”那后生陪笑着道:“客观瞧您说的,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人干的只是糊口的营生,哪敢宰杀耕牛?” 原来古代封建社会主要依靠的是农业生产。作为农耕最重要的生产工具,百姓们别说杀牛了,就是看管不严谨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每个区域的耕牛数量都要统计报给当地官府,如果哪一家的耕牛死了,还要去官府备案,具体的死因,什么时候死的等等都要说清楚,记录下来画押的。而牛的尸体也要由官府来分配处理,不能私自吃掉。而明朝法律最严苛,私自吃牛肉还要被施杖刑,汪叔奋强盗出身,当然不忌讳这些。 想必看官已然猜到,这茶寮的几个人就是阮鹤亭、朱常鸿几位。先前他们日夜兼程,赶到保定府博野县城外设下茶寮,阮鹤亭做摊主,韩冰当厨子,其余几位做伙计。郑翠翎想道,奋威镖局这次接到了这个几万两的镖,又是皇亲国戚托的,必定倾局而出,绷紧神经押送,己方只有这六七个人、且又不能惊动官府拦截,贸贸然前去说明情况恐怕引来不必要的争斗,故此打算在这县城郊外必经之路设个茶寮,等奋威镖局人众到此打尖,在茶食中下药将其迷倒,点了穴救醒再耐心诉说。 于瑞雪想那原剑平在江湖混迹多年,必定对迷药警觉,故此先前已向范苑萍要了一种名叫“紫珑白英”的花瓣,放在茶叶里。这种花瓣无毒,放进茶叶里更添茶香,镖局之人也测不了出来。等镖局之人分批都吃完后,就让郁凌枫带着狮子头套,顺风扔来几个装有仙魄香粉末的烟幕弹。仙魄香也没毒,阮鹤亭、朱常鸿等人问道没大碍,但是喝过“紫珑白英”茶的镖局人众便会筋骨酸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大坚等用银针探过茶饭肉菜都没毒,便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赶了大半天的路,镖局众人都饿了。站着等的镖师如果不是原剑平的约束,早就上去一起吃了。第一批吃完的镖师趟子手喝饱吃足后,搓着肚子站起来。一炷香的时间,原剑平看见第一批吃完的人都没事,自己便和第二批的人一起吃。邓清从扮成厨娘的韩冰手中一道辣椒炒驴肉后,给原剑平那一桌端过去,心中激动不已:“要老娘来伺候这帮镖局龟孙吃喝?等紫电哥哥把他们都给麻倒后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第8章 方戬 正当邓清想到此际,突然听得有人大叫:“好啊,朱常鸿,小爷正到处找你,原来你却装扮成这种低三下四的跑堂在此伺候人?”众人大吃一惊,镖局众人更是纷纷抄起兵刃,生怕来人是来劫镖的。只见两条人影从路旁丛林跃出,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四五岁年龄的光景,男的使单刀,女的佩着双剑。原剑平冷冷地道:“朋友,未请教是哪条线上的,在何处开山立柜。原某因受人重托,未曾去拜山。他日交镖回京城,路过寨子,必定携薄礼酬谢。” 那男子道:“呸,你当我是劫道的强人么?小爷对你们押的镖没兴趣,就只是来找这个要给你们镖局众人下毒的朱常鸿一决生死,为祖上报仇!朱常鸿,你有种就出来。今天我们两个痛痛快快打一场,至死方休!”镖局众人听说有人要给自己下毒,吓得不轻,各自调匀内息,均感无异。反正来人要寻的主儿不是自己,便各归本位,守好镖车。郑翠翎正要说话,被朱常鸿制住。 郑翠翎回头看,见朱常鸿微微摇头,便点点头不作声。朱常鸿当下轻轻推开郑翠翎,迈步出来道:“仁兄找小弟一决生死,小弟不敢不奉陪。但至少可否让小弟知道,这场架是为何而打,死也死得明白吧?”方戬道:“我姓方,那你又知不知道和你们朱家结仇的方氏是什么人?”朱常鸿道:“不知道,正要请教。”方戬道:“我祖上就是被你祖先燕贼永乐诛了十族的建文皇帝驾前文学博士方孝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因为一来明朝到此时承认已故的皇帝只有二祖十宗。二祖,即太祖朱元璋及成祖朱棣;十宗,即仁宗、宣宗、英宗、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即使是于谦在土木堡惨败后拥立的明代宗打赢了京城保卫战,因与复辟的明英宗有龃龉,虽然后来明宪宗恢复帝号,但也不被明朝人视为正统,更何况被靖难夺位的建文?明朝人即使知道有建文一朝,但也忌讳莫深。故此此时方戬提到建文皇帝,大家都觉得愕然。二来更愕然的是,两百年前的恩怨现在提出来,更让众侠无所适从。 朱常鸿问了一句:“你说我和你之间的仇恨是因为成祖文皇帝灭了你祖先方孝孺的十族,那请问,如果这是真的,请问你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邓清一听忍不住捧腹而笑。方戬被这句话塞得无言以对,面红耳赤。朱常鸿继续道:“据我所知,仁宗朝赦免了方氏一族的罪。当年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有个弟弟叫方克家,这位方克家有个儿子叫方孝复,也就是方孝孺的堂兄,当时是被罚充军戍边,最终遇赦回家。想必方兄就是方孝复的后代吧?” 方戬道:“没错,我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寻找建文帝的后代,与朝廷作对,都是为了恢复正统!要知道,当年是太祖皇帝把皇位传与建文皇帝的,只是燕贼永乐篡了位。故此永乐及其子孙的皇位都是抢回来的,是贼皇帝!”朱常鸿问道:“那么。你找到建文的后裔没?”方戬道:“当然还没,甚至,建文皇帝的后人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燕贼杀害了!” 朱常鸿道:“没有,当年靖难师进入南京应天,建文朱允炆和其大儿子朱文奎不知道所踪,皇后马氏自焚而死。建文小儿子朱文圭当时只有两岁,他和朱允炆之弟朱允熥幽禁于中都凤阳府广安宫。英宗皇帝复位后,对同样被幽禁的文圭、允熥动了恻隐之心,释放了二人。二人在释放后不久就过世了,不过都有子孙继承香火。成化三年九月,宪宗纯皇帝命工部供给文圭、允熥后人衣料。此时二人后人已能购买女奴了。弘治年间,平民缪恭上书孝宗请求给朱文圭后人封王,以奉祀明兴宗朱标,触怒通政司,下狱,后被孝宗赦免。现在方兄别说找不到建文的后人,即便找到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谋反把皇位夺回来。方兄想要谋反,就没有名义了,莫非要自己坐皇位不成?” 方戬面色一阵惨白,无力地喘着气,膝头一软,几乎要坐在地上,幸好欧阳灵芝上前扶着。他何尝不知道这道理,但是一直不敢面对,当下被朱常鸿说了出来,感到无助。很快,方戬的面由红变白,挺起手中单刀说:“朱常鸿,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行走江湖都是靠手上功夫见真章,来来来,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朱常鸿见到了这地步方戬还是如此执着,既无奈也有点生气,便道:“既然方兄非要过招,小弟若再不讨教就有点不敬了。” 第9章 告知 当下朱常鸿接过邓清递过来的剑,拔剑出鞘,捏个剑诀,以晚辈的身份向方戬行礼,等待方戬进招。方戬见状,心中的怒气也就卸了许多,但面上显得不为所动,也不谦让,挺刀进招。就在朱方二人刀剑就要相碰之际,众人眼前一花,一道紫光从丛林中飞出,只听得“噌”一声,方戬手上的单刀登时断为两截!镖局众人看见大惊,以为这次是有人来劫镖,忙抄起手上兵刃,严阵以待。 郑翠翎说道:“众位休慌,是紫电剑凌风哥哥罢了!”果然,众侠看见对面树上插着郁凌枫的紫电剑。郁凌枫人也从丛林中走出来。郁凌枫从树上拔下紫电剑,上前对方戬抱拳道:“方贤弟,请恕愚兄无礼。但我们先前说好,只针对魏忠贤等一众阉党下手,为何贤弟现下又向夏王发难?”方戬不回答,却反问郁凌枫:“郁兄,本来我们都相助福王,为何你却调转枪头相助朝廷鹰犬!?” 郁凌枫说道:“虽然福王他也与魏忠贤为敌,但他为人贪婪残暴,他如果取得皇位也不必魏忠贤当政好多少。他取代魏忠贤很可能是以暴易暴罢了!”方戬道:“这个我也知道,当年燕贼谋朝篡位,我要让燕贼的子孙天启也尝尝,被自己皇叔藩王夺位篡权的滋味!”郁凌枫怒道:“当初我们四个人,两对夫妻结拜之时,发誓要反魏驱阉,为民除害,你这样做只是泄私愤而已!” 欧阳灵芝此时也哭着拉着方戬手臂,摇头道:“戬哥,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和我们的初衷越来越远了,觉醒吧!”方戬还想说些什么,没想到被背后的欧阳灵芝点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欧阳灵芝痛苦抱着方戬,喃喃地道:“对不住,戬哥,我对不住你。”郁凌枫上前柔声安慰欧阳灵芝,随后和欧阳灵芝二人夹着方戬拖下。 方才双方的对话,原剑平一开始听得出是朱常鸿这批人设个茶寮,肯定是对自己押的这趟镖有所图谋的,但己方人镖都平安无事,也就放心很多,只是让手下伙计提高警觉注意双方的一举一动,让他们搞不出什么小动作。后来听说那方戬为了两百年前的冤仇要找朱常鸿决战,虽然觉得方戬有点楞,但是也觉得事不关己,自己作为旁观者当热闹看也无妨。再到后来,听得福王谋反一话,原剑平不禁面白如纸,心中暗想:“糟了,福王托我镖局押的镖,会否跟谋反一事有关啊……” 正想际,阮鹤亭带着晶石剑过来向原剑平行礼道:“晚辈武当派阮鹤亭见过威震京畿原老镖头!”原剑平慌忙还礼道:“驸马爷向草民行礼,折煞老夫啊!”当年蒙古郡主敏真挑战大明武林,打败了许多高手,阮鹤亭击败了敏真,挽回了中原武林的声誉,神宗皇帝把一柄透明的晶石剑赐予阮鹤亭,此事江湖之上无人不知。阮鹤亭见方戬搅黄了下药之计,只好表明身份向原剑平说明厉害。 阮鹤亭向原剑平一一引见了众侠,梁复、罗子璇两位有官职的向原剑平亮出亲军都卫府和神机营腰牌,郁凌枫亮出紫电剑,韩冰亮出先前福王府的令牌,其余朱常鸿、郑翠翎、邓清、于瑞雪,或无证明身份的凭证,或无需证明身份的,就只以晚辈身份向原剑平行礼。韩冰先说如何被福王朱常洵骗到宫中盗取玉玺,阮鹤亭再说众侠如何在宫中迎击福王府派来的众人,后来又如何救出韩冰,郁凌枫最后说妻子青霜剑陈采青如何到奋威镖局托玉玺镖,现下众侠在此想截下这玉玺镖之事详详细细说出。 原剑平一听,原来自己所押之镖是大明的传国玉玺,吓得跌坐在地。眼前这批人,阮鹤亭手持晶石剑,韩冰手中的令牌和当日陈采青到镖局托镖之时出示的福王府令牌一模一样,郁凌枫手中的紫电剑和托镖的陈采青手中的青霜剑也的确是一对的。李大坚和梁力急忙上前扶起老镖头。原剑平站起来后,一脸煞白,不住对阮鹤亭和朱常鸿道:“二位殿下英鉴,草民接镖时真不知道这锦盒里的是玉玺,当初青霜剑托镖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可打开锦盒,那时候老夫已心存怀疑了,不知者不罪啊!” 第10章 锦盒 郑翠翎道:“老镖头切莫担忧,目前最要紧的,是得先打开锦盒,看看里面的玉玺有否被损坏。”胡万辉小心翼翼地取来锦盒,但原剑平道:“诸位明鉴,当初青霜剑托镖之时直接交下锦盒,锦盒用铜锁锁住,我镖局之人确实没锁匙。”郁凌枫道:“我道是啥难题,这还不容易,等我用紫电剑劈断锁!”郑翠翎急忙制止道:“且住,现下毁坏了锁,那就是给了福王一条生路!”众侠不解,茫然地看着郑翠翎。 郑翠翎道:“福王明知道这趟镖押的是他想要的玉玺,如果这锦盒坏了,他会签收不?”朱常鸿道:“当然不会。”郑翠翎道:“然也,倘若福王不签收,硬说这是师兄藩王间争利不顾兄弟之情,伙同奋威镖局栽赃陷害,我们可就说不过他了。”郁凌枫道:“我夫妇二人和韩女侠都持有福王府的令牌啊。”郑翠翎道:“那福王可以说:‘你们连玉玺都可以偷出来插脏陷害,偷我一块令牌更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他可能反戈一击,说师兄是偷玉玺的主谋。何况先前救冰姐之时我们就早已被人怀疑了。” 原剑平道:“我镖局存有青霜剑托镖时的单据,可作证明啊。”郑翠翎道:“一来,陈女侠不是福王府中人;二来,锦盒的锁已毁坏,福王更容易说这是插脏嫁祸。”众人一听,都点头道有理。郑翠翎道:“所以我们也要装作镖师,和奋威镖局一道护镖进了洛阳中的福王宫邸,等福王签单接收锦盒打开。我们再出面扣住福王,上京面圣,当着圣上面打开锦盒,取出玉玺,不由福王抵赖得了!” 众侠听得,都大声叫好。原剑平在京师留着大产业,而福王却是前朝万历皇帝宠儿,倘若得罪了他,日后派人来京师寻仇,可不是开玩笑,所以当下犹豫不决。郑翠翎看出了原剑平心思,便道:“老镖头难处,小妹也明白。但现下人证紫电青霜夫妇、冰姐、物证锦盒玉玺俱在,由不得朱常洵甩脱!帮朝廷铲除乱臣贼子,何罪之有?”原剑平心想也是,而且自己护送这趟镖,居然是传国玉玺,如若不助朱常鸿等铲除福王,恐怕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便也答应相助。 郁凌枫问欧阳灵芝道:“你们嫂子呢?”欧阳灵芝道:“嫂子她和唐浩然、李见君一道回洛阳去了,说是要觅个机会救出郁恕侄儿。”郑翠翎道:“紫电哥哥,要不你先和方氏夫妇回福王府吧,到时候我们和福王争吵起来,福王宫邸必定大乱,到时候你四位可以趁乱救出令公子。”郁凌枫感激郑翠翎如此为自己着想,当下向众侠拱手辞别,便与欧阳灵芝拖着方戬离去了。 闲话休提,众侠日夜赶路,从保定府博野县出发,经过直隶真定府、顺德府,从彰德府进入河南境内,然后折向西南,经过卫辉、怀庆二府,在十月十八日来到河南府孟县。河南府已经属于福王朱常洵的势力范围了。孟县是黄河边上的一个县,从该县渡过黄河便是福王的封地洛阳了。 第11章 水灾 众侠来到黄河边,准备渡河过对岸的洛阳,只见黄河河水浊浪滔天,奔流滚滚,再走几个时辰,大片平原已成泽国。原来的孟县渡口已被淹没,时不时还能看见饿殍浮尸,夹着箱笼木料,随波逐流,众侠只好上了孟县县城城西四五里处紫金山躲避水势。孟县是太行山前丘岭向华北平原过渡地区,地形以丘岭、平原、滩涂为主,故此低处人家田舍都早已漂没。这紫金山是孟县为数不多的地势稍高的丘陵,故此灾民大多露宿在这紫金山上。 这紫金山上的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趴在死去的父母身上哭的,有些到处呼唤寻觅自己的儿女;紫金山外,放眼望去,遍地汪洋,野无炊烟,到处都是哀鸣求救之声。众侠见状心中恻然,向灾民打听,才知道原来今秋秋雨连绵,黄河泛滥,故此哀鸿遍野。朱常鸿问道:“水灾严重,当地官府没来赈济么?” 灾民当中一位穿得破破烂烂,颧骨高搞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哭骂道:“赈济个屁!河南一府的钱粮尽数进了那福王腹中。我爹爹身为里长和孟津知县进洛阳向福王请求救济,却被那狗王爷痛打一顿,当场身亡了!”原剑平一听声音,忙分开众人过来一看,失声叫道:“哎呀,你不是我那小侄女王倩仪么!?” 那王倩仪循声望去,一看见原剑平,乍见亲人,只叫了一声:“原伯父啊……”就晕过去了。众侠慌了手脚,掐人中,灌汤药。好不容易,王倩仪才醒转过来,醒过来后跪在地上求原剑平替她爹爹报仇。原剑平想扶王倩仪起来,但想到自己一个鳏汉,对方一个刚满 及笄之年的孤女,授受不亲,想求郑翠翎、于瑞雪扶起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是慌乱之际只听得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人回身一看,只见十几个僧人簇拥着两位老禅师过来。带头那位禅师中等身材,面目和蔼慈祥但胡须还是乌黑的,要不是满面的皱纹根本不像一个年过七旬的长者;随后那位也有六十多岁了。灾民看见两位禅师过来,都双手合十道:“乌龙禅师!海春禅师!”众侠心中突兀:“这乌龙禅师不是登封嵩山少林寺的住持方丈么?为何到了这孟县紫金山了?” 原来这位乌龙禅师乃是当今天下八大高手之一,与朱常鸿师父师母山河神仙、阮鹤亭师父武当掌门溪泉道长、韩冰师父峨眉掌门慧眉师太齐名,故此众侠久闻大名,但至于那位海春禅师就没听说过了。众侠以最年长的原剑平为首,逐一以江湖晚辈向乌龙禅师行礼参见,并诉说了押镖前去洛阳交割,现今黄河泛滥受阻在此。 乌龙禅师微笑还礼道:“老衲乃是世外之人,无前辈晚辈之分,诸位施主也不必多礼了。老衲向诸位引见一下,这位是老衲的至交好友,金山寺住持海春禅师。”王倩仪对众侠诉说乌龙禅师到金山寺来的原因。原来两位禅师早在年少时便结识了。最近秋雨绵绵引致黄河泛滥,官府又不肯来救,灾民都到紫金山上避灾了。紫金山上的金山寺成了灾民的收容之所。 住持海春禅师让寺中僧人匀出米粮救济灾民,同时派全寺僧人出外化缘,无奈金山寺庙小僧少,杯水车薪,故此海春禅师便写信向少林寺求助。乌龙禅师慈悲为怀,带着少林弟子并寺中香油以及沿途化缘的来的粮食前来紫金山救助。紫金山上的灾民个多月来都受这两位禅师的周济,对两寺僧人颇为感恩,对二位禅师更是敬重有加,故此看见两位禅师来到便合十行礼。 朱常鸿听得二位禅师救民义举后,上前向乌龙禅师合十道:“乌龙大师,晚辈朱常鸿深感大师救民大德,并深受教诲,愿意略尽绵力。”说完摸出身上的几十两白银。众灾民看见白花花的银两都争先恐后上前乞求,场面眼看就要失控了。只听得乌龙禅师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现场吵杂,乌龙禅师这声佛号虽然声音不大,但居然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个人的耳膜都嗡嗡作痛。 众侠有内功根基的还尚可忍耐,一众灾民早已掩耳不迭。原剑平恐防场面再度失控,对朱常鸿道:“殿下,要不我们进金山寺再作商量吧。”郑翠翎也道:“原老镖头说得对,师兄,在这说话人多耳杂。”朱常鸿点头答应。于是众侠便跟着二位禅师进了金山寺。这金山寺在紫金山的山腰,始建于唐睿宗李旦垂拱三年,占地十余亩,故此能收容的灾民甚多。众侠跟着两寺僧人进了山门,看见大佛殿、放生池、东西陪殿、地藏殿、伽蓝殿、东西舞台、钟楼、鼓楼、斋堂,全都躺满了年老的灾民。 众侠都摇头叹息。乌龙禅师的首席弟子天明道:“这是各位施主看得见的,除了这些地方,经楼、住室、仓房、磨房、甚至碾房都人满为患了。”王倩仪也道:“我们把有瓦遮头的地方都让给了老人家,年轻的都在寺外栖身呢!”朱常鸿叹了口气,心中道:“三皇兄他对百姓如此凉薄,难道他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吗?民无以遂其生,则亡国有日矣。国之将亡,于他又何益之有?” 第12章 黑脸雀斑 进了正殿,小僧为众侠奉上茶杯,众侠揭起杯盖,杯中尽是清水。海春陪笑道:“敝寺中香油尽数赈济受灾百姓,只能以清水待客了,敬请诸位施主莫怪。”原剑平、阮鹤亭、朱常鸿都道:“大师大德救民,理应如此。”说完后,众侠预留了日后的盘川,然后把多余的钱钞都捐献了。原剑平也把福王托镖时的二千两订金银票掏出捐献。 朱常鸿向原剑平行礼道:“这两千两权当是晚辈向原老镖头借的,待到回京之日,晚辈必定本利奉还!”原剑平望了孤苦的王倩仪一眼,谈了生气道:“多年老友受灾冤死,孤女受苦,老夫却未能及时救济,做点钱就当是老夫对故友的赔罪吧。对了,倩仪吾侄,老王是如何过身的?”王倩仪哽咽着向众侠道出原委。 原来今年秋雨绵绵,黄河水位上涨决堤,把河南府两岸很多地方都淹没了,其中以北岸的孟县和南岸的孟津县灾情最为严重。王倩仪父亲王宏昇作为里长,便和孟县知县张珣进洛阳向福王请求赈济。福王朱常洵拒绝了,说这天下钱粮都是他朱家大明所有,再者黄河泛滥乃天灾,与福王府无尤,灾民损失为何要福王府赔偿?王宏昇和张县令还想再说,便被福王赶了出来。张知县无奈离去了,王宏昇不肯走,跪在福王宫邸外苦苦哀求,却居然被福王府中一个黑脸雀斑之人打死。 邓清刚听到“黑脸雀斑”四个字,忍不住拔出长剑,把金山寺正殿中的一张椅子劈为两段。众侠大惊,朱常鸿更是惊斥道:“清师妹,不得无礼!”邓清被师兄一斥责,也惊觉自己失态了,当场向两位禅师下跪请罪道:“晚辈邓清因为五岁时便被一个黑脸雀斑之人拐卖了,幸得山河神仙夫妇搭救,从此便和师兄朱常鸿、师妹郑翠翎拜在山河神仙门下。故此方才晚辈听得‘黑脸雀斑之人’如此气愤。” 两位禅师道:“施主童年不幸,老衲等深感其哀。”邓清问王倩仪道:“倩仪妹子,福王府中的那个黑脸雀斑之人叫什么名字?”王倩仪道:“我也不知道啊,只记得福王府中人称呼他为‘定远公子’的。”邓清道:“噢,好吧,我的那个仇人叫李开疆,看来不是此人。我还以为这事又是我那个仇人的所作所为。看来所有黑脸雀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不过倩仪妹子你放心,姐姐好歹也要宰了那个什么‘定远公子’替你报仇!” 王倩仪不住点头感谢。于瑞雪冷笑道:“邓家妹子,你捐点钱给倩仪妹妹,解她燃眉之急比替她杀仇人来得实惠啦。”邓清明知道于瑞雪又来泼冷水,但自己身上也只有那十几两银子,也已经给了灾民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对朱常鸿求道:“师兄,你是大明皇子,当今皇叔,你就行行好,救救这些大明子民吧。”邓清话还没说完,只见那王倩仪像捣蒜似的不住向朱常鸿磕头。 原来方才朱常鸿、阮鹤亭、郑翠翎等向乌龙、海春两位禅师行礼时都只自称是山河派、武当派的弟子,没说自己是皇家宗室,故此现下王倩仪听得眼前这位是和福王同备份的皇叔,便乞求朱常鸿救命。朱常鸿手忙脚乱,慌忙让郑翠翎、于瑞雪扶起王倩仪。这边厢郑、于二女刚扶起王倩仪,那边厢乌龙、海春两位禅师又向朱常鸿合十施礼。吓得朱常鸿急忙还礼道:“二位大师,折煞晚辈了!” 邓清见状把罗子璇偷偷拉到一旁,低声偷笑道:“我还以为两位禅师是得道高僧,早已超脱凡尘。听到师兄是皇子贵胄不是和凡夫俗子一样忙着过来行礼巴结?”乌龙禅师道:“阿弥陀佛,我佛门讲求众生平等。朱施主在老衲眼中,既非所谓的江湖晚辈,也非皇亲贵胄。老衲之所以向施主行礼,是因为施主有能耐救民于水火。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外面数万灾民无家可归,缺衣少食,亟需救济呢。” 邓清知道乌龙禅师方才听得自己说的话,羞得伸了伸舌头,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下子朱常鸿心中犯难了:“本想进洛阳查出三皇兄谋反的铁证,然后把他扭送上京,为朝廷江山、为社稷百姓除一大害。但要是如此得很好,一来二去不免没半年几个月不成事,但如何救得这眼下黄河两岸十数万灾民之急呢?”想到此处,朱常鸿犯难了,看了郑翠翎一眼。 郑翠翎会意了,向二位禅师和王倩仪行礼道:“晚辈乃夏王殿下的师妹,被圣上敕封为‘石宁郡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们食国家俸禄之人。赈救河南府灾民之事,晚辈等愿意一肩承担,责无旁贷!”朱常鸿愕然,但也不敢多言。原剑平对王倩仪道:“贤侄女,你爹爹现下葬在何处?老夫想拜祭一下老友,尽尽朋友之谊。”王倩仪哽咽地说了一句话,原剑平一听,立马觉得胸中气血翻滚,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究竟王倩仪说了什么话,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抚慰 当下王倩仪哽咽地道:“我爹爹被福王......挂在宫邸前......示众......”原剑平听得老友死后还不得安宁,又痛心又愤怒,几欲晕倒。何延龄、梁力等急忙上前扶着。原剑平定了定神,仰天长叹道:“苍天啊,天底下为何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朱常鸿听得此言,也羞愧得无地自容。正在此时,一位二十出头、身材高大、国字脸的年轻僧人进来,对乌龙双手合十道:“师父,弟子已准备好船送施主们过对岸了。”乌龙道:“那天正啊,就麻烦你和一众师兄弟送各位施主去。” 天正合十应道:“弟子领命。”乌龙背后天明、天空、天怨、天能便一起和天正送众侠出门。当时水势稍稍退了,五艘船便停在金山寺的山门外。众侠和奋威镖局一众镖师、趟子手分别上了五艘船上。天正想跟着朱常鸿上船,却被天明叫住:“天正,你还是给镖师们掌舵吧,殿下施主的船有师兄来掌舵。”天正欲言又止,然后无奈地点点头,去给镖局那艘船掌舵了。朱常鸿心中奇怪,但又不好意思追问。黄河河水出了名的急,但这次船居然行驶得平平稳稳。 朱常鸿夸赞道:“天明大师好技艺,敢问大师出家前是否水上人家。”天明道:“非也,黄河水流急只是因为先前河道窄故此水流急而已。目前黄河水已漫出河道,水势自然就不急了。”和天明一起上船的满脸横肉的胖和尚天怨笑着说道:“施主莫听他的,大师兄的俗家就是微山湖上的渔民。”天明道:“阿弥陀佛,自贫僧出家后便红尘断绝,再也和俗家无瓜葛了。”朱常鸿觉得,天明虽然的确是出家人,但此话说出来未免还是让人听着觉得无情,想起方才他不准天明上自己的船没可能与此也不无关系,但也不好问。 朱常鸿忍得住不问,但邓清忍不住,她便问天明:“天明大师啊,方才你师弟天正大师想要上我们一船,是不是有话想跟我们说?”天明道:“此处说话不方便,如果诸位想知道,下次请到少林寺来一聚吧。”众侠暗暗记住这话。很快,五艘船过了孟县地界,进入黄河对面的孟津县。孟津县灾情和孟县一样严重,但是灾民比孟县灾民好,因为孟津县地处邙山余脉,地势较高。但当时黄河河水已经泛滥成灾,已经和其在洛阳边上的支流伊河连通了。少林僧众驾船,半日时间,众侠便在洛阳郊外的伊河河畔上岸。 众侠上岸后,已是午后未时,朱常鸿回头对少林僧众说道:“某等明天把镖在福王宫邸交割后,又要劳烦众位搭载回程了。”天正从怀中掏出一只鸽子道:“这个好说,船仍旧在者伊河河畔拴着,施主等只要事成,放出鸽子,我们少林弟子一收到信鸽就赶回来等候。”朱常鸿接过鸽子,向少林众僧作个问讯以示感谢。王倩仪过来求朱常鸿道:“殿下哥哥,我想跟着各位进洛阳城,今晚远远地祭祀一下爹爹可以么?”朱常鸿没主意,看了郑翠翎一眼。郑翠翎看了看王倩仪凄苦的表情,又想到了她的遭遇,便点了点头。 众侠带上王倩仪,从北门进了洛阳城。众侠走在这洛阳城的主干道迎润大街上,只见这洛阳城虽然比不上顺天府的帝都气象,但也是车水马龙,市面繁华。朱常鸿见此情景叹气道:“就一堵城墙隔着,天堂和地狱,泾渭分明啊!”走着走着,众侠来到了一所豪华非凡的宫邸后门。这座宫邸坐北朝南后门也有护卫把守,故此众侠都猜到这便是福王宫邸。众侠正想绕到前门去的时候,突然王倩仪惊叫一声,手颤颤地指着王府后门前的一棵老槐树。 众侠听了吃了一惊,循着王倩仪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赫然吊着一具干枯的尸体!郑翠翎明白了,生怕王倩仪心神激动惹事,连忙点住了王倩仪的穴道,和韩冰二人一左一右扶拖着王倩仪。幸好来往百姓都知道,福王府后门这几天内挂着这具干尸,已经吓到了不少姑娘,也就不以为意。原剑平看见这具尸首,双眼布满了血丝,双拳紧握,牙齿咬着嘴唇要到出血。何延龄、梁力上前扶着原剑平,低声道:“老镖头先忍着,等夏王殿下抓到了福王的罪证,自然能报仇雪恨。”原剑平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2章 拜祭 众侠扶着王倩仪,安慰着原剑平,在附近找了家客店住下,已经天黑了。一者旅途奔波,众人都饿了,二者晚上还要出去祭祀王宏昇,故此一到客店,郑翠翎便吩咐做饭。众侠安顿好行李后,店家已经安排好晚饭了。众侠经过数天的舟车劳顿都饿了,坐下来便吃。原剑平和王倩仪心中不快,扒了几口饭便吃不下了,邓清却是风卷残云。郑翠翎见状,低声对邓清道:“师姐,慢点吃。你一个姑娘家吃得那么急成何体统。”邓清道:“那福王在洛阳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我吃饱了明天好有力气把他捉拿归案!”众侠用过晚饭后,已经过了亥时。何延龄、邓元英带着几个趟子手已经在外面买好纸钱祭礼,众侠便出发前往福王宫邸后门。 众侠到福王宫邸后门,已接近子时。众侠见宫邸后门还有那护卫把守,便离王宏昇的尸首半里远,也不敢向着尸首祭祀,假称已是十月月末,烧些纸钱打点孤魂野鬼,图个平安。王倩仪也不敢戴孝,只在头上系个不抢眼的白花,唏嘘着蹲在路旁奠酒,原剑平则在烧化纸钱。原老镖头看着那火光,低声沉吟道:“太平啊太平,老友原剑平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我不为你报仇,我这个老头子也枉称为人了!”太平是王宏昇的字。说着说着原剑平不觉又流下眼泪了。 正哭着,有四个人影从不远处向福王宫邸走去。有三个人走得东倒西歪,手持酒瓶胡言乱语,看样子像是喝醉了酒,其中一个像是被什么绊倒,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第四个人慌忙扶起那跌倒的人。另外两个人道:“定远兄,你酒量咋就如此差劲,哈哈哈,还说要和咱俩拼酒?”众侠道是几个酒鬼在那发酒疯,也没在意,只是于瑞雪听着其中一人的声音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那个定远兄爬起来道:“等我撒泡尿,排些许酒出来继续和哥几个再喝!”邓清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却如晴天霹雳一样,这不是当初拐卖自己的仇人李开疆是谁!?她正想动手,早被郑翠翎一把拉住。郑翠翎低声劝道:“师姐,先别惹事,免得节外生枝!”邓清道:“那个‘定远兄’不是别个,正是小时候拐卖你我姐妹二人的李开疆!”郑翠翎听了后身躯也一震,咬了咬牙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扣住福王后,你怕那李黑贼逃得掉?” 那李开疆走到老槐树前,解开吊着王宏昇尸首的绳子,把王宏昇放到地下。众侠觉得奇怪,不知道那李开疆意欲何为。邓清道:“莫非那李黑狗突然良心,让王老汉入土为安?”王倩仪道:“打死爹爹的,就是那狗杂种!”原剑平听了气喘如牛,但好歹忍住了。邓清却是冷笑道:“哼,是不是天底下这丧尽天良的坏事都让这狗贼干尽了!?”邓清声音不大,但众侠都听得出邓清说这话时已经气得发抖。 众侠正是极力安慰原剑平、邓清、王倩仪三人之际,只见那边厢李开疆解开裤腰带,向着王宏昇的尸首撒尿!一边撒李开疆还一边说:“痛快!撒完吊起风干,明天继续用!哈哈哈哈!他奶奶的这厮居然敢字‘太平’?老子最痛恨天下太平!”邓清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姑娘要是还忍你,那可不就是人了!”拔剑出鞘直扑李开疆。只听得“嘶嘶嘶”的暗器风声,比邓清先到的却是三枚铜钱,直射李开疆,很明显,原剑平也忍无可忍了。 原本扶着李开疆的那个人听得这声,拔出佩剑,剑快得如闪电一般。只听得“噌噌蹭”三声响,原剑平的三枚铜钱都被劈为两半。出手救李开疆的人正是少林俗家弟子,绰号“快剑”的鲁俊。原来在万历四十三年,李开疆、鲁俊二人在井儿峪红封教总坛跟着郑贵妃走了后,便被郑贵妃派来河南洛阳辅助郑贵妃儿子福王朱常洵。这八年间,李开疆一直煽动并出谋划策帮助福王谋反。鲁俊因为一直未能取得那半块羊皮,故此只好一直跟着李开疆留在福王府,此时也是因为还没取得羊皮而出手救李开疆一命。 此时,于瑞雪也认出和李开疆斗酒的那二人中有个唐浩然,也直扑上前一把金针撒向唐浩然。那两个酒鬼正是唐浩然和李见君,今晚和李鲁二人出去斗酒,因此没带兵器在身,却不曾想到遇到这一伙。李见君急忙让那两个护卫把刀剑交给自己和唐浩然,并吩咐俩护卫道:“马上进去禀告千岁,有刁民敢在福王宫邸后门闹事!” 第3章 硬闯王府 那边厢唐浩然一侧身,金针贴着鼻尖擦过。唐浩然之前喝的酒都作汗水出来了,于是接过护卫递过来刀,和于瑞雪打在一起。论武功唐浩然当然胜于瑞雪一筹的,但一则唐浩然不善使刀,二则原本出来喝酒的,喂了毒的暗器不曾带在身,心中没底,故此三十回合过了还拿不下于瑞雪。唐浩然心道:“上次进皇宫因为心虚中了这丫头的暗器,此次不能再着这道儿。”于是打着打着,慢慢定下神来,边打边向福王宫邸后门退。 汪叔奋怪叫了一声,舞起点钢狼牙棒往福王府后门猛砸,几下便把门砸开了,众侠紧跟着冲进去。只有梁复放心不下邓清,舞着逍遥扇和李见君接战。邓清挺剑向李开疆急攻,都被鲁俊快剑挡住。邓清急怒猛攻八剑,鲁俊却是气定神闲地挡架,“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八下金刃碰撞之声干净清脆。原剑平安顿好老友王宏昇的尸首后,看着鲁俊的剑法,既有少林派的韦陀十剑的剑招,又有恒山派剑法,但都精妙绝伦。原剑平心中道:“可惜啊可惜,如此精妙的剑法,老夫如他年轻之时都没如此功力,却居然沦为福王的走狗。但以他的武功,取邓家姑娘的姓名并非难事,这却是奇怪了。” 郑翠翎眼见大事不好,慌忙让何延龄、邓元英两位镖师先护送王倩仪回客店躲避,王倩仪却是不肯。郑翠翎知道王倩仪心事,便柔声道:“倩仪妹妹乖,姐姐无论如何把你爹爹还给你,让他入土为安。”何延龄也道:“是啊,倩仪小姑娘,我们要捉拿福王并那定远,抢回王老先生,必定和福王府大打出手的,你不会武功难以自保,留在此处必定危险。”王倩仪这才点头回客店。郑翠翎又对何、邓二人说道:“二位镖师,护送王小姑娘回客栈后交由趟子手们看护,凡请二位带上押运的锦盒过来,锦盒一到不由得福王不服法!” 唐浩然看见宫邸后门被汪叔奋砸开,对方都冲了进福王府,心中喜道:“这群人进了福王府便不会有命了。我也退进去,找到我的唐家暗器,送着白女娃归西!”想完虚晃一刀,翻身跳进福王宫邸,于瑞雪在后紧追。李见君见状,也不敢恋战,弃了梁复,退进福王府内。 原剑平和邓清夹攻鲁俊,鲁俊把李开疆护在自己身后,拼死抵挡原邓二人攻过来的剑招。这边原邓二人占了上风,原剑平开口道:“小兄弟,你武功很好,若走正途必定大有可为,何苦为这贪暴的福王与百姓作对呢?”鲁俊生性内敛,不善言辞,当然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图当着李开疆面说出来,故此也不搭话,奋力抵住二人攻来的剑招。后来看见唐浩然、李见君都退进宫邸里,推着李开疆边打边退也退进福王府中。 那边护卫早已进了宫邸报知朱常洵:“外面从京师保镖来的奋威镖局殴打宫人,请王爷定夺!”此时朱常洵正在宫中左拥右抱,与邱剑霜等嵩山派门人饮酒作乐。那邱剑霜原本是郑国泰和郑贵妃兄妹二人于万历四十三招揽的江湖好手,梃击案案发前还保护过郑国泰击退张差。红丸案后,郑贵妃兄妹失势,郑贵妃便让邱剑霜到洛阳来保护儿子朱常洵。 朱常洵在洛阳一向称王称霸,在大明朝连天启皇帝都要敬自己三分,现下居然有刁民在自己眼皮底下闹事,这还了得?当下拍案大怒道:“哪来的山野刁民,连福王府的宫门都砸烂了还闯进宫来,还有王法吗!?”邱剑霜禀道:“王爷请暂息雷霆之怒!闻知奋威镖局在江湖上颇有名望,老夫早有会他一会之意,现今他竟然来到王府撒野,老夫这就带门下弟子把那伙刁民抓来见殿下!” 此时福王府中已乱作一团。唐浩然、李见君、李开疆、鲁俊四人在前面走,众侠在后面追,嵩山派带着护卫前来拦截。早在福王府中伺机救子的郁凌枫夫妇连同方戬夫妇前来软禁郁恕的房间。方戬、欧阳灵芝出面对看守郁恕的护卫说道:“外面有刁民闯进宫中,千岁命各位出去抵敌。”其中一个护卫说道:“殿下让我们保护郁小公子......”话还没说完,朱常鸿、郑翠翎闯进来了。 方戬不由分说,挥刀来劈朱常鸿。朱常鸿无奈接战,郑翠翎上前来住师兄,也被欧阳灵芝截住厮杀。郑翠翎和欧阳灵芝这对心知肚明,故此只是假打;那边方戬却是全力施为,朱常鸿勉强支撑。看守的护卫则是看着四人打斗看得出了神,冷不丁被郁凌枫陈采青两把宝剑杀了为首的两个,其他人一看不是头便鸟兽散了。 第4章 正直 郑翠翎、欧阳灵芝二女见状,立马收手,但方戬仍是缠着朱常鸿死斗。郁凌枫、陈采青、郑翠翎、欧阳灵芝都来劝止方戬。但方戬仍如没有听到一样死死缠着和朱常鸿拼斗。外面人生越来越吵杂了,郑翠翎急急对郁氏夫妇道:“此处即将打斗,不宜久留,两位先带令公子离去吧。”郁凌枫看了看剧斗的二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儿。陈采青不语,只是低头爱怜地抚摸着郁恕的头发。欧阳灵芝也道:“哥嫂先行离去,我和翠翎妹妹劝服戬哥。” 郁凌枫点了点头,带着妻儿急急忙忙而走。软禁郁恕的房间靠近后门,于是陈采青背着剑,左手抱着郁恕,郁凌枫右手持剑,左手托着陈采青的右手,二人急急忙忙往后门走。迎面正撞着往王府里逃命的鲁俊和李开疆,郁凌枫也很不齿李开疆的为人,特别是他一个青壮年居然打死一个五十多岁病饿的老头,原因却居然是因为王宏昇字“太平”。郁凌枫想到自己反正和福王府翻脸了,现下也就不用对李开疆客气,挺剑往李开疆面门刺过去。 鲁俊大吃一惊,挥剑往上拨开郁凌枫的剑,但他却忘记了郁凌枫的紫电剑是宝剑。鲁俊的长剑和紫电剑相斫,应声被削为两段,但紫电剑也的确被往上托了一下。李开疆从左边嘴角到左眼划了一道口子。鲁俊不敢恋战,拖着李开疆便走。福王府的护卫看见郁凌枫攻击李开疆鲁俊,正是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有人叫道:“他们私自把儿子带出来了!”众护卫都知道福王要扣留郁恕的,现下郁氏夫妇把儿子带出来,又剑刺李开疆,肯定是要反叛了,于是纷纷舞起兵器前来围攻。 郁氏夫妇把儿子护在中间,紫光闪闪,青影翩翩,前来围捕的护卫兵刃纷纷被斩断,幸好郁氏夫妇二人怕吓坏儿子,不敢伤人,不然护卫们早已血溅当场。但时间一长众护卫都知道郁氏夫妇不敢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开始有恃无恐了。正当郁氏夫妇开始手忙脚乱之际,唐浩然、李见君赶进来,看见一大群护卫围攻郁氏夫妇,便知会那些护卫拦截阮鹤亭、原剑平等众侠,自己便趁乱溜了。 阮鹤亭、于瑞雪、罗子璇、韩冰、邓清、梁复这伙决心誓要捉拿福王归案,毫无顾忌,使出平生绝技和福王府护卫厮杀。但是原剑平等奋威镖局一众却不敢轻易杀伤福王的护卫,生怕朱常鸿等没能扳倒福王而自己得罪福王惹麻烦,故此只是紧守门户,不敢使出攻招,只有那强盗出身的汪叔奋舞起狼牙棒奋力厮杀。郁氏夫妇看见众侠前来,大喜,奋力向众侠靠拢。邓清看见郁氏夫妇,大声问:“紫电哥哥,我师兄师妹呢?”郁凌枫道:“他二位正和方戬夫妇缠斗着!” 邓清一听,知道肯定就是方戬这个一根筋又因为两百年前的恩怨缠着自己师兄,急了,问明白师兄身处的方向,便不要命地杀过去。原剑平知道方戬夫妇并非福王府中人,于是当下大叫:“邓家姑娘稍等,老夫助你!”舞剑护着邓清前行。奋威镖局众镖师看见原剑平舍命护卫邓清,担心老镖头有失,不敢怠慢,跟着原剑平便往前冲。 阮鹤亭等看见郁氏夫妇拖着个五六岁的小童出来,大喜,知道郁氏夫妇已把儿子郁恕救出了。阮鹤亭道:“贤伉俪得手了,可喜可贺!”梁复道:“还没脱离险境,让紫青双剑带孩子出去再说!”郁凌枫道:“就凭我和拙荆二人的两把剑,福王府留不住我一家三口!各位前去救援朱兄弟,擒拿福王要紧!”众侠深知,紫电青霜双剑一出,福王府的确根本拦不住他们一家三口,方才又听见郁凌枫说朱常鸿师兄妹被方戬夫妇缠着厮杀,王府护卫有越来越多,担心朱常鸿、郑翠翎有失,别过郁氏一家三口后也奋力往王府内杀去。 却说邓清和奋威镖局一伙来到原本关禁着郁恕的房间,却是看见方戬和欧阳灵芝夫妇双战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自己师妹却是在照顾师兄朱常鸿,朱常鸿却是面色蜡黄。邓清一见师兄如此模样,吓得哭了,慌忙过去照看师兄。此时,嵩山派弟子也赶到房间外,原剑平领着奋威镖局出外迎敌,双方便捉对厮杀起来。 郑翠翎告诉邓清道,原本方戬缠着朱常鸿打的。朱常鸿转身背对着房门时,嵩山派掌门邱剑霜,也就是那个老者,突然闯进房间来,用衣袖后背扫了一下,朱常鸿当即口吐鲜血。但是奇怪的是方戬没有趁机伤害朱常鸿,却是怒不可遏地大骂邱剑霜,说什么邱剑霜卑鄙,背后伤人云云。邱剑霜反道,此人乃闯入王府的刺客,理应快取下首级前去领赏。方戬却道,朱常鸿是他的仇人,他自己的仇自己报,不需要外人插手。二人便打起来了,欧阳灵芝眼瞧着丈夫打不过邱剑霜,舞起双剑便上前助战。邓清听得,心里道:“这方戬原来也是好汉一条啊......” 第5章 嵩山派 囚禁郁恕的房间外面是福王府的花园,原剑平带着通臂猿猴梁力、拦路虎汪叔奋、镇山虎胡万辉、下山虎李大坚和嵩山派的七狮弟子交手。嵩山派门下“七狮弟子”:狻猊厉文秋,糅狮邝亮,黄狮万翔、雪狮蒯永,白泽阎端,伏狸梅飒,搏象阙森。梁力敌着厉文秋,汪叔奋敌住邝亮,胡万辉与万翔缠斗,李大坚和蒯永交手都绰绰有余。原剑平一人力敌着阎端、梅飒、阙森却是挺吃力的,先不说原剑平以一敌三,单说原剑平白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又没怎么吃过饭,年纪大了,方才看见老友惨死,尸首还被凌辱,急怒攻心,故此剑招上频频遇险。四位镖师看见老镖头危险,都想来救,但是那四个嵩山派弟子却是硬茬子,都分身不暇,故此只能干着急。 正在危急之际,只见阎端和阙森向后跳跃开去,梅飒却是惨叫一声。原剑平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机不可失,踏步进招,一见把梅飒捅了个透心凉!原剑平知道此刻稍微安全点,才敢抬头定眼看,只见于瑞雪当先,后面阮鹤亭等先后赶到,方才嵩山派这三只狮子肯定就是被于女侠用暗器袭击。原剑平拱手道:“老夫谢过于女侠救命之恩!”于瑞雪点头,拱手还礼。那边阎端、阙森破口大骂道:“哪来的贼婆娘竟然暗箭伤人?要脸不要?”于瑞雪冷笑道:“你等三个后生联手夹攻一位年长的老前辈,就很要脸了?”二人无言挺剑来攻。原剑平道:“于女侠你现金内救助夏王殿下,老夫在此顶得住!” 于瑞雪一听,知道朱常鸿受了伤了,二话不说赶紧冲进房间内。看见方戬夫妇缠着一老者打斗,旁边邓清师姐妹二人为朱常鸿运功疗伤,朱常鸿则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情知不妙。于瑞雪赶紧从怀中掏出临行前范苑平交付的赤心丹,快步上前便要喂朱常鸿服下。邱剑霜看见于瑞雪要治疗朱常鸿,买个破绽跳出圈外,挺剑便刺于瑞雪。于瑞雪正要用尘拂抵挡,只见那方戬一招“追魂劈”,往邱剑霜脑后直劈下来。 邱剑霜只得闪身躲避,大骂方戬道:“你我同为福王殿下效力,为何你助敌攻友?”方戬喝道:“我呸!哪个给福王效力?朱常洵、朱常鸿,都是燕贼朱棣的后人,都是某家的仇人!你那福王朱常洵更不堪,贪暴不仁,视百姓如草芥,我早晚得取他性命,替天行道!”欧阳灵芝大叫:“戬哥说得好!不愧是我欧阳灵芝的好丈夫!”挺起双剑直刺邱剑霜。邱剑霜无法,只得先保命敌住这夫妇二人。于瑞雪不禁暗暗赞叹:“这方戬其实原来还是懂得是非黑白的!” 外面越来越嘈,时不时居然还听到子璇的火铳开火的声音,但是朱常鸿的面色也越来越好了。方戬见状,向欧阳灵芝点点头,二人看准个破绽,跳出圈外,从窗跃了出去。邓清于瑞雪齐声骂道:“刚刚才称赞过你这方戬,现在居然临阵脱逃了?”邱剑霜哈哈大笑,挺剑便来杀朱常鸿。郑、邓、于三女无法,各把兵刃准备迎敌。 正在此时,外面闯进来一个人。那邱剑霜一见此人进来,大声喝过来道:“阮鹤亭,你给我过来,今天咱们手底下再见真章!”原来此人便是驸马神剑泰斗阮鹤亭。原来十年前的万历四十二年,邱剑霜到武当山,要求和溪泉道人比剑,并拿出和黄王宝藏有关的《思过剑谱》作为比剑的彩头,但如果溪泉输了,便要武当派交出镇派之宝《制劲诀》。阮鹤亭当时才二十出头,血气方刚,便挺身替师父出头赢了前来挑战的邱剑霜。阮鹤亭本身虽然剑术精湛,但和嵩山派掌门比起来,当然还是有所不及。幸好当时阮鹤亭使计取巧,险胜了邱剑霜,赢了《思过剑谱》。邱剑霜居然被对方一个后生小辈取巧胜了,故此一直以此为毕生耻辱。 当下阮鹤亭道:“当年在下年少气盛,得罪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后来经常回想起来,不胜追悔。当年在下的确有对不住邱掌门之处,这里给邱掌门赔礼了!”邱剑霜得寸进尺,跳出房间,笑骂道:“哼,阮鹤亭,亏你也算是个成名人物,这么不要脸,要做缩头乌龟吗?”阮鹤亭一忍再忍,又道:“当年在下的确赢了邱掌门,得了思过剑法剑谱,现下在下便是自废武功,亦在所不惜。可是福王朱常洵暴虐,叛逆朝廷,也请邱掌门自重,不要为虎作伥。”邱剑霜道:“好说,只要阁下肯向区区在下下跪,磕三个响头,遍告武林同道,说你神剑泰斗不是我邱剑霜对手!” 第6章 飞蝗石 邓清再也受不了邱剑霜盛气,首先出击,直取邱剑霜。邱剑霜不慌不忙,舞剑接战。不想邓清过了十合已经手忙脚乱。正战间,邱剑霜突然双臂一分,中门大开。邓清见有机可乘,挺剑便刺。阮鹤亭、原剑平、郑翠翎急道:“当心!”叫声未止,邱剑霜身子一偏,身法奇快,闪到邓清背后,左手点了邓清穴道,右手拦腰一抱,拥着邓清。邓清急怒喝骂道:“快放手!”邱剑霜狞笑道:“嘻嘻,小美人,哪用这么着急?”韩冰、郑翠翎、梁复见邓清被擒,抢出救人。邱剑霜见来势凶猛,急把邓清交给厉文秋、邝亮。韩、梁、郑三人猛扑厉文秋、邝亮。 厉文秋、邝亮急忙转身挡住韩、郑两把剑,梁复趁势抱起邓清。阙森从背后剑刺梁复。梁复不得已弃了邓清,扬起逍遥扇挡住来剑。这边李大坚截住邱剑霜厮杀。一个钢叉娴熟,一个长剑出众。两个敌十数合之上,原剑平看时,见李大坚渐渐抵敌不住,看看的手颤麻,叉法便都乱了。阮鹤亭见邓清为自己出头才被邱剑霜活捉,现下李大坚又危急,自己岂可坐视,便仗剑来救。这一来犯怒了嵩山派众弟子。万翔、蒯永、阎端,三柄剑齐出,来助恩师。阮鹤亭替了李大坚下来,李大坚转斗万翔。奋威镖局梁力、胡万辉接着蒯永、阎端厮杀。原来梁力的棒法乃是家传武功,使得好一手藤蛇棒。蒯永一边打一边暗暗的喝彩。恁的梁力棒法精熟,也占不得蒯永半点便宜!原剑平看见点倒了邓清,众人又相持不下,大发喊着跑将过来救人。 福王朱常洵看嵩山派已去多时,还没见分晓,诚恐嵩山派有失,命李见君,唐浩然凤亲自引了护卫六十余人,来捉奋威镖局人众。于瑞雪看见,挡住唐浩然就厮杀。但见于瑞雪的尘拂如风飘玉絮,唐浩然的双拐似雪撒琼花,众人看得眼花。汪叔奋便和韩冰、罗子璇截杀护卫。罗子璇三眼火铳放了一枪,铅弹击穿了三人。其他护卫怒骂着一拥过来,围着罗子璇猛砍。罗子璇三眼火铳放了一枪之后一众护卫抢着涌上来狠劈,只得举起三眼火铳挡隔。汪叔奋和韩冰急忙上前护着罗子璇。饶是如此,罗子璇右臂还是挨了一刀。韩冰大怒道:“福王府岂可如此欺人?”从布囊里摸出一块飞蝗石,望着邱剑霜就飞过去。当时邱剑霜正全力抵挡阮鹤亭来招,早已吃力。刚刚侧身避过阮鹤亭一剑,冷不防嘴巴挨了韩冰一石子,两颗门牙脱落。 邱剑霜不愧是一代宗师,嘴巴上挨了这么一下,手中剑还没见一点怠慢,硬是挡住了阮鹤亭的急攻。那边原剑平一手扶起邓清,李见君便缠过来。那李见君也够狡猾,看准破绽便用独脚铜人直砸邓清,等原剑平长剑来挡时,又抽回独脚铜人又照着原剑平面门点过来。虽然论武功李见君比原剑平多有不及,但是原剑平救扶邓清有要守礼数,又奈何李见君狡猾,一时间被打得手忙脚乱。打到半路原剑平大怒,放下邓清便来与李见君厮拼。李见君见原剑平动真格,便躲进护卫从中闪避。 护卫是福王府的卫兵,与嵩山派这样的武林豪莽不同,要是错手杀了一个,日后倘若告不倒福王,朱常洵可能记起自己杀过他的卫兵,那可不得了。所以尽管原剑平对李见君尽力攻打,却不轻易去碰护卫。护卫一拥而上,刀枪剑戟一起刺过来,饶是原剑平武艺出众,也只能躲躲闪闪。那李见君在护卫中窜动,忽见唐浩然舞着双拐与一红衣女郎打得难分难解,便想捞一份功劳,上前与唐浩然夹击于瑞雪。一支绑着黄绫的飞镖打过来,李见君侧身避过,回身一看,只见朱常鸿用剑支撑着身体站在囚禁郁恕的房门前,旁边站着邓清,看来应该是朱常鸿感觉身体好点后出房门来解开了邓清的穴道。 李见君不知道这个病君模样的人是自己主子的异母弟,也是当今皇帝的叔叔。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小子居然敢施放暗器偷袭自己,李见君舞起独脚铜人便来打朱常鸿。邓清也是刚刚解了穴道,手脚酸麻,觉得目前自己和师兄联手都不一定打得过李见君,于是向朱常鸿大叫:“师兄,用‘听水观月’联招!”原来这“听水观月”联手剑招原本是山河神仙夫妇年轻时一边听着燕山东猴顶的山间水声创制出来的一套剑法,原本是夫妇二人互补不足,攻守兼备,情意绵绵的招式,因此邓清一直很喜欢和师兄练这套剑招。但没想到这套剑招第一次和师兄用来对敌便在此等凶险的情况下,这倒是邓清意想不到的。 第7章 毒发 朱常鸿受伤初愈,邓清穴道被解不久,二人手脚都没啥力气,而李见君却是蛮牛一般,独脚铜人使起来凶猛异常。“听水观月”剑招虽然精妙,但朱邓二人的长剑碰都不敢碰李见君的独脚铜人,时间一长,二人渐渐处于下风,一味躲闪。此时李见君一个“云横秦岭”,独脚铜人拦腰向邓清扫来。邓清不敢挡架,向后一跃,却没想到背后一个王府护卫挺戟刺来。邓清听得背后风声,不敢再后退了。朱常鸿此时一剑了结了那护卫。但李见君的铜人已经扫到,邓清没办法,竖剑来挡。只听得“当”的一声,邓清手中的长剑应声飞起。李见君反手独脚铜人又扫回来,朱常鸿拉着邓清的手往后一拉,邓清避过了李见君的独脚铜人,但朱常鸿一用力,胸前血气翻腾,喉咙一甜,差点又吐血了。 邓清看见师兄不适,连忙上前护着。邓清方才脱手飞起的长剑现在回落了,但李建军不等邓清抢剑,举起独脚铜人便捶下来。邓清心想:“自己要是闪避就要捶到师兄了,即便是死,也不能让这贼伤害师兄!”闭目待死。只听得“咣”,邓清好奇,睁眼一看,只见李见君背对着自己,手中的独脚铜人被削了一截,郁凌枫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 原来就在刚才千钧一发的瞬间,郁氏夫妇赶回来了。郁凌枫看见朱邓二人危险,来个围魏救赵,挺剑向李见君背后刺来。李见君把独脚铜人抽回来挡架,却被紫电剑削去了半截铜人。陈采青在后面捧着锦盒。众侠一见,精神为之一振!一者己方两把宝剑回来了,不再怕嵩山派和福王府纠缠;二来证物玉玺一到,福王想不认罪也不行了。郁凌枫大叫:“诸位住手!人证物证俱在,福王谋反,休容抵赖!福王府及嵩山派不要作无谓之抵抗了!” 众侠自然停下手来,福王府护卫及嵩山派不明就里,也停下手来想听清楚郁凌枫说下前因后果。但唐浩然、李见君却是心知肚明的,如果陈采青打开了锦盒拿出玉玺,福王偷取玉玺、意图谋反之心便真相大白,到时候一众护卫、嵩山派还帮不帮福王都是未知之数,于是李见君目视唐浩然。唐浩然点点头,手一扬,毒镖向郁氏夫妇直打过去。 郁凌枫正在大叫,神情激昂,哪晓得有人偷袭自己。幸好陈采青眼光六路,看见有人暗算自己夫妇二人,想也没想,挥剑打下射向丈夫的毒镖。站在陈采青身旁的汪叔奋舞起狼牙棒拨开射向陈采青的毒镖,却不曾想到唐浩然发的是连环毒镖。汪叔奋替陈采青拨开一枚毒镖,自己肩胛上却也中了一枚。汪叔奋却不知道唐浩然的镖上喂有剧毒,怒不可遏,一把拔下摄入自己肩胛上的毒镖,舞起狼牙棒便来追打唐浩然,一边追还一边骂:“你这龟蛋,我们都住手了,你却偷袭人家一女流之辈,羞也不羞!?” 那边厢阮鹤亭、郑翠翎、韩冰、梁复大叫:“汪镖师休要追了,那人是唐门后人,擅长使喂毒暗器......”汪叔奋乃强盗出身,为人生性莽撞,加之气头之上,那听得进去,把阮鹤亭等的喊的“喂毒暗器”听成了“独门暗器”,心中想道:“独门暗器老子就怕了么?”追得越发急了,毒气运行得越加快了。 胡万辉是个讲义气的人,先前福王对灾民见死不救还打死求赈的王老汉,现下见福王府不讲道理,己方停手了对方还施以毒手,不禁大怒,跟在汪叔奋后面,一起去追唐浩然。唐浩然便望假山之中,跑将入去。胡万辉不知是计,也追入去。汪叔奋追着追着脚步越追越慢。胡万辉不知道汪叔奋开始毒发了,道是汪叔奋累了故此脚步变慢,便过了汪叔奋的头继续去追唐浩然。 原来那唐浩然早已安排了王府护卫躲进假山丛中暗算众侠的了。王府护卫让唐浩然跑过,看见胡万辉来时,扯起绊马索。胡万辉一个不留神被绊马索绊倒,正欲起来,护卫一声呐喊,挠钩套索像乱麻一般搭来,便把胡万辉活捉了去。汪叔奋眼瞧着胡万辉被王府护卫活捉过去,自己却使不出一丝力气救援 ,眼前一黑,便倒在尘埃之中。 第8章 逃遁 奋威镖局听说汪叔奋中了唐浩然的喂毒暗器,汪叔奋却不顾劝告和胡万辉追入假山之中,生怕二人有失,和众侠一发追了过去。追到假山前,唐浩然已经把汪叔奋拖了出来,王府护卫也把胡万辉五花大绑推了出来。原剑平大声呼唤汪叔奋,只见汪叔奋面口发黑,也没搭话。陈采青看见汪叔奋因为自己才会中毒镖的,流着泪挺起青霜剑前来要和唐浩然拼命。唐浩然挟持着胡万辉道:“再上前一步,他就身首异处!” 正当众侠投鼠忌器之际,听得方戬的声音喝道:“那就一命换一命吧!”众侠闻声回头望去,只见方戬欧阳灵芝夫妇二人各挟持着一人走来。方戬挟持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欧阳灵芝挟持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两个被挟持的人都是锦衣华服的;后面就是邓元英、何延龄断后;在后面便是有一大群王府的护卫簇拥着一个藩王服饰的大胖子跟着。那大胖子看上去臃肿非常,估计都要快三百斤了,只见他双眼哭红了,大声喝护卫道:“你们这伙只会吃的酒囊饭袋,快快把我俩儿抢回来,别叫人伤咯!” 唐浩然、李见君、嵩山派和原本在场的护卫纷纷下跪参拜,口称:“见过福王殿下!”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明神宗和郑贵妃的儿子,朱常鸿的三哥福王朱常洵。邓清见此情此景,心中偷笑道:“说自己的手下是酒囊饭袋,我看你这体型更应该是酒囊饭袋!”原来先前郁氏夫妇带着郁恕到众侠投宿的客栈安顿好儿子,便和邓元英、何延龄带着锦盒赶来福王府。邓何二人看见王府后门放在一旁的王宏昇的尸首,心中不忍,便让郁氏夫妇二人先进王府内,两个把王老汉的尸首埋好再进入王府。却不曾想到正撞着方戬欧阳灵芝夫妇抢夺挟持福王的两个儿子朱由崧和朱由桦,便上前助战。一群人边打边退便和众侠会合了。 于瑞雪看见笑了:“我还以为方戬夫妇临阵退缩,原来是想到擒贼先擒王!果然有勇有谋,小女子佩服!”欧阳灵芝回道:“女侠过誉了,福王扣押着小郁恕,俺们这是以牙还牙罢了!”邱剑霜骂道:“卑鄙!你等一样使用下三流手段,还枉你等自称是侠士!”郁凌枫道:“福王扣押我儿,是让我们几个为他的谋反卖命;我们挟持福王世子朱由崧,就是为了让福王就范,让百姓免除一场兵戈浩劫!你们这群为虎作伥之辈也尽快放下兵刃,避免徒添杀孽!”邱剑霜道:“呸,英雄都是手底下见真章的!本掌门不和你等争口舌之利,是好汉的别用你那紫电宝剑,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阮鹤亭此时推开众人,挺身而出道:“邱掌门,既然阁下觉得此事是因为当初小可取巧胜了阁下的《思过剑谱》,那么小可觉得,此事也应该在咱二人身上终结。”邱剑霜冷笑道:“如此最好!”说话未完,踏前一步,瞧准阮鹤亭低头抱拳正想回答,挺剑便刺!众侠哗然,不曾想到一派宗师,武林前辈,竟然如此不要脸。哪晓得阮鹤亭对邱剑霜为人早已心中了了,轻巧闪过,清啸一声,水晶剑暗吐阴劲,使用太极剑中的粘字诀,宛如灵蛇迅走,邱剑霜只觉一股大力把剑粘住,怎么也扯不出来,心头着慌。那阮鹤亭力灌水晶剑,喝一声:“断!”剑光瞬间一闪,一柄好端端的长剑竟然被折成两段! 四周的人哪里想的到阮鹤亭有如此手段,两边喝彩惊叹咒骂声连成一片,原剑平拈须暗叹:“这个年轻人内力端的不在我之下!”邱剑霜又惊又怒,却也见机甚快,早把手中断剑飞出,直射阮鹤亭面门,趁阮鹤亭闪避之际,立时腾地而起。阮鹤亭缓过神来,水晶剑当头砍下,邱剑霜一个空心后滚,早跃出五尺开外,阮鹤亭这一剑却把邱剑霜身后的盆栽劈成两半。阮鹤亭跨前一步,举剑又刺,邱剑霜就地一顿,身子拔空而起,乘势右脚在墙上一蹬,借力斜飞而出,身子早到了屋外,扬长而去。阮鹤亭也不追赶。嵩山派众弟子看见师尊遁逃,哪敢逗留,纷纷夺门逃出福王宫邸。 第9章 舌战 福王府的人看见嵩山派的人都走,大吃一惊。唐浩然和李见君上前护定福王了。众侠围上前,朱常鸿叫道:“大势已去......三皇兄还是投降吧......”说完后喘了几声气。邓清、郑翠翎急急在后运起胭脂泥尘功为朱常鸿疗伤助气,胭脂泥沉功是山河派疗伤神功。朱常洵冷笑道:“你是谁?敢叫本王三皇兄?”朱常鸿喘了几下,平复一下胸中血气,慢慢说道:“我是九皇弟常鸿。”朱常洵道:“常鸿于万历四十年便到燕山拜师学艺,本王便没见过他了,本王凭什么信你便是本王九弟?本王只知道尔等深夜闯进本王宫邸,意欲行刺本王!”阮鹤亭扬了扬手中的晶石剑道:“三皇兄不认得九弟常鸿,难道还不认得这柄父皇神宗御赐的晶石剑么?” 原来当初西洋进贡了一块硬度很高的晶石给大明,万历皇帝便命人把晶石打磨成剑状,将来送给从燕山学艺回来的朱常鸿,故此朱常洵是认得此剑的。后来阮鹤亭击败了前来挑战大明的蒙古郡主河皓玉后,万历皇帝觉得阮鹤亭保住了天朝的颜面,把阮鹤亭招为驸马之余还把这柄晶石剑赐给阮鹤亭,还特定命人在剑柄处镶了“神剑泰斗”四个金字。阮鹤亭为人谦和,从来没向人提及此事。故此朱常洵虽然也没见过阮鹤亭,也当然知道此事,此时便道:“好,即便你二人便是本王妹夫鹤亭和九弟常鸿,但你二人带人深夜打进本王宫邸,是何道理!?” 朱常鸿冷冷道:“三皇兄意图谋反,皇兄身为皇亲宗室,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朱常洵不屑道:“你知道朱常洛是个宫女所生的儿子,而我却是父皇最宠爱的郑贵妃的宠儿,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早出生,就凭这个他做皇帝,我就要来洛阳做个藩王?当初老天不开眼,张差居然打不死他!父皇当年答应过母妃把江山交给我的,只是那些文官和慈圣太后不肯,这江山本来就是我的…….朱由校也只是我的晚辈,他干木工活很棒,可根本就不是个做皇帝的料,魏忠贤就这样把持朝政,陷害忠良,祸国害民,我们姓朱的都不会继续容忍下去。” 朱常鸿道:“你作为一地藩王,贪财成性暴虐不仁,黄河泛滥,河南百姓饿死冷死有多少,你可有赈济之举?你在一地为王,封地百姓都如此孤苦,若为大明国君,那可是天下百姓的不幸!”朱常洵反驳道:“王位有能者居之,当年成祖文皇都只是北平藩王,乘建文孱弱起事靖难,难道文皇帝不是千载明君?”朱常鸿道:“文皇帝是爱民若子的好皇帝,而你贪暴不仁,朱高煦、朱宸濠等就是你的榜样!” 朱常洵冷笑道:“你等既然说本王有罪,那么罪证呢?拿出来也让本王看看啊!”原剑平马上让李大坚何延龄把装有玉玺的锦盒取来。陈采青一听,不由得面色大变。郁凌枫见妻子神色大变,悄声问何故。陈采青和郁凌枫耳语几句。郁凌枫听了后,不由得摇摇头悄声道:“天要活福王。”朱常鸿指着箱子道:“这可是皇兄你命人偷大明传国玉玺!不知道这样的物证足不足以入皇兄之罪?”朱常洵一听,马上变了脸色,一面死灰,但他还是想死撑,当下他吞了口口水道:“你……有种打开它……看看?” 何延龄李大坚打开箱子,众人上前一看,箱子中只有一块御花园假山之石,哪里见有什么玉玺的踪影!众侠大惊,错愕互望。朱常洵却如蒙大赦,大喜过望道:“证据呢?玉玺呢?你等说本王的罪证何在?拿出来啊!本王喜爱把玩奇石,让人特地从京城运奇石回洛阳也是罪?” 朱常鸿看着朱常洵得意的样子,愤愤不平道:“皇兄别开心太早,物证没了,还有人证!我们刚才都在场听到你对先皇光宗和今上的大不敬之言!”朱常洵不慌不忙道:“他们都是你的人,如此证据有何分量?没有玉玺铁证,朝廷上下也只道是夏福二王争权夺利而冲突。”朱常鸿正色道:“分量不在于我们,是在于天道正义、祖宗社稷以及天下万民福祉之上!”朱常洵语气稍微温和道:“皇弟咄咄逼人,真的是不念手足之情要置皇兄于死地?”朱常鸿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要逼你,而是祖制国法在此,公义在此,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朱常洵问道:“然则何为公义?”朱常鸿答道:“为民请命,为死于你贪暴不仁的百姓报仇申冤!”闻得此言,那边邓清和奋威镖局众人轰然叫好。 朱常洵望了望他们道:“既然如此,更不应该把愚兄逼得太绝。应该看重另外二字,就是平衡。天下万物,讲究阴阳并济,有黑暗的恐怖才会让人觉得光明的可贵。”朱常鸿道:“我不接受这为你开脱的借口!”朱常洵道:“此非借口,是理由,因为本王可以发放十万两白银和五万石粮食赈济孟县和孟津两县的饥民乃至全河南受黄河泛滥之灾的饥民。”朱常鸿冷笑道:“皇兄这是拿钱买命?”朱常洵道:“贤弟,为兄被朝廷正法,受苦的只是为兄的妻儿老小。若留我一命,受惠的却是千千万万的受难百姓。既然贤弟一再提到为民请命,没来由不放为兄一马吧?既然贤弟没了玉玺物证,为何不及早平息争端,让苍生受益?善固然长存,但恶也永远不会被消灭。只有取其平衡,天下才得太平。要知道黑暗的存在才显得光明的可贵。” 第10章 妥协 原剑平听到此话,默不作声,想起了自己在洛阳城中饥寒而死的老友王宏昇及其孤苦无依的女儿倩仪。当下原剑平走到朱常鸿身旁道:“哎,殿下,原本以为证据确凿可以指证福王,到头来功亏一篑,可能是天意吧。即使把福王治罪,老王也无法起死回生,倩仪仍然三餐不继,要不还是答应福王吧。”郑翠翎也道:“师兄,伸张正义是对的,但太拘泥‘正义’二字,往往会失了方寸。如果法理就是一切,那么师姐女扮男装欺君我们也本不应该帮她。如果当无法做到完完全全的公义之时,或许解决了百姓们的燃眉之急,可能比为他们伸张正义更实惠。”然后又望了一眼朱常洵,继续道:“何况来日方长,我相信天网恢恢,福王若再无法无天,肯定逃脱不了天理严惩。”朱常洵乘势答道:“对,若然本王再贪暴不仁,让本王死于饥民之口!” 朱常鸿想到自己自幼在燕山学艺,为的是护国安民,眼见福王贪暴谋反,祸国害民,自己却无能为力,眼见百姓仍在苦难之中,如何释怀?望望原剑平和郑翠翎,想想王倩仪当初失去亲人时的痛哭和饥寒交迫的无助眼神,愤愤不平地看了朱常洵一眼,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好吧…….”朱常洵马上对身旁的二子朱由渠道:“渠儿,你马上命人准备钱粮。”原剑平低声对朱常鸿道:“殿下,既然如此,便让福王交还我手下的两个镖师吧。”朱常鸿也对朱常洵说了。朱常洵道:“那你方也把本王两个儿子放了。” 朱常鸿正想答应,郑翠翎赶紧道:“福王,我们想先用小殿下由桦换回两位镖师,等赈济完灾民,世子由崧自然平安送回。”朱常洵道:“你方在我手中的是两个人,我方在你手中的是两个人,两个换两个,公平之至!”原剑平正想开口,郑翠翎扶了扶原剑平的手臂,说道:“此也未尝不可,但小妹倒是想福王殿下先为我方中毒的汪镖师治疗!”朱常洵无法,唤来王府医师。医师诊视了一下,向福王下跪道:“殿下饶恕小医无能,这位爷已是药石无灵了!”原剑平一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昏倒,梁复罗子璇急急上前扶稳,奋威镖局的其他镖师也纷纷落泪。 郑翠翎道:“现下便是要一个换一个了!一个王子换一个镖师,殿下还占便宜了呢!殿下还要好生安葬汪镖师!这殿下也不亏吧?只要每个灾民都收到钱粮,世子殿下自然平安回归!”朱常洵见两个儿子落入他人之手,只得答应。于是朱常洵着李见君带人收拾汪叔奋的尸首,唐浩然押着胡万辉前来,郁氏夫妇押着朱由桦前去。众侠知道福王府奸险,故此朱常鸿、郑翠翎扣着飞镖,邓清准备着袖箭,原剑平摸着铜钱,韩冰暗藏飞蝗石,李大坚手执小叉,凝神注视;郁氏夫妇也手按紫青双剑,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歹毒的唐浩然使诈。双方交换完人质后,朱由渠前来报说钱粮已准备妥当了。 朱由渠带着众侠出了宫邸后门,果然看见一队手推车队停着,看不到队尾尽头,还陆续有刚准备好的手推车推过来,还有一辆载着棺木的手推车。朱由渠对朱常鸿道:“九皇叔,您要的五万石粮食,合共六百万斤,十万两白银,折合一万万文钱,也就是十万吊钱。这里每辆车上都有大约五百斤米粮,一百吊钱,一共一千二百辆手推车,请皇叔审视。”朱常鸿道:“那岂不多了两万吊钱,也就是二万两白银?”朱由渠赔笑道:“那是父王给各位路上的盘川和汪镖师的殓葬、安家的费用。” 朱常鸿心想:“三皇兄当我是打秋风来的!”正欲发作,郑翠翎上前道:“那我们就谢过福王殿下的美意了!”邓清嘲笑道:“这福王还是挺舍得花钱买命的嘛!”阮鹤亭道:“烦请二殿下和我们一同前往发放赈济钱粮。”朱由渠道:“皇姑父严重,这是小侄分内之事!”梁复道:“得尽快回客栈放飞鸽子,告知少林僧众渡我们过河。”原剑平着何延龄回客栈叫上王倩仪、郁恕并一众镖师推着汪叔奋的棺木启程。 众侠并奋威镖局一众镖师、趟子手,加起来刚+好六十人。于是郑翠翎便让朱由渠带头,每二十辆手推车便一人跟着殿后,保护辆车之余顺便数数车辆数,刚好自己跟到最后钱粮车已尽。郑翠翎心想:“车辆数是足了,但就是不知道车上的钱粮数足不足?无妨,福王世子朱由崧在我手中,不怕福王耍赖!” 第11章 钱粮 众侠跟着钱粮车来到洛阳城北门伊河岸边时,天开始破晓,太阳初起,阳光射透云层,耀眼的光辉映照着世间万物。当时,少林众僧早已起来准备化斋救济灾民,突然收到洛阳城中飞回来的信鸽,惊喜不已,招呼四周露宿的灾民,已经静候多时。众侠押着钱粮车到来后,让灾民排队轮受救济钱粮。朱常鸿让一个灾民领受二百五十文钱,十五斤大米。众侠敦促朱由渠和车夫们发放钱粮,并对灾民们道:“这是福王府救济灾民的钱粮。” 灾民们深知福王贪暴不仁,都不信。王倩仪指着朱常鸿对一众灾民道:“是这位当今皇上的九皇叔,夏王朱常鸿殿下逼迫他哥哥福王发放钱粮救济大家的!”灾民听到后欢声雷动,齐声向朱常鸿等众侠称谢,领钱粮时不住对朱由崧、朱由渠两兄弟揶揄取笑。由于当时人声嘈杂,不少人把朱常鸿的王号“夏王”听成了“侠王”,于是“侠王朱常鸿”的称号慢慢传开了。 郑翠翎一来忙着向灾民分发粮食,二来也禁不住众多灾民的口,只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邓清奇道:“师妹何故叹气?”郑翠翎道:“师兄的美名要是在百姓中间传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邓清更不解道:“此为何解?”郑翠翎摇了摇头道:“算了,当今圣上宽厚,或许不会对师兄心存芥蒂的。如果换了个疑心重的皇帝,师兄可就麻烦了......” 忙了足足一个上午,伊河岸边足足有三四千灾民得到救济。原剑平昨天晚饭没吃好,晚上又打斗了一晚,然后又分发钱粮足足忙了一个上午,饥肠响如鼓。郑翠翎转头对少林僧众道:“各位大师,不知道各位有否化缘化来的米粮?”还没等少林僧众回话,王倩仪便抢着应道:“各位恩公是把我两县灾民看成什么人?诸位为我们争来救命钱粮,难道我两县灾民连一顿午饭也回报不了给各位恩公!?” 于是伊河北岸的灾民各自匀出一点米粮,又在伊河中打捞些河鲜,让众侠饱餐一顿。午饭后,众侠乘坐少林僧众的船向北岸出发。朱由渠也命人驾船来载着福王府余下的钱粮到北岸去。众侠押着朱由崧,乘坐少林僧众的船先行,经过孟津县地界的邙山余脉,天正道:“诸位施主,这邙山地势较高,故此上也有灾民栖宿躲避水灾,可以上山救济他们。”朱常鸿点头同意。几艘少林僧的船转向东北而行。郑翠翎放出信鸽,通知后续的福王府载粮船只改道到邙山余脉。 刚刚停好船只,只见一众灾民呼叫着从山林里奔出来。邓清奇道:“他们如此灵通,还没人告诉他们便出来迎接钱粮发放了?”朱常鸿道:“师妹休要胡言,你不见灾民们都是哭喊着,拖儿带女奔逃出来的么?”众侠仔细观察,果如朱常鸿所言。王倩仪急急上前拦截着一灾民问道:“借光,请问各位乡亲何故惊慌奔逃?”那灾民道:“前方本县县令江飞大人正在探视灾民,却被一群强人拔剑拦劫!” 第12章 虬髯大汉 朱常鸿一听,勃然大怒道:“哪来的山野强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截我朝廷命官!?”王倩仪和少林僧众都奇道:“我们都没曾听说过这邙山有山贼草寇啊?”韩冰道:“可能那是因为那些绿林好汉都是劫富济贫的,放过在此躲灾的灾民,只劫官员富户吧?如果是这样我夜猫子倒想会他们一会!”邓清道:“也不用瞎猜,我们前去一看便知。这里有不下二十位江湖好手,还怕那群强人不成?” 众侠都觉得邓清说得有理,便一同逆着灾民逃窜的方向而行。看着四个人舞剑围着一个虬髯大汉在打,还有三个人手执长剑逼着一个跌坐在地的七品知县,要他交出身上的财物。众侠一看那几个舞剑和威逼知县之人,竟然是邱剑霜和他的嵩山派弟子们。原剑平因为痛失镖师汪叔奋,又不敢向福王府发难,看见为虎作伥的嵩山派在为非作歹,仗剑冷笑道:“嵩山派何以自掌门以下都沦为剪径的强盗?” 邱剑霜本在挺剑威逼孟津县知县江飞的,听到喊声,抬头一看,看见原来是杀死自己弟子的原剑平在,登时火冒三丈。又一细看,看见众侠并少林僧众都在原剑平身后,己方只有自己嵩山派的七个人,还有那个虬髯大汉又和自己有仇,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邱剑霜呼哨一声,带着弟子们便走。围攻虬髯大汉的是万翔、蒯永、阎端和阙森,他们四个看见师父和两个师兄拔腿就跑,也就心虚了,想速战速决。 万翔站在那大汉背后,趁大汉不觉,突然举刀搂头砍将下来。虬髯大汉听得脑后风声,也不回头,身子向下一矬,右足“犁庭扫闾”,横扫而出,正中万翔右腿小腿。万翔小腿如断掉一般剧痛,倒地呻吟。余下三名嵩山派弟子大叫大嚷,抢上来攻击虬髯大汉。三剑齐举,向虬髯大汉围攻过来。众侠觉得,方才四个围攻,那大汉尚且能敌住,三个更不在话下了。虬髯大汉却挺然不惧,左躲右闪,那三个嵩山派弟子的长剑始终伤他不着。那邱剑霜慑于虬髯大汉的威势,不敢上前,却让阎端把万翔拖回自己身旁,邝亮上前夹攻。 虬髯大汉大喝一声,邝亮吃了一惊,一剑没刺准,虬髯大汉劈面一拳,打得他鼻血牙血齐流。厉文秋怕那大汉趁机对邝亮痛下杀手举剑直劈。虬髯大汉抡起九二八环刀,回手挥出,砍中了厉文秋右肩。只见他刀光霍霍,阙森左腿大腿中刀,跌倒在地。剩下的邱剑霜、阎端、蒯永,死命把万翔、邝亮扶起,也不管厉文秋和阙森的死活,没命奔逃。虬髯大汉也不追,把九耳八环刀往地上一插,叉腰哈哈大笑。 朱常鸿让于瑞雪上前救治厉文秋和阙森的伤势,自己急忙上前扶起那倒地的知县,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孟津县江县令?”那知县拱手谢道:“本官正是,未请教阁下是?”王倩仪道:“这位可是当今皇上的九皇叔夏王殿下!”江飞看了看王倩仪也是一副灾民的可怜的打扮,半信半疑。同行的朱由崧道:“这位的确是我二人的九皇叔。”江飞当然认得福王世子殿下,吓得江飞急忙下拜参见众位殿下、郡主。 此时,于瑞雪已经为厉文秋和阙森止了血,过来问朱常鸿如何处置此二人。朱常鸿沉吟道:“此二人也非十恶不赦之辈,怕就怕他们嵩山派之后会回头找这二人再作恶。就烦请皇姐夫用内功废了此二人内力,就让此二人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完成后只要此二人发誓不再帮邱剑霜作恶便放了他们吧。”那边韩冰、奋威镖局等人把那虬髯大汉请了过来。究竟这位虬髯大汉是何许人也,为何和嵩山派动起手来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刘廷传 却说韩冰、奋威镖局带着那打跑嵩山派的虬髯大汉过来,只听得那虬髯大汉爽朗大笑道:“没想到我刘某到这孟津县救济灾民,找到了仇人,又结识了诸位英雄侠客!”邓清道:“那嵩山派的邱剑霜原来也是刘大侠的仇人?”那刘大侠道:“别叫什么大侠不大侠的,刘某就叫刘廷传!”原剑平道:“原来是颍州大侠刘翁!”刘廷传道:“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乱叫而已,诸位看我刘某人也不老,也叫不上刘翁吧!”众侠看到刘廷传为人爽朗直率,也很是喜欢。 原来刘廷传世居凤阳府颍州,家里现下也只有他兄妹二人。他刀法称奇,人称“颍州刘大刀大侠”;妹妹刘莹丹,箭法出众,独步天下,人称“女汉升”。那《思过剑谱》原本就为刘家所有,却不想后来被嵩山派邱剑霜抢了,于是两家便结下仇。刘廷传此行原本是打算来孟县、孟津二县赈灾的,却不想在此遇到仇家邱剑霜行劫孟津县知县江飞。 阮鹤亭听得《思过剑谱》原来就是刘家所有,也笑道:“这真是天意啊,幸好昨晚没在福王府把这剑谱还给邱剑霜!”刘廷传不明所以。阮鹤亭便从自己怀里掏出《思过剑谱》道:“这下可好,完璧归赵了!”然后把自己当年如何代师接战邱剑霜,赢得《思过剑谱》一事,昨晚又是如何和嵩山派在福王宫邸中大战一事说出。 刘廷传听后叹气道:“好豪气!方才听得原老镖头说出昨晚众位逼迫福王划拨钱粮救济灾民,刘某已经打心底里佩服的了。却不曾想到各位昨晚有如此荡气回肠的一战!要是刘某昨天便认识各位,刘某肯定要和诸位一同闯进福王宫邸去,可惜可惜!”韩冰道:“刘大侠,小女子听说,这《思过剑谱》和唐末黄王宝藏有关,但也要寻得一块羊皮,可否真事?” 刘传庭点点头道:“确有此事,那块羊皮一面记载着黄王起事本末;而另一面却画着一幅指明武当派最高武功心法《制劲诀》的所在之处。故此多年来江湖人物争抢这块羊皮。前十年听说牛栏山山寨获得,但恒山派去抢,后来却是没了声息!”邓清一听,顿足道:“早知当初我在牛栏山山寨内仔细搜他一搜!”刘廷传奇道:“邓家姑娘先前到过牛栏山寨?” 邓清不好意思对这么多人说当初自己失手被擒,差点成了压寨夫人,于是便支支吾吾道:“嗯,啊,对,呃,那个本姑娘当初和狮面剑客一起剿灭了那伙打家劫舍的草寇,然后觉得,和那狮面剑客意气相投,于是便拜他为师!”于是便拿出那狮子头套为证。刘廷传摸着胡须道:“不曾想到你这小姑娘也有如此侠气,哈哈哈哈哈!”邓清听到刘廷传这爽朗的笑声,尴尬顿失,自己也笑起来。朱常鸿、郑翠翎也没忍住笑。 原剑平道:“刘大侠,听说令妹‘女汉升’嫁到山西介休县了?”刘廷传道:“其实不然,舍妹嫁的是山东富商孔方。天启二年,白莲教徐鸿儒作乱,舍妹和妹夫为了躲避战乱才迁到山西介休县。”原剑平登时展颜道:“那位孔方是否就是人称‘铁算盘’的孔方?”刘廷传道:“正是,原老镖头认识他?”原剑平笑道:“岂止认识,我和那孔方兄可是多年的老友了!” 邓清低声问身旁的韩冰道:“冰姐,为什么刘大侠的妹妹绰号是‘女汉升’不是‘女汉子’?‘汉升’是什么东西?”韩冰哭笑不得:“‘汉升’不是东西,是汉末三分,蜀汉五虎上将之一的刚侯黄忠,‘汉升’是他的字。”邓清恍然大悟,嘟囔道:“哦哦,就是戏文里定军斩夏侯的老将军吧?直接叫‘女黄忠’不就好了,江湖儿女抛什么书包?” 韩冰没理邓清,问刘廷传道:“刘大侠,听说那块羊皮虽然不知所踪了,但牛栏山山寨和恒山派争羊皮的时候也是在直隶,既然牛栏山寨覆灭了,而恒山派是山西的门派,那么那块牛皮应该也是在直隶、山西一带吧?”刘廷传道:“嗯,刘某想应该也是的。”韩冰道:“家师慧眉师太几年前派我三师妹李鸾婵到北方寻找《制劲诀》,我那三师妹一来年少,二来好打不平,我担心她会出事,故此我想找她一找。” 刘廷传道:“刘某觉得,韩女侠不妨一试。”邓清一听喜道:“那么冰姐会和我们一起北上?”韩冰微笑点点头。此时,背后少林弟子天亮上前来道:“福王府的载粮船来到了!”刘廷传击掌叫好:“那我们还等什么,发粮救民吧!”众侠跑前去迎接福王府的钱粮,看见方才躲避嵩山派的在米已在抢粮了,朱由渠也制止不了。众侠和知县江飞只好竭力劝止灾民。江飞是个爱民的好官,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一众灾民也认得信服他。于是一众灾民便规规矩矩地排队接受救济钱粮。 第2章 放人 救济完邙山余脉的那一千多灾民,天已入黑了,处置完厉文秋和阙森后,众侠各自安睡。朱常鸿和阮鹤亭一个帐篷,朱常鸿辗转睡不着,于是便转身对睡在身旁的阮鹤亭道:“皇姐夫,小弟觉得这次洛阳一行,我们于奋威镖局有愧......”阮鹤亭道:“我明白,汪镖师惨死,我们或多或少都有点责任的。常鸿是想为原老镖头做点事作为补偿?”朱常鸿点头道:“对的,一路上原老镖头都郁郁寡欢的。当然,也可能担心掰不倒福王,恐惹祸上身。”阮鹤亭道:“这个倒不妨,我俩照顾奋威镖局,谅三皇兄一远在洛阳的藩王,也不能在京城逞凶吧?” 朱常鸿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得外面郑翠翎叫道:“师兄、神剑驸马,您二位睡了么?”朱常鸿连忙应道:“还没有呢,翠翎师妹找我们有事?”郑翠翎道:“是的。”朱阮二人便到帐篷外。郑翠翎开门见山地说:“反正我们都是要回京师的了,不如改到山西可否?”朱常鸿笑了,却问道:“何故?”郑翠翎道:“小妹日间看见,原老镖头一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神情,只有说到他那位山西好友孔方脸上才有笑容。如果我们陪原老镖头到山西一行散散心,或许多少可以弥补我们之罪过。” 朱常鸿转身对阮鹤亭道:“翠翎师妹不愧和我朝夕相对了十多年,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郑翠翎听到此话,脸上一红。阮鹤亭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原老镖头也不是贪财之人,用钱财赔偿奋威镖局的损失,或许老镖头反而会觉得我们小瞧了他,让他见一下多年未见之好友,或许可以排解一下心中的郁结。”三人商议已定,打算过了孟县便改道山西,便各自回帐睡去了。 翌日一早,众侠略为梳洗,用过早饭后便乘坐少林僧众的船离开邙山,往北岸的孟县驶去。孟县知县张珣、少林寺方丈乌龙和金山寺方丈海春两位长老早已带领两寺僧人以及孟津县、孟县两县灾民在紫金山上等候了。众侠靠岸时,船搁浅了,原来此时水势已退去了许多,只是很多浮尸堆积在岸边,臭不可耐。朱常鸿等人商量议定,郑、邓、于、韩、陈几位女侠和奋威镖局并张县令、两位方丈一道赈济灾民;朱、阮、梁、罗、郁几位和两寺僧人把福王多给的两万吊钱拿出来埋葬王宏昇、汪叔奋并水灾中死难的百姓。两县灾民千感万谢,再三感激众侠恩德。 此时,方戬让妻子帮忙赈济灾民,然后过来对朱常鸿冷冷地道:“朱常鸿,聊一聊我们的恩仇......”朱常鸿面有难色道:“方兄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么......”方戬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方戬是什么人?一者你伤患未愈,我不会占这便宜;二者你现下救济灾民,需要帮忙。我虽然不是个圣人,但也算是个有良心之人,我这是来帮你的!”朱常鸿笑道:“谢啦......”方戬喝道:“谢什么谢?等你痊愈了,我俩再一决生死!”朱常鸿无奈摇头苦笑道:“好,好,一言为定!” 足足忙了三天三夜,救济和安葬才算告一段落,赈济的钱粮剩下三万多吊钱和两百万斤左右。朱常鸿对朱由渠道:“贤侄辛苦了,劳烦你把由崧带回去吧。”朱由渠点头谢过,急急过来拖着朱由崧便要回洛阳。可那朱由崧回头望了望,只见郑翠翎娇媚、邓清俏丽、韩冰英气、于瑞雪端庄、陈采青柔美、欧阳灵芝俊朗,各有各的美态,简直美不胜收,和这几位美人相处了几天居然不舍得走了。 邓清见状喝道:“你这好色之徒是不是还想跟我们回京啊?信不信本姑娘赏你几巴掌!?”举手作势要打,吓得朱由崧抱头鼠窜而走,众侠见了哈哈大笑。乌龙上前向众侠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二县灾民已赈,老衲也要带着一众徒儿回登封少林了。”朱常鸿道:“大师稍等,黄河泛滥,殃及的肯定不仅是这二县,如果各位大师是坐船回登封的话,烦请把钱粮也一并带上,若是下游百姓需要钱粮可以解其燃眉之急。” 第3章 孔方 乌龙禅师面有难色道:“这里几万吊钱、两百万斤粮食,不是敝寺几条船能装载的完的。”刘廷传上前一步说道:“刘某此行来孟津,也雇了船,刘某的船也可以帮忙装载钱粮。”郑翠翎道:“小妹在此替灾民谢过刘大侠了。少林众位大师和刘大侠能搬多少到下游便搬多少,剩下的暂时存放在金山寺吧。一来,两县的灾民可能还有没来领钱粮的;二来金山寺上的各位大师连日来下山为灾民化缘,这些钱粮也好补充寺中香油。”海春禅师道:“施主小瞧敝寺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敝寺僧侣救人本就不是图回报的。” 郑翠翎笑道:“小妹知道,贵寺的诸位大师都是菩萨心肠的活罗汉。但还没真正成佛之前,饭还是要吃、菩萨还是要供奉的吧?怕就只怕我们走后,福王府会来金山寺抢回钱粮......”话音刚落,郁氏夫妇上前道:“我夫妇二人愿意在金山寺守护钱粮!”方氏夫妇也道:“我夫妇二人也愿意助义兄义嫂一臂之力!”郑翠翎拍手笑道:“那就太好了,有紫电青霜两把宝剑和青城单刀、点苍双剑两对侠客夫妇在,钱粮可保无忧了!” 救人如救火,众侠帮刘廷传和少林僧众把钱粮搬上船。天正对朱常鸿道:“施主,如有空档请务必到少林寺一行。”朱常鸿点头应允。刘大侠、少林众僧便扬帆顺流而下去了。回到金山寺,众侠整理行装,准备辞别金山寺众僧和郁氏、方氏夫妇。邓清再也憋不住了,把郁氏夫妇拉到一旁问道:“郁家兄嫂,究竟那玉玺为何变成一块石头的呢?”众侠听到后恍然大悟,才记起有这么未解之谜。望着众人的目光,想起汪叔奋因为救自己而死,陈采青本就性情柔弱,故此不敢说话,只是一味的流泪。 郁凌枫看到妻子难堪,便挺身而出向众侠抱拳道:“各位抱歉,先前进皇宫想要行刺魏忠贤,没想到魏阉没在宫中,韩猫子骗得王体乾带路盗取玉玺的时候,想到福王残暴不仁,封地百姓怨声载道,如果助得他去了天下,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奈何小儿郁恕还在福王官邸,故此内子擅作主张,拿了块山石代替玉玺交给奋威镖局保镖到福王宫邸,到时候趁乱劫走小儿,没想到害了汪镖师一命。内子此举,连在下也不知道。当时博野县城外,内子也不在场,于是就此酿出悲剧......”说罢向原剑平跪下。 朱常鸿听了,横了邓清一眼。邓清抗道:“看见仇人李开疆,我克制住了;知道是他无故打死王老汉,我忍了;他连王老汉死后的尸体也要羞辱,试问,是个人哪个忍得了!?”王倩儿跑过来摇着朱常鸿的手臂道:“求夏王殿下不要责怪清姐姐。”朱常鸿听得邓清这番话义正辞严,也不无道理,叹了一声气,不再言语。 原剑平也仰天叹了一声,扶起郁凌枫道:“哎,天意,天意啊!郁大侠爱儿心切,人之常情,叔奋为国而死,大概这就是命数吧……这一行虽然折了汪叔奋一命,但却救了无数灾民,叔奋在天之灵应该也瞑目了。期望郁大侠夫妇日后保护好令郎,别再让他落入奸人之手,让他多福多寿地成长吧。”郁氏一家三口上前再三向原剑平道谢致歉。 众侠向郁氏一家、方氏夫妇并金山寺僧众和王倩儿等灾民抱拳别过,带上钱粮便北上而去。一路上,众侠遇到饥民或贫苦百姓便给粮施财,看见老幼孤寡得到救济,各俱大喜,只有原剑平一人闷闷不乐。朱常鸿看在心里,知道本趟镖奋威镖局折了拦路虎汪叔奋,又得罪了藩王,原剑平肯定因此事愁闷。当下朱常鸿目视阮鹤亭,驸马会意,二人齐对原剑平道歉道:“洛阳此行打扰了原老镖头,镖局损失小王定必赔偿。他日倘若福王聒噪老镖头,小王二人不才,定必竭力回护镖局!”郑、邓、梁、于、罗众人齐声道:“原老镖头并奋威镖局安危我们愿意一肩承担!” 原剑平向朱阮二人并其他众侠拱手道:“各位美意,老夫心领了。老夫想到山西介休县散散心,顺便探望一位老友。”朱常鸿问道:“敢问老镖头,您这位老友是否就是那位孔方老前辈?”原剑平道:“原本是,他姓孔名方,字元保,原本是山东郓城县人氏,后来不想再被江湖朋友找到,故此举家迁往山西介休,老夫与他乃深交,故此知道。”罗子璇惊道:“哇,这位老前辈的名字好值钱!” 原剑平道:“是啊,老夫都爱戏称他为“孔方兄”,他这个人喜欢赚钱,总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过对穷人也不吝啬。”阮鹤亭记起了,便问道:“是否人称铁算盘的那位孔方、孔元保老前辈?”原剑平道:“正是他,但他退出江湖后都不喜别人称呼他‘前辈’,各位如果见到他就管他叫‘掌柜’好了。他觉得山西人喜欢做生意,于是金盆洗手后前往山西营商,由于经营得当,所以也颇有家财。” 第4章 介休县 众侠继续走了两三天,来到怀庆府府治所在地河内县,在河内县沿着沁水北上。这沁水是黄河的支流,发源自沁源县西北太岳山东麓的二郎神沟。当时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天开始下雪了,沁水开始有点冰封了。众侠沿着沁水逆流而上,经过泽州、平阳府、沁州等州府,来到了沁水的发源地沁源县。此处离汾州介休县已不远了,众侠打过尖后又在路上走了两三天。来到介休县县城外,已经是十一月廿一的申牌时分了,天已开始擦黑。此时朱常鸿的伤也痊愈了。 这介休乃山西一普通县城,别说大明的京城顺天府,就是那福王封地洛阳也比不上,不过幸好晋中一带商业发达,故此入夜了介休县也不会太寂寞荒凉。众侠进了县城,雪便下得更大了。众侠跟着原剑平在县城中心大街一直走。远处渐渐看见一家酒楼的牌匾“元宝楼”,原剑平一边走一边指着那元宝楼对众侠道:“如果我们镖局走镖路过晋中,都会在我那老友孔方兄那打尖。” 众侠正想走过去,只见一台八人抬的大轿子从转角处转了出来。一个肥乞丐扑上前便要去抱其中一个轿夫的大腿求乞。那轿夫抬脚便要踹那肥乞丐。原剑平手疾眼快,扬手一枚铜钱便打了出去,正中那轿夫膝盖上的穴道。那轿夫站不稳,单膝跪下。那枚铜钱却正好落在那肥乞丐行乞的钵中。轿子其中一个轿夫站不稳,轿子一侧,轿中人惊叫一声,然后便骂骂咧咧的出来。众侠一看,那是个四十出头的富商,身材高大,国字口面,身穿锦缎,好不气派。那人一出来看见一轿夫跪倒,不由分说,上前便掌掴。 那轿夫吃了一耳光,半边脸肿了。他捂着那半边脸哭诉道:“主人,不干我事,小人轿子抬得好好的,这天杀的乞丐上来讨钱。小人正想踹开他却不知道为何膝盖一麻,然后便跪倒了。”那富商听说,骂了一句:“你娘的,这年头咋乞丐越来越多?”起脚又要踹那乞丐了。原剑平第二枚铜钱正要出手,此时听得有人大叫:“郝相公且住,和气才能生财嘛!”众侠又一看,看见从元宝楼中跑来一穿着毛绒大氅的长者。 那长者过来向那郝相公赔笑道:“乞丐身上脏,玷污了郝相公的靴子便不好了。”那郝相公道:“话虽如此,但孔掌柜,我方才在轿子中受了一惊,不惩治一下这刁丐我气难消!”孔掌柜道:“好说好说,老朽在元宝楼中特备水酒,请郝相公赏光过去喝酒定惊。”郝相公装作面有难色地道:“我还约了生意上的伙伴商量事呢......”孔掌柜道:“不妨,麻烦郝相公把他们几位都请上,都来老朽的元宝楼一聚!”郝相公闻言,指着那肥乞丐道:“我就看在孔掌柜替你求情的份上,不和你一般见识了!”说完上轿子便走了。 那孔员转身外给了肥乞丐一锭银子,让他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肥乞丐道:“谢谢孔掌柜的美意,可是我还在等我们帮主呢。”孔掌柜正要说话,听得后面有人说道:“孔方兄请喝酒却不叫上老友啊?”孔掌柜头也不回地道:“哈哈,你这剑镖头老说我吝啬,却只向人家施舍一文钱,老朽都替你害羞啦!”原剑平带着众侠上前,孔掌柜转身向众人施礼。原剑平也笑道:“老夫当然是‘贱’镖头啦,一把年纪了,这天还下着大雪还要出来到处走镖。”说完便逐一向孔掌柜引见众侠,众侠这才得知这位员外便是孔方。 孔方道:“那快请各位贵客到小店避避风雪,喝杯水酒驱驱寒气吧。”原剑平边走边问孔方:“方才那郝相公是何人,蛮横非常!”孔方低声道:“那人是介休本地的一豪强,名叫郝孝义,是山西最大的票号通天票号的大掌柜,和山西巡抚娄舞阳大人、山西布政使林凌云大人都是至交好友,财雄势大。稀稀松松练了些武艺,却以为武艺高强。他虽然武功马虎,但他胞兄郝忠仁却是恒山派掌门,故此在本县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他有五个既是通天票号的合伙人又是一起练武的,分别名叫靳良玉、陈攀、朱峥、张泓、何猛。方才他说约上几个人商量事,应该就是这五人了。这五个人都是为富不仁的晋中一霸!” 朱常鸿奇道:“这郝孝义在此间作恶,本县百姓不报官?”方才原剑平引见时没说朱常鸿是当今皇叔,故此孔方不知道朱常鸿身份,当下便道:“这郝孝义既然勾结了巡抚和布政使两位大人,本县的县令辛蕙笙当然不在话下啦,哎,老百姓是有冤无路诉的了,不知道这黑日子什么时候到头。”朱常鸿听得不做声,默然记住。邓清不解道:“孔掌柜为乞丐解围我明白,但也犯不着费钞请那郝孝义吃饭讨好他吧?”孔方道:“老朽前几年才刚从山东 迁移到山西,吃上几年安稳茶饭,遇到事,能忍则忍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说着说着,众侠进了元宝楼,孔方唤来伙计准备酒菜,便招呼众侠上二楼稍坐。 第5章 元宝楼 众侠上到二楼,看到二楼角落有一桌坐着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小的一面黄色的病容,骨瘦如柴。老的又矮又瘦、满面皱纹、弓腰驼背,身上穿的棉袄破破烂烂穿了几个洞,背着一个红葫芦,脚上的破鞋还露出脚趾,头上戴着顶破草帽,草帽左上角也穿了个洞,头发外露。两个乞丐一人手捧一个番薯,时不时剥颗花生,老乞丐还喝口高粱酒,二人吃得津津有味。孔方见了,便小声道:“这次各位有福气了,碰巧遇见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浪荡游丐谢安民在此!”邓清也低声笑道:“丐帮帮主?就他!孔掌柜可别骗我。”朱常鸿低声斥道:“清师妹不得无礼!” 孔方招呼众侠坐定,茶水未上,就听得楼梯脚步响,上来了六个衣着光鲜之人。小二上前招呼道:“六位客官,来吃饭吗?”为首的人正是那郝孝义,手提一根金光闪闪的青铜盘龙棍,他叉着腰,啐了小二一脸:“废话,你这酒楼我不是来吃饭来干嘛?你可知道你东家欠我的这顿饭!”小二一边擦掉脸上的唾涎一边赶忙跑去泡了壶上等香茶来,陪笑问道:“客官喜欢吃什么?”六人坐下,郝孝义问道:“那你家酒楼有啥名菜?”小二答道:“我家酒楼有上等酒席、中等……”小二话还没说完,郝孝义一耳光打在小二脸上:“你看我是能吃中等、下等酒席的人么?还不快去弄桌上等菜来?”小二吃了打,乖乖地捂着脸便要下去下单。郝孝义喝道:“你大爷的,跑那么快干嘛?还没点完菜呢!听着,老爷我还要两坛上等女儿红!” 孔方指着那郝孝义提着的青铜盘龙棍低声与众侠道:“那郝孝义功夫不咋地,只爱欺负弱小,手上那根青铜盘龙棍却是至宝。他经常走私粮草铁器到张家口贩卖,每次都满载而归,众位,你们可以想想,粮草铁器走私卖到口外,买家能是谁?不是蒙古就是建州,这不是资敌么?哎,经商归经商,通敌叛国当汉奸,这就不对了!”邓清道:“孔掌柜,这要不是您的店,生怕动起手来砸坏东西,我便要教训教训这郝孝义了!” 不一会,一阵肉香飘上来。酒楼伙计捧着一碟碟菜上来,都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煎炒炆焗蒸炖炸样样俱全,一张桌子放不下,要用三张桌子并起来放菜。然后又上来八碟小菜、两坛花雕陈酒、五斤牛肉。可是呢,郝孝义六人每碟菜只是夹了一箸就没吃了。五人离席,纷纷打着饱嗝喊道:“好饱,孔掌柜,谢谢你这顿饭了!”邓清道:“哇,这好浪费!好多菜还没吃!孔掌柜,我都替你心疼了!”孔方苦笑道:“老朽已经看惯了,把菜再热一下,分给附近的穷苦百姓呗。常将冷眼观螃蟹,看其横行得几时!” 那小乞丐看见一大桌酒菜,五个人没吃多少就走了,咽了口唾沫就走过去吃,谢安民拉也没拉住。郝孝义回头看见小乞丐在吃他们那桌剩菜,便招呼其他五人走回头。靳良玉提起那小乞丐,何猛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连掴了那小乞丐五耳光。陈攀狞笑着一把抓起一把肉菜,劈头劈面就往小乞丐嘴里塞,口里还说道:“来,吃个痛快!”郝孝义也笑拎起一壶酒道笑道:“别只顾着招呼小公子吃菜,也让小公子喝喝酒嘛!”举起酒壶从高处往下把酒倒在小乞丐脸上。六人笑声更狂! 众侠看见郝孝义一群人欺凌弱小,均已大怒。邓清更是拍桌站起来。孔方把邓清劝坐下道:“清姑娘别急,你看,谢帮主要动手了!”众侠只见谢安民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过来,一手夺过郝孝义手中的酒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们这桌酒菜本来就不吃的了,老乞丐这位小兄弟也确实饿了才过去偷吃,虽然无礼,他小小年纪,父母遭逢大难,故此没教养,但也没冲撞你们,你们为何要糟践他?如果你们主动赔礼道歉,那就万事皆休,和气收场啦。” 郝孝义见酒壶被夺,怒不可遏道:“你这穷不死的老乞丐,看上去也不够我这根青铜棍重,说话就像快要断气似的。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一阵风就把你刮到,却在这里胡说八道干嘛?”谢安民反问道:“你是不是耳朵塞毛驴了,我刚才才说过,我是过来让你向我这位小兄弟道歉的嘛。”郝孝义哈哈大笑:“世间竟有如此胆敢鸡蛋碰石头之人,等我成全你,一棍送你一程罢了!”举起青铜盘龙棍就要打。 第6章 谢安民 谢安民急忙摆手。郝孝义等六人又一阵狂笑:“哈哈哈哈,老乞丐怕了吗?”谢安民道:“老乞丐不是怕死,只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呗!”郝孝义一脚踩在八仙桌子上,指指自己的裤裆:“好商量好商量,你来,来来,你从这里钻过去,叫声爷爷就放你走吧!”谢安民道:“老乞丐不是这个意思,老乞丐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肯主动道歉,要老乞丐自己动手的话……”用手指了指郝孝义手上的青铜盘龙棍:“老乞丐正缺少趁手兵器,那你们就奉上此棍权当赔罪吧!话说回来,这根棍应该挺值钱的吧?不好意思,老乞丐穷惯了,没见过世面。” 郝孝义被这看上去只有半条人命的老乞丐问铜棍值多少钱,分明是戏弄自己,气得吹须瞪眼:“那你就自己来问问我手中这根棍子它值多少钱吧!”谢安民笑着说道:“老乞丐只会人话不会棍话,你直接告诉我好了。”郝孝义被激得大吼一声:“我懒得跟你说!”举起青铜棍一个泰山压顶,照着谢安民头顶打下。只听得“啪”的一声,谢安民随着棍子打落而倒在地上。众侠被吓得张口结舌,郝孝义看见更加神气:“我让你钻我裤裆就放你回去,你不听,等我补多一棍给你彻底送终吧!”说完举起青铜盘龙棍想再打一棍,众侠见状纷纷暗扣暗器。孔方却安慰道:“诸位莫急,好戏即将上演了!” 郝孝义的青铜棍朝着谢安民的脚砸下,眼瞧着铜棍就要打算谢帮主的脚。谢安民的脚一缩,那棍便贴着谢安民的脚板砸下。郝孝义看见第一棍打不中,心中道:“臭乞丐运气不错,方才那一棍让你堪堪避过。干脆把你的头给打爆!”郝孝义一个箭步冲上前,手起棍落,对着谢安民的头打下来。那老乞丐头一缩,青铜棍又在谢安民脑袋上一寸不够之处砸下。郝孝义咬牙切齿:“岂有此理,你这缩头乌龟,这次我拦腰打下,我看你咋躲?”说做就做,郝孝义举棍过头对着谢安民的腰间打下。谢安民在地板上一滚,滚出数尺远,跌跌撞撞爬起来,摇摇摆摆,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刚才高粱酒喝多了,呃……”居然还打起酒嗝。 孔方笑着对众侠道:“诸位看好了,谢帮主使出其绝学,醉拳!”众侠皆不明所以。孔方道:“丐帮原本有两门绝学,分别是‘蛇拳’和‘猴拳’,因为丐帮帮众行乞时多以耍蛇舞猴博得围观者打赏,久而久之,丐帮先贤便从蛇猴两种动物中悟出‘蛇拳’和‘猴拳’。后来帮主之位传到现任帮主谢安民。谢帮主因为喜欢喝酒和敬重武松为人,所以从武松醉打蒋门神一战中悟出一套新拳法,就是这套‘醉拳’了!”邓清道:“这套拳法醉得跌跌撞撞,摇摇摆摆的,如何抵敌?”孔方道:“这套拳法寓拳法实际上是形醉意不醉,讲究眼、手、身、腿、步的配合。就是于醉形中,似醉非醉,以醉态、醉意来迷惑对方.以“拳无拳,意无意,无拳之中是真意”为其宗旨,做到醉中藏法.法法似醉,形醉意千醉,步醉心不醉。” 只见那谢安民踉踉跄跄,像是海上航船遇到大风浪似的,全身没力气,脚步不稳,东倒西歪,前俯后仰。郝孝义的青铜棍每次都眼瞧着要击中谢安民的了,但每次都是被谢安民避过,相差一寸半寸,但是总是碰不着谢帮主。一开始,靳良玉几个看得捧腹大笑,然后却是越看越安静,到了后来看得瞠目结舌的。最后,靳良玉看得出,谢安民原来是深藏不露的,别瞧那老乞丐如同风摆杨柳一般,其实双腿是落地生根,身手敏捷,柔中带刚,难怪自己大哥郝孝义打这么久都打不中他。现下十数回合,老乞丐一下还击的都没有,反观那郝孝义,已经打得气急败坏,双眼通红,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再打下去,不被老乞丐打死也得自己累死。 靳良玉大叫:“老乞丐住手,这小乞丐还你便是!”然后把那小乞丐往谢安民推过去。郝孝义一听,如蒙大赦,急急回到几个兄弟身旁。谢安民上前护住那小乞丐,呼哨一声,然后突然凌空跳起,身手敏捷,把身上的破棉袄一抖,棉袄便正正罩在那郝孝义的头上。此时,方才楼下行乞的肥乞丐冲到楼上来,带着小乞丐便跳下楼去了。那老乞丐突然像是年轻了四十年,腰不弯,背不驼,矫若猿猴,站在郝孝义的青铜棍上。谢安民把身一转,青铜棍也跟着转动。郝孝义一来累个半死,二来被破棉袄蒙面,冷不防拿不稳转动的棍,那青铜盘龙棍便被谢安民抢了去。朱峥、张泓骂道:“你这老不死,小乞丐已经还你了,还缠着我们大哥作甚?” 谢安民笑道:“方才老乞丐已经说过了,这位相公要是输了便把这青铜盘龙棍送给老乞丐,老乞丐这是来收彩头的!”话音未落,谢帮主便把背后的红葫芦摘下,一左一右往前一送,朱峥、张泓二人便被打趴下。谢安民正要下楼去,那靳良玉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等谢安民从自己身旁经过时,猛然拔出宝剑,往谢安民当头劈落:“穷不死饿不亡的臭乞丐,竟敢欺负我大哥?你别走,让本大爷宰了你!”这靳良玉不过是靠几斤力气,跟着那郝孝义学得两三道拳脚罢了,平时欺负介休的穷苦百姓就有能耐,连郝孝义自己都被胖揍,更不要说自己了。 当下那靳良玉举剑劈头砍下,谢安民也懒得使用盘龙棍了,不慌不忙,看准剑的来路,飞起一脚,踢中了靳良玉拿剑的手腕。那剑飞出了元宝楼,插在对面房屋的墙上。幸好谢安民也算是手下留情,如果使真力气,恐怕靳良玉已经骨折了。即便如此,那靳良玉整条手臂都麻木了,疼得直掉眼泪。靳良玉手还没放下来,谢安民已到了靳良玉面前了,一手揪住靳良玉胸口,使劲一掼。靳良玉在空中翻了几个圈,头撞穿了一桌八仙桌的桌面。谢安民走过来,拿着靳良玉背后的衣服,想把他从八仙桌揪出来。此时陈攀抽出宝剑,蹑手蹑脚地走到谢安民背后,一剑刺出,就想刺死谢安民。谢安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得背后风声,马上把身一闪,那剑便从身边刺过。谢安民抓住陈攀的手腕一扭。陈攀宝剑落地,手腕被谢安民扭脱臼了。 第7章 心中有鬼 谢安民临走时,向邓清这边望过来叫道:“对,丐帮帮主,就我!”说完哈哈大笑下楼去了。邓清登时面红耳赤,众侠忍不住都掩嘴而笑。朱常鸿也笑道:“清师妹,以后别嘴巴比脑子快。”韩冰问孔方道:“孔掌柜,这郝孝义如此富有,肯定住在城中大宅吧?”孔方道:“那肯定了!在县城中迎香街尽头最豪华的宅子就是他家了。”郑翠翎听韩冰的问话,默默不语。之后众侠结账走出酒楼,郑翠翎把邓清拉到一旁道:“师姐,今晚冰姐姐可能会到郝孝义家中走一趟。”邓清兴奋道:“当真!?”郑翠翎低声道:“小声点被冰姐姐听到她可能不去了!”邓清忙点头称是。当下众侠别过孔掌柜,在介休县城找一客店住下。 当晚二更时分,韩冰起来,换上夜行衣,带上长剑,离开客栈直奔郝孝义的通天票号钱庄去了。刚跳上瓦面,韩冰便听到有一把声音低低地说道:“冰姐姐,你好啊,有好玩的都不叫上小妹?”韩冰大惊,听音辨位,一扬手一块飞蝗石打过去。说话的黑衣人一闪身避过道:“冰姐姐太狠了,是我,邓清!”韩冰这才安下心来:“邓家妹子你吓死我了!”邓清道:“师妹估计你晚上肯定要到通天票号干一票,所以妹妹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韩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逃不出云雀姑娘的眼睛。” 二女来到票号还亮着灯的房间上。韩冰用手稍微移开一块瓦片,看见郝孝义和他妻子蔡金莲在喝酒。桌面上放着八包银两。只听得郝孝义说道:“酒庄的徐掌柜真啰嗦,他说要取银两,给现钱他他又说大晚上不方便,明天才来拿,这不浪费功夫吗?八百两银子,搬来搬去,要不你还是马上锁起来吧,现在赚钱不容易啊。”蔡金莲把八包银两放进墙边的大柜里,然后夫妇二人又坐下喝酒。 郝孝义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朝廷查得严,娄巡抚、林布政使都不敢收我家的钱了。他们两位大人不收钱,我们的货物就不能运到关外买卖了。”蔡金莲问道:“那该如何是好?”郝孝义笑嘻嘻地望着蔡金莲道:“钱他们不要,我家可是有比钱更让男人难以拒绝的尤物啊。明天我就让小厮送信到太原府阳曲县巡抚衙门。”蔡金莲一听,便骂道:“好啊,郝孝义你还是人不是,居然为了赚钱让自己的妻子去勾搭别的男人?”郝孝义嘿嘿冷笑道:“你别让自己看成良家妇女,你道我不知道永斗快十一岁生日,算起来,他父亲应该是在万历四十一年春和你行房的。” 蔡金莲心中有鬼,支支吾吾地说道:“是……那又如何?”郝孝义道:“你承认了么?那时候我带着李开疆到张家口和建州女真爱新觉罗部做买卖。我怎么会在家中和你行房?别以为当初我看不到你看着那小白脸范文程的眼神!”蔡金莲反唇相讥道:“那时候我嫁你差不多十年了,但一直没怀得上。我帮你借种生子为郝家继后香火你应该谢我才对!”邓清听着糊涂,悄声问韩冰道:“冰姐,啥是‘行房’?在房间中行走的意思么?”韩冰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解释,便“嘘”了一声。邓清一想也对,说话万一被郝氏夫妇听见就坏事了,于是也不语,安静等待郝氏夫妇安寝后行偷。 蔡金莲见丈夫不语,自己也过意不去,便扯开话题说道:“不知道为啥,今晚总是心绪不宁。”郝孝义问道:“什么事了就心绪不宁?”蔡金莲道:“我今日白天老是眼眉跳,你爹的事情真的办妥了?”郝孝义道:“妥的了,你就等着发财吧!”蔡金莲道:“我们如此对待一个老人,是否太毒辣了?”郝孝义说道:“难道让他再存活于世,等他和你娘的丑事被世人知道?”蔡金莲默然不语。 突然,房内蜡烛忽明忽暗,郝氏夫妇顿觉冷气森森,阴气逼人,然后又听得只听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宛如奏乐。蔡金莲对丈夫说道:“你有没觉得现在鬼气阴森的?”郝孝义声音颤抖地说:“你别疑神疑鬼的啦……”蔡金莲又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寝吧。”郝孝义因为做了亏心事:“好,明天早点起床把银子给徐掌柜送去吧。” 第8章 牛头马面 二人刚要脱衣服,正在此时,房中的蜡烛被吹灭了。郝氏夫妇感到背后一阵寒意。接着,只听得咿呀一声,房门突然打开。郝氏夫妇回头一看,借着一点点月色,只见得飘了三个人进来。一个长面大汉在左,一个戴着牛角的怪人在右,中间扶着一个穿着寿衣,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老者进来。一见那三人,蔡金莲尖声大叫,郝孝义扑通跪下,捣蒜似的磕头大叫:“饶命!”看见此情此景,瓦面上闯荡过江湖的韩邓二女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牛角怪人道:“郝孝义,你为了自己发财,不顾亲父郝屡良年老病重,把他活葬在传闻中的富贵墓穴里,如此歹毒,其罪当诛!”中间穿着寿衣的郝屡良断断续续地道:“郝孝义……咳咳,你的确‘好孝义’啊……”长面大汉喝道:“此人在乡里横行霸道,又活葬亲父,既不孝又不义,牛头,咱们给他顺道上锁带回酆都城去吧!” 郝孝义一听,马上哭道:“郝屡良和我那寡妇岳母石绣凤通奸,他死有余辜!我埋他只是替天行道!求两位鬼差大人行行好,把我爹带回地府让他安歇吧!”话犹未了,韩邓二女听得淅淅沥沥的声音,同时闻到一股尿骚味飘上瓦面上来。原来郝孝义早已吓尿了。郝屡良骂道:“畜生……咳咳,枉我把你抚养成人,咳咳……又把偌大一份家业传给你……要不是绣凤找到牛头马面……”郝孝义马上打断:“你为老不尊,勾搭寡母亲家,有伤风化,不死更待何时?” 听得此言,郝屡良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出。郝孝义心道:“鬼魂也会喷血?”转念一想当场醒悟:“哦,你两个牛头马面原来是人假扮的!来人啊……”郝孝义刚大喊了一声“来人”,只听得楼下大叫:“走水了!快救火!”郝孝义急了,既然那牛头马面不是真鬼也就没可怕的了,大柜里的八百两又有蔡金莲看着,下面票号的家业钱财要紧,马上扑下楼去救火。 看官可能已经猜到了,这场火的确是就是韩邓二人放的。话说当时二人越听越对郝氏一家不齿,也就不想再听了,下楼去在票号放了一把火。看见郝孝义下来和下人们一起救火,便又跳上二楼去取那八百两银子了。进到房间里,牛头马面已全不见影踪了,只见郝屡良倒卧在地,一探鼻息,已然气绝;蔡金莲张口要叫,但全身动弹不得;墙边大柜已开,里面的八包银两只剩下四包。二女侠心想,必定是牛头马面逼着让蔡金莲打开大柜,自己取走银两,但为何只取走一半呢? 邓清也不想细想,走过去取银两,看见四包银两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二位女侠,看字知悉:共讨郝贼,不分彼此;吓人放火,一同出力;兄取一半,穷苦救济;另半奉上,莫要嫌弃!”邓清看见笑了:“哈,那牛头马面怎么就知道我姐妹俩在房顶呢?连我俩是女的都知道。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公道之至!”取走四包银两,把两包银子并那字条给了韩冰。韩冰看了,一拍额头说道:“你看我都还没老,怎么就不记得我们四川的鬼城双侠牛头马面呢?”邓清好奇问鬼城双侠的事,韩冰笑着拖着邓清的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姐和你边走边说!” 再说那郝孝义,把火扑灭,带着一帮拿着锄头笤帚的下人上楼想要赶走那牛头马面。上到来看见郝屡良倒地身亡,妻子蔡金莲张口定身,墙边大柜大开,里面的八百两不翼而飞,心疼得捶胸顿足——不是心疼父死妻定,心疼没了八百两银子哩!下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老太爷不是下葬了吗?怎么尸体在此?夫人又是为什么一动不动?”郝孝义一听才记起自己活葬生父的事不可泄露,只好又忍痛花了二百两分给在场下人,并说道:“今晚之事不准传扬开去!” 第9章 跟踪 回客栈的路上,韩冰告诉邓清:“在四川重庆府酆都县住着两位脾气古怪,喜欢装神弄鬼的侠客牛仲寿、马叔勉,是夔东怪侠虎面头陀的弟子。牛仲寿喜欢在头上挂牛角,使用判官笔,装作牛头;马叔勉因为面长,使用哭丧棒,经常装作马面。这两位鬼侠全国上下大江南北来往不定,扮鬼恐吓打劫的都是富不仁的恶霸,把钱都用来救急穷苦人家。从昨晚他两位留的字条来看,他们偷的四百两的归宿应该又是穷苦人家了。他们原本打算用那八百两救济穷人的,可能是不想和女子争财,所以留了一半给我们吧。” 邓清拍手道:“想不到今晚碰到的鬼里鬼气的牛头马面竟是这么两位了不起的侠客。冰姐姐,我们也不可后人,我们那四百两也给了穷人吧!”韩冰嫣然一笑:“哈哈,我今晚本来去行偷礼就是这么想的啊。”二女回到客栈,各自上床睡下,一宿无话。 翌日一早,众侠起床,包下了一个厢房用早饭。郑翠翎看见没有外人,便含笑问邓清:“师姐,昨晚和冰姐姐到郝家有没斩获?”邓清兴奋滴说:“当然有啊!”于是便把昨晚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于瑞雪呸了一声骂道:“这姓郝的一家人都是些什么狗东西?腌臜邋遢!”朱常鸿道:“看来这山西的地方官,巡抚布政使也都是贪官。我得找到证据向皇上参这娄舞阳、林凌云一本!”郑翠翎道:“师兄少动气,方才师姐都说,郝孝义打算派小厮送信到太原府阳曲县给娄舞阳,我们跟着去便可以找到山西巡抚衙门,再让冰姐和师姐行偷礼就是了。但可能就要和奋威镖局各位朋友分道扬镳了。” 原剑平道:“不妨,反正到太原去也是回京的路上。各位已经陪我到这山西介休县走了一趟,难道老夫就不能陪各位到太原府一趟?何况昨晚韩邓两位女侠顺利归来,可见身手不凡啊!”邓清听到师妹又让自己和韩冰前去巡抚衙门盗取娄舞阳太污罪证,再听到老江湖原老镖头都称赞自己身手了得,不由得大喜道:“那我们快快启程,看看郝府的小厮动身了没?”朱常鸿看见众侠都用完早饭,于是便结账启程,前往郝府。 路上,众侠遇着一老婆婆扶灵出殡,边走边哭。送殡的邻里都劝道:“武大娘,武大爷年纪都那么大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你虽然是孤寡老人,我们街坊邻居以后帮衬着点你就是了,哭太多伤心啊。”武大娘道:“昨夜老头子过身,牛头马面来勾魂的时候说道不忍心我这无儿无女的老太婆苦无依靠,便留下了五十两银子给我过日子。”邻里都笑武大娘哭晕了。众侠心里却明白,知道是鬼城双侠在行善。邓清赞道:“牛马二侠果然名不虚传,师兄。我们那四百两也拿去周济穷苦吧!”朱常鸿微笑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好啊。” 过了几条街,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穿蓝衣的小厮牵着马出了郝府门。于瑞雪冷冷地道:“清妹,你要跟的小厮要走了,你那四百两还有空周济穷人?”邓清把那四百两塞给朱常鸿道:“四百两拜托师兄了,冰姐,我们跟上去。”郑翠翎道:“我们就不跟上去了,人太多跟着太抢眼了,师姐冰姐自己小心!得手了在阳曲县南门会合。”韩邓二女点点头就跟上去。 那小厮骑马横冲直撞,当即撞翻了一老婆子的摊子。老婆子吓得跌倒在地,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收拾被撞翻的摊子。于瑞雪恨恨地道:“郝孝义横行乡里,连手下小厮也狗仗主人势!”郑翠翎苦笑道:“想不到那四百两马上就有用武之地了。”梁复马上拿着二十两钱去赔给那老婆子。 韩邓二女跟着那小厮,沿着汾水北上,出了汾州,渡过了两条汾水的支流,过了文水、交城、清源、太原数县,便来到了山西布政使、太原府治所在地阳曲县。二女虽然跟了那小厮差不多三百里路,但因为二女交替跟踪,沿途留下标记,打尖时便换人,而小厮也一心赶路,所以也就没发现一直被人跟踪。 那小厮入了阳曲县城时,已是中午。小厮腹中饥饿,便到巡抚衙门附近的饭馆打尖,邓清已经等不及了,也没耐性进饭馆吃饭,就在饭馆外面啃着烧饼等那小厮出来。小厮出饭馆拐了个弯,邓清见状,用剑在墙上画了个拐弯的符号给韩冰后便跟了上去。没料到居然一拐弯,邓清便赫然见到巡抚衙门了。邓清心中忿忿不平:“早知道方才连吃烧饼的功夫都省了。那小厮欺负老人家,又害得我和冰姐吃了几百里的风尘,早就想揍他一顿出气了!” 第10章 再次投石问路 这邓清鲁莽归鲁莽,但还是不敢在巡抚衙门门前打人。好不容易等到小厮从巡抚衙门出来,攀鞍上马,往县城南门方向走去。邓清在后跟着,担心在城中教训这厮,这厮若逃跑又会打马撞上无辜百姓,所以打算出了城门再动手。邓清远远地跟着,出了城门,邓清一夹马肚,飞一般地就去追那小厮。还没追上,邓清远远地就看见韩冰迎面而来。邓清大喝:“冰姐,截住那厮!”韩冰看见邓清追那小厮,后叫道要截人,当即手一扬,一颗飞蝗石打出,正中小厮额角。 那小厮翻身落马,马匹落荒而逃。邓清追上,跳下马,一手揪起那小厮,不问皂白,一耳光下去。那小厮被打懵了,还没弄清楚啥回事,韩冰的长剑已架在脖子上了。小厮大叫:“女侠饶命!”韩冰问邓清道:“邓家妹子,他又哪里惹你了?”邓清恨道:“让我们姐妹俩跟着赶了好几百里路,受尽风尘!”小厮哭道:“女侠啊,那也不是小人要你二位跟着的啊!”邓清道:“你还罔顾他人性命,幸好介休县那摆摊的老人家没大碍。但你撞翻了她为生的摊子,也不下马赔偿道歉。” 韩冰收回长剑道:“嗯,这个的确是他的不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罪。他也吃了我一石子了,也算是让他长了一回记性了。”邓清喝道:“以后你别再跟着那郝孝义为非作歹了,快滚!”那小厮哭道:“我丢了郝孝义的马,还敢回介休,他还不打死我?”爬起来就要逃命。韩冰喝道:“慢着,先且别跑。”小厮吓得腿一软,双膝跪下:“女侠还有什么吩咐?”韩冰在小厮身上摸了一通,从怀内搜出一本账簿,打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记着某年某月某日,山西巡抚娄舞阳收了郝家什么珍宝财帛,郝家哪个小厮送到的,娄家又是哪个家人经手。 韩冰笑了:“这郝孝义真是三句不离本行,连行贿都要记账,将来找贪官要回来么?原来你叫任洪羽啊?”任洪羽道:“那的确就是小人的贱名。”邓清又一巴掌打过去:“我师妹叫翠翎,你叫红羽。她是绿色羽毛的侠女,你是红色羽毛的狗奴才!说,记这账干嘛用的?”任洪羽捂着被打肿的脸哭道:“我家郝老爷说,如果官员收了贿赂不办事,便到京城把这账簿交给都察院,大不了一拍两散。”韩冰笑道:“这等奸人也是互相猜忌,没一个安好心的!” 邓清踢了一下任洪羽的屁股,笑骂道:“这次你真的可以滚了!”那任洪羽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邓清赞韩冰道:“不愧是冰姐,江湖经验足,如果方才就这样放跑了那小厮,就少了样证物了。”说完笑吟吟地拉着韩冰进阳曲县城。时辰尚早,姐妹二人在县城里东游西逛,晚饭时便在任洪羽吃午饭的饭馆胡乱吃些。邓清悄声对韩冰道:“冰姐,此饭馆出门左转就是巡抚衙门了。”韩冰点头:“嗯,知道了,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二女到县城里的城隍庙中换上夜行衣,然后越上屋顶,屋顶过屋顶地便往山西巡抚衙门跳去。到了巡抚衙门书房屋顶,邓清拍脑道:“我没跟进来看,不知道他们把信件和赃银收在哪里。”韩冰道:“大白天你跳上巡抚衙门房顶?不要命了?”邓清道:“那上哪去找那些赃银证物?”韩冰笑道:“邓家妹子不记得我是如何偷玉玺的吗?”邓清也笑道:“对哇,我咋都忘了,投石问路!都说了,行偷礼妹子还得要多跟冰姐学学。” 韩冰拿出日间早已备好的纸条,邓清一看,笑道:“想不到冰姐还来一招‘黑狗偷吃白狗当灾’!”原来纸条上写着:“巡抚狗官,见钱眼开;怠慢贵客,银我取回!郝家义仆任洪羽”。韩冰道:“这纸条不可以乱投。如果一些低贱家丁不认识字或者不知道娄舞阳收受郝家贿赂的看到,那就是白费心思。”正说着,看见一个没戴乌纱帽,却身穿巡抚官服的中年人疲惫地走进书房坐下。二女心想,此人必是山西巡抚娄舞阳了。于是韩冰把纸条裹在飞蝗石上,手一扬,石子啪的一声掉在书房门前。 第11章 顺手牵羊 那娄舞阳奇道:“也是作怪,啥声音?”出门环顾四周,不见有人,低头一看,看见有块过着纸条的石子。娄舞阳好奇,捡起石子打开纸条一看,当即大吃一惊,心想:“那郝家狗奴才那么斗胆回来取回贿银?今天那小厮任洪羽送银两来除了娄、郝两家也没其他人知道啊。”娄巡抚便急急忙忙往卧房走去。及至掀开被铺,打开暗格,看见银两和书信都在,方才安下心来。“哪个狗奴才如此斗胆敢戏弄老爷?”娄舞阳一句话还没骂完,转身却看见两个黑衣人不知道啥时候已站在背后了。 娄舞阳吓得魂飞魄散,正想大叫,韩冰一指戳来,已点住了娄舞阳的穴道:“娄巡抚,银两和书信之事就不劳费心了,很快这些赃证就会面圣的了。”娄舞阳想到多年来自己收受郝孝义贿赂,允许其私运粮草铁器运到张家口卖与外族,这罪可大了去了,这二位说要为皇上偷取赃证又武功高强,不知道是不是锦衣卫上门,当下吓得晕死过去。 邓清向娄舞阳啐了一口,笑骂道:“有胆贪就没胆担责,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等着坐牢吧。”韩冰拿起那些银元宝,每锭银元宝都刻有“通天票号”的字样。韩冰也没多想,把银两和娄郝互通的书信都揣到怀里。邓清干了这一票心情开朗。韩冰笑道:“邓家妹妹越来越像一个贼婆娘了。”邓清也笑道:“我这个小贼婆以后都跟着冰姐这个大贼婆。”二女笑嘻嘻地出了娄舞阳的卧房。 韩冰眼尖,一出了卧房便看见不远处一丫鬟捧着一只翡翠玉马。那玉马碧绿通透,造功也栩栩如生。偷惯宝物的韩冰不禁低声地由衷喝彩道:“真是世间难求的宝贝啊!”邓清顺着韩冰的眼光望去,的确是好宝物!邓清道:“冰姐看中了?反正都是这娄大贪官的不义之财,妹妹取来送给冰姐!”韩冰低声喝道:“邓家妹妹,算了,贪证到手就走了吧,别多生事端!”那邓清哪里听得进去?几下兔起鹘落,便跳到那丫鬟背后。 那丫鬟听到背后声响,回头看时,早被邓清点住。丫鬟手中的宝马脱手。邓清一见,急伸脚拖住玉马,再轻轻往上一松,用手接住,正想回头向韩冰招呼。突然听得脑后风响,邓清急急侧身。只见一个脸盆般大的铁锤从邓清耳边飞过,铁锤上还布满尖钉,幸好邓清躲闪得快。但邓清身前的那丫鬟却没这般运气,后脑正着,登时被打得脑袋开花,香消玉殒。邓清虽然避过这一夺命杀着,但身一歪,加之玉马滑溜,玉马脱手而出,摔在地上,摔成几块。 邓清大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胖的像座小山似的胖汉站在面前。那胖汉手持一条铁链,铁链两头各拴着一个铁锤。方才脸盆大小的是小铁锤,大铁锤有圆台般大,上面也是布满铁钉。那胖汉喝道:“哪来的小贼,感到你铁锤老祖卓桓地盘上撒野?!”邓清骂道:“你赔我玉马,如果胆敢说半个‘不’字,我代穷苦百姓拿你餐剑!”卓桓冷笑道:“好不要脸的臭婆娘,也不知道是谁偷谁的玉马!”邓清心想:“咦,他咋知道我是女的?难道我蒙面的黑布脱落了?”往面上一摸,幸好还在。 第12章 卓桓 卓桓貌似知道邓清心中所想,笑骂道:“我听你的话音就知道你是婆娘啦,不过别急,我待会儿就会帮你把黑布扯下来!”话音刚落,卓桓听得背后有金刃破风之声,侧身一避。原来韩冰见邓清为了偷玉马被卓桓缠住,于是挺剑来助。卓桓道:“一个不成又来一个,我道你来十个老爷也不怕。只不过看体型,这应该是也是个小婆娘。都别急,等会儿老爷逐个给你们脱下遮面布!”韩冰见卓桓言语间颇带轻薄之意,也不觉大怒,于是便和邓清双剑齐斗卓桓。 娄舞阳是浙江浦江人,来了山西为官,加上多行不义之事,生怕被人谋害,便雇用了山西孝义县的一个力大无穷的武师当护院。上乘武学讲究的是以巧降力,剑术尤其注重轻灵翔动,是以韩冰虽然有点吃惊于卓桓的力气惊人,却也并不畏惧,心想他的大铁锤挡得正面,我便给他来个侧袭。一剑刺出,剑尖下垂,指向卓桓腿弯的“风市穴”,邓清也是同一心思,立即与韩冰配合,闪电出招,一剑刺向他胁下的“愈气穴”。 哪知卓桓竟是举重若轻,身手矫捷之极。只见他手舞大铁锤,脚跟一个盘旋,“呜呼”两声,两翼袭来的两柄长剑,都被大铁锤荡开!邓清还不觉得怎么,韩冰却是虎口一麻,长剑险些掌握不牢。说时迟,那时快,卓桓的大铁锤已是向韩冰挥来。韩冰又飘又闪,施展轻灵迅捷的剑术,剑尖上只用了两三分力道,避免以硬碰硬,长剑非断则折。 卓桓身子滴溜溜一转,韩、邓二人意欲乘暇抵隙,攻他中门,不料仍然都是刺在大铁锤之上。幸亏他们力道没有用足。那大铁锤的反震之力还可以经受得起。邓清韩冰见刺他不着,剑招立变,每一招都是虚虚实实,意在剑先,不碰他的大铁锤,只是留心寻觅他的破绽。卓桓虽能举重若轻,但大铁锤毕竟是笨重之物,无论如何,也不能使得一如刀剑的灵活。 二女却没想到,卓桓用近百斤重的大铁锤作兵器,不但防御有余,挥舞时呼呼生风,攻击也不容小觑。韩、邓二人不碰他的大铁锤,气力损耗不大。但倘若他稍有破绽,韩、邓二人的虚招立即就可变作实招,乘暇抵隙,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的打法的确是别开生面,激斗中卓桓欺负邓清力弱,大铁锤向她撞去。哪知邓清气力虽弱,轻功却是甚为精妙。只听得“呼”的一声,邓清的纤足一点大铁锤的上方,身形已是翩如飞鸟般地从卓桓头顶越过。大铁锤的力道在于正面,急切之间,决不能把力道立即转移方向推向上方,是以邓清这招看来惊险,其实却是履险如夷。 邓清飞过卓桓头顶,脚未沾地,剑尖已是刺到了背心的“大椎穴”,卓桓的大铁锤挡开了韩冰前面刺来的剑招,反手一拿,使出空手躲白刃的功夫强夺邓清的长剑。背后竟似长着眼睛一样,擒拿手法使得凌厉非常,邓清一剑刺空,立即闪开,又施侧击。 卓桓的摘拿手法虽然不同凡响,但双手分开,单臂托着大铁锤,力道自是大减。韩、邓二人前后夹攻,登时扭转了劣势,十数招一过,卓桓应付不暇,好几次险些被韩冰刺中。卓桓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心里想道:“他们用绕身游斗的法子,我的大铁锤笨重,却是发挥不了威力,久战下去,只怕难免有一两个破绽,给他们乘虚而进。” 卓桓心念转得飞快,战术也因此立改。韩冰正自使用虚虚实实的剑法,从正面向他作试探性的进攻。哪知卓桓忽然大喝一声,突然把大铁锤劈头掷下,朝着韩冰头顶砸下。韩冰大吃一惊,幸亏她跳跃得快,在间不容发之际一闪闪开。邓清一剑刺到卓桓背后,卓桓跳上两步,把拴着大铁锤的铁链一甩,大铁锤未曾落地,被他一甩,转移了方向,又向邓清飞来。邓清使出狮跃功,跃起一丈多高,恰恰从卓桓头顶掠过,但剑尖却已给大铁锤擦了一下,震得她虎口流血,落地之时,脚尖几乎站立不稳。说时迟,那时快,卓桓握着铁链又一甩,大铁锤又向韩冰飞来。韩冰纵身倒退避开,卓桓飞快地赶上去,握着铁链一推一拨,力道一转,大铁锤又一次向邓清压下。 邓清刚刚站稳,喘息未定,大铁锤飞到,只好逃避。但她气力不佳,这一跃未能及远,耳听得呼呼风响,那股大力似乎就要撞到她的背,邓清心里一凉,只道性命难保,闭眼待死。究竟邓清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逃脱 \\u003cheader\\u003e\\u003c\/header\\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p idx\\u003d\\\"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u003e说卓桓大铁锤向邓清背后撞来,邓清避无可避,闭眼待死,忽觉身子一轻,原来是韩冰飞身掠来,轻轻将她一带,两人同时使轻功纵身一跃,逃出了大铁锤追击的范围之外。 韩冰道:“休要恋战,到得贪证便逃吧。”邓清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出来,惊魂未定,当即点头。二女一齐跃起,跳上屋顶,扬长而去。卓桓力气虽大,但奈何体型笨重,只好跺脚唾骂。\\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u003e二女回到城隍庙中,换了衣服,把夜行衣烧了。等得天亮,阳曲县四处搜捕贼人,幸好一则元宝、账簿、书信等贪证都容易收藏;二则,二女昨晚没有露相;三则,这阳曲县也只是小地方,不像当初京城搜捕劫狱点子一样六扇门、锦衣卫满城追捕。此等阵势对于见识过大场面的韩冰邓清只是和风细雨。二女用油纸把证物裹好,收藏在马粪袋里,扔了长剑,避过了搜查。二女刚出了县城门南门,正好看见一批人纵马前来,二女定睛,为首的二人正是朱常鸿、阮鹤亭。邓清雀跃地奔往师兄,迎住众侠,韩冰也微笑着尾随。朱常鸿笑着问韩冰道:“冰姐,我这顽劣师妹没给您带来麻烦吧?”韩冰还没开口,邓清就“切”了一声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和冰姐合作了,冰姐是不?”\\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u003e韩冰笑道:“是啊,要不是你非要抢那翡翠玉马,你我姐妹二人便不用和那胖子打那场架。”众侠不解,韩冰便把昨晚和卓桓的交手经过说了一遍。朱常鸿笑道:“我这宝贝师妹果然给冰姐添麻烦了。”邓清嘟囔道:“我这也只是想多从贪官那偷一件宝贝赈济穷苦百姓罢了。没想到惹来麻烦就是了……”郑翠翎抱着邓清安慰道:“师姐为了百姓,这般想是好的,但有时候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有要事在身,别因小失大咯……”邓清也反抱郑翠翎点点头道:“还是师妹疼我,师姐受教啦!”韩冰也安慰邓清道:“没事啦,最要紧的是大事也没耽误!”然后拿出了从任羽洪身上搜出来的账簿和从娄舞阳府中搜出来的书信银两,递与朱常鸿。\\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u003e朱常鸿接过来看了一遍后道:“这山西巡抚娄舞阳是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山西布政使林凌云则是浙江金华府浦江县人,这二人是邻县老乡。而这二人又同事时都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现下看他们都贪污受贿,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作弊当官的。”邓清啐道:“那娄舞阳居然还是义乌人?呸!这贪官别给戚家军前辈抹黑了!”郑翠翎道:“这贪官抹黑的英雄岂止戚家军?要知道正统十四年保家卫国的于忠肃进入兵部之前也是山西巡抚,还要是个清官。要是让于少保有这样一位继任者,他的英灵可能会半夜把娄舞阳掐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u003e原剑平等奋威镖局众人向朱常鸿拱手道:“夏王殿下先救河南水灾难民,现下后惩治山西赃官,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啊,某等虽身在江湖亦佩服之至!”朱常鸿抱拳还礼,连道“言重”。阮鹤亭道:“既然赃证到手了,我们便尽早还京,告知皇上,揭发赃官受贿!”邓清道:“驸马哥哥应该是看离春节越来越近,想要尽快回京和金宁公主团聚吧?”阮鹤亭没回答,只是笑了一笑。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众侠将近回到京城,看看日子,已是天启五年正月,刚好在路上错过了春节,不过元宵佳节却已经日益临近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u003e来西城阜成门前,韩冰向众侠拱手道:“小妹为众位所擒又为众位所救,之后又和众位斗反王惩贪官这等大快人心之事,实属缘分。”众侠抱拳还礼。邓清含泪道:“冰姐姐要走了?”韩冰牵起邓清的手道:“是啊,现下京城应该还到处张贴着通缉冰姐姐的画像。所以冰姐姐就不进京城了。”邓清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了,说道:“冰姐姐要去哪里啊?”韩冰道:“天大地大,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三师妹李鸾婵应该是在直隶、辽东、山东一带寻找《制劲诀》,冰姐姐现在去碰碰运气看找不找得到她。”\\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footer\\u003e\\u003c\/footer\\u003e 第2章 回京 阮鹤亭问道:“莫非就是那位‘拼命三娘’?”罗子璇打趣道:“‘拼命三娘’?和梁山泊好汉石秀有啥关系没?”邓清本就不舍韩冰,听得罗子璇开口便道:“子璇别自作聪明,听冰姐说!”韩冰笑道:“因为她为人正直,经常替萍水相逢的人出头,而且比自己的事还在意拼命,又刚好在我和二师妹郭凤娟之后排第三,故此人称‘拼命三娘’,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向诸位引见引见。”邓清抱着韩冰哭道:“邓妹妹不想认识什么‘拼命三娘’,等妹妹舍不得冰姐姐,我们何日才能再相见?”韩冰轻抚邓清的秀发道:“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可以见到冰姐姐。冰姐姐都被邓家妹妹所擒,邓家妹妹是很了不起的,所以不要轻易哭啊!” 邓清道:“辽东听说已经沦于建虏之手,冰姐姐到辽东关外要多加小心啊。”韩冰道:“姐姐在关内上哪都是来去自如的,连大内皇宫都闯过了,我就试试那女真人能否抓到我。若然碰到我,冰姐姐让他建虏见识我中原儿女的大好手段!”邓清擦了擦眼泪,使劲点点头道:“嗯嗯,望有一天,我能和冰姐姐共抗外敌,齐赴国难!” 良久,韩冰放开邓清,向众侠挥手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小妹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聚!”众侠便与韩冰挥泪别过。韩冰此去可否找到师妹李鸾婵暂且不提,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众侠与奋威镖局一众别过韩冰后入城,看见京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原来天启皇帝春节时因西南战事烦恼,终日闷闷不乐。后来皇后张嫣不忍,要皇上保重龙体,放宽心怀。故此天启所以下旨,今年元宵大放花灯,大肆庆祝。于是京城里外,街头巷尾,欢声一片。 朱常鸿、原剑平一行人到了奋威镖局门前,众侠与原剑平等一众镖师别过。朱常鸿向原剑平拱手谢道:“福王一事,小王多感原老镖头深明大义相助,汪镖师亦因为身故,小王亦觉遗憾。”原剑平还礼道:“殿下言重,匡扶社稷乃我大明百姓分内之事。”朱常鸿见原剑平愁眉不展,知其心事,便道:“原老镖头愿意交小王这个朋友,以后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原剑平知道朱常鸿的意思,说是如果福王聒噪自己,夏王不会袖手旁观,当下便谢过夏王。 别过奋威镖局众人后,众侠各归各家。阮鹤亭回驸马府痛爱公主。于瑞雪归清净庵侍奉范苑萍。梁罗两位各自回家向自己父亲告知其河南、山西一行之事。先前朱常鸿和阮鹤亭等都以道昌平祭拜历代帝陵为借口出京,然而久久没回京,大家都以为两位殿下带着亲友游山玩水去了,故此也没人过问。朱常鸿带着郑邓两位师妹回到夏王馆,问过朱雄,得知今天已是正月十二日了。朱雄见到主人归来,大喜,便煮水设宴为三人接风洗尘。 翌日,朱常鸿手持山西巡抚娄舞阳、布政使林凌云的受贿账簿、银子、书信等项,向天启弹劾二人受贿。天启下旨,将山西巡抚娄舞阳贬为太医院生药库大使、山西布政使林凌云贬为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此次这二位官员被贬不要紧,日后为朱常鸿本人和京城百姓惹来大祸,此乃后话,日后再说。 第3章 过节 又过了一天,正是正月十四,朱常鸿把梁复请到夏王馆中,说道:“梁复兄弟,最近我们挫败了福王谋反,救得无数受黄河泛滥之苦的灾民,又严惩了山西土豪郝孝义,最近贬了贪官娄舞阳、林凌云的官。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好事,要不就趁这元宵佳节,大家一起出去游游灯会如何?”梁复拍手赞成:“好啊,回到京城后无所事事,闷死小弟了,叫上神剑驸马、红尘女侠等,和令师妹出去逛逛。” 朱常鸿正要说好,突然听得外面有人大叫:“好!好啊!原来你们已经打算出去看花灯玩,带上我可以吧?”朱常鸿一听,马上觉得头疼,梁复一听,心里却是扑通地跳了一下。听声音都已经听出外面说话的人是谁了,正是朱常鸿的大师妹邓清,刚才那番话被这惹事精听到,她非要去不可了。朱梁二人一抬头,果然看见邓清蹦蹦跳跳地走进来,边走边娇嗔道:“师兄不准扔下我的啊!”梁复见了邓清进来,在听了这句话后,脸有点微红,朱常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朱常鸿说道:“我知道你想和我们一起出去,和你一起去不要紧,可是你脾性不好,容易惹事。”邓清嘟着嘴巴道:“师兄我啥时候惹过事?”朱常鸿笑道:“你自己失陷在牛栏山,不就是正因为你要管闲事吗?”邓清争辩道:“我们不管难道要看着山贼为祸百姓?”朱常鸿道:“牛栏山算是救百姓了。那么你女扮男装抢绣球呢?到了福王宫邸了,要不是你追杀李开疆,我们会泄露行迹?盗取娄舞阳的贪污罪正你又是如何连累冰姐姐让卓桓拖住的?”邓清无言以对,只好拉着朱常鸿的衣袖摇着道:“我这次不会再惹事的了,师兄你就让我去一次嘛!只要你们带上我,我都听你们的就是了。”朱常鸿、梁复二人对望了一眼,知道如果不答应邓清,那就大家都甭想去了,于是便道:“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出去吧。”邓清听后大喜。 正月十五日,因为于瑞雪、范苑萍不便出宫,罗子璇公务在身,阮鹤亭是有家室之人,要陪伴金宁公主过节,所以只有朱梁邓郑四人去游灯会。郑翠翎也是担心邓清惹事,所以让大家不带兵刃。朱常鸿知趣地拉着郑翠翎走开,有心让邓清和梁复相处,同时也私下叮嘱梁复要盯紧邓清,别让这宝贝师妹惹事。当晚,邓清换好男装化了个妆,梁复刚好来到夏王馆。梁复看见邓清又穿起男装,用油彩抹得脸上黄黄的,再粘上两撇鼠须,更在自己脸上打了麻子,哭笑不得:“你怎么把自己弄成如斯模样了?” 邓清转了一圈说道:“好看吗?我总觉得自己投错胎了,我的性格更像个男子,不是么?而且,你们都怕我闯祸,我穿了这一身男装,还化妆化得那么丑,即使是闯了祸也不会牵连师兄啊。”邓清性格本来就大大咧咧的,且性格好玩莽撞,的确像个男子,所以对自己的容貌相对不太在乎。本来自己就是个美貌少女,化了成一个丑男的妆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很新奇过瘾。梁复难得和自己心上人元宵游玩,但这邓家姑娘却穿起男装,还化了一个如此丑怪的模样,要不是那曼妙身材还在,都不知道那是个女子,总觉得这样自己好像有龙阳之好,但也没法子了,于是摇了摇头苦笑,便和邓清出了夏王馆。 第4章 元宵 只见京城热闹非凡,尤其今晚是元宵正日,平时一年到头,内城之中,大明门至正阳门之间是用石栏杆围成的一个方形广场,一片闹市街道,俗呼“棋盘街”,今晚此处不仅到处挂着这种精致好看的花灯,而且勾栏瓦舍,即使是已近亥时,还有很多唱曲演戏的。此外,时不时有烟花窜到天上炸开,煞是好看。街上红男绿女,人头涌涌。看到胭脂首饰摊档,邓清也不去看去买,其实本来邓清已经算是天姿国色,故此即使不施脂粉也会让人眼前一亮。梁复本想买一些送给邓清的,但让人看到自己买胭脂首饰给另外一个男人,成何体统? 二人来到一个灯谜摊档前。摊档老板大叫:“猜灯谜猜灯谜!一文钱猜一次,猜中送小灯笼一个!”梁复觉得有趣,便和邓清说道:“邓家妹子,要不咱俩猜猜灯谜做做才子佳人?”邓清忍不住笑道:“哈哈,我现在是个丑怪男子,什么才子佳人?才子流氓还差不多!哈哈!”但反正无事可做,邓清便和梁复去凑凑热闹了。梁复指着一个字谜道:“邓家……弟弟,瞧瞧!”邓清抬头一看,灯谜摊上写着“无字灯谜”四个大字。邓清挠头道:“有字的灯谜我明白,无字灯谜是个啥样子的?” 梁复道:“有字灯谜写字出来让人猜,你只要说谜底就行了。无字灯谜,出谜者不用写字出来,只是摆出物件让猜谜者猜;猜谜者也不用说话,自己用行动回答。这些就是无字灯谜了。”梁复看着邓清一脸茫然的样子,有心在邓清面前卖弄,便道:“兄弟你还是不明白的话,愚兄猜几个无字灯谜给你看看?”灯谜摊老板捧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小鼓和一把鼓槌,还有一支唢呐。邓清问:“如何,想到了吗?”梁复眉头一皱,稍加思索,然后展颜微笑着对邓清道:“想到了。” 只见梁复大踏步上前对灯谜摊老板拱手道:“贵介有礼,此灯谜鄙人私以为猜到了。”灯谜摊老板一拱手道:“尊驾请!”梁复便右手拿起唢呐来吹,左手提着鼓槌敲鼓 。灯谜摊老板称赞道:“公子果然才思敏捷!”便把一只灯笼送给梁复。梁复提着灯笼回来送给邓清,并向邓清解释道:“一边是可以敲打的鼓和鼓槌,另一边是可以吹奏的唢呐,很容易让人想到‘自吹自擂’的这个成语,于是我便蒙一下,却不曾想到蒙对了,哈哈哈!” 邓清却是心不在焉地应道:“哦哦,原来如此……”梁复看到邓清觉得无趣,便知趣地说道:“我们去找找些有意思的看看?”邓清开颜道:“好啊好啊,我不像你们这些文人对猜谜语如此有兴趣!”便笑嘻嘻地随着梁复离开。 两人路过一茶楼外,刚好茶楼里有个老艺人拉着胡琴,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作男音,一个唱女声,正在唱三国故事中《甘露寺》里的一个唱段。二人抬头,看见茶楼招牌写着“品茗楼”三个大字。邓清平时本不喜咿咿呀呀的唱剧,但是对三国故事里英雄好汉的事迹却是十分喜欢,一听说是在唱三国,马上拖着梁复的手就要进茶楼听戏。梁复被心怡的姑娘拖着手,便云里雾里地跟着邓清走进品茗楼里听戏去。 二人进了茶楼,找张桌子坐下,叫了两壶酒,几碟菜,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曲。但是《甘露寺》本就是文戏,听着听着,邓清就觉得没意思了,何况一句话咿咿呀呀半天都还没说完,心中不耐烦,拖着梁复起身要走。但是梁复少年风流,琴棋书画无有不晓,他自身就很擅长唱曲,当然也就是个知音人了。他听的这两少女唱得的确不错,于是便道:“刚才是清姑娘自己说要进来的啊,怎么现在又要走了呢?听曲还没听完就走,对艺人也不尊重。反正曲都快唱完了,我想再听听好吗?”邓清想想的确一开始是自己要拉梁复进来听曲的,不好执拗,没法子只好低着头不做声一直喝酒。 一曲唱完,在座听客齐声拍掌叫好。梁复也摸出几文铜钱打赏了两位唱曲少女。艺人向打赏听客一一谢过,刚要走时。突然,茶楼东边桌子一听客怪声怪气地叫道:“咦,嘿嘿,先别走,唱得那么好大爷还没打赏呢!过来,过来,让大爷瞧瞧!”众人一听,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枯瘦削小,长着一对三角眼的恶少,在他身旁,还有五六个亲随打扮的人,占了一桌,每个人都一副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模样。 那拉胡琴的老艺人见状,自知得罪不起,只好带着两个女儿上前再谢。哪知那恶少看见老人家带着少女走过来,抬眼一望,俩少女稍微年长的唱女声的那个模样更为娇俏。于是恶少伸手一拉,把少女拉到身旁说道:“嘻嘻,好,好!你们这样唱一晚能赚多少钱?”老艺人应道:“那也有二三十文钱,勉强够糊口吧。大爷,我们唱完这一曲,也要到下家唱去了,请大爷……” 第5章 田九成 还没等老艺人说完,恶少就打断他的话:“好啦好啦!你这老东西,我看你真是枉为人父!哈,你看你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如此标志,居然要她干这些抛头露面的勾当,这如何得了?可惜可惜!一晚到头,唱曲唱得那么好听,才挣那二十来文钱,真是太委屈她了!这样吧,老家伙,难得大爷我今晚发起善心,而且你女儿的样子长得的确也不错!”转身对那少女说道:“来来来,坐到大爷身旁来。只要你陪大爷喝几杯酒,哄得大爷开心,今晚,大爷就把你带回家去,嘿嘿嘿,只要你肯陪大爷一度春宵,大爷重重有赏!这一晚你伺候得大爷开心,大爷给你十两!十两银子,你唱几个月都赚不来啊!哈哈哈,就这么定吧!老东西,你走吧,明天早上到我家来领回女儿!” 四周的听客,听到恶少口不择言,都忿忿不平。但内中有人认得这恶少,此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左都督田尔耕的儿子田九成,难怪如此猖狂,可惜那少女撞到他手里,大概也凶多吉少了。所以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没人敢作声。梁复本来听到田九成这么说,心里也火光。但是他也清楚明白,这恶少敢如此猖獗,肯定是某个权贵的公子爷,上次劫狱救韩冰和阉党结下梁子,挫败福王谋反惹了朱常洵,惩贪开罪了山西巡抚和布政使,万一出头管这事,恐怕又会和朝中重臣结上新怨。 想到这里,梁复忍气吞声,默不作声。但梁复自己能忍,担心坐在一旁的邓清忍不得,她听到这些话,恐怕当场就会发作。于是他转身想带邓清走出茶楼。岂料他一转头,才发现邓清已不在座位上了。梁复心中叫苦,嗖的一下站起来。果然,此时邓清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田九成面前,一手把那少女从田九成身边拖开,推回老艺人身旁,然后把身子挡到田九成和亲随面前,压着声喉大喝道:“你这杀才,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我看你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虽然邓清压着声喉,但听起来还是比普通男子声尖。 田九成一听,在京城里竟然有人敢管自己?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满面麻子的黄面瘦汉,刚才听说话声音有那么尖声怪气,于是便冷笑着道:“你这汉子面色蜡黄,声音又尖声怪气,怕是过几天就要去见阎王了!居然赶来搅黄大爷的事!?来人啊!”岂知一句话还没说完,邓清抢前一步,一伸手,一招墨家拳中的“解带为城”,像麻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住田九成的腰带,把田九成举起:“你想把你那些狗奴才喊来吗?”那帮亲随一见,这还了得!?纷纷冲上前想去救主。邓清一甩,把田九成甩到角落边。 田九成何时被人如此粗鲁对待,当场眼冒金星,几乎一命呜呼。那五六个亲随见状,恐怕回去吃那田尔耕责罚,一哄而上,向邓清围过来。邓清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闪展腾挪,拳掌交加,指腿并用,一眨眼功夫,已把那五六个亲随打得东倒西歪。此时田九成才知道怕,爬起来大叫:“造反啦,造反啦!你竟敢打我锦衣卫指挥使府的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待会儿我让你好看!” 说完,田九成连爬带滚就想跑出茶楼,然后再找人助拳。“你还想跑?”邓清岂会让田恶少跑掉,两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揪着田九成,喝道:“本公子让你走快点!”说完举起田九成,转一个圈,一放手。只听得田九成一声惨叫,身不由己地被抛出茶楼,“啪”的一声摔倒在大街中心。“哎”一声惨叫还没叫完,那田九成便气绝身亡了。众人大叫:“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吓得东逃西串,鸡飞狗跳。 第6章 闯祸 那卖唱的父女三人早已在刚才邓清打亲随的时候被梁复带走。梁复知道那五六个亲随肯定不是邓清对手,于是心想做件好事,把仨艺人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及至梁复安顿好那父女三人回来,没想到邓清打得手顺,没掌握好分寸。梁复本来也恼怒那田九成,想也让那田恶少尝尝苦头,然后趁乱把邓清带走,换回女装,等事情不了了之。没想到自己稍微走开下,邓清就惹来大祸了。 邓清看见田九成直直地瘫在街心,路人纷纷一边大叫“杀人了”一边逃窜,这才后怕。梁复赶忙过来扯着邓清衣袖:“快走!”邓清这才回过神来。二人刚刚冲出茶楼,看见衙役捕快已从街口处直涌过来,大嚷道:“休叫跑了杀人凶手!快去抓拿归案!”远处还有五城兵马司,也向着这边飞跑而来。梁复见状,大叫:“苦啊!我们俩被抓进诏狱不要紧,连累了夏王如何是好?”梁复人急智生,拖着邓清走进暗巷,避过前来搜捕凶手的兵马官差。 看官会问,为何邓清刚摔死田九成,捕快衙役甚至兵马司就赶到?原来当时还有没被邓清痛打的亲随,看见己方的人都打不过邓清后,马上飞似的跑回指挥使府,通报田尔耕说道:“禀告都督大人,少爷在茶楼被一黄面麻子汉子痛打!”田尔耕大惊,心想:“在京城居然有人敢动我儿子的一条汗毛,不就是抢个民女吗?”原来这田九成在京城早已恶名远播,一向欺男霸女,除了好事什么都干,因为有锦衣卫指挥使兼左都督田尔耕这个大靠山,官府哪敢管这恶少? 话说当下田尔耕马上知会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协助追捕凶徒。及至田尔耕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看见自己儿子倒在血泊中,额头撞破,口吐鲜血,心疼得抱起田九成,一探鼻息,已然气绝。当下田指挥使抱着儿子尸身嚎啕大哭。那报信的亲随上前劝田尔耕:“田都督,人死不能复生,莫要过度悲伤了……”田尔耕一把揪住那亲随的衣领,满眼红丝,声嘶力竭地喝道:“说!打死成儿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亲随从来没见过田都督如此凶恶,当下吓哭道:“是一个满面麻子的黄面男子……约莫十九二十的年纪……不过看上去五官精致……书生打扮……身材瘦弱……尖声怪气……” 田都督咆哮叫道:“搜!挨家挨户!挖地三尺!把京城翻转也要把这凶徒搜出来!谁胆敢收留凶徒,按同犯论处!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北镇抚司全力缉拿,限你们在天亮前把凶徒缉拿归案!你们要仔细盘查进城人等,只准进城不准出城!”霎时间,京城内一片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 布置妥当,田尔耕还是不觉解恨,即时找来锦衣卫右都督孙云鹤、指挥同知崔应元、指挥佥事许显纯,如何搜捕凶手。崔应元听田九成的随从描述邓清的外貌,便道:“田都督,身材瘦削、五官端正又尖声怪气,会不会是女子假扮男子?”随从猛然记起,马上报道:“各位大人,小人记起那杀害少爷的凶手是和大内侍卫副总管梁复坐一桌的,又是梁复把艺人三父女带走的!”许显纯一拍大腿道:“夏王常鸿和梁复如此友好,那么那个女扮男装的凶手会不会是于瑞雪、邓清甚至是郑翠翎、范苑萍那伙娘们?” 孙云鹤道:“如此说来我们把四女的画像涂黄脸面点上麻点让田公子的亲随辨认如何?”田尔耕咬牙切齿道:“罢了!一来画像与真人或多或少有出入,二来也不算真凭实据,我们马上以元宵节拜会为名面见四女,谁不在谁就是凶手,到时候再加上画像和亲随辨认,那她们就百辞莫辩了!找到凶手,管他是男是女,我都要将之剖腹挖心,以祭我儿在天之灵!” 再说梁复、邓清二人,避开兵马官差搜捕,但是梁复心急,心想:糟了,这邓家妹子闹出如此大事,但当时遇见如此不平之事,甩手不管自己良心也过不去啊。而且此时也不是责备邓清之时,更何况梁复暗暗喜欢邓清,也不忍再说责备之言,想办法脱身要紧。当下梁复便对邓青说道:“邓家妹子,你现在先把化的妆卸去,我出去买件女装回来与你穿上再回夏王馆。”邓清闯下如此大祸,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好一切都听梁复的。很快梁复买回女装,邓清早已用男装衣服把脸上的妆卸去。邓清接过女服,到暗处换上,梁复便到巷口把风。一切停当,梁复顺便一把火把男服烧了。二人施展轻功,穿过几条小巷又走过几条横街,眼看就要回到夏王馆。 第7章 盘问 还没回到夏王馆,梁复眼利,离远便看见夏王馆门前站着几个锦衣卫。梁复大惊,邓清更是颤抖握着梁复的手说道:“莫非田尔耕已知道我就是凶手?”梁复道:“妹子休慌,我去引开锦衣卫,你从矮墙处跳墙入馆。”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拍梁复的肩膀。梁复大惊,扭头一看,见是朱常鸿和郑翠翎二人,心才定下来。原来朱常鸿和郑翠翎本在城中游玩的开心,忽然城中到处说搜捕凶徒,兵马捕快来往不绝,便觉扫兴,就此回夏王馆。 朱常鸿笑道:“梁副总管和清师妹今晚玩得开心不?”梁复听言哭笑不得,便把田九成如何欺压百姓、邓清如何出手惩治,现在满城兵马捕快都在搜捕邓清之事扼要说出。朱常鸿、郑翠翎一听便叫苦:“苦啊,这顽劣师妹又惹出事来了!这下该如何收拾?”郑翠翎安慰道:“师兄,事已至此,责备师姐也无益。”转头对邓清道:“师姐,你赶快从夏王馆馆墙低矮处跳墙入馆沐浴,洗净脸上的残妆和身上的汗水,出来见田尔耕那伙人便说一夜没外出,都在沐浴。”邓清依言去了。然后郑翠翎和朱常鸿、梁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商议。 朱郑梁三人一边说着品茗楼搜捕凶徒一事,一边向夏王馆门口走去。原来是孙云鹤和许显纯带上四五个锦衣卫来到夏王馆,被王府总管朱雄挡在门外。看见三人回来,孙云鹤、许显纯、朱雄一起施礼。三人还礼后,朱常鸿便问道:“不知道孙都督和指挥佥事大人因何事到蔽馆来呢?”又问朱雄:“朱雄,你可否有怠慢贵客啊?”朱雄答道:“回千岁,孙都督、许佥事说元宵佳节特来拜访夏王千岁和郡主娘娘。小人已回禀两位大人,说夏王千岁和石宁郡主俱不在馆中,但两位大人……” 还没等朱雄说完,孙云鹤抢道:“殿下莫怪朱总管,臣奉田都督之命搜捕凶手,路过夏王馆,才记起自从殿下燕山学艺归京,臣都还未上门拜见殿下。趁今夜元宵良辰,便带上汤圆、灯笼、烟花等应节物品送与王爷,并金银胭脂水粉送与郡主娘娘和令师妹邓清姑娘。”说完便使随行的锦衣卫拿出礼物。自从郑翠翎和朱常鸿燕山学艺归来,天启皇帝秉承神宗遗命,封朱常鸿为夏王,顺便赐予朱常鸿师妹郑翠翎“石宁郡主”封号。而邓清因为男扮女装抢绣球招驸马欺君在先,在皇宫捉拿刺客韩冰救驾在后,被朱郑二人使计让天启皇帝赐其“功过相抵”,邓清至今仍是平民身份,故此孙云鹤把二女的名号分开说。 郑翠翎笑道:“那谢谢二位大人的美意了。但是何故二位大人穿着飞鱼官服,还带着锦衣卫前来过节啊?”许显纯抱拳道:“请殿下郡主恕臣二人无礼之罪。正如方才孙都督所说,臣等二人奉田都督之命搜捕在品茗楼杀害田公子的凶徒,本来就公务在身。但刚好经过夏王馆,也不能因公事而失了对殿下和郡主的敬意,故此穿着官服前来拜见。”郑翠翎掩口笑道:“二位大人素来秉公执法,绝不会因私废公,小妹有何不知?莫不是二位大人想以过节拜会为名要入王馆搜查凶徒?” 此言一出,孙许二人心里都剧跳一下:“没想到这郡主娘娘如此直白,该如何对答呢?”二人一时词穷。郑翠翎见二人一副狼狈相,便慢慢收起笑容,向二人拱手道:“小妹戏谑之言,二位大人莫怪。”二人马上还礼道:“郡主娘娘言重,折杀微臣!”朱常鸿道:“方才品茗楼凶徒杀害田公子一事,侍卫副总管梁兄目睹经过,并已告知小王。”转头问梁复:“敢问梁副总管,可否认识方才品茗楼行凶之人?” 梁复道:“卑职趁今晚元宵佳节在城里闲逛,听得品茗楼内唱《甘露寺》,便进内听曲。当时茶楼内听客众多,卑职便与那黄面汉子同坐,没想到他会是行凶之人啊。及至田公子邀艺人回都督府,黄面凶徒开始行凶打人,卑职便保护着艺人离开。等卑职回到现场想制服凶徒,田公子已被凶徒打死,凶徒也不知去向了。”孙许二人之前听得田九成亲随提及,梁复只与凶徒同坐和护送艺人三父女离开,如此便和梁复所说并无二致,说明不了梁复就是同伙,当下犹豫不决。 此时,朱常鸿开口道:“过门都是客,二位大人既然来了,断无不入内上座之理。二位大人,请!”孙许二人正有此意,也不推辞,便和朱常鸿等人进夏王行馆。进到馆内,分宾主坐下后,朱常鸿便命朱雄沏茶待客。孙许二人谢过朱常鸿,孙云鹤问道:“今晚元宵佳节,不知道王爷和郡主娘娘在城中玩得可否开心?”朱常鸿哈哈大笑答道:“托赖二位大人问候,小王与郡主玩得很开心,只是被那宵小凶徒扫了兴!”于是便把今晚和郑翠翎的行程都说了出来,无非是赏花灯猜灯谜吃汤圆之类的,末了,朱常鸿又说了一句:“各摊档老板和路人都可作证!” 孙许二人听得“作证”二字,脸上一红,马上道:“千岁言重,臣等不敢!”郑翠翎道:“千岁殿下和小妹都知道二位大人要务在身,田都督之子决不能枉死,所以都是如实把行程说了出来,供二位大人调查,以示公正。我们也希望能尽快找出凶徒,以慰田公子在天之灵!”二人拱手谢道:“千岁深明大义,体谅臣等,臣等实在是感激涕零!” 此时,邓清已沐浴完毕,出来道:“要各位久候,小妹向各位赔个不是!”许显纯问道:“邓姑娘,你一晚都在夏王行馆中,并无外出?”邓清答道:“是啊,佥事大人。”许显纯又进一步问道:“这元宵良辰,为何姑娘不外出游玩而留在王府之中?”邓清道:“哦,小女子本想外出,无奈刚出行馆不远便被恶犬追逐。回到夏王馆中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很是不舒服,所以沐浴。” 许显纯觉得邓清话中有骨,恼怒之际一句话冲口而出:“如此说来,所以邓姑娘就沐浴了一晚吗?”此言一出,便觉后悔。果然听得此话,朱常鸿面上不悦,梁复尴尬,连孙云鹤都觉得无颜,邓清更是一跺脚,转身就进内。只有郑翠翎笑道:“原来许佥事对姑娘沐浴之事如此在意,虽然圣人云‘食色性也’,但如此大庭广众说出来还是未免不雅吧?”许显纯自知施礼,下跪道:“微臣失言,请千岁和郡主赎罪!” 朱常鸿面无表情道:“许佥事想必是忙碌追捕凶徒之事,一时心乱才失言,何罪之有?既然二位原本就要务在身,小王也不强留,朱雄,送客!”孙云鹤一开始便被郑翠翎出言戳穿入王爷行馆搜捕凶徒的意图,已觉得碰了壁,虽然“五彪”一向权倾朝野,横行无忌,但毕竟夏王是朱姓皇族,不可硬碰;后来听得夏王自己说出“作证”二字更是心虚;最后听到自己的搭档许显纯居然问一个二十未够的姑娘家沐浴之事,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当下扶起许显纯,拜别了夏王和郡主,带着那四五个锦衣卫狼狈退出夏王馆。 第8章 六扇门 见朱雄送二人出去后,朱郑梁三人才松一口气。邓清蹦蹦跳跳地出来道:“我知道有师妹在,孙云鹤、许显纯等‘五彪’就作不了恶!”郑翠翎道:“事情还没完全过去,不过至少五彪已经对我们怀疑上了。奇怪,五彪就来了孙云鹤和许显纯,其他三彪呢?田尔耕可是苦主啊,他会去哪里呢?”朱常鸿道:“刚才孙许二人已知道梁兄和此事有关,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其他亲友,比如皇姐夫和皇嫂、罗副提督和于女侠他们呢?”郑翠翎思量道:“方才许显纯一直针对师姐,但又没真凭实据捉拿师姐,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行凶者是女扮男装?田尔耕去讯问范贵妃和于姐姐?” 看官,郑翠翎当真神机妙算,此刻田尔耕和崔应元正在清净庵讯问范于二人。但范苑萍是先皇光宗皇帝朱常洛的贵妃,按辈分还算是当今天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官居左都督一品武官高位的田尔耕也不敢胡乱硬来。加之红尘女侠于瑞雪性格高傲性情火爆,范苑萍又极为讨厌阉党五彪,故此虽然田崔二人也是以佳节拜访的名义拜见范苑萍,但范苑萍让于瑞雪传话说自己已经带发出家,不便见俗世男子。范苑萍对田都督和崔同知不见不言,甚至闭门不纳,所以田尔耕和崔应元吃了闭门羹,别说见范苑萍,连门也进不了。加之于瑞雪在一旁冷言相讽,怒骂奚落。田尔耕见不了范苑萍之余还受了一肚子气。 田尔耕和崔应元回到都督府,碰见孙云鹤和许显纯也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田尔耕问孙许二人,夏王馆讯问得如何?许显纯回答道:“卑职打听过,事发之时夏王常鸿和郑郡主的确不在品茗楼,梁复虽然在品茗楼,但那时梁复只是和凶徒同桌和带一人离开品茗楼,真没证据证明梁复是帮凶。”四人聚首一合计,觉得范苑萍不见、邓清也有可疑之处,但是范苑萍得罪不起,于是找来邓清的画像涂黄脸面并点上麻子,找来亲随问是否凶徒的模样。 亲随一脸茫然地看着画像,似是而非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田尔耕气不打一处来,喝了一声:“滚!”照着亲随的屁股就来了一脚。亲随一个恶狗抢屎向前踉跄,站稳了后抱头飞奔而走。赶走了亲随后,田尔耕四人又商议起来。无奈四个臭皮匠怎么都成不了诸葛亮,后来实在没辙,便把黄色麻子面的邓清画像贴出去通缉。 再说范苑萍,总觉得今晚田崔二人的拜见不寻常,便派于瑞雪到夏王行馆打听。于瑞雪到了夏王馆,见过朱常鸿等众人,得知原来满城锦衣卫捕快缉拿的人就是邓清,便揶揄邓清道:“邓家妹子,想不到原来范贵妃的麻烦是你惹来的,本事不小啊!”邓清自知理亏,没有回击于瑞雪。梁复便把邓清遇到不平事,暴打田九成致死一事告知于瑞雪。于瑞雪心知自己遇到这事也不会袖手旁观,但因为话已说出,且为人高傲,也不道歉,只是向邓清竖起大拇指。 郑翠翎道:“小妹觉得此事田尔耕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得知己知彼。”朱常鸿问道:“哦,如何做到知己知彼?到都督府打听吗?”郑翠翎道:“不可,田尔耕孙云鹤等并非郝孝义娄舞阳之流,武功了得,若使轻功前去打听很容易被发觉;如果明着去打听又惹怀疑。”朱常鸿道:“哎呀,翠翎师妹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该怎么办吧?”郑翠翎道:“既然有捕快搜捕凶手,六扇门肯定参与此案。小妹听闻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为人正直,师兄可以好友梁兄目睹案发为由向洪捕头打探。”梁复因关心邓清,于是便道:“既然小弟目睹案发,小弟当然不可不往。”朱常鸿拍着梁复肩膀道:“好,我与梁兄一同前往拜见洪捕头!” 二人来到六扇门,让捕快通报,洪一贯刚刚巡城回来,一无所获,正在烦恼之际,听报得知夏王朱常鸿和亲军都尉府副都统梁复拜见,当下想道:“听田尔耕说他儿子被杀与梁复有关,我正在查探此事之时他却来了,若是与他无关他为何来此?带上一个王爷过来打关节?但夏王素有侠名,加之田九成一向欺压百姓,我作为六扇门总捕头却也因为忌惮他爹不敢缉捕他,本就有愧社稷百姓,如果夏王真的和梁复有关我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田尔耕那边我也可以推脱说我一小官不敢开罪皇族。”于是忙出门迎接二人。 第9章 言者无心 朱梁二人看到洪一贯带领众捕快出来,会意微笑了一下,作势道:“这位必定是六扇门洪总捕头了吧?”当下洪一贯参拜夏王道:“殿下千岁于燕山学艺归来,卑职都未曾拜会,说来惭愧,烦请夏王殿下原谅。”其实诸位看官应该记得,先前洪一贯早已在英国公府中见过朱梁二人,但那时候二人躲避锦衣卫追捕,故此为掩人耳目,朱、梁、洪三人此刻装作不认识 。朱常鸿扶起,洪一贯便请二人于六扇门会客厅分宾主坐下。 看见一众捕快都已退去,朱常鸿道:“小王还没谢过洪捕头先前之恩!”洪一贯面微笑道:“今天乃卑职初次拜见殿下,卑职有何恩于殿下,想必殿下贵人事忙,记错了吧?”朱常鸿心想这洪一贯果然老到,此处乃他六扇门衙中也怕隔墙有耳,于是便改口道:“小王听说,总捕头在万历四十二年剿捕白莲教之前已是南方六省总捕头,后来因在广东剿捕白莲教有功晋升为六扇门总捕头,说起来总捕头可算是江湖前辈,小王应当以晚辈自居。”洪一贯听到“白莲教”三字,不禁悲戚道:“千岁言重,折煞卑职。剿捕白莲教时卑职好友杜学仁殉职而死,每每想到此处卑职都不能不伤感。” 朱常鸿叹气道:“小王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杜捕头当时为北方七省总捕头,剿捕白莲教而不幸逝世,实乃朝廷之损失。”洪一贯道:“故此卑职剿捕白莲教一来为了大明社稷,二来也是为友报仇。”朱常鸿安慰道:“洪总捕头忠义双全,实属难得。总捕头报了杜捕头的仇,但杜捕头为国为民的遗愿也需要洪总捕头完成。”洪一贯拱手道:“卑职定然不忘殿下的教诲!”朱常鸿听得,便直入正题道:“小王知道总捕头正在查探田都督爱子被凶徒所杀一事,本不该打扰。但梁副都统乃小王生死之交,小王又与田都督一殿为臣。小王前来看可否有用得着小王之处,小王定必效劳。一来梁副都统因事发时身在现场,难免嫌疑,此案若查明真相,可为好友洗脱嫌疑;二来小王也想让田公子早日瞑目。” 洪一贯道:“王爷梁副都统来的正好,此画像是都督府仆人送来的凶徒的画像,请二位过目,是否见过凶徒?”二人一见,心中大惊。朱常鸿面色微变,心道:“那不就是清师妹的画像土黄面加上麻点?”但很快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小王没见过啊,梁副都统,你来认一下,当日行凶之人是否这般模样?”梁复道:“对,正是此人!” 洪一贯在朝堂、江湖混迹十多年,朱常鸿的面色变化如何能逃得过他的双目,当下心内明白,但也不点破。当下洪一贯说道:“梁复副都统指认了此人,那这张通缉令就可以张贴公布了。”于是便呼来捕快,命令在九门张贴。朱常鸿心中暗暗埋怨梁复:“你为何说是此人?这不是要把清师妹推进火坑?”心想要尽快回夏王馆和郑翠翎商议对策。 朱常鸿心中正想之际,听得捕快进来报:“报,锦衣卫指挥使田都督府中来人!”田尔耕家人进来见过三人,禀道:“田都督派小人前来前来询问总捕头案情进展如何?”洪一贯回道:“案发之际亲军都尉府副都统梁复在场,梁大人也指认了凶徒的容貌,正是田都督送来的画像中之人。画像可送到京城九门张贴通缉,相信破案之日可期!”田府家人领话回禀。洪一贯自言自语道:“贵州奢安肆虐,身为朝廷一品武官都督,心里却只挂念私仇!” 第10章 听者有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常鸿听得此言,便问洪一贯:“总捕头方才说贵州奢安是何意?”洪一贯道:“殿下常年在燕山学艺,故此不知。天启元年,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趁机起兵反叛,据重庆,攻合江,破泸州,陷遵义……当奢崇明进围成都、自号“大梁王”的消息传到贵州之时,贵州全境戒严。贵州水西彝族土同知安邦彦也想借机发难。自去年十一月,安邦彦驱兵三万余,渡三岔河,谋犯普定。云贵总督兼贵州巡抚蔡复一派遣总理鲁钦等在汪家冲、蒋义寨大败之。乘胜追击,过三岔河、直抵织金。今年正月,鲁钦等回师渡河,遭叛军袭击,士卒死亡二千多人,蔡复一亦为此被免职。这新春佳节,皇上连年都过不好!” 梁复听言,目视朱常鸿,朱常鸿会意,当下便向洪一贯拱手告辞道:“既然总捕头要务缠身,小王并副总管二人就不再打扰了,就此告辞。如有需要小王协助的,请总捕头告知!”洪一贯也拱手道:“卑职先行谢过殿下美意!” 出了六扇门后,梁复向朱常鸿拱手道:“请殿下息怒,既然田尔耕家中有人画出凶手画像,在下如果说凶手不是画中之人,恐有包庇嫌疑。”朱常鸿心中微惊道:“想不到我心中所想能为梁兄所知。”当下低声道;“梁兄言重,小王也是明白。小王想到,我们最好把清师妹带离京师避避风头。”梁复微笑道:“到贵州避风头吗?”朱常鸿哈哈大笑:“梁兄真是有颗玲珑之心!此事可回夏王行馆再行商量。” 二人回到夏王馆已经三更时分,看到郑翠翎、邓清、于瑞雪都还没睡,把在六扇门和洪一贯的谈话告知众人。郑翠翎道:“小妹觉得我们可到贵州一行,查察讨安军情。奢崇明、安邦彦拨乱西南,为祸一方。我们前往贵州,一来可以为朝廷立功,为民除害;二来可让师姐暂时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朱常鸿、梁复相视一笑,然后道:“方才我和梁兄就是这么说的。”于瑞雪道:“安邦彦已在贵州反叛已久,根基深厚,恐怕此行凶险非常。我觉得神剑驸马武功高强、神机营子璇火铳傍身,他们和我们同行就最好了。”郑翠翎道:“田尔耕既然已有凶手画像且封闭九门,那么师姐恐怕出不了京城。最好师兄向皇上请旨前去贵州。只要手握圣旨,田尔耕许显纯等也无可奈何。现已三更了,五更早朝时师兄可向圣上上奏。” 好不容易熬到四更左右,朱常鸿沐浴更衣,换上朝服,前往皇宫皇极殿上朝。五更三点,天启皇帝坐朝,受众臣朝拜。司礼监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当下一品武官左都督兼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昨晚臣犬儿在京城中过节却被凶徒无故打死。臣恳请陛下令锦衣卫、六扇门、顺天府封锁京城九门,张贴通缉令,全力缉拿凶手。”天启还没开口说话,吏部尚书赵南星说道:“田都督昨晚已如斯为之,何须面圣禀请?封锁九门,硬闯民宅,弄得民怨载道!皇上,臣听得田都督之子恃着自己是一品武官之子,在京中称霸横行,鱼肉百姓。昨晚田九成也非无故被打,事出之因是田公子欲强抢民女,故此被打致死!”田尔耕怒道:“然则赵尚书认为如此就可以滥用私刑?那么大明国法何在?” 天启见两位重臣开始吵闹,便道:“两位爱卿无需动怒,朕觉得田都督说得有理,即使田九成真的是强抢民女,也应该由官府法度制裁。为了审清事实,也需要找到行凶者对质。朕准田都督所奏!”田张二人见皇帝发话,也不再嘈吵。朱常鸿趁机出班奏道:“臣夏王朱常鸿启奏我皇万岁,自臣去年秋从燕山学成归来,为朝廷未立寸功,臣心不安,更兼臣为藩王,按祖制不宜久留京师,因尚未建藩故暂留京城。臣近闻贵州安邦彦作乱。故臣恳请携驸马阮鹤亭,亲军都尉府副都统梁复、神机营副提督罗子璇两位、先皇贵妃范氏侍女于瑞雪并臣两位师妹到贵州查察军情,请皇上准奏!” 天启一听大喜道:“朕早已为奢安作乱之事扰得寝食不安。现下皇叔肯为朝廷出力,为朕分忧,实为社稷之福,准奏!朕赐虎符与皇叔,准予皇叔调动各地军马之权,并任命王瑊为贵州巡抚,贬蔡复一为贵州总兵,和巡按监军傅宗龙主持贵州军务。”左都督田尔耕和右都督孙云鹤觉得,昨晚搜捕凶徒之事刚一奏报,夏王便要离开京城,且要带上师妹邓清,更是怀疑,但架不住皇上已准奏,也不好说话,只好咬牙切齿盯着朱常鸿退朝离去。 话说朱常鸿领着圣旨和虎符回到夏王馆,此时梁复前往驸马府请阮鹤亭,于瑞雪到神机营找罗子璇到夏王馆中来。众人虽然一夜没睡,但也大喜,邓清郑翠翎二女更是欢欣雀跃。邓清欣喜道:“冰姐姐说过,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可以遇到她,不知道此次贵州之行可否碰到她呢?”郑翠翎也喜道:“最重要师姐你平安无事。”阮鹤亭道:“事不宜迟,早离京城为好,免得夜长梦多。”在朱常鸿上朝之时,众侠已收拾妥当,朱雄也为朱常鸿准备细软停当,众人便动身出发。 第11章 离京 众侠来到京城外城右安门,已经将近辰牌时分。当时还是正月十六,京城的冬天卯辰交替之时天还没大亮,天也下着大雪。众侠骑马来到城门,看见城门关闭,城墙上贴着通缉令。锦衣卫守着城门,为首的锦衣卫不是别个,正是指挥佥事许显纯。那许显纯嘴里骂道:“最近都在刑讯东林犯人汪文言,昨夜又为田都督公子之事折腾了老爷一夜。睡没多久又要起床迎着冷风守城门,天还要下着雪,算老子倒霉!” 众侠下马,许显纯向朱常鸿行礼。朱常鸿还礼道:“佥事大人,我们奉圣旨前往贵州查察平定奢安之乱军情,还请佥事大人开城门放行。”许显纯道:“田都督也是奉了圣旨让卑职封闭九门,并在此搜捕凶徒,还请殿下见谅。”朱常鸿道:“应该。”一锦衣卫小旗拿着通缉画像对着众侠逐个对照。当时天暗,且昨晚邓清化了妆,所以小旗也没认清邓清。但许显纯本来昨晚就已和田尔耕认定邓清是疑凶,于是当时抢过通缉画像再对着邓清的容貌仔细辨认。 邓清被许显纯看得心里发毛。朱常鸿手举起圣旨道:“许佥事,我们奉了皇上圣旨出京,许佥事在此阻挠,莫非想违抗圣旨不成?”众锦衣卫见朱常鸿高举圣旨,一起下跪。许显纯笑了笑,从怀中也摸出圣旨道:“千岁言重,卑职也是奉了圣旨在此搜捕凶徒,如果千岁一行没有凶徒,卑职定当放行!”众侠见许显纯拿出圣旨,也一起下跪。郑翠翎道:“许佥事,画像中凶徒有须黄面且有麻子,你看我一行人中有无此人?” 许显纯道:“凶徒有可能化妆作案。”郑翠翎道:“许佥事意思是我们都要按照画像中的模样,脸上胡子涂黄脸面点上麻子再对照?”许显纯想到,对方有王爷有郡主、驸马,就连梁复罗子璇官位也和自己相当,于瑞雪又是先皇贵妃爱婢,便道:“郡主娘娘言重,卑职觉得画中凶徒的身段和这位邓姑娘有点相像。”邓清听到“身段”一词,灵机一动,便大声道:“佥事大人如此留意小女子的身段,昨夜又对小女子沐浴如斯有兴趣,莫非佥事大人对小女子有爱慕之意?” 众侠听明白邓清之意,一起哈哈大笑。一众许显纯手下锦衣卫也知道许显纯好色,当下也有人掩口而笑。当下虽然天还没亮透,但许显纯和众侠纠缠也有一阵,早已引来了二三十个百姓围观。平时许显纯多做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之事,仇家极多,当时百姓听得邓清如斯说,都离远对着许显纯指指点点。许显纯当时面红耳热,也想自己区区一四品指挥佥事,斗不过一朱姓藩王。这级别对手还是留给一品大员田尔耕吧。当下许显纯便喝令开城门放朱常鸿一行出城。 众侠出了城,众马飞奔。一路上众侠对出城门时看到许显纯的丑态嘲讽一番,有说有笑。说也奇怪,众侠出了京城,辰时一到,天就大亮,雪也停了,但风还仍然刮着。马快如飞,此时已出了京城,到了顺天府大兴县北,地名海王村。朱、阮、梁三人还好,罗子璇身子单薄,邓、郑、于三个是女流之辈,受不了寒风,瑟瑟发抖。阮鹤亭见状,便说道:“我们找个茶寮歇歇脚,喝杯热茶御寒提神吧。” 朱常鸿回头一看,看见四人冷得哆哆嗦嗦,心中自责,内疚地向四人拱手道:“是我的不好,没留意到四位受寒。”七人到路旁一茶寮,点了热茶点心,坐下就吃。热茶落肚,众侠感觉舒畅不少。邓清道:“如果此行能遇上冰姐姐就好了。”郑翠翎笑道:“如果师姐是男的,小妹绝对觉得师姐倾慕冰姐姐。”邓清道:“那可不,像冰姐姐这样的美人儿,我要是男人肯定喜欢!不过我觉得冰姐的笑容有种亲和力,让人感到亲切,而且我和她也算是并肩对敌过,所以我对冰姐的喜欢仅次师兄师妹。” 众人听得邓清当众剖白自己,都觉得邓清可爱。罗子璇涎着脸便问道:“那我呢?”邓清一个包子塞住罗子璇的嘴巴:“我最讨厌你!”罗子璇边吃包子边道:“这个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有点害怕于女侠!”邓清被罗子璇当众点破,笑骂着追打罗子璇,众人大笑。梁复看见邓清和罗子璇调笑无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12章 李鸾婵 正在此时,听得一阵打斗之声。众人看时,只见一个蓝衣少女,用襁褓裹着一个婴儿在怀内,背上背着一柄长剑,手持一双铁尺,正和三人恶战。那三人都是恒山派弟子,都是一柄长剑,其中一个叫赵鼎,另外两个是兄弟俩,大哥叫肖兴,二弟叫肖旺。那少女舞着双尺,死命相拼,护着背上婴儿。那三人合力想要夺取婴儿,但都被那少女拼死挡着。茶寮其他茶客看见打斗得凶险,纷纷躲避。 那肖旺一剑当头劈下,少女向左闪开。肖兴拦腰一剑斩来,少女左手铁尺舞得呼呼生风,直截肖兴的右手腕。肖兴回手收拦腰斩少女的那剑,少女铁尺也收,赵鼎那柄剑又刺到后心。少女向右闪避,但是已避不及,赵鼎那剑左肩刺着。少女挨了这一剑,兀自奋战不退,双尺挥动,带着点点鲜血四溅。肖兴叫道:“那婆娘,我们找的主儿是丐帮,你又不是丐帮什么人,何苦以命相拼?” 那少女默不作声,只是狠命厮拼。肖旺挺剑刺来,少女避开了剑,右手铁尺还了他一尺。赵鼎举剑横削。少女铁尺斜格,奈何赵鼎臂力甚强,那少女又左肩受伤,力气大减,剑尺交加,强震之下,铁尺飞到一丈开外。少女眼见来不及捡铁尺,急忙抽出背上长剑。邓清再也看不下去,挺剑相助喝道:“好不要脸,三个大男人合起来欺负一背着孩子的弱女子!?” 恒山派三人见战那少女都久战不下,现在看来了七个手拿武器之人,赵鼎呼哨一声,三人跳出圈外,落荒而逃。蓝衣少女看见有人相助,气一泄,晕了过去。众侠急忙上前救助。邓清解下少女身上的襁褓,婴儿交梁复抱着。梁复见邓清把婴儿交由自己照顾,心中不快顿时无影无踪。于瑞雪探了鼻息把了脉,说道:“她只是晕了而已,没啥大碍,我们还是医疗她左肩上的剑伤吧。”郑翠翎拿出金疮药,三女侠给蓝衣少女敷了。朱常鸿问茶寮老板要来一碗温水,灌蓝衣少女喝了。 不一会,蓝衣少女呼出一口气,醒了,问道:“那女婴呢?”邓清道:“那边那位小哥抱着呢,姐姐不愧为江湖上的侠客,醒来不顾自身先问保护的婴孩。她是你什么人?”蓝衣少女道:“我与那婴儿非亲非故。”郑翠翎问道:“那你为何救她?”蓝衣少女道:“我叫李鸾婵,乃峨眉派慧眉师太门下弟子。”邓清大喜道:“哦,你就是那位‘拼命三娘’铁尺仙子?”李鸾婵道:“那是江湖上的朋友取笑我的,你们怎么知道?” 邓清道:“我们与令师姐夜猫子冰姐姐可算是过命的交情!”当下便把韩冰进皇宫盗玉玺失手被擒,众侠进诏狱劫韩冰出狱,一起斗反王除贪官惩恶霸的事说了一遍。李鸾婵本来受伤委顿,听得自己师姐和众侠的事迹后,精神却好了不少,却又叹气道:“师姐与众位干的都是让人拍掌叫快之事,可惜我师命在身,不可和各位一道行侠仗义……”阮鹤亭说道:“对了,李姑娘《制劲诀》找得如何了?” 李鸾婵道:“还是毫无头绪啊,简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罗子璇又问道:“拼命妹子还没告诉我们女婴是什么人,你又是为何救她?”李鸾婵一拍脑袋道:“刚才郑姑娘已问过一次,你看,我都还没老,就忘记了回答!”顿了顿,李鸾婵指着梁复怀中女婴道:“那女婴今年才两岁,是丐帮帮主谢安民女儿。方才追杀我俩的人是恒山派弟子……” 还没说完,邓清抢道:“不消说,肯定是当初谢帮主在介休县教训了郝孝义一顿,又抢了他的青铜盘龙棍,他自己又打不过谢帮主,所以就请自己恒山派掌门哥哥郝忠仁帮忙报仇了!”李鸾婵道:“邓家妹子说得不错,那郝忠仁本来也跟着我追寻《制劲诀》的,终有一天他们不跟着我了,我一来没线索寻找《制劲诀》,二来也出于好奇,于是索性反跟着他们。寻仇归寻仇,想不到他们如此卑鄙,没找谢帮主本人,却追杀谢帮主在大兴的家人。谢夫人被一对三十出头的青年剑客夫妇救了去,郝忠仁和大弟子范钟追杀他们去了,我也是拼死才把谢小姑娘救出来。” 邓清一听,便欢叫道:“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剑客夫妇?莫非是紫电剑郁凌枫和青霜剑陈采青两位?难道储存在金山寺的粮食已经分派完给灾民了?”到底相助谢夫人的剑客夫妇是何人,究竟是不是郁凌枫陈采青夫妇呢,且看下回分解了。 第1章 报复 话说众侠在大兴县城外救了韩冰的三师妹李鸾婵和丐帮帮主谢安民的幼女,于瑞雪给李鸾婵敷过金创药包扎好伤口后,李鸾婵身体已无大碍。众侠让李鸾婵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片刻休息后,便进入县城。众侠虽然心急救人,但一者在大兴县城人地生疏,敌情不明;二者也不忍心抛开刚伤的李鸾婵和幼婴不理,只好迟滞一阵再入城中。 众侠入得县城来,到了教忠坊,只见只是辰牌时分,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行人绝迹。阮鹤亭叫了一声:“此处必有大厮杀,大伙仔细!”众侠把受伤的李鸾婵中央护定,迤逦向前。来到一家大户祠堂前,只见两派十个人分成五对持剑厮杀。众侠看时,那祠堂匾额写着斗大的“忠敏杨公祠”五个字,台阶上笃定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披着一袭狐裘斗篷。那两伙人凶神恶煞地厮打着,那少年表情却是泰然自若地看着。众侠再细看那原来对峙的双方一方有方才和李鸾婵拼斗的肖兴、肖旺、赵鼎三人,另一方竟是嵩山派的邱剑霜师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恒山派一众的确是受了郝孝义的唆使,趁谢安民带着丐帮四大长老出外之际,前来大兴县丐帮总舵劫杀谢帮主的妻女。丐帮副帮主李保国拼死护友,力敌恒山派师徒五人,被那郝忠仁从后一剑捅死。恒山派一众原本一直跟踪李鸾婵寻觅《制劲诀》的,但突然掉头离去,李鸾婵当然很是奇怪,以为恒山派一方得知《制劲诀》所在,于是李鸾婵翻身跟踪恒山派。到了大兴县才知道原来恒山派是前来欺侮妇孺的,李鸾婵怒不可遏,上前截着恒山派厮杀。 此时,白莲教的堂主夫妇李健辉、罗心怡夫妇路过,看见恒山派五个男子欺负两个女流,触动了侠义心肠,上前助战。原来自从万历四十三年井儿峪一役后,李氏夫妇多方打探,知道红封教的后台原来是万历皇帝的宠妃郑氏及其在大兴县的娘家,于是夫妇二人便迁到大兴县来暂住,准备寻个机会行刺郑贵妃的哥哥郑国泰或者侄子郑养性为白莲教报仇。但郑氏父子却是狡猾非常,李氏夫妇守候了多年仍未觅得机会行刺,却不曾想今天救助了丐帮帮主夫人女儿。谢帮主夫人陆氏恐怕今天难逃一劫,便把尚在襁褓的幼女谢燕托付给李鸾婵,让李鸾婵带着幼女杀出重围去找谢安民。李鸾婵也知道情势危急,便含泪答应了,背着谢燕杀出重围,便在大型县城外海王村碰到众侠。 郝忠仁看见走了李鸾婵和谢燕,便让赵鼎和肖兴肖旺兄弟二人前去追杀李鸾婵,自己和范钟与李氏夫妇捉对厮杀。那边罗心怡对敌范钟还能勉强应对,李健辉却是无论如何抵不住郝忠仁的长剑了,肩膀上中了两剑。李氏夫妇二人眼看不妙,带着陆氏便退到这教忠坊。教忠坊是明代大兴县衙的所在之地,罗心怡向来不喜欢官府中人,本不想到来,架不住丈夫说道:“这官府看见有人行凶打斗,兴许会前来过问,吓走这帮恒山派匪人。”罗心怡心想,自己夫妇生死无所谓,但不能让丐帮帮主夫人落入奸人之手,无奈之下也便答应了。 他夫妇二人却不曾想到,官府之人也被这场凶险的打斗吓怕了,竟没有一个捕快衙役插手这事,路上行人也纷纷躲避。三人无奈,只好继续退走。过了两三条街,看见有一个祠堂,牌匾上写着“忠敏杨公祠”的,不断有家人进进出出。李氏夫妇二人寻思,这应该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在祭祖吧,一头扎进去,官府想不管也不行。即便官府不管,凭这家望族的声势,郝忠仁应该或多或少有点顾忌。 原来这大兴县杨家,是英宗、代宗两帝三朝的重臣杨善的后代。正统十四年七月,明朝在土木堡被蒙古瓦剌也先大败,英宗皇帝朱祁镇被掳作人质。时任兵部侍郎于谦力排众议,让监国朱祁钰在北京顺天府迎战也先,并拥立朱祁钰为帝,是为明代宗,奉英宗为太上皇。正统十四年十月,也先败退。但代宗却不想迎回太上皇。杨善用一己之力,变卖家产买了许多奇珍异宝充作出使瓦剌的费用,并靠着他的巧舌如簧,硬是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迎回了太上皇朱祁镇。朱祁镇复位后,封杨善为光禄大夫、柱国,封兴济伯,赐世券,掌左军都督府事,兼礼部尚书,其子孙世袭金吾卫指挥使之职。 第2章 杨帆 此时李氏夫妇带着陆氏进了杨家祠堂,看见一位公子哥带着十来个家人在参拜。那位公子哥约莫十三四岁光景,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披着一袭狐裘斗篷。原来这位公子哥正是杨善的九世孙杨帆。这位杨帆虽然是杨善的九世孙,但却对老祖宗杨善很不以为然,因为杨善当年参与谋害保住大明江山的忠臣于谦,甚至颇以自己为杨善子孙为耻的。今年春节,杨帆的父亲杨家兴作为皇帝亲军二十六卫之一金吾卫的指挥使,当值御林军拱卫天启皇帝,故此整个春节都不在大兴县老家。今早正月十六春节算是过了,回家得知杨帆居然在大年初一没有祭拜老祖宗杨善,大怒,遣其前来祭拜老祖宗,却不曾想到撞着这场厮杀。 当下杨帆和他的家人看见一男三女手持武器冲了进来,男子身上还血迹斑斑,都吃了一惊。家人们急急把小公子杨帆围在当中。李健辉知道对方误会自己了,当下指着陆氏拱手对杨帆道:“这位公子,某家有礼。某等惊吓了公子,实属无奈。”于是便把自己夫妇二人和峨眉派李鸾婵救助丐帮帮主妻女一事说出来,当然把自己夫妇二人是白莲教教中之事省去了。杨帆问道:“追杀谢夫人的是什么人?贤伉俪又和谢夫人怎么称呼呢?” 陆氏答道:“追杀奴家的乃恒山派郝忠仁一众,去年奴家夫君在介休时与郝忠仁之弟郝孝义结上梁子了,故此郝孝义便让其兄趁着夫君外出追杀奴家母女二人,夫君的结拜兄弟、副帮主李保国也遭了恒山派的毒手。感激这对伉俪和峨眉派的李姑娘,他们伉俪二位是白莲教的两位堂主,与奴家非亲非故却能挺身救助奴家。峨眉派的李姑娘原本奉师命寻找江湖秘笈《制劲诀》的,但看见奴家有难都不顾师命,前来帮助奴家。”陆氏一来胸无城府,二来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故此一股脑地把李氏夫妇和李鸾婵的来历都说了出来。杨帆虽然年少,但也知道近年白莲教及其分支闻香教在山东河南一带作乱,此时听得这夫妇二人乃白莲教教徒,眉头不由得一皱。 罗心怡很懂得察言观色,看见小公子的神情,知道杨帆对自己夫妇二人是白莲教颇感忌讳,当下便道:“倘若杨公子能确保谢夫人安全,奴家与外子已感激不尽。就不多作打扰,奴家这便和外子出去与郝忠仁拼个你死我活!”说完拉着李健辉的手就要出去。杨帆心想:“这位姐姐性烈,别说言语中得罪不得,脸色上也不能使她有半分难堪。”当下急忙道:“姐姐别误会,小弟只是在想退敌之计罢了......” 李氏夫妇心中好奇,想道:“我合夫妇二人之力都难以抵敌郝忠仁师徒,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有啥本事能击退恒山派的恶人?”杨帆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看出了李氏夫妇的心事,便道:“眼下贤伉俪和谢夫人本已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何不放手让小弟一试?小弟就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让那郝忠仁师徒唬走!”李氏夫妇心想目前形势也的确没有其他法子了,只好放手让杨帆一试了。 只见那小公子杨帆不慌不忙走到祠堂外面。郝忠仁师徒一看,出来的既不是先前的白衣夫妇,也不是丐帮中人,想必是这祠堂主人的儿孙了。郝忠仁虽然急于抓住陆氏,但是看这这祠堂的格局,这杨氏应该是官宦望族之后,也不敢硬闯进祠堂抓人,便来吓唬这公子哥道:“你这公子小哥看着年纪轻轻,就别替贫道那仇家出头了。这是江湖恩怨,和你这官家子弟毫无关联,理这闲事作甚?” 杨帆没回答郝忠仁的话,只是气定神闲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郝忠仁。郝忠仁这下反被杨帆唬住了,心想:“看这公子哥两手空空但如此淡定,要么就是他有超凡的本事,要么就是他故弄玄虚,虚张声势。但是按理说他即使是故弄玄虚,也要有一定的胆量才会有这样的淡定,看这样年纪的官宦子弟,应该不会有这份胆气的啊......”郝忠仁拿捏不住,便又说了句:“待会儿贫道的三个徒弟就要回来,到时候即使这祠堂是铜墙铁壁我们也闯得进去!” 杨帆终于开口了,他笑道:“连两个手执长剑的大人都挡不住道长,难道我这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童能挡得住道长?道长要抓人进内便是......”郝忠仁一听,心中突兀了一下,心想:“这孩童怎么看都像是阻拦我进去抓拿那丐帮帮主夫人的,怎么现下却如此大方让我进去呢?”祠堂内的陆氏听了却是哭了出来。罗心怡心道:“这小白脸果然靠不住,关键时刻把我们给卖了!” 第3章 僵持 郝忠仁犹豫了一会儿,看杨帆真没阻拦自己的意思,抬脚便要进内。杨帆道:“但道长却要知道,您要是捉了谢夫人,丐帮岂能与你甘休?要知道,别说是直隶、山西两省,就是全天下的乞丐,到时候也要与你恒山派和山西郝家为敌,道长三思啊。”郝忠仁怔了一怔,他弟子范钟道:“师尊别听这娈童胡言!我们杀了丐帮的副帮主,与丐帮的梁子早已经结下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捉住帮主夫人,这便有和丐帮谈判的筹码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郝忠仁心想极是,又要开步进祠堂里了。杨帆又道:“你们不怕与丐帮结梁子,难道也不怕连白莲教也招惹了?”郝忠仁急问道:“这里面有白莲教什么事?”杨帆道:“道长不知道,护持谢夫人的那对夫妇是白莲教的两位堂主?”打斗之时,李氏夫妇的确没和恒山派互通姓名,但是郝忠仁也知道,白莲教众人的确是穿着全身白衣的,而且天启初年山东、河南一带白莲教频频起事,声势浩大,虽然后来被官府弹压下去了,但余威还在。 李健辉一听,知道杨帆的确是帮己方的,只是己方现下实力不济,故此只能智取,于是便和妻子走到祠堂门口,亮出大海碗般大的白色莲花别在胸前。当时白莲教被朝廷镇压不久,平民百姓没事不会把白莲标记带在身上,故此郝忠仁一见,知道这李氏夫妇果然是白莲教中人无疑。先前李健辉中了自己两剑兀自死战不退,看来这白莲教夫妇是护定这谢夫人的了。丐帮和白莲教这江湖上黑白两道势力最大的帮会教派和自己作对,这还真的要思量。 这时那范钟又道:“师尊,方才师尊剑伤了那个男堂主,恐怕我们现下退走放了那夫妇二人,白莲教也会找本派的麻烦,岂不把那夫妇二人和那谢夫人一并捉了,谁人知道我派伤了白莲教的堂主?此方为上策!”郝忠仁一听没错,又要挺剑进内了。杨帆见唬不住郝忠仁,便大声喝道:“此祠堂为近两百年前英宗皇帝重臣兴济侯杨忠敏的祠堂,我看谁敢造次!?你恒山派不怕得罪江湖中人难道也不怕得罪官家人物!?” 范钟又笑道:“师尊,我们不放这一个人逃走,我看谁能逃出去讨官家的援兵?”杨帆瞪了范钟一眼。杨帆毕竟年少,江湖阅历不够深,他这表情被郝忠仁看在眼里。郝忠仁便知道杨帆的确是虚张声势的,便毫无顾忌地要往祠堂内闯。李健辉跟妻子道:“拼了,他恒山派要捉谢夫人便从我夫妇二人的尸体上踩过去吧!”罗心怡也流泪道:“相公,来生奴家还要和你做夫妻!” 眼看郝忠仁已经走上台阶了,杨帆定了定神,冷笑道:“谁说没人出去报信便不会有援兵?”郝忠仁此时怎么会再信杨帆的话,大摇大摆地再走上两级台阶。杨帆心急,但此时他心知方才正是自己瞪了范钟一眼漏了马脚,一定要沉得住气。正好此时赵鼎和肖兴肖旺三人气急败坏地跑回来道:“师尊,不好啦,弟子等追那蓝衣婆娘追到城北外海王村,不知道哪来的六七个人前来助那蓝衣婆娘,弟子只好前来告知师尊,请求师尊定夺!” 杨帆一听,马上信心满怀了,他神气十足地道:“我早就说了有援兵嘛,你就是不信!你恒山派别逃啊,我家中高手‘大兴五剑’就要赶过来了!”若是赵鼎他们不过来,郝忠仁便不会理会杨帆,冲进祠堂内捉人的了。但此刻前去追杀李鸾婵的弟子此番回报,而且自己的弟子万万是不会帮敌人骗自己的,当即犹豫不决。 杨帆深知,先前自己唬过郝忠仁,如果再被郝忠仁识破,以后再也唬不住郝忠仁的了。这教忠坊是县衙门所在地,只要等到衙门众人出手,或者自己父亲杨茂带着金吾卫的人马过来找寻自己,即使是丐帮或者白莲教的什么人过来,就不怕这恒山派,不然自己一直唬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虽然杨帆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还是神色不改,生怕郝忠仁再次看出破绽。 正在着急之际,远处真的来了五个背着长剑之人!杨帆大喜,本来自己看着恒山派用剑的师徒五人便胡诌个什么“大兴五剑”,却不曾想此刻真的有五个使剑之人走过来,当下便兴奋叫道:“我家中的那‘大兴五剑’来了!”恒山派众人回头一看,果然是五人身背长剑,由远到近而至。这五人不是别个,正是嵩山派邱剑霜和他剩下的四狮弟子阎端、蒯永、万翔、邝亮。原来去年深秋这嵩山派师徒从福王府中逃了出来,知道福王朱常洵这靠山肯定没了,于是现下又到大兴县寻找郑贵妃的娘家侄儿郑养性谋份差事,却正好碰着恒山派围着杨家祠堂。 第4章 挑拨 邱剑霜听见有人说什么“大兴五剑”,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的宏伟祠堂,台阶上一锦衣公子,台阶下五人手执长剑,目露凶光地看过来。邱剑霜感到不妙,看情形以为那恒山派师徒是那公子哥手下的什么“大兴五剑”,虽然不知道己方有何得罪对方之处,但行走江湖还是稳妥起见呢,于是便叫了一声:“徒儿们仔细!”嵩山派五人各自手按剑柄,以防不测。嵩山派此举以防不测,但在恒山派看来便是一副准备厮杀的势头。 郝忠仁问赵鼎道:“方才救那蓝衣婆娘的有没这五个人?”赵鼎道:“弟子看见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增援,心慌没看清楚啊,增援的人都是拿着剑的。呃,现下满街行人散去,应该没其他闲杂人敢到处走动,兴许有他们吧......”赵鼎等三人当时的确慌乱了,只看见朱常鸿、郑翠翎、邓清和阮鹤亭都是用剑的,然后就落荒而逃了,又怕师父责备,于是变便含糊其辞想搪塞过去。郝忠仁听的弟子如是说,更是神色凝重地举剑在手。 杨帆一看,觉得过瘾,知道这双方的五人都不知道对方是啥来历,最好撩起双方不明不白地打起来,然后趁乱把谢夫人和那两个白莲教救出,但是用什么办法好呢?杨帆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突然记起方才陆氏提到李鸾婵和这恒山派都在找寻《制劲诀》一事,心念一动,心想这《制劲诀》江湖中人都在抢夺,或许对武林人士来说是件至宝,不知道可不可以让这秘笈使得眼前这伙人打起来,但情势危急,不容多想,于是一咬牙:“就赌上这一把吧!” 只见杨帆低声对恒山派说道:“道长,我俩做个交易,我让他们‘大兴五剑’交出《制劲诀》,你们拿了秘笈便请回吧,小子并非练武之人,要这秘笈也没用。他们五个一向很听小子我的话的!”恒山派一听,心花怒放,被这诱惑冲昏了头脑。也不细想。当初他们本就是跟踪李鸾婵寻找《制劲诀》的,一来心想李鸾婵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制劲诀》,二来胞弟被辱之仇也不可不报,于是便撇了李鸾婵来大兴劫杀谢安民的妻女。此刻听到寻觅多年的《制劲诀》就在这眼前的“大兴五剑”身上,当然大喜过望了! 范钟低声问郝忠仁:“师尊,就这样放过了谢安民的那婆娘了?要是不把那祠堂里的三人捉拿在手,恐怕日后丐帮和白莲教都会来寻仇!”郝忠仁骂了一声道:“笨蛋,如果抢到《制劲诀》,我恒山派便天下无敌了,到时候还怕什么丐帮白莲教!?”范钟又问道:“师尊,倘若那小子又是忽悠我们,那‘大兴五剑’身上没有那《制劲诀》呢?”郝忠仁道:“即便那‘大兴五剑’没有《制劲诀》在手,现下我们也要将其除掉,他们都是那姓杨的小子搬来的救兵!”范钟点头道:“哦哦,对,师尊说的没错!” 杨帆听他们师徒商量议定,忍着笑,朗声对嵩山派五人叫道:“诶,你们五人,乖乖地把《制劲诀》交给这位道长吧,免得一场厮杀!”此话在恒山派一方听来是主人对手下的武者的命令;但在嵩山派听来却是一群人向己方挑衅,以武力威逼自己交出《制劲诀》。当下邱剑霜心中纳闷,心想:“原来对方不是来寻仇的,是要我嵩山派交出《制劲诀》,虽然我派也想得到,但我派手头上也没得到《制劲诀》啊。”万翔对邱剑霜低声道:“师父,对方是道士,怕不是武当溪泉那牛鼻子那一伙的,弟子听说溪泉老道的师父张松溪当初写完《制劲诀》后便带着出走了,武当派自己也没有《制劲诀》,故此溪泉老道也到处寻找《制劲诀》。”邱剑霜一听,觉得也有可能。 于是邱剑霜也朗声道:“我们没有《制劲诀》,有也不会给你们!”岂料因为先前在福王宫邸中和众侠交手时,邱剑霜两个门牙被韩冰飞石打中,所以邱剑霜说话漏风,故此这句胡听起来便好像是:“某有《制劲诀》,就是不会给你们!”郝忠仁一听大怒,杨帆也佯怒道:“你等五个不听话的奴才,道长,给我教训一下他们!”这句话在嵩山派听来是杨帆得不到《制劲诀》恼羞成怒让手下的“大兴五剑”与己方厮杀;在恒山派听来却是杨帆因为手下的“大兴五剑”不听话,恼羞成怒让自己动手去抢,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当时恒山派知道可以把《制劲诀》抢到手,也不细想,挺剑上前接住嵩山派,师父对师父,徒弟对徒弟地捉对厮杀起来,于是便有众侠来到忠敏杨公祠前看到的那一幕。 第5章 卞庄刺虎 邓清看见邱剑霜,李鸾婵瞥到郝忠仁,仇人见面,挺剑便想上前助战。郑翠翎一手拉一个一把拉住道:“二位姐姐先等等,小妹虽然不知道这两派为何动手,但看样子很可能是那台阶上的小公子从中使计挑拨的,此刻对我们有利。这两派都是我们的仇人,如果此刻二位姐姐动手,这两派人很可能合力攻打我们,那样反为不妙。”邓李二女一听,觉得有理,也就袖手旁观了。 那边动手的恒山、嵩山两派看见众侠来到,都以为是敌方的援兵。郝忠仁对敌很多时候用铁索摇铃和着火符纸伤人,剑术相对疏懒了些。此刻郝忠仁看见李鸾婵带着一伙人到来,再听得赵鼎道:“师尊,他们人来了!”心中慌了一些,剑法一乱,被邱剑霜瞅中个空档,长剑攻了进来,直刺左手手腕。幸好郝忠仁怎么说都是一派之尊,手向上一提,避过长剑。但饶是如此,左手道袍衣袖也被邱剑霜长剑划破了一截。郝忠仁为人一世,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知道再打下去便凶多吉少了,当下翻身跳出圈子,叫了一声:“风紧扯呼!”带着徒儿们撤了。 那边厢嵩山派见打走了“大兴五剑”,但来了本派的仇家朱常鸿、阮鹤亭一众,也不敢久留,也收剑而走。李鸾婵见歹人们都走了,便放心地背着女婴儿谢燕到祠堂门前向杨帆行礼道:“敢问小公子,丐帮帮主夫人在祠堂内不?”还没等杨帆开口,陆氏听到李鸾婵的声音便抢出来道:“李女侠,我家燕儿没事吧?”李鸾婵看见谢夫人也安然无恙,大喜,把小谢燕交还陆氏。陆氏看见女儿平安回来,感动得抱着女儿向李鸾婵跪下。 李鸾婵吓得慌忙扶起陆氏道:“谢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如果不是有夏王殿下等诸位侠客相助,恐怕我和令嫒都早已命丧九泉了。”于是便把众侠在海王村相助自己之事说出。此时,众侠也正好过来了,陆氏向众侠下跪谢恩。朱常鸿一把扶起道:“谢夫人乃长辈,这真是折煞晚辈啊!”这时杨帆也过来向夏王和驸马两位殿下、石宁郡主行礼,陆氏也把杨帆如何临危不惧、智斗恒山嵩山两派匪人之事说出。 阮鹤亭首先赞道:“杨小公子年纪轻轻但懂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得难得!”杨帆红着脸道:“驸马殿下谬赞了,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当得上‘侠客’二字?”阮鹤亭微笑道:“像恒山派和嵩山派之流,虽然会武,但是是‘侠’吗?杨小公子有这份锄强扶弱的侠客心肠,虽不会武,但比之郝邱之辈实胜多多,乃无武之侠!” 朱常鸿听了这件事,又看了看这忠敏杨公祠,便问杨帆道:“杨公子是景泰年间迎回英宗皇帝的兴济侯杨忠敏的后裔?”杨帆没说话,低着头点了一下头,郑翠翎看着苗头有点不对。朱常鸿称赞道:“当年杨忠敏雄辩滔滔,没花国家一文钱便从瓦剌太师也先手中迎回英宗皇帝,之后一直传为佳话。杨小公子今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让恒山嵩山两派掌门这样的老江湖打起来,与乃祖相比,也不遑多让!” 杨帆红着脸嘟囔道:“殿下把小子和杨忠敏比,是对小子的侮辱......”朱常鸿大感意外,旁人想有杨善这样的能臣当祖先都盼不来,这杨帆却耻于有这样的祖先,实在让人费解。杨帆道:“于少保当年击败瓦剌太师也先,保住了大明社稷以及无数无辜老百姓的生命,这样的英雄才应该被敬重。杨忠敏却为了一己私欲,伙同徐珵、石亨这伙奸臣陷害了保国安民的于少保。小子为自己是他儿孙而感到羞耻!”众侠听到杨帆这番表白,既感慨,又更加敬重杨帆,不以寻常孩童相待,当他是同龄好友一般。 此时,只见五六个乞丐持械奔过来,只见当先一人手提青铜盘龙棍,正是丐帮帮主浪荡游丐谢安民,大喝:“只会欺负妇孺的恶贼,快纳下命来!”陆氏喜极而泣,迎上去道:“夫君,恶贼已被这群侠客赶跑了。”说完把谢燕抱给谢安民看。谢安民看见老来得的女儿没事,心便安下来了。朱常鸿、阮鹤亭领着众侠也过来参见谢帮主。谢安民笑逐颜开道:“哎呀,没想到两个月前介休县一别,各位竟成了老乞丐的救命恩人了!” 第6章 忠良之后 众侠没想到谢安民竟会认得自己这几个当时只是一同在元宝楼吃饭之人。邓清惊奇道:“谢帮主竟认得我们?”谢安民笑道:“当然认得,特别是你啊,看不起人的小姑娘,哈哈哈!”邓清面色尴尬道:“不是看不起啦,实在是谢帮主深藏不露......”谢安民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不好意思,各位是老乞丐的恩人,老乞丐只是把各位当自家兄弟一般调笑无忌,各位不要见怪哈!”众侠忙道言重。 随后,谢安民向众侠引见后面的那几位乞丐。原来后面的那几位都是丐帮的长老,方面大耳的那位叫萧永、英气勃勃的那位叫甘庆、黑脸长身的那位叫叶知秋、白净面皮的那位叫陈小虎。众侠认出跟在最后的那个小男童是去年年底在元宝楼被郝孝义欺辱的那男童。邓清看见心中欢喜,便问道:“谢帮主,那小男童是你的贵亲?”谢安民“唉”了一声,摇了摇头道:“那小男童和老乞丐非亲非故,老乞丐只是怜悯他的身世,故此收留他罢了。”众侠忙问小男童身世。谢安民又叹息了一声,然后说出了小男童的身世。 原来那小男童名叫熊兆珏,乃当年辽东经略熊廷弼之幼子。熊廷弼当初因丢弃辽东,被朝廷下狱。后来,御史梁梦环说熊廷弼侵盗军费十七万两。御史刘徽说熊廷弼家产值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收了充作军费。魏忠贤便矫诏命令严加追赃,熊廷弼家全部资财不够,连亲戚、本家都被查抄。江夏知县王尔玉向熊廷弼的儿子勒索貂裘、珍玩,得不到,就要打人。熊廷弼的长子熊兆珪自杀身亡,熊廷弼妻子带着幼子熊兆珏外逃,正好碰着谢安民路过,便救了熊氏母子。但熊妻不久后身亡,谢安民因为熊兆珏乃忠良之后,故此一直抚养着。 邓清一听,咬牙切齿道:“魏忠贤咱杀不了,那梁梦环、刘徽小小一个御史咱难道也杀不了吗?”郑翠翎道:“师姐,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邓清不耐烦道:“难道就由得那姓梁姓刘的俩狗头陷害忠良!?”朱常鸿道:“难道杀了他们俩就能救熊经略出来?清师妹,你闯的祸难道还不够吗?”邓清见师兄开口,便默然不语了。 朱常鸿对谢安民道:“谢帮主带领丐帮行侠仗义,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天下群丐之多,谢帮主统领之,可真是劳心劳力。”谢安民笑道:“哈哈哈,殿下言重了。我丐帮弟子多少,全不在老乞丐的掌控,却是在朝廷的掌控中!”朱常鸿奇道:“全在朝廷掌控中?请恕晚辈愚钝,谢帮主此言晚辈不大明白。”谢安民捏了捏胡须道:“朝廷皇上管治江山管治得好,谁想出来当乞丐?殿下,你觉得老乞丐说得对不?”朱常鸿尴尬地连声道:“对对对,谢帮主当真大仁且大智。” 谢夫人看出了朱常鸿的尴尬神色,便想岔开话题,看见李氏夫妇也从祠堂中出来,便一手托一个把李氏夫妇拖到谢安民跟前,又指着李鸾婵道:“夫君,这位李女侠带着燕儿外逃,然后遇着侠王;这白莲教李氏伉俪二人便是护着奴家到了这杨家祠堂的。”朱常鸿、阮鹤亭、郑翠翎、梁复、罗子璇一听“白莲教”三个字,登时面色大变。李氏夫妇看在眼里,感觉不是滋味。 第7章 反省 谢安民看了,笑呵呵便对朱常鸿、阮鹤亭道:“二位殿下,老乞丐吃了几十年饭,总觉得邪魔不是指门派,而是指内心,对么?嵩山派和恒山派是名门正派了吧,但所行之事与邪魔何异?”邓清上前插嘴道:“对啊对啊,谢帮主说得对,虽然这李氏哥嫂刚才救助弱小,所行之事乃侠义道,我管他俩是什么门派,反正我就把他们看作自己人的了!”杨帆也前来搭茬道:“先前小子也觉得,白莲教在山东、河南作乱,是旁门左道。但方才小子看这贤伉俪二人有舍身成仁也要力保谢夫人平安无事的决心,小子想,这不是和于少保‘殉国忘身,舍生取义; 宁正而毙,不苟而全’的格言一样么?” 李健辉、罗心怡夫妇向谢安民、邓清和杨帆感激一揖。朱常鸿上前赔礼道:“方才是小弟的不是。但贤伉俪既然行侠仗义,扶助弱小,何苦委身白莲?何不归正,此乃大道。”罗心怡反问道:“白莲教又如何?赵宋亡于蒙古,神州陆沉,几近百年,太祖皇帝应时崛起,也是借助白莲教,驱逐元夷,再造山河,光复大义,拯救黎民于水火。”朱常鸿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后来大明立国,驱逐胡虏,天下太平了,白莲教依然妖言惑众,煽动叛乱,祸害社稷,又是何道理?” 罗心怡一向能言善辩,也从不忍气吞声,当下便驳道:“本教教旨乃去恶行善,教众之间人人互助,本就和释道并无大异。但官府欺压良民,何时能少?又何处能少?遇到有教友和良民百姓遭官府冤屈欺压,本教势必和官府相抗。到后来动刀动枪,也没法了。这和行侠仗义之举如出一撤。殿下,试想一下,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谁愿意去打仗?但如果连活下去都成为奢望之时,百姓不反又能咋样?你作为皇族贵胄,自然不晓得民间疾苦。但你想想当初太祖皇帝如果得到温饱,何尝想反抗元廷?统治者不反思自己的施政是否有错,倒来怪责百姓反抗,是何道理!?”朱常鸿听到脸红词穷,低头不语。 李健辉深知妻子脾性,但也知道朱常鸿多是不了解白莲教教义,当下圆场道:“殿下,拙荆言辞偏激,殿下莫记在心上!”朱常鸿叹了口气道:“不,心怡女侠说的都是道理,如果真的有百姓因活不下去而铤而走险的话,的确是我朱家的不是。”说完便向李氏夫妇并丐帮众人下跪道:“众位之不幸,都实乃朝廷之责也!凡我朱姓子孙者皆应认错道歉!”说完了又磕了个头。李氏夫妇并丐帮慌忙扶起朱常鸿,齐声道:“殿下不必如此,折杀我们。”朱常鸿起来道:“眼下我们要到贵州讨平安贼。待小王他日回朝,必定禀明圣上,施行仁政,福泽苍生。”众人皆道:“此实乃国家之福,百姓之福也。” 此时一个文官一个武官骑着马带着兵丁过来。朱常鸿低声对李氏夫妇说道:“并非小弟嫌弃贤伉俪的出身,但为免不必要惹到的麻烦,两位还是先把胸前的白莲花收起来吧。”李氏夫妇闻言照做了。那一文一武的官员来到,朱常鸿抬头一看,那文官穿的是七品官服,想必是大兴县知县耿彦;武馆不是别个,正是杨帆的父亲,金吾卫指挥使杨家兴。原来杨家祠堂离县衙门不远,耿彦知道自己衙门的捕快肯定不是这伙匪人的对手,虽然没有上前帮忙,但眼见那伙匪人包围杨家祠堂,使人赶快去知会杨家兴。 杨家兴知道儿子杨帆被自己遣去祭祖,现下听说有匪人包围祠堂,恐防儿子有失,便召集兵马前来捉拿匪人,却不曾想到匪人已退去了。杨家兴到了,认得二位殿下和郡主娘娘在,慌忙对耿彦道:“耿大人,前面是九皇叔夏王和神剑驸马两位殿下、石宁郡主,我们得下马参见。”二人慌忙下马向朱常鸿等行礼。朱常鸿扶起二人道:“杨都督刚刚在整个春节统领完金吾卫御林军拱卫皇上,今早又带兵前来捉拿贼人,实在是辛苦了。” 杨家兴忙道:“贼人慑于殿下神威,微臣的兵马还没到便已遁走了,卑职何辛劳之有?”朱常鸿道:“退贼之功不在小王,全赖令郎之力!”于是朱常鸿便把杨帆如何智退恒山、嵩山派匪人,保住丐帮夫人之事说出。末了,朱常鸿还赞了一句:“杨公子相助非亲非故之人,大仁也!面对一群持剑凶徒而不惧,大勇也!单凭三寸不烂之舌把贼人击退,大智也!都督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朱常鸿本来还想说:“为白莲教朋友作证,大义也!”后来想到避免为李氏夫妇惹麻烦,便不说了。杨家兴听得当今皇叔称赞自己儿子,受用非常。 朱常鸿转头再对耿彦道:“这位大人便是本地知县耿县令吧?”耿彦忙道:“正是微臣。”朱常鸿冷笑道:“大明良民被匪人追杀,还敢在县衙附近行凶,耿县令统兵来得还真‘及时’啊!”耿彦听出朱常鸿话中的反讽之意,吓得下跪磕头道:“微臣办事不力,罪该万死!”朱常鸿道:“难怪大兴县是丐帮的总舵,要不是耿知县治国有方,哪来这许多的乞丐!?”耿彦听得冷汗直流,心想:“先前山西巡抚和布政使就是被这位千岁弹劾降的职,我只是个芝麻大的七品县令,恐怕也劫数难逃了......” 朱常鸿见耿彦吓得不敢说话,便道:“小王觉得方才丐帮谢帮主说得对,要是当官的管治得好,谁想出来当乞丐?不知道耿大人觉得这话有没道理?”耿彦听得这话,知道朱常鸿的意思,当下便道:“微臣愿意用半年的薪饷为大兴县的丐帮弟子添衣加食,以补过失。”朱常鸿听得便笑道:“那就麻烦杨都督父子照看此事,小王讨平安邦彦归来路过大兴县,会前来询问丐帮中人此事执行得如何的。”杨家父子和耿彦齐应遵命。 第8章 新副帮主 却说杨氏父子和耿知县各自回去,谢安民等丐帮众人力邀众侠到丐帮总舵中一聚。众侠婉拒不得,便跟着丐帮众人来到一土地庙前。几个丐帮弟子出来向谢安民禀道:“启禀帮主,李副帮主的遗体我们已经安顿好了。”众侠进内,只见土地庙内已设为灵堂,棺木中的李保国正是当日众侠在介休县碰见的那位肥乞丐。邓清叹息道:“原来这位李副帮主也是深藏不露之人,当初原老镖头救助他的时候我们也只以为他是个寻常乞丐罢了。”郑翠翎道:“上次李副帮主一跃跳上元宝楼二楼带走熊兆珏,师姐就是应该见识了李副帮主的身手了吧?虽然身材臃肿但身手却矫健得很!” 谢安民苦笑道:“天下人都贱视乞丐,老乞丐知道......”邓清慌忙道:“我不是那意思,谢帮主误会了......”郑翠翎马上上前给李保国上香,跪拜道:“李副帮主大仁大义,令人钦佩!”邓清知道郑翠翎这是为自己打圆场,也跟着师妹给李保国上香跪拜。众侠也一一在李保国棺木前上香跪拜。轮到李鸾婵跪拜时,陈小虎、叶知秋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上前对谢安民道:“帮主,我丐帮事务繁忙,不可一日无副帮主啊......” 谢安民一听,道是这几人想要争夺副帮主之位,心中不快了 ,心想:“李保国的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抢夺副帮主之位,成何体统?”口中冷冷道:“别在贵客前失礼......”陈小虎道:“帮主,兄弟几个的意思是,咱们想立峨眉派的李姑娘为本帮副帮主!”此言一出,却出乎谢安民、李鸾婵和众侠之所料。郑翠翎心想道:“这几位长老倒是挺有意思的哈,还真想听听他们为何要拥立一个非丐帮中人为副帮主。” 此时谢安民也道:“老乞丐想听听几位兄弟的意思......”叶知秋道:“李姑娘无意中救助了本帮帮主夫人,可见李姑娘和本帮缘分非浅,此其一;谢夫人和李姑娘非亲非故,李姑娘却能舍命相救,正正符合本帮的侠义道,此其二;我们都知道,李姑娘正奉实名找寻《制劲诀》,而本帮弟子遍布天下,正好是李姑娘寻找秘笈的好助力,此其三。”谢安民听了,不住点头。 李鸾婵却急忙摆手道:“小女子年少无知,难以担当此大任......况且方才几位长老都说,贵帮事务繁忙,小女子又有师命在身,恐怕难以从命......”甘庆笑道:“无妨,本帮替李姑娘尽早找到《制劲诀》,李姑娘便能安心做本帮的副帮主啦,哈哈哈!”萧永也捧上丐帮的信物福寿钵道:“李姑娘收下此钵,便能号令天下群丐,到时候寻找《制劲诀》完成师命便如虎添翼了!退一步说,李姑娘找到《制劲诀》后,觉得当本帮的副帮主麻烦,到时候再辞去副帮主一职,把福寿钵归还本帮也无妨啊。” 李鸾婵还想说些什么的,罗子璇道:“丐帮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拼命妹子如果再推辞便是看不起丐帮了。”郑翠翎也道:“李姑娘没看见恒山派、嵩山派那伙匪人都在寻找《制劲诀》吗?如果不想让这武林至宝落入奸人手中为祸苍生的话,李姑娘还是接受丐帮这份情义吧!”邓清也来道:“李保国副帮主姓李,婵姐也姓李,这不是老天的意思让婵姐继任丐帮副帮主么?”李鸾婵见状,情知无法推托,便收下这福寿钵。丐帮弟子大喜,都来参拜新副帮主。 第9章 算账 谢夫人对谢安民道:“都是救命恩人,李姑娘就做了副帮主,夫君打算如何报答白莲教的夫妇恩公啊?”谢安民对李氏夫妇道:“既然夫妇恩公二人都住在大兴县,以后大兴县丐帮总舵便是恩公夫妇二人的家,只要是两位恩公叫到,即便是刀山火海,凡我丐帮弟子都万死不辞!”李健辉道谢了,罗心怡却默然不语。谢安民道:“莫非罗女侠不信老乞丐的话?” 罗心怡道:“谢帮主乃当世豪杰,我当然相信谢帮主的话,但我夫妇二人之心愿,恐怕谢帮主也难以帮忙了......”谢安民道:“罗女侠不妨一说?”罗心怡便把当年广东东莞县莲花山白莲教教毁人散之事说出,还说出毁教元凶之一红封教的后台便是郑贵妃在大兴县的娘家郑国泰、郑养性父子。谢安民听说李氏夫妇的仇人是皇亲国戚,便默然不语了。 邓清道:“原来那福王的娘亲、外公和娘舅都不是什么好人啊?”丐帮众人和李氏夫妇不明所以,邓清便把当初福王图谋不轨和到河南洛阳一行之事说出。丐帮众人和李健辉都大呼“痛快”,李鸾婵道:“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但再听一次还是觉得畅快淋漓!”罗心怡更向众侠抱拳施礼道:“诸位,官家人物我罗心怡只认诸位和那杨小公子是朋友!”李健辉又道:“难怪那邱剑霜说话漏风,原来是吃了韩猫子一石头!”众人听到都大笑一场。 祭拜完李保国,参拜完新副帮主之后,已近正午了,丐帮便邀请众侠一起吃午饭。用过饭后,众侠对丐帮众人和李氏夫妇抱拳说道:“各位,小弟等还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等办完要事,小弟回京师时必定到大兴县和各位再聚!”然后,众人洒泪而别。 闲话休提,且说众侠辞过丐帮众人和白莲教李氏夫妇,继续往西南进发。一路上,邓清都闷闷不乐。郑翠翎看在心里,这一天,进入保定府新城县地界后,郑翠翎把朱常鸿拉到一旁道:“师兄,你看师姐一直闷闷不乐,可能是因为之前我们在大兴县城不让她去找梁梦环、刘徽算账的原因。”朱常鸿道:“难道让她回去追杀梁刘二人?”郑翠翎笑道:“小妹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师姐也没啥,只是嫉恶如仇罢了。我们可以不让她去找梁刘两个当官的麻烦,还不能让她去找其他恶人麻烦?”朱常鸿嘟哝道:“上哪还有恶人?”郑翠翎道:“谢帮主妻女被追杀,师兄忘了谁是罪魁祸首了?” 朱常鸿一听,恍然大悟,当下跑前去对大伙说道:“我们大伙转到山西,到汾州介休县去。”梁复奇道:“怎么殿下突然又有兴致绕道山西了?”朱常鸿道:“一来看望一下老朋友孔员外,二来嘛……”意味深长地看了邓清一眼:“既然郝氏兄弟找谢帮主麻烦,来而不往非礼也……”邓清一听,立马雀跃起来。于瑞雪也打马前来道:“殿下英明,我早就想关照关照那郝孝义的了!”邓清拊掌大笑道:“对对对,同去同去!”朱常鸿看见师妹终于阴转晴了,也笑道:“喏,看来你和于女侠还是有共同话题的嘛!” 众侠便改道前往真定府阜平县,从太行山高洪口进入山西,共花时十来天又到了汾州介休县,进了介休县城,已是巳牌时分。众侠看见县城中心大街当中围了一圈人,人群中哭喊哀求之声连连。邓清奇道:“奇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出了什么岔子就鬼哭狼嚎的?”于是邓清便上前挤进人丛中。只见两个汉子,一个从后擒着一位穷书生,另一个拿着老虎钳说道:“你不知道介休县城通天票号是出了名的欠钱不还便要拔牙的么?” 邓清急问旁边路人:“大叔,借光,请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大叔道:“哎,不还是这天杀的通天票号不择手段地追债啦。那两恶汉是郝孝义的家奴,一个叫宣元,另一个叫李文柏,此二人都仗着那郝孝义的名头作恶多端。那书生名叫孙过庭,万历四十七年的时候赴京赶考。因为盘川不够,故此向通天票号借钱十两。可惜名落孙山。一个穷秀才无官无业,哪来的钱还债啊,通天票号的利息又是出了名的高,六年下来利滚利,现下欠的钱已经是五十两了。最要命的是,那通天票号为了是要拔牙逼债的啊!” 第10章 孙过廷 邓清一听,便往身上一摸,才发觉自己没带钱在身。眼看着老虎钳已经钳住了孙过庭的门牙了,邓清只好打算开口发声喝止暴行,却不曾想到还没开口,只听得拿着老虎钳的李文柏惨叫一声,老虎钳都掉地上了。邓清细看过去,只见李文柏手腕上钉着一支珠钗。邓清环顾四周,只见有个穿着绫罗的贵妇模样的人影一闪,便不见踪影了。宣元和李文柏大怒,纷纷喝问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暗箭伤人。一众路人怕惹事,纷纷躲避。此时,郑翠翎和于瑞雪已经赶到了。 邓清把事情经过告知郑翠翎。郑翠翎眼见宣元、李文柏寻不着行凶之人又要逼迫孙过庭还钱了,让于瑞雪拿着五十两银子去替孙过庭还钱,自己便在四周搜寻。只见在不远处地上看见一把梳子,郑翠翎捡起细看,那梳子只剩下一头一尾两根梳齿,其他梳齿全部折断了,头尾两根梳齿还由一根紧绷的发丝系连着。郑翠翎看了看插在李文柏手腕上的珠钗,明白了,顺手把梳子放进怀里。 当时于瑞雪已向宣元交付了五十两,并带着孙过庭回来,李文柏和宣元也准备走了。郑翠翎赶忙叫住那二人,笑道:“小妹看上了这位仁兄手腕上插着的珠钗,不如给了小妹如何?”李文柏道:“那怎么能行?老子被这珠钗所伤,又没找到凶手赔偿,这珠钗看上去值几个钱,正好充作药资!”郑翠翎笑着从身上摸出五十两道:“你一五大三粗的汉子要这女子饰物何用,想必也是转售换钱。小妹这下便和你买下这珠钗如何?” 李文柏道:“那我这手腕上的伤咋办?”郑翠翎笑道:“这个更好说啦!小妹的这位于姐姐治外伤可是一位能手!”说完又回头让于瑞雪给李文柏拔珠钗和止血。于瑞雪虽然痛恨李文柏和宣元的所作所为,但她也知道郡主娘娘要自己这般做一定有考虑的,于是依言给李文柏拔珠钗,止血疗伤。虽然于瑞雪只跟范苑萍学了些皮毛的医术,但给这李文柏拔钗止血绰绰有余了。于瑞雪先施针封住了李文柏的穴道,故此拔出珠钗时李文柏既不感到疼痛也不会流太多血。于瑞雪快速拔出珠钗后又迅速地给李文柏敷上上好的金疮药,然后把珠钗交给郑翠翎。 郑翠翎微笑接过珠钗,在路旁融化了的雪水中洗净血迹,然后放进怀内。孙过庭过来拜谢众侠道:“鄙人姓孙名过庭,字明山,乃是代州振武卫孙传庭大人的远房堂兄,六年前和传庭一起赴京赶考,传庭一举中了进士,到河南永城县就任知县,而鄙人却落第了。”梁复一听,暗自叹气道:“姓孙名‘过庭’字‘明山’,不是正应了宋代《过庭录》中‘名落孙山’的典故么?” 邓清道:“如此天理国法何在?”那孙过庭道:“本县知县辛蕙笙受了郝孝义那厮的好处,谁敢替穷苦人家出头啊,哎......”邓清又道:“你堂兄孙大人不是当了官了么?为何不替你还债?”孙过庭道:“传庭因为政绩卓着,为官又清廉,故此民望级高。朝廷后来把传庭调任商丘,去平定白莲教乱党。传庭政务繁忙又清廉,无钱财也无闲暇周济我的这位远在山西介休的堂兄啊......” 邓清听了气得直跺脚,郑翠翎微笑道:“师姐息怒,你现下就和于女侠去给郝孝义拔拔牙就好啦。”邓清一听大喜,笑着问道:“要我去闹事么?这我拿手啊,但是闹事也要有个借口吧?”郑翠翎道:“方才通天票号的那俩人不是才要了咱们一百两么?现下连本带利要回来呗!”邓清道:“但是那一百两不是用来替孙过庭还债和买下珠钗的吗?” 郑翠翎哭笑不得道:“师姐都说咱们是去闹事的,啥时候听说过闹事还要有个合理的理由?要惩治郝孝义这种无赖,就要比他更无赖!”邓清又道:“话说这般说,但是那郝孝义勾结本地介休县县令,如果我们前去无事生非,恐怕官差捕快前来过问。”郑翠翎微笑道:“我的好师姐,你说是个七品知县的官大,还是我们这几个皇子殿下、驸马、郡主官大呢?”邓清笑道:“哦哦,师兄师妹和神剑驸马先去稳住那辛蕙笙,我便和于女侠去为所欲为了!” 第11章 挑衅 朱阮郑三人前去县衙稳住知县辛蕙笙不提,现下先说那邓清、于瑞雪、梁复、罗子璇四人前往通天票号。两个月前邓清才和韩冰来过,故此还记得路,当下梁复和罗子璇在票号两旁一站,准备拦截待会儿前来过问的官差,邓清和于瑞雪二女便进了那通天票号了。通天票号里恰好又是那李文柏和宣元,看见方才那两个俊俏姑娘进来,也不知何故。 宣元低声道:“那两女娃都替那孙秀才还钱了,还进来干甚?”李文柏道:“进来咱票号,不是存钱便是借钱啦。”宣元又道:“先前没见过她俩来过,不管是存钱还是借钱,不知道是不是任洪羽还在的那个那时候由任洪羽接手招待的呢?”邓清听得,心中不禁偷笑:“任洪羽不曾招待过本姑娘,本姑娘倒‘招待’过他呢!” 李文柏对其笑容上前道:“二位姑娘,又见面了,不知道来蔽票号有何贵干呢?是借钱还是存钱?”于瑞雪粗声粗气地喝过来道:“你看姑奶奶像是缺钱用的人么?姑奶奶要借钱!?姑奶奶是来兑钱的,一百两,有一宗大买卖要做!”李文柏心中道:“这看着白净斯文的女娃咋说话如此粗野,恐怕来者不善。但看她的穿着的确像是个有钱人,神情又神气十足,说不定是大客户得罪不得。”于是李文柏便招呼宣元泡了一壶好茶接待二位姑娘,又问道:“两位姑娘贵姓芳名,小人好去查查两位账户有多少存钞。” 邓清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邓名清,我这位姐姐名叫于瑞雪,你快些查吧,耽误我俩的大买卖你赔不起!”李文柏唱了个诺,便去查账。查了足足一个时辰,连午饭也没吃,快到未时了,赔着笑回来道:“不好意思啊,两位姑娘,小人在本票号足足查了一个时辰都查不到两位的账户......”邓清心中好笑:“当然了,姑娘没在你通天票号开户,哪来的账户,别说一个时辰,你从今年开春查到明年开春都差不多我俩的账户。” 当下邓清忍着笑道:“什么话!?你这是在埋怨吗!?我们两位姑娘也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没吃午饭。你居然说没查到!?当时我存钱的时候你家老爷郝孝义给姑娘开的户,你家老太爷郝屡良也在场见证的啊!”李文柏一听,这小女娃口气如此之大,恐怕还真是某大户的千金小姐,而且能叫出故去的老太爷的名字,恐怕是真的,于是便再喊来一个伙计王宜弘来,加上宣元,三人一起查账。 这次查得倒挺快,一炷香时间三人回来道:“两位姑娘,比票号的确没有二位的存账。”这番回禀,通天票号三人神色已不再客气了。于瑞雪拍案佯怒道:“不可能!哦!我知道了,你通天票号店大欺客,吞占客户的存银!姑奶奶到外面广而告之,你通天票号是家黑店!”说完便要往外跑。外面久等的梁复、罗子璇便鼓噪起来。来往的好事之徒看见有吵闹之声,便开始围过来一看究竟。那李文柏也是经验老到,当下道:“于姑娘,蔽号身正不怕影子斜,姑娘如果能拿出存票,蔽号必定如数兑银。否则,休怪蔽号要和姑娘对簿公堂!” 于瑞雪从怀中掏出孙过庭的那张借票道:“呶,这不就是了吗?”宣元接过一看,冷笑道:“好笑了,这是借票不是兑票,而且也不是你的名字!”邓清佯装惊奇道:“原来从票号取钱要兑票的啊?你早说嘛!”李文柏开始生气了:“新鲜!啥时候听说从票号取银两不要兑票,不然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向老子拿钱!?”邓清哈哈大笑,掏出狮子头套道:“姑娘不是阿猫阿狗,是狮子!” 李文柏知道这二女是来撒野的,便使了个眼色,王宜弘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堵着,防止二女逃脱,宣元捋起衣袖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介休县城里,谁敢来我们通天票号撒野!?从来只有我山西介休郝家的通天票号欺负别人,没听说过有人敢来找茬的,你两个黄毛丫头赶来讨野火,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李文柏一脸淫笑道:“老子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手软的,除非......”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清脆响亮的“啪”,李文柏便挨了一嘴巴,吐出了两颗大牙,半边脸肿了。宣元、李文柏二人只是眼前一花,都看不清究竟是于瑞雪还是邓清扇的这耳光。李文柏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口水、鼻血、牙血、眼泪混在一起往下流。原来于瑞雪受不了那李文柏的那下流相,给了李文柏一耳光。红尘女侠虽然不是以轻功着称,但对付如了李文柏这样的流氓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12章 动手 那宣元为人阴险,一声不吭抄起长条凳子,劈头向于瑞雪砸过去。于瑞雪不慌不忙,用拂尘一扫。只听得“咔嚓”一声,长条凳子被打成两截。随即邓清扯着那宣元的胸口,朝门外一掼。那宣元飞出票号门外,被掼得头破血流。宣元爬起来捂着额角上的伤口,飞奔回后院。话说这票号后面就是郝孝义的府第,今天郝孝义也和宣元一样外出讨债,郝府只剩下郝孝义的几个结义兄弟:靳良玉、陈攀、何猛、张泓、朱峥,看着手下的三十多个恶奴练武。宣元跑到进来,向个人禀道:“几位老爷听禀:外面来了两个女娃,拿着孙过庭的借票却说要来兑钱!还把小人打成这般模样,请几位老爷替小人作主!” 那五人平素在介休县中横行惯了,向来只有自己欺负他人,何时被人来上门欺负的?五人跳起来,叫上那三十多个恶奴便冲到外面票号前去。那邓清、于瑞雪二女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茶等着人来。围观的老百姓素来被通天票号的人吓怕,早就一哄而散。店中只剩下王宜弘为李文柏调理伤口。靳良玉等五人带着那三十多个恶奴从旁门冲进票号,王宜弘立马跑上前向靳良玉诉说了状况。靳良玉一挥手,三十多个恶奴把票号门口对外的街道严严实实地围了个半圆。 靳良玉站在门外,指着票号里的邓清于瑞雪大叫道:“是你两个黄毛丫头上门惹是生非的吗?”二女三步并作两步跳出来,看见三十多个恶奴围了个半圆,街道两端都有一群百姓远远地好奇张望。原来那百姓虽然害怕通天票号,但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来扯老虎须。邓清一见,心中不觉大喜道:“这下就让介休县的老百姓看看这平日里作恶多端的郝家如何被姑奶奶收拾吧,也算是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二女在街心处站定,邓清叉着腰喝道:“让那个敢活埋自己爹的郝孝义滚出来!他爹郝屡良三十年前借了姑奶奶五十两开了这通天票号,到此时一文钱都还没还给我,今日姑奶奶就是来讨债的!知趣的便连本带利归还,敢说半个‘不’字,姑奶奶便依你通天票号的规矩,挨个来给你等拔牙!”陈攀骂道:“混账!你两个女娃不就顶多二十出头!?三十年前我家老太爷如何向你借五十两?你撒野也得看看在甚地方!”说完左手一晃,右手一拳,使了一招“黑虎偷心”。 邓清也懒得躲避了,纤手一扬,只听得清脆的“啪”一声,陈攀连牙带血吐了出来。何猛看见结拜兄弟吃亏了,舞起铁棒迎头打下。邓清轻轻闪过,于瑞雪飞起一脚,何猛连人带棒被踹进一个泥洼,满嘴污泥脏水,如何也爬不起来。两个恶奴急忙上前把何猛搀扶入内。靳良玉和张泓看见一个人是摆不平两个丫头,互相使了个眼色,舞刀耍剑前来夹攻。 于瑞雪对着靳良玉喝了一声:“趴下!”一脚正中靳良玉的小腹,靳良玉等是觉得腹部像是裂开般剧痛,当真乖乖听话趴下,动弹不得。邓清看见于瑞雪大显神威,正愁没地施展,看见张泓的到砍刀了,也喝了一声:“跪下!”躲过张泓劈下的一刀,双手一握,掐住了张泓拿刀的手腕。张泓右手手腕一痛,钢刀“当”一声落地,自己也左手捧着右手手腕跪在地上。 朱峥见不是头,扶起陈攀便逃,丢下了一蹲一跪的两个结义兄弟。远远围观的介休县百姓平日受此几人欺负受多了,虽然不敢轰然叫好,但也低声交头接耳地称快:“恶人自有恶人磨!”那朱峥扶起陈攀,远远地看见本县捕头蔡明亮正和一十八九岁的公子哥聊天,这蔡捕头还是郝孝义的妻弟。朱峥心中来气:“县衙门平日里受我们好处,今番受辱,也不见衙门派人来救,这小舅子捕头还在一旁袖手旁观!” 朱峥扶着陈攀来到蔡明亮跟前,责问道:“蔡捕头,枉你身为九品缁衣捕头,却不来保一方平安!”蔡明亮不敢答话,不住地向朱峥使眼色。那公子哥循声回头,向朱峥望来。朱峥正要想继续骂,陈攀毕竟比朱峥老练,扯了扯朱峥的衣袖道:“蔡捕头对这公子爷如此尊重,怕这位公子来头不小啊。”朱峥大叫道:“什么来头可以压得住一个县的缁衣捕头!?” 那公子哥不慌不忙地向蔡明亮行礼道:“在下从四品亲军都尉府副都统梁复,参见介休县九品缁衣捕头蔡明亮大人!”蔡明亮顿时窘迫不堪,不知道如何是好。朱峥还不服气道:“来头大就可以为所欲为,欺压良民?还有天理王法没有?”只听得一把娇滴滴的声音笑道:“原来通天票号的人也知道有天理王法的啊?你等坏事做尽之事知道有天理王法不?”话音未落,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介休县知县辛蕙笙推开围观的百姓走了进来。 究竟走进来的是什么人,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说当时蔡明亮看见一群人簇拥着辛知县从围观百姓人群中出来,为首三人两男一女,气度雍容。辛知县后面跟着一批衙役,走最后的不是别个,正是自己的姐夫郝孝义。朱峥一见辛知县和义兄郝孝义来了,满心欢喜,走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但只见郝孝义面色惨淡,不敢说出一个字;辛蕙笙也只是支吾以对,朱峥当然大惑不解。 朱峥急问郝孝义发生了怎么一回事,郝孝义把朱峥拉到一旁道:“流年不利,不知何故咱们碰上这煞星。辛县令前面那两男一女,穿淡黄色衣服的是当今的九皇叔夏王常鸿,穿曳撒腰间挂着透明长剑的是先帝光宗的妹夫,神剑驸马阮鹤亭,粉衣那姑娘便是夏王的师妹石宁郡主郑翠翎。听说让娄巡抚和林布政使贬官的就是这几个人做的好事。连本省的巡抚和布政使都不敢惹的人,我们如何能与之抗衡?” 朱峥吓得连舌头都伸出来,半天都缩不回去。原来先前郝孝义早已收到家人通报,有人来票号闹事,连蔡捕头都被掣肘了。郝孝义一听,知道麻烦大了,赶紧上县衙门去找辛蕙笙。岂料原来辛知县也被九皇叔和神剑驸马牵制了。原先朱常鸿便和辛蕙笙说到介休本县商人郝孝义私通外族、贿赂地方官、欺压百姓等罪行,此时碰着正主郝孝义求见县令,当即便把郝孝义召进来。幸好朱常鸿宅心仁厚,并不打算重罚郝孝义,和阮郑二人带着辛蕙笙和郝孝义前往通天票号。 朱峥一听,便叫苦不迭:“我们在山西经商,也就是到过宣府张家口经商,如何能得罪远在京城的皇亲国戚?”郝孝义也叹气道:“天知道......”此时邓清看见朱常鸿等过来,笑嘻嘻蹦蹦跳地过来和朱常鸿等三人打招呼。通天票号和介休县衙等人才知道,原来闹事的两个女郎便是夏王派出来的。辛蕙笙低声对郝孝义说:“你到张家口经商和娄林案之事殿下已知悉了,眼看这二女又是夏王殿下派出的,看来郝相公也只能顺着夏王殿下的意思了......” 郝孝义没法,只好忍气吞声地走过去对朱常鸿道:“千岁,家父三十年前的确向这两位姑娘借了五十两开这通天票号,年息二十厘,连本带利一共是......”郝孝义还没说完,邓清便打算了:“啥玩意儿?年息二十厘岂不就是五十两本金一年利息才一两!?你打发叫花子来了?”郝孝义看着刚才被打的两个义弟一个蹲着一个跪着,声音颤抖道:“那利息是多少呢......女侠见谅......家父先前也没跟小人说清楚......烦请女侠提醒一下......” 邓清冷笑道:“你也好意思提起你老爷子?当初你那老爷子亲口答应,年息二百四十厘!”郝孝义一听:“那岂不是五十两银子一年的利息是十二两!?”邓清笑道:“嗯,郝相公的算术不错嘛!”郝孝义一听差点要哭了:“借五十两,一年利息十二两,三十年利息岂不是三百六十两!?”于瑞雪笑道:“郝相公,你算错了,第一年的本金是五十两,利息是十二两没错;但是第二年的本金可就不是五十两了,而是加上上一年的利息,一共六十二两,那么第二年的利息是......多少来着......”梁复朗声答道:“十四两八百八十文钱!”罗子璇听着觉得过瘾:“第三年本金那就是七十六两八百八十文钱了!”郑翠翎紧接着说道:“故此第三年的利息便是十八两四百五十一个铜钱!这就是驴打滚的账,郝相公应该很懂算的喔!” 郝孝义一听差点昏厥,自己经商,精于算计,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人算计,当初自己出去收债岂不也是跟人家算这滚雪球般的账数!?却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别人来跟自己如此算账,还要算三十年之久,就算把票号的算盘都拿来也算不清啊。没法子了,郝孝义哭丧着前去跟朱常鸿说道:“夏王殿下,小人鲁钝,算不清该还多少债,要不您老人家直接说个数吧?”朱常鸿正想开口,旁边的邓清抢先道:“哎呀,咱们之间便不要如此计较了,郝相公,您就还三千两白银三百石粮食便好!” 郝孝义惊呼道:“按方才的算法,最多连本带利五百两也就......”还没说完,邓清纵身跃起,一剑把通天票号的招牌斩为两段。郝孝义见状马上收声道:“好好,这个好说,就按姑娘的数目还债吧。”于瑞雪道:“行吧,但是口说无凭,得立字为证!”郝孝义一望自己的通天票号,只见通天票号内已被于邓二人打得一片狼藉,哪里还有个笔墨纸砚?当下便说道:“待小人向邻近商号借文房四宝吧!”奈何平日通天票号臭名远扬,没人肯借笔墨纸砚给郝孝义。 第2章 再见孔方 郝孝义委顿叹气,辛蕙笙赔笑对朱常鸿道:“殿下,要不下官回去县衙门取?”还没等朱常鸿回话,邓清性子急,便抢着开口道:“多麻烦啊?孔掌柜的元宝楼离这比县衙门近,去县衙门何不直接去元宝楼要笔墨纸砚?”邓清原本只是心急想见到好友孔方,却不曾想因此给孔方带来泼天大祸。朱常鸿心想也没错,反正那就别孔掌柜了,见一下孔掌柜也好,于是点头便和邓清一道向元宝楼走去。郑翠翎知道孔方原本就是个只想过清静日子的人,并不想多惹是非,但师兄既然认可了也无法子,只好跟着师兄走。 话说孔方正在元宝楼打着自己的铁算盘,计算午市的账,突然看见一大推人涌进元宝楼,心中欢喜,但突然又觉得奇怪:“也还没到饭点啊......”心中正纳闷呢,突然看见人群中有郝孝义、辛县令,还有夏王殿下、阮驸马、郡主娘娘等人,不禁又惊又喜又怕。惊者乃郝孝义和辛蕙笙都不是什么好人;喜者乃众侠是自己的好友;怕者乃这两帮人突然涌进来元宝楼,还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邓清进了元宝楼,看见孔方便开心大叫:“孔掌柜,别来无恙吧?今番前来可是向您老人家讨些文房四宝!”孔方一听,心才没那么慌,笑着道:“老夫虽然为人吝啬,但这笔墨纸砚还是出得起的!不知道各位要来何用?”朱常鸿便把事情经过哦告知孔方,孔方一听,微微一惊。郑翠翎察言观色,笑着道:“其实到时候郝相公还的钱粮,我们也只是用来接济穷苦百姓,届时便在贵宝号门前派发,也好给孔掌柜的生意壮壮声威!只是工夫便全由我们几个后生来办就好,不必孔掌柜操心。” 孔方听得此话,面上才有点笑容,将出笔墨纸砚道:“郡主娘娘言重了,周济穷苦乃善举,老夫岂能袖手旁观呢?”梁复一挥而就写好了合同文书,然后把合同文书和笔递给郝孝义。那郝孝义虽然不舍得钱粮,那眼见这群连县太爷都不敢得罪的皇子驸马千岁实在惹不起,恒山派掌门哥哥又远在数百里之外,权衡轻重,万般无奈,只得签上了名字,摁上手印,然后让朱峥、宣元督率郝家奴仆,把三千两白银三百石粮食搬到元宝楼前,分发给介休县的穷苦百姓。 知县辛蕙笙早就着蔡明亮带着一众衙役到县城四处呼喊,孤儿寡妇、鳏寡老人及身有残疾等穷苦百姓到元宝楼领取米粮。老百姓先前早就听得众侠痛殴通天票号一众恶人之事,正在大快人心之际,突然听得有钱粮分发,顿时满县欢声雷动,纷纷涌来元宝楼领取米粮,然后向众侠及孔方称谢,领钱粮时不住对朱峥和宣元揶揄取笑,两人只当不闻不见。 当时是一月底,山西到了申牌时分天开始黑了,孔方也着元宝楼的下人掌灯。此时有位穿着一身绫罗的三十出头的妇人端着一碗面来给孔方吃。邓清看此人身材高挑,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却一时记不起来,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在哪见过这位姐姐来着?”郑翠翎笑着道:“孔掌柜,想必这位便是尊夫人‘女汉升’刘姐姐吧?”孔方愕然,失声道:“郡主娘娘果然神机妙算,上回各位来蔽宝号之时还没见过拙荆,老夫正想向各位引见,敢问郡主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郑翠翎笑吟吟地一边从怀中摸出原本射中李文柏手腕的珠钗,一边道:“上次我们在河南孟津县邙山遇着颍州刘廷传大侠,他跟我们提起过刘姐姐;方才我们入介休县之时看见前面有位姐姐的珠钗落在大街上,小妹捡起想交还时,已经不见了那位姐姐的人了。师姐刚刚说好像在哪见过这位姐姐时,小妹便记起这姐姐的衣服,想必定是孔夫人不小心丢失的吧?” 第3章 生辰 孔夫人一听,神色大变,定了定神,便向孔方打了几个手势。众侠不解,便问孔方,孔方笑着道:“拙荆闺名莹丹,自在山东的战乱失了声音,老夫和她沟通都是靠手语的。她方才问,老夫的大舅刘大侠身子可好?”众侠便把当初如何在邙山看见刘廷传救了孟津县知县之事说出。孔方笑道:“大舅哥还是不改他那多管闲事的性格,哈哈!”然后对刘莹丹柔声道:“夫人如此不小心,珠钗小心保管,别再丢失了,不然我这吝啬鬼会心疼,哈哈哈。” 邓清正想说些什么,郑翠翎抢先道:“小妹看孔掌柜这碗面是一根面条一碗的长寿面,莫非今天是孔掌柜生辰?”孔方道:“郡主娘娘果然观察入微,不过小老汉明日才是五十岁出生之日!”在场人一听,无论是众侠还是老百姓,都纷纷向孔掌柜祝寿。孔方笑着回谢各人,并让刘莹丹端出面条给众侠享用,众侠道了声谢便轮流吃起面条来。一来众侠忙了几乎一整天,都饿了;二来刘莹丹的厨艺出众,做的面条好吃,故此众侠都吃得很香甜。 孔方问众侠别后经历,朱常鸿说把邓清打死田九成一事隐去不提,只说奉皇命前往贵州剿灭安邦彦,在大兴县遇到恒山派加害谢安民妻女一事,末了还叹了一口气道:”原来白莲教也有侠义之人,这李氏夫妇便是了。路见不平,助人于危难之际,与我们的侠义道有何不同?小王先前以为白莲教都是蛊惑民心的妖邪之徒,看来小王当真是井底之蛙。” 孔方笑道:“龙生九种,九种不同。别的不提,夏王和福王两位千岁还是亲兄弟呢,不也是一正一邪么?所以白莲教有好人也就不足为怪。老朽先前在山东之时还结识了白莲教教主杨顺我,他也是个侠义人物,和作乱的闻香教、红封教不同。他还助过那杨肇基总兵,为平定闻香教也出过力气呢!”朱峥一听,看了孔方一眼。于瑞雪一见便骂道:“看什么看?做你的事情,再看连眼珠子都给你挖出来!”朱峥吓得低着头继续分发钱粮给百姓。 郝孝义咬牙低声骂道:“要不是当初李开疆那厮拿着那半块羊皮去了南方杭州、广东去买那胭脂和荔枝,我会被你们几个黄毛小子丫头欺负!?”身旁的邓清一听“李开疆”三个字,犹如平地起了声惊雷,急急揪着那郝孝义的胸襟道:“你方才提的那个‘李开疆’是不是黑脸雀斑的!?你是如何结识他的!?”郝孝义知道邓清霸道,慌忙颤声道了几个“是”字,然后把万历四十年冬天自己兄长郝忠仁如何认识李开疆,然后又把李开疆带到恒山引荐给自己,之后范文程如何教自己如何到张家口和建州女真人通商,最后李开疆却带着羊皮南下杭州、广东之事说出。 郑翠翎低头沉吟道:“这个李开疆倒是很有意思,咋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他?”朱常鸿道:“这范文程又是何人?为何年纪轻轻就会教唆大明商人与建虏通商?”邓清对郝孝义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后来找到了李开疆没!?”郝孝义道:“没呢,小人找到他肯定也饶不了他的!”邓清一举手,“啪”的一声,一耳光打在郝孝义的脸上。郝孝义半边脸肿起来哭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邓清举手又要打,朱常鸿不忍道:“算了,清师妹,看来他真不知道,你打他也没用。”邓清笑道:“我知道他不知道李开疆的去向,我只是替他那个被他活埋的爹打他这个不孝子!”郝孝义一听,猛然道:“牛头马面来的那晚票号突然失火了,怕不是你!?”邓清道:“明人不做暗事,就是姑奶奶和冰姐干的!”于瑞雪在那边冷笑道:“自己供出自己就算了,你咋把冰姐姐也给卖了?”邓清反驳回去取道:“我想冰姐姐会和我一样做得出就不怕承认了!如果她敢做不敢当就不是我喜欢的冰姐了!” 到了酉牌时分,钱粮分发完毕,众侠向孔方、刘莹丹拱手作别。朱常鸿道:“我们一来来得仓促,二来不知道孔掌柜大寿将至,故此没带有贺礼在身。奈何眼下又有皇命在身,要火速前往贵州,也就不敢多留了,来日定必向孔掌柜补上寿礼!”孔方道:“眼看天也快黑了,各位要不到舍下小住吧?”朱常鸿道:“方才我们留在此处监督郝家分发钱粮,已算耽搁。皇命不敢有违,望孔掌柜见谅。”郑翠翎也道:“我们早日剿灭安贼,贵州的百姓便早日安生。”孔方点头道:“老夫当初也是因闻香教在山东作乱才居家迁来山西。战乱的确对平头百姓伤害的确不可估量,那老夫便不强留各位了!”众侠与孔氏夫妇别过,继续上路。 第4章 迁怒 此时先放下众侠前往贵州不提,先说那通天票号众人。该伙歹人忙完分派钱粮后,回到自己被于邓二人捣到一团糟的票号,气不打一处来。朱峥首先发牢骚道:“先前劳碌多少还能赚点钱,今天可好,忙完后还得赔三千两白银三百石粮食!”陈攀道:“你算好了,老子几个还挨了那两个臭丫头一顿打呢!”郝孝义切齿道:“上回被那丐帮饿不死饱不活的臭乞丐折辱了一番,求兄长让恒山派去找他算账出气;却想不到此番却是被那大明朝廷的那些个皇子、驸马殿下羞辱,而且原来上回票号的失火也是他们干的,这仇看来无论如何是报不了的了!气煞我也!” 靳良玉道:“大哥,大仇咱报不了难道小仇咱还报不了么?”郝孝义问道:“贤弟此话何解?”靳良玉道:“朝廷那帮鹰爪孙让大哥把钱粮搬到那孔方老家伙的元宝楼分发,那孔方必定是和那帮鹰爪孙有交情勾结才捞得这份差事啊。这笔账就应该找孔老鬼来算!”张泓道:“对对对,上次我们在元宝楼楼玩耍那小乞丐之时,小弟便留意到那孔老头和那帮鹰爪孙坐在一块的了,小弟印象中里面几个女娃长得还不错!” 何猛又道:“最好找个啥罪证,让那孔老鬼死了也无处伸冤!”郝孝义叹气道:“然而那孔老鬼遵纪守法,如之奈何?”朱峥道:“大哥容禀,小弟听得先前老孔在山东老家之时,和那白莲教妖人杨顺我交情甚笃。我们何不以此做文章?”郝孝义一听,点头笑道:“孔老鬼啊孔老鬼,这回你算是栽在我手上了……”然后立即差宣元带上五千两银子给那介休县县令辛惠笙,诬陷孔方私通白莲教反贼,图谋不轨。 宣元刚出去了,王宜泓又进来道:“老爷,大老爷从大兴赶回来了!”郝孝义急道:“我正想找我那哥哥,快快有请!”还没等王宜泓去请,郝忠仁便带着那四名弟子急火火地进来,一看见郝孝义便道:“二弟,大哥原本到大兴县丐帮总舵去劫杀谢安民妻女,眼看就要得手了,却被白莲教和峨眉派搅黄了!”于是便把大兴县如何被众侠和杨帆阻扰经过说出,然后道:“还害得为兄和那嵩山派邱剑霜打了一架,后来我两派才发现原来朝廷夏王是恒山、嵩山两派的共同对头!” 郝孝义道:“哥哥,小弟这介休县有那狗王爷的走狗孔老鬼!他早年已经勾结白莲教教主杨顺我妖人,眼下又来山西图谋不轨,小弟已经刚使人去报知官府,正想找哥哥助小弟缉拿此人!”郝忠仁捏着胡须笑道:“区区小事,愚兄这就带着四个徒弟帮助明亮内弟前去擒拿!”陈攀、何猛、张泓、朱峥几个都咬牙切齿地道:“兄弟几个也要去找那孔老鬼算账了!” 再说傍晚孔方夫妇把郝孝义的不义之财分发与介休当地的穷苦百姓,均觉困顿。刘莹丹烧水与丈夫洗脚。孔方一边洗脚一边道:“娘子啊,我孔方可不知道拿被子修来的福气,今生娶了你做妻子。贤良淑德,武功又好,而且比为夫年轻二十岁。”刘莹丹笑了,给孔方递了一壶酒,做几个手语。孔方接过来笑道:“对,临睡前喝点点酒,安神。娘子再给我捶捶骨,按摩一下?”刘莹丹依言做了。孔方很是受用道:“舒服舒服,能享受到这美妙的感觉,就是让我今晚就死我都愿意了!”刘莹丹轻轻捶了孔方一下。孔方转过身,笑着轻握刘莹丹双手道:“为夫说错话了,是为夫的不对。娘子啊,下辈子孔方还要找你做夫人。”刘莹丹低着头羞红了脸。 第5章 合围 孔方洗完了脚,刘莹丹倒掉了洗脚水,孔方道:“娘子早些安歇。”自己便先睡了。睡到午夜,孔方起来解手,见得刘莹丹还坐着,便问道:“娘子为何还不安寝?”刘莹丹做了几个手语。孔方问道:“娘子心神不宁?因何事心神不宁?”只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听声音是从西面东来,过得一阵,东边传来了狗吠声,紧接着北面南面都有了人喊声和脚步声。刘莹丹坐起身来,那时孔方早已起来道:“怎么四面都似有人马过来?” 刘莹丹从床下隔板抽出她那猛虎铁胎弓,此弓是由刘莹丹亲手打制,弓有三十二斤重,五百步之内百发百中。弓的两端系弓弦处各有一个尖锥,是为了箭射尽时刘莹丹能把铁弓当近身接战时的武器用的。同时刘莹丹还有一把臂弩安装在左臂上,机关系于中指,只要刘莹丹中指一弯曲,臂弩便会激射而出。孔方一向安分守己,此时看见妻子抽出铁胎弓,便慌忙道:“吾妻莫急,还不知道是何事呢。” 说完孔方推开窗户向外偷望,只见四面人马已把元宝楼合围了,有衙门捕快衙役,也有恒山派弟子和郝家的恶奴,火把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县衙的捕头蔡明亮、马快班头商广带头,后面跟着恒山派郝忠仁及其四个弟子,以及通天票号陈攀、何猛、张泓、朱峥,众人齐声呐喊:“反贼孔方,莫再顽抗,快快投降!” 刘莹丹急了,被孔方一把摁住道:“贤妻莫急,为夫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怕他们能拿出为夫什么谋反的罪证!”说完推开窗户朗声道:“老夫孔方在此,各位大人怕是有啥误会了吧?老夫那一届良民,并无......”话还没说完,下面一箭射过来。幸好刘莹丹手急眼快,用手一捞便绰箭在手,顺手一甩,用甩手箭的功夫把射箭的衙役头上的皂巾打掉。那衙役叫声:“哎呀!”便吓得倒头撞下马去。 刘莹丹甩手箭打了出去后,在楼上“呃呃”地叫着,意思是:“我夫君话都没说完你们就放箭!说清楚我家的罪行再下手也不迟!”奈何刘莹丹早已失声,说不出话来。围捕孔方的众人都被刘莹丹的这手绝技震慑住了。商广心中惊道:“女汉升果然名不虚传!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当下便大喝:“好啊,反贼孔方,戕官拒捕,罪大恶极!弟兄们,给我放火烧了这元宝楼!”说完弯弓搭起一支火箭直向元宝楼上射来。 刘莹丹手一举,臂弩一箭把商广的火箭打落,然后急急转身去取弓箭。商广见一支火箭不济事,便呼来八个弓箭手来射火箭。岂料刘莹丹托起铁胎弓,搭上八支雕翎箭,弓弦响处,只听得“叮叮叮叮叮叮叮叮”连续八声清脆的响声,八个衙役的八支火箭被刘莹丹的八只雕翎箭纷纷射落。端的看得那恒山派四弟子并通天票号的陈攀等四人忘乎所以,喝了声采!郝忠仁急忙喝止:“你们几个,竟敢助反贼志气,灭自己威风!?” 孔方本就是一个求安稳的商人,看见事情越闹越大,急呼道:“各位大人,老夫乃首发良民,不知道犯了什么天条法例劳动各位抓捕,莫不是一场误会?”商广慑于刘莹丹神箭,厉声喝道:“你早年在山东,是否结识了白莲教教主妖人杨顺我?”孔方道:“老夫尚在山东之时,的确认识一位与此同名的朋友。但他是否白莲教教主老夫却是不知道,老夫知道的是,他曾经回护过剿灭山东脚乱的杨肇基总兵,老夫想来,此人对朝廷也是有功无罪的!” 朱峥喝道:“孔老鬼你休想抵赖,两个时辰之前我还亲耳听得你自己说杨顺我是白莲教教主!”陈攀、张泓、何猛一起附和。孔方无法,便道:“饶是如此,但老夫看那杨教主也并无造反举动,老夫更加无助他造反!”商广冷笑道:“那杨教主是不是使一把钩镰枪,腰间配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孔方道:“确实如此!” 蔡明亮喝道:“那就没错了!先前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来过县衙,告知我们捕快,前些年他还是南七省总捕头之时曾经和北六省总捕头到广东东莞县莲花山围攻白莲教,杜捕头也因此殉国!当时他攻破白莲教山寨老巢,查知其实杨顺我、杨者昌兄弟二人便是万历十七年在赣南粤北作乱的白莲教匪首王子龙的儿子!你这下也无话可说了吧?” 孔方此时的确也不知道如何回话了。蔡明亮见状,急呼衙役用火把把元宝楼首层点起火来。刘莹丹见状,急忙拖着发呆的丈夫下楼。孔方一边下楼,一边彷徨道:“如何是好?这下如何是好?”刘莹丹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先不管别的,保命要紧!”孔方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娘子所言甚是!我夫妇二人从后门出去吧!” 郝忠仁、蔡明亮二人带着通天票号的四人并一众衙役转过来后门拦截,让商广和恒山派弟子带着郝家的恶奴留在前门。郝忠仁等人刚包围到后门来,只见元宝楼后门两扇门板被踢飞了出来,登时撞到了四五个衙役。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几声尖锐的“咻咻”之声,六七支箭从元宝楼射出来,正中六条狗。六犬哀鸣了几声,尽数身亡。幸好刘莹丹听从了丈夫的话,才手下留情,不然神箭就是射人不是射狗了。 第6章 女汉升 刘莹丹趁此时带着孔方从元宝楼中冲了出来。一众衙役见那刘莹丹神箭狠辣,哪敢拦截,“喔嗬”一声,纷纷逃跑。蔡明亮截住一个衙役,当头一刀把那衙役的头劈了下来,厉声喝道:“退缩者死!”众衙役没法,只好硬着头皮追去。孔氏夫妇逃到县中心大街,只见通天票号的朱峥领头追来。刘莹丹恨那朱峥是力主自己丈夫私通白莲教教主的元凶,举手一箭,只听得凄厉“咻”一声,一支鸣镝箭贯穿了朱峥喉咙,这罪魁祸首当即倒地身亡。 刘莹丹用的鸣镝箭,也叫响箭,又叫哨箭、信号箭,是由镞锋和镞铤组成,缝补一面中起脊,一面弧内凹,镞铤横截面呈圆形,射出之时因空气贯穿的缘故会发出“咻咻”的响声。刘莹丹用此箭的本意一来当然是退敌自保,二来也希望引起白天被他们周济过的百姓的舆论,制止这伙歹人的暴行。岂料这山西官场早已从娄舞阳、林凌云开始便腐败透顶,百姓个个为求自保都敢怒不敢言,哪个敢为这孔氏夫妇鸣不平? 孔方见自己循规蹈矩经商,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无缘无故也可以惹祸上身,此刻又无人肯救自己,妻子也已杀了第一个人,从怀中掏出铁算盘道:“孔某我一直隐忍,无奈还是遭奸人迫害,今日不得已为求自保,只好开这杀戒了!”那边厢蔡明亮看见射死了一个,便道:“她射得死一个,两个出去看她射得死谁!?”便喝着把张泓、何猛赶出去。二人死命不敢露头,郝忠仁和蔡明亮一人一脚把二人踹出去。 这边厢刘莹丹早已弯弓搭箭,见二人出来,连珠二箭射出。张泓、何猛二人一直跟着郝孝义在这介休县多作威福,今夜终于恶贯满盈,倒在血泊之中。商广、郝忠仁不禁胆寒,但就是不敢露头,只得大声吆喝:“别叫那孔氏夫妇反贼跑脱啦!”但愿商广带着恒山派四弟子从另一方截住县城出口,并包抄孔氏夫妇二人。 孔方见蔡明亮、郝忠仁不露头,也不想继续和他们耗时间,要知道,僵持越久自己夫妇二人脱难的机会便越渺茫,拍了拍刘莹丹的肩膀道:“娘子休要恋战!”刘莹丹明白,跟着丈夫便往县城门疾奔。看见对面迎面一彪人马手执火把冲到,孔方抬头一看,不是别个,正是马快班头商广骑马带着恒山派四弟子赶到。 刘莹丹也不多说,横着铁胎弓搭上八支雕翎箭,弓弦响处,八个衙役齐刷刷地地中箭倒地。众人不禁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抢到旁边的小巷躲藏,生怕走迟一步身上便会多了个箭孔。孔方顿足道:“他们躲在前方的巷子里,我二人再往前冲又恐遭了他们暗算!”看见前方衙役们躲藏的对面的一个巷子,人急智生,低声对刘莹丹道:“娘子,为夫待会儿潜到那巷子先观察一下。娘子就看为夫的手势放箭吧!” 刘莹丹虽然不明所以,但她一直都对丈夫言听计从,便点头答应。孔方潜到那巷子,幸好那巷子是暗处,商广和恒山派四弟子没看见他。孔方看到了商广骑的马,扭头便向刘莹丹做手势,让刘莹丹调整弓箭射向的高低。刘莹丹已失声多年,且夫妇二人虽然年龄相距甚大,但一直情投意合,故此刘莹丹看得明白孔方手势的意思。孔方手一挥,刘莹丹一支雕翎箭射出。 孔方看准箭的来路,自己也射出了一颗算盘珠。那算盘珠不偏不倚,正正打在箭上。那雕翎箭被算盘珠一撞,改变了方向,径直向商广骑的马射去,正中那马的左前腿。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冲了出来。孔方看着那马奔到离自己十几步远之处也几步冲上前,飞身跳上马背。商广还没搞清楚发生何事,脉门便被孔方掐住了。孔方笑道:“谢谢商大人的马,我夫妇二人还烦请商大人护送出城!”然后一勒马,向跑去接应刘莹丹。 蔡明亮、郝忠仁听到马的嘶鸣声,只道商广那边援兵已到,便驱赶郝家的恶奴冲出去打算合围孔氏夫妇,却又被刘莹丹射倒了六七个,众恶奴又不敢上前。刘莹丹此时听得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丈夫挟持着商广骑马向自己奔来。孔方一伸手,把刘莹丹拖上马。就这样,商广在前,刘莹丹居中,孔方在后,三人骑着马向县城门直冲。陈攀想上前拦截,被那马飞起蹄子踢中,胸前肋骨尽碎,狂喷鲜血。衙役恶奴又不敢放箭,因为商广在马上,倒被刘莹丹、孔方的弓箭和算盘珠射死打伤不少。 第7章 夫妇合力 三人骑马奔到来县城门前,只见城门紧闭,城头上站满了守城的兵丁。孔方挟持着商广喝道:“快开城门,不你等便替然这马快班头收尸吧!”只听得一人哈哈大笑,现身于城头道:“这区区一个马快班头你也好意思拿他来威胁本官!?”孔氏夫妇抬头一看,此人不是本县知县辛蕙笙又是谁!?商广一听,便破口大骂道:“你这狗官,收了郝孝义五千两银子要这孔氏夫妇的命,现在便来个弃车保帅!?”辛蕙笙笑道:“老商你太看得上你自己了,你不是车,只是本官一个卒子罢了,要你拱你就要拱,没用便丢了呗!” 说到此处,只听得清脆的“呤啷”一声响,一个摇铃直飞过来。孔氏夫妇左右一闪,那商广却是闪避不及,被割破了喉咙,登时死于马下。摇铃又是一声铃响被收了回去,孔刘二人定眼一看,放摇铃偷袭的便是郝忠仁,原来郝忠仁、蔡明亮带着郝家恶奴和恒山派四弟子也赶到了。刘莹丹急急发箭,衙役恶奴当者披靡,于是众人纷纷奔逃。郝蔡二人并恒山派众弟子趁势冲前去和孔氏夫妇近身搏斗,这下子刘莹丹的神箭便施展不开了。 孔方看见情况危急,当即抄起铁算盘,一招“力劈华山”,猛地向郝忠仁的天灵盖劈来。这郝忠仁是恒山派掌门,武功当然不弱,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长剑也已掣了出来,一招“横架金梁”,和孔方的铁算盘碰个正着,火花四溅。范钟上前助师尊一臂之力,长剑横刺,一记恒山派的剑招“狂沙掩日”,一招之间,连袭孔方的七处要害穴道。 哪知孔方的铁算盘比他的剑招更快,方才铁算盘被郝忠仁的长剑一碰,趁势反弹,己是转到右侧,恰巧又把范钟的长剑荡开,闪电般的就是一算盘砸下。范钟的长剑余势未衰,倘若跨上一步,剑尖仍是够得上点中孔方腰部的愈气穴,但孔方那铁算盘砸下,却势必将他脑袋砸烂。此刻孔方心想,若再不冲出去恐怕自己夫妇二人性命难保,自己五十岁死了也就算了,但是妻子却还是三十出头,不可以陪自己死在此处,于是横下一条心,宁愿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都要把爱妻救出去。 孔方想拼命,但是范钟却不敢,当即回剑护身。那郝忠仁知道徒弟即便是回剑护身也挡不住孔方的拼死一击,于是长剑也挡在范钟身前。师徒二人硬接了孔方的一击,郝忠仁拿剑的右手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范钟更是蹬,蹬,蹬的连退数步,险险跌倒!孔方正喜之际,听得背后啊的一声惨叫,原来赵鼎正欲趁机偷袭孔方,被刘莹丹一箭射中右肩,剑都脱手了。 刘莹丹看见对方奸猾,射中了赵鼎仍然不解恨,当即一支鸣笛箭直射城头上的辛蕙笙。辛蕙笙原本坐在城头上看热闹的,突然看见一箭射来,急忙躲避,左胸正着,幸好及早躲避,箭头差几分射中心脏。辛蕙笙当场昏厥过去,城头上的兵丁看见知县被伤,也不管城下有恒山派和蔡捕头,纷纷射箭下来。众人眼见不妥,都躲进城门洞口避箭。唯独那蔡捕头武功稍弱,行动慢了点,右边小腿被箭射中,虽然还是捡回小命,但早已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呻吟。 郝忠仁看见留着刘莹丹始终是个祸害,挺剑直取刘莹丹。刘莹丹慌忙用铁胎弓抵挡,但因为刘莹丹醉心于箭术,对近身格斗却是疏懒了,故此此时抵挡郝忠仁的攻击甚是吃力。孔方眼见爱妻危险,奋不顾身地去救,但却被恒山派肖氏兄弟和范钟围攻阻扰。孔方越打越着急,一走神,冷不防大腿被肖兴割伤了。此时的孔方无法了,只得背靠着城门继续与恒山派的三个弟子打斗。 第8章 同归于尽 突然,孔方隔着城门听得有人敲门叫道:“我是颍州刘廷传!那边是不是我妹莹丹?”孔方大喜过望,边打边叫道:“大舅子,我夫妇二人被介休县县官陷害了,现下都在城门洞口与奸人厮杀,求大舅子搭救!”门外的刘廷传破口大骂:“妈巴羔子,连我刘廷传的亲妹子也敢欺负,那狗官看是不想活了!妹夫别急,我这就想办法破了这狗日的城门进来救你俩!” 为何刘廷传会此时到介休县县城外呢?原来明天便是孔方的五十岁生日,刘廷传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从颍州赶到介休县给妹夫贺寿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带着几个门客抬着几箱贺寿礼物便往介休县而来。但是在妹夫的五十大寿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赶到介休县城外,只见县城门紧闭,城头上守城兵丁乱成一锅粥,刘廷传心中还纳闷:“又没有流寇攻打县城,介休县又不是边关,何故如此阵仗?” 正当刘大侠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听得尖锐的响箭声,刘廷传心中一震:“这不是我妹子的鸣镝箭的响声!?我妹在跟何人交手呢?”于是便到城门外敲门叫喊。幸好城头上的兵丁要么救治昏厥的辛县令,要么在放箭,谁都没顾到城外居然有人来接应,也合当刘莹丹命不该绝,此时孔方正背靠城门厮杀,故此听得刘廷传的敲门声和叫喊声。 可惜刘大侠用刀砍、用肩撞、用掌推、用拳击,就是伤不了这城门的分毫,刘廷传便叫来抬贺礼的门客来和自己一起推城门。孔方在城里喊道:“大舅子你自己先快走吧!休管我夫妇二人了,我二人能死在一起,也算无憾,但不能连累你啊!”这一喊分了神,左手手臂又被范钟划伤。刘廷传急得眼泪直流,叫道:“不可,我自幼父母双亡,和妹子相依为命长大的!这世上可只剩下你们俩是我的亲人了!” 孔方心乱如麻,又被肖旺刺穿了左边的肩胛骨。那边刘莹丹看见丈夫接连受伤,自己也心神大乱。郝忠仁趁机长剑从下向上一撩,刘莹丹急忙躲避,头是躲过去了,但头发却被削去了一大把。孔方眼看着爱妻情况危急,眼看着外面的大舅子打不开城门,眼看着自己受的伤越来越多,干脆把心一横,从怀中掏出一个击贼神机石榴炮,这是当年他在山东和剿灭闻香教的总兵杨肇基交好时杨肇基送给他的。 这个击贼神机石榴炮形状像成熟的大石榴,用生铁铸造,有碗一般大,内装火药、毒火、神烟、铁蒺藜,有点类似现代的手榴弹。此时他看准了郝忠仁正好把自己和妻子挡着,便触发了石榴炮的机关。肖氏兄弟不知死活,挺剑来刺。孔方不躲不挡,两柄长剑穿胸而入。石榴炮爆炸,孔方本人自然被炸成碎片,肖氏兄弟也被炸得支离破碎,范钟受了重伤。郝忠仁做梦也没想到身后的孔方竟然有此一着,几枚从石榴炮中爆炸激出的铁蒺藜全部这在他背后,当场扑倒在地不省人事。刘莹丹虽然有郝忠仁挡住那些激射而出的铁蒺藜和生铁片,但也被爆炸的气浪撞晕。 城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刘廷传冲了进来,看见城门洞口的惨状,也顾不着那么多了,找到自己妹子,看见城门洞旁有匹马。那匹马便是方才孔氏夫妇挟持商广骑的那匹,当时马在城门洞口旁边,故此城门洞口里的石榴炮爆炸丝毫没有伤到那马。刘廷传抱着妹子飞身上马,便往城外冲。后面的衙役、恶奴、兵丁急忙去追,却被刘廷传的那几个抬贺礼来的门客死命挡住。 第9章 重回旧地 现下先把介休县这边刘莹丹家破人亡,被亲兄颍州大侠刘廷传救出不说,再说那边朱常鸿等众侠继续往贵州而去。出了介休县城,邓清便急不及待地问郑翠翎:“师妹你是如何得知那珠钗便是那莹丹姐姐之物?还特地地从那李文柏手中赎回?”郑翠翎笑道:“先前在那孟津县邙山遇到颍州大侠,他不是提起过他妹子‘女汉升’的吗?师姐你不还问为什么叫‘女汉升’而不是‘女汉子’?所以小妹推测,一定便是那刘家姐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又恐为孔掌柜惹事,于是便把手头上的梳子当弓,头发丝当弓弦,珠钗当箭射出去救人呗。” 邓清失声笑道:“哦,对对对,师妹是个有心人,居然铭记住了刘大侠这番话。但你又是咋知道刘姐姐怕给孔掌柜惹事?”郑翠翎道:“你想哈,孔掌柜本身便是山东人,为了躲避战乱迁到来山西,而且不喜欢别人叫他‘前辈’,只准我们叫他‘掌柜’,那他肯定是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商人,平平淡淡过日子算了,故此我们又何必说穿莹丹姐姐抱打不平之事呢?” 朱常鸿听得郑翠翎提起孟津县,便道:“不知道那孟县金山寺的钱粮派发完没呢?受灾的百姓如今又如何呢?”阮鹤亭道:“反正那河南正正是在我们前往贵州的路上,顺道去看看有何妨呢?”于是众侠便打马直奔河南洛阳府孟县而去。当时正是早春二月天轻风吹柳绿如丝,鸟语莺声,暖烘花发,遍地芳菲。邓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道:“要是仍然闷在那京城,如何看得这春天的好景致?” 于瑞雪冷笑道:“如此说来,邓家妹妹觉得你在京城打死了那田九成,给我们添麻烦是对的咯?”邓清嘟囔反驳道:“那田九成欺男霸女的模样,如果说是于女侠在场,恐怕出手之狠与我这邓家妹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何况要是我们不出来,鸾婵姐姐可能早已命丧恒山派之手了。”说起李鸾婵,邓清又想起韩冰来,自言自语道:“可惜陪我欣赏这大好春光的不是冰姐姐,而是这专门和我斗嘴的于女侠......” 郑翠翎催马上前安慰邓清道:“冰姐姐到处行侠仗义,说不定稍后去到孟县会碰见她了呢?”邓清叹气道:“得了吧,离上次智斗福王都三个月了,恐怕别说冰姐姐,可能紫青双剑和方氏夫妇都不在金山寺了。”朱常鸿听到邓清提起方戬夫妇,想起那方戬对自己胡搅蛮缠,不禁又眉头紧锁起来。郑翠翎道:“小妹看那方戬大哥也是侠义道,应该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其实上次小妹在邙山和金山寺留意了一下方戬,觉得他看师兄的眼神已柔和了许多,没先前那么浓厚的敌意,师兄大可不必介怀。” 朱常鸿问道:“当真?翠翎师妹别是哄我......”郑翠翎微微一笑道:“当然,小妹何时骗过师兄?”说着说着众侠来到了黄河边上。此时的黄河边与三个月前大不一样:三个月前满目苍夷,哀鸿遍野,河水漫溢出河道,老百姓活的无食无住,呼天抢地痛不欲生,死的了暴骨荒野,尸体随波逐流;现下虽然说不上百业兴旺、欣欣向荣,但至少黄河水位已全回到河道之内,老百姓已经搭起了茅草房,并且在河水掩盖过的地方种上作物。 朱常鸿见状心稍慰,从孟津渡口过了黄河,便一路向金山寺走去。路上碰见道边的一个小茶寮,邓清问到了蒸包子的香味,便道:“各位,要不怎们再者茶寮打个尖如何?”朱常鸿心想,也到中午了,便点头答应,于是众侠便在此茶寮坐下打尖。小二送来两笼屉包子,邓清饿了,迫不及待拿上一个掰开,发现里面是纯野菜馅,一点荤腥都没有。众侠都饿了,都吃得十分香,邓清却是如何都吃不下。邓清拍着桌子大叫:“店家,就没有肉吗?” 第10章 尼姑 旁边一尼姑冷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水灾刚过,有能给你吃的就不错了!”这位尼姑原本便是个世外高人,看见这群穿着华贵的年轻人,本就不顺眼,此时看见邓清粗鲁拍桌子,便说好了这么一句。邓清说道:“姑奶奶又不是吃白食,我要肉吃关你这尼姑啥事?”那尼姑道:“罪过,底层穷苦百姓的辛酸,你这群贵族公子小姐如何知晓?”邓清还想犟嘴,朱常鸿急忙制止邓清道:“清师妹,不得无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师太别怪我师妹鲁莽。”那尼姑也不理睬朱常鸿。 小二又提了壶茶来,邓清提起茶壶倒茶进碗便要喝了。一看碗里,只见碗里的茶水还有很多泥沙,邓清便把小二叫来,问小二道:“这茶如何喝得?”小二赔笑道:“客官,本处黄河泛滥不久,我们都是喝如此茶水,请客官海涵将就。”邓清问道:“你们这有酒卖不?”小二面有难色道:“此间粮食都珍贵非常,哪有余粮酿酒?”邓清实在受不了,嘟囔道:“没肉吃就算了,水不干净也都算了,还没酒喝。我就不信买不到酒,我这就出去买酒喝!”起身便要走。 邓清刚走没几步,恰好经过那老尼姑身后时,那老尼姑把碗中喝剩的一点点泥沙水往地上一泼,却不想刚好泼中了邓清等等鞋子上。方才那老尼姑出言冲撞了邓清,邓清本就想要发作,此时看见老尼姑用泥水泼自己,觉得这老尼姑是故意的,当下便大怒喝道:“喂,老尼姑,姑奶奶如何得罪你。方才便已经不和你一般计较了,你可别得寸进尺!快道歉!” 这老尼姑自身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她想,自己年轻行侠仗义时,眼前这小姑娘的爹说不定还没出生呢,贵家子弟便可以欺负普通百姓,敬贤也得敬老,当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邓清想继续呵斥,朱常鸿喝住邓清道:“清师妹,你买就就去买吧,别多生事端!”邓清一向听师兄的话,恨恨地瞪了那老尼姑一眼,转身便想走了。老尼姑又冷笑了一声:“知道错了吗?这黄毛丫头肯定是有爹生没娘教!” 邓清觉得,这老尼姑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自己爹娘的不是,要知道邓清自小便被李开疆拐走,从那以后便没见过自己爹娘了。此时邓清听这老尼姑辱及自己双亲,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怨气,伸手便向老尼姑的右肩擒拿过去。那尼姑见邓清竟敢对武林前辈无礼,当下大怒,侧身卸了那道力,挥起尘拂便向邓清拂过来。邓清用剑挡住敌人尘拂。两女侠交手,二兵器并举,一个惯用长剑,一个善舞尘拂,酣斗拢来,却是两个人影,使着两般兵刃,化作一片寒光,挥挥霍霍,翻翻滚滚,斗到十合以上,邓清渐渐不敌。 朱常鸿一来担心师妹,二来又不敢对前辈不敬,干着急。饶是郑翠翎足智多谋,一时也无法,只得说:“老前辈,有话好好说,是我们晚辈的不对了,请手下留情,各自收起兵器好吗?免得伤了武林和气。”尼姑一听,手头上慢了一些,可不想那邓清得势不饶人,见尼姑稍稍收势便步步紧逼。尼姑骂了一句:“贼子好狡猾!”下手便更狠。众侠见调停不成,更是为邓清担心,阮鹤亭、梁复各按兵器,于瑞雪也暗暗捏着一把金针在手。 第11章 冲突 再说两人接战,那尼姑打着打着突然右手尘拂交左手,拨开邓清长剑,右手在背后拔出长剑,顺势向邓清左腰削过来。邓清急了,左手狮子钢爪突出,斜斜隔开尼姑来剑,但衣袖还是被尼姑长剑削去大截。罗子璇见邓清势危,便挥拿着三眼火铳向天开火。对那尼姑道:“兀那老尼姑,该住手啦,看看这是什么兵器?”只是想吓唬一下那老尼姑,两家好收手。偏那尼姑吃软不吃硬,也知道火器厉害。尘拂夹住邓清来剑,忽然身形一晃,众人眼前一花。罗子璇右手已折,火枪“当”的一声坠地。原来那尼姑身法奇快,突然闪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用分筋错骨手手法扭折了罗子璇右手,使罗子璇无法开枪,其轻功之高,实是当世稀有。 于瑞雪见尼姑伤了罗子璇,舞着尘拂,纵身跳上前,大叫:“邓家妹妹少住,看我来擒捉这厮!”尼姑展开长剑尘拂,敌住二人,不慌不忙,又斗了十五回合。那尼姑见打了良久还拿不下两个武林晚辈,有点来了气,舞着那闪电也似的尘拂长剑,直上直下打进来。三个又斗了二十余合,于瑞雪、邓清使尽本事,那尼姑也用了些心机,二女还是慢慢被尼姑压下去。于邓两人各起斗心,死不相让,一来一往,一去一还,又斗了十余合。 背后梁复看够多时,见两女还敌尼姑不过,且邓清已是战了五十回合,有些面红气喘了,舞动逍遥扇,打算替邓清下来,高叫:“两位姑娘少歇,看我与这位前辈切磋一下却理会。”梁复君子风度,见尼姑伤了罗子璇,虽对尼姑起了敌意,但是口头上还是很客气,留有余地。当下梁复展开那扇逍遥扇,直奔那尼姑。邓清正打算跳出战圈。岂料被老尼姑尘拂缠住,一时退不开来。于瑞雪见状,一把金针撒了过来。老尼姑不慌不忙,衣袖一扬,一拨,一把金针转向邓清飞来。 邓清本已被尼姑的尘拂缠的七荤八素,哪里还避得开金针。正是危机之际,梁复不及多想,逍遥扇一扬,遮挡了向邓清飞来的金针,大把金针打在逍遥扇上,跌落在地。还有小把打在梁复手腕。梁复觉得手腕一阵奇痛,逍遥扇也拿不稳了,急忙右手捧着左手,才能拿稳逍遥扇。邓清见梁复受了伤,心中过意不去,忙来救护。尼姑见得势,尘拂向邓清卷来。 阮鹤亭见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挺剑便撩开尼姑尘拂。尼姑一见便道:“好啊,又多一个了,多点来老尼还高兴,现在你们三个对一个,日后可别说老尼欺负你们晚辈了!报上姓名、师门来!”阮鹤亭心想现是无谓争斗,千万别报师门为师父惹麻烦,而且对手武功高强,己方三人对敌一个,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是有辱师门,当下便抱拳道:“晚辈等乃无名小卒而已,能得前辈前辈询问真乃三生有幸。今日之事看来只是一时误会,不如前辈高台贵手,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岂不更好?” 老尼姑生性本来高傲,心想:“那言下之意岂不是我生的事?”尼姑一声不吭,调转尘拂,直点阮鹤亭胸前穴道。阮鹤亭急忙横剑当胸抵住。朱常鸿、郑翠翎已护着梁复回去了。阮于邓三人战住那尼姑,各显武功,酣呼厮杀,长剑纵横来回,尘拂上下飞舞。四个足足的斗到五十余合,阮、于、邓三人虽然尽平生志学合力联手,但也占不得那尼姑一点便宜。 当下日影已移,到了未时了。那尼姑见爱徒还没回来,自己身为武林名宿,居然一时不能制服这三个后生晚辈,传了出去,岂不惹人耻笑?而且对方还有一男一女两人没有动手。于是尼姑使其浑身武艺,长剑龙飞尘拂虬舞,攻取进来。怎奈那三人两把长剑,一支尘拂,兀自挡御得定,算来还差一分火候。 第12章 再见韩冰 四人正打得热闹之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请勿动手,大水冲倒龙王庙了,自己人打自己人!”朱常鸿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背着长剑的紫衣女子,手中拿着一包茶叶,和一位老和尚正飞奔过来。来者不是别个,正是夜猫子韩冰,老和尚却是孟县金山寺住持海春禅师。那尼姑听得韩冰叫喊,跳出战圈,阮,邓,于也跳回朱常鸿,郑翠翎身旁,查看梁复,罗子璇的伤势。韩冰来到尼姑身旁,递上茶叶道:”师父,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原来那尼姑就是当今武林八大高手之一,与山河神仙齐名的峨眉掌门慧眉师太。只因他们师徒二人到北方寻找李鸾婵不着,便回峨眉山,路过茶寮,茶寮没有慧眉师太爱喝的雨前龙井,韩冰去买,却是买不到,没办法只好到金山寺借。海春禅师听说逼迫福王发放钱粮救民的韩女侠来了,坚持把茶叶送给韩冰,并想来拜见慧眉师太。韩冰却是如何都没想到去这么久,慧眉师太就和邓清等打起来了。慧眉师太问韩冰:“冰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些朝廷的人的?”刚才慧眉师太称呼朱常鸿等人为“朝廷鹰犬”,现在听得爱徒说是朋友,口气就变客气了点。 韩冰就把当初自己如何受福王欺骗,进皇宫盗取玉玺被擒,朱常鸿等人闯进东厂救自己,自己如何和他们大闹福王宫邸之事扼要地讲了一次。说到众侠要挟福王赈济灾民时,慧眉师太看众侠的目光柔和了很多。经韩冰这么一说,双方都知道真是自己人糊里糊涂地打起来了。于是朱常鸿等人按武林规矩,以晚辈的身份逐一先向慧眉师太赔礼道歉。按规矩晚辈向前辈行礼,前辈也要还礼,但慧眉师太一向心高气傲,觉得向后生晚辈认错有失一个大派掌门的身份,所以朱常鸿等人虽然先赔礼了,慧眉师太就“嗯”了一下,连伤者也没有问候一声。 邓清就嘟囔:“峨眉掌门又怎么样,很了不起吗?把人家打伤了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肯说!”朱常鸿忙道:”师妹,算了吧,师太不知道我们有要事在身。”邓清反驳:“我们刚才也不知道她是峨眉派掌门,要是我武功比她强今天伤的就不是梁公子,罗副提督了。”邓清一向与罗子璇斗嘴,今天居然看不惯慧眉师太如此高傲,起了敌忾之心,称呼罗子璇为“罗副提督”。阮鹤亭劝道:“怎么说师太也是武林前辈,不能对前辈如此无礼。”邓清还是不服:“无礼?我们行礼了为什么她也没还礼,难道这不叫无礼吗?不就是年纪比我们大,武功比我们强而已,大家都是出来江湖行走,我打伤她不道歉看她怎么样?” 郑翠翎见朱,阮二人越劝邓清就越恼火,灵机一动,就道:”师姐,给些面子给冰姐吧!”这一招可真灵,邓清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伤了朋友之间的义气。当下邓清一听郑翠翎这样说,再偷眼望望韩冰,果然见到韩冰一声不响,好不意思地低下头,想必是刚才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恩师,韩冰左右为难。邓清伸了伸舌头,就不再作声了。那边慧眉师太过去给罗子璇接骨,于瑞雪也用磁石把打进梁复手腕处的金针吸出,并包扎好伤口。 朱常鸿见邓清静下来了,就上前对慧眉师太行礼道:“师妹无礼,多有得罪,师太莫怪!”慧眉师太还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下。其实慧眉师太为人虽然高傲,但也非蛮不讲理,口头上虽然没道歉,但是心里也颇内疚,故此任由邓清如何痛骂也不动声色。阮鹤亭也上前赔罪道:“师太切勿与后生晚辈一般见识。”慧眉师太还礼道:“好说,好说。你的剑法不错,你的师父是谁啊?”阮鹤亭答道:“师太过奖了,家师武当派掌门,道号溪泉是也。”慧眉师太一听“溪泉道长”四字,脸上马上红了一下。但这一表情变化也只是瞬息间的事,顷刻慧眉师太的脸又变回毫无表情。 慧眉师太见于瑞雪的武功不错,起了爱才之心,就问于瑞雪:“你这女孩儿的尘拂耍得还过得去,你师父是谁啊?”于瑞雪跟邓清一样,也对慧眉师太的高傲看不过眼,当下爱理不理地道:“武功打不过人家,报上师父的名号,岂不辱没恩师?”邓清听得,望了过来,与于瑞雪相视一笑。慧眉师太冷笑一声道:”普陀神尼的徒弟武功不错,脾气就更厉害了。”于瑞雪见慧眉师太看出自己的武功路数,一惊之下,再也不敢吭声了。 韩冰见场面尴尬,就开腔朱常鸿道:“诸位到此不知有何贵干呢?”朱常鸿笑道:“你看,冰姐不问我们连正经事都差点给忘了。”于是就将贵州织金土司安邦彦叛变,自己一行七人到贵州查访一事说出。慧眉师太点头道:”织金土司安邦彦在贵州叛变,也经常过来四川骚扰,冰儿,他们既然是朋友,你就尽朋友之道,帮他们一把,一来为一方百姓除害,二来也好为我峨眉派扬威。”韩冰一听,高兴了,马上道:“谨遵师父之命,徒儿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师父厚望!” 朱常鸿等人知道,慧眉师太这样安排,既是如她所说为民除害,为峨眉派扬威,也是对伤了梁罗二人所作出的补救。因此邓清,于瑞雪二人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了,走过来亲热地牵着韩冰的手。慧眉师太对韩冰道:”冰儿,你好自为之,为师这就去了。”韩冰拉着慧眉师太的手,依依不舍地道:”师父珍重。”慧眉师太微微一笑,飘然而去。 第13章 富可敌国 邓清自言自语道:“怪人一个,还没冰姐,鸾婵姐有见识,还说是人家师父。”韩冰一听,忙问:“你们见过我那李三师妹吗?”郑翠翎就把他们刚到丐帮总舵所在地大兴县,遇见铁尺仙子李鸾婵保护谢帮主幼女谢燕一事说出。韩冰笑道:”李三这丫头还是那么拼命,这么久没见一点都没变。她本身奉了师命寻找《制劲诀》。但不知道她寻得黄王宝藏没有呢?”众人已听过李鸾婵说过《制劲诀》一事,但没听说过黄王宝藏一事,于是马上追问韩冰。 韩冰不慌不忙地道:”《制劲诀》和黄王宝藏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了这两样东西,武林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了,而且绘有这两样东西藏身之所的地图画在同一张羊皮纸上。听说十几年前的一次江湖仇杀后,那张羊皮纸就从此不知所踪了。人们只知道《制劲诀》藏在辽东,黄王宝藏藏在陕北,但都不知道具体地点。所以人们都拼命地去找那张羊皮纸。少林派十几年前就派出了一个十八岁刚满师但武功高强的俗家弟子去找,但是那俗家弟子一去就没有音信,可能已经遇害了。家师为了振兴峨眉派也派出几位师妹四处寻找。家师说如果是少林派得了这两样东西还没什么,如果是心术不正之人的了,那就是天下苍生之大祸。” 邓清听得出了神,就问:“冰姐,那黄王宝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韩冰正色答道:“唐朝末年,黄王黄巢攻入长安城,把达官贵人,贵族地主的金银珠宝没收,藏在陕北的某处,没来及处理黄巢就被唐军反攻,赶出长安城了。一个帮助黄王起义的武林高人投靠渤海国避难,老死于斯。临死前他把宝藏的所在处线索写在一张羊皮纸上,希望后世有人拾得,利用这宝藏推翻唐朝。黄王宝藏里的金银珠宝多得富可敌国,最令人心动的是一把叫七星剑的宝剑,此剑剑身虽然只有两尺长,但削铁如泥。” 阮鹤亭接口道:“三十多年前,小可师公张松溪带着本派秘籍《制劲诀》到朝鲜抗倭援朝,后来在回武当山时路过辽东病重了。彼时他因缘际遇得到那羊皮,然后在羊皮的另一面把《制劲诀》的收藏之处地图画在上面,完成了最后心愿后他老人家便辞世了。从此,那幅羊皮就在江湖之中被一众武林人士争夺。”邓清问道:“为何秘籍取名《制劲诀》?”阮鹤亭道:“大概是取‘克制强劲之敌”的意思吧。“ 罗子璇听得,不由得两眼发光,道:”我不会武艺,无意寻找那《制劲诀》。但有了黄王宝藏我就可以衣食无忧,打断双腿都不用担心活不了?”邓清瞪了罗子璇一眼道:“什么话?是打断双腿双手都不用担心活不了好不?”梁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道:”如果得到这两样东西真的可以左右天下兴亡!”朱常鸿听了却是有了另一番想法:“如果哪个心术不正的反贼的了两样东西,可真是大明之祸,如若把黄王宝藏分给天下穷苦的老百姓,岂不美哉?” 郑翠翎看见众侠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自己聊着,海春禅师却是被晾在一旁,好生过意不去,向海春禅师问讯赔礼。众侠这才记起还有海春禅师,纷纷过来赔礼道歉,海春禅师并不介怀,只是微微一笑,一一合十还礼。朱常鸿问道:“敢问禅师,贵寺内存放的钱粮是否已发放完毕呢?福王有否前来聒噪?”海春道:“有劳施主挂心,米粮已发放完毕,托殿下鸿福,福王并无前来聒噪。”阮鹤亭道:“那敢问禅师,紫青双剑和方氏夫妇眼下可尚在寺中?” 海春禅师微笑回答,直教朱常鸿数月后救出忠良之后。究竟海春禅师如何回答,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僰人悬棺 话说海春禅师回答朱常鸿:“紫青双剑说要让其子郁恕学武防身,可是他夫妇二人常年在外奔走,故此把其子带到登封少林寺学艺。”朱常鸿听到沉吟道:“如此,平定安贼之乱后如何都要去少林寺走一趟,还记得当初天正大师说有话要跟我说的。”海春禅师微笑道:“善哉善哉,施主可真是个有心人啊!列位施主赶了大半天的路了吧?请到敝寺用些斋饭如何?”朱常鸿见众侠方才只是吃了几口野菜馅的包子就和天下八大高手之一的慧眉师太厮打了一场,向海春禅师合十答谢道:“如此先行谢过大师了。” 众侠跟着海春禅师上了紫金山,进了金山寺。现下的金山寺与三个月前大不相同了,虽然还有一些灾民在栖宿,但已少了很多。海春禅师道:“先前的很多灾民分了钱粮后都纷纷下山去重建家园了,这都是全赖各位施主的恩德啊!”众侠看见寺内僧众如往常一样敲经念佛,出外化缘,都深感欣慰。用过斋饭后,朱常鸿要添五十两香油钱,海春禅师还是推辞道:“阿弥陀佛,区区斋饭,不值几钱,这五十两的香油有点太多了。” 朱常鸿道:“大师先前周济灾民,真乃菩萨心肠。难道晚辈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大明百姓受苦?大师先收下这钱,说不定将来会派上用场呢?”海春推脱不过,只得收下。用过午饭后,众侠继续上路一路往贵州赶去,韩冰便与朱常鸿等一同前往。邓清见日思夜想的冰姐归来,好不开心。邓清告诉韩冰杨帆在大兴县让嵩山派和恒山派狗咬狗之时笑着说道:“当初要不是冰姐姐打掉了那邱剑霜的门牙,如何能让他两派厮打起来?”二女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在旅途中的确给众侠带来不少生气。 书说简短,一路无话。众侠在荆州府夷陵州上了船,一路由纤夫拉着船逆水而上。这一天诸侠乘船来到长江三峡时,看见三峡的悬崖峭壁上吊着一些棺材,众侠大惑不解。朱常鸿问船家:“船家,为什么这里的习俗如此古怪,把棺木吊挂在三峡峭壁上?”船家答道:“哦,这个不是我们的习俗,而是一个叫‘僰’的少数民族的风俗。听说悬棺里嘉靖年间景德镇的的青花瓷器,距今至少有四五十年了。”郑翠翎道:“哦,原来如此。” 船家继续说道:“四川关于的鬼去处还有很多,除了这悬棺外,这里三峡属夔州府地界。过了夔州府就是重庆府,重庆府还有一个叫‘酆都’的县城。”邓清惊道:“传说中阎王爷住的也叫‘酆都城’。”船家边摇橹边说:“就是了,这城又名“巴子别都”,东汉和帝永元二年置县,距今一千七百多年了。城内有哼哈祠、天子殿、奈河桥、黄泉路、望乡台、药王殿等多座阴间建筑。这酆都城别的可不说,单说出了两位响当当的大侠,就够人说个三天三夜。” 阮鹤亭一拍大腿:“是了,是否就是人称“鬼城双侠”的牛头牛仲寿、马面马叔勉。”船家一听到二侠的名字,立刻眉飞色舞,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客官可真是见多识广,就是这两位大侠,这两位大侠专门劫富济贫,而且只是打劫为富不仁的,那些家财万贯的善人他们从来不侵犯。酆都附近的有钱恶人都不敢欺压良民。这两位大侠无论是在四川哪里都是有口皆碑的。” 韩冰说道:“上次我和邓家妹子在山西介休县想到郝孝义家借个一千几百两花花,正好碰上双侠带着郝孝义的爹郝屡良‘还阳’,可惜没能相聚一谈。”众侠大笑。船家道:“姑娘你运气可真好了,双侠时常行踪飘忽,能碰见他二位可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沿着这长江逆流而上,到了叙州府(即现在的宜宾市)靠近贵州的镇雄军民府威信司有一个绿竹山庄,住着一位退隐江湖多年的侠士,人称‘竹林隐侠’,姓许名锡毅,和鬼城双侠都拜了虎面头陀为师,是双侠的师兄。众位客官可先前去拜访。” 第2章 绿竹山庄 邓清一听大喜道:“我当初听狮面师父说过,他师兄就是虎面头陀,没想到鬼城双侠和这位许庄主都是他的徒弟,那他三位都是我师兄咯!”朱常鸿也喜道:“这位竹林隐侠就是许锡毅庄主吧?在燕山学艺时就听说过其大名,江湖都道:‘许庄主仗义疏财,救人于危难之中。’早有拜访之意,想不到就在此时能相会。我们不如绕道到镇雄府走一趟。一则避开永宁宣慰司奢崇明的播乱战祸,二则拜访一下这位竹林隐侠,如果这次贵州之行能得许庄主相助,安贼何愁不破?”众侠然之,继续坐船逆流而上,在涪洲折向东南,弃船就陆,翻过乐安山,两三天便到了镇雄府。 这镇雄军民府即现在的云南省昭通市镇雄县,是明代在镇雄彝族地区的建制。元初置芒部路军民总管府,属云南行省。明洪武十五年设府,改属四川省。十七年升为镇雄军民府。嘉靖五年改名镇雄府。万历三十七年复为镇雄军民府。威信司(即今威信县)算是县级的宣慰司,是西南少数民族的聚居地。众侠来到了威信司,却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有绿竹山庄的影子。幸好梁复通晓各地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他从当地少数民族居民口中得知,绿竹山庄原来在威信司的西南方。 梁复翻译给众侠时,朱常鸿心中不免一惊:“这威信司本就属于镇雄军民府东南,绿竹山庄再是威信司的西南,岂不是已经贴近了贵州的毕节卫?毕节卫先前已被安贼攻占,如此绿竹山庄危矣!”此时,阮鹤亭也开口道:“天启二年二月,奢崇明勾结了安贼侄子安效良,攻占了毕节卫。那毕节卫离绿竹山庄也就几十里的脚程,我们要急速前往绿竹山庄去向许庄主报信啊!”郑翠翎也道:“对,小妹正有此意!” 众侠出了威信司,往西南直走,但是在这茫茫的西南大山中寻找一个山庄,却是谈何容易?郑翠翎悔道:“当初确实应该问清楚山庄所处之处,我之过也!”正说间,只见一群穿着汉人服装的青年人推着十几辆手推车经过。梁复驱马上前拱手问道:“各位,晚生有礼。请问各位知否绿竹山庄的所在呢?”为首的一个青年汉子问道:“诸位问绿竹山庄何事?” 邓清上前道:“我乃竹林隐侠的师妹,特地来拜访师兄。”那青年汉子狐疑道:“呃,如此为何小人先前并没见过姑娘?”郑翠翎一听大喜:“正是烦恼不知道如何寻找山庄所在之时,却不曾想到天赐其便,就遇着了绿竹山庄的人。但此人看着对我们有戒心,故此 此时表情却不能太外露。”邓清一边掏出狮子头套,一边把自己如何被程本忠所救以及拜了程本忠为师的经过扼要说了遍。那青年汉子接过狮子头套看了一会儿道:“不瞒各位,小人名叫许旺,正是许庄主的庄客,奉主人之命出外采购米粮,请各位随小人回庄吧。” 众侠跟着那群庄客走了三十多里,远远看见一座大庄园。庄园前有一条青石板铺的大路,庄子周围小河围绕,河边满是绿竹,在川黔交界一带竟能见到这等江南风景,众侠都为之胸襟一爽。许旺道:“诸位稍等,容小人进内向我家老爷禀上!”众侠道了声“轻便”,许旺便留下了粮食车辆给,带着邓清的狮子头套进了山庄里了。只见庄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只见一位年逾五十,士绅模样,身材魁梧的锦衣中年人出来迎接。 那中年人拱手迎接道:“愚兄许锡毅在此,不知道哪位是我那程师叔的新收弟子邓家师妹?”邓清上前拜见道:“小妹正是,拜见许师兄!”许锡毅看见和邓清一道前来的众侠个个仪表不俗,器宇轩昂,心中甚是称奇。邓清收回了狮子头套后便向许锡毅逐一引见。许锡毅听说九皇叔和驸马、郡主都来了,一一行礼。众侠慌忙回礼不迭道:“此间处离庙堂之远,以江湖礼数相见便可,许庄主乃前辈,不必如此,折煞我们。” 第3章 竹林隐侠 许锡毅见众侠随和,并无皇亲贵族的颐指气使,心中高兴,便带着众侠进庄,并招呼许旺安置粮车。许锡毅亲自领路,将众人引进自家大厅。众侠见大厅上高悬匾额,写着“绿竹山庄”四个大字。中堂一幅明初画家夏昶绘的《墨竹图》,竹叶的安排错落有致,落墨即成,不见复笔,并以墨色浓淡分出前后,层次分明。竹节用笔劲利遒健,竿瘦而叶肥。左壁悬着一幅大字,文曰:“人怜直节生来瘦, 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 终随松柏到冰霜。”落款是“镇雄劲节题”。 阮鹤亭颇通文墨,看了后低声跟梁复道:“这是宋代丞相王半山的《咏竹》,笔法刚劲雄浑,倒是有一种宗师的风范,但这位‘劲节’却是哪位文士呢,小可可真没听说过……”还没等梁复回话,许锡毅微微一笑抱拳道:“稚嫩之作,不值驸马殿下一哂,‘劲节’乃鄙人的号。”阮鹤亭吃了一惊。原来方才阮鹤亭这自言自语是很小声的,旁边的朱常鸿、郑翠翎都不一定听得见,许锡毅却听见了,可见其内功之深厚。 当下阮鹤亭脸一红,慌忙还礼道:“晚辈胡乱评说,不知高低,万望许庄主恕罪。”许锡毅连道“言重”。郑翠翎道:“贵庄名‘绿竹’,江湖人称‘竹林隐侠’,许庄主号‘劲节’,看来许庄主真的很喜欢竹子!”许锡毅道:“郡主娘娘目光如炬,鄙人私以为,竹彰显气节,虽不粗壮,但却正直,坚韧挺拔;不惧严寒酷暑,万古长青。 竹,有七德,乃君子之化身,与梅兰菊合成‘四君子’。”邓清好奇问道:“师兄,竹有哪七德?” 许锡毅捋着胡子道:“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是曰正直;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是曰奋进;竹外直中空,襟怀若谷,是曰虚怀;竹有花不开,素面朝天,是曰质朴;竹超然独立,顶天立地,是曰卓尔;竹虽曰卓尔,却不似松,是曰善群;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是曰担当。”众侠听后,皆点头称赞。 朱常鸿道:“竹子除了是个君子,更是个英雄。嘉靖年间倭寇横行,戚少保组建戚家军抗倭。倭寇是用锋利无比的倭刀,屡屡得胜。为了克制倭刀近身砍杀的优势,减少大明将士伤亡,戚少保使用竹子制成的狼筅制倭。竹子固有的长度和枝杈茂密坚韧,能将抵挡倭刀者的全身遮挡起来,倭寇刀枪的进攻都被竹身阻隔,很难我军官兵造成杀伤。” 许锡毅一听,双眼发亮道:“殿下真乃知音啊!不瞒列位,鄙人其实是福建人。”邓清记起来道:“我记得狮面师父也是福建人,邵武的!”许锡毅点了点头道:“是的,故此鄙人看见师叔的狮子头套便知道的确是师妹来了。”顿了顿,许锡毅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道:“当初戚少保在浙江、福建沿海杀倭保民,被两省民人钦佩敬重,一直奉若神明。”众侠一看,许锡毅手中的书封面写着“纪效新书”四个大字。 阮鹤亭道:“这不就是戚少保那部写有如何抵御倭寇的着作!?”许锡毅点了点头道:“然也,上面不仅写有如何制作并使用狼筅,还记载了如何布置鸳鸯阵、五行阵、三才阵的方略。”梁复奇道:“《纪效新书》,不是已经被禁了吗?”邓清愕然道:“这本书本就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为何会被禁?”众侠听到都默然了。邓清看见众人的表情,有肃然,有凄酸,但就是没一个人能解答,大惑不解。 许锡毅叹了口气,揩了揩眼角的泪花道:“四年前的天启元年,建虏攻占沈阳。大明救援辽东的大军七千多人,由总兵童仲揆、陈策统率。两支军队组成,一支是四川石柱的土司秦良玉部的‘白杆兵’,由秦良玉的哥哥秦邦屏带领;另一只便是浙江的义乌兵,也就是久负盛名的戚家军,由戚少保的侄子戚金将军指挥。建虏一方却是几万大军,战果可想而知,我军几乎全军覆没。总兵童仲揆在即将战败时打马要逃,却被戚金将军劝阻住。后来童戚两位将军都壮烈殉国了。” 邓清道:“这七千官兵都是好汉啊,可是这和戚少保的着作被禁有何关联呢?”阮鹤亭道:“童总兵的一个弟弟童季揆后来当了太监,依附魏忠贤,做到御马监掌印太监之职。他因为戚金将军劝阻其兄,使童总兵阵亡,于是他便迁怒于戚家,把戚家抄了,戚氏一族都被充军边疆,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当然被禁了啦。”邓清记起来道:“童季揆,这名字好熟啊.....等等,我记起来了,就是当初师妹救冰姐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太监吧!?”郑翠翎、韩冰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此刻邓清终于知道众人的表情为何有的肃然有的凄酸了,肃然者是敬赴国难的川浙军人;凄酸的是为天启皇帝听信谗言,害了忠良一家。邓清恨恨地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顺便一剑把他童太监了账!”郑翠翎道:“当初杀童太监容易,但是童季揆一死,死无对证,戚氏一族的冤情便永远都无法洗清了。”邓清听了,额角都出了汗,心想:“幸好师妹心如明镜,不然像我这般快意恩仇的,肯定会坏事。”当下邓清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声道:“师妹说的是,说的是。” 第4章 许锡毅 正说着,一中年妇人抱着一婴儿出来了。许锡毅笑着引见道:“这是鄙人的荆妻谢氏,这是刚满周岁的小儿许廷。”谢氏向众侠道了个万福,婴儿便哭了起来。谢氏赶忙摇着拨浪鼓唱道:“天皇皇,地皇皇,莫惊我家小儿郎。倭倭来,不要慌,我有戚爷来抵挡......”许锡毅听了又感叹道:“戚家军自嘉靖三十八年成军,自成军之日起,总人数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却经历六十余年,南北水陆大小数百战,沿海抗倭,北御蒙古,万历入朝都未尝一败,唯一在浑河一败便全军覆没了,从此世间再无戚家军,可惜可惜啊。” 众侠都惋惜不已,邓清安慰众人道:“但后来倭寇再也没敢侵犯大明,戚少保在天之灵也应当欣慰吧。”阮鹤亭摇头道:“非也,万历四十一年,那年我还在武当学艺,听闻倭奴入寇浙江杭州钱塘县,却被一群武者打退了。”邓清一听喜道:“那群武者应该也是英雄侠客吧?”阮鹤亭道:“这个不清楚,听说是一个名叫‘邪王门’的门派,为首二人人称‘大邪王’、‘莫魔君’,这名字已经够邪气的了。” 许锡毅接口道:“驸马说得对,鄙人来贵州避世前听说这‘邪王门’的祖师爷却是那隆庆年间的丹阳大侠邵方。后来那邵方因为得罪了首辅张居正被杀,他那幼子邵仪也差点殒命。后来邵仪被救出后创设了‘邪王门’,可能是因为幼年的遭遇吧,邵仪有点愤世嫉俗,行事有点荒诞怪癖。”邓清道:“我不管,反正杀倭寇保家卫国的人再邪也邪不到哪里去!” 朱常鸿看见许锡毅儿子刚满月,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跟自己去贵州出生入死一趟,于是便道:“抱歉叨扰了许庄主这许久,既然我们有皇命在身,也就不敢久留了。”许锡毅急道:“诸位急着要走,是否鄙人照顾不周?”朱常鸿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到西南一行而来,其实是有皇命在身。”说完把天启命众侠到贵州织金协助平定奢安之乱的诏书拿出,许氏一门急忙焚香跪拜。许锡毅道:“诸位即便军情再紧急,饭总是要吃的,也总需要休息的啊。眼下也不早了,要不现在寒舍打个尖,明早再一早赶路?” 朱常鸿觉得再推辞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便拜谢过许锡毅的好意,于是众侠便留宿绿竹山庄一宿。翌日,众侠起个大早,许锡毅早已命人做好早饭,众侠饱餐一顿。临行前,朱常鸿对许锡毅道:“许庄主,贵庄毗邻安贼作乱的贵州,要小心为妙。”许锡毅笑道:“谢殿下关心,蔽庄隐蔽,当初殿下存心找也找不到。故此鄙人想,蔽庄暂时还是安全的。何况安贼既然起兵造反,那就是要和朝廷争天下,相信他也知道要争取民心,不可乱杀人的道理吧?” 朱常鸿听了心中不快,道了声告辞便走了。许锡毅也知道自己失言,也不多说,送众侠离庄。一路上,邓清道:“师兄是因为看见许师兄儿子还小,所以不忍心邀他出山相助吧?”朱常鸿听了笑道:“罕见啊,清师妹也懂人情世故了?”邓清道:“何止,我还看得出庄主师兄说安贼要和朝廷争天下,应该不会乱杀人时,师兄不高兴呢。”朱常鸿尴尬道:“呃,那岂不许庄主都看到我的面色难看了?”邓清道:“应该是了,不过我就是喜欢师兄的率直!”此话一出,邓清觉得自己也失言了,面红了一下,偷眼看看朱常鸿,朱常鸿倒是若无其事,但见郑翠翎面上也红了。 第5章 借粮 回头再说许锡毅,送走了众侠,回头想想朱常鸿的话:“殿下说山庄不安全,毕竟离叛军近,未尝不是道理。但这么大的家业,不是说撤离便能撤离得了的。”转念又一想:“这全庄上下近六百多口人的性命却不是可以开玩笑的,罢罢罢,还是让庄客收拾撤离吧。”想罢,许锡毅便命许旺安排撤离人手。 许旺下去传令不久,只听得一支响箭,过了一会,许旺急急忙忙跑进来道:“不好啦,庄主,庄外来了谋反土司安邦彦的蛮兵一千人,由一个路福全的指挥使带领,在庄外说要和庄主商量借粮事宜!”许锡毅一听面色大变:“为何殿下他们前脚一走,这安贼的蛮兵后脚就来了呢?”但想归想,安邦彦兵临庄外总须出去应对,于是许锡毅便跟着许旺出去。 许锡毅站在敌楼上,看见一千多土司士兵围定绿竹山庄,便开口问道:“围庄的是何人?蔽庄素与外界甚少来往,不知道何处得罪各位?”土司兵队里为首一人五短身材,又黑又胖,大水缸一般的身材,驱马走前来道:“鄙人来罗甸安大王麾下指挥使路福全,‘路’是‘康庄大路’的‘路’,‘福全’是‘福寿双全’的‘福全’。今天率兵到此,其实也无他,最近我军战事吃紧粮食紧缺,闻知许庄主乃镇雄府大户,故此前来借粮!”许锡毅拱手道:“许某乃镇雄府当地士绅,向来循规蹈矩,只想做个安分良民。倘若许某相助贵军而被朝廷得知,恐怕别说许某人头不保,全庄上下数百生灵也难逃厄运。望路指挥见谅!” 路福全笑道:“贵庄地处偏僻,远离烦嚣,我们前来借粮,恐怕贵庄的人不会说出去,我们自然也不会传出去。如若我们战败身死,许庄主无需惊惶。如果我们打赢朝廷,许庄主更是大大的功臣!”许锡毅道:“其实许某想要的并不过分,只求在乱世中自保,吃几天安乐茶饭,不想插手外界事务。先前许某已打发了朝廷来使,故此其实许某也不是想与罗甸大王为敌。此次贵军前来借粮,许某也不想趟这趟浑水,请指挥使见谅!”路福全冷笑道:“许庄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觉得你这小小的绿竹山庄挡得住我这一千人马?方才所说的只是客套话,希望许庄主懂得审时度势!” 许锡毅心知路福全说的并非全是恐吓,自己这绿竹山庄的寨栅敌楼的确挡不住这一千能征惯战的土司蛮兵,当下便道:“路指挥且慢动怒,有事好商量,要不到庄上来详谈可好?”路福全道:“好,难得许庄主盛情要求,鄙人恭敬不如从命!”许锡毅道:“麻烦路指挥一人一骑进庄商议!”路福全想了想道:“无妨,但为保鄙人安全,鄙人必须携带武器进内。”许锡毅心想:“我众多庄客都手执武器,你路福全为求自保携带武器进来也情有可原。也罢,我就不信这安贼手下的武官武功比许某还好!”当下便道:“好,麻烦指挥使命令军兵后退五里,许某才敢命令打开庄门。” 路福全果然转身命令土司蛮兵后退五里,自己一人独自留在原地。许锡毅心中稍定,于是便命令打开庄门,然后向路福全叫道:“烦请指挥使进庄!”路福全果然驱马不紧不慢地进庄。许锡毅命许旺谨守庄门口,自己便跟着路福全进大厅了。此时,谢氏早已躲起来了,许锡毅命下人看茶。路福全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下了道:“我看这绿竹山庄在这天台山的深山老林里也不容易,许庄主便出个三万两白银外加五万石粮食意思意思的了。” 许锡毅心中大怒:“我原本想打发你这伙贼人走,保住村庄,意思意思给你一些就好,你却一上来便狮子开大口?”当下便冷冷道:“正如路指挥使所说,本庄地处穷乡僻壤,指挥使所求本庄无法完成,请指挥使另觅他处。”路福全笑道:“古语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军前来借粮是给贵庄一条康庄大路,贵庄上下必定福寿双全!”许锡毅冷笑道:“哼,要把蔽庄挖地三尺搜刮居然还是蔽庄的康庄大路!?” 路福全道:“庄主的言下之意便是不肯出钱粮咯?不瞒许庄主,外面我那一千人马早已等得饥渴难耐了!”许锡毅道:“我看贵军想进蔽庄也不是那么容易。《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贵军要是强行攻庄,势必鱼死网破!”路福全也冷笑道:“这倒未必!”这话确实出乎许锡毅意料之外。正当许锡毅不解之际,忽然一名壮丁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庄主,不好了,原来许旺早已私通了土司蛮兵,方才杀了守庄门的壮丁,敌兵已经攻进庄来了!” 路福全狞笑道:“许旺之前把那伙从京师来的男女带进庄,是想把他们也抢了。但想不到原来他们都是皇亲国戚,且身怀武功,故此他们在我军不敢动。我军在庄外足足等了一晚上,等得好辛苦啊!方才的响箭便是许旺发的,他得知你要迁移故此让我军尽快动手!”许锡毅大怒道:“奸贼,枉我平时待他不薄!”说完从墙上挂着的刀鞘里拔出绿竹大刀,劈头便向路福全砍下。路福全把身一矮,抱头一滚滚到大厅口,转身便跑。 第6章 内鬼 许锡毅顾不上追赶那路福全,叫出夫人谢氏,掏出身上的《纪效新书》来道:“夫人,为夫错用了那许旺,致今日之祸,为夫这就出去杀贼救人,尽力补救自己的过世。为夫此去凶多吉少,恐防不测,这本戚少保的心血之作你收好,他日或许就靠此书杀贼救民,你带着廷儿藏好。如果为夫能平安归来,必定回来与你母子二人会合。夫人珍重,望能重逢,为夫去矣!”谢氏流泪收好《纪效新书》,抱着尚在襁褓的谢廷藏好了。 再说那许旺开了庄门,路福全手下的四个都司:余巍、朱焘、柳坚,丁大锋率领一千蛮兵涌入庄内。那三百多庄丁未经战阵,如何抵敌?四人并那众蛮兵,不分皂白,逢人便杀,见屋即烧,合庄百多户人家,焚烧屠洗殆尽。许锡毅赶到,看见柳坚和丁大锋正追着自己的庄上乡亲来屠戮,不由得双眼喷火,大声吼叫:“好贼子,竟敢杀戮我绿竹山庄之人,休走,看刀!” 柳坚挺剑迎上,战无三合,遮拦不住,转身而逃。丁大锋大怒,舞刀来战,许锡毅长骂道:“呸,大胆贼子竟敢与我斗刀!?”大刀荡来,碰得当当作响,丁大锋只觉许锡毅力大,不由惊恐,心下先怯。奋力战到十七八合,不敢再打,亦回身而退。众蛮兵原本就是乌合之众,望见许锡毅如此英雄,大惊,纷纷溃散逃命。 忽然北面人喊马嘶,却是路福全带着余巍、朱焘、许旺来到。许锡毅见了许旺,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叫道:“原来罪魁祸首在此!”指挥家丁掉头直冲路福全大队。许旺提刀出迎,交手方才一合,许锡毅大刀斜沉,把许旺刀头削去半个,亦将许旺虎口震裂。朱焘大惊,挺剑疾步上前,拦住许锡毅厮杀。两个战了十余回合,蛮兵见许锡毅英勇,围了上来,这边众家丁抵住。再战二十余回合,朱焘,路福全料敌不过,带着蛮兵左右分开,许锡毅直冲中路。 余巍大怒:“村野匹夫敢如此狂妄!”抡起铁棒棒杀出。两个并了十余回合,许锡毅见余巍来势汹汹,卖个破绽,转身便走。余巍大呼:“哪里去!”紧紧追来,不防许锡毅艺高人胆大,突然回身。余巍见状,铁棒加力打下来,被许锡毅闪身避过。余巍用力过猛,收棒不及。许锡毅弯刀劈头砍下。余巍急急躲闪,幸好还算避得快,但还是肩头上正着,大叫一声,一臂落地,向前倾倒。许锡毅抽刀再砍时,余巍斗大的头颅滚到一边。 朱焘见余巍身亡,大着胆子再来敌许锡毅。许锡毅挥刀迎战。蛮兵趁机死命把余巍的尸体抢回。朱焘与许锡毅战不到十个回合,遮拦不住,只得退开,许锡毅杀入蛮兵队中,直取路福全和许旺,所到处蛮兵如波开浪裂。眼见得许锡毅越杀越近,路福全看许锡毅如猛虎般直杀过来,惊得手足失措,掉头便走。许锡毅提气直追,朱焘、许旺双双赶来救护。许锡毅:“好贼子,还敢来拦我!?”大刀猛力一挥,喀嚓一声,许旺长剑斩断。许锡毅再回手一刀,许旺连头带左肩被斩成两截。 杀了许旺后,许锡毅正想再追路福全,不料被朱焘带领蛮兵截住厮杀。路福全回头望时,见得许锡毅正全心与众蛮兵厮杀,分不开身,于是急忙抽弓搭箭,登上高坡,对准许锡毅脑门便射来。许锡毅正侧身劈杀,眼角白光一掠,弓弦一响,情急之下,抬手一挡,嚓的一声,左腕鲜血横流。许锡毅受伤,声威便减了几分,路福全高叫:“孩儿们,给我上!”蛮兵牵来路福全骑来的马,路福全攀鞍上马,便望许锡毅直冲。许锡毅骂道:“恶贼竟敢暗箭伤人!”右手挥刀就要上。两名家丁死命拖着许锡毅道:“庄主老爷,绿竹山庄是守不住的了,拜托你和夫人先逃吧!”许锡毅大怒道:“我许某岂是贪生怕死,抛弃同伴之辈?” 此时,又有两个庄丁拉来一匹马道:“我合庄上下都是庄主在乱世中收留的穷苦百姓,感激庄主救了生命给了温饱,此时我们为庄主而死又有何憾!?”许锡毅吼道:“不行,谁没有家人老小,要生同生,要死齐死!”眼见着路福全驱动蛮兵冲上来了,一庄丁大喝道:“庄主仁义,但也要保存世上仅有的一部《纪效新书》吧!?”许锡毅一听,出了身冷汗:“对,决不能让戚少保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这本书将来说不定还可以就不少老百姓的性命!” 第7章 家破人亡 想到此处许锡毅一咬牙,一擦汗,翻鞍上马,几个壮丁死命抵住蛮兵。许锡毅急把马一鞭,马便往许锡毅家的方向跑去。蛮兵杀了那几名家丁,路福全便打马带着蛮兵去追许锡毅。许锡毅看见后有追兵,心想:“此时回去必定把这群蛮兵带回去。我自己一身脱身尚且艰难,如何带上夫人和廷儿?夫人若是躲藏在那儿,恐怕那伙蛮兵也不是轻易找得到。”想到此处,许锡毅便打马把蛮兵引到庄外。 路福全带着蛮兵穷追不舍。许锡毅道:“此时许某应该何去何从呢?不如去找殿下、郡主他们,他们颇有侠名,定不会见死不救!天可怜见,许某平时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乞求上天能让许某妻儿逃过一劫啊!”路福全本来全力追赶许锡毅的,后来朱焘赶上来道:“指挥使,您要是再不赶回绿竹山庄金银财宝都被柳坚和丁大锋他们抢光了!”路福全一听不错,赶忙带兵回绿竹山庄去。 路福全和朱焘赶回到绿竹山庄许府大厅,只见柳坚和丁大锋带兵围着一个妇人,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这边是许锡毅的夫人谢氏及儿子许廷。柳坚道:“指挥使回来便好,方才兄弟们再次搜刮,听得小儿啼哭之声,于是再仔细搜查,发现在许锡毅的卧室有个地窖,这夫人抱着小婴才在地窖之中。”话音刚落。那小婴便呱呱地哭起来,路全福道:“斩草不除根,又会费多番手脚,留这恶种何用!”说完从谢氏怀中抢过婴儿,奋力往地上一摔,登时摔做个肉饼。 谢氏见儿子惨死,哀嚎一声便晕倒在地。路福全笑道:“这婆娘既然如此,便赏给众兄弟了!”众贼一声欢呼。丁大锋、朱焘打开橱箱,把金银细软束做两包,床底下寻出皮箱,是方才收拾的,只消挑去。路福全命将剩余的金银细软捆载起来,又赶出一群骡马,尽行押着出庄。唤进哆啰,背上衣包皮箱,寻草把放起火来,金蛇吐舌,这一把火,把山庄烧做灰烬。 路福全带着朱焘和蛮兵回到原先的埋伏处喊道:“李兄弟、鲁兄弟,你们哥俩没去绿竹山庄可真的是大损失了,哈哈哈!”路福全口中所提的李、鲁二人不是别个,竟就是李开疆和鲁俊。原来当初他二人从你福王宫邸中逃出后,便辗转来到贵州。李开疆当然是为了相助安邦彦颠覆大明江山,鲁俊自然是为了跟着李开疆伺机取到那半张羊皮。 此次安邦彦派路福全前来征粮扫荡,李开疆感觉是个捞油水的好机会,争着要来。鲁俊是怕李开疆像上次从郝孝义那一样出去便再不回来,也说跟着出去。但是因为昨晚朱常鸿等众侠在绿竹山庄中借宿,故此李鲁二人便和蛮兵在此埋伏了一晚,李开疆也因此感染风寒。故此今日出去,李开疆没跟着一起进绿竹山庄,鲁俊也借口照顾李开疆,不想跟着路福全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李开疆便问路福全怎么个损失,路福全便把经过详细说了一次,并说:“柳兄弟和丁兄弟还没回来,莫非他哥俩还没玩尽兴?”鲁俊一听心想:“原来还有活口,我得救她一救!”便开口道:“指挥使大人,要不让小人去催他一催?”路福全不在意,便顺口道:“那劳烦鲁兄弟了,快去快回啊!”李开疆笑道:“别看我这鲁师弟平时闷不说话,原来还挺急色的,哈哈哈!” 鲁俊也没理众贼嘲笑,快步赶去绿竹山庄。只见一路上民房烟火未灭,路上尸体横七竖八,男的身首分离,女的衣不蔽体,看得鲁俊无明业火三千丈,激起了那侠义之心:“待会儿我便用那柳坚、丁大锋的血来祭奠各位!”来到了许府,鲁俊闯进了许锡毅的卧室,只见柳坚正在穿衣服,丁大锋衣服刚脱完,转身便要趴在谢氏身上。 第8章 行侠 柳坚看见鲁俊进来,边穿衣服边说:“鲁兄弟等等,丁兄弟完事后便......”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喉咙一凉,说不出的舒服,然后看见一个无头尸体,脖子上还喷涌着鲜血,看服饰貌似是自己,紧接着便没有知觉了。丁大锋听见声响,回头望时,也被鲁俊捅个透明窟窿。谢氏看见鲁俊瞬间杀死二人,吓得惊叫。鲁俊柔声安慰道:“夫人莫惊,我是来救你的。”谢氏听到后,手指指了下地窖,口里含含糊糊地说:“下面......下面......” 鲁俊不知道谢氏是何意,便下地窖查看,摸索了半天就只找到了一本书,点着火折子照看了下,看见封面《纪效新书》四个字,翻开里面细看,里面详细描述的都是当年戚继光抗倭的心得。鲁俊心中想道:“夫人是个有心人,让我进地窖找这本书。十二年前我和邪王门的结义兄弟在杭州抗倭,那倭人的确凶悍横霸,这书我得留着,日后交给下一个有心人,或许有用。” 鲁俊上回许锡毅的房间,只见谢氏已经用丁大锋的腰刀自尽了。鲁俊叹了一声气道:“好一个贞洁烈妇,我这就代日后被这本《纪效新书》所救的黎民向你道谢。”于是下跪,向谢氏遗体拜了三拜道:“夫人见谅,我杀了那柳丁二贼可能已经会被奢安贼党怀疑,故此我不敢给你下葬。望有缘人能给你好生安葬吧。”说完便回去找李开疆了,不在话下。 回头再说朱常鸿等众侠,离开绿竹山庄之后一直向西南方的乌撒卫前行,打算绕过大山和战场。这乌撒卫即今天的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和镇雄府一样都是位于川黔间的两个偏僻小地方。离开绿竹山庄不够三十里,众侠突然听得背后有马蹄声,回头看时,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人飞马过来,边跑边叫:“诸侠救鄙人一救!”邓清一听这声音便惊呼道:“这不是我的绿竹师兄吗!?”众侠于是勒马停下来。 那人下马疾奔过来,众侠定眼一看,果然是许锡毅没错,朱常鸿大惊,上前迎住问道:“许庄主发生了何事?绿竹山庄无恙否?”许锡毅气一顶,晕了过去。于瑞雪急忙往许锡毅口中塞了颗赤心丹。良久,许锡毅吐了口热气,醒转回来,哭着把绿竹山庄被土司蛮兵屠灭之事扼要说出。邓清顿足道:“哎呀,还等什么,救人如救火,我们快回马救师嫂和侄子!”朱常鸿问道:“许庄主还能独自骑马不?”许锡毅道:“无妨。”于是众侠便策马回救绿竹山庄。 众侠回到绿竹山庄,许锡毅一边走一边看到山庄被屠后的惨状,越走越慌,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众侠默默紧随其后。回到许府,进了房间,只见谢氏衣衫不整,腹上还插着丁大锋的腰刀,旁边的许廷被摔成肉饼,许锡毅终于忍不住,抱着妻子的尸体放声大哭。朱常鸿叹了一声气,叫上梁复,让其到镇雄军民府威信司通知当地官员,派人来掩埋绿竹山庄死难者的尸体。 第9章 推理 许锡毅哭了一会儿,突然在谢氏尸身上找,神情焦急。邓清问:“师兄,你要找什么?”许锡毅道:“我出去杀贼前让荆妻带着廷儿藏好,当时候我还把《纪效新书》交给她的,此时此时居然没在她尸身上找到。”阮鹤亭道:“大家都见过那书,一块儿帮忙找找。”众侠在房间内和地窖都找遍了,确实没能找到。朱常鸿焦急道:“莫非被安贼匪军搜去了不成!?” 郑翠翎看见谢氏腹上插着的腰刀,心中疑惑道:“不一定,极有可能有人救过许夫人的!”众侠茫然:“何解?”郑翠翎道:“许夫人腹上插着的刀看制式,应该是宣慰司军官佩戴的。”邓清问道:“这有何奇怪,师嫂很明显就是被那土司军官杀的嘛!”郑翠翎道:“军官用随身佩戴的腰刀杀人不奇怪,怪就怪如果是军官杀的谢夫人,他为何杀完人不把刀拔走呢?”众侠一听,都恍然大悟。 于瑞雪继续问道:“这跟谢夫人有可能被人救过有何关系?”郑翠翎道:“既然不可能是土司军官杀害许夫人,那另一个可能便是许夫人受辱后用土司军官的佩刀自杀的。我来问你,土司军官在施暴,许夫人怎么可能拿刀他的腰刀自杀呢?”邓清道:“那有没可能是师嫂杀了土司军官然后用他的刀自杀?”许锡毅道:“不可能,荆妻一直不会武功。”郑翠翎道:“嗯,那就是了,肯定是有人杀了土司军官,然后许夫人才能拿到军官的腰刀自杀。” 众侠都点头觉得有理。看官,原来当初鲁俊杀了柳坚、丁大锋二人后回报路福全,说柳丁二人已被杀。因为先前鲁俊一直隐藏自己的武功,故此路福全也没对鲁俊起疑,道是许锡毅回来杀了二人,便当场掩埋了二人及其他被许锡毅杀死的土司官兵,却没处理绿竹山庄的死难者,故此丁大锋的刀还插在谢氏的腹上,此时却让郑翠翎猜测到真相。 此时威信司的土司衙门衙役跟着梁复到来了,众人合力,掩埋绿竹山庄死难者的尸体,足足忙了一日一夜。许锡毅在妻儿坟前撮土焚香立誓道:“玉儿吾妻、廷儿吾儿,为夫为父许锡毅在你二人坟前立誓,不取安邦彦及那路福全首级祭你二人,誓不为人!”邓清也祷告道:“师嫂、侄儿安息吧,我会全力相助许、朱两位师兄,平定安邦彦那贼,以告慰一众在绿竹山庄死难者的在天之灵!” 绿竹山庄之事已了,众侠上路前往贵州织金。一路上,许锡毅都郁郁寡欢,默默无言,朱常鸿、邓清看在眼里都心疼不已。这天众侠来到了乌撒卫,这乌撒卫比镇雄军民府就更偏僻荒凉了。进了乌撒府,朱常鸿看见众侠都因为许锡毅而沉默不语,便开口想打破僵局道:“这乌撒卫地处四川、云南、贵州三省之间,虽然彝族、苗族等聚居,但因为地势和气候原因,一直比较冷清荒芜......” 话音未落,一群身穿彝族、苗族服装的老百姓纷纷涌逃过来。邓清奇道:“师兄,你不是说这里很冷清的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群老百姓狼狈逃窜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冯三的回忆 上回说到众侠来到了乌撒卫,遇到一群老百姓慌乱逃窜,朱常鸿心中突兀:“莫非安邦彦的土司蛮兵又来骚扰了?”一位彝族老婆子在逃跑中跌倒,许锡毅急急上前扶起她,用彝语问道:“老人家莫慌,请问大家为何如此急急奔逃,是叛乱土司来侵扰吗?”许锡毅久居西南,故此也懂彝苗等族的语言。那老婆子道:“不是啊,是三爷的手下来捣乱啊,方才老婆子的摊子也叫他们毁了,你们也快点逃吧!” 许锡毅一听,敌忾之气一生,反而打起了精神,他送走了老婆子,逆着逃窜的人流而行。只见两个恶奴追上了一个瘦弱老汉,一脚把老汉踢翻在地,然后便上前拳打脚踢,许锡毅也不多言,冲了前去。那两个恶奴举手要打老人,许锡毅左右开弓,抬手隔开恶奴打人的手,反手一掌打在两个恶奴前胸。于瑞雪急忙上前扶起那老人,给他塞了颗赤心丹,然后把他护送离去。邓清看见许锡毅来了精神,大喜叫道:“痛快,师兄等等师妹!” 两个恶奴吃了许锡毅一掌,跌坐在地,刚站起来,又被刚冲上来的邓清起了个双飞腿,又踹中前胸,又跌坐了一跤,爬起来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指着许邓师兄妹二人道:“你两个等着......别走......我回去叫三爷回来收拾你们俩!”邓清笑道:“姑奶奶就在此处等着你那小三子,是好汉的就来吧!”两个恶奴连爬带滚地逃了。道边的店家好意过来道:“看你们的穿着口音是外乡人吧,你们还不知道那冯三爷的厉害,你们几个快走了,免却一场祸患。” 许锡毅过去拿了店家的一条板凳道:“店家放心,我竹林隐侠做事有始有终,既然开了头,我一定等他回来收拾。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各位!”说完把板凳当街放下,坐着等那冯三爷来。那店家看见有人要找那冯三爷挑事,也不敢要回那板凳,早早关门大吉。邓清看见师兄豪气,也一脚踏在板凳上等那冯三爷过来寻仇。朱常鸿等众侠见状也不以为意,觅个阴凉角落坐着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晌午,终于看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大汉押着一个矮胖汉子过来,许邓二人一开始还以为那两个大汉是冯三爷的打手,后来三人走前来一看,那俩大汉你猜是谁?却是鬼城双侠牛头牛仲寿、马面马叔勉二人!许邓二人欢喜上前,一个叫“师弟”,一个喊“师兄”。鬼城双侠看见师兄许锡毅在此,又惊又喜,许锡毅向双侠别来之事。二人听说师兄惨遭安邦彦部下灭门后,义愤填膺。马叔勉骂道:“格老子的,早些时候听说贵州土司安邦彦起兵反叛朝廷,那也算了,岂料这龟儿子如此残害良民百姓,实在饶他不得!” 牛仲寿对邓清道:“这位姑娘方才叫我兄弟二人‘师兄’是为何意?”许锡毅道:“这位是狮面剑客程师叔收的弟子邓清。”邓清也道:“其实师妹先前已经见过两位师兄了!”然后邓清便把先前在山西介休县偷通天票号一事说出 。马叔勉听得也笑道:“说来也是,这天下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当初郝孝义那厮知道我哥俩是假鬼,却没想到当时放火为我们解围的原来是我们的小师妹!” 邓清便问鬼城双侠,为何押着冯三过来。双侠说出缘由来,原来鬼城双侠一直居无定所,四处奔走,大凡有为富不仁之人,都会背着双侠惩治,碰巧今天便道这地处偏僻的乌撒卫惩治冯三,却没想到碰到同门的许邓二人也找冯三挑事。邓清急忙把朱常鸿等众侠向鬼城双侠引见,牛仲寿称赞道:“诸位在洛阳逼迫那福王把贪墨回来的钱粮发放赈济黄河边上的灾民,救了近十万灾民性命,此举真乃我兄弟二人十年之功也不及。”许锡毅此时才知道众侠当初之义举,心中更是死心塌地地追随了。邓清道:“岂止!”然后把最近朱常鸿弹劾山西巡抚和布政使,使其贬官,和李鸾婵一道救助谢安民女儿,然后又到介休县惩治郝孝义一事说出。许锡毅师兄弟三人称赞朱常鸿无负“侠王”之名。 此时冯三却哭道:“没想到在当初在直隶肃宁县被恶人欺负,现下要到来四川乌撒府这穷山恶水躲避风头还是被恶人欺负!”朱常鸿听到“肃宁”两个字,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和朝中的‘九千岁’魏老公还是同乡。”哪知冯三一听“九千岁”三个字,当场吓得面如土色,汗如雨下,闭口不言。郑翠翎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了端倪,笑着说了一句:“原来三爷和九千岁还是老相识。”冯三仍然是双眼望地,不敢说话。邓清玩心又起,非要打破沙盆问到底,对于瑞雪道:“于女侠,麻烦给这位三爷施针,让这位三爷很痒难挡,非把自己抓出血不可!” 于瑞雪虽本就和邓清不和,但她原本就想教训冯三,岂料冯三已被鬼城双侠打怕了,正愁无处发泄,一听得邓清这般说,马上抓起一把金针向冯三走来。冯三心想,魏忠贤虽然权倾天下,但目前还是这群恶霸厉害,先解决这燃眉之急,顶多说出来暴露了行踪再找地方搬迁。于是冯三便把当年如何开设赌坊,魏进忠欠了赌债自己找上门,然后强迫魏进忠卖了女儿小兰,后来又和一个黑脸长雀斑之人一起逼迫魏进忠自宫,后来魏进忠进了宫得势改名魏忠贤,不断地派人回肃宁迫害自己报复,自己便逃到这川黔交界处的乌撒府避祸这段往事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邓清一听“黑脸雀斑”四个字,一手抓住冯三的衣领,厉声逼问道:“那个黑脸雀斑之人是不是叫李开疆!?你说啊!”冯三一见邓清怒气冲冲,吓得哭道:“女侠饶命啊,我说的句句话可都是实情!”邓清摇着冯三的衣领,几乎撕裂了冯三的衣服,怒吼道:”回答我,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冯三道:“是,好像的确是叫这个名字……”邓清骂道:“又是那李黑狗!”郑翠翎叹息了一声道:“没想到这祸国殃民的魏太监原来出自那李开疆和我们眼前这位冯三爷之手……”朱常鸿也恨恨地道:“不知道这李黑贼还做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伤天害理之事?” 马叔勉道:“先前我哥俩听说路福全扫荡借粮的队伍里也有这么一个名字。”阮鹤亭道:“直隶魏忠贤、山西郝孝义、河南福王,再到眼下的贵州安邦彦,怎么只要有祸乱的地方都有此人?”牛仲寿道:“听说除了那李开疆,云南五毒教也依附了安贼。”郑翠翎皱起眉头道:“安邦彦拥兵自重,对抗朝廷,现下还有五毒教等武林人士助他,要对付他,真的要想个法子。但是可以有什么法子呢?” 第2章 剑指神功 正在这时,看见一位古铜色皮肤的秀气少年拉着一位亭亭玉立的美貌的彝族少女奔跑过来。两人后面有一大群拿矛执刀的蛮兵在追赶。一个身穿宣慰司蛮兵官服的人挥一挥手上大刀,大叫:“小子别走,要走得把姑娘留下,不然……”看来那人是追捕少年和少女的带兵军官。许锡毅一见那宣慰司军官便认出来道:“此人也到过我庄上来祸害的!” 那军官不是别个,正是安邦彦手下都司朱焘。还没等朱焘说完,少年接着道:“不然怎样,你能把我怎样,杀了我?你还不够能耐。”说完左手一举,食指一指戳出去。那朱焘胸口中指,倒在尘埃之中。看到的人无不瞪眼张口,惊讶不已。其余的蛮兵叫道:“大胆小贼,竟敢杀害土司军官,兄弟们,抓住那小贼,人人有赏。”说完一涌而上,围着那个白衣少年。少年把少女拉到身后,自己挺身而出。这时,郑翠翎发现少年左臂受了伤,血是黑色的,显然受了毒箭,毒镖一类暗器所伤。 在旁的邓清看不过眼,叫了一声:“那分明是以人多取胜,算什么英雄好汉?”正要出手相助,阮鹤亭出手阻拦:“你知道人家不够打吗?”邓清杏眼一睁,大声道:“那群蛮兵分明就是要强抢民女,那少侠出手相助,去帮他一帮有什么错?难道要待那少侠被乱刀剁死才去帮忙?”郑翠翎道:“未知前因后果,切勿轻举妄动。”突然梁复大喜叫道:“大家看!” 众侠一看,只见少年未待众蛮兵欺近身来,右手一举,两手的食指和末指突出,向前一指,只见冲在前面的蛮兵一个个胸前暴出一朵朵血花,口喷鲜血,倒地身亡。罗子璇见了,吃了一惊:“哇啦,乖乖的不行,比我的火枪还厉害!有机会一定要和和这少年比一比。”后面的蛮兵急急转身逃命。少年连戳十数指,跑得慢的蛮兵被他戳死了十数个,均是口吐鲜血,倒在尘埃之中。这时少年也撑不住了,坐在地上,打坐运功,但却口吐鲜血,倒在地,少女上前相扶。 众侠纷纷围上去。阮鹤亭出手封锁少年穴道并道:“少侠不要强运真气,不然会自伤其身。”邓清兴高采烈的道:“仁兄,好俊的身手,未请教仁兄高姓大名?”那少年笑了一笑,正想回答,但却晕了过去了,但右手仍然紧紧地握着少女的手。少女摸了摸少年的手背,望着少年,眼神甚为关切。郑翠翎道:“这位少侠身中了毒,虽然点了左手穴道,但适才运轻功带着这位姑娘逃难,又激战一回,所中的毒又蔓延了。刚才他运真气其实是想压制毒气,但中毒后身体虚弱,真气激荡,故此现下晕了过去。” 于瑞雪向范苑萍学了金针暗器,也学了一点医术,当下给少年把脉,笑着道:“郑姑娘真个神机妙算,所言一点不虚。”这时少女望着于瑞雪,眼神充满着急,恳求。邓清也急着道:“于姐姐,就当我这回求求你了,救一救这位少侠。”于瑞雪心想:“这位邓家妹妹,平时争强好胜,行事鲁莽,原来却这般急人所急。”她对邓清和少女笑了笑道:“我会尽力的,看看可否救回这位少侠。但只能暂时阻止毒气攻心,要驱清毒气,还得要高人用高深内功把毒逼出来。”那少女不语,点了点头。 于瑞雪等人把那少年扶道路旁,此时路上已空无一人。原来先前有路人看见有侠客来惩治恶霸冯三,都好奇远远地围观。但是突如其来的这般凶杀场面,一个个都被吓跑了。众侠跟着过来,急切地想看看于瑞雪怎么样医治那少年。于瑞雪对众人道:“人多不便,请各位出外,以免打扰少侠休息。请驸马爷留一下。”阮鹤亭留下了,其他众人无奈,只好逐一散去了,搜出蛮兵身上财物,用以补偿先前被冯三家丁打伤的医药费之用。 邓清一步一回头,依依不想离去。郑翠翎拉着她的手道:“我们还是出去吧,范贵妃姐姐的医术如此高明,明师出高徒,于姐姐的医术也一定不弱,我们在这反而还诸多不便!”邓清道:“于姐姐,你一定要医好少侠啊。”于瑞雪笑着点了点头。邓清最后还是跟着师兄师妹出了去。邓清此时看见冯三还不敢走,于是便照着屁股踹了一脚道:“还不快滚?”郑翠翎道:“先别让冯三走,小妹留他还有用处。”冯三看见自己狗命算是保住了,当下都答应了。 第3章 段贤 那彝族少女还是手握着少年的手,默默地注视着少年的脸面。于瑞雪温言道:“姑娘,为了少侠,还是请到旁稍事休息吧。”少女不语,眼眶含泪。阮鹤亭看出了少女的心思,就对于瑞雪道:“算了,就让这位姑娘留下吧。”于瑞雪见少女眼神关切之甚,也就同意了。于瑞雪见那少女的手仍然紧握着少年的手,就一手拉着少女手,一手拉着少年手道:“姑娘,我们待会要运功,怕会伤到姑娘。”少女点点头,松开了手。 于阮二人把少年的上身衣服脱了,于瑞雪出针,阮鹤亭出指,封住了少年任督各穴护住心脉,然后是廉泉,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厥,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等一周天的穴位,以防毒气向全身蔓延。阮鹤亭再以玄阳神功把真气输入少年体内。那少年张口呼出一股浊气,渐渐睁开眼睛,但神情还是很憔悴。那少女终于舒了一口气,向于阮二人报以一笑。 少年一醒来,就问:“这里是哪里,阿诗玛姑娘呢?”见少女在身旁,马上一手握紧少女的手。阮鹤亭答道道:“我们路过见兄弟你有难,于是就斗胆出手相助,兄弟的毒未曾驱出体内,不宜太过激动。”少年脸一红,松开了手道:“方才失礼了,仁兄休怪。”阮鹤亭问道:“好一招指剑神功,请问少侠与大理段氏有何关系?” 那白衣少年回答:“仁兄眼利,一看就知道之两招,我姓段单名贤,因为身负指剑神功、紫藤血衣、奔奇步、玉龙神掌、飞叶指、狂剑六式六样绝技和宝物,所以江湖上人人都叫我六绝真君,我祖辈乃大理国君,国亡后隐姓埋名,以避元兵追杀,待逢圣朝才得以恢复原姓。”阮鹤亭扶起段贤道:“少侠一路奔波劳顿,又受伤中毒,适才还经历搏斗,如不嫌弃,请到里面小坐,看兄弟的有什么可以帮忙。”段贤问道:“还没有请教仁兄大号。”阮鹤亭道:“愚兄名叫阮鹤亭。”段贤抱拳道:“原来是泰斗神剑驸马,久闻大名,真是如雷贯耳。” 阮鹤亭把众侠呼来,一一都向段贤引见。段贤遇见众多英雄侠士,大喜道:“新近闻知众侠大破福王,威震介休,小弟在西南蛮夷之地也有所听闻,当真可喜可贺!”梁复看了看少女便问:“这位姑娘又是谁,为什么宣慰司要抓她。”罗子璇便道:“还用问,那当然是他妻子。”邓清见是子璇开腔,性子又来了,插嘴道:“你又怎么知道呢?未过门的不行吗?”罗子璇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做声了。 段贤道:“不,大家误会了,她叫阿诗玛,是云南彝族的一位姑娘。我原本与她并不相识,她只因云南沐氏与叛乱宣慰司交战而无家可归,只好浪迹天涯,不幸被安邦彦看中,安邦彦迫婚,被我遇见了。我看见她身世可怜,于是出手相助,从安邦彦军营中救了她。原来五毒教与安邦彦勾结,我便与五毒教教主五毒大圣何茉莉交手,本来不分胜负,谁知她使出毒镖,我不慎中了暗器,而且安邦彦营内高手如云,我只好带着阿诗玛姑娘逃到此处,安邦彦那狗贼穷追不舍,只弄到这个地步,我劝阮大侠你们还是先走,以免连累你们。”郑翠翎一听,心里暗暗高兴:“这回安邦彦气数已尽了。” 朱常鸿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正要清除安邦彦,我希望段少侠能帮助我们。”段贤又道:“得把阿诗玛姑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以防安邦彦找到,不过我还没找到这种地方,众侠有何建议?”众侠思索安全妥当之所。许锡毅道:“可惜绿竹山庄已毁,不然再多客人也可接待。”鬼城双侠怕提起许锡毅的伤心往事,忙扯开话题:“阿诗玛姑娘若不嫌弃,可先到酆都城一住。”罗子璇笑道:“只怕鬼城之景会吓怕阿诗玛姑娘。”众人听后大笑。韩冰一拍额头道:“为什么我们想不到师父那里,上了峨眉山,有师父与众师姐妹坐镇,无人敢骚扰,师父也可以为段兄驱毒疗伤。”段贤望了望阿诗玛,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微微点头,示意同意,于是答应。 第4章 前往织金 郑翠翎问阿诗玛要了一个香囊。阿诗玛不语,只是呆呆地望着郑翠翎。段贤解释道:“阿诗玛姑娘不会汉语。”然后把郑翠翎的话向阿诗玛翻译一遍。阿诗玛问道:“姐姐喜欢吗?我给你再造几个也没问题。”郑翠翎道:“喜欢,但日后还有更大用处。段贤弟,也请你送上随身物件一样。”段贤依言递上自己的青铜剑。众人不知就郑翠翎葫芦里卖什么药。郑翠翎又道:“请驸马护送段贤弟与阿诗玛姑娘二人上峨眉山,事成后三位要尽快赶回贵州与我们商量下一步计划。” “三位?”朱常鸿问道。郑翠翎不慌不忙地道:“对,三位。驸马,段贤弟和阿诗玛姑娘三位。”邓清急问:“不是说好要阿诗玛姑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吗,现在怎么又要人家回来?”郑翠翎故作神秘地道:“小妹自有安排,接下来我们就要演一场好戏给安邦彦看了。”顿了一顿,郑翠翎道:“地方宣慰司只是乌合之众,只要安邦彦一死,蛇无头不行,他的兵马自然烟消云散。奢崇明自有贵州巡抚王瑊、总兵蔡复一收拾。”朱常鸿听了点点头。 郑翠翎继续道:“我们来个替包,让我们其中一个替阿诗玛姑娘做新娘,阮,朱,梁三兄与小妹假冒找到了阿诗玛,然后来个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邓清一听,跳起来道:“听起来很好玩,让我来吧!”红尘女侠于瑞雪听了也来劲,道:“这样不行,听说安邦彦串通五毒教与江湖高手,你的武功又不是好,不一定能成功,不如让我替代,起码有个照应。”两人争吵不下。邓清道:“师兄,你来评评理。”朱常鸿微微笑:“依我说,还是红尘女侠去吧,她武功厉害一些,你少给我们麻烦就谢谢你了。”邓清鼓起腮帮,很不高兴:“你们就是会欺负我!” 郑翠翎问道:“不知师姐的轻功练得如何呢?”邓清答道:“师妹居然还管起师姐的武功进度来了。放心,燕,程两位恩师所教的我还未丢下。”郑翠翎笑道:“小妹岂敢?只是待会要用到这些武功就是了。”又转身对众侠说道:“ 阮,朱,梁,与我四人拿着段兄的扇和阿诗玛姑娘的香囊,说服安邦彦说阿诗玛姑娘肯下嫁。三天后,我们带上匕首带着假新娘到寨,顺道带上段兄。喜宴上,我们把安邦彦灌醉,等到安邦彦洞房之时,于瑞雪发难,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掷杯为号,我们四人在大厅动手,斩杀宾客,救出段贤弟,接应于瑞雪,对付五毒教等人,并放流星为号。鬼城双侠与罗副提督在寨门引开守们蛮兵主注意,邓,韩两位姐姐潜入寨中放火,带上我们的兵器,搞乱蛮兵,杀散守门蛮兵,好让众人得手后冲出。许庄主与鬼城双侠在外接应众人。” 郑翠翎对邓清:“好师姐,你的责任更重大,内外人众都要靠你救援,既风险又好玩,你愿意吗。”邓清拍手道:“都是师妹疼我,放火我拿手,这我做定了!”郑翠翎回头对段贤道:“但为了骗过那帮狗贼,只好要阿诗玛姑娘露露面了,而且这下子就委屈段兄了。”段贤一拍胸口道:“为了铲除安邦彦,为了阿诗玛,再大的委屈我也不怕。”郑翠翎道:“那可好,安邦彦军营大寨就破于旦夕,目前烦请阮驸马护送段兄与阿诗玛姑娘上峨嵋养伤,慧眉师太武功超群,段兄的伤势会更快痊愈。”阮,段,阿诗玛三人即日起程。阿诗玛因为担心段贤的伤势,所以与两侠一同前往。 三人走后,许锡毅砍下了朱焘的首级,遥空祭祀了妻儿,众侠也就地把朱焘等宣慰司官兵的尸体焚烧。一切停当,众侠便住在冯三家中。冯三虽然也和郝孝义一样勾结当地官府,但知道这伙人又是九皇叔又是驸马又是郡主,招惹不起,只好好生伺候,不敢有失。十五天过去了。这十五天内,朱,梁,郑三人尽量学当地人的口音,幸好梁复通晓各地音谈,众侠学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十五天后,阮,段,阿诗玛回归,慧眉师太已把段贤所中之毒驱除已尽,又收了阿诗玛为徒,众侠知道后纷纷道贺。 郑翠翎看见阮,段,阿诗玛三人回来,便向朱常鸿提议动身继续前往织金,朱常鸿同意了。临行前,郑翠翎呼来那冯三道:“这半个月来谢谢三爷盛情招待啦!”冯三惶恐道:“郡主此言折煞小人,小人能伺候诸位大人,真个是三生有幸!”邓清过来揪着冯三的耳朵给了几巴掌道:“再让姑奶奶知道你鱼肉百姓,小心你的狗命!”冯三吃痛,一个劲地叫“不敢”。 众侠离开乌撒卫,出发前往织金。到了织金县城,已近四月了。众侠在织金县城西北十里的村庄里借住了几间民房,房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者。虽说是民房,但其实只是几间破茅草房,当地民众由于长期受到土司盘剥,都很贫困,但民风淳朴,十分好客。郑,邓,于,韩、阿诗玛几位女侠与房主女眷住一间茅草房,其他男侠与房主住一间瓦窑。晚上闲聊,众侠从房主口中得知土司种种恶行,苛捐劳役层出不穷,土司蛮兵时常到乡间抢掠偷窃。听得鬼城双侠狺狺咬牙,竹林隐侠不断搓手。 朱常鸿对房主老者道:“不瞒伯伯,我们其实是朝廷派来打探叛乱土司情况的,待将来官兵扫剿,为一方除害。”说完拿出天启的圣旨。房主老者看过后欣喜答道:“老朽在此代本方百姓谢过客官,但愿天兵早点到来扫清土司,还本方安宁。”朱常鸿又道:“以后如果宣慰司的人到来,请不要惊慌,我们自会料理。” 第5章 安邦彦 阿诗玛和邓清,于瑞雪,韩冰等女侠住在一起,并由她们保护。韩冰对这新入门的小师妹更是爱护有加,悉心照顾。阿诗玛也开始略懂汉语。翌日,阮,朱,梁,郑四人动身前往安邦彦军营。郑翠翎要其他三人换上本地平民服饰,郑翠翎自己也拔出头发上翠羽束发环,带着段贤的扇和阿诗玛的香囊,依着段贤的指引来到安邦彦军营大寨。守寨门的蛮兵挡住去路问:“哪里来,干什么的?”朱常鸿说“不要挡路,误了事你担当不起!” 守门长官正是到绿竹山庄借粮的指挥使路福全,见来人口气如此,不敢怠慢,上前问道:“不知各位前来有何要事?”郑翠翎道:“我们要见你们的罗甸王。”“见我们大王有何要事?”路福全问道。阮鹤亭道:“罗甸王想不想阿诗玛,想的话请见我们?”路福全听到,便请众人稍候,自己入营禀告。 安邦彦正在大厅发愁,又想得到阿诗玛,但又怕段贤指剑神功,狂剑六式的厉害,突然见路福全进内禀告:“禀告罗甸王,外面有三男一女求见,说有阿诗玛姑娘的行踪。”安邦彦心想:“反正毫无头绪,见一见他们也无妨。”于是道:“有请。”路福全回到门外对四人道:“罗甸王有请。” 阮鹤亭,朱常鸿,梁复,郑翠翎进入营后看见一个在上正中坐着的人,只见他身材高大,披一件白色披风,头发蓬松,上身穿着兽皮背心,下身穿着白色短裤,正是贵州织金叛乱彝族宣慰司安邦彦。他身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容貌虽然俊秀,但眉宇间有点凶残之气,一身普通苗族妇女的打扮,左手拿一个小锄头,背插金钩,后面并排站着七人,想必就是五毒教教主五毒大圣何茉莉与其属下。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一人一身蓝衣,背后背着背弩,从背弩到帽有兽牙,铁靴带护膝,另外一个一身淡紫色衣服,头戴一顶范阳毡笠。 阮鹤亭心想:“怎么旱地鬼蜮成文林,点苍派万人敌桓寿杰这些武林高手也为虎作伥了。”路福全向众人逐一介绍过后领着众人下跪。朱常鸿这就皱起眉头来,心想:“真是晦气,我堂堂一个夏王,男子汉大丈夫,一生只向过五个人下跪:小时侯拜父皇,母妃;拜师时跪师父师母;回朝时拜皇帝。居然要向一个小小的叛乱土司下跪。嗨,但是要使得他的相信,没办法,也只好委屈一下。”就跟着众人下跪。 看见众人跪下,安邦彦还没有问话,何茉莉便抢先问道:“堂下所跪何人。”郑翠翎伏在地上道:“禀大王,何教主,小民等乃此间百姓,日前遇到白衣少年一名段贤和他所带着彝族少女阿诗玛,得知大王要此两人,故将二人擒获,现下特意报知大王。” 安邦彦便急问道:“现在阿诗玛身在何处?”梁复道:“我们知道罗甸王倾慕阿诗玛姑娘,我们已说服阿诗玛姑娘下嫁大王。姑娘现在在小人等家中。”顿了一顿,梁复装出一副贪婪相道:“不过大王要娶阿诗玛的话,就要一定先付定金。我们为罗甸王做了这件事,我想,嘻嘻,罗甸王也不会待薄我们吧?我们擒段贤,劝姑娘,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喔。小人等在此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算是辛苦了大半辈子,段贤这小子的武功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我们不是为了下半辈子能过上好日子,也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 何茉莉眼睛像尖刀一样直盯着梁复,一字一顿问道:“那小子已经中了我的毒镖,到现在还没死?”梁复为人精明机警,他想:“想试我来着?我可不是吃素的!”口中道:“听说有一群由京城来的人武功了得,他们出手帮那小子杀败追兵后,又不知道用什么内功把小子体内的毒逼了出来。我们假意收留他们。后来那群人走了,听说是来找大王您麻烦,大王可得小心一点。趁那群人走了后,我们就下手,那小子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出卖他。”何茉莉冷笑一声:“你们也挺卑鄙的。” 安邦彦一听大喜,想不到原来有百姓对自己如此忠心,再见到梁复这副贪婪相,就没多怀疑了,便道:“那就太好了!你们都辛苦了,我明白,多少的订金不是问题,那是应该的。”朱常鸿道:“那姓段的小子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何茉莉却是个谨慎,狡猾之人。当下她问道:“你有什么证据?”郑翠翎便拿出阿诗玛的香囊与段贤的青铜剑,安邦彦见到了阿诗玛的香囊便像着魔一样,五毒教教主何茉莉与桓寿杰,成文林都跟段贤交过手,认得出青铜剑,便向安邦彦点了点头,示意无错。 第6章 一探究竟 何茉莉又问:“那小子武功了得,你们是怎样抓住他的。你们是此间寻常百姓,大概也不会武吧?”阮鹤亭回答:“那天,我们见到很多罗甸王的官兵追捕他,但都被他和那群听说是京城来的人给杀了。我们害怕受牵连,于是假意请他喝酒,灌醉他,再用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从他口中得知他带着的那位姑娘是罗甸王想要的。故此特来告之大王。”桓寿杰,成文林,何茉莉等都是武林中人,知道倘若琵琶骨被穿过,即使再大本事也不能动弹。 何茉莉想试一试他们,故意喝道:“胡说!当日你们抓住那小子,为何到十五日后才来此请赏?分明一派胡言!”郑翠翎没想到他们会这样问,但好在她够机灵,眼珠一转,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伏在地上回答:“本来我们见他伤了几个土司官兵的性命,害怕起来才把他擒住,怕做了此事会生个没屁眼的小孩,但后来听说窝藏小子和姑娘而不报是杀头罪,因此我们怕起来才来告知大王,望大王恕小的迟报之罪!”安邦彦笑着道:“你们替本王擒住仇敌,又能为本王撮合好姻缘,有功无罪,理应重赏,我说何教主,他们只是本土小民,就别为难他们了。”何茉莉见没问出什么,也就点头答应了。 郑翠翎又道:“三天后便是黄道吉日,请大王准备迎娶阿诗玛姑娘,到时候我们还会献上那姓段的小子。我们就住在寨南十里的村庄里,三天后恭候大驾。”阮鹤亭装出心急回家的样子问:“还有什么事要谈,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回去做饭,饿坏了阿诗玛姑娘可不好啊。”何茉莉忙道:“主帅知道你们肯定没有准备,后天我们会派人送去聘礼。”朱常鸿听了后很不高兴,刚想开口。郑翠翎马上在他手心捏了一下,然后道:“何教主想得真周到,我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不知高低,没想到这些。”朱常鸿没耐烦地道:“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安邦彦欢天喜地,忙道:“没事了,没事了,送贵客。”众人说再会,转身出门。 安邦彦见四人走后,便问何茉莉:“已经给了他们很多订金,请问何教主,再送聘礼,是不是多此一举?”何茉莉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我总是觉得这四人不简单,不像此间平民,借口送去聘礼,实际上是派两位忠心都司去打探虚实,以免中了圈套。”安邦彦眉开眼笑地道:“何教主果然足智多谋!佩服!佩服!祝世箫,叶溢洲,后天你们就跑一趟吧!”安邦彦的两个心腹都司祝世箫,叶溢洲接了命令。 一出寨门,朱常鸿便埋怨道:“向来足智多谋的师妹怎么一下子变笨了,他们说派人送来聘礼,不就是打听虚实呀。”郑翠翎不语。走远了之后,郑翠翎笑着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用意,我就是要他们信得十足。”朱常鸿道:“但是如果穿了帮,那又怎么办。”郑翠翎胸有成竹:“我就是有办法。” 两天后,众侠依计行事。祝世箫,叶溢洲两人带其他下人抬来文订。一切妥当后,祝世箫便问道:“阿诗玛姑娘和段贤那小子在哪里?”“在这边。”梁复把两人带到柴房。只见段贤被铁链锁在那儿。段贤见到有人来到,就破口大骂,动脚要踢,锁链锒铛作响。梁复,朱常鸿,阮鹤亭制住段贤。两人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也会有今天。”两人又检查一下段贤,果见段贤琵琶骨处有血迹,血迹也是黑色的,就放心相信。当然这都是郑翠翎的一番杰作。接着两人吐痰辱骂,对段贤羞辱一番,不在话下。 两人出了柴房便问道:“段贤那小子已经看过了,阿诗玛姑娘呢?”梁复道:“这个……她刚出了去,两位请先喝点酒,慢慢等也未迟。”两人道:“你不要指望这样就可以收买我们。”梁复心里骂道:“两个狗奴才还蛮尽职的。”正在这时,郑翠翎进门叫道:“阿诗玛姑娘回来啦!”然后,一个穿着彝族服饰美貌如花的年轻姑娘由于瑞雪,邓清搀扶着,斯斯文文地进门,正是阿诗玛。两人当初和安邦彦与段贤大战时见过阿诗玛,现在见到了就深信不疑了。两人上前问候:“阿诗玛姑娘你好。我们俩是贵州六盘水罗甸王安邦彦派来探望您的。”阿诗玛笑了笑摇摇头,示意不会他们的汉语。郑翠翎道:“阿诗玛姑娘听不懂汉语,你家大王的问候,我代你们传过去,回去好好地向大王汇报吧。”两人于是告辞回土司衙门。 众侠见两人走了,松了一口气。于瑞雪道:“好在郑姑娘神算,如果当初阿诗玛姑娘上了峨眉山不回来,我们哪里找一个阿诗玛姑娘给他们看啊?”众人同心,专等第二天安邦彦来迎娶新娘。 回去后,安邦彦问祝、叶:“看到了吗?”“回罗甸王,”祝世箫道:“看到了,段贤真的被他们抓住了。”安邦彦继续问:“阿诗玛姑娘呢?”叶溢洲道:“也见到了,恭喜大王,阿诗玛姑娘安然无恙。”何茉莉听到了也道:“恭喜主帅赢得美人归!”安邦彦听后高兴得哈哈大笑。 第7章 迎亲 第二天中午安邦彦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来迎娶阿诗玛了。迎娶队伍足足有一里多长,一路烧着炮仗,好不气派。房主老者一家都被这场面吓得躲起来。阮鹤亭,朱常鸿,梁复,郑翠翎四人带着假扮新娘的于瑞雪出来,并带出段贤,真阿诗玛由房主老者照顾。安邦彦新娘出来了就道:“美人,很久没见,我很想你哦。”就要揭起头盖。郑翠翎马上制止道:“还没洞房就揭起头盖,这样不吉利。”说完就让媒婆把于瑞雪背上轿。安邦彦点头称是,回头看见段贤又破口大骂:“就是你这臭小子,阻挠我的大事。”说完举手就要打。阮鹤亭上前阻拦:“今天是罗甸王新婚之喜,何必为这臭小子而煞了风景。”安邦彦觉得有理,就住手没打,只啐了段贤几口。一路吹吹打打,安邦彦与四人护送新娘来到土司衙门里。 土司衙门里已经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安邦彦的下人忙上忙下。阮,朱,梁,郑四人趁机四处观察,熟悉地形,思考如何出手,如何救人,如何逃离。梁复找过很多地方,路过大牢,听得里面有打人之声,知道是狱卒正在鞭打段贤,暗暗为段贤难过,更加想尽早救出段贤。但他岂知段贤有祖传护身宝衣紫藤血衣,受几下鞭打还不怎么样。 安邦彦急不可待的把新娘带到主帅营,拜过天地后,把她安排到自己房间。安邦彦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天笑脸迎人,接待宾客。寨里大排宴席,宴请男方五毒教教众与桓寿杰,成文林及大小各级地方宣慰司官员,女方阮,朱,梁,郑四人。男方众人不断向安邦彦敬酒,女方四人更是频频劝酒。阮鹤亭先敬酒道:“今天乃罗甸王新婚之喜,小弟先饮为敬。”朱常鸿又道:“预祝罗甸王早生贵子。”梁复捧杯上前:“今天还是罗甸王,明天就登基称皇。”郑翠翎接着道:“愿陛下万寿无疆,基业千秋万代。”安邦彦听到这些阿谀奉承之词,笑逐颜开,更加开怀痛饮。 到傍晚时,鬼城双侠,邓清,韩冰,许锡毅,罗子璇到寨旁,准备分头行事。夜越来越深了,很多宾客都已告迟,只剩下安邦彦的好友,五毒教教众和朱常鸿四人。安邦彦见宾客散得差不多,便急着要去洞房。梁复见状,对其余三人使个眼色,向其他宾客说声失陪,便去救段贤。 进了牢房,梁复见到祝世箫,叶溢洲守着牢房。梁复立刻回头从大厅里带回两坛美酒来劝祝世箫,叶溢洲喝。祝世箫,叶溢洲见今天是主帅大婚之喜,自己跟着主帅出生入死,从无异心,别人都在饮喜酒,自己却要在这里看守犯人,早已很不服气。两人见后大是感动,道:“还是梁兄了解我们的苦况。”梁复假装不满道:“那天好意请你们喝酒,你们却把良心当作狗肺。” 两人马上道:“那天是我们不对,现在自罚一碗酒。”说完,捧起酒碗就要喝。梁复趁他们仰头喝酒之际,闪电般出手点了两人穴道。守牢房蛮兵见梁复点了二人穴道,呼喊着扑上前。梁复从腰间抽出逍遥扇,挥扇杀了狱卒,找出钥匙打开牢门和段贤身上的手镣脚铐,并把段贤的铜剑交还给他。 段贤出了牢门,梁复指着祝世箫,叶溢洲问:“段贤弟,这二人怎样处置?”段贤虽有紫藤血衣护身,但脸上还是有几条血痕。他摸着血痕,想到刚才尽受这两人折磨,但是又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今天这样杀了这两个人,会惹江湖上的好汉耻笑,就此放过他们俩的狗命,我们走!”梁复听了,十分佩服段贤这光明磊落之举。两人赶往大厅。 安邦彦喝得酩酊大醉,由两个下人扶进洞房。把安邦彦扶进洞房后,两个下人退了出去,把房门关好。安邦彦笑着道:“让美人久等了,真不好意思。”说着一步一瘸地走到床前。安邦彦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对于瑞雪道:“娘子,先喝一杯合卺交杯酒吧!”于瑞雪暗中握着腰间的钢丝尘拂,只等安邦彦揭起头盖就没头没脑地打过去。安邦彦见于瑞雪不理不睬,便自己喝下,把杯扔掉。 第8章 发难 烛光忽明忽暗,照着新娘婀娜多姿的身段。安邦彦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前抱住于瑞雪:“先亲个嘴儿!”于瑞雪一把推开他。安邦彦道:“害什么羞,拜过天地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说完伸手就揭起头盖。说时迟,那时快,于瑞雪的钢丝尘拂已迎面扫过来。安邦彦立刻闪避。还算他闪避得快,拾回小命,饶是如此,也被扫得满面鲜血淋漓。 安邦彦大吃一惊,刚才喝的酒都作汗流了出来,酒也醒了大半。只见他气急败坏地道:“刚过门就要打丈夫?”于瑞雪道:“现在就要你见识一下老娘的厉害!”安邦彦定眼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彝族美女阿诗玛,分明是一个手执钢丝尘拂,杀气腾腾的女侠。安邦彦厉声喝问:“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假扮我新娘子。”于瑞雪正色道:“好不知羞,谁是你新娘子?阿诗玛姑娘玉洁冰清,哪里会嫁给你这犯上作乱,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土豪恶霸。在江湖上混过一混的都知道红尘女侠。” 安邦彦笑道:“我以为是哪位女侠,原来是卖身朝廷,甘作鹰犬的于瑞雪。你再本事大,顶多不是个宫娥侍女?”江湖中人最爱面子,把面子比生命还重,而当时江湖中人最忌被人骂为不要脸,自甘堕落作朝廷鹰犬。于瑞雪一听大怒,道:“少啰嗦,今天我就要和你这狗贼一较高下。”说完踏步进招,又一尘拂横扫过来。安邦彦手中没兵器,只好左右闪避。于瑞雪急于尽快制服安邦彦,但见几招都打他不中,心下焦躁,更不容易得手。安邦彦见形势危急,不顾面子,大呼人来,但就是没人进房。 原来下仆知趣,见主帅洞房,都离开房门远远的,因此没人救援。安邦彦见状,更加手忙脚乱,连忙避到床前桌子的另一端。于瑞雪的尘拂打中桌上的酒壶酒杯。酒壶酒杯被尘拂打得粉碎。倘若这一下是打在人的头颅上,肯定脑袋开花。安邦彦见了,额上冒出冷汗,不敢怠慢,把桌子翻向于瑞雪。于瑞雪急忙避开,转身想要再打时,安邦彦早已破窗而出。 听见新房内有声响,众宾客正想打听。只见坐着的阮鹤亭,朱常鸿,郑翠翎跳起来,拿出贴身短剑,乱砍宾客。几个来宾躲避不及,当场尸横就地,其他宾客乱走。房中飞出新娘,何茉莉挡着道:“新娘子休慌,只是几个内奸,看我怎样把他们打发。主帅现在如何?”于瑞雪冷笑道:“早已见阎王了。”一边说一边使起尘拂扫过来。何茉莉大吃一惊,连忙用左手的小锄头挡住,喝问:“你是何人,敢伤我主帅性命。”于瑞雪大笑道:“我乃是红尘女侠于瑞雪,你想伤我,先拿些本事出来。”话刚出,又使出钢丝尘拂攻过来。何茉莉以左手小锄头抵挡,右手从背后抽出金钩。 这时,成文林,桓寿杰已定下心来,找来兵刃接战,连李开疆、鲁俊也在其中。成文林使一铁铲,桓寿杰使双剑。四人大喝一声:“来者何人,竟敢捣乱罗甸王的婚宴。”朱常鸿心想:“既然来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通名报姓,光明磊落的。也好让这些乱臣贼子知道厉害”于是回答道:“我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黄衣郎君朱常鸿,高丽云雀郑翠翎,泰斗神剑阮鹤亭便是,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铲除你们这些奸贼,为民除害。” 何茉莉心想:“怎么朝廷鹰犬一下子都来了。”正在这时,阮鹤亭使短剑刺向成文林,朱常鸿挺起短剑刺向桓寿杰,郑翠翎想起因为小时侯被李开疆拐骗,自己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不禁悲愤填膺,先放出流星,然后舞起短剑刺向李开疆。鲁俊也假装笨手笨脚地舞剑相助李开疆。 再说狮面剑客邓清,鬼城双侠,绿竹庄庄主竹林隐侠许锡毅,百步断杨罗子璇,夜猫子韩冰早已来到安邦彦寨旁。鬼城双侠使出轻功在寨门外飘浮游动,时不时发出凄惨的叫声。其中一个蛮兵见了对面树林有一牛头,一马面两只怪物,颤声道:“喂,看没看见对面树林里的人影。”另外一个蛮兵答道:“可能不是人影,是鬼影。”“那怎么办?”“放箭!”一阵箭雨射向树林。罗子璇道:“蛮兵与五毒教勾结,他们的箭矢上都喂了毒,小心着了道儿。”鬼城双侠与许锡毅拨打射来的箭。罗子璇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还射。”牛仲寿手一指,罗子璇放一枪,一个蛮兵应声倒下。众蛮兵本是乌合之众,见有人被击毙,马上一窝蜂拥入寨内。 第9章 混战 邓清,韩冰早已混进寨中,躲到一旁。两个巡逻蛮兵走过,两女侠从蛮兵背后出手,点倒那两个蛮兵。邓韩二人连忙把两蛮兵拖到暗处,把他们的号衣脱下。邓清把号衣裹在身上,暗暗叫苦道:“太宽了,不合适。”韩冰道:“将就点,把腰带勒紧一点就是了。”两人正说着,突然看见流星上天。邓清正焦急得要动手,看见流星号,便立即放起火来,随后挥剑砍杀蛮兵。 蛮兵见起火,急忙来救,被邓清,韩冰剑刺爪抓,各俱身死。邓清高声叫喊:“想救火的,这几个就是模样。”几个蛮兵冲上前,邓清手一扬,那几个蛮兵都倒在地上,胸前都插着一支袖箭。韩冰的飞蝗石更是打得蛮兵乱窜。寨内蛮兵见到火光冲天,不知有多少敌人潜进寨内,登时大乱,互相践踏。寨外的鬼城双侠和许锡毅也看到,便与守寨门的蛮兵交战起来。 寨里,邓清首先杀出,直杀到主帅营中找到了朱常鸿等人,把长剑一抛:“哥妹们接剑。”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号衣扯开。韩冰也脱下号衣。众侠换过长剑,精神为之一振。就在这时,另一边寨外的云南七毒:老大程奇,老二闻国凯,老三曾剑中,老四褚世勥,老五闵康,老六闵冲,老七言有恒听见喊杀声后随之赶来,看见教主与朱常鸿等人交战,便前来相助。 安邦彦从新房里逃了出来,到兵器房拿了武器九截三叉杖,然后赶往牢房。安邦彦来到牢房,见到祝世箫,叶溢洲穴道被点,守牢房的蛮兵全部倒地身亡,段贤早已不知所终了。安邦彦解开了祝世箫,叶溢洲的穴道,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祝世箫,叶溢洲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安邦彦听后暴跳如雷,大骂两人是饭桶,马上带着两人追去。 再说梁段二人前往大厅,正撞上厮杀。安邦彦这时也带着九截三叉杖和祝世箫,叶溢洲追到。看见段贤,安邦彦嗷嗷怪叫:“原来这臭小子与他们是一伙的!”段贤更不答话,挥剑劈向安邦彦。安邦彦刚受了伤,心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祝世箫,叶溢洲穴道解开不久,手脚不甚灵活,而段贤报仇心切,奋起神威,与三人打个平手。 这边大厅里于瑞雪战何茉莉,阮鹤亭对付成文林,朱常鸿和桓寿杰接战,郑翠翎与李开疆交手,四对打得不分胜败,时间一长,胜负渐现:阮鹤亭与成文林这一对仍是不分胜负,于瑞雪,朱常鸿渐渐不敌何茉莉、桓寿杰,那边郑翠翎战李开疆、鲁俊却已占了上风。李开疆见不是头,虚晃一剑,逼开郑翠翎,调头就走,鲁俊也跟着李开疆逃跑。郑翠翎不追,与朱常鸿双战桓寿杰,这边程奇加入战团。 梁复邓清对付老二闻国凯,老三曾剑中,两下里正是对手;韩冰本只应对老四褚世勥,老七言有恒,原是绰绰有余。但见老五闵康,老六闵冲前来帮手,于是她奋起使出严霜神掌,又把自己体内的太阴神功注入剑法普贤十式来对付四人。四人只觉得韩冰周围有一股寒气包围,一时也难占便宜。双方相持不下。 寨外的许锡毅见时间不短,但众人还没出来,心中担心,便对鬼城双侠道:“我进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候。”说完便纵身一跳,杀进寨里。只见双方相持不下,许锡毅便舞起绿竹弯刀砍向老七言有恒。言有恒原本专心应战,哪知会有人来袭,刚好被许锡毅一刀砍中头颅,一声不吭地向后便倒。 那边段贤右手剑挡住安邦彦的九截三叉杖,左手接了祝世箫一掌。叶溢洲趁机挥刀拦腰劈过来。好在段贤有宝衣紫藤血衣护身,不损分毫。三人见段贤刀劈没事,大吃一惊,呆了一下。但高手过招,岂容有半点迟疑,段贤见到有机可乘,就用指剑打伤安邦彦左臂。安邦彦大慌,由祝世箫,叶溢洲扶着逃跑。 但这边邓清平时疏于练功,刚开始时还勉强与曾剑中打个平手,但时间一长,渐渐处于下风。曾剑中看准破绽,挺剑刺向邓清。邓清举剑来挡,但挡不住,肩上中剑,手脚一慢,又中一掌,眼前一黑,急忙用剑撑着地。梁复见邓清遇险,转身避过闻国凯一刀,冲到邓清身前,舞扇护住邓清。韩冰也因用至寒武功,自身反受其害,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段贤打退安邦彦后来救韩冰,几指支开褚世勥,闵康,闵冲。三人想再上前,又被许锡毅接住厮杀。梁复救起邓清,许锡毅,段贤救起韩冰。桓寿杰,程奇本想过来助战,但却被朱常鸿,郑翠翎联招“听水观月”缠住,无法分身。 于瑞雪更是中了何茉莉一金钩,兀自奋战不退。何茉莉退开打出一毒镖,于瑞雪尘拂拨开。何茉莉又从身上布袋里摸出一只毒蜘蛛,朝着于瑞雪就掷过去。于瑞雪虽为刚毅女侠,但始终是女子人家,见了这丑怪之物,吓了一跳,被毒蜘蛛咬了一口,晕倒在地。阮鹤亭与成文林对战本打得火热,忽见身边于瑞雪倒地,使出一招“野火燎原”,逼开成文林,上前便扶于瑞雪。成文林见有机可乘,一按铲柄上的机关,一枚毒镖飞射而出。阮鹤亭边救人边用晶石剑拨开。成文林又一低头,一支背弩射出。阮鹤亭施展太极云手功夫,卸去了背弩的来劲,把背弩接住。阮鹤亭恨成文林乘人之危,用甩手箭的手法把背弩掷回。成文林万万想不到阮鹤亭有这一手武功,躲避不及,大腿上正中。 第10章 撤退 郑翠翎见众人失利,掷出烟雾弹,大叫一声:“走!”众侠扶着伤员,奔往寨门口。守门蛮兵正要阻拦。鬼城双侠出手,用幽冥点穴手法点倒数兵,众蛮兵还哪敢阻拦,一哄而散,让出寨门。阮鹤亭抱着于瑞雪,许锡毅扶着邓清,段贤抱着韩冰。朱常鸿,郑翠翎开路。梁复,罗子璇护送,鬼城双侠断后,众人退出安邦彦大寨。 阮鹤亭抱着于瑞雪跟着众人急走,咬伤于瑞雪的那只毒蜘蛛又要来咬阮鹤亭。阮鹤亭不以为意,用手指把毒蜘蛛弹开。郑翠翎心念一动,用剑挑起,放进阿诗玛送的香囊中。 一句俗话形容贵州地形天气最恰当不过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更何况此时正是三月末四月初的春天。众侠撤退时竟落下大雨,再加上道路崎岖不平,泥泞难走,众侠走得很是吃力。好在大雨也把安邦彦追兵的火把淋灭,蛮兵见众侠武功高强,害怕丢掉小命,都不敢追来。 一路上,段贤不断自责:“都是我不好,为了我与阿诗玛姑娘的事,连累了大家,如果于韩两位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担当得起!”阮鹤亭劝解道:“段贤弟不必过于自责,我们本来来贵州就是要清除安邦彦这狗贼。就是没碰上段贤弟和阿诗玛姑娘,这一役我们也要不能避免。”朱常鸿插嘴道:“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碰上段贤弟和阿诗玛姑娘,我们还不知怎样进去大寨,而且又有段贤弟相助。” 罗子璇笑着道:“是呀,更何况这一役又不是尽亏本,我们这边只是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但对方却死了个言有恒,安邦彦,成文林也受了伤,还赔上几十蛮兵和五毒教教众的性命。哈哈!”邓清道:“这样说来,我们不但没亏本,反而有赚,我们还得多谢段兄弟哦!”众侠本来生性豁达,即使是大败之后,听到罗子璇与邓清的话,都笑了起来。 段贤知道大家都是在安慰自己,但看到于韩两人昏迷不醒,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邓清看出了他的心事,恨恨地道:“安邦彦与五毒教还有成文林,李开疆这伙人可坏死了,如果我康复,我一定要练好武功,给他们好看的。”众侠一向嫉恶如仇,而安邦彦与五毒教又真的无恶不作,这时听见邓清大骂,都觉得痛快,都痛骂安邦彦与五毒教卑鄙无耻。连一向沉默的鬼城双侠也破口大骂。鬼城双侠一出口,安邦彦与五毒教的老子自然难于幸免。 郑翠翎突然想起一事,道:“怎么李开疆也在这里出现了,但为什么提亲那一天又不见他,莫非他们有什么阴谋?”许锡毅问道:“郑姑娘,那李开疆到底是何方神圣?”郑翠翎:“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和师姐被他掳拐,所以以前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人贩子,但是后来知道他干了很多坏事,先是福王谋反,后是魏忠贤、山西奸商私通建虏、贵州宣慰司安邦彦叛乱都与他有关,好象有个什么样的阴谋。” 突然间,梁复指了指前面,喜道:“大家看,前面有间古庙。”众侠一看,果然有间庙宇,只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罗子璇道:“不知我们这次要借哪位菩萨的光呢。”邓清看看庙前牌匾嘟囔着道:“又多灰尘,又有蜘蛛网,看不清是什么庙?”话音刚落,只见马叔勉施展轻功,一跃而起,用哭丧棒撩开蜘蛛网,扫清灰尘。那牌匾有一丈多高,马叔勉只是随意一跳,手腕扭了几下,蜘蛛网,灰尘一扫而光,轻功之高,手法之快,简直使人叹为观止。鬼城双侠果然名不虚传。邓清看完,伸了伸舌头。 众人再看牌匾,牌匾用楷体写着“武侯祠”三字,两面对联写着:“三顾频繁天下计,一番晤对古今情。”阮鹤亭看后道:“原来是诸葛孔明的祠,我们进去避避雨。想当年,诸葛武侯大破南蛮孟获,建功立业,为后人传诵,立下此庙。想不到今天我们败于南夷之手后却来到这里避雨,真是可笑。” 第11章 郭凤娟 进了庙后,男女分地方休息,郑翠翎带着邓清,于瑞雪,韩冰在偏厅休息,其他男子在正中主殿休息。说也可怜,受伤的全是女子,即使郑翠翎再能干也分身不暇,众男侠碍于男女之防,不好意思到偏厅帮手料理伤者。好在邓清只是受伤,无法之下只好忍痛生火晾干衣物,也幸于邓郑二人自小失去父母,会自己料理,而且二人向来合作无间。 于瑞雪仍旧昏迷不醒,而且脸色惨白,从伤口流出的血都变黑了。郑翠翎无法,从于瑞雪身上找出赤心丹,喂于瑞雪服下,但于瑞雪还没见好转,口中不断说梦呓:“狗贼……尽管放马过来……我红尘女侠根本不放你在眼内……”阮鹤亭早已封了于瑞雪的穴道,毒气一时到不了心脉,但长久下去都不是办法。韩冰更是寒气侵体,冷得全身打颤,脸上竟然还结了霜。郑翠翎紧紧地抱着她挨着火堆,韩冰寒意稍解,但郑翠翎却冷得上牙磕下牙。 邓清刚才面对众多男侠,不好意思呻吟,现在面对郑翠翎,再也忍不住,嗷嗷叫痛:“师妹,好痛啊!”郑翠翎怪责道:“计划前不是已经问过你武功练成怎样的吗?又是你自己说没问题的!”邓清本已痛得难受,现在听得郑翠翎责骂,无名火起:“当时你只是问轻功而已,我的轻功又差得怎么样?”郑翠翎答了声:“哦。”邓清觉得刚才语气太重,想起小时侯与她一起被李开疆掳走,一路上两人互相照应,又有十二年同门恩义,好不内疚:“师妹,对不起,刚才师姐语气太重了。其实,我早就当了你是亲妹妹的了。”郑翠翎也很动情,禁不住叫了一声:“姐姐!” 邓清温言问道:“还觉得冷吗?”郑翠翎答道:“不冷。”邓清:“你不用骗我了,你的脸色都变了。师妹,你说于韩两位姐姐会不会有事呢。”郑翠翎斩钉截铁地道:“不会,她们是为民除害,上天会可怜她们,不会让她们出事。我们也绝对不能让她们有事!”邓清又问:“你对师兄的情意,我感受到了。你觉得他现在对你怎么样?”郑翠翎道:“不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只是当我妹妹罢了。我也看得出梁公子对你的情意,你觉得他怎么样呀?”邓清道:“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但是……”郑翠翎问:“但是什么?”邓清不做声,心里想:“我心里的事,怎能让你知道?”郑翠翎见邓清不语,便说别的东西:“让我给你运功疗伤。”邓清道:“见到两位姐姐这个样子,还哪有心情?”正当这时,外面主殿忽然喧声大作。 原来从庙外来了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避雨女客,二十一二岁年纪的光景。她刚踏入庙时,见到一大群男子赤膊在主殿生火晾衣,叫了一声,跑了出去,躲在屋檐下。众男侠也乱了手脚,急忙穿上衣服。郑翠翎马上穿好衣服,出来问个究竟。许锡毅一五一十把事情告知她。郑翠翎走到外面,对那女客温言道:“姐姐,对不起,吓着你了,我们只是路过避雨。同是过路人而已,请到里面休息。”女客道:“不用了,谢谢妹妹的好意。”郑翠翎劝道:“外面雨大,淋着易生病,我们是过路客人,并无坏意,还是请到里面吧!”那女客原来只是被里面的赤膊男子吓着,见原来对方也有女子,又盛情难却,于是答应了。 郑翠翎带着那女客进了主殿。女客见众男子已穿好衣服,才放心下来。突然阮鹤亭施礼说道:“原来是峨嵋派高徒铁笛仙子郭凤娟女侠。”女客道:“阮师兄,你怎么在此?”这时段贤也认出她:“郭女侠,你怎么在此?慧眉师太她老人家可好吗?”女客道:“家师很好,段贤弟有心。” 原来这女客正是峨嵋派弟子,韩冰二师妹,四川潼川州遂溪县人,人称铁笛仙子的郭凤娟,与铁尺仙子李鸾婵合称峨嵋婵娟二仙。此次她出来是奉了师命,前来助战的。这次她出来还带万灵解毒丹,以防五毒教,却不想正好遇上众侠。郭凤娟说明来意,众侠听得大喜。郑翠翎向郭凤娟一一引见众侠并说明战况。郭凤娟听得师姐身中寒毒,急着要郑翠翎带她去见师姐。郑翠翎带她到了侧房。郭凤娟见师姐冷得全身打颤,十分心痛。她对郑翠翎道:“快,事不宜迟,请马上扶起师姐,我要运用本派独门内功驱寒。” 郑翠翎立刻扶起韩冰,郭凤娟解释道:“师姐体质属至阴至寒,所以师父因材施教,让她练阴冷武功严霜神掌,而她的内功太阴神功却是承自她族叔韩本用的。这些武功虽然厉害,但若两种以上同时施展,寒气反而会侵体。师父以她所创的刚阳辟寒功专为师姐驱寒。临下山前,师父把这门内功传了给我。” 究竟郭凤娟能否救回韩冰性命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疗伤 话说当下郭凤娟一边用双手紧贴在韩冰背上,把真气输送过去。一会儿郭凤娟头上冒起了一团白雾。再过了一阵,韩冰头上也冒起了一团白雾。郭凤娟叫道:“翠翎妹妹,快打通师姐的任督二脉。”郑翠翎依言做了。很快,韩冰脸上的霜逐渐融化,开始有了血色。一炷香的时间,韩冰脸上冒汗,苏醒了。 韩冰醒来,见到自己在一个又黑又湿又冷的地方,便道:“我是不是到了地府了,咦,郭二,怎么你也来陪我了。”郭凤娟笑道:“哎呀,我的好师姐,别说傻话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郑翠翎在一旁把出寨后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郑翠翎问道:“凤娟姐姐,为什么你刚才先输真气再打通任督二脉。”郭凤娟回答道:“这是因为师姐的寒毒太厉害了,如果先打通任督二脉,寒毒反会侵入心脉,会危及生命。” 这边韩冰,郭凤娟畅叙别后之情,那边于瑞雪又在说梦呓:“大家先走……这里我来挡一会……”邓清凄然道:“红尘女侠心肠这么好,可惜遭此劫难。”郭凤娟忙道:“你瞧我,连正经事儿都给忘了。快喂于姐姐吞下这万灵解毒丹。”邓清启开于瑞雪的牙,把万灵解毒丹塞下去。郑翠翎笑着对邓清道:“你现在有心情疗伤了吧!”说完就运起山河派的胭脂泥尘内功为邓清疗伤。 等到天亮,雨停了,郑翠翎为邓清疗伤完毕,韩冰也好了许多,但就是不见于瑞雪有起色。邓清急问:“凤娟姐姐,为什么红尘女侠还不苏醒过来?”郭凤娟答道:“她所中之毒是由毒物直接发出的,比段公子所中的毒镖的毒难解得多。万灵解毒丹只能暂时阻止毒气攻心,不能医治。”郑翠翎也问:“那该怎么办?”郭凤娟道:“像段公子那样的是由喂了毒的暗器所伤,所以所中之毒为轻毒,用内功就可以逼出;但像于女侠那样的是由毒物直接所伤,所中之毒为重毒,必须要何茉莉的解药,否则再过三天,即使再得到解药都……”众人明白她的意思。 “师妹,难道你忘了你师姐的本行是什么吗?”那边韩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插嘴过来说。郭凤娟道:“但是师姐你大病初愈,不宜立刻行动。”韩冰急道:“但是救人如救火。”郭凤娟说:“话虽如此,但你还未完全恢复而贸贸然去,万一药没有偷到,而你反而失手被擒的话,那又怎么办呢?”韩冰觉得有理,就说:“后天晚上去怎么样?”郭凤娟想到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只好说:“师姐去是为了救人,郭二怎会阻拦?但是师姐记着要小心就是了。” 郑邓韩郭四人出了偏殿,与众男侠相会。众人看见韩冰已经苏醒,各俱大喜。郑翠翎把于瑞雪的情况对众人说了。朱常鸿听说韩冰要去偷药,十分担心:“冰姐刚刚驱寒又要行动,那怎好意思?”许锡毅说:“我两位师弟的轻功也不错,要不他们同去,好吗?”韩冰说:“谢了,人多反而手脚乱,还是我一人去好了。” 梁复见自己和阮朱郑四人还是穿着贵州平民服饰,就说:“我回去拿回我们的东西。”段贤也突然记起来了,急说:“是了,阿诗玛姑娘还在屋子里,我和梁兄一起去。”朱常鸿点头,并对二人道了一声“小心”,两人就出了去。 第2章 解围 过了一片丛林,梁段二人就来到了原先住的村庄。路过一个市集,见有很多人围在一起看什么似的,二人好奇,便挤进去看个究竟。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墙壁上贴有众侠的通缉令,把众侠的外貌,衣着,使用的兵器都画得详详细细,并悬赏捉拿各人。阿诗玛二千两。段贤,阮鹤亭,于瑞雪,许锡毅各一千两,朱常鸿,郑翠翎,梁复各八百两。邓清,韩冰各五百两。鬼城双侠各三百两。墙上又贴着告示把昨天晚上众侠大闹安邦彦大营一事公之于众。其中一个人看了后说:“真是大快人心,这安邦彦在此间横行已久,有这一群侠客治一治他,真个痛快。”另外一人说:“嘘,禁声。”“禁什么声,那是事实。”二人不想再在此逗留,急忙遮住脸面,挤出人群。 二人来到了他们原住的瓦窑,看见有路福全带着二三十个蛮兵在茅草房前看守,料到那茅草房一定是被封了。梁复对段贤说:“段贤弟,那些蛮兵可能认得你,还是等我去吧。”段贤料想自己没有梁复机警,去了可能误事,就答应了。 梁复走后,段贤隐隐听得有啼哭之声传来,走过去一看,见房主老者一家被铁链锁着,又有二三十个蛮兵看守。段贤思量:“或许阿诗玛姑娘也在里面,不论如何,都得把人给救出来!”想完后段贤现身,也不说话,几指一连戳出,几个蛮兵应声倒地。剩下的蛮兵见是段贤,知道厉害,嚷了几声,丢矛弃刀,掷盔曳甲而逃。段贤见了也无心追赶,快步走上前。房主老者一家见段贤杀退了蛮兵,尽皆欢喜。段贤用剑斩断铁链,问道:“老伯伯,使宝眷受惊,当真抱歉,不知阿诗玛姑娘现下身在何方呢?”房主老者答道:“三个时辰前已经被他们带走了。”段贤听说,担心阿诗玛安危,无心再问,只好带上房主老者一家去见梁复。 再说梁复,他轻摇逍遥扇,悠哉悠哉地走过瓦窑去。瓦窑前的那批蛮兵看见一个身穿本地平民服装的俊俏年轻人看过来,就大声喝过来:“喂,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就把你的狗眼挖出来!”蛮兵长官路福全看着梁复,觉得他有点面熟,就喝道:“喂,你过来。”梁复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摇着逍遥扇,微笑着走过去。路福全一见逍遥扇,马上记起来:“哦,你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兄弟们,我们一起上,拿住了他,领了八百两赏银,大家发财!”众蛮兵听见八百两赏银,全都双眼放光,跟着长官扑上前。 梁复劝说:“我都知道你们有妻儿老小要供养,我劝你们都是快快逃命吧,不要再为安邦彦那狗贼卖命了。”这话倒非挖苦,实是出自肺腑之言。路福全大声叫道:“兄弟们,不要听这小子妖言惑众,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无论生擒还是杀死,功劳都归大家。”众蛮兵也觉得己方数十人,人人都是手执长矛;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俊俏后生,众人上前还不把他剁成肉酱,事成后就发横财了,于是都争先立功。 梁复见众蛮兵不听他劝,不知高低地冲上前,心里也有气了,决定要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蛮兵。他不慌不忙,一按扇上的机关,逍遥扇每一支扇骨顶端都露出了一把小刀,使起一路幻影逍遥游。只见他舞着逍遥扇,在扑上前的众蛮兵中飘来荡去,像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但被他掠过的蛮兵纷纷倒地,连长矛也削断了,每个蛮兵颈上都有一条血痕。不一会儿,那二三十个蛮兵全都倒地身亡,只剩下路福全。 路福全见了这般形势,转身想逃。梁复一手揪住他:“且慢,为什么这么匆忙,轮到你呢。”路福全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哀求说:“大侠饶命,小人刚才有眼无珠,不知道大侠神功盖世。”梁复说:“你还好意思说,刚才你那些的所谓兄弟是给你害死的。”路福全说:“小人罪该万死,但求大侠饶小人一命。小人一家感激不尽。” 梁复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又要说有高堂妻小要养之类的话,但又怕他真的家境困难,就说:“好,我不杀你也行,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路福全见有转机,就说:“谢大侠不杀之恩,小人贱名叫路福全,取‘康庄大路’、‘福寿双全’之意。”梁复一听,心头一震:“这不是许庄主的仇人吗?带蛮兵到绿竹庄烧杀抢掠的长官好像也叫路福全。反正我现在不知如何处置他,把他带回去,听候许庄主发落好了。” 梁复在路福全腰间点了一下,然后威吓路福全说:“我现在点了你的死穴,六个时辰后如果没有我替你解穴,你必死无疑。你要听我指使,如果你说半个不字,小心你的狗命!”路福全听了梁复的话,心里打鼓:“不知道这小子玩什么花样?反正他武功这么高,即使没点穴我也难逃他手心。”心是这样想,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梁复点了路福全的穴道后,押着他进了屋,拿了各人的行李细软。两人分了各一人一袋,正要走出茅草房,刚好撞上了段贤带着房主老者一家在被杀死的蛮兵尸体上搜寻银两。段贤告知梁复阿诗玛失陷一事。梁复听了后也六神无主,只好安慰段贤说:“安邦彦大寨刚刚被我们大闹了一番,想必他忙得开不了交,暂时也抽不出身来为难阿诗玛姑娘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和大家商议一下怎样相救阿诗玛和红尘女侠两位姑娘。”段贤想来也只好是这样,于是就和众人匆匆赶回武侯祠。 第3章 血祭 两人领着路福全和房主老者一家回来后,命路福全在主殿外等候,自己各带着众人的衣物行李,与房主老者一家进了主殿。众侠见两人带回行李,又救出房主老者一家,都欢天喜地地出来迎接。朱常鸿上前向房主老者请罪道:“老伯伯,让您的家眷受惊了,当真抱歉。”房主老者连忙还礼道:“大人如此大礼,真是折杀老朽了,只愿大人能早日铲除安匪,我们老百姓日子也好过啊。” 阮鹤亭对朱常鸿道:“恐怕日后的打斗会伤及房主伯伯一家,好不好让愚兄先把房主伯伯一家送走?”朱常鸿道:“你看我还没皇姐夫细心,想到这点,皇姐夫想把房主伯伯一家安顿到哪里呢?”阮鹤亭道:“峨眉山吧,一来熟路,二来慧眉师太的峨眉派谁敢惹的起?另外愚兄想要五十两作盘川,有剩的就给房主伯伯。”房主老者道:“不劳恩公费心,方才老朽一家从死去的蛮兵身上搜到一些银子,够作到峨眉山的盘川之用了。”朱常鸿想到自己身上的银两也是来自国库百姓,便点头答应。阮鹤亭便护送房主老者出发去峨眉了。 郑翠翎见阿诗玛没能回来,段贤又愁眉不展,想必阿诗玛失陷了,便道:“段贤弟不必忧心,待冰姐前去盗药时,顺道打听一下阿诗玛姑娘的消息,到时候我们全力相救就是了。”段贤不想众侠都为自己和阿诗玛的事担忧,就强打精神道:“小弟的事使众位兄姐担忧,实在过意不去。”众侠见段贤这般说,就稍稍放心了。 梁复道:“外面到处张贴着我们的画像,我们被通缉了。”朱常鸿忙问:“当真?”梁复:“真的。从夏王殿下,石宁郡主和驸马到鬼城双侠,还有段公子和阿诗玛姑娘。只是没有罗副提督。”邓清“哼”了一声道:“当然会没有他啦。他只是在树林里放冷枪。”罗子璇笑了一笑,两肩一耸,双手一摊,示意道:“我也没办法。”梁复说出所见的通缉令。许锡毅切齿道:“我正想找那奸贼,为全家人报仇。不想居然他还通缉起我来了。”牛仲寿道:“那格老子的安贼畜生,看咱怎样带他见阎王?”马叔勉接着道:“没错,这功夫是咱哥俩牛头马面做的了。”邓清忍俊不禁,心中暗想:“想不到面貌麻木凶恶的鬼城双侠还会开玩笑。”心是这样想,嘴头上说:“也真是的,那个不识货的安邦彦不知高低,我何止值区区五百两。“罗子璇插嘴道:”总比我一文不值的好。”邓清忿忿不平道:“你又在说风凉话了。”梁复道:“邓姑娘的通缉令上画的是戴着面具的。”罗子璇道:“听到了吗,当时你也只是一头大头狮子而已。”众侠听了大笑。 梁复又对许锡毅道:“许庄主,看我还带回什么大礼物给你。”许锡毅愕然,不知道梁复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梁复叫路福全进来。路福全一进来,就和许锡毅打个照面,急忙转身就跑。许锡毅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路福全的头发,把他扯过来。许锡毅冷笑着道:“哼哼,‘康庄大路’、‘福禄双全’的路指挥使,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还认得我吗?”路福全涕泪齐流,声音都颤抖着道:“许庄主,小的都只是奉命行事,都是安邦彦那狗贼使我这样做的,我只是个小人物,要算帐就请找他好了。你念在我还有妻儿要养,你杀了我他们的景况会变成怎么样?” 不提妻儿由自可,一提起来,许锡毅不禁悲愤交集,他指着路福全大骂道:“哼,妻儿?难道只是你有妻儿,你当我的妻儿不是人?你来借粮,钱粮抢够你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把我多年苦心经营的绿竹庄烧成白地?你又为什么要把我家连庄丁六百多口人杀得一个不剩?我的儿子许廷才满周岁,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好说?”路福全也知道自己的罪孽,低头不语。许锡毅叹了口气道:“你妻小住在什么地方,告诉我,我会打点他们的生活。”路福全道:“不瞒庄主,我尚未娶妻生子,也没高堂牵挂,现在但求早死。”许锡毅静静地道:“那好,我一刀下去,让你死得痛痛快快的。” 路福全低头受死,许锡毅挥起绿竹弯刀,一刀砍下去,路福全登时人头下地。路福全这人一生助纣为虐,带兵帮安邦彦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今天终于了却一生。不知怎的,许锡毅报了仇反而一点都不高兴,只是叹气,找个地方把路福全身首一起埋了。邓清正想恭贺许锡毅大仇得报,却被郑翠翎拉住了。许锡毅自言自语道:“小仇报了,不知道大仇什么时候能报?”众侠想开解一下许锡毅,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4章 夜探军营 郑翠翎见场面尴尬,便说:“折腾了一晚,大家都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特别是冰姐,要好好养足精神。”众人各自休息去了,不在话下。 第二天傍晚,韩冰复原也差不多了。于是她换上夜行衣,带上长剑和飞蝗石,一切装束妥当。郑翠翎把一袋药粉递给韩冰。韩冰问:“这是什么?”郑翠翎答:“是硫磺粉,对付毒蛇最有效。”邓清又戴上狮子爪手套说:“这家伙刀枪不入,遇上毒蛇蜈蚣什么的,戴着它就可以不怕毒物咬。冰姐,就让我跟着你去吧。”还没等韩冰开口,朱常鸿就说:“拜托了,清师妹,请高抬贵手,这救人的事可不能闹着玩的。”邓清不服,嚷嚷说:“谁要闹着玩?当初还不是我和冰姐去偷那娄舞阳的赃证?” 郑翠翎看着邓清,微微笑着说:“就让她去吧,不过师姐要答应小妹凡事要听冰姐的。”邓清笑逐颜开:“师妹你对我太好了,我一定对冰姐言听计从!以后有什么好玩的我也一定带上你。”郑翠翎把装有毒蜘蛛的香囊递给邓清:“师姐,里面的那只蜘蛛就是咬伤了于姐姐的毒蜘蛛,如果遇上安邦彦,何茉莉那些人,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邓清高兴得拍着手,围着郑翠翎转圈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们知道自己毒物的厉害。”郭凤娟送上万灵解毒丹并嘱咐韩冰说道:“师姐小心,但也要抓紧时间。到了明天晚上,就算药拿了回来也没有用。” 韩邓二人动身前往安邦彦大寨。到了寨门口,见还有蛮兵看守,邓清等不及,就想杀进去。韩冰急忙拉住她。于是二人等到天全黑下来,才从寨边的栅栏跳进寨里。进了寨后,韩冰又见到主帅营,牢房,主殿,兵器房和草料房等多处被烧毁,心里暗想:“原来那天安邦彦的损失都蛮大的。”走过很多地方,都不见何茉莉。 两人路过伤兵房,听到里面有蛮兵说:“三天了,我们还是这个样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原来那天被鬼城双侠点过穴道的蛮兵到现在穴道还没有解开。韩冰又好笑,又有点不忍:“鬼城双侠点过的穴道,不是他们两个本人,也休想解开。但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这样对他们好像过分了一点。”见邓清想要进去行事,连忙一把拉住。韩冰低声说:“进去是要进去的,但先别急,耍些手段才进去。”邓清瞪大眼睛,不知韩冰要耍什么手段。只见韩冰拿出迷魂香,向伤兵房里吹。被点了穴的和看守的蛮兵都晕倒了。 二人进了伤兵房,韩冰抓起一个被点了穴的蛮兵,叫邓清用冷水把他淋醒。蛮兵见到两个蒙面黑衣人抓住自己胸口,大惊,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韩冰用剑抵着那蛮兵喉咙,喝道:“低声,不然我就杀了你。”蛮兵听了是女子声音,转口说:“女侠饶命!”韩冰随手拿出一颗万灵解毒丹,塞到蛮兵嘴里说:“吞下去!”蛮兵问道:“这是什么?”邓清说:“你管他是什么,韩女侠要你吞你就快吞下去!不然就是一剑!”韩冰哭笑不得:“这邓家妹妹真是不知高低,干这种勾当怎能随口就说出自己人的姓氏。”蛮兵不敢逆二人意,依言吞下。 韩冰问:“五毒教教主在哪里?”蛮兵见她找何茉莉,心知是不久前来闹事的那伙人,便回答:“她不在这里,和罗甸大王与云南其余六毒在织金县城里的土司衙门。”韩冰又问:“有没有骗我?”蛮兵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邓清插嘴问:“阿诗玛姑娘呢?”蛮兵答道:“都在土司衙门,前几天路福全大人到村里捉拿疑犯时命部下带了回来,罗甸大王见大营已被烧得不成样子,就带着姑娘和何教主一干人回土司衙门了。”韩冰说:“刚才你吞下去的是毒药。如果你有半句虚言,我就不给解药。” 韩冰问了蛮兵土司衙门的方向,蛮兵向二人详详细细地说了,又说:“女侠,不如我们来一个交易。我买一个消息给你,你把解药给我。”邓清惊道:“啊哈,这蛮兵还真会做生意!”韩冰便拿出另一颗万灵解毒丹,问道:“什么消息?”蛮兵说:“我听说埋葬言有恒那天,云南其余六毒誓要你们血债血偿,为他们的七弟报仇。”邓清恨恨地说:“我正想找你们。”韩冰却嫣然一笑说:“那很好,谢谢你,待会解药准时奉上,现在你就先睡一会儿吧!”蛮兵心中叫苦,但又不敢高声叫喊,韩冰顺手点上蛮兵的哑穴。二人走出伤兵房。 邓清见到刚才韩冰耍那蛮兵,已经是尽量忍住笑的了。一出安邦彦大寨,邓清就大笑不止。邓清又问韩冰:“冰姐,你刚才给那蛮兵吃的真是毒药吗?”韩冰笑着答道:“当然不是,反而是一颗珍贵无比的万灵解毒丹。”邓清伸伸舌头:“这么珍贵的药丸给那个蛮兵就这样吞了,好像浪费了一点。”韩冰说:“没办法,一时间没有其他现成的药丸,只好便宜了他。”韩冰一生劫富济贫,钱没了就去为富不仁之家偷,反正没人能挡住夜猫子取财之路,所以用钱比谁都阔绰,养成了从不计较的脾性。 第5章 偷听 二人按照蛮兵的指示,进了织金县城。织金只是贵州的一个小县,城墙不高,守城的蛮兵又聚在一起赌钱,守卫不严,所以二人轻易地就翻过墙头,来到了土司衙门。只见土司衙门门前有重兵把守,真的与兵营大寨门前兵力相差甚远,看来蛮兵没有说谎。邓清骂道:“必是安邦彦遭我们打闹一番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真是无胆匪类!”二人避开大门前守兵,从墙根一跃而起,跳上屋顶,穿檐过瓦,来到了衙门公堂屋顶上。 还没有站稳脚跟,韩冰就听得安邦彦拍桌子大骂之声。韩冰揭起一片屋瓦,只见安邦彦坐在正中,两旁站着何茉莉,桓寿杰,成文林和祝世箫,叶溢洲等人。安邦彦先后吃了于瑞雪,段贤的亏,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全都发在这五人身上。韩冰听得安邦彦大骂:“你们都是饭桶,只会吃饭,一点事都办不了!”他指着桓寿杰,成文林骂道:“开头听说你们是武林高手,想必你们的武功很厉害,才留用你们。但是你看,你们都打不过那帮臭小子,臭丫头!成文林还受了伤。究竟是怎么搞的?你们带回来的哪个什么李开疆,我看他贼眉贼眼的,早就不想重用他的了,只是碍于你们的面子才勉强留他在这里。大家有眼所见,他打不过那个黄毛丫头便逃走,我没看错人了吧?”桓寿杰心里道:“你又不是打不过那姓段的小子,被他戳了一指,然后又丢下我们跑了?”成文林心里道:“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有兵有马,有权有势?如果我们有这些的话,还用来投靠,巴结他?就忍他一忍吧!” 安邦彦见骂得成桓二人没话可说,就转过头来对何茉莉骂道:“都是你,当初你不是说要使人去探听一虚实的吗?虚实探听回来啦,还不是照样中了别人的圈套,引狼入室?”何茉莉可就不像成桓二人那样忍气吞声。只见她据理力争道:“罗甸王在上,容我一禀:天地可昭,日月可鉴。我五仙教对主帅大人可是忠心耿耿的。为了主帅,我五仙教一得力护法言有恒壮烈牺牲,而且对方假扮新娘的于瑞雪中了我黑寡妇的毒,现在大概已经死了,也算是为大王报了仇雪了耻。当初是我说要使人去探听一虚实的,但是至于导致引狼入室,这可与我五仙教绝无干系,只是去的人办事不力是了。”云南五毒教,外人称为五毒教,该教教众自称五仙教。 安邦彦一听,又转过来对祝世箫,叶溢洲道:“你们两个是饭桶中的饭桶!连阿诗玛姑娘都不认得!”祝世箫,叶溢洲委屈地道:“罗甸王,我们俩见你们那天在大殿上谈得好好的,就以为他们应该不会骗我们的吧,而且那天我们兄弟二人前去,姓段的小子真的受了伤,当时那个也正是阿诗玛姑娘,哪知道他们在迎亲那天竟敢会用掉包之计?”安邦彦听到,拍着桌子大骂道:“看来我真的太信任你们了!那为什么大喜那天,两个人和一群兵丁都看不住一个姓段的小子?”祝世箫,叶溢洲跪在地上,哀求道:“罗甸王,请你看在我们兄弟俩多年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份上,给我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安邦彦怒气未消,指着五人大骂:“都是你们,害得我在众多客人面前出丑。新娘娶不到,还损兵折将。以后我就成了人家的笑柄,说我安邦彦连媳妇都会娶错,赔了夫人又折兵。”祝世箫,叶溢洲问道:“罗甸王,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安邦彦说:“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靠你们,我什么时候报得了仇?听闻奢崇明那边又打败了王瑊、蔡复一,我就去向他们搬救兵。这回还不把你们踩扁了!”韩冰听后急了:“偷了药后,要马上通知大家小心。不知安邦彦这次请了什么帮手,能把人踩扁?”韩冰看见何茉莉没把装毒物的袋子带在身,想必解药也不在身,更无心再听安邦彦骂人,继续寻找解药。 韩邓两人施展轻功,到处寻找解药,突然又听得南边房屋中传来人声。韩冰心中纳闷:“不知道在土司衙门里,除了安邦彦,还有谁能够这样大声说话呢?”于是两人飞身过去。走近一听,韩冰这才听清楚,原来是云南六毒。只听得老二闻国凯道:“那几个他妈的小杂种,到大寨那儿捣乱,又抓他不着,真是什么面子都丢了!”闵冲接着道:“就是,来到西南闹事,那分明就是要剃我们的眉毛,老大,你说是不是?”程奇本来寡言少语的,现在也开口道:“前一阵子听说有几个小子和奋威镖局的人大破福王手下的武林高手,连嵩山派掌门人邱剑霜被他们所伤,看来真的不能小看他们。”褚世勥道:“就是了,我们云南七毒出道以来,哪曾遇到对手,但今天连老七也被他们杀了。”曾剑中不屑一顾道:“你们别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的一个叫什么红尘女侠于瑞雪的也着了教主道儿么?她也命不久矣了!再说那青衣女子也中了我一剑一掌。”邓清听得直咬牙。闵康道:“和我们对打的那个紫衣女郎相貌不错,但只是身中寒毒,不然把她抓过来做小老婆也好。”闵冲是闵康的亲弟弟。他听到哥哥这么说,便道:“哥哥你又来了,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个婆娘凶得很,我们四个都不能靠近她身边,看来你也别指望了。”韩冰心里应道:“就是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6章 打听 邓清不想再听他们说废话,转身就想走,岂料不小心一脚踩在瓦片上。曾剑中耳灵,马上大喝:“屋上何人?”韩冰大惊,但好在她平时干惯了这买卖,经验十足,使起口技,扮成猫儿打架的声音,也像模像样的。闻国凯道:“原来又是隔壁猫儿到这儿来打架打架。”老大程奇行事谨慎,道:“那猫儿偏要在此时此地打架呢,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出去看看为好,可再让别人闯进来了!”其他五怪都应了一声,走出屋子。韩冰心里暗暗叫苦了:“要脱身容易,但是这样一来,红尘女侠就没救了。土司衙门也从此戒卫森严,以后再来也困难得多。” 说时迟,那时快。云南六毒刚出了屋,从隔壁屋顶真的过来了一只猫,跳到地上。云南六毒一看,就放下心头大石。褚世勥指着猫说:“被你这病猫吓死了。“趁着六怪对着猫指指点点之时,韩冰趁机拉着邓清溜开。 此时韩冰心中焦急:“来到这里,又不知道何茉莉把解药放到哪里,现在我应该如何是好呢?”韩冰偷盗为富不仁的财主财宝时,大可以抓个人来逼问,然后好人就点了穴,坏人就顺手一剑杀了,但现在在这土司衙门,高手如云,稍个不慎就会被人擒获,就算逃得出去下次想要再偷也艰难得多。如果偷盗失手被擒,那样夜猫子的名声就真的丧尽了。再者自己性命荣辱不要紧,朋友的性命才是关键。 正当韩冰束手无策之际,突然吹来一阵风,风中夹杂着血腥之味。韩冰不禁暗暗高兴:“这阵血腥味一定是何茉莉的毒物放出来的,红尘女侠这回有救了!可又要偷药又要救人,一时分身不暇,天一亮红尘女侠就没命了。”韩冰正在焦躁,忽然一眼看见身旁的邓清,心想:“有这邓家妹妹帮忙,可这妹子鲁莽,把事情办砸了怎么办,还得激她一激,好让她不要胡来。” 于是她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自言自语地道:“又要偷药又要救人,一个人怎么办得了两件事,看来啊,红尘女侠还是没得救的了!”邓清摸了摸脑门,道:“冰姐,我和你不就是两个人吗?怎么你就说只有一个人呢?”韩冰叹了一口气道:“你?行吗?把事办砸了怎么办?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邓清一听,气得差点跳起来,幸好还是韩冰拉着才没被蛮兵发现。邓清气呼呼地道:“冰姐你也太看扁我了,我一直以为只有红尘女侠才瞧不起我,原来你也是这样看我的!真气人!”韩冰道:“禁声,看,蛮兵差点儿就发现我们了,我还是信不过你,你还是发个誓吧。”邓清忿忿不平地道:“发誓就发誓,如果我行事鲁莽,事办砸了,就叫我舌头长个大毒疮,喝不下酒!” 韩冰知道邓清嗜饮如命,这个誓比“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更加恶毒,料想邓清若再鲁莽行事,就是面子上也过不去,就对邓清道:“行,清妹,咱们分头行事,我去救阿诗玛姑娘,你去找解药,看谁能先办完事回去?”邓清一听个“比”字就来劲,急说好。韩冰道:“那阵血腥味传来的地方一定就是养着何茉莉的毒物,有毒物就应该有解药,沿着气味找过去就对了。”于是邓清就欢天喜地去了。 韩冰见邓清远去,自己也要动手了。但是偌大一个土司衙门,上哪去找阿诗玛?好在这韩冰是干惯侠盗勾当,知道阿诗玛这等贵重财宝大概也是放在一些内廷戒卫森严的地方。到内廷里看看,见到有众多卫兵保卫的也应该就是阿诗玛被困之处。 韩冰施展轻功,穿梁过瓦,四处查探,但是到处的见不到重兵把守之处。正在着急之时,忽然看见不远处一间房间的门打开,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迈脚出来,口里还不停的怨恨道:“这死丫头不知高低,跟着罗甸王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要跟着那姓段的小子四处漂泊。冥顽不灵,枉费老娘的一番唇舌……” 第7章 阿诗玛 韩冰看在眼里,心中早已了了。等那妇人走开,来到那房间前敲了敲门。果真听得阿诗玛怒骂出来:“你们也不必多费唇舌,枉用心机。我宁愿一死,也不会下嫁安邦彦这恶贼的。”韩冰一听,心中豁然开朗:“哦,原来师妹真的在这里!”想完后推门就进去。刚刚一推开门,迎面就是一只茶杯飞过来。韩冰一手接过,一个箭步抢上前,点了阿诗玛的穴道,笑道:“姑娘,多标致的脸面,也不要嫁给安邦彦了,就嫁给我吧。”阿诗玛听得是韩冰的声音,眼神流露出喜悦的神色,同时也涌现了泪光。韩冰知道阿诗玛知是自己来了,微微一笑,也不唬她了,道:“我现在就给你解穴,千万别作声。”说完就解了阿诗玛的穴道。 阿诗玛穴道一被解开,就扑上前哭道:“师姐,你知道我在这里受了多少的苦吗?”韩冰心中想道,就这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父母相亡,刚遇到好人就落入虎穴,受尽咸苦,现在乍见亲人,岂有不哭之理?但是现在不是诉说苦楚的时候。当下韩冰对阿诗玛说:“师妹先别哭。那恶贼没对你怎么样吧?刚才若非我接得住那茶杯,恐怕早已头破血流了。”阿诗玛诉说道:“我被掳到这里来的后宁死不从。安贼要动粗,都被我用匕首指着自己喉咙斥退了。安贼想要得到我的人,所以不敢乱来,派了一个媒婆来说我,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一个妇人。刚才师姐开门,我以为是那媒婆又会来了,所以才用茶杯伤人,没想到原来是师姐来了。”韩冰听了后大为感动,就对阿诗玛说明了大闹安邦彦大寨后的情况。阿诗玛不安道:“要师姐为我受伤,真的过意不去。于姐姐现在如何?”韩冰摇了摇头:“要是没解药,天一亮,于姐姐就是得了解药也没救了!”阿诗玛道:“听说解药在五毒教教主何茉莉手里。”韩冰道:“这我知道,邓家姐姐已经去取药了。现在得要师妹屈就一下,这样才能带我们,拿到解药救人。”阿诗玛问道:“好的,但是我能帮上什么忙?” 师姐妹两人正在说着,外面一妇人问道:“姑娘,想好了没有?我去茅厕都去了那么久了?”韩冰示意阿诗玛别作声。阿诗玛点头会意。韩冰躲到门的一旁。妇人又问道:“现在罗甸王占有贵阳以西千里之地。跟着罗甸王有什么不好?”阿诗玛应道:“那好,我们再商量一下吧。”妇人一听大喜,没想到自己上了一回茅房就事成了,哪里会想到会有什么悬念,推门便进。韩冰早在门后,见那妇人推门进来,伸手一点,妇人应声倒地。阿诗玛急忙关上门,对韩冰说:“师姐,这人是安邦彦派来说我的媒婆。现在怎么处置她?”韩冰想了想,对阿诗玛道:“师妹附耳过来。”然后韩冰在阿诗玛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遍,并说:“现下除此计外别无他法。”阿诗玛点头答应。 韩冰褪下夜行衣,把媒婆身上的的红衣脱下来自己穿上。岂料媒婆体态臃肿,衣服阔大,韩冰穿上很不合身。韩冰周围一看,看见地上还有夜行衣,便把夜行衣塞到腰间,顿时韩冰的体态也臃肿起来。韩冰再拿点胭脂把脸涂红。阿诗玛看着韩冰忍不住笑了起来。韩冰叱道:“死丫头,笑什么,这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你说了出去,看我不把你的头拧到后面去?”阿诗玛伸了伸舌头。 韩冰把媒婆收藏好,就问阿诗玛:“师妹,现在我们就去见安邦彦吧。”阿诗玛虽然刚才答应了韩冰,但是现下要自己向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对头示好,心里还是惴惴的。韩冰见阿诗玛如此面色,也知道难为了她,但是当下不是如是行事,也无他法可脱身。刚好有一对土司卫兵巡逻经过,便打开门,对带领卫兵的头目说:“麻烦兵大哥去禀知罗甸王,就说阿诗玛姑娘愿意从大王,现在请罗甸王来商议婚事。”头目一听大喜,又见阿诗玛在房内含羞坐着,更无怀疑,眉开眼笑地说:“媒婆功夫真到家,我立刻就去禀告大王,大王一定重重有赏。”回头叫其他卫兵继续巡逻,自己就一溜烟跑去向安邦彦报喜邀功。 卫兵报去了,阿诗玛却是坐立不安。韩冰安慰道:“师妹休慌,有我在,这恶贼也不敢对你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听得有人敲门,只听得安邦彦问道:“阿诗玛姑娘还没睡吗?不知道叫本王来有何见教?”。阿诗玛吓得全身发抖。韩冰紧握着阿诗玛的手,应道:“是罗甸大王吗?请进来吧,我们来商量一下成亲的事。” 第8章 毒蜘蛛 安邦彦一听到个“请”字,马上推开门进去。抬头一看见娇俏的阿诗玛端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太粗鲁了,连忙整理一下衣冠,和一个婢女踱进房里。阿诗玛一见安邦彦要进来,差点哭了出来,紧握韩冰的手。韩冰在她手掌心捏了一下,示意阿诗玛不要怕。安邦彦看在眼里,心里想:“这媒婆就是厉害,前几天还和美人吵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儿功夫就和美人混熟了。想来美人一时还没能想好,有待媒婆再度开解。”安邦彦哪里知道这媒婆就是前几天大闹自己军营的夜猫子,再加上韩冰现在看来体态臃肿,满脸涂着胭脂,安邦彦又只是一心打量阿诗玛,哪里会多看这胖媒婆一眼。韩冰见安邦彦和一个侍婢来了,又没有何茉莉在旁,心里觉得事情好办了。 韩冰招呼安邦彦坐下,自己就斟茶给安邦彦。安邦彦一见笑道:“喝茶有什么瘾头?杜鹃,拿酒来。”婢女杜鹃把一坛女儿红提上桌子。韩冰笑道:“大王真不解风情,阿诗玛姑娘不会喝酒,你却偏要拿酒来。”安邦彦一下子脸红了:“对不住,这个我一时忘记了。”韩冰笑了笑说:“没关系,大王尽管喝酒,我们姑娘以茶代酒。”安邦彦一听眉开眼笑,连忙道:“当然当然!” 酒过三巡,韩冰殷勤敬酒,天南地北的胡扯一番,绝口不提成亲一事。阿诗玛还是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安邦彦酒也喝多了,就问道:“媒婆,究竟我和姑娘的婚事怎么样?还得择个良辰吉日吧。”韩冰道:“大王急什么?那几个刺客还没捉拿回来,如果让他们又来捣乱婚事,那还了得,大王颜面何存?”安邦彦道:“量那几个小毛贼可以成什么大事?这里放着这么多的高手,我罗甸王还怕他不成?”韩冰道:“话虽如此,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大王虽占有贵州半省之地,但是还没得到大明的万里江山,朝廷派兵来围剿怎么办?” 安邦彦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阿诗玛姑娘放心好了。我向云南土司借来象兵,那边的土司就是用象兵打得云南沐家闻风丧胆的。”韩冰暗下心惊:“原来安贼说的是象兵,这下可不好了。”韩冰心虽如此的想,可是仍然面不改容地笑吟吟地听着。阿诗玛听了倒是面带愁容。安邦彦越说越得意,根本没留意阿诗玛的神色变化,喝下一杯酒继续地说:“我还联合西域摩尼教和关外金邦共同举兵,到时候摩尼教独占关中,本王就和金国画江为界,我们三家就分了大明江山。姑娘就等着做皇后娘娘吧。” 就在这时,外面人声嘈杂。韩冰暗暗心惊:“莫非邓家妹妹那边出了什么乱子?”就在这时候,邓清在窗外向韩冰、阿诗玛挥手。当时安邦彦、杜鹃面向里面坐,背靠着门窗,所以看不见邓清。韩冰、阿诗玛却是面窗而坐。邓清手指了指杜鹃,做一个出门的手势,示意韩冰把杜鹃哄出来。韩冰见了邓清的手势,就对杜鹃说:“外面这么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杜鹃,出去打听一下吧。”杜鹃听见韩冰使唤自己,心中不悦:“你和我还是不一样,都是下人,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韩冰见杜鹃不动身,急了,拍了拍阿诗玛的肩膀。阿诗玛见邓清也来了,心便定下了许多,当下便斟满了一杯酒,双手递给安邦彦道:“大王喝了这杯吧。外面这般嘈杂,莫非刺客又来了,可不要让他们坏了我们的大事啊。我要媒婆在这里陪我,你就让杜鹃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吧。”安邦彦自从见到阿诗玛后,从未见阿诗玛与自己这般亲热,心花怒放,马上点头答应:“是的,谨从姑娘之命。杜鹃,你就出去一下吧。” 杜鹃见是主人吩咐,只好开门出去。刚刚一关上门,邓清就一指把杜鹃点倒,拖到草丛中,把自己的夜行衣和杜鹃的衣服换了,把狮子面具撕了下来蒙在杜鹃面上。一切停当了,又把杜鹃拖回房间门边,把剑放在杜鹃身旁,自己留着钢爪,再整理一下头发衣服就推门进了房间。 安邦彦正喝得高兴,又兼美色当前,哪里发现有人进来了?邓清见安邦彦没在意自己,便挺起钢爪就要刺下去。韩冰看见邓清要杀安邦彦,心里急了:“如果现在杀了安贼便坏大事了!”当下韩冰急忙问道:“杜鹃回来了,外面没出什么事吧?”邓清见韩冰如此一问,就知道韩冰想自己不要杀安邦彦,虽然不解,但想到刚才自己发的誓,还是收手,“嗯”了一声。 韩冰眼睛望了望安邦彦,右手作蜘蛛状爬上阿诗玛的肩膀,然后又在阿诗玛脖子上掐了一下。邓清醒悟,掏出阿诗玛的香囊,就把毒蜘蛛黑寡妇放在安邦彦肩膀上。黑寡妇顺着肩膀一直爬到安邦彦的脖子上,一口咬下去。初时安邦彦觉得肩膀痕痒,只道是身上生了跳蚤,但是在美人面前怎敢搔痒。直到黑寡妇在脖子上咬了一口,安邦彦才一下跳起来,用手在脖子上一扫,把毒蜘蛛扫落在地。 韩冰惊呼道:“哎哟,那不是何教主的毒蜘蛛黑寡妇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邓清马上一步上前把毒蜘蛛踩死。安邦彦这时觉得伤口不是很痛,只是奇痒无比。他大吃一惊,知道毒蜘蛛的厉害,不敢用手去挠,一时手足无措。韩冰急道:“快找何教主要解药去!迟了就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何茉莉带着闵康,闵冲,褚世勥破门进来。 第9章 五毒教 究竟安邦彦性命如何,暂且不提。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先说一下邓清偷药际遇如何。话说刚才邓清顺着血腥味寻过去,果然看见一间房子,里面乌灯黑火的。邓清大喜,就要下地进房。但见一个五毒教众走到房前,左手挑着灯笼,右手掏出一个小瓶儿,用手指从里面沾了点东西涂在鼻子上,口里嘀咕着说:“教主可真小心,每晚这个时候都要去检查五仙、解药是否齐全。走到房前还要涂上这解药,真麻烦!” 邓清钉子碰多了,这次行事可就要谨慎,事关红尘女侠生命安危。自己虽然经常跟于瑞雪顶嘴,可如果于瑞雪就此死去,日后没人跟自己拌嘴儿日子可就没法过了,更兼这次倘若可以偷得解药,于瑞雪就前自己一个人情,以后就要看自己脸面了。想罢,邓清便从屋顶上跳下来,见教众进了房,就耐心等他出来。岂料那教众进去半个时辰也不见出来,加之邓清本来性急,正要冲向那房间,刚刚那教众出来了。邓清便躲在走廊柱子后。待那人走过,邓清一把扣住那人脉门,钢爪顶在那教众胸口,喝道:“别作声,不然受死!” 那教众依言不动。邓清问道:“那房间是藏毒物的吗?”那教众却也不慌,道:“还有放解药的。”邓清一听,心里欢喜,又问:“那你涂在鼻子上的是什么东西?”教众道:“教主为了防外人偷药,特地在房前种了散发有毒气息的盘景。小人涂在鼻子上的药物本来也是有毒的,但是和盘景混合后便会相互抵消了。”邓清心下暗自庆幸,便从那教众手上抢过药瓶,涂在鼻子上,押着教众走向药房。 走到那盘景旁边,那教众突然按住邓清带钢爪的左手道:“女侠,有一黑寡妇要咬你了。”邓清大骇,手不禁一缩。那教众趁机逃离邓清掌握,大叫道:“有刺客要偷解药啊!”说完一个筋斗滚进盘景丛中遁走。 邓清被他这一喊喊得心慌。又见又有卫兵高呼“抓刺客”围过来。情知没可能拿到解药的了,一时性子起,什么都不顾,一不做,二不休,拿出灯笼里的蜡烛,点起一把火来烧药房。点着火后,邓清飞身上瓦片观看火势。赶来抓刺客的卫兵见火起了,急急过来灭火。岂料一个接一个地倒地而亡,皆被盘景毒气毒倒。邓清见了大惊,心中也怵了何茉莉。 那时候何茉莉还在听安邦彦训话,等到听说阿诗玛请安邦彦去商量婚事时才能脱身。出了土司衙门公堂,教众跑过来诉说药房失火一事。何茉莉大吃一惊,要知道药房里的毒物和解药都是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如果被火烧成灰烬,那多年心血便付诸东流了,急急便和六毒前往救火。成文林、桓寿杰与五毒教本来就面和心不和,这下见得五毒教出事了,也懒得去看。邓清一看见何茉莉到来,知道这人厉害,马上逃离药房。 何茉莉毕竟与其他人不同,她江湖经验老到,知道自己平时号令严明,没什么可能是失火,更兼前几天用黑寡妇咬伤了于瑞雪,现在药房又起火,一定是有人来偷药不成,放火泄愤。于是她眼观六路,看见西北角瓦上有黑影晃动,她便留下程奇、闻国凯、曾剑中继续带领教众救火,收拾毒物。自己便和闵康、闵冲、褚世勥去追那黑衣人。 邓清慌不择路,到处乱闯,跑到阿诗玛房间外,突然闻到酒香扑鼻,看看里面,看见阿诗玛、韩冰、安邦彦都在里面,于是便向韩冰挥手示意。待哄得杜鹃出来后,换了衣服,便把杜鹃丢在门旁。何茉莉带着五毒教的人赶了过来,看见一个黑衣人躺在门边,马上一枝毒镖飞了过去。毒镖打入了杜鹃体内。何茉莉见黑衣人中了毒镖,一声不响,便领着闵康、闵冲、褚世勥三人,各执兵器,慢慢走上前。褚世勥挺刀向黑衣人搠了几刀,可怜杜鹃就这样一命呜呼。 第10章 解药 闵康想黑衣人必死无疑了,才走上前撕开黑衣人脸上的狮子面具。五毒教人众平时只对安邦彦马首是瞻,连祝世箫、叶溢洲也不放在眼内,怎么会认得安邦彦身边的一个婢女。闵冲等三人方才见得黑衣人身形婀娜,现在见是个女的,也不惊奇,长剑也在身旁,就更无怀疑了。就是何茉莉觉得奇怪,黑衣人怎么突然间会倒在地上呢?她左看右看,看见房里的是安邦彦和阿诗玛,顾不得礼数了,连忙闯进房内护主。 邓清一见何茉莉来得这么快,大吃一惊,马上低下头。韩冰见何茉莉来了,却是满心欢喜,马上说:“何教主来得正好,大王中毒了,教主快看看有没大碍?”邓清扶安邦彦站起,面对五毒教人众。邓清这时撕下了狮子面具,众人认不出她。何茉莉看见地上有一只被踩死的黑寡妇,便禀告安邦彦:“刚才药房失火,五仙外逸,所以救护来迟,还望罗甸王 恕罪。”当时安邦彦又喝了酒,毒性运行得更加快。韩冰开口道:“肯定是蜘蛛仙跑来咬了大王一口,教主先别说那么多了,救大王要紧。” 何茉莉思量这里离药房那么远,毒物没可能跑的那么快,但是看见安邦彦满脸黑气,真的是中毒,也不容多想,救人要紧,马上双手献上一红一紫两瓶解药:“请主帅用药,红药内服驱毒,紫药外敷收口。”韩冰从身上摸出一块飞蝗石,顺手飞出去,正正打中安邦彦的穴道。安邦彦马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五毒教人中当时都是拜伏在地上,何茉莉献药时又是低下头的,所以韩冰这一下五毒教的人都看不见。 邓清一下抢过解药。何茉莉觉得不对劲,正想追问。邓清亮出钢爪,顶着安邦彦的喉咙,厉声喝道:“退后,让出道来,不然的话我就插死他!”当时安邦彦中毒,再加上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五毒教人众见主帅在人手中,投鼠忌器,只好让出道来。韩冰护着阿诗玛退到床边。何茉莉对一个教众悄悄地说:“通知五仙教其他教众,和卫兵,成桓二人前来救援。” 邓清一路退出门外,顺脚踢起杜鹃尸体边的长剑,插回背后。前来救援安邦彦的人越来越多,桓寿杰、成文林、闻国凯、程奇、曾剑中这些高手也来了。韩冰急得直顿脚:“这邓家妹妹就是坏事,做事太猴急了,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好不容易到手的解药又要没了,眼看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我如果现在出去帮忙,说不定连我也失陷了,那红尘女侠和师妹就没救了。” 邓清一来初到土司衙门,二来这么多人围着,心里发慌,不知道衙门口在哪里,只好到处乱闯。曾剑中趁着人乱,从怀里摸出一枝毒镖,对准邓清的脑门就射过去。只听得“嘣”一声,一颗蒺藜打落了毒镖。一条黑影跳到邓清身旁保护。邓清还不知道此人已救了自己一命,见此人蒙着脸,只道此人也是安邦彦一伙的,一剑劈头砍落。那人右手食指和中指对着剑身一夹,邓清的剑动也不能动了,用的正是少林派般若指。那黑衣人低声道:“要想出去,就跟我来。”邓清心里没主,也只好跟着那黑衣人走。那黑衣人仗剑保护邓清逃离,用剑不时拨打射来的利箭和暗器,剑法之快,竟还在阮鹤亭之上。 邓清挟持着安邦彦来到土司衙门口,见自己已能脱险,便要放了安邦彦。蒙面人人低声道:“里面还有两个。”邓清拍了一下自己脑门,这才记起韩冰、阿诗玛还身在土司衙门中。于是邓清解开安邦彦哑穴,喝道:“快把阿诗玛姑娘请出来!”五毒教众和众蛮兵都望着安邦彦。邓清见没人肯动身,左手出一点力,钢爪刺破安邦彦皮肤,安邦彦登时鲜血直流。 安邦彦寻思道:“现下命悬人手,小命要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日后再把阿诗玛姑娘寻回来也不迟。”想到这里,安邦彦喝令蛮兵去请阿诗玛。不一会,韩冰扶着阿诗玛出来了。邓清说:“冰姐,快送阿诗玛姑娘回去,我再在这里和他们对峙多会。”韩冰见黑衣蒙面人武功高强,邓清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顶多自己快回去请人来接应邓清,便拖着阿诗玛急急回去。 第11章 内应 回到武侯祠,韩冰把解药交与郭凤娟,郭凤娟接过药便进内给于瑞雪服下。韩冰便与众人说起这晚自己在土司衙门所见所闻。梁复便道:“既然安贼知道咱们藏身所在,咱们得快快离去。”朱常鸿道:“好反贼,竟然动用象兵,翠翎,该用什么办法应对?”郑翠翎道:“现在不是想对策的时候,还是快快离开为上!但是红尘姐姐可能受不起奔波之苦。” 正在这时,郭凤娟出来道:“红尘女侠毒已驱清,应该没什么大碍。”韩冰道:“那就好,可是邓家妹妹还在那边安危未卜。”许锡毅奇道:“那蒙面黑衣人到的是谁呢?既然救了邓师妹,那应该是友非敌,但有为何又不以真面目视人?”朱常鸿思量后道:“或许是老狮面剑客程前辈。现下我们都保红尘女侠和阿诗玛姑娘上峨嵋山,请慧眉师太下山相助,我就不信还耐不了五毒教和成桓二人的何。烦请鬼城双侠接应清师妹,如何?” 话分两头,再说那边土司衙门口。蒙面人护着邓清,邓清挟持住安邦彦与五毒教众和蛮兵僵持着。邓清心想韩冰和阿诗玛大概已经平安了,便推开安邦彦,向黑衣人抱一下拳,转身便走。那人也没多说,从怀中掏出一团黑布向邓清扔来,然后转身窜进树林。邓清接住那团黑布,拆开一看,居然便是戚继光所着的《纪效新书》,再抬头一看,那蒙面人几下起落便不见踪影了。 看官应该猜得到,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少林派俗家弟子快剑鲁俊。自从上次他和李开疆与郑翠翎交手佯装败退,心里却记挂着于瑞雪身中之毒,连续几晚趁李开疆睡着都想去偷解药。但一来何茉莉诡计多、武功高,二来药房前毒盘景使得鲁俊难以下手,所以两晚未能得手。今晚又打算来偷,正撞上邓清遭围,无法脱身,所以出手相助。 蛮兵与五毒教众见鲁俊一走,马上弓箭、毒镖一起向邓清招呼。邓清剑法却无鲁俊高强,身法也没利箭毒镖快,眼看就要束手待毙了。突然看见两条黑影从身边擦身而过,定睛一看,原来牛仲寿、马叔勉双双来到,舞起哭丧棒、判官笔拨打雨箭毒镖。何茉莉见又不能得逞,手一挥,打算以多欺少,斩擒三人。马叔勉手一扬,扔出了几枚烟幕弹。烟幕过后,三人早已不见踪影了。 鬼城双侠一左一右拖着邓清飞奔回武侯祠,那时候众侠已动身前往峨眉山了,只留了三匹马给三人。三人上了马,向西北直奔,不一会赶上众侠。朱常鸿看见邓清归来便埋怨道:“当初都说了不用你和冰姐去偷药,你却偏要去,差点误了大事!”韩冰笑着道:“那药的确是邓家妹妹从何茉莉手中抢过来不假。”此时于瑞雪被韩冰抱着骑马,对邓清说了一声道:“邓家妹子,欠你一次......” 邓清看见于瑞雪虽然还是病恹恹的样子,但是知道已无大碍,便道:“师兄你看在于女侠平安无事的份上,便原谅我吧。看我给你带回什么大礼?”说完便从腰间掏出《纪效新书》。朱常鸿、许锡毅一看都大喜道:“《纪效新书》!?”邓清便把自己如何遇到蒙面人,以及蒙面人如何相助自己之事说出。许锡毅道:“他夹住你那剑的武功,应该便是少林派的般若指。莫非当初救下贱内的便是少林弟子?” 第12章 求助 朱常鸿道:“记得当初在孟县天正大师说有事要告知于我,再加上此次少林弟子相助之事,看来平定了安贼叛乱后我们须到少林寺一行!”说完便让邓清把纪效新书交还许锡毅。许锡毅道:“此书本应交给朝廷中的有识之士,使其日后能杀敌保国,此书鄙人还是送给殿下好了。”朱常鸿退让数次,许锡毅还是坚持要送,朱常鸿无法,只好收下。 众人赶了几天路,终于来到峨嵋山地界。这时于瑞雪身子已康复得差不多,已能自己行走。这天,众侠乘着好天气登山,到了半山腰凉亭,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人身穿灰袍,腰背长剑,正和阮鹤亭还有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和尚坐在亭子里歇凉聊天。阮鹤亭一见众侠到来大喜,马上上前迎接。众侠进了凉亭,阮鹤亭便向众侠引见,原来那位老道人,便是当今世上八绝之一、嘉靖年间天下武功第一大高手张松溪之徒溪泉道人。众侠慌忙上前以晚辈之礼拜见。 溪泉微笑着一一扶起众侠道:“武术之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贫道只是比各位多吃了几十年饭罢了,岂敢以前辈自居呢?”朱常鸿道:“道长言重了,先前晚辈听家师说过,江湖上虽然号称‘八绝’,但其实论武功实力,道长还是比起其他七绝来说稍胜一筹的!”溪泉问道:“请问令师是哪位啊?”朱常鸿道:“燕山仙翁是也!”溪泉笑道:“哈哈哈,这分明是老燕埋汰贫道!”邓清问道:“请问道长,那位大师是哪位得道高僧?” 溪泉叫来那位中年和尚,众侠发现那和尚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向众侠引见道:“这位是贫道的老朋友了,法号‘申甫’。二三十年前贫道年轻时四处游历,到过云南,当年还是孩童的他在路上用绳子系着一只老鼠玩耍。贫道便让他从路边捡来几块石头,四散摆放在地上,把老鼠放到四散的石块之中,老鼠多次奔逃,都逃不出去。不久,一只狸猫被吸引过来,狸猫想抓老鼠,也始终无法进入石阵,狸猫和老鼠相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郑翠翎惊呼道:“道长使用的是当年汉丞相诸葛孔明推演兵法而创设的阵法八阵图吧?”溪泉点头道:“其实也就是我们道家学说的太极八卦的道理罢了。当时我见他天资聪慧,有意收他为徒,便问他想不想学。岂料他说他不想学,他更想学些机关火器构造之类的学问。”申甫双手夹着那本书合十道:“阿弥陀佛,后来贫僧游历到此峨眉山,在此遇上溪泉道长,他便送给我这本书。”郑翠翎道了声谢,接过书来,只见封面写着“天工开物”四个字。 郑翠翎便开始翻阅那本《天工开物》。溪泉说道:“这本书是十多年前到江西龙虎山参拜张道陵时,遇到一位叫宋应星的奉新县道友所送。他说此书是他所着,书中详述各种机械、硫磺、火器、兵器、火药的制造方法。贫道虽然对此一窍不通,但贫道还记得这位朋友申甫,于是便一直把此书带在身上,却不曾想到此次到峨眉山来正好碰上这位老友。” 梁复道:“道长又因何事到峨眉来呢?”溪泉道:“贫道得知魏忠贤派出心腹太监童季揆到嵩山少林寺缉拿钦犯,同时魏忠贤觉得太监难得出京城一次,故此命人把自己手上的羊皮誊抄了一份复本,并让那童季揆带着那份复本,顺便在江湖上找寻那另外半块的下落。故此贫道到了这峨眉山来和慧眉师太商量夺取羊皮复本之事。”朱常鸿一听心中暗想:“能把那半块羊皮的复本交给童季揆,看来魏阉对着童太监很是放心。” 此时,邓清却是惊道:“道长厉害啊,魏忠贤把那半块羊皮给了那童太监此事应该是机密,道长却是如何得知的呢?”溪泉正想回答,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师父师兄、申甫大师,慧眉师太有请!”众侠回头,吃了一惊,却是碰见熟人了。究竟来人是谁,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峨眉山 上回说到众侠回头看那呼唤之人,却是大兴县的巧舌小公子杨帆。阮鹤亭道:“当初就是我这位小师弟把童季揆带着羊皮复本出京之事告知师父的。我也是把房主老者一家护送到了峨眉山才知道的。”然后阮鹤亭便把前因后果说出。 原来当初童季揆前往河南嵩山少林寺缉拿钦犯时,经过大兴县,杨茂为了讨好童季揆,于是便带同儿子杨帆设宴款待。宴席间童季揆喝醉了,便把羊皮复本拿出来炫耀。杨帆看得,便偷溜出来跑到丐帮总舵把此事告知李鸾婵。李鸾婵知道阉党要到少林寺叨扰后,便说要动身前往少林寺让乌龙禅师早作准备。杨帆死缠着李鸾婵要让李鸾婵带着自己上路,李鸾婵无法,带着杨帆便前往少林寺。后来在少林寺遇到溪泉,杨帆便想拜溪泉为师。溪泉本不喜欢出身豪门的杨帆,但听李鸾婵说出杨帆义助谢安民妻女,智退嵩恒两派之事后,溪泉却喜欢上这孩童,便收了杨帆为徒。后来溪泉决定到峨眉山把此事告知慧眉师太,于是也带上杨帆来了。 溪催促道:“师太既然有请,那我们还是快快上去看看师太有何吩咐吧?”邓清听得“吩咐”二字,便觉得好笑,但是当着大家的面又不敢笑出来,只好强忍着。先前邓清听阮鹤亭跟韩冰说有亲,邓清问其原因,阮鹤亭也只是笑而不语。上次在孟县紫金山外和慧眉师太打过一场后,阮鹤亭提到自己师承,慧眉师太脸红了一下,邓清问韩冰原因韩冰也不好意思说。于是当下邓清趁大伙儿上山走远了,才偷偷拉着杨非凡问。 杨帆年纪小,看见旁边也没其他人,便悄声告诉邓清:“清姐原来你不知道的啊?师父俗家姓黄,是为武当派俗家弟子,原本与慧眉师太为夫妻;慧眉师太本家姓郭,是郭凤娟姐姐的亲姑母,本为峨嵋派弟子。早年师太追杀一仇家,后来音讯全无,师父道是师太丧命,心灰之下,回到武当山出家。原武当掌门故去后接任武当派。但师太却只是隐居养伤而已,得知师父出家,不问情由,自个也到峨眉山出家,后来也接任掌门之位。”邓清笑着点头道:“哦,怪不得道长有了那羊皮复本的消息便跑来告知师太,想当年道长原先也应该是个妻管严。” 众侠来到峨眉山凤凰坪下,看见有两座寺院,一座是伏虎寺,另一座是报国寺。原来早在明朝天启年间,峨眉山有两间寺院,伏虎寺和报国寺。一般寺院都是僧人居住之地,尼姑住的是庵堂。但自从慧眉师太万历年间上山出家后,在伏虎寺两里地以外新建一间寺院报国寺,把僧人都安排到报国寺里住,自己便和一众女弟子住在伏虎寺,从此以后,峨眉山便成为我国西南部比较大的比丘尼聚居地。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话说当下众侠进了伏虎寺拜见过慧眉师太后,师太看见朱常鸿等一众也到了,便问韩冰道:“冰儿,你不是帮这几位朝廷的朋友到贵州去擒拿安贼吗?怎么眼下又把他们带回本派来了?”韩冰便把众侠在贵州与安邦彦交手的经过说了一遍。慧眉师太原本就是个脾气比较暴躁之人,一听大怒道:“大胆匪人敢伤我爱徒!?”原来先前阮鹤亭到峨眉山之时却是免得师太担忧爱徒,故此没把韩冰受伤之事说出。 邓清听得,心里想道:“这师太好凶啊,再加上当时在紫金山外和我们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当初又冲动出家,看来当年道长和她做夫妻之时是多么受罪。”此时,恰巧溪泉开口道:“师太,我想我们还是......”溪泉平日和他人说话时自称“贫道”,此时和慧眉说话却是自称“我”。但还没等溪泉说完,慧眉大喝一声:“还是什么!?我慧眉纵横江湖一辈子,从没试过被人欺负不还手的!敢情他安邦彦欺负的不是你的徒弟!” 溪泉陪笑道:“但是,那羊皮复本之事事关天下武林安危,我觉得还是去少林......”慧眉不依不饶道:“难道你觉得,乌龙禅师和少林一众弟子是吃素的,要你一个牛鼻子去搭救不成!?哦哦哦,难道你真觉得自己的武功是八绝之首!?”罗子璇低声和邓清道:“和尚难道不就是吃素的吗?”邓清忍笑忍得好辛苦。 溪泉道:“但是师太你要分得清轻重......”慧眉怒道:“溪泉,长本事了哈!敢教训起我来!?”郑翠翎听了也汗颜道:“师太这嗔戒犯得......还像个出家人的样子吗......” 溪泉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慧眉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好了,定了,都到贵州去先收拾安邦彦那厮,再去少林吧!”然后转过来问众侠道道:“那个旱地鬼蜮成文林是苗疆人氏,使一把铁铲,铲内有机关。只要按下机关就能喷出金蚕蛊毒,或者飞出喂有剧毒的暗器,没有防备的人百步之内肯定会中其毒手。鬼蜮是传说中在水里暗中用含沙射影害人的怪物,因为成文林为人阴险歹毒,而他又是在旱地上生活的人,所以江湖人送外号‘旱地鬼蜮’,但这也不是最厉害的。” 韩冰忙问道:“师父,那他最厉害的是什么?”慧眉问道:“你们见没见他所戴的帽子和所穿的衣服从后领起到脊尾处也有兽牙?”众侠忙点头。慧眉道:“这些穿戴在他使用绝技‘刺猬翻身’时可增加威力。”溪泉说道:“而那个万人敌桓寿杰乃点苍派名宿,武功高强,自称能力敌万人,所以起了这么一个绰号‘万人敌’,但其实在贫道看来却因为多行不义,树敌太多,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万人之敌’的意思。他的绝技‘轮回剑’拾起来三五十个人埋不了身,你们不可不防。” 慧眉道:“这个还算是轻省的了,那桓寿杰还有样独门暗器,名叫‘爆莲’,即用生铁打造成莲花状,长三寸五分、宽二三寸,木制,中间藏有火药,敌人到来时投下,机关爆发木壳崩裂,铁菱角飞出伤人,防不胜防。再加上五毒教的何茉莉带同云南七毒同助那安邦彦,你们敌不过也不足为奇。”溪泉这次附和慧眉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尽早出发,师太你看如何?”慧眉点头道:“嗯,没错。”众人正准备行装,打算动身前往织金。 第2章 大象 临行前,朱常鸿写了一封信,把信和平叛圣旨和虎符等交与梁复,叮嘱道:“前番平叛皆因只我们几个,孤掌难鸣,这番我们必需要有后着。烦你把这信、圣旨并虎符带往石柱县交与石柱总兵官都督佥事秦贞素将军,她麾下三千白杆兵乃川南路第一有功之军,曾经平定播州杨应龙、永宁奢崇明之叛。有她三千白杆兵相助,安邦彦定能平定。”梁复领了书信圣旨。 邓清道:“秦贞素这名字像个女子之名。”朱常鸿笑道:“没错,秦将军本就是位女将军。”邓清喜道:“哇,那岂不和北宋的穆桂英一样?”朱常鸿道:“当然不一样,穆桂英是演义虚构人物,秦贞素将军却是实实在在的巾帼英雄。”邓清道:“那我一定要认识一下她,谁说女子不如男?” 郑翠翎道:“梁兄把申甫大师和他那本《天工开物》也带去找秦将军,并让秦将军多带火铳等火器,如果没用,火箭火弩也请带多点。”朱常鸿奇道:“为何要把申甫大师和《天工开物》也给秦将军送去呢?”郑翠翎答道:“小妹先前看过那本《天工开物》,里面提到战车等机械的制造和用法,小妹想到当前建虏骑兵不断进犯我大明边关,而大明的骑兵却不是建虏骑兵的对手,或者这战车能阻挡骑兵的冲击。所以想把这《天工开物》献给朝廷。” 梁复道:“让秦将军多准备火器又是为何啊?”郑翠翎道:“先前冰姐从安邦彦那打听得知安贼会使用战象对付我们。小妹看那《天工开物》的第十五卷“佳兵”提到火药及各种火器的制造技术,想起猛兽都怕火,老虎豺狼皆如此,想必大象也不例外呢?”邓清道:“不一定吧,虎狼吃肉的,大象吃素的。”郑翠翎道:“非也,万历九年大明西南邻国东吁侵犯云南,左都督邓子龙用火弩弓箭打退东吁的战象,故此我让秦将军也准备火器,”梁复点头示意明白,带着申甫骑马前往石柱了。众侠也只留阿诗玛在峨眉山,其余的都出发前往贵州织金,不在话下。 峨眉山位于四川嘉定州西北,从峨眉山到贵州织金又会经过镇雄府。朱常鸿不想让许锡毅重回伤心地威信司,便提议经归化司、怀德司一路,再由七星关进入贵州。来到七星关前,又下起了倾盆大雨,众侠不得不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前行。正走着,突然前面听得一声声尖声的吼叫,众侠回头一看,只见前面一群兵丁赶着十头大象从后面上来。朱常鸿、郑翠翎担心是对头安邦彦的人,故此便做个手势,众侠都默不作声的压低斗笠帽檐,只顾往前走。 突然听得有人叹气道:“哎,这罗甸大王也真够折腾人的,让我们前去找奢崇明借战象。前次过来偷袭的那几个小子丫头不是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吗?还让我们冒雨去永宁借战象。”果然,说话的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旱地鬼蜮成文林。幸好当时众侠戴着斗笠蓑衣,故此蛮兵没能认出。另一个人又道:“老成,少些埋怨吧,谁让咱在罗甸王麾下混饭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借来战象即使不打那帮刺客,也可以作为对抗朝廷兵马之用啊。”说话的声音是祝世箫。 郑翠翎生怕邓清又横生事端,赶忙紧握着邓清的手臂,示意她别乱来。成文林又道:“借战象也就算了,还说他生日快到了,让我们捎回些贺礼让他惊喜惊喜!”又有把不曾听过的声音说话道:“我们在先前已四处搜刮民财,有多少是进你自己袋子的,老成,这个比我更清楚吧?”罗子璇好奇,抬头偷眼看看,只见和成文林、祝世箫并排而行的是一个样子很像安邦彦,和安邦彦比起来只是没胡子,披一件蓝色披风,头发蓬松,上身穿着兽皮背心,下身穿着蓝色短裤。 成文林笑道:“侄公子说的是,这乱世才是我弟兄们捞钱的好时机!”众侠一听,猜到先前说话的便是安邦彦的侄儿安效良了。原来安邦彦一直差遣侄子安效良到四川永宁助奢崇明叛乱,此次成文林和祝世箫前去借象便顺道和安效良一道回安邦彦麾下。待三人指挥蛮兵驱赶战象往前赶路走过后,郑翠翎请来了溪泉和罗子璇,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二人点头答应,便驱马追赶那伙蛮兵去了。郑翠翎又请来了慧眉师太、郭凤娟,如此这般地又说了一会儿。慧眉师太师徒也点头应允,然后也打马前去。 第3章 献仙丹 安成祝三人驱赶着战象,走了半夜一天,来到了毕节卫西南一百里的老骑关,当时雨已经停了。正打算停下来打尖之际,忽然看见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经过,安效良、祝世箫不以为意,成文林却是道:“当心,前次那个用透明晶石剑的人的师父来了!”安效良、祝世箫马上拔刀出鞘。原来这两个道人不是别个,老道人是溪泉,小道童自然便是罗子璇假扮的。成文林是江湖中人,自然认得八绝之一的溪泉道人。 两道人也不在意蛮兵这边。只听得那罗子璇道:“师父,您可别死心眼呗,把仙丹献给罗甸大王,那我们武当派也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安效良等三人听得溪泉道人身上居然有仙丹,都竖起耳朵来听。古语有云“当了皇帝想成仙”,这安邦彦虽然还在打江山,但当然也想长生不老。虽然成文林等都知道长生不老是不怎么可能的,但只要能从安邦彦那糊弄个重赏,管那仙丹是个啥玩意儿?溪泉道:“住嘴,我武当派一直深受朝廷厚恩,从成祖皇帝建造武当道观到世宗皇帝崇道,我武当派岂能背反朝廷!?” 罗子璇道:“师父此言差矣,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看这眼下的大明朝,外有建虏寇边、内有山东白莲教作乱。我武当所在的湖广离贵州又那么近,保不齐那天罗甸王便打过来了。到时候说不定我武当弟子也成了罗甸大王的臣民,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我武当派也只是乱世中为求自保的蚁民罢了,即使朝廷又收复了湖广,也不会与我们计较吧。到时候我武当再向皇帝老儿进献仙丹便是了。” 溪泉道:“安邦彦要是真占领了湖广再说吧,眼下他离武当山还有几百里路呢!为师来这贵州就是要找到你师兄阮鹤亭,找到后便立即把你二人都带回武当,从此不问世事,一刻也不停留。”拖着罗子璇便走。安效良听得,低声对成文林道:“老成,动手把那老道的仙丹抢过来献给罗甸大王,你我都受重赏!”成文林道:“你不想活了?居然想从那老道手中抢东西!?你知道他可是天下武功八大高手之一么?”安效良道:“咱们手头上可是有战象......” 话还没说完呢,只见那罗子璇趁着溪泉不留意,甩开溪泉的手,顺道从溪泉腰间拔出了一个玉净瓶,便往蛮兵这边冲过来。安效良喜出望外,喝令蛮兵放箭射溪泉。溪泉冷不防叫罗子璇抢了玉净瓶,恼羞成怒,骂了一句:“小兔崽子,看为师打不打你!?”举剑拨打射过来的箭。安效良趁溪泉拨打雨箭这么迟滞了一下,把罗子璇拉到自己身旁。祝世箫喝令蛮兵驱赶战象向溪泉冲来。成文林叫苦不迭,但也无法,只好也向溪泉射出一枚毒镖。 溪泉挡开了毒镖,也慑于战象来踩,慌忙展开轻功夺路而逃,边逃边喊回来:“你等着,我去找回我徒儿阮鹤亭,他可是朝廷的驸马爷,到时候肯定灭了你几个小毛贼!”罗子璇甩开成文林的手道:“你抓住我的手干嘛?非亲非故的!”成文林道:“小道长你不是要献仙丹给罗甸大王吗?我们便是罗甸大王的手下啊!”罗子璇道:“你可别看我年纪小便骗我啊!”成文林道:“我骗你一小孩子做啥子呢?”于是便拿出安邦彦让他们到四川永宁向奢崇明借战象的信件,信笺末端还有安邦彦的大印。 罗子璇笑道:“这些公文我一个小道童也看不懂,反正我忤逆了师父,也没地方去了,便相信你好了!”一来罗子璇本就是还没到二十岁,二来瘦弱,故此看上去罗子璇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样子。成文林看着这个小道童笑了,心里想:“等下把这个小道童给杀了,然后把药献给罗甸大王,那功劳便少个人分摊了!”罗子璇见到成文林看着自己笑,问道:“大叔,小道童有啥好笑的?”成文林道:“没啊,没啥。”罗子璇恍然大悟道:“哦,你肯定在想,等一下便把小道童杀了,然后少个香炉少只鬼对不!?” 成文林一怔,一时心虚了,口中连道:“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啊!”心想:“这孩童这般小便能看穿别人的心思,长大了还了得!?”罗子璇道:“告诉你要是你这般想,罗甸大王可能便不是成仙而是升天了!”安效良急问:“此话怎解?”罗子璇道:“你等不知道这仙丹的用量和用法,仙丹便可能成了毒药。自古以来误服仙丹而死的皇帝还少么?”安成祝三人心想此话还是实话,想必小道童也不会把仙丹的用法和用量相告,多个人分摊奖赏总比多了个杀身之祸要好,于是便带着罗子璇一起回织金了。 第4章 峨眉师徒 一路上,成文林又是惊又是喜,喜者当然是有仙丹送给罗甸大王;惊者便是得罪了那八绝之一的溪泉,今后他若是和他的徒弟阮鹤亭联手便麻烦大了。安效良、祝世箫却是不知道溪泉的厉害,欢欢喜喜像是没事人一般。队伍行至六冲河边,过了六冲河便算是进入织金县地界了。此时看见一个尼姑与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郎在河边望河兴叹。成文林一看,那尼姑却是八绝之一的慧眉师太,那女郎背插长剑,腰悬铁笛,却是不认得的。 走近了,听得那尼姑道:“娟儿啊,看来我师徒二人和那罗甸大王无缘了,想去投奔却被这六冲河拦着。”成文林便上前道:“你二位想去投奔罗甸大王?有何要事吗?”慧眉狐疑地望了望这伙人,问道:“你等又是何人,此事关你等何事?”成文林陪笑道:“我们便是罗甸大王派出到四川永宁卫向奢崇明借战象的人马,眼下借完战象回去织金复命啊。”慧眉不信道:“你别骗人了,你等如果真是罗甸大王的人马,为何绕着远路经过官军辖区?” 成文林道:“晚辈岂敢欺骗老前辈您,您不是天下八绝之一的峨眉派掌门慧眉师太么?晚辈要是骗您,十条命都不够啊......我们之所以绕道而行,不正是因为这借回来的大象怕爬不过这川黔间的大娄山吗?”慧眉看见成文林说话讨得自己欢心,说话语气和和气了很多:“事关重大,可有凭证?”成文林便让那安效良拿来向奢崇明借战象的信件,向慧眉出示道:“师太请过目,上面还有罗甸大王的印信呢!”慧眉接过一阅,点头还给成文林道:“果然如此!可以带贫尼去织金投奔罗甸大王吗?”成文林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师太为何要掺和这俗世事务呢?” 慧眉道:“众所周知,江湖中人都趋之若鹜的武林秘籍《制劲诀》和黄王宝藏的秘密都被画在了一张羊皮上,后来那张羊皮却不知何故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不知所踪,另一半却到了大太监魏忠贤手中。实不相瞒,贫尼最近听说魏忠贤派手下宦官童季揆带着那半张羊皮的复本到少林寺缉拿钦犯。贫尼无力与朝廷鹰犬抗争,故此希望凭借罗甸大王的实力对抗朝廷。拿到羊皮复本后,贫尼要《制劲诀》,罗甸大王找黄王宝藏,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成文林听得“制劲诀”三字,双眼发光,但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抢不过天下八绝之一的慧眉师太,也便死了心了。想到慧眉师太要借助安邦彦之力对抗朝廷抢回羊皮复本,成文林觉得这理由投奔安邦彦也算说得过去,毕竟离峨眉山最近的反明势力便是安邦彦了,而自己把天下八绝之一的武功高手带回去给安邦彦,同时也带回了黄王宝藏的消息,自己得到的好处也不会少,于是便请慧眉师太骑上大象。安效良拉过成文林低声问道:“老成,这老尼姑可靠不?”成文林道:“当然可靠,我和老桓两个人合起来也不一定是她敌手呢!” 第5章 潜入敌营 安效良伸了伸舌头,也一同招呼慧眉上大象。慧眉问道:“骑上大象干嘛?大象走得多慢啊!”安效良说道:“师太有所不知,这六冲河虽然是乌江最大的支流,但只要骑上这大象趟过去就可以了。”慧眉点头,呼上郭凤娟也上大象。祝世箫问道:“师太,这位姑娘和师太是怎么称呼?”慧眉道:“她叫郭凤娟,是贫尼的徒弟,也是贫尼的俗家亲侄女。”安效良听得,觉得郭凤娟一身行走江湖的行头,也同意把她带回去了。 回到织金,进了军营大寨,祝世箫安置好战象,安效良、成文林便带着慧眉、郭凤娟、罗子璇进了大厅向安邦彦复命。安效良喊道:“叔王,万千之喜啊万千之喜!”安邦彦道:“知道知道。贤侄赶路为为叔借得战象回来,辛苦辛苦!”安效良把罗子璇一起拉上前来道:“不止于此,叔王,侄儿还给您带回了武当派的仙丹!”安邦彦大喜,急问道:“仙丹何在?这小道童又是何人?” 安效良便让罗子璇献上玉净瓶。安邦彦打开瓶盖一看,里面有四五颗红色的药丸。安效良道:“武当派的创派祖师张三丰便是成了仙的人,号称“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明朝历代皇帝都苦苦寻觅张三丰求长生不老之药,今儿让侄儿找到献与叔王。祝叔王寿与天齐! ”安邦彦狐疑道:“这武当派一直深受明朝荣宠,如果真有这仙丹,为何不献与朝廷!?” 罗子璇道:“大王,常言道‘宝剑赠壮士,红粉佩佳人’。看那明朝的历代皇帝,不是残暴不仁便是昏庸无道。把仙丹献给这种皇帝,此举与祸害苍生何异?”安邦彦取出一颗仙丹,嗅了嗅,但还是不敢吃,把安效良唤到身旁道:“这药先让那小道士吞服。”安效良把仙丹转交给罗子璇道:“大王开恩,赐小道童同服仙丹,共享长生!”罗子璇笑着拜谢道:“谢大王赐药!”说完便把仙丹放到口中,仰头吞下。 安邦彦也不敢马上便服用仙丹,看见安效良还带进来一个尼姑和鹅黄色衣衫的女郎,便问道:“贤侄,那二人又是何人?”安效良道:“这位师太是当今天下八绝之一,峨眉派掌门慧眉师太。另外一位是她的徒弟郭凤娟女侠。”安邦彦想到两个婆娘能有啥能耐,但又不好意思拂了侄儿颜面,于是便呼来手下送上一条金条,想打发慧眉师徒走。侍从便听令,用托盘装着金条上来。 慧眉看见那金条,三四寸长,手指粗,知道安邦彦看不起自己了,于是把金条拿在手中,用力一握,一揉。张开手时,众人一细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好端端的金条成了一坨。慧眉把那坨金子扔回到托盘中,冷冷地道:“谢谢大王赏赐!”按照慧眉高傲的性格,要不是为了郑翠翎的计谋,早就拂袖而去了。安邦彦看见,相信了慧眉果然有八绝的能耐,便一边赔罪一边安排宴席为三人接风。 宴后,安邦彦看见罗子璇服了仙丹后两个时辰了仍然安然无恙,席间还喝了酒,于是便安心地服下仙丹。服下仙丹后,安邦彦果然觉得精神大振,通体舒爽,大喜过望,马上吩咐安排三人住宿。接下来几天,慧眉、郭凤娟、罗子璇三人在军营中四处游荡,除了安邦彦休息的帐篷外几乎都逛遍了。众蛮兵也知道这三人是安邦彦跟前的红人,也没敢阻拦。况且郭凤娟不时用铁笛子为蛮兵吹奏,众蛮兵当兵以后就甚少看见过女子,何茉莉模样倒标致,但性格毒辣嚣张,哪像这位铁笛仙子般温柔? 第6章 地藏音颂 在三侠来到安邦彦军营中三天后,郭凤娟又在门口吹奏笛子给卫兵听。卫兵正听得如痴如醉之时,突然一个身穿破烂、满面泥浆的小乞丐前来乞讨:“各位长官,好心施舍个发财钱吧,小乞丐几天没吃东西了......”一众卫兵被打扰了听曲的雅兴,都大怒捋起衣袖来赶小乞丐。郭凤娟忙道:“稍等,人家一手无寸铁的小童,为求一顿饱饭吃罢了,何必为难他呢?我也是贫苦出身,知道挨饿的滋味。来吧,小友,姐姐给你些银两。” 说罢郭凤娟走过去,在小乞丐手中放几锭碎银子。小乞丐拿到银子后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离去了。众蛮兵都称赞郭凤娟不仅乐艺高超,还菩萨心肠。 当晚快到翌日子时时,郭凤娟在安邦彦军营中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军营东北角的战象棚前。看守战象的蛮兵看见郭凤娟来了,都雀跃起来了。有蛮兵看见郭凤娟腰间还插着铁笛子,便道:“在此看守战象好生无聊,铁笛姑娘,给咱们吹个曲子呗!”郭凤娟笑道:“眼下夜渐深,此时吹笛子恐会扰人清梦。”蛮兵求道:“无妨无妨,吹个柔和的曲子便可。”郭凤娟便从腰间拔出铁笛,悠悠扬扬地吹起来了。此时有一群巡逻的蛮兵路过,看见看守战象的蛮兵都在听郭凤娟吹笛子,都习以为常地走过了。 郭凤娟看见巡逻的蛮兵刚走过,笛音一转,笛声的确柔和,缠绵悦耳,但众蛮兵听后顿觉全身倦怠,心想这大半夜别人都去睡了,自己却要在此看守战象,自己闭闭眼睛会回神也不是很过分,心念这么一动,更是目酸口涩,精疲神困。一众蛮兵便或者坐下或者趴下,纷纷睡去了。原来这郭凤娟有此一绝招,一曲《地藏颂音》,运用内力吹奏,摄人心魄,可让人疯狂亦可催眠。郭凤娟担心看守战象的蛮兵疯狂大吵大嚷会吵醒其他已入睡的蛮兵,故此催眠了看守战象的蛮兵。 郭凤娟看见蛮兵都倒地了,向远处一招手。那边远远观察着的慧眉和罗子璇看见郭凤娟的手势,掏出耳中布条,便跑了过来。慧眉师徒左手捂住蛮兵的嘴巴,右手拔剑把蛮兵捅死。如此一剑一个,不一会儿看守战象的蛮兵便都归西了。慧眉师徒看见看守的蛮兵全都了账后,便带着罗子璇在暗角躲起来。 三人藏好后,罗子璇便掏出原先藏在道袍中的五雷神机,是世界最早的连发转轮枪了,戚继光在北方战线防卫蒙古军队的发明。这种五雷神机是一支有五管单兵火绳枪,管用铁造,各长一尺五寸,重五斤,围柄而排,有准星,管内装药二钱,铅弹一枚,共用一个火门,枪管可旋转,点火射击后转到下一火门,平射可达一百二十步(每步五尺)。当下罗子璇朝着最外面的战象开了一枪。 那战象中了一枪后虽然不致命,但也狂性大发,吼叫着冲了出来。巡逻的蛮兵听得枪响,正不知道什么回事,突然看见战象狂暴着向自己冲了过来,都手忙脚乱,纷纷避逃。罗子璇看见五雷神机转过火门了,便快速向第二头战象射击。第二头战象吃痛,又吼鸣着冲了出来。此时已经有蛮兵看见是罗子璇开枪的了,开始有人弯弓搭箭射罗子璇。慧眉师徒舞剑拨开射来的箭。罗子璇知道事不宜迟,又开了第三枪,第三头战象又冲了出来,又撞死撞伤不少蛮兵。 第7章 师太出战 正当前来围捕三侠的蛮兵越来越多之际,突然战象木棚火光冲天,剩下的七头战象惊慌吼鸣,乱冲乱撞出来,同时军营外东南西北四角的栏栅都烧起火来。顿时蛮兵军营乱成一锅粥,只听得十象狂奔之声、吼鸣之声震耳欲聋,山摇地动;蛮兵呼喊、泼水救火之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夹杂着罗子璇的五雷神机的开枪之声,蛮兵都司喝令指挥之声,众侠喊杀之声交织成一团,慌得那些蛮兵官兵,蒙蒙查查的,披着被,朦着头,喊的喊,哭的哭,一个个狂逃乱窜。不消慧眉、郭凤娟和罗子璇动手,被十头战象踩死撞死了大半。 原来当初郑翠翎在七星关时看见蛮兵赶着战象前往织金时便觉得战象难以力敌,只能智取,想到当战象进了蛮兵军营后可以让其自乱阵脚。但蛮兵军营戒备森严,只能派人潜入用大杀伤力的火器打伤大象致其发狂,刚好众侠中唯一使用火器的罗子璇不曾被蛮兵认得,便让罗子璇假扮武当弟子向安邦彦进献仙丹为名混入蛮兵军营。罗子璇的五雷神机相对短小,易于收藏在道袍之中,三眼火铳难以收藏且容易惹得安邦彦怀疑,便不带去。 但是罗子璇武功不够高,要保证其在蛮兵军营内的安全,必须要武功高强之人一同进内保护。众侠中还没被蛮兵认出的人也只有溪泉、慧眉、郭凤娟、杨帆了,但是溪泉是阮鹤亭的师父,江湖中人尽皆知。溪泉和慧眉几十年前是夫妻在江湖中知道的人却是不多,于是便让慧眉和郭凤娟师徒二人也混进蛮兵军营了。而所谓的仙丹其实便是范苑萍调配的赤心丹,安邦彦服后当然会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这让罗子璇三人取得安邦彦信任,方便三人在蛮兵军营中行事。 三人摸透了军营中的情况后,画了幅地图,约定郭凤娟第三天到蛮兵军营外传递地图,当晚行动子时行动。众侠便回武侯祠中落脚,然后郑翠翎让杨帆第三天假扮小乞丐,前往军营门口行乞。郭凤娟在给碎银之时偷偷把画有蛮兵军营方位布局的地图搓成纸丸,一同塞到杨帆手中。子时时众侠各自到达战象棚外和军营东南西北角外。 奈何自从上次众侠大闹过军营外,安邦彦与军营四周都设了岗哨拱卫军营外围,还让云南六毒分别看守军营的东南西北四角。溪泉、杨帆师徒二人到了战象棚所在的栅栏外,看见布有岗哨。杨帆用布条塞住耳朵,但是溪泉武功绝伦,内功深厚,郭凤娟的笛声摄不住他的心神。待到溪泉看见岗哨的哨兵也听到军营内郭凤娟的笛声昏睡过去了。溪泉上前把那几个哨兵都给料理了,听得栅栏里枪响了便开始放火烧栅栏。其他东南西北角的众侠听得枪响了,都开始动手用暗器射杀四周的哨兵,放火烧栅栏。 溪泉放完火后把鸟铳交给杨帆,自己便带着三眼火铳飞身跳过栅栏进入军营,把三眼火铳也递给了罗子璇。此时桓寿杰、成文林、何茉莉赶到,看见对方竟是天下八绝其中之二!成文林有点胆怯,何茉莉却大声叫喊到:“蚁多都能咬死象,我们这边蛮兵、教众那么多,就不信他溪泉、慧眉能抵得过!”郭凤娟道:“好不要脸的贼子!”于是放笛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岂料现场声音嘈杂,大家都听不清笛音。 桓寿杰笑道:“如何?笛音失灵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爆莲来,投掷于地下。四侠早有防备,溪泉慧眉急用剑护体;郭凤娟、罗子璇不敢托大,连忙趴在地上。爆莲炸开,八枚铁菱角飞出,三个五毒教教众和五名蛮兵应声倒地。罗子璇起来一边拍了拍身上尘土,一边向桓寿杰竖起大拇指嘲弄道:“杰出同伙‘万人敌’!”何茉莉当然知道此乃桓寿杰的无心之失,但也不禁骂道:“老桓你到底是哪边的?” 桓寿杰又羞又愤,指着慧眉破口大骂道:“你这老贼尼,居然来罗甸大王这当细作!?口不对心,满口诳语,枉称出家人!”慧眉微微冷笑道:“贫尼说的都是实话:那半块羊皮的确在魏阉手中,也的确被那童季揆带去少林寺缉拿钦犯了;娟儿的确是贫尼的徒儿兼侄女;贫尼的确想借助安邦彦对抗朝廷帮贫尼抢回羊皮,但恐怕安贼没这个能耐了!你说贫尼哪一句是妄语?” 桓寿杰一时语塞,便又骂道:“长舌妇牙尖嘴利,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有种的手底下见真章!”慧眉师太本也是个脾气火爆之人,受不了桓寿杰的一再辱骂,右剑左尘拂地杀过来。成文林无法,只好挺起流云铲上前帮忙。那边厢何茉莉也动手来攻郭凤娟。溪泉知道慧眉对付成桓二人绰绰有余,但是郭凤娟是敌不过何茉莉的,正想上前帮忙,却被蛮兵抢上前围着厮杀,脱不开身。 罗子璇看见郭凤娟敌着何茉莉渐渐处于下风,便拿起三眼火铳,对着何茉莉便开了一枪,左臂上正着。何茉莉自己也是个暗器大行家,却不曾想到世间上有暗器射速如此之快,劲度如此之大。她久居西南大山之中,何曾见识过火器的厉害?还以为这是一般的暗器罢了。五毒教教众看见教主受伤,一拥上前救下。郭凤娟谢过罗子璇,看见溪泉手忙脚乱地应付蛮兵,便和罗子璇上前策应。 那边桓寿杰看见何茉莉落败,心中一急,便想使出那轮回剑。只见他右手剑往前一掷,左手剑往后一抛。慧眉却早对他此招了然于胸,左手尘拂缠着桓寿杰抛出的右手剑。这下桓寿杰便只能右手接回原先左手抛出的剑了,心中早就虚了。慧眉这下意气风发,右手是自己的剑,左手用尘拂缠着桓寿杰的剑,双剑同时向成桓二人进攻。 成文林本就怵那慧眉,此时看见己方不妙,一低头射出一支背弩,然后拖着桓寿杰便走。桓寿杰虽然失了一剑,但权衡起来小命更可贵,也只好跟着逃跑。慧眉来追,成文林冲上几步,然后双手抱膝,整个人缩成一团,背上的兽牙像刺猬一样扎起来,直往慧眉撞过来。慧眉虽然知道成文林的这招“刺猬翻身”,但是却没想到成文林如此不要命地撞过来,于是右手长剑一挺,直往成文林刺去。 可不曾想剑尖刺中了成文林的脊背,却刺不进去。原来成文林背上的兽牙是镶在衣服脊背处得到一条生铁片上,慧眉这一剑正正刺在那生铁片上。成文林借着慧眉刺过来这一剑刺来之力一弹,弹出了二丈开外。慧眉的追势被挫了一下,成文林早紧跟着桓寿杰逃远了。此时溪泉三人杀散了蛮兵,溪泉上前问道:“师太,这二贼逃远了,我们也去和鹤亭他们汇合吧!”慧眉正没处撒气,对着溪泉回了一句:“知道了!”愤愤地离去了。 第8章 四面合围 回头再说其他东南西北各面栅栏原本守卫的蛮兵听的枪响,群像狂奔吼鸣,都分兵到兵营里增援,却不曾想自己这边兵力一少便遭到众侠袭击,慌乱之中也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云南六毒便带着五毒教教众前去四方压阵。闵康、闵冲刚刚带着教众来到西边角落,还没曾站稳脚跟,背后一头大象吼鸣着狂奔过来,冲翻踩死教众、蛮兵八九个。二闵看见天意如此,也无法了,只好落荒而逃。朱常鸿师兄妹三人便趁机冲进军营之内。 曾剑中虽然按年龄排是云南七毒的老三,但是武功却是七人中最了得的,当时带着教众到东边角落督战,看见一群本教教众扶着教主过来。何茉莉把方才一战的情形跟曾剑中说过后,曾剑中得知当世八绝中有二绝在军营中相助敌方,教主受伤、成桓逃却,自己的武功无论如何都不够何成桓三人厉害,心中一虚,便和其他教众保住教主夺路而逃。如此于瑞雪、韩冰也兵不血刃地冲进兵营之内。 闻国凯、褚世勥领着来到南边角落,突然一阵狂风刮过来把五毒教教众和蛮兵手上的火把都吹灭了。借着微微的月光,五毒教众及众蛮兵看见两个像是牛头马面的鬼无声无响地飘了过来。牛头舞动勾魂索、马面挥动哭丧棒,闻、褚二人身边的教众蛮兵纷纷倒地。二人心胆俱裂,更见大势已去,无心恋战,落荒而逃。于是鬼城双侠也闯进了军营。 程奇带着教众冲到北边角落,回头看见军营此般模样,毕竟作为云南七毒的老大,程奇知道压阵守着军营是没用的,于是他冲了出去,到土司衙门召集援兵去了。许锡毅报仇心切,也不管程奇跑去哪里,冲进军营之内,看见蛮兵便杀。段贤也一心要寻找当初鞭笞过他的叶溢洲、祝世箫雪恨,也跟着许锡毅冲进军营之内。 众侠进得军营内,汇到一处,四处搜寻那贼首安邦彦。突然看见有两头大象一前一后的向这边猛冲过来。罗子璇看见,便对段贤道:“段兄,我们比一比,看小弟的枪法高,还是段世兄的指剑准头好?”段贤觉得有趣,便欣然接受道:“那就舍命陪君子了。”罗子璇当仁不让,拿起枪道:“段兄不介意小弟抛砖引玉的话,小弟就先献丑了。小弟要射那大象的的眼珠。”说完“砰”的一声放了一枪。那头大象的眼珠当场被打裂了。铅弹钻进了大象大脑,那大象长声惨吼一声,倒在尘埃中死去。 众蛮兵和五毒教教众都惊呼了一声。宫内众侠也喝了一声彩。段贤道:“好枪法,在下佩服,佩服。”罗子璇笑吟吟地道:“段兄过奖,轮到我们来见识一下段兄的神技了。”段贤见后面那象已奔近,也不推辞,说了一句:“罗副提督盛意难却,在下只好献丑了。”但心想自己的指力无论如何都戳不伤皮粗肉厚的大象的。正想间,看见一手执长矛的蛮兵刚好经过,段贤心生一计,手疾眼快,一指向那蛮兵的矛头戳出。 矛柄被戳断,矛头飞出,不偏不倚正正插中大象的眼睛。那大象痛吼一声,加之被前面击毙的大象挡了前路,于是方向一侧,向着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撞去,硬生生地把树干撞断。罗子璇心悦诚服道:“段兄真是神乎其技,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下本也已经占了火器劲力的便宜,只是准头够罢了。段兄不仅准头很够,而且会抓准时机,借助外力,关键是被打飞的矛头都能恰到好处地插中大象的眼睛。”众侠也啧啧称赞。 第9章 是敌是友? 慧眉、罗子璇、郭凤娟带头,众侠冲向安邦彦的帐篷。突然,李开疆跳了出来挡住去路。邓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正欲上前。只见眼前一花,慧眉早已抢先一步。原来方才段贤和罗子璇两个后生比拼,赢得众侠喝彩,慧眉师太面上挂不住,此时便使出些手段来。 只见她抢到李开疆跟前,长剑上下翻飞,“啪啪啪”打了李开疆几耳光。掌掴声一停,众人看时,那李开疆满面通红,两道眼眉毛早已被剃。李开疆恐惧不已,转身要走。慧眉的长剑又左右盘旋,“啪啪啪”又打了李开疆几耳光。掌掴声又停,众人看时,那李开疆口吐鲜血,两撇胡也被剃掉了,两次一边剃毛须一边掌掴,李开疆的面皮居然没刮伤割破分毫。众侠此次看得张口结舌,忘了喝彩了。 李开疆正想开口讨饶,慧眉师太看见没人给自己喝彩,于是不等李开疆开口,又是一阵剑光霍霍掌声啪啪。慧眉停手后,众侠见那李开疆脸早已肿成猪头一般,但这次却没掉什么毛须,不知道方才慧眉师太的长剑割什么去了。众侠正在疑惑之时,一阵晚风吹过,只见李开疆的头发缕缕随风飘落。此时李开疆头上没有一条毛,加之李开疆本来就面黑,此时他的脑袋便像个卤蛋一般黑得光滑。 邓清拍手大叫“痛快”,慧眉看见终于有人为自己喝彩了,这才罢手。邓清道:“师太不杀了这厮?”慧眉道:“这厮武功低微,杀之只会影响贫尼的声誉。”邓清欢叫道:“师太不杀,晚辈和他有大仇,却是饶不了他!”正当邓清一剑砍下之际,突然一个蒙面人出来用长剑架住了邓清的剑。溪泉大吃一惊,担心蒙面人会对邓清不利,急急上前攻了几剑,但是却剑剑都被蒙面人挡住了。 溪泉不由得大惊,心道:“虽然这几剑意在围魏救赵,但是此人居然都能一一挡住,已经很了不起了,恐怕自己的得意弟子阮鹤亭都未必做得到!”顿起了爱才之心,却没再攻击了。蒙面人也不理众侠,背起李开疆便走。慧眉想要追时,邓清边叫道:“师太 ,休伤他,他曾经救过我一命,应该不是坏人。”慧眉便停下脚步没去追了。朱常鸿问道:“清师妹,那蒙面人便是上回救你和送还《纪效新书》的那个?”邓清点了点头。 郑翠翎道:“他既然救你,那本应是友,但为何又要救那作恶多端的李开疆呢?”溪泉叹了口气道:“如果有此武艺却助纣为虐的话,真个可惜了啊......”邓清道:“管他呢,这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下次他在干阻拦我杀那李开疆狗杂种,我绝不手软!”众侠再次向安邦彦的帐篷围去。只见帐篷内的灯光照出帐篷内有三个人影,一匹马的影子。朱常鸿大叫道:“安贼快快投降,免得多造杀孽!” 第10章 秦良玉 帐篷内冲出祝世箫、叶溢洲来拦阻,段贤截住众侠道:“小弟受过此二贼之辱,请各位把此二贼让给小弟!”众侠说了声请,段贤便拔出铜剑直奔二人。一来祝世箫、叶溢洲本来不是段贤对手,二来段贤曾辱于这二人之手,故此段贤招招下狠手,不到一个回合,就一剑刺中祝世箫右腿,祝世箫支持不住,跌倒在地,叶溢洲急忙伸手救援,被段贤一指戳穿脑袋,脑浆飞溅,死于非命。祝世箫挣扎着要起来,段贤上前补上一剑,祝世箫登时毙命。 正当众侠逐步向安邦彦的帐篷围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得军营之外喊杀连天。众侠大惊,韩冰急忙跳上树上向四周一望,喊下来道:“军营外蛮兵围了上来,看着应该有几千人。”郑翠翎道:“应该是当初的云南六毒回土司衙门集合人马前来围捕我们。”邓清看着帐篷中瑟瑟发抖的影子,笑道:“怕啥,安邦彦在我们手中,上次我也是挟持这安邦彦救出冰姐和阿诗玛姑娘的!这次大不了就故伎重演!”众侠个个本就视死如归,见贼首即将伏法,自己死也值了。 树上的韩冰本想跳下来的,突然只见蛮兵后方尘土飞扬,喊杀连天,蛮兵四散,看似有一彪军马杀到。为首一员女将面颊红润饱满,两眼炯炯有神,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手上白杆长矛舞成一片银光,坐下桃花马,后面跟着三千人马,个个清一色手拿白杆长矛。那女将军手舞白杆长矛,好似瑞雪飞舞、梨花纷飘,锋刃所过之处,蛮兵不是头落地就是手脚分家;所有白杆兵将士,无不以一当十,威猛如虎,打得蛮兵落荒而逃,纷纷躲避。 那彪军马一直杀入垓心,冲进寨内。朱常鸿向那女将高声呼叫:“承蒙将军救援,将军是否就是石砫总兵官兼都督佥事秦贞素将军?”秦良玉在马上一抱拳:“末将便是,未请教足下?”朱常鸿说:“小王夏王常鸿。”秦良玉一听,马上俯一俯身:“原来是夏王殿下,恕末将甲胄在身,未能行礼。末将救援来迟,使殿下受惊,望王爷恕罪!”朱常鸿说:“秦将军何出此言,将军戎马一生,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乃社稷重臣,何罪之有?” 正说间,安邦彦突然从帐篷内驱马冲出,跃马越过中下头顶南逃。许锡毅看见安邦彦南逃,立刻提起绿竹大刀施展轻功追赶。邓清急道:“师兄还说,给那安邦彦跑掉了!”秦良玉向朱常鸿再一抱拳:“殿下稍等,末将去去便回。”说完双脚一夹马肚,向南奔去。 再说那边许锡毅追赶安邦彦。许锡毅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终究没有马跑得快,渐渐落后,眼见就要被安邦彦脱逃。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前面那安邦彦马失前蹄撞下马来。 许锡毅赶到,揪起安邦彦头发。安邦彦正想开口求饶。许锡毅更不待他做声,一刀割下安邦彦头颅。杨帆跑过来拱手向许锡毅祝贺道:“许庄主大仇得报,可以告慰亲人在天之灵了,当真可喜可贺!”许锡毅看见杨帆手中的鸟铳铳口还冒着烟,笑着道:“我还以为是荆妻和廷儿显灵让着安贼马失前蹄。却不曾想到是杨小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第11章 伏诛 原来先前溪泉和杨帆师徒二人都带着罗子璇惯用的火器埋伏在军营之外,后来溪泉左手拿着三眼火铳,右手提剑跳进军营,却把杨帆落在军营之外。杨帆刚学武不久,武功不高,也就不敢跟着师傅跳进军营。只好抱着鸟铳在军营之外等候。后来看见许锡毅追着一个骑马之人出来,心想此人肯定便是许锡毅的大仇人安邦彦了,于是便用火铳打断了安邦彦的马蹄。幸好杨帆先前在家早把玩过父亲的火铳,今天靠着此艺擒住首恶。 许杨二人正说间,只见有一骑马由远而近赶到,马上将年过四旬,三柳黑须飘洒胸前,手持白杆长矛,此人正是秦良玉之弟秦民屏。秦民屏原本想截住安邦彦厮杀的,却不曾想到安邦彦被一小童用鸟铳打断马腿,然后被一中年汉子用刀割了头颅,心想此二人助官军擒贼,肯定是江湖侠客,便想打马上前询问的。忽然乱军中斜刺里钻出一人,舞起铁铲向秦民屏冲过来。来者不是别个,正是旱地鬼蜮成文林。成文林轻功极佳,身法快如闪电。秦民屏还没回过神来,被成文林手起铲落,打断了马脚。 幸好秦民屏反应也够快,马还没失蹄就跳下马,没受什么伤。秦民屏见成文林袭击自己,知道是敌非友,更不搭话,舞起白杆长矛便与成文林交手。成文林本是武林好手,格斗功夫不在阮鹤亭之下。秦民屏乃军官,马上武艺了得,但是却疏于步斗。方才成文林和桓寿杰联手与慧眉相斗,消耗了内力,且还没定下神来,所以才一时拿秦民屏不下。许锡毅看见成文林袭击一个将军,缓过神来,舞刀便向上前相助秦民屏。 成文林看见情况不妙,一铲当面铲到。秦民屏举起白杆长矛抵挡,突然觉得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芳香气味。秦民屏觉得奇怪,不以为意。成文林却“嘿嘿”冷笑两声,收起兵器大喝一声:“老桓,风紧,扯呼!”闪身退到一旁,在黑夜丛林中窜了几窜,不知所踪。许锡毅遵循老江湖“遇林莫入”的规矩,也不去追。林中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人,许杨二人定眼一看,竟是梁复。 原来方才成文林袭击秦民屏之时,梁复看见桓寿杰在林子中伏着,但也知道自己武艺不及桓寿杰,便想先下手为强。一开始交手桓寿杰的确被打个措手不及,更兼先前被慧眉打怕了。交手一阵后发觉对方本领其实不如自己,便定下心来,梁复开始招架不住。幸好林外的成文林喊了一声风紧扯呼(江湖黑话,意为情况不妙,快逃),桓寿杰也不敢恋战,才放过梁复一马。 秦民屏见成文林走了,自己又突然间觉得有点头晕脑胀,也不去追。许锡毅、杨帆上前拜见,梁复向双方引见。梁复向秦民屏直说许锡毅是镇雄军民府威信司绿竹山庄主,竹林隐侠,却却不敢报杨帆的家门,只说杨帆是武当派弟子。因为杨帆一直至今都是瞒着父亲杨茂偷走出来的,生怕秦民屏与杨茂相熟,说不定杨帆又要被抓回家去受到杨茂的责罚了,即使不责罚,让其他人知道杨家家风不严也不是好事。 梁复向许杨二人说道:“这位将军乃石柱宣慰司白杆兵副总兵秦民屏。”许锡毅道:“久仰久仰,当初奢崇明党樊龙反重庆,全赖将军之力收复重庆。”秦民屏又客气一番。许锡毅从安邦彦身上撕了块布下来裹着人头,秦民屏拉着马,杨帆扛着鸟铳,三人一道回军营。但是没走几步秦民屏便觉得头晕了,许锡毅、梁复慌忙扶着。 梁复道:“怕是连夜行军,秦将军感染了风寒了。”许锡毅于是便想把人头交给杨帆,自己来扶秦民屏。杨帆道:“许庄主别把人头给我吧,我害怕。”秦民屏笑道:“许庄主把人头系在小将的马颈之下吧。放心,小将不会贪了许庄主的功劳的。”许锡毅道:“秦将军这是何话?许某只想报杀妻灭子之仇,功劳不功劳的许某并不在乎。”于是便把安邦彦的人头系在了秦民屏的马颈之下。 三人回到了蛮兵军营,原来秦良玉早看见许锡毅擒住了安邦彦,便折返与众侠见过礼并坐定了。许锡毅扶着秦民屏坐下后,便欢天喜地地呈上安邦彦的首级。朱常鸿看见大喜,向许锡毅恭喜道:“恭喜许庄主报仇又立大功!待我奏明天子,为许庄主重修绿竹山庄!不知道许庄主是如何擒杀这安邦彦的呢?”许锡毅便把杨帆用鸟铳伏击安邦彦一事说出。罗子璇笑着道:“帆小哥有这一绝艺,回到京城我俩一起练这枪法如何?” 第12章 往事 杨帆笑着点头道:“能得百步断杨罗副提督指点,实在求之不得!”溪泉面带歉意地摸了摸杨帆的头道:“为师当时杀得兴起,把帆儿独自留在军营之外,莫怪。”杨帆道:“师父言重,是徒儿本事低微,不敢跟着师父师兄进军营杀敌罢了。”朱常鸿道:“如此却造就了杨小公子的大功!对了,许庄主、杨小公子请坐。”朱常鸿接过安邦彦首级后叹气道:“安贼啊安贼,你也有今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郑翠翎看了看安邦彦的首级,细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正想说话时,此时却听得朱常鸿道:“方才我们正说到平定安贼之乱后,前往河南嵩山去阻止阉党童季揆叨扰少林寺之事。一则上回天正大师说有话要跟小王说;二则听说关乎《制劲诀》和黄网宝藏的羊皮在童季揆手中,我们想看看可否从阉党手中抢回;三则好友紫青双剑把儿子郁恕带到少林寺学艺,我们前去也好会会老友。”郑翠翎听了,便默不作声。 溪泉道:“贫道回武当,正好和你等同路。”慧眉道:“为师听说那半块羊皮复本在童太监手中,可惜为师要回峨嵋照顾你新入门的小师妹阿诗玛。”韩郭二女齐声应允,段贤听得慧眉提到阿诗玛,便上前动情地对慧眉道:“晚辈求师太回峨眉山带个话给阿诗玛姑娘,就说晚辈也想到少林寺帮助贵派夺那羊皮复本,那羊皮关系到天下苍生的福祉,等得灭尽那成桓五毒教等恶徒,天下之人共享太平之日,阿黑在回去峨眉山接阿诗玛下山。”因为段贤古铜色皮肤,故此阿诗玛平日管段贤叫“阿黑”。 慧眉点了点头道:“年轻人,有志气,能重家国之事,轻儿女私情,是个识大体的好后生!” 段贤把先前准备好的紫藤血衣送上给慧眉道:“烦请师太把这紫藤血衣送回峨眉给阿诗玛,说阿黑虽然不在阿诗玛身边,就让这件紫藤血衣代替阿黑保护阿诗玛吧。”慧眉师太接过紫藤血衣,回想起当初她和溪泉年少时的往事,一幕幕如在目前,不禁一阵惆怅,也接过点头答应了。 许锡毅道:“接下来的日子许某无处可去,想除恶务尽,追击成文林、桓寿杰并那五毒教。”鬼城双侠齐声道:“我兄弟二人愿与师兄同行!”众侠安排妥当,兵丁进来禀报打扫战场已毕。先前众侠早已把阵亡蛮兵身上的钱财搜刮干净,充作日后奔走的盘川。军营中的粮草、衣甲、军器、钱银等向让秦良玉带回,上缴国库。众侠便出了帐篷外上马要走。 秦良玉此时看见秦民屏上马时身形摇晃,便关心问道:“民屏你怎么了?”秦民屏道:“感觉有点头晕,不知道是不是从石柱赶过来昼夜行军,感染风寒呢?”朱常鸿很不好意思道:“要将军几百里的奔袭劳累,小王之过也......”秦良玉道:“殿下眼中,我马、秦两家深受朝廷天恩,为国击贼乃理所当然之事。只是民屏一向身体壮健,为何今天如此孱弱?” 秦民屏道:“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吧?”秦良玉笑骂道:“胡说,我做姐姐的都还没说年纪大,你就说自己年纪大了?”此言一出,众侠除了朱常鸿、阮鹤亭和郑翠翎外均感吃惊。邓清问道:“秦姐姐,这位将军是令弟?”秦良玉答道:“是啊。”邓清惊呼:“不会吧,这位将军怕有四十出头了,但秦姐姐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三十岁!我以为就是我们的姐姐的年龄而已。”朱常鸿笑道:“其实秦将军早在你我出生之前便已经纵横沙场了 。” 原来这秦良玉乃明末第一女将,是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作为王朝名将被单独立传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的巾帼英雄,字贞素,四川忠州(今忠县)人。自幼从父习文练武,善骑射,通诗文,有智谋。嫁与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为妻,早在万历二十八年便随夫攻打播州(今贵州遵义一带)土司杨应龙。夫死,代领其职,统兵严峻,所部号白杆兵。此女将外御女真,内平贼兵,真的是巾帼英雄啊。后来崇祯皇帝有诗赞道: 学就四川作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蜀锦征袍自剪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上万里行。 露宿风餐誓不辞,忍将鲜血代胭脂; 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片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秦良玉与郑翠翎、邓清、韩冰等女侠非常投契,一见如故。她为人豁达开朗,便与众人说起自己的身世。原来秦良玉本是一家富裕人家的女儿,从小跟随父亲读书、写字。只因生得俊俏娴静,在地方上很有些名声。到了十六岁,说媒的人就踏碎了门槛。本乡有家恶霸,名叫曹皋,早就对秦良玉垂涎欲滴。他知道自己虽然有钱有势,但秦家绝对看不上他这样的地头蛇。于是曹皋趁秦家两老到外村走亲戚,就派人在路上杀了他们。 秦良玉和他的两个幼弟民屏、邦屏一下子变得孤苦无依。听到这里,邓清跳将起来,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她叫道:“秦姐你说那曹皋在哪里,我找他来大卸八块!”郑翠翎按住邓清道:“师姐先别打断,听秦姐把事情说下去。”秦良玉向邓清点头示谢,继续说下去。当时曹皋却装得无事人一样,常常派人送些东西给良玉,还装模作样地到处为他捉拿凶手。秦良玉收下曹皋的周济,还做出很感激地样子。 日子长久了,曹皋便派人登门提亲。秦良玉含着眼泪答应了,曹皋当然不怀疑。就在嫁娶的当日夜里,秦良玉手刃曹皋和他一家十几口。干完这件大事后,她带着曹皋的人头到父母的坟头哭诉了一番,就等着官家来捉拿。邓清听到这里,不禁大声喝彩。郑翠玲扯了扯邓清裙脚,又问秦良玉后面发生什么事?秦良玉道:“但是等了两天,竟然没人敢来拿我。”邓清道:“捉拿什么,杀人填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时连韩冰也忍不住了,喝住邓清:“清妹,别打岔!”秦良玉又道:“后来我就自己到石柱宣抚司投案。宣抚司马千乘大人做不了主,就到四川巡抚衙门去了。巡抚听了我的事后没有定我罪,还叫我加入军籍。后来我成了宣抚司中的武将,还嫁给了马千乘大人。但是后来万历年间征杨应龙,丈夫病死;天启元年抵敌努尔哈赤,二弟秦邦屏阵亡,儿子马祥麟受伤失目。” 众女侠唏嘘不已。秦良玉见众人都为自己过去身世哀伤,她却爽朗一笑,说出一件可笑事。当年平奢崇明之叛时,秦良玉带兵先灭奢崇明部将樊龙,收复成都。巡抚朱燮元设盛宴为秦良玉及部众庆功,秦良玉豪爽海量,与当地高层官员同坐一桌,开杯畅饮。酒酣耳热之时,一位临座的巡抚署官员,也许是被秦良玉酒酣面红的神态迷住了,竟忘乎所以地从桌下伸过一只手来,拉住她的衣角抚弄不放;秦良玉很觉烦心,悄悄抽出佩刀,猛地割下被牵的衣角。在座的人大惊失色,秦良玉却丝毫不动声色,依旧举起酒杯,谈笑风生,倒是那位失态的官员羞愧地离开了席位。 几位女侠听了大笑。笑声未完,突然那秦民屏跌落马下,面如死灰,身体僵直。众侠大惊,急忙落马查看,此时秦民屏已然气绝。于瑞雪翻查了一下秦民屏的口腔鼻腔,又问了问许锡毅和杨帆方才秦民屏与何人交过手。许锡毅便把秦民屏和成文林交手的经过详详细细说出,慧眉听后叫苦不已。究竟秦民屏因何而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分别 上回讲到于瑞雪和慧眉察看过秦民屏的尸体后,慧眉道:“贫尼先前听说成文林那贼流云铲上的机关毒镖是用苗疆金蚕蛊毒炼熬的,却不曾想到那厮已把金蚕研成粉末放进流云铲的机关内。可能当初成文林劈空打秦将军的那一铲便是释放了金蚕粉末了。”众侠听得,大骂成文林阴险毒辣。秦良玉只是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让兵士们殓起秦民屏的尸体。邓清小声嘀咕道:“秦姐姐心肠好硬,亲弟如此不幸却没流一滴眼泪。” 秦良玉听到道:“流眼泪有啥用,那只是懦弱的表现。此身卖与帝王家便早已抱有杀身成仁之念。之前是先夫与哥哥邦屏,此次是民屏,不知道啥时候便就是我自己了,这些事情早已见惯不怪了......”邓清知道方才失言,便向秦良玉赔礼道:“小妹方才失言,给秦姐姐赔个不是。”阮鹤亭赞道:“正是有了这份铁血情怀,秦姐姐才能比其他女子更多一份飒爽英姿!” 朱常鸿道:“秦家一门忠烈,待小王回朝,必定奏明圣上,追封将军官职。但小王有一事请求将军。”秦良玉道:“殿下有话请直说,小将必定尽力办理!”朱常鸿道:“小王听说,戚少保侄子戚金将军因在浑河之战和童仲揆总兵一同殉国。故此阉党童季揆借此向圣上进了谗言,冤枉抄了戚氏一族。小王知道当初浑河一战石柱白杆兵也参战,故此希望秦将军能否找到当年参战的将士作证,为戚氏一族平反。” 其实浑河之战中,川浙两军不和,但一来秦良玉本身就是个公正直爽之人,二来皇叔夏王求自己,秦良玉便点头应允道:“当年戚少保和戚金将军公忠体国,戚氏一族遭奸人陷害,小将也耿耿于怀。当初浑河之败的主因小将觉得是固守沈阳的袁应泰不敢出城援助我川浙两军。殿下能主持正义固然是好,但是小将如能找到证人证物证明戚氏无辜,又如何把证人证物交到殿下手中呢?” 朱常鸿道:“小王还要到少林寺走一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到京城。烦请秦将军到时候让作证的将士到京城明照坊清静庵找逍遥散人,散人便会为他们安排住处的了。”逍遥散人便是范苑萍的号,因为在外朱常鸿不便说出范苑萍的名字身份,故此用号来代替。说完朱常鸿给范苑萍写了封信,交给秦良玉,让秦良玉的作证将士日后带着此信上京找范苑萍。秦良玉接过信,便率队往石柱方向回去。朱常鸿因为要回石柱找回申甫和尚回京,便与众侠跟着秦良玉军马往东北方向奔去了。慧眉径自往西北嘉定州方向回峨眉山。 到得三岔河和六冲河汇合处,朱常鸿向秦良玉道:“秦将军,我们有要事赶去少林,就不走陆路了。”秦良玉道:“殿下请便,末将手下人马众多,乘不了船,就不陪殿下了。”众侠士与秦良玉等白杆兵人马分别后,雇了艘船,然后顺流而下进入乌江和长江。两三天的光景,众侠便来到了重庆府石柱宣慰司忠州(今重庆忠县)。先前石柱宣慰司兵马本已认得梁复,看他过来带走申甫和尚,也就放人了。 第2章 鹿门山 众侠继续乘舟,一直向东赶路,又过了两三天在湖广荆州府夷陵州上岸,买马往北赶去少林。这一天,来到了襄阳府襄阳县地界,朱常鸿道:“诸位可否陪小弟绕过县城而行呢?”众侠不解,邓清笑道:“莫非县城里有师兄的仇家不成?”朱常鸿叹了口气道:“城中有位藩王是第八代襄王朱翊铭,也算是我的远房叔父吧。但闻说此人和我那三皇兄朱常洵差不多,我不想进去瞧他面色。”众侠觉得有理,于是便绕道襄阳县城东南三十里的鹿门山。 这鹿门山濒临汉水,与环抱四周、各具雄姿的狮子、香炉、霸王、女娲等众山共同构成了圣山之风景,因汉末名士庞德公、唐代着名诗人孟浩然、皮日休相继在此隐居而名闻遐迩,后人谓之“圣山”。众侠远远望去,山体如仙女,云遮雾绕,忽隐忽现,直叫人心驰神往,想投入其怀抱。众侠登上那鹿门山,仿佛徜徉在林木茂密、野花飘香、云雾缭绕的仙境,顿觉心旷神怡。 邓清调笑道:“像福王、襄王这样的坏蛋王爷都有封地,师兄为何还没有?不公平啊!”朱常鸿道:“大明祖制,藩王到了封地便不可随意走动,而且吃封地老百姓的供养,那其实和养猪有啥区别?”正说间,溪泉突然道:“贫道好像听说一阵厮杀之声!”众侠都不敢作声。溪泉循声追去,众侠跟着提起直追,但是时间一长便分出高下了:溪泉带头,后面是鬼城双侠,接着是韩冰、段贤,然后是阮鹤亭和邓清,其他的全落后面了。 来到了一座寺庙前,众侠看见五个手执长剑之人围着两个和尚和一男一女四个人在厮杀。那五个用剑的居然是嵩山派邱剑霜和他的四个弟子。被围攻的四人却是白莲教李健辉夫妇和少林寺的天正、天明,李氏夫妇的剑和天正的戒刀、天明的方便铲已经乱了方寸。朱常鸿大喝一声:“歹人敢伤我友!?”邱剑霜师徒看见众侠,其中还有一个八绝之一的溪泉,知道己方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的。于是邱剑霜呼哨一声,嵩山派五人跳出圈外,落荒而逃。 众侠上前求治四人,幸好四人都只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罢了,并无受伤。朱常鸿便问四人为何到此。罗心怡道:“先前杨小公子到大兴丐帮总舵告知李鸾婵羊皮复本之事,然后他们两人便去了嵩山少林寺了。后来丐帮弟子也把此事告知谢帮主和丐帮的四位长老以及我夫妇二人,于是我们一行七人便本着武林侠义道,到少林助拳。到了少林后,乌龙禅师觉得童太监说要到少林寺缉拿钦犯的,如果把钦犯送到福建南少林寺,那么嵩山少林寺便可以逃过一场浩劫,于是我四人便到此了......” 郑翠翎听了望了望天正和天明二人道:“如此说来,这位钦犯是......”此时天正把气喘顺了,昂昂然道:“小僧便是那阉党想要捉拿的钦犯!”众侠一听,无不愕然。天明对朱常鸿道:“殿下,还记得去年小僧在黄河边上对殿下说想要知道天正想对殿下说明之事,便麻烦各位到少林寺一聚的话吗?”朱常鸿道:“当然记得,一直不敢忘。”天正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其实小僧俗名叫戚彰宗,便是戚武毅的曾孙!” 此言一出,众侠皆惊。邓清道:“当初在绿竹山庄之时庄主师兄告知浑河之战一事,并说战后童季揆因忌恨戚金将军劝下其兄童仲揆总兵留下来殉国,故此伙同魏忠贤诬陷戚家,于是戚氏一族被抄家充军了。原来幸好还有位幸存者。”天正点头道:“对的,嘉靖年间小僧曾祖于沿海抗倭,手下有一群僧兵,小僧的师父乌龙禅师和师伯白龙禅师都在当年的僧兵队之中,两位都对曾祖敬重有加,于是便冒死收留了小僧这个幸存者了。” 众侠一听,终于恍然大悟。郑翠翎道:“其实当中小妹还有一事不明了,此事原本应该很隐秘,为何阉党会知道天正大师便是戚家的子孙而前来缉拿呢?几位也应该是在阉党前来捉拿之前秘密逃走的吧?如何遇上那邱剑霜并与其厮杀的呢?”罗心怡道:“那邱剑霜自从上回大兴县被杨小公子挡回去之后,居然投靠了路过大兴县的童季揆,故此童季揆使其前来追杀。” 郑翠翎点点头道:“天正大师的身份泄露和南逃之事都被阉党知悉,以小妹的愚见......”天明道:“郡主说得没错,敝寺里肯定有内奸!但是暂时还不知道这内奸是谁,都是同门,猜忌谁都不好。”朱常鸿听了后,便从身上摸出《纪效新书》,双手递给天正道:“天正大师,这是令祖戚少保所着之《纪效新书》,里面讲述如何抗倭,此时便完璧归赵了!”天正此时看到祖先之物,激动地含泪接过,向朱常鸿双手合十谢过,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第3章 各奔南北 朱常鸿道:“此时之少林寺恐怕也不是安全之所,烦请溪泉道长把申甫大师并《天工开物》送到南直隶颍州刘廷传大侠处。申甫大师与《天工开物》的安全关乎日后大明能否在战场上对抗建虏的骑兵,就辛苦道长走一趟了。看日子眼下是四月末五月初了,烦请道长告知刘大侠,如果八月十五晚辈还没能到颍州带回申甫大师,便麻烦刘大侠把申甫大师带到京城求见晚辈皇姐金宁公主,公主自会把申甫大师推荐给皇上的了。晚辈在此替大明社稷与天下苍生谢过道长。” 溪泉道:“不必多礼,贫道自然义不容辞。”朱常鸿道:“麻烦两位师妹和皇姐夫、于女侠、梁副都统、罗副提督和小弟一道把天正大师护送到福建莆田南少林吧!”邓清激动不已道:“我一直十分敬仰钦佩戚少保,却不曾想到今番能护送戚少保的后人。”许锡毅道:“鄙人对戚少保仰慕得很,可否同往?”朱常鸿谢过道:“许庄主的好意,晚辈心领。但那半块羊皮复本和嵩山少林寺的安危也事关重大,黄王宝藏和《制劲诀》决不能落入心术不正的阉党手中。” 韩冰、郭凤娟、段贤道:“对,殿下说的是!”鬼城双侠道:“师兄,阉党大部都在少林,戚小公子有四位天下八绝得意弟子护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许锡毅也觉得对,于是便点头答应了。此时杨帆过来摇着朱常鸿的手臂道:“殿下哥哥,那我是去南少林还是北少林啊?”朱常鸿微微一笑道:“你有更要紧之事要做呢。”杨帆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如此要紧?” 朱常鸿道:“我写一封奏疏给皇上,告知皇上平定众位在安贼上的功劳,你父亲知道你在沙场上立功,便不会为难你;同时说明戚氏一族的冤情,并让皇上召回阉党。保存少林寺千年基业。”郑翠翎点头道:“对,正是要如此。” 杨帆见皇叔和郡主都是此意,于是跟着朱常鸿进了那所寺庙。原来这座寺庙叫鹿门寺,乃汉光武帝与近臣习部在此梦见神庙,遂建寺纪念,后来山以寺名,得名鹿门山。当初天正、天明便都是因为是是寺院故此进来打尖投宿。 朱常鸿从寺中觅得纸笔,写了封奏疏,又写了一封给金宁公主的家书和给刘廷传的信,奏疏和家书交给杨帆,给刘廷传的信交给溪泉。杨帆不敢停留,出了寺院,便和许锡毅、韩冰等众侠往北而去。溪泉也带着申甫和尚往东北颍州方向投去。鹿门山便在汉水边上,于是朱常鸿等众侠与天正等四人下了鹿门山,在汉水边上雇了船,顺流而下。 因为前往南少林的朱常鸿等人与去北少林的许锡毅等人遇到之事都会对本书的情节有推动作用,故此写书人便“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朱常鸿这头的遭遇,再说北少林那边事情。话说朱常鸿一行十一人雇了两条船,两条船的船家都是夫妇二人。众侠怕再次被阉党追上,于是众侠找来船家道:“船家,我们要几日连夜赶路,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应该足够啊?”两对船家的夫妇都眉开眼笑地道:“够了够了,我夫妇二人日夜轮值也要把船开到众位客官想去之地。” 朱常鸿道:“我们想到那江西南昌府进贤县地面,然后走陆路去福建莆田。”船家面色大变:“客官你说笑啊,这笑话不好笑啊。”邓清面色变了,质问道:“难道你夫妇二人收了钱便想反悔啊?”船家又道:“客官啊,我是为诸位客官好啊,各位有所不知,从水路到进贤肯定要经过鄱阳湖的,那里有伙水寇啊,他们杀人抢劫,无所不为。大不了我把这钱还你,客官这钱我几个是无福消受了。” 邓清道:“怕啥,姑奶奶去年刚下山的时候便灭了牛栏山一个山寨的山贼,大不了这次再灭一个鄱阳湖的水寇!”天明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最要紧的是要保住师弟的安全。”郑翠翎点头道:“天明大师说得对,大不了到时候到了九江府湖口县,我们再改走陆路吧!四位船家钱还是留着吧,给出去的银两断无收回之理,不够我们再给你就是了。”船家听了无办法,只好收下银子拉起绳子放帆出航。 第4章 杨者昌回归 朱常鸿等人一路欣赏长江风景,发现此处不但有许多名胜古迹,两岸的景色还十分怡人。不到四五天顺流而下的时间,船家来到江西九江府湖口县一座濒临长江的山,就不敢再前进了。郑翠翎笑问:“你又说会把船开到我们想去之处,为什么来到这里就算啊?”船家夫妇赔笑道:“客官放过我们吧?我两对夫妇都还有七旬老人和刚满月的小孩呢,就靠开开船糊口营生了。”郑翠翎笑道:“好了,你在这里放下我们就行,你回去吧,不过你要好好对你的家人。”说完又放下五两白银,便带着众侠下船。 船家收了银两,拜了两拜,刚想开船走突然转身过来:“诸位客官,那鄱阳水寇十分凶狠,各位要小心。”邓清笑道:“晓得啦,真个唠叨!不过还是谢谢你啊,真是个老好人!”船家摇了摇头开船扬帆而去。话说这鄱阳湖形状像个葫芦,南北长三百里,由赣江、修河、信江、饶河、抚河等水源供给,自南向北在九江湖口县汇入长江。而湖口县就是因地处鄱阳湖入长江之口而得名。 众侠下了船之后,正不知道何去何从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阵钟鸣声。天正喜道:“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寺院的敲钟声。古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众侠听得,觉得反正也无处栖身,到得那寺院问明前去莆田之路也好,便循着那钟声寻觅寺庙去了。岂料寻个大半天,哪里看得有寺庙庵观的踪影? 众侠正是奇怪之际,只见从那濒临长江的山旁飘出三艘渔船来,为首一艘渔船钻出一条彪形大汉来 。 众侠看那大汉,只见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紫棠色面皮,剑眉星目,通关鼻梁一个方海口,端的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身前身后是百步威风。郑翠翎道:“确实奇怪,这湖面都没了船只,眼下却来了三艘?莫不是水寇的细作不成?”朱常鸿喊了过去道:“那位打渔的大哥,借光想问一句,附近有没寺院?”那大汉应过来道:“这江湖汇集之处并无阻碍,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寺院呢?” 朱常鸿道:“要是没寺院,怎么会有这鸣钟之声?”那大汉愣了一下,然后失声笑道:“你说的是这石钟山的声音吧?”大汉看着朱常鸿还不明所以的样子,便道:“石钟山是我身后的那座临江山,因山石多隙,水石相搏,击出如钟鸣之声而得名。”梁复恍然大悟道:“莫非便是那苏东坡的《石钟山记》中所提到的‘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郑翠翎、阮鹤亭也记起来了,都笑着道:“我们都是北方人,却不曾知道这南方水乡见闻!” 正说着,另一艘一船又钻出来一条汉子道:“黄老弟,你跟谁说话说的如此高兴呢?”李健辉夫妇看见此人,失声大叫道:“黎堂主!十多年没见,却不曾想到在此见到你啊!”此大汉不是别个,正是白莲教玄武堂堂主弄潮儿黎玉遥!黎玉遥也认出了李氏夫妇,激动之余大声喊道:“杨护法,你看看谁来了!?”第三艘船中出来一人,便是白莲教教主杨顺我之弟、护法左使神枪太保杨者昌! 第5章 表哥黄睿 原来当年广东东莞莲花山白莲教被姚安以及闻香教等人打散后,杨者昌便和黎玉遥四处漂泊,后来终于在这江西鄱阳湖住下,打渔为生了。白莲教四人互道别后情况,感慨万千。杨者昌羞愧道:“李堂主伉俪可以为白莲圣教深入虎穴,直捣直隶井儿峪红封教的老巢,我作为教主亲弟、左护法却只知道在这鄱阳湖中打渔为生。”邓清插嘴道:“何止?他夫妇二人还救助了丐帮帮主的妻子!”然后邓清便把年初李氏夫妇如何救助谢夫人之事说出。 杨者昌道:“李堂主,这些是你近来新认识的好友?”李健辉道:“是的。”然后把众侠引荐了一遍。杨黎二人听后,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罗心怡最会察言观色,当下便道:“他们虽为朝中显贵,但做的都却是光明磊落,大快人心之事啊!”于是李氏夫妇便把众侠先后在河南洛阳、山西介休和最近贵州织金之事说出,又说此时他们护送戚武毅曾孙到南少林。杨黎二人深知罗心怡最为痛恨官府中人,连她都替这帮皇亲国戚说话,看来绝不会假。 杨者昌道:“这天下便是被那些阉党搞乱的!戚少保虽然是官府人物,但也是响当当的英雄。等我和李堂主把鄱阳湖这事料理了,便到南少林助各位一臂之力!”罗心怡问道:“二位在鄱阳湖还有何牵绊?”杨者昌指了指紫面大汉道:“这位大哥名叫黄睿,他父亲黄焯铉却被这鄱阳湖水贼抓去了,我三人在此商量营救之策!” 朱常鸿问道:“这位黄睿大哥是否家住饶州府鄱阳县?”黄睿答道:“正是,这位兄弟如何得知?”朱常鸿失声哭道:“我是你亲表弟常鸿啊!”黄睿也失声叫道:“莫非你便是我那进了宫的姑姑芸娘之子?其实方才听罗堂主说我心中已有猜疑的了!”朱常鸿道:“正是!母妃时常挂念舅舅和表哥你啊!”两表兄弟抱头痛哭。哭了一阵,朱常鸿揩了揩眼泪问道:“舅舅为何会被水寇擒去?” 黄睿道:“我一家世代在那饶州府鄱阳县居住。那年姑姑为当时还只是皇长子的光宗皇帝力争太子之位,得罪了郑贵妃,郑贵妃便派人谋害我家。虽然姑姑也是妃子,但奈何郑贵妃是神宗皇帝宠妃,我家因此斗她不过,便搬迁到这九江府湖口县,隐姓埋名打渔为生。表弟先前挫了一下郑贵妃之子福王的锐气,虽然到底还是治不了朱常洵谋反之罪,也算是让那朱常洵出了点血,略为报了下仇。去年这鄱阳湖来了一伙水寇,占住了湖面,不准我打渔人家到湖上去捕鱼,这不是绝了打渔人家的衣食饭碗吗?父亲前去和他们理论,故此被抓住了,此间生死未卜......” 朱常鸿道:“此地官府却不上前围剿水寇!?”黄睿冷笑道:“官府!?官府不和水寇沆瀣一气已经算是好的啦!这公门中人哪个不是尸位素餐的,发饷分贪便冲锋陷阵,老百姓若是遇到难处便个个高高挂起,能躲就躲,可避则避,有如此官府,老百姓怕是没活路了!”朱常鸿顿足道:“常言道‘天上雷公,地下舅公’,我朱常鸿若不把这亲舅舅救出来,誓不为人!我这就去找附近府县的官员,我就不信凭着手中皇上的圣旨调动不了他们!” 郑翠翎制止道:“师兄,万万不可报官!天正大师此时还是阉党要捉拿的钦犯......”朱常鸿颓然道:“却不曾想到此处......”郑翠翎问黄睿道:“表兄,你对这水寇的巢穴可有否了解?”黄睿道:“这鄱阳湖上的水寇大概有一百来人吧,他们都在鄱阳湖中心的松门山建起水寨。为首的是一家姓徐的人家,父亲叫‘一斧开山’徐志天。这石钟山前头有一块英雄石,是旁边有一家酒家,听说便是那伙水寇开的,用作打听官府会否前来征剿的眼线。不过很多食客都进去了便出不来,多半是个黑店。” 第6章 黑店 阮鹤亭笑道:“这行径听起来却是很像梁山泊的那伙草寇。”黄睿点了点头。郑翠翎问道:“那伙水寇认不认得你和杨护法、黎堂主三位?”黄睿道:“认得我,不认得他们两个。因为上次便是我划船把我爹送去他们水寨理论的,只是我敌不过他们人多,只好撤回来了......”朱常鸿道:“表哥也会武艺?”黄睿从船舱中拿出一对短戟道:“便是杨二哥教我的,因为我水性好,力气又大,这一带的渔民都给我起了个‘双戟蛟龙’的诨号。” 杨者昌道:“我都是把先祖南宋名将杨继周的双戟套路教与黄家哥哥 ,却不曾想到他全部学会了!”郑翠翎道:“杨护法可否认得舅舅?”杨者昌道:“嗯呐,我和黎堂主都认得。”郑翠翎道:“那边相烦杨护法和我们走一趟?”杨者昌道:“如若真的能救出伯父,杨某定当万死不辞!” 黄睿道:“对了,还有一样,便是上次去找那徐志天理论时,我见他捂着膝盖,要人搀扶,可能是痛风吧,不知道这消息有没有用呢?”郑翠翎回头问于瑞雪道:“于女侠,你知道痛风如何医治不?”于瑞雪道:“虽然我向义姐学得医术不够精通,但是痛风这样的病还是有信心的。其实痛风就是个富贵病,可能是他作为草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惯了吧,只要改为多吃青菜,粗茶淡饭便可。另外,我可以开一服麻沸散铁打酒给他止痛。”郑翠翎扭头笑着和黄睿道:“有用,有用得很!” 郑翠翎心中定了计策,便对众侠说了自己的计策。邓清一听,便觉得无趣道:“又是潜入内外夹击,上次在安邦彦军营也是这样,可否光明正大地从外面打进去?”朱常鸿道:“清师妹,这次要救舅舅,不从里面救人还能咋样?你不愿去就算了!”邓清被师兄说了,心中不快,看见罗子璇在偷笑,便道:“那么子璇也要留下陪我!”罗子璇朝邓清做了个鬼脸。梁复看见天都要黑了,便道:“天快黑了,先找个落脚之处如何?”郑翠翎笑道:“这个容易,到松门山水寨安歇吧!” 众侠把邓清、罗子璇和天明天正师兄弟和众人的武器留在黄睿这边,然后便让杨者昌、黎玉遥换上随从打扮。准备停当,众侠便往黄睿指的方向走了一阵,果见石钟山麓岩石之巅有块大石头,石头旁有座大客店。刚到店门口,早有个小二来兜揽道:“客官,此去宿头尚远,就我家安歇,有好食宿哩。”郑翠翎心中高兴,想道:“想必是我们衣着华贵,这黑店起了谋财害命之心了!”便向于瑞雪微笑。于瑞雪点头会意。 众侠闻言便走入客店来,朱常鸿、阮鹤亭、梁复坐一桌,郑翠翎、于瑞雪二女坐一桌,白莲教杨李罗黎四人找一张桌子坐下。众侠刚坐好,一个年近四十岁模样的穷酸秀士也进来了,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太好了,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英雄石了!上面还留有开平王枪刺的痕迹,我得把这写进我的游记中!”进到来看见小店里的三张桌子都坐了人,白莲教那张坐满,于郑二女那张不方便,于是便走到朱常鸿那张向三人施礼道:“三位,可否共坐不?” 朱常鸿心中叫苦道:“这秀士为何偏偏走进这黑店呢?”朱常鸿也不好让秀士离去,便点点头道:“尊驾随便!”秀士坐下后,小二便上前问道:“客官需要吃点什么?”朱常鸿道:“何需问,酒只管筛来。肉便切四五斤来,有点心时也便搬些来。”秀士道:“在下只需几两酒和三五个馒头即可。”那小二便入里面,提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九只大碗,十双筷子,一个小酒壶和一只小酒杯,切出四五斤熟牛肉,端上四五个馒头来。 第7章 徐霞客 那秀士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徐霞客游记”五个字。朱常鸿道:“尊驾大名便是‘徐霞客’?”秀士喝了几口酒道:“呵呵,让足下见笑了,在下姓徐名宏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常州府江阴县人。”朱常鸿知道那酒有蒙汗药,想制止那秀士喝酒,但又却担心被水寇看穿,坏了自己救舅舅之事,只好问道:“方才听尊驾说,是特意到此来看英雄石的?” 徐霞客道:“在下自小便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许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宏愿,要揽遍大明的秀丽山川。明早在下还要到浣香别墅,那中院两廊墙壁镶嵌有唐代魏征、宋代苏轼、黄庭坚等名人的碑刻。”朱常鸿暗自叹气道:“如此瞎逛,说不定连命都逛没了......”酒四五巡酒,店小二又去灶上取了一盘肉包子来。梁复拿起一个肉包子刚想吃。阮鹤亭便低声道:“梁副总管先别忙吃!”梁复听了后,放下肉包子一头把那馒头掰开,看那里面馅子,掰了一个,又掰一个。 朱常鸿问道:“梁兄这是做甚?”梁复道:“这馅怎的是这味道闻着,牛肉味却不是这般。”杨者昌低声道:“这是黑店,酒里下了蒙汗药,将人蒙翻做手,劫了财货,人肉却把作馒头馅,肉包别吃。”众侠变色点头。徐霞客却是没听到,也不眼馋众侠的肉包子,只顾老实地啃着自己的馒头。那边柜上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干瘦后生在那里干着营生,只顾把眼偷瞄众侠。郑翠翎看在眼里,知道主顾来了,便目视梁复。 梁复会意了,便用一口武昌口音与于瑞雪道:“家父虽为武昌府知府,但在偌大一个武昌府却找不到一个大夫医治好他的痛风,幸得于神医从南直隶华亭县不远千里前来救治啊!”于瑞雪也一本正经地道:“令尊因大鱼大肉惯了得的痛风,服了小医开得药便止痛了,只是这止痛药用量超乎了小医的预料,小医身上的麻沸散铁打酒被令尊用了大半。”梁复道:“于神医当真药到病除,用完药当晚家父便可安睡了。话说回来,于神医药囊中的其他药瓶装的都是些什么药?”于瑞雪道:“且不可乱用,有些是毒药,用以以毒攻毒的!” 原来那干瘦后生便是鄱阳湖中水寇头目徐志天之子徐子文,使一对短双枪,因为水性好,故此人称“登波踏浪”。徐志天当真患上了痛风,每晚疼痛得睡不着觉。徐子文可是个孝子,每每听得老父亲夜夜呻吟自己却无能为力,很是自责,奈何虽然官军不敢到湖中搜捕自己,自己也不敢上岸去找大夫。这鄱阳湖中有水寇之事已被邻近府县知悉,别说大夫,过往行人也很少。此时徐子文听说这伙人当中有个专治痛风的神医,便竖起耳朵听了。 梁复又道:“可是你这医药费确实不菲的啊。”于瑞雪笑了:“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点银子对于你官门人家算得上什么?五十两银子换个身子舒适,高枕无忧,值了!小医这来回的路费还没向公子要呢!”梁复道:“说的是,来,于神医,这是小弟敬你的!”说完起身便要过去向于瑞雪敬酒。二人碰了杯,梁复道:“小弟先饮为敬!”话音刚落,只见徐霞客跌趴在桌上,嘴角流口水。 于瑞雪知道徐霞客药力发作了,于是便趁势道:“哎呀,头好晕......”还没说完便晕倒在地。众侠也纷纷装着被蒙汗药麻翻。一个接一个晕倒。此时徐子文上前来,招呼十多个伙计来绑起众侠和徐霞客。徐子文道:“那个红衣的女大夫别动她。其余人女的当做嫩羊卖。”伙计问道:“那男的呢?”徐子文指了指杨者昌和黎玉遥:“这两个粗壮的当水牛肉卖吧,剩下的都当黄牛肉卖!” 第8章 黑珍珠 伙计把众侠搬上一艘船,徐子文亲自摇橹,一众客店伙计还是留在店内。徐子文摇了一阵子的船,觉得力乏了,便停下来休息一阵,顺手把于瑞雪的医药箱打开来看,看见里面有有一卷金针,数个小药瓶,却没写明药名,想起方才于瑞雪说过有些药瓶里装的是毒药,便骂了几句:“这臭大夫真懒,也不在药瓶上写药名,也不怕自己服下那毒药?”于瑞雪心中偷笑道:“我要是写了哪瓶药是治你爹的病,恐怕此刻已葬身湖底了!”又过了一阵,听着船桨有节奏的划水声,众侠感到困意来袭,便都睡着了。 翌日早上,药力已过,徐霞客苏醒了,众侠也睡了一夜醒了。众侠醒过来后假装惊慌失措地叫喊着。梁复哭道:“天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撑船的人你是谁?想把我们带到哪儿去?”于瑞雪叫道:“梁公子,快叫你武昌知府的爹派兵来救啊!”梁复道:“也要让家父知道我们出事之处啊!”徐子文冷笑道:“那恐怕你们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都给老子闭嘴!谁再吵就先把谁扔进湖中!”船舱中顿时安静下来了。 徐霞客却是出奇地平静,看着东边渐渐升起的旭日不说话。朱常鸿悄声道:“霞客先生,会为你那‘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宏愿后悔吗?”徐霞客道:“自从在下立下那个宏愿之后这便在在下的意料之中了,只是可惜啊......”朱常鸿问道:“有啥可惜的?”徐霞客道:“可惜这壮阔河山还没游历够,在下的那本游记也没完成!”徐子文摇了整整摇了一天的橹,到了晚上戌时左右才来到了一个小岛上。 这座岛看规模不像是松门山岛,岛上也不见有什么水寨,只有一间小木屋。徐子文喊了一声:“黑珍珠!”木屋中出来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姑娘,皮肤黝黑但面庞俊秀,轮廓分明,双眼炯炯有神,穿件红春纺短衫,系条青绫子裙,拖着一个麻袋上到船来了,口中道:“哥,菲儿来了!”徐子文把菲儿拖上船后道:“那个红衣大夫能给爹看病,得留着,其他人你想如何处置都可以。哥先去睡一会儿,摇了一天一夜的橹都快困死了。”菲儿道:“哥去睡吧,菲儿来划船。” 听到徐子文的鼾声后,杨者昌、黎玉遥两个壮汉首先忍不住道:“姑娘行行好,我们都一天一夜没吃的了。”菲儿便从麻袋中掏出肉包子来喂众人。朱常鸿笑道:“姑娘,这不会是人肉包子吧?”菲儿脸红了一下道:“当然不是,各位不信,菲儿先吃为敬。”于是自己便先吃了一个。梁复吃了一口道:“嗯,这的确便是牛肉馅的包子!”众人都饿了,吃起来津津有味的。菲儿又给大家喂水喝。 郑翠翎道:“这位姑娘名叫徐菲儿?”菲儿吃了一惊道:“妹妹如何得知?”郑翠翎道:“想必你等必是鄱阳湖中的水寇吧?方才你和你哥口中的那个‘爹’应该便是徐寨主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喽啰,方才那位仁兄为何敢把我们这几个‘牛羊’留下治病?”徐菲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家本来也不是坏人啊......我家只是南康府昌都县的贫民,前年昌都县大旱,谷物失收,我们贫民没粮食吃只好吃观音土,结果我娘却被这观音土撑死。我爹一气之下带着我兄妹二人到这鄱阳湖中落草为寇,啸聚得一两百人。” 朱常鸿听得,心中一酸:“天下百姓受苦都是我朱家的罪孽啊!”然后不禁叹了一声气道:“对不住啊,徐姑娘......”郑翠翎生怕朱常鸿的话语穿了帮,急忙质问徐菲儿道:“但这也不是你家杀人越货,把无辜人做成人肉包子的理由吧!?”徐菲儿流泪道:“对不起,我有劝过爹爹和哥哥,但他俩不听,我也无能为力啊......”郑翠翎听了,也觉得徐菲儿作为徐家中的一个女子,的确阻止不了父兄的恶行。 徐菲儿道:“还有三天我们就能去到那松门水寨了,到时候如果红衣大夫能治好我爹爹的病,我拼了性命也要把各位送出这鄱阳湖!”梁复道:“居然还要开三天船?”徐菲儿道:“嗯呐,这鄱阳湖南北长可是数百里呢,松门山大寨已经算是在鄱阳湖的较北部之处的了,但我这摇橹的船也开不快啊。方才我上船的岛叫牛头山岛,是我寨的其中一个补给点,后面还有湖山岛、吴家咀和落星墩几个补给点呢!放心吧,有这几个补给点便饿不坏各位!” 第二天,徐子文醒来,发现麻袋中的肉包子少了许多,便喝问徐菲儿。徐菲儿道:“我家要他几个帮忙治病,总不能让他们挨饿吧?”徐子文指了指徐霞客道:“那这个穷酸秀才和他几个却不是一路人啊!”徐菲儿憋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你要把人家当黄牛肉卖,也不能把牛饿死吧!?肉不好吃啊!”众人一听都哭笑不得。 第9章 松门水寨 又过了一天,徐菲儿把徐子文替下来摇橹后,朱常鸿低声对徐霞客道:“霞客先生放心,我以人头担保你不会出事?”徐霞客苦笑说了一声谢后,心中想:“别哄我开心了,你眼下不是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么?”第四天傍晚,这艘船终于来到了鄱阳湖中的松门山岛了。这松门山岛旁边有座稍矮的山岛,名唤吉山。吉山、松门山两座相互毗邻、东西相连,像一条卧水的巨龙,将烟波浩淼的鄱阳湖分为南北两段。有诗为证: 松门环水伴烟云,龙状沙山遐尔闻; 全因此座湖中岛,百里鄱阳南北分。 这鄱阳湖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元末明太祖朱元璋便与陈友谅决战于此;正德年间王阳明也于此处大败宁王。船靠了岸,徐子文向岛上射了一支响箭,不一会儿一个年过五旬但是身材魁梧的长者带着三四十个喽啰下来。只见那长者赤膊上身,右肩膀上穿着个带刺的护肩,披头散发,下身穿着条虎皮裙,看上去凶悍异常。徐家兄妹看见当即上前施礼道:“爹爹,孩儿回来了。”原来此人正是松门水寨的寨主一斧开山徐志天。 徐志天哈哈大笑道:“孩儿免礼!”然后看看后面众侠道:“不错不错,好久没有这样的收获了!哟,那几只嫩羊看上去还挺俊的,哈哈哈哈!说吧,这次收获多少?”徐子文拎着众侠的包裹道:“爹,孩儿都看过了,这几个包裹有好几百两银子呢!”徐志天道:“那怪不得咱了!怕是大伙都知道咱鄱阳湖的徐家,不敢经过鄱阳湖附近,好久没发市了!碰见这几个呆头鹅来开开荤!” 徐子文指了指梁复道:“爹爹,那厮可是大明狗官的儿子,他爹是湖广武昌府知府!”徐志天吼道:“那就更没抓错人了!”一边说一边上前抬手便要掌掴梁复。于瑞雪在旁冷笑道:“你敢动他,你的病不想治了?”徐志天一愣,扭头问徐子文:“这丫头是谁?说话如此大口气?”徐菲儿立马上前道:“爹爹,这几人不可随便杀,她可是给你治痛风的于大夫!”徐志天喝道:“你闭嘴,我没问你!我问你哥,老爷们说话老娘们插啥嘴?” 徐子文捧上于瑞雪的药箱道:“爹啊,这红衣娘们的确是个大夫,她就是从武昌府给那知府医治完痛风回华亭县的路上经过湖口县咱们在英雄石旁设下的店被孩儿拿下的。这就是她的药箱,但是孩儿苦于不知道哪瓶药才是治痛风的啥麻沸散来着......”徐志天又喝问于瑞雪道:“你真是大夫?”于瑞雪“哼”了一声道:“不然你问问那武昌府的梁公子?”徐志天桀桀笑道:“你要是能治好我的痛风病,我就不杀你!如何?” 于瑞雪道:“你这是求医的口气么?”徐志天道:“哟呵,这小娘们还来劲了哈!”于瑞雪道:“眼瞧着又快到睡觉的时辰了,那你便再在床上辗转痛上一晚吧,啥时候款待我几个啥时候让你药到病除!”徐志天把徐子文拉到一旁道:“这大夫可真靠得住?”徐子文道:“爹啊,孩儿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大夫了。他几个命都在咱家手上,谅她耍不出啥花招的!如果药没效,再杀了他们不迟!”徐志天觉得有理,便喝令喽啰为众侠松绑,扶着众侠上寨。 众侠手脚被绑了几天,的确也被绑麻了,知道进了贼窝就要见机行事,于是都走路活动手脚。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一座山寨前,但见这松门山水寨规模比绿竹山庄略小,都是木搭的敌楼寨栅,一个大门牌楼上大书“松门水寨”四个大字。进了水寨,徐志天吩咐喽啰把徐霞客押下去,待人肉包子卖完后便开刀。朱常鸿正要开口替徐霞客求情,忽见郑翠翎打了个眼色。朱常鸿虽然不明白郑翠翎的用意,但素来知道师妹一向智计百出,自己听她的便是了。 第10章 黄焯炫 上得聚义厅,众人坐下,于瑞雪便上前为徐志天把脉,又让徐志天捋起虎皮下摆看膝关节。只见那徐志天膝关节处肿起,皮肤紫红发亮。于瑞雪道:“徐寨主先前应该是贫苦出身,原本吃粗粮咽白菜惯了,近这一两年落草占据这鄱阳湖,上了年纪大碗酒大块肉,故此得此病吧?”徐志天道:“神医啊,果真如此!”于瑞雪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玉瓶道:“这便是麻沸散铁打酒,你服下看如何?” 徐志天接过药瓶,服下一口,但觉膝关节处真的不痛了,眉开眼笑道:“药到病除,的确是灵丹妙药啊!”于瑞雪道:“徐寨主今晚便可安枕无忧了!”徐志天 笑道:“对对对,于大夫果真妙手回春!文儿,好好安排于大夫和她的朋友好好安歇哈,把他们的东西全部还给他们。另外,于大夫要啥都要给!爹好久没睡好了,今晚非要舒舒服服睡一觉不可,没事别吵吵!”徐子文应后,徐志天便进内安歇了。 徐子文带着众侠下去找房间安歇。梁复在后面悄声问于瑞雪道:“于女侠,那徐志天杀人如麻,丧尽天良,你就真的治好他的病了?”于瑞雪道:“没有,那麻沸散只是个止痛药罢了。说实在其实徐志天那病算是轻的,也不怎么需要治,粗茶淡饭不喝酒吃肉便可。”忽然郑翠翎道:“阿昌,你去找找那位徐霞客先生,看他是否安好?”杨者昌是个聪明之人,知道郑翠翎的用意,便答应了一声。杨者昌便回头向徐子文请求前去看望徐霞客,徐子文却不为所动。 杨者昌道:“于大夫,我使不动徐公子!”于瑞雪道:“徐公子难道这么快便忘记了令尊方才之言?”徐子文心中道:“晦气,这丫头指挥起老子来了!”于是便喊了一声:“徐万,带这个阿昌去牛栏看看!”江湖黑话,“牛子”便是山寨中对抓到的人的称呼,“牛棚”自然便是关押被抓之人的处所。徐家的老家人徐万便带着杨者昌前去牛棚。路过厨房时,看见里面的小喽啰还在给人开膛破腹,剁人肉呢,要不是杨者昌英雄了得,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坏了。 杨者昌心中骂道:“这伙畜生当真丧心病狂!”正骂着,看见有一个小喽啰拉着一个头蒙麻袋之人过来了。徐万笑道:“张小乙,又要宰牛啦?”那小喽啰应道:“是哩,客人吃牛吃得快!”杨者昌看着那个被拖着走的牛子,欲救不敢,担心坏了大事,暗自咬牙切齿地跟着徐万走。走没几步,只听得后面那个叫张小乙的喽啰“哼”的一声,杨者昌扭头一看,只见张小乙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喉咙插着一支飞镖,飞镖上系着一条黄绫。 徐万惊叫了一声:“有歹人闯进松门水寨来了!”杨者昌看到黄绫镖,自然知道是朱常鸿为了想见舅舅一面跟着自己去牛棚了,心想:“这不是误了大事了吗?这小兄弟过于仁柔了,得找个机会跟他说道说道。”徐万的那声惊叫惊动了厨房中宰人剁肉的喽啰,二人拿着刀枪出来问道:“徐管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话音未落,又被朱常鸿的两枚黄绫镖打死。杨者昌见事已至此,也只好拾起喽啰的长枪,挺枪便要刺徐万。 果然,此时杨者昌听得朱常鸿惊叫道:“杨护法!他只是徐志天手下的一个老家人罢了,并不是那些会手执兵刃的喽啰啊!”杨者昌回头看见朱常鸿走过来,便道:“朱兄弟,你不是要救那些被喽啰困在牛棚里的牛子吗?”朱常鸿道:“是啊!”杨者昌道:“若不杀死这个老头,让他去叫人把咱们围起来,那咱们谁救不了,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若是不杀死这厮,你就想当于根本没去救那些牛子。不,甚至可能是害了他们!” 朱常鸿语塞了道:“可是,这……”杨者昌继续道:“朱兄弟啊,若要救人,不救则已,要救就要救到彻底。这才是真正豪侠所为!”朱常鸿把插在三个喽啰身上的黄绫镖收回后道:“杨护法,我知道,但是……我……我真的不喜欢随便杀戮……如果都是手执兵刃对战还好,但是面对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余地之人,我每次都杀不下手!”此时的徐万已经被吓得双手抱头颤抖着蹲在地上了。 杨者昌语重心长地道:“朱兄弟啊,我明白你初出江湖,宅心仁厚,不嗜杀戮。但是若你要成大业,光只一味妇人之仁,这是不足以成事的,请务必紧记这一点!真正的仁慈,尤其在乱世中,是去诛杀那些奸佞之徒以保护弱小,而非一味拘泥所谓的‘戒杀’。朱兄弟,你眼下无法接受这些也无妨,但你迟早都得面对这问题,愿你自己能好好深思。也罢,这一次就顺着你的意思,让你自己瞧瞧,妇人之仁换来的会是什么?”说完杨者昌往徐万的屁股踢了一脚道:“还不快滚?”徐万连爬带滚地离去了。 杨者昌褪去蒙在张小乙拉着那牛子头上的麻袋,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黄叔父!?却不曾想到此次错手救得居然是你啊!?”原来此人便是黄睿之父、朱常鸿的舅舅黄焯铉。朱常鸿听得惊喜异常,当即割断了黄焯铉身上的绳索跪下道:“外甥朱常鸿拜见舅父大人!”黄焯铉懵道:“啊?朱常鸿?你便是我那进宫后,二十年没见过面的妹妹黄芸娘的儿子?”朱常鸿道:“正是!”然后朱常鸿便把自己上燕山学艺下山,下山阻止福王朱常洵的谋反阴谋,然后又到贵州平叛,最后为何到这鄱阳湖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 黄焯铉慌忙下跪道:“草民黄焯铉参见皇子殿下!”朱常鸿惊道:“舅舅休要如此,折煞甥儿!”杨者昌道:“你甥舅二人就别拜来拜去了,救人要紧!”朱常鸿点头说是,便捡起一把趁手的刀,把另外一把刀让黄焯铉拿着,让黄焯铉带去牛棚了。牛棚看守的两个喽啰一个正要抵抗,早被杨者昌手起一枪了结了。另一个惊慌失措地求饶,朱常鸿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打开各牛子的牢房。原来此处除了徐霞客外还关押着四五个牛子。朱常鸿便去割开那些牛子身上的绳索,杨者昌又一枪挑死了那喽啰。 第11章 内外夹击 朱常鸿道:“杨护法,他刚才都讨饶了,为何还杀他?”杨者昌一边擦拭枪尖上的血迹一边道:“朱兄弟你望望外面?”朱常鸿往外一看,只见徐万带着二三十个喽啰明火执杖叫嚷着过来。朱常鸿后悔道:“啊,杨护法,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杨者昌道:“别介意了,朱兄弟!我看重你是个人才,才故意借此,让你体会一些事,如此你才会吃一堑长一智。我白莲教的兄弟当初如果有你一半的仁柔,不是嗜血成性,或许一代名捕杜学仁便不会惨死。” 听到此处,朱常鸿不觉大惊道:“当初听洪捕头说过此事,洪捕头也是我的好友,但原来他和白莲教果真有此深仇大恨。今后如何让六扇门和白莲教冰释前嫌呢?”此时,外面的徐万道:“牛棚里的人听着,再不出来,我们便要放火了!”然后让众喽啰弯弓搭上火箭。朱常鸿道:“杨护法,小弟捅的篓子,小弟一定会摆平此事!” 当时牛棚外小喽啰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朱常鸿看见树上有个马蜂窝,于是灵机一动,对众人道:“各位撕一块布蒙着面!”然后又把牛棚里的火把的火弄灭,只冒着一缕缕的青烟。朱常鸿看见大家都蒙好面了,左手拿着冒着烟的火把,右手一扬,一枚黄绫镖直射而出,把树上的马蜂窝打落。马蜂当即纷纷飞了出来,去蜇松门水寨的喽啰。朱杨二人趁机带着一众牛子闯了出来了,众人一来脸上蒙了布,二来挥舞着冒烟的火把,故此受马蜂的伤害不大。 朱杨二人此时带着众牛子去找众侠,发觉此时松门水寨内处处起火,想必是徐万前来禀告徐志天,徐志天派人去捉拿众侠,却是被徐菲儿事先告知众侠让其逃生,众侠在水寨内放火制造混乱了。其实朱杨二人只猜对了一半,的确是徐菲儿让众侠躲避,但原来徐氏父子此时也分身不暇。原来早在众侠被徐子文带去松门山水寨不久,邓清便坐不住了,撩动黄睿和罗子璇一同尾随前往松门山。黄睿救父心切,罗子璇也不禁被邓清用言语相激,于是便都答应去了。 天明道:“如此小僧二人也不留在此了,小僧撑船先把师弟送过湖对面去。毕竟我们还要赶路前往南少林呢。”黄睿点头道:“如此也好,松门山隔湖东岸的都昌县有座大矶山,完事后都在那山麓等吧。”于是众侠便分头前往。再说黄睿带着邓清和罗子璇二人跟踪着徐子文的船来到松门山前。邓清看到众侠都被水寇带上水寨去了,心中愈发焦急,便想动身跟着去了。罗子璇道:“大头狮子你先别急,或许郡主自有安排呢!” 黄睿愕然道:“罗副提督你为何称呼邓家妹子作大头狮子呢?”邓清掏出狮子头套道:“全因这个!”然后戴上对罗子璇道:“那你就在此乖乖地坐冷板凳吧!”黄睿手执双戟道:“邓家妹子等等,我也去!”罗子璇苦于武艺低微,但又阻拦不了二人,只好叫苦干着急。二人摸黑来到松门水寨门楼下,邓清一跃而起跳上门楼,黄睿不会轻功,只得趴在水寨门处。邓清刚走了几步想捉个喽啰问话,却不曾想到突然铃声大作。 原来水寇早在水寨敌楼上用丝线连着一个铃铛预警,水寨自己的人知道丝线所在便不会去触碰,邓清一外来人哪知晓这道理,当即便触响了水寨敌楼上的铃铛。当时徐子文在看守,听得铃铛乱响,抄起一对短枪喝问道:“谁,什么人!?”邓清应道:“专门扫荡草寇的狮面剑客!”说完打出几支袖箭。徐子文用短枪挡过袖箭,心想:“却是奇怪,此人一向出没于北方,为何突然来了江西和我寨为难?而且原来是个女的?” 但此刻也不容他多想了,只见徐子文纵身跃起,从上至下一招“蜻蜓点水”,双枪直刺邓清。邓清侧身避过,挺剑还击。二人刚交上手,只听得水寨大门被一阵乱打。原来下面黄睿听得邓清和徐子文交上手了,担心邓清有失,便用双戟去砸水寨大门。水寇一来觉得官军攻不上松门山岛,故此水寨大门并不结实;二来黄睿力大,故此寨门竟被黄睿生生砸开了。 此时早已有喽啰叫醒徐志天,徐志天抄起大斧,那大斧有圆桌般大,招呼一声,早有几十个伙计,绰了朴刀,钢叉,留客住,前往寨门捉拿黄邓二人。黄睿往里冲正正碰着徐志天带着喽啰出来。徐志天看见又是黄睿来了,哈哈大笑道:“来来来,等我把你也捉咯,好让你父子团圆!”黄睿骂道:“徐贼别得意,识时务便将我爹及被你水寨抓的牛子全部释放,不然待会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喽啰也仗着有寨主壮胆,呐喊一声冲上前来。 徐志天喝道:“我也不与你斗嘴,看斧!”巨斧犹如凤凰振翅一般,上下翻飞,拍打那黄金双戟震荡连连。大斧虽是沉重,徐志天使起来也舞得得心应手。黄睿竟一时落了下风。徐志天喝道:“看斧!”一招“奔雷劈”砍到,黄睿慌忙用双戟挡住,斧子沉重得他双手酸痛。黄睿见势不妙,落荒而逃,可惜那记“奔雷劈”劈了个空。黄睿看见自己还是打不过徐志天,更兼有一种小喽啰助徐志天,也不敢恋战,呼哨一声便原路返回。 邓清应付徐子文和小喽啰本就吃力,幸好水寨敌楼狭窄,喽啰不好展开围攻,故此邓清才能撑这许久。此时邓清听得黄睿招呼撤退,正合心意,于是跃下水寨门楼便沿着来路疾奔。徐志天扛着大斧追去,徐子文担心老爹有失,也招呼喽啰跟着追前去。可是徐志天扛着沉重的大斧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那两个后生,被黄邓二人上了船,驶了出湖去。徐氏父子追到湖边,看见黄邓二人的船已离了岸,徐子文喝令喽啰也前去开船。 第12章 圈套 徐志天为人性急,看见二人所乘坐的船越驶越远,自己的小喽啰还没能开船出来,便吼道:“我儿,你去瞧瞧那些饭桶为何还没能开船出来?”徐子文看见父亲焦躁,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爹爹稍等,孩儿去去就来。”徐子文走开后,徐志天看见湖面上驶过一艘船,摇船的是一个和尚,便叫过去道:“我是这鄱阳湖湖主,兀那和尚划船过来!”那和尚把船摇近后,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道施主叫贫僧过来所为何事?” 徐志天道:“我有几个老朋友在前面的船上,他落了东西在我这,我想麻烦你渡我追前去把东西还给他们。”那和尚道:“施主,贫僧乃东岸大矶山上苏许庵的和尚,本想去过湖去西岸化缘,并非此处的船家啊。万望见谅,另请贤能吧。”说完开船便想走了。徐志天急忙道:“大师化缘不就是为了糊口吗?你渡得我过去,我与你五十两白银。”和尚沉吟。徐志天看见黄睿的船越走越远了,急了,便道:“大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和尚点头答应道:“那好,今晚贫僧能遇见施主,说明和施主有缘,那便请施主上船吧。”说也奇怪,徐志天上了和尚的船,黄睿的船便好像停住了,此时松门水寨的喽啰也撑着船出来了。徐志天招呼了一声,十一二艘船便跟着徐志天前去追捕黄邓二人。徐志天大喜,不住叫和尚家里摇橹。眼看就要追上黄睿了,和尚突然停住橹不摇了。徐志天问道为何不动了?和尚道:“施主,贫僧累了。”徐志天道:“大师啊,就差那几步了啊,麻烦你便帮个忙追上去吧?” 和尚道:“施主,您要是追上了朋友还了东西,再坐朋友的船回去,方才答应贫僧的五十两......”徐志天恍然大悟,笑道:“好和尚还记着这事!你等着哈!”一摸腰间,发觉自己没带钱出来。于是徐志天便回头问尾随追来的小喽啰道:“你们谁有带钱来?”小喽啰道:“寨主,我们都是来追贼的,咋会带钱呢?”和尚一听,冷笑道:“没带钱便上小僧的船,算计的挺可以啊......”徐志天自从落草之后,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当下恼羞成怒,舞起大斧便来劈那和尚。 那和尚手疾眼快,一下便跳进湖中。徐志天这一劈却是把船底劈穿了,湖水不住地从那个洞涌上来。徐志天不会游泳,慌了手脚,走出船舱向小喽啰呼救。小喽啰纷纷摇船上前要救寨主。黄睿船上的罗子璇掏出五雷神机,五枪打穿了五艘松门水寨的船。喽啰看见自己的船也漏水,急急弃船逃命。又有三艘船驶近了,罗子璇放下五雷神机,抽出三眼火铳,三枪过后,那三艘船也穿洞沉没了。众喽啰不知道是火枪击穿小船,惊呼道:“贼人会使妖术!”便一哄而退了。 此时徐志天的船快要沉没了,他指着那和尚骂道:“秃驴,我去你娘......”还没说完,那和尚便把徐志天拉下水道:“施主,你满嘴无言,一身肮脏,就让这呈请的鄱阳湖之水洗净你的罪孽吧!”然后不住地把徐志天的头摁到水中。徐志天是一两年前半路落的草,故此不熟水性,在陆地上凶悍无比,但落到水中却是任人宰割,不像他那对儿女精通水性。此时,一艘小船飞快驶来。罗子璇看见又有人要救徐志天了,便端出鸟铳向那艘船射击。那艘船应声而船,有条黑影从船舱中一跃而出,跳进水里。 话说拉徐志天下水的那个和尚便是天明,他俗家是山东微山湖上的渔民,故此熟悉水性。当时他把天正送到大矶山上的苏许庵安顿好后,便急急过来与众侠会合,正好被徐志天叫了来撑船追黄睿。于是天明便将计就计,把徐志天诱骗到湖中心收拾他。此时黄睿看见从松门水寨那边驶来一条船,有个黑影跳进湖中,担心有人会对天明不利,故此自己也跳进湖中去帮天明。 黄睿刚游到天明身旁,只见有个人双手是一对两尺长的龙王刺直刺过来。黄睿举起双戟替天明挡着。天明此时便趁机拖着徐志天游到邓清的船边,邓清罗子璇帮忙把徐志天拖上船。黄睿没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只见对方身材苗条,仿佛是个女子。黄睿和那女子在水中打斗了十数回合,黄睿看见居然还拿不下一个女子,心中越发焦躁。其实因为女子使的龙王刺轻,黄睿使得双戟重,而且水中打斗舞动兵器受水的阻力也大,故此黄睿才拿不下那女子。 黄睿在水中耗力大,于是便上水面呼吸一口气,看见此时天明已经驾驶着小船向水寨驶去。那女子也上了水面,此时黄睿看见这女子虽然皮肤黝黑,但相貌俏丽,不觉心神一荡。那女子也不顾黄睿,死命去追天明的船。黄睿问道:“徐志天多行不义,姑娘何故如此护着他?”女子也不理,还是自个游向水寨。黄睿叹了口气,觅来两块船板,自己一块女子一块。女子接过船板,道了一声谢,继续去追载着徐志天的船。 此女子不是别个,正是黑珍珠徐菲儿。原来当初徐万向她告知朱杨二人救了黄焯铉之事后,徐菲儿便借口让徐万带着喽啰抓捕朱杨,自己却来找到众侠让其逃走,顺道去救朱杨。然后徐菲儿看见前去捉拿黄睿邓清的徐志天急急经过,也赶着要走了。梁复为了感谢徐菲儿的好意,便告知徐菲儿让徐志天清茶淡饭,痛风便会好。徐菲儿谢过便跟着徐志天出去了。郑翠翎让黎玉遥等白莲教三人按着徐菲儿指引的方向去寻找朱杨二人,其他众侠便在水寨内到处放火。 后来徐子文回来找那些开船的喽啰,徐菲儿告知徐子文水寨内的事后,徐子文便才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又是对敌心软,故意放走众侠,于是自己带着喽啰去围剿众侠,让徐菲儿前去接应父亲。当时朱杨二人带着黄焯铉等几个牛子往回走,后面徐万带着喽啰赶来。朱常鸿慌道:“杨护法,小弟使剑使惯了,刀可能用得不太惯,对着如此多喽啰,如何是好?”杨者昌笑道:“朱兄弟放心,一枪在手,别说是十来个喽啰,便是十来只老虎我也不怕!”说罢,杨者昌挺枪冲上前,那伙喽啰还不知道厉害,也不放箭,合拢围了上来。 但见杨者昌一条长枪便似恶龙搅海,猛蛟翻江一般神出鬼没,点头点脑地向喽啰刺过来。那帮喽啰被杀得星落云散,此时想放箭的都被杨者昌手疾眼快刺死了。徐万见不是头,急急走了。此时黎玉遥、和李氏夫妇都找了过来,两边汇合。黄焯铉对其他牛子喜道:“今番我几个得救了!”黎玉遥三个在地上捡起几件趁手的武器,徐子文又带着五六十个喽啰杀到了。杨者昌挺枪上前截住徐子文厮杀,黎玉遥道:“前几天被这帮鸟人绑在穿上三天了,今番老子要报仇杀个痛快!” 朱常鸿道:“我方能打的人少,保护牛子要紧,黎堂主!”于是便和朱常鸿及李氏夫妇把牛子团团围着保护。但那徐子文却不是杨者昌敌手,大呼众喽啰过来帮忙。正在此际,阮鹤亭、郑翠翎也带着众侠执了器械赶到,双方一场混战。众喽啰见四面都火起,越打心越慌,虽然人多,但也渐渐不敌众侠。那徐子文虽然武功也不俗,且善跳跃,怎及杨者昌那条枪变化,不到十个回合,右臂上着了一枪,右手枪脱手。杨者昌正想顺手一枪刺下去,徐子文左手抢掷了出去。 杨者昌侧身避过,却听得身后“啊”的惨叫一声,究竟徐子文飞掷出去的枪插中谁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攻破水寨 话说杨者昌侧身避开了徐子文飞掷过来的短枪,却听得背后有人惨叫一声,回头一看,只见徐子文那支短枪从黄焯铉的背后插入,前胸穿出。原来杨者昌避过那一枪,那短枪便向徐霞客直飞过来。黄焯铉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护着徐霞客,却被短枪穿透了。徐子文见状乘机跑了。朱常鸿慌了手脚,急急大叫:“于女侠,于女侠何在?快来救救我舅舅啊!” 于瑞雪听得朱常鸿叫得急切,慌忙杀过来,看见黄焯铉此般惨状,情知黄焯铉没救了,但也不好直白说,只好马上向黄焯铉施针,免得失血过多,起码能撑得住黄睿回来。黄焯铉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但声音太低,朱常鸿听不清楚。朱常鸿俯身贴耳泣道:“舅舅,甥儿在,您说啥,常鸿听着呢!”黄焯铉道:“让......睿儿......跟你们......”还没说完,便断气了。朱常鸿抱着黄焯铉的尸身失声痛哭。 众侠看见听到这惨变,或多或少都心神乱了,渐渐局势又被喽啰扳回来。正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大叫道:“你们大王都已就擒,首恶已除,虾兵蟹将弃械投降,可免一死!”众人看时,只见邓清高擎火把,在前带路,后面天明押着五花大绑的徐志天。喽啰惊叫,登时不知所措。此时徐万一手仗剑,一手提个包裹,奔逃出外时,恰巧撞到李健辉。李健辉喝声:“毛贼待向哪里走?”只一刀,连肩带背,砍倒在地。 李健辉指着徐万的尸首喝道:“谁敢抵抗,这便是榜样!”邓清在后叫道:“要命的快丢下兵器,俺们自做主张。”众喽啰听得的,尽都丢掉枪刀,跪在地上。邓清喝道:“把这合寨丧尽天良的狗强盗都杀了!”郑翠翎急忙制止道:“师姐,杀降不祥!”邓清道:“他们杀了多少无辜路人!?做了多少人肉包子!?留此等人在世间,天理难容!”黎玉遥按着刀说道:“邓家妹子说得是,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留来何用!?”众喽啰缩了手脚,谁敢做声? 就在此时,一把凄厉的女声呼喊道:“菲儿求求列位,勿伤害我爹爹!”原来徐菲儿和黄睿赶到了。黄睿环视了一周,看见表弟抱着自己父亲,父亲却被一条短枪贯穿了,便失了神,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过去,一字一顿地问道:“表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这样......”朱常鸿便把事情告知黄睿。黄睿低头呜咽了一阵,猛然抬头,只见他双眼充满血丝,吼道:“徐子文那天杀的在哪里!?” 杨者昌上前赔礼道:“兄弟,对不住,当时看见叔父被伤,慌了慌,被他逃遁......”杨者昌话还没说完,被黄睿一拳打中面门,嘴角也流血了。黄睿还要上前厮打,被阮鹤亭、梁复急急上前抱着道:“此事不关杨护法事,黄兄你打他也无补于事啊。”黄睿挣扎道:“不关他事,你们敢说不关他事!?当初他要是用枪挡开徐子文的短枪,我爹便不会死!当初如果他能抓住徐子文,我就能报仇!”说着说着便流起眼泪来了。 徐霞客见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便上前道:“黄公子,当初黄爷也是为在下挡了那一枪才致命的,在下此刻便把命还给黄公子......”说完捡起地上一把剑,便要横剑向自己脖子割下去。黄睿一见,当即夹手把剑抢了,喝道:“你说什么胡话!?我爹只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而死的!你如果此时自杀,那我爹岂不白死!?你给老子听着,你以后的命便是老子的,老子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徐霞客被黄睿这一吼镇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黄睿手执双戟,大踏步往徐志天走过去。徐菲儿见状当即拦在徐志天跟前道:“不要,请不要伤害菲儿爹爹......”黄睿道:“滚开!徐子文杀了我爹,我也要杀他爹!”天明道:“施主,恕贫僧直言,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施主为了报父仇而杀害一个已毫无还击之力之人,那么和这群滥杀无辜的草寇有何异?”黄睿道:“别拿老子和这些天杀的狗强盗比!”天明道:“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位徐施主是贫僧抓拿的,也是贫僧绑的,此时他的性命便在贫僧手上,施主要杀他,便请先杀了贫僧。” 黄睿道:“你以为我不敢!?”正要动手时,是觉得自己左脚被人抱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徐菲儿跪下了抱住自己的脚来哀求。望着徐菲儿脸上晶莹的泪水划过她俊美的脸庞,再看了看天明,黄睿不禁心软了,把双戟往地上一扔,把左脚一扯,喝道:“快带着你那个丧心病狂的爹爹滚!以后别让老子在看见你父女二人!”徐菲儿对黄睿千恩万谢。阮鹤亭对一众喽啰喝道:“弃了械的赶快逃命,寨中的财物一概不准带走。以后如敢再行凶作恶,定杀不饶!”众喽啰便和徐菲儿一同把徐志天搬走。 众侠此时便开始带走山寨中的财宝,收拾妥当了便在聚义厅又放起一把火,火光冲霄而起。此刻全寨着火,火势愈烈,众侠将地上许多喽啰死尸,一个个都抛向火中,顷刻化为灰烬。一切停当,众侠找来四艘船,天明、黄睿、杨者昌、黎玉遥各撑一艘,接了众人到了大矶山下。众侠给了那几个牛子每人三十两作为盘川,让其各自回家。 第2章 葬舅 当邓清把银两递给徐霞客时,徐霞客却推辞道:“在下本也打算到这大矶山一游的,各位可知道这山为何叫‘大矶山’么?”邓清觉得有趣,便问道:“为何呢?”徐霞客道:“那是因为这山上有只大公鸡啊!”邓清笑道:“山上人家养几只鸡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便叫‘大鸡’山了?”朱常鸿微笑道:“清师妹,如果霞客先生想和我们一起上大矶山便让他同行吧。路上让他慢慢解释给你听。” 邓清问徐霞客道:“你叫‘侠客先生’?”徐霞客道:“在下的号是‘霞客’,是‘朝霞’的‘霞’,并非‘大侠’的‘侠’。十二年前也有一个人问过同样的一个问题。”邓清奇道:“那人是谁啊?”徐霞客道:“江南魔君莫志旭。”邓清道:“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一个类似的名字......”说着说着,众侠不知不觉转过一个小山崖,迎面看到一座朱红色的石头牌坊,上书“佛光普照”四个金光闪耀的大字。石头牌坊后面有一块巨石,石头上有一只瓷质大公鸡。这只大公鸡非常健硕,鸡冠像火炬一般火红,雄赳赳地凝视着前方浩瀚的鄱阳湖。 邓清看到了这只大公鸡兴奋地喝了一声彩。大公鸡后便转出一个人来,原来便是天正。原来天正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上前道:“小僧在此恭候各位多时。苏许庵的方丈静虚师太有请。”众侠听闻,便急急上了大矶山进苏许庵拜见静虚师太。静虚笑道:“各位施主带着两位出家之人,欲往何处?”朱常鸿不敢把实情说出,只说众侠原本就想到九莲山南少林一游,苦于没有向导,恰好碰到两位南少林的游方和尚,故此跟着两位大师前去南少林。 静虚微微一笑,转过去问天明、天正道:“果真如此?”天正支支吾吾,天明合十道:“正是。”静虚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打诳语,罪过罪过啊......”众侠后背直冒冷汗。郑翠翎偷偷扯了扯黄睿的衣袖,黄睿醒悟了,便向静虚下跪道:“师太在上,可否为新丧的家父做场法事,超度家父的亡魂?”然后黄睿便把在鄱阳湖松门水寨中和水寇打斗,为救出牛子,老父黄焯铉不幸遇难之事说出。 静虚合十道:“阿弥陀佛,黄老施主为救危难,菩萨心肠,老尼愿带领蔽庵弟子为黄老施主做一场亡斋。”此时东方已发白,黄睿、朱常鸿二人戴孝,苏许庵的尼姑念经,众侠下山在附近村镇购了一口棺木,抬回苏许庵中把黄焯铉盛殓。众侠扶灵,把黄焯铉安葬在大矶山下。一切停当,众侠与了苏许庵一包银两。静虚推却,朱常鸿道:“请师太收下吧,这江西鄱阳湖边本是鱼米之乡,但居然会发生平民吃观音土充饥而死之事,说不定这银两日后可救民于水火之中。”静虚闻言,便收下了。 众侠完成了黄焯铉的丧事,担心阉党会前来追击,不敢停留,便继续福建兴化府莆田县出发。徐霞客听闻众侠要去福建莆田九莲山南少林,便说自己曾经去过,带众侠过去。众侠便带着徐霞客前往,穿过江西饶州、广信二府,进入福建省,又经过建宁、福州二府,来到兴化府旁的福清县已经是六月下旬了。一路上,黄睿都对杨者昌不理不睬,好几次杨者昌走近黄睿身旁找话题说时,杨者昌还没开口说话,黄睿都走开了。众侠看到一对相识十多年的老朋友竟落到如此下场,也很是痛心。 第3章 遇倭 众侠往南行往莆田赶路时,却被一条河自西向东挡住了去路。众侠见这河一无桥二无渡,很是焦急。远远看见一位樵夫挑着两捆柴过来,梁复上前问道:“大叔,借个光,请问如何过得前面这河呢?”樵夫道:“这河名叫龙江,是福清县内最大的河了。我是从西边的石竹山打柴然后挑到东边市集去卖的。往东再走二十五里左右便看见有人家渡船的了,由此便可以过河。”梁复谢过樵夫,回来告知众侠。朱常鸿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向东寻去吧。” 众侠打马走了一阵,朱常鸿走到黄睿身旁,低声道:“表哥,你和杨护法在那鄱阳湖边同甘共苦地过了十多年了,小弟也替你这两个至交好友落得如此而痛心呢。而且杨护法那也真的是无心之失,你便原谅他吧。”黄睿说:“哎,我也知道他是无心之失,其实我也知道当初怪他是不对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只见方才那樵夫慌慌张张地往回跑,连原本担着的柴也丢了。梁复急呼:“大叔,请问前方有何变故?”那樵夫啥都没说,连爬带滚地疾奔。 黄睿一见便道:“我前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说完打马前奔,杨者昌看见也道:“我也去!”众侠也都不敢怠慢,策马前奔,只见远远的福清县城,大明朝的旗号都没了,却居然竖起了一面面窄面旗,上书“八幡大菩萨”五个字。郑翠翎戟指骂道:“大胆倭奴敢犯我大明!?”邓清道:“师兄,先前你都说我鲁莽闯祸,这次我听你的再动手。”朱常鸿道:“倭奴敢到大明来虐杀天朝子民,没什么废话的。就一句,杀!” 原来这伙倭寇便是十二年前山村秋安侵扰浙江的那伙,此次天启五年夏天再次进攻中国。因十二年前在杭州被邪王门一派和朱大典等金华乡勇杀得大败亏输,连佐佐木小次郎这样有名的高手也战死了,因此倭寇说到杭州便心胆俱裂,故此此次来进犯福建。此次倭寇一百来人,趁着夜色乘船逆着龙江而上,在汉奸的指带下从城墙缝隙还没来得及修补之处潜入福清县城,击杀巡逻官军。 一来倭刀锋利,二来来犯的倭寇的武术新阴流凶猛,故此虽然福清县城内的官军虽多,也抵不住这一百来人的倭寇。说起这倭寇剑术新阴流,则以柳生家族祖孙三人最为厉害,柳生宗严及其子柳生宗矩、其孙柳生十兵卫,在日本,此祖孙三人被称为柳生三天狗。此三人除了柳生宗严已在万历三十四年过身外,柳生宗矩和其子柳生十兵卫都来了中国福建。 话说当下倭寇虽然精悍,在福清县城烧杀,但因为官军也人多,故此一时还没拿下县城,因此县城头虽然已经插上“八幡大菩萨”的旗帜,但是倭寇都和官军缠斗去了,城门也没关。众侠冲进城里,纷纷杀倭救民。朱常鸿看见不远处一个老公公被倭寇追杀,老公公倒下了,倭寇的倭刀砍下来了,一个大汉用一柄怪刀架着倭刀碰到那把怪刀当即断为两段。那柄刀之所以说怪,是因为刀口有一段是往内弯的。 第4章 定玄遇害 朱常鸿定眼一看,不仅刀怪,使刀的那大汉也怪:三十岁上下年纪,身上穿着一套套有一大四小五个骷髅的铠甲,两个小骷髅套在肩膀上,另外两个小的套在膝盖上,一个大的作为护心镜套在胸前。朱常鸿见了,急从腰间拔出一支黄绫镖,大喝一声:“趴下!”一支黄绫镖便飞出去。那大汉急把身一矮,顺手把倭寇砍死。黄绫镖从大汉头顶飞过去了。那大汉把倭寇的倭刀捡起,向朱常鸿那边掷过去,厉声喝道:“闪开!”朱常鸿侧身一闪,倭刀从朱常鸿身旁掠过,插进朱常鸿身后一个想偷袭的倭寇腹中。 朱常鸿笑道:“谢过兄台救命之恩!”那大汉笑着拱手道:“哪路好汉来助我邪王门杀倭!?”说完扶起老公公便走,看见自己身后一个倭寇额角正插着一支黄绫镖,于是便把老公公扶到朱常鸿身旁,赞了一句:“敢问小兄弟是何门何派,年纪轻轻,好俊的武功!”朱常鸿笑着说了一句:“这些稍后等杀尽倭寇再说不迟!”然后和那好汉一道把老公公扶到安全之处。 黄睿看见前方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尼姑,挥舞着一柄拂尘和一名倭寇的首领打斗。那倭寇的首领便是十二年前进犯过浙江杭州钱塘,被大邪王倪天行赶跑过的小早川寿了。小早川倭刀当头劈下,小尼姑举起拂尘抵挡。可是没想到小早川的倭刀却顺着拂尘柄削下,把小尼姑的几根手指都削去了。黄睿怒吼一声冲上前想去救援。杨者昌也不敢怠慢,也冲了上去。 小早川看见敌方有人来增援,反手抽刀捅进了小尼姑的腹部,然后一个双飞脚把小尼姑踹出去了。黄睿急急上前护着,大喊于瑞雪前来救治。小早川倭刀又来劈黄睿,杨者昌一支红缨梨花枪拦着厮杀。于瑞雪闻声前来正要施针抢救,定眼一看,掩口哭了出来:“小师妹啊,怎么会是你?”原来这个小尼姑便是普陀神尼的二弟子,于瑞雪的师妹定玄。定玄看见师姐到了,便紧抓着于瑞雪的手道:“师父在南少......”话没说完便气绝身亡了。于瑞雪抱尸大哭。 那边厢杨者昌拦着小早川厮杀,杨者昌挺枪便向小早川的左右肩点过来,小早川急忙用倭刀挡隔。岂知杨者昌此招是虚招,杨者昌不等把招式使老把枪抽回来刺小早川的下盘。小早川后退不及,被刺中了左脚小腿。杨者昌把枪尾向小早川打过去,顺势收回枪头。小早川被杨者昌这快捷无伦的攻势打了这两下打懵了,定了定神,举刀便向杨者昌劈来。 杨者昌先前看过小早川削定玄手指的招式,故此此次他用枪尖挡住倭刀后顺势把倭刀往外推。拂尘柄短,长枪杆长,故此 小早川来不及削杨者昌的手指便被杨者昌的长枪推开去了。然后杨者昌的枪尾又打过来,小早川也早有防备,倭刀早架着打来的枪尾。却不曾想到此次杨者昌又用枪尖来刺小早川的下盘,右腿大腿上正着。小早川忍着疼,倭刀向杨者昌脑门横砍过来。杨者昌低头避过,顺势用枪尾扫打先前已被刺伤的小早川的左腿小腿。 小早川疼得跌倒在地。杨者昌趁机来刺小早川,小早川吓得身子一滚,避过了杨者昌刺来的几枪。小早川起身时,杨者昌又一枪刺来。小早川急忙把身边的一个倭寇拉过来挡杨者昌的枪。杨者昌把枪抽出来时,挡枪的倭寇倒地而死,小早川一跃而起,当头向杨者昌砍下来。杨者昌不慌不忙,梨花枪一招“独龙出江”向小早川当胸刺去,把小早川刺个透心凉,直把小早川钉在一祠堂的牌匾上。 第5章 大邪王 杨者昌此时才留意到祠堂牌匾上的三个字“戚公祠”,便失声叫道:“啊,这原来是祭祀戚少保的祠堂!”天正一听,顾不着和倭寇厮杀,急忙跑过来,看清果然是戚公祠,不由得扶地跪拜大哭道:“老祖宗啊,不孝儿孙戚彰宗向您跪拜了!”此时众侠大惊,纷纷靠拢过来保护天正,恐防倭寇过来伤害天正。此时朱常鸿和那个使怪刀的大汉也已回来,听得天正说自己是戚继光的后代戚彰宗时,大汉问道:“他原来是忠良之后?” 朱常鸿本听得戚彰宗不顾自己还是钦犯的身份,当众说自己是戚氏后人,已有措手不及之感。此时听得大汉如此一问,心中踌躇道:“这好汉杀倭保民,且称呼天正大师为‘忠良之后’,应该不会是歹人吧......”于是便点头道:“对,但浑河之战后,戚氏被阉党追杀,故此我们把他从少林寺保护至此!”那大汉朗声笑道:“好兄弟!你不瞒我,是个磊落之人!偌大一个大明朝,我大邪王佩服的官吏恐怕就只有戚少保一个了!今天不单杀倭,还保了忠良之后,痛快痛快,哈哈哈!” 少了天正一人之力,而且倭寇的新阴流确实厉害,众侠渐渐吃力,朱常鸿道:“大邪王此时还能笑得出?小弟佩服!”大邪王道:“这有什么?莫慌,待会儿便有人赶来帮忙。即便没人来帮忙,就凭我身上的邪王铠和手中的逆天宝刀,这些倭寇我一人也能解决!”杨者昌也插口道:“我也如此觉得,有我手中的一把红缨梨花枪,别说是几个倭子,阎王来了我也不怕!朱兄弟要是怕了这些倭寇我和大邪王平分了!” 大邪王道:“不行,我包了!”杨者昌道:“平分了!”正在此时,只听得“叭叭叭”的几声,紧接着几个倭寇接连倒地。朱常鸿觉得奇怪,心道:“这种声音不像飞镖、飞刀、袖箭,也不像石子、金针、火铳,这是什么暗器呢?”正在奇怪之际,远处看见四五个人杀了过来,一边杀一边喊:“初四哥,你在哪?”大邪王喜道:“太好了,魔头那帮兄弟也杀过来了!”然后脱下了身上的邪王铠,纵身一跳,双手拿着逆天宝刀,像旋风一样卷进倭寇群中。倭寇遇者披靡,四散奔逃。 杨者昌自然也不甘人后,大吼一声,挺起手中梨花枪向前一刺,像刺穿糖葫芦一般串着三四个;向左一扫,扫倒五六个;向右一横,打倒七八个。阮鹤亭叹息道:“这二位的武力绝不在我之下,是我们之友非我们之敌实属万幸啊!”李氏夫妇各和一个倭寇死斗,看得杨者昌勇武,心想:“如果我夫妻二人都如杨护法的武功,何愁白莲教不复兴?” 众侠看见己方的大邪王和杨者昌如此彪悍,便振作精神,奋勇赶杀倭寇。大邪王的那几位兄弟也去和福清县城官军前后夹击原本和官军缠斗的倭寇。倭寇一来看见首领小早川身亡,二来看见地方来了帮手,也不恋战,且战且走退出福清县城。此时,徐霞客扶着先前被大邪王救起的老公公出来谢过众侠。阮鹤亭定睛一看,惊叫道:“这位老人家不是叶阁老吗?”老公公慌忙行礼道:“老臣叶向高参见驸马殿下!”原来这位老人家便是两度出任内阁大臣,万历年间的独相叶向高。 阮鹤亭也向叶向高引见众侠,众人一一行礼拜见。此时,徐霞客也认出大邪王等邪王门弟子,也向朱常鸿的引见。邓清笑道:“啊,原来各位便是十二年前在杭州把倭寇打得屁滚尿流的英雄!我师兄许锡毅先前提起过此事呢!”倪天行笑着回应道:“哈哈哈,旧事免提了!”朱常鸿问道:“各位都是浙江杭州人,为何到了数百里之外的福建福清呢?”倪天行道:“今年三四月份,我养的那只劫隼不知道从何带回来一封信,说东瀛倭寇要侵扰福建,故此我邪王门的师兄弟们便赶着抗倭了。” 阮鹤亭道:“如此奇怪?于女侠的师妹来了,方才她临终前说师父普陀神尼到了南少林。会不会是普陀神尼让劫隼带的信呢?”倪天行沉吟道:“普陀山所在的舟山群岛的确在杭州湾外,我邪王门也和普陀神尼相互闻名已久。但即使神尼知道我养了一只劫隼,她也没见过劫隼长啥样的啊。”邓清道:“管他那么多呢,来了就好嘛,反正也有倭寇打,不枉此行啊。”倪天行爽朗地笑道:“对对,这趟没白走了!我在家母过身后便曾经对自己立下重誓,在中国的倭奴,但凡拿着兵刃的,我见一个杀一个!” 第6章 福清县官兵 此时,福清县城的两位千总带着一群盔歪甲散残兵前来找叶阁老。叶向高大叫:“张千总、李千总,老夫在这呢!”两位千总跑了过来,看见叶向高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叶向高对两位千总道:“这是九皇叔夏王、驸马两位殿下,以及郡主娘娘,梁副都统、罗副提督,还不快快拜见。”两位千总何时见过皇亲国戚,慌忙跪拜。朱常鸿、阮鹤亭扶起二人后,叶向高道:“这二位是本县千总张珣、李锐平。” 朱常鸿问道:“几十年前的嘉靖年间,太子少保戚武毅便始创了专门克倭的鸳鸯阵,为何今日在战阵上不用?”两位千总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开口。叶向高道:“千岁问你们话呢,还不赶紧回话?”李锐平道:“如果千岁肯恕我二人无罪,我二人方敢说真话......”朱常鸿温言道:“说吧,言者无罪。”李锐平道:“浑河之战后,戚氏一族获罪相信殿下听说过吧,从那以后,戚少保抗倭的鸳鸯阵、狼筅、《纪效新书》便一概不能用了......” 听到此处,朱常鸿不禁扬天长叹。邓清顿足道:“又是那一群可恨的阉党!”倪天行道:“何谓祸国殃民?这就是了!”郑翠翎道:“嘉靖年间,倭寇长驻在横屿,以此为立足点在福建沿海烧杀抢掠。小妹觉得今番倭寇也一定不会在陆地有据点,想必也是在海岛立足。”叶向高点头道:“郡主娘娘说的是,老夫在莆田认识一位老朋友,名叫普鲸。他曾经告知老夫,在莆田县有个湄洲岛,离着陆地很近,倭寇便在该岛驻扎。” 邓清拊掌道:“正好,我们正要到莆田南少林呢!”倪天行也回头对莫志旭、仇无尽几个道:“我师兄弟几个本就立下誓言杀尽华夏带着兵刃的倭人,那我们也到莆田走一遭,如何?”邪王门五个师弟齐声道:“都听初四哥的!”众侠商议已定。于瑞雪含泪望着师妹的尸体。郑翠翎知道于瑞雪的意思,带着尸体去南少林不方便,便柔声对于瑞雪道:“把定玄的尸体火化了,带着骨灰上路吧。”于瑞雪点了点头,便去找柴草。 张珣张嘴便道:“不用到处去找柴草,把这戚公祠拆了便有木料可用于火化了。”众侠愕然了,天正马上追问。叶向高见隐瞒不得,叹了口气道:“眼下魏忠贤当政,很多地方官为了讨好他,在各地为魏忠贤兴建生祠。杭州的生祠建在岳庙旁;凤阳的建在皇陵旁;应天的建在孝陵附近;江西的居然把圣贤朱文公的祠堂拆了建魏忠贤的生祠。哎,当年戚少保在福建保境杀倭,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就连老夫出生时都是戚少保搭救的,眼下却看见魏阉害了活着的戚家人,连已仙逝的少保的少保祠也要拆了,真是心疼啊!” 邓清大骂道:“姑奶奶就不去莆田了,就杵在这,我看哪个狗官敢来动戚公祠的一木一瓦!?”莫志旭呵呵冷笑道:“精彩精彩,这大明朝快要国将不国了!”叶向高道:“听说来接收祠堂的东厂番子今天就要到了,怎么还没见面的呢?”正说间,于瑞雪、梁复、罗子璇、黄睿、白莲教四人已经找来了柴草,于瑞雪把师妹的遗体放在柴草上,便开始焚化,天明天正两位出家人在旁念经超度。 第7章 又喜又怒 等火灭了,天正在戚公祠找来一个香炉,倒了香灰洗净,交给于瑞雪。于瑞雪道了声谢便接过来装定玄的骨灰,然后用块布打包带走。一切停当了,祠堂外面隐隐传来了打杀之声。祠堂内众人吃了一惊,急急到外面一看,白莲教四人当即又喜又怒:怒者外面滋事的有毁教仇人铁弹子姚安和三截罗汉李展烽;喜者便是教主杨顺我正和二人交手!朱常鸿、郑翠翎一看,和杨顺我打斗的正是东厂的两个旗官文之炳、张应龙。 原来近一两年,姚安和李展烽这两个华南巨盗被阉党招安了,魏忠贤让他们俩在东厂当了个掌班。而杨顺我自从在山东相助杨肇基剿平了闻香教之后,便又南下四处查找姚李二人下落。正好遇着此二人被童季揆派遣前来追杀天正的。文张二人却是魏忠贤派来接收福建福清县的戚公祠。文之炳和张应龙却是和姚李二人会合时正好碰着杨顺我前来行刺姚李,文张二人却不知就里便上前和杨顺我交手。故此三人在福清县前的戚公祠打起来了。 杨者昌一见兄长和俩人交手,便大喝一声,挺起红缨梨花枪上前帮助哥哥。朱常鸿趁乱低声对天正道:“天正大师,不知道杨小公子把小王呈给圣上为戚家伸冤的奏疏交给圣上没,也不知道四川秦良玉将军的证人进了京没。故此大师现下极有可能还是被朝廷通缉之身,大师还是进戚公祠里回避一下可好?”天正点头,转身躲进了戚公祠。 那边厢姚安和李展烽见是杨者昌杀了过来,想起十一年前在广东东莞莲花山上的打斗,知道杨者昌的厉害,大惊失色。李展烽慌忙舞起三节棍截住杨者昌厮杀。姚安深知李展烽绝对不是杨者昌敌手,便跳后几步,拉起弹弓,“叭”射了一颗铁弹丸出去。岂料只听得“嘣”的一声,火花四溅,原来是仇无尽也拉开弹弓射出铁弹丸击开了姚安的铁弹丸。仇无尽骂道:“白莲教两人对敌你东厂三人本已吃亏,你还用暗器伤人!?我为和你用同一种暗器而羞耻!”姚安也知道自己理亏,当即也不敢回话。 朱常鸿看在眼里,心中道:“看来方才便是这位仇无尽用弹丸打跑倭寇的了。”于是当下朗声道:“都停手!”东厂这边的文张二人看见千岁殿下到来,便停手跳出圈外。李展烽初入官场,看见朱常鸿气度不凡,文张二人都停手了,自己也停手了。杨者昌自从结识了朱常鸿后,心中也对此年轻人欣赏异常,故此也拉着哥哥走到一旁。朱常鸿便问文张二人:“二位大人为何至此与人斗殴?” 二人禀道:“回殿下,卑职二人前来接收福清的戚公祠,用以拆毁修建督公的生祠。这两位便是东厂新招安的掌班,奉魏督公之命协助童老公到少林寺缉拿钦犯戚彰宗。但原来少林寺的秃驴早已把戚彰宗送走了。童老公估计应该是送到福建南少林来,故此命这两位前来追捕。此人不知道何故愣是吵扰卑职等四人,望殿下明鉴啊!”二人因为先前便知道朱常鸿不喜别人称呼魏忠贤为“九千岁”,故此在朱常鸿面前也只称呼魏忠贤为“督公”。 朱常鸿道:“这位使枪的兄弟是小王的朋友,故此小王心想,此前一定有什么误会了。依小王愚见,各位看在小王的面上就此罢手可好?”东厂方面当然点头应允。白莲教这边杨顺我也被杨者昌、李氏夫妇等劝住,也勉为其难地收手。朱常鸿对文张二人道:“这戚公祠小王看上了,麻烦回去告知魏督公,说他九千岁让让小王这个千岁晚辈可好?”文张二人听得出朱常鸿的语气,便唯唯诺诺地点头告辞了。 第8章 重生的戚家军 东厂众人走了后,朱常鸿便喊天正出来。杨顺我还抗道:“我白莲教会怕魏阉贼的走狗?就我弟的一条红缨梨花枪便杀了那几十个东厂番子了!”杨者昌苦笑道:“哥啊,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官家地方,我还真不敢惹这麻烦......”然后,兄弟二人各自说了别后的情况。当听到杨者昌竟然和朝廷的藩王、驸马做了朋友后,杨顺我面色不禁一沉。罗心怡乖觉,当下便道:“教主,朱兄弟他们的确和朝廷的那些赃官不一样。”于是便把众侠在河南、山西、贵州、鄱阳湖的事说了一遍。 杨顺我知道,罗心怡是白莲教中最反感朝廷的人,如果连她都如此说,看来这帮人的确不那么坏,更何况这些事自己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于是杨顺我当下便收起钩镰枪和鱼肠剑,向朱常鸿道:“我白莲教从来不受朝廷恩惠。你的好意我今天暂时受了,不过放心,他日我必定回报,到时候白莲教便和朝廷再无瓜葛!” 朱常鸿连连道:“不敢不敢,杨教主言重了。先前听令弟杨护法说到,那姚安、李展烽当初和红封、闻香一道毁了白莲教,罪行昭彰。小弟想那阉党日后必定垮台,到时再和他二人算账不迟。目前他二人还是朝廷官员,此时击杀他恐惹麻烦......”还没等朱常鸿说完,杨顺我驳道:“难道你觉得我白莲教是怕事之辈?我白莲教本就是和朱氏朝廷做对头的!”朱常鸿急急道:“小弟并无此意,小弟的意思是小弟保证三年内必去此二人首级献与贵教的白莲尊者灵前,如此又何必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杨顺我听了,气稍微顺了一下,当下默不作声。朱常鸿看见天正还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戚公祠,便道:“天正大师放心,我打算在此祠暂住。有我在,我看哪个阉党的走狗敢来收戚公祠!”天正听得,感动得满眼泪水,合十向朱常鸿深深一揖。张珣、李锐平带着官兵欢呼道:“太好了,有殿下在,我福清县官兵便不再怕倭寇了!”朱常鸿笑道:“那就先去劈竹制作狼筅吧!” 天正一听,便从怀内取出《纪效新书》道:“殿下施主,请收下此书吧!”朱常鸿慌忙摆手道:“此乃令先祖之物,我如何敢收?”天正道:“曾祖当初着下此书都是为了保国安民,殿下便可用此书训练福清县官兵抗倭,岂不正合曾祖之意?”朱常鸿闻言,便郑重收下了《纪效新书》。福清县官兵欢声雷动道:“如此说来,我们便成了重生的戚家军了!” 众侠辞别了朱常鸿,继续往莆田九莲山赶去。因为杨顺我知道姚安、李展烽是为了到南少林缉拿天正,于是便决定同行,等待姚李二人再次现身。杨者昌最明了兄长心意,当下边走边道:“我知道,哥哥肯定是等待姚安他们再次现身,捉拿天正大师,然后下手杀了他们吧?”杨顺我点头道:“嗯呐!”杨者昌道:“你之前没听朱兄弟说啥了吗?”杨顺我没回答,反问道:“如果阉党要捉拿戚少保后人,你会怎么做?”杨者昌道:“反抗啊!”杨顺我道:“那和我想做的有啥两样呢?” 杨者昌听了,哑然失笑,觉得也很有道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杨顺我道:“我也知道,他说留守福清戚公祠是为了避免和我的尴尬。我也是个知道好歹的人。”不觉前面有座山挡路。徐霞客道:“前面那座山便是梅兰山,已经属于莆田县地界了。翻过梅兰山便是九莲山南少林了。我先前来过,记得这梅兰山上也有一座戚公祠。”天正听说了,便说要上山参拜供奉曾祖的祠堂。众侠也就跟着上山了。刚到山麓,便听的半山腰传来喝骂哭喊之声。天正道:“莫非又有阉党要霸占戚公祠!?”于是便飞奔上去。众侠恐天正有失,也施展轻功跟着上去。 第9章 不染莲花 上得山腰,只见一群强盗正在围着两女一男,地上趴着几个家丁的尸首。强盗为首的两个不是别个,正是徐志天、徐子文两父子!被围着的是英国公张维贤的儿子张之极夫妇,还有一位手执龙王刺挺身保护张之极夫妇妙龄女子,却不是黑珍珠徐菲儿是谁?黄睿一见杀父仇人在此,也不多说,舞起双戟直取徐子文。杨者昌恐防黄睿有失,挺枪便刺徐志天。众侠也纷纷取出武器杀贼救人,徐菲儿便趁机拖着张之极夫妇便走。徐霞客上前道:“姑娘随我来,我带你到戚公祠躲避去!”天正听到,也跟随保护着上山去了。 那边徐子文不及黄睿力大,节节败退。徐志天虽然力大,但抵不住神枪太保的枪法精妙,开山大斧舞得气喘如牛。不一阵,几十个喽啰便被众侠杀得干干净净。徐氏父子背靠背厮杀着,众侠看得徐子文双手酸软,徐志天章法散漫,黄睿杨者昌打赢是早晚的事而已,便围着这两对交战之人袖手旁观。黄睿左手戟拨开徐子文双枪,眼看右手戟便要直刺徐子文。此时,众侠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一条跃进人群,趴在徐氏父子身上哀求道:“二位休要伤害菲儿父兄!”来人又是徐菲儿。。 黄睿喝道:“又是你?上回在松门水寨已经放了你一家三口,当时回报了你报信救命之恩了,何以此次又来阻扰?”徐菲儿哭道:“菲儿母亲惨死,如果父兄也辞世,那菲儿活在世上还有啥意思呢?如果黄大哥要杀菲儿爹爹和哥哥,便把菲儿一块杀了吧!如果黄大哥肯饶了菲儿父兄,菲儿甘愿为一世为奴为婢,以尝父兄之过。”黄睿听得‘为奴为婢’四字,怅然若失,紧接着大怒道:“谁稀罕你做奴婢!?我只想报父仇!” 徐志天道:“菲儿,我老徐家没你如此卑贱之女!上回在福清县城中,你为何不下手?”徐菲儿道:“爹爹,我家和朱、黄两位公子的恩怨只是中国人自家的事,要菲儿在他们抵抗倭寇时从背后捅刀,菲儿宁死不从!更何况他们列位在鄱阳湖已经放了我家一马了,菲儿岂可做如此不忠不义之事?”众侠听得徐菲儿此番剖白,不由得对此女的敬意油然而生。 徐志天道:“他们这帮人毁了老子一生经营的水寨,此仇不共戴天!”邓清骂道:“徐志天,你的心血便是为了杀人越货卖人肉包?如果不是你女儿替你几次求情,我真想剖出你的心肝看是不是黑色的!”于瑞雪也骂道:“徐老贼,我看在菲儿姑娘的情分上治好了你的痛风。你的关节不痛了,但是你的良心也不痛吗?”徐子文道:“这贱货,勾结外人来捣毁自家基业,罪无可恕!你们要杀就杀,讲那么多做什么?” 郑翠翎听了,拔出匕首抛给黄睿道:“黄表兄接刀,既然徐公子求死心切,那便成全他呗!当初他把无辜路人剁碎了做人肉包,今天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睿接过刀道:“他碎了那么多人,现下只碎他一次,便宜他了!”郑翠翎道:“无妨,那些人是死了后被碎的,现下我们便活碎徐公子。让他知道,啥叫‘天道有常,报应不爽’!”徐子文听到,心想这不是凌迟么?饶是方才徐子文口出大言,此刻想到剐千刀之惨烈也不禁心胆俱裂。 徐菲儿哭着跪求郑翠翎。郑翠翎笑道:“徐姑娘方才不是说愿为奴为婢,偿还父兄罪孽么?”徐菲儿听得郑翠翎话语中有转机,便使劲点头。徐子文听得,心中也不觉暗自庆幸。郑翠翎道:“徐家父子听着,如果你二人肯让菲儿姑娘从此跟随着我们,便在此饶恕你二人吧!”徐子文心中大喜,但嘴上也不肯示弱道:“这贱人你拿去便是,我老徐家不稀罕!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就是饶了我爹便是了!” 郑翠翎笑道:“你扶起你爹赶快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二人行凶,便没有菲儿姑娘能换回你二人性命了,好自为之吧!”徐氏父子如蒙大赦,抄起兵刃连怕带滚便走了。徐菲儿仍然依依不舍地望着父兄离去,眼泪又一次留下来了。黄睿道:“这样的父兄,还有啥好留恋的?”阮鹤亭道:“黄兄弟此话差矣,毕竟同一家人十几二十年,人非草木谁属无情?”罗心怡上前笑道:“郡主妹妹好计策!” 郑翠翎也笑道:“心怡姐姐此话怎解?”罗心怡道:“郡主妹妹先用话吓了那徐子文一吓,让其知难而退,保存了他的性命又遂了菲儿妹妹做孝女孝妹的心愿。同时又让菲儿妹妹脱离那个不义之家。更难得的是,让徐家父子知道以后他们手上没有筹码让我们再次放过他父子俩,以后都不敢作恶了!”众侠一听,恍然大悟,都纷纷称赞郑翠翎年纪轻轻,但心思细密。邓清道:“看来心怡姐姐比我更了解我师妹!”罗心怡道:“邓家妹妹年纪尚轻,等你再在江湖上打滚几年,,说不定你比姐姐我更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 徐菲儿一直望着父兄离去的方向发呆,貌似压根没听到众侠的言语。于瑞雪走到徐菲儿旁边道:“菲儿姐姐,与其跟着你那父兄四处瓢泊,为非作歹,不如和我们一起杀倭保民来得痛快。与你接触几次,觉得其实你和我们姐妹几个都是一般的侠义之人,何不共同行侠,不枉为人一世啊。”倪天行听得哈哈大笑道:“对对对,于女侠此言正和我大邪王之意!女孩子家能说出这番话,难得难得!” 第10章 重归于好 众人边说边上山,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戚公祠前。天正、徐霞客和张之极夫妇上前迎接。阮鹤亭问道:“小公爷为何到此被人剪径?”张之极道:“拙荆乃福建莆田人,此次在下带她回福建省亲,却不想在此遇到强盗剪径。幸好菲儿姑娘深明大义,出手阻止父兄,在下夫妇才得以幸存。”郑翠翎道:“哦,莫非云纱坊在福建莆田也有分号?”梁珠姝笑道:“我娘家在福建莆田,云纱坊是我娘家产业,云纱坊在福建莆田的才是正主呢,郡主娘娘。”郑翠翎也笑道:“对对对,小妹失言,张夫人莫怪。” 阮鹤亭道:“此去莆田县城恐怕仍然不大太平,鄙人护送小公爷伉俪一程如何?”张之极急忙摆手道:“我夫妇二人何德何能要让驸马殿下护送?”阮鹤亭微微一笑道:“当初我几个不一样需要贵府上下护送吗?”张之极听得,便会心一笑道:“殿下盛意拳拳,张某便却之不恭了!”于是众人下山了,阮鹤亭护着张之极夫妇往西南方莆田县城去了。众侠依然向着西方去九莲山南少林寺。 大邪王和杨顺我问张之极的身来历,邓清便把去年九月在诏狱救出韩冰,然后遭到锦衣卫和六扇门追捕,众侠跳进英国公府中躲避,幸得张维贤一家出手相助之事说出。倪天行道:“福建此行改变了我对朝廷官员的看法,原来也不是所有的官都那么不堪......”杨顺我道:“但是朝廷还是以赃官居多,不然我白莲圣教也不会起事!”白莲教众人点头附和。阮鹤亭道:“此也是我们朝中正派之事努力之所在,誓要和魏忠贤、福王等周旋到底。” 徐菲儿环顾四周,面红红地问道:“怎么不见了那位黄衣的殿下公子呢?”黄睿道:“我表弟留在福清守护那戚公祠。”徐菲儿失了点神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他会回来吗?”黄睿道:“当然会啊。”徐菲儿又追问道:“什么时候呢?”黄睿又道:“我也不清楚啊,打倭寇的时候吧......”郑翠翎笑道:“应该是等我师兄带着福清县官兵操演好鸳鸯阵便回来了。” 黄睿走到杨者昌面前吞吞吐吐道:“兄弟......先前的事......我一时火光失言错手......对不住了!”杨者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半晌才记起,笑道:“你看,你不说我都不记得是啥事了!十几年的兄弟,还犯得着说出来吗?汉子之间的恩怨,撒泡尿的功夫就没了!”黄睿听了也哈哈大笑。众侠看见这对好兄弟重归于好,也非常高兴。阮鹤亭也道:“看着你二位和好如初,那小可也放心护送小公爷进县城了。把小公爷送到后,小可立马回南少林和诸位会合!”说完便和张之极夫妇往县城方向先去了。 南少林所在的九莲山和戚公祠所在的梅兰山几乎是山麓连着山麓的。众侠下了梅兰山不久,远远便看见前面又有一男一女看着像是夫妇二人,步履蹒跚地相互扶持着往九莲山方向走去。众侠也不以为意,心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便打马上前问道:“贤伉俪是要去往南少林吗?要不共载一程?”那夫妇二人闻声抬头,众侠一看,却竟然是方戬欧阳灵芝夫妇二人。 第11章 争拗 邓清惊喜道:“二位为何至此?”方戬扶着欧阳灵芝道:“先前我夫妇二人和紫青双剑一道在金山寺守卫赈灾钱粮。后来钱粮散尽,双剑儿子把郁恕送去少林寺学艺之时,我夫妇二人便和双剑分道扬镳。内子是泉州府惠安县人,说离家久了想回家一趟看看,我便陪着她回来呗。半路上却遇见少林寺的天空、天能两位大师狼狈逃到来福建。我夫妇二人慌忙上前相认,却不曾想到两位大师说道,北少林以被灭,乌龙禅师圆寂,羊皮复本落入奸人之手。紫青双剑并韩冰女侠等已追出关去,想抢回羊皮复本。” 众侠听得,无不大吃一惊。天明、天正更是追问:“师父他老人家武功盖世,谁能伤害他?”方戬道:“我也奇怪,想追问下去,却不曾想到投靠阉党的嵩山派邱剑霜师徒三人和另外三个太监赶到。我们四个拼死相斗,但却还是敌不过他六个,而且那三个太监武功也相当不俗。阉党便把天空、天能两位大师抓了去。邱剑霜还想对我夫妇二人动手,却被一个使尘拂的太监拦着说反正少林寺的余孽已经擒拿,这对男女也敌不住我东厂高手,以多取胜传出去不免会被人耻笑云云。邱剑霜也无奈放过我夫妇二人。” 于瑞雪道:“我记得当初救韩猫子的时候,太监纪用便是使拂尘与我对敌的,难道是他?”杨顺我道:“却不曾想到太监中也有如此光明磊落之人。”莫志旭笑道:“兴许他只是卖个人情给这小兄弟夫妇二人,以后交手可以还人情饶他一命!”方戬却道:“那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夫妇二人?如此当真干净利落,不会有后患,各位也听不到我通传的消息了。”莫志旭一时语塞,众侠都觉得有理。 众侠都不想考虑那么多了,急急赶到了九莲山山麓,看见一位尼姑和一位年轻的和尚带着一群僧兵下山。邓清悄悄对罗子璇道:“同是尼姑,这位师太比峨眉派的慧眉更像出家人。”罗子璇道:“对啊,眉宇之间便有慈祥之气,不像慧眉师太有种咄咄逼人的眼神。”于瑞雪道:“当然啦,她是我师父。”众侠才知道,原来是普陀神尼静逸师太到了。 于瑞雪说罢当即手捧着装有定玄骨灰的香炉上前向静逸跪拜。静逸定眼一看,竟是自己的大弟子,于瑞雪,又惊又喜道:“雪儿,你如何到此?为师正打算带领南少林的弟子到福清县增援你师妹定玄。”于瑞雪含泪把定玄的骨灰高举过头,哭道:“师父,师妹在此......”然后于瑞雪便把在福清县如何跟倭寇交战,师妹如何被小早川杀死,杨者昌又是如何为师妹报仇,众侠如何和官兵一道把倭寇赶出去的事说出。 静逸向着定玄的骨灰合十行礼,然后双手接过。于瑞雪抬头,看见师父捧着骨灰的双手微微颤动,知道师父心事,便安慰师父道:“师妹为义而死,虽死犹生啊!”静逸静静地道:“不,定玄没死,只是回到佛祖身边侍奉罢了。”此时于瑞雪看见静逸眼里已泛着了泪光,连忙岔开话题道:“师父,这些都是徒儿下山后认识的朋友。有他们相助无论是倭寇还是阉党都不怕了。”然后于瑞雪把众侠向静逸引见。静逸也向众侠引见了那位年轻的和尚,原来是南少林白龙禅师的首席弟子天净。 双方见礼完毕,天净问道:“听方才这位女菩萨的意思,阉党要打我南少林的主意?”众侠便把阉党已经毁了北少林,乌龙禅师遇难之事说出。天净道:“难以置信,以师叔的武功,天下有谁能伤害他?”方戬道:“是北少林弟子天空和天能两位大师说的,但是话还没说完两位便被阉党抓了去了。”静逸道:“天净,山上来了那么多贵客,斋饭肯定不够的,你带些弟子下山采购粮菜去。”天净领命,便带着弟子下山去了。 众侠上了南少林,进得山门,看见白龙禅师已率领少林众僧迎接了。众侠看那白龙禅师时,觉得白龙禅师样子几乎和乌龙禅师一模一样,只是乌龙禅师是黑眉毛黑胡须,白龙禅师是白眉毛白胡须罢了。双方见过礼后,白龙禅师和静逸师太带着众侠穿过大雄宝殿,来到了方丈禅房。白龙禅师吩咐看茶,众侠便把自己的来意和经历告知禅师和师太。 当听到邓清道:“不知道为何大矶山上的静虚师太貌似知道天正大师的身世?”时,白龙禅师双手合十,呵呵笑道:“阿弥陀佛,师妹她当年和老衲都在戚少保麾下抗过倭,当然知道天正的身世。”众侠这才恍然大悟。静逸微微笑地望了白龙一眼道:“她把自己所住的庵堂取名‘苏许庵’,看来她还是放不下几十年前的往事啊。”白龙笑而不语。众侠不解又不好意思追问。 正在众人相谈甚欢之际,只见天净带着一群武僧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喊道:“师父,不好了,县城贴出告示,说明天午时三刻要在县城十字街口处死从河南嵩山北少林逃过来的天空、天能两位师兄啊!”众侠一听,大惊失色。白龙、静逸两位低头不语。郑翠翎问道:“天净大师,看守榜文的卫兵认得你是南少林弟子么?”天净道:“贫僧也不晓得啊,反正看告示的人俗家的和出家人都有。”阮鹤亭道:“翠翎怕这是引蛇出洞之计?”郑翠翎点点头。 梁复道:“先前姚安和李展烽来到福建,很明显阉党也猜想到,北少林弟子肯定会到南少林来避难。而之前方大哥夫妇相助天空、天能两位大师,阉党也会知道必定有俗家人相助少林弟子的,故此阉党可能觉得,看告示之人出家人也会有俗家人也会有也不奇怪。”邓清道:“师妹,那该如何是好?”郑翠翎道:“师姐,你马上快马赶去福清县,此事必须让师兄出面才能了结!”邓清二话没说,出了南少林山门骑马便往福清县飞奔。 倪天行道:“依我之见,这即便是个圈套,但阉党可能也会对两位大师照杀不误的。毕竟他们贴了告示出来,说不杀便不杀,很难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莫志旭嚷嚷道:“对,我觉得好歹先去看看,顶多如果是个圈套的话,等多按兵不动,总比坐在这里等着阉党把两位大师的头砍下来好啊!”郑翠翎横了莫志旭一眼,心道:“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师姐这个惹事精,却没想到又来了新的惹事精。” 当下郑翠翎反驳道:“既然阉党知道北少林弟子回来投奔南少林,他们为何不惹南少林呢?”杨者昌道:“因为此时南少林还没把柄在阉党手中啊。”郑翠翎道:“对啊,如果我们去劫了法场,不就是现成给了阉党铲除南少林的口实了吗?”天正也道:“小僧也认同莫施主的说法,至少先去看一下,万一阉党真的要对两位师兄痛下杀手呢?”天明道:“好师弟,如果其他人都不愿去的话,师兄舍命陪君子!” 莫志旭听得有人认同自己,便得意地道:“绝对不会只有你师兄弟二人去的,至少我江南魔君会奉陪!”倪天行笑道:“邪不离魔,魔不离邪,有魔头的地方岂可少了我大邪王?”浙东四义紧接着道:“邪王门要生同生,要死同死!”杨顺我道:“朝廷的人见死不救,我白莲教可是做不出的!”徐菲儿道:“菲儿还记得菲儿娘亲离开时菲儿那撕心般的痛,故此菲儿理解天明天正大师的心情,菲儿也愿意同往。”黄睿看见徐菲儿要去,便道:“你一姑娘家都去,我站着撒尿的岂能不去呢?” 第12章 布置 郑翠翎看见众侠越来越多人说要去法场便急了,知道自己年纪轻轻,邪王门和白莲教和自己相识不久,肯定不会听自己的,但是朱常鸿从福清赶回来可能有赶不及,突然灵机一动,便道:“既然要劫法场,人越多越能成事,那......小妹也去吧!”众侠看见郑翠翎变卦的如此突然,都很吃惊,但毕竟郑翠翎智计百出,劫法场也真的少不了一个军师,便开心答应了。梁复、于瑞雪、罗子璇本就有想跟着去的意思,看见连郑翠翎都说要去,便都要同往了。 当下无话,众侠分头准备行李,出发前往莆田县城。郑翠翎找到了徐霞客道:“霞客先生,既然你字号‘侠客’,便跟我们同往吧?”徐霞客苦笑着道:“郡主娘娘别开玩笑了,我手无缚鸡之力的......”郑翠翎低声对徐霞客耳语了几句,徐霞客道:“可以可以,这个简单,我也同去县城吧。”大邪王笑道:“哟,郑姑娘跟那个酸秀才说了些啥话,让他一个书生也跟着去县城?”郑翠翎笑道:“明天便知晓了。” 收拾妥当,众侠出发。进了县城已经差不多天黑了,众侠觅得一家客栈住下。晚饭时却不见了徐霞客,莫志旭道:“却是奇怪,吃饭了却不见了老徐的影踪。”郑翠翎道:“方才路过古谯楼,他便舍不得再往前走了,敢情是又跑回去观赏了吧?”倪天行笑道:“十二年前在杭州,上个月在鄱阳湖都差点让他丢命,他还敢到处乱跑,真拿他没办法!”梁复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或许我几个外人不明白他心中的乐趣呢!” 晚饭过后,众侠在房间聚起来商量救人之法。天明天正道:“郡主女菩萨,我们应该如何救人呢?”郑翠翎道:“方才小妹出去找霞客先生,顺道到十字街口看了一遭,十字街旁有一座酒楼,明天小妹便和罗副提督上楼观望着。要是刽子手真要举刀砍天空天能两位大师时,罗副提督便会开枪击伤刽子手,小妹保护罗副提督。各位听得枪响为号,各自动手杀进法场里救人!开完枪后,罗副提督会用挥旗为号,红旗挥向哪个方向,意思便是天空天能两位大师被带往那个方向走,各位便奋力往那个方向追寻。举起黑旗便是让各位撤退。”众人都点头了。 郑翠翎转头道:“麻烦天明天正天净三位大师回南少林请二十位武僧过来,明天黄睿表兄和菲儿姐姐装成要出殡的人家,天明天正天净三位大师带着南少林武僧装作做法事的和尚,把兵刃都藏在棺木里,从东边向法场过来。”三僧点头道:“好,我师兄弟三人这就回南少林去带人回来。”黄睿道:“我也上街准备棺木去。”说完便马上都动身出发了。 郑翠翎又道:“方大哥夫妇明天装作迎亲队伍,于女侠扮作媒婆,梁副总管扮作马童吧,同样兵刃都藏在轿子里,从北边过来。”欧阳灵芝含羞道:“当年我嫁给戬哥时,都没坐过花轿。”方戬道:“明天便补回来了,只是迎亲队伍人不够啊。”倪天行道:“无妨,先前我放飞了劫隼,让它飞回杭州昊天镇倪家庄,让庄丁们过来,原本打算帮忙打倭寇的,此时便有用了,估计明天便到。”罗子璇道:“那就好了,为了救人,我们红事白事都办了!” 顿了顿,郑翠翎道:“邪王门的各位便装作镖师,说要把兴化府知府陈海押镖,赶着交付给知府大人,从西边过来;白莲教的各位便扮做跑江湖卖艺的,从南边过来。”众侠答应了,便都分头准备去了,一宿无话。 翌日早上,众侠动身,郑翠翎见徐霞客还没回来,不免心中焦急。倪天行道:“郑姑娘何以突然焦躁?”郑翠翎道:“哦,无他,小妹见霞客先生还没回来,即将便要大厮杀了,担心他安危罢了。”倪天行道:“振之也不是小孩子了,看见兵凶战危还不赶紧躲起来么?”郑翠翎叹气道:“但愿如此。” 此时先不说其他,单说郑翠翎和罗子璇二人来到十字街口旁的酒楼聚贤轩。此时已是巳牌时分,楼下的法场已布置妥当。郑翠翎在前,罗子璇背着麻袋在后,两个进了聚贤轩便有小二上来招呼:“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郑翠翎道:“吃啥不打紧,关键是要一个找个临街的窗口桌。”小二赔笑道:“不瞒二位客官,本县今天要在小店楼下的十字街口杀人呢!知府陈大人和知县徐大人都来监斩。小人担心砍头的时候有伤二位客官的雅兴。” 罗子璇从怀中摸出一块二两重的元宝抛给小儿道:“哪那么多废话?不看杀人老子还没胃口呢!”小二接过元宝,点头虾腰地猛说是,然后把二人带到一张临街桌子前道:“二位稍坐,小人这就去沏茶。”罗子璇把麻袋放到座子上道:“去吧,有啥好吃的尽管拿上来,吃完一发结账便是。”小二应声而去。罗子璇看见小二走开后,低声对郑翠翎道:“郡主是让霞客先生去找驸马殿下吧?” 郑翠翎看了一下罗子璇狡黠的眼神,微微一笑道:“罗副提督果然幽默之余还不乏精明的。”罗子璇道:“越来越多人都说要去救人,故此郡主也不得不就范了吧?”郑翠翎道:“也不完全是,其实我觉得大邪王也说得对,即使我们不去救,碍于面子,阉党也不可不杀了两位大师。人命固然关天,更何况两位大师都是忠义之人,不可不救。”不一阵,菜上齐了,罗子璇从麻袋里摸出五雷神机放在桌子上。 午时将到,一声声鸣锣,郑罗二人往窗外一看,只见一个知府一个知县带着一队六七十个东厂番子从大牢方向过来,两旁莆田县看热闹的百姓何止一两千人。队伍越走越近,只见中间囚车上押着的果然是天空、天能两个和尚,左右有邱剑霜、纪用二人押护着,后面还有嵩山派的二狮弟子和另外两个仗剑佩刀的太监,文之炳、张应龙两个旗官。郑翠翎道:“却是奇怪了,押着犯人的都是东厂番子,但领队的却是福建兴化府和莆田县的两个地方官,居然不见童季揆。莫不是童太监还没到莆田来?” 罗子璇道:“郡主如此一说,我也越来越觉得其实不简单了,总有种不安之感。但反正来都来了,先静观其变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行刑队伍来到十字街口中心停下,一众东厂番子用刀枪把四周围定。天空面东背西、天能面西背东跪下。刽子手擎着鬼头大刀站在一旁,只等午时三刻一到便要开刀。莆田县知县徐九叔高声朗读二僧犯由:“犯人天空、天能二人,本河南少林僧人,因勾结反叛,协助钦犯戚彰宗逃脱拒捕,律斩!监斩官兴化府知府陈某、莆田县知县徐某!” 究竟天空、天能二僧性命如何,众侠可否救得二僧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劫法场(一) 话说莆田县县令徐九叔宣读完天空天能的犯由后,法场西边来了一队押镖的镖师和趟子手,愣要进入法场,看守的东厂番子赶也赶不走。为首的镖头人高马大,扛着一把刀刃向内弯的大刀嚷道:“我们乃是浙江杭州钱塘的铁胆镖局,给你们兴化府知府陈大人押镖至此,误了交镖,你几个担当得起不?”东厂番子为首的正是张应龙,当头喝道:“我们乃来自京城的东厂番役,官阶低不了陈知府多少!再说陈大人正执行公务呢,你要交付所押之镖也等他忙完了再说!” 法场西边已经够乱的了,法场东边有一队出殡的队伍,披麻戴孝,扶灵的和尚一边念着往生咒一边撒着纸钱过来。嵩山派弟子邝亮走过来喝道:“你这户人家真不懂事,却没看见前面是法场,要行刑砍头么?赶快绕路走!”手捧神主牌的孝子是个紫棠面皮的大汉,他答道:“我爹可是莆田县有名的善人黄员外,你去问问,莆田县有多少百姓受过我爹恩惠?连徐县令都敬我爹三分!今天他驾鹤上路,一定要走这条西归的大道!” 正吵着,法场北边唢呐声声鞭炮齐鸣,原来是一队迎亲队伍抬着花轿过来了。文之炳急急喝令东厂番子阻拦,一个身穿红衣却是年轻貌美的媒婆走过来道:“起开起开,我家大官人迎亲而归呢!你等在此挡道误了我家大官人拜堂的吉时,坏了他夫妻二人下半辈子的恩爱,却是大大的罪孽!”文之炳道:“前面杀人见血呢,你不想不吉利便绕道!”媒婆道:“我呸,绕道却是碰到那东边的出殡人家,更是晦气!” 法场南边的嵩山派弟子万翔觉得法场三边都有人要涌进法场,正是疑惑之际,却看见迎面而来是一群跑江湖卖武的。万翔急急上前阻拦道:“你等要作甚?”为首的一条大汉手执一条钩镰枪道:“我们是跑江湖卖武混口饭吃的,不卖武难道你养我这几十号人不成?”万翔骂道:“法场里有方才犯人吃不下的断头饭,你吃不!?”另一个手执红缨枪的英气大汉喊道:“哥,官家不让走,我们便在此卖武!”说完舞起红缨枪。万翔看在眼里,心想:“这使枪的枪法出神入化,却不是寻常卖武的!” 此时,莆田县知县徐九叔看看日影,大叫一声:“午时三刻到,斩讫报来!”番子便去开了囚车,把天空天能二僧拖了出来。刽子手执定法刀,兴化府知府陈海拿起一个斩字令牌,用朱砂笔在斩字上画了个圈,然后向法场一抛。刽子手把犯由牌从二僧脖子后取出,又往法刀刀口碰了一口烈酒,举刀便要往二僧颈上斩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聚贤楼上罗子璇早已用五雷神机瞄定,此时见法刀便要斩下,急急扣动扳机。两发铅弹正正打中两把法刀的刀剑,把法刀都给打掉了。幸好罗子璇也知道两个刽子手也只是奉命行事,留他二人性命,饶是如此两个刽子手虎口都震得开裂了。徐九叔大叫道:“有人劫法场了,保护知府大人!”嵩山派邱剑霜和两个弟子蒯永、阎端保护着陈海先走了。纪用和另外两个自己带来的心腹太监刘应坤、陶文却是守定二僧,慎防犯人被劫走。 法场南边,听得罗子璇火铳声响,杨者昌红缨梨花枪突然窜出,直取万翔。万翔突然听得枪响,四周又开始乱了,正想弹压,却没想到杨者昌的枪来得如此快,当场便被钉死在地。杨顺我护定弟弟,黎玉遥和李氏夫妇带着倪家庄的壮丁往法场内冲杀。西边倪天行也听得火铳鸣响之声,一刀便往张应龙头上劈去。只可惜杨者昌是长枪出手,倪天行是手执宝刀抢上前劈,故此没有杨者昌出手的迅猛突然。张应龙急把身一矮,头颅堪堪避过刀锋,却被逆天宝刀把帽子劈掉,头发也被削去一大半。张应龙吓得魂不附体,急急抱头鼠窜。邪王门急于救人,也无心追赶。 另外东边的出殡队伍和北边的迎亲人众,听得火铳响声,都急急从棺材、花轿、礼盒中取出兵刃,杀进法场,那几十个番子如何阻拦?欧阳灵芝遇到一个番子,一剑把他砍死,却被血气一冲,胸口作恶,眼前金星乱舞,“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慌得方戬、于瑞雪、梁复三人急急上前护着。方戬急道:“灵芝妹没事吧?”于瑞雪急急给欧阳灵芝号了下脉,脸带笑意道:“灵芝姐姐没什么大碍。眼下东厂番子溃散,相信两位大师也不难救下,我们先护着她回南少林吧。”于是方戬背起欧阳灵芝,于瑞雪在旁护着,梁复断后,三人急急回去。 倪天行、莫志旭、杨顺我三人与纪用、刘应坤、陶文三个太监捉对厮杀。纪用的尘拂没头没脑地向倪天行扫来。倪天行心中冷笑:“让你这阉狗见识一下逆天宝刀的厉害吧!”岂料尘拂丝柔软不受力,宝刀削不断,正如当初郁凌枫的紫电剑削不断魏忠贤的腰带剑一样。倪天行看就纪用使尘拂,便收回宝刀问道:“当初是你放走了方戬夫妇的?”纪用也收手道:“正是!”倪天行道:“你还有点人性,你走吧,我不伤害你的性命!”纪用冷笑道:“谁伤谁的性命还不知道呢!” 第2章 劫法场(二) 倪天行、纪用二人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了。黄睿、杨者昌二人赶走了刽子手,徐菲儿用铁丝撩开天空天能二人的手镣脚铐。黄睿惊叹道:“却没想到你有这一手绝活!”徐菲儿笑道:“这有啥的,都做了那么久的贼婆娘了!”天空天能道:“各位义士是哪路人马?”此时天明天正也抢过来道:“师兄,我们是来救你的!”天空天能二僧大喜。 郑翠翎在楼上看得顺利救得二僧真切,心中却不安起来,心想:“这救人救得太顺利了,越看越像个圈套!眼看只有纪用那三个太监在保护犯人,东厂其他人都走了。”便急忙挥舞黑旗。但是那倪天行、莫志旭、杨顺我正和三个太监杀得兴起,哪里看的见。郑翠翎顿足道:“当初就不应该相信白莲教、邪王门这群江湖豪莽能服从命令!” 郑翠翎正在懊恼之际,只听得罗子璇大叫道:“郡主,他们推了一尊大炮出来啊!”郑翠翎一看,果然看见对面百步之外蒯永指挥着几个番子推着一门大炮出来,炮口正对着法场中心,只等众侠上前救下天空天能便要开炮!郑翠翎急道:“罗副提督,可否用五雷神机或者三眼火铳把那几个人都打死?”罗子璇道:“难啊,先不说五雷神机和三眼火铳射程够不着,就算是够着了,也只能枪杀六人,方才已经用了两颗铅弹了。”郑翠翎道:“如之奈何?” 罗子璇微笑,不慌不忙取出鸟铳道:“这鸟铳射程够远啊!”说完便一边拿火折子点着枪引子一边瞄准。郑翠翎道:“但是一发铅弹够用吗?”郑翠翎话音刚落,罗子璇的鸟铳便响了,那边的大炮也应声爆炸!原来罗子璇用鸟铳瞄准大炮的炮口,铅弹击中了炮膛中的炮弹,故此炮弹便在炮膛中爆炸。蒯永和那几个番子被炸得支离破碎。饶是郑翠翎是个沉稳之人,此时也禁不住喝了声彩:“好个罗子璇,百步断杨果真名不虚传!” 这一声大炮炸膛响,吓懵了法场上的所有人。杨者昌道:“反正已救了两位大师,此地不宜久留!”黄睿道:“兄弟说得对!咱们快走!”杨者昌对黄睿道:“你和他们先走!我还要接应亲兄!”黄睿道:“什么话?你亲兄便是我亲兄!”黄睿把天空天能交给天正天明二人,便和杨者昌回去接应。天明天正一个背一个扶,徐菲儿和白莲教三个堂主、浙东四义在旁保护,众侠急急离去。三个太监虽然仍和倪天行、杨顺我三人交战,但是听得大炮炸膛之声,心想:“童季揆没告知我们三人会用大炮轰法场啊,敢情想把我们仨都轰死!?” 聚贤轩上,即便罗子璇解决了大炮,郑翠翎还是感觉到隐隐的不安:“童季揆监斩不出现也就算了,点炮也不是他点,难道他还有更狠辣的法子?”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人冲进法场,边走边大声疾呼道:“各位,原来童老公在这法场地下埋了数千斤炸药。现下邱剑霜要点火药了,阮驸马正和他交手呢,大家快跑啊!”众人一看,此人便是徐霞客! 第3章 火药 原来先前郑翠翎要徐霞客跟着到莆田县城,便是要徐霞客找到阮鹤亭,让阮鹤亭用驸马的名义和童季揆周旋,逼迫他释放天空天能。徐霞客当时到得云纱坊时,张之极告知他阮鹤亭已经离开已久了,徐霞客便连夜往南少林方向奔回去,看可否碰着阮鹤亭。赶回了南少林之后,却是没寻找阮鹤亭。当时已是夜深,南少林大多数僧人都已熟睡了,徐霞客也不敢贸然吵醒白龙禅师,只好又再次冲出南少林,上马又在急着往县城奔去。 夜已三更了,徐霞客经斜仑山麓时,听得一阵喊杀之声。徐霞客好奇,伏在路边草丛窥望时,借着月色,看见竟是阮鹤亭和邱剑霜在交手,正打得热闹着呢!徐霞客虽然没见过邱剑霜,但是知道缠着阮驸马打斗的人都不会是好人,只是自己不会武艺,无法上前帮忙,一咬牙,只好掉头又赶回南少林找帮手去了。 进了山门,穿过大雄宝殿,正正撞上了静逸师太。静逸道:“阿弥陀佛,霞客先生何往?”徐霞客看见了静逸,大喜过望,急急把郡主让自己找驸马前去县城救下天空天能二人,自己又如何在斜仑山麓看见驸马与人缠斗只是说出,乞望师太前去为驸马解围。静逸道:“贫尼刚在天井打坐练功完回来,正好碰着先生回来求助,岂不是天意让贫尼相助驸马?麻烦先生前面带路吧。” 徐霞客带着静逸飞马赶到斜仑山麓,看见阮鹤亭还在和邱剑霜打斗着,但是远处却从县城方向赶来两个人大声叫道:“邱掌门休慌,我二人来助你!”徐霞客一看,却居然是姚安和李展烽。徐霞客急道:“师太,那边那两个是阉党的爪牙,想必是对驸马不利的!”静逸大喝一声:“贼子休得猖狂!普陀神尼来也!”带着徐霞客冲上前。 那边厢邱剑霜原本听得姚安、李展烽过来相助,原本心神一震,但是听得对手阮鹤亭那边也来了普陀神尼相助,眼看天色也越发越亮了,毕竟自己在和本朝驸马打斗,如果被人发现了可却不是说笑。当下邱剑霜虚晃一剑,跳出圈外,便和姚安、李展烽落荒而逃。于是静逸、徐霞客二人上前问阮鹤亭道:“驸马千岁为何和那歹人厮杀?” 阮鹤亭便告知二人。原来当初阮鹤亭把张之极护送进莆田县城后,便径自去九莲山上南少林,上的南少林已是子夜了,却没找得众侠。寺中还没睡的僧人告知驸马众侠都下山进县城就天空天能二僧之事,阮鹤亭也不敢怠慢,急急下山追去。到了斜仑山山麓,看见姚安、李展烽带着一众东厂番子推着一辆辆独轮车额经过,车上装着一个个布袋。此时徐霞客应该也路过此处,但因为一来黑夜天色昏暗,二来动静不大,所以徐霞客却没碰着阮鹤亭。 阮鹤亭趁车队走远了便向远远地跟着,闻得一股硫磺味道,正想查看清楚,却听得背后有进人破风之声,急急往旁边一闪,回头看时却是邱剑霜暗算自己。二人于是打起来了,姚安、李展烽搬运火药,听得后面打斗,但知道搬运的火药要紧,于是便打算把火药安全护送进县城,再赶回来和邱剑霜联手杀人灭口,却不想被后来追赶阮鹤亭的徐霞客碰见。 静逸用手沾起一些地上的黑色粉末,闻了闻道:“这的确是火药。”徐霞客道:“那些阉党拿火药来有啥企图呢?”阮鹤亭道:“小可最担心的是阉党是把火药埋在明天法场中心的地下......”话说到此处,静逸、徐霞客都明白阮鹤亭的意思了。徐霞客道:“殿下,事不宜迟,你我二人赶快进县城告知郡主他们吧!”阮鹤亭道:“事关重大,以免牵连更广,师太还是不去为妙。”静逸也道:“上半夜天明天正也带了一大伙武僧过去。这些少林弟子的性命就拜托二位施主了!” 阮徐二人赶到县城,天已大白,及至赶回众侠所住的客栈,众侠已全部外出去准备劫法场了。郑翠翎是打发了徐霞客去找阮鹤亭之后才安排众侠如何营救天空天能二僧,故此徐霞客也不知道众侠的去向,徐霞客只得叫苦。阮鹤亭顿足道:“翠翎一向遇事冷静,为何此次这般冲动?”徐霞客道:“当时白莲教、邪王门一众群情汹涌说要去救人,郡主娘娘也压不住这伙江湖豪客啊。”阮鹤亭道:“无法子了,咱俩只得也去法场,见机行事吧!” 莆田县的百姓都知道今天中午十字街口法场杀犯人,故此已有很多人来围观。阮徐二人也在裹杂在围观的百姓当中。直至兴化府知府和莆田县知县押着天空天能二僧进了法场,阮鹤亭都还没见到众侠。徐九叔宣读二僧的犯由时,阮鹤亭发现自己身后的饭店聚贤楼楼高可以纵览法场全局,于是便想上二楼了。但还在上楼梯之际,只听一声枪响,楼下的法场登时大乱。阮鹤亭知道众侠要劫法场了,于是又下来看能否阻止。 阮鹤亭刚下到聚贤楼一楼还没出店门口,只听得一声巨响,此时正是罗子璇用鸟铳射爆大炮那一下。但阮鹤亭却以为是火药已经引爆了,慌忙出店想一看究竟。刚出了店门,只见徐霞客迎面跑过来道:“殿下,昨晚和你打斗的那个人要点了火药引子!”阮鹤亭定睛一看,果然在大街正中有一条粗大的火药引线。 原来昨晚下半夜,阉党在阮鹤亭还和邱剑霜纠缠、众侠在客栈中忙完憩息时已事先在十字街口挖了一个大坑,埋下成千斤的火药。先前阉党在众侠劫法场前就用灰土把火药引线掩埋,故此先前众侠和莆田县百姓都没看到。邱剑霜看见大炮已被摧毁,便让番子们拨开掩埋在街心的尘土,露出火药线来,自己要来了火把,想用火药线来引爆法场地下的炸药。附近的百姓也知道邱剑霜的用意了,哭喊着四处奔走。徐霞客见状,便急急前去告知阮鹤亭了。 第4章 识破奸谋 话说当时阮鹤亭看见邱剑霜正要点火药引子,厉声喝道:“邱剑霜,快给给本宫住手!”邱剑霜冷笑道:“阮驸马?哈哈,法场上的都是钦犯戚彰宗的同伙,死有余辜。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和洪武朝的欧阳伦相比如何?太祖的驸马触犯了国法一样伏诛!”说完手上火把一丢,便点着了地面上的火药引线。阮鹤亭见状,挺剑便想上前砍断火药引线,却被邱剑霜缠着厮杀,分身不暇。 只见一缕火花着地烧去,迅速异常,徐霞客慌忙用脚对其又踩又踢,但火药引线仍不为所动,继续往前烧去。徐霞客无法,只好奋不顾身地跑进法场高呼向众人示警。众人方才看见大炮炸膛之事,知道童季揆的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故此双方都跳出圈外,往四面疾奔。徐霞客一来不会轻功,二来心慌,跑着跑着便跌倒了。倪天行回头一看,便跑回头想背起徐霞客。徐霞客道:“大邪王,您的逆天宝刀已经够重的了,您就放下我自己先撤吧!”倪天行还没说话,黄睿过来不由徐霞客分说,抱起徐霞客便跑。倪天行也提气直追。 就这么迟滞了一下,眼看火药引子便要烧过来了,突然一个少女提着一桶水过来,便把燃烧着的火药引子浇灭。倪天行三人定睛一看,这少女不是别个,正是郑翠翎。三人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三人走到聚贤轩下,此时杨顺我、莫志旭已和阮鹤亭联手擒住邱剑霜了。原来郑翠翎和罗子璇在楼上看得徐霞客冲进法场,便赶下楼,正碰着阮鹤亭和邱剑霜在打斗,地上的火药引线正在往法场那边烧去。郑翠翎二话没说便回聚贤轩打水。杨顺我、莫志旭逃到回来,罗子璇喝道:“和驸马打斗的便是点火的阉党!” 杨顺我、莫志旭二人的宗教门派本就有些邪气,加之二人都是冲动耿直之人,此时听得这阉党走狗想要炸死自己和兄弟们,也没闲暇考虑江湖道义了,上前和阮鹤亭夹攻将其拿下。大邪王听得此人如此阴险,举起宝刀便想劈。此时只见徐菲儿、和少林众僧以及白莲教三堂主、浙东四义急急跑回来,其后呐喊之声连天:“抓住这伙劫法场的反贼,休叫他们跑了!”原来众侠护着这天空天能二人赶到县城门,却被莆田县的官兵赶着追杀来了。 一千多官兵把众侠团团围定后,三骑马从官兵后方赶来左右两边是兴化府知府陈海和莆田县知县徐九叔,中间的马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白发白眉的太监,此人却正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童季揆。莫志旭、杨顺我挥舞兵器叫嚣道:“杀尽狗官兵!”倪天行、杨者昌急忙拉住。倪天行道:“魔头,你觉得凭我们几十人打得过这么多官兵吗?”杨顺我道:“不反抗难不成束手就擒?”杨者昌道:“杀出去之后呢?被朝廷四处通缉么?有足智多谋的郡主在呢!” 郑翠翎此时挺身而出道:“童老公,别来无恙?驸马千岁和小妹在此恭候大驾多时!”童季揆道:“哟,您二位身为皇亲国戚,竟敢干起劫法场杀官造反的勾当!?知法犯法该当何罪!?”郑翠翎笑道:“童老公,小妹等不是来劫法场,而是救您来了!”童季揆反问道:“巧舌如簧的臭丫头,本座需你来救?”郑翠翎道:“其实想要造反的不是劫法场的我们,而是童老公您啊!”童季揆怒道:“胡说,你倒是说说本座哪里有对皇上不忠!?” 郑翠翎道:“那老公公您听好了!根据大明律,要处斩犯人,必须经过复核,复核权不在莆田县,不在兴化府,不在福建省,也不在大理寺,甚至不在刑部,而是在皇上手中。少林寺天空天能二僧是在前天被捕的。按照日程,远在数千里外京城的皇上应该还没来得及复核吧?此举算越权否?”阮鹤亭一听,赶紧附和道:“简直是篡权!我们劫法场却是救了童老公一命!”童季揆听了冷汗直流:“却不曾想到这丫头说中的厉害之处!”然后一咬牙想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这伙人灭口!” 想罢,童季揆喝令道:“不要听这妖女妖言惑众,众军兵给本座上!杀死反贼本座重重有赏!”兴化府知府陈海道:“童老公,这里面可有驸马和郡主,他二人若是在本府出事......”话还没说完,童季揆右掌突出,拍在陈海头上。陈海当场头骨爆裂,倒在马下,死于非命。童季揆喝道:“天掉下来有本座撑着,胆敢违背本座命令者,这便是榜样!”莆田县官兵面面相觑,踌躇不定。 第5章 力挽狂澜 正当此时,有军兵来报:“禀告童老公,当今九皇叔夏王殿下带领福清县的两位千总以及福清县两千官兵进了本县县城来了!”童季揆还没想到对策,只见朱常鸿骑着一匹快马,左有李锐平,右有张珣,带着两千福清县官兵由远而近奔至。朱常鸿勒住马大叫:“莆田县官兵器械者免死!”李锐平、张珣二人也跟上前喝道:“殿下千岁至此,你等还不快快拜见!?” 这两位是莆田邻县福清的千总,徐九叔是认识的,当场下马参拜夏王。莆田县官兵看见县令大人都参拜了,更兼方才童季揆击杀陈海,寒了莆田县官兵的心,于是莆田县官兵纷纷弃械。朱常鸿也让阮鹤亭、倪天行放了邱剑霜。纪用指着童季揆喝骂道:“老童,你好歹毒,瞒着我们仨在法场地底埋下火药,想把我们三个也一并炸死吗!?”童季揆冷笑道:“先前你们仨妇人之仁,放走了方戬夫妇二人;这次本座若告知你三人法场埋下火药之事,岂不误了九千岁的好事!?况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陶文道:“童老狗,怕是你为了争权夺利暗中要谋害我兄弟三人吧!?”刘应坤道:“跟他这种人废什么话?走,咱哥仨回北京问问九千岁去,我就不信这是九千岁的意思!福建这档子事我们仨就不掺和了!告辞!”说完纪用三个太监昂昂然地走了。朱常鸿趁着四个太监在互骂之际,向郑翠翎询问劫法场的经过。童季揆遭纪用三人拆台后觉得尴尬,看见朱常鸿在低头贴耳听郑翠翎说话,便冷笑道:“千岁,看来你连万岁也不放在眼内了!” 朱常鸿听了郑翠翎诉说了方才的情形后,答道:“童老公,难道方才郡主娘娘说的还要本王再说一次?”童季揆道:“但是戚氏一家的确是钦犯不假!天空天能二人庇护戚氏余孽戚彰宗,当然可视为钦犯同伙!本座斩之有何不妥!?”朱常鸿凛然道:“倘若童老公能拿出尚方宝剑,便是表明圣上赋予公公先斩后奏之权,本王便收兵回去,这劫法场之人也任凭公公发落!如果童老公拿不出,那本王便要带人走了!” 童季揆一时语塞了。他当然没有尚方宝剑,但他也不肯示弱道:“千岁,您别是也帮忙窝藏钦犯戚彰宗吧?即使贵为皇叔的您,这也可是杀头之罪!”朱常鸿道:“先不说戚少保当年是大明的柱石,就是两百多年前戚家的先祖戚祥跟随太祖高皇帝为大明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太祖皇帝亲授戚家明威将军的名号,任职登州卫指挥佥事,世袭罔替。当初浑河之战戚金老将军也殉国了。不知道童老公说戚家有战败之罪可有证据?” 童季揆反驳道:“殿下言下之意是说圣上昏庸错判咯?”朱常鸿道:“浑河之战事发才天启元年,那时候陛下才刚登基,年仅十五岁。本王担心是一小撮的佞臣蒙蔽了圣聪吧!”童季揆道:“可是他们几个杀了官差劫法场是事实啊!”朱常鸿道:“他们的确是劫了法场,杀了官差不假。但要不是他们劫了法场,让童老公杀了人,童老公便有僭越之罪了!而且童老公在这百姓聚居之地埋下数千斤炸药,这要是一引爆,会祸及多少无辜百姓!?” 李锐平、张珣命令福清县官兵动手,把法场空地挖开,当场挖出数十个麻袋。李锐平解开其中一个麻袋,捧出一抔黑色粉末,硫黄焰硝之味登时充斥于鼻。张珣道:“果然是火药!”在场所有人无不哗然。童季揆镇不住群情,于是便道:“好,此时本座便写下奏疏向圣上申明,让圣上评评理!!”朱常鸿微笑道:“乐意奉陪!”童季揆无计可施,带兵离去。朱常鸿也带着众侠和福清县官兵回九莲山。 路上,郑翠翎问朱常鸿为何突然到了莆田县来了。朱常鸿道:“是清师妹来福清县告知我天空天能两位大师被阉党抓了去的,故此我带兵来救啊。”郑翠翎皱眉道:“倘若盘踞在湄洲岛的倭寇趁着福清县空去又去偷袭福清县,咋办?”朱常鸿道:“不怕,我已让张千总带着莆田县的官兵前去守卫福清县了。李千总则仍然留在莆田抗倭。”阮鹤亭笑道:“这下童太监岂不无兵可用?常鸿此计可谓一石二鸟!对了,却是不见了邓家妹子?” 朱常鸿道:“童季揆草菅人命,想要无辜百姓和劫法场的诸位陪葬,又辣手杀死地方知府陈海。即使我不调走莆田官兵,恐怕在莆田也不会有人肯为他卖命了。清师妹已先回九莲山报信,好让南少林防备阉党。”罗子璇道:“真想快上九莲山,让天空天能两位大师医治好伤势,好尽快告知北少林之事。” 第6章 诉说 刚到了九莲山下,便看见邓清笑盈盈地在等着了。郑翠翎上前挽起邓清的手问道:“何事惹得我家师姐如此开心?”邓清道:“先前于女侠、梁副都统不是护送方氏夫妇先回南少林吗?原来灵芝姐姐呕吐是因为她有孕了!”众侠一听,尽皆欢喜。进了山门,只见白龙禅师和静逸师太已经在大雄宝殿前等候了。南少林僧众看见众侠平安回归,一个不少,尽皆欢喜。天明天正扶着天空天能进了禅房休养,于瑞雪正好和方戬出来了。 朱常鸿上前向方戬祝贺道:“恭喜方兄,贺喜方兄!”方戬心情舒畅,更兼他也知道朱常鸿是个侠肝义胆的忠厚之人,也笑着还了礼。众侠也纷纷上前祝贺,方戬还礼不迭。郑翠翎道:“还需劳烦于女侠进内看望天空天能二位大师的伤势。”于瑞雪闻言便进内了,天明天正却出来了。天正道:“两位师兄其实受的也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应该很快便好的了。” 阮鹤亭道:“常鸿,虽然童季揆已悻悻而退,但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需提防他上九莲山来闹事啊。”朱常鸿道:“这点我也想过,既然天正大师能从河南躲到福建,童季揆也能追到福建来。那我们便继续带着天正大师‘逃遁’呗。”邓清道:“逃到南少林是因为南北少林同气连枝。如果让天正大师又离开南少林,那应该往哪去?”朱常鸿微微笑道:“海上啊。”众侠不明所以。郑翠翎道:“师兄的意思是逃到湄洲岛上去?”朱常鸿点头道:“知我者,翠翎师妹也!” 众侠方恍然大悟。邓清登时拍手叫道:“过瘾过瘾!上回杀倭寇我还没杀几个呢!”静逸皱眉道:“贫尼先前去探查过那岛屿。尽管这湄洲岛离陆地近,但和当年戚少保攻打横屿一样,湄洲岛离陆地的那段海域虽然窄短得只有几里,但早上退潮,下午涨潮,涨潮之时,海水十分汹涌,会淹没原有的陆地,将海岛与陆地的距离拉大近几十里。而退潮之时,海水带来的大量泥沙会使道路十分泥泞,根本无法行走。” 众侠听了,暂时也想不到啥办法。朱常鸿道:“先前我急着带领福清县官兵前来法场,却不曾带狼筅过来啊。”天净道:“施主休慌,敝寺后便有大片竹林!”朱常鸿大喜道:“那好极!晚辈先让官兵砍竹制作狼筅,等打退了倭寇,再为贵寺补种竹子吧!”白龙禅师道:“阿弥陀佛,施主言重。当年这竹树林便是老衲为纪念曾在戚少保麾下抗倭所种的。如果这些竹子知道自己又可以派上驱倭救民的用场,它们也会高兴呢,敝寺也与有荣焉!” 朱常鸿向白龙禅师再三谢过,便开始着令李锐平带着官兵斩竹制狼筅。李锐平领命,带着官兵到后山斩竹,此时天明天正扶着天空天能出来与众侠会面,天空天能在场一一谢过众侠的救命之恩。邓清便迫不及待地追问北少林被毁,乌龙禅师圆寂之事。天空天能二僧便慢慢说出。看官,现下先放下众侠在南少林准备抗倭之事不说,先说一下韩冰等侠在北少林之际遇。 第7章 太室山 话说当初在鹿门山和朱常鸿等人分别后,韩冰等侠便马不停蹄地往登封嵩山少林赶去。少林寺位于河南省河南府登封县境内嵩山五乳峰下,因坐落于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丛林之中,故名“少林寺”。嵩山由太室山与少室山组成,韩冰等众侠不知就里,却到了少室山东北边的太室山。这太室山相传是夏禹第一个妻子涂山氏生下启之处,故此此山称之为“太室”,室者,妻也。 众侠来到了太室山下,看见了一座寺庙,但规模与想象中的少林寺相距甚远。走前去一看,只见寺庙的牌匾写着“启母庙”三字,郭凤娟道:“原来不是少林寺,这‘启母’究竟是何人?”许锡毅道:“启母就是夏王启的母亲呗,也就是大禹的正室。”段贤道:“夏王不是常鸿兄弟么?怎么又会有一个叫‘启’的人?”许锡毅哭笑不得道:“此非彼也,这个夏王是建立夏王朝的君主启。”段贤尴尬笑道:“小弟久居云南,对中原历史知之甚少,敬请原谅......” 正说之际,远远地有一队东厂番子过来,为首的是三个太监。众侠急忙到庙门内躲避。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童老公把如此重要之物交给三位老公,看来童老公对三位是如何的器重啊!”韩冰听出此人竟是先前在诏狱看守自己的客印月之子,锦衣卫千户侯国兴。其中一个太监的声音道:“呵呵,侯公子和客千户是奉圣夫人的至亲,魏千户又是九千岁的兄长。我老纪跟随九千岁差不多七八年了,但九千岁还是派你们三位和我们兄弟仨一起同行,看来九千岁还是信不过我兄弟三人嘛......” 韩冰心道:“此人自称老纪,莫非是阉党中用尘拂的雪地虎纪用?原来此次还有魏忠贤的哥哥同行?客印月的另一位至亲,可不知道是谁呢?”侯国兴道:“其实九千岁一开始派我和舅舅还有魏大人只是监视童季揆的。童太监可能自己也知道,故此便把这羊皮交给咱们六人押运吧?”原来当初魏忠贤让童季揆出来搜捕戚彰宗顺便寻找另外半张羊皮,却也不是完全放心童季揆的,让客印月之弟客光先、子侯国兴和自己的堂哥魏钊同行,名为协助实为监视。 童季揆也因此知道魏忠贤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于是便把那羊皮复本交给纪用和纪用的两个结义太监兄弟,刘应坤、陶文保管押运,于是自然魏钊、客光先、侯国兴便也跟着纪用三人。陶文叹了一口气道:“这羊皮复本,保得周全便是功,丢失了便就是过啊,实在是个烫手山芋。”侯国兴道:“不是正主在九千岁手中么?”魏钊瞥了侯国兴一眼道:“咱手头上的虽然是复本,但如果这复本落入他人之手,宝物便有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之虞啊。况且咱如果丢失了报知九千岁,九千岁难道不会把这话当作咱监守自盗的遮掩之词?” 侯国兴道:“如此麻烦,九千岁为何不亲自出来寻找羊皮?反正羊皮正本在他老人家手中呢!”客光先道:“说你乳臭未干你还不承认,九千岁乃朝廷重臣,岂可离开陛下身旁半天!?何况最近汪文言、杨涟、左光斗那伙东林党闹得正凶呢!”正说着,远处又来了一队人。纪用一看,却是嵩山派掌门邱剑霜带着自己的弟子们赶来了。 侯国兴迎上前喜道:“邱掌门抓住了戚彰宗那厮了?”邱剑霜气急败坏地道:“原本在鹿门山眼看要得手的了,却无端杀出了夏王常鸿和神剑驸马,连溪泉那老道也跟来了!我抵敌不过,只好先撤回来了!”纪用沉吟道:“那夏王是神宗之子光宗之弟,当今皇上的九叔。他要是插手此事,此事便不好收场了。溪泉更是天下八大高手之一,邱掌门非战之罪也。”邱剑霜也问道:“羊皮复本可安好?”纪用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扬了扬。 第8章 鹬蚌相争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走过,车上有个木箱。山路崎岖,那独轮车的轮子被山路上的坑洼之处一绊,独轮车便翻侧了,木箱也从车上摔了下来。那美貌妇人急急上前去扶。客光先是个好色之徒,早对那美妇看上了眼,借口上前帮忙去扶那美妇,趁机揩油。当下那客光先托着那美妇的手臂扶她起来时,只觉得那美妇那条粉臂光滑柔软,客光先不由得飘飘然的满心欢喜。 客光先正在爽之际,突然觉得自己左手手背麻麻痒痒的,低头一看。不看犹自可,一看吓得客光先面无血色。原来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在咬他手背!这下变故可惊得客光先失声惊叫。魏钊急忙上前来看发生了何事,冷不防那美妇打出一枚飞镖,正正打在魏钊胸口。!客光先看那魏钊时,只见他七窍流出黑血,早已气绝身亡了,原来那飞镖是毒镖,打在魏钊胸口便见血封喉了。 客光先吓得急忙跑回自己厂卫人众这边来,捧着自己被咬的左手慌了神地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眼见客光先的左手有道黑气不住上升,邱剑霜当机立断,拔出长剑一剑便把客光先的左臂砍掉。侯国兴骂道:“你敢伤害我舅舅!?”拔出绣春刀便想和邱剑霜拼命。纪用道:“别乱来,邱掌门是好意的!当心来敌更好!”只见对面丛林中跳出十数个人,大喝:“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留下羊皮复件便饶你一命!”这伙人大多都是苗民打扮,原来这一伙便是五毒教何茉莉和成文林、桓寿杰一伙。 原来这一伙当初从贵州织金逃出,便一路逃避众侠的追捕。李开疆先后在河南洛阳福王府和贵州织金安邦彦事败后,也无处可去。鲁俊有心把他带回河南登封少林寺,李开疆便答应往嵩山上去了。五毒教并成桓这一伙也一直尾随着鲁李二人,甩也甩不掉,讨厌至极。无巧不成书,后来这伙人也到了鹿门山。成文林、桓寿杰恰好到了鹿门寺中讨食,恰恰遇着外面众侠解救被嵩山派围攻的天正四人。 从之后众侠的对话得知,原来江湖中人争夺的羊皮被阉党带去河南登封了,于是成桓二人不等众侠进鹿门寺,便从寺后门走出,带上五毒教众人离去了,远远地跟在嵩山派后面。鲁俊看见五毒教这伙人没跟着自己,自然也乐得清静,也不管他们去哪了,径自带着李开疆往少室山去了。五毒教那伙人却自始至终都不敢肯定羊皮副本在嵩山派手中,于是尾随到了太室山。从方才嵩山派和纪用的对话中知道羊皮副本在纪用手中,于是这五毒教便开始动手来抢了。 当时五毒教的程奇、闵康、闵冲三人一来抢功,二来欺负纪用、刘应坤、陶文三人是太监。程奇更是云南七毒的老大,方才已知道羊皮副本在纪用手中,便舞刀直取纪用。闵康、闵冲两兄弟也与刘应坤、陶文二太监捉对厮杀。那边成文林、何茉莉、闻国凯、曾剑中、褚世勥也截住嵩山派师徒五人打斗。桓寿杰挺起双剑径直往受伤的客光先奔来。客光先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上手腕上的伤痛,被侯国兴保护着拼命逃跑。 五毒教教众也和东厂番子混战了一场,但奈何五毒教众也只有十来人,渐渐不敌东厂番子。桓寿杰见状,也不去追客侯二人了,回头望番子人群中丢了一颗爆莲。爆莲炸开,八枚铁菱角飞出,正好射杀了八个番子。那边程奇渐渐不敌纪用,闵康闵冲更是被刘应坤、陶文的攻势打得喘不过气来。纪用觑中个破绽,用铁尘拂拨开程奇的刀,便给程奇来了当胸一掌,程奇当即惨叫一声。 闵康听得老大惨叫,用眼瞥去,只见程奇一面冰霜。但就在闵康走神之际,刘应坤一剑捅进了闵康的腹部。闵冲看见两位兄长身死,慌了神,被陶文一刀劈死。那边何茉莉看见自己五毒教又有三个护法被杀死,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手起一钩便把阎端刺死,顺手一枚毒镖射向和曾剑中交战的蒯永。蒯永正全力抵敌云南七毒中武功最高的曾剑中已是吃力,哪避得开何茉莉这一毒镖?当时蒯永脑门上正中毒镖,七窍流血而死。正因为被杀死了两个,故此后来阮鹤亭等众侠在福建只遇到了嵩山派师徒三人了。 曾剑中知道教主替自己打死对手的意思,便径奔三个太监而来。成文林对何茉莉垂涎已久,一直想取得其欢心,也撇了邱剑霜直取三个太监。邱剑霜仗剑想去追击,却被桓寿杰舞起双剑挡着。两个单剑对双剑正是敌手,打得热闹。那边成文林挺起流云铲便向纪用猛戳,何茉莉占着刘应坤厮杀,曾剑中缠着陶文狠斗。渐渐地,五毒教都被番子杀死了,番子却还剩下二三十人,手执兵刃慢慢地围上来了。 第9章 渔翁得利 此时何茉莉眼看不妙趁着刘应坤攻击的闲暇之际往外面打出一枚毒镖。刘应坤看得莫名其妙,因为那毒镖分明不是瞄着自己来打的,也不是打番子的。正在疑惑之际,只听得“啵”的一声响,方才何茉莉用独轮车推着的木箱打破了,各种颜色的毒蛇、蜘蛛、蜈蚣、蝎子、蛤蟆等毒虫纷纷从木箱中涌出来。何茉莉一边打一遍吹着呼哨,那些毒虫便专挑番子去攻击。那些番子被毒虫咬得死的死,逃的逃。 霎时间,启母庙外便只剩下纪用与成文林、刘应坤与何茉莉、陶文与曾剑中、邱剑霜与桓寿杰、邝亮与闻国凯、万翔与褚世勥六对仍在厮杀着,反反复复,斗了良久。正在分际,突然从启母庙中传来一阵激昂清越的笛声,让人心神振奋。分作六对打斗的十二人听了无不心头一振,更加拼尽全力厮杀,越到后来拼杀得越狠。这是二人到后来发觉,手脚都貌似不是自己的,虽然缠斗了好久,自己都想停下来歇一下,但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停不下来。 正当厮杀中的十二人精疲力倦之时,突然笛音一转,变得缠绵柔和,动听之极。十二人觉得终于摆脱了笛声的控制了,一个接一个地停手喘着气。但是接下来众人又觉得神思开始有点困倦,邝亮、闻国凯、万翔、褚世勥先后一个个倒地昏迷。成文林叫道:“不好,要中郭凤娟那丫头的道儿了!”纪用、何茉莉、桓寿杰、刘应坤、陶文等六人马上盘膝坐地,默运玄功,镇住心神。曾剑中内力修为稍差,还是抗不住那《地藏音诵》,昏昏睡去了。 此时,只见六个人的身影从启母庙中跳出。何茉莉定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不是韩冰、郭凤娟、段贤、许锡毅和鬼城双侠六人是谁?还没等坐在地上的七人反应过来,众侠一人服侍一个,段贤用指剑神功服侍两个,把盘膝坐在地上的七个人都点了穴道。那七人武功内力修为都比郭凤娟强,但是一者先前打斗消耗了过半的内力,二者看见对方攻势凌厉都不敢放松警惕,便被郭凤娟的《地藏音诵》控制住心神了。后来默运玄功更是动弹不得,只好成了众侠刀俎上的鱼肉了。 韩冰点住了纪用的穴道后,从其怀中搜出了那个锦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一面画有半幅地图,一面记述这唐末黄王起事的白纸。韩冰微微笑地对纪用道:“纪老公,去年你等阉党在诏狱中虐打过我,今天我用卑鄙手段从你手中夺得了羊皮复本。咱俩都算扯平了可否?”纪用急怒攻心,可就是动弹不得,只能一边“妈巴羔子、臭丫头”地骂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韩冰把羊皮复本搜去了。 段贤问道:“复本搜到手了,这些人如何处置?”许锡毅摸着胡须道:“我们用了为人所不齿的手段从他们手中掠走了复本,传出去已经会被江湖上的朋友耻笑的了。我许某是再无颜面动手杀人了,等他们再能动弹只是再找他们算账吧!”郭凤娟道:“这羊皮复本到手理论也是个头疼之事,总怕被人抢去了。”段贤道:“怕啥,大靠山就在附近啦!”众侠哈哈大笑着离去了。 第10章 少林寺 又赶了两三天的路,众侠终于来到了少室山脚。正想上山之时,前路却被二三十个武僧和一位咨客僧拦住。那咨客僧打了个问讯道:“几位施主,抱歉,近来山上有事,不便接客,几位施主还是请回吧。”许锡毅微微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能有什么事,请小师父说个明白。”咨客僧道:“出家人岂敢妄语,只是不便说明。” 正说着,只见山上下来一人。韩冰、郭凤娟一看大喜,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她二人的三师妹拼命三娘李鸾婵。韩冰大叫:“李三,师姐在此!”李鸾婵也喜出望外地跑过来问道:“大姐、二姐,您两位为何至此?”韩冰便把在金山寺和师父再次遇到朱常鸿等众侠开始说起,并把鬼城双侠、许、段等人一一向李鸾婵引见。双方见过礼后,李鸾婵道:“谢帮主听说小妹来了少林寺后,带着四位长老都过来帮忙了!但是情况却并不乐观啊......” 众侠心急如焚,连少林这样的大门派都要戒严,局面可想而知。来到寺门口,便见谢安民带着紫青双剑和四大长老并少林众僧出来迎接。一行人到禅房,原来乌龙禅师早已在禅房静候了。众侠分宾主坐下,聚过旧情后,韩冰急问发生何事。 谢安民道:“先前老乞丐在丐帮大兴分舵得知副帮主李姑娘去了嵩山少林寺后,便带着四位长老日夜兼程赶过来,刚好赶在阉党之前来到少林寺。那时候乌龙禅师已把戚少保的孙子戚彰宗,也就是天正大师送去南少林了。我们原本以为把天正大师送走,阉党便找不着把柄了。但是童季揆却不依不饶的前来叨扰。老乞丐实在受不了,便和童季揆动起手来了,岂料......” 众侠等谢安民说下去,但谢安民却停住没说了。陈小虎道:“其实童季揆本正是帮主的对手。帮主看准个破绽,挺起青铜盘龙棍便往童太监的腰腹处捅了一下。岂料那阉贼竟丝毫不伤。原来他穿了金丝护甲。叶知秋就被白面虎李朝钦在肩膀上扫了一掌。紫青双剑大怒,挺起两把宝剑要助战。他们见也占不了便宜,便也退下山。后来田尔耕、崔应元、孙云鹤带着锦衣卫来协助东厂,所以我们不敢轻敌,一面在山口戒严,一面想请各位朋友出手相助。” 众侠这才知道,方才谢安民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想请众侠助拳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韩冰叹了口气道:“嗨,谢帮主,咱们之间都是过命的交情啦,还有不好意思开口之时?何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正是我们习武之人所要做之事?其实我们六人前来便正是为了帮助少林寺而来。”段贤也微笑道:“更何况我们几个晚辈前来,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少林派的。”乌龙禅师听后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喜从何来?” 韩冰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那锦盒,打开双手递给乌龙禅师。乌龙禅师接过一开,精神大振道:“阿弥陀佛,的确是大礼。如果能及早找到《制劲诀》,不使其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实乃武林之福;能把黄网宝藏搜寻出来赈济贫民,百姓便没有饿毙之虞。老衲在此代苍生谢过各位施主!”丐帮众人和紫青双剑都不知道锦盒中的是什么。韩冰便把如何等阉党和五毒教鹬蚌相争之后,己方在丛中渔利而得到羊皮复件之事说出。丐帮和双剑都拍手大笑道:“这些童太监也无颜回去向魏忠贤复命了吧?” 许锡毅等大家笑完后,便向乌龙禅师打听天正的身世,乌龙禅师便把天正的家世说出。天正原名戚彰宗,乃戚继光之曾孙、戚印之孙,戚护国之子。嘉靖年间,戚继光统领“戚家军”在台州平息倭患,一次,倭寇在府城东郊花街之战大败后,绕道城北大石,意欲退据仙居。戚继光命戚印为先锋,率师出西城抄近路伏兵于白水洋常风岭,明确交代:与倭寇接战,只许败,不许胜,非佯退到仙居不准反攻,违者按军法处之。 时隔不久,倭寇队伍果然沿戚继光所料的路线开过来了。戚印见自己的伏兵据险,必胜,就沉不住气,一声令下,矢石齐飞,刀枪猛舞,喊声震天,歼敌大半。回营缴令, 诸路将领向戚印贺功,独戚继光面无悦色,听完儿子禀报之后,勃然大努,立命绑出营门正法。诸将苦苦求情,道:“虽犯军令,但已败倭寇,可将功抵罪。”戚继光道:“这小子未及倭寇全部钻进口袋就任性出击,放敌退逃一半。如此明令故犯,贻误军机,岂容不诛!”终于斩了儿子。当地百姓怀念戚印,就在常风岭建造一座太尉殿。 李鸾婵听后心中不忍道:“这戚少保也太不近人情了,那可是自己儿子啊,而且最后还是歼敌大胜,为何还要斩了戚印?”许锡毅道:“如果戚少保饶了戚印,日后还有执行军法么?大家都说戚少保对自己儿子徇私,对其他下属却严厉,如此戚少保如何带兵打仗?如何杀倭保民?”李鸾婵道:“小女子妇人之见,庄主莫怪。那么不知道天正大师又是如何拜到少林门下的呢?” 白龙合十道:“天启元年建虏攻打沈阳,朝廷派总兵童仲揆和戚印的堂兄弟戚金等率领川浙援兵救援沈阳,在浑河和建虏接战,战到最后,总兵朱万良、姜弼率军支援童戚军马,但却被建虏击溃,镇守辽阳的袁应泰又不敢支援,总兵童仲揆想趁乱撤离战场,戚金制止,说‘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于是童戚两位将军都壮烈殉国。童仲揆之弟,大太监童季揆却认为就是戚金害死了他哥哥,于是便怂恿魏忠贤陷害戚家。贫僧年轻时乃少林僧兵,随着俞武襄和戚武毅沿海抗倭,后来在少林成了方丈,闻知戚家有难,便收留了此子。” 许锡毅愤愤不平道:“童戚两位将军以身殉国,实乃大丈夫所为,世人敬仰。童季揆如此陷害忠良,于理不合啊!”正说间,一个小沙尼走到乌龙禅师身旁耳语了几句,乌龙禅师便对众侠道:“各位少坐,老衲去去便回。” 第11章 鲁俊回山 乌龙禅师跟着小沙尼到了后山,看见同样是两个武僧和一个咨客僧拦住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快剑鲁俊和李开疆。这少室后山的路,本就极少人知道。少林寺在此派了两名武僧不是为了防范阉党,而是劝阻附近不知情的村民误闯上山,以免受到厮杀的牵连。自幼在少林习武长大的鲁俊当然知道这少为人知的捷径,但可惜十多年过去了,少林的同门认得鲁俊的人已不多了。 当初乌龙禅师把一条刻有双龙抢珠的佛珠交与鲁俊,并嘱咐鲁俊得到羊皮的消息便凭佛珠火速回山,本寺僧人即使不认得鲁俊的也都不会阻拦,只是却不曾想到鲁俊在这少林的危急关头回来少林寺。乌龙对那三个僧人道:“徒儿,这二位施主都是与佛有缘之人,正是佛祖指引他二位上山的,我们不可阻拦。”三僧听得方丈此言,便放行了。 乌龙禅师带着二人进了少林,绕过众侠,安排僧人带着了李开疆到一干净禅房,准备斋饭与他吃,自己却带着鲁俊进了另一禅房。二人进了禅房关上门后,鲁俊推金山倒玉柱跪下大哭道:“师父,弟子鲁俊与师父久别多年,未曾侍奉,是弟子的大罪啊!”乌龙禅师扶起鲁俊,温言道:“贤徒一直谨记为师之嘱托,自从万历四十年开始便在外漂泊,至今也有十三个年头了,让贤徒受委屈了。” 鲁俊道:“佛祖保佑,也托赖师父的洪福,当年弟子下山的第一年的初冬时节便有了那羊皮的下落。”于是便把当年如何见义勇为搭救魏小兰,却无意中得知李开疆身上藏有半张羊皮之事告知乌龙。乌龙禅师微微一笑道:“贤徒把那位李施主带到本寺来,想必是贤徒也没得手吧?”鲁俊一听,点了点头道:“徒儿办事不力,望师父恕罪!弟子有好几次搜过了那李开疆的行李,却终没搜出羊皮。那李开疆也是个奸险之人,徒儿恐怕多问会惹他怀疑。” 乌龙禅师道:“罢罢罢,或许真的是佛祖的意思,让这位施主跟着贤徒回少林。只是眼下少林便要遭受灾劫,希望此次灾劫不要牵连那位施主才好。”鲁俊心想:“那个李开疆也不是什么好人,师父也是穷担心......”但他知道师父菩萨心肠,也不说出,便问道:“弟子也正想问,不知道本派为何如临大敌般模样?”乌龙禅师便把阉党为了捉拿戚彰宗而和少林结下梁子之事说出。鲁俊听得,眉头一皱道:“师父,弟子恐怕本派必有内鬼!”乌龙点点头道:“为师本已知悉。” 鲁俊见师父以如此说了,也只好安慰师父道:“既然师父已安排天正师弟去了南少林,相信阉党也不会乱来吧。常言道‘捉贼要拿赃’,怎么说他们也是官府,手头上没证据他们也奈何不了本派。”乌龙禅师道:“但愿如此。为师希望贤徒能尽快从那位李施主身上搜寻到那半张羊皮的下落。一则当然是让李施主尽快离开本寺,二则是因为有一帮侠客在来本寺的路上已从阉党手中取得另外的半张羊皮的复本了。如果取得羊皮找到黄网宝藏救济苍生,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德啊!” 鲁俊听到师父已取得另外半张羊皮,精神不由得一振。正在此时。只听得天怨在外面道:“师父,大事不妙了!”乌龙向鲁俊做了个手势,让鲁俊不要说话,然后答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徒弟如此着急,成何体统?”天怨道:“童季揆又来本寺叨扰了,此次还纠集田尔耕等锦衣卫前来!丐帮等众侠在外面应付着他们呢!”乌龙听得,果然觉得紧急,于是低声对鲁俊道:“你在此处稍等!”然后便开门跟着天怨出去了。 第12章 助拳 乌龙来到了山门之外,看见了谢安民正和纪用掌心贴着掌心拼斗内力,谢安民的眉毛已开始结霜了。原来不久前阉党来到少林寺山门前喊话骚扰,看见出来回应的却是拿走了羊皮复本的众侠。故此阉党进少林寺的理由也从搜查钦犯戚彰宗变成了索要羊皮复本了。童季揆先前便听纪用说过那个淡黄色衣衫的女郎笛声能摄人心神,故此一开始便用话语激怒众侠:“你等都是江湖上自命光明磊落的英雄侠士,使的手段却是腌臜无比,与被你等称为‘阉党’的区区在下也不遑多让!” 牛仲寿阴恻恻地问道:“你这个没了卵的龟儿子又在放什么屁?”童季揆指着郭凤娟冷笑道:“那边那位黄衫女子听说是峨眉派的高手吧?一笛‘勾魂曲’当真摄人心魄!在我厂卫和五毒教两派小人争斗之时从中渔利,慧眉老尼不愧为当世八大高手之一,武功智谋双绝,果然高明!此次我们前来是为了要回先前被尔等小人巧取的羊皮复本,只凭兵刃拳脚功夫见真章。打输了,我们便从此不再打扰少林;但若尔等输了,就要交出羊皮复本,同时也要道出钦犯戚彰宗下落!若是尔等非要以笛音取胜,我们厂卫只好甘拜下风,拱手认输,也会广而告之今日之战列位的风采,好让江湖上的好汉知道少林、峨眉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手段!” 童季揆深知慧眉师太是个傲慢暴躁且急功好名之人,故此故意先用话语挤兑郭凤娟,让郭凤娟不用“地藏音颂”震慑心魄。其实郭凤娟的武功修为肯定及不上纪用,遑论童季揆了。只是当时纪用和成文林相斗的时间长了,内力损耗,加之双方都不知道吹笛子之人是不是对方埋伏的高手,手脚更加不敢有丝毫的放慢,故此才着了郭凤娟的道儿,但是纪用自己却不知道。郭凤娟除了是慧眉的徒弟外还是慧眉的亲侄女,峨眉派上没人比她更了解慧眉。她深知自己的姑姑兼师父好面子如命,当时便把铁笛插回到腰间,拔出背后的长剑,示意不会用笛子参加这场打斗。 童季揆看见得逞了,便目视纪用。纪用点了点头,走出一步对着谢安民说道:“闻说丐帮谢帮主以醉拳、猴拳独步天下,在下这在宫廷当内官的晚辈也马虎学了几套不成章法拳掌功夫,但求谢帮主不吝赐教!”纪用欺负谢安民年迈,且知道前几天谢安民已和童季揆交过手,心想可以占这便宜,对方贵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也不好意思推辞。如果能一战击败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一来可以震慑对方,二来自己也可以在江湖上扬名。 谢安民见对方一个阉人要想自己挑战,如果自己不敢应战恐怕折辱了丐帮天下第一大帮的威名,于是也挺身而出抱拳道 :“那便请阁下指点一二了!”纪用道:“谢帮主乃前辈高人,在下本应按照江湖礼节请谢帮主先出招。”说罢做了个抬手式,示意谢安民先动手。谢安民看在眼里,心中却不免对纪用有了几分好感:“此人虽为阉党,但也算是个君子。”想罢拱手说了一句:“有僭了!”然后右手拇、食、中三指形成一个扣状,使出一招“醉八仙”中的“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直取纪用咽喉。 纪用不慌不忙,看准对手的来路,右掌以手刀迎着谢安民指扣劈出。谢安民见状,不等招式使老,改扣为掌往纪用拍过去。纪用一看,正中下怀,也改手刀为掌。只听得“啪”的一声,两掌相接。纪用为朝廷内官,甚少行走江湖,故此江湖上豪莽对其武功路数知之甚少。谢安民就在此吃亏,他不知道纪用的阴寒内力。纪用接了谢安民一掌后,立刻运起太阴神功。谢安民顿时感到一阵阴寒之气从对方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韩冰也是太阴神功的行家,看见谢安民的表情,知道纪用必定是运用了阴寒内力了,大骂道:“阉人阴险!”那边刘应坤道:“哪儿阴险了?先前有说明不许用内功么?”韩冰语塞,半晌道:“纪太监欺负谢帮主年老!”陶文道:“谢老乞丐如果自知老迈可以不应战啊,没人逼着他!”段贤道:“各位,休要和阉党斗嘴,抄家伙上吧,把谢帮主救下来再说!”对面童季揆、田尔耕、邱剑霜等阉党也纷纷拔出刀剑。 众侠群情汹涌,奋袖出臂正欲上前相助谢安民,眼看双方便要大打出手。突然众人只觉得黄影一闪,眼前一花,乌龙禅师已经站到谢安民和纪用之间,双掌合十道:“罪过罪过,佛门清净地请两位施主休动嗔!”说完合十的双掌往谢、纪二人所对的双掌中一分,左手牵着谢安民,右手带着纪用一引。谢安民觉得心头的压抑之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形,寒意也顿时减退,丐帮几位长老马上把帮主救下来扶进内堂休息。纪用本是全力施为的,突然前面的谢安民没了,内力一时收不住,人便往前一个踉跄。 乌龙禅师出于慈悲之心,用右掌接着纪用的双掌。童季揆一见有机可乘,立马跳过来,双掌往纪用背上拍落。童季揆这一下并非是要伤害纪用 ,而是想把自己的内力灌输给纪用,增大纪用的太阴神功的功力,用阴冷内力把乌龙禅师击倒。众侠都知道童季揆的险恶用心,但一来先前乌龙禅师已经有言在先,不准在佛门清净地动嗔,估计乌龙禅师名列天下八绝之一,应该合童季揆和纪用二人之力也奈何不了乌龙;二来对方阉党人多势众,如果给了他们动武的口实,稍有差池估计会毁了少林寺的千年基业。 只见乌龙禅师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善哉善哉!”便使起“朝宗大法”。“朝宗大法”是佛家最上盛的内功心法,可以吸收对手的内力真气,化为己用。这套心法就是用天地人三界菩萨众生汇聚到灵山聆听佛祖讲经的盛况来形容把对手的内力汇聚于发功者体内的情形,故此命名“朝宗大法”。童季揆原本想以自己的内力加强纪用的太阴神功攻击乌龙的,却不曾想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不由自主地通过纪用往乌龙体内送去,不由得大惊,也顾不得颜面了,大呼:“弟兄们快来助拳!” 阉党们都不知道为何此时童季揆呼救,但是田尔耕、崔应元、孙云鹤等三人毕竟是锦衣卫,或多或少都与江湖人物打过交道,深知八绝之一的乌龙的厉害,但是那几个太监确实不清楚的。特别是李朝钦又与童季揆交好,他知道童季揆是个要面子之人,目下他居然出口呼救,知道这老和尚的武功肯定深不可测。当下李朝钦跳到乌龙跟前,运起独门绝技毒火掌,挥掌向老和尚拍过去。 究竟乌龙禅师性命如何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乌龙受伤 上回说到,李朝钦挥起毒火掌向乌龙禅师拍去,乌龙禅师气定神闲,伸出左手接了李朝钦一掌。众侠看见阉党如此不要面,纷纷怒骂,许锡毅、郁凌枫、段贤、鬼城双侠、李鸾婵、天空、天能、天显更是跳出来帮忙。那边厢阉党也不示弱,田尔耕、李永贞、崔应元、孙云鹤、邱剑霜、邝亮、万翔、刘应坤、陶文也跳出来捉对截着众侠厮打。李永贞正好截着郁凌枫,郁凌枫紫电剑当头劈下来,李永贞一对钢丝手套双掌一合,刚好夹住了紫电剑。李永贞一见大叫:“啊,你便是去年秋天劫诏狱的‘紫电剑’!?” 郁凌枫本就已经忘记了先前已用紫电剑和李永贞交过手,此次性急救人,却不曾想当会为阉党增加了少林寺勾结乱党的口实,便索性道:“我们乃江湖侠客,不请自来,路过少室山看见你阉党为祸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派,路见不平罢了!”郁凌枫说这话意在撇清少林寺和先前众侠劫诏狱的关系,但是李永贞也不和郁凌枫废话,飞起右脚向郁凌枫左腋下踢去。郁凌枫右手仍然握着宝剑,左臂往外一挡,正好拦着李永贞踢来的右脚。脚尖离郁凌枫还有几分,郁凌枫暗暗高兴。 却不曾想到李永贞的右脚靴尖突然穿出一把匕首,在郁凌枫肋骨处划了一下,登时鲜血直流。李永贞看见得手了,正欲趁势取郁凌枫性命。韩冰见状,立马一块飞蝗石直射李永贞。李永贞用钢丝手套一挡,挡住了韩冰的暗器,却也放开了紫电剑。陈采青急忙把丈夫救下来。李永贞正要追赶,却被郭凤娟拦住了。 那边厢许锡毅对战田尔耕正是势均力敌,段贤对战邱剑霜是堪堪够用,鬼城双侠双战崔应元、孙云鹤两个锦衣卫,天能对战邝亮,天显对战万翔却是占了上风,但是李鸾婵对战刘应坤,天空对战陶文却是渐渐不敌,郭凤娟对战李永贞也渐感吃力。李永贞边打心边想:“老纪居然会着了这丫头的道儿?太不像话了吧!”韩冰见状,只好频频发暗器相助两位师妹和天空。 场面正在混乱之际,只听得乌龙禅师突然长啸一声,纪用、童季揆、李朝钦三个太监都被其掌力震出去飞出一丈多远。震开童纪李三人后,乌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门乃清净之地,各位施主却于此大动嗔念出手拼斗,罪过罪过!”在场之人听到此话,耳膜无不隐隐作痛,赶忙掩耳不迭,纷纷止斗,内力低微者胸口还血气激荡。童季揆、田尔耕等阉党更是心头一震:“乌龙这老秃驴不愧为天下八绝之一,吃了老纪和老李的寒、毒一掌,把我三人震飞还有如此功力!” 慑于乌龙禅师有此功力,童季揆只好拱手辞别道:“我辈再次动武搜人搜物确实是扰乱了佛门清修之地,对佛祖的不敬。但戚彰宗毕竟是钦犯,羊皮复本也确实原本便是九千岁之物,我们出于对佛陀的敬重不再强进贵寺搜索,但贵寺总得给朝廷给皇上一个交代!”童季揆看见对方一个乌龙禅师已经如此棘手,也不好继续用强,但话中还是柔中带刚,把朝廷和皇帝抬出来想以此让少林寺屈服。 乌龙禅师微笑不语,只是合十向一众厂卫深深一揖。童季揆、田尔耕带着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忿忿不平地离去了。看见阉党都走了,乌龙禅师开口道:“徒儿扶我......”话还没说完,身形一晃,口中便吐出一口紫黑瘀血。乌龙身旁的天怨急急扶着师父,众侠大惊,纷纷上前问候。天空天能天显合力把乌龙抬进方丈室。进了方丈室,众弟子扶着师父坐下。乌龙闭目,盘膝打坐,须臾头上升起丝丝白气。众侠深知乌龙禅师这是自行运功疗伤,不过看他吐出的是紫黑瘀血,凭他深厚无比的内功,三日左右即可平复。 第2章 乌龙的嘱托 先前乌龙禅师强忍着等到阉党众人走后才吐血,想必是不想让阉党知道自己受了内伤。许锡毅低声对鬼城双侠道:“如此看来方才那三个阉人武功也着实不低!”韩冰听得便凑过来道:“那一开始与谢帮主对掌的纪用也和小妹一样,练成了太阴神功;后来助力的童季揆是阉党中武艺仅次魏忠贤的;最后那个李朝钦善使阴毒功夫毒火掌。一至阴一刚阳的两股内力在老禅师体内来回激荡,更兼后来乌龙禅师为了平息事端,强行震开三个太监,又用内力呼啸了一声,哎,但愿这三天内阉党不要再来自扰生事。但是目前还不知道少林寺的内鬼是谁啊......”许锡毅师兄弟三人听得,知道需保守秘密,恐防乱了自家阵脚。 此时,丐帮一众长老扶着谢安民前来看望乌龙,想必是乌龙受伤一事也已有人告知丐帮。谢安民道:“我丐帮原本想到少林助拳来的,却不曾想到还要麻烦大师出手相救,还致老禅师受伤,老乞丐惭愧啊......”乌龙目视身旁的天怨,天怨点了点头,起来对谢安民道:“师父因为尚在运功疗伤,故此不便开口。师父意思是谢老帮主言重了,他老人家让诸位施主留下有事相商,我们少林弟子便先行退下。” 天空、天能、天怨、天显等四个少林弟子都向众侠行礼,便先后离去,走到最后的天显顺手关上方丈禅房的门。半晌,乌龙运功疗伤暂告一段落后,舒了一口气道:“看来本寺劫数难逃了......”众侠听得皆不知就里,也不敢细问。乌龙禅师道:“老衲在此拜托诸位施主,务必守住本寺各门,三天内不许本派弟子外出......”众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乌龙禅师也知道少林寺中有阉党的内应。 许锡毅点头应允道:“大师放心,我们晚辈若是保不住少林的千年基业,提头来见!”谢安民道:“老乞丐感恩于今天老禅师的救命之恩,这一天就由我丐帮来守吧。”然后转身对陈小虎、叶知秋、萧永、甘庆四位长老道:“四位长老要谨记,明天破晓前决不许一个少林弟子走出少林寺半步!”四位长老齐应“遵命”。 当晚戌时,少林阖寺僧俗人等都先后用膳。因为四位长老都出去守门了,受伤的谢安民的斋饭由副帮主李鸾婵捧过去;陈采青要为丈夫郁凌枫换药,许锡毅和段贤便把二人的斋饭端到郁氏夫妇房中。进到房中,陈采青正好已为郁凌枫敷上金疮药,郁凌枫在穿衣服呢。看见许、段二人进来了,郁凌枫脸一红,马上整理好衣服,迎上前道:“此等小事,劳动许庄主和段少侠大驾,折煞在下。”左手抬起正准备接过斋饭,肋骨处的伤口又疼了。 许锡毅微笑道:“紫电老弟先坐好吧,我和段贤侄把斋饭放在这桌上就好了。”陈采青上前深深一揖道:“今日相助之恩,他日定必报答。”段贤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郁凌枫看了看看斋饭,面有难色道:“伤口疼,端不起饭碗。”陈采青嗔怪道:“你嚷嚷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我来喂你吧。”许段二人看见紫青双剑如此恩爱,也不便在逗留,说了一声“打扰”便退出去了。 二人不语,一前一后地在走廊中徘徊。段贤毕竟比较年少,憋不住先问许锡毅道:“许庄主为何还不去用膳?”许锡毅抬头仰天,叹了声气道:“看见紫青双剑如此恩爱,我想起了我那惨死的荆妻,没胃口吃饭......”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段贤听了,心道:“哎,我又何尝不是记挂着那还在峨眉山学艺的阿诗玛记挂得废寝忘食呢?”段贤也不知道如何开解许锡毅,便随口道:“听说有位出手很快的剑侠曾经相助过许夫人?” 许锡毅道:“是的,看那土司军官尸体身上的伤口,平整得很,应该是那剑快得出奇,那军官没有反应过来便身首异处了。”正说间,只见前面从少林寺山门进来了六七个人,定睛一看,却是五毒教何茉莉和她手下那三个护法,还有成文林、桓寿杰二人,但是何茉莉的护法之一褚世勥用刀押着的却是和他们几个一并在贵州土司安邦彦手下作乱的黑脸雀斑之人。这黑脸雀斑之人不消说,看官知道肯定便是李开疆了。 第3章 顺利入寺 原来李开疆吃不惯少林寺中淡而无味的斋饭,于是便独自外出寻觅荤食。收少林寺寺门的丐帮四位长老未曾见过李开疆,但见他非少林僧人,还道是许锡毅、韩冰等人的友人,便随他外出了。但不知为何,等李开疆吃完荤食回来,便被突如其来的何茉莉等人撞个正着。何茉莉目视成文林和桓寿杰,二人会意点头,绕到李开疆前头。何茉莉便和自己的三个护法在后跟着李开疆。 原来先前何茉莉等人在与阉党交手之时被众侠点了穴道,取走了羊皮复本。虽然当初这伙人穴道被点,但是视听却无大碍。当时段贤说了一句:“大靠山就在附近啦!”何茉莉的人由此话琢磨出,在这附近所谓的“大靠山”应该便是天下八绝之一,少林寺方丈乌龙禅师了,后又得知阉党要找少林寺的麻烦,于是便赶来少林寺想伺机夺回羊皮复本,去不曾想正好逮着李开疆。 当时李开疆看见前面成文林、桓寿杰气势汹汹地走来,感觉不妙,掉头便跑,却不曾想到回头便正好撞着何茉莉。何茉莉眼疾手快,一把掐住李开疆手腕上的脉门,李开疆顿时半身麻痹了。何茉莉笑盈盈地问道:“李定远,有一阵子没见了,别来无恙?”李开疆颤声道:“何......何教主,如此凑巧,诸......诸位也来了河南少林寺?”何茉莉道:“定远哥哥有没看见少林里来了一伙人,里面有一紫衣女子一黄衣女子还有牛角怪人和长面大汉?” 李开疆道:“我被我师弟鲁俊带过来的,他看上去像是跟这里的方丈乌龙禅师很熟。乌龙他把我师兄弟二人直接从后山带进禅房,我没遇到教主说过的人。”李开疆说的可是实话,虽然李开疆、鲁俊二人此时和许锡毅、韩冰等众侠都住在少林寺,之前在洛阳福王宫邸和贵州安邦彦大寨都见过二人,可是乌龙禅师当初让鲁俊下山寻找羊皮是机密事情,所以乌龙禅师没有让众侠见到李鲁二人,故此众侠都不知道此二人也上了少林。 何茉莉听得李开疆此言,暗运内力在扣着李开疆脉门的手上,那李开疆哭得像杀猪般大叫:“何教主放过小人啦,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在少林寺里的俗家人小人就见过几个守门的乞丐而已!”何茉莉看见李开疆痛得此般模样还坚持说没见过,再想想在贵州之时此人曾经和自己一道对抗众侠,应该是真的没见过了,于是便道:“你带我几个进少林,本教主便放过你。” 李开疆道:“小人觉得守门的几个乞丐不是好惹的主,教主你能进得了去不?”何茉莉冷笑道:“定远只需把我几个带过去,如果那几个乞丐拦路本教主自有法子料理打发。”李开疆无法,把这几个带进少林寺生事,众侠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如果不带,这几个立马便不会放过自己,权衡一下,还是乖乖地把这几个人往少林寺带。可是来到山门前,却见守寺门的四位丐帮长老都倒地不省人事了。李开疆疑惑不解,何茉莉却是大喜道:“不知道谁做的手脚,反正是上天助我成功!”于是便押着李开疆继续闯进少林寺了。 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一个人。成文林道:“何教主,莫不是有诈?”何茉莉道:“有诈?诈谁啊?阉党要是真的大队杀进来,少林寺埋伏也不管用;我几个进来,却实在少林寺的意料之外。你怂了就自己先走吧!”成文林听得何茉莉言语中有不高兴和不屑之意,也不好在心上人面前认怂,便道:“何教主都不怕,我和老桓都是大老爷们还怕什么!?”成文林一直忌惮乌龙禅师,但又怕被何茉莉小觑,故此在语言上拉上桓寿杰,让桓寿杰也不得不一同进内。 第4章 护寺 话说当时许锡毅和段贤看见这伙人进来了,便立马藏起身来。段贤对许锡毅耳语道:“这几个人进少林不知所为何事?”许锡毅道:“大概是为了那羊皮复本之事吧?”段贤道:“可他们如何知晓我们到了少林?莫不是他们也投靠了阉党?”许锡毅道:“不可能,他们和阉党在之前的打斗都互相杀伤对方的人,已经结上梁子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投靠阉党,为何阉党只派他们几个进来,这与送死何异?怪就怪在为何偌大的少林寺居然被他们闯进来了,而且自从晚饭后整个少林寺都好安静。” 段贤也觉得奇怪,正在不解之际,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出来,剑光一闪,褚世勥人头落地!段贤轻轻惊呼了一声:“好快的剑!”许锡毅看到那剑,沉吟道:“看这快剑,此人很有可能便是相助我那荆妻之人。”原来剑杀褚世勥的正是快剑鲁俊!先前鲁俊把斋饭端回房中,却不见了李开疆,因为李开疆乃师命所系,故此鲁俊也顾不上吃饭便出来寻找。他和许段二人一样,远远地便看见五毒教等人押着李开疆进了少林寺了。 鲁俊不动声色,躲在灌木丛中,等到褚世勥押着李开疆在前带路时,快剑一出,取了褚世勥性命,还没等何茉莉等人反应过来便把李开疆抢回来了。经了这一下变故,何茉莉先是吃了一惊,定睛看清楚原来是鲁俊后,便冷笑道:“鲁大哥,你骗小妹骗得好久啊,原来你是此等高手!”鲁俊也冷笑道:“何教主少在佛门之地搔首弄姿,我认得教主,我手中的剑可不一定认得教主!” 成文林道:“还有躲着的两位朋友,一块出来比划比划吧!”段贤心想:“肯定是我刚才的低低的一声惊呼被他听见了,这旱地鬼蜮果然名不虚传!男人大丈夫光明磊落,既然被察觉到了便出去相助吧!”段贤正想走出来之际,只见那边厢走出了天怨和天显二僧。此二僧原本给乌龙去送斋饭的,但又不敢打扰师父运功疗伤,于是放下后离开方丈禅房了。二僧虽然也不认识鲁俊和李开疆,故此也不敢现身,但是听见鲁俊怒斥何茉莉对佛门不敬,不禁对鲁俊有了好感,此时听得成文林如此说,便站了出来。 天显对众人合十道:“阿弥陀佛,本寺都是出家人,早已不理世事。几位施主的恩怨烦请到寺外解决吧?”桓寿杰道:“如果贵寺当真不理世事,为何会惹来山下如此多朝廷鹰犬驻扎?如果贵寺不理世事,为何派人来盗走我想要的羊皮复本?趁早把羊皮复本交出来,万事皆休;胆敢说半个‘不’字,少林寺将鸡犬不留!”二僧低头合十道:“善哉善哉!” 何茉莉趁着二僧低头之际,手一扬,一条黑影向二僧直飞过来。鲁俊手疾眼快,剑光一闪,鲜血飞溅。二僧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一条五彩毒蛇已被鲁俊快剑挥为两段。二僧忙道:“罪过罪过!”鲁俊喝道:“罪过什么!?难道你们师父没教导过你二人‘蛇蝎缠身应还招,我佛慈悲亦惩恶’么?”五毒教与成桓二人正欲动手,只听得一把苍老之声回荡整个少林:“阿弥陀佛,佛法之慈悲,并非让佛家去姑息不良!”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老僧已站在众人眼前,这不是乌龙禅师是谁!? 天怨忙挺身而出道:“师父你身体抱恙就先请休息一下,弟子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本寺不受歹人侵袭!”成文林听说乌龙抱恙,估量先前在贵州和桓寿杰联手对付同为八绝之一的慧眉师太时尚可一战,估计此时二人联手对付有伤病在身的乌龙可先下手为强,于是便目视了桓寿杰,然后一跃而起举起流云铲向乌龙当头劈落。桓寿杰也想动手相助成文林,却不曾想到冷不防不知道从何处射来了一道指气点正了腰背的肾俞穴,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段贤和许锡毅跳出来道:“五毒教休要在少林猖狂!” 鲁俊看见来了帮手,精神一振,几剑疾刺何茉莉。何茉莉慌忙举起金钩抵挡,被鲁俊的快剑打得没空闲放毒镖和毒物。那边天怨天显二僧也和曾剑中、闻国凯交上手了。再说当下成文林举起流云铲向乌龙当头劈下,乌龙禅师奋起神威,双手接住铲柄,大喝一声,双掌一用力,只见手臂粗的精钢打造的流云铲竟被乌龙禅师生生折断!成文林惊得不轻,更兼看见桓寿杰被段贤的指剑神功点倒在地,六神无主。 此时乌龙禅师闻到一股芳香,随即便觉得头昏眼花了,再加上本来就有伤在身又用力过度,当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成文林看见天下八绝之一的乌龙禅师居然被自己打得吐血,道是自己的金蚕蛊毒之功,又不着急走了,也顾不上同伙桓寿杰了,抢身上前便要取乌龙禅师性命。许锡毅见状急急挡着成文林与之交手。鲁俊、天怨二人急急过来查看师父伤势。何茉莉想追过来又被段贤占住厮杀。 第5章 乌龙圆寂 鲁俊借着月色,看见乌龙满面死灰之色,心想肯定是中了成文林的金蚕蛊毒,正想呼叫许锡毅逼迫成文林让之交出解药,突然腰间一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倒下了。原来鲁俊被天怨点了穴道,此时鲁俊终于明白了,叫道:“原来阉党的内应是你!”天怨嘻嘻笑道:“没错啊,你知不知道为何打斗了良久寺中没有一个人前来帮忙?因为今天贫僧早已在井中下了蒙汗药了。”鲁俊急怒攻心:“如此陷害本派,对你有何益处,你良心过意得去么!?” 天怨没回答,反问道:“少林寺不识时务和朝廷厂卫为敌,我若再跟在乌龙屁股后面又有何益处!?”那边本与天怨交手的闻国凯在天怨退出后便和曾剑中夹击天显,天显一个人对敌云南七毒中武功最高的曾剑中本已吃力,闻国凯再过来夹击更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苦于许锡毅和段贤都被成文林和何茉莉缠着打斗,分身不暇,寺中其他人都吃过蒙汗药,全被麻倒了。此时听得原来正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出卖了少林寺,天显悲愤交集骂道:“天怨,你居然不念在师父收养你之情......” 话还没说完,天显便被曾剑中当胸一剑刺个透明窟窿!天怨笑道:“诸位施主先忙,贫僧下山通知厂卫上来收拾残局!”然后笑哈哈地大摇大摆下山去了。闻国凯看见天怨出走,天显身死,鲁俊穴道被点,许锡毅、段贤又被成文林、何茉莉缠着厮杀,自己杀死天下八绝之一便可从此在江湖上扬名,机会岂容错过!?于是闻国凯便兴冲冲地冲上前想割下乌龙的人头。 就在闻国凯举刀就要向乌龙头上劈下去之际,突然乌龙禅师双眼一睁,霍地站起来,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闻国凯头顶拍落。闻国凯做梦也想不到这看上去将死的乌龙原来是使诈的,被乌龙拍得头骨爆裂,七窍喷红!此时成文林、何茉莉、曾剑中三人大骇,心想这天下八绝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深不可测,可能先前所中之毒所受之伤都是装出来的,如若再不走恐怕会葬身少林。于是曾剑中背起倒在地上的桓寿杰,何茉莉、成文林跳出圈外断后,仓皇逃离。 段贤看见乌龙禅师出手毙贼,道是无甚大碍,便向前去乘胜追击,许锡毅叫也没叫住。突然黑暗中飞来了一支飞镖,段贤慌忙侧身避过,但也被飞镖打伤了左臂。许锡毅急急上前查看,段贤流的血是黑色的,知道这是何茉莉打出来的毒镖,便道:“段贤侄你先坐下默运玄功护着心脉,我这边去找韩女侠的万灵解毒丹给你解毒。”段贤知道自己命在呼吸,便马上按照许锡毅的吩咐做了。许锡毅也不敢怠慢,跑去韩冰的房间找万灵解毒丹去了。乌龙禅师见歹人尽去也实在支持不住了,跌坐在地。 此时李开疆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原来方才打斗之时他趁乱躲进灌木丛中猫着,大气都不敢喘。此时听得外面打斗之人死的死,走的走,动不了的动不了,于是便爬出来。乌龙禅师看见李开疆出来了,便微弱地呼叫道:“施主......”李开疆上前问道:“大师有何吩咐?”乌龙禅师道:“老衲自知命不久矣......恐稍后天怨便会带着阉党进寺......烦请施主到老衲的禅房中蒲团地下搜出羊皮复本......取出黄王宝藏救济世人......” 李开疆听得此言狂喜,急忙奔到方丈禅房中,果然在蒲团底下找到羊皮复本!李开疆心花怒放,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一边走出来一边心想道:“听说绝世秘籍《制劲诀》和黄王宝藏都在羊皮中,十多年前羊皮便被郝忠仁的长剑削成两半,之后我和魏忠贤每人手执一半,却不曾想到今日居然全到我手中了!老子前半生受尽老天的折磨,原来这贼老天打算在老子的后半生补偿给老子!” 想着想着李开疆来到了乌龙禅师身旁。乌龙禅师看见李开疆找到了羊皮复本,欣慰地道:“好啊......好啊......善哉......善哉......”李开疆叹了声气道:“老禅师啊,你对我的大恩,小人永世不忘。小人心想老禅师中了成文林的金蚕蛊毒,此时必定觉得像是全身像被毒虫噬咬一般的痛苦,而成文林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着他讨要解药的了。小人为了报恩,便尽早结束老禅师的痛苦,让老禅师早登极乐世界吧!” 说完李开疆便捡起方才褚世勥架着自己的刀走到乌龙跟前,他也不敢看那乌龙的目光,于是左手掩着乌龙双眼,右手一刀捅进乌龙心窝,乌龙禅师惨叫一声。可怜乌龙禅师堂堂天下八大高手之一,竟死在李开疆这无耻小人之手!李开疆回头望了一下鲁俊,看见鲁俊双眼血红,像能喷出火来一般看过来,心想:“鲁师弟是我义父义兄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稍后阉党杀上来估计鲁师弟也不能幸免。我合这两半羊皮找到黄王宝藏,与他同享富贵岂不更好?”于是李开疆也背起鲁俊,把他驼下山去。 第6章 火烧少林 却说许锡毅找来了万灵解毒丹过来,看见乌龙禅师胸口插着一把刀,鲁俊又不知去了哪了,大惊失色,便急急喂段贤服下万灵解毒丹。段贤服下丹药后流泪满面,把李开疆如何取得羊皮后却恩将仇报把乌龙禅师无耻杀害之事说出。许锡毅也悲愤填膺,咬牙切齿骂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心肠狠毒之人!”段贤道:“许庄主,目前我们该如何是好?”许锡毅定了定神道:“先把寺中诸位唤醒,快快逃离少林,不然天怨便带着阉党杀进少林了!” 说做就做,二人动手,先取出一些“坐拿草”,这种草的叶子能使昏迷的人苏醒,最早是由宋朝的沈括发现其为蒙汗药的解药,故此行走江湖之人都或多或少带在身上。二人先唤醒内力深厚的鬼城双侠。救醒双侠后,二人扼要地把五毒教闯进少林寺,李开疆杀害乌龙禅师夺得羊皮复本,天怨反水下山通知阉党围剿少林之事说出。双侠也不敢怠慢,急急帮忙救醒丐帮人众、紫青双剑、峨眉三女侠。 众侠醒来后,看见己方多人被迷翻,便知道事态严重,也不多问,合力救醒其他少林僧众。少林僧众醒来后发觉本派大变,都急问发生何事。许锡毅四人正想解说,这时只听得隐隐喊杀之声从少室山下传来。许锡毅朗声道:“眼下天怨已经勾结阉党杀上山来了,诸位请先下山,然后许某再慢慢向诸位解释。”天空道:“这个好说,本寺后山有条小道直通山下,知者甚少,我们不如先把本寺焚毁,阻挡阉党追势。诸位可随小僧前往。” 天能劝道:“师兄,本寺千年基业,师兄居然说烧就烧!?”天空道:“寺庙乃死物,人才是生灵。以死物换取生灵免遭厄运,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况且师弟觉得阉党杀上山来不会烧寺?”少林众僧纷纷认同天空的说法。天能一咬牙道:“罢罢罢,既然诸位师兄都如此说,就由小弟点后点火,这罪人也由小弟来当罢了。但是师父和天显师弟的法体如何处置?”天空道:“师父师弟之法体理应火化后取出舍利子供奉的,但此时恐怕来不及了。先抬下山找个地方暂时埋葬,待日后阉党失势后再来火化吧!” 于是少林众僧抬起乌龙、天显的尸体,丐帮四长老扶着帮主,牛仲寿背着段贤,马叔勉扶着郁凌枫,陈采青抱着儿子郁恕,众侠跟着天空从鲁俊上山的少室山后路下山。天能在少林寺各处放起一把火,只见半边天被烧得通红透赤,连地也烧得如砖窑一般。只见哔剥爆响,黑烟红焰,火片火鸦,翻翻滚滚的只顾往天上卷去。西风又大,烈焰障天,残月曙星,都无颜色。阉党果然被火势所止,前进不得,童季揆只好先下令救火。幸得天怨不知道后山之路,故此众侠方能暂时逃脱。 到了山麓,少林诸僧找了一个向阳处,寻了个藏风聚气的所在的一棵菩提树下埋葬了乌龙、天显二僧。段贤便把天怨如何在井水中下了蒙汗药,让寺中众人迷倒,自己和许锡毅有心事没吃晚饭故此没被蒙汗药迷晕却碰见了五毒教押着李开疆进少林寺寻找羊皮复本,乌龙、天显二僧如何和鲁段许三人一道抗敌,最后天显如何惨遭曾剑中杀害,自己又中了五毒教之毒不敢动弹,许锡毅前去找万灵解毒丹,李开疆取得羊皮复本后却杀了乌龙禅师并把鲁俊背走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少林众僧听到,都纷纷跪下,朝着乌龙和天显二僧尸体痛哭。段贤也痛哭向少林众僧下跪道:“当时在场就我一个人可以动,但我也没去阻止李开疆行凶,我对不起少林寺啊!”天空扶起段贤道:“师父师弟都是回西天侍奉佛祖去了,施主莫太悲伤。当时施主身中剧毒,稍有差池便也一命呜呼。”段贤仍然流泪道:“但是我当时连一声喝止也不敢啊,我害怕了......”天能也上前安慰道:“施主当时身不能动,倘若开口说话恐怕也会遭到李开疆毒手,如此我派也就不知道天怨反叛之事,也不知道杀师真凶是谁了。请段施主珍重,切莫过度哀伤。” 第7章 追击李开疆 许锡毅道:“段贤侄,男人大丈夫,不是在过错之后失声悲泣,而应该尽己之能补偿过失。李开疆心术如此不正,如《制劲诀》和黄王宝藏落入其手,天下苍生恐从此多事!段贤侄肯与许某一同阻止这场浩劫不?”段贤一抹眼泪道:“好!誓要挖李开疆的心肝以祭老禅师的在天之灵!”鬼城双侠道:“师兄要去,我兄弟二人岂可缺席?”许锡毅紧握着鬼城双侠的手道:“好兄弟!” 韩冰恨恨地道:“李开疆之罪孽远不止于此,先前他在福王和安贼手下时就已满手血污了!”李鸾婵咬牙切齿道:“李开疆这狗贼如此行径,我都以与他同姓为耻!我也同去!”郭凤娟抱着李鸾婵肩膀道:“三妹,和大姐二姐一道去追捕李开疆吧!”李鸾婵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谢安民道:“我丐帮也想......”话还没说完,郁凌枫打断道:“谢帮主有伤在身,不宜前往啊。”谢安民道:“郁老弟你不是也一样受了伤么?”郁凌枫道:“我还年轻啊......” 谢安民最讨厌别人说他年纪大,当即便道:“言下之意老乞丐就真的老了?不中用了?”陈采青赔笑道:“谢帮主,我说错话了。我意思是我夫妇二人也想出一份力,但无奈犬儿郁恕是后顾之后,如果谢帮主能把犬儿带到大兴丐帮总舵,那有熊经略的儿子熊兆珏和令千金谢燕作他玩伴,我夫妇二人也安心。安置好郁恕后,我夫妇二人盼望着和谢帮主并肩作战!”谢安民听得此言,终于微笑答应先行把郁恕保护回大兴丐帮总舵。 许锡毅问少林众僧道:“少林寺已毁,不知道各位大师今后有何打算?”天空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李开疆我寺不打算再追究了,但是好歹也要到福建南少林告知师弟天正,让其提防阉党。为了避免被阉党一网打尽,我寺僧人打算分路前往福建莆田。就盼佛祖见怜,至少可以让一两个僧人能逃到九莲山南少林报信吧。”天空刚说完,便听得远远传来搜捕之声。天能道:“趁着夜色各自分路动身,休叫让阉党一网打尽!” 于是许锡毅三师兄弟和段贤、峨眉山女侠并紫青双剑前去打听追寻李开疆、鲁俊行踪消息;丐帮把郁恕护送回直隶顺天府大兴丐帮总舵;少林僧众分路前往福建兴化府莆田县南少林。由于天空天能是逃到黄河边上然后坐船顺着黄河而下,转运河到达杭州再逃往福建。该路线既安全又快捷,故此只有此二僧能逃到福建兴化府,但却还是被阉党追上。虽然有方戬夫妇出手相救,但还是被阉党捉拿了去,幸好被众侠劫法场救了回来。 天空天能二僧说完了北少林之事后,倪天行道:“李开疆这名字好熟啊,还有一位剑很快的剑客......”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啊,仇老四,莫非是......”仇无尽在邪王门中是三师兄,向来沉着稳重,是邪王门中的智囊军师,而此时倪天行唤他为仇老四,显然是提醒仇无尽一点往事。 当下仇无尽点头道:“小弟也有此想法。十二年前的万历四十一年,我邪王门在杭州钱塘县抗倭。当时也是一个黑面雀斑叫李开疆之人唆摆知府关城门不让城外的百姓进城。幸得当时二哥快剑鲁俊和金华府的朱大典相助才打退倭寇。要不然城外的几百百姓尽死于倭寇屠刀之下!如此说来,方才两位大师提到李开疆身旁有个使剑很快之人,莫非也是他?”阮鹤亭道:“之前在河南洛阳福王宫邸也有一位快剑剑客保护李开疆,莫非也是他?他所做之事都是行侠仗义,为何却要保护那李开疆呢?着实让人费解......” 杨顺我沉思道:“黑面雀斑之人,我怎么也对此人有印象?”邓清拍案大怒道:“李开疆这狗贼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以后看见他无论谁拦阻我杀他我都不会再理会,即使再说我任意胡为我也不管!”郑翠翎微笑着道:“好好好,以后见到那李开疆,师妹助师姐一臂之力把他捉拿归案好不?”邓清嘟囔道:“当然要啦,别忘了,当年他也是把师妹你拐走的那个人!”郑翠翎叹气自言自语道:“离开父母十多年,不知道双亲眼下如何呢?当初我刚刚五岁,他两位的容颜我都没印象了......” 第8章 知己知彼 正说间,只听得南少林寺外哭声震天。众侠正是疑惑之际,有僧人进来报道:“外面有数百个老百姓哭着要求见夏王殿下,说要求殿下搭救他们的亲人!”朱常鸿闻言,便与众侠出外查看。到山门外一看,只见南少林山门之外乌压压地跪着几百个百姓在哭拜。出了山门,南少林僧人指着朱常鸿对一众百姓道:“这位便是各位要求见的夏王殿下了。”其中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上前施礼道:“草民徐光启参见殿下千岁!” 朱常洵打量一下这位老者,只见他身穿鹤氅,气度不凡,不像是一般的平凡老者。于是朱常鸿便扶老者起来道:“老人家请起,年纪大了,休行此大礼。”阮鹤亭认出来道:“这位老人家不是礼部徐侍郎不?”徐光启也向阮鹤亭行礼道:“徐光启见过驸马殿下,正是老臣也。”阮鹤亭便向朱常鸿引见。原来这位徐光启是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法华汇太卿坊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天启四年被擢升为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因不肯与魏忠贤同流合污,于今年年初年便遭谗劾去职。 徐光启道:“老臣退隐回乡之后,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增订、批改以前所辑之书上。初夏之时犬儿徐骥陪同其妻到娘家兴化府仙游县省亲,老臣觉得在故乡无聊便也跟着来了。不曾想来到福建,却是碰见倭患肆虐,老臣痛心疾首。闻知先前两位殿下及郡主娘娘到了此县,还劫了阉党的法场并起出法场地底的火药,救了十字街口附近老百姓的性命。老臣深知殿下贤德,故此帅一众百姓向殿下呼喊求助。望殿下以百姓福祉为念,恕老臣不敬冲撞之罪!” 朱常鸿道:“徐侍郎言重,此处并非说话之所,请徐侍郎随小王进南少林相商如何?”徐光启应允,回头安抚了一下百姓,便和儿子徐骥跟着朱常鸿进了南少林。进了禅房,众人坐下商议,朱常鸿道:“不瞒徐侍郎,我们正有知道湄洲岛倭巢之意,但就是不知道那湄洲岛地势如何,岛上倭寇的详情又是哪般呢?”徐光启面有难色道:“老臣非莆田本地人,故此老臣对湄洲岛地势也不甚熟悉。但岛上倭寇却是要提防的。” 阮鹤亭追问道:“如何?请徐侍郎言明。” 徐骥道:“先前在下看见倭寇人手装备一面铜镜护盾,和官军对敌之时,护盾既可以用以防身,也可以用铜镜反映日光,晃得官兵睁不开眼,阴险无比。”郑翠翎微微一笑道:“何足惧哉?先不说此招倭寇在阴雨天呢会大打折扣甚至失效,即便是大晴天,小妹也有办法对付。”徐光启应道:“回郡主娘娘,老臣对天文历法多少有点研究。昨晚老臣夜观天象,接下来三天都是晴热天气,然后三天的阴雨天气。” 郑翠翎回了一句:“无妨。”然后转头唤来了阮鹤亭和徐霞客道:“两位仁兄先前也到过小国公夫人在县城里的云纱坊,眼下又要烦请二位在到那云纱坊,买一百匹黑纱来,小妹自有用处。”阮鹤亭、徐霞客应声而去。当时正是仲夏,人们身上穿的都是薄薄的纱布。邓清奇怪问道:“师妹,你还嫌不够衣服穿么,买布干啥?”郑翠翎笑道:“到时候派上用场师姐便知道了。”转头又对徐光启道:“烦请徐侍郎回去告知百姓,我们将会在后天带兵前去湄洲岛征剿倭寇,让百姓先各自回家去吧。”徐氏父子依言去做了。 此时,李锐平回报,竹都斩好了。朱常鸿便按照《纪效新书》所教导的制作狼筅之法,让官兵把刚刚斩下来的竹子用火烤烘,再用熟桐油去浇灌,以防虫蛀。白龙在官兵烤烘竹子时,对朱常鸿道:“施主,这竹子并非闽浙长剑之毛竹,乃是两广之簕竹。”朱常鸿道:“哦,晚辈愚钝,请问老禅师簕竹何异于毛竹?”白龙道:“簕竹比毛竹更有韧性也就更耐得住倭刀的劈削,故此也就比毛竹更适合作为狼筅的原料。”朱常鸿闻言,再三向白龙及南少林致谢。 第9章 挂图作战 晚饭后,阮鹤亭和徐霞客终于带着买到手的纱布回来了。朱常鸿等众侠听见咨事僧来报,慌忙出外迎接,并帮忙搬运布匹。朱常鸿看见指挥马车夫搬运布匹的是张之极和徐霞客,却不见了阮鹤亭,正想询问之际,只见阮鹤亭扶着一位看着和徐光启差不多大的老者来到山门前。朱常鸿上前迎着问道:“皇姐夫辛苦了,不知道这位老人家是哪位?”阮鹤亭便诉说这位老者的来历。 原来这位老者名叫普鲸,字波臣,是莆田本土人,是明代着名的肖像画大师,承古代人物画大师顾恺之“以形写神”的手法,并大胆吸收西洋画法,熔中西于一炉,创造了中华民族特有的“凹凸法”,人称“波臣派”。所画肖像,神情生动、逼真,如镜取影,前无古人。在明清两代画家中,享有很高声望。《中国绘画史》称其肖像画在朱明王朝三百年间,首屈一指。 当初阮鹤亭在莆田县城前方云纱坊的途中路过他的画摊,阮鹤亭自己本也是个爱好诗画之人,便驻足欣赏了一阵子,却意外发现了普鲸画作中一幅描绘湄洲岛的。该幅湄洲岛图细致逼真,就像站在隔海的悬崖眺望一般。询问之下,阮鹤亭才知道此画的确是普鲸在海边写生之作。阮鹤亭得知普鲸是莆田本地人,对湄洲岛地势烂熟,便把他请回南少林,和众侠一道研讨攻打湄洲岛倭寇之法。 朱常鸿闻言,对普鲸肃然起敬,向普鲸深深一揖。普鲸还礼不迭道:“殿下乃皇室贵胄,向了老朽一节草民 施礼,折煞老朽!”朱常鸿道:“老人家不辞劳苦到南少林来,为国家铲除祸害,人所共仰,请都入内吧。”朱常鸿和阮鹤亭把普鲸扶进南少林禅房之内,倪天行则让自己的师弟帮忙把普鲸的画作画具一同搬进少林寺。郑翠翎让僧人把买回来的黑纱裁成一千余条长三尺阔两寸的布条。 进了禅房,仇无尽把普鲸的画作全数搬进来,在找湄洲岛图之时发现了一幅画绘有一位器宇轩昂的少年。仇无尽看见如此英气逼人的少年,不禁多看了两眼。普鲸道:“此子乃老朽一位老友黄真长的长子,名叫黄宗羲。”阮鹤亭问道:“哦,莫非是御史大夫黄余姚黄真长?”看官,原来明清官场有把官员的籍贯作为对官员称呼的习惯。阮鹤亭口中的黄余姚便是黄尊素,自真长。普鲸道:“对啊,我见此子英气逼人,故此为其画了幅肖像。哎,真长忤因魏忠贤,被夺俸一年。” 邓清恨恨道:“这魏忠贤,等收拾了倭寇,接下来便要收拾这阉人!”郑翠翎笑道:“师姐之前不是还说要先把李开疆缉拿归案么?这么快便要改变主意了?”邓清一怔,半晌道:“在探知得到李开疆的下落之前,就先把魏阉人办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朱常鸿道:“清师妹先别吵,先让老人家给讲解下湄洲岛的地势,让我们好作攻打准备。” 此时仇无尽正好找到了湄洲岛图,杨者昌帮忙挂起湄洲岛图。究竟众侠如何攻打湄洲岛,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构想 上回说到众侠挂起普鲸所画的湄洲岛图,普鲸便指着图画向众侠讲解:“湄洲岛离莆田县城百里开外,是一个南北长二十里,东西宽两里半的狭长形小岛。湄洲岛离最近的陆地山柄村有一道两三里宽的狭窄海域名叫文甲口。岛屿最东北端有座妈祖山,东部有三佛山、烟墩山,中部有个烟顶山、西南部有狗头尾一共五个小山丘。西南部面向陆地是被称为“天下第一滩”的九宝澜黄金沙滩,我军可在此处登陆上岛剿倭。但据老朽所知,倭寇已在此处边上的狗头尾放置了火炮抵御官军。妈祖神庙位于东北端妈祖山脚下,始建于宋雍熙四年,宣德年间三保太监第七次下西洋之前奉旨来到湄洲岛主持特御祭并扩建庙宇,怕此处已成了倭酋居住议事之地了。” 郑翠翎皱眉道:“旁的都好说,倭寇在狗头尾放置的火炮的确成了我军抢滩登陆的心腹大患。”朱常鸿道:“师妹休要烦恼,要不我派人领着圣旨到此处附近的平海卫,让此处的指挥佥事驾驶水师炮舰开炮摧毁倭寇的火炮?”仇无尽道:“朱兄弟,恕我直言,此计不妥!”朱常鸿道:“请仇兄直言无妨。”仇无尽道:“如果福建的水师能剿灭倭寇,那倭寇也不会祸害得了此处百姓,等咱们来打。我觉得这湄洲岛不大,一来官兵水师不知道被倭寇捉拿的百姓藏身所在,二来火炮发射精度难以确定,如若鲁莽开炮只会误杀了难民。” 朱常鸿低头皱眉道:“仇兄所言甚是,小弟愚钝,没有仇兄心思缜密,请见谅。”说到此处,郑翠翎突然双眼一亮道:“小妹想起先前看过宋应星着的那本《天工开物》,里面有提到可以悬空飞行的‘热力球’!”邓清奇道:“热力球是什么东西?”郑翠翎道:“所谓的热力球,就是用一张帆布做成一个倒过来花瓶状,除了花瓶口其余部分都是密封的。然后在花瓶口处燃起一堆炭,炭火热力便会托起那个帆布花瓶升上半空,这便是热力球了。” 邓清咬着手指道:“这能飞起来吗?”仇无尽道:“能,郡主的意思是做一个巨大的孔明灯!”郑翠翎笑道:“仇大哥聪明!只是这和普通的孔明灯不一样,还要载人,故此这个孔明灯要做多大还是未知之数,毕竟前人没试过......”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议论纷纷。白龙见状,合十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在场众人虽然觉得嘈杂,但这声佛号还是清晰可闻,像是在耳边发生一般。众人便静了下来。 仇无尽道:“郡主的意思是打算用这个热力球飘到岛上去炸毁倭寇的火炮?”郑翠翎微笑点头。仇无尽道:“我有三个疑惑,首先,热力球虽然可以模仿孔明灯升空,可是如何保证能让其一定会朝着湄洲岛飘过去呢?其次,如何保证飘过去的人一定能不受岛上几百倭寇攻击摧毁大炮?再次,即便能成功炸毁大炮,如何能保证炸大炮的兄弟的安全?虽然我们为了灭倭都视死如归,但毕竟坐上热力球的兄弟只有两三个,要其面对岛上百倍的倭寇,无疑是推他去死,这有伤朋友间的情谊......” 郑翠翎道:“如何保证热力球一定是往湄洲岛飘过去呢?办法我有,可是能否行得通就要问老天了。”然后目视徐光启。徐光启会意点头,走出禅房。郑翠翎又继续道:“至于如何避过岛上倭寇的攻击摧毁火炮,其实根本不需要下热力球。”罗子璇笑了笑道:“郡主妹子别开玩笑啦,不下去,难道坐在热力球上用火铳射爆火炮吗?”郑翠翎没说话,似笑非笑地望着罗子璇。众侠听得罗子璇此言,都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罗子璇慌了,陪笑道:“方才其实我是开玩笑的......”话还没说完,杨顺我便笑着道:“子璇兄弟,别过谦了。今早要不是用火铳射爆了阉党的火炮。我们此时都已早在奈何桥喝汤了。”罗子璇慌忙解释道:“这不一样啊教主哥,今早纯粹是运气好,我的铅弹刚好打在要出膛的炮弹上,以致火炮炸膛。但是,倭寇的炮口不会正对天空让我射击吧?”看着杨顺我似懂非懂的样子,罗子璇也无可奈何:“他们白莲教对火器一无所知,再说也只能枉费唇舌......” 郑翠翎道:“那如果只是开火铳射击堆放在火炮旁的炮弹,能不能引起爆炸把火炮也一并摧毁呢?”罗子璇正色寻思道:“首先,我不知道倭寇会把炮弹堆放离火炮有多远;其次,这种殉爆,先前我没试过,不知道可不可行。”此时,福清县千总李锐平道:“我军有一种火器,名叫‘击贼神机石榴炮’,点着后扔到敌方群中,须臾便会爆炸杀敌。罗副提督可以在热力球上把那石榴炮扔下去炸毁倭寇火炮啊。” 罗子璇唠唠叨叨道:“敢情不是你上热力球......”李锐平笑着道:“卑职要是有副提督的火铳准头就不必劳烦副提督了,何况卑职队里也没有石榴炮啊。”罗子璇听得后,脸面顿时放松下来。正在此时。僧人进来报:“平海卫指挥佥事武戈大人求见殿下施主。”朱常鸿大喜道:“我们刚想攻打湄洲岛,平海卫指挥佥事便过来了,莫非天赐我成功?有请!” 第2章 三位勇士 一位三十来岁,穿着山文直身甲的的高大武将进了禅房向朱常鸿、阮鹤亭、郑翠翎等三人行礼:“平海卫指挥佥事武戈参见夏王殿下、驸马殿下、郡主娘娘!闻知列位莅临福建莆田,末将赶忙前来参拜!”朱常鸿道:“武将军请起,甲胄在身,不必多礼。”武戈道:“末将先前对湄洲岛的倭寇屡剿不灭,请殿下降罪。”朱常鸿道:“将军之败,非战之罪也。湄洲岛地形及其附近海域形势复杂,我辈还正在商讨攻打一事。”武戈问道:“未知列位有何良方?” 朱常鸿于是把郑翠翎的热力球一法说出。武戈听后不禁拊掌道:“郡主娘娘好法子!”郑翠翎笑道:“热力球之法小妹也只是从《天工开物》一书中得来的。子璇担心火铳射不准,说最好有‘击贼神机石榴炮’。可惜在场的兄弟们身上都无此神器。”武戈道:“不怕,末将正好带了三个在身!”说完从腰间掏出三个石榴炮放在桌子上。”罗子璇幽怨地道:“老武你可真是神助攻啊......”郑翠翎笑着对罗子璇道:“罗副提督,万事俱备,只欠你点头了啦! 罗子璇哭笑不得道:“洪武朝的时候有位陶广义,因在历次战事中屡建奇功,受到太祖皇帝封赏“万户”,从此陶广义被人称为‘万户’。有一天,他闲来无事把四十七个自制的火箭绑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上面,双手举着两只大风筝,然后叫人点火发射,想飞到天上。然后......”邓清急了,问道:“然后如何?”罗子璇哭道:“然后就没然后了!我不想成为天启朝的万户!如果失事摔下来,摔到地上摔死,摔到海上淹死,摔到湄洲岛上没摔死也被倭寇杀死!” 郑翠翎柔声安慰道:“你所说的,小妹都想到了。热力球上可以乘坐三个人,也就是说还有两位兄弟可以保你安全;没上去的兄弟们会在海滩上钉一个绕着粗巨缆的绞盘,巨缆另一头绑着热力球下面的载人竹篓。一旦罗副提督得手,兄弟们一半罗副提督拉回来,一半便冲上湄洲岛上杀倭救人!如果小妹会操控火铳和有罗副提督的准头,小妹便自己上去,不许罗副提督冒险。”罗子璇揩揩眼泪道:“郡主妹子已把话说到如此,我还能不上去么?去便去,死便死,不枉男儿为人一世!” 邓清听了竖起大拇指道:“好子璇!从此刻开始,我尊敬你,说话不再挤兑你了!”罗子璇对朱常鸿道:“只是如果有个好歹,殿下,这算是在战场上阵亡殉国吧?”朱常鸿道:“算,当然算!抚恤金一文钱都不会少,罗副提督放心,只是别说丧气话!”此时,倪天行站起来道:“方才郡主道需要两人到热力球上护卫子璇兄弟,我大邪王第一个报名!我娘就是被倭寇所杀,老子曾经说过,只要有一个拿着兵刃的倭人在华夏大地上,老子就食不甘味!” 天正也站起来说:“大邪王能为报母仇甘愿冒险,难道小僧便不能传承祖志上岛灭倭?”阮鹤亭赞道:“天正大师一位俗外之人也如此为国尽忠,令人钦佩!”天正道:“施主谬赞,小僧是出家不出国也!况且杀倭救民也是去恶扬善之举,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天明天空天能天净齐声赞道:“师弟说得没错,我佛慈悲亦惩恶!”朱常鸿听得,微笑点头道:“好,那就烦请大邪王和天正大师一同上热力球护卫子璇安全吧。” 正说着,徐光启进内道:“殿下、郡主,老臣方才夜观天象,三天后的傍晚会吹起离岸的西北风。”朱常鸿一拍额头,笑着对郑翠翎道:“师妹看我还没老,却不曾想到还有一位对天文历法深有研究的徐侍郎!此时徐侍郎和普画师先后到来,莫不是天助我剿倭成功?”话音刚落,张之极进来报道:“启禀殿下,布匹都已卸载放好。”郑翠翎喜道:“小公爷来得正好!”说完便起身,让僧人取来纸笔墨画了个热力球的草图出来道:“烦请小公爷回到县城内,尽快按照这个图纸用帆布造出。” 张之极看了看道:“没问题,在下回去便照郡主的意思办妥!但不知道郡主娘娘造这个热力球所为何事?”郑翠翎便把攻打湄洲岛要先除去倭寇在九宝澜黄金沙滩上的火炮之事说出。张之极听后,沉吟道:“郡主之法好是好,但上篮子的兄弟飘到半空上,怕是会有点危险......”大邪王、天正二人愤然道:“不除倭寇,誓不为人!”张之极闻言,点点头道:“好,既然几位义士不畏生死,在下又有何顾虑了呢?” 朱常鸿从腰间掏出些银子道:“小公爷,先给纱布的钱,等热气球造好了,在给帆布的钱如何?”张之极道:“不可,诸位舍死忘生地与倭寇拼杀,我难道我连那一点布钱都要吝啬么?”朱常鸿道:“小公爷之言差矣,抗敌救民本就是朝廷职责,所耗之资不可向百姓摊派!”张之极肃然道:“殿下所说甚是,但在下不是个普通百姓,是英国公的子孙,国家有难更加责无旁贷;再者,被倭寇虐杀和劫掳的和在下一样都是大明的子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朱常鸿、阮鹤亭齐声道:“不愧为门虎子,令人钦佩! ”郑翠翎道:“热力球关系着大邪王、天正大师和子璇三位的性命,不可不防。除了用巨缆和绞盘连结着热力球,还需烦请武佥事大人派水师船舰在湄洲岛以外水域巡逻,一者截杀逃窜倭寇;二者慎防巨缆拉不住热力球,佥事大人的水师舰船可在湄洲岛对外海域救起咱们兄弟。”武戈抱拳叫了一声“领命”,然后让自己的副将取来一只信鸽道:“绞盘平海卫中有,末将差人尽快送来。诸位攻打湄洲岛之时末将也会在船上,殿下和郡主如有命令,可用此信鸽和末将传递讯息。” 第3章 四脚鼎 郑翠翎欣然收下鸽子,然后道:“既然进攻时间定在晚上,那肯定便是潮涨之时。我军若是要强行攻岛,需渡过海去。烦请李千总带领官兵到九莲山后山伐竹制作竹筏。”李锐平抱拳领命。商议完毕,阮鹤亭护送张之极、朱常鸿护送徐光启、梁复护送普鲸,三侠把三人各自回县城里的家中。其余众侠开始剥九莲山上的树皮搓成一条巨缆。阮朱梁三人后返回九莲山继续商量一些细枝末节便休息了,李锐平带着那一千福清官兵驻扎在南少林山门之外,一伐竹制作竹筏,二防阉党来扰,一宿无话。 翌日一早,朱常鸿并李锐平督促福清官兵继续操演鸳鸯阵,黄睿便在九莲山附近搜寻伐薪烧炭之人采购木炭。黄睿回来之时已是巳时,刚好碰着张之极送热力球过来。二人一道进了南少林山门来,看见白莲教和邪王门众侠又砍了些竹子回来,郑翠翎、邓清、于瑞雪、罗心怡、徐菲儿几位在削蔑编筐呢。黄睿把木炭、张之极把帆布球向郑翠翎交割时,众女侠已做好一个长七尺、宽七尺、高四尺的竹筐了。郑翠翎看见帆布球和木炭都到了不禁大喜,赶忙让众侠把帆布球、竹筐、木炭都搬到南少林山门之外的空地处试验。 众侠合力用巨缆把帆布球和竹篮绑在一起。天明天净从寺中搬出一个大香炉放在竹篮之中,作为炭炉。炭炉中的炭燃烧起来,帆布球逐渐鼓起来。众侠看时,那帆布球有三丈高,直径也有一丈。帆布球升起来了,并带着下面的竹篮和炭炉一道慢慢上升。众侠欢呼不已,等得帆布球把竹篮升到离地三四丈之时合力再把热力球拉下来。邓清催着让罗子璇带着鸟铳和五雷神机、石榴炮上了竹篮。罗子璇总是支支吾吾地迟迟不想上去,架不住众侠又求又劝,邓清更是冷嘲热讽夹杂着威胁,罗子璇面子上挂不住才上了竹篮。 罗子璇上了竹篮后,不住地低声祷告。不知道是不是罗子璇让热力球别升起来的祷告应验了,热力球真的没再升起来。邓清骂道:“子璇,你是不是使了什么坏让热力球没再升起来啊?”罗子璇哭笑不得:“我要是有这能耐,便祷告让老天直接打个雷把湄洲岛上的倭寇都给劈咯。”郑翠翎道:“的确不关罗副总管的事,应该是香炉太重了。”然后转身对张之极道:“小公爷,烦请把那个帆布球直径再造大一倍吧。另外,可否麻烦小公爷到县城里觅个铁匠打造一个四脚鼎呢?” 张之极道:“事不宜迟,在下马上出发。帆布球在下自然一力承担,明天可把新的帆布球给郡主带来。至于打造四脚鼎一事,一来莆田县毕竟在下来得不多,对县城里的铁匠不熟;二来打铁对于在下来说的确是外行,不知道打造符合郡主要求的四脚鼎需要多少时间。但既然后天傍晚热力球便要飞过去湄洲岛救人了,如果后天下午在下还不能把四脚鼎带来给郡主的话,在下提头来见!” 郑翠翎见张之极说的慷慨激昂,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小公爷,后天早上可否?那个鼎要长五尺、宽四尺,深三尺,四角都有三尺高的脚,厚半寸的。”张之极咬了咬牙,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然后告辞了。邓清问道:“师妹为何还要把直径一丈的帆布球做大一倍?”郑翠翎道:“师姐看方才热力球在罗副总管上篮后便升不起来,肯定要把帆布球造得更大才能够力拉起篮子和大邪王等三人升空。热力球是全靠下面的炭火热气上升托起升空的,故此帆布球造得越大,受力面便更广,那就越发有力拉起更重的东西。” 邓清道:“不是把那个香炉卸了换上四脚鼎了么?那应该轻很多了吧?”郑翠翎道:“但是还没算上大邪王和天正大师两位的体重,还有大邪王宝刀、宝甲、天正大师的兵器及换上去的四脚鼎已经之后用于维持升空的炭的重量。当然四脚鼎的底和壁不敢贪薄,薄的话烧穿了,炭落下来烧坏了竹篮,后果不堪设想。各位姐妹,接下来我们还要搓巨缆呢!”邓清听了伸了伸舌头道:“如此多要考虑,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师妹话吧!”众侠听得都笑了。 笑声中,只见方戬和静逸一左一右扶着欧阳灵芝出来。欧阳灵芝问道:“方才我听得说到四脚鼎,什么四脚鼎?”邓清惊道:“灵芝姐姐便好好地养胎吧,为何出来走动?”欧阳灵芝笑道:“一直休养怪无聊的,便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呗。”邓清便把郑翠翎的攻岛计策告知三人。静逸道:“先前老尼和定玄在赶来南少林之际,在九莲山东南不远的一个叫尖山寨的山村里认识了一个姓欧阳的铁匠,手艺不错。”然后拿出自己让欧阳铁匠打造的尘拂,众侠看后,都惊叹不已。 第4章 试升空 欧阳灵芝看见尘拂末端刻有一个小小的灵芝图案,急急地问静逸:“请问师太,那位欧阳铁匠是不是名叫欧阳英?”静逸愣了一下道:“呃,这个老尼却没问啊,施主为何有此一问?”欧阳灵芝道:“家父在惠安也是干铁匠行的,他所打造的铁器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灵芝图案。我有十多年没回过家了,不知家中情况如何,但他也没理由搬到莆田来......”众侠一听,明白了。静逸道:“老尼先去寻找那欧阳铁匠,让他按照郡主施主要求打造四脚鼎,到时候让他送过来便真相大白了。” 欧阳灵芝道:“不可,我得亲自去一趟。十多年没回过家,老父亲搬离家乡肯定家中遇到巨变,我再不亲自去便不配为人子女了。”刚想动身,怎么胎气一动,又痛得咬牙强忍、冷汗直流。方戬不忍道:“你看你,还是别逞强了,就让我和师太带着礼物一道去拜访那位铁匠,如果是泰山也能一尽半子之谊;如若不是,就当我也为抗倭出一份力吧。”欧阳灵芝道:“但是你也没见过我爹啊。”方戬道:“我就问问他是否也有个多年没见的女儿欧阳灵芝咯。” 欧阳灵芝道:“如此也好。”郑翠翎道:“稍等,此举可能不妥。”方氏夫妇齐声问道:“何解?”郑翠翎道:“如果真是欧阳老爹,他从惠安搬迁到莆田来,肯定之前遇到什么大变。肯定会有防人之心。小妹担心他听得方大哥报是自己女婿的时候心中颤声疑忌,便不利于行事了。”方戬道:“那郡主有何良策?”郑翠翎道:“两位到了欧阳老爹处,请老爹打造四脚鼎之余,方大哥可以尽心伺候老人家,可圆了方大哥一尽半子之谊的心愿。让老人家打造完后,可让老人家一同送到南少林来。” 方戬问:“既然泰山有了防人之心,为何还让他来南少林?”郑翠翎笑道:“因为先前师太已经光顾过他啊,而且可以告诉他,送四脚鼎到南少林还可以顺便向菩萨许个愿。南少林毕竟是名门正派,欧阳老爹应该不会起疑心吧?到时候来到少林寺,看见久别的女儿,难道不惊喜么?”众侠然之,都称赞郡主娘娘想得周到。事不宜迟,静逸便和方戬动身出发了。欧阳灵芝自然是焦急、紧张地等了足足一天。 翌日一早,张之极果然把新造好的帆布球运送过来了,平海卫军兵也把绞盘送到了。朱常鸿、郑翠翎自然喜出望外,接收了帆布球和绞盘。张之极一脸抱歉地道:“帆布球不在话下,铁匠在下也在寻找中,找到好几个了,但还没定弦。在下打算回去就看看他们的手艺如何,择优选用。”阮鹤亭告知张之极,静逸师太和方戬已经出去寻找铁匠了,让张之极不必操心。张之极听了后连连称善。罗、倪、天正三人都乘坐在竹篮之中,仍用南少林的香炉作为炭炉起升。 升到二十丈的时候,竹篮中的罗子璇大呼小叫着要下来。下来后,邓清质问罗子璇何故。罗子璇道:“我......我有恐高啊......”郑翠翎道:“其实小妹原本还想再高一点......”罗子璇腿一软,跪下道:“郡主妹子行行好,我在高处往下看便觉得头晕了!”郑翠翎道:“我们虽计定晚上飘出海去炸毁倭寇大炮,但不知道届时月色如何。倘若月色明朗,倭寇看见本空飘着的热力球,一发用弓箭、火枪招呼,如之奈何?” 李锐平道:“弓箭射程大约在四十五丈左右,火铳射程大概比弓箭远五六丈吧!但卑职也不清楚倭寇有否鸟铳。”徐光启离开南少林后,每天都有让其子徐骥来南少林帮忙出谋划策的,当时他道:“小可之前碰到的倭寇,以弓箭为主,也有少量的火绳枪。”郑翠翎道:“罗副提督是从高至低俯射,倭寇是在低向高仰攻,两者对射应该还是我罗副总管占便宜吧?” 罗子璇道:“道理的确如此,升得越高,距离越远,我的发射准头也会降低,此其一;因为在海面上空,有海风吹,越高铅弹受海风影响越大,更加难以命中,此其二;升得越高,扔石榴炮也越不容易摧毁倭炮,此其三。”郑翠翎看了看李锐平,李锐平点点头道:“的确正如罗副提督所言。”郑翠翎道:“那到时候相机而动吧,月色明朗便升高些,月色昏暗便降低吧。但罗副提督没有比命中的把握就不要随便开火,以免暴露。”众人听言,觉得也只好如此。 第5章 欧阳老爹 第三天早上,方戬和静逸带着一位五六十岁、精神矍铄的老者来到。经静逸引见,朱常鸿和郑翠翎知道该老者便是铁匠欧阳老爹。欧阳老爹把四脚鼎递到郑翠翎手中。郑翠翎看了下那四脚鼎,的确手工精致,鼎的四脚都有陶瓷座子。郑翠翎看后问有何用。欧阳老爹道:“老汉听说了方小哥说郡主娘娘要来造热力球飘过湄洲岛去打倭寇的。老夫心想,四脚鼎如果造四个脚让它放置在竹篮上,毕竟脚也是铁造的,也会传热。如果点上这陶瓷座子可以隔热。”郑翠翎连连称赞。 郑翠翎看见鼎壁有个刻了灵芝的图案,明知故问道:“老人家,为何此处刻了个灵芝图案的呢?”欧阳老爹听了,眼泛泪光道:“哎,实不相瞒,老汉原本是惠安县人,有一女名唤‘灵芝’,早几年去了云南点苍派学武艺,然后便一直没了音讯了。老汉想在老家等她回来,却不想遭逢倭患,老伴在战乱中失散了。老汉听闻南少林方丈年轻时曾在戚少保麾下抗倭,于是便搬到这九莲山附近的尖山寨住下了。感觉这辈子应该都不会一家人团员的了,故此在自己所打造的铁骑上刻上这个灵芝的图案以表思念之情。” 说到此处,忽然门帘一掀,邓清和于瑞雪扶着欧阳灵芝走了进来。欧阳灵芝失声叫了一声:“爹!”然后便说不出话了。欧阳老爹惊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天爷啊,老汉却不是在梦里吧?”方戬道:“泰山在上,受小婿一拜。”说完便下跪磕头。欧阳英一时手足无措。郑翠翎便把他们如何遇到认识方氏夫妇的经过扼要地告知欧阳英。欧阳英这才回过神来,扶起女婿,抱着女儿,一家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欧阳英抹了抹眼泪道:“上天待我不薄,让我父女团圆,又送了外女婿和孙子二人!”欧阳灵芝道:“爹啊,待戬哥跟随殿下和郡主驱逐倭寇救出百姓后,我和戬哥就是跟随爹爹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娘亲找回来!”朱常鸿道:“灵芝姐姐身怀六甲,要不还是让方大哥留在身边伺候可好?灭倭之事交给我们还有白莲教、邪王门等一众好汉吧!”方戬道:“夏王殿下,我方戬可不是个只知有家不知有国的懦夫!” 朱常鸿连连摆手道:“方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郑翠翎知道方戬和朱常鸿素来有隙,有知道自己师兄不善言辞,便接口道:“师兄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和灵芝姐姐好容易才和至亲相逢,应该先重聚一下天伦。可是热力球所需的离岸风今日傍晚就要吹起,耽误不得,故此不好意思让方大哥上前线。师兄的意思是否如此?”朱常鸿连声道是。方戬其实也知道朱常鸿是好意,只是习惯了跟朱常鸿抬杠罢了,于是也欣然接受,但也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向朱常鸿道歉。 此时,梁复进来报,说是骡马车队已准备妥当。郑翠翎道:“事不宜迟,立即出发吧。九莲山离文甲口边的山柄村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的!”于是朱常鸿找李锐平集合官兵,众侠也纷纷上马,准备前往山柄村。此时静逸和方戬左右搀扶着欧阳灵芝也跟着下山。邓清道:“灵芝姐姐,灭倭之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你身怀六甲就少受颠簸之苦了吧?”方戬微笑道:“她说离开久了,想跟泰山回家吃顿饭。”欧阳英也把雇到的马车请来。众侠向欧阳英一家拱手告别便分批往山柄村赶去。 朱常鸿自己背着鼓,郑翠翎挽着锣,李锐平背插令旗,阮鹤亭手持地图,邓清、天正、罗子璇并二百福清官兵作为第一队先行。邪王门和三百押运着竹筏的福清官兵作为第二队,白莲教作为第三队,黄睿、徐菲儿、梁复、于瑞雪、徐骥五人押着骡车搬运着热力球、绞盘等什物殿后,众人都带够了三天的干粮。其余天空、天能、天净、徐霞客并其余五百官兵等仍然留在南少林,以防阉党来犯。 第6章 黑纱蒙眼 话说朱常鸿等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往山柄村进发,中午时分便来到了木兰溪。邓清看见溪水清澈,下马捧起溪水来喝,顿觉清甜可口,便回头跟朱常鸿道:“师兄,都中午了,不如在此憩息喝水吃干粮吧!”朱常鸿抬头看看日影,又看了一下众人,也点了点头。 众人休息的休息、取水的取水,吃干粮的吃干粮。黄睿刚喝了口水,正想吃干粮,被远处隐隐射过来的一道金光映了眼。他用左肘捅了捅徐骥,右手拍了拍徐菲儿,喜道:“造化造化,看来咱要发大财了!”徐菲儿奇道:“无缘无故发啥财?”黄睿指了指远方道:“没看见远处的金光么?”徐骥顺着黄睿的手指望去,大骇道:“那不是啥大财,是倭寇!”众人细望过去,的确是过百倭寇押着被绑的一二百老百姓往湄洲岛方向赶。 于瑞雪见状便急急找朱常鸿禀报去了。黄睿却是越发兴奋无比:“那比发财更好!撞上门来的好买卖!”说完手持两条短戟就要杀过去。梁复道:“黄大哥要仔细,不可轻动,那边的倭寇可是过百的!”黄睿没理依旧向前冲,恍如没听见一般。徐菲儿一把扯住黄睿硬把他拉回来,边拉边骂道:“你别给你表弟添麻烦了好不?你清楚倭寇的武艺战法不?”黄睿此次闻言却十分听话,乖乖地跟着徐菲儿回来了。 此时众人听得一通鼓响,众官兵停了吃喝,都站起来手持兵刃。朱常鸿敲了第二通鼓,众官兵队形散开,每十二个聚成一堆,最正中的是本小队的队长,队长前面是两个手持标枪的盾牌兵;两个盾牌兵后面各有一个狼筅兵;狼筅兵后面都有两个长矛兵;两边的长矛兵后面紧跟着一个短刀手。队长身旁站着一个火铳兵或弓箭手。前面所说到的盾牌手、狼筅兵、长矛兵、短刀手雁形排开保护着队长和火铳兵和弓箭手。 鼓声同时惊动了远方的倭寇,看见这边有朝廷官军,雀跃涌来,扬起手中的铜镜护盾,来反射阳光来映照明军官兵的眼睛。郑翠翎用黑纱蒙眼道:“传令下去,黑纱蒙眼!”官兵们一边用黑纱蒙眼一边一个传一个把郑翠翎的命令传下去。蒙上一层薄薄的黑纱后,众官兵顿时觉得倭寇铜镜护盾的耀目光芒大减,但还是能隐约看见前面的人影。倭人发式、衣甲和中土明人相去甚远,且大明官兵摆开鸳鸯阵迎敌,便无误伤同袍之虞。 倭寇看见己方的铜镜耀目的战法失灵,便向明军发射火绳枪、放箭。官兵蹲守在盾牌之后,用盾牌护着自身和同队同袍。待倭寇稍近,朱常鸿击鼓,盾牌兵标枪齐发,当场有二三十个倭寇被标枪钉在地上。倭寇冲到跟前,举起倭刀来砍时,盾牌兵和狼筅手举起盾牌和狼筅架住倭刀。长矛兵四根长矛紧接突出,把先前拿刀砍盾牌和狼筅的倭寇捅个透心凉。倭寇一直狂叫凶喊,拿着倭刀不断乱砍乱劈,但一直被盾牌挡住、狼筅架住,越不了雷池一步,反而越来越多的倭寇被长矛戳死。 有些倭寇看见形势不妙,转身便要跑,狼筅兵马上用狼筅把倭寇钩住,一直拖到自己的十二人小队中,短刀手便过来把倭寇戮死。有些倭寇看见这般阵势,用日语猛呼:“戚老虎!戚老虎!”越来越多的倭寇高呼着:“戚老虎!逃げろ!”转身溃逃。队长后面的火铳兵、弓箭手看见机会来了,纷纷发射火铳或放箭。不少倭寇又在逃跑中被射杀。郑翠翎对李锐平道:“李千总,变三才阵!” 李锐平号旗一挥,狼筅兵一个箭步冲上前,超越同队官兵,站在自己十二人小队的最前面,两名长矛手紧随其后,盾牌手和短刀手分别站在长枪手的侧方,保护长矛手的侧翼。这阵型便是鸳鸯阵的变阵三才阵,于是一众官兵便在狼筅兵的带领下,追击倭寇。倭寇见不是头,急急弃了那一二百个百姓逃遁。朱常鸿道:“救人要紧!”李锐平号旗一挥,五百官兵不再追倭寇,都纷纷停下来,短刀手割断百姓身上的绑绳。 救完百姓后,倭寇已逃远了。李锐平正想挥动号旗命令官兵追击时,突然飞来一枝冷箭,贯穿了李锐平的头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侠手足无措。于瑞雪急急前来抢救时,李锐平也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朱常鸿抱着李锐平的尸身放声大哭道:“李千总,是我害了你啊!”阮鹤亭、邓清劝道:“休要伤心,李千总在疆场上马革裹尸,且救下那许多百姓,名留青史,不枉大丈夫为人一世啊!” 第7章 山柄村 梁复皱眉道:“我倒担心放跑了倭寇,他们肯定会回湄洲岛报信。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倘若按照原计划进攻湄洲岛适合否?”郑翠翎道:“再适合不过。其一,我军刚胜,气势如虹,宜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其二,我方能想到的想必倭寇也会想到,倭寇知道方才和我军一场遭遇战,故此敌倭也肯定会猜想我方必定会谨慎进军,我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给敌倭一个出其不意;其三,过了今晚,也不知道何时再由离岸风了。” 众人都知道郑翠翎智计百出,乃女中孙吴,都很信服她。天正道:“事不宜迟,郡主施主,我军紧随追击吧!”郑翠翎道:“不急,如果紧随其后的话,方才逃窜的倭寇渡得上岛便会告知守岛倭寇。到时候倭寇紧盯文甲口,反为不利于我军渡海登岛。何况,李千总为国捐躯,我们好应该让其入土为安。”众侠觉得有理,都合理力埋好了李锐平的尸身。朱常鸿向李锐平的墓叩拜完后,把原本李锐平手持的号旗交给天正。天正接过激动道:“不曾想到浑河一役后,戚家后人还能再次指挥鸳鸯阵!” 一行人继续向山柄村进发,来到山柄村,正是申时三刻。来到山柄村,但见焦土残垣,野犬食尸,尽是倭寇烧杀劫掠的遗迹,众侠无不看得心头火起。朱常鸿下令让官兵赶走野狗,掩埋死难村民。邓清掩埋一条女尸之时,看见那女尸紧紧抱着一个小童的尸体,二人都被倭刀捅个透明窟窿,禁不住放声大哭。朱常鸿拍了拍邓清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清师妹休要悲伤,今晚横渡文甲口,杀上湄洲岛,把那群倭寇杀尽以祭死难百姓的在天之灵!” 邓清咬牙切齿,奋袖出臂,帮助官兵掩埋死难村民,一边埋一边恨恨地道:“我要记住我埋了多少大明百姓,待会便要杀多少倭寇报仇......”郑翠翎拿起普鲸的画隔着文甲口望向湄洲岛,果然如画中所画一模一样。正看着,突然,天空下起了一场冰雹。众人被冰雹打得额措手不及。邓清咒骂道:“我们是行善,为何老天要下雹子打我?是打也是去打倭寇啊!”罗子璇道:“出师不利,看来兆头不好,要不还是择期在渡海如何?”邓清道:“你没看见这一村惨死的同胞!?再说这番胡话,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招呼过来!?” 邓清正骂着,突然刮起了东北离岸风。邓清大喜,大呼快点让热力球升空。此时还没到戌时,八月上旬的福建此时天还没全黑。郑翠翎看看五百官兵齐动手,山柄村的死难百姓也的确埋得七七八八了,于是便指挥官兵道:“弟兄们合力把竹筏、热力球和绞盘卸下来吧!先把绞盘钉在地上!”然后又自言自语道:“希望待会儿热力球升空东北离岸风不要停才好。”徐骥道:“郡主娘娘放心,家父观测天象,这阵风能吹到亥时!只是......”郑翠翎问道:“只是什么?”徐骥偷眼看了看邓清,然后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了......” 等卸载和钉绞盘的事都忙完后,天已经黑透了。众侠齐心合力把四脚鼎搬到竹篮子里并点起炭火,天正和倪天行都上了篮子。众人看那大邪王时,只见他没穿上邪王铠,却带多一把一丈多长的倭刀。众人不解问其故,倪天行道:“万历四十一年,我邪王门在杭州杀倭抗敌,当时我杀了倭人剑客佐佐木小次郎。当时佐佐木使用的便是这柄倭刀,名唤‘晾衣杆’。但是也是那一役,我老娘也被我人杀死。故此此役我想即使不穿邪王铠也要带上这柄‘晾衣杆’,飘过湄洲岛向倭寇血债血偿!” 郑翠翎闻言,心想为报母仇但不穿宝甲是为不智,正想开口劝说。倪天行看懂了郑翠翎的心思,便抢先说:“诸位可能不明了我心思,那是因为你们没经历过老母亲惨死......”徐菲儿想起自己母亲吃观音土撑死,便道:“大邪王,菲儿明了,菲儿的亲娘也......”黄睿看见徐菲儿开腔,自己也道:“我小时老母也早过身了,我也明了大邪王!”郑翠翎见如此,也不便多说了。 倪天行、天正都上了竹篮,但罗子璇还是迟迟不敢上道:“真的要上去么?”邓清喝道:“如何?想临阵脱逃么?你看看人家大邪王和天正大师!”罗子璇嘟囔道:“上就上呗,不是你上去你肯定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邓清道:“看你这窝囊废样!早知道让杨帆小弟别回去,他打火铳的准头不比你差!”邓清这招激将法还真管用。罗子璇当下叫道:“上就上!我宁愿摔死也不要被你这婆娘看扁!” 第8章 龙吸水 杨氏兄弟把巨缆绑在篮子上。帆布球受到底下炭火热力慢慢鼓胀起来并冉冉升空,顺着东北离岸风开始慢慢向湄洲岛九宝澜黄金沙滩方向飘去。正当此时,只见文甲口西南海域,刹那间风起云涌,海面波澜突起,海鱼纷纷跃出海面。徐骥惊叫道:“不好,那是龙吸水的前兆,快把大邪王他们拉回来!”郑翠翎道:“师兄,徐公子夫人是莆田人,徐公子应该熟知莆田沿海事物,恐怕真的是龙吸水要卷起来了。望师兄虑及大邪王、天正大师和罗副提督的安全,快命人用绞盘把热力球拉回来!” 朱常鸿不敢怠慢,马上命福清官兵推动绞盘把热力球往海岸拉。正拉扯间,但见文甲口东北海域上空风云形成一道旋涡,并渐渐下坠;相应的文甲口海面也卷起一道海水旋涡,且慢慢上升。一上一下两道旋涡上升下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龙吸水水柱。此时,热力球已然飘到湄洲岛黄金沙滩上空了。但水柱越卷越粗,并向连系着热力球和岸边绞盘的巨缆卷过去!莫志旭并浙东四义看得心急如焚,五人上前赶走推动绞盘的福清官兵,五师兄弟一起动手推绞盘。 热力球上罗子璇心慌了,忙问道:“如何是好?我们该如何是好?”大邪王道:“来都来了,先把倭寇的火炮炸了吧!”罗子璇端起火铳瞄了一会儿,又拿起石榴炮,岂料当时岸上的绞盘正在奋力把热力球往岸上拉,罗子璇也无法瞄准。罗子璇道:“我十足的把握成事啊!”天正道:“如此切莫轻举妄动!火炮没炸成却打草惊蛇,让倭寇知道我军要攻岛便大事不妙了!” 那边厢,龙吸水已经卷到巨缆上了。强大的风力把钉在地上的绞盘连根拔起!朱常鸿一见,奋不顾身扑前和莫志旭五人一起去拉着巨缆。莫志旭道:“朱兄弟,初四哥是我五人的同门又是结义兄弟,但你不必也一道舍命!”朱常鸿道:“是我同意他三位上热力球的!他三位不顾安危上去了,我自然要对他三位的性命一肩承担,责无旁贷!”众侠听了无不动容,白莲教并阮郑邓于梁黄徐等都拼命拉着巨缆。但是仍然无济于事,众侠一直在地上被拖行,身上衣服和手臂皮肤都被磨破了。 热力球上大邪王见状,又感动又心痛:“我倪天行此生结交到一帮如此的朋友,无憾矣!但我三人死总比搭上这群好友一起送死的好!”想罢一咬牙,掷出逆天宝刀。宝刀飞出去,把巨缆割断,并插在这边山柄村岸边。莫志旭跑过去,拔起逆天宝刀,望着越飘越远的热力球,急火火道:“郡主妹子,快救初四哥!”郑翠翎也不敢怠慢,立刻放飞了当初武戈交给她的信鸽,让武戈帮忙在海上截救大邪王等三人的热力球。 莫志旭又道:“郡主妹子,如果初四哥他们落到湄洲岛上,武指挥佥事也救不了啊。如果现下立马渡海攻岛,让倭人措手不及吧!”郑翠翎道:“不可!如果狗头尾上的倭寇火炮未除,小妹便下令攻岛,那与推弟兄们送死何异?”莫志旭吼道:“都不愿意出海,我邪王门自己去!”郑翠翎道:“谁都不能擅自出海,违令者斩!” 莫志旭道:“臭丫头,老子早就说过最不爽明朝的官!叫你一声‘郡主’是给你面子罢了!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向老子发号施令!?老子十二年前杀倭寇时你还穿开裆裤呢!”说着便要带邪王门的师兄弟出去。郑翠翎气得全身发抖,但又的确拿这些不听指挥的江湖豪侠没办法。邪王门几个都出去了,唯独仇无尽不为所动。莫志旭问道:“仇老四,你怕死了?” 仇无尽道:“我不怕死,但不怕死不是意味着可以去送死。如果我死了能保证初四哥能回来,我死又何妨?初四哥三位是生是死不一定,但我们这边岸上的一出海,必死无疑!那岂不正遂了倭寇心愿?我们若是被倭炮轰死了,杭州之仇谁来报?岛上大明百姓谁来救?”莫志旭几个听到,都停住了脚步。郑翠翎感激地望了下仇无尽,然后道:“仇四哥说得对,我们要相信大邪王吉人自有天佑。倘若湄洲岛上爆炸声一响,小妹愿和邪王门诸位哥哥一道登岛杀敌!” 山柄村这边郑翠翎和仇无尽稳住了邪王门,但热力球那边厢倪天行三人只能随风飘荡了,一直飘向湄洲岛东北的妈祖山。究竟大邪王三人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重遇莫小媚 话说大邪王三人乘着热力球,却被旋风吹向湄洲岛的东北角妈祖山。热力球随着旋风飘荡,三人被转得天旋地转。此时,三人听得“呱呱”的声音,原来劫隼此时仍然停留在倪天行的肩上。倪天行笑道:“你看,我还没老呢!怎么就把这老伙计忘了呢?”罗子璇欲哭无泪道:“都快要见阎罗王了,大邪王还能笑得出?”倪天行道:“有我这劫隼,且死不了!”天正、罗子璇二人不明其意。大邪王道:“先把那半截巨缆扯回来!”三人便合力把巨缆扯回来。 巨缆扯回来了,大邪王让劫隼爪子抓住巨缆被逆天宝刀割断的那一头,然后做了个手势,左手竖起一根食指,右手食指在左食指周围绕了一圈便放飞了劫隼。罗子璇喜道:“我也明白了!”天正还是不明其意。不一会儿,劫隼飞回来了,大邪王从劫隼爪中接过巨缆的那一头。说也奇怪,自从倪天行拿住了巨缆一头后,热力球的确没再飘远了。倪天行和罗子璇便叫天正一起扯那巨缆。热力球抗着那风力,慢慢向妈祖山靠近。 接近了妈祖山时,天正才看清楚,原来巨缆是绕过一棵大树的,想必便是方才大邪王让劫隼带着巨缆的一头飞着绕过那树的。天正不禁合掌道:“阿弥陀佛,果然众生皆有灵性!”正说间,只见树下有三个倭兵叽哩呱啦大叫。大邪王眼疾手快,三把飞刀飞出,早已取了三个倭兵的性命。但是三个倭兵早已惊动了其他人,又有两个人走过来。倪天行又摸定两把飞刀在手,等那两个靠近便飞刀取其性命。 此时劫隼又在树顶叫了,倪天行心中叫苦:“这禽鸟偏偏这时候叫.......”只听得下面有人用汉话叫道:“初四哥,是你吗?”声音清脆悦耳,是女声。罗子璇低声道:“却是奇怪,下面的女子竟然是说汉话?”天正也低声道:“会不会是被掳上岛的汉人女子呢?”倪天行道:“但是何故那女子会知道我的乳名初四呢?”话还没说完,下面那女子道:“初四哥休要疑惑,我是莫小媚啊!”此时虽然热力球已经在树冠了,但是因为身处倭寇巢穴,倪天行还在狐疑不决。 下面那女子忽地道了一声:“我跟定哥哥不妨事,行哥、浙东五位哥哥不必记挂。”此言一出,大邪王想起了十二年前在杭州昊天镇遭遇倭患时,莫小媚在倪家庄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那逃难、杀倭、救民。母亡、报仇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下面那女子又道:“哥哥,正是这位鲁大哥救了妹妹的!”此刻倪天行在没疑惑了,纵身跳下大树。只见眼前人的确身穿倭甲、身材较十二年前挺拔、样貌也较十二年前俊秀了,但眉宇间可以看得出,的的确确便是失散了十二年前的莫小媚! 倪天行失声道:“我两人这是在梦中相见不?小媚妹啊,这十二年你都去哪了?你知道我们兄弟几个找你找得好苦啊!”莫小媚道:“方才我便是听得劫隼的叫声,所以猜想应该是初四哥登岛了。初四哥来着湄洲岛是为了杀倭救民的么?”倪天行便把如何从劫隼那得到一封告密信,然后赶来福建,刚好在福清县认识众侠的事情扼要地说了一遍。此时莫小媚坏坏一笑道:“初四哥可知否是谁让劫隼带告密信的么?” 此时,天正和罗子璇都跳下树来。天正看见一妙龄女子正在和大邪王对话,那女子笑了笑,顾盼流转,美眸生辉,天正顿觉得心一阵剧跳,眼前一阵晕眩,闭眼合十道:“罪过罪过,求佛祖恕弟子之罪!”倪天行当即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便是小媚你......”莫小媚便说先前从日本坐船来中国时,原本是向杭州进发的,后来群倭慑于十二年前大邪王和朱大典的余威,于是改道前往福建。恰好莫小媚在船上听到劫隼的叫声,于是便把劫隼招呼下来给邪王门带信了。 第2章 服部秀三 倪天行笑道:“妙妙妙,此乃天意,实非偶然!对了,小媚,你这十二年都是咋过的呢?”莫小媚便诉说这十二年的经历。原来万历四十一年那夏,服部秀三杀了易母掳走了莫小媚,却是因莫小媚酷像他刚死不久的女儿服部明子,故此服部秀三不让众倭侮吓莫小媚,且待莫小媚亲如己出,不但把出服部明子的衣服与莫小媚穿上,还把自己之所学倾囊相授予莫小媚,更给莫小媚取名为“服部明子”。不想莫小媚却天资聪颖,竟把服部家族的忍术全学会了。 倪天行听了,登时目露凶光,转眼间,却转笑起来,却是阴森冷笑。莫小媚、罗子璇、天正三人看见都不寒而栗。突然,有一把女声道:“小姐,倭寇好像要过来了!”此时倪天行的三人才发觉原来莫小媚身边还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这妇人虽然看得出上了年纪,但还是个半老徐娘,而且三人觉得这中年妇人很熟面熟,像是在哪见过。还没等三人想到是在哪见过,莫小媚侧耳倾听,然后道:“真的有倭寇过来了!你们三位赶紧和那三个倭寇对调衣服!” 罗子璇、天正还不明所以,但倪天行深知莫小媚人有急智,于是便照做了,把身材最高大的倭寇尸体拖到顺从中开始剥衣服。罗子璇、天正二人无法,只好照做。莫小媚和那中年妇人也没闲着,把树上的热力球拉了下来,倪天行差不多快换好衣服的时候,只听得外面“啊”的惊呼,急急戴上倭盔,挡住自己的中华发式出来看时,只见那中年妇人望着热力球竹篮子里那四脚鼎发了呆。 莫小媚道:“郭妈妈,倭寇快要来了!”郭妈妈这才缓过神来,和倪天行、莫小媚一道用四脚鼎里的炭火在妈祖山上燃起了一片树林。此时,罗子璇和天正也穿戴好出来了,众人合力把穿着倪天行的三人衣服的倭寇投入到火堆中烧。罗子璇笑道:“不知道这是姓甚名谁的倭寇,顶着大明神机营副提督的头衔去见阎王了!”莫小媚道:“最先把头部等可以看出倭人和大明人区别的部位烧了,脚、手这些穿着中原服饰的部分别烧那么快,好掩人耳目。” 倪天行道:“此计甚妙!但我觉得此举恐怕还不能尽得倭人信任。”莫小媚问道:“莫非初四哥还有妙计?”倪天行捧出“晾衣杆”长刀塞到莫小媚手中道:“这是初四哥十二年前击杀倭人首领佐佐木小次郎时得到其兵刃。想必倭人都认得这柄刀且知道经彼一役‘晾衣杆’便流落在中国了。小媚把此刀呈与倭酋,必让其深信不疑!” 莫小媚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得背后一把粗豪的声音说着日语道:“明子,发生了什么事了?”莫小媚转过身定眼看时,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倪天行的杀母仇人、自己的养父服部秀三。莫小媚道:“父亲大人咋来了?”服部秀三道:“下午为父听得从木兰溪逃回来的浪人说,遇到一群明国精锐官军,他们竟使起六七十年前戚老虎的鸳鸯阵来和我军对敌,杀得我军大败亏输。于是为父便在狗头尾的那三门火炮处守着,以防明国官军攻上岛来。咦,明子,你手上的刀不就是小次郎的‘晾衣杆’么?哪来的?” 莫小媚看见躲不过了,便道:“从天上飘过来的竹篮子上的明国人那得来的。”莫小媚此言一出,众倭人纷纷拔刀在手,服部问道:“明国人呢?”莫小媚指了指穿着倪天行等三人衣服的倭寇道:“女儿带着郭妈妈和三个弟兄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众倭人上前一看,果然是两具穿着大明男子汉服、一具穿着僧服被烧得认不出模样的尸体。一个倭人阴阳怪气地道:“面目都烧得认不清了,明子小姐爱怎么说都行!” 莫小媚循声望去,只见此人獐头鼠目,便是倭人中最狡猾的伊藤四郎。服部道:“伊藤君,休要疑惑,明子不是外人,是我女儿!”伊藤道:“服部君,我想我要不提醒一下你,这里是明国,再想想明子小姐的出身......”话还没说完,服部便打断道:“好了,夜已渐深,都回去睡吧!”伊藤道:“大敌当前,谁个敢睡?”服部道:“就正因为大敌当前,所以才不能怀疑自家人!”一来服部比伊藤股在倭人中的名气大,二来伊藤也打不过服部,故此伊藤也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莫小媚看见伊藤走了,便问服部:“父亲大人怎么来了?”服部道:“为父把守在狗头尾的三门火炮旁,岂料入黑后从岸那边飘过来一团黑影,却被龙卷风吹过来了妈祖山。为父带着一众浪人便追到此处了。村山少代官方才来了湄洲岛,正在妈祖庙和诸君议事呢!为父得先回去支应,免得伊藤在村山少代官面前乱说是非!明子,你和为父一道前去,说明究竟吧!”此时,那由四脚鼎里的炭火燃起的山林火越烧越大了。 第3章 郭惠 莫小媚看着这山火,灵机一动道:“好,我留下郭妈妈和那三个兄弟灭火吧,妈祖庙便在这妈祖山上,休叫让这山火蔓延。”然后指了指倪天行三个道:“太郎、次郎、三郎,郭妈妈会带着你们三位灭火。”倪天行虽然听不懂日语,但自小便和莫小媚一起长大,故此莫小媚的心思也猜得到六七成,当下便点头答应。罗子璇、天正二人也跟着点头。服部让几个倭寇留下帮忙灭火,便带着莫小媚走了。 三人便跟着郭妈妈埋头灭火,也不敢说话,怕一开口被倭寇听出说汉话便穿帮了。有倭寇来搭话便由郭妈妈用着几句简单的日语支应着。火势扑灭后,郭妈妈用半日半汉的话语对倪天行三人道:“‘晾衣杆’小姐没带去见少代官,你们三人把‘晾衣杆’带回小姐所住的玉女阁,说不定稍后少代官会命人来取,以作证物之用。”三人点头答应,带着“晾衣杆”便跟着郭妈妈走。 玉女阁是建在湄洲岛中部的一栋阁楼,四人一路不语,走了八九里地也就到了。看守玉女阁的是四个被掳回来的汉人女仆,她们看见郭妈妈带着三个倭寇过来,都显得有点害怕。郭妈妈对她们道:“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有明子小姐为你四个撑腰,怕啥?他们只是帮忙搬证物回来的,休要怕。”郭妈妈带着三人上了阁楼,只见这莫小媚的闺房整齐雅致,纤尘不染,看来下面的汉人女仆不仅看门,还照顾莫小媚的起居。 忽地,只见郭妈妈“扑通”一声跪下了。三人不知道发生何事,一时手足无措。还没等三人开口,郭妈妈自己先问道:“不知道三位壮士的那个四脚鼎是从何而来的呢?”倪天行道:“郭妈妈请起,折煞我三人。那个鼎是我们还在南少林时找一位老铁匠打造的。”郭妈妈眼泪留下来了:“那铁匠是否姓欧阳?四脚鼎上的那个灵芝图案是否和他女儿有关呢?”三人大吃一惊道:“对对,那铁匠名叫欧阳英,他女儿便是欧阳灵芝女侠!” 郭妈妈泣不成声道:“欧阳英便是我老伴!灵芝是我的闺女啊!”罗子璇笑道:“真个是无巧不成书!先是大邪王遇见了发小,然后便是欧阳家找到亲母!难怪先前觉得你面熟,原来是和欧阳女侠长得像!你夫君和令爱都好着呢,令爱还觅得好夫婿,你都快要当外婆啦!”郭妈妈喜出望外,罗子璇便把欧阳英与欧阳灵芝相认,然后夫妻二人跟着欧阳英回家共聚天伦之事说出。郭妈妈喜出望外道:“上天对我郭惠不薄啊!” 天正道:“女施主禁声,当心隔墙有耳!”郭惠道:“不怕,此处碍于服部秀三的面子,倭寇不敢接近玉女阁;而下面的女仆都是小姐从掳捕回来的汉人女子中挑选回来,名义上是让她们伺候小姐,实际上是小姐保护她们!而且全岛的人无论是倭是汉都知道明子小姐原来便是汉人。故此下面的女仆不会出卖小姐的。我也是因为被小姐相中才免了被倭寇侮辱之劫。小姐还常常因为救不了全部汉女而自责......”天正合十道:“阿弥陀佛,那女施主真的是菩萨心肠啊!” 第4章 女诸葛 正说着,突然听得楼下声响,郭惠道:“应该是小姐回来了。”果然不一会,莫小媚上了玉女阁来。倪天行急问道:“如何,那边倭寇如何审问你?”莫小媚道:“不打紧,那服部秀三是我养父,在倭人中颇有威望,伊藤四郎奈何不了我,村山秋安也没证据便奈何不了我......”倪天行道:“小媚你为何不把长刀‘晾衣杆’带过去,这样那伊藤便无话可说了!”莫小媚道:“初四哥你可知否,正是那‘晾衣杆’将我处于不利之地啊!” 大邪王愣了一下,不解其意。莫小媚道:“倭人都知道佐佐木小次郎在十二年前的杭州一役被一个大明侠客所杀。而我本来也是在杭州被服部掳回日本的大明人。我被掳之时已经十岁懂事,知道自己原非日本人了,故此倭人都防着我的,只有服部对我回护有加。此次原本失陷在杭州的‘晾衣杆’再次在湄洲岛出现,还要是在我这个原本是杭州人的假倭手上,能不惹人怀疑不?我感觉此次服部也没提‘晾衣杆’,可见他也考虑到这一点对我不利,同时也看得出他可能也有点怀疑我了......” 倪天行汗颜,无话可说。莫小媚看见场面尴尬,便岔开话题说道:“原来那村山秋安才是十二年前杭州那次倭患的罪魁!”倪天行忙问:“咋个说?”莫小媚道:“万历四十一年,日本长崎代官村山等安奉关白德川家康之命,南侵小琉球鸡笼山(今台湾省基隆市)。但后来遇到台风阻拦,故此转到浙闽沿海骚扰。倪老太太和我被掳便是那次的祸劫。”大邪王问道:“方才把你带走的那个倭人便是杀我母亲的服部秀三?”莫小媚点点头。倪天行道:“嗯,那我知道了......” 莫小媚和大邪王自幼便认识了,深知大邪王的脾性。她知道倪天行这句“知道了”意味着什么,想到这十二年服部对自己的教养保护之情,便想替服部求情,但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自己又有何情理让倪天行饶过杀母仇人呢?正在烦恼之际,天正道:“既然连服部已经怀疑莫女施主了,那我们更要尽早行事。对岸侠王郡主等施主没攻过岛来,怕是因为狗头尾上的火炮还没爆炸。如果我们把火炮炸了,倭人大势一去,官兵听得响声便自然上岛来了。” 罗子璇从贴身处摸出鸟铳、五雷神机和三个石榴炮道:“是啊,先前我三人登上热力球,不就是为了炸了那三门炮么?可是却被老天爷来搅和了!”莫小媚和郭慧都没见过这些家伙,均觉得过瘾。莫小媚还没问火铳和石榴炮的用法,罗子璇最爱出风头,看见有漂亮姑娘称赞,早觉得轻飘飘的,一股脑地把鸟铳、五雷神机和石榴炮的用法和盘托出。莫小媚道:“如果用火铳的话,肯定要躲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吧?”罗子璇道:“那是当然的。” 莫小媚道:“我知道狗头尾后面有一片红树林,那是最适合不过的藏身之地。”罗子璇问道:“那片红树林离火炮有多远?”莫小媚道:“少说也有一百来步吧。”罗子璇道:“那要看我射击时的风向和风速。如无意外我能命中一个炮弹大小之物,但要开两枪,第一枪作为第二枪的参照和测试。”莫小媚道:“我就是担心到时候倭寇会一拥而上,子璇公子没机会开第二枪。除非子璇公子有高强的武功。”罗子璇脸红笑道:“我几乎没啥武功......” 莫小媚道:“那没所谓,我会补上?”罗子璇道:“如何补上?枪法可是要练的!”倪天行看见莫小媚眼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石榴炮,明白莫小媚的心思了,急道:“不可!”然后伸手去抢。但是没莫小媚手疾眼快,早已把一个石榴炮抢在手中道:“今晚服部看守火炮,我便以探望为名,拿着食盒去慰劳服部,然后把石榴炮藏在食盒中......”罗子璇也明白莫小媚的意思了,也急道:“妹子,如果你手力不足,石榴炮仍得不够远,可能连自己都会被炸伤的!” 莫小媚笑道:“少担心,你以为本姑娘的忍术是白练的吗?”天正也劝道:“施主毕竟是女儿身,这种有性命之虞的买卖恐怕不便......”莫小媚道:“小和尚,如果你能像我一样会说日语,能有借口接近服部,那便让你去了。况且你和初四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大邪王问道:“何事?”莫小媚道:“被虏劫回来的百姓就被困在这玉女阁和妈祖山之间的潮音洞。火炮炸了,官兵攻岛,难保倭寇不会拿他们作为要挟。初四哥那招旋风斩一出,倭寇如何攻得进潮音洞?只是那潮音洞原本也有七八个倭寇把守......” 倪天行道:“咳,我道是何事?那七八个倭寇我要是撂不倒我就不是你初四哥了!”莫小媚道:“还有两个石榴炮,子璇公子和初四哥各带一个防身吧。另外,一打起来恐怕群倭都知道我是细作,我下面那四个姐妹如果还留在玉女阁就会被殃及。夏荷和秋菊带着子璇公子到红树林潜伏;郭妈妈和春桃、冬梅把初四哥和小和尚带着潮音洞,一打起来了郭妈妈便和春桃、冬梅一道躲进潮音洞等待官兵来救吧!” 罗子璇道:“这数人中我武功最低危,却要我带着两个妹子?我怕会害了她们两个......”莫小媚道:“子璇公子如果开了枪,只一枪可能不一定会暴露,黑夜之中红树林如此之大倭寇也很难找到三个人。如果子璇公子没把握就别开枪,那就更不可能暴露了。”罗子璇感叹道:“如此韬略如此条理,能和郡主妹子匹敌,希望有空能让你两位女诸葛相识。”莫小媚也笑道:“好啊好啊,等打跑了倭寇救出岛上百姓,我要认识下那位郡主姑娘。” 第5章 埋伏 说完后,莫小媚去做了些寿司、冷面和味噌汤,用食盒装好,食盒底层暗格放上一个石榴炮。然后众侠下得阁楼去,莫小媚向四位姑娘说明了倪天行等三人的身份和来意。四位姑娘听得是大明侠客来救百姓的,都欣喜雀跃。罗子璇所要隐藏的红树林最远,故此夏荷和秋菊带着罗子璇先行。郭惠和春桃、冬梅带着大邪王和天正去往潮音洞,听得倭寇火炮被炸便动手杀了看守难民的倭寇,守着潮音洞等候官军来救。最后,莫小媚自己才带着春桃,提着食盒不慌不忙地出发。 夏荷和秋菊带着子璇来到了埋伏的红树林中,大概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当晚月色明亮,狗头尾和黄金沙滩一览无遗。夏荷望了望那火炮,低声道:“此处离火炮足有一百五十步远,罗公子有把握打得中么?要不咱再往前靠一点?”罗子璇道:“往前靠我把握大了,但是只要枪一开,你两位姑娘想脱身便难了。”说完罗子璇竖起一条狗尾巴草的叶子,喃喃道:“这海边的风速、风向千变万化,距离越远的确铅弹打偏的可能就越大。” 秋菊道:“罗公子,你这火铳的射程可以调节么?”罗子璇道:“增加所填充的火药可以使铅弹打得更远,但因为火药爆炸的威力大了,会更加影响铅弹的准头,更坏的状况便是火药在火铳膛里便会爆炸,直接铳毁人亡。”两位姑娘胆小,于是便道:“那要不不要开火了......”罗子璇手一指道:“我要是不开枪,你们家小姐便要亲自动手了......”两位姑娘顺着罗子璇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莫小媚提着食盒来到狗头尾上。 守卫狗头尾的倭兵拦住了莫小媚,莫小媚笑道:“你不认得我了?我可是服部大人的女儿服部明子。我父亲今夜守着这狗头尾上的火炮,我担心父亲大人饿了,特地带着他最喜欢吃的冷面和味噌汤来慰劳他。”倭兵道:“抱歉,少代官大人说过,不是看守火炮之人,无论是谁也不准靠近火炮。”莫小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服部秀三笑吟吟地走过来道:“我的明子啊,真有为父的心,大半夜给为父送料理来了?来,让为父看看都有些啥好吃的!” 说完服部来到莫小媚跟前,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满心欢喜:“哦,是冷面和味噌汤,哈哈,好,如果是乌冬面就更好了!”莫小媚陪笑道:“好啊好啊,女儿下次做乌冬面,父亲大人要不回去吃,这样吃食守炮两不误!”服部边吃边道:“不怕,福岛君还在那守着呢。”莫小媚心中一惊:“原来这狗头尾上除了服部还有一个福岛之助?”这个福岛是服部的师弟,也学会了各种忍术在身,故此莫小媚心中颇为顾忌。但既然服部话已经说到如此,莫小媚心想如果还继续要求接近火炮恐惹服部怀疑,便不再说话了。 那边厢夏荷和秋菊一个劲央求子璇开枪,子璇道:“我开枪打啥?”夏荷道:“打火炮啊,把它炸掉!”罗子璇苦笑道:“那也要有爆炸物让我击中,然后才能引起殉爆炸掉火炮啊。”秋菊指了指火炮远处的一个木箱道:“倭寇装炮弹的箱子离火炮有点远啊......”夏荷道:“呸,这狗倭寇还挺狡猾的!”秋菊惊呼道:“不好了,小姐遇着麻烦了!你们看!”罗子璇和夏荷望过去,果然看见伊藤四郎押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不是别个,却正是郭惠! 第6章 柳生十兵卫 原来郭惠把倪天行和天正带到潮音洞外后,趁着倪天行和天正、春桃、冬梅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潮音洞口把守的两个倭兵,悄悄地便带上石榴炮望狗头尾那边跑过去了。郭惠心想:“既然用石榴炮炸倭炮有危险,那就不能让小姐去炸。即使是炸成功了,小姐也免不了暴露身份和群倭拼命。自己这性命也是小姐救回来的,就当是报答小姐吧!”想罢也差不多到了狗头尾了。正走着,突然后面听的一把阴仄仄的声音道:“郭妈妈,哪里去?” 郭惠回身时,看见来人竟然便是伊藤四郎,还带着一个柳生家族的柳生十兵卫。郭慧急忙把石榴炮藏在身后。伊藤四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郭妈妈背后藏着什么呢?”郭惠吞吞吐吐道:“没啊......没什么......”伊藤边靠近郭惠边狞笑道:“还敢骗我,方才我跟踪了你很久了!”说完闪电出手,一把抓住郭惠的胳膊。郭惠顿时觉得半边身麻木了,手上的石榴炮被伊藤抢了过去。 伊藤道:“哟,这不是明国军兵和我们对阵时用的石榴炮么?说吧,你咋会有的?”郭惠闭口不说话。伊藤道:“不说话?行,等我把你带到狗头尾交给服部秀三发落吧!”伊藤和十兵卫押着郭惠来到狗头尾。此时服部正在吃莫小媚做的日本料理。伊藤看见莫小媚也在,一把把郭惠推倒在地,一边似笑非笑地说:“好极了,连明子小姐也在,那就不用特地地去请你过来当面对质了!”服部忙问:“怎么回事?”伊藤便把在前来的路上遇见郭惠鬼鬼祟祟地藏着石榴炮走向狗头尾的事说了出来。 服部回过头来问莫小媚:“此事你原先知道吗?”莫小媚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但还是面不改容地道:“不知道啊,不可能吧,郭妈妈从到了岛上来便没接触过明军,她哪来的明军的什么石榴炮呢?怕是被人插赃嫁祸吧?”伊藤冷笑道:“服部明子,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你不记得几个时辰之前你还和你这位郭妈妈在妈祖山上发现那三具被烧焦的明国人尸体吗?说不定你早就跟明国人暗通款曲了!” 莫小媚道:“伊藤四郎,自从我庆长十八年跟了我父亲,你边不停歇地污蔑我,究竟居心何在!?”(注:日本庆长十八年便是中国万历四十一年。)伊藤道:“言下之意,便是你也承认你是服部君捡回来的明国种了?”莫小媚抗道:“我即便原先是明国人,但我从跟了我父亲开始便没和明国人有过交往了,你说我私通明军,有证据不?”伊藤道:“这郭妈妈便是人证,手上的石榴炮便是物证!”服部被二人争吵得烦了,便大喝一声道:“好了,都不吵了!事情都是由郭妈妈惹出来的,把她杀了就好了!” 莫小媚深知这是服部又一次回护自己,但是自己却救不了郭惠,心疼欲绝,但倘若自己再为郭惠辩解,恐怕服部也不会帮自己了。伊藤回头对十兵卫道:“柳生君,这女人便交给你了!”莫小媚看了看,知道柳生十兵卫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虽然自己也一直都只是把十兵卫当小弟弟,两人都互不点破,不知道此时十兵卫会不会因为自己对郭惠手下留情呢。服部看见莫小媚看十兵卫的眼神充满了哀求,知道女儿不舍得郭惠,便道:“柳生君,把这女人带远点的地方处决吧,拜托了!” 十兵卫看了看莫小媚,看了看服部,又看了看伊藤,最后看了看郭惠,点了点头,便把郭惠带走了。莫小媚吼道:“伊藤四郎,你现下满意了吧?”伊藤冷笑道:这次不是你父亲极力回护你,恐怕到了村山少代官面前,你也难辞其咎!”服部笑道:“好啦好啦,难得今晚月色明朗,何必扫了雅兴?伊藤君坐下吧,来尝尝明子做的料理!”伊藤道:“我才不吃明国种做的料理!” 伊藤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就像平地起了一声惊雷的响声,犹如崩倒铜山,炸开金矿,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狗头尾上的倭兵吵吵嚷嚷道:“不好了,柳生十兵卫用石榴炮炸毁了两门火炮!”听得此事,别说服部和伊藤吃了一惊,就连莫小媚都惶惑不已。 第7章 渡海攻岛 再说山柄村那边众侠自从大邪王等三人被龙吸水吹走的戌时起,一直等,也不敢睡。期间莫志旭带着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几次吵吵要出海杀上湄洲岛,都被郑翠翎和仇无尽劝阻住了:“你们几位要相信初四哥命硬,阎王爷也收不了他!”莫志旭没法,只得在滩头走来走去,喃喃咒骂。等到了丑时三刻,听得对面的湄洲岛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莫志旭拍手道:“肯定是初四哥得手了!”郑翠翎拿起普鲸画的画道:“按照普画师所画,那处的确便是倭寇火炮所在的狗头尾!” 莫志旭带着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也来不及等郑翠翎号令了,率先撑着竹排出海。郑翠翎想起之前自己所说的,也只好和仇无尽、朱常鸿、阮鹤亭、邓清撑竹排紧跟在后。白莲教、于瑞雪、梁复、黄睿、徐菲儿见状也不甘示弱,撑竹排出海。后面福清官兵陆陆续续带着鸳鸯阵所用的兵器也跟着撑出海去。山柄村这边只留着徐骥带着百来位官兵留守在岸边。 罗子璇带着夏荷、秋菊二女埋伏,却是亲眼看见十兵卫不但没杀郭惠,还从郭惠手中接过石榴炮,然后扔向那三门火炮,只是仍得不准,三门火炮只炸了两门。虽然罗子璇也大惑不解,十兵卫看模样明明是倭人,为何却把自己的火炮给炸了?反正罗子璇知道十兵卫是友非敌就对了,而且此时也不容他多想,因为身边的秋菊喜道:“那些倭寇有呼叫道大明官军开始渡海向湄洲岛过来了!”莫小媚时不时教身边的四个汉人女仆一些日本话,故此四位汉女也听得懂日本话。 福岛指挥倭寇用剩下那门炮轰击渡海明军,只见一个倭寇打开木箱从中捧出一颗炮弹。罗子璇大喜,秋菊也喜道:“罗公子,机会到了!”夏荷一直在祈祷道:“一定要命中!一定要命中!”秋菊道:“夏荷姐,你别念了额,吵着罗公子瞄准!”夏荷道:“我念我的又不碍事......”秋菊道:“你扰乱了罗公子的心神了!”夏荷便不住道歉道:“罗公子,对不住,我不吭声了,你瞄吧!” 此时,一向爱说笑的罗子璇脸上却绷得紧紧地,眼光随着那搬运炮弹的倭兵移动,屏紧呼吸,心无杂念。但是等倭兵走近火炮时,倭兵的身子却挡住了炮弹。但是此时罗子璇却迟疑不得,眨眼的功夫炮弹便会进了炮膛,大炮若是打了出去,又会有多少将士喋血疆场?此时罗子璇牙关一咬,扳机一扣,一颗铅弹激射而出。铅弹穿过倭兵的身躯,不偏不倚击中了炮弹!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倭寇最后一门五百斤重的火炮被炸得飞起两三丈高,掉下来时把几个手持火绳枪的倭寇压成肉泥! 夏荷兴奋地叫道:“打中了!打中了!”秋菊道:“夏荷姐,小点声,你想把倭子找来么?”果然,此时有四五个倭寇叽哩呱啦地冲进红树林里。罗子璇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挺身而出,弃了鸟铳,掏出五雷神机,五枪正好解决了那五个倭寇。罗子璇跑前去看时,那五个倭寇都只有弓箭,没有火绳枪。罗子璇只得叫苦道:“天爷啊,你可真绝!早知道平时也练练弓箭!”但现在埋怨也没用了,只好怀揣这石榴炮硬着头皮往外冲。 冲到红树林外,一来兵荒马乱、二来罗子璇自己穿着倭盔倭甲,居然没人理会他。罗子璇看见有机可乘,瞅着一群集中向黄金沙滩射箭的倭寇,摸出怀中的石榴炮便扔过去。当时十兵卫已经被福岛缠住了,明军又正在渡海登岛,故此倭寇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背后还会有人捅刀子,当场炸死七八个,炸伤十多个。罗子璇看见火炮压死的倭寇身旁有火绳枪,急忙跑过去捡时,肩窝中了一箭,倒在尘埃之中。 看官,你道是罗子璇一命呜呼了?当然是没的事,只因罗子璇武艺低微,只会发射火铳,此时又没个会武之人护着,中了箭便顺势装死罢了。也合当罗子璇福大命大,倭寇抵御官军,应接不暇,故此也没人给倒下的罗子璇补刀。 第8章 潮音洞 再说当时郭惠离开后不久,天正才发现郭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天正急急忙忙告知大邪王。大邪王捶胸道:“她肯定是担心小媚炸火炮有危险,便自己往狗头尾去了咯!“天正对那两位姑娘道:“麻烦哪位施主带我往狗头尾那边去一下,看赶不赶得及拦住郭妈妈?”春桃道:“我带小禅师去吧!”天正合十道:“好,有劳女菩萨了!”然后便跟着春桃往狗头尾赶。 天正和春桃走后不久,狗头尾方向传来火光和巨响。大邪王、冬梅不觉大喜,便依计而行。潮音洞洞口把守的两个倭兵听到狗头尾方向传来巨响和火光,正是惶惑不安之际,只见服部明子的一个女仆冬梅带着一个倭兵过来。冬梅用着半汉半倭的话语道:“明国官军渡海登上黄金沙滩了,狗头尾上的火炮叫他们炸了。明子小姐,命令你们前去黄金沙滩与明国官军厮杀!”那两倭兵素来知道冬梅的确是服部秀三女儿服部明子所钟爱的女仆,且方才的确从狗头尾方向传来了很大动静,故此也没细想,转身便要往狗头尾跑去。 倪天行眼疾手快,一刀一个把两个倭兵都杀了。潮音洞中的那五个倭寇,听得洞外响声,有两个倭寇探头探脑地出来想看个究竟。倪天行手一扬,两把小邪王飞刀取了二倭性命。洞中剩下的三个倭寇无论如何也不敢露头了,好个大邪王,也不怕,大踏步走进潮音洞。此时的潮音洞里的火把已经被那三个倭兵熄灭了。倪天行一进到潮音洞,便有三枚手里剑向他飞过来。“啊!”大邪王应声倒地。 三个倭寇大喜,争着上前要割倪天行的人头报功。就在倭寇将要接近时,大邪王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手一扬,两枚手里剑飞出,打中了两个倭寇。原来方才倪天行艺高人胆大,接住了三枚手里剑,但是却故意惨叫一声麻痹倭寇。剩下的那个倭寇见不是头,转身就走,但大邪王手中的倭刀早已当胸穿出。倪天行一边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招呼冬梅进潮音洞。二人把火把点上后,安抚了下洞内被掳的百姓。 冬梅道:“这个潮音洞只有这个狭窄的洞口,一夫当关的确万夫莫开。初四哥按小姐所说守住洞口应该便无大碍。”大邪王摇摇头道:“正因为此洞密闭,且只有一个洞口,倭人只要在洞口用烟一熏,谁个受得了?”冬梅不住点头道:“初四哥说得对,小女子却不曾想得如此周到。那该如何是好呢?”倪天行道:“先把百姓带到外面找树林和黑影处躲避好先!”于是,二人便带着被掳的百姓出了潮音洞,寻找藏身处。 忽地,冬梅指着东北方向叫道:“有很多火把过来了,那是妈祖庙的方向,恐怕是倭寇增援狗头尾的援兵!”大邪王看见,一咬牙道:“赶不及藏身了,都回潮音洞吧!”冬梅便带着百姓回了潮音洞。倪天行一把拉住一个后生道:“兄弟你先别回去,穿上倭兵的衣甲,和我一起装作在洞口守卫的倭寇!”冬梅知道倪天行的意思,便对倪天行道:“初四哥,到时候倭寇无论对你说什么,你都回答‘哈依’就对了。” 大邪王问道:“那是什么意思?”冬梅道:“日语中的‘是的’、‘遵命’之意。”倪天行点头记住了。带队前去狗头尾增援的不是别个,正是十二年前骚扰杭州,与邪王门侠客交过手的立花五右卫门。当晚狗头尾上的火炮一声炸响,全岛震动。在妈祖庙的村山秋安便命令立花带着五十倭寇前往狗头尾增援。立花带着五十倭兵路过潮音洞,看见倪天行等扮作倭兵的两人,便走过去用日语问道:“里面的明国俘虏都安好否?” 大邪王回答:“哈依!”立花总觉得大邪王脸熟,好像先前在哪见过,道是的确是自己手下的倭兵,但心念一动,便进潮音洞里来看,进得潮音洞,只见的确还是五个倭兵看守着二百多个被俘的大明百姓。原来冬梅留了个心眼,进洞里让另外五个后生换上倭兵的盔甲,冬梅自己也缩在难民当中低着头,故此立花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立花回头又对倪天行道:“我这就带人前去狗头尾增援,你等好好守着俘虏。如果敌不过明国官军,到时候便和大队一同把俘虏用船载走!”大邪王仍然回答:“哈依!”立花因为军情紧急,也不及多想,带着倭兵便往狗头尾那边去了。大邪王暗自庆幸:“居然都混过去了,却不曾想到这句‘哈依’如此好使!” 第9章 摊牌 话说火炮炸响后,服部很快便恢复平静,像没事发生一般继续吃着莫小媚做的料理。伊藤道:“服部君,我真服了你了,你现在还有吃得下的心情!?”然后转过头来拔出倭刀逼问莫小媚道:“服部明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先前已经和柳生十兵卫串通好的!?”莫小媚反驳道:“我没有!”伊藤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说完举刀便要砍莫小媚。服部左手一把按住了伊藤的倭刀,右手突然放下了筷子道:“我相信明子先前肯定没有和十兵卫串通......” 伊藤骂道:“服部你疯了吗?现在还相信这个明国种!?”服部没理伊藤,对着莫小媚露出凄然一笑,静静地道:“如果你现下肯去杀了十兵卫,你先前做过的一切事情我便当没发生过一般,好吗?”莫小媚奇道:“我先前做过什么了?”服部嘴角抽搐了一下,拔出倭刀,快捷无伦地把食盒斩做两半,露出了底下藏着的石榴炮。伊藤喝骂道:“服部明子,你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吧!?”莫小媚心头一震,心想:“原来先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没瞒过他的眼睛!” 服部仰天狂笑道:“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十二年的教养之情还是不能给把你感化啊,服部明子!?”笑着笑着声音也哽咽了。莫小媚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便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叫服部明子,我叫莫小媚。十二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岁小童时你把我从我胞兄和邪王门一众哥哥身边掳走,但也像亲生父亲一般养我教我,无微不至的体贴关心我,这可以赎回你把我掳走的罪过。不过你自问你自己害了多少无辜的大明老百姓!?你自己还记得真正的服部明子死去时你那份痛心吗,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人承受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 服部道:“我多年来一直做一个噩梦,便是你我父女二人终将有一天会刀兵相见。我好希望这一直只会是个噩梦,现下却居然成为现实......”伊藤道:“服部君休慌,还有我在呢!我帮你一并拿下这个莫小媚!”服部喝道:“不需你多事!我们父女间的事情不用外人插手!”伊藤心道:“到时候我出其不意从背后捅刀,杀了这莫小媚你又能奈我何?”莫小媚颤声道:“为报十二年教养之情,我让你先先动手!” 服部也不多说,挺起倭刀一招“八岐噬空”向莫小媚刺来。莫小媚急急一招“草薙护天”挡住。服部喝道:“为父早和你说过,用这招‘草薙护天’时,出招切记要和马步配合!来一招‘剑刺狗奴’来攻为父吧!”莫小媚下定决心,偏不照服部的话对战。哪知服部倭刀直戳,莫小媚和服部苦练刀法十二年,心刀合一,势成自然,已是根深蒂固,服部的刀既然如此刺到,一招“刀卫镰仓”护着自身,顺势回身一刀刺出,正是一招“剑刺狗奴”。 在伊藤看来,这哪是生死相搏,根本就是他们父女二人在练武喂招,也没好气,趁着莫小媚打着打着背对自己之时,冷不防一刀捅出。究竟莫小媚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伊藤四郎 话说当时伊藤四郎瞅准个破绽,挺起倭刀便往莫小媚脊背刺过去。此时别说莫小媚背对着伊藤全身灌注和服部秀三对战,即便是服部自己也被莫小媚挡住视线,没看到伊藤的小动作,眼瞧着莫小媚便要香消玉殒了。只听得“当”,然后“哎呀”一声,倭刀落地。 服部一看,只见莫小媚仍然安然无恙,而她背后的伊藤右臂却被一个倭兵刺伤,倭刀都拿不稳了,瞬间明白了啥回事了,大骂道:“伊藤四郎,我不是说过这是我父女二人的事吗?为何你还要插手?”伊藤急急捂着伤口,反骂道:“服部君你老糊涂了吗?那明国种现正和你刀兵相对,你还认她做女儿!?”那倭兵不是别个,正是天正。原来当时天正刚好由春桃带到来狗头尾上,恰好看见伊藤鬼鬼祟祟地绕到莫小媚背后。 天正见不是头,知道伊藤肯定要偷袭莫小媚,于是也来不及跟春桃说一声了,飞身扑出。他知道想挡开伊藤的倭刀肯定来不及了,于是便来个围魏救赵,挺起自己手中的倭刀直取伊藤脊背。当时狗头尾上早已乱成一片,有些倭兵协助福岛之助捉拿柳生十兵卫,有些倭兵抵御明军抢滩登陆,更兼伊藤还以为自己肯定能偷袭莫小媚得手,早已心花怒放,得意忘形。直到听到背后的动静,伊藤侧身闪过,但还是迟了一步,右臂被天正倭刀刺伤,鲜血直流,刀也拿不住掉地上了。 天正也不管服部和伊藤对骂,急急走上前和莫小媚背靠背道:“女施主休慌,贫僧来助施主一臂之力!”莫小媚微微一笑道:“那小姐姐便在此谢过小和尚了!”当时莫小媚二十二岁,天正才十八岁,莫小媚的的确确比天正大。但此时不知怎地,莫小媚对天正自称了一声“小姐姐”,却让天正心如鹿撞。天正心想:“或许是贫僧从小甚少和女子打交道的缘故吧,贫僧这应该不算是动心......”正想到此处,却被莫小媚一下扑倒。 原来服部射来几发手里剑,莫小媚虽然可以避开,但心想如果自己避开的话,自己背后的天正岂不会被暗器打中?于是自己倒下之时顺便把天正也扑倒了。此时天正闻到一股浓浓的少女体香,顿时心神一慌,急急站起来合十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莫小媚看见那边服部手一扬,急急又把天正扯下来,喝道:“你疯了!?为啥站起来?”但还是迟了点,天正头上的倭盔被服部的手里剑打落,露出个光头。 服部看见原来和自己女儿如此亲热的居然却是个和尚,不禁大怒,挥刀上前来要杀天正。那边伊藤包扎好伤口也杀过来要报被天正偷袭之仇。天正道:“女施主,伊藤先前要突袭你,现下便交给女施主对付他吧!服部便交给贫僧!”莫小媚一听,心中不禁对天正有了好感:”却不曾想得和小和尚如此体贴,他知道我和服部有义父女之情,且伊藤受了伤,故此把伊藤交给我对付,但却又照顾我的面子不说出来。可是这小和尚却不是服部的对手吧?“ 当下莫小媚便道:“小和尚你能对付得了服部吗?”天正道:“施主放心,贫僧祖传的戚家刀法正可克制倭刀!”莫小媚心中欢喜道:“我自小便仰慕戚少保这样的大英雄!”于是脸上一抹绯红,冲口而出问道:“你是戚少保之后?”天正点点头。伊藤看见莫小媚和天正二人的神色且对话的语气,便有意让服部难堪,叫道:“服部君,没不曾想到你女儿为你挑选了个光头和尚当女婿!”天正听不懂日语犹自可,莫小媚听得,气得全身发抖,挺刀便杀向伊藤。天正也占着服部厮杀。 第2章 福岛之助 再说那边福岛之助看见十兵卫炸掉了火炮,又惊又怒,舞刀直取十兵卫。十兵卫不慌不忙,也不拔刀,看准福岛的来到,突然纵身凌空跳起,在空中转了两个跟头后,从空中像一只大飞禽一般猛扑福岛。福岛大吃一惊,只见剑光一闪,十兵卫手中已多了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了。福岛急急举刀招架,可这正中了十兵卫下怀。只听得清脆的“啪”的一声,福岛只觉得拿刀的右手前臂一阵剧痛,前臂骨几乎要断裂的感觉,原来方才十兵卫的短刀是虚招,另一把长木刀已打在福岛拿刀的右手前臂上。 此招是“柳生新阴流”中的“燕飞”一式。“柳生新阴流”的真髓在于“无刀取”,即不以杀戮来磨炼剑技。“燕飞”式便是新阴流绝技之一,炉火纯青者可以一气呵成地完成跳起、翻跟头、诱敌、木刀击敌几个动作。福岛吃亏便吃亏于柳生宗矩及柳生十兵卫父子来到中国后从未跟着倭寇到陆地上抢掠,故此福岛先前未见识过“柳生新阴流”。幸好柳生家族是讲求不杀戮的“无刀取”,不然福岛的右手便早已被削断了。 福岛吃了这一下,倭刀险些又要脱手了。但福岛不愧为倭寇中的高手,稍微定了定神后,呼哨一声,从福岛后面又窜出了三个福岛!原来这便是东瀛忍术中,广岛福岛流的分身术。说是说分身,其实也只是福岛从自己的流派中找了三个身形、外貌和自己有点相近的浪人稍加化妆,和自己穿上同样的衣服,使用同样的招式攻敌。该种忍术厉害之处是心理战,从一开始便把敌人吓得慌张,手足无措便被击杀。 果然,十兵卫当时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何时见识过这阵仗,顿时便慌了手脚。福岛和他那三个分身共八条手臂一齐向十兵卫打出八支手里剑。十兵卫这时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挡架躲避着。但奈何此时阴险狡诈的伊藤的猝不及防的突袭,故此十兵卫的左眼还是被暗器击中。从此,柳生十兵卫在日本历史上便成了独眼的形象。当时十兵卫见不是头,便负伤落荒而逃。 当时郭惠看见十兵卫落荒而逃了,她也抱头逃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故此居然直接抱着头乱撞,向伊藤和莫小媚打斗的这个方向跑来。当时伊藤正因为之前被天正偷袭,拿刀的右手臂伤了,故此一直拿不下莫小媚,天明狗头尾下面的黄金沙滩已经有金刃撞击之声了,看来明军已经在黄金沙滩登陆了,正在焦躁之时,突然看见郭惠像瞎家雀一般撞过来。 当下伊藤闪身避过莫小媚刺来的倭刀,一转身,手一伸,扣住了郭惠左手的脉门,然后把郭惠往自己怀中一拉,倭刀便架在郭惠项上,向莫小媚喝道 :“服部明子,不想给郭妈妈收尸的便别动。”莫小媚向后一跃,站定后看见郭惠成了伊藤的人质,投鼠忌器,便真的不敢动了。伊藤看见莫小媚真的受制于自己,心中好笑:“这些明国人真的愚蠢,他们根本没必要因为和自己非亲非故的一个人而投鼠忌器!” 伊藤又喝令:“服部明子,把刀扔了!”莫小媚踌躇了一下,伊藤手上一用力,郭惠脖子上的皮肤已被割破,鲜血顺着倭刀的刀锋流了下来。莫小媚无法,用眼恨恨地瞪了伊藤一下,手一松,倭刀便掉在地上。伊藤便把自己附近的弓箭手叫到自己身边来,让他们弯弓搭箭瞄准莫小媚。伊藤狞笑道:“服部明子,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了!” 就在得意之际,伊藤突然隐隐约约地听到“滋滋”的声音。伊藤低头一看,骂了一句:“八嘎!”莫小媚不知道伊藤在骂什么,正在莫名其妙之际,对面“嘣”的一声,一条烟柱冲天而起。莫小媚当时就被吓懵了,定了定神,看见对面郭惠和伊藤被炸得支离破碎,几个倭寇弓箭手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原来先前郭惠趁着场面混乱,福岛、十兵卫、伊藤、莫小媚、服部、天正几个捉对厮杀之时,便偷偷地把莫小媚食盒中的石榴炮拿在身,想回去帮大邪王守着难民,自己却神差鬼使地被伊藤抓住,慌乱之中触动了石榴炮,便和伊藤同归于尽了。 第3章 兄妹重逢 莫小媚顿觉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郭妈妈啊,你还没和你丈夫、女儿、女婿和还没出生的孙子见面呢......”正在此时,只听得自己耳边想起一个声音:“小媚,快起来啊!”这声音却不就是自己失散了十二年的胞兄莫志旭的么!?抬头一看,果然,这不是分别了十二年的亲哥哥莫志旭是谁?莫小媚抱着哥哥哭道:“哥啊,我没有一天不想你!”莫志旭也哭道:“苍天有眼,让我兄妹重逢!” 原来那时候众侠率领官军从九宝澜黄金沙滩登陆后,郑翠翎命令道:“大邪王他们炸毁了倭炮,现下肯定还在狗头尾上与倭寇鏖战的,杀上狗头尾支援他们去!”众侠官军便奋力向狗头尾上靠近。邓清一脚踩在装死的罗子璇的手上,罗子璇痛得跳起来,大骂邓清:“狮子妹子,你怎么总是要欺负我!?”邓清先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定眼一看原来是罗子璇,便哭笑不得地问道:“子璇咋穿成倭寇模样?叛变了?” 罗子璇道:“稍后再说!救人要紧!”邓清问:“救谁?”罗子璇还没开口,看见邪王门几个人也杀了过来,便一把拉住莫志旭道:“莫魔君,你失散了十二年的亲妹莫小媚在那边!”莫志旭一听到“莫小媚”三个字,身体好像被电点了一下般,急火火地双手揪着罗子璇的衣领追问道:“我妹在哪?在哪!?”罗子璇被吓了一跳,心想:“我知道你与妹妹分别了十二年,却也用不着激动成这般吧?”用手指了指:“在那个光头天正大师不远处那个便是你妹了。” 莫志旭一看,没错,纵然分隔十二年了,但那清丽的面容和刚分散时的妹妹相差无几,那肯定便是自己的胞妹莫小媚。莫志旭又看见有个倭人扣着一个中年妇人要挟自己妹妹,立马松开抓住罗子璇衣袖的手,舞起铁爪“呱呱”叫着杀上前。仇无尽生怕莫志旭有失,招呼上自己邪王门的师弟们一并向前。罗子璇又急急对邓清身旁的郑翠翎道:“郡主妹子,相烦通传众官兵,如果撞着一个左眼受伤的倭人,千万别伤他性命,他是友非敌,炸毁倭炮便是他的功劳!”郑翠翎点头答应了。 邪王门冲到一半,突然伊藤和郭惠被炸死。仇无尽急急把莫志旭扑倒,土块石屑纷纷打落在邪王门众人身上,幸好并无大碍。爆炸过后,莫志旭一把推开仇无尽,奋不顾身冲上前去找妹子。此时,村山秋安率领倭寇大队杀到,仇无尽取下弹弓,几弹子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倭寇。莫志旭趁机去叫醒自己那被吓懵的妹妹。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几个师弟拼死挡住倭寇,莫志旭拉着妹妹且战且走。 此时朱常鸿、阮鹤亭、郑翠翎也杀到。阮鹤亭仗着晶石剑把天正替下来,郑翠翎便把令旗交给天正道:“天正大师,鸳鸯阵抗倭!”天正接过令旗一挥,朱常鸿鼓声传令,福清县官兵每十一人便组成一个鸳鸯阵,截住了追杀邪王门的倭寇。邪王门众人到天正跟前谢过天正的救命之恩。天正道:“不必多礼,既然大军在手,何不前往潮音洞和大邪王施主一道解救被掳的百姓?”此时村山等倭寇已被福清官兵如利刀破竹一般杀得兵败如山倒,正好往潮音洞方向败退。 莫小媚走到天正跟前道:“小和尚既然有救民之心,不如我在旁告诉你去潮音洞的路,你指挥官兵往前,如何?”天正大喜,双手合十道:“善哉!如此正好!施主真乃菩萨心肠!”邪王门也欢呼道:“好好,同去同去,都去助初四哥!”天正挥舞令旗,官兵由鸳鸯阵变为三才阵,追击倭寇。那边厢,梁复、于瑞雪也前来助阮鹤亭对敌服部。服部看见大势已去,扔了颗烟幕弹便也落荒而逃。阮、梁、于三人看见服部败走,也不去追,收起武器便跟着大军往潮音洞进发。 第4章 福岛身死 此时罗子璇已带着邓清把藏在红树林里的夏荷和秋菊救出,走到狗头尾往九宝澜黄金沙滩一望时,只见此时的黄金沙滩已被鲜血染红。白莲教众侠正带着剩余的官兵剿灭福岛之助的倭寇残部。杨顺我已率先冲到狗头尾上和邓罗二人会合。黄金沙滩上,杨者昌、黄睿、徐菲儿、黎玉遥、李氏夫妇等还在大展神威追杀倭寇。此时邓清看见一个倭酋,刀法精熟,斩杀不少官兵。杨者昌看这倭寇猖狂,一抖红缨梨花枪上前占住便斗。 那倭酋不是别个,正是福岛之助。斗了几个回合,福岛觉得杨者昌枪法娴熟,知道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于是便又唿哨了一声,使起了分身忍术,三个分身浪人从福岛背后一跃而出。邓清急道:“杨护法以一敌四,能行吗?”杨顺我笑了一笑,胸有成竹地安抚邓清道:“都是一般货色,别说四个,四十个我兄弟也能打发走!” 但见福岛倭刀如游龙出水,直刺杨者昌面门,杨者昌也不慌张,看准他刀的来势,梨花枪反点,正刺中福岛之助的刀刃上;福岛之助只觉一股大力直中刀柄,双手一滑,那刀锋转了向,反中自己胸口,但见鲜血狂喷,已是一命休了。另外三个分身浪人见流主身死,各俱大怒,各挺倭刀要与杨者昌拼命。杨者昌双目圆睁,眼射精光,红缨梨花枪舞起漫天枪影,带起阵阵寒光,战有三个回合。杨者昌枪起处,一招“百鸟朝凰”枪之“百鸟投林”将一浪人后背刺穿,杀于枪下。 剩下两个浪人大惊,回身欲走,杨者昌快步赶上,长枪急若雷电,正中其中一浪人侧颈,血光溅处,也死于枪下。邓清急道:“杨护法,还有一个,别让他逃了!”杨者昌听了微微一笑,一式“百鸟冲天”,长枪化作一道厉虹,急若雷电,耳笼中只听得“扑”的一声,长枪正中直扑过来的最后浪人咽喉。罗子璇看见杨者昌如此武功,禁不住大声喝彩。邓清看见罗子璇身上的倭甲,便道:“子璇快把这身狗皮脱了,我看着恶心!你呀,没想到你如此没出息,居然战场上装死,太怂了!” 罗子璇尴尬道:“但没来由我跟着你几位姑娘的面脱衣服啊......”秋菊道:“这位姑娘,罗大哥他很英勇,不怂,是个有担当的大丈夫真好汉!”于是便把为了不让倭寇搜到自己和夏荷,于是火铳毙了几个倭寇,后又独自一人出红树林引开倭寇之事说出。夏荷也点头帮腔道:“对呢,你看罗大哥肩窝上还插着箭呢!”邓清笑道:“好啦,是我错怪了你们的罗大哥了,却没想到子璇此行竟收获了两位红颜知己,伤口还疼不?”伸手便想帮罗子璇拔箭。 罗子璇急忙止住道:“别别别,我怕拔出来便血流不止!”邓清道:“我有金疮药啊。”罗子璇道:“你的手艺我不大相信,还是赶快追上大军,我让于女侠给我疗伤好了。”邓清无法,只好和杨顺我扶着罗子璇去追赶大军找于瑞雪了,杨顺我、夏荷、秋菊三人跟随。杨顺我叫道:“兄弟,让其他弟兄打扫战场,你我二人随大队前去潮音洞助战救人!”杨者昌点头答应。黄睿、徐菲儿、黎玉遥和李氏夫妇及官兵打扫战场。 众倭寇且战且走,天正指挥着福清官兵且站且追。追到一棵大榕树下,突然从榕树上跳下来一个黑影,众侠吃了一惊。未等众侠反应过来,那黑影瞬间打出三支手里剑,直射天正的要害。距离之近、出手之快,看来天正是避无可避的了。幸好天正身边的莫小媚早已出手,把天正扑倒。此时天正被莫小媚身体压着,天正不由得内心一阵狂跳,轻轻推了推莫小媚道:“女施主,请起来吧?”但莫小媚却没反应。天正推了推莫小媚的肩膀,但觉得触手之处湿湿的,一看,已然满手鲜血! 第5章 教养之恩 原来先前服部秀三早就埋伏在狗头尾前往潮音洞的路上。他看见路上有棵大榕树,枝叶茂盛,便使用忍术中的伪装术,用一块与树身同样颜色的布缦覆盖自己,静候天正路过,加以刺杀。莫小媚自十岁开始便跟从服部学习忍术,故此她离远便发现服部伪装埋伏了,但她也不点破,因为她担心说出来后众侠和官兵会对自己养父不利。莫小媚心里暗想:“就是拼死也要护着哥哥、小和尚和服部,他们三个都不要有事啊!” 当时于瑞雪已经把罗子璇的肩上的箭拔了出来并敷上金疮药,罗子璇的伤势已无大碍。当时罗子璇一看偷袭天正之人,便拉着莫志旭指着那人道:“魔君啊,十二年前杀了邪王娘,掳走了魔君妹的倭人正是这个服部秀三!”莫志旭听罗子璇如此说,哪按得住恼怒?当即怒吼一声,抄起钢爪便要上前。突然一只纤纤柔荑拉着自己握钢爪的手,莫志旭扭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妹妹莫小媚,于是便道:“小媚你咋拉着我呢?哥正要给你报仇呢!” 只听得莫小媚断断续续地说道:“十二年......教我养我......待我如亲女......求放过......”莫志旭为人心粗,听得莫小媚说话如此无力,又看看莫小媚肩膀流血,才发现妹妹受伤了。天正含泪道:“魔君施主,贫僧对不住你啊,令妹是为救贫僧才受伤的!”莫志旭更加悲愤填膺。此时杨顺我、阮鹤亭、郑翠翎、邓清、梁复等众侠早已拔出兵刃把服部团团围住,更兼还有几百手持鸳鸯阵武器的福清官兵,服部可谓插翅难逃。 仇无尽道:“三哥,如何,打不?”莫志旭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一眼服部。这个服部无恶不作,上手染满鲜血,当年就连倪母这样手无寸铁的老妪也不放过,自己和妹妹骨肉分离十二年此人更是罪魁祸首。但是放过他是自己失散十二年的妹妹和自己重逢后的第一个心愿啊,而且他此时看见服部也是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妹妹,而莫小媚紧握自己手的同时还在喃喃自语:“放过他......放过他......” 此时一众侠客、官兵都看着莫志旭和天正,只要他二人随便一人说要杀,都可以把服部碎尸万段。但此时莫志旭只是仰天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了声:“放了他吧......”他师弟怨无量生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次:“啥?三哥方才说了啥?”莫志旭怒吼道:“我说放了他,你耳朵塞驴毛了?”杨、阮等众侠听得莫志旭这声吼后,都只好散开,让路给服部离去。但是服部却不肯走,叽哩呱啦说了一句。莫志旭道:“放你走你却不走,你又鬼扯什么!?”莫小媚的侍婢春桃道:“他说他想看望下女儿......” 莫志旭大手一挥,怒吼道:“谁是他女儿!?让他滚!”服部还想上前,被仇无尽四个推着走。服部又叽哩呱啦地大叫,莫志旭戟指道:“滚!再不滚,休怪我们反面无情!此次放过你是看在我妹的份上,下次再见到你可不客气了!”春桃把话翻译成日语说过去了。服部无法,摇摇头便走了。于瑞雪道:“莫魔君,此处不便,容我先把令妹带过海回到山柄村那边医治。”莫志旭点头谢过。天正却舍不得莫小媚,莫小媚凄然一笑道:“小傻蛋......你要秉承祖志......驱倭救民......初四哥还在潮音洞......等着你们去救呢......” 莫志旭才拊掌道:“经如此折腾,倭寇说不定已经到了潮音洞了!初四哥一个人如何数百倭寇如何保得住难民!?赶快去助他一助吧!但就怕还有倭寇的余孽在半路想对我妹不利,于女侠要照顾我妹,我自己一人顾不了那么多......”杨顺我道:“不怕,让我兄弟和莫魔君一道护送于、莫两位女侠,只要他在一千倭寇也不怕!”春桃道:“我不舍得小姐,我也想送她一送。”送走了杨者昌、莫志旭、于瑞雪、莫小媚和春桃后,众侠再次驱动官兵,按照夏荷和秋菊的指引继续往潮音洞进发。 第6章 弃子立花 再说倪天行,和冬梅在潮音洞守着被掳的百姓。村山秋安和立花五右卫门一走,倪天行便告知一众百姓,说官兵就要登岛来救,众人都欣喜雀跃。冬梅道:“稍后若是倭寇折返,要带走百姓,恐怕死守潮音洞不是办法。”倪天行点点头道:“对,故此我在想,还是让百姓在附近的树林灌木中躲藏吧,休要作声便是了。”于是二人便让那两百多百姓都出了潮音洞,并嘱托无论发生何事,没让他们露面就千万别作声。 果不然,不一会,村山秋安、立花五右卫门等带着倭寇败退到潮音洞前。当时大邪王和冬梅已经安顿好被掳的百姓,冬梅跟着百姓躲起来了。倪天行自己一个回到潮音洞口,发现洞口原本是两个倭兵守卫的,眼下就只剩下自己一人:“无论如何都会惹倭寇疑心的,况且自己不会日语......被倭寇盘上一盘,肯定会栽在他们手中。”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倪天行已经走进了潮音洞。倪天行看见洞内那五具穿着大明平民服饰的倭寇尸体,突然灵机一动,便倒在地上了。 村山、立花等被众侠驱动官兵追赶,幸好得服部伪装伏击天正,迟滞了一下明军,二人带着倭寇没命介地往潮音洞赶,打算即使撤离湄洲岛也要把大明百姓当奴隶带回国。岂料二人赶到潮音洞,猛然看见自己安排在潮音洞口的倭人守卫都不见了。二人大吃一惊。村山让立花到洞里看个究竟。立花也不敢自己进洞,便使自己手下的一个倭寇进去。倭寇打着火把进了洞看了看,便急忙回来禀报道:“不好了,洞内就躺着五具明国百姓的尸体,其他人都不见了!还躺着一个我们自己的守卫,那守卫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立花大吃一惊,急急随着那倭兵进洞,进得洞一看,果然如那倭兵所言。立花扶起倒在地上的倪天行来,一边想摇醒大邪王一边问:“你醒醒你醒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正说着,忽觉小腹上的“气海穴”一麻,情知被偷袭了,怒吼一声,窜出两步,双掌一错,护身迎敌,一面竭力凝定呼吸,闭住穴道。跟着立花进潮音洞的倭兵随即拔刀想助战,大邪王手一扬,一把飞刀早已正中他额上。倪天行见立花被点中穴道,居然不倒,也自骇然,也不敢托大,双拳如风,霎时之间已向他面门连打了七八拳。 立花不敢还手,惟恐一动手松了劲,穴道登时阻塞,他脸上连中了七八拳,脚下不住倒退。倪天行飞起一脚,向他右腰踢去。立花向左一避,只觉“神庭穴”一阵酸痛,又被对方打中了穴道,这时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瘫软,跌倒在地。倪天行急急上前,想擒住立花要挟村山,岂料此时洞外的村山指挥倭兵一阵乱箭射进来,立花本就动弹不得,登时被射成刺猬。倪天行心中一惊:“领头的倭狗心好狠,竟然不理同伙的死活乱箭射进来!”倪天行任凭村山在洞外如何咒骂,就是不理,当然,其实他也听不懂日语。 村山见倪天行就是不肯出来,便让几个倭兵进潮音洞内。大邪王早已把跟着立花进洞的倭兵身上的暗器都搜了出来,此时看见倭寇进洞,手一扬,倭寇来几个便死几个。如此几回后,倭兵打死也不敢进洞了。村山没法,只好命人割了些柴草,用火把点了,浓烟升起,顺风涌进山洞,把大邪王薰得不住咳嗽。不久火把渐熄,烟却越来越浓。倪天行心中不住叫苦:“却不曾想到今天我大邪王叫倭寇当田鼠一般用烟熏!” 村山得意地哈哈大笑道:“要么你就在洞里被活活熏死,要么就要出洞像立花一般被射成刺猬!”正得意间,突然觉得腰间一紧,被人用一把短刀顶着后腰,同时左手手腕的脉门被人掐住,半身酸麻,动弹不得。然后村山听得:“乖乖地别动,村山少代官!”村山听声音,便知道此人正是柳生十兵卫的父亲柳生宗矩。 第7章 柳生宗矩 原来先前柳生父子在日本,被村山秋安等骗来了大明。但他们在大明却是眼见自己的同胞抢杀手无寸铁的大明妇孺,毫不手软,觉得这绝非真正的武士之道,故此一直拒绝到陆地上去抢掠。村山虽然怀恨在心,但却忌惮柳生家族的“新阴流”武术,故此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先前柳生十兵卫助莫小媚炸毁狗头尾上的倭炮,既是出于义愤,也是因为其实十兵卫对莫小媚心生爱慕之故。但村山和立花从妈祖庙带来的援兵却刚到狗头尾便与众侠和官兵相遇,被其追着打,故此村山等人却是不知道十兵卫炸毁了倭炮,因而柳生宗矩仍然留在村山身边,却不曾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柳生宗矩发难。 村山道:“柳生君,你居然背叛了大和民族,你对得起八幡大菩萨么!?”柳生宗矩道:“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和武士,我觉得应该光明正大地和实力对等的大明武士拼杀,而不是拿着刀去砍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大明妇孺!”村山道:“那你现下挟持着我,意欲何为?”柳生宗矩道:“把烟灭了,不要再留难潮音洞内的明国百姓!”洞内的大邪王虽然被熏的眼泪直流,且听不懂日语,但看见这倭人在己方危难之时却挟持自己首领,且神色语气正气凛然,知道此人是倭人中的善类。 村山觉得想说服柳生宗矩是不可能的了,便道:“你觉得,在我这差不多两百的部下从中,你能全身而退么?”柳生宗矩冷笑道:“像立花五右卫门这样忠心于你之人,你下令射杀他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方才你还很得意地对大明的武士说‘要么就要出洞像立花一般被射成刺猬!’可见你对射杀立花毫无丝毫悔恨之意,你觉得还会有人效忠于你不?”众倭兵听得,面面相觑。 正在双方争持不下之时,天正和朱常鸿福清官兵追赶到来了。天正对身边的秋菊道:“麻烦秋菊姐告知群倭,他们已走投无路,速速弃械就擒吧!”秋菊用日语对群倭呼喊了一遍。群倭先前便已被福清官兵用鸳鸯阵打得溃败,更兼经过方才村山射杀立花、柳生挟持村山等一番变故后,都无心恋战,纷纷弃械。官兵们都缴了群倭的械。此时柳生宗矩仍然不敢放了村山,对众侠这边道:“潮音洞内还有位武士被困,不知道是否贵方之友?”说的居然是汉语,众侠听得明白。 朱常鸿道:“洞内之人怕是大邪王!”于是便和浙东四义一道走向潮音洞,几脚踢开还在冒烟的柴草,对洞内大喊:“是大邪王在潮音洞内么?”倪天行听得叫声,满面眼泪鼻涕地走出潮音洞外。浙东四义看见大哥这般模样,痛心不已,都问倪天行发生何事。倪天行便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完揩了揩眼泪鼻涕,看见众侠中没了莫氏兄妹,便问及其故。仇无尽便把莫小媚飞身替天正挡下了服部的袭击一事说出。 大邪王咬牙切齿道:“那服部杀了我娘掳走媚妹,死有余辜!不过魔君也做得对,既然小媚说要放过他便放过他一次吧!像他这样满手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只可惜没能死于我手,天大的憾事!”“这可不见得!”话音刚落,只见从远处走过来五人。众侠定睛一看,领头的二人一左眼受伤,正是柳生十兵卫;另一个不是方才送走了莫小媚的春桃是谁?后面三个,却居然是黄睿和徐菲儿押着服部秀三过来了! 第8章 对岸变故 原来方才莫志旭、于瑞雪、春桃扶着受伤的莫小媚往黄金沙滩方向行走,半途间碰见一个左眼受伤的倭人惊呼着走上前。杨者昌见状立刻绰枪在手。莫小媚急道:“莫伤他......他是友非敌......便是他炸毁倭炮......”杨者昌一听,当即收起梨花枪向着十兵卫抱拳致歉。十兵卫也不理杨者昌,走到莫小媚跟前一边哭一边叽哩呱啦地说着日语。众人除了莫小媚和春桃都听不明白。莫小媚也用着日语柔声安慰。 十兵卫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便开始脱自己衣服,莫小媚当即出言制止,语气强硬。众侠正是不明所以之际,只见十兵卫掣出短刀就要往自己小腹捅下去。杨者昌眼疾手快,急忙制止。十兵卫涕泪交流,跪在众侠面前不住磕头。众侠皆不明所以,都望着莫小媚。莫小媚道:“他说他被倭寇骗了来到大明。但来到大明才发现是掠夺和残杀弱小,虽然自己没参与抢掠和杀戮,但也为自己同胞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故此要一死致歉。”众侠听了,都很感慨。 说着说着,十兵卫又突然站起来,擦干眼泪,嘿嘿傻笑了几声,然后拎着刀去砍树枝。众侠不明所以,但只觉得这十兵卫哭完之后又突然笑了,傻得有点憨厚可爱。只见那十兵卫砍了两条长树枝,然后开始扒路旁倭寇尸体的衣服,又把衣服绑在两条长树枝之间。众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十兵卫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担架。莫志旭笑道:“没想到我这亲哥都没这倭人对我妹细心!” 杨者昌和莫志旭一前一后用担架抬着莫小媚,莫小媚看见十兵卫的左眼还在流血,便让于瑞雪给十兵卫治疗伤势。于瑞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莫小媚道:“这东瀛小哥的左眼没救了......”然就给十兵卫止血包扎。十兵卫虽然 听不懂汉语,但是于瑞雪的叹气和语气还是听的懂的,他笑着对莫小媚道:“我被倭寇骗到大明来,本就很是有眼无珠的。”莫小媚把十兵卫这话翻译出来,众侠不禁对这位乐观的东瀛少年又添了几分好感。 来到了黄金沙滩上,正遇着黄睿、黎玉遥等收拾完战场。杨者昌把前事说了,黄睿道:“既然表弟要去潮音洞救人,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杨者昌知道自从鄱阳湖松门水寨黄焯铉不幸身死后,黄睿在这世上也只剩下姑姑和表弟两个亲人了,于是便道:“兄弟,我和你去。”黄睿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莫小媚,便拍了拍杨者昌的肩膀道:“兄弟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但是需要有人撑竹筏把莫妹子送回山柄村那边啊。”杨者昌道:“可以让黎堂主送莫妹子过去。” 先前因为松门水寨黄焯铉身亡之事,黄睿和杨者昌闹过不和,黄睿觉得此时再拒绝杨者昌,显得有点冷了兄弟的心,于是便道:“好,那先行谢过兄弟了!”正说着,从山柄村那边飞过来一只鸽子。杨者昌抬起手来,鸽子便停在杨者昌的手上。杨者昌把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笺拆下来一看,不觉大惊失色道:“徐公子说欧阳伯伯家那边出事了!”黄睿急忙追问道:“何事?” 杨者昌道:“信里也没细说,看来得真得要赶紧回去对岸了。”黄睿道:“好,你们都回去吧,但我还是不放心表弟。我还是赶去潮音洞看看。”徐菲儿道:“我和你一块去!”黄睿一听,不觉得心里一阵感动:“好,那我俩同去。”先前春桃一直在十兵卫身旁翻译着,此时十兵卫道:“我父亲柳生宗矩一直跟在村山身旁,他也是个不忍杀害大明无辜百姓的仁者,此时可能也是潮音洞,我能一同前往不?”春桃跟黄、徐二人说了。 黄睿听了,想起自己父亲黄灼彦,眼泪忍不住涌到眼眶上来,便道:“好,我华夏素以孝义之邦着称,便让他和我同往潮音洞吧。”十兵卫又道:“潮音洞在湄洲岛东北部,就在妈祖山山麓,靠近海边,按此时风向,走海路或许会更快。”黄徐二人然之,便放竹筏下海。十兵卫扶着春桃上了竹筏,竖起先前便用树枝和倭寇衣服做成的临时风帆,借着风势便往湄洲岛的东北驶去。不一会,四人看见前面有一艘小舟,舟上一个倭人在荡桨。借着月色,十兵卫离远便看清那倭人就是服部。 十兵卫便对黄睿道:“前面那倭人是服部秀三!”黄睿问:“此人是何人?”十兵卫道:“他是东瀛伊贺派忍术的集大成者,十二年前在浙江杭州杀死了倪天行之母,掳走了莫志旭之妹莫小媚。服部很喜欢莫小媚,也把她认作女儿,取了个日本名字服部明子。”徐菲儿微微笑道:“看得出你也很喜欢莫小媚吧?”春桃也笑了笑,却没翻译这句话。十兵卫当然一脸茫然。黄睿冷冷地道:“天教他撞在我手里!只要他枉杀过一个华夏子民,便别指望活着离开中国了!” 第9章 生擒服部 话说那服部秀三偷袭天正不成,又怕敌众侠不过,被莫志旭斥走后,一来自觉地颜面扫地,二来又担心莫小媚的伤势,闷闷不乐,也不寻找其余众倭,独自一人便划着小舟,带齐干粮和淡水便出海去,想回到村山秋安的老巢小琉球的鸡笼山,相机再卷土重来侵扰大明。服部看了看头顶的一轮明月,便想起了东洋老家,想起了这十二年来和女儿服部明子相处的种种,一夜之间居然尽成泡影,不觉唏嘘。正划着,不知道为何觉得鞋子和裤脚湿湿的。 服部初时还不以为意,道是有些风浪打进小舟里罢了。但是后来越湿越多,服部才发现原来小舟漏水了:“为何会如此!?”还没等腹部想到原因,小舟已经越沉越快了。服部一急,飞身一跃,脚尖在船舷边一点,凌空跳起。此时,一个苗条身影从海面上窜出,犹如跃龙门之鲤般敏捷灵活。还没等服部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右手的龙王刺劈面刺来。服部右手用倭刀一挡,借力向外一闪,顺手左手几把手里剑飞出去。那人左手龙王刺把手里剑拨挡开,此时服部已经看清楚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面容清俊,但肤色黝黑。 服部借着月色看清徐菲儿面容之时,人已经落水了。东瀛忍者也要熟习水性,故此落了水服部也不惊慌,镇定心神,向自己原来的沉船游过去,想借用沉船的剩木游回湄洲岛再找一条新船逃走。正游着突然觉得身后的水流涌动,服部知道背后有人用武器刺来,转身用倭刀挡架。不挡犹自可,服部一挡,顿时大吃一惊:“水有阻力,故此水中挥动兵刃,本就不是易事。此人力气如此大,可见力气不一般,更何况水中带着铁刃潜游更适合难比登天。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服部和黄睿在水中打了几回合,黄睿本就是能在水中潜伏半天之人,还没觉得有啥。但是服部这样的忍者在水中潜伏却是需要禾秆之类的空心管道透气,加之和黄睿打斗,使了力气,就更加迫切需要尽快出水面换气。于是服部便虚晃一刀,然后便想出水面换气了。黄睿在后面穷追不舍。服部眼看就要游出水面了,正在欣喜之际,冷不防徐菲儿斜刺里游过来,用手指在服部腰间一戳。 服部原本是憋着气的,突然被徐菲儿一戳,忍不住开口要叫。但一开口,又咸又苦的海水便从口鼻中涌进来。服部急忙闭上口鼻。黄睿看见不觉好笑,于是又游来在服部的另一侧的腰间戳了一下。服部又开口,海水又从口鼻灌进来,但这次口鼻却是无论如何也闭不上了,服部不住地在水中挣扎。黄睿和徐菲儿觉得服部水喝得差不多了,便把服部向自己原来乘坐的竹排拖去。十兵卫也来帮忙把服部拖上竹排。 上得竹排,徐菲儿先点了服部的穴道,黄睿便把服部腹中的海水全挤出来。不久后,服部悠悠醒来,竹排也靠岸了。十兵卫在前带路,黄睿和徐菲儿压着服部前行,来到潮音洞前正好遇着众侠解救了大邪王。倪天行看见杀母仇人服部又来了,不禁冷笑。在场众人看见倪天行的笑容,都不寒而栗。仇无尽低声对其他师弟道:“初四哥这笑只在十二年前击杀佐佐木小次郎时见过......” 第10章 服部自裁 朱常鸿看见表哥来了,大喜,上前询问如何擒得服部,黄睿便如实回答了。末了,他还说:“对了,者昌兄弟收到了徐骥公子的飞鸽传书,说欧阳伯伯家出事了。”朱常鸿一听不禁叫苦到:“真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大哥和欧阳女侠都遭何变故了?”黄睿道:“却还不知道,徐公子书上没写。”朱常鸿道:“只好尽快解决了湄洲岛这边的事再去理会了。” 那边厢,倪天行向服部秀三叫起阵来:“那个吃人饭不干人事的服部,敢不敢跟老子单挑!?”春桃把话翻译过去了。服部冷笑道:“你们明国人喜欢和一个被点了穴道的人决斗?”徐菲儿过来,右手在他腰里一捏,腿上一拍,就把服部闭住的血脉解开了。哪知道服部穴道一解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向徐菲儿咽喉抓去。幸好徐菲儿早已防着这倭人,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 倪天行不禁骂道:“人家好意替你解穴,你倒好,反手就偷袭!”服部道:“是她当初在水下先偷袭我的!何况我没武器如何打?”原来先前黄睿和徐菲儿在海中生擒服部时,服部的兵刃早已沉进海底。倪天行没好气:“给他一把倭刀!”柳生宗矩扔给服部一柄倭刀。倪天行又要动手,服部说:“且住!”倪天行道:“咋了?怕了便给你杀害过的大明子民的亲属磕头赎罪,大邪王爷爷保证饶你不死!” 服部道:“非为此也,我方才喝了一肚子的海水,又被点穴那么久,和你打胜了你也胜之不武!”大邪王把倭刀一弃,怒道:“我不用兵刃和你交手总行了吧!?”服部道:“我要是打败你了呢?”倪天行道:“那你便想去哪就去哪,没人拦你。当然,仇人要找你报仇老子管不了!”服部道:“我可不信,我要是打败你,你其他明国人不如你所言,上来车轮战,我也难逃厄运!”大邪王吐了一口唾沫道:“一口唾沫一根钉,明倭两国的人都在此见证!” 服部微笑点头道:“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挺刀进招,一刀朝着大邪王刺去。大邪王侧身避开,反手一掌推出。倪天行这是一招虚招,他知道以服部的武艺,躲避或挡架毫不费力,故此也就没用全力。岂料服部对倪天行此招既不躲又不挡,此举的确出了倪天行的意料,故此这一掌却是实实在在地击在服部的胸口。倪天行这一掌虽然没用尽全力,未能开碑裂石,但是也还是很厉害,服部也吐血受了内伤。 倪天行大惑不解,喝问道:“服部秀三,你要寻死么?为何对我的招数不躲不挡?”服部说了几句话,因为受了内伤,故此声音不大。倪天行看了看春桃,希望春桃能翻译。春桃道:“他说话声音太小,我也听不清啊。”此时,柳生宗矩开腔道:“他说他后悔先前所做之事,现下忏悟了,希望已死补偿自己的过错,明子能原谅他。”倪天行听了后,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却不曾想这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倭人对小媚妹却是一片真心的!” 突然听得春桃等几个女子的尖叫,倪天行回过神来。原来就在倪天行这迟疑的瞬间,服部用倭刀剖腹自裁了。众侠想制止,也来不及了,都只能叹息一番。邓清道:“只解决了一个倭人,其他倭人该如何处置啊?”杨顺我道:“好办,全部杀了!”郑翠翎道:“杨教主,杀降不祥啊......”杨顺我道:“不然能咋办?来我大明烧杀淫掠一番后还要好好把他们这帮畜生送回东洋列岛不成!?” 郑翠翎道:“那当然不成,再说咱也没这闲工夫呢。”朱常鸿听得,便知道自己师妹心中已有主意,便笑着道:“翠翎师妹就别掖着藏着啦,直接说你的主意吧。”郑翠翎道:“倭寇们的所作所为上天都一一看在眼内,故此可把这群倭寇交给上天处置。”梁复道:“郡主娘娘,我比较愚钝,能否把话说明白点?”郑翠翎道:“妈祖山下不是停泊这一些舰船吗?把吃食、淡水都卸下来,让这群倭寇空着手上船,然后把船飘出去,这群倭寇是死是生,就看老天的了!” 众侠都拍手叫好。说做就做,邪王门先带着官兵把倭船上的物资都卸下船来。此时,恰巧白莲教三位堂主带着另一半打扫战场的官兵赶到,杨顺我便带着他们把已被缴械的群倭赶上了舰船。柳生父子二人仍然押着村山秋安留下,因为村山并非弃械投降的,且为首恶。那时候舰船上早已扬好了帆,邪王门和官兵用长竹竿捅着船身一推,满载着倭寇的舰船便顺着西南风向东北方驶去。 第11章 村山伏法 大邪王笑道:“在这海上没吃没喝的,倭人们恐怕是九死一生了!”仇无尽道:“那可不一定,在海上他们可以捕鱼而吃,可饮鱼血解渴。”黎玉遥道:“话虽如此,但这能养活这差不多两百人?”杨顺我冷笑道:“他们来到大明烧杀淫掠时有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日?没当场砍了这些倭寇已经是很仁慈了!”邪王门和白莲教回到潮音洞前,看见黑压压的一群百姓跪在朱常鸿面前,杨顺我急急上前质问朱常鸿:“你作为皇室贵胄,居然在此鱼肉百姓!?” 朱常鸿还没开口,百姓中的一位老者道:“老汉等本是大明良民,一世循规蹈矩,未曾作恶。可这帮天杀的倭人不知从何而来,残杀老汉儿孙,抢了老汉的财物,烧了老汉的家园!老汉此生无甚奢望,不求朝廷安抚救济,但求大人能把此罪魁倭囚赏与我们,待我们亲手手刃此獠,告慰被害亲人的在天之灵!”朱常鸿道:“可这是私刑......” 杨顺我还没等朱常鸿说完,便打断朱常鸿的话道:“你还有脸面说自己爱民!?莫非爱民便是对老百姓的呼声置之不理?”邓清也来帮腔道:“师兄,这岛上之事,皇上岂会知晓?况且顺了民意,百姓拥护朝廷,对朝廷也有益处!”朱常鸿听得,自觉也有道理,也便不再说话了。邓清看见朱常鸿不说话,便觉得朱常鸿默许了朗声对百姓道:“这倭子便送给各位报仇了!”众百姓一听齐声欢呼,向群侠叩头谢恩,然后转身便去拿那村山。 柳生宗矩看见众百姓要来拿人,便松手想把村山交给百姓。村山瞅准这个空档,甩开柳生宗矩的手便要逃跑。 阮鹤亭手疾眼快,捡起颗石子手一扬。村山突然膝盖窝一痛,跌倒在地。众百姓追到,七手八脚,一窝蜂把村山按倒在地便动手报仇,有用拳打的,也有用脚踢的,乱个不止。内中走出一个人来,叫道:“诸位且慢动手!我们多感一众侠客将这倭狗赏与我们报仇。但若是张家报仇,李家不能报,这便伤了和气了。况且受害之家尽多,他一个人,如何报得完?我们不如把他推到空阔之处,众人立在一边,逐个走来,将冤仇数说他一遍,就咬他一口,如何?”众人齐声道:“妙极!妙极!”即时将村山推在空处,绑在一棵榕树上。 先是一个百姓走过来,骂声:“倭狗!你为何强暴了我的爱妻,还把她活活喂了狗!?”说完就一口咬下一块肉来,走了开去。让第二个上来骂道:“你这倭狗!我与你何仇何冤?即便有冤冲我来便是,你把我未满周岁的孩儿活挑了!?”说完也是一口。又一个来道:“东洋狗!你在东洋我在中华,我不曾犯你,你为何把我八十岁的老母活活烧死?”也是咬一口。你也咬,我也咬,咬得血肉淋漓。 十兵卫看见村山的惨状,不禁骇然,低声问父亲道:“父亲大人,你不是说过中国人都好淳朴良善的吗?为何此刻如野兽一般?”柳生宗矩便把百姓数村山的罪状翻译与十兵卫知道。十兵卫听得,也不禁叹气道:“却不曾想到这世间会有如此狠毒如魔鬼之人......”柳生父子二人正说着,朱常鸿过来道:“您贤父子二人是中国人的朋友,在下会让人开船送二位回国。”柳生父子不知道朱常鸿是甚来历,上下打量。倪天行道:“这位可是中国当今皇帝的叔叔朱常鸿。”春桃把话译了。 第12章 静逸圆寂 柳生宗矩道:“哦哦,原来是皇叔殿下,失敬失敬。我父子二人感谢殿下大恩!”一口流利的华语让朱常鸿吃惊。柳生宗矩道:“鄙人一生仰慕华夏文化 ,平生喜读中华经典,故此会说汉话。”众侠一听都大喜。邓清问道:“同是东洋人,为何倭寇如此凶悍残忍,你父子二人却善良有礼?”柳生宗矩道:“在日本,好多人都熟知中国儒家‘忠’的思想,故此他们都以效忠自己的主公和八幡大菩萨为荣。但是他们‘忠’的极致便是对敌对势力的凶狠残忍了。” 阮鹤亭道:“但我华夏本与贵国无仇啊,何来‘敌对’一说?”柳生宗矩道:“没办法,日本穷人太多了,吃饭都是问题,只好去抢,正应了贵国的一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惜他们只会‘忠’却没学到了儒家的精髓‘仁’啊。”邓清还是一脸茫然道:“什么‘忠’啊‘仁’啊,说得我都糊涂了。”郑翠翎道:“师姐,你就这么想,我们大明也有好人和坏人,魏忠贤、童季揆之流和你我一样也都是中国人啊。” 柳生宗矩道:“原来各位也认识童季揆?”此言一出,众侠皆惊:“童季揆在大明是无恶不作的大太监,大明人知道他没甚奇怪;倒是你一个日本人也知道此人?”柳生宗矩便向众侠道出原委。原来很早之前,童季揆便与村山秋安勾结的了,很巧,村山知道柳生宗矩熟知中国文化,便通过柳生宗矩和童季揆互递消息。童季揆先前在法场出手毙杀兴化知府陈海,便是利于倭寇攻占整个兴化府。众侠一听,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曾想到这童太监居然还通倭卖国!” 此时,那近两百个百姓还有一半没报仇,山村已经体无完肤,气绝身亡了。朱常鸿、天正整点人马,官兵除了十人被福岛之助杀死,两人重伤,一人轻伤外,其余人等皆毫发无伤。郑翠翎赞道:“此为鸳鸯阵之功也!”朱常鸿又号令一众官兵把倭船、妈祖庙中的财宝都缴了,携着百姓班师渡海。柳生父子换了汉人衣服,带了帽子遮挡倭人发式,把自己的倭衣收藏好,跟着一众汉人渡海回到山柄村。郑翠翎也放飞信鸽,通知武戈的船队撤离。此时,东方已发白了。 回到山柄村,杨者昌、莫志旭、徐霞客和徐骥早已在岸边等候了。天正看见莫志旭都在岸边等候,知道莫小媚已无大碍了,总算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莫志旭把逆天宝刀交还与大邪王。朱常鸿上前问徐霞客道:“霞客先生,你不是留在九莲山南少林的吗,怎么会在此?”徐霞客叹了口气道:“昨天早上,我还在九莲山欣赏山景,突然有位长老急忙把我叫回寺中。我看见那长老神色慌张,便急急忙忙回去。及至回到寺中,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静逸师太。”众侠大惊,都围着徐霞客追问欧阳一家出了何变故。 徐霞客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啊,静逸师太看上去受了重伤,只说了一句:‘阉党偷袭’便圆寂了。”邓清顿足道:“肯定又是童季揆那个阉狗做的好事!”郑翠翎沉吟道:“阉党势大,我们在皇王替戚家平反的圣旨下来前,可能都不能和童太监正面硬碰。但对我们有利之处在于和童季揆接头的柳生宗矩已成了朋友,且刚剿灭了倭寇巢穴,童太监可能没那么快得知。”仇无尽道:“不仅如此,欧阳伯伯一家可能也被掐在阉党手中。” 第13章 成全 天正急道:“我们可否去查看一下莫女施主的伤势?”众侠看见小和尚那着急的表情,都笑道:“好好,同去同去!”于是众侠来到了山柄村一户相对比较完整的房子前,莫志旭往里问:“妹啊,你伤势咋了?初四哥他们打胜仗来探望你了!”莫小媚从里面应出来道:“于女侠方才替我把手里剑拔出来,包扎好了。妹妹因为有伤在身,不便迎接众位哥哥,请见谅。”因为房子小,不能所有人都进去,于是莫小媚的春夏秋冬四侍婢和邪王门众人、天正以及柳生父子进内。 进得屋内,看见于瑞雪已替莫小媚包扎好,众人也就放心了。但是于瑞雪自己却眼泛泪光,大概是因为师父静逸师太遇难的缘故吧。莫小媚看见自己的四个姐妹都安然无恙,五个姑娘抱在一起,又笑又哭。莫小媚问起最终是如何驱逐得倭寇,救出百姓的。倪天行便把村山射死立花、然后如何被自己制住,众侠赶到,倭兵投降,一众倭寇如何被放逐,山村被百姓活活咬死之事说出,因为莫小媚伤势还没好,故此便没把服部自杀一事告知莫小媚。 莫小媚听了点点头道:“那就好,先安置老百姓吧。”天正心疼道:“这些事情我们会操心的了,姑娘你还是先养好伤吧。”倪天行听得天正叫莫小媚“姑娘”而非“女施主”,再看看天正一脸关切的模样,心中了了,便道:“邪王门的师弟们,出去帮忙安置百姓!”莫志旭还傻傻地不肯动,便把倪天行和柳生宗矩拖着走。于瑞雪及春夏秋冬四女本就是女儿家,当然也看出个中玄机,便也笑嘻嘻地走出去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莫小媚、天正和十兵卫。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没人先说话。最后还是十兵卫先开口:“明子小姐,呃,我还能叫你‘明子小姐’吗?”莫小媚微笑道:“当然可以,虽然我已经恢复了大明子民的身份,但为了感谢多年来你和柳生叔叔在日本的陪伴,故此全天下都我也只允许你父子俩叫我这个名字。”十兵卫感动了,哽咽着鞠了几个躬道:“谢谢,非常感谢明子小姐!请原谅我失陪一下,我先出去看看父亲有否需要帮忙的!” 最后连十兵卫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天正和莫小媚。天正一来年轻,二来少和女子来往,不知道女儿心思,故此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表达情感。半晌,还是莫小媚先说话,只见她叹了一口气道:“郭妈妈一家真的是多灾多难啊,她为了救我和伊藤同归于尽,然而丈夫和女儿、女婿又被阉党谋害......”天正也道:“当初贫僧祖先就是为了阻止诸如郭妈妈被戕害这样的悲剧发生才奋起抗倭的。而且那童太监当年强行把浑河一战失利归咎于贫僧一家,这段恩怨早晚要了结......” 莫小媚看见天正说这话时正气凛然,又带有一点悲愤,心中越发敬佩,于是便道:“既然柳生叔叔本就和童太监接头的,而柳生叔叔现下又成了我们之友,湄洲岛被官兵攻陷、村山身死之事阉党必未得知。或许我有办法能让童太监伏法。” 第14章 安顿百姓 屋外,众侠及福清官兵替百姓安顿。一众百姓有一半便是这山柄村之人,其他的也是附近村庄的,但其原本的家园也早已被倭寇所毁,故此在山柄村落户也无不可。朱常鸿把湄洲岛上所缴的倭寇财宝尽数分给百姓,让其在山柄村落地生根,重建家园。百姓自然对众侠及官兵一再谢过。正忙着,只见一艘艘战船靠岸。原来平海卫指挥佥事武戈撤回来到山柄村岸边,下船后见过千岁、驸马殿下及郡主娘娘。 朱常鸿看见武戈来了,大喜道:“武指挥佥事你来得正好。小王等有事需要先回南少林一趟,烦你帮助此间百姓重建家园!”还没等武戈开口,只听得一声喝止:“不可!”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说话之人便是莫小媚。莫志旭上前道:“妹啊,你不好好养伤出来瞎掺和啥?”邓清也问道:“对啊,替百姓重建家园是好事,有何不可?”莫小媚笑道:“我当然有我的原因。” 梁复便问道:“那把百姓安置到何处?”莫小媚道:“回潮音洞吧!”此言一出,众皆哇然。莫志旭问道:“妹啊,我们千辛万苦把倭奴驱逐了救得百姓,为何现下又要把百姓带回那个龙潭虎穴呢?”莫小媚胸有成竹道:“此时的湄洲岛,已然不再是龙潭虎穴,而是擒拿猛虎的陷阱了。”郑翠翎闻言,微笑道:“如果小妹没猜错,小媚姐是想把童太监诱骗到湄洲岛,然后将之生擒,是不?” 大邪王喜道:“媚妹啊,这位便是郡主姑娘了!目下两位女诸葛齐集,何愁阉党不破!?”莫小媚笑道:“先前已经听初四哥对郡主妹子赞誉有加,想不到知我者只有郡主了!”郑翠翎道:“哈哈,大邪王谬赞了,小妹受之有愧。咱们的对头童季揆乃御马监掌印太监,又是魏忠贤的心腹,大权在握。要拿他只能让他先离开他的爪牙。既然柳生叔叔原本便和童太监接头的话,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诱饵。” 柳生宗矩道:“但其实童太监自己对日本人也不是完全信任,先前每次和村山私通都只是找心腹上岛。”郑翠翎“嗯”了一声后道:“那也没办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欧阳一家生死未卜。但即便是童太监的使者也是要骗的,要是这靠近倭寇巢穴的山柄村重建了,便会惹起阉党的怀疑,故此只能屈就各位老百姓了。”有百姓道:“如果说阉党路过山柄村看见有新建房屋会有疑心,但为何要我们回到那让我们回到那个地狱般的湄洲岛潮音洞呢?” 郑翠翎道:“因为小妹担心阉党上岛看见没了被掳回来的百姓,也会起疑心。”那百姓哭道:“清除阉党是国家的事,没来由让我们百姓出力啊!我真不想回去那鬼地方。”朱常鸿道:“愿意留在湄洲岛上的百姓,破了阉党后可由朝廷助其重建房屋;不愿意的可带上分得缴来的财物跟着武指挥佥事到平海卫附近落户。”众百姓欢呼,约有一半的百姓跟着武戈上船开回平海卫。 郑翠翎埋怨道:“师兄任百姓离去,恐怕坏了大事......”朱常鸿不解问道:“不就是少了些百姓在潮音洞充当人质罢了?如何坏得大事?”郑翠翎没好气道:“平海卫也在兴化府内,兴化府这一弹丸之地,平海卫官军用战船运载百姓此事能逃得过阉党的耳目?以童季揆如此老奸巨猾,很有可能会因此看出端倪!”朱常鸿听得,不禁汗流浃背,但毕竟已经答应了百姓,也不好反悔,只好飞鸽传书回福清县,让张珣到平海卫附近看护百姓。 众侠和官兵们用竹排在此把百姓送回湄洲岛,沿途被杀死的倭寇的尸首还没掩埋,朱常鸿命令官兵先剥下倭寇身上的衣甲,然后掩埋尸首。黄睿笑道:“倭寇的血肉就是最好的肥料,可惜这湄洲岛上不种粮食啊!”直到了潮音洞外,突然莫小媚失声痛哭。究竟智勇双全的莫小媚因何事哭泣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沉冤得雪 话说众侠回到潮音洞前。莫小媚突然痛哭失声。莫志旭、天正慌忙问其故,莫小媚指着远处服部的尸体道:“服部......死了?”倪天行见瞒不住莫小媚了,只好把黄、徐二人截住服部,然后自己要和服部决斗。服部却自杀并希望莫小媚原谅之事说出。莫小媚哽咽着道:“服部虽然无恶不作,但总算对我有着十二年的教养之恩,我不忍心让他暴尸荒野,我想埋葬了他。” 倪天行、莫志旭虽然痛恨倭寇,但都知道服部对莫小媚视如己出,且服部临死前已有悔意,便点头答应。天正被莫小媚这份心意打动了,便和莫小媚合力埋葬了服部。莫小媚强行挤出笑容问天正道:“却没想到抗倭英雄戚少保的曾孙会埋葬倭寇。”天正端详着莫小媚满面泪痕的笑容道:“在服部施主放下屠刀那一刹那,佛祖已经原谅他了......”莫小媚又用倭刀劈了棵树,把树干削成一块墓碑,上面刻了几个字:“东洋上忍服部秀三之墓”,落款“女儿服部明子立”。 服部的后事刚办妥,秋菊便把佐佐木的大太刀“晾衣杆”双手递给莫小媚道:“小姐,您的刀!”倪天行哈哈大笑道:“十二年前击败佐佐木小次郎得了此刀,十二年后此刀赠又落入精通东洋武术的媚妹之手,岂不是天意!?”众侠皆大笑道:“对对对,皆是天意,绝非偶然!”柳生宗矩看见官兵去掩埋被咬碎的村山秋安的尸体,突然想起些事情,连忙上前去搜村山的尸体,终于在村山的衣服中搜出一块月牙状的玉石来。柳生宗矩如释重负道:“幸好还在!” 梁复也是擅长鉴赏古玩玉器,看见柳生宗矩手上的玉晶莹通透,成色罕有,便上前恭喜道:“恭喜柳生叔叔获此至宝!”柳生宗矩道:“此玉的确是至宝,乃日本皇室世代相传的八尺琼勾玉。”邓清惊道:“既然是皇室之物,为何落入这个村山之手?”柳生宗矩叹了口气道:“自从源赖朝打败了后白河天皇,胁迫继位的后鸟羽天皇册封自己为‘征夷大将军’之后,天皇家族便失势了,皇室势弱,各诸侯大名都可以欺负皇室,故此皇室宝物也被轻易取走。那时候中国也就约是宋朝。” 朱常鸿惊道:“那日本皇室已经失势了几百年了!”柳生宗矩点头道:“是的,村山每次让我与童季揆联络都要我用此玉作为信物。如果非要取信于童季揆,必需此玉不可!”郑翠翎大喜道:“此玉到手,真个天助我成功也!”最后众侠留下白莲教众人并福清官兵在岛上看护百姓,其余都过海返回九连山南少林去。众侠回得九莲山麓,于瑞雪便急着上山打算看看师父法体,却不曾想迎面撞着下山而来的一人。 于瑞雪定眼一看,此人不是自己的义姐妙手回春范苑萍是谁?众侠大喜过望,急急迎上前问好。邓清问道:“苑萍姐如何来得这福建莆田九莲山?”范苑萍微微一笑道出原委。原来先前杨帆带着朱常鸿为戚氏一家申冤的奏疏回到京城,恰好秦良玉的人证老兵也到了,天启皇帝过目了。适逢田尔耕等人也从北少林回到京城,把童季揆丢失羊皮复本一事告知魏忠贤。 魏忠贤知得大怒,居然附议朱常鸿的奏疏,把当年陷害戚氏一家的罪状全推到童季揆一人身上。天启便下了圣旨赦免了戚氏一族,并赐天正改回原名戚彰宗,让戚彰宗荫祖先之职,安排到宁远戍边,同时下令把童季揆缉拿归案。众侠大喜,纷纷向戚彰宗道贺。上得南少林,范苑萍宣读过圣旨,戚彰宗接旨后,众侠开始商量如何把童季揆缉拿归案。 郑翠翎沉吟道:“目下天正大师不需担心被官府通缉了,被官府通缉的反而是童太监。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想要找到童太监便难上加难了。”莫小媚笑道:“不难,童太监的行藏不是被捏在柳生叔叔手上么?”众侠闻言,都望着柳生父子。柳生父子怕惹事端,当时都穿着明人服饰上九莲山。柳生宗矩道:“我担心童太监失势,连跟我接头的爪牙都没了。”莫小媚道:“无法,只能一试了。”当时已经天黑了,故此众侠决定先休息一夜,明日行动,一宿无话。 第2章 取信天怨 翌日,柳生宗矩来到了莆田县城内,走到了那十字路口旁的聚贤楼。当时离众侠大闹法场已经过了七八天了,十字路口埋火药的大坑已被填上。柳生宗矩信步走进聚贤楼,当时已经是午饭时候,聚贤楼里食客满座,招呼的伙计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聚贤楼一楼正中还有个演台,台正中端坐着一位评书艺人,讲的一段正是《水浒传》中梁山好汉南征方腊,大破润州城的故事。 说到宋江智取润州城,梁山好汉擒杀了江南十二神中的六个时,众食客用膳也快用完了。评书艺人拍了一下醒木道:“方腊坐镇苏州的三大王方貌差元帅邢正驰援润州,正好撞着大刀关胜。两员虎将斗到十四五合,一将翻身落马。究竟输的是谁呢?且待下回分解!”众食客听得收场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各自离去。那评书艺人走过柳生宗矩桌边时,被柳生宗矩拦住道:“老师评书好精彩,可否赏光喝杯水酒?” 评书艺人看见是柳生宗矩,怔了一下,便坐下喝酒了。柳生宗矩问道:“先生方才评书,说宋公明只是南征先锋,敢问宋军元帅是何人?”那评书艺人贱肉横生,不是别个,居然就是北少林叛徒天怨。那天怨戴了个假发,穿上了俗家人衣服,以评书为名一直在这聚贤楼和倭寇私通。当下天怨便道:“那就是大宋朝的枢密使童贯啊。”柳生宗矩便问道:“童贯结局如何?”天怨道:“宣和七年,金兵南下,他由太原逃至开封,然后随徽宗南逃。”柳生宗矩问:“最后归宿如何?”天怨赔笑道:“小人才疏学浅,不敢妄自评说。” 看官,其实这几句话是暗语。因为童贯和童季揆都姓童,都是管兵马的太监,故此二人便用童贯来借指童季揆。柳生宗矩问童贯结局如何,便是问童季揆目下境况如何。天怨说童贯南逃了,意思就是童季揆被官府通缉,逃遁了。柳生宗矩问童贯归宿如何,便是问童季揆的去向。天怨说不甚清楚,意思其实便是不便透露。外人听起来以为二人在谈论历史,其实二人是在用暗语谈及童季揆的去向。 柳生宗矩叹了口气道:“如果当初童贯肯投靠金人,或许便不用南逃了。”天怨一听,心知柳生宗矩的意思是让童太监投靠倭人,当下也默然不语,只顾喝酒。两人也谈论了一些水浒的情节便各自离去了。回到南少林后,柳生宗矩把天怨所说之言告知郑翠翎、仇无尽和莫小媚。仇无尽道:“如果那个接头人不肯说出童太监的处所,意味着童太监尚在人世。”莫小媚道:“有没可能是童太监失势后他已经背离了童太监,故此真的不知道童太监的所在啊?” 仇无尽道:“他说‘不敢妄自评论’,感觉他的意思是未问过童太监的意思不敢轻易说出来。如果他说‘不甚清楚’应该才是小媚妹所说的背离而不知道童太监身处何方。”郑翠翎道:“好了,都不要咬文嚼字了,让柳生叔叔明天再进县城一次不就真相大白了么?何况目前也别无他法了。”仇、莫、柳生三人皆觉得有理,便无言无同意,各自就寝了。 次日,柳生宗矩又一次来到聚贤楼,天怨评完书后,便走过来和柳生喝酒。天怨道:“昨日仁兄道如果童贯投靠金人如何?童贯这个在宋朝的失势太监,投降金人金人会收留他么?”柳生宗矩一听便知道天怨肯定是昨天已经告知童季揆,此话肯定就是童季揆问,他自己已经在明朝失势,倭人肯不肯收留他。于是柳生宗矩喝了口酒,肯定地道:“童贯原本是宋朝重臣,对宋朝的军国大事知之甚详。他若肯降,肯定对金人攻宋大有裨益,金人有何不肯?”天怨大喜,喝了杯酒便走了。 第三天,天怨评完书后直接过来找柳生宗矩道:“我和仁兄聊得投机,走,到兄弟家里再痛饮!”出了聚贤楼,转了几条街,走进一条冷巷里,天怨一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童老公的确是想投奔村山少代官,但是不知道湄洲岛水土如何?听说贵国之人都是吃生鱼片,毕竟童老公上了年纪,担心在岛上住不惯,故此让在下先行探访。”柳生宗矩明知道是童季揆老奸巨猾疑心重,故此让天怨先行试探,也只得道:“应该应该,欢迎阁下随时光临湄洲岛!” 天怨道:“我马上即可动身。”柳生宗矩道:“好,但是我只带了一匹马来。”天怨笑道:“贵国武士在大明沿海抢掠了许多金银财宝,不差这买马的钱吧?”柳生宗矩道:“当然!”二人回到聚贤楼门前,柳生宗矩解开自己马的缰绳后,听见有人大叫“卖马”!回头一看,看见黄睿牵着一匹马走过来,便知道肯定是郑翠翎神机妙算,以防天怨立即要买马去湄洲岛。 柳生宗矩把黄睿喊过来问道:“你这马多少钱?”黄睿道:“二十两。”柳生宗矩道:“嗯,价钱公道!”黄睿道:“当然啦,说句实话,我要不是急用钱都不舍得卖马。”柳生宗矩递过银两道:“小兄弟休要灰心,即便像秦叔宝这样的豪杰也卖过马。”说完接过缰绳,递给天怨,二人上马便往山柄村那边去了。 第3章 江东村 黄睿卖的马果然是好马,天黑时二人便来到了江东村。天怨道:“天黑了,便在这村里过夜吧。”柳生宗矩点头答应。二人进了村,但见人烟断绝,房屋破败,应该是倭寇经常过来抢掠的缘故了。二人没法,来到一个亭子前,看见亭子的横匾写着“梅婷”二字。二人把马拴在亭柱上。因为买不来米面酒肉,二人只好打了些禽鸟野狗,就着柳生宗矩身上的干粮烤肉吃。 亭子里有块石碑,天怨一边吃一边读那碑文。碑文道这梅婷原来是唐玄宗早期宠妃梅妃家中的一角。梅妃原是莆田人,本非姓梅,只因酷爱梅花,她的住所周围,梅树随处可见,花开时节,便赏花作赋,悠然忘我,唐玄宗怜惜她这份对梅花的痴爱,称她为\\\"梅妃\\\"。后来杨贵妃得宠,梅妃便失宠了。安史之乱爆发时,唐玄宗携杨贵妃逃离长安,梅妃则在宫内投井自尽。天怨冷冷一笑道:“别说梅妃这个女子,即便是童老公和我,有用时便被重用,没用之时都是被扔到一旁!” 柳生宗矩也不想听天怨发牢骚,吃完后便道:“埋怨也没用啊,命运如此,半点不由人,还是早早安歇,明天赶路去湄洲岛吧。”天怨道:“这附近满目苍痍,怕不是经常有倭寇过来烧杀抢掠。我怕睡到半夜三更就......”柳生宗矩笑道:“你忘了?老子就是倭寇!”天怨伸了伸舌头,躺下便睡。柳生宗矩心道:“怕啥,倭寇早被杀尽了!” 睡到半夜,柳生宗矩朦胧间被一阵兵器碰撞之声吵醒。柳生宗矩心中惊道:“莫非真的有倭寇来?”一摸旁边的天怨,人早已不在了。柳生宗矩马上睡意全无,抄起兵刃便冲出亭子。虽然月黑看人不清,但是凭着几十年浸淫在“柳生新阴流”的技艺中,柳生宗矩听得出其中一人使的路数便是自己的“柳生新阴流”。柳生宗矩知道肯定是儿子十兵卫在和人交战,故此想也不想地用日语大叫:“我儿十兵卫休慌,为父来也!” 原来出卖北少林之后,天怨投靠了阉党,但童季揆鄙夷天怨的为人,故此也没重用他,便只把他当做自己身边的一名亲兵侍卫,而在劫法场之时,一来兵荒马乱、二来天怨也不起眼,众侠也没留意到天怨在童季揆的亲兵之中。童季揆失势后,原本在他身边的田尔耕等锦衣卫和纪用等太监都离去了,就连文之炳张应龙这样的小旗官都倒戈相向了。只有嵩山派、姚安、李展烽等江湖草莽出身之人还跟着童季揆。天怨原本就是反出少林寺投靠童季揆的,此时若是在叛离童季揆以后都难以在江湖上立足,故此也只能跟着童季揆。 童季揆却继续让天怨和倭寇接头,乞求投靠新主子村山秋安,以显示从此对天怨的重用,故此天怨叹道自己和梅妃命运一般,重用之时敬若上宾,不受重用之时被投闲置散。虽然众侠不认得天怨,但是天怨狡猾异常,认得黄睿。先前看见柳生宗矩从黄睿手中买马,情知不好,但是不知道对手功夫深浅,而且自己是以一敌二,故此先不发作,而在去湄洲岛的路上趁夜逃走。却注定老天成全众侠,遇上了从南少林骑快马赶去湄洲岛的莫小媚和十兵卫。 原先郑翠翎安排黄睿跟着柳生宗矩去卖马,只是预防万一,却不曾想到天怨真的要立马便动身去湄洲岛。黄睿卖完马后,即时赶回南少林。众侠的之情况,知道若要骗过天怨,便要一些真的会说日语之人在湄洲岛上装作倭酋,故此莫小媚和十兵卫便也飞马往湄洲岛方向赶。无巧不成书,二人也打算在这江东村歇脚,碰见鬼鬼祟祟想溜走的天怨。天怨看见二人身穿倭甲,以为是真倭寇,用几句初学的日语求救。莫小媚何等聪慧,听得天怨那几句粗鄙的日语,心中猜到几分,便要动手拿人。 天怨狡猾异常。一见看势头不对,便反抗了,于是三人便打起来了。十兵卫的“柳生新阴流”本来便是夺人兵器,但对着天怨却屡屡失灵。原来天怨师承乌龙禅师,乌龙禅师年轻时参加抗倭,故此悟出来一套克制倭寇武术的武功。柳生新阴流脱胎于日本剑道阴流,加之十兵卫毕竟年轻,武术还不够精进,故此十兵卫一时之间也拿不下天怨。天怨听得柳生宗矩呼喝,情知不好,转身便想走。莫小媚手疾眼快,几枚手里剑打出,射在天怨大腿上。天怨摔在地上,柳生父子上前擒住。 擒住了天怨后,柳生父子把天怨绑了起来,莫小媚还不放心,又点了天怨的几处穴道,这才说了各自来到江东村的前因后果。莫小媚听了沉吟道:“这匪人只和柳生叔叔接头,应该不会由此看出破绽要逃走的。只能判定是因为他认出了卖马的黄睿大哥,所以再此趁天黑逃遁。”十兵卫道:“故此我想,湄洲岛也不用去了,我们回南少林找上郡主娘娘和仇大哥商量对策吧。”莫小媚和柳生宗矩点头同意,三人押着天怨回南少林。 第4章 欧阳一家 上得山门,三人看见正好是天明守夜。天明看见莫小媚和柳生父子押着天怨上来,扑上前便要打天怨。天怨笑道:“天明师弟,你犯了嗔戒了!”天明更是怒不可遏道:“你这少林寺的叛徒还好意思提少林戒律!?”说完揪住天怨的头巾一扯,连头巾带假发一同被扯掉。莫小媚劝住天明道:“天明长老,休要打坏他,他还有用处啊。麻烦去找仇无尽大哥来大雄宝殿商议大事。”天明答应了一声,愤愤离去。莫小媚又让柳生父子把天怨带下去了。 莫小媚也到郑翠翎所住禅房叫醒郑翠翎到大雄宝殿商议。二女到了大雄宝殿,看见仇无尽已经在等候了。莫小媚对郑、仇二人诉说了抓捕天怨的经过。郑翠翎点头道:“嗯。小媚也如姐姐所想,那厮应该是认出了黄表兄才想要逃的。”仇无尽道:“我觉得目前的法子只能让那天怨带路去找童太监了。”郑翠翎点头道:“小妹看也觉得可以,毕竟像天怨这样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师门之人肯定也会因为自己的性命捏在他人之手而受制于人的。” 仇无尽道:“童太监如此狡猾,我担心在他匿藏之处附近也会有他的眼线,最好问清楚一下天怨。”莫小媚招呼柳生父子把天怨带上来。郑翠翎喝问道:“童太监究竟藏身于何方?快说!”天怨笑道:“你觉得我会是出卖自己的人么?”天明大怒,又想要打,郑翠翎急忙喝止住,然后让莫小媚前去把范苑萍叫醒过来。范苑萍到来,郑翠翎在范苑萍耳边说了几句,范苑萍便点头出去了。天怨正好奇这二女都说了些啥,范苑萍便带着一碗乳白色的汁液回来。天怨正不知道范苑萍是何意,范苑萍便把那些汁液涂在天怨身上。 起初天怨还觉得就涂了一些水在身上罢了,后来越来越觉得痒,关键是天怨被点了穴还被绑了手脚,挠个痒痒都不行。俗话说“忍痛易,忍痒难”,天怨越到后来忍痒嗷叫声越来越大。郑翠翎笑道:“肯说了吧?”天怨叫道:“在九莲山东南的尖山寨村欧阳英家中!”此话一出,众侠皆惊,因为静逸师太说阉党奇袭了欧阳家,看来这天怨所说的应该错不了了。仇无尽急急追问道:“那不就是欧阳伯伯家是不是受制于童太监了?” 天怨道:“是的,欧阳英被童太监所杀,方戬受伤被擒,欧阳灵芝身怀六甲,他夫妇二人都被囚禁于欧阳英家中。”郑翠翎道:“天怨,你快说,童太监有没在他的藏身之处的周围安排了岗哨眼线?”天怨道:“在尖山寨南边有个龙潭鳌瀑布,瀑布旁系着一根串着铜铃的绳子,一直连到童太监所在的欧阳英家中。瀑布后面童季揆每天都会安排人在该处守候监察,看见一大群面生人上山便会摇动那串铜铃。在欧阳家中躲藏的童季揆听得铜铃响便会逃遁。”戚彰宗叹气道:“善哉,如此担惊受怕地活着,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柳生宗矩道:“我带着八板琼勾玉上尖山寨,童季揆不会逃了吧?”天怨道:“童太监此人老谋心算,疑心极重,即便是和他勾结的倭人也非尽信,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故此他也不会让倭人知道自己的行藏。”仇无尽道:“看来得先把这个岗哨给摸了才行。”郑翠翎道:“听仇大哥这话,好像仇大哥已有妙计?”仇无尽点了点头,回头招呼柳生宗矩让他去叫醒倪天行来。天怨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给我止痒!”范苑萍便笑着给天怨图上醋解痒。 莫小媚密道:“麻烦苑萍姐姐把他腿上的伤也治好吧,休要让童季揆看出破绽,前半夜在江东村抓拿他之时打伤他的。”范苑萍依言,把天怨腿上手里剑挖出,敷上药粉并包扎好伤口。天怨登时觉得腿上疼痛感全无,心中感动道:“这群人也就这位大嫂是个好人。”范苑萍摸出一颗药丸道:“这颗赤心丹是我毕生心血炼制的,你服下吧,对你的伤势有好处。”天怨哪有对范苑萍怀有戒心,于是便服下了。 天怨刚服下了赤心丹,于瑞雪便从里面急火火地拿着一药瓶跑出来道:“苑萍姐,你那错药了,那是赤蝎丹,不是赤心丹!”天怨听见个“蝎”字,情知不妙,面色大变。范苑萍接过药瓶一看,便埋怨自己道:“该死的,半夜里睡糊涂了,居然把毒药给伤者服了!”莫小媚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啊?”范苑萍道:“这赤蝎丹的解药要三天后才能炼制成,到时候我们擒得童季揆,解药也刚好能制成奉上了。”天怨明知道是众侠胁迫自己就范,但小命攥在他人之手,也只好唯命是从了。 大邪王打着哈欠过来道:“仇老四有何事?”仇无尽在大邪王耳边耳语了几句。大邪王道:“我道是啥事?你让那天怨突然出手把守在瀑布的阉党给杀了不就完了吗?”仇无尽道:“小弟这办法十拿九稳,但是让天怨上还是有失手的可能。要是铜铃一响起来,童季揆逃遁,人海茫茫,我们上哪去抓那阉人?何况欧阳一家目下也很有可能被阉党挟持住,人命关天,不可有失。”莫小媚叹气道:“对啊,郭妈妈舍命为灭倭立有大功,不可以让她的家人再出事了。” 郑翠翎、仇无尽问及郭妈妈之事,莫小媚便把郭惠乃欧阳英之妻、欧阳灵芝之母以及她与伊藤四郎同归于尽之事说出,众侠都很感叹。郑翠翎写了两封书信,让鸽子分别飞往湄洲岛和平海卫,让白莲教和张珣把百姓带回九莲山来。事情都办妥了,众人才各自安睡。回到禅房中,郑翠翎去问范苑萍:“苑萍姐真有毒药?”范苑萍笑道:“当然不是,那时如假包换的赤心丹。先前媚妹来叫醒我和雪妹之时便说出用此计逼迫天怨就范。”郑翠翎笑道:“那媚姐不愧是邪王门中人!” 第5章 龙潭鳌瀑布 翌日一早,众侠都醒来了,郑翠翎把昨夜擒住天怨一事说出,并把童太监匿藏在尖山寨欧阳英家中之事告知众侠。莫志旭嚷嚷道:“那还等什么?冲上尖山寨,诛杀童太监,救出欧阳氏一家,我第一个出力!妹啊,说吧,你要让哥如何做,哥都听你的!”莫小媚笑道:“哥哥稍安勿躁,都听郡主的。”郑翠翎道:“至少让白莲教的兄弟们和张千总把百姓都带回来安顿好先吧。”傍晚,白莲教众人及官兵把湄洲岛上的百姓带回,众侠先把百姓安顿在南少林,不提。 次日辰时,还不见张珣带着平海卫的百姓回来。众侠着急了,郑翠翎道:“童太监奸猾异常,如果他见天怨回去得迟,恐怕会起疑心。目下倭寇已除、阉党也已经失势了,恐怕在无人敢对在官军护送下的百姓不利了吧?”莫志旭道:“对啊,郡主妹子,咱们动身吧!”郑翠翎点头道:“便烦请大邪王、莫魔君、阮驸马、杨教主兄弟押着那天正,让其带路上尖山寨。我们随后便到”倪天行、杨顺我们答应了一声,押着天怨便前往尖山寨了。 倪杨阮等众侠押着天怨,从尖山寨的南麓上山,来到龙潭鳌瀑布前已接近正午。阮鹤亭看了倪天行一眼,二人相互点头示意,一起离队,施展轻功往瀑布顶攀岩上去。二人上得瀑布顶一看,果然看见从瀑布后有一根红绳一直延伸出来,延伸至远方。红绳上每一丈就系有一个铜铃。阮鹤亭道:“看来天怨说得没错。”倪天行呼哨了一声,天空中飞来了劫隼。倪天行从阮鹤亭手中接过一根长绳子,把绳子的一头系在劫隼的脚上,做了个手势让劫隼带着绳子绕过那根系有铜铃的红绳打个结再飞回来,然后放飞了劫隼。 阮鹤亭看着那劫隼,的确是带着绳子往下飞,急忙放长手中的绳子。劫隼拍了几下翅膀,矫健地绕着那系有铜铃的红绳打了个结便回来往回飞。阮鹤亭道:“劫隼真有灵性!”倪天行道:“当然,十二年前如果我老母能信劫隼灵性,或许她老人家现下还健在。”阮鹤亭听得此话,知道倪天行心中有悲伤的往事,但又不好问。正伤感着,劫隼已经飞回来了。阮鹤亭解了劫隼脚上的绳子,慢慢扯紧,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树上。 大邪王看见阮驸马齐活了,摸出一枚手里剑,往着红绳被劫隼带去绳子打了结至瀑布的一段射去。倪天行使用的手里剑是五角星状的暗器,突出的星角边沿都很锋利。倪天行使出莫小媚教授的服部家族打暗器的手法射出手里剑,手里剑一边飞行一边旋转,星角边沿便把红绳割断了。但是倪天行用力巧,且靠近铜铃一端已被劫隼带去的绳子打结拉起,故此铜铃也只是轻微摇了摇,如微风吹过一般,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此时在瀑布后面守着的正是十一年前和姚安一道装作官军攻打广东东莞莲花山的三截罗汉李展烽和邱剑霜的弟子邝亮,因为被瀑布遮挡,且铜铃也没响,二人还不知道红绳已被割断。但是众侠却是看得清楚,莫志旭第一个手提钢爪冲进瀑布里。李、邝二人一见,李展烽立马舞着三节棍上前拦截,邝亮便去摇那绳子,却哪里听得铜铃响?邝亮见不是头,便往山上跑,岂料去路已被大邪王和阮鹤亭截住了。便有跑回来想和李展烽夹击莫志旭。此时杨者昌挺枪冲进来厉声喝道:“狗贼李展烽,还认得我不!?” 李展烽听得叫声,回头一见是杨者昌,只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转身便逃。莫志旭知道李展烽和白莲教的恩怨,便不和杨者昌抢李展烽,自己只占着邝亮厮杀。李展烽的轻功怎及得上杨者昌?霎时间杨者昌将枪顺势一引,枪尖勾住了三截棍间的铁链,回手一绞,李展烽果然把持不住三截棍,被杨者昌绞飞。杨者昌紧抽回长枪上挑,将李展烽活挑于枪下。邝亮看见李展烽身死,心一慌,也被莫志旭一钢爪刺进肚皮,一命呜呼。 杨顺我押着天怨走进来,看见李展烽已死,大喜道:“我弟大功!我教仇人目前就只剩下铁弹子姚安一人还在世了。既然李展烽仍然在为童太监效力,应该姚安也在山上童季揆身旁。”正说着,此时仇无尽带着几个师弟上来道:“郡主以命令福清官兵并东厂番子把这尖山寨团团围住了!”杨顺我道:“郡主那丫头,明知道当初童太监统领过东厂人马,现下却让东厂围捕童季揆,岂不犹如让关羽华容道堵截曹操?” 仇无尽笑道:“杨教主多虑了,兄弟能想到的,郡主也能想到。你有所不知,童季揆统领东厂番子之时克扣粮饷,虐打部下,东厂之人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了。当时你是没看见,东厂旗官文之炳、张应龙听说要围捕童季揆,比我们侠客要开心卖力!因为郡主说,不管是侠客还是东厂,那边抓住童季揆功劳都是东厂的,他们可以执着童季揆向朝廷邀功!”杨顺我道:“对,我们擒杀童季揆是为了江湖义气,救出方氏夫妇,谁稀罕明朝皇帝的奖赏!?” 第6章 天怨赎罪 刚走出了瀑布,仇无尽道:“天怨,之后的路程你就独自上去。记住,一定要保住方氏夫妇的性命。如果他夫妇二人掉了一根汗毛,解药你就休想要了!”天怨不住地点头。说完,天怨径自走上山,众侠在后远远地跟着。天怨上得半山的一个院子中,敲了敲院子门。里面的人问道:“谁?”天怨道:“我,从聚贤楼评书回来了。”门一打开,开门的不是别个,正是嵩山派掌门邱剑霜。进门后,邱剑霜锁上门问道:“和湄洲岛那边谈得如何了?” 天怨道:“我得亲自告诉童老公,他人呢?”邱剑霜道:“方才欧阳灵芝喊口渴,院子里的水又喝完了,故此童老公把她揪出去找水喝。”天怨一听,面色一变,心想道:“欧阳灵芝口渴,院子里即便是没水,那也可以打水回来给她喝。童季揆把她揪出去了,此举很不寻常,莫不是走漏风声了?”邱剑霜看见天怨的面色,又试探问道:“童老公把欧阳灵芝带出去也就罢了,那个姚安居然说怕老公一个人看不住那婆娘,硬是要跟着去,你说奇怪不奇怪?” 天怨顿足道:“童太监肯定是逃遁了!姚安就够机警,就你还在这傻等着!”邱剑霜道:“不对啊,方才我也没听到铜铃响,怕是你多心吧?”天怨道:“你想想,欧阳灵芝口渴,从外面带水回来给她喝便是了,犯得着把人带出去找水么,不嫌麻烦?肯定就是不知道从何得知劫法场的那帮人找上门来了,便把孕妇带着,必要之时充当护身符!”邱剑霜这才恍然大悟,急急问道:“如此我们如何是好?”天怨道:“还需问?带上方戬出去找啊!” 邱剑霜奇道:“出去追人还带这个负累?还能追得着那姓童的阉人吗?”天怨道:“你真笨!难道你不怕撞着那帮劫法场的人?手头上有个人质,好歹也有个筹码!”邱剑霜恍然大悟,和天怨一左一右扶起方戬便出了欧阳家大院。邱剑霜道:“这尖山寨如此大,不知道童季揆往哪个方向逃了。”天怨一心想把方戬往众侠那个方向带,以便换取解药,于是便道:“试试往龙潭鳌瀑布那个方向追去?”邱剑霜本自没主见,于是便点头答应。 不曾想没走多远,从拐角处转出一群人来。邱剑霜定眼一看,那不就是上次劫法场那伙人么?为首一人正是神剑阮驸马。阮鹤亭厉声喝道:“邱剑霜,放下方大侠,饶你一命!”邱剑霜拔剑架在方戬项上,狞笑道:“阮鹤亭,你不想方戬的头被本座旋下来的话就别动!”话音未完,只觉得拿剑的右臂腋下一麻,这次邱剑霜再如何笨都知道是啥事了,立马手腕一扭,长剑往天怨脖子勒去。天怨本正喜得手,却不曾想到邱剑霜还没被自己完全点倒,反送了性命。 倪天行看见邱剑霜的长剑已经离开了方戬的脖子,立马射出一把飞刀,正正打中了邱剑霜的剑锋,邱剑霜险些连长剑都拿不稳。仇无尽连即几弹子射过去,邱剑霜纵身跃起,一个后空翻避过单子。没有邱剑霜和天怨的搀扶,方戬便倒地了。众侠马上冲上前扶起方戬,邱剑霜见状,立马落荒而逃。众侠见方戬无事,也不去追了。仇无尽道:“童太监没跟着出来,可能是先前已经逃遁了吧?天怨也没带欧阳灵芝出来,莫非她被童太监带在身旁要挟去了?”众侠也不多想,带着方戬进了欧阳英家大院。 话说童季揆的确提前知道众侠来缉拿自己,因为他身旁一直带了个望远镜,时不时往瀑布那边望。童季揆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即便是现时落难时跟着自己的天怨、李展烽等人,他也不完全放心,故此其实天怨也不知道童季揆带这个望远镜在身。这一天刚好瞧见了众侠押着天怨上山,并割断了铜陵绳子,情知不好,借口带着欧阳灵芝找水便出去了。姚安够机警,死活要跟着童季揆出去,故此天怨回到欧阳英家大院时只有邱剑霜一人在。 当时众侠押着天怨从山南上来,童季揆便和姚安押着欧阳灵芝往东走。来到一座吊桥前,童季揆恐怕有人在此暗算自己,倘若自己上了吊桥,桥一断自己便掉入了山涧,于是喝令姚安:“你先过桥。”姚安道:“童老公,我先带欧阳灵芝过桥如何?”童季揆道:“休想,你自己一人过桥!”姚安过得桥,童季揆看见吊桥仍然安然无恙,便知道自己多心了,正要过桥。此时对岸涌来了大批东厂番子,为首二人正是文之炳和张应龙。 姚安见状大惊,转身就逃。张应龙想要追时,文之炳骂道:“笨蛋!那点子值几个钱!?这姓童的才是九千岁要的人!”张应龙点头道:“对哦!”二人正想冲过桥来捉拿童季揆,童季揆喝过来道:“就凭你二人!?你觉得你两个打得过本座!?”文张二人一听,心想不错,但是到手的肥鹅没来由任它飞走了,正在犹豫之际。童季揆便挥刀猛砍吊桥!文张二人大声喝止,但就是不敢过桥,生怕走到一半桥断了便坠入山涧。 第7章 童戚决战 东厂番子们的大声喧哗,却引来了众侠。白莲教从南面过来,朱常鸿等从北面过来,背后邪王门也赶到了。朱常鸿厉声喝道:“童季揆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再伤人命!”童季揆道:“我丢了羊皮复本,倘若投降,魏忠贤必定饶不了我!都是死,还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你等若敢上前,我先杀了欧阳灵芝!” “童季揆,你作恶无算皆有你我童戚两家的恩怨而起,放了欧阳女侠吧,我两家的恩怨就由你我二人了结吧,无为伤及无辜!“童季揆循声望去,只见邪王门众人一分,戚彰宗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童季揆喝道:”小贼子我凭什么听你的!?当初要不是你叔祖戚金,我二哥就不会沙场殒命!今天我先杀了欧阳灵芝够本,再杀了你这小贼子有赚!“说完童季揆真的拎起了手中之刀了。 就在此时吊桥对岸突然升起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风筝,而且往童季揆这边岸飘过来。风筝上系着一个人,那人叫道:”初四哥,放劫隼!“原来此人正是莫小媚。这边厢大邪王闻言,急急放飞劫隼。童季揆正是不明所以之际,莫小媚在风筝上打出了几枚手里剑。童季揆正想看清楚暗器的来路,但刚一抬头正好被日光耀眼,情急之下童季揆只好急忙向后闪避。莫小媚趁机跳下到欧阳灵芝身旁,抱起欧阳灵芝便走。 童季揆正想追赶,却被劫隼迎面扑来,在脸上乱啄乱抓。待童季揆赶走劫隼之时,仇无尽又射来了几弹子,童季揆侧身避过。虽然童季揆避过了这一连串的攻击,但是就这么一迟滞,莫小媚已把欧阳灵芝救回到邪王门这边了。戚彰宗道:”好了,童季揆,这下可以好好算算我两家之间的旧账了!“童季揆狂笑道:“小贼子,你叔祖害得我二哥战死疆场,你害得我我身败名裂,今日我俩都别想活了!”说完仗刀向戚彰宗杀来。 戚彰宗那时只带了一根哨棒,毕竟是佛门中人,恐怕用刀伤了童季揆性命。但是童季揆却是毫不客气,招招夺命,朝着戚彰宗的要害猛刺猛砍。戚彰宗左挡右架,但是还是架不住童季揆武艺老练,不小心被童季揆的刀片伤了大腿。童季揆正是得意之际,左胸也被戚彰宗捅了一棒。但是童季揆却若无其事地哈哈大笑,脱下衣服道:“我穿着这五金玄冥甲,你奈我何!?” 倪天行骂道:“呸,狗太监厚颜无耻!哎,要是我把大邪王宝甲带来就好了!”莫小媚道:“初四哥,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快把大邪王宝刀给他啊!”莫志旭道:“对啊,初四哥,我妹夫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中了!”莫小媚嗔道:“哥,你居然笑你妹!”倪天行笑而不语,把大邪王宝刀向戚彰宗掷过去。当时戚彰宗正好跳起,避过童季揆劈来的一刀。他看见倪天行把宝刀飞掷过来,却没伸手接住,只是在宝刀刀柄用脚一点。 宝刀被戚彰宗点了下,直飞到对面的榕树并插入了榕树的树身,戚彰宗自己借势向童季揆猛扑过来。急得莫小媚顿足骂道:“笨和尚,事已至此还不忍对你的仇人动刀!”戚彰宗一记释迦掌拍出,童季揆又是一掌相迎、“啪”的一声两掌相接,戚彰宗又借力弹开。童季揆却紧追不舍,疾步上前猛地一刀当头劈下。戚彰宗急用哨棒挡架,但是木制哨棒岂能挡得住刀劈,哨棒当场被砍成两截。戚彰宗手疾眼快,往后一避,只是胸肩处又挨了一刀,幸好没伤及筋骨。 戚彰宗大惊,立马跳上大榕树上躲避。童季揆哪会放过戚彰宗,跳上榕树便追着戚彰宗。幸好这颗榕树枝繁叶茂,童季揆一时间也抓不住戚彰宗。莫小媚见戚彰宗如此狼狈,便急哭了道:“我这把刀你要是也还不要,即便是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你!”说完便把倭刀向戚彰宗抛过去。戚彰宗听得莫小媚已经这般说,也就不好再推托了,一把接住倭刀。童季揆一见,笑道:“哦哦哦,原来真正通倭者是你戚继光的子孙,而不是我童太监!” 戚彰宗看见童季揆辱及祖宗,也忍不住动了嗔念,挥刀来战童季揆。二人双刀往来,大榕树上的枝叶纷纷被两把刀的刀锋削下。莫小媚一见,心中便慌了:“小和尚毕竟不是那老阉人的对手,目下榕树上的枝叶越来越少,待会儿小和尚要是打不过躲藏起来也没遮没掩的啊。”想到此处,莫小媚不禁暗中扣着一枚手里剑,看准了童季揆的路数,突然手一扬,手里剑向童季揆直射过去。 戚彰宗打着打着,眼角瞥见莫小媚手一扬,知道她想要出手帮自己了。但是戚彰宗为人正直,且佛门出身,慈悲为怀,不忍莫小媚用暗算的手段伤了童季揆的性命,于是右手中的倭刀一挥,便把莫小媚射来的手里剑挡开,但自己也中门大开。童季揆看见有机可趁,挺刀便向戚彰宗刺来。众侠看见戚彰宗为帮童季揆挡暗器才露出的破绽,童季揆却趁人之危,愤愤怒骂。戚彰宗看见童季揆的刀刺来了,向后一闪,却一脚踏空了,往树下便掉下去了。童季揆也刺了个空,失了重心,跟着掉了下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原来戚彰宗被榕树的一柄枝丫挂住了。也是天要亡童季揆,先前大邪王宝刀插在榕树树干上时,刀口刚好是朝上的。童季揆刚掉下来,左下腋不偏不倚,刚刚落在了宝刀的刀锋上。童季揆的左臂便生生地被大邪王宝刀的刀锋切了下来。童季揆掉在地上时已经痛得几乎晕倒。戚彰宗急忙呼叫众侠快拿金疮药给童季揆救治,并上前查看童季揆伤势。童季揆忍痛向戚彰宗怒吼道:“戚彰宗,我不用你猫哭老鼠假慈悲!” 戚彰宗毕竟年纪轻,看见断了一条手臂,满身血污的童季揆像头野兽一般的吼叫,不自觉地楞了一下。童季揆趁势扑上来举刀要劈戚彰宗。幸好先前莫小媚已经看准了童季揆的意图,早就冲上前。就在童季揆举刀要砍戚彰宗的一瞬间,莫小媚跳起来一个双飞脚朝着童季揆踢了过去。童季揆一来是因为眼看就要得手杀死戚彰宗,得意忘形,二来也因为自己先前受了重伤,断了一条手臂,故此没有防备,被莫小媚踢到后身体一直滚。 戚彰宗看见童季揆是向山涧那边滚过去的,便追上前想要抢救。究竟童季揆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童阉伏法 话说童季揆被莫小媚踢倒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山涧那边滚过去。戚彰宗一看情况不妙,扑上前截救。就在童季揆滚下山涧的那一刻,戚彰宗抓住了童季揆的袍带一角,死命往上扯。童季揆本已闭眼待死的了,突然觉得自己居然没往下坠,异常诧异,睁眼一看,看见居然是戚彰宗救了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质问道:“你又要和我作对,又要救我,是何道理?” 戚彰宗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何苦自寻短见呢?你怪罪我戚家的理由不就是我叔祖劝令兄为国尽忠么?但那可是军人的天职,责无旁贷啊!蝼蚁尚且偷生......”还没等戚彰宗说完话,童季揆一刀劈向戚彰宗拉着自己袍带的手。骂道:“我死也不领你的情!”戚彰宗心下一惊,本能地一缩手,童季揆便掉进了山涧里。对岸的文之炳、张应龙等东厂人马叫道:“快到下面找童季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莫小媚不禁叹气道:“为何此人心中的怨气如此重?”戚彰宗喃喃道:“故此我佛门便就是为了消除怨气而生......”莫小媚嗔道:“‘佛门’、‘佛门’,你就是只记得你的佛祖!”戚彰宗久入佛门,也真不知道女儿家的情怀,一时不知道说啥好:“贫僧......啊,不,我习惯了一时难以改口......”倪天行上来道:“小媚你也别难为他了,他方才与童季揆对话时一口一个‘你我童戚两家’,说明他尘缘未了,说不定不久便还俗的了!” 莫小媚当然也知道戚彰宗只是性情憨厚,而且不善花言巧语,于是也笑道:“他还不还俗与我何干?”莫志旭上前道:“那戚小哥还是不用还俗了,做回和尚吧不用做我妹夫了!”一边说一边把莫小媚往戚彰宗身边推去,众侠也一同上前起哄。此时东厂番子已把童季揆打捞了上来回去复命。此时,众侠想起了方氏夫妇,先前莫小媚把欧阳灵芝从童季揆手中救出之后便把她交给了于瑞雪救治,于是众侠便上前查看。 于瑞雪看见众侠围上来了,赶忙道:“别太多人围过来,让欧阳姐姐透口气!”众侠听得欧阳灵芝口中含含糊糊地道:“小人跳舞......跳得很好看......”邓清愕然道:“哪有小人?这里谁都没有跳舞啊!”于瑞雪道:“她怕是被童太监逼着服用了一种名为‘摸青菰’的菌类。这种菌误服后会让人昏昏沉沉,严重的甚至会有看见小人跳舞的幻想。”梁复道:“难怪方才欧阳女侠会受童太监摆布了。” 郑翠翎忙问:“不知道此菇有解药否?”于瑞雪道:“我跟苑萍姐姐学医不久,她或许清楚点。”众侠然之,便先回欧阳英家大院了。路上,众侠看见天怨的尸体不见了。戚彰宗解释道:“虽然天怨师兄出卖了少林寺,但是毕竟也算是帮忙救出了方戬大哥。于是我便埋葬了他。”邓清道:“那也不是觉得被苑萍姐下了毒,故此才做的好事?”戚彰宗道:“哎,死者为大,况且也算是同门之情,举手之劳罢了。”众侠皆大赞戚彰宗仁义。 回到了欧阳英家大院,只见范苑萍在喂方戬喝水。于瑞雪上前问道:“姐姐也是在解方大哥的菌毒吗?”范苑萍点头道:“是啊,这种蘑菇在云南叫‘见手青’,在福建叫‘摸青菰’,服用后会致人迷幻。我现下也是在喂方戬喝盐水,让他把腹中的见手青吐出。待他稍微清醒后,调理一下身子,再喂他服少量巴豆,把剩余的见手青排出,再调养个三五日便无大碍了。”众侠一听,心中大石才放下。 此时,只听得大院门外有人大喊:“天正师弟、殿下施主,诸位在否?”朱常鸿道:“听声音像是南少林的天净长老!”戚彰宗便高喊道:“外面的是天净师兄吗?我们在大院里!”天净一听大喜,进了大院,看见众侠都在,急急打个问讯道:“贫僧有要事要转告殿下施主和徐菲儿女菩萨!”徐菲儿一听,脸红了一下,不敢说话,偷眼望了望朱常鸿。朱常鸿问道:“天净长老,有何急事?” 天净道:“原本跟着张千总的福清官兵在靖海卫附近保护从湄洲岛救出的老百姓,但后来听说被一帮响马埋伏,张千总身死,有几个死里逃生的官兵回来说,领头的响马指名道姓要殿下施主和徐菲儿女菩萨前往平海卫附近的界岭一会,还说如若不然众百姓便劫数难逃了!”还没等朱常鸿、徐菲儿说话,郑翠翎便追问道:“那几个官兵目下身在何方?”天净道:“就在九莲山南少林。”郑翠翎道:“小妹还是觉得先回南少林查究一番再行决定,未知各位意下如何?” 第2章 界岭 仇无尽、莫小媚齐声道:“郡主高见!”范苑萍为欧阳灵芝诊断后便道:“欧阳女侠的状况和方戬一模一样,可以让瑞雪妹妹留下协助我,诸位都去吧!”莫小媚道:“我想留下来看护欧阳女侠,毕竟童季揆的党羽还有邱剑霜和姚安等还没缉拿归案呢。”戚彰宗知道莫小媚是因为郭惠之事内疚故此要照顾欧阳灵芝,便也开口道:“我也留下帮忙!”莫志旭道:“刚刚兄妹相认,我也想留下和我妹照顾方氏夫妇。”于是众侠便留下范苑萍、于瑞雪及邪王门诸侠并柳生父子在欧阳家大院,其余人都回南少林去了。 上得九莲山,进了山门,看见天空天能两师兄弟在为伤兵治疗伤势。众侠看见天空天能二僧伤势痊愈了,都又惊又喜。惊者便是倭寇和阉党都扫除了,还有谁会作恶?喜者便是二僧康复得如此快。伤兵看见朱常鸿回来了,一个个哭着上前道:“殿下千岁,你要为张千总报仇啊!那响马便在界岭府县界牌坊!”朱常鸿认得带头的两个,便问道:“王小乙、陈三,究竟发生何事了,张千总为何身亡?” 王小乙道:“张千总接到郡主娘娘的飞鸽传书后,便和弟兄们带着一众百姓从平海卫往西北方向的南少林赶去。行至界岭时,被一伙自称是松门山水寨的响马伏击。张千总被带头的响马一斧头给劈了。那伙响马的二当家叫领头的爹,使得是双枪,说把我几个放了回来,告知殿下,如若想百姓平安无事 ,便把他们的女儿妹妹徐菲儿交还给他们。”黄睿一听,提起双戟便怒骂道:“那徐氏父子作恶多端,杀父之仇我还没报呢!”杨者昌也道:“一日未帮兄弟报父仇,我一日都难以安寝!” 此时众侠都看着徐菲儿,徐菲儿没说话,面脸通红,默默流泪。朱常鸿道:“且暂不论的确是徐氏父子的恶行还是有人冒名顶替,我们都得往界岭走一遭。”阮鹤亭道:“对方知道我们和徐氏一家的恩怨,并且指名道姓要菲儿姑娘,恐怕真的是徐氏父子。”郑翠翎道:“师兄说得对的,对方既然要菲儿姑娘,那便麻烦菲儿姑娘和我们一道过去。如果是冒徐氏父子之名作恶,我们便杀贼救民;如果是真的......便再作打算吧......” 众侠皆无异议,但天色已晚,故此先安歇一宵。翌日一早,众侠起床,用过早饭,便带着原先攻打湄洲岛的福清官兵动身前往界岭。界岭与尖山寨一样,同在九莲山东南,不过比九莲山更远。故此路径尖山寨之时,邓清好奇想上尖山寨看范苑萍和于瑞雪为方氏夫妇治疗得如何了。朱常鸿道:“清师妹要懂事点,正事要紧,界岭还有几百条人命等我被救呢!”郑翠翎也道:“对啊,师姐,等救完老百姓,小师妹陪你一道上去尖山寨。”邓清见自己最亲的两位同门都如此说,便打消了上尖山寨的念头了。 到得了界岭,已是巳时,众侠便上岭,看见半山腰有座牌坊,上面写着“府县之界”四个大字。原来这界岭在福州府福清县和兴化府莆田县之间,故此这山岭便取名“界岭”。两府两县便在这界岭立一座牌坊,因为此牌坊既是福州和兴化两府之界又是福清和莆田两县之界,故此这牌坊便取名为“府县之界”。徐氏父子觉得在两府两县之界上作案,两边的官员都会扯皮对待,故此选此处埋伏。 第3章 菲儿回家 众侠隔远壁看见一个形体魁梧、年过五旬的壮汉,手持开山巨斧;一个手执双枪的青年汉子,正是徐志天、徐子文父子。牌坊顶还挂着张珣的人头。二人手下过百的喽啰看守着老百姓。徐菲儿看见居然真的是父兄行凶,伤心欲绝叫道:“爹爹、哥哥,少做些天杀的罪孽!”徐志天骂道:“逆女!怎么和你爹说话呢!?”徐子文却笑着道:“菲儿啊,爹爹和我只想一家团聚罢了,你看娘亲过世后,我家本就少了个亲人,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徐菲儿悲愤填膺道:“这就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么!?”徐子文似笑非笑地指着张珣的首级道:“菲儿,难道你忘了我家便是被大明朝这种狗官逼的造反的么?你变了,啥时候变得和朝廷走狗成一伙了?”徐菲儿道:“是的,哥哥,菲儿原本以为朝廷都是坏蛋,但我家落草为寇之后杀伤无辜旅人,把人肉做成包子难道不比朝廷更凶残?至少菲儿和福清县的两位千总跟着殿下一道抗倭寇打阉党保忠良救百姓,菲儿觉得菲儿好开心好实在,说实话自从娘亲过身之后菲儿没试过如此开心的!” 众侠听得徐菲儿如此表白自己,都很感慨。徐志天喝道:“逆女,你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不是姓徐,还以为自己是姓朱?”徐菲儿偷眼忘望了朱常鸿一眼,脸红了红道:“如果报国救民就是姓朱的话,那我便姓朱了吧!”郑翠翎听得这话,不禁望了望朱常鸿,只见朱常鸿脸上一面欣慰的表情。郑翠翎便上前低声在徐菲儿耳边道:“菲儿姐姐,还有一百多生灵掌握在令尊和令兄之手,千万别激怒他们。”徐菲儿一听,神态立马委顿起来。 徐子文看见徐菲儿软了,便对朱常鸿道:“千岁,天下都道你侠王爱民,况且我父子二人想要的也只不过是领回自己的骨肉至亲罢了。共聚天伦,天经地义。我徐家能一家团圆,这里的一百多百姓也能和其亲人团圆,可谓一举两得,望殿下三思!”朱常鸿咬了咬牙,此时一众福清官兵都跪下求道:“杀人填命,张千总跟随殿下而无故被徐氏父子杀害,天理国法不容,望殿下能为张千总主持公道!” 郑翠翎急急在朱常鸿耳边道:“师兄,目下即便击杀了徐氏父子,张千总也不会起死回生,但是若要杀徐氏父子,过百百姓必定殉葬!”朱常鸿点头低声道:“翠翎师妹放心,这个我自然知道。”然后朗声道:“徐公子,如果小王愿意把令妹交还你徐家,不知道该如何交还?”徐子文笑道:“这个好说,麻烦殿下告知平海卫送我一艘船舶,让我们带着百姓上船,待我的船出了火炮射程,便用小舟送百姓回来。” 郑翠翎听后,点了点头,写了一封信,然后把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了,然后转头向徐子文道:“徐公子,为了省事,我觉得我们可以此时便出发前往平海卫,毕竟徐公子和令尊保护着百姓走得慢一些。”徐子文觉得有理,只要百姓还在自己手中,便不怕郑翠翎耍啥阴谋。于是众侠带着原先张珣率领的官兵在前,松门山水寨的喽啰押着百姓居中,白莲教带着原先李锐平率领的官兵殿后。一行人来到了靠近海边的平海卫时,已经傍晚了。 武戈已经带着官兵在等候了,武戈上前禀道:“启禀殿下、郡主,船舶已就位。”徐子文对着武戈道:“就你一个人带着我的弟兄们上船!”武戈看了一眼朱常鸿,朱常鸿点了点头,示意按照徐子文的话做。于是武戈便带着松门水寨众贼并百姓来到海边的船边。只见此船长四十八长,宽二十丈,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徐氏父子看见大喜。武戈道:“这可以已经是我平海卫最好的船了,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也不过如此!老子要不是看在百姓脸上都不舍得给你!” 徐子文笑嘻嘻地说了声谢,指挥众喽啰押着百姓上船。武戈随即命令百来个水鬼各自准备小舟。徐子文道:“武指挥佥事,这是何意?”武戈道:“末将乃奉郡主娘娘之命尾随大船。徐寨主放百姓时我水鬼便自己把百姓接上小舟送回。”徐子文一听,再细看每个水鬼腰上都插着锤凿,知道郑翠翎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放百姓,便让水鬼凿沉船再救出百姓,自己这些喽啰便全葬身鱼腹了。虽然自己现下挟持着百姓,但是毕竟已经身在平海卫之中,官兵势众,有些甚至手持火铳,如果真的要来个鱼死网破,己方完全占不了便宜,况且对方目前已经示弱,肯放自己一马,得些好意需回手,于是也不敢吭声了。 到最后,就只剩徐菲儿还没上船了。徐子文催促道:“菲儿,快上船!”徐菲儿转身对朱常鸿道:“朱公子,菲儿说的是真心话,菲儿觉得能跟着你行侠仗义,可以补偿先前父兄作下的罪过......”朱常鸿点头道:“我都知道,但是为了百姓......且你一家团聚也好,你可以劝劝令尊和令兄,让他们改恶从善。我觉得,我们还会有缘再一道行侠的!”徐菲儿听得朱常鸿此话,顿时精神一振,问道:“朱公子为何如此肯定?”朱常鸿微微一笑道:“因为人以群分,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嘛!” 徐菲儿听得此话,高兴得眼含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擦擦眼泪笑道:“眼泪好讨厌,不停地留下来。”那边徐氏父子在呼喊:“菲儿快上船吧,不然我就不放百姓走的啦!”徐菲儿道:“朱公子,菲儿要走了,菲儿一定会让爹爹和哥哥放老百姓回家的!”黄睿道:“下次我二人联手,在水中抓住那些比服部秀三更坏更凶猛的敌手!”徐菲儿甜甜一笑,向朱常鸿、黄睿两表兄弟挥手告别。 第4章 准备出海 武戈对朱常鸿禀道:“殿下,末将已准备好船舶供殿下回京之用。”朱常鸿道:“谢谢武指挥佥事,但小王自有法子回京,不愿多耗朝廷之资。待水鬼营的兄弟把百姓接回,小王便把他们带回莆田县城。”说完朱常鸿便差人回界岭府县之界牌坊取下张珣首级,与尸身在牌坊下合葬,并开始奏折向朝廷申报李锐平并张珣以及一众在抗倭中殉国之官兵的抚恤金。此时,水鬼营已把百姓带回来了,一个没少。武戈道:“殿下,其实贼船还在平海卫的火炮射程范围围之内......” 朱常鸿道:“由他去吧。”原先张珣带领的官兵道:“殿下,难道就让张千总如此不明不白含冤黄泉?”朱常鸿道:“不,我比谁都想杀死徐家父子,但是菲儿姑娘也在船上。我宁愿放走一千个仇敌,也不愿杀死一个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兄弟!徐氏父子多行不义,不死在我们之手,也早晚自取灭亡。”武戈道:“殿下高义,末将自愧如不。眼下已然天黑,何不让各位在平海卫留宿一宵,明日再赶回县城?” 朱常鸿看看天色,想起带着这一百多号百姓,自己又缺少干粮,晚上带着一群百姓行军,若在遇到先前张珣之事,却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便答应福清官兵和莆田百姓都留在平海卫过夜。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别过武戈,众侠便率领官兵带着百姓回莆田县城。经过尖山寨时,恰逢邪王门和范苑萍于瑞雪姐妹二人带着方氏夫妇下山。众侠看见方氏夫妇都已无大碍,各俱欢喜。 范苑萍道:“方氏贤伉俪本就有武功底子,且欧阳女侠在云南点苍派学师多年,对本就是生长在云南的见手青也颇有研究,故此痊愈得快。”邓清道:“对啊哈,欧阳姐姐也是点苍派的,我记得先前在贵州襄助安邦彦叛变的桓寿杰也是点苍的!”欧阳灵芝道:“对的,桓师叔他因为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久矣。”郑翠翎道:“他和成文林、何茉莉都在北少林一役中对那幅羊皮有所图,而最后羊皮的全部以为李开疆所夺得。恐怕桓成何三人也追逐李开疆而去了。不知道冰姐姐他们能否先一步追上李开疆呢。” 邓清道:“那我们赶快回北方去襄助冰姐姐可好?”朱常鸿笑道:“清师妹就是想念冰姐姐,在回京向皇上复命之前我们还有几件事要做。”梁复问道:“有哪几件事?”朱常鸿道:“首先当然是要把众百姓平安带回莆田县城。然后还要送柳生叔叔父子回日本。最后还得要把静逸、定玄两位师太的骨灰带回普陀山安葬啊。”邓清嘟囔道:“那岂不很久都回不了京师?”郑翠翎揽了一揽邓清的肩膀道:“所以我们要尽快完成这些事啊。” 闲话休提,众侠把一众百姓带到九莲山下之时,徐光启、徐骥父子已经带着一众百姓的亲人在山麓等候了。百姓团聚,好不温情热闹,一时呼爹觅儿,寻兄找弟之声此起彼伏。众侠都无不感慨,邓清更是感动得流出泪来。郑翠翎看见徐光启还是独自闷闷不乐,心中奇怪,便问道:“莫非徐侍郎也有亲友被倭寇掳去,却觅不得踪影?”徐光启道:“此件说话不方便,容老臣到禅房内说清楚。”于是众侠便留着邪王门、白莲教、方氏夫妇和少林众僧在外面安抚一众百姓,然后便都跟着徐光启父子进了禅房。 进得禅房,徐光启见无外人,便叹了口气道:“目下今上怠政,国家权柄都落入魏阉之手。最近老夫得知,魏忠贤为了独揽大权,便诬陷东林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位大人,说即为大人收受熊廷弼的贿赂,把几位大人收监了。国快将不国了,老臣能不痛心?”朱常鸿惊道:“那位杨涟大人是否便是五年前红丸案时为力求先帝大皇兄驾崩真相的那位杨涟大人啊?”徐光启点头道:“正是。”朱常鸿哀道:“杨大人乃忠君爱国之贤臣,主上难道不知其冤?” 徐光启痛心道:“主上现下只醉心木工,却把朝政大事全权交付魏忠贤了,全国上下妖邪横行啊!”阮鹤亭目视朱常鸿道:“看来在追寻李开疆之前,还得先回京救出东林的六位大人。”朱常鸿点了点头:“以小弟和皇姐夫之力,怕是能与魏阉一斗吧?”郑翠翎道:“以小妹愚见,如果到平海卫借得武指挥佥事的一条船回京,此是最快的回京之路,顺道路上还可以经过舟山群岛上的普陀山,安葬静逸和定玄两位师太。” 第5章 别离 朱常鸿面有难色道:“今早才婉拒了武指挥佥事的船,一天不够又回去求人家给船?”郑翠翎两手一摊道:“师兄如果想魏忠贤任意妄为的话就别借咯。”朱常鸿一听,觉得有理,只好苦笑答应了。梁复道:“幸好白莲教、邪王门和方氏夫妇那几位对朝廷不满之人没进来,不然听得魏忠贤作恶又会群情激昂了。”朱常鸿道:“其实他几位的主旨和我们相差无几,都是抗击外敌,内反奸臣,只是他们兄弟几个激进得多。的确,此事不宜让他们知悉。”众侠点头应允。 待众侠再次出得山门后,众百姓已领回亲人各自归家了,南少林僧人也来报,静逸、定玄法体业已火化完毕,于瑞雪便前去领回师父师妹的骨灰。此时徐霞客向众侠行礼道:“这几个月跟随各位游侠,实在宏祖毕生之大幸。各位击水贼、救忠良、抗倭寇之事迹,在下都会将之记录在《徐霞客游记》之中。”倪天行笑道:“振之啊,如果你不会武就不要在这乱世之中到处乱逛了,不是每次都如此幸运遇到救你的侠客。”徐霞客向众侠挥手告别后便飘然而去。 徐霞客离开众侠后便继续旅游,后来徐霞客在崇祯十四年临终前将手稿交给长子徐屺,徐屺又将手稿交给徐霞客的好友季梦良。季梦良整理好《徐霞客游记》后,在崇祯十五年腊月十六日成书。但后来因为清顺治二年三月,清军屠江阴城,徐屺遇难,游记原稿被烧毁,季梦良抄本亦散失,故此徐霞客跟随众侠游侠之事不为人知。众侠送走了徐霞客后,天色已晚,便在南少林寺中安歇,一宿无话。翌日,南少林住持乌龙禅师领着少林僧众,开了一个水陆道场,超度鄱阳湖、北少林、湄洲岛、界岭等的遇难亡魂。 戚彰宗也告别少林师门,还俗上马回京接受官职,领职后前往宁远赴任。临行前乌龙禅师教诲道:“心怀佛则佛,保国卫民,此乃大善;彰宗天正,皆是虚影,身既无物,何况于名?”戚彰宗受教后,含泪辞别住持师伯以及一众少林的师兄弟。一切事情办妥后,众侠决定各回本处。众侠相聚时间不长,但是大家都以侠义为怀,肝胆相照,离别时免不了依依不舍。倪天行对朱常鸿抱拳道:“朱兄弟,我大邪王一向都是心狠手辣、心直口快的邪魔外道,朱兄弟莫怪!” 朱常鸿赶忙还礼道:“大邪王言重,大邪王行事敢作敢为,直言不讳这样才是江湖豪侠性格。”倪天行点头道:“我大邪王一向不喜欢官家人物,但闻知朱兄弟严惩介休豪强郝孝义,不念兄弟之情勇斗贪暴福王朱常洵,先前又和我们一起杀倭抗阉贼,我真心当你兄弟,所以也就不称呼你夏王殿下了。兄弟,你看今上昏庸,重用阉贼魏忠贤,忠良负屈含冤,百姓民不聊生,官吏不是贪赃枉法就是尸位素餐。兄弟为何不远离朝堂,和我们一起处江湖之远,自由自在,不问政事,岂不快活?” 朱常鸿道:“谢谢邪王的好意。只是一来这朝廷是祖宗基业,小弟不可抛弃,有愧于祖宗;二来,小弟要是不管这朝堂之事,大明朝若江河日下,到时群雄并起,兵连祸结,受苦的不还是老百姓?且新主也不一定比今上好。小弟只好匡扶皇上,驱逐阉党,让朝廷重回正轨,这才是百姓之福啊。”倪天行自觉地此话无可反驳,也不多劝。倪天行和莫志旭、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回浙江杭州府临钱塘昊天镇。莫小媚因此次南少林一役,对戚彰宗暗生情愫,后来下嫁了戚彰宗,并最后跟着戚彰宗到宁远赴任。 辞别了邪王门众人后,朱常鸿拍了拍杨顺我、杨者昌两兄弟的肩膀说:“两位打算何去何从?”两杨道:“圣教分崩离析,教中败类孔道、李守财、张差等都已为官家擒获,徐鸿儒、王森、张柬白等在山东败死,我们现下只想聚回各堂堂主以及诸多教众,重整白莲教。既知毁教仇人是李开疆、姚安等贼,非找到他剖腹挖心,祭奠朱雀堂堂主等众多先烈英魂不可。”朱常鸿道:“但愿白莲圣教以后可以改邪归正,不要再生事端。”杨顺我应道:“那还得要官府不要再欺压良民。”朱常鸿听得,心下不欢。 众侠亦别了南少林众僧,带着徐光启一家并柳生父子骑马直入平海卫,命县平海卫指挥佥事武戈速备好一艘最坚固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粮食、清水、兵刃、寒衣,一应备齐。当今皇叔夏王殿下到了,指挥佥事如何敢不奉命唯谨?众侠都在平海卫军营中饮茶等候。不到一日,武戈报称一切均已办妥。因为后来郑翠翎想到如若命武戈另外派船送柳生父子回日本,恐怕会惹人怀疑,引来皇叔通倭罪名,倘若被阉党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故此众侠宁愿花些时日送柳生父子回日本。 第6章 出海 众侠出了平海卫,上了船,便命扬帆向东。徐光启一家正要回松江府华亭县老家,于是便顺路坐上了众侠的船了。当时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向着北方行驶。舟行两日,朱常鸿和郑翠翎在底舱的窗洞中向外瞧去,只见白天的日头、晚上的月亮,总是在右舷上升,左舷落下,显然座船是径向北行。大海中航行,闲来无事,郑翠翎便邀朱常鸿到甲板上共赏海景。 二人上得甲板,清爽的海风迎面吹来,好不醉人,朱常鸿闭起双目,感到无比舒坦。还没等朱常鸿享用完,郑翠翎突然问道:“师兄舍得菲儿姑娘就此离去?”朱常鸿睁开双眼,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何郑翠翎会有此一问,于是便答道:“但是她父兄用老百姓来威逼我们交还菲儿姑娘,不舍得也没办法啊......”郑翠翎笑道:“然则师兄真的不是舍得菲儿姑娘?”朱常鸿道:“呃,同生共死过,说舍得是假的,翠翎师妹为何有此一问?”郑翠翎道:“因为小妹看得出,菲儿姑娘对师兄是有情谊的啊。” 朱常鸿解嘲笑道:“都是侠义道的情谊啊,不必大惊小怪。”郑翠翎微微一笑道:“师兄你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莫非你真听不懂她那句‘如果报国救民就是姓朱的话,那我便姓朱了吧’,这不是明摆着的意思么?”朱常鸿苦笑道:“那只是菲儿姑娘驳斥她父兄,一时所说的气话罢了,可能也没多想吧。”郑翠翎又道:“师兄你是不知道当初在梅兰山之时,我们碰着菲儿姑娘保护小公爷夫妻二人,师兄那时候还在福清县保护戚公祠。菲儿姑娘看见我们,张口便问你去哪了。” 朱常鸿又笑道:“先前菲儿姑娘一直都看见我和诸位一道,不见了我当然会问,何足怪哉?”郑翠翎嘟囔道:“师兄你就不认吧,菲儿姑娘喜欢你,但是黄表兄却是喜欢菲儿姑娘的......”话没说完,只见黄睿上得甲板来道:“常鸿啊,清姑娘晕船晕得厉害,你下去瞧瞧?”朱常鸿看见有借口避开郑翠翎的逼问,便一口答应下去看望邓清了。二人来到邓清所居住的船舱,只见邓清面如白纸。原来大海波涛颠簸,邓清自幼在陆地长大,这几天晕船,又苦于船中没有乌梅,整天介呕吐,叫苦不迭,一直都是范苑萍和于瑞雪二人照顾着。 朱常鸿问范苑萍道:“皇嫂,清师妹她有否大碍?”范苑萍道:“旱鸭子初登船出海,习惯就好。我已用厨房中的鲜姜片,让清妹内含外闻,又用手指掐了她手腕上的内关穴,那边还煮着水,准备加醋呢,希望能让她没那么辛苦吧。”正说着,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船身猛烈一侧,众侠一起跟着船身侧一倾,几乎摔倒,跟着半空中海水倾泻,直泼进舱来。甲板上水手高声大叫:“西洋海盗船!他们开炮轰击我船!”这一炮打在船侧,幸好并未击中。 过不多时,西洋海盗船又是一炮轰来,正中船头,船上登时起火。众侠急忙指挥水手提水救火,忽见上层舱中又冒出一个火头来,柳生十兵卫双手各提一大桶水,踢开舱门,直泼进去,将火头浇灭了。朱常鸿、郑翠翎刚走出舱门,只觉座船不住的团团打转,原来适才间海盗船一炮打来,将船舵打得粉碎,连舵手也堕海而死。众侠上得甲板,只见船后不远处有一艘西洋海盗船追着赶来,桅杆了望台上有个洋海盗用望远镜望来,然后叽里呱啦地向下招呼。他头顶的黑旗上白森森的骷髅头显得特别狰狞。 第7章 海盗横行 海盗船又一炮打来,阮鹤亭大声疾呼“趴下”,众人急忙趴下。那炮弹打碎了众侠所坐的船的桅杆,落在船头,把艄公和众水手个个炸得血肉横飞。海盗船越追越近,洋海盗的叫声也越来越清晰。待海盗船靠近的差不多了,一众洋海盗把套索抛过来,把众侠的船套住了。柳生宗矩大怒,一枚手里剑打出去,把套索割断。海盗又叽里呱啦的一阵乱叫。徐光启与西洋教士利玛窦交好,故此听得懂海盗说的是葡萄牙语,当即急呼:“诸位小心,海盗要放火枪了!” 众侠一听,急忙躲避找掩体。果然葡萄牙海盗一阵火枪打过来,幸好众侠都早已躲起来,故此没人伤亡,但葡萄牙海盗也趁机抛来套索上得众侠之船。有个海盗端着火枪小心摸索慢慢走进船舱,此处正好是阮鹤亭埋伏着。阮驸马手疾眼快,一个扫堂腿把那海盗扫翻在地后,顺手捡起他的火枪,用枪托把海盗砸晕。阮鹤亭把弄着火枪道:“不会使啊!”在阮鹤亭身后的徐骥道:“驸马爷,小人会用火枪!”阮鹤亭便把火枪交给徐骥。徐骥接过,又从海盗身上搜出铅弹。 后面的海盗看见前面有同伙中了道儿,都不敢向前,却不防罗子璇突然从船舱顶上站起,举起五雷神机,五枪过后,五个海盗中枪。但是五雷神机五枪过后又要重新填弹,海盗看见罗子璇在手忙脚乱地填弹,又叽里呱啦地举起枪来,罗子璇急忙躲起来。海盗看见罗子璇躲起来了,还是不依不饶地往罗子璇躲藏之处一阵乱枪打过去。他们觉得自己的火枪铅弹能够穿透木制的船舱顶,罗子璇即便是躲起来铅弹依然能将其杀伤。 就在海盗得意之际,只听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原本挂在船桅杆上的风帆直盖下来,把一众海盗都盖住了。原来方才罗子璇被海盗一轮乱枪打得急了,抬头一看,看见先前被海盗船炮弹打断的桅杆上还伶仃挂着风帆,人急智生,便用鸟铳把那伶仃挂着风帆的绳子打断,于是风帆便盖下来覆盖住一众海盗。后面上来的海盗急忙上前帮忙翻开风帆,但是朱郑二人的非标哦、于瑞雪的金针、柳生宗矩的袖里剑先后从船舱穿洞往外打,先后又打倒了十几名海盗。 海盗被打急了,后面上来的几十个海盗一轮火枪,几乎把船舱打成蜂窝。幸好众侠早已有经验,躲得远远的。阮鹤亭先前自恃武功高强,不擅也不喜用暗器,更别说火器了,此时发现面对手拿火枪的西洋海盗,自己竟束手无策。他翻到船舱后面,看见甲板上有个桅杆掉下来的滑轮,便用脚一踢,把滑轮踢飞出去,正好撞在一个海盗的胸膛,那海盗被撞得口吐鲜血。他旁边的另一个海盗立马举起火枪。阮鹤亭正想躲避时,背后的徐骥开枪把那海盗击倒。 其余海盗闻声纷纷赶来开枪,幸好阮鹤亭反应及时,早已拉着徐骥逃离。徐骥谢道:“多谢驸马爷的救命之恩!”阮鹤亭道:“徐公子言重了,方才你也救过本宫,彼此彼此。却不曾想到徐公子也精通火器?”徐骥道:“家父和利玛窦神父是至交好友,神父教会家父使用西洋火器,家父在传授小人,不值驸马爷一笑。”此时,上得众侠船上的海盗已近百人。众侠没法,只得退进船舱中。海盗也不敢进船舱,对着船舱一顿乱射。 在海盗的一通火枪过后,只听的船舱门后有人呻吟。一海盗走过去,揪出一老者,却居然是徐光启!原来先前海盗的一通乱射把徐光启的脚打伤了,故此徐光启没来得及逃进船舱里。徐光启海盗厉声喝骂徐光启,徐光启不卑不亢地用葡萄牙语回答,船舱中的徐骥一听,便心急了:“家父被海盗所擒了!”在旁的阮鹤亭道:“徐公子别慌,我们慢慢想办法。”奈何阮驸马并非郑郡主,他自己安慰着徐骥,却也没啥好办法。徐骥痛心自己的父亲受伤并被俘,于是丢了火枪举起双手走出来。 海盗上前不由分说,一枪托就把徐骥砸晕,然后耀武扬威地向着船舱内叫喊。徐骥娘子看见自己丈夫被海盗击晕后,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地也跟着出来了。于瑞雪怕徐骥娘子收到海盗羞辱,便紧跟着扶着徐骥娘子走出船舱来。众侠看见越来越多的同伴落入海盗之手,也没办法,一个接一个学着徐骥的样子,弃兵刃双手举起走出船舱来。有个海盗看见于瑞雪天仙般的美貌,嬉皮笑脸地上前动手就要摸于瑞雪。 第8章 收押众侠 红尘女侠生性端庄高傲,哪容得西洋海盗如此放肆?她看准了海盗右手的来势,侧身避过,双手使起分筋错骨手,便把那海盗的右手掰脱臼了,顺手扣着海盗的脉门把海盗挟持着。其余海盗纷纷举起火枪对准于瑞雪,众侠手中也暗扣暗器,双方形势再次剑拔弩张。此时只听得一声呼喝。众侠举头一望,只见几个海盗簇拥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传教士模样的西洋人上了船来。那传教士语气严肃地训斥那帮海盗,神情庄严。那帮海盗却异常敬重那位传教士,个个都俯首听训。 训完那群海盗后,传教士转身扫了众侠一眼,看见众侠面上并没有先前见过被海盗拦劫时其他中国人的那些惊恐的神情,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当下便用汉语道:“各位中国的朋友你们好,鄙人是来自葡萄牙的米克耳神父。”邓清病恹恹地问道:“妖道,你想把我们几个如何处置?”还没等米克耳回答,徐光启便用葡萄牙语说话了。米克耳大惊,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国老者会说葡萄牙语,于是便和徐光启用葡萄牙语交谈起来了。众侠看那米克耳越说,神色越是凝重。 正说着,又一群海盗众星捧月般地拥着三个头目上前。正中一个身材矮小却威武异常,但左眼带着眼罩,显然是只有右眼能视,但就是那能视的右眼却目露凶光,左手戴着个铁钩,众侠猜想必是先前抢劫时和人打斗手腕被斩断。左边那个身材高瘦,面容瘦削,从右眼眉到左嘴角有道刀疤,手持一把西洋剑,怕是个西洋剑士;右边是个身材肥大的壮汉满面虬髯 ,双臂赤裸,露出两臂筋肉。 米克耳对着中间的头目道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那人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时不时双眼又看过来众侠这边。邓清被这人的目光看毛了。后来那人又变成不住地摇头,米克耳看像是在劝说那人,但是那人却不听。旁边的壮汉却握着拳头怒吼着。邓清低声问郑翠翎:“翠翎师妹,他们在说些啥?”郑翠翎道:“我也听不懂啊,可惜徐侍郎在他们手上,无法给我们翻译。”最后,中间那个头目左臂铁钩一挥,上来几个海盗拿着火枪指着众侠,又几个海盗上来给众侠手镣。 众侠都目视郑翠翎,郑翠翎低声道:“走一步算一步,可以的话别搞得鱼死网破。我几个死了不要紧,柳生叔叔谁送回日本?于女侠的师父师妹谁安葬?东林六君子谁去救?李开疆谁去追寻?”众侠听得郑翠翎如此说,也没办法,只好任由海盗来铐锁众人。锁好后,海盗又来推着众侠过他们的海盗船。上了海盗船,众侠被海盗关进船舱的牢房中。不一会,海盗带着徐光启、拖着昏迷中的徐骥和众侠关在同一牢房中。 众侠看见徐氏父子回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都很欣慰。徐光启原先中了火枪的脚被包扎起来了。徐光启道:“他们给老夫把铅弹挖了出来,还包扎好了。”邓清惊道:“那岂不是很疼,徐侍郎?”徐光启道:“他们给老夫打了麻醉针,不怎么疼。”范苑萍奇道:“莫非西洋葡萄牙人也会施针刺学位镇痛?”徐光启道:“不不,不一样,这种其实和中国的麻沸散道理差不多。老夫对那神父说我们是大明皇帝的使者,故此海盗有所顾忌。他们也去把我们的行李物品搬上海盗船,应该会搜出先前皇上的圣旨。” 郑翠翎道:“感谢大明天威。如果他们有所忌惮,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就看得如何博弈了。”徐光启道:“对啊,哎,就是不知道犬儿......”话还没说完,范苑萍喜道:“徐侍郎,令郎真的只是晕过去罢了,并无大碍,请徐侍郎放心。”徐光启和徐娘子听得此话,都放心了。梁复问道:“方才那些葡萄牙人都说了些啥啊,徐侍郎?”徐光启道:“老夫听方才米克耳神父和三个头目的对话,身材矮小的是该海盗船的船长,名叫波尔;高瘦的剑士叫卡洛斯,那个壮汉叫马丁。” 邓清笑道:“好奇怪,都是些啥名字!”徐光启道:“西洋人的名字都是如此,老夫已习以为常了。那神父要求波尔船长释放我们,不要与大明交恶,但是波尔不肯,听他的意思是要用我们作为筹码,和皇上讨价还价。”于瑞雪问道:“西洋人想要啥?”徐光启道:“这个他们却是不曾提到。”柳生宗矩道:“怕是诸如割地要钱之类的吧?”朱常鸿怒道:“我们岂可就范?西洋人太小觑我中华男儿的傲骨了!”阮鹤亭却埋怨徐光启道:“徐侍郎,是您告知葡人我们几人的身份?” 郑翠翎道:“这也不能怪徐侍郎,当时火烧眉毛,徐侍郎说出来也是一种缓兵之计,让葡人不敢轻举妄动。稍后看时机逃生便是了。”此时徐骥悠悠醒来,徐娘子趴到徐骥怀中哭泣。徐光启告知徐骥此时众人的境况后,徐骥柔声安慰妻子。徐光启道:“还有就是,那个马丁还说想与各位比武。”邓清一听“比武”二字,差点没跳起来,笑道:“论武功,他们西洋人肯定不是我中华儿女的对手吧!到时候说好了,如果我们赢了便要释放我们。” 第9章 米克耳神父 正说着,忽然舱门打开,米克耳带着几个海盗进来。来到关禁众侠的牢房前,米克耳从怀中拿起一本圣经,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道:“很抱歉带给各位一个坏消息,刚才波尔船长决定一个小时之后把各位处以死刑。”众侠大惊,没想到西洋海盗这么快决定处死他们。邓清叫了一声:“师兄!”便紧张地抓着朱常鸿的手。朱常鸿轻拍着邓清的双手柔声安慰。郑翠翎问道:“为何要处死我们?” 米克耳道:“一则我们船上的清水粮食本来就没为各位预留,二来各位刚才打伤了我们许多船员,这是应有的惩罚。”黄睿大骂道:“你这妖魔,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米克耳面无表情的望了望黄睿道:“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你们即将被主召回他的身旁。孩子,愿主保佑你们平安喜乐。”黄睿喝道:“妖道休要再妖言惑众了!给老子滚!”众侠也没好气理会米克耳。米克耳面不改色说道:“现在只有一个神能拯救你们,孩子,信上帝,得永生!”一边说一边从圣经中拿出一条钥匙。 米克耳用圣经遮挡,且说的是中国话,海盗不知道米克耳做了什么手脚。众侠一见,心中大喜,但仍不形于色。米克耳目视黄睿,然后走前一步打开圣经作诵读状,但口里的汉语却是道:“只有主赋予鄙人这件神圣的外衣,他们才不会怀疑鄙人偷走了钥匙。”黄睿会意,冲上前隔着栅栏双手抓住米克耳的神父衣服激动大骂。争执间钥匙掉进牢房,但幸好黄睿的骂声覆盖了钥匙掉在木板上的声音。范苑萍急忙上前一脚踩住,然后作劝阻黄睿状。 三个海盗见黄睿对米克耳神父无礼,一边骂一边打开牢房门要进去抓黄睿出去打。另有两个海盗还在牢房外持枪警戒着。黄睿见了没办法,只好任由海盗拖他出去打。范苑萍开始用钥匙试着开众人的手镣。朱常鸿、邓清、梁复、郑翠翎都试过了,还是开不了。众侠心慌道:“莫不是这钥匙就是开黄睿的手镣的?”米克耳听得海盗的喊叫声,急切地低声道:“要快点,他们就要回来了!”范苑萍再去试试开阮鹤亭的手镣,手镣应声而开,众侠大喜。此时,两个海盗已经拖着被打完的黄睿回来了。 阮鹤亭低声对米克耳道:“神父,麻烦先让开下。”米克耳依言让开。一个海盗打开牢房门,另一个推着黄睿进去。那个推黄睿的那个海盗眼尖,一眼看见阮鹤亭的手镣开了,举枪叽里呱啦大叫。阮鹤亭用手镣一甩,手镣飞起,把海盗的火枪打歪。郑翠翎手疾眼快,上前点了那海盗的穴道,但同时海盗手中的火枪已“嘣”地开了一枪。这一枪声惊动了牢房外的四个海盗。四个海盗一齐一边“叽里呱啦”的喝骂,一边举起火枪。黄睿不等四个海盗开枪,抓起那被郑翠翎点了穴道的海盗就往四个海盗扔过去。 因为船舱内的牢狱狭窄,四个海盗是两个前面两个后面站立的。他们见自己的同伴被人扔过来,当心火枪伤及同伴,前面的两个海盗急忙丢了火枪用手来接被黄睿扔过来的同伴。但西洋人挺型是何其庞大,前面两个海盗接住了同伴,也都被撞倒在地。阮鹤亭紧随被扔的海盗其后,在前面两个海盗被撞倒后,身手点了后面两个海盗的穴道。倒下的两个海盗一边骂一边推开同伴时,就已经被阮鹤亭点穴制住。众侠听到甲板上一阵骚乱,想是方才海盗的那一枪也已经惊动了甲板上的海盗了。 阮鹤亭不敢迟疑,把墙上的钥匙全部去下,抛给众侠。众侠很快解开自己的手镣,给五个海盗带上,并将五人锁紧牢房。一切停当,众人便跟着阮鹤亭走出牢狱。米克耳追上来道:“孩子们,请麻烦帮我一个忙!”朱常鸿问道:“啥忙?”米克耳道:“挟持着鄙人。”众侠会意,邓清上前抱拳道:“得罪了!”上前便扣住米克耳。郑翠翎道:“感谢神父救了我们一命,但神父为何要救我们?” 米克耳道:“方才一众船员劫下了各位的物品,我看见里面果然有着大明皇帝的圣旨,各位肯定身份非凡。为了不惹怒大明,所以鄙人建议船长放了各位,船长不懂汉字,所以不信鄙人,故此鄙人才私下救下各位。”众侠一一称谢,便捡起五个海盗扔下的火枪冲上去。阮鹤亭带着众侠冲上甲板,刚一露头,便有一火枪打过来,幸好没打中。阮鹤亭这才躲闪起来,并制止众侠再往上冲。郑翠翎叹气道:“我这几个人怕是干不过这一船手持火枪的海盗了。” 第10章 比剑 邓清说道:“我们手上却是有这米克耳神父啊。”朱常鸿道:“但是我们一露头便有几十杆火枪招呼,难道就这么一直和他们耗下去?”众侠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得惊雷乍发,继而暴雨骤降,罗子璇听得大叫道:“太好了,天助我也!”邓清问道:“他们有上百杆火枪,我们手头上就只有五杆,有什么好的?”罗子璇道:“下大雨了,可就是把西洋海盗的火枪都淋湿了,他们的火枪就不能发射,那么我们害怕什么?” 果然,众侠听得甲板上的西洋海盗们气急败坏地叽里呱啦大叫,但没发一枪。米克耳道:“那位神枪手猜得对,船长和船员们的确都因为火枪被淋湿用不了而着急。”罗子璇露头一看,只见狂风卷着雨点带起大浪向海盗船打来,天上黑云一层又一层,好像要向海盗船压下来一般,东方天际刚刚出现的一点曙光也被黑云遮掩了。突然雷声轰鸣,电光疾闪,厚厚的云层,便似给炸开似的,电光一闪,罗子璇看见那单眼左手装着钢构的海盗船船长带着上百海盗站在甲板上。 众侠看见罗子璇露了头海盗也没开枪,都放心地上了甲板。那边,波尔船长在一众的海盗簇拥下向众侠这边喊话。徐光启当即翻译道:“他们还是想和诸位比武。”朱常鸿道:“问他们想比啥?”徐光启把话翻译过去了。波尔喊道:“比三样,击剑、枪法、徒手搏击!”朱常鸿回问:“如果他们输了呢?”波尔道:“如果我们输了,我们不仅不会为难诸位。诸位想去何处,我们都会把诸位送到目的地!如果诸位输了,便请大明皇帝用每人十万两白银赎回诸位!” 邓清笑道:“不曾想到原来我身价如此高!”罗子璇也笑了:“前几个月在贵州,我一文不值。现下我却和皇子殿下等价,甚好甚好!”朱常鸿又问过去:“你们想先比啥?”波尔指了指卡洛斯道:“我这位朋友叫卡洛斯,因为剑快如电,故而人称‘斩天雷’。就让他首先出战好了。”朱常鸿道:“可是原本我们的兵器都被你们没收了!”波尔铁钩一挥,一个海盗抱着一个袋子甩着扔过来。柳生宗矩一把手里剑打出。手里剑把袋口的绳子割断,袋口张开,众侠的剑都飞了出来。 阮鹤亭跃身跳出,如大鹏一般往自己的晶石剑直飞过去。接过剑后,乘着势头一剑,向卡洛斯肩头直刺过去。卡洛斯万想不到阮鹤亭出手如此快捷,总算他是葡萄牙的剑术高手,又受过法国与西班牙名师的指点,危急中滚倒在地,举剑一挡,铮的一声,火花四溅,站起身来,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波尔船长在一旁拍手叫好。此时众侠都捡回自己的兵器,邓清嘟囔道:“如此出彩时机却被驸马哥哥抢了去!”朱常鸿道:“清师妹休要胡闹,此战关乎国体。你若输了,自己掏个百万两来赎人?” 那边厢阮鹤亭和卡洛斯两人展开剑术,攻守刺拒,斗了起来。众侠细看卡洛斯的剑法,见他回挡进刺,甚是快速。此时乌云密布,大雨下个不停,半空中忽然打了一个霹雳,雷声着实吓人。看见那瓢泼大雨,阮鹤亭突然灵机一动,剑法忽变,全是虚招,剑尖即将点到,立即收回,这是武当派真武剑法中的“水神剑式”。真武大帝又为北方水神,故此当初武当派创设此剑式时,便是按照“水无常态”的意思来。此剑式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全屏使剑者来,非常随意,而此时阮鹤亭正是想不断用虚招麻痹卡洛斯。 果不其然,卡洛斯剑法虽然高明,但这样的剑术却从来没有见过,只见对方剑尖乱闪,似乎剑剑要刺向自己要害,待得举剑抵挡,对方却又不攻过来。西方剑术之中原也有佯攻伪击的花招,但最多一二招而已,决无数十招都是佯攻的,心想这种花巧只图好看,有何用处?逐渐地,卡洛斯也开始对阮鹤亭的套路疏于防范了。阮鹤亭、卡洛斯正打间,只听得天上,金蛇乱舞,雷声隆隆。 阮鹤亭看见天雷手中的西洋剑是铁剑,自己的是晶石剑,恐卡洛斯会有被雷电击毙之虞。当下趁着卡洛斯西洋剑刺来,阮鹤亭挺起晶石剑也刺过去。两剑交加。阮鹤亭手腕一转,晶石剑拨着西洋剑转了个圈,晶石剑已刺到卡洛斯的剑柄。阮鹤亭用晶石剑剑身一拍卡洛斯握剑的五指。卡洛斯吃痛,五指一松,西洋剑脱手。阮鹤亭再用太极剑法把西洋剑一引一抛,把西洋剑抛至远处。天雷落下,正正打在那西洋剑上。 第11章 斗枪 一众葡萄牙海盗高声惊叫。邓清更是拍手哈哈大笑道:“要不是我们的神剑驸马,你号称‘斩天雷’的卡洛斯早就被天雷斩了!”众侠看那邓清的神情,貌似早已把晕船之苦抛诸九霄云外了。卡洛斯右手手掌贴在左肩,向阮鹤亭行了一个礼,说了一句葡萄牙话。米克耳神父说道:“驸马,卡洛斯说,你是上帝派遣落凡间拯救他的!”阮鹤亭向卡洛斯抱拳还礼道:“言重!” 那边波尔船长也显然被阮鹤亭的武功和人品所折服,一边拍手一边向着阮鹤亭竖起大拇指。朱常鸿道:“第一场比试多谢葡萄牙朋友承让了,请问波尔船长第二场比试比什么?”波尔船长走前一步道:“第二场比试,就由我亲自来吧!”朱常鸿道:“甚好,不知道船长想比啥?”波尔右手舞了一舞手中的燧发枪道:“比试枪法,如何,敢比么?”罗子璇一听大喜道:“造化造化,这场比试分明是我的好买卖!”众侠这边就只有罗子璇和徐骥会用火枪,而且徐骥刚晕不久,于是也便同意让罗子璇出战了。 波尔把自己的海盗帽子用一条长长的绳子吊在桅杆前,自己却站在离桅杆百步之处。当时雨停雷歇,但是海风还是把波尔船长的海盗帽吹得左摇右摆。波尔双手擎枪,凝神屏息,在看海盗帽子摇摆的规律。在场双方都紧张得和波尔一般屏住呼吸,在波尔船长和海盗帽之间来回看,现场鸦雀无声。直到波尔扣动扳机,“嘭”的一声,一个海盗和徐骥都上前看海盗帽时,只见那帽子的骷髅头两眼之间穿了一个弹孔。海盗那边欢呼不断:“波尔船长不愧是欧罗巴第一神枪手!”这一局,海盗一方显然是坐和望胜了。 邓清见状,急急把罗子璇拉到一旁问道:“子璇,人家这一手,你能行不?”罗子璇双手一摊,面有难色道:“不行,要不换你上?”那边波尔紧催罗子璇出战,邓清拉着罗子璇道:“实在不行要不换徐公子上吧?”罗子璇笑道:“这局输了,还有第三局决胜负啊!你一姑娘家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不等邓清回话便甩开邓清的手大踏步向波尔船长走过去。 罗子璇走到波尔跟前,指着还悬挂在桅杆前的那海盗帽问道:“波尔船长,是不是只要能打中那海盗帽就算是胜?”波尔道:“我打中了,你要是也打中,那这一局便算是打和。”罗子璇轻蔑地笑了一下:“小样!”说完举起右手的五雷神机,对着海盗帽的方向突然就开一枪。海盗和徐骥上前看时,只见海盗帽上还是只有那个先前波尔打出的,骷髅两眼间的弹孔。此下,徐骥便失望了,一众海盗狂叫道:“中国人没打中!中国人没打中!” 罗子璇笑道:“没眼力见!我的火枪铅弹可是从波尔船长先前的弹孔穿过去的!”一众海盗便狂笑道:“海盗帽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打中海盗帽已经实属不易,你居然吹牛说是从船长先前的弹孔穿过去?你咋不说你会飞天?”罗子璇对波尔船长道:“船长,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一起到桅杆上看看便一清二楚了。”说完便自己先往桅杆走。波尔船长道:“有什么可看的?”说是这么说,他他自己也跟着罗子璇走。众人不知道罗子璇葫芦里买什么药,都好奇地向桅杆围过来。 桅杆上除了一个单孔,啥都没有,波尔一边挖打在桅杆上的铅弹一边道:“这便是我先前那一枪打出来的铅弹,有什么......”话说到一半,便没说下去了。众人看波尔面色大变便都看看那弹孔,弹孔里有一颗铅弹,但波尔手中也挖出来一颗!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知道,波尔船长手上的铅弹是后面罗子璇射出的,还在弹孔里的才是波尔自己打出来的。罗子璇和波尔站在同一个位置,子弹一前一后打在同一个弹孔中,这意味着罗子璇没说谎,方才罗子璇的一枪的确穿过了波尔先前在海盗帽上打穿的弹孔! 现场就只有邓清拍手欢呼,海盗一方被罗子璇的枪法震惊了,说不出话来;中国侠客这边个个心中暗喜,但不变夸赞自家人。此时波尔身边的马丁吼道:“有什么好欢喜的?此局平手!”波尔缓过神来,也道:“对啊,比试前说好,打中海盗帽的便算赢了,你和我都打中了,故此该局的确是平手!”虽然明显在比试枪法这一回合中罗子璇比波尔技胜一筹,但是的确比试前说好,只要射中海盗帽便算赢,故此西洋海盗说此局平手也不算错。 第12章 对拳 波尔指着马丁道:“我右手边的这位朋友名叫马丁,因为有些力气,故此别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名叫‘神力王’。他久闻东方的中国是勇士的国度,一直想寻觅机会和中国勇士比拼一下徒手搏击,不知道贵方有否敢应战的勇士?死伤各安天命!”那边黄睿也弃了双戟,上来道:“拼力气么?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马丁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身型比自己小一圈的东方汉子,嘲笑道:“我的拳头有个千百斤的力道,我怕一拳打在你身上,你不知道上哪找回你的尸身!”黄睿也笑道:“小爷不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大力气,因为试过小爷力气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了!话说回来,此场比试是比拳脚力气还是比口舌功夫呢?如果是比口舌功夫的话小爷便要下去了!”马丁哈哈大笑道:“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率直之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马丁也不等黄睿回答,紧握拳头便向黄睿冲来。马丁那小山似的身型在海盗船上奔跑,还真有点山摇地动之势,船面左右摇晃不定。黄睿看这架势,也不敢托大小瞧马丁了。马丁扑上前来,拳头朝着黄睿面门雨点般打来。黄睿左闪右避,虽然都一一避过马丁的拳击,但是还是感受到马丁的拳势是拳拳生风,心中不禁暗想:“方才不是说要交我这个朋友么?为何出手还是如此凶猛?” 黄睿身型在汉人中算是健硕的了,但是相对马丁这巨人还是显得小巧了些,加之黄睿有武功底子,身手灵活,于是便在马丁周围或如走马灯一般旋转。马丁为了追打黄睿,肥大的身躯便像被黄睿牵着牛鼻子一般转来转去。闪着追着,二人不知不觉间转到了海盗船的桅杆处。马丁也深知自己如果继续被黄睿戏耍,迟早会筋疲力尽而输,但先前卡洛斯在第一局比剑时已经输给了阮鹤亭,自己此时再输,便是三局输其二了,而且马丁为人性急,故此越发焦躁,拳势更是一拳猛于一拳。 黄睿看见戏耍马丁戏耍得差不多了,此时居然不避,直接扑上马丁身上,双脚站在马丁大腿上,双手攀着马丁双肩,黄睿这样站在马丁大腿上,才和马丁同头高。马丁哪会想到先前还是到处闪避的黄睿此时居然猛扑过来,几乎与自己面门贴着面门?于是一时冲动,挥拳向黄睿背脊击来。黄睿机警,一个翻身闪到原本身后的桅杆后面躲避。马丁就这样一拳结结实实地捶在自己胸膛,当场打的自己眼冒金星。马丁自己重重地打了自己一拳后,一时火冒三丈,挥拳追打黄睿。 黄睿依旧一闪,马丁一拳打在海盗船的桅杆上,登时把合抱的粗大桅杆拦腰击断,十丈高的桅杆桅杆倒塌下来!桅杆了望台上还有个负责了望的海盗,听雨息雷后便又上了了望台了望了。如果他从十丈高之处摔下来,必死无疑。马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冲上前接住那海盗。但是自己走避不及,却被桅杆压住了腿。马丁一声惨叫,急忙想搬开桅杆,但哪里搬得动?众人都慌忙上前救助,但人多手脚乱,一时也动不得那桅杆分毫。 黄睿也上前道歉道:“朋友,对不起,我方才看见你奋不顾身地救助自己的伙伴。原来你也是条好汉,我先前不应该如此戏耍你。为表歉意,就让我来救你吧!”于是又对众人说:“我把桅杆抬起,你们便把老马拖出来吧!”马丁道:“好,朋友,我相信你可以,来吧!”众人见马丁都无异议了,便都让开让黄睿来抬起那桅杆。 只见黄睿扎起马步,双手托着桅杆,大喝一声:“起!”桅杆居然真的被黄睿慢慢地抬起来了。众海盗都惊呆了,因为那桅杆有十丈长,两三个大汉合抱粗,加上了望台、帆布、绳索、滑轮、挂着的雨水,至少有两三千斤重,方才一种侠客、海盗都抬不起,黄睿确实仅凭一己之力就抬起来了。还在一众海盗发呆之际,众侠已经合力把马丁搬出来了,范苑萍急急上前查看马丁的伤势。 黄睿放下桅杆后,马上扑上前问道:“老马他伤势如何了?”范苑萍面色沉痛地摇了摇头,究竟马丁伤势如何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大炮 当时范苑萍告知众人:“马丁的左腿已被桅杆压坏,若不截肢恐有性命之虞。”海盗中也有一个懂医术的,名叫西芒,方才便是他为徐光启打麻醉药挖铅弹的,他也觉得范苑萍说得对。但同时他也面有难色道:“方才我为了医治被你们打伤的人,麻醉药已经用完了。”范苑萍微微一笑道:“你为了医治被我们打伤的人用完了麻醉药,那就用我们的麻醉药好了!”西芒大吃一惊:“你们居然会随身携带麻醉药?”波尔闻言,便下令海盗把众侠原先的行李都奉还了。 范苑萍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药囊,倾囊倒出少许药粉在瓷碗中,命海盗加水煮沸后让马丁服下。此药就是当初于瑞雪给徐志天治痛风的麻沸散了。西芒大呼奇怪,徐光启道:“当你知道这位淑女的师承后,你就绝对不怀疑这位淑女的医术了。”西芒便请教范苑萍,范苑萍笑而不语。半盏茶时间,马丁便说开始觉得麻木了,众海盗都惊呼东方中国人有魔法。波尔觉得事不宜迟,便让范苑萍和西芒把马丁推下去截肢。 此时,波尔向众侠讲述他们的来历:葡萄牙人自嘉靖三十六年开始在广东香山县海边的一个叫澳门的渔村落聚,中国万历八年时,西班牙借口皇室姻亲继承关系把葡萄牙吞并了。波尔等人便因此长期盘踞在中国澳门葡萄牙,并经常到大明、东番、琉球、朝鲜、倭国沿海,或行劫或传教或经商,也有和荷兰国的海盗进行海战。之前轰击众侠所坐海船的大炮就是打赢荷兰海盗的缴获的。朱常鸿向波尔船长道:“船长阁下,我大明想要向贵国购买大炮,放在关锦防线抵御建虏。” 邓清问道:“师兄,我们大明不是也有炮吗?为何要买西洋大炮?”朱常鸿答道:“大明是有大炮,不过很多都是小型的,马上骑兵使用的佛郎机炮。大型炮在制造工艺上还是西洋的技高一筹。”郑翠翎道:“是啊,大明能造大炮,但是容易炸膛。当年辽东总兵、宁远伯李忠烈到朝鲜抗倭,攻打平壤时用大炮轰击城墙都是冒着炸膛的危险。刚才西洋大炮轰击我们做得海船连续两炮也没见炸膛,所以他们的大炮应该比大明的好。” 米克耳道:“那就太好了,殿下,我们经常与荷兰海盗打仗,也缴获了他们好多大炮,其实荷兰国的大炮比我葡萄牙的还好。”朱常鸿好奇问道:“原来不止葡萄牙,红夷海盗也来了大明沿海?”因为荷兰人红毛绿眼,故此明朝人称荷兰人为红夷。米克耳道:“然也,去年八月荷兰海盗侵占中国台湾西南部,先在大员建热兰遮城,后又在赤嵌地区建普罗文查城等城堡,做为军事侵略统治据点,并使用武力镇压高山族,烧毁村社。”邓清问道:“台湾是什么地方?在哪里的?” 朱常鸿答道:“那台湾在福建的东方,故古称“东番”;商船横渡海峡时,习惯上以台湾北部高山为辨别方向的标记,因山势如罩鸡之笼,故又称‘鸡笼’。万历年间,因台湾‘地形如弯弓,浮海如平台’,遂称之为‘台湾’。”米克耳道:“殿下说得对。大明万历三十二年八月,荷兰将领韦麻郎率军舰两艘偷袭澎湖,伐木作舍,拟长久占领。大明朝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率兵面责,荷兰方面理屈,于十一月退出澎湖,但他们还是不时出没于大明沿海。为了争夺开发利益,我们与他们对过很多次仗,互有胜负。” 郑翠翎道:“我听说天启二年五月,红夷舰队再次侵占澎湖。四年二月,福建巡抚南居益派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等收复澎湖,擒红夷将领高文律。原来荷兰海盗还没走的啊?”朱常鸿想道:“待我回朝,禀明圣上,早日派水师驱逐红夷海盗!对了神父阁下,麻烦你到时候和我等一起上京面圣。”米克耳点头应允。众海盗因中华侠客帮忙救助伤者,且个个身怀绝技,都不禁钦佩起来,对众侠敌意渐消,反而越发亲近。 第2章 郑芝龙 到得天明,众侠听得葡萄牙水手叽里呱啦大叫着。波尔船长用望远镜远眺,大叫道:“不好了!前面遇到倭国海盗船,那船上的倭寇,专要劫掠客商,快些扬帆驶远!”米克耳给众侠翻译了船长的话语。谁知海盗船的桅杆已被神力王打断,海盗船走不远,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倭寇船只逐渐逼近。那大船倭寇,见有大船落单,以为有买卖送上门来,忙放三四十艘小艇,尽执倭刀挠钩,想来抢夺货物。朱常鸿叫各船上众侠葡兵,都拿器械立在船头,准备厮杀。 那倭寇的小船,团团裹拢来,东张西望,思量如何上得葡萄牙海盗船。众人尽把兵器使开,但架不住倭寇船多,七手八脚,不顾性命的钻来。近船的被众侠砍翻几个,只是不肯退。郑翠翎叫葡萄牙炮手放炮,炮手架起大炮,点上药线,震天的响了一声。那炮药多力猛,若距离一里半里,无不立为齑粉,只因近了反打不着,都望远处冲去,倭寇全然不怕。众人无可奈何,只好抵住。相持了半日,郑翠翎道:“大炮打不着,用火枪打。”船上几十个个海盗,围着大船排成一行,直射过去。 众倭寇挡者披靡,倒打伤了好些,方才害怕,都退回小艇上,一字儿守住。倭寇倒也狡猾,将生牛皮蒙着,火枪就打不进,只是不放出套。邓清急道:“陆地可以施展,这水面上不可用力。这些倭寇又不顾性命,怎么办?”阮鹤亭道:“找柳生父子来,跟倭寇对话!”朱常鸿道:“你看我都把柳生叔叔忘了!”于是朱常鸿便请柳生宗矩向对面的倭船喊话。 对面倭寇船队不见有动静。不一会,倭寇放一个小艇拢来,一个二十出头倭寇打扮的人摇手用中国话喊道:“不可放火枪!”又叫道:“我是这伙倭寇海盗的首领。这些都是倭国平户上的穷倭,不过要讨些赏赐罢了。”待那通事上得葡国海盗船,那人向众人拱手抱拳道:“小人名叫郑芝龙,乃福建泉州府南安县石井镇人氏。”朱常鸿奇道:“哦,你是大明人?”邓清喝问道:“那你为何依附倭寇,扰我同胞?” 郑芝龙说道:“小人十七岁时,因家庭生计艰难,和弟弟芝虎、芝豹赴广东香山澳门投靠舅父黄程,舅舅是个海商,在澳门从事海外贸易,小人便留在舅舅身边做帮手,协助商务。天启三年舅舅谴小人押送一批货物到日本平户给在那常住的泉州人李旦,李旦觉得小人能干可靠,收为义子,并交给一部分资产和船舶给小人。不数年,小人获巨利成为倭国巨贾,并熟悉海外事情,又善外交,受到平户藩之家臣田川昱皇赏识,与其女田川松缔婚,育有一子,最近才刚满一岁。” 黄睿奇道:“方才你不是说是经商的吗?现下为何又干这海盗勾当了?”郑芝龙笑道:“小人是海商兼海盗。”众侠不解。郑芝龙解释道:“时而海商时而海盗,究竟是何时海商何时海盗,就取决于朝廷了。”众侠顿时明白:朝廷如果实行海禁就是海盗,朝廷开海禁就是海商。朱常鸿劝郑芝龙道:“这海盗营生毕竟有危险,先生既有才能,何不为朝廷出力?”郑芝龙道:“谁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啊,我也想归顺朝廷,苦无人引路。”朱常鸿道:“先生若不嫌弃,小王愿当这引路人。” 郑芝龙吃了一惊,重新打量朱常鸿。十兵卫看见郑芝龙将信将疑,便拿出天启皇帝的圣旨,又向郑芝龙介绍众侠的身份。郑芝龙听到这伙人居然有当今皇叔、郡主、驸马、都统、提督和先皇贵妃等,又惊又喜,当即拜谢:“若得殿下引荐,小人定当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小人不知道如何领受天子招安圣旨?”朱常鸿道:“我们目下要先去杭州湾外的普陀山埋葬一位仙人的骨灰,到时候我们约定在那授受圣旨可否?”郑芝龙点头答应,三年后,这郑芝龙受到朝廷招抚,官至都督同知。 朱常鸿又道:“眼下小王还有两事相求于先生:葡萄牙船桅杆已到,我等又急于回京,不知道可否坐先生宝船北上,先到普陀山,再到天津卫登陆回京?”郑芝龙笑道:“荣幸之至!不知道另一件事是为何事?”朱常鸿便指了一指柳生宗矩父子道:“我这两位朋友是一对父子,叫柳生宗矩和柳生十兵卫,麻烦先生另外派船护送两位回日本国。”郑芝龙大喜道:“两位在日本国内都是大名鼎鼎的,却不曾想到今日有幸得见!”于是便命人驾船送柳生父子回国,不提。 朱常鸿等众侠并米克耳和徐氏父子,拆了葡国海盗船上的一门大炮搬到郑芝龙的倭国船上,此时,范苑萍也已为马丁截肢完毕。众侠带着米克耳并徐氏一家,别了葡萄牙一众海盗,上了倭国船,向杭州湾驶去。一路上,郑芝龙和一众倭国海盗都好奇地围着红夷大炮,又摸又看。米克耳向他们介绍如何从荷兰人手中缴获大炮和大炮的发射原理。郑芝龙并一众日本海盗都惊叹不已。 第3章 孙元化 中秋过后,一天清晨,郑芝龙叫醒朱常鸿等众侠道:“殿下,前面便是普陀山了!”众侠大喜,都到甲板上看。此时太阳初升,普陀山在一片曦光的映照和朝霞的衬托下显得祥光万道,瑞气千条。邓清喝彩道:“这普陀山好美的风景!”梁复道:“这普陀山相传便是观音菩萨的道场了,今日一见,果然有仙山气象!”倭国船在梵音洞附近靠岸,此处离静逸师太出家的普陀禅院还有挺远的一段路程。 众人上岸时,远处人影一闪。阮鹤亭机警,首先察觉到,面色一变。郑翠翎看见阮鹤亭神色稍变,便问道:“阮驸马有何事?”阮鹤亭怕说出来会让大家人心惶惶,便笑着道:“没事啊,或许是我还没睡醒,头昏眼花吧。”走了一路,众人来到了普陀禅院前,只见禅院的牌匾都不见了,院门东倒西歪,零零落落。推开看时,忍不住心中凄惨:长廊寂静,古刹萧疏;苔藓盈庭,蒿蓁满径;满眼飞虫影,到处蛙声喧。 郑翠翎见状,叹了口气道:“此处眼看凋零已久,怕是因为静逸师太师徒去了趟福建,岛上之人怕再受到倭寇侵扰,故此都逃生了吧?”捧着师父和师妹骨灰罐的于瑞雪触景伤情,不禁泪如泉涌。素来和于瑞雪怄气的邓清此时却第一个舞起锄头,为静逸师太师徒二人挖坟。众人看见连邓清都如此热心,便都帮起于瑞雪的忙了。阮鹤亭忽道:“此处无香烛祭拜静逸师太,我去搞点回来。”转身便走。 众人心中纳闷:“没香烛撮土为香便好,此岛上空无一人,有钱也买不来香烛。”话还没说完,但见阮鹤亭已经揪着一个白净面皮,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回来。原来甫一登岛,阮鹤亭便觉察到被人监视了。方才埋葬静逸师徒骨灰时,阮鹤亭更是听到了不远处有外人的呼吸之声,故此随便找个借口走开,施展轻功绕到此人后面将之擒住,并扭送了过来。徐光启一见,便惊叫道:“我徒,你怎会在此?”那人看见徐光启,也转惊为喜道:“徐老师,有日子没见了!”徐光启便向众人引见此人。 原来此人名叫孙元化,松江府嘉定县高桥何家弄人,曾到上海县徐光启学馆授业,故此和徐光启师徒相称。万历四十年中了举人后,孙元化便跟着徐光启学习火器和数学,只因热心西学,未能考中进士,遂放弃科举功名,潜心研究西学。孙元化因恩师徐光启接触到西洋教士和西学,于是也和老师一般信了天主教。他认为佛法能和天主教、儒术一道补益王化,而自己原先便是个参加科举的儒生,后来又入了天主教,就是苦于对佛教颇不了解,于是便决心到这离嘉定县最近的佛家圣地普陀山钻研佛法,不曾想此地已经荒无一人了。后来孙元化便猜想是否此岛受倭寇侵袭而荒废了,正想逃离时,刚好遇着众侠和郑芝龙及其手下的倭人海盗上岛,故此孙元化便疑虑监视着。 众人听得孙元化解释,方才恍然大悟。徐光启又把如何遇到众侠和郑芝龙只是扼要地向孙元化说了一遍,双方都尽释疑虑。朱常鸿心中想道:“此人虽身入洋教,且不打算再考取功名,但心中还想着‘王化’,可见他还是一个心怀家国之人。我何不试他一试,看他能否和米克耳神父一样为朝廷所用?”朱常鸿还没开口,徐光启便率先道:“元化啊,你跟为师学的火器和数学、弹道,难道甘心就此埋没?”朱常鸿一听,心中窃喜道:“却不曾想到徐侍郎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孙元化道:“老师的教导,学生如何敢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学生也并非只知有家不知有国之人,目下东洋、西洋、关外建虏等外寇都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只是八股取士对学西学的学生来说确实是一道门槛啊!”朱常鸿乘势道:“如果孙兄能信得过小王,便跟小王北上回京,小王定必一力向皇上保举孙兄为国效力!”孙元化大喜道:“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能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此生足矣!”说完便拜谢夏王殿下。 这边厢刚说完,那边厢于瑞雪也把师父师妹的后事处理妥当了。众侠因为急于回京,故此也不便久留,于是带上别过徐氏一家并孙元化、米克耳继续坐郑芝龙的船北上。一路上,徐光启师徒和米克耳都懂火器、弹道、葡萄牙语和天主教,故此三人说得投契,虽然三人很多时候说得都是汉语,但除罗子璇听懂一点外,其他众侠都听得面面相觑,更别说三人说得兴起之时说葡萄牙语了。 第4章 宿怨 八月下旬众侠于天津卫北塘上了岸,大炮不易携带,便交与当地官府看管。离别在即,郑芝龙对朱常鸿道:“希望夏王殿下不要忘记我们先前说好之事。”朱常鸿笑道:“一定的,郑兄不要忘了普陀山之约。”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众侠日夜兼程赶回京师,来到京师近郊,已经是八月底秋凉了天气。自今年元宵后领圣旨出京讨伐安邦彦,离开已有大半年。快到东便门,看见百姓奔逃。黄睿扯住一个问道:“大哥,借光,前头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要逃了?” 那百姓道:“那边有穿着白衣服的五人纠缠这一位六扇门的大人。听说那五个是白莲教妖人,其中那个领头现在和那位六扇门大人打起来了!你们也快逃吧,别伤及无辜!”郑翠翎听了皱眉道:“白莲教的五人?莫不是杨教主兄弟并三位堂主?”朱常鸿道:“我们去看看便知。”众侠赶到东便门门前,只见有六人,正是杨顺我、杨者昌等五位白莲教侠士和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杨顺我和洪一贯在刀来枪往地打斗,杨者昌拄着哥哥的钩镰枪在一旁着急,黎玉遥并李氏夫妇都不敢上前帮忙。 众侠急忙奔上前,徐光启及其儿媳和文人孙元化何时看过如此凶狠的都杀,吓得面如土色,朱常鸿问杨者昌道:“杨护法,他们怎么打起来了?”杨者昌道:“自八月上旬和众位别过,我和哥哥并另外三位日夜兼程赶往大兴县到李氏夫妇原来住处,打算聚集白莲教失散的兄弟重振圣教,却遇到了当年在广东东莞莲花山参与围攻我教的洪捕头,哥哥便便追打洪捕头。我从招数中看得出洪捕头几次让了哥哥,所以觉得洪捕头是君子,当年之事可能是误会。但哥哥不听,就要缠着洪捕头不放,我也没办法啊。” 阮鹤亭和黄睿相望点头,二人双戟晶石剑齐出。双戟架住红缨梨花枪,晶石剑拨开紫金八卦刀。朱常鸿朗声道:“两位请停手,自家人别打起来。”杨顺我反驳道:“哪个跟他自家人?”朱常鸿道:“杨教主此言差矣。在遇到李氏夫妇和你兄弟两位并黎堂主之前,我都觉得白莲教是蛊惑百姓的魔教。但李氏夫妇义助丐帮帮主夫人,杨护法和黎堂主保护忠良之后,杨教主助我等抗击倭寇、阉党,可见众位和我们无异都是武林侠义道,和红封、闻香等妖人不同。如此何苦为难洪捕头?” 杨顺我辩道:“是他当年先剿白莲教的,毁教之仇不共戴天!我教虽然素来与朝廷为敌,但当初我教并无与朝廷为难,为何来剿?”洪一贯道:“当年我也真不知道那莲花山是白莲教总坛,只是一个脸黑雀斑的人前来报知,白莲教要造反,上得莲花山一看,真有一群白莲教众和身穿官兵号衣的人在交手。那我肯定要帮忙啦!后来我问为首的军官是在那位总兵手下,他却支吾应对。”杨顺我道:“是不是使雁翎刀背插弹弓的?”洪一贯道:“对啊。” 朱常鸿顿足道:“那是江湖匪人铁弹子姚安啊!我们之前还和他在尖山寨交过手!”洪一贯恍然道:“难怪他当初支支吾吾。”邓清插口道:“洪捕头,你说的那个黑脸雀斑的人是不是叫李开疆?”洪一贯道:“好像的确是叫这个名字,十几年了我都忘了,姑娘是怎么知道的?”邓清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他!也不知道冰姐姐他们能否把李开疆擒住,夺回羊皮了呢?”然后便把当初被拐带贩卖,幸好被山河神仙搭救,和朱常鸿一同拜师之事说出来。 郑翠翎便继续把福王宫邸、安邦彦在织金的土司衙门和北少林李开疆杀害乌龙禅师,夺取羊皮和四川乌撒府冯三诉说李开疆唆使魏进忠自宫入宫当宦官的事说出来。阮鹤亭沉吟道:“此人原来已经干了那么多坏事的了,看来心术不正,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有没关系?能否串起来的呢?”洪一贯说道:“这些先不管,我的一位好兄弟杜学仁就是围剿白莲教遇害的,我先前之所以手下留情是因为我是捕快,对敌人最好活捉,所以才不下杀招,不然我也想为我兄弟报仇!” 杨顺我本来脾气就不好,听得此话,觉得洪一贯这是再说他技不如人,于是不服道:“来来来,洪捕头不服,我们再战!”杨者昌知道当年的实情,当下向洪一贯下跪道:“洪捕头听禀,当初在下和蔽教堂主陈松夫被杜捕头拦截,看得出杜捕头当初也是对陈堂主手下留情,所以在下在交手之时也只是点穴制住杜捕头,却不想陈堂主出其不意杀了杜捕头,是在下管束部下不力,在下现向洪捕头谢罪!”说完便向洪一贯叩了一个头。 洪一贯听到,回想起老友惨死的情景,禁不住眼泪涌出来,愤然道:“那就请那位陈堂主出来,我和他决一死战,并非为剿捕贼人,仅仅是为死去的老友报仇!”杨顺我也怒了,道:“你围剿我,难道我乖乖束手就擒?我教众肯定会反抗的啦,反抗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难道这样的觉悟都没有?男人大丈夫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洪一贯举刀指着杨顺我道:“如果我老友是光明正大被打死的,我无话可说,但方才你听到,你弟说已经制住我老友,你教众却还痛下杀手!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这难道也是男人大丈夫所为!?”杨顺我听到也无话可说,杨者昌说道:“洪捕头说得对,当初我也已经训骂过陈堂主,方才一个头向洪捕头谢罪。现下我在叩一个头向杜捕头谢罪!”说完望空叩拜。洪一贯说道:“别说那么多好听的!我就只要和你们那个陈堂主一决生死!”杨者昌道:“陈堂主当年已死于姚安之手。” 洪一贯听得此言,怒气便去了大半,当下也对天跪拜道:“学仁兄,你可以安息了!”杨顺我本就不想兄弟说出陈松夫已死之事,觉得此话说出来有点向人示弱的意思,此时听得洪一贯跪拜之言,更觉得洪一贯是在说风凉话,怒不可遏,摇动红缨梨花枪嚷嚷又要向洪一贯讨教。朱常鸿见状,便向杨顺我作揖道:“杨教主可否卖个人情给小弟,就此作罢吧?”杨顺我冷笑道:“我白莲圣教一向与朝廷为敌,从不卖朝廷人情!”朱常鸿尴尬语塞。 郑翠翎接口道:“今年年初,我等在大兴县相助贵教李罗两位堂主,不知道杨教主觉得当是打和,从此谁也不欠谁可否?”杨顺我也是侠义道中人,本觉得李氏夫妇辅助弱小是应该的,众侠当初不以李罗二人白莲教出身出手相助,自己这边还揪着洪一贯不放也太小气。当下把红缨梨花枪一插插进地下,向洪一贯拱手道:“好,那此事就此作罢了!”洪一贯气量本就比杨顺我大,更何况此次王爷和郡主娘娘都为自己出头,即使心有不忿也不敢再向杨顺我叫板,当下便向杨顺我拱手还礼。 第5章 阉党盈朝 杨者昌向众侠拱手拜别道:“既然和洪捕头的恩怨已了,我兄弟二人现下便到大兴县寻找三位堂主。”众侠都一一向杨氏兄弟拱手拜别。看见杨氏兄弟离去后,洪一贯神秘一笑,对朱常鸿笑道:“卑职尚有一要事向殿下禀告。”朱常鸿奇道:“哦,洪捕头有何事要告知小王?”洪一贯赴前去在朱常鸿耳边低声道:“令师妹邓姑娘杀了田都督儿子,虽然是为民除害,但也开罪了阉党,殿下要小心。” 朱常鸿一听,面色为之一变,并非害怕阉党要反攻倒算,而是没想到自己师妹的事情还是被六扇门总捕头知道。洪一贯微微一笑道:“殿下放心,卑职要是想告发邓姑娘,早发通缉令了。卑职也一直痛恨那田九成,只是碍于受到田尔耕的护荫,才一直没能把他捉拿归案。邓姑娘也算是做了我们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朱常鸿听后,心中感叹:“伸张正义、制裁恶人也要通过此等手段,国法至此还有何用?”没等朱常鸿开口,洪一贯也向众侠拜别道:“卑职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了。” 朱常鸿这才回过神来,随口问道:“洪捕头有何公务?小王能否助一臂之力,以作报答?”洪一贯向朱常鸿禀道:“进来闻说建虏八子皇太极要和蒙古科尔沁和布之孙女布木布泰逼娶,和布本意不肯,奈何无力抗拒建虏,于是派二儿子察罕和四儿子索诺木来大明,寻求庇护。使团快要到来了,皇上命卑职负责安保之事。故此卑职急于联络京师周边县城之捕快中的高手,联手保护。” 朱常鸿奇道:“小王记得和布之女哲哲本来就已经嫁与皇太极作正室,按理布木布泰岂不是皇太极的内侄女?且布木布泰出生于万历四十一,今年布木布泰才只有十二岁。”洪一贯摇头道:“胡虏对伦理视作无物,子娶亡父之妻、弟娶亡兄之嫂都是常事,我中原之民深受礼数教化,对此当然侧目。”众侠别过洪一贯后,于东便门进了京师外城,徐府在东便门附近的明时坊,孙元化便跟着徐氏一家到老师家暂住。此时跑过来一群七八岁的孩童,唱着童谣道:“委鬼当朝立,茄花遍地红......” 邓清笑道:“现在的小儿可真唱得不明不白,他们的童谣人家听得不知所云。”郑翠翎叹道:“‘委鬼’合起来就是魏忠贤的‘魏’字,‘茄花’合起来谐音就是陛下的奶娘客氏的‘客’字。可见魏客专事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阮鹤亭道:“圣上沉醉斧漆之事,却让魏忠贤把持了朝政。”范苑萍也道:“现下宫中就是客氏的天下。皇上的哪个妃子坏了龙种,客氏就派人去暗中打掉,如此气焰嚣张,连张皇后也奈她不何。”罗子璇苦笑道:“主上让魏忠贤这样心怀鬼胎之人执掌朝政,可真是‘委鬼当朝立’。” 众人一路叹着气回到夏王馆。朱雄见朱常鸿回来,欢喜出来相迎道:“殿下,信王殿下在馆内恭候多时了。”朱常鸿便问道:“他来找我何事?”朱雄道:“不知道,中秋过后他就天天来找你。”众人进了行馆内,只见朱由检在大厅背着手踱来踱去,坐立不安。朱常鸿问道:“皇侄找为叔的何事?”朱由检一见朱常鸿,马上扑上前行礼。朱常鸿急忙扶起。朱由检道:“皇叔您得救救大明啊!”众侠大惊,都问朱由检何解。 朱由检道:“自从皇叔走后,朝廷被魏忠贤搞得乌烟瘴气。他一个个地把那些敢于和他作对的忠臣义士除掉。三月,逮御史袁化中、太仆寺少卿周朝瑞、陕西副使顾大章入狱;四月,大学士刘一燝被削籍;五月,给事中杨所修请集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章疏,仿《明伦大典》例,编辑为书,颁示天下。这正中魏忠贤下怀,从此,把反对者定成铁案,迫害忠臣有例可循。兵部尚书赵彦因继杨涟弹劾魏忠贤而被罢;六月,内阁朱延禧因不同意封魏忠贤为‘顾命元臣’而被罢。御史方震儒因为被牵扯入三大奇案而被逮入狱,魏忠贤还嫌他的罪名不够,诬他河西赃私,坐赃六千有奇,系狱论绞。七月,大学士韩旷削籍,后又加上‘假他事坐赃两千’,逮狱究治;又削巡抚李三才、光禄少卿顾成宪等籍,连以死的人都不放过。吏部尚书崔景荣因‘荫护东林’入狱;八月,魏忠贤矫旨拆毁天下书院,同时又抓了许多维护书院的学子,因东林党就是从书院而起;也是八月,皇上赐魏忠贤金印,文曰‘顾命元臣’。” 朱常鸿沉吟道:“魏忠贤这是结党营私,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亲信。”然后对朱由检道:“皇侄,此事为叔出面吧,为叔要参魏忠贤一本。一来,希望圣上还能给我这个叔叔一点面子;二来即是事败,皇侄比为叔年轻,即便是魏忠贤扳倒为叔,也还有皇侄能为朝中的贤良之士伸冤。”朱由检道:“皇叔言重了,皇叔能上疏保住邓姑娘,也能为戚氏家族正名,可见皇叔在主上心中的分量。”郑翠翎道:“信王殿下说的没错,我们就静心等候师兄明早上朝的结果吧。”当晚众侠各自归家。朱常鸿安置米克耳、黄睿住下,一宿无话。 第6章 奏报 翌日早朝,朱常鸿穿戴整齐上殿朝拜天启皇帝。天启大喜,开金口道:“皇叔此次南行,调度诰命夫人秦良玉出击,杀灭安贼侄子安效良,虽然匪首安贼逃脱,但也算大败贼兵!”朱常鸿一听,心里愕然:“安邦彦逃脱了?那许庄主当初手刃的是谁?难道是安效良不成?”心里虽然这般想,但朱常鸿面不改色道:“诰命夫人之弟秦民屏在此次剿匪之战中殉国,望皇上抚恤。”天启点头道:“朕追赠秦民屏为都督同知,并立祠祭祀,两位受伤之子秦佐明、秦祚明封参将,秦翼明、秦拱明官至副总兵。” 朱常鸿又把在鄱阳湖殉难的黄焯铉、抗倭殉国的李锐平、被徐氏父子暗害的张珣等人之事一一上奏天启。皇帝都逐一按照朱常鸿的意思对各殉难者家属予以封荫赏赐。朱常鸿继续奏道:“臣此次一行,遇着西洋葡萄牙国海盗,亲眼目睹该国火炮的厉害,臣建议我大明向该国购买大炮,置于京城及辽东锦州、宁远、山海关等边城,防御建虏。现下葡方神父米克耳在臣舍下住着,火炮存放在天津卫北塘。” 天启喜道:“如此大好,朕便下谕之,封孙元化为兵部职方司主事,跟进此事。皇叔时时以社稷为念,实为宗室楷模。”朱常鸿又奏道:“此次臣还招抚了东南海盗郑芝龙,臣以为此人有报国之心,可招安此人,从而解决东南沿海海盗之患。郑先前和臣约好,于浙江杭州湾外的普陀山静候招安圣旨。”天启道:“皇叔此行实为朝廷建树甚多,朕散朝后便写诏书着福建巡抚熊文灿招抚郑芝龙。” 朱常鸿继续禀道:“至于戚少保之孙戚彰宗之事,未知陛下圣裁如何?”天启道:“当年浑河一战,戚金将军悲壮殉国,戚家军全军尽殁,乃太监童季揆陷害忠良,既然童太监已伏诛,就不必追究了,朕下令褒恤戚金,赠都督同知,荫子,拟谥‘武烈’。戚彰宗封游击,助宁前道袁崇焕守卫宁远。”朱常鸿道:“陛下,童季揆敢如此诬陷忠良,定必受人指使......” 天启打断朱常鸿道:“朕主意已决,皇叔不必细究。为了嘉许皇叔,朕已为皇叔定立藩国和建藩之地。”朱常鸿见天启执意回护魏忠贤,即使天启已为之建藩,心中也不快,但口头还是说:“臣叩谢皇上圣恩!”天启接着道:“夏藩建藩辽阳,藩国辖地西起山海关,东至宽甸六堡之辽东地区。”朱常鸿听得心中愕然:“此地不是大部被建虏努尔哈赤所据?”心中虽然这般想,但也跪拜道:“谢主隆恩!”左都督田尔耕说道:“恭喜夏王殿下,皇上把辽东此等重地赐予殿下作为封地,可见皇上对殿下的器重。” 英国公张维贤出班启奏道:“圣上,辽东之地已大部为建虏所占,此地作为夏藩建藩之地恐怕不妥。”内阁首辅顾秉谦说道:“英国公言重了,辽东纳入大明疆土已有二百余年,建虏也只是大明治下叛乱的异族贼匪,将之击败后,辽东定必光复。届时,夏王的封地定是众藩王中最大的!”天启道:“皇叔免礼平身,祖制规定,藩王建藩后就应该立即就藩。但近日蒙古科尔沁部派使者来大明朝贡,朕希望皇叔和石宁郡主能陪朕接见科尔沁之使者。”朱常鸿拱手道:“臣定必不负皇上所望。” 散朝后朱常鸿便带着封孙元化为兵部职方司主事的圣旨回到夏王馆,当众宣读了。孙元化接了圣旨,换上官服后,便跟着米克耳到天津卫北塘取回大炮。朱常鸿又转身对黄睿道:“表哥,皇上为了嘉许舅舅英勇救人之事,赏赐了黄金百两作为抚恤金,并特许你进宫见母妃一次以叙天伦。”黄睿叹了口气道:“见了姑姑,我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老父被害之事......”朱常鸿听得,想起母妃在娘家认识的亲人也就只剩舅舅了,却也遭遇不幸,也不免凄酸。 不久,众侠陆续来到夏王馆,朱常鸿便把殿上和天启的对话告知众侠。众人除了郑翠翎之外均大惊失色,都道:“没想到安邦彦还在世。”朱常鸿看见郑翠翎的神色,便问郑翠翎道:“翠翎师妹莫非事先已知道此事?”郑翠翎点点头道:“嗯,小妹当时就看见已死的安贼头颅面旁有些痕迹,估计应该是贴了人皮面具易了容。但为免激怒许庄主,当下就不便说出。”众人皆点头称是。阮鹤亭道:“常鸿的封地居然是已经被建虏侵占的辽东,显然是魏忠贤搞的鬼。” 梁复道:“当初正月十六我等要出西便门之时,许显纯留难邓家妹子,很显然他们已认定邓家妹子就是杀田九成的凶手,但无奈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我等奉皇命外出,田尔耕应该怀恨在心,于是便和魏忠贤合谋给夏王殿下小鞋穿。”于瑞雪笑道:“殿下终于有封地了,应该感谢令师妹。”邓清委屈地用手指玩着系裙子的腰带,一言不发。朱常鸿哈哈一笑道:“当初我在燕山学艺之时便知道辽东已被建虏蚕食,那时就想为国抗敌。现下魏忠贤让我建藩辽东,正合我意!何况现下我们快有葡萄牙西洋大炮了” 邓清一听高兴得跳起来,挽着朱常鸿的手臂道:“师兄到辽东就藩,一定要带上我,我也要让建虏知道我大明儿女的手段!”朱常鸿微笑道:“就怕师妹受不了辽东的苦寒。”邓清道:“师兄忘了?我本来就是辽东人士。还有,师兄都已经说觉得童季揆应该受人指使,但被皇上打断,感觉皇上好像故意护着魏忠贤!”朱常鸿急道:“清师妹说话要谨慎!”邓清被师兄喝骂,不忿地低下头。郑翠翎揽着邓清的肩膀道:“师姐,皇上还说让师兄陪同接见科尔沁使者,到时候让师兄要一些蒙古玩意带回来给你玩如何?”邓清这才释颜而笑。 第7章 蒙古王子 翌日天刚亮,朱常鸿、黄睿并邓清、郑翠翎二女梳洗完毕,刚用完早饭,只听得行馆外便听得锣声当当;又听得众多百姓齐呼:“快来看啊!来啦!”邓清好奇问道:“来了京城那么久都没遇到过这般热闹的时候,外面究竟是什么事呢?”郑翠翎笑道:“就知道师姐爱凑热闹,师兄,我们陪师姐出去瞧瞧?”朱常鸿点头应允,四人让朱雄收拾碗筷,便一起出行馆外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三人出到行馆外面,看见们百姓人人踮足,个个引颈,都向正阳门方向观望过去。 锣声渐近渐响,来到近处,只见一十八名汉子,一色青衣,左手各提一面径长三尺的大锣,右手锣锤齐起齐落。一十八面大锣当的一声同时鸣锣开道,真是气势逼人。锣队过去,跟着是洪一贯带领的三十六名六扇门捕快持刀戒备。捕快行完,只见五十个身披铠甲的锦衣卫护卫,长刀胜雪,铁矛如云,簇拥着两匹白马,马上各坐着一位蒙古王爷,前面那位三十多岁,甚是肥胖;后面那位二十多岁,较前面那位略显瘦削。众百姓何时见过这等威武气概,都不禁大声喝彩起来。那位肥胖的蒙古王爷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郑翠翎后面露惊诧之色,拉了拉略瘦的那位王爷衣袖,并手指着郑翠翎这个方向。瘦王爷看见郑翠翎也非常诧异,但队伍一直前行,所以二人也停不下来,一直过去了。 朱常鸿奇怪道:“怎么那两位蒙古王爷看见翠翎师妹神情如此奇怪的呢?”郑翠翎还没搭腔,邓清便道:“那还用问,肯定是被师妹容颜所倾倒啦!”三人正在谈笑之际,梁轩来了。梁轩对三人拱手道:“奉圣上口谕,召夏王千岁并石宁郡主前往宫中和皇上一同接见蒙古科尔沁部察罕、索诺木两位王子。”邓清一听不喜道:“又没我份,就落我一人在夏王馆里。”朱常鸿安慰道:“没办法,清师妹现在还是平民身份,我和翠翎师妹到宫里觐见,如果有什么蒙古玩意就带回来给清师妹吧。” 二人安顿了邓清,便跟着梁轩进宫。到得午门,看见阮鹤亭和金宁公主也随着梁复来到。六人一同进了紫禁城,来到皇极殿中。天启此时正在接见科尔沁的两位来使。朱郑一人一看,不是别个,正是方才大张旗鼓过闹市的两位蒙古王爷。那两个蒙古王爷看见郑翠翎,不约而同地用蒙古话惊呼了一声。天启奇道:“两位王子何故见到我大明郡主如此惊奇?”二王子察罕用汉语奏道:“启禀皇上,这位大明郡主的容颜像极舍妹海兰珠,故此臣兄弟二人惊奇不已。方才臣叫的那一声蒙古话就是臣妹海兰珠的名字。” 天启笑道:“呵,这真是奇缘啊。”三王子索诺木问郑翠翎:“不知道郡主娘娘有没蒙古血统呢?我们蒙古人一直心直口快,郡主娘娘请不要见怪。”郑翠翎笑道:“不怪不怪,小妹父母都是长白山居住的朝鲜人,纯正的朝鲜族血统,和蒙古族并无渊源。”于是郑翠翎便把自己从小被拐卖,到得燕山碰见山河神仙夫妇并朱常鸿,学成武艺下山跟着朱常鸿来到朝廷之事简略说了一遍。两位蒙古王子惊叹道:“郡主娘娘没有蒙古血统却如此神似舍妹,现下又和我兄弟俩相会,此等奇缘,空前绝后。” 第8章 结拜 天启喜道:“既然如此有缘,两位王子就要和我大明夏王及石宁郡主多多亲近了。贵部向大明的诉求,朕都会竭诚满足。”朱常鸿、郑翠翎对望一眼,心想:“既然两位蒙古王子如此亲近,可尽力拉拢科尔沁部和大明结盟,共抗建虏。”散朝后,朱常鸿、郑翠翎邀察罕、索诺木两位回夏王馆,两位蒙古王子欣然答应。一路上,朱郑二人和察罕兄弟二人都是骑马回夏王馆,路上四人谈起察罕兄弟姐妹之事。原来这科尔沁可汗和布有七个儿女:大儿子吴克善、二儿子察罕、三女儿河皓玉、四儿子索诺木、五儿子满珠习礼、六女儿海兰珠。七女儿布木布泰。 朱常鸿心想:“敏真就是那位万历年间和皇姐夫比剑输了的那位蒙古郡主啊,这次建虏儿子皇太极要娶的却是这最小的布木布泰,不知道这和翠翎师妹像极的海兰珠多大呢?”便问察罕道:“不知道和我师妹翠翎神似的那位海兰珠年纪是不是也和翠翎师妹相仿呢?”察罕道:“她今年十六岁了。”郑翠翎笑道:“那小妹可是姐姐了,小妹今年快十八岁了。”索诺木道:“希望有机会能介绍你们两位认识,哈哈!”郑翠翎应道:“小妹也希望有此一日。” 没说多久,四人便来到夏王馆,邓清、黄睿、朱雄出来迎接。两位蒙古王子秉承了蒙古人粗豪的性格,邓清黄睿也是豪爽之人,众人相谈甚欢。不久,朱常鸿命朱雄安排宴席,接待两位蒙古王子。席间,邓清黄睿和察罕、索诺木行酒令喝酒,玩得甚是过瘾。朱郑二人酒量不行,喝了一点便停下酒杯了。郑翠翎看见察罕兄弟二人如此开怀尽兴,目视朱常鸿,朱常鸿会意点头。 郑翠翎举起酒杯道:“小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两位王子会否觉得小妹唐突。”察罕道:“郑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蒙古人最讨厌话说到一半的,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啊。”郑翠翎道:“既然两位觉得小妹和令妹海兰珠相似,不如我们三人就义结金兰结为义兄妹如何?”察罕一听,拍着索诺木的肩膀,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世间有如此凑巧之事,方才我和索诺木就说过,想和郑姑娘结安达,就怕高攀不起天朝郡主!” 郑翠翎闻言,当即盈盈下拜道:“妹妹郑翠翎见过两位哥哥了!”察罕、索诺木二人慌忙扶起郑翠翎道:“贤妹不必多礼,蒙古人不习惯繁文缛节,哥哥两个今日出来的仓促,未曾带什么礼物在身,来日补上,哈哈哈哈!”索诺木道:“我们蒙古人结安达都是以马奶酒歃血为盟,哥哥他尤其喜欢喝,但我们急于觐见大明皇帝,故此人先到京师,马奶酒迟点才到。过几天酒到了,我们就过蒙古人的传统节日马奶节,到时候,我们再用马奶酒歃血结义如何?”郑翠翎笑道:“妹妹都听两位哥哥的。” 察罕道:“四弟不提马奶酒犹自可,一说起我的酒瘾又发作了,可惜中原的酒劲度不够高,喝着不过瘾啊!”邓清、黄睿一听有烈酒喝,齐声道:“马奶节是什么时候?我等也想尽快一尝马奶酒的滋味啊。”索诺木说道:“马奶节是八月下旬的,其实早已过了,不过当时我们哥俩都在来大京师的路上,也没正经过节。方才郡主娘娘说要结安达,所以我们哥俩才说顺便补过这马奶节。酒到之日就是马奶节,哈哈哈!”众人再吃喝一阵,两位蒙古王子就说要走了,夏王馆众人自然起身相送。 送别了察罕兄弟二人,朱常鸿向郑翠翎笑道:“翠翎师妹可是摸准了我的心思了。”郑翠翎也笑道:“十多年的相处,师兄心里想啥师妹难道不知道?他们认了我这个大明郡主妹妹,就不可能投向建虏。建虏也就别想得到故元传国玉玺了。”邓清笑道:“原来师妹在打这算盘。”黄睿也插口道:“不过那两位蒙古王子为人也豪爽,的确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正说间,听得身后声响,众人回头一看,朱雄晕倒在地。朱常鸿慌忙上前扶起道:“朱总管你没事吧,为什么会晕倒了?” 第9章 朱雄病了 朱雄迷迷糊糊地答道:“殿下,最近秋凉天气,卑职先前已患有风寒,方才看见喝剩下好多酒,倒掉浪费,于是都喝了,没想到会更加不适。”朱常鸿心疼地说道:“你感到不适应该早说出来,我就不会让你操劳了。”朱雄答道:“殿下夏王馆只有卑职一人,这些事不是卑职做没理由劳烦殿下做的啊。”朱常鸿自责道:“我只是想减少夏王馆人手,不给朝廷增加负担,没想到却累到了我的王府总管了。”朱雄微笑道:“殿下与其他藩王不同,殿下没当我是下人。”朱常鸿道:“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邓清不想收拾碗筷,于是便说:“我陪师兄送朱总管就医吧。” 朱常鸿便背起朱雄,和邓清出了夏王馆。邓清问朱常鸿道:“平时很少看见师兄得病的,师兄有没相熟的大夫?”朱常鸿答道:“之前听皇嫂说过,杏林堂的王大夫是前朝神医林文郎李东璧(李时珍)首徒王广和之子,医术高明,太医院生药库的药都是从他那里采购的。”邓清笑道:“哦,那那位王大夫也算是苑萍姐的同门咯?”二人带着朱雄到杏林堂了。望过气色问过病情切过脉后,王大夫开出了药方,朱常鸿一手接过药材,一手摸腰带,然后面有难色道:“方才出来得急,居然没带钱袋。”邓清也道:“我也没带......”王大夫笑道:“堂堂夏王殿下,难道小人还信不过吗?这点要钱就当是小人孝敬殿下的!” 朱常鸿道:“万万不可,朝廷官员不可有索贿之嫌,更何况我乃朱姓皇族。来日麻烦王大夫上门来取?”正在尴尬之际,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叫:“王大夫,我又来进药了!”邓清一听这把声音,在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胖大之人走进杏林堂来。邓清认出是娄舞阳的护院卓桓,当初和韩冰进山西巡抚府中盗取贪污罪证时还和他交过手,当即大吃一惊,低声对朱常鸿道:“进来的是娄舞阳的护院卓桓,师兄,我先走了。”朱常鸿道:“我也弹劾过他主人,他主人才被贬为太医院生药库大使,立场尴尬,我也走吧。”说完便和邓清向王大夫告辞,准备走出杏林堂。 哪知卓桓迎面过来行礼道:“草民卓桓参见夏王殿下。”这一下朱常鸿被弄得尴尬非常了,想必卓桓肯定知道正是自己的弹劾,娄舞阳才受降职处罚。原先朱常鸿打算装作不认识卓桓,现下卓桓直接认出自己,想来也不必再装了,于是便说道:“卓大哥免礼,小王舍下总管朱雄感染风寒,所以才带他来杏林堂看大夫,没想到就碰到卓大哥了。”卓桓道:“我奉主人之命到杏林堂取药,王大夫的确不错,要不请殿下稍等,我这就回去向主人要些生药库的上好药物。”朱常鸿笑道:“卓大哥有心了,小王觉得这些药已经够用了。”卓桓道:“要不殿下先回行馆煎药给朱总管服了,稍后我拿好药过来,会快些好。”朱常鸿见盛情难却,便拱手随口道:“那多烦卓大哥了。” 朱常鸿背着朱雄回到夏王馆,已经入黑了。朱常鸿放下朱雄便去煎药,药还没煎好,只见邓清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对朱常鸿道:“那卓桓居然找上门来了,我得躲躲。”朱常鸿微微一惊道:“没想到他还真说到做到。”出去会客厅,看见郑翠翎已和黄睿陪着卓桓聊天。一看见朱常鸿出来,卓桓便起身双手递上药包说道:“殿下千岁,药送到来了,要不我顺道给朱总管把药给煎了?”朱常鸿谢婉拒道:“卓大哥你这太客气了,小王心中不安......”还没等朱常鸿说完,卓桓自个往里走,边走边道:“殿下客什么气?能结识千岁是我的福分。” 朱常鸿见状,也没有法子了,只好带着卓桓进厨房。卓桓一边舀水起火一边道:“这些粗重功夫那是殿下千金之躯做的?放下让我做吧,殿下到外面陪郡主聊天就是了。”卓桓的热情让朱常鸿感到不自在,于是便把方才自己煎好的药拿到朱雄房间。朱雄看见殿下进来,很是感动:“从来都是仆人伺候主人的,哪见过主人反过来伺候仆人?”朱常鸿扶起朱雄道:“早就说了,夏王馆里没有主人仆人之分,况且你我都姓朱,缘分啊。”朱雄哽咽地喝着药。 正在此时,卓桓也捧着药进来了。朱常鸿急忙放下药迎上前道:“卓大哥是过门客人,如此劳烦卓大哥,小王生受不起啊!”卓桓笑道:“殿下对仆人如此仁义,我这个外人也觉得难得啊。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正在推让间,黄睿进来道:“常鸿,孙主事回京了,现在在外求见!”朱常鸿喜出望外道:“快快有请。”于是便对卓桓说道:“小王失陪一阵,卓大哥莫怪。”卓桓笑道:“殿下言重,我这就喂朱总管服药。” 第10章 送衣服 朱常鸿随着黄睿出到大厅,孙元化正和郑翠翎聊着到北塘验炮之事。一见朱常鸿出来,孙元化忙起身施礼道:“红夷大炮果然威力非凡,殿下为社稷立了大功!”朱常鸿还礼道:“辛苦孙主事到北塘一趟。”众人重新分宾主坐下后,孙元化说道:“微臣与米克耳神父商议,此次我大明购置三十门火炮,十门调去宁远坚守国门,二十门拱卫京师,殿下觉得如何?”朱常鸿点头道:“孙主事如此布置最好不过了!” 话还没说完,卓桓便从内出来,向朱常鸿及众人辞别道:“殿下,朱总管喝了药后已睡下了,若朱总管有不适再找我如何?”朱常鸿忙起来送卓桓出门。回到大厅中,朱常鸿马上让邓清前去清净庵请范苑萍过来,然后再和孙元化商议如何和葡国接洽买卖大炮、调送大炮前往宁远日程等事项,但朱常鸿一直都惴惴不安。孙元化察言观色,知道朱常鸿心中有事,便拱手向朱常鸿辞别。朱常鸿再三向孙元化道歉,孙元化道:“方才郡主娘娘告知微臣,说殿下府上家人抱恙,殿下仁德伺候,微臣甚为感动,其实大炮之事也不急于在今晚商议,可约期再议,微臣还是先告辞了。” 送了孙元化出门,朱常鸿便转身回去看视朱雄。看见朱雄真的睡着了,睡得很香,朱常鸿才略略安心。此时,邓清、郑翠翎带着范苑萍进来,朱常鸿便把事情扼要地跟范苑萍说了,范苑萍便给朱雄把脉。郑翠翎笑道:“哎呦,我的好师兄,卓桓他要报仇也是冲着你啊,冲着朱总管有啥意思呢?况且若是跑了卓桓这和尚,也跑不了娄舞阳这庙吧?我说师兄你就放心好了。”范苑萍再三诊过脉,对朱常鸿说道:“皇叔的确过虑,朱总管脉象平和,只是感染风寒就是了。”朱常鸿这才放心。 翌日一早,朱常鸿便来看望朱雄,看见朱雄气色不错,卓桓那药果然有功效,便开始自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雄想要下床道:“卑职要去为各位准备早饭。”朱常鸿道:“朱总管还没病愈,在休息一天吧,家务事就不用费心了。”就在此时,黄睿兴冲冲地进来道:“常鸿,蒙古两位王爷又来了!”朱常鸿不敢怠慢,忙和黄睿出去迎接。众侠把两位蒙古王子迎了进夏王馆,察罕道:“昨天都是吃殿下你的,今天小王做东!”不等馆中众人回应,一拍手,几个蒙古壮汉抬着八只烤全羊,八坛美酒进来。 索诺木笑道:“这酒虽然不是马奶酒,但都是哥哥在京城买的,聊表心意。”朱常鸿笑道:“昨天是小王一尽地主之谊,现下那好意思让两位王爷废钞?”察罕道:“小王是真心想交几位朋友的,殿下这么说就是看不起小王了!”朱常鸿忙道不敢。索诺木又拿出一套蒙古女装送给郑翠翎道:“这套衣服本来打算送给舍妹海兰珠的,既然郡主娘娘与海兰珠如此相像,小王便送给郡主吧。”察罕笑道:“哈哈哈哈,郡主妹妹不介意两位哥哥借花献佛吧?两个哥哥很想看到妹妹穿起这套蒙服好不好看!” 于是郑翠翎娇羞地拿着蒙服进内,不一会儿,一位娇媚的蒙古姑娘翩翩出来了。两位蒙古王爷惊叹道:“这哪是什么大明郡主?分明就是我们的胞妹海兰珠!”察罕一高兴,拉着郑翠翎跳起蒙古舞。郑翠翎笨笨拙拙地跟着跳。察罕便开始教郑翠翎跳舞,郑翠翎天生聪明,很快便学会了。察罕看着欢喜,又教郑翠翎蒙古话和蒙古礼仪。那边厢黄睿和邓清不由分说,和索诺木端起酒杯拿着羊腿便吃。他们一只羊腿都还没吃完,郑翠翎就已经把察罕教的全学会了。 察罕叹气道:“哎,可惜马奶酒还没到,只要一到我们就立刻结拜。”那边索诺木起哄道:“二哥你对海兰珠都没那么好!”索诺木说的是蒙古话,但郑翠翎已经听懂了,用汉语说道:“四哥你这般说就不怕海兰珠吃醋?”察罕惊叹道:“郡主妹妹的聪明真是世间罕见!”郑翠翎笑道:“小妹就只听懂了几个词汇,都是蒙的,居然蒙中了。如果小妹真有那么聪明早就用蒙古话回答四哥了。” 第11章 银马鞍 众人相聚到日落,才依依不舍地送别两位蒙古王子。朱常鸿看着依然穿着蒙装的郑翠翎笑道:“师妹真是穿什么都那么好看。”郑翠翎娇羞道:“小妹本是朝鲜族人,什么时候能穿朝鲜服给师兄看呢?”郑翠翎这下娇羞让朱常鸿看呆了,半晌了才回过神,笑问道:“翠翎师妹打算回什么礼物给你两位义兄?”郑翠翎笑道:“小妹早就想好了,骏马两位蒙古王子都有了,所以小妹打算送两副银马鞍给他们。”朱常鸿伸了伸舌头到:“那得多少钱?我们的吃用都是来自大明百姓的赋税,切不可铺张。” 郑翠翎笑道:“知道了,我的忧国忧民的好师兄,那银马鞍只是镀银罢了,纯银只怕他两匹马都驼不起来。送了两副马鞍,小妹自己省吃俭用半年可以了吧?”朱常鸿笑了笑没说话。众人各自回房中就寝,一宿无话。 第三日大早,朱雄便已准备好早饭了,众侠出来看见朱雄完全康复,都高兴得很。朱雄向朱常鸿请罪道:“殿下,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卑职病得昏了头了,腰牌不知道放哪里去了。”朱常鸿不以为意道:“丢了再向朝廷另一块就是了,关键是朱总管身体无恙。”朱雄感动地回内堂,捧出两副银马鞍。朱常鸿、郑翠翎均感意外。朱雄坏坏笑道:“昨晚卑职不小心听到了殿下和郡主娘娘的悄悄话,于是便连夜出外找工匠打造了这两副马鞍。”朱郑二人心中暗叫惭愧:“幸好昨晚谨守礼节,没做出什么亏心事。”朱常鸿道:“这是我和师妹的事,也不好意思让朱总管坏钞啊。”朱雄道:“殿下待卑职恩重如山,卑职这点心意亦难报万一。殿下若是再不肯收,就是没把卑职当家人了。”朱常鸿见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好收下,心想以后再报答朱雄这份心意。 正在此时,两位蒙古王子又上门了。众侠慌忙出外迎接,把两位王子迎进大堂。还没坐下,邓清便迫不及待地嚷道:“二位王子有所不知,你们义妹打算送两副银马鞍给两位啊!”察罕大喜,问郑翠翎。郑翠翎见无法隐瞒便笑着横了邓清一眼道:“师姐可真是藏不了秘密,小妹原本还想给两位兄长一个惊喜的。”于是便和朱常鸿进内捧了两副银马鞍出来。察罕兄弟二人见了眉开眼笑,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郑翠翎笑道:“小妹这份心意不知道两位兄长喜欢不?” 察罕道:“瞧你说的,看我兄弟俩的表情,就知道喜欢得不得了啦!”郑翠翎道:“两位义兄喜欢,那小妹就心安了!”索诺木说道:“其实只要是贤妹送的,我们两个哥哥都喜欢!”郑翠翎有点小感动道:“小妹自小与骨肉离散,除了师父师母师兄师姐外,没人像两位哥哥那般对小妹好。小妹想尽快学会蒙古话和蒙古礼仪,好让小妹用蒙古话和两位兄长聊天,让两位兄长多份亲切感。”这一天,众人又是吃吃喝喝过了一天。郑翠翎本身饭量小,没怎么吃喝,就在不断用心学蒙古话和蒙古人的风俗礼仪。 第12章 察罕中毒 第四天,郑翠翎用蒙古话接待察罕兄弟。察罕、索诺木均感意外,没想到这位义妹学蒙古话那么快上手。索诺木笑道:“郡主妹妹说不定上辈子就是蒙古人!”察罕哈哈大笑这告诉郑翠翎:“明天马奶酒就到了,我们明天就可以过马奶节,结拜为安达了!对了,之前一直喝酒吃肉,今天也让中原的各位朋友品品我们蒙古人的茶!”朱常鸿道:“原来两位王爷也是喜茶之人,是小王失察了,朱总管,备上好茶叶,沏上待客!”索诺木一摆手道:“我们品过大明的茶了,但各位大明的朋友却还没尝尝蒙古的茶。” 只见察罕拿出一块砖状的茶叶,一壶羊奶,一小罐盐。索诺木道:“麻烦贤妹带我兄弟二人到厨房去?”郑翠翎不解。察罕笑道:“蒙古人的茶不是沏的,而是煮的。我三妹河皓玉就习惯每天起床都煮茶喝,然后练剑。她现在三十出头了还是二十出头的容颜,应该是晨早喝茶和练剑的原因吧。”郑翠翎带察罕到了厨房,火还没熄灭。察罕放上茶壶煮茶,一面煮茶一面加盐。郑翠翎奇道:“二哥,原来蒙古人煮茶还要加盐的啊?这个和中原人喝的茶大相径庭啊。”察罕笑道:“我们蒙古人有句俗语,‘茶没盐,水一般’啊。除了放盐,我们还会放奶。” 果然,察罕往煮开的茶水中加入羊奶,但见乳花翻滚,越煮越浓,异香扑鼻。察罕把煮好的奶茶端出大厅,索诺木也将出酥油糌粑或手抓肉。察罕道:“我们在草原上一般吃的是羊肉,喝的是马奶,故此都需要喝茶消腻解滞。”索诺木道:“然也,所谓‘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我们的茶是‘喝’的,不是‘品’的,各位可以看得出蒙古人无论是对酒还是茶都是海量的!”说完众人都哈哈大笑。这一天,两位蒙古王子又教郑翠翎说蒙古话,说一些蒙古的趣事见闻,不提。 第五天到了晚上,察罕才和下人抬来马奶酒,但不见索诺木。众侠好奇问察罕,察罕道:“今天四弟一直抱恙,可是之前答应了郡主妹妹今天结拜的,所以迟了来。索诺木还说可以让我和郡主妹妹先行结安达。哎,我们两兄弟分开和郡主结安达好像不太妥当吧?”郑翠翎笑道:“蒙古人一向豪爽,不拘小节,不过反正小妹也不急,就等上四哥一等吧。”黄睿好奇地揭开装着马奶酒的酒酲盖一闻,酒香扑鼻。在旁边的邓清也不断吞口水,劝郑翠翎道:“不就是个仪式嘛?分开结安达和一起结安达有何不同?师妹,师姐我酒瘾被勾出来了!”朱常鸿喝道:“清师妹,不得在贵客面前无礼!” 察罕大笑道:“我都快和郡主妹妹结为安达了,还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夏王殿下这般说就见外了。”朱常鸿只好赔笑道:“二王子说得对。”郑翠翎也笑道:“既然师姐那么想快点喝酒,那小妹就先和二哥结安达吧!”二人先前以互赠结义礼物,所以就直接用马奶酒来喝歃血酒。马奶酒烈度劲,郑翠翎酒量不行,只好逐口小闷。察罕海量,一饮而尽,看着郑翠翎一小口一小口闷酒,不由得哈哈大笑。郑翠翎嗔道:“小妹酒量浅,哥哥就别笑小妹了。”察罕道:“这一点就是你唯一不及海兰珠之处了!哈哈哈!” 察罕多了一位和胞妹一模一样的义妹,又结识了中原众多同样豪爽之友,不由得开怀畅饮,一杯接着一杯,谈笑风生。正喝得高兴之际,朱雄进来报知朱常鸿:“杏林堂王大夫上门来说要诊金药费。”朱常鸿笑道:“最近都在接待两位蒙古王爷,到把此事忘了。那就麻烦朱总管支付给杏林堂吧。”朱雄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就在此时,察罕突然双眼布满红丝,青筋爆现,满脸通红,张口嘴巴,像是透不过气来。究竟察罕出了何事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察罕身死 话说当察罕喝完马奶酒后,突然双眼布满红丝,青筋爆现,满脸通红,张开嘴巴,像是透不过气来。众人一见大吃一惊,朱常鸿、郑翠翎更是又急又惊。郑翠翎慌忙上前问道:“二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便想扶察罕。察罕踉踉跄跄,一把撞开郑翠翎,双手乱舞乱抓。夏王馆会客厅正在慌乱之际,朱雄进来禀报:“科尔沁四王子索诺木带同锦衣卫、六扇门到!”朱常鸿还没说话,索诺木带着一大群锦衣卫和六扇门捕快闯进来了。此时察罕已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索诺木一见察罕这般模样,急急上前扶起用蒙古话叫道:“二哥,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了?”但此时的察罕已双眼圆瞪,嘴巴大张,四肢僵直,已然死去了。索诺木向朱常鸿怒吼道:“朱常鸿,我们兄弟俩何处得罪你了?你先派人行刺我,然后现在还杀死我二哥?”说着,索诺木举起染满黑血的右手:“看!二哥腰间中了毒镖!”许显纯上前一看,察罕腰间果然插着一支系着黄绫的飞镖。朱常鸿一脸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告诉朱常鸿:“今夜傍晚,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大人前来六扇门找卑职,说收到线报,有人要对科尔沁两位王爷不利。卑职听闻急急便和许佥事前往两位王爷的住处。刚巧碰见一黑衣人要行刺四王子。那黑衣人被我们打走了,但却留下了夏王馆总管朱雄的腰牌。四王子说二王子来了夏王馆,于是我们马不停蹄赶来,然后就碰上二王爷离奇倒毙了。 许显纯向朱常鸿拱手道:“千岁,卑职等先前捡获刺客丢下的朱总管腰牌,现下二王爷又在夏王馆中离奇身亡。殿下无论如何都要陪卑职等前往宫中找皇上辨明是非的了。”朱常鸿坦然道:“好,小王没做过此事,问心无愧,这就陪各位大人面圣述清事实。”洪一贯着令六扇门捕快保护案发现场。一锦衣卫小旗拿着手铐上来要给朱常鸿铐上。许显纯一巴掌打过去道:“混账,夏王殿下乃神宗亲子,皇室贵胄,是你一个小旗说铐就铐的吗?” 朱常鸿道:“无妨,大明国法亦即我朱家家规,在公在私小王都要依律行事。”许显纯道了一句:“殿下,得罪了。”许显纯给朱常鸿上锁,洪一贯给朱雄上锁,索诺木跟着,都带进宫等待天启发落。许、洪二人都各自命手下保护案发现场。郑翠翎也动身进宫,邓清也要跟着。郑翠翎道:“师姐,你就别跟进宫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马上快马回燕山请师父师母下山帮忙吧!” 邓清道:“有什么忙要师父师母来才能帮得上?”郑翠翎道:“方才洪捕头说,许显纯说收到线报有人要行刺两位蒙古王子,他们俩就真的被行刺了。我担心这是阉党设下的圈套。而且先前卓桓来过给朱总管送药,朱总管腰牌丢了。现在朱总管腰牌出现在案发现场,这是明显跟娄舞阳有关。师父师母武功高强,前去娄舞阳府中甚至东厂锦衣卫查探消息都方便得多。”邓清恍然大悟道:“师妹说得有理!我这就出发!”郑翠翎又对黄睿道:“烦请表兄留下和锦衣卫六扇门一道保护案发现场。”邓、黄各自点头。 第2章 三日之期 现下说说天启正准备安寝,听太监禀报科尔沁使臣并夏王一众有事求见。天启心中不快道:“朕才躺下,有事不可明日再议?”太监奏道:“科尔沁二王子察罕离奇死于夏王馆中。”天启一听大惊,马上穿好衣冠道:“传朕旨意,乾清宫接见。”一见到天启,索诺木跪下哭奏:“陛下,臣兄察罕被夏王朱常鸿用毒镖杀死,臣也差点死于夏王府总管朱雄之手,望陛下为臣主持公道!”天启问一众臣子,朱常鸿、郑翠翎、许显纯、洪一贯、朱雄都把己所知之事道出。 天启皱眉道:“原本就要就寝的了,突然来这么一件命案,且牵涉到大明和科尔沁联手抗金一事,真是让朕忧心。”许显纯、洪一贯齐奏道:“查清此案乃微臣职责,微臣愿为我主分忧!”郑翠翎亦道:“臣亦受皇恩许久,也愿为我皇分忧!”索诺木道:“郡主娘娘乃疑凶常鸿师妹,应该要避嫌!”郑翠翎道:“四哥,死者察罕也是小妹的义兄!”索诺木又奏道:“臣二哥死于大明藩王府邸,皇上一定要给我科尔沁一个交代!”天启道:“这个当然,我大明乃天朝上邦,人才济济,相信很快就会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许显纯奏道:“现下夏王殿下和朱总管该如何处置,臣等等待陛下圣裁。”索诺木道:“行刺臣的有朱雄的腰牌,臣二哥死于朱常鸿惯用的黄绫镖之下!应将此二人收监!”天启沉吟道:“这......”朱常鸿奏道:“圣上,臣没做过问心无愧,就依律收押吧。”天启点点头:“那就委屈皇叔了。”索诺木道:“为了避免朱常鸿和朱雄串供,应该将此二人分开收押!”洪一贯道:“索诺木,我大明天朝自有法度!”索诺木笑道:“我二哥死于大明境内,如果三天内破不了案,那我科尔沁和大明结盟之事,就休要再提了!” 洪一贯大怒道:“索诺木,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郑翠翎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一咬牙道:“好,三天就三天!倘若三天破不了案,我郑翠翎提头来见!”此言一出,许显纯、洪一贯都大惊。天启喜道:“那一切就拜托郡主娘娘了。索诺木,你听到啦?我大明朝人才辈出,三天内定水落石出!”索诺木冷冷一笑道:“臣谢过万岁!” 出了宫后,洪一贯埋怨郑翠翎道:“此案件现时还毫无头绪,郡主娘娘许诺三天破案,是不是太过托大啊?”郑翠翎笑道:“如果此案破不了,也是要我的人头,与洪捕头无关。”洪一贯叹气道:“此时不是赌气之时,郡主娘娘,此案关乎大明与科尔沁的邦交,稍有不慎便兵连祸结了。”郑翠翎定眼望着洪一贯,拍了拍洪一贯的肩膀,认真道:“小妹心中自有安排。”洪一贯见郡主娘娘如此笃定,也只好摇头走开。 郑翠翎回到夏王馆会客厅中,捕快和锦衣卫还在保护案发现场。郑翠翎看了看四周,凶手根本没有躲藏之地,即使是发出暗器了,大厅之中都是武林中人,为何没一个留意到有人发镖?凶手行刺得手后又是如何脱身的呢?郑翠翎百思不得其解,看见察罕留下的血迹,只是他所坐之处有,血并没溅出来。郑翠翎心想:“这是什么样的武功,师父师母来了要好好请教。” 第3章 神仙下山 再说邓清,遇到此等大变,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迈到燕山,拼命打马往燕山方向狂奔,连夜奔驰,到了燕山山脚已近辰牌时分,东方已微微发白。远远见到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两肩膀上各扛四五根一丈长的合抱原木往山上走,邓清放声大叫:“师父,清儿回来了!”那老者不是别个,正是燕山仙翁燕仙山。燕仙山听到有人叫,转身看时,认出是邓清,笑骂道:“你这没心没肝的小东西,下山一年了都没回来看望老头子和小姑娘!”话音刚落,邓清马已到跟前。邓清当即滚鞍下马,参拜师父,并把朱常鸿入狱至于扼要说了一次。 燕仙山听言二话没说,放下原木,在腰间掏出流星,射上空中,不一会便听到白荷茹的声音远远传来:“老爷爷,都几十年没用流星了,今天您是闲着无聊拿来玩吗?这东西不可乱玩!”这句话白荷茹边走边说,话中的三十多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清楚,话说完白荷茹人已到二人跟前了。邓清马上行礼参拜师母。白荷茹笑着扶起邓清道:“老爷爷,你把清儿都请回来帮你搭建兔子窝了?”燕仙山急道:“不是啦,还有更要紧的事!”白荷茹道:“那是在河中摸到螃蟹还是在鸟窝中掏到鸟蛋啊?” 燕仙山便把邓清方才的话一股脑又说了一遍。白荷茹听到便说道:“那先不搭兔子窝了,毕竟徒弟比宠物要紧!”燕仙山道:“这道理还用你一小姑娘教我一老爷爷?没瞧见我连木料都扔了吗?”邓清道:“徒儿只有一匹马,师父师母二位如何?”燕仙山笑道:“你先走,你的马已连夜跑了一宿了。我们俩不见得比你的马慢。”邓清将信将疑,但也是救人要紧,上马说一声:“徒儿先走了!”便打马狂奔。 邓清奔出了数丈,才想到:“毕竟师父师母年纪大了,真的可以跟着马跑吗?”回头看时,不觉大吃一惊。二老迈开大步,向前飞奔,风驰电掣一般,眨眼便及马尾,大有马上就赶超奔马之势。燕仙山开口道:“清儿别太慢了,前头去,我俩还要你带路呢!”邓清听到师父在狂奔中仍能开口说话,心中暗暗惊叹:“师父不愧是当今武林八大高手之一,开口说话泄气还能奔走如飞。”当下不细想,不惜力地打马快跑。三人一马两步跑进京城阜成门时,已是酉时。 邓清领着两老经过品茗楼,不禁想到年初打死田九成为民除害之事,又想到二老虽然武功超群,但毕竟赶了一天的路,滴水没喝粒米没吃,不如入内打打尖,当下便对二老说:“师父师母,两位先到里面稍坐用些茶饭?”二老见一来已到京城,马上就到夏王馆和郑翠翎商议救人之事,二来也的确饿渴,也就跟着邓清入内。进到茶楼里,但见还是坐满了客,但已没有一人唱曲了,邓清不禁在想那父女三人如今如何了呢。 正想间,瞧见了两个熟人,原剑平和刘莹丹,邓清大喜,正想打招呼之际,又见二人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人,不是福王手下护卫总管,四川唐门传人唐浩然是谁?邓清低声对二老说道:“师父师母,有坏人要干坏事了!”二老急问坏人在哪?邓清指了指唐浩然。原刘二人坐下,点了酒菜,小二便下单去了。小二从厨房捧出酒菜正要给原刘二人送去时,看见地上有锭元宝。小二意见大喜,左右瞧见没人,放下装有酒菜的托盘便去捡那元宝。唐浩然趁机换了酒壶。小二还懵然不知,收起元宝,心中为发了笔横财欢喜着呢,捧着托盘便走进茶楼饭厅。 第4章 再遇莹丹 店小二用托盘把装有毒酒的酒壶捧上来,摆开便为二人斟酒。原剑平正和刘莹丹夹菜吃饭,哪里会知道这酒有毒的呢,拿起酒杯就要喝。此时燕仙山走过,说了一声:“哎呀,突然口渴了!”抢过原剑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原剑平、刘莹丹二人都愕然。燕仙山打了个嗝,自然自语道:“哎呀,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莫不是毒酒喝少了?”又抢过刘莹丹手中的酒杯喝了。原邢二人听说这鹤发童颜的老头说这是毒酒,把酒壶里的酒倒了一点在桌子上,桌子上顿时升起一股烟雾,木屑纷纷脱落。 原剑平大怒,一手揪着那小二道:“好啊,你这店好黑,枉我经常来光顾,你们连老主顾也要毒杀?”小二大叫不敢。刘莹丹也站起来,走过去望着燕仙山。原剑平这才记起,这位老人家喝了毒酒,便关切问道:“老人家,您喝了毒酒没事吧?”就在此时,白荷茹和邓清一左一右夹着唐浩然过来。原剑平看见邓清押着唐浩然过来,顿时明白发生什么回事了,又气又怕,颤抖着指着唐浩然骂道:“好啊,你福王府去年不是说过既往不咎了吗?为了现下出尔反尔要毒杀老夫?是何道理!?” 原剑平还没说完,燕仙山一口毒酒从口中喷出来,向唐浩然劈面喷去。白荷茹、邓清马上向两边闪开。那时候唐浩然已被白荷茹点了穴,避挡不得,一口毒酒全部喷在脸上,当即面容溃烂,双目失明。唐浩然惨叫连连。燕仙山这才摸摸肚皮,笑嘻嘻对原剑平说道:“现下就没事了,呵呵。”邓清马上向原剑平和刘莹丹说了自己无意中碰到唐浩然暗中在酒壶中下毒之事说了一遍,又向二人引见了师父师母。 原剑平和刘莹丹当即抱拳拜谢道:“原来是山河神仙两位老前辈,晚辈原剑平谢过老前辈的救命之恩。”燕仙山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威震京畿啊?”原剑平尴尬道:“这名号都是江湖朋友胡乱起的,晚辈不敢在前辈面提起。”正在此时,洪一贯带领捕快上来了。原来唐浩然被毒酒喷得毁容失明后,食客都害怕逃出酒楼了。适逢洪一贯带着一众捕快路过,看见食客们狼狈逃出酒楼,马上抓住一个食客来问。食客把事情告知洪一贯,洪一贯便马上冲上来了。 洪一贯一见有邓清在,便埋怨道:“邓姑娘啊,你师兄的案子我都没顾得来,你现在又给我添事了。”邓清嘟长嘴巴道:“我帮你抓贼,你倒怪我。不信你问这小二这次是不是我惹事?”小二把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洪一贯,洪一贯命捕快便把唐浩然带下去。原剑平和刘莹丹听得洪一贯说到朱常鸿的案子,便好奇问邓清。邓清便把察罕在夏王馆中离奇死去,师妹郑翠翎让自己上燕山找师母师母相助之事说出来。 原剑平私下想道,福王既然可以派人暗杀自己一次,就一定会有下一次,不会罢休的了,现下有两位当代绝世高手在,不如和他们一起救出可以和福王抗衡的夏王,以后跟随夏王殿下,自己应该会安全些。当下原剑平便于刘莹丹一通手语商量过后,便道:“夏王殿下素有侠王美誉,而且此次案件跷蹊,定必是冤案。何况我二人的性命都是山河神仙两位前辈和邓姑娘救的,我等愿意鼎力相助。”洪一贯听到说是山河神仙两位当世大高手来到,大喜拜见道:“有两位老前辈相助,案件定必回会很快水落石出的了!” 邓清反问原剑平为何刘莹丹回来到京城,原剑平便把事实告知邓清。原来先前郝忠仁为郝孝义报仇,杀了孔方,刘莹丹被兄长颍州大侠刘廷传救出便一直跟着兄长住在颍州。后来众侠在鹿门山鹿门寺让溪泉道人送申甫和尚去颍州投奔刘廷传。而后刘廷传觉得申甫和尚手上的《天工开物》里的战车构造术可以献给朝廷,制造战车抵御金国骑兵冲击,于是便让妹妹刘莹丹护送申甫和尚来京,现时暂时刘莹丹和申甫和尚住在原剑平的奋威镖局中,让朱常鸿向朝廷推荐,没想到朱常鸿却被陷害入狱。 邓清听说,郝忠仁杀了孔方,气得拔剑出来,一剑把饭桌劈为两段。出完气后,邓清握着刘莹丹的手说道:“丹姐当心,总有一天我们会帮你找到郝氏兄弟报仇去!”刘莹丹感激地点点头。邓清说道:“为了避免福王再次加害二位,不如二位带着申甫大师住进夏王馆?”原剑平本就有此打算,当下便和刘莹丹答应了。五人别过洪一贯,回到奋威镖局,何延龄等镖师都押镖去了,原剑平带上申甫和尚,向趟子手交待,让何延龄等押镖回来去夏王馆找他。 一众人等回到夏王馆,郑翠翎看见众多熟人到来,大喜过望,向黄睿介绍众人。邓清便把请师父师母的路上如何碰到原剑平、刘莹丹之事说出。郑翠翎叹气道:“当初我们觉得因为孔员外和介休县百姓相熟,所以让他把郝孝义的不义之财分发。不曾想却因此害了孔员外啊。”然后安排燕仙山、白荷茹、原剑平、刘莹丹、申甫住下。当晚饭后,众人商量如何营救朱常鸿。 燕仙山先问道:“小鸟儿,你让我和小女孩儿过来,但查实需要我俩做些什么?” 郑翠翎道:“其实徒儿现下也没啥头绪,徒儿暂时只是觉得察罕的死有些蹊跷。当时王馆中并无外人,行凶者应该无从下手,即便是得手后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身的呢?察罕有哪些仇家也不清楚,暂时只是觉得可能之前师姐杀死田九成得罪了阉党,是魏阉想借此机会铲除师兄。因为我和师姐武功低微,所以麻烦两位老人家下山帮忙到东厂牢狱、锦衣卫诏狱中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烦请师母到东厂牢狱中走一趟,弟子先前为救朋友到过锦衣卫诏狱,这次便由师父陪弟子再去一次吧。” 第5章 史可法 再说朱常鸿与朱雄二人,朱常鸿被押进锦衣卫诏狱,朱雄被关在刑部天牢。朱常鸿心中暗想:“当初救冰姐的时候想闯一下这诏狱,当时还没进来冰姐就挟持着锦衣卫那小旗官出来了,却不曾想到今天直接住进来了......劫狱那会儿是去年重阳节刚过不久,现在是今年的重阳节快要到了。时间差不多刚好一年,不知道那小旗官还在不在诏狱里当差呢?”正想到此处,朱常鸿看见一年前劫诏狱时那小旗官把自己迎进诏狱,身材依然是瘦小苗条,面容姣好。 那曾小旗上前向朱常鸿行礼道:“夏王千岁,别来无恙?卑职曾辂迎接来迟望殿下恕罪。”朱常鸿心中一惊,却故作镇定道:“曾小旗免礼,小王眼拙,烦请曾小旗提醒一下,小王何时见过曾小旗?”曾小旗望了一眼周边的锦衣卫,狡黠地笑了笑没说话,便把朱常鸿带到一间牢房里,牢房整洁,还有一张八仙桌子两张板凳,桌子上放着茶壶茶杯。曾辂向朱常鸿拱手道:“就请殿下暂时屈居于此,待到真相大白之日,卑职恭送殿下出狱。” 朱常鸿心想:“这帮锦衣卫应该是觉得自己还没被完全定罪,所以不敢开罪藩王。哎,人情冷暖,如果定罪了恐怕就不是这般对待了。”一日三餐,诏狱都按时送到。虽然不是什么美酒佳肴,但至少是常人吃的饭菜。诏狱自大明立国洪武朝设立至今,已超二百五十年历史,像朱常鸿那般住得舒适自在,想必是头一回了。午饭过后,曾辂又带着一个青衣青年进来,那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曾辂把青年带到朱常鸿隔壁牢房,道:“呶,就是这里了,你快点收拾,别让小爷在外面久等!”说完了就出去了。 那牢房有一些破烂衣服,应该是先前居住的囚犯留下的。青年进了那牢房,仔细收集破烂衣服。奇怪的是,那青年收集到每一件破烂衣服都里里外外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朱常鸿奇道:“这位兄台要找什么?不知道需要帮忙不?”那青年看见虽然朱常鸿身在诏狱之中,但身上穿着与普通囚犯不同,牢房里又有桌椅,便拱手道:“草民乃河南开封府祥符县人氏,姓史名可法,是左佥都御史左遗直公的学生,未请教阁下?”左光斗,字“遗直”,古人晚辈在称呼长辈时,在长辈的字后加个“公”字以示尊敬。 朱常鸿还礼道:“小王乃夏王常鸿,因被指杀死蒙古科尔沁部二王子察罕,故此被下狱。”史可法马上下拜道:“草民不知道是殿下千岁,礼数有失,望殿下恕罪!左老师因为被指受贿下狱,朝廷说左老师于七月二十五日瘐死狱中。”朱常鸿大惊道:“小王听说左御史为官清正、磊落刚直,被誉为‘铁面御史’,魏忠贤命人将之被捕时家乡父老头顶明镜,手端清水,拥马首嚎哭,逮捕左御史的缇骑亦为之涕零。左御史怎么可能会贪污?” 史可法说道:“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拿出原内阁中枢汪文言的供词,指证左副都御史杨涟大人和家师收受原辽东经略熊廷弼二万两白银。可恨的是汪文言已与四月死于狱中,魏忠贤五月弹劾杨左两位御史贪污,死无对证也能将朝廷命官逮捕入狱,可见魏忠贤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朱常鸿心道:“那会儿我们还在贵州,没想到朝廷已经发生如斯大变!” 史可法垂泪道:“六月底七月初,草民和左老师其他学生亲友凑钱给阉党,为的其实就是想进诏狱里看望左老师。但是可恨的是,阉党收了钱,却不放我们进去。七月的一天,草民换上了破衣烂衫,化装成捡垃圾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诏狱里摸了半天,才摸到了左老师的牢房。那时候左老师他......他......”史可法说到这里,呜咽抽泣着说不下去了。朱常鸿也不追问史可法,静静地看着史可法。史可法唏嘘了一阵,喘顺了气,呼吸又均匀了,继续说道:“那时候左老师坐着睡着了,但、但他已被阉党打得不似人形!”朱常鸿关切地问道:“如何不似人形?” 史可法答道:“左老师的一条腿已经被打没了,脸也已被烙铁烙坏,连眼睛都睁不开。草民那时候震惊啊!草民忍不住抱着老师就哭了!左老师被我抱住,又听到哭声,醒过来了,便问道:‘你是谁啊?’草民答道:‘左老师,我是你的学生,可法啊!您怎么成如此模样?是谁把您害成这般模样的?’没想到左老师居然大怒道:‘蠢人!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敢来!国家已经到了如斯田地,我死就死了,你却如此轻率,万一也失陷了,将来国家若是出事了谁来理会!?’” 朱常鸿听到后肃然起敬,感叹道:“史兄可是遇到好老师了!左御史身陷囹圄,且已被阉党打至残废,可是心里想到的还是国家社稷,真个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啊!”史可法擦了擦眼泪道:“千岁说得没错,草民一生都敬重左老师。当时左老师似乎越说越激动,他摸着地上的镣铐,边摸边道:‘你还不走?!再不走,无需阉党动手,我自己先杀了你!’说完好像真的要向草民掷过来。草民担心老师的喊叫声会引来看守诏狱的锦衣卫,他们会对老师不利,所以才含泪退出来。”朱常鸿听了后,切齿顿足道:“阉党祸乱朝纲,陷害忠良,人神共愤!” 朱常鸿顿足时,觉得足下的地砖松动,便拨开稻草,把足下的那块地砖起了上来,原来地砖压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色囚衣。朱常鸿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件写着血字的囚衣。借着诏狱里昏暗的灯光,朱常鸿慢慢辨认囚衣上的血字: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u0027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史可法一见大喜,低声道:“这就是草民要找之物!”此时,曾辂过来催促史可法道:“找完没啊?按照规定时间应该出去了,不然连累小爷受罚!”朱常鸿急忙把血书贴身收藏,对史可法使了个眼色,道:“史兄先出去吧,需要找什么小王代为帮忙,如何?”不等史可法回答,曾辂便硬把史可法拖出去,史可法说道:“有劳殿下......”还没说完就被曾辂拖了出去了。 第6章 顾大章 朱常鸿自言自语道:”‘涟’、‘身副宪臣,曾受顾命’,莫非是先帝大皇兄的顾命大臣杨涟杨御史?”隔壁牢房的囚犯答道:“千岁说对了,正是他!”朱常鸿大惊,看看那囚犯,只见他囚衣破烂,披头散发,体肤肮脏。那囚犯向朱常鸿行礼道:“罪臣陕西副使顾大章参见夏王千岁!”朱常鸿还礼道:“顾副使请起!顾副使也是被魏忠贤陷害入狱的?”顾大章起身道:“殿下,罪臣和杨应山、左桐城一同入狱,被阉党诬陷收受熊廷弼的贿赂。应山、桐城都已大去,罪臣也将不久人世。人固有一死,罪臣不畏死,但不可以背负捏造出来的罪名而死。”明代官场常以官员籍贯相称,杨涟乃湖广应山人,左光斗是南直隶桐城人,故此顾大章称呼他二人为“应山”、“桐城”。 朱常鸿安慰顾大章道:“顾副使休要忧虑,石宁郡主很快就能救小王出狱。到时候小王一定会救顾副使以及其他被陷害的东林众位大人的。”顾大章凄然一笑道:“千岁美意,罪臣心领了,应山、桐城被屈打致死也就是十天不够的时间。郡主娘娘纵有天大本事查明殿下被冤一事,恐怕魏阉已得手了。罪臣一怕我等喊冤枉死,二怕阉党酷刑行凶却不为世人所知,逍遥法外。”朱常鸿急问道:“顾副使,莫非杨、左两位御史遇害之前都受到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顾大章叹了一声气,点头道:“殿下猜想的是,左桐城的惨况刚才史小哥已告知殿下了,被打得不似人形,脸面都被烙铁烙坏了。但应山的遭遇却是比桐城惨上十倍!”朱常鸿没作声,只是焦急地望着顾大章。顾大章继续道:“今年五月,魏忠贤立即遣锦衣卫缇骑前去逮捕我等来京审讯。六月,应山被逮押送北京,沿途百姓闻讯,皆为应山鸣不平。他们自动夹道哭送,所过村市,悉焚香建醮,祈佑应山生还。当时,知府李行志、知县夏之彦倡议,四门设柜,捐俸首倡。士民好义者,倾家乐助。更属僧道,遍化吴楚申浙诸省。但最终只筹集了一万余两。六月二十八日,杨应山被下镇抚司诏狱审讯。” 朱常鸿心里自责道:“那时候我们应该还在前往南少林的路上,不在朝廷,故此难以周全东林人等。”顾大章仰头道:“那时候许显纯每五天毒打应山一次,打到不能打为止,应山的下颌脱落,牙齿打掉,却依旧无一字供词。然后,然后许显纯用上了钢刷,刷几次下来,应山体无完肤,皮肉碎裂如丝。然而应山还是骂不绝口,死不低头。”朱常鸿听得顾大章的言语声音已经略带哽咽了。朱常鸿走近去,双手握着与顾大章牢房间隔开的木栅栏,期待顾大章继续说下去。 顾大章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七月的时候,许显纯奉魏忠贤之命,要杀死应山,但因为不可以伤痕证据,所以不能剑刺刀斩。于是许显纯便用铜锤砸应山的胸膛,几乎砸断了他的所有肋骨,但应山还是没有死。”朱常鸿看到有一滴泪水从顾大章的眼角流下来,原来顾大章方才仰头是为了不让朱常鸿看到他流泪了。朱常鸿知道,顾大章并非因为自己将要被魏阉害死难过而哭,而是不忍回忆好友惨死而哭,于是朱常鸿也没点破,只是静静地听着。 顾大章说道:“许显纯又找来几个装满沙土的布袋,晚上趁应山睡觉时压在他身上。这样压很容易让犯人窒息的,更何况应山已被打断了肋骨。但是几晚了应山都安然度过,平安无事。”朱常鸿慰然道:“吉人自有天佑,杨御史后来境况又如何了?”顾大章悲愤道:“殿下,罪臣倒是希望应山能就这样死去。他依然活着就要遭受后面许显纯的非人毒刑啊!”朱常鸿听得顾大章此言,深知杨涟后面的遭遇更加惨无人道,当即向顾大章赔礼。 顾大章继续道:“许显纯他真的不是人,他丧尽天良,派人把铁钉钉入了杨应山的耳朵里。”朱常鸿面色苍白,心里道:“江湖间仇杀,都是一刀一剑致死毙命,想不到人世间还有如此毒刑,许显纯他还是人吗?能下得如此毒手!?”顾大章又道:“铁钉入耳的杨应山依然没有死,他用那被打残的双手写下了血书,就是方才殿下读到的那份。”朱常鸿知道该血书的来历后,郑重其事地向血书下跪行礼,然后把血书贴身收藏好。 顾大章看见朱常鸿以堂堂藩王皇叔之身向杨涟的血书下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道:“应山啊应山,你在天之灵看到了没?殿下皇叔夏王知道你的冤屈了!真想必定大白于天下,阉逆必亡!”东林党人与阉党熏犹不同器,可见其正邪不两立的骨气,几百年一直为人所称道。东林党人、工部员外郎万燝临死前还写了一首诗,抒发自己的壮志: 自古忠臣冷铁肠,寒生六月可飞霜。 漫言沥胆多台谏,自讦批鳞一部郎。 欲为朝堂扶日月,先从君侧逐豺狼。 愿将一缕苌弘血,直上天门诉玉皇。 共和国开国元勋董必武也写诗称赞道:: 东林讲学继龟山,高顾声名旧史传。 景仰昔贤风节着,瞻楹履阈学弥坚。 朱常鸿等顾大章哭了良久,才怅然道:“杨御史不放弃他报国救民的抱负,所以才能支撑他被敲碎全身的肋骨,没有死,用土袋压,没有死,用钉子钉进耳朵,也没有死,可敬可叹。”顾大章道:“七月二十四日夜,许显纯把一根大铁钉,钉入了应山的头顶,应山当场死亡。”朱常鸿原本就知道杨涟下场肯定是惨死,但听得许显纯能下如此毒手,还是无力地坐在地上,想起当初在诏狱劫韩冰出狱时与许显纯交过手,当初如果能合众人之力扑杀此獠,东林众人或可不致如此惨死。 正想间,曾辂过来,低声对朱常鸿道:“殿下,卑职奉劝您还是不要跟顾大章走得太近。”朱常鸿愕然道:“此话何解?”曾小旗低声向朱常鸿解释道:“上面已决定处死此人了,殿下和他刚才聊的那些幸亏是卑职听到,如果是其他人听到,恐怕会转告魏厂公、田都督、许佥事他们,说不定殿下又会多了一条私通东林重犯之罪。”朱常鸿点点头,心中想道:“我虽然不怕阉党,但这也是曾小旗的一番好意。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顾大章救出狱。” 曾小旗不动声色,又把一封书信塞给朱常鸿,然后快步走开。朱常鸿拆开一看,第一句就是“枉死镇抚司杨涟绝笔书于监神之前”几个字,朱常鸿心中惊叹道:“这是杨御史的绝笔!这位曾小旗可真是一位有心人啊,这诏狱中何来笔墨,应该也是这位曾小旗给杨御史的。”朱常鸿继续阅读杨涟的绝笔,这封绝笔说了杨涟如何因汪文言案被诬陷入狱,先帝光宗如何三次召对托孤,杨涟自己又是如何和方从哲、韩爌、刘一燝三位阁臣在移宫案中抗争。 第7章 探视 当朱常鸿读到“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涟即身无完肉,尸供蛆蚁,原所甘心。”一句时,不觉哭了出来:“杨御史啊,你身陷牢狱,遭受非人酷刑,可是最先想到的还是国家社稷。如此忠臣,怎可落得如斯下场呢?我一定要魏忠贤这厮血债血偿!”正哭间,听得外面牢房门响,朱常鸿怕被人笑话,急忙擦干眼泪。原来是郑翠翎和燕仙山带着食盒一同到诏狱探望朱常鸿。曾小旗见状不敢怠慢,带着燕郑进了诏狱。 郑翠翎进了朱常鸿所住的牢房,瞄了一眼俊俏的曾小旗,便揶揄对朱常鸿道:“难怪师兄说要依律进牢房,原来诏狱中有此妙人狱卒。”朱常鸿苦笑道:“我的好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兄没有龙阳之癖。而且我相信,师妹很快就会查出案件真相,让我出去的。”郑翠翎答道:“师兄你这是在逼我啊。”朱常鸿定睛望着郑翠翎道:“不是我逼你,是凶手再逼你。凶手杀死察罕,嫁祸于我,无非是想要离间大明和蒙古科尔沁部。和布手里拿着故元传国玉玺,如果他们投降建虏,大明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郑翠翎点点头,屏退曾小旗,低声对朱常鸿道:“师兄,小妹觉得,眼下的内忧比外患更重。原来魏忠贤把弹劾他二十四条大罪的杨涟也下了狱。同时下狱的有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顾大章等大臣,所诬陷的罪名是贪污。百姓大愤,数万士民在京城街道上呼叫大哭。魏忠贤碍于民愤,不敢正式审讯。但师母方才潜入东厂牢狱中想要去救他们,岂料已经迟了一步了。狱卒在监狱中打死了这些大臣。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也被打得体无完肤,三人的尸首都溃难得无法辨认了。阉党冯铨又在皇帝面前诬陷熊廷弼。皇帝听信谗言,立刻下旨将熊廷弼斩首,还将他的首级送到各处边界上去给守军观看。” 朱常鸿也低声道:“这也是我为何要进诏狱的原因,看看能不能收集魏忠贤图谋不轨的证据。今天下午知道了杨涟、左光斗两位御史如何惨死在魏阉之手。”然后把杨涟的血书塞给郑翠翎。郑翠翎接过,看了看,苦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放慢查案的速度,好让师兄有多些时日收集证据?”朱常鸿道:“顺其自然吧,外忧我们也不能不管。察罕死得那么离奇,即使聪明如师妹一时三刻也未必能那么快查明真相。”郑翠翎道:“师兄放心,小妹已经在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三天破案。” 朱常鸿急道:“师妹如此施喂会否太冒险?眼下已经过了一天了。”郑翠翎低头道:“倘若救不了师兄,我偷生人世又有何意思?”朱常鸿看见郑翠翎面有红晕,不觉看呆了,又听得此番话,不由得动情地捉住郑翠翎双手。此刻,燕仙山清了清嗓子,二人清醒过来,立刻放手。郑翠翎定了定神道:“我们中原人不知道关外蒙古人的事情,不知道察罕有没仇家或者争利者,所以难以从作案动机入手,我回去便和苑萍姐并洪捕头验尸,从察罕的尸身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朱常鸿点头称是。 郑翠翎又把在请师父师母的路上遇到原剑平、刘莹丹之事说出。朱常鸿说道:“申甫大师的战车可助大明守土;丹姐因我等家破人亡,但无论那件事都得让我出去了才行,那就拜托师妹你查出真相了。”郑翠翎道:“小妹要走了,师兄仔细,好生照顾自己。”朱常鸿急道:“等等,麻烦师妹把手头上的银两留给我吧。”郑翠翎一摸腰间,问道:“师兄你在狱中,要银两何用?呃,我也没带钱在身啊。”朱常鸿道:“买顾大章的性命。” 朱郑二人同时都望着燕仙山,燕仙山摸出身上的十两银,招手叫曾小旗过来,对曾小旗说:“给你钱,你能不能拖几天先让顾大人别死?”曾小旗一脸狐疑。朱常鸿说道:“他是小王的恩师,燕山仙翁燕仙山。”曾小旗点头哈腰说道:“原来是燕大侠,失敬失敬。”燕仙山道:“你先别失敬,我刚才问的可否帮忙?”曾小旗还不敢接银两,问道:“要留顾大人的命多少天?如果日子太长,我办不到就不收钱了。” 第8章 曹文诏 曾小旗觉得这位燕大侠那一脸不舍又有一点生气,但还是强颜欢笑的表情好好笑,没想到这位盖世大侠居然是一位如此可亲可爱的老爷子。于是曾小旗双眼他顾,装作没看见没听到。朱常鸿道:“师父,别心疼,回头弟子出去了,便如数还你。”燕仙山欲哭无泪道:“你一直都说你们的俸禄取自百姓,都不敢多用。你看你夏王馆,只有朱总管一个下人,现下他进去了我们还是要自己干活,你一点都不像千岁王爷。你能有多少钱还我?”朱常鸿笑道:“送还银两给师父后,弟子自己省吃俭用半年可以了吧?” 郑翠翎听到朱常鸿说出这句模仿当初她想买银马鞍送给察罕兄弟时的话后,深情地望着朱常鸿。朱常鸿望着她,点了点头。郑翠翎道:“和皇上的三天之约这第一天就要过去了,我们还是出去查找线索吧。”言罢便留下食盒,叫来曾小旗,对曾小旗道:“看在去年和本郡主一同被劫的份上,你这小旗官要好生伺候我们王爷千岁,案情一天没清楚,殿下一天都还不是罪人,殿下要是瘦了本郡主为你是问!”曾小旗忙点头称不敢。 郑翠翎和燕仙山出了诏狱,准备回夏王馆。刚走没几步,看见远处一位边军游击将军模样的人策马奔来。但从转角处一顶轿子忽然转出来,那游击看见,立刻勒马,骏马人立而起。抬轿的轿夫也吓了一跳,跌撞倒地。轿中之人一边大骂一边走出来。那游击差点撞到一顶轿子,轿中大官一边骂一边走出轿来。郑翠翎一看,原来是已经投靠魏忠贤的建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魏广微。 只见魏广微指着那游击大骂道:“你这丘八急火火上哪去?京城不同边关,这里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的是,你撞这谁都了不得!”那游击立马道歉道:“大人对不起,末将奉蓟辽督师孙阁老军命,送奏疏面圣!”魏广微听得,面色稍微缓和了些,便道:“嗯,原来是送边关紧急军情,那就饶恕你吧。奏疏你交给我,我替你呈交皇上吧。”游击将军面露难色道:“孙阁老交代必须亲手交给圣上。”魏广微又大怒道:“给你面子你不要,你觉得皇上会接见你这样的粗人吗?” 郑翠翎当即上前道:“外魏公官威真大啊,把小妹都唬怕了。”魏广微依附魏忠贤把持朝政,时人称魏忠贤为内魏公,魏广微为外魏公。魏广微见是郑翠翎,马虎行了个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石宁郡主。”那游击将军闻言也向郑翠翎行礼道:“宁远游击曹文诏参见郡主娘娘!”郑翠翎一把扶起曹文诏道:“曹将军不必多礼,我们还是靠边站吧,别挡了外魏公的道。” 魏广微听得郑翠翎话中有骨,便笑道:“郡主您也只是夏王的同门师妹罢了,你师兄入狱,眼看就要被定罪遣送去中都,他若去了凤阳,您也就失势了!”明代凤阳乃太祖朱元璋的故乡,自明朝立国起就被定为中都,城中有皇室监狱。郑翠翎道:“我师兄一天没被定罪,一天还是你的千岁殿下!更何况我依靠的师兄姓朱,你依靠的爷爷姓魏,那不知道大明是姓朱的天下还是姓魏的?” 魏广微原本想要揶揄一下这位即将失势的郡主娘娘,但听得郑翠翎这几句,又想如果最后真相被查明,朱常鸿出狱,自己也就麻烦了,自己又有要事要找魏忠贤,当下便道:“本座不屑与女子争嘴!”上轿子走了。郑翠翎想,方才才和师兄在狱中说道边关建虏之事,现下边关孙阁老就送来奏疏,莫非建虏真的叩关来了?于是郑翠翎便问曹文诏:“敢问曹将军,孙大学士送来的奏疏是说何事的?” 曹文诏听得方才郑翠翎和魏广微吵嘴,便知道这位郡主便是夏王师妹,当下便安心道:“孙阁老在边关知悉夏王殿下因科尔沁察罕之事下狱,所以上奏疏替千岁求情。让小将携奏疏先进京,他老人家随后就到,现下应该到了通州。”郑翠翎也道:“我和师父就是为此事来诏狱的。”当下便向曹文诏介绍燕仙山。曹文诏当即拱手道:“原来是燕山仙翁前辈,晚辈失敬!”燕仙山道:“曹将军不必多礼了。”接着便把察罕在夏王馆中无端猝死,索诺木被袭一事说出。 曹文诏听后更急,便道:“听来殿下真的被冤枉的,那末将更要尽早面圣了,事不宜迟啊!”郑翠翎劝道:“曹将军先莫急,方才看见魏广微如此行色匆忙,可能就是找魏忠贤商量诡计,麻烦师父跟着去看看情况如何?”燕仙山点头应允去了。郑翠翎这才和曹文诏道:“其实魏广微方才的话也不无道理,边关将领轻易不能见圣上,我和曹将军一起觐见吧。”明朝末年重文轻武,曹文诏见郑翠翎使开燕仙山才说这话,明白其意,当下谢道:“感谢郡主想得周到!” 第9章 不顾脸面 现下放下郑翠翎带曹文诏进宫不提,先说燕仙山跟着魏广微的轿子,看见魏广微当真进了魏忠贤府中。燕仙山越过围墙,爬上魏忠贤会客厅顶,轻轻揭开瓦片。魏忠贤虽然也武功高强,但奈何燕仙山乃天下八大高手之一,故此燕仙山偷听魏忠贤也还是懵然不知。魏忠贤听魏广微说道曹文诏带着孙承宗的奏疏来京面圣,还碰上郑翠翎,便忧虑道:“孙承宗来奏疏会跟陛下说些啥?莫非就是夏藩一案?” 魏广微说道:“不一定那么快,说不定是为了杨涟、左光斗、顾大章的那些事。先不论究竟是夏藩还是东林党,反正就是冲着督公你来的。现下更麻烦的是碰着郑翠翎那丫头,肯定会被带进宫面圣的。”燕仙山听了,心中一惊:“无论常鸿还是东林党,都是冲着魏忠贤来?东林党固然是魏忠贤害的,莫非常鸿一案也是魏忠贤捣的鬼?”魏忠贤道:“孙承宗若是向陛下打小报告,本督反而不怕。圣上是本督看着长大的,把圣上带大的奉圣夫人还是我们的人,本督只要向圣上求求情就没事了。本督怕就怕……就怕蓟辽督师孙承宗带着那十数万边军进京武斗。” 魏广微惊道:“那督公你就成齑粉了!”魏忠贤想道:“他敢?他未经圣上准许带兵进京就是造反!”魏广微道:“督公和奉圣夫人看着陛下长大,孙承宗身为帝师,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别说今上,就是先帝光宗也是孙承宗的学生。”魏忠贤道:“还真是鹿死谁手都不知道,备轿,本督要连夜进宫面圣!”燕仙山听得魏忠贤要进宫,但是魏广微还没走,于是也不敢离开魏府,藏在魏忠贤家中。 魏忠贤进了紫禁城,来到乾清宫,看见天启正在看孙承宗的奏疏,郑翠翎、曹文诏二人站立。魏忠贤一进乾清宫便向天启哭道:“皇上,千万别让孙承宗进京啊,他进京可是图谋不轨的啊!”天启笑道:“魏老公多虑了,孙老师是朕的老师,从小就教朕读书,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固守边疆,建虏才不能越雷池半步。孙老师是忠臣,大大的忠臣啊。”魏忠贤越哭越伤心道:“孙承宗手握兵权,在辽东拥兵十数万,此刻没有奉诏就擅离职守进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启道:“方才朕看孙老师的奏疏,看他都是为皇叔求情而已,没说其他,或许他担心出现宗室相残的惨事吧。”说完此话,天启便坐到龙床一侧,不理魏忠贤。只见魏忠贤把帽子摘了,摇头摇脑,披头散发叫道道:“皇上对夏王只是暂时收押罢了,夏王殿下在诏狱中没吃一点儿苦。如果查明真相便无罪释放的了。很明显,孙承宗奏疏为夏王求情只是找理由谋反罢了!” 天启在床头,魏忠贤就哭着跟到床头;天启坐去床尾,魏忠贤便哭着跟去床尾。一个几十岁的人如此不顾脸面地哭,郑翠翎、曹文诏看到此情景都非常不齿。天启也受不了魏忠贤的不依不饶了,顺着魏忠贤的意思道:“那就让孙老师回辽东去吧。”郑曹二人见此,也没办法了,只好摇摇头。天启写了道让孙承宗回辽东的谕旨,让曹文诏带去给孙承宗。郑翠翎带着曹文诏出宫,魏忠贤也满意地离开紫禁城。 魏忠贤坐轿回到什刹海边的魏府,到了家门口,看见魏广微还在府门等候,便下了轿,拖着魏广微的手进了魏府。进得会客厅,魏忠贤屏退吓人,得意地对魏广微说道:“皇上已下令让孙承宗回辽东了。”魏广微道:“如果孙承宗强行进京,奈何?”魏忠贤道:“传令五城兵马司,只要孙承宗一进京城九门,马上逮捕!”燕仙山听见,吃了一惊。魏广微行礼道:“卑职这就去办,督公请静心等待好消息。” 魏忠贤叫道:“且慢!”然后来回踱了下步,一咬牙说道:“找来刘应坤、纪用、陶文三人来,去找到孙承宗,半路把他……”魏忠贤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一划:“嘱咐三人,做事务必要干净,不要留下蛛丝马迹!”魏广微点头应允退去。燕仙山心中一惊,急忙离开魏府,提气赶回夏王馆,想把魏忠贤要加害孙承宗之事告知郑翠翎。跑到皇城大明门前,碰见了骑马慢行的郑翠翎。因为方才郑翠翎送曹文诏出了朝阳门,然后才折返,故此现下燕仙山才在大明门碰见了郑翠翎。于是燕仙山急急奔过去拉住郑翠翎的辔头。 郑翠翎心中正是烦恼,突然觉得自己的马不走了,大吃一惊,抬头一看才看见师父拉住自己马的辔头。燕仙山把魏忠贤要加害孙承宗之事告知郑翠翎。郑翠翎一听大吃一惊,急急对燕仙山道:“翠儿现下就去截住孙大学士劝他别进京,烦请师父带上师母师妹前来帮忙保护孙大学士!”郑翠翎策马往通州飞奔,燕仙山也急急回夏王馆找白荷茹和邓清,不提。 第10章 行刺孙承宗 再说曹文诏领着天启的谕旨回到通州郊外树林中,碰见一个年过六旬的瘦弱长者和一个书童在休息。曹文诏下马,手捧天启谕旨哭道:“孙大帅,皇上让我们回辽东。”那瘦弱长者正是孙承宗。孙承宗接过谕旨一看,面不改色道:“本部觉得暂时先别回辽东,或许可以再争取争取,文诏,你先把经过告诉本部。”曹文诏便把进京差点撞翻魏广微轿子,遇到郑翠翎师徒,在郑翠翎的带引下进了紫禁城面圣,魏忠贤哭求皇帝之事一一说出。 还没等曹文诏说完,从树上跳下三条黑影,一掌打在曹文诏颈椎上,把曹文诏打晕。孙承宗一看,是三个蒙面黑衣人。书童大惊,上前喝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朝廷命官,不要命了?”为首一人身影如鬼似魅,点了那书童的穴道。那人哈哈大笑道:“孙承宗老贼,你别想进京,也别想回辽东了!别怪我们三个,要怪就怪你非要和督公作对!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说话声音尖刺。孙承宗捋着胡子微微一笑道:“三位何必躲躲闪闪,本部和三位都是老熟人了。三位不就是刘应坤、纪用、陶文老公么?” 三人看见孙承宗已认出身份,且此处四顾无人,也就脱了蒙面的黑布道:“好,既然孙阁部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也就不掖着藏着了。”纪用抱拳道:“孙阁部忠勇御寇,令人佩服,无奈我等三人都是魏督公的下属,不得不按令行事。我们会秉承您的遗志,抵御建虏。如果孙阁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请告知我们三人,我们会竭力办理。”刘应坤也道:“没错,我们镇守关宁防线,如果有一个建州兵过了山海关,我们仨自当下黄泉向孙阁部请罪!” 孙承宗爽朗笑道:“没想到三位虽为魏党,却也是忠心为国之人!人固有一死,老朽也行将就木,早死还是迟死又有何区别,如果有人能接替老朽继续守护大明国门,老朽虽死何憾?”陶文道:“请孙阁部闭眼,我等保证一刀挥过,绝不会让孙阁部有太多痛苦。”孙承宗叹气道:“三位也只是奉命行事,老朽不怪三位。老朽年轻时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现下年迈了,自知今晚难逃三位掌握,只希望三位能记住方才之话,老朽死而瞑目。”说完就闭眼待死。 刘应坤、纪用都面露不忍之色。陶文一咬牙,上前抱拳道:“孙阁部,得罪了!”挥刀便向孙承宗脖子劈去。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把飞刀,“噌”的一声弹开了陶文的刀。刘应坤、纪用大吃一惊,各自拔出兵刃迎敌。一只飞鸟飞过,追上飞刀,一喙叼着飞回。四人顺着飞鸟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壮汉一个高瘦汉子站在不远处。那飞鸟停在壮汉肩上。壮汉收回飞刀,拿起一把一段刀刃向内弯的宝刀喝道:“你们三个要劫杀一个瘦弱长者,羞是不羞?”你道这两人是谁?却是大邪王倪天行和江南魔君莫志旭。 这二人和朱常鸿等一行人分别后回了昊天镇。后来莫志旭想念刚出嫁的妹妹,便想和师兄弟们进京探望。但当时师父邵仪的姐夫,当年救邵仪离开张居正包围的那位沈应奎年迈生病了,于是莫志旭便留仇无尽等浙东四义伺候沈应奎,硬拉着倪天行进京。后来听说莫小媚随着丈夫戚彰宗镇守宁远,二人又向关外宁远城赶去,没想到在通州郊外碰着三个太监要刺杀孙承宗。 倪天行大喝道:“你们三人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羞是不羞?”纪用不甘示弱,反喝回来:“你等又是何人,敢来管这闲事?”莫志旭反驳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谓‘闲事’?”倪天行觉得听着就烦,更不等三个太监反驳,向纪用跳过去,一刀朝纪用砍下去。纪用拿上举起尘拂抵挡,只听得噌的一声,尘拂并断为两截。刘应坤看见纪用吃亏,马上挥剑上前帮忙。 那边厢莫志旭也和陶文爪来刀往地打起来。刘应坤知道倪天行手中之刀是宝刀,不敢刀剑相碰,只能避重就轻地打,如此便吃了大亏,幸好身旁还有纪用挥舞双掌在两人之间穿插游斗。就这样,五人分作两团打了五十个回合,倪、莫二人渐渐落於下风。忽听得一声大笑:“好精彩,老乞丐看着热闹也做不住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身形枯瘦的老乞丐拿着一根青铜盘龙棍跳了出来。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丐帮帮主,浪荡游丐谢安民。 这谢安民听说熊兆珏的仇人梁梦环到通州为魏忠贤修建生词,于是打算前去通州杀梁梦环,路过这片通州的郊外丛林,看见三个太监要杀孙承宗。但听到三个太监和孙承宗的对话,敬佩孙承宗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心系社稷之余又觉得三个太监也不是十分坏。陶文正要动手,他也想出来阻止,正想喝止之际,看见飞刀阻止了太监杀孙承宗,大吃一惊。因为凭自己的功力,竟然觉察不出倪莫二人在旁,谢安民觉得这二人武功不低,于是先看看这二人是敌是友,武功如何。现下觉得二人抵不过三个太监,于是喝了一声出来助战。 刘应坤骂了一声:“饿不死的老叫花,又敢出来多事?上次少林寺放过你,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跑了!”谢安民笑道:“我是饿不死的老叫花,你便是割不死的臭阉狗!”三个太监一听此话都大怒,舍了倪莫二人,都奔向谢安民。谢安民摸着胡子叫道:“三位财主抢着来施舍老乞丐,老乞丐这次大发了!”倪莫二人死追不舍,陶文、纪用无法,回身再应付二人。纪用说道:“使刀的,你就凭着刀好罢了,你扔了刀我们空手过招敢不?”倪天行仰天大笑道:“我大邪王有何不敢!?”把刀插进地里,一对肉掌迎战纪用。 这下正中纪用下怀,运气太阴神功,一记严霜神掌拍向倪天行。倪天行掌对掌一接,顿时觉得一股阴冷之气从对方掌中传来,寒彻心肺。倪天行不禁打了个冷颤,几欲倒地。纪用正喜得手,忽然听得金刃破风之声。纪用连忙低头。三支翠羽镖堪堪从头顶擦过。纪用觉得对方帮手越来越多,不敢恋战,唿哨一声。刘、陶二人呼哨回应,三个太监翻身跳出圈外,急急奔逃。倪天行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走过去解了孙承宗书童的穴道。 第11章 丐帮出马 正在此时,一位粉衣少女骑马而至,谢易莫三个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喜叫道:“郑姑娘,别来无恙吧?”来人并非别个,正是高丽云雀郑翠翎。郑翠翎看见倪天行、莫志旭和谢安民,也惊喜异常,拱手道:“大邪王、莫魔君、谢帮主,什么风吹三位来到通州?”易莫二人便和郑翠翎说了,本想到宁远看望莫小媚,没想到走到通州遇到刘应坤、陶文、纪用三个太监要行刺孙承宗。二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没想到丐帮帮主也路过帮忙。 谢安民也说道:“今日听闻梁梦环那狗贼到通州为魏阉修建生祠,老乞丐见狗贼终于离开京城,机会难得,便想到通州取其首级为熊经略和熊兆珪父子报仇。到了这通州郊区碰到厮杀,没想到掺和一把便认识了大邪王、莫魔君和孙阁老了。”孙承宗行礼答谢道:“老夫谢过三位侠士仗义相助。未请教三位侠士高姓大名?” 谢安民还礼道:“老乞丐是丐帮帮主谢安民。”倪天行、莫志旭也还礼道:“我俩都是丹阳大侠邵方的徒孙,名叫倪天行、莫志旭。十数年前师父邵仪外出寻找《宝鉴回光术》,至今未归。最近,舍妹莫小媚嫁与戚少保之孙戚彰宗,随夫到宁远镇守。我等前往宁远探望,路过此地,碰见三个太监要行刺老元戎,故此出手。”孙承宗问三人:“未知这位姑娘是何人?”谢安民就便引见道:“这位姑娘就是夏王殿下的师妹石宁郡主郑翠翎。” 孙承宗行礼道:“臣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孙承宗参见郡主娘娘。”郑翠翎连忙还礼道:“孙大学士免礼,我从京城快马过来想告知孙大学士,千万别入京城九门,魏忠贤已矫旨命令,只要孙大学士一进京城,马上逮捕。”孙承宗面不改色向郑翠翎行礼谢道:“感谢郡主不避风尘前来告知老臣,方才在刘应坤等在动手前老臣已收到曹文诏带来圣旨,让老臣回辽东。老臣了解魏阉,他知道老臣是圣上的老师,圣上和老臣相熟,他如果矫旨是骗不过老臣的,所以这道让老臣回辽东的圣旨不可能是假的。烦请郡主娘娘稍等,老臣写道奏疏给圣上。” 孙承宗让书童将出文房四宝,磨好墨,很快,孙承宗便写好奏疏。郑翠翎接过奏疏一看,便感激道:“孙大学士要以请辞向魏忠贤施压?”孙承宗点点头道:“夏王殿下素有侠名,讨安逆、救忠良、抗倭寇,更何况殿下乃大明宗室。老臣不忍殿下受牢狱之灾。”倪天行、莫志旭、谢安民一听,吃惊问道:“朱兄弟被下狱了?发生了什么事?”郑翠翎便把科尔沁二王子察罕无端死在夏王馆,三王子索诺木被刺客行刺、刺客留下朱雄腰牌,天启无奈让朱常鸿下狱之事说出。 郑翠翎还没说完,莫志旭便大怒叫道:“还犹豫什么?我和初四叫上邪王门其他同门,和白莲教并武当峨眉两派,助你们杀进京城,把那祸国殃民的魏阉人碎尸万段,救出朱兄弟!逼天启那昏君退位让贤,让朱兄弟继位!”孙承宗叫苦不迭道:“莫大侠禁声禁声,此番话若入阉党之耳,只会徒添夏王千岁的罪状罢了。”郑翠翎皱眉道:“孙大学士乃国之柱石,坐镇辽东以来,建虏不敢来犯,此次这般冒险,倘若魏忠贤矫旨准了,百姓怎么办?辽东怎么办?大明怎么办?” 孙承宗微笑道:“请郡主娘娘相信老臣,老臣前任熊廷弼、袁应泰都已身死,职责如此危险,魏忠贤手下没有人能接替老臣,所以魏忠贤应该不会准老臣的请辞。”郑翠翎闻言便奏疏道:“孙阁老既然不便进京,这封奏疏就由小妹呈给皇上吧,只是……”孙承宗道:“郡主娘娘所忧何事?”郑翠翎道:“我担心魏阉既然会行刺孙阁老一次,那就可能会行刺第二次。”郑翠翎话音刚落,谢安民上前抱拳道:“郡主若不嫌弃,孙阁老的安危蔽帮愿一肩承担!” 郑翠翎闻言,当即向谢安民跪拜道:“谢帮主高义,小妹谢过,佩服!”谢安民慌忙扶起郑翠翎道:“郡主言重,折煞老乞丐!孙老元戎镇守辽东保家卫国,实乃炎黄子孙之楷模,老乞丐能为老元戎出一点力实在是庆幸之至!副帮主李姑娘奉师命寻找《制劲诀》,行踪飘忽就算了,老乞丐将会和叶知秋、甘庆、陈小虎、萧永四位长老一同保护老元戎,有我们五个乞丐一天,魏阉休想伤老元戎一根汗毛!不过老乞丐得回大兴总舵寻回四位长老,那么此期间谁人保护孙老元戎?” 莫志旭道:“就由我这个魔头来保护孙阁老吧。”倪天行道:“邪不离魔魔不离邪,魔头保护孙阁老,我大邪王也留下保护孙阁老!”此时,只听得空中劫隼叫了一声。倪天行喜道:“这声叫,应该是劫隼看见老熟人了。”究竟是谁来了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宝鉴回光 话说当下劫隼叫了一声,果不其然,不一会,燕仙山、白荷茹、邓清三人骑马来到,郑翠翎大喜,向三人引见了孙承宗。孙承宗捋着胡子道:“没想到这一行遇到那么多江湖侠客。”郑翠翎对师父师母师姐说道:“幸好大邪王、莫魔君、谢帮主三位击退了魏忠贤派来的杀手,孙阁部才能安然无恙。” 众侠互相间见过礼后,邓清问起三位因何事到通州来,当听谢安民说到要刺杀梁梦环的时候,便拍手叫好道:“那魏阉狗何德何能配有生祠堂,他又不是秦叔宝!上次在大兴丐帮总舵听熊兆珏说的时候便想杀那梁梦环的了。走,谢帮主,我和你一起去砍那梁梦环的头。”郑翠翎道:“师姐,现下谢帮主和几位长老都要保护孙阁部啊。”邓清道:“哦哦,那好,梁梦环那狗头便多留他几天。” 乌云飘过,亮出一轮明月。借着月色,燕仙山看见倪天行眼角有点黑气,便问倪天行道:“这位邪王小哥,方才你和魏忠贤的杀手是不是对过一记严霜掌?”倪天行说道:“是啊,仙翁老前辈,您如何得知?”燕仙山道:“刚才老头子看见你眼角有黑气,应该是中了严霜掌之类的阴冷之毒,若不及早根除,恐怕有性命之虞。”莫志旭听了急道:“燕老仙翁,您是世间八大高手之一,恳求您出手救救我初四哥哥的性命啊。” 燕仙山道:“老头子也没办法啊,除非有武当的纯阳内功玄阳神功方能化解。老头子虽然与溪泉老道齐名,但和他一来不熟,二来这通州离湖广武当山又远。”郑翠翎笑了:“溪泉道长请不来,他的高徒神剑泰斗还请不来么?”莫志旭一拍大腿道:“对啊,神剑驸马就在京师,我们何不进京求他?”正说间,不远处有一蒙古人骑着一匹骏马经过。 当时月色明朗,照射到那蒙古人所骑的马的马鞍上,郑翠翎眼尖,一眼就认出那匹骏马上的是自己送给察罕兄弟的银鞍,当下大叫:“师姐,和我追那蒙古人!”话还没说完就飞身上马。邓清一向对郑翠翎言听计从,见师妹如此紧张在意,也不问缘由,飞身上马就追。看见二女追蒙古人去了,孙承宗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说道:“说起那《宝鉴回光术》老朽,突然记起之前听说的一些情况。”倪莫二人急问什么情况。 孙承宗道:“当初因为隆庆年间丹阳大侠邵方帮助高文襄重登首辅宝座,受到高文襄政敌徐文贞的忌恨。万历初年,徐文贞的学生张文忠登上首辅之位,秉承了老师的旨意,擒杀了了邵大侠,从邵大侠身上搜得《宝鉴回光术》。张文忠见是武功秘籍,自己是文官,觉得没有用,于是送给了自己的亲信戚少保,戚少保又把《宝鉴回光术》转送给自己的好友宁远伯李成梁。后来听说这本秘籍到了李成梁的家奴努尔哈赤之手,当然不知道是李成梁赐给建虏还是建虏自己偷的。”高文襄即高拱,徐文贞即徐阶,张文忠即张居正,文襄、文贞、文忠都是他们死后的谥号。 倪天行、莫志旭闻言相视,异口同声道:“莫非师父就去了建虏宫中寻找秘籍?”孙承宗正色道:“嗯,老朽听闻,浑河之战,有一位姓邵的四十来岁的侠士保护戚金将军。战至最后,我军将败,童仲揆想要逃走,被戚金拦住,说要以死报国,最后二人就真的以死报国了。两位将军的壮举可歌可敬啊,但童季揆却因此觉得戚金害了他哥,诬陷戚家是浑河之战兵败的罪魁。所幸戚家之冤已被各位侠客洗白。至于那位姓邵的侠士就下落不明了,不知道是阵亡还是被擒呢。” 第2章 再遇本忠 回头再说邓郑二女猛鞭坐骑拼命去追,可惜蒙古人骑的是大漠宝马,神骏异常,二女的马和他越追越远。正在焦急之际,前面马上那蒙古人突然翻身跌落马下,一条黑影已从树上跳下把蒙古人点穴制住。二女赶到,邓清见了那人,不由得欢喜大叫,行礼道:“徒儿邓清向师父问安!”郑翠翎乖觉,当即也行礼道:“晚辈郑翠翎,见过狮面剑客老前辈!”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邓清的师父,狮面老剑客程本忠。原来当初程本忠在牛栏山救了邓清,传授了邓清武功后,继续追杀那从牛栏山山寨逃跑出来的徐万。但那徐万狡猾机警,一直在顺天府京畿地区游走。程本忠找了一年,刚刚才在通州这片郊区丛林杀了他。割下首级后,程本忠听到有马由远而近跑来,程本忠刚杀完人,担心是官府的人经过,于是便飞身跳上树杈,看见邓清追着一蒙古人,便掷出剑鞘把那蒙古人打下马。 邓清便向程本忠引见郑翠翎,程本忠还了礼,问及二女为何追那蒙古人。邓清便把众侠如何结识察罕、索诺木兄弟,朱常鸿如何被陷害入狱之事说出,郑翠翎补充说:“我见着蒙古人骑着装有我送给两位义兄的银马鞍的马,我担心是他们的下人偷马跑回塞外,故此追赶。不期在此得到前辈出手相助!”程本忠感叹道:“缘分呐!”邓清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又因何故于此?” 程本忠举起徐万的人头道:“呶,这害民强贼终于让为师杀了!”邓清呸了一声道:“活该,一年前还想让本姑娘当压寨夫人?”程本忠笑道:“没见一年,你小妮子胆儿见长啊!”此时三人已骑着马往回赶了,程本忠骑着蒙古人的马,把那蒙古人横放在马上。邓清笑着道:“师父不知道啊,徒儿跑了江湖这一年,胆量肯定大了啦。”于是一路上邓清便把这一年的经历告诉程本忠了。当听到杀田九成那一段时,程本忠拍手叫好道:“好啊,清儿干得漂亮!下次得叫上师父,这才算是孝敬师父!” 邓清嘟起嘴说道:“好什么呀?大家都说我鲁莽……”郑翠翎道:“对啊,如果大家都执行私刑的话,国法何在?”程本忠冷笑道:“田九成鱼肉百姓强抢民女的时候,国法又在哪里?如果论及国法,我今天也本不该杀了这徐万啊!”郑翠翎知道这是秀才遇着兵,故此也默然不语。邓清说道:“其实清儿也知道自己的不对,就是因为冲动杀了田九成,故此后面给师兄带来许多麻烦。”然后又把后面的事情说了下。 程本忠点头道:“嗯,幸好有你师兄师妹全力保你,不过你们也差点出不了京城到不了贵州。我听闻安邦彦那厮作恶多端。天启二年二月七日,他率十万叛军进围黔中首府贵阳。贵阳被在围十个月,犹如一座孤岛,外无援军,内缺粮食,以至城内百姓人相食。此次你等虽然没能杀了他为民除害,但也至少大破了安贼的气焰和势力。”然后转头对郑翠翎抱拳道:“郑姑娘,方才我言语冲撞,多有得罪,切勿见怪!”郑翠翎点了点头道:“程老前辈言重了。” 邓清又道:“当初我们是被骗了,乱军中怎晓得安效良假扮安贼替安贼受死,让安贼逃之夭夭?如果那时候我们知道安贼还在生,肯定除恶务尽!”说着说着,三人回到去与孙承宗等人会合了,此时曹文诏也醒来了。邓清兴奋地道:“没想到今夜我的两位师父都在此了!”说完便向程本忠引见众侠。江湖间对师门情谊比较重视,如果自己有师父,另行拜师必须征得原先师父的同意。但程本忠本来就视礼节如无物,燕仙山也是不拘小节之人,故此大家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第3章 真相 众侠相互间行过礼后,郑翠翎对程本忠道:“麻烦程老前辈搜一下那蒙古人的身?”程本忠一拍额头道:“哈哈哈,好,你看我今夜见到那么多江湖中的同道,高兴得把这事忘了!”说完便搜那蒙古人的身,搜出了一封信和一颗药丸。郑翠翎接过信,拆开一看,信上写着:“大金国抚顺额驸李永芳将军义子李开疆阁下亲启:今家兄察罕已依计而死,明夏籓也已入狱代罪,我部必与大明势成水火。科尔沁和大金国结盟之时指日可待。望阁下不忘先前之诺。科尔沁宰桑布和四子索诺木。” 郑翠翎一看此信,面色惨白,没想到杀害义兄察罕的竟然是另一位义兄,还要是察罕的胞弟索诺木!如果今晚不是到通州找孙承宗,如果先前自己不是送了副银马鞍给察罕两兄弟,如果这蒙古人不是骑着这匹装有银鞍的马,恐怕自己一辈子也没想到真凶是谁!邓清看见郑翠翎看过信后面色大变,接过信一看,当即大骂道:“又是这个李开疆,真是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他!我道是谁要陷害师兄,原来还是这个死对头!”众人除了郑翠翎外,都不知道这个李开疆是谁人,便急问此人来历。 邓清便把李开疆的恶行说出。山河神仙点头道:“怪不得此人听着耳熟,原来就是当年那个人贩子啊。当初以为他就是混口饭吃拐卖孩童,没想到他还搞出如此多事情来。听说那块羊皮藏有《制劲诀》的秘藏之处,希望他还没能找出来。”孙承宗捋了捋胡须道:“此人原来是大明第一个投降建虏的叛将李永芳义子,那就怪不得他挑动福王和安邦彦叛乱了!从信中看,目下他很有可能到关外投靠建虏了。” 燕仙山道:“小鸟儿啊,先把这蒙古人带回去交给六扇门严加看管,千万别让他自杀或者让那索诺木派人来杀死或劫走。曹游击带老元戎的奏疏进京面圣。清儿带邪王小哥回去找驸马爷驱寒。我和你师母守护老元戎。等谢帮主带齐丐帮兄弟守护老元戎,我和你师母再回去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吧?”郑翠翎心下自责道:“看我听到是索诺木刺杀的察罕就乱了方寸,幸好还是师父老到。”当下点点头道:“大家就按照我师父说的办,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众侠齐声答道:“愿听燕老仙翁和郡主娘娘安排!” 当下,燕仙山并白荷茹送孙承宗及其书童回通州县城,曹文诏送奏疏进京面圣,谢安民前往大兴集齐丐帮长老,邓清带着大邪王去找阮鹤亭。这四路不提,现下单说程本忠、莫志旭和郑翠翎给那蒙古人换了衣装、麻袋蒙头,押着到了六扇门,天已渐亮。守门捕快看见石宁郡主到来,不敢怠慢,马上进内禀告洪一贯。洪一贯出外迎接,把三人迎进六扇门里。郑翠翎把昨夜里的事告知洪一贯,洪一贯和程本忠、莫志旭见了礼后,沉吟道:“如果是索诺木杀的察罕,那么有些疑团就解开了。” 郑翠翎问道:“诸如?”洪一贯道:“当时我们都搜过夏王馆,饮食中的确没有下毒。也没找到刺客能发射毒镖之时机及藏身之处。如果现在我们知道凶手是索诺木的话,卑职觉得,察罕脊背的毒镖说不定就是索诺木扶察罕的时候插进去的!”郑翠翎拍了拍额角:“看来我真的乱了方寸,幸亏洪捕头提醒。难怪察罕所坐之处没有血飞溅出来了。但的确察罕在索诺木来到之前就已经有中毒的迹象了,这又如何解释呢?”洪一贯道:“卑职觉得,这就要问察罕了……” 莫志旭奇道:“察罕不是死了吗?如何问?”郑翠翎点点头道:“洪捕头的意思是,验尸。”莫志旭便觉得索然无味道:“这勾当我和程老前辈都不熟,要不我们俩留守六扇门,提防索诺木对那个蒙古人下手吧。”郑翠翎向二人谢道:“那有劳两位了!洪捕头,小妹的意思是,验尸最好找上苑萍姐,她精通医理,如何?”洪一贯笑道:“卑职一生办案无数,还真没试过和先皇妃嫔一起办案的。”郑翠翎也笑了:“那想必之前洪捕头也没试过和郡主一起办案吧?事不宜迟啦。”一边说一边拉着洪一贯往外走。 二人来到清净庵时,已是清晨,于瑞雪出来打扫庵门。郑翠翎上前道:“于女侠,烦请入内向苑萍姐姐通传,郑翠翎求见。”还没等于瑞雪开口,范苑萍便从内走出来道:“翠翎,听说皇叔前晚被指是杀科尔沁二王子察罕的凶手,进了诏狱,我还正想找你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洪一贯当即下拜道:“卑职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参见贵妃娘娘。”范苑萍道:“洪捕头请起,自从先皇驾崩,我已带发出家,早已不是什么贵妃了。你们两位找我有事?” 郑翠翎便把来意说出。范苑萍道:“好,当初我跟师父学医时也学了一点验尸的本事,眼下正好派上用场。我们得赶快了,三天之期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了!”回身吩咐于瑞雪看紧庵门,便和郑洪二人离去。先前察罕两兄弟一直住在皇城之中,察罕死后,尸身一直停放在京城以北的一座土城之中。传说那土城乃是正统年间也先攻打京城的驻地。 第4章 验尸 郑、范、洪三人来到城外察罕尸首的停放的土城处,当即被科尔沁部的卫兵首领喝问:“你等是何人?因何事到此?”洪一贯回答道:“放心,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只不过想来查验察罕王子的遗体,查明真相,让王子得以沉冤昭雪罢了。”卫兵冷笑道:“你们大明人害死了二王子,现在还想来侮辱他的遗体?”范苑萍道:“又是你们四王子要大明给个交代你们科尔沁的。我们不验清楚,如何查明真相?”卫兵道:“四王子还在皇城之中,你们想要验尸的话,等四王子来到再验吧!” 郑翠翎指着卫兵首领鼻子用蒙古语骂道:“你妨碍我们查案,难道二王子就是你杀的?”卫兵又气又怕,颤声道:“你含……含血喷人!”郑翠翎道:“总捕头,我们这就回去禀告大明皇帝及四王子,说杀害二王子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就是他!”洪一贯应了一声:“是!”卫兵道:“四王子英明,不会听你片面之词的!”郑翠翎道:“肯定是不信的,但也肯定不管如何,先把你抓回去一通审问,闲着没事就大刑伺候。运气好的放满身伤残的你回家,运气不好小命就没了!怕了吗?怕了方才就不要如此嚣张!” 郑翠翎虽然是恐吓卫兵,但卫兵也深知郑翠翎所说是事实,当即吓得六神无主。郑翠翎也不管那卫兵首领,喝了一声:“起开!”便把那卫兵退到一旁,和范苑萍、洪一贯进去了。卫兵也只能恨恨地咬牙切齿,但也不敢再阻拦了。三人进内,看见察罕的灵柩孤零零的摆放着,没有人守灵,连香炉香烛都没有。郑翠翎恨恨地道:“索诺木真的很狠心,杀了胞兄连最起码的假装哀悼拜祭都没有!” 三人也没带香烛来拜祭察罕,只好向察罕的灵柩鞠了三个躬。郑翠翎道:“义兄啊,小妹一开始说结拜只是为了大明和科尔沁的政治联盟而已,但后来觉得你的号,是真心拿你当兄长的。无奈你早早地死于奸人之手。不过二哥您放心,小妹一定还你个公道的!”三人开始认真查看察罕的尸身。察罕全身也的确只有一处中了毒镖的伤口罢了。郑翠翎叹气道:“我们虽然知道凶手就是索诺木,但不知道索诺木是如何行凶的。如果那个带信的蒙古人死口不说,但凭一封信,很难让人信服的。” 范苑萍突然灵机一动,问郑翠翎道:“翠翎,察罕死时死状如何?形容一下让我知道,越详细越好!”郑翠翎回忆一下道:“双眼和满脸都通红,青筋爆现,张口嘴巴,像是透不过气来;后来跌跌撞撞,双手乱舞乱抓;再到后来双眼圆瞪,嘴巴大张,四肢僵直,就死去了。”范苑萍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这不大像是中毒的迹象,倒像是阳亢中风而死。看察罕这肥大的身躯,应该本身就有阳亢的隐疾,当晚是不是还喝了很多酒?”郑翠翎道:“对啊,当晚我们结拜,他很高兴,开怀畅饮。” 范苑萍道:“这就对了,察罕本身阳亢,其实没啥,不过如果先前吃下了带有附子的食物,再大口大口的喝酒,就会有中风而死之虞。而方才翠翎所描述的察罕死状,正好吻合阳亢中风而死的迹象。”阳亢,就是现代人所说的高血压;中风而死就是高血压爆血管而死。郑洪二人一边听一边点头。洪一贯道:“要证实范贵妃所说的,需要剖开察罕的胃部看有没附子在内。” 郑翠翎沉吟道:“慎重,毕竟剖尸是对死者不敬,察罕怎么都是蒙古科尔沁部的贵族。倘若为了查出真相而剖尸,无论如何要征得和布的同意。如果说科尔沁远在千里之外,退而求其次也要征得其弟索诺木的同意。”洪一贯道:“索诺木就是凶手,不可能同意吧?”郑翠翎点头道:“即便是和布同意了,事后也可能恼羞成怒,带着传国玉玺投靠建虏,后果便不堪设想了。”范苑萍道:“但是如果不剖尸,仅凭察罕面部暗黑之气,很难判定究竟是毒发还是阳亢而死的。” 郑翠翎道:“小妹倒是觉得,或许可以从凶器方面着手,证明凶器不是师兄的暗器。”洪一贯道:“可惜凶器被许显纯那边抢过去了。”郑翠翎顿足道:“凶器落入阉党手中,师兄性命难保了!”洪一贯道:“这点郡主不必担心,凶器由一位名叫骆养性的锦衣卫百户看管。此人乃前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和信王殿下也是挚交,故此田尔耕、许显纯等阉党也奈何不得他。”范苑萍道:“我记得九叔常鸿说过,他先前在捉拿李可灼之时便与骆家父子相识了,翠翎可以问问常鸿如何和骆养性打交道。” 郑翠翎沉吟道:“回去之后,我就去找师兄。但索诺木知道我们来过验尸,他肯定会一把火烧了察罕的尸身,奈何?”洪一贯道:“那就把尸体带回去吧!”范苑萍道:“如此便要先料理外面守护的卫兵!”郑翠翎不忍道:“他们也只是忠于职守,杀了他们未免太残忍了。”范苑萍道:“可先把他们击晕,然后我来施针,让他们痴痴呆呆。”郑翠翎虽然还是于心不忍,但貌似除此也别无他法,只得勉强点头同意。洪一贯苦笑道:”郡主啊,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能不能击晕他们还是个未知之数。 第5章 白莲出手 三人正在察罕的灵柩前商议,忽然听得外面喊杀连天。郑翠翎侧耳一听,听得在兵刃交击之声中听到卫兵的蒙古话中有“白莲妖人”一词。郑翠翎心中一惊道:“莫不是杨教主他们又胡来了?”话音未落,只听得黎玉遥的声音道:“我们要找的主儿只是索诺木,其他蒙古人要命的快滚!”三人到外面一看,果然看到杨顺我和黎玉遥带着数十穿着白色衣服的白莲教众,和守门卫兵厮杀。双方人数相当,但蒙古一方没有杨顺我、黎玉遥这样的好手在,所以不一会就被白莲教杀散。 郑翠翎招呼杨、黎二人过来,问二人:“杨教主、黎堂主,你们怎么到此?”杨顺我道:“昨夜丐帮谢帮主回到大兴丐帮总舵,找四位长老一起前去保护孙阁老。李罗两位堂主刚好遇上,两位堂主就回来告诉我了。”然后黎玉遥抢着道:“教主听说侠王下狱,便说要到京城来救了。于是我们便连夜赶来。”杨顺我淡然道:“我只是不想这大明朝廷唯一一个有点良心之人蒙受不白之冤。”郑翠翎问道:“那何故二位又会在此?” 杨顺我道:“昌弟觉得贸贸然进京救人不智,需从长计议,李罗夫妇二人附议。我想再从长计议,朱兄弟就危险了,于是便和黎堂主来救人。黎堂主献计,生擒索诺木,以此作为条件让朝廷放人。然后我们听说此地为蒙古人驻地,于是过来看看索诺木在不在。”郑翠翎心中想道:“这位杨教主还真不靠谱,还不及他的护法弟弟,不过也难得他们有这么一份心,而且他们误打误撞却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 洪一贯也抱拳道:“先前在下一直以为白莲教都是妖邪,原来各位如此侠义,在下先前失礼了。”黎玉遥还礼,杨顺我只是“哼”了一声。郑翠翎道:“麻烦两位可否帮忙把察罕的灵柩运去丐帮总舵?我们方才验过察罕的尸身,发现可疑之处,但担心会让索诺木警觉,前来毁尸灭迹,故此我们打算把尸体运走。”黎玉遥笑道:“哈哈,好,我们白莲教弟子全是白衣服,看上去正好像送殡的!” 杨顺我也笑着道:“郑姑娘你们继续查案,夺尸一账算到我们白莲妖人头上便是了,反正我们屡屡与官府作对,也不差多背一条罪状!到了丐帮,我白莲教众便一直看护察罕尸身!”郑翠翎向二人深深行了一个礼道:“小妹谢过两位,谢过白莲圣教!需要尸身呈堂之时我让师姐到大兴县丐帮总舵告知!”杨黎二人便指挥白莲教教众把察罕的棺木护送去大兴县。 郑洪范三人离开土城,便直奔诏狱,当值看守诏狱的仍然是锦衣卫小旗曾辂,故此曾辂让范苑萍和洪一贯留在诏狱门外,自己便带着郑翠翎来到朱常鸿的牢房前。郑翠翎用眼角瞄了一下曾辂,朱常鸿会意,便低声道:“曾小旗把杨御史的绝笔交给我,故此师妹大可放心。”郑翠翎闻言,心中暗道:“师兄为人仁厚,但也太容易相信他人了吧?”但师兄既然如此说,自己也不便多言,便道:“我有一事想要求见锦衣卫的百户骆养性,师兄觉得此人如何?” 第6章 帖木儿招供 朱常鸿道:“五年前的红丸案中,我和前指挥使骆思恭大人合力抓捕李可灼时认见过骆养性,但未曾深交,不知道师妹找他何事?”郑翠翎不安低又用眼角扫了一下曾辂,只好说了一句:“没什么了,我还是回六扇门去吧,苑萍姐和洪捕头都在外面等着呢。”朱常鸿点头,便让曾辂把郑翠翎送出去。曾辂一瞧四下无人,走上前来,没有带着郑翠翎走,突然便问郑翠翎一句:“郡主娘娘是否要找骆百户要凶器证物检查吗?” 郑翠翎大吃一惊,因为她不知道为何曾辂一个七品小旗官会知道骆养性保管察罕案的证物此事,幸好郑翠翎少年老成,面不改色地道:“非也,曾小旗为何会有此一问?”曾辂狡黠地笑道:“郡主娘娘不用瞒我,骆百户是我的表哥,他的事我岂有不知?”曾辂看见朱常鸿、郑翠翎二人都不语,便笑吟吟道:“殿下,你忘了去年营救韩女侠之时,卑职故意失手受制于殿下?彼时卑职都没加害殿下之意,何况此时?”郑翠翎面色大变,望了望朱常鸿,朱常鸿微微点了点头。 曾辂见郑翠翎依然还有戒心,便道:“卑职如果没猜错的话,郡主娘娘肯定是先前已经去验过察罕的尸体,但是无从入手才来想到从凶器入手吧?”曾辂看见郑翠翎仍然疑惑不语地望着自己,便继续道:“郡主娘娘有没想过,蒙古人虽然在塞外缺少铁器,但既然索诺木早已有嫁祸夏王殿下之心,他肯定会入塞后就会打造一把与殿下惯用的黄绫镖一模一样的暗器呢?故此卑职觉得郡主娘娘此行也是徒劳的。”郑翠翎闻得此言,觉得曾辂一句话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脱口而出道:“言下之意曾小旗已有对策?” 曾辂点头,在郑翠翎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郑翠翎听了后便道:“如此甚为凶险......”曾辂又狡黠一笑道:“卑职愚钝,也就仅有此一计了,郡主娘娘冰雪聪明,若有良方,大可把卑职此计弃之不用。”郑翠翎叹了口气:“与皇上的三日之期的约定只剩下一天了,也没其他好办法了。”于是便点点头。曾辂转身便要去找骆养性,郑翠翎叫住曾辂道:“曾小旗,你究竟是什么人?”曾辂道:“恕卑职不便透露,二位只需知道卑职绝不会加害二位便可。” 郑翠翎出了诏狱,和范洪二人回到六扇门。看门捕快看见郑洪二人回来,上前报说道:“报告郡主、总捕头,那蒙古人招供了!”三人大喜,急问:“是用什么办法让他找工的?”两个看门捕快忍不住都捧腹大笑。郑洪二人看两个守门捕快笑得说不出话来,也没好气,快步走进六扇门内刑讯堂。程本忠、莫志旭看见二人回来,大喜道:“洪捕头、郑姑娘,这蒙古人招了!”二人上前提问。 那蒙古人说道:“我叫帖木儿……”话还没说完,郑洪二人掩鼻不迭。原来那帖木儿一开口,一大股尿骚味直冲出来。郑翠翎忙问原因,程本忠笑而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莫志旭。莫志旭说道,原来昨夜拦截到这帖木儿时搜出的药丸是浸了鹤顶红的毒药,方才询问帖木儿的时候他还想咬舌自尽,幸好只是咬破舌头,死不了。众人及时上去阻止,往帖木儿嘴里塞棉花,以防他再咬舌,只给他纸笔,让他作供。 帖木儿一开始时非常倔强,死不肯供。众捕快也无可奈何。莫志旭让捕快到茅厕抬来一桶尿,只顾往帖木儿嘴里灌。帖木儿虽然是铁汉一条,不怕鞭打夹指等酷刑逼供,但何时受得了此种羞辱,只是手脚被困,口中塞有棉花,现下棉花还浸满了骚臭的尿液,几欲想吐,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等莫志旭再把纸笔递给他的时候,帖木儿便老老实实签字画押了。 第7章 王星云 莫志旭拿着那份供词,便对帖木儿说道,有了这份供词,索诺木便不会放过你在科尔沁的家人了。帖木儿也明白,只好站在大明众侠的一方,力求治帖木儿之罪而自保。郑翠翎听后苦笑了一下:“邪王门不愧为邪王门,行事作风都不免有些邪气。不过,幸好他们的‘邪’用在正道上。而这帖木儿如此强硬,不是用这下作方法,恐怕他都不肯招。现下已经是和皇上约好三日中的第二日了,再拖下去恐怕师兄和我的性命都休矣。” 郑翠翎看了那份供词,问帖木儿道:“原来索诺木早就和建虏的李开疆商议好,要搅黄大明和科尔沁结盟?”帖木儿道:“是的,四王子被李开疆的高强武功所折服,而且他早就想当科尔沁大汗,无奈他还有三个兄弟。此次他和二王子来大明,既可以搅黄大明和科尔沁结盟共同抗金,又可以杀了二王子,少了个汗位的竞争者。”郑翠翎一听,心中不禁微惊:“想不到这索诺木城府如此之深。当初我打算和他结拜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他如此奸诈……李开疆武功高强,莫非?” 郑翠翎不敢多想,低声对洪一贯道:“麻烦洪捕头看管好这帖木儿。”洪一贯点头应允。郑翠翎、洪一贯、范苑萍出了刑讯堂,到了内堂。捕快奉上香茶,三人商议道:“现下对我们越来越有利,察罕的尸身、凶器飞镖、索诺木的通建信件是物证,还有这帖木儿人证。”洪一贯道:“那个曾小旗古古怪怪的,索诺木可以说帖木儿是被收买的,我们最好还是再找多点证据会有说服力一点。”郑翠翎不语冥想。范苑萍想起先前为朱雄号脉一事,便道:“因为朱总管也被诬陷,我们不妨从朱总管这边入手?” 郑翠翎被一言惊醒,道:“当时我们都和师兄、朱总管在夏王府中,所以肯定朱总管行刺不了索诺木的,但夏王馆都是我们的人,得找一个不是夏王馆的人作人证。”然后想了一会儿,猛然醒起:“杏林堂的王大夫,当晚到夏王馆取诊金药资,就是朱总管接待的他。”范苑萍微笑道:“那我们又要到杏林堂走一趟了,去拜见一下我的这位好师兄。” 三人来到杏林堂,王大夫一见,马上上前跪拜:“草民王星云参见贵妃娘娘。”范苑萍急忙上前扶起道:“师兄折煞小妹了,小妹早在先皇驾崩之后已在清净庵带发出家,再也不是贵妃了。”王星云微笑道:“礼多人不怪,在下一在此恭候多时,此间恐隔墙有耳,我们入内详谈?”三人相视一笑,知道这王星云大夫乃聪明之人,也不多言,随之入内。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王星云奉上香茶后,笑着说道:“事关重大,在下就先小人后君子了。在下望以后各位的保存照应,免得遭受奸党报复。”郑翠翎心中思量道:“也就证明一下当晚朱总管有不在凶案现场罢了,会有啥奸党报复他呢?”但想到有求于人,也必须保证证人安危,当下便点头答应道:“王大夫到时候可举家前往大兴县,该县有我们丐帮和白莲教的朋友,能保证您的安全。” 王星云微笑道:“夏王千岁的案子轰动京城,在下知道案发当晚去过夏王行馆,朱总管当时都在馆内陪着千岁和郡主,这点在下的确可以作证。”三人大喜,当即向王星云道谢。王星云点头道:“诸位客气了,察罕二王子的尸身是此案的关键,不知道各位前去验尸了没?”洪一贯点点头:“验了,贵妃娘娘道,察罕很有可能是死于阳亢中风。” 王星云道了一声:“然也!”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三人一看,该本册子是杏林堂病人的就诊记录,上面记载着察罕从到京的八月三十日到案发身死的九月初四,连续五天都有到杏林堂向王星云求医,连所用的药物都记载清楚。三人大喜道:“这样,察罕并非死于毒镖就多了一项铁证了!”王星云不动声色地问了三人一个问题:“三位有没想过,即使索诺木想要杀死他二哥,但是他如何知道可以用附子使察罕中风而死?一个蒙古人居然懂汉人的医术医理?”三人一怔,相互对望,然后都静静地望着王星云。 王星云捋了捋胡子道:“诸位没看见册子上写着,察罕来求诊的第一天,太医院生药库大使娄舞阳大人的护院卓桓便来为太医院过购进药材?”三人恍然大悟:“当初夏王弹劾娄舞阳,于是娄舞阳怀恨在心,借此机会谋害察罕栽赃陷害夏王!”郑翠翎道:“难怪当初那卓桓那么好意送药上门,后来师兄出大堂接见孙主事。卓桓应该就是在彼时偷了朱总管的腰牌了!娄舞阳是管太医院药库的,的确懂得医理,但是,他又怎么认识蒙古科尔沁部的索诺木,然后合谋作恶害人的呢?” 第8章 辽东换帅 范苑萍道:“莫非是有一个更大的官充当着幕后黑手?”王星云道:“这就是在下说的,事关重大了。”三人登时觉得不寒而栗。洪一贯低声说道:“会不会是……”然后指指天上。郑翠翎道:“不可能,和科尔沁结盟共抗建虏关乎社稷安全,不可能是万岁来搅黄此事。”范苑萍也点头道:“对,即使是皇上也不可能陷害一个屡屡为社稷建功的亲叔叔啊。朝廷接下来掌控者就是……”四人同时说道:“魏忠贤!” 郑翠翎道:“小妹一开始的时候也怀疑此案和阉党有关,许显纯刚说收到线报,带着洪捕头前去便碰到有人要行刺索诺木。此人陷害忠良,祸害社稷,而且和师兄一直不怎么对付,真的很有可能是他。”洪一贯道:“他在朝中权倾一时,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是扳不倒他的。”郑翠翎道:“不打紧,离和皇上约好的破案日期还有一天半时间,我让师父师母前去魏忠贤府中搜查线索!” 洪一贯愁道:“卑职尚有一事担忧,现下满朝文武几乎都是阉党,刑部尚书李养正也投靠了魏忠贤。如果此案真的是魏忠贤乃幕后主使,卑职担心朝中不会有官员适合主审此案。”郑翠翎道:“还没到如斯田地,朝中尚有正直之人,信王由检、英国公张维迎和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孙承宗。”郑翠翎不提孙承宗犹自可,提起孙承宗,猛然醒起:“倘若此案魏忠贤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话,孙阁部为师兄平反而以辞呈施压,魏忠贤乃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为掌印太监。他俩矫旨准许了孙承宗的辞呈,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郑翠翎对三人道:“麻烦苑萍姐和洪捕头安顿好王大夫的家属,小妹有要事要办!”说完也不等范苑萍、洪一贯答应,当即到杏林堂外飞身上马,直奔皇宫。郑翠翎来到午门,便问守门侍卫:“昨天我带进宫的那位游击将军,他进宫了没?”侍卫道:“回郡主娘娘,那位将军今晨卯时带着孙阁老的奏疏进宫,辰时便垂头丧气地离宫了。”郑翠翎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正不知如何示好之际,看见一群大臣散朝出来。 只见左副都御史李燮龙对太常寺卿倪文焕道:“老高运气真好,都致仕了,还可以捞个兵部尚书兼辽东经略。”李燮龙口中的“老高”指的是高第,原来魏忠贤操纵朝政,准许了孙承宗请辞,换了自己的心腹高第当辽东经略。倪文焕笑道:“这都是孙老头子不识趣,非要用辞官要挟为那个所谓的‘侠王’求情,结果现在如他所愿啦。”李燮龙也笑道:“对啊,那么老了就少掺和政事,安心过最后那几年啦。”郑翠翎一听,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了,便回头向夏王馆方向走去。 当下郑翠翎一边走一边想,心乱如麻,突然被人一拍肩膀。郑翠翎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邓清、阮鹤亭、原剑平、倪天行、莫志旭几个。邓清问道:“师妹,何事烦恼,先前我叫你你也听不见吗?”郑翠翎便把方才听到之事说了。阮鹤亭一听皱眉道:“这高第原先是大同巡抚,天启二年十二月被召入京,升为兵部右侍郎,四年正月,升为兵部左侍郎,二月就直接致仕了。在兵部任职期间毫无建树,现下让他代替孙阁老出任兵部尚书兼经略辽东?岂不是为建虏大开方便之门?” 郑翠翎反问:“你们几位为何在此?”邓清道:“莫魔君原本和狮面师父在六扇门看管那帖木儿的,后来洪捕头回六扇门便到驸马府看大邪王运功驱寒进展如何。现下六扇门是洪捕头、师父和苑萍姐看管帖木儿。”郑翠翎道:“对啊,大邪王现下觉得寒毒如何了?”倪天行笑道:“感激驸马为我运功驱寒,因为驸马担心我寒毒清不尽,教了我玄阳神功的心法口诀。”阮鹤亭点头道:“以防万一,救人须救彻。以后大邪王按着心法口诀练功,寒毒可尽除。”原剑平道:“话又说回来,怎么突然不见了莫魔君?” 第9章 行刺 众人一看,果然不知道莫志旭什么时候走了。倪天行道:“糟了,我这师弟应该是方才听到郑姑娘说魏阉辞退了孙阁老,现下应该找魏阉麻烦去了!”众侠一听,都急了。郑翠翎道:“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有王法的。孙阁老请辞也算是自愿的,莫魔君此去必定误事!”阮鹤亭道:“小可觉得,莫魔君虽然也武功高强,但和魏忠贤比尚有差距,更何况魏手下还有刘应坤、夏国柱这伙人。”邓清道:“这魔君做事怎么比我还不过脑子?大伙别愣着了,快去追魔君。” 郑翠翎道:“大伙先别急。大邪王,麻烦你快马到大兴县丐帮总舵,让白莲教把察罕的尸身运去夏王馆;原老镖头到六扇门,让洪捕头、程老前辈并苑萍姐、王星云大夫把帖木儿提到夏王馆;阮驸马请到诏狱看看曾小旗从骆百户那提取到凶器飞镖没,提取到了也请带着曾小旗和凶器飞镖到夏王馆。师姐到通州接回师父师母,让他俩老把娄舞阳带到夏王馆。”众侠答应了一声,分头行事去了。 却说那莫志旭,当下听到魏忠贤矫旨准了孙承宗的辞呈,觉得魏阉误国,多半陷害朱常鸿一事也是他主使的,气不打一处来,便不动声色,只身前往什刹海边的魏府,想要刺杀魏忠贤。走到皇城北门地安门门前,看见有一队人马簇拥着一匹马一顶轿子从皇城出来。马上的蒙古人笑道:“全赖公公妙计,大事才可成功!”轿中的公公也笑着回应出来:“也需要你这位科尔沁的四王子配合得好。”莫志旭一听,心想:“这不是科尔沁杀自己胞兄的索诺木和陷害忠良阉狗魏忠贤还能是谁?” 当下那莫魔君也不问情由,舞起钢爪便直取索诺木和轿中太监。卫兵大惊,纷纷挡驾,但哪里是莫志旭对手?遇者披靡。索诺木大惊,大呼:“捉拿刺客!”轿中太监笑道:“四王子休慌,待本督拿他!”说完飞身跳出轿子,直扑莫志旭。这太监却居然并非魏忠贤,你倒是谁?乃是尚善监提督光禄寺太监夏国柱!莫志旭却见过魏忠贤,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太监是否魏阉,一交上手就大呼酣斗。 两人正斗间,忽然飞来一支翠羽镖分开两人。两人各自后退,莫志旭大叫:“任你来多少人,我江南魔君今天就要大开杀戒了!”只听得郑翠翎大叫道:“诸位且莫动手!”莫志旭大喜叫道:“郑姑娘,快过来帮忙宰了这阉狗!”郑翠翎驱马缓缓走进卫兵包围圈中。夏国柱叫道:“好啊,郑郡主,你带人来行刺科尔沁四王子和本督,是何道理?”郑翠翎笑道:“夏公公不必劳气,我们何不进大内面圣辨明是非,分清皂白?”夏国柱笑道:“本督正有此意,刚出皇城你这郡主便带人携兵刃来行刺友邦贵客和朝廷重臣,知法犯法,难道你还有理了?” 众人进了皇宫,当时已是巳牌时分,天启从早朝退了下来,稍坐休息,准备午时用御膳。忽然一太监进来报:“启禀圣上,石宁郡主并尚善监提督、科尔沁四王子带着一群人进宫求见。”天启烦道:“那夏国柱不去准备御膳,带着郡主和索诺木来又有何事?”太监道:“他们说事关重大,请皇上定夺!”天启只好道:“宣一众人觐见!” 众人进了乾清宫,禀明来意。天启指着莫志旭问道:“郡主,此人乃何人,又为何与夏老公为难?”郑翠翎奏道:“回万岁,此人乃臣在江湖上的朋友,名唤莫志旭,应该与夏公公是私下过折吧。”天启不耐烦道:“此等小事也来烦朕,朕已经为皇叔和察罕一案寝食不安的了,此人在皇城前亮兵刃伤人,按律问罪便是了。”索诺木道:“这都是你们汉人的事,与我无关,皇上,臣告退了。”郑翠翎道:“四王子,等等,万岁,倘若臣已提前破案,不知道可否换臣的此位朋友无罪?” 天启一听大喜道:“当然可以!未知凶手是谁呢?”郑翠翎笑道:“是一条狗。”索诺木不以为然地道:“胡说,你这是为你师兄拖延时间吧?狗如何伤得我二哥性命?”郑翠翎道:“如若想知道,麻烦皇上移驾案犯现场的夏王馆。”天启大感兴趣道:“好,朕倒要看看我大明郡主如何破此奇案!”郑翠翎道:“并麻烦皇上准备两条狗。”天启准了郑翠翎所奏。 第10章 破案 众人随御驾来到夏王馆内会客厅中,此处还有黄睿、锦衣卫和六扇门捕快看守现场,洪一贯、范苑萍已带着帖木儿在此等候了。索诺木一见帖木儿在此便心虚,转身想走。阮鹤亭一把拦住道:“四王子难道不想知道谁杀了你二哥吗?”索诺木强打精神道:“当然想知道,说是狗嘛,我只是人有三急罢了。”天启问在看守的捕快和锦衣卫:“从案发到现在是否一直保护现场?”捕快、锦衣卫跪奏道:“一直未敢离开过啊,皇上。” 郑翠翎来到当初察罕坐的案桌旁,指着地面的血迹道:“这就是当初案发时察罕留下的血迹。”索诺木不满道:“我二哥中毒镖而死,当然有血迹啦。”郑翠翎点点头,笑着让人拖来两条狗。索诺木又道:“你不会想说是这两只狗放飞镖杀了我二哥吧?”郑翠翎不语,手一扬,一发翠羽镖打中其中一条狗。那狗悲鸣一声,鲜血溅到三尺开外。然后郑翠翎快步走到另一条狗跟前,一声不响地把一支翠羽镖插向那狗。那狗狂叫,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并没飞溅。 郑翠翎道:“好了,大家明白了吧,案件告破。”索诺木骂道:“郑翠翎,你这是糊弄谁呢?故弄什么玄机?”郑翠翎道:“大家看看察罕所坐的位置,他的血只流到他所坐之处的旁边地板,如果是有人射毒镖的话,血就会像方才的狗一样,血飞溅出来。”众人恍然大悟:“是喔,察罕三尺开外都没血迹。”索诺木道:“那毒镖是从何而来的?”郑翠翎道:“四王子殿下,您不会打算不认罪,非要小妹说出您就是凶手吧?大家记不记得当初案发谁第一个接触到察罕的?” 黄睿、洪一贯都不约而同道:“是索诺木!是你杀死了你二哥!”郑翠翎点点头道:“嗯。”索诺木道:“不许你们先前把毒镖插进我二哥腰间?你们不要忘记早在我来之前二哥就已经中毒发狂的了!”黄睿点头道:“对哦,翠翎,这又是怎么解释呢?”郑翠翎回头对范苑萍道:“苑萍姐姐,这下轮到你解释了。” 范苑萍上前道:“今早卯辰交替之时,我和郡主并洪捕头到察罕尸身停放的土城之中,因为之前询问过翠翎案发时察罕的症状,我觉得察罕的死因不像是中毒而死,倒像是阳亢中风而死。像察罕如此肥大的身躯应该就是本身就患有阳亢,如果在和结拜酒之前服食诸如附子之类的药物,就会出现中风,甚至危及生命。”天启奇道:“哦,医理中竟有此一条?”范苑萍道:“皇上不信我?” 天启道:“朕当然相信,范贵妃乃皇考妃嫔,亦为朕庶母。”索诺木道:“二哥的遗体被白莲妖人夺去了,你现在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死无对证!”正在此时,大邪王叫了一声道:“不劳费心,察罕的遗体刚好遇到了。”话没说完倪天行便和白莲教的杨氏兄弟、李氏夫妇和黎玉遥一起抬着察罕棺木进来。索诺木叫道:“好啊,堂堂大明郡主,竟然勾结白莲教妖人偷我二哥尸骸?” 郑翠翎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并非阁下口中的妖言惑众的妖人。我让他们转移察罕尸身,是为了阻止阁下毁尸灭迹。反观阁下杀害自己的胞兄,说你是狗,都污蔑了狗。狗况且不会伤害自己的手足兄弟,你为夺汗位,残害兄长,禽兽不如!”说完从怀中摸出先前从帖木儿身上搜出的书涵,呈与天启。天启一看,喝问索诺木:“索诺木,你还有何话说?”索诺木抗辩道:“此信是假的!我是蒙古人,倘若真的写信给金国人,为何会用汉文,此乃其一!其二,我一个蒙古人怎会通晓你们汉人的什么医理?” 郑翠翎道:“你自己都在信中交代,那李开疆是汉奸李永芳的义子,小时候一直跟着他义父直至长大;后来又一直在大明境内做细作,他也只懂汉文。你用蒙古、女真文字写信给他他都未必能看得懂。至于医理,哼哼,你不懂,你的同伙人会懂。”正在此时,只听得邓清喝了一声:“进去!”邓清推着娄舞阳,燕仙山扛着小山似的卓桓,和白荷茹一道进来。 燕仙山道:“小鸟儿啊,丐帮到通州保护孙阁老,我和小姑娘便回京城了,路上撞着清儿,然后我们仨去抓这娄舞阳。小姑娘和卓大胖过了几招便点了这胖子的穴道。娄舞阳和老爷爷玩捉迷藏,但他藏得太差劲,很快便捉住他了,没意思。”郑翠翎笑道:“辛苦了师父师母师姐了。” 王星云指着卓桓向天启奏道:“万岁,当初小人为科尔沁二王子诊断阳亢时此人就在场。也是此人向小人买附子的啊。小人在案发时到夏王馆向夏王殿下讨要药资,正是朱总管给小人的,所以案发时朱总管不可能行刺索诺木。而这本小册子记录了察罕到蔽医管杏林堂就医的情况及同日生药库娄舞阳大人派人到蔽医管取药。”说完呈上小册子。天启接过小册子来看。 郑翠翎奏道:“万岁,娄舞阳身为太医院生药库大使,不可能会认识蒙古科尔沁的察罕两兄弟,那就不会和索诺木合谋谋害察罕。臣认为娄舞阳背后,必有人主使!请陛下严查!”天启顺着郑翠翎的意思问娄舞阳:“娄舞阳,有人指使你陷害夏王?”其实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娄舞阳和案件有关,娄舞阳本也想为自己辩护的,但没想到郑翠翎如此狡猾,挑动皇帝质问自己,又想到幕后主使权倾朝野,心狠手辣,一时慌了神,冲口而出道:“没事主使微臣,微臣只是被夏王殿下弹劾怀恨在心陷害夏王罢了。” 第11章 水落石出 郑翠翎冷笑道:“你区区一个在太医院管药材的如何认识科尔沁两位王爷?你有主使却不说出来那就是欺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你供出主谋,那就给你一个痛快的砍头。如果让我们查出你有所隐瞒,便给你来个一刀刀的凌迟,让你慢慢死!”娄舞阳固然知道此乃郑翠翎的恐吓之词,但一想到凌迟、灭族之惨,便吞吞吐吐地说:“是大太监……”还没等娄舞阳话说完,夏国柱冲上前,手起一掌,把娄舞阳打得口喷鲜血,当场毙命! 这一突变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卓桓更是咆哮连连。郑翠翎马上喝问:“夏国柱,皇上还没问明白,你怎么就把娄舞阳打死了?”夏国柱跪下奏道:“圣上,奴才便是娄舞阳口中的幕后主使太监。”天启不慌不忙问道:“噢,是么?看来你还挺坦白认罪。”郑翠翎急道:“陛下,杀人讲求行凶动机的,夏国柱为何要杀察罕,又是为何要嫁祸我师兄?” 夏国柱目无表情地道:“正如郡主娘娘所言,索诺木要除了自己的兄弟,夺得汗位。奴才提督光禄寺,也负责察罕兄弟所住的会同馆的伙食,于是便认识了他们兄弟俩。索诺木行贿奴才,奴才自然要收钱办事了。就是如此简单。”还没等郑翠翎开口,天启点头道:“如此甚好,现下赃款何在?”夏国柱道:“在奴才住所,皇上可派人前去查抄,奴才甘愿受刑偿命。”天启宣道:“来人,把尚善监提督光禄寺太监夏国柱押下刑部天牢,过几天秋凉处斩!夏王朱常鸿并总管朱雄,无罪释放。” 索诺木道:“你们大明人如何处置你的国人我可管不着!但你明人冤枉我杀害胞兄,天理难容!不把话说清楚,我誓不罢休!”郑翠翎道:“你二哥的遗体便是证据,还有什么好说的?”索诺木冷笑道:“我哥面口乌黑,这不就是中毒之征么?”天启道:“难道还真的要剖开令兄的遗体你才肯认罪!?”索诺木吼道:“明皇你敢!?你若敢对我二哥无礼,我科尔沁便和建州金国合盟与大明为敌!” 郑翠翎道:“陛下,臣有一法,可以不用碰察罕之尸也能找出真凶!”天启道:“索诺木,看到了吗,我天朝人才济济!石宁郡主,有何良方?”郑翠翎道:“索诺木,既然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你肯定没碰过插在你二哥身上的毒镖吧?”索诺木道:“当然!”郑翠翎道:“换句话说,是碰过毒镖,那谁便肯定是真凶,对不?”在场众人都点头觉得有道理。索诺木冷笑道:“郑翠翎,难道你有办法让毒镖开口说话,证明自己的主人是谁?” 郑翠翎还没说话,许显纯进来禀道:“万岁,看管凶器证物的锦衣卫百户骆养性带着凶器,和夏王殿下、小旗官曾辂求见。”天启大喜道:“刚想要凶器证物,它还来了,快宣!”三人进来,参拜了天启。索诺木道:“凶器到了,我看你郑翠翎有何能耐找出真凶!”郑翠翎不慌不忙道:“诸位可以仔细看看自己的手指头,手指头上有形如数目年轮一般的纹理,因为这些纹理长在指头上的,我们姑且称这种纹理为‘指纹’吧。关键是,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 索诺木打断道:“郑翠翎你休想扯开话题!”郑翠翎笑道:“别急,这和本案有莫大的牵连呢!”说完拔出自己的匕首,让内侍呈与天启看。天启接过看了看道:“这便是一把平常的匕首罢了,郡主这是什么用意?”郑翠翎让内侍把匕首还给自己,然后用手指在匕首的剑身上嗯了一下,再让内侍呈与天启道:“陛下请再看,此时匕首的剑身上有了臣的指纹了。”天启一看,的确如此,也把自己的手指摁在匕首剑身上,果然自己的指纹也留在光滑的剑身上,且自己的指纹和郑翠翎的也的确不一样。 郑翠翎道:“同理,凶手肯定在毒镖上留有自己的指纹,只要比对毒镖上的指纹究竟是我师兄的还是索诺木的,便可查出凶手之谁了!”天启拊掌喜道:“此计甚妙!”索诺木道:“毒镖镖身上有剧毒,凶手自然是用手拿着黄绫,但黄绫表面不如钢铁光滑,如何能留得指纹?”郑翠翎道:“这个小妹自然有办法。”说完让黄睿拿出些炭粉来,把碳粉洒在黄绫上,在用筷子夹起毒镖轻轻抖动,黄绫上果然留有四个指纹。 此时,骆养性上前道:“万岁,微臣保管凶器证物是不慎留下自己的指纹。”郑翠翎点头道:“很好,让骆百户、我师兄和索诺木用手指沾上印泥摁在白纸上,和黄绫上的指纹比对,凶手自然一目了然了!”话音刚落,刘莹丹、黄锐、申甫和尚三人分别把三张白纸和印尼放到骆养性、朱常鸿和索诺木面前。骆、朱二人很快便把自己右手的拇指、食指的指纹印在白纸上,并把白纸呈与天启看。天启比对了指纹,发现黄绫上的四个指纹中有两个的确便是骆养性的,另外两个却和朱常鸿的不同。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索诺木身上。索诺木却迟迟不肯印指纹,豆大的汗水从额角处身处,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浸湿。郑翠翎冷笑道:“诸位相信不需要索诺木印指纹,都知道凶手是谁了吧?”天启喝道:“索诺木,你再不印指纹,便当你默认自己是杀害察罕的凶手了!”索诺木道:“我堂堂蒙古王子岂可用你汉人之法?”说完纵身跳起,向着天启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兹”的一声,一枚铜钱飞出,击中了索诺木大腿上的伏兔穴,索诺木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洪一贯、骆养性上前把索诺木捉拿。 第12章 双朱出狱 郑翠翎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铜钱,走到原剑平跟前还给原剑平。原来早在之前,郑翠翎已经对原剑平说,留意着索诺木的一举一动。因为原剑平的暗器是铜钱,不算是利器,故此在天启皇帝面前施展也不算犯驾。天启见状,赞了一声:“老侠客好手段!护驾有功,不知道老侠客有何心愿,朕可以帮忙实现?”原剑平道:“禀皇上,草民乃京城奋威镖局的镖头,因先前走镖到河南洛阳与福王构隙,最近被福王迫害,求皇上为草民主持公道!” 天启一听便皱眉头了,这个皇叔自己也要让他三分,但自己金口已开,又不好意思收回,只好道:“朕已知悉,原老镖头走镖时别再往河南去便是了,朕可保你奋威镖局合局平安。”原剑平听得,情知皇帝也有些忌惮这福王,心中了了,当即谢恩道:“谢主隆恩,其实索诺木之举,早便在石宁郡主的计算之中,故此安排草民救驾。”天启大喜道:“石宁郡主,想要什么赏赐?”郑翠翎盈盈一笑道:“臣想要的,无非便是臣师兄平安回到夏王馆。” 天启也笑道:“这个天经地义,皇叔无罪,当然要释放。朕这不把九皇叔还给君主了么?”郑翠翎听得此话,满面绯红。朱常鸿担心郑翠翎忘了为顾大章伸冤一事,便张开右掌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郑翠翎也登时醒悟禀道:“陛下,臣到诏狱探视师兄之时认识了原陕西副使顾大章,经臣与之交谈,发现个中有冤情。”天启点点头道:“嗯,朕已知晓,传谕令把顾大章从诏狱提到刑部天牢。” 看官且听,在明朝所谓锦衣卫、东厂,都是特务机关,并非司法机构。顾大章一案被转交刑部,公开审判,意味着阉党对待顾大章再也不能像对付杨涟、左光斗一般为所欲为了。朱常鸿颂道:“陛下圣明,尧舜难及!臣还盼着臣的总管朱雄能早日回归”天启道 :“有何难哉?”说完回头吩咐骆养性和曾辂把索诺木押到诏狱,顺便释放朱雄便摆驾回宫。 郑翠翎惭愧道:“小妹想去接一下朱总管。朱总管冤枉被囚小妹都没空去探视一下他,实在愧对朱总管。”朱常鸿微微一笑道:“是都去,难道我可以不去?”邓清也道:“骆百户把索诺木押解到诏狱,这家伙肯定不老实,我帮忙押过去。”一行人押着索诺木往诏狱赶。路上,邓清对指纹破案一事大感兴趣,吱吱喳喳地追问个究竟。但是无论是郑翠翎还是骆养性都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进了诏狱,众侠先把索诺木监禁了,然后才到朱雄的牢房来。朱雄一见朱常鸿三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道:“我就知道殿下和郡主一定会来救我的!”朱常鸿三人看见朱雄形体、精神都一如既往,知道骆养性和曾辂在牢房中也没亏待朱雄,再三对骆曾二人言谢。曾辂替朱雄开了手镣脚铐后,狡黠一笑地望了望邓清,又望了望郑翠翎。郑翠翎会意了,便对邓清道:“师姐真想知道如何展现黄绫上索诺木的指纹?”邓清急急点头:“是呢,师妹快说吧!” 郑翠翎看见也没外人在了,便把先前曾辂在其耳边所说的说出。原来的确,明朝时期还没方法能让人检测得出留在布匹上的指纹,故此骆养性和曾辂便在黄绫上做了手脚:骆养性的指纹的确便是骆养性用手指沾上蜜糖摁在黄绫上留下的,另一个指纹当然不是索诺木的,却是曾辂用手指沾上蜜糖摁在黄绫上留下的。二人的指纹沾上了蜜糖,遇到炭粉当然会黏住,故此形成了肉眼便能看见的指纹痕迹了。 邓清惊呼道:“原来那指纹不是索诺木的啊,那如果当时索诺木肯用印泥摁出自己的指纹让皇上比对,那岂不是......”郑翠翎点头道:“是的,故此当初曾小旗跟小妹说出此计之时小妹也觉凶险。”曾辂道:“卑职坚信,只要索诺木心中有鬼,而且对指纹一物毫无了解的话,那便肯定落入圈套无疑!毕竟黄绫上肯定留有索诺木的指纹!”众人都点头称是。 朱雄道:“属下得尽快出狱,安排明天之事!”朱常鸿问道:“明天何事?”朱雄道:“今天已经是九月初八,明天便是重阳佳节了!”大伙儿一听,才记起日子。郑翠翎道:“朱总管身陷囹圄还心在王府,难得!”邓清拍手道:“好啊好啊,今年除了过了一个元宵,春节、端午、中秋都在赶路,真的想好好地过一个节!”朱常鸿对骆曾二人道:“本次小王有难,全凭弟兄二人搭救。两位若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共度重阳佳节?”二人婉拒道:“殿下相邀,卑职实感荣幸!奈何卑职实在公务繁忙,望殿下莫怪!” 三人无法,便带着朱雄出了诏狱。邓清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个曾小旗是何人啊,古古怪怪的,答谢他相救他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朱常鸿道:“先前冰姐之事她就已经帮过我了。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帮我们,怕不是歹人吧?”郑翠翎道:“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妙。就连他表哥骆养性我们也不清楚他的为人啊。”朱常鸿听得“表哥骆养性”,突然好像记起写什么,但随即心道:“不对啊,没可能吧......”究竟朱常鸿想到啥事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重聚 上回说到当朱常鸿想起骆养性时候曾辂表哥之时,心中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但随即便觉得自己有这般想法未免太荒唐了,于是便不去再想了。看官,此处容说书人先卖个关子,因为曾辂表兄弟二人的身世和真实身份牵连关系甚广,留待说书人以后慢慢道来。 经过市集时,朱雄道:“卑职便在此采购应时过节之物。”郑邓二女道:“我姐妹二人去帮朱总管吧。”朱雄忙摆手道:“使不得,二位金枝玉叶......”邓清道:“说什么金枝玉叶?我姐妹二人也就是两个没爹疼没娘亲的丫头罢了,好在师父师母和师兄对我姐妹照顾有加。”郑翠翎听得此话,不禁有些伤感:“不知道是不是今生今世都无法找回生身父母了呢?” 回到夏王馆,看见邪王门和白莲教等众侠仍都在等候,朱常鸿大喜。众侠看见朱常鸿回来,不但不见朱雄跟着回来,连郑邓二女都不见了,均感奇怪。朱常鸿道:“他三人去采购应时过节之物。”阮鹤亭一拍额头:“噢,对啊哈,你看这些天我们都忙里忙外的,都忘了明天九九重阳了!”燕仙山欢喜道:“每年重九都是三个徒弟和我俩老人家一起过的,去年你三人却下山回朝了,却不曾想今年如此热闹!” 朱常鸿道:“然也,一则众多志同道合的侠客好友欢聚一堂,实属难得;二则也算是小弟答谢各位近日来舍命相救;三则也算是庆祝保住了忠良顾大章性命,请各位明日务必赏光!也烦请皇嫂告知于女侠、梁世兄告知梁叔叔、原老镖头告知贵局镖师、白莲教兄弟告知丐帮长老和杨帆小兄弟同来!”众侠应声离去,刘莹丹和申甫留下,原剑平回了奋威镖局。稍后,郑翠翎等三人便购回了茱萸、菊花、菊花酒、放风筝、桂花糕、羊肉等应节之物。 翌日一早,众侠除了奋威镖局镖师保镖出外、丐帮早已护着孙承宗回高阳老家、杨帆不在家、梁轩要值班看护皇帝外,都齐聚夏王馆。此时,孙元化和米克耳神父因边关告急,早已事先把红夷大炮运往关外的宁远城。故此朱常鸿便带着郑邓阮范罗于洪黄等朝廷众侠以及山河神仙夫妇、邪魔二人、白莲教一众、原刘二侠并申甫和尚、朱雄,前往京师以西八十里的潭柘山登高。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行程,众侠来到了潭柘山下。 申甫和尚看见山麓的潭柘寺,便带着桂花糕说进内拜佛。众侠知道上山后的话题多是三句不离武艺,申甫和尚肯定插不上话,故此也没强留申甫,插上茱萸,手持菊花开始登高。上到一个山腰开阔处,众侠将出风筝、肉食、菊花酒等项,席地而坐,开怀畅饮。刘莹丹看见此情此景,想起去年的重阳节自己还是和丈夫一起过的,不禁触景伤情,流下了眼泪。在身旁的原剑平见状立马柔声安慰。 朱常鸿看见,便对刘莹丹道:“丹姐放心,来日小弟定必把山西郝家兄弟及那介休知县绳之以法,告慰孔员外在天之灵的!”杨顺我当年在山东追杀闻香教之时便和孔方夫妇稔熟,此时方知孔方遇害,急问凶手是谁。刘莹丹更是泣不成声,岂能回答?邓清便把原委告知杨顺我。杨顺我凛然对朱常鸿道:“朱兄弟,你看你朝廷委派的官员都是什么样子,长此以往,老百姓岂能有好日子过?” 朱常鸿戟指发誓道:“皇天在上,倘若他日朱某不能为孔员外讨回公道,朱某性命任由杨顺我、刘莹丹二位发落!”刘莹丹听得朱常鸿立此重誓,也就拭去泪水,转泣为笑。众侠纷纷围过来,都安慰鼓励一番。刘莹丹本就是刚毅女侠,不惯被人视为弱者,心想:“若不显露些手段,恐怕他日被会在座的江湖侠客轻视了。”恰好此时,空中传来雁啼之声。众侠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往南飞。刘莹丹不由自主地取下了挂在肩膀上的梦幻号铁胎弓,从背后的箭袋抽出雕翎箭。 第2章 开疆行踪 众侠道是女汉升要展演神箭绝技,便都静寂无声,等候刘莹丹发箭。刘莹丹搭上箭,但转念一想:“鸿雁避寒,衔芦过关,趁江南地,求食稻梁,初春方回。故此鸿雁乃仁义之禽,或数十,或三五十只,递相谦让,尊者在前,卑者在后,次序而飞,不越群伴;遇晚宿歇,亦有当更之报。且雄失其雌,雌失其雄,至死不配。此禽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备。我若杀之,与郝氏兄弟何异?罢罢罢!”于是便放下了弓箭。众侠看见刘莹丹又放下了弓箭,均感奇怪。 莫志旭觉得没意思,便对着罗子璇起哄道:“子璇用火铳把雁打下来吧!”罗子璇猜到一点刘莹丹的心思,但又不好意思点破,便道:“我没带火器来潭柘山啊。”此时,突然听得一声雕鸣,群雁惊恐乱啼。众侠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金雕扑进雁群中猎食。刘莹丹一见大喜,又弯弓搭箭,默默祝祷道:“老天爷,若我能抱得复仇,便箭到雕落!”想罢,弓弦一响,箭去似流星,一声凄厉的鸣叫后,金雕果然应声而落!邓清和朱雄欢呼着去寻找被射落的金雕。 众侠欢呼雷动,莫志旭喝彩道:“雁徐雕猛,射雕远比射雁难,女汉升这手神箭绝技,就是在男子中也是罕见的,请恕我这魔头方才有眼不识泰山了!”杨顺我道:“看完神箭绝技,岂可无神剑绝技?可否有幸让驸马让我们瞻仰一下?”阮鹤亭婉拒道:“无论是论资历还是论造诣,在威震天下的山河神仙面前,小可岂敢卖弄?”众侠知道阮鹤亭此话既是谦让,也是情理,虽然也很想看八绝中的山河神仙的剑法,但此刻让老前辈舞剑助兴,又稍欠尊重。 燕仙山本就是个老顽童,不重尊卑,看出大家的意思,借着酒意一时兴起便拉着妻子要舞剑。白荷茹虽然持重,但一向对丈夫百依百顺,此时也不好当着一众后生的份上扫了丈夫的兴致,于是夫妇二人便舞起剑来。以众侠的武功造诣,起初也能看见是夫妇二人在对剑,到了后来完全只见一团银光,哪见得一个人影?连阮鹤亭、原剑平这样的剑术行家也惊叹不已。突然众侠只听得一声:“献丑了!”剑光瞬间消失,山河神仙夫妇又在眼前向众人行礼了。 此时听得一阵欢呼,邓清和朱雄带着那只被射落的金雕回来了。众侠看见雕翎箭贯穿雕喙,再次惊叹不已。邓清道:“师兄师妹,你猜我和朱总管去捡雕碰见谁了?”众人问碰到谁了。邓清道:“方才我和朱总管到了山麓的潭柘寺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不是申甫大师,却居然是慧眉师太!”众侠问道:“慧眉师太为何会在此处?”邓清道:“对啊,我当时也这般想,师太倒是自己说了出来,原来冰姐他们追捕李开疆并寻回羊皮,已经追出关去了!” 阮鹤亭急问道:“莫非《制劲诀》收藏在关外?”邓清道:“冰姐飞鸽传书与慧眉师太,道李开疆虽然武艺低微,但实在太狡猾了,几次从冰姐他们的眼皮子地下逃脱,反正最后一次看见李开疆已经是在锦州以东了。”此时郑翠翎不禁想起先前帖木儿被擒时提及到李开疆武艺高强之事,心想:“李开疆寻得制劲诀并练成绝世武功,看来是十有八九之事。庆幸冰姐还能给师父写信,说明冰姐他们还没遭李开疆毒手。”但事关重大,故此郑翠翎也不敢把此事告知众侠。 邓清又道:“话还没说完,又一个熟人走过来了,却居然是菲儿姐姐。”黄睿急问道:“她为何现身此处?她还好么?她父兄在她身旁不?”邓清笑道:“看把睿哥哥急得,我这不就要说了吗?菲儿姐姐说道,她父兄到京便是要找我们几个仇人报仇的。哼,张千总的仇我们都还没报,他还找上门来了。幸好只是菲儿姐姐道潭柘寺来找些斋饭给父兄吃,如果她父兄都来了,我非宰了他俩不可!菲儿姐姐也是护着她父兄,怎么但都不肯说她父兄的所处之地。” 黄睿听了,只是“哦”了一声,听得出这一声中既有失望,又有快慰。郑翠翎道:“朱总管捡雕去了,错过了精彩了。”朱常鸿听得此话,突然想起一件事,并向燕仙山要了本山河派剑谱,送给朱雄道:“朱总管,当初你到我王馆当总管便是为了习得剑法武术,现下我便把我派剑谱相赠。前两次回到王馆都因为要事急着离京。在此便不再食言,望朱总管勤加练习,将会大有进益!”众侠闻言,都大赞朱常鸿诚信仁德。 第3章 对联 酒过三巡后,众侠都有些酒兴,杨者昌耍枪,只见红缨梨花枪如毒龙出海,怪蟒盘旋;倪天行舞刀,逆天宝刀若风飘玉屑,雪吹琼花。众侠都是武术大行家,看得过瘾,喝彩声一浪接着一浪。邓清用手肘捅了梁复一下道:“箭、剑、枪、刀四种兵器都舞过了,你也耍耍你的铁折扇呗!”梁复道:“方才几位前辈的武艺都高出我好多,我怎好意思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但是邓清一再催促,梁复也不好拉了心上人的脸,于是便起身向四下拱手道:“晚辈武艺平庸,不敢再大行家面前卖弄,只好唱不值一哂的曲一首,以助各位酒兴。”莫志旭道:“得唱侠客的曲子,别唱酸文辞啊!”梁复闻言,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便唱了首曹子建的《游侠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梁复唱完了这《游侠篇》,只见众侠轰然叫道:“痛快痛快,简直是说出了心里话!”大邪王、莫志旭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才是男儿游侠的本色!”杨氏兄弟附和道:“对,这几句不就是两个月前我们在福建抗倭的写照么?”朱常鸿微醺,笑道:“既然各位都有保家卫国的气概,小弟不妨在此出个上联,让各位哥哥前辈对一下,供大家助兴!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众侠齐道:“好啊!武术欣赏完了,便耍耍文墨吧!” 朱常鸿道:“上联乃:‘守定官家安宗室’,请诸位对下联!”此上联一出,大邪王、罗心怡、莫志旭都觉得有鹰犬味,脸上均有不快之感。杨顺我更是骂了出来道:“老子守护的是华夏国族的尊严和百姓安危,而不是一家一姓的王朝!”杨者昌见状立马道:“朱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怕是一时喝醉失言罢了。”朱常鸿当时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却不曾想道白莲教和邪王门诸侠皆如此不满,看见杨者昌给了台阶,便顺着下道:“是的,正如杨护法所言,小弟酒后失言了,自罚三杯!” 杨顺我冷笑道:“呵呵,你还喝,喝得越多只怕错话就越多!”朱常鸿顿时难为情的无话可说。梁复见状,急中生智,便道:“殿下上联的七个字都是有着清一色的偏旁,宝盖头。故此下联的七个字应该也是要有这同一样的偏旁,小弟不才,尝试来对对下联,如何?”梁复此言一出,众侠都望着梁复,心想梁复说得对,朱常鸿的上联所有字都是同个偏旁,下联的字必定也要同一个偏旁,就想看看梁复的下联如何对? 梁复不慌不忙道:“小弟的下联便是‘潇洒沧海漫江湖’!”话音刚落,众侠都拍手叫好,下联的字偏旁全是三点水,且又的确符合白莲教及邪王门这种江湖闲云野鹤的心意。杨顺我更是待了一会才叫道:“好啊!游侠就应该潇潇洒洒地在四海之内自由闯荡江湖!”先前的尴尬气氛全消了。朱常鸿感激地望了梁复一眼,梁复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头。邓清也向梁复竖起大拇指,梁复则是做个鬼脸回应,邓清看了却是笑得更厉害了。 第4章 逼问 眼看日渐西坠,众侠便下山,到了山麓喊上申甫和尚便回京城。此时寺中既无慧眉师太,也没徐菲儿了。进了京城,白莲教五人和邪魔师兄弟都觉得兴致依然不减,嚷着要到夏王馆中。梁复、阮鹤亭、范苑萍、洪一贯、于瑞雪、罗子璇等都只能苦笑摇头,各自归家。原剑平怕再遭福王暗算,也不敢回镖局,也在夏王馆中过夜。进了夏王馆,白莲教五个和邪魔师兄弟二人说还要继续喝。朱常鸿无法,只好让朱雄去取酒和下酒菜。 郑翠翎和邓清知道这伙人的酒量不差,朱雄肯定忙不过来,王馆中又没其他人,就去帮朱雄去了。看见郑翠翎走开了,莫志旭便借着酒意笑嘻嘻地来逼问朱常鸿道:“朱兄弟,告诉魔君哥哥,你和郡主妹子打算几时成其好事?”燕仙山虽然童心未泯,但酒量也不怎么好,大着舌头想来给徒弟解围:“你们别逼问我徒儿,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话还没说完便倒下了。白荷茹道:“老爷爷你不能喝便不要在后生面前现眼了。”一边说一边扶着燕仙山进内就寝。 朱常鸿见状,急忙起来想帮师母扶师父进内。莫志旭手疾眼快,让过山河神仙,却一把拉住朱常鸿道:“朱兄弟,有你那位年轻貌美的师母,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师父了。目前没人给你解围了,这问题你回避不了的了,你得从实招来噢!”众侠闻言,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朱常鸿身上。 朱常鸿顿时局促起来,说实话自己的确是对这位师妹有好感,也感激她屡次相助自己,但总觉的郑翠翎遇事洞悉先机和智计百出,自己作为一男子多有不及,故此自己对这位师妹是敬重多于亲近。说喜欢吧,但是朱常鸿为人敦厚诚实,也不敢说出自己都不敢肯定的话;说不喜欢吧,又觉得对师妹的名声不好。此时被众侠如此逼问,一时间朱常鸿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莫志旭又道:“这次察罕一案,郡主妹子对你不离不弃,和皇上打赌三日为期破案,若三天破不了案,便按照欺君罪论处,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郡主和朱兄弟你同生死共患难,以性命相托,难道你的心是木头做的?”朱常鸿此时急得满面通红,冷汗直流。杨顺我道:“男人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如此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话?” 被逼得急了,朱常鸿看见在座郑翠翎和邓清都不在,便道:“古语有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目前国家正是多难之秋,需要你我等侠客共同为国出力。儿女私情,小弟暂不想提。翠翎师妹和在座一样,都是我的好兄弟姐妹,察罕一案也是同道相扶,天经地义。”杨顺我忍不住笑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啦,朱兄弟用一千年前霍去病那一套的说辞来推托,未免太过时了吧?”众侠原本也就是拿朱郑二人之事图一乐,此时听得朱常鸿如此说,便都觉得扫兴,继续喝酒言他。 朱常鸿终于呼一口气,摆脱了众人的逼问,也没觉得杨顺我那句话有何不妥。此时看见邓清端出一盘驴杂汤,朱常鸿暗自庆幸幸好是邓清进来而不是郑翠翎,不然先前的话很可能被郑翠翎听到。邓清也是个嗜酒之人,看见大家喝得欢,便道:“你们喝酒也不等上我,太不够意思了!”朱常鸿深知邓清是个腹中藏不住心事之人,此时看见她的语气表情没甚不妥,相比先前的话她也是没听到,不然保不齐那日她把不住嘴把那番话漏给郑翠翎知道,也就尴尬了。 岂料先前郑翠翎刚走开之时,便突然想起,大家喝得如此多酒,做些醒酒汤如何,正想回身问一下众人,突然便听得莫志旭追问师兄的话。一来郑翠翎是个姑娘,不好意思此刻现身,二来自己也想知道自己心仪已久的师兄对自己是如何的情感,便侧耳细听。 第5章 出走 当听到朱常鸿那句:“古语有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目前国家正是多难之秋,需要你我等侠客共同为国出力。儿女私情,小弟暂不想提。翠翎师妹和在座诸位一样,都是我的好兄弟姐妹,察罕一案也是同道相扶,天经地义。”时,郑翠翎只觉得像是被人迎头一击,脑海一片空白。后来杨顺我又一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啦,朱兄弟用一千年前霍去病那一套的说辞来推托,未免太过时了吧?”郑翠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突然被人一拍肩膀,郑翠翎才醒觉过来,扭头一望,原来是邓清。邓清问道:“师妹你没事吧,方才叫你几声都不应。咦,你面色如此苍白,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带你找找苑萍姐姐?”郑翠翎喘了一口气道:“我没事啊,我真的可以,我去拿些下酒菜吧。”邓清道:“师妹你别逞强啊......”郑翠翎凄然一笑道:“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有没事难道不知道?师姐你快进去吧,他们都喝开了,别到时候啥都不剩被他们喝光了。”邓清一听,便急急捧着驴杂汤入内。 郑翠翎努力定住心神,自己对自己说:“郑翠翎,你要争气,不就是区区情殇罢了?先前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没事的没事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眼泪仍然管不住流了下来。郑翠翎怕到了厨房,被朱雄看出了端倪,便自己一个到了天井去哭。哭了一会,吁了一口气,便就着井洗去脸上的泪痕,洗完脸,郑翠翎对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强行挤出些笑容来,记住这个笑容,便一直笑着去厨房了。 到了厨房,郑翠翎和朱雄说过几句话,便端着下酒菜回客厅。朱雄一来因为忙,二来哪知道先前这一阵郑翠翎内心的波澜汹涌,故此也没看出郑翠翎有何不妥之处。郑翠翎端着菜回到客厅,众侠道是方才的话语是在郑翠翎离开才说的,加之醉眼朦胧,各自只顾开怀畅饮;朱常鸿更是心虚,不敢正眼望一下郑翠翎,故此都没觉得郑翠翎异样的举止神情。 喝到两三更,众侠纷纷喝得东倒西歪,朱常鸿本无架子,觉得留这一伙江湖游侠在自己王府之中也无甚不妥,便自己趴在酒案上打个盹,却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郑翠翎看见邓清瘫在地上,不忍心师姐一个姑娘家当众出丑,便扶着邓清回房休息去了。伺候完邓清就寝后,自己也解衣而睡。但只要一闭上双目,那几句“翠翎师妹和在座诸位一样,都是我的好兄弟姐妹”、“察罕一案也是同道相扶,天经地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啦”就不断萦绕在郑翠翎的耳际。 迷糊之间,只听得外面金刃撞击之声和喊杀之声响成一片,郑翠翎被惊醒了:“不知道师兄安危如何呢?”也来不及叫醒邓清,拿起剑便冲出去。来到大厅,只见索诺木带着一人与众侠厮杀。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大仇人李开疆!也不知怎地,众侠居然没人能拿下李开疆。只见李开疆左一剑砍到倪天行,右一剑刺翻杨者昌,干净利落,郑翠翎大骇:“莫非李开疆真的拿到了《制劲诀》,练成了绝世武功?” 来不及多想,李开疆已经挺剑向朱常鸿刺去了,但朱常鸿居然还趴在酒案上,方才的厮杀之声居然都没吵醒他。郑翠翎拔剑出鞘,格开了刺向朱常鸿的那一剑。李开疆也不多说,狞笑着左一剑燕仙山的“泰山压顶”,右一剑白荷茹的“大江东去”,郑翠翎防不胜防:“这厮为何会我山河派的剑招!?”郑翠翎大叫道:“师兄快醒醒,用断水覆月剑招制住这厮!” 此时朱常鸿醒来了,看见郑翠翎和李开疆打斗得凶险,吓得面无人色,狂奔入内,边走边叫道:“师妹你先撑着,我叫醒师父师母来收拾这厮!”郑翠翎大失所望,被李开疆一剑刺得透心凉!郑翠翎一下惊醒,原来方才是南柯一梦,此时心还是忍忍作痛。郑翠翎摸着心胸泣道:“师兄你好狠心,我对你的情谊难道你还不清楚么?为何你如此绝情?” 郑翠翎翻来覆去,心想自己原本就是朝鲜族人,汉人朱氏的江山由于自己何干?既然人家朱常鸿不领情,自己又何苦费尽心力替他保住他祖宗留下来的社稷?越想越心烦,郑翠翎便挑起了灯,写了一封信,打好包裹,穿上夜行衣带着剑来到大厅。大厅上众侠仍然醉得东倒西歪地躺着。郑翠翎轻轻把信放在朱常鸿手肘下,便默然离去了。 郑翠翎来到王馆大门,撞见朱雄,朱雄问道:“都夜深了,郡主娘娘何往?”郑翠翎微微一笑道:“我这不穿上夜行衣,打算再去阉党那边打听如何救出顾大章大人么?”朱雄素来知道郑翠岭为人睿智、做事冷静,便也不多想,拱手道:“郡主娘娘小心仔细!”郑翠岭也拱手回了礼,出了门来到上马石牵过马,飞身上马便绝尘而去。 出了大时雍坊,郑翠翎信马由缰,其实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留在京城肯定不行;回燕山又怕被师父师母找到;去峨眉山又怕被慧眉师太取笑;去颍州投奔刘廷传又人生路不熟;去福清找叶向高,但是自己一个孤女投靠一个老汉又觉得奇怪。想着想着,马已经来到东便门了,郑翠翎一咬牙:“反正都是向东走的,不如就试试回长白山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生身父母!”想把便扬鞭赶马投东而去。 看官会否觉得,郑翠翎此次冲动地感情用事,与先前的从容镇定,运筹帷幄的作风大相径庭?毕竟郑翠翎还是个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常言道,那个少女不怀春?饶是郑翠翎这般遇事冷静、足智多谋的女侠,仍然过不了这一关,遇到情殇便乱了方寸。 第6章 心乱如麻 回头再说天亮后,朱常鸿酒醒,看见自己手肘下压着封信,一看是郑翠翎的笔迹,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想道:“莫不是昨晚的话叫翠玲师妹听到了,故此她留书出走?”想罢朱常鸿便积极拆信一阅。信中写道:“师兄常鸿台鉴:察罕案已破,小妹心中再无牵绊。回想幼年便骨肉分离,每每忆起心中颇憾,故此小妹欲往长白山寻亲。愿大明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愿师父两老长命百岁,愿师兄师姐及诸位前辈同道身体康健,有缘再会。师妹翠翎顿首。” 朱常鸿顿觉五雷轰顶,急急奔出客厅,刚好碰见朱雄。朱常鸿问道:“朱总管有否见过翠翎师妹?”朱雄道:“昨晚四更不到,卑职便看见郡主娘娘穿着夜行衣出外了。她还说是到阉党那边打探寻找救出顾大人之法。”朱常鸿一听,有如悬崖失足,心一直坠入万丈深渊:“翠翎留书和对朱总管所说的完全不一样,肯定是出了事了!莫非昨晚之话她当真听到了,故此伤心出走?” 朱雄看见朱常鸿神态有异,便问道:“殿下,郡主娘娘是否有事?”话还没说完,王馆外面欢声笑语,阮鹤亭、梁复、范苑萍、于瑞雪、罗子璇等几个进来了。阮鹤亭阅历不浅,看见朱常鸿神色不对头,立马上前问道何事。朱常鸿寻回师妹要紧,也顾不得遮羞了把昨晚的事和郑翠翎留下的书信以及朱雄的话说了出来。 罗子璇一听便道:“殿下别愣着了,赶紧去追!目前长白山在建虏手中,郡主妹子孤身一个女子去寻亲恐怕凶多吉少!”于瑞雪道:“翠翎是不是真如书中所言会去长白山?不然错扑个空了。”阮鹤亭沉吟道:“八九不离十了,因为翠翎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她既然想避开常鸿肯定不会回燕山的,如此不回长白山寻亲还能何往?”朱常鸿闻言觉得有理,便出了王馆策马东奔追去。 众人进了客厅,众侠逐一醒来。杨者昌看见阮鹤亭等都来了,便笑问道:“驸马这么早便又来喝酒了?”阮鹤亭叹气道:“还喝酒么?喝出事来了!”于是便把郑翠翎出走,朱常鸿去追一事说出。饶是莫志旭般说话没有分寸之人,也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不敢说话。杨顺我却道:“不就是大家图一乐说出来闹着玩的吗?郡主小姑娘也忒小气了点了!”于瑞雪心道:“不解女儿心事之人,难怪三十多岁仍然是孑然一身!” 此时山河神仙和邓清也都醒了出来,看见众人都在唯独不见朱郑二人,便急急相问。阮鹤亭把事情经过说出,邓清一拍额头道:“难怪昨晚我看见师妹在听门口便心神恍惚的样子,我还道是她身子不适,她自个说没事的。”燕仙山怨道:“那你不早早说出来?”邓清急得要哭道:“进来我看见大家都在喝酒,我一时贪杯也就忘了说了。”白荷茹道:“难道喝酒比你师妹还紧要?” 邓清哭道:“师父师娘别骂了,弟子知错了,弟子这就紧跟师兄追师妹去。”邓清冲出王馆,飞身上马打马便往东便门追去。来到城门口,邓清问守城军兵有没见过夏王殿下和石宁郡主。军兵因为天亮了才换班的,故此只看见朱常鸿出城了,于是便答道:“我们看见夏王殿下出城了,却没看见郡主娘娘噢。”邓清本就慌乱,一听便踌躇起来了:“该不该出城追呢?万一翠翎师妹还在京中......算了,还是回去告知师父师母吧!”然后又纵马回夏王馆。 第7章 大章就义 邓清回到夏王馆,把东便门军兵的话说了出来,白荷茹道:“当然去追啦,翠翎难道就只会从东便门出城么?”邓清泣道:“弟子本性愚钝,且慌乱之间做事都不成章法了,弟子这就去!”燕仙山道:“等等,回来,先别去了。”众人好奇望着燕仙山。燕仙山道:“翠翎一个人前往辽东,别说你和常鸿,就算是我们都去追也未必能碰得上她。但翠翎临走前还心念着顾大章之事,我们也不可不理啊......” 阮鹤亭道:“但是此时朝中能和魏忠贤较劲的二人孙阁老和常鸿,一个辞官一个出走,看来顾大人还是保不住了......”燕仙山道:“至少也到诏狱之中和顾大人说一下,别让他一直等常鸿来救最后却等到斩决......我和那曾小旗稔熟,还是我去一趟诏狱吧!”众侠都觉得有理。燕仙山来到诏狱门前,守门的正是曾辂。曾辂看见燕仙山来了,便低声对燕仙山道:“怎么只有燕大侠来了,殿下和郡主娘娘呢?卑职还有要紧之事禀告二位!” 燕仙山道:“他二人都往辽东去了 。”曾辂道:“噢,莫非是去追索诺木的亲随?”燕仙山道:“为何追他们?”曾辂道:“听说他们扬言要恶人先告状,回科尔沁草原告知布和大明害死了察罕,冤枉索诺木。故此千户侯国兴奉敕令尽快抢在索诺木的亲随之前把察罕的尸体和索诺木送回科尔沁,交由布和处置并澄清事实。”燕仙山一听,心中一凛:“倘若布和听信谗言,把传国玉玺交给建虏,后果不堪设想。但还是把事实真相告知顾大人再做理会吧!” 燕仙山想罢便道:“烦请曾小旗带我进内。我有几句话要对顾大人说。”曾辂点头答应,便带着燕仙山进内。来到顾大章的牢房前,只见顾大章依然神态自若地端坐着。燕仙山看见顾大章坦然的表情,都不忍告知顾大章事实。倒是顾大章看见只有燕仙山来了,却不见朱郑二人,便淡然一笑道:“想必燕大侠是来告知顾某,殿下和郡主也救不了顾某吧?”燕仙山凄然地点了下头道:“常鸿为了追赶索诺木的亲随,莫让他们离间大明和蒙古科尔沁部,故此往辽东去了。” 顾大章道:“和社稷安危比起来,顾某性命的确犹如草芥,殿下这也是为万民福祉而为之也。也罢,顾某再决定和阉党作对之时便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了。顾某只所以仍然苟且于人世,并非贪生怕死,而是要把魏阉的恶性公诸于众还应山和桐城一个公道!所幸王天不负,让顾某遇到了殿下、郡主、燕大侠和曾小旗这般的义士,应山的绝笔只要殿下能保存好,扳倒魏阉,指日可待!贾某也可安心追随应山和桐城而去了!”燕仙山此刻也不知道该说啥话了,只好安慰了顾大章几句,便急着回王府把索诺木亲随之事告知众侠。 回到夏王馆,燕仙山把曾辂告知之事说出,阮鹤亭沉吟道:“小可也觉得仙翁老前辈是对的,若传国玉玺落入建虏之手,他们便以真命天子自居侵扰我大明,到时候肯定兵连祸结,生灵涂炭。故此必须抢出关拦截这些亲随。”莫志旭道:“朱氏王朝人心离散,气数已尽,你们朝廷显贵要保住它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阮鹤亭还没开口,大邪王便问道:“魔头,我问你,当初倭寇杀戮百姓你为何去救?” 莫志旭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我学武之人的所作所为,如果连这点血性都没有,做什么华夏男儿?”倪天行道:“然也,自从万历四十三年起兵以来,建虏先后攻占抚顺、清河、铁岭、辽阳、沈阳、广宁,所到之处,莫不是军士膏锋锷,百姓填沟壑,农田变荒地、村庄成废墟。他们和倭寇的唯一不同之处,只是倭寇从海上坐船而来,建虏在陆地骑马而至。你能凭着一腔热血奋起杀倭,难道看着建虏屠戮平民袖手旁观?”莫志旭默然了一阵,点点头道:“知道了,那同去吧......” 众侠商议已定,决定先各回家中带上武器和行李,和亲人道别,约定在东便门聚合然后一同奔赴辽东。众侠刚一出夏王馆,只见百姓避让出一条路来,几个锦衣卫小旗推着一个装着一条尸体的小车的路过。燕仙山一看,那不是顾大章是谁?他便告知阮鹤亭:“那便是顾副使大人!”阮鹤亭便走出去拦着那几个小旗问道:“你们要把顾副使运去哪里?”那几个小旗认得阮鹤亭,便禀道:“回驸马殿下,这顾大章于狱中畏罪,上吊自杀,我们这是搬出去示众。” 阮鹤亭怒道:“我不信,肯定是奸人使计害死他的!”曾辂走过来拉着阮鹤亭的衣袖到顾大章尸体前,顺便暗地里塞了一张纸条到阮鹤亭手中道:“驸马殿下,他真的是自杀的,您看着脖子上海有上吊的勒痕呢!”阮鹤亭也知道曾小旗此人不坏,当时不动声色道:“好,那你们搬走吧。” 待锦衣卫小旗走了后,众侠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五个字:“可死不可辱!”阮鹤亭叹了口气道:“先防边患,回头再找这阉贼算账吧!”一个时辰后,众侠在东便门集齐,便连骑向东北而去。 第8章 扶助弱小 此时先放下朱常鸿和众侠不提,但说那郑翠翎,天亮后,看着自己穿着夜行衣多有不便,于是到了僻静之处,想换回常服。但看见自己平时穿的那件汉服,不禁一阵心酸:“自己本就是个朝鲜族人,汉家师兄都不要我了,我还为何要穿这汉服?”越想越伤心,可是自己身上又没朝鲜服,只有察罕送的那套蒙古服,便心想:“总不能穿着内衣出去买朝鲜服吧,先穿着这套蒙古服凑合着!”穿上之后临水一照,却有种说不出的异域娇俏,郑翠翎还自个得意着呢。 穿着停当后郑翠翎又上马向东,只两天时间便出了山海关。当时关外也有很多蒙古人进关做买卖,故此郑翠翎穿着一身蒙古服外出山海关的军兵也没阻拦。又过了两天过了宁远,再往外便是建州金国的势力范围了,郑翠翎觉得凭着自己一身的武功,个把金兵也奈何不了自己,于是便继续只身前行,只是已到九月中旬关外已经颇为寒冷。郑翠翎穿蒙古装却是却上瘾,购置了几套冬装蒙族衣裳。 这一天已经是九月下旬了,郑翠翎来到了辽东重镇辽阳附近的一个叫长宁堡的居民点。这长宁堡离辽阳也就几十里路程,是原明朝辽东边墙边的小城,自从万历末年辽阳失陷后,此处住了很多蒙古、女真等族的人,汉人也已被剃发易服了。郑翠翎打算在此便折向东南,往长白山方向走。但是长白山脉延绵两千五百多里,宽也有近千里,要在这茫茫大山找自己的生身父母,何异于大海捞针?离开夏王馆十数天后,郑翠翎也不禁笑自己傻。 郑翠翎在市集中打个尖吃饭,听得本地百姓说此地名叫“长宁堡”,心中暗暗高兴:“这地名的谐音不就是‘常翎宝’吗,不知道此时此刻师兄在做什么呢?”但突然记起先前师兄说只把自己当妹妹看待,便又禁不住一阵凄凉:“人家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何苦自己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呢?我宁愿在长白山脉毫无头绪地找爹娘也不想留在他身旁!”想罢一阵狼吞虎咽,胡乱吃完饭结了账便往南走了。 到了长宁堡南郊,只听见前面有哭喊之声。郑翠翎本来心灰意懒,一听这哭喊之声,不禁顿时精神大振:“与其儿女情长,不如快意恩仇!”当即拔剑在手,快步前去。远远望去,居然是一个锦衣卫在欺负一个女真族小童。只见那个锦衣卫揪起那个四尺来高的女真族小童掌掴,旁边还有一只死了的小狗。走前去一看,那锦衣卫不是别个,竟然是千户侯国兴。郑翠翎当即喝道:“侯国兴!你这七尺昂藏欺负一个小童也好意思?” 侯国兴一见是郡主娘娘,慌忙放下那小童道:“郡主娘娘有所不知,卑职方才到这来,这只狗扑过来咬我,所以卑职一刀杀了这狗自卫罢了。”郑翠翎问道:“那你为何到此?”侯国兴道:“卑职奉皇命押送索诺木和察罕的尸体回科尔沁,路过此地。腹中饥饿,故此出来觅食。”郑翠翎笑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你去哪觅食?莫不是你撇下下属自己出来,看见人家女真小童养的狗,想一刀杀了充饥,女真小童纠缠你你就欺压人家是不?” 侯国兴被郑翠翎说个正着,心中发虚道:“是又如何?他们建虏胡人残杀了多少汉人,侵占了我大明多少土地城池?”郑翠翎道:“侯千户有此忠君爱国之心,实属难得,但你为何不到阵前杀敌报国,夺回国土,在此欺压敌族小童。所作所为与建虏何异?”侯国兴心慌,但却一眼看见郑翠翎穿着蒙古服饰,便狞笑问道:“郡主又为何至此?还穿着蒙古服装,莫非叛变投敌不成?” 郑翠翎大怒,手一扬,一支翠羽镖射出。 侯国兴顿时觉得左额角一凉,一摸,居然左眼的眉毛全被郑翠翎的飞镖剃了,不禁冷汗直流。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又被郑翠翎欺近身来,左右开弓打了几耳光。最后腹部一痛,原来被郑翠翎一脚踢中小腹,侯国兴疼得跌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呀呀地直呼“救命”。郑翠翎喝道:“姑奶奶奉皇上密命乔装到敌境内细作,需要跟你说!?快跟这位女真小童道歉,赔钱!”侯国兴颤抖着摸出银两,忍着疼痛道:“小友,对不住了,这钱赔你......” 郑翠翎接过银两道:“如果不是看在你还要押送索诺木前往科尔沁,我早一剑结果了你!快滚,好好押送,出了啥岔子我饶不了你!”侯国兴哭丧着脸道:“难啊,我门之所以如此快便把索诺木和察罕的尸体运返科尔沁,是因为索诺木的亲随全都从京城逃出,并扬言回科尔沁告知布和,说大明害死了察罕,冤枉索诺木。故此卑职才如此急火火地往科尔沁赶。听说布和的女儿河皓玉郡主是天下八绝之一的金国国师宁金风的弟子,手段高强,曾经和神剑驸马打平手的!” 郑翠翎冷笑道:“你们穿着飞鱼服招摇过市,还说怕河皓玉郡主?”侯国兴急道:“是是,郡主训斥的是,属下回去马上告知同僚们该穿便装!”郑翠翎也懒得理会那侯国兴,转身便把银两塞到女真小童手中。小童没接银两,只是抱着小狗在哭。郑翠翎用蒙古话柔声安慰道:“小友别哭,姐姐和你一起埋葬了小狗吧。”说完便轻轻拉起小童。小童本听不懂蒙古话,但不知道为何好像感受到了郑翠翎的意思,抱起小狗便让郑翠翎拖着走。 第9章 河皓玉 后来那小童反把郑翠翎拖回自己在长宁堡郊外的家前平地,拿起块碎瓦片便开始挖,郑翠翎也用长剑帮忙。刨出一个坑后,小童便把小狗放进坑里,郑翠翎一起帮小童埋土。此时从屋里出来一个女真妇人,看见郑翠翎和小童一起埋土,便用蒙古话问道:“姑娘,是不是我家查察古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了?”郑翠翎这才知道这小童的名字,便微笑拿出银两塞给那妇人道:“方才有个汉人的锦衣卫杀了查察古的小狗,我教训了他一顿,并让他把钱赔给查察古了。”查察古便用女真话把被郑翠翎救之事告知妈妈。 那妇人,不肯收,摇头道:“你救了我儿子,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查察古也说了几句。那妇人道:“查察古的意思是,银两可以买新小狗,却买不来他的好朋友塔巴。”郑翠翎听得此话,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和师兄师姐一道在燕山东猴顶养小动物时,因为没其他年纪相仿的小友一起玩耍,故此师兄妹几个都视小动物为朋友。小动物死之时仁柔的师兄也说过类似的话。“哎,怎么又去向那个寡情的男人呢,真的不争气。”郑翠翎心想到,眼泪不觉已经模糊了双目。 那妇人看见郑翠翎突然哭了,也手足无措,只好收下钱了。正在此时,只听得有人用女真话问了一声:“杏儿,有贵客来了?”从屋里跑出来的却是一个蒙古女子,约莫二十到尾三十出头,身材匀称面容标致,一看见郑翠翎便惊喜地用蒙古话问道:“六妹,怎么你也来了!?”郑翠翎一听,心想:“莫非此人便是布和的三女儿河皓玉?她此刻不在科尔沁而来到此处,莫非是来救应索诺木的?就凭侯国兴那几下子,还真保不住索诺木,要不我还是将计就计,先认作她妹妹海兰珠,到时候看能不能帮侯国兴一帮。” 别看郑翠翎想那么多,却只是瞬息之间之事,故此郑翠翎便也装出一副惊喜的神色道:“三姐,你也来了长宁堡?要救四哥吧?”原来那蒙古女子便真的就是河皓玉。当下河皓玉道:“是啊,你不是护送大玉儿出嫁到沈阳么?”郑翠翎一听,心知不好:“看来科尔沁那边真的被索诺木的亲随骗了,道是大明杀害了索诺木,故此把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像与金国结盟,如果布木布泰是带着传国玉玺嫁给建虏一方,大明便麻烦了。” 当下郑翠翎便装出一副悲伤的神态道:“每每想起二哥惨死明人之手,小妹便夜不能寐。故此想来这关内到科尔沁的必经之路上伺机把四哥劫出。”河皓玉奇道:“六妹,为何今日听你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咦,你头上怎么还戴了一个翠绿羽毛造的束发环?”郑翠翎道:“哦,因天气转冷,小妹感染了些风寒,故此喉咙不舒服。这发环在先前小摊看到的,还挺别致于是便买了戴上被,如何,还挺好看吧?”原来先前郑翠翎虽然换了蒙古装,但因为舍不得褪下戴了十余年的翠羽发环,故此现下依然戴着。 河皓玉上前摸着郑翠翎的脸蛋道:“一路风尘奔走,很累吧,幸好我六妹的容颜并没因此而憔悴。”郑翠翎心中纳闷道:“莫非蒙古人见面的习俗便是摸脸,却是奇怪。”但因为郑翠翎也不懂蒙古人的礼仪,故此也没摸回去。此时河皓玉才笑着说:“还好真的是海兰珠,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千面妖狐戴着人皮面具假扮我的六妹。” 倪天行在万历四十一年之时曾经与千面妖狐金智钊的师弟朱大典共同抗倭,后来倪天行也有跟郑翠翎提起过此事,故此此时郑翠翎便对答得上:“面容可以假扮,身型难以假扮了吧?不过他倒是教了我几手剑招。”说完扬了扬手中的长剑。河皓玉道:“哈哈,先前你对武艺都不甚感兴趣,此时却开始习武了?话说你先前不是已经开始学女真话的吗?怎么方才你却不会用女真话和杏儿说话?”郑翠翎正在思量如何回答,幸好此时杏儿过来道:“二位先别在屋外谈了,到屋里憩息一下吧。” 二人进了屋,杏儿沏上茶来招待二女。郑翠翎喝了一口茶道:“这茶没盐没奶,喝起来没意思了。明早三姐醒来,小妹给你煮茶。”杏儿连道抱歉,然后便去取盐奶招待二女。河皓玉笑道:“一别几天,你真的变得太多了。要不是你知道三姐还有此爱好,我还真怀疑你是有人假扮的六妹了。” 郑翠翎暗叫侥幸,心道:“幸好先前察罕无意中告知我河皓玉的这些生活习惯,却不曾想于此时用得上。”想罢,郑翠翎便道:“这乱世之中,女子若无些武艺傍身,真的不敢随意走动。只是小妹先前向金老师学习武艺之时觉得,小妹此等三脚猫功夫在三姐这般大行家眼中根本不值一哂,故此也没就告知三姐小妹习武了。至于学女真话,那是因为自从脱离送嫁队伍之后,便无人再和小妹说女真话,故此小妹便生疏了。” 第10章 黎民 此时杏儿拿着奶和盐过来道:“抱歉,因为没甚招待过蒙古人,故此不大清楚蒙古的饮食习惯,现下才拿奶盐过来。”边说着杏儿便边往茶里下奶盐道:“女儿家出外还真需要会些武功,幸好令妹会武,不然我家查察古便被南明之人欺负死了。”然后便把查察古被侯国兴欺负之事说出。河皓玉不禁大怒道:“那大明凭着自己是天子之国边欺负我等蒙古女真等边民,实在可恶!最可恶的便是那个阮鹤亭......” 还没等河皓玉说完,郑翠翎便笑着打断道:“都十年过去了,三姐还是对此事念念不忘啊,在科尔沁家里说,出来还说,小妹我都耳朵听得起茧子了!”河皓玉还是愤愤不平道:“本来就是啊,那些南朝人一直视我蒙古和女真都是蛮夷,我一直便和父汗说,联金攻明的了!”杏儿一听说又要打仗,便抱着查察古哭了起来。河皓玉看见杏儿哭了,便急忙问何事。杏儿道:“查察古他爹便是死于攻明战场上的......” 河皓玉越发怒道:“那些天杀的大明人,让多少蒙古、女真等部落的妇儿没了夫父,此仇不共戴天!”杏儿道:“查察古他爹在五年前的萨尔浒之战中阵亡,在这之前,我们一家虽然受明廷压榨,穷困潦倒,但至少一家人乐也融融。天命大汗说女真人要翻身抗明,便有好日子。但是大汗他占领了东后,不仅连年征战,穷兵黩武,还先后兴建赫图阿拉、辽阳、沈阳三座都城及皇宫,对我家的压榨不下明廷汉人!” 河皓玉道:“这都是女真金国与南明争霸时的阵痛,待女真人夺得天下,女真人和蒙古人都会过上好日子的了。”杏儿道:“争霸是不是还要征兵,还要打仗,还要死人?”河皓玉“呃”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杏儿紧紧地抱着查察古道:“这孩子才十岁出头,可能过多五六年就轮到他上战场了。我已经没了我丈夫,我不想再没了儿子啊......这天下是汉人的也好,是女真人的也罢,我等下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说完放声大哭。 河皓玉一时也无言以对,便借口到市集买菜出去了。不一会,河皓玉急火火地回来跟郑翠翎道:“六妹,得赶快,我在市集打听得那伙锦衣卫往长定堡方向去了。”郑翠翎听了,掏出一锭银子送与杏儿道:“杏儿姐姐,这便当是我姐方才弄哭你的赔礼吧。”河皓玉笑道:“六妹自小到大心肠都还是这般软。”也不等杏儿接受还是拒绝银两了,河皓玉拉着郑翠翎便走了。临行前,为了避免再让科尔沁部的人起疑,郑翠翎便把自己的翠羽发环送给了查察古。 一边往长定堡赶,郑翠翎一边问道:“要是关内关外双方都太平无事,不打仗,该有多好。为何三姐觉得那努尔哈赤惹起战祸是对的?”河皓玉道:“六妹,难道你忘了蒙古、女真部落是如何被汉人皇帝欺压的么?”郑翠翎道:“那都是汉人皇帝的错啊,汉人老百姓是没错的。”河皓玉道:“不打进关内推翻汉人皇帝,我蒙古女真如何翻身?”郑翠翎道:“但是听说努尔哈赤每到一地都对汉人普通老百姓抢掠屠戮啊!” 河皓玉道:“汉人的曹操、李世民、朱元璋,蒙古人的成吉思汗,女真人的完颜阿骨打,哪个称霸不是由无数的白骨堆起来的?”郑翠翎道:“三姐说要对明征战的理由是为了让各部族的老百姓不再受明廷的欺压,但是却对努尔哈赤残害汉人老百姓的行径如此袒护。难道蒙古女真族的老百姓是人,汉人老百姓不是人么?”河皓玉一时语塞,有点恼羞成怒地喝道:“你三姐比你为人多十年,这些道理你一个小姑娘懂啥?六妹你心肠软是好事,但也要用对地方。” 郑翠翎看见河皓玉动怒了,便道:“小妹不是有意惹怒三姐,只是希望普天下的老百姓,不管是汉蒙还是女真朝鲜,都能过上好日子罢了。”河皓玉道:“好了,不说这个,专心追赶锦衣卫,救出四弟吧。”到得长定堡郊外,已经开始天黑了。虽然长定堡离长宁堡也就十余里,但关键是此时已近十月,关外天黑得早。突然,听得河皓玉兴奋呢地叫道:“六妹快看,前面便是那群锦衣卫了!” 第11章 以命相搏 郑翠翎心中纳闷:“我先前不是已经告知侯国兴,让锦衣卫都换上便服,不要再穿飞鱼服招摇过市了么,怎么还会被河皓玉认出?”抬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那伙锦衣卫的确没穿飞鱼服了,但是腰上还是悬着绣春刀,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那是锦衣卫了。郑翠翎心中骂道:“那侯国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还是得想办法阻拦河皓玉把索诺木劫出。”人急智生,突然郑翠翎指着后面道:“三姐快看,阮鹤亭追到了!”河皓玉扭头一看,却没看到阮鹤亭,正奇怪回头问,只见剑光一闪,郑翠翎居然一剑横劈过来! 郑翠翎这一下发难又快又准,河皓玉纵然武功卓绝,也险些着了道儿,危急中头颅向后一仰,风声过处,匕首从鼻端擦了过去。河皓玉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妹妹竟然会对自己出手,且招数如此快准狠,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神稍定后,河皓玉正想问清楚何故妹妹要对姐姐下此狠招,对方长剑又到,瞬息之间,长剑连进四招。河皓玉左闪右避,郑翠翎的剑招都一一堪堪避开。 那边厢侯国兴等锦衣卫听得后面有呼喊打杀之声,回过头看,居然却是郡主娘娘缠着蒙古科尔沁部的河皓玉厮杀,便情知是河皓玉来劫夺索诺木,急急呼喝手下快快把装着索诺木的囚车和察罕的棺木推走。河皓玉看见索诺木和察罕越走越远,自己却是被郑翠翎缠着追赶不得,不禁越发急怒了,但又怕眼前这人真的是自己妹妹,故此不敢还招,一边躲闪避让,一边质问道:“海兰珠,你疯了!?为何一直对三姐痛下杀手?” 郑翠翎答道:“小妹是把今日学得的剑招向三姐讨教,望得进益!”一边打,一边手下的招数连绵不断地向河皓玉攻过来。避了几下,河皓玉不由得火起了,也将出长剑道:“六妹别胡闹,前方便是装着你四哥的囚车,要讨教也等救出你四哥再说!”郑翠翎边打边说:“就是因为要救四哥了,故此我怕三姐失手,故此帮三姐临阵练兵!”河皓玉要抵挡郑翠翎的攻势,又怕出剑伤了自家妹妹,便用还带着剑鞘的长剑架住郑翠翎的长剑道:“海兰珠,你再冥顽不灵,休怪你姐不客气。” 郑翠翎深知如果比较真功夫,自己远不是河皓玉的对手,于是立即收齐长剑道:“好了,小妹不胡闹了,小妹这就和三姐一道去追锦衣卫。”河皓玉心在追击锦衣卫,也没多想,转身便想去追。郑翠翎瞅见河皓玉转身,手一扬,一枚翠羽镖射出。河皓玉手段高强,听的脑后风声,也不回头,脖子一侧,避过了飞镖。但是怎奈二女相距太近了,河皓玉堪堪避过翠羽镖,却被飞镖从后划伤了脸。 河皓玉觉得脸上一痛,手摸一看,满手鲜血,怒不可遏,河皓玉甚有姿色,先前被郑翠翎一攻再攻尚可理智对待,此时看见自己被破了相,也不管郑翠翎是不是真的是海兰珠了,长剑暴风骤雨般地向郑翠翎刺来。郑翠翎原本想潜入科尔沁伺机夺取玉玺,故此才振作精神,此时为了保住索诺木不被河皓玉夺回,不得已才和河皓玉撕破脸皮动起手来,明知道自己不是河皓玉的对手,但是想起师兄的寡情,不禁又悲又愤,招招都是和河皓玉拼命的招数。 河皓玉的师父也同样是八绝之一的鬼爪曹骁,绝学是“穿云三叠剑”。河皓玉一招“流云幻光”向郑翠翎横劈,郑翠翎居然不躲不架,挺剑向自己直刺。河皓玉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了一跳,急忙回剑挡架。挡完之后,河皓玉反手一招“风卷残云”,一剑直刺郑翠翎。郑翠翎趁她的剑招没有使老,又发出一支翠羽镖。河皓玉侧身躲避,但是剑却刺空了。如是者,郑翠翎凭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居然愣是和河皓玉打了几个回合平手。 河皓玉却是越打心里越明白:“眼前之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和海兰珠很像,但可以肯定她不是自己的六妹。此人的武功绝对是在自己之下。目前对方只是凭着敢拼命的打法让自己一时之间无可奈何,但想拿下她只是时间的事儿。待我那些她好好审问她假扮海兰珠究竟居心何在!”其实郑翠翎何尝也不知道,只是眼前的河皓玉却像是有意刁难自己一般,一柄长剑缠着自己挥舞,自己打不过又逃不了,甚至自杀都被河皓玉的长剑拦住了。 郑翠翎心急如焚:“决不可被俘受辱!”想到如此,左手暗扣几支翠羽镖,右手长剑向前一掷。河皓玉身一扭,避过了郑翠翎掷过来的长剑,此时郑翠翎摸着怀中的苍鹰神爪。河皓玉反过身来时,郑翠翎的飞镖也已打出,河皓玉急用剑挡架。郑翠翎抛出苍鹰神爪,河皓玉只觉得眼一花,见郑翠翎抛出一件乌黑的器物向自己这边抛过来,便本能地避开了。郑翠翎的苍鹰神爪便搭住了一条树枝,像荡秋千般地荡了过去。 郑翠翎荡出去后,落地指出正好是她掷出的长剑所在。郑翠翎落地时顺势打了个滚,捡起自己的长剑便要自刎。河皓玉早已知道郑翠翎有此一着,手疾眼快,抢前去用长剑一架,手腕一翻,剑头如蟒蛇探身,翻滚而起,当啷啷连响,将郑翠翎手中长剑挑起,飞出三丈开外,掉在地上。其实郑翠翎先前已经早已把匕首藏于左手袖中,就趁河皓玉欺近身来,突然一匕首便向河皓玉刺过来。这一记郑翠翎满以为肯定得手,却不曾想被河皓玉用手直接握住匕首的刀刃。 原来河皓玉的师父是关外有名的高手,人称“鬼爪”的曹骁。曹骁有一堆乌金丝织成的手套,刀枪不入,曹骁也练了一套无坚不摧的鬼爪功。河皓玉拜到曹骁门下,曹骁以一只鬼爪手套相送,并传授了河皓玉一套鬼爪功。河皓玉的功力虽然不向师父般厉害,但也已成为关外武林的一绝,故此这鬼爪功便成了稍弱的“鹰爪功”。当时河皓玉便是带着这乌金丝手套用鹰爪功抓住了郑翠翎匕首的刀锋。 河皓玉趁着郑翠翎迟疑吃惊的瞬间,右手弃了剑,右掌成了手刀,向郑翠翎左边颈背斩落。郑翠翎应声倒地,后脑磕在石头上晕了过去。河皓玉冷笑道:“不自量力,看我把你先带回去再慢慢审!”当河皓玉弯腰想来扶郑翠翎之时,只听的有人大喝一声:“住手!”紧接着一阵金刃破风之声。河皓玉捡起剑一个后空翻,不知道来者武功如何,但转念想起审问郑翠翎事小,救出索诺木事大,于是也不恋战,掉头便走。 第12章 伤病交加 来救郑翠翎者谁人也?却正是朱常鸿。原来先前朱常鸿出了京城,便日夜马不停蹄地追赶师妹去。也注定朱常鸿能救郑翠翎一命,正好在郑翠翎离开长宁堡后,朱常鸿在长宁堡郊外上居然遇到正在玩耍的查察古。朱常鸿一见查察古手上拿着郑翠翎常戴的翠羽发环后,庆幸自己没走错路之余便下马追问查察古,给你发环的姐姐去哪了。杏儿也会汉语,便给向长定堡方向指去,告知郑翠翎跟着自己的姐姐追锦衣卫去了。 朱常鸿一听,心中急道:“先前察罕便说翠翎像他六妹海兰珠,莫非杏儿口中说的‘姐姐’便是当年和皇姐夫打个平手的河皓玉!?他们去追锦衣卫......”朱常鸿越想越害怕,辞别了杏儿母子二人,便往长定堡方向追去。恰好刚到路上看见郑翠翎被河皓玉击倒,朱常鸿便急急发射飞镖击退河皓玉。朱常鸿看见河皓玉离去了,也不去追,急急看看郑翠翎的伤势。只见郑翠翎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却昏迷不醒。 朱常鸿轻摇郑翠翎,叫了几声,郑翠翎都没有回应。不巧此时却下起雨来,朱常鸿没带雨具,只好抱起师妹上马。因为此时朱常鸿穿的仍是汉服,此地现已沦陷于敌寇建虏之手,即便是汉民都已剃发易服,故此朱常鸿也不敢往人烟多之处去,只好在附近找了个山东栖身。俗话说,一阵秋雨一阵凉,此时朱常鸿穿着被淋湿的衣服,一阵山风吹过,都不由得凉得打了个哆嗦。 朱常鸿想道:“我自己一个男儿身都抵受不了这风寒,何况师妹是女儿身,且还在昏迷中呢?”于是朱常鸿便把身上临时的外衣脱下,捡来了些枯枝败叶,生了个火,一边烘干衣服一边取暖。但是他却是万万不敢把郑翠翎身上的湿衣服褪下来,只好把郑翠翎移得离火堆近一点,靠着火热替郑翠翎干衣驱寒。赶了几天的路,朱常鸿也是在困顿,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朱常鸿只觉得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原来已经是半夜,洞中的火已经燃尽。听声音外面的雨停了,自己腹中却饿得作响,但朱常鸿却不敢离开郑翠翎,怕自己走开了会有野兽进洞来袭击师妹。但是一直留在山洞中不出外觅食也不是办法,只好又找了些枝叶来燃着,再找了些山藤荆棘来堵住洞口,心想猛兽怕火,且有荆棘拦着洞口,自己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事吧,然后便出洞打猎去了。 不一会儿,朱常鸿便打了几只山鸡回来。杀了烤熟后,天也差不多亮了。朱常鸿便想叫郑翠翎吃食了,却叫了好几声郑翠翎都不回应,朱常鸿疑惑,一摸郑翠翎的额头,烫手之极。朱常鸿心疼不已,埋怨自己道:“都是自己不好,让师妹感染风寒了。”替师妹褪去衣服,便觉得于理不合;让郑翠翎继续穿着湿衣服,又恐病情加重。想了一会儿,朱常鸿只好一咬牙,闭起眼来替郑翠翎褪去湿外衣。 朱常鸿定了定神,回想曾经听范苑萍说过藿香、薄荷、夏枯草等草药可医治风寒发热,便山鸡也不吃了,赶出洞外去采集。采完草药,路过一个破败的山神庙,朱常鸿瞥见里面的神厨,心念一动,便进内取来香炉,到溪边,将这香炉水里浸了,拔起乱草,洗得干净,便拿回去洞中煎药去。药煎好了,喂了郑翠翎喝下,朱常鸿才吃那山鸡。过了一会儿,郑翠翎喃喃梦语,也听不清说的是啥。 此时,郑翠翎的外衣都已烘干了。朱常鸿替师妹穿好衣服后,心想:“把药草再煎一次给师妹喝试试?”郑翠翎喝下药后又睡了一个多时辰,嗯哼了一声便挣扎着爬起来了。朱常鸿既高兴又惭愧,既内疚又忐忑,不知道该跟师妹说些甚么。究竟郑翠翎会不会原谅朱常鸿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失忆 话说郑翠翎悠悠醒来,朱常鸿喜道:“师妹,你醒了?”郑翠翎茫然望着朱常鸿道:“你是谁?我目下身在何方?”朱常鸿羞愧难当道:“师妹,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尽我之能弥补我的过错,也请你不要不认我啦。”说着说着朱常鸿的话语越来越哽咽了。郑翠翎道:“这位大哥哥你说话为何如此奇怪,我好像不认识你啊。”朱常鸿心中叹了口气道:“看来师妹心中真的是气苦了,才如此绝情......” 郑翠翎又道:“打扰了,大哥哥,你好像还没回答我为何在此。”朱常鸿道:“昨天你和蒙古科尔沁部的郡主河皓玉交手,被打伤了......”郑翠翎听得“河皓玉”三个字,喃喃地想了一阵:“河皓玉,河皓玉......”突然双手捧着头道:“头好痛,不能再想了,好像要裂开一般......我是谁,我叫什么,我是什么人?我全想不起来了!”朱常鸿顿时目瞪口呆:“我记得先前皇嫂说过,人若果在失意之极时头部如再受重创,会得离魂症,前尘往事都会忘记。目下翠翎这般模样,莫非就是离魂症?” 朱常鸿道:“你叫郑翠翎啊,你难道忘了?那你记不记得自己是汉人还是朝鲜人?”郑翠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穿的可是蒙古人的衣服啊,我怎么可能是汉人或者朝鲜人?”朱常鸿尝试替郑翠翎恢复记忆,便道:“如果你是蒙古人,为何会跟我说汉话?”郑翠翎沉吟道:“对哦,不对,啊呀,头好痛......想不起来了......”朱常鸿怜惜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也饿了吧,我出外打些禽鸟给你充饥如何?”郑翠翎点点头感激答道:“谢谢大哥哥!” 朱常鸿出到洞外,边走边想:“或许是天意吧,方才看翠翎那感激的眼神,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以前小时候,她那清澈无瑕的目光,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又回来了。长大成人后她虽然成了足智多谋的女侠,但我也因为如此觉得她不可再亲近了。为了国族大我,当然是必须治好翠翎的离魂症。但现下她却像一张白纸,更显得动人可亲。” 朱常鸿拎着几只山鸡回得洞中,看见郑翠翎扑倒在地上,额角流血,不禁大吃一惊,积极上前扶起问道:“翠翎,你没事吧?有人来欺负你?”郑翠翎道:“没有啊,我是自己跌倒了......”朱常鸿心痛地呵斥道:“你明知道自己还有病在身,就别乱动嘛!”郑翠翎委屈道:“大哥哥煎药给我吃,又出去为我猎食。我,我只是想煮些许热水,让大哥哥回来既可解渴又可驱寒,却不曾想到刚站起来,头又一阵晕眩,便又跌倒了。” 朱常鸿听得,又感激又怜惜,一把把郑翠翎拥进怀里道:“大哥哥知道翠翎的心意了,这些事让翠翎病好了再为大哥哥做好否?”郑翠翎流泪道:“大哥哥,我是不是好无用?”朱常鸿道:“不是,翠翎神机妙算,智计百出,先前帮了大哥哥好多忙呢。”朱常鸿想到先前郑翠翎意气风发,英气逼人的情景,再看看目前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唏嘘。 吃过山鸡后,天又黑了,朱常鸿对郑翠翎道:“翠翎喝了药之后,早点休息,出一下汗,风寒很快就会好了。”郑翠翎点头答应:“噢,好啊,大哥哥都是为翠翎好的,大哥哥的话翠翎都会听从。”朱常鸿听了此话,再看看郑翠翎那小鸟依人的模样,不觉心都醉了:“如果翠翎先前便是如此柔弱依靠我的模样,其实我是不是便会接受她了呢?” 睡到半夜,朱常鸿突然觉得有人在身旁拱自己,睁眼一看原来是郑翠翎。郑翠翎还没醒,缩成一团便往朱常鸿身旁贴过来,还梦呓道:“好冷......”此时朱常鸿也觉得的确是冷,即便是身旁便燃着火堆,但是山风还是从洞口吹进来。故此朱常鸿也没避让郑翠翎,反而轻轻揽着她,心中也无任何杂念,很坦然。眼下的郑翠翎柔弱需要呵护,和一只弱小无助的小猫何异呢? 翌日醒来,郑翠翎已经离开自己身边睡了,不知道是在睡梦中转身离开还是睡醒了觉得避嫌自己离开的。等得郑翠翎也醒了后,朱常鸿道:“翠翎今天气息不错啊。”郑翠翎笑道:“还不是因为得大哥哥的悉心照料之故?我感觉真的病好了很多了!”朱常鸿看见郑翠翎这一笑笑得跟花一般好看,心神不由得一荡,定了定神便道:“你再洞中好好等着,大哥哥这就去觅食了。”郑翠翎道:“大哥哥放心,翠翎一定会听大哥哥的话,早去早回!” 第2章 群狼 朱常鸿这一天出去格外舒畅受用,很快便打好了几只山鸡回来。但是却远远还没到山洞,便听得狼嚎之声,朱常鸿心中不禁一凛:“不会吧,不会吧?”不由得加快脚步。果然,隔远便看见群狼鱼贯而入郑翠翎所在的山洞!朱常鸿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山鸡了,把山鸡扔进狼群中,抽出长剑便要杀进山洞里。山洞口的狼本就挤不进山洞,正饿急了呢,突然看见几只山鸡被扔了过来,纷纷上前扑咬。 朱常鸿就趁群狼抢食山鸡,狼势减轻之际,挥剑砍伤了几头狼,拼命往郑翠翎那边靠近。郑翠翎虽然有病在身,但还是临危不惧,即使病未痊愈,脚步浮浮,仍然右手舞剑,左右时不时打出翠羽镖射杀恶狼。地上已经摊着四五条狼尸。面对狼群一浪接一浪的攻势,朱常鸿、郑翠翎师兄妹退无可退,都为了对方拼死一战。朱常鸿知道郑翠翎病后体力不支,于是便把自己的黄绫镖都扔给了郑翠翎防身。 朱常鸿深知,不可离开郑翠翎太远,因为郑翠翎先前被河皓玉击伤失忆,加之先前感染关外初冬风寒,近身搏斗对她极其不利,自己给她的黄绫镖和郑翠翎本身的翠羽镖又数量有限,一旦暗器用尽,郑翠翎的处境便会非常危险,因此朱常鸿想留在郑翠翎身旁,可以随时照应。可惜事与愿违,饿狼的数量实在太多,朱常鸿、郑翠翎二人一直未能会合,只能各自孤军作战。 郑翠翎也深知自己的弱点,一轮暗器攻击,专打狼头,她的身旁已躺满饿狼的尸体,饿狼惧伯她那百发百中的致命暗器,一时间也不敢埋身肉搏,但郑翠翎也实在累了,加之风寒病还没治愈,只能用长剑支撑着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然而,她最担心的,并非自身的安危,而是不远处前几天都在照顾自己的大哥哥。郑翠翎一手散出满天暗器,十尺范围内的饿狼无一幸免,其余的饿狼慌忙往后退。 郑翠翎趁机向朱常鸿望去,一看之下却大惊。朱常鸿被群狼团团围着,右手长剑左手匕首要应付四方八面而来的攻击,显得左支右拙。突然,一只饿狼从后面跳上朱常鸿背脊,开口便要咬朱常鸿后颈。郑翠翎急忙打出一枚翠羽镖,爬上朱常鸿背脊的饿狼应声倒下。然而,郑翠翎发暗器时却令自己中门大开,一只饿狼迎面扑来,郑翠翎危急中只及把身一挪,顺手一匕首把饿狼捅死。 朱常鸿发觉身上饿狼无故倒下,便知道是郑翠翎出手。回头看看向郑翠翎时,一只饿狼已把郑翠翎扑倒。 朱常鸿顿觉全身的血都在一刹那间凝固,声嘶力竭大叫道:“翠翎师妹!”郑翠翎却完全听不到师兄的叫声,肩颈处先前被河皓玉打伤的旧患突然剧痛起来,她身旁的饿狼趁她的一刹迟缓,把她拖倒在地,郑翠翎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头脑反而稍为清醒了,马上从身上取出暗器,射杀身旁的几个饿狼. 朱常鸿深知郑翠翎已无法支持多久,拼命的想去救援师妹,但无奈饿狼数目太多,纵使他心急如焚,一时之间竟也无法接近。郑翠翎躺在地上,强忍着肩颈处的痛楚,勉力地发了几轮暗器,杀伤了不少的饿狼,但很快,她身上的暗器便用尽,无计可施下,唯有再吃力地拿起长剑来抵抗群狼。但剑一上手,郑翠翎便又觉得一阵晕眩,拿剑的右臂便被一条饿狼咬着。 郑翠翎咬紧牙根,左手再用匕首奋起最后的力量一捅,刺中那饿狼的胸腹,那饿狼即便是死了仍然狠狠地咬着郑翠翎的右臂。郑翠翎也已无力再抵抗,软倒在地上。又一头狼向郑翠翎扑来,朱常鸿看见师妹已无力抵抗,便抛出苍鹰神爪。那苍鹰神爪挂住了狼的右后腿。朱常鸿便舞起苍鹰神爪,带着那头饿狼向群狼横扫过去。包围郑翠翎的群狼的确被扫倒了一片,但是朱常鸿却冷不防被自己身边的恶狼咬伤了大腿。 朱常鸿右手仍然挥舞着苍鹰神爪,左手拔出匕首,把咬着自己大腿的恶狼刺死。此时,朱常鸿已经来到晕倒的郑翠翎身旁了,但是咬着大腿的那条狼即便是死了仍然紧咬着不松口。朱常鸿仍然血流不止,快要支持不住了,眼前逐渐模糊。就在此时,一个魁梧的身形冲了进山洞来,双手使刀,旋转冲进狼群,竟然是邪王门的独门绝技“旋风斩”!饿狼当然遇着披靡了。朱常鸿心想:“居然大邪王赶到来相救了?”但是眼前这人剃发留辫,显然是建州女真的发型。朱常鸿也不及多想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了。 第3章 老邪王 等到醒来之时,朱常鸿睁眼,看见自己身在一间华贵的房间里,躺在一张被暖枕软的大床上。朱常鸿轻轻地侧过头,看见有个魁梧的汉子背手而立,看着窗外,脑后赫然拖着一条建州的辫子!自从努尔哈赤自万历四十四年起兵以来,明朝与建州金国交兵已有近十年之久了,故此朱常鸿看见此人的辫子,心中打起鼓来,不知道此人救自己是何用意,更急于知道师妹郑翠翎的现况,但是毕竟自己身处敌境,故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那大汉居然好像知道朱常鸿醒了一般,开口道:“醒了就别装睡了。”然后转过身来。朱常鸿闻得此人居然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汉话,敌意便稍微退了一点,觉得既然人家都已经知道自己已醒,便也不好意思装睡躲避了,便大方地坐起来。就在那大汉转身的一瞬间,朱常鸿瞥见那大汉左肩袖子上插着五把小邪王飞刀!朱常鸿突然想起先前冲进狼群中救自己的那个人使用了一招邪王门的独门绝招“旋风斩”,现下看见此人还持有小邪王飞刀,看来便是此人先前救自己的,就是不知道此人和邪王门有何瓜葛了。 那人转过身来,朱常鸿见得此人五十岁上下年纪,一脸精干,但是却一直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总让人看着便有不安之感。那人道:“你和你那位女伴都昏迷了三四天了,不知道此刻她醒来了没呢。”朱常鸿问:“她是我师妹,她目下身在何处?”那人道:“她此时应该是在春蕊、容俏二位宫娥照料着。放心,你二人身上的伤毒都已好了。”朱常鸿急问道:“毒,哪来的毒?”那人笑道:“看来你中原之人还没被塞外的狼咬过,塞外的狼的牙齿多多少少都带点毒性的。” 朱常鸿问道:“在关外,会经常遇到狼群?”那人道:“不是的,那些狼都是格格莽古济养的。”朱常鸿问道:“这‘格格’又是什么?”那人道:“格格便是大汗之女,相当于汉语中的‘公主’、‘郡主’之类。”朱常鸿慌问道:“如此说来,我现下身在沈阳?”那人道:“不仅仅是沈阳,还要时在金国皇宫之中。”朱常鸿一慌,很自然手便往自己身旁一摸,却摸不着自己的长剑。 那人笑了笑,指了指放在墙角的朱常鸿的长短剑和暗器道:“你要找这些家伙什么?”朱常鸿被对方道出了心中所想,不禁脸上一红。那人道:“我如果有恶意,便不会救你师兄妹二人了,不是么?”朱常鸿一听,心想有理,既然已身在敌国皇宫之中,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也无法逃脱,只好见一步走一步吧,目前最好还是先稳住眼前之人,于是便问道:“前辈,你先前杀狼使用的招数,是不是江南邪王门中的‘旋风斩’?” 那人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笑道:“没想到小哥你年纪轻轻,却对南朝武林涉猎如此之广,邪王门在南朝也不算是成名的门派啊。”朱常鸿道:“大邪王倪天行大哥和我是过命的交情。”那人微微一怔,问道:“你是如何认识他的?”朱常鸿便把邪王门先后两次在浙江、福建沿海抗倭,自己便是第二次与倪天行结交,倪天行又如何在攻打湄洲岛之战以命相托之事说出。 那人捋着胡须没说话,但是眼中却透露着欣慰之色。朱常鸿心念一动,便试探问道:“前辈汉话说得如此流畅,并带有江南口音,莫非前辈本就是江南汉人?”那人微微点点头。朱常鸿又问道:“晚辈先前听大邪王说过,他师父老邪王邵仪老前辈几年前在浑河之战参与抗金,保护戚少保侄子戚金将军。但是浑河一战后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前辈可曾见过此人?”那人面不改色,回过身往窗口外望了望,然后又转身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道:“不曾见过。” 朱常鸿还是不信那人的话,他下了床,看见自己身上衣服的血污都已洗净,内心不胜感激。他走到墙角,看了看自己的武器,然后装出一副惊奇的神色道:“前辈,晚辈身上的那本《宝鉴回光术》秘籍呢?”那人面上一怔,但这一阵神情的变化转瞬即逝道:“你身上如何会有《宝鉴回光术》呢,别骗老夫了。”朱常鸿笑道:“前辈也别骗晚辈了。正如前辈所言,邪王门名气也不大,遑论邪王门的最高心法《宝鉴回光术》?何况前辈如此肯定晚辈不会得到该秘籍,想必前辈便是老邪王,并已找到《宝鉴回光术》。” 那人也不动声色,反问道:“聊了那么多,老夫还不知道小哥是何人。”朱常鸿也不敢把自己的全名和皇室身份告知那人,只说自己名叫“常鸿”,师承山河派,然后把河南闯福王宫邸、山西行侠、京城打死田九成、贵州攻打土司、鄱阳湖击水贼和福建抗倭反阉党之事说出。那人问道:“你真是燕老猴儿的徒弟?”朱常鸿点点头。那人突然左手伸出,来抓朱常鸿的左肩。朱常鸿看准来路,左肩微微一沉,避过那人的擒拿,反向那人的左腋下点过去。 那人避过,笑道:“好一招‘墨子救宋’,你果然是燕老猴儿的徒弟。”朱常鸿也笑道:“所以前辈也承认自己是老邪王了?”那人还没回答,只听得一阵狼嚎之声,让人听着不寒而栗。那人咬牙道:“可恶,肯定有事莽古济那厮又那犯错的宫女太监喂狼了!”朱常鸿一听,不禁一凛,喃喃道:“却不曾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人......竟用活人喂狼!?”那人叹了口气道:“自从三年前浑河之战,老夫被带回来建虏的皇宫,这惨状也屡见不鲜了......”此话一出,那人也就是承认自己便是老邪王邵仪了。 第4章 积恶之家 原来这莽古济格格是努尔哈赤三子莽古尔泰的同母妹妹,心性狠辣,有喜欢狼的怪癖,养了一群狼,专供她玩乐,看哪个宫女太监不顺眼,就把他置于狼群之中,任由群狼撕咬,自己却观狼台上欣赏群狼分人尸的惨烈场面。此次攻击朱常鸿和郑翠翎的群狼就是她养的。邵仪告知朱常鸿,此次努尔哈赤一家出外狩猎,莽古济自然带上她的狼群,却没能看住群狼,故此朱郑二人便被群狼攻击。幸好邵仪追过来救出二人,后被努尔哈赤的四贝勒皇太极瞒着他父亲努尔哈赤,带回后宫皇宫救治。 朱常鸿当即谢过邵仪救命之恩。邵仪摇了摇头道:“要不是为了找回秘籍,老夫都不愿意留在这积恶之家。”邵仪告知朱常鸿,莽古济的一个丈夫曾经就被她无故扔进狼群中,为的只是取悦她自己。等莽古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记起要救自己丈夫的时候,额驸已被群狼分尸了。她亲哥哥莽古尔泰也不遑多让,因为生母富察氏衮代,因参与代善图谋嗣子之位而获罪。据史料记载,东窗事发后,衮代被逐出宫门,休回娘家,莽古尔泰为讨父汗的宠爱,把生母杀死。 朱常鸿也叹了口气道:“常言道‘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建虏屡兴战祸,子女有如此残暴不仁,早晚会有义士来惩治之!就是不知道邵老前辈秘籍是如何找到的呢?”邵仪说道:“当初张居正擒杀了我爹,把我爹身上的《宝鉴回光术》秘籍搜去了,然后赏给了戚继光了。”朱常鸿问道:“哦,故此邵老前辈去找了戚家军了?”邵仪点点头道:“嗯,在浑河之战中,我前去相助了戚金将军,那时候戚金将军就告诉我,当年戚继光其实瞧不上那秘籍,感觉是旁门左道,所以就送给了好友辽东总兵李成梁。” 朱常鸿道:“呃,但是后来李成梁家族已经烟消云散了,那么邵前辈去了铁岭寻找了?”邵仪道:“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浑河之战大明战败,所以我也被擒了。”朱常鸿奇道:“战败被擒当然是祸啊,为何前辈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邵仪说道:“因为我被建虏所擒后,因缘际遇,居然让我得知《宝鉴回光术》就在建虏手中!”朱常鸿也忍不住“啊”了一声,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邵仪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初建虏是李成梁的家奴,也不知道究竟是建虏偷的还是李成梁像戚继光一样瞧不上秘籍送给建虏的。” 朱常鸿喜道:“恭喜前辈得偿所愿!”邵仪道:“嗯,建虏当年以十三副盔甲起兵,终成气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练成了《宝鉴回光术》,多次死里逃生的原因。”朱常鸿叹气道:“哎,没想到中原的武功秘籍却助了建虏成功,以致生灵涂炭!”邵仪正色道:“所以,我作为邪王门掌门,必须要为此事负责,从此,我就一直潜伏在建虏的皇宫中,以金国侍卫教头的身份作内应,希望日后能为灭建虏助一臂之力!” 朱常鸿闻言,心中想道:“老前辈对我推心置腹,把多年的秘密都倾囊告知,我要是再隐瞒我的身份,恐怕不妥。”想罢便马上向邵仪跪拜道:“老前辈不顾前嫌,国家虽有负前辈,但前辈却无愧于国家。前辈高风亮节,请受晚辈一拜!”邵仪奇道:“小兄弟何出此言?”朱常鸿道:“实不相瞒,晚辈有一事隐瞒着前辈。”邵仪问道:“何事?”朱常鸿道:“晚辈其实姓朱,全名便是‘朱常鸿’,乃明朝皇室,神宗皇帝之九子。” 第5章 翠翎安危 邵仪微微一笑,扶起朱常鸿道:“杀我父亲的是张居正,又不是令尊神宗。令尊后来罚没了张居正一家,也算是替老夫报仇了。即便是皇帝老儿害我邵家,朱家大明的死活我可以不管,但作为一个汉人,当以民族大义和千千万万黎民百姓为重。”朱常鸿道:“是的,晚辈就是为了在建虏屠刀下受苦的百姓向前辈跪拜的。话说目前秘籍收藏好了吗?别再让建虏的人练成了。” 邵仪道:“有一次,我陪建虏出去打猎,在医巫闾山的深山老林中迷了路。在那里一座叫‘珍草’的山峰中结识了一位武华陀。”朱常鸿笑道:“是庞宪老前辈吗?她可是我嫂子的师父!”邵仪道:“哦,原来你嫂子是李时珍的徒孙啊?当年他被他师弟崔文升陷害,被贬到军中当军医,并在萨尔浒一役中不知所终。”朱常鸿道:“是啊,当年大家都以为庞老前辈阵亡了,原来他在辽东隐居。” 邵仪点点头道:“那座珍草峰的名字就是庞宪为怀念他师父李时珍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而起的。当时我就把《宝鉴回光术》交给他保管了,并再三嘱咐他不要被心术不正的人拾获。”朱常鸿道:“然也,不然又有了一个建虏这样的人出来遗祸人间。”邵仪接着道:“我还吩咐他,如果他练成的话要当心,三天内不可以用此武功两次,不然非走火入魔不可!”朱常鸿好奇问道:“走火入魔会咋样?瘫痪吗?” 邵仪道:“比瘫痪还严重的多,狂性大发,完全失了心智的,且无药可医!”朱常鸿伸了伸舌头道:“如此厉害,其实秘籍上面有没提到的?”邵仪说道:“没有啊,我也是我姐夫沈应奎告诉我的。”朱常鸿叹气道:“哎,当初建虏习得这种心法,可能也没遇到三天之内连用两次的情况。如果他失了心智,那可是天下百姓之福啊。”正说着,突然邵仪急忙做个手势说听得有脚步走近,让朱常鸿噤声。朱常鸿依言不语,心中暗暗佩服邵仪的内功修为。 随即果然听得有人敲门,邵仪便用女真话问道:“谁啊?”门外有一把女子的声音也用女真话说了一句话。邵仪道:“噢,是伺候你师妹的宫女来了。”然后又用女真话说了一句:“请进!”进来的是一个金国宫女,她看见朱常鸿醒了,说了一句话,显然好高兴。邵仪道:“她叫春蕊,说可以带你去探望你师妹。”朱常鸿喜出望外,动身便想出去。春蕊急忙制止,说了一句话。邵仪道:“春蕊姑娘说得极对,在建州金国的皇宫一个穿着汉装的男子太抢眼了。” 春蕊便拿来了一套金国太监服,朱常鸿一看,便面色大变。邵仪知道朱常鸿的心事,恰好外面又下着雨,便让朱常鸿披上斗篷,自己再在前面给朱常鸿遮掩一下,三人便前去郑翠翎的房间了。幸好朱常鸿的房间和郑翠翎的房间相距不远,朱常鸿等三人也没遇到大麻烦。三人进了郑翠翎的房间,又是一个宫女在伺候郑翠翎。朱常鸿看郑翠翎时,郑翠翎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应该并无大碍了。 春蕊对朱常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后,邵仪翻译道:“春蕊的意思是,先前太医给你师妹看过病了,伤口、狼毒、风寒都无大碍。但是这位姑娘先前后脑不知道是不是有过撞击,此时有淤血积在脑中,血气未能上荣于脑,故此对过往记忆有所漏缺。”朱常鸿急问:“如此却需要如何医治?”邵仪问过春颖后又道:“可服用人参帮助血气运行,此物辽东向来盛产,小哥大可不必担心。然而如何让这位姑娘恢复记忆,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第6章 李永芳 此时,突然听得门外走廊有人用汉语问道:“李永芳,你到我大金国当臣子都多久了?”那李永芳也用汉语回答道:“回禀四贝勒爷,自天命三年抚顺归顺以来,已有七八个年头了。”朱常鸿心中惊道:“此人是我大明第一个投降金国的将领,在建虏攻打抚顺城时便献城投降,娶了建虏一个孙女,四贝勒便是皇太极么?”朱常鸿用手指在空中写了个“皇”字,邵仪点了点头。朱常鸿心想:“果然是建虏四子皇太极,我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听得那皇太极又道:“好,这七八年间,你辅助我大金国,出了不少力,立了很多汗马功劳,我是知道的。”李永芳道:“此乃奴才分内之事。”皇太极又问道:“说实话,其实本贝勒从没拿你当过臣下奴才看待,你娶了我爱新觉罗家族的女儿,也算是本贝勒的亲人晚辈了。不过本贝勒倒是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很想听你解答一下。”李永芳道:“贝勒爷言重,奴才定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太极便问道:“你本为汉人,原先在铁岭卫李成梁手下任游击将军,为何事背反南朝,而事我大金呢?”朱常鸿也想知道这李永芳如何回答,更是留心听下去了。只听得李永芳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承蒙贝勒爷错爱,奴才感激不尽,此时在奴才心中隐埋多年也不敢向他人诉说。现在说出来,权当对贝勒爷的回报,同时也一舒奴才心中多年的郁结。”很显然,这二人是万万没想到即将要进入的郑翠翎的房间中有汉人,不然也不会汉话对话。 顿了顿,李永芳继续道:“奴才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姑娘,姓程名叫小红,但奴才自幼家贫,不想让小红跟着自己受罪,只好忍泪让小红嫁给大她很多的明辽东总兵李成梁为妾,奴才也到铁岭卫到李成梁帐下当个幕僚,好和小红有个照应。后来小红跟一位女真族的英俊将军好上了,并怀上了他的骨肉。”皇太极听了后,心扑通地跳了一下:“他口中的女真将军,莫不是......事关重大,暂莫胡乱猜测。” 李永芳越说越咬牙切齿道:“就在小红临盆之际,李成梁听了南朝狗皇帝万历的挑唆,要擒杀那位女真族将军。小红得知后,悄悄放走情郎。但小红自知自己罪无可恕,于是上吊自缢。李成梁知道后仍不放过小红,把小红的尸身脱个精光,用柳枝打了四十柳枝。奴才拼死把小红的骨肉偷出来,并立誓,一定要让李成梁守护的明朝灰飞烟灭!” 朱常鸿心中也暗想道:“却不曾想到这狗汉奸居然为了一己男女情爱把整座抚顺城都献给建虏,让抚顺老百姓作为自己报仇出气的陪葬品,死于建虏屠刀之下!老早之前听说努尔哈赤早年为李成梁所擒,但后来李成梁的小妾私放努尔哈赤。不知道现下李永芳口中的‘女真族将军’是不是就是努尔哈赤呢?”此时听得敲门之声,邵仪赶忙伏在案上作趴睡状。朱常鸿明白了邵仪的意思,不想让皇太极起疑,于是也跟着邵仪伏在案上。 第7章 皇太极 看见二人都趴好了,春蕊去开门。皇太极进门后,很惊奇地问了春蕊几句话,都是女真话,朱常鸿自然听不懂。说了几句后,听得邵仪起来用汉话问道:“四贝勒爷来了?”皇太极道:“是啊,这位小兄弟也醒来了?”邵仪道:“是的,方才过来之时我用斗篷裹住这位小兄弟,故此没人会看到会有汉人在皇宫的。”皇太极道:“先生办事总是让本贝勒放心。”邵仪道:“这位小兄弟名叫常鸿,是受不了南朝大明的欺压特到关外投奔大金的。” 朱常鸿虽然明知道邵仪是在为自己找说辞,但偏偏邵仪说自己是叛明降金,心中难免有些不快,想反驳邵仪,便也作状醒转,睡眼惺忪地问邵仪道:“先生,这二位是?”邵仪道:“这位便是大金国四贝勒爱新觉罗皇太极,就是他救你师兄妹二人的。旁边这位是扶西额驸李永芳将军。”朱常鸿看那皇太极时,却居然是个黑黑胖胖,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便向皇太极拱手行礼道:“在下谢过四贝勒的救命之恩。”却对李永芳不理不睬。 皇太极道:“常兄弟不必多礼,都是我妹妹莽古济养的饿狼咬伤二位,我只是为我妹妹的鲁莽行为作补救罢了。”朱常鸿正想回答,听得那边床上的郑翠翎有响声,扭头一看,果然郑翠翎也悠悠醒来了。朱常鸿大喜,上前扶道:“翠翎,你醒了?”那皇太极也趋身上前扶着,关切之意不在朱常鸿之下。郑翠翎问朱常鸿道:“朱哥哥,这是在哪啊?”这一问,朱常鸿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果然,皇太极问道:“小兄弟原来你不姓常,姓朱?”朱常鸿道:“是的,因为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邵老前辈的身份,故此隐瞒了下,请阁下不要责怪邵老前辈。”皇太极道:“小兄弟言重了,自从天命七年邵武师归顺了大金国后,他一直都是布库武士的教头,更是我心腹博尔晋的师父,我又岂会不相信他呢?”转头对春蕊道:“春蕊,你带翠翎姑娘到外面散散步,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春蕊点头答应,便扶着郑翠翎出外了。 此时,内侍报博尔晋求见,皇太极宣召。一个络腮胡子的建州彪形大汉进来了,向皇太极行礼,然后用汉语叫了邵仪一声“师父”。这大汉看见房间里有汉人,甚为诧异,然后开始用女真话向皇太极禀报。皇太极道:“博尔晋,我们对客人可要开诚布公,你用汉语也无妨。”博尔晋便道:“启禀贝勒爷,科尔沁部的河皓玉郡主押着陪嫁礼物来到了。”朱常鸿此时听得“河皓玉”两个字,心中不由得一阵寒意。 皇太极道:“好,知道了。”转向对李永芳道:“麻烦额驸出去接收一下吧。”李永芳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看见李永芳走了,皇太极才道:“朱小兄弟,你是大明皇族吧?是明帝天启的九皇叔?听说在父汗起兵的四年前已经拜到中原武林的山河神仙的门下了。”朱常鸿一听,一下子就呆住了,霎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万万没想到皇太极居然已经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 皇太极看见朱常鸿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便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大金要和大明争霸,必须已大明为师,向汉人学习。《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才我知道朱兄弟名叫‘常鸿’时便觉得,这个名字居然和大明皇室的字辈‘厚载翊常由’中的‘常 ’和三点水的偏旁吻合,那时候便已经有点奇怪。及至方才翠翎姑娘醒来,叫你一声‘朱哥哥’便知道你的确很有可能是明帝朱由校的叔叔辈。但观你的年龄之小,很有可能是那个自幼便道燕山学艺的万历九子。毕竟我手下魔鹤、鬼爪也是江湖中人,也知道点中原武林的掌故。” 朱常鸿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道:“这个皇太极志向不小,居然想和大明争夺天下?而且可怕的是我大明对建虏知之甚少,他却对大明了如指掌,且观察入微。恐怕此人日后会是大明的劲敌。”这是朱常鸿带开口道:“小子伎俩,果然逃不过阁下的如炬目光。”皇太极摸了摸胡子道:“有一点我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堂堂大明皇叔,为何身赴敌境呢?我想朱小兄弟器宇轩昂,一貌堂堂,绝不会是想到我大金国来做细作如此鄙贱吧?” 第8章 辩论 朱常鸿心道:“这皇太极一上来便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我乃大明二祖的子孙,岂可让你化外之民鄙视之?”想罢便道:“方才那位翠翎姑娘本姓郑,乃长白山脉朝鲜族人。自幼便被掳到关内,适逢小弟拜师燕山,便被吾师燕仙翁救了去,打那之后便和小弟一起拜师学艺直到成人。最近她想念生身父母,便想回关外长白山寻亲。小弟因同门之谊,便只身陪同前往。岂料初生之犊却不知关外凶险,为饿狼所困,幸好阁下营救及时。” 皇太极道:“小兄弟只身肯纡尊降贵陪翠翎姑娘前往前途未卜的长白山寻找双亲,想必翠翎姑娘便是小兄弟心怡的姑娘吧?”朱常鸿表情显得有点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皇太极笑了笑道:“小兄弟不愧为江湖儿女,性情中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和我关外的汉子一样!我突然想和小兄弟结拜,不知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皇太极是大明之敌,朱常鸿按理应该会对皇太极持以敌视的态度。但是不知道为何,朱常鸿对皇太极却讨厌不起来,可能一来皇太极救过自己,二来相比起见惯了汉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皇太极这种爽直的辽东汉子反而让朱常鸿觉得安心。但是敌酋之子说要和自己结拜,总是还有点不是太情愿,但是当面拒绝也不好,于是便道:“我只怕我高攀阁下不起。”皇太极笑道:“什么高攀低攀?我只担心是我高攀不起血统高贵的大明皇室!” 朱常鸿想起自己自幼离宫,与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分离,就连生父万历的模样都记得不清楚;在燕山学艺时就已经把山河神仙当作父母,把郑邓二女当作自己亲妹妹,但就是没有同龄男童陪伴;回到宫后,除了自己母妃,皇嫂范苑萍、姐夫阮鹤亭和表兄黄睿,就没有觉得别的有亲人感觉的人了;自己的侄儿天启崇信阉党胜过自己这个亲叔叔,三哥福王朱常洵更是与自己作对,于是便凄然一笑说:“哼,大明皇室,高贵血统?如果一家人齐齐整整,高高兴兴的话,我宁愿做平民算了。” 皇太极不笑了,正色问朱常鸿:“此话何解?”朱常鸿望着远方,叹了口气说:“其实,小弟早已觉得,出生在皇家,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皇太极说:“愿闻其详。”朱常鸿说:“生在皇室,自然衣食无忧,不似寻常老百姓担柴忧米;但是自古生于皇室,就要注定骨肉相残了。隋杨广为帝位弑父杀兄;唐太宗箭射建成,元吉;宋太宗匡义扼死兄长;就连本朝成祖文皇帝也靖难夺位,汉王、宁王也曾谋朝篡位。我没有别的奢望了,但求一家人开开心心,共叙天伦。” 皇太极想到自己与各兄弟勾心斗角,互相计算,想到了叔叔舒尔哈齐和大哥褚英谋反意欲加害努尔哈赤之事,也心有同感,点了点头。此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边冲一边叽里呱啦的乱叫。朱常鸿看着两个少年,虽然也眉目清秀,但眉宇之间总是隐藏着阴险之气,眼神也和先前的饿狼一般冷酷锐利。朱常鸿自然不懂这俩少年说的话。皇太极引见道:“让小兄弟见笑了,此二人都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年长些的叫多尔衮,年幼些的叫多铎。他二人说我的新侧福晋的嫁妆进了界墙了,为何我不亲自去接收。” 向朱常鸿引见完毕,皇太极又转过来对自己的两个弟弟道:“我和这位大哥哥聊天,不想理会你两个黄口小儿!”多尔衮和多铎二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多铎道:“待在这里太没意思了,我还是到外面溜一圈好了。”说完便出去了。皇太极看见多铎出去了,又对多尔衮道:“你为何不随着多铎到外面去?”多尔衮笑道:“多铎是黄口小儿,我可不是啊!”说完看见墙角放着郑翠翎的长剑,便捡起来拔剑出鞘,用汉话问道:“这便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汉人侠客的兵刃?” 朱常鸿心中有气,但是碍于皇太极的面子不好发作,强忍怒气道:“是,阁下有何指教?”多尔衮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哼,指教说不上。但是依我之见,中原武术不过凭着些奇技淫巧才能横行一时,不然而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些奇技淫巧是一无是处的。要论真正的‘武’道,普天之下唯有我金国铁骑方知个中真谛。”朱常鸿道:“哦,愿闻其详。” 多尔衮道:“所谓‘武’道,在于强势,在于霸权,征服天下,占有一切的豪迈之风,这才是真正的‘武’之道。我建州大金国自兴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以来,便秉承此道,时刻不忘称霸天下。誓师攻明后得以势如破竹。而你们汉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朝廷重文轻武,妒贤嫉能,天下归我们建州女真人统治才是。”朱常鸿道:“你错了,真正的‘武’道并非如此。”多尔衮“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显然便是想听朱常鸿说下去。 朱常鸿接着道:“秦王嬴政,穷兵黩武,君临天下,然不出三代,秦亡汉兴;隋杨广带兵灭陈,攻打高丽,十数年后江山易主,身死人手;蒙古汗铁木真,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不过百年,元朝分崩离析。这些人称雄一时,何以得长久?因为他们想的是自己的天下,自己的疆土,而非百姓的生计,百姓的死活。负天下者,天下人必负之。只要百姓揭竿而起,这些独夫必兵败如山倒。所以‘武’道之真谛并不在于强势,并不在于强权。‘武’道之真谛在于爱民,并不在于用武。何为‘武’,止戈方为‘武’。” 第9章 灭狼 多尔衮听了朱常鸿这番话后,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皇太极在旁边听他们两人辩论边着急,不断不断示意朱常鸿止声。可是朱常鸿正说到兴头上,哪里停得下来?正在此时,忽地听得远处有一阵狼嚎之声,朱常鸿身躯一震,心想:“不会是翠翎师妹又遇上莽古济的饿狼吧?”也不再和多尔衮争辩了,穿上斗篷便往外走。皇太极趁机说了一声:“小兄弟,我带你前去狼舍!”便跟在朱常鸿后面,离开房间。 皇太极边走边在朱常鸿耳边道:“方才我不住向小兄弟打眼色,小兄弟没看见?”朱常鸿心在郑翠翎身上,哪顾得及回应皇太极的话,但又不好意思把皇太极晾在一旁,便随意问了一句:“仁兄是何用意?”皇太极道:“方才多铎走了,多尔衮却留在原地,肯定是多铎走去向我父汗报信,多尔衮稳住小兄弟你啊。我父汗本就厌恨汉人,倘若多铎把我父汗带来,看见我在皇宫中私藏汉人,不仅小兄弟你人头不保,连我也性命堪虞!” 朱常鸿听得,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却不曾想到多尔衮多铎二人眼看着也就十岁出头的娃娃,确实如此心机手段,连亲兄都不放过。看来自古帝王之家都注定是骨肉不能相亲的。”很快,朱常鸿、皇太极让人来到狼舍外,果然看见春蕊以下的跌坐在地,反倒是郑翠翎轻轻抚春蕊的背脊柔声安慰。朱常鸿看见郑翠翎安然无恙,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此时又听得一阵人哭狼嚎,朱常鸿抬头一看,在狼舍中被群狼追咬的不是别个,居然就是索诺木! 只见那索诺木爬上一棵树去,一只手拿着一块砖头驱赶跳起的狼,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朱常鸿心想:“肯定是河皓玉从侯国兴手上救出了索诺木了。”原来当初河皓玉追赶侯国兴之时,侯国兴眼看要被河皓玉追上了,便撇下了索诺木的囚车逃命。河皓玉也不去追,打碎囚车救出索诺木。后来又和运送陪嫁礼物的海兰珠和千面妖狐金智钊,便一道押送着陪嫁礼物前来沈阳金国皇宫。虽然名义上是陪嫁礼物,其实也是建州金国向蒙古科尔沁部勒索的珍宝。 岂料这索诺木来到金国皇宫,看见莽古济有几分姿色,不知莽古济是努尔哈赤的女儿,便出言调戏。莽古济虽然心有所属,但无奈本就不是三贞九烈之女,故此莽古济想考考索诺木的武艺和胆识,便把索诺木哄诓进狼舍,用饿狼群攻之。岂料索诺木却是不会武,只好爬上树去大声求救。莽古济看见此人既无武又无胆,大失所望,但还是饶有兴致地在了望台上观看索诺木如何被群狼撕裂。朱常鸿心想道:“毒杀亲兄的索诺木,你也有这个下场了。” 正想着,看见有个身影跳进狼舍,朱常鸿定眼一看,大吃一惊,此人居然便是河皓玉。朱常鸿害怕河皓玉认出自己师兄妹二人,便急忙把郑翠翎搂进自己的怀抱里,用斗篷遮挡,自己也低下头。话说那河皓玉跳进狼舍,拔剑在手,向索诺木冲过来。狼舍中的饿狼看见有人向自己冲过来,当即便有三头狼分别从河皓玉的左中右三方扑上前来。河皓玉让过左手边冲得最前的狼的狼头,左手抓住狼尾,用力向莽古济所在的了望台抛去。右手边的饿狼张口便扑上来咬,河皓玉看准来路,长剑对着狼口就捅进去,那狼登时一命呜呼。 此时居中的饿狼也扑倒了,河皓玉往上跳起,脚尖在狼头上一点,借势跳到索诺木所在的树上。此时刚好有一头狼扑爬上上树来找索诺木咬,河皓玉跳上来,一手鹰爪功抓在狼头上,把狼头抓爆,再借势往上一跃,终于跳到来索诺木身旁了。此时河皓玉才把贯穿在长剑上的狼尸往树下扔。树下的狼蜂拥上前吞食被河皓玉毙杀的两头同伴的尸体。朱常鸿看见河皓玉躲避击杀饿狼的手段,自己师兄妹二人多有不及,不禁感叹,此时也感觉的自己怀中的郑翠翎身体也颤抖了一下。 第10章 努尔哈赤 那狼哪会认得饲养自己的主人,看见莽古济便飞扑过来咬。莽古济本平时饶有兴致地观看饿狼如何追咬被投进狼舍的人,哪会估计到有朝一日自己养的狼会追咬自己,慌忙起身就跑。那狼扑起追来。此时,众人眼前一花,一件明晃晃犹如圆桌之物突然向着那饿狼拦腰飞了过去。那狼嚎叫一声,竟被那物切成两半。那物飞出后,又回到了一个身穿蓝甲的彪形大汉手中,仔细一看时,原来方才飞出的那物是这大汉的盾牌,但是盾牌边沿却是锋利无比。 再看那大汉时,只见此人三十四五岁年纪,铁塔般的体型,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此人名叫甄达,和弟弟甄庆都原是明朝的驻守大凌河一个小军官,祖籍山东济州。因济州知府看中了甄家的妹妹,向甄家提亲,甄妹不肯下嫁,知府恼羞成怒,害死了甄氏一家。甄氏兄弟得知此事,便反出大凌河,投靠金国,因武艺了得,受到努尔哈赤赏识,甄达编入汉军正蓝旗,甄庆编入汉军镶黄旗哥哥。这甄达因为勇猛过人,更是受到莽古济垂青。 当下甄达怒吼一声:“谁个敢对格格无礼!?”莽古济指着河皓玉道:“勇士,就是那个婆娘了!”河皓玉不屈,抗声道:“我科尔沁部好意和你金国结为姻亲之盟,你金国格格却要害我四弟,是何道理!?”莽古济还没回答,只听的皇太极身后有把稚嫩的童声道:“你科尔沁部既然就和我金国结为姻亲之盟,你四弟却要调戏我姐是何道理?”皇太极和朱常鸿一回头,看见竟然是多铎。 皇太极大吃一惊,一边目视朱常鸿一边质问道:“多铎,先前你不是说要替我去打点接收陪嫁礼物的么,为何会弄出如此境况?”朱常鸿看明白皇太极的意思,拖着郑翠翎的手转身便走。多铎正想跟踪追去,皇太极一手拉着多铎道:“多铎,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多铎道:“你那新侧福晋的四哥看见莽古济姐姐后便毛手毛脚。莽古济姐姐便把他诱骗进狼舍,用饿狼吓吓他以示惩罚咯!” 皇太极喝道:“胡闹,那索诺木可是科尔沁首领和布的儿子!索诺木如若有闪失,会影响金国与科尔沁的邦交!此时我必须禀明父汗!”话音刚落,皇太极听得一把苍老的声音道:“不必了,此事我已知悉!”皇太极闻言抬头看时,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老者前来。该老者不肥不瘦,躯干壮健,鼻直而大,面铁而长,头发只剃剩脑后少许,上下二条,辫结以垂。口髭亦留左右十余茎。此老者不是别个,正是皇太极的父亲努尔哈赤,后面的人是皇太极的兄弟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阿济格、济尔哈朗等等。 皇太极急忙上前向父亲请安道:“孩儿皇太极参见父汗。莽古济此举影响我大金和科尔沁之间的邦交,请父汗从重处置!”努尔哈赤道:“没啥大不了的,科尔沁不听话,便打得他听话就好了。”皇太极道:“科尔沁是因为大明伤了和布二儿子察罕的性命才投靠我大金的,倘若我大金又伤了索诺木之命,恐怕科尔沁又会再次叛离。”努尔哈赤道:“每每想起此事本汗都会恼火,大明得罪了科尔沁,科尔沁才和我金国结盟,难道我金国稀罕它这区区部落!?” 皇太极趋身上前低声道:“父汗忘了科尔沁部握有故元传国玉玺?”努尔哈赤道:“科尔沁的陪嫁礼物中,根本无此物。后来本汗也查清楚了,故元传国玉玺不在科尔沁部,而是在察哈尔部。”皇太极恍然大悟,马上又道:“但是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努尔哈赤道:“察罕死在大明是铁一般的事实,但是这索诺木不是还没死吗?”转头朗声对莽古济道:“莽古济,别太过分了,出了口气就好,快把你的狼都收了吧!”莽古济听得父汗如是说,也只好命狼倌把狼都制住了。 第11章 海兰珠 再说朱常鸿拖着郑翠翎往回走,没几步便碰着了追过来的邵仪。邵仪道:“殿下,不好了,听说多铎把努尔哈赤惊动了!”朱常鸿道:“这下该如何是好,我二人该何处藏身?”邵仪道:“不要慌,请殿下跟随老夫来便可!”朱常鸿此时也彷徨无助 ,便跟着邵仪走了。邵仪把朱郑二人带到一处坐北朝南的宫殿前,宫殿牌匾写着“大政殿”三个字,旁边还有些。宫殿前两旁,八字形从东往西排列着十座方亭。 邵仪道:“此处便是大政殿和十王亭,是努尔还赤和左右翼王、八旗大臣议事之地。努尔哈赤必定万万想不到殿下二位躲藏会在此处。”朱常鸿问道:“原先的房间不可以么?”邵仪还没开口,郑翠翎便先回答道:“师兄你忘了?之前的房间多尔衮和多铎都去过了,躲在哪还会安全?”朱常鸿一听郑翠翎说出“师兄”二字,心头一震,看了郑翠翎一眼,看见从前郑翠翎那冷静、智慧的眼神又回来了,不禁又欢喜又紧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逐渐听得鼎沸的人声由远而近,邵仪道:“我去把他们支开,殿下和郡主先进大政殿里躲一下吧。”朱常鸿点头,拖着郑翠翎便走进大政殿里去了。郑翠翎指了指努尔哈赤的公案,朱常鸿一脸的不情愿。郑翠翎也知道自己师兄外表温文尔雅,内里却是刚烈性格,因为自己二人手中没有兵刃又身处敌族腹地,师兄为了自己才避进大政殿,决不可再屈就师兄了。于是,郑翠翎便拖着朱常鸿躲在屏风后面。 刚刚躲好,只听的大政殿的大门打开,努尔哈赤带着众人进来了。多尔衮道:“父汗你相信我,我看得真真的,那个汉人汉子和蒙古女子便是便来大政殿和十王亭这边。”朱常鸿一听,心中不由得叫苦:“原来多尔衮早就埋伏好暗中观察,年纪轻轻便如此阴险狡诈,却不曾想到我堂堂大明神宗皇帝之子会栽在一个小童之手!”一边想,一边手不由得紧紧握着郑翠翎的柔荑,并挺身挡在郑翠翎身前,只要一被人发现便不顾一切都要保护小师妹周全。 努尔哈赤一声令下,手下的侍卫开始搜索。皇太极急道:“父汗,此处乃军机要地,搜索恐怕......”皇太极还没说完,努尔哈赤便道:“皇太极啊,衮儿便是说你收藏汉人在宫中,此时你不应说话。”皇太极无奈,也只好闭口不言。侍卫快要搜到来屏风之际,突然大政殿外人声嘈吵,皇太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蒙古装束的妙龄少女吵嚷着要见金国天命大汗,说要救自己四哥索诺木,此人不是郑翠翎又是何人? 朱常鸿一看也大惊失色,擦了擦眼睛再看看自己身旁的郑翠翎。要不是小师妹救在自己身旁,朱常鸿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博尔晋道:“那位穿着黄色马褂的便是天命汗了。”那酷似郑翠翎的女子跪下道:“小女子是蒙古科尔沁部寨桑和布的六女海兰珠,因为四哥索诺木鲁莽招致莽古济格格薄怒,目下身陷狼舍险境,求大汗救命!”皇太极心想:“原来此女并非郑姑娘,只是和郑姑娘长得很像而已。” 努尔哈赤道:“你四哥本汗已经救起了,就是你三姐把他带出狼舍的。”正说着,河皓玉扶着索诺木过来。海兰珠见状大喜,急急上前迎着。皇太极对多尔衮道:“多尔衮,你说的那蒙古姑娘便是那位海兰珠么?”多尔衮问海兰珠道:“大政殿和十王亭是我金国商议军机大事之处,你一蒙古女子跑来做甚?”海兰珠道:“莽古济格格要放狼咬我四哥,我要找天命汗救我哥性命啊。我因为不懂金国礼节,在十王亭从外到内逐个亭子找过来,故此此时才跑来大政殿。” 多尔衮道:“不对,那那个穿着斗篷的汉人汉子呢?”河皓玉此时不禁动怒了:“你一个小屁孩懂不懂规矩,你当我妹海兰珠是犯人般审问么?”多尔衮冷笑道:“在我建州金国女真人的地盘上,我女真人的规矩才是规矩!”海兰珠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汉人汉子,我和千面妖狐送陪嫁礼物来,他便是穿着斗篷的。朝鲜人衣着和南朝汉人大体相同,不知道你口中的所谓汉人是不是他?”建州女真和科尔沁部都和金智钊稔熟,都熟知此人精通易容之术,并喜欢易容戏弄他人。 方才科尔沁、建州金国双方的人说的都是女真话,故此朱常鸿本来是听不懂的。但是朱常鸿看见河皓玉来了,刹那间想起了察罕先前说过的,他的五妹海兰珠和郑翠翎十分相像,想必此少女便是海兰珠了。正想间,一个身材、面型都和朱常鸿好像,也是穿着斗篷的朝鲜男子从外面也急火火地闯进大政殿来了,向一众建州、科尔沁贵族行礼。河皓玉道:“金妖狐,何事?”原来此人正式骆尚志的朝鲜徒弟,朱大典的师弟千面妖狐金智钊。 第12章 遣将 金智钊道:“大事不好了。送嫁队伍遭到一伙来历不明的汉人截劫,两位大金国师正在力保新侧福晋布木布泰的安全!”原来此时燕仙山、程本忠、邪王门并白莲教等大明侠客正在截劫送嫁队伍,打算把元朝的传国玉玺夺去,但此时说书人一张嘴只能先说朱郑二人的遭遇,那边众侠的情况稍后再提。努尔哈赤一听,勃然大怒道:“大胆南蛮子竟敢截劫我天命大汗的儿媳妇?传本汗命令,着铁甲马军都尉哈布多、铁甲步军都尉托尔格前去镇压!”说完努尔哈赤在公案上写了道指令,写完后交给博尔晋。 博尔晋领命快奔离去传令,科尔沁众人和金智钊也赶着离去了。努尔哈赤望了皇太极一眼道:“皇太极,你可听到了,你的新侧福晋被汉人截劫了。父汗知道你喜欢汉人的文字书籍诗词,亲近汉人。但是汉人都不是好东西,虽然此次你没做出私藏汉人在皇宫的过火行径,但是你也要引以为戒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众人也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努尔哈赤走了。皇太极唯唯诺诺道:“是是,孩儿紧急父汗教导!”一边说一边替努尔哈赤收拾笔墨纸砚。邵仪也留下来帮忙收拾公案,大政殿内也只剩下屏风前后的四个人了。 看见努尔哈赤一伙人都走远了,邵仪才道:“好了,都走了,出来吧!”朱郑二人出来拜谢皇太极和邵仪。邵仪拿出一套太监服来道:“殿下,方才你都听到了,你若再穿斗篷,怕会出事啊。”朱常鸿看了看郑翠翎,又看了看皇太极,深感亏欠这二人许多,便接过了太监服,到屏风后换上了。出来后郑翠翎给朱常鸿编辫子。皇太极道:“让朱小兄弟委屈了,深感惶恐。剃发就免了,就麻烦朱小兄弟戴上顶小太监的顶戴遮掩住就好。” 朱常鸿依言戴上,低着头便跟着皇太极出了大政殿。此时已经是已经接近酉时,十一月份的沈阳此时天已经擦黑了,故此也没人留意清楚跟在四贝勒皇太极身后的小太监是何许人也。到了郑翠翎的房间前,春蕊已经在等候了。皇太极对春蕊道:“春蕊啊,你先进内给郑姑娘整理一下被铺。”春蕊点点头便进内了。皇太极又目视一下邵仪。邵仪对朱常鸿道:“殿下请随老夫回去吧,老夫替你准备就寝。” 朱常鸿看了看皇太极,只见皇太极情深款款地望着郑翠翎,望得郑翠翎都不好意思了,情知是皇太极有意支开其他人,虽然心中不快,但想来自己师兄妹的性命都是皇太极两次三番地救回来的,而且皇太极的行为举止也的确是个君子,便跟着邵仪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朱常鸿急不及待地把金国女真太监的衣服脱下道:“邵老前辈先不急整理被铺,麻烦先替我梳回汉人的发髻,我这一路都很不痛快。” 邵仪微笑着过来替朱常鸿束发,束着束着不由得悲从中来。朱常鸿扭过头来看见邵仪一脸悲伤的神色,急忙起身作揖赔礼道:“对不住啊老前辈,晚辈不是有意使唤老前辈,只是晚辈实在太不愿意穿敌族的衣服,留敌族的发式,我自己束自己的头发又束不好,无奈目下在金国皇宫中,也就只有邵老前辈能帮晚辈这个忙了。”邵仪道:“非为此也,老夫只是想起,这汉人的发式,老夫也有三年没束过了,故此伤感而已。” 第13章 表白 朱常鸿听了,也感慨良多,又不好意思继续聊下去让前辈难受,只好扯开话题道:“却不曾想到建虏的子孙也会起如此气势宏大的名字。”邵仪问道:“殿下指的是皇太极?”朱常鸿道:“是啊,我一向以为蛮夷之民,不听教化,便不会取名字,但是‘皇太极’此名却是极为恢弘!”邵仪笑道:“其实皇太极的名字汉语音译原本应为‘洪台吉’,在女真话中意为‘苍狼’。‘皇太极’这个名字是他接触过了解郭中原制度和汉人礼制后把自己名字的汉语音译变得备受尊崇。” 朱常鸿诧异道:“却不曾想到‘皇太极’这个名字听上去最贵无比,意思却原来是‘苍狼’这种野兽?”邵仪道:“有何奇哉?努尔哈赤的名字原义为‘野猪皮’,其弟舒尔哈齐为‘小野猪皮’,雅尔哈齐为‘豹皮’,而多尔衮为‘獾’。”朱常鸿哑然失笑道:“为何建虏一家的名字都是野兽?”邵仪道:“正如殿下先前所说的,建虏一族都是化外之民,平常都是以渔猎为生,和野兽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还多,起名当然是就地取材啦。不过建虏在辽东烧杀淫掠,的确与野兽无异。” 朱常鸿道:“哎,我师兄妹二人被皇太极所救,受了这天大的恩情,现下却在人家背后说三道四,是非君子所为。”邵仪笑道:“殿下以为皇太极是观世音再生,无故施恩?老夫看八成是看上来郡主娘娘了。”朱常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是翠翎师妹心中喜欢跟了皇太极,我有何话可说?”邵仪道:“殿下不怕郡主娘娘足智多谋,嫁了皇太极会让建虏如虎添翼?”朱常鸿道:“这倒不必担心,翠翎师妹生性善良,她也深知建虏嗜杀成性,必不会为虎作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现下再说说皇太极。等所有人都走了后,皇太极问郑翠翎:“想必郑姑娘的记忆都已恢复了吧?”郑翠翎道:“是的,四贝勒如何得知?”皇太极道:“经过河皓玉杀狼一事后,郑翠翎的眼神与先前截然不同,想必是郑姑娘经此事刺激,已记起前尘往事了。”郑翠翎笑道:“还是全赖四贝勒的妙药。”皇太极道:“冒昧问一句,郑姑娘来到辽东,是因为朱小兄弟么?”郑翠翎心中一愣,但面不改色道:“非也,但四贝勒何出此言?” 皇太极笑了笑道:“郑姑娘不必骗我了,郑姑娘无论是失智之时还是康复之后,看着朱兄弟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郑姑娘是大明皇叔的师妹,也就是郡主之尊,能让郑姑娘离开京师,出走来到辽东,肯定只有朱兄弟。”郑翠翎看了皇太极一眼,眼神中隐隐有着惊诧、敬佩、恐惧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皇太极道:“能让一个女儿家负气出走,肯定是郑姑娘向朱兄弟表露了心迹却没得到肯定的回答,是么?”皇太极的话让郑翠翎想起了前事,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皇太极听到郑翠翎这一声叹气,知道自己没猜错了,于是便乘势胸膛一挺道:“常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郑姑娘来到我大金国,难道没被我女真男儿的矫健雄姿所倾倒么?我大金国正如东方之旭日冉冉升起,岂是那暮气沉沉的南朝朱明可比,郑姑娘何不弃暗投明嫁与女真男儿,襄助伟业呢?如若郑姑娘不嫌弃,可与我结为秦晋之好,助我取得天下,共享富贵,岂不美哉?”究竟郑翠翎如何回答皇太极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拒绝 话说皇太极向郑翠翎表露真情,当下郑翠翎尴尬一笑道:“感谢四贝勒的错爱,小妹没齿难忘。”皇太极作为金国天命汗的四贝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少女子争相投怀送抱,此次郑翠翎竟然拒绝自己,心里诧然想道:“难不成此女还想摆那天朝郡主的架子?”于是便道:“我女真人性格一向率直,少受中原的礼仪教条影响,对自己的所爱从不遮遮掩掩,如果是唐突了郑姑娘,请郑姑娘莫怪。” 郑翠翎道:“非为此也,只是小妹早已心有所属。”皇太极怅然道:“郑姑娘的心中所爱还是朱小兄弟?”郑翠翎听了脸一红,玩弄了一下裙角,却是没说话。皇太极解嘲道:“也对,朱小兄弟是天朝的的皇室贵胄,当然不是我这样的女真部落的贝勒可比。”郑翠翎摇了摇头道:“非为此也。小妹自从五岁认识师兄的那一刻开始,便被师兄的侠义仁厚所倾倒。后来十二年同窗学艺的岁月小妹更是与师兄有着一种近乎亲情的情谊,小妹已经习惯了师兄在身旁了。下山后师兄一直为国为民奔波更是让人折服。” 看见皇太极一脸疑惑的模样,郑翠翎便把下山后他们师兄妹三人的遭遇扼要的说了一遍。皇太极不禁点头道:“如此深知民间疾苦的皇家子弟,别说大明,就是从古至今都罕见啊,难怪郑姑娘如此痴恋。我有四个侧福晋,目下又将添了个布木布泰,但是姑娘给我的是另外一种感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郑翠翎一听,心里顿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想说一些话来安慰皇太极:“其实能嫁给四贝勒是一种福气,可是,我们可能有缘无分。” 皇太极听了这番话,心中像摔破了五味坛。郑翠翎觉得皇太极救了自己,而自己却不能如他所愿,心里对不起他,但救命之恩岂可不报?于是,当下郑翠翎对皇太极说:“四贝勒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但不知如何能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皇太极笑了一笑说:“我虽不及中原王朝的皇子,但也算无忧无求,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相见也算是一种缘分。” 郑翠翎说:“但是,我们中原侠客讲究有恩必报,即使我不能以身相许,也想用别的办法报恩。”略顿了顿,郑翠翎又说:“这样吧,小女子现下答应为殿下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侠义之道,不伤天害理,我就要答应,怎么样?”武林中人最讲究信义两字,这两字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郑翠翎眼下如此向皇太极许诺,就是最厚重的回报了。皇太极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反而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郑翠翎身上道:“越来越晚了,盛京风大,郑姑娘别冷着。” 郑翠翎慌忙道:“谢谢四贝勒了,此处已是小妹房门口,小妹进内避寒便是了。到时四贝勒回宫的路途还甚远,大衣还是四贝勒自己留着吧。”皇太极看见郑翠翎还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只好叹了一口气道:“辽东苦寒,郑姑娘恐怕不习惯盛京的气候,还是早点休息为好。”然后道了声告辞便走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朱常鸿师兄妹二人都在想办法离开金国皇宫,但苦于无计可施。 第2章 侠客伤亡 二人也顺便在此期间学了一口女真话,邵仪也不时过来探望照顾一下二人。二人从邵仪口中知道,努尔哈赤的家事:弟弟舒尔哈齐和长子褚英是因为背叛了努尔哈赤,都被努尔哈赤处死;故此在金国,二子代善却成了大贝勒,舒尔哈齐的儿子阿敏也却留在努尔哈赤身边,成为名义上的三贝勒;二贝勒便是那个喜欢养狼咬人的莽古济的同母兄长莽古尔泰。大贝勒代善也不讨努尔哈赤喜欢,因为外间传言代善私通多尔衮的生母阿巴亥,但努尔哈赤却找不到证据。 有一天,邵仪又来到了,神色凝重。朱常鸿急问:“邵老前辈何事烦恼?”邵仪道:“蒙古科尔沁部布木布泰的送嫁到来了,他们声称已经击退了先前来犯之敌。”朱常鸿道:“先前听察罕兄弟说,科尔沁被建虏欺负,愿带着故元传国玉玺和大明结盟。后来察罕因被索诺木毒死,索诺木又被河皓玉救出,很可能索诺木已经颠倒黑白,回科尔沁告知和布察罕已遭大明毒手。故此晚辈的那一伙朋友前去截劫作为嫁妆的故元传国玉玺了。” 邵仪不安道:“嗯,老夫正是担心这一点。听说建虏一方一击毙大明一位用剑的侠客。”朱常鸿一听,心头一震,道:“他们都是晚辈生死之交,无论哪位遭遇不测晚辈都如失股肱!晚辈觉得晚辈不应再久留金国皇宫了。”邵仪道:“此时不宜操之过急,一者如何出得这金国皇宫,二者出得皇宫如何出得沈阳,三者出得沈阳也难觅殿下之友。”朱常鸿道:“因此晚辈想和师妹商量一下。但是目下晚辈想出这房间也不是易事啊。” 邵仪听了笑道:“殿下何不找四贝勒帮忙呢?”朱常鸿道:“他何故会帮我?”邵仪笑道:“他可能不会帮你,但他绝对会帮郑姑娘。”朱常鸿一听,顿时脸上一热。邵仪也不多说,往房外便走。不一会,邵仪便把皇太极带来了。朱常鸿向皇太极陈述了出宫的意愿后,皇太极沉吟道:“虽然两位和我分属异族敌国,但和二位一见如故,我也很舍不得二位离去。无奈二位多在金邦皇宫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故此我也在想如何能把二位安全送出宫去。” 朱常鸿道:“如果师妹在就好了,她肯定能想到办法,可惜师妹过不来啊。”皇太极道:“郑姑娘不是一直穿着蒙古服吗?又不是汉装为什么过不来?”邵仪道:“正因为郑姑娘穿蒙古服,而且相貌和科尔沁部的海兰珠太像了,故此担心出去万一撞上真的会惹人怀疑。”皇太极笑道:“这有何难哉?”说完在墙壁上一摁。墙壁上的一块砖头被摁了下去,墙壁上的一道暗门打开。原来朱常鸿的房间和郑翠翎的房间是由暗门相通的。 那边的郑翠翎也吃了一惊,朱常鸿见状,暗叫惭愧:“幸好先前我师兄妹二人都是不知道有这道暗门,不然也有口难辩。”皇太极对郑翠翎道:“郑姑娘,烦请过来一下,我们商量一下送二位出宫一事。”郑翠翎见是他们三人,定了定神也就过来了。听到邵仪说,一位使剑的大明侠客身亡后,郑翠翎担忧地道:“我们那些手足,除了子璇外武功都不弱,此次居然有人失手了,看来对方是硬茬子啊。” 第3章 脱离虎口 朱常鸿道:“师妹,目前还不是感慨之时,先想想该如何脱身吧。”然后转头问皇太极:“春节日益临近,四贝勒,贵族过春节的习俗如何?会出外购置年货么?”皇太极道:“我父汗先前在李成梁手下当兵,故此我部族过春节的习俗和汉人大同小异。不同的是除夕我们会做萨其马,除了张贴春联外,我们还会按八旗所属,分别贴红、黄、蓝、白四色的挂笺。会到宫外采购,但是都是太监出外购置,关键是出宫车辆搜查严密啊。” 郑翠翎问道:“像令尊和各位贝勒、格格的轿子、马车侍卫应该不会搜了吧?”皇太极道:“当然不会,侍卫对进出宫车轿严密搜查便是保护我一家周全,给他们天大的胆他们也不敢搜我家人的车轿啊。”郑翠翎又道:“四贝勒最近新婚,不知道科尔沁部的送嫁队伍回去了没?”皇太极恍然大悟道:“郑姑娘就是想混进科尔沁的队伍中出沈阳?”郑翠翎道:“对的,除此小妹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但是怕就怕......” 皇太极道:“郑姑娘怕碰见河皓玉和海兰珠姐妹二人?”郑翠翎道:“对的,小妹相貌和海兰珠极像,碰见海兰珠自然会穿帮。而河皓玉先前又已经和小妹交过手,她可以从说话声音判别出小妹和海兰珠。”皇太极道:“好说,到时候我就想办法把这姐妹二人支走就好。”邵仪道:“四贝勒天纵英才,有他出谋划策,殿下和郡主应该可以无忧了。”送走了皇太极和郑翠翎后,朱常鸿道:“不知道为何,我总是觉得此次出行有着不祥的预感。” 邵仪道:“殿下请宽心吧,如果殿下和郡主二人暴露了,皇太极也脱不了干系,故此皇太极的确会舍命保二位平安的。”朱常鸿点头道:“四贝勒冒死救援收留我师兄妹二人,但愿此次出沈阳不要给他惹出事来。”邵仪道:“方才送给皇太极走之时,他说三天之后科尔沁的送嫁队伍便会返回科尔沁,届时管车马的抚西额驸便会派人送马车来。”朱常鸿眉头一皱道:“就是那个第一大汉奸李永芳?” 邵仪道:“殿下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出得了这沈阳,日后再找这大汉奸算账不迟啊。”朱常鸿想想也是,刚刚才说不想给恩人皇太极惹乱子,回头却不想坐皇太极为自己准备的马车,出尔反尔并非大丈夫所为,于是便答应了。三天后,李永芳派遣的马车到了。邵仪给朱常鸿披好斗篷,那边厢春蕊也为郑翠翎披好斗篷,师兄妹二人出门时,看见使唤车夫的居然却是先前一直跟着李开疆的那个汉子。 原来自从李开疆在少林寺获得了两幅羊皮后,便按着羊皮的所示一直来到了辽东寻找《制劲诀》。李开疆查看地图时都是背着鲁俊做的,故此鲁俊一直没能把羊皮抢回去,只能一直跟着李开疆来到了辽东。李开疆寻得《制劲诀》后,练就了一身武功,觉得反正回到了辽东,而且自己也已今非昔比了,因而直接回沈阳投奔自己的义父李永芳。而鲁俊也在李永芳门下觅得一份养马、管车的差事。 朱常鸿师兄妹二人看见鲁俊,慌忙把头低下,急急钻进马车。鲁俊貌似也没瞧见朱郑二人,看见有人上车了,便招呼车夫驱车前去接皇太极。皇太极上了车后,鲁俊便离去了。朱郑二人这才把心头大石放下。皇太极看见二人如释重负的样子,便问及原由。郑翠翎便把李开疆在中原所作之恶行和在洛阳、织金几次看见鲁俊之事说出。皇太极也道:“那个李开疆是抚西额驸的义子,相貌凶恶丑陋,性情凶残狡诈,我也不甚喜欢他,但是他的这个小跟班鲁俊却没见他做过甚坏事,他自己话也不多。” 第4章 金智钊 马车又再次动了,邵仪和博尔晋师徒二人一左一右护送着皇太极、朱常鸿、郑翠翎三人乘坐的马车。到了科尔沁部的驻地,索诺木早已命人收好了蒙古包,收拾好行李,准备好马匹。看见皇太极的马车来了,便和金智钊向着皇太极的马车行礼。皇太极下车回礼,索诺木问道:“我三姐和六妹去向七妹道别,不知道何时能回呢?”皇太极道:“她姐妹二人和布木布泰姐妹情深,就由得她们吧。你三姐武功高强,也不劳费心了。再不济,到时候我使人护送她们姐妹回科尔沁便可。” 说完,皇太极便催促车队前行。索诺木看见皇太极如此说,加之和金国结盟本就是因为自己部落被女真人打怕了,迫于无奈才献上自己的小妹,让她委身嫁与大自己二十几岁的姑父,也不敢多说,只好也跟着车队前行。皇太极和索诺木是用蒙古话说话的,故此郑翠翎能听懂 。郑翠翎便问皇太极道:“四贝勒不怕河皓玉和海兰珠跟布木布泰聊完了追回来?” 皇太极道:“她姐妹三人的确情深义重,依依难舍。况且即使她姐妹二人真的赶回车队,你师兄妹两位不露面,其他人也断断不敢揭大胆无礼到开我马车的布幔。我找个借口到了僻静处便放下二位就好。故此朱兄弟和郑姑娘就请放心吧。”朱郑师兄妹二人听得此言,也就安心前行。出了沈阳城后,车队便往科尔沁部方向进发。当时的金国京师沈阳便是今日的沈阳,科尔沁部便是今天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区。故此车队便向北方进发,到了蒲河边上的平虏堡将会憩息一下。 此时,皇太极问朱常鸿道:“朱兄弟,我有一惑在心中缠萦已久,今日想向朱兄弟讨教讨教。”朱常鸿道:“四贝勒乃小弟恩人,且比小弟年长。‘请教’二字,是不敢当。请四贝勒言明何事,小弟和四贝勒好好探究。”皇太极道:“南朝大明,宦官当道,官员贪污成风。别的不说,就说是辽东前线的军官,克扣军饷之事时有发生,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为这样的朝廷不惜一死呢?大明军民对付起我们八旗军可是同仇敌忾的?” 皇太极话音刚落,郑翠翎也看着朱常鸿,朱常鸿低头想了一会儿,出了神。皇太极也不敢打扰他思考。过了一会儿,朱常鸿缓过神来,对皇太极说:“中原百姓爱着那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国家,他们看不起女真金邦。和中原比起来,金邦只是未经教化的野蛮人。再者,八旗军烧杀抢掠甚于匪徒,怎不激起广大大明军民的奋勇抵抗呢?百姓需要一个爱他们的朝廷啊。”皇太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郑翠翎说:“其实汉、女真本为兄弟,本不应互相排斥,互相仇杀。” 朱常鸿点了点头对皇太极道:“女真人祖先原为唐朝黑水靺鞨,后来元朝时一部分女真人又被融合为汉人,再者现时令尊是建州的大汗,当年也是大明的建州卫指挥使?”皇太极望着远方微笑着说:“我很有信心,将来汉、女真总会亲如一家。”朱常鸿听了很开心:“唔嗯,一定会!汉时匈奴,唐时突厥曾都与汉人为敌,现在不是都成了一家人了吗?太平盛世过日子对两族百姓都是好事。”三人正说着,天色越来越昏暗了。 突然风雪交加,走在前面的索诺木突然觉得冷了,便命令金智钊到车队后面取狐裘。也是注定要惹出事来的,金智钊到车队后头取狐裘经过皇太极所乘坐的车时,突然狂风大作,卷起了皇太极的车的布幔。金智钊一眼瞥见,皇太极车里乘坐着一女子,不是海兰珠是谁?金智钊失声叫道:“海兰珠,你不是还在陪大玉儿么,怎么此时在四贝勒的车上?”郑翠翎听得金智钊这声呼叫,顿时也慌了。皇太极低声道:“别慌,二位别说话,让邵老先生在外面支应着。” 果然,此时听得车外邵仪道:“金妖狐你别乱说,海兰珠此时还在皇宫中陪伴新福晋呢,岂会在四贝勒的车上?”金智钊道:“我怎么会乱说,方才我明明看见了。”此时博尔晋也帮腔道:“现下天色昏暗,金妖狐你眼花了吧?”金智钊道:“绝对不会,我可是和海兰珠从小玩大的!”女真、蒙古两族侍卫心道:“你这金智钊是不是傻?人家贵族的马车你指三道四的......”但是慑于金智钊的武力,都不敢说出来。 其实难道金智钊不知道厉害?奈何金智钊受布和嘱咐:“皇太极好色成性,科尔沁已有两女子成了其妻妾,不可以让皇太极在染指科尔沁部其他女子。”故此金智钊才一再要看清皇太极车上女子是否海兰珠。一众侍卫无人敢出来阻拦金智钊,金智钊更加肆无忌惮了,朱郑二人越发不安,担心金智钊在纠缠会把索诺木招过来,到时候看见自己师兄妹二人,那皇太极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在此时,一名卫士来报:“报,四贝勒,遇刺了!” 第5章 索诺木之死 金智钊喝道:“别胡乱说话,四贝勒不是好好的在马车上么?”卫士道:“是科尔沁四贝勒索诺木遇刺了!”金智钊一听大惊失色,赶忙追到车队前去看。邵仪、博尔晋师徒二人也不敢怠慢,也追上前去。追到车队前头,看见索诺木瘫倒在血泊之中,一众侍卫围着索诺木并审视着四周,寻找刺客。邵仪看见东北角一棵树的树枝晃动了一下,便指着那边道:“刺客在那边,都给我去追!”金邦的侍卫都听邵仪的话追去了,科尔沁部的卫士都看着金智钊。 此时博尔晋查看了索诺木的伤势,只见索诺木的前额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一颗石子,索诺木本人也已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博尔晋向着邵仪摇了摇头。邵仪道:“金妖狐,索诺木遇刺身亡,你连刺客都没抓着回科尔沁么?”索诺木一想也是,海兰珠失陷事小,索诺木性命事大,于是便命令蒙古卫士和金国侍卫一同追捕刺客去了。一时间,原地便只留下邵仪师徒和皇太极马车上三人、索诺木的尸体。 邵仪道:“出来吧,他们都走了。”朱常鸿、郑翠翎、皇太极三人都下车了。朱常鸿师兄妹二人查看了索诺木的尸体,邵仪道:“这石子的打法,是少林大力金刚指的打法。不知道索诺木又得罪了少林派哪位弟子了。”郑翠翎心中暗道:“义兄察罕啊,索诺木此贼恶有恶报,九泉之下你也可以瞑目了。”皇太极道:“趁现在,朱兄弟和郑姑娘便能返回南朝去吧!”朱郑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为何邵仪支开了女真、蒙古两族的侍卫了,当即跪下叩谢皇太极大恩。 皇太极急忙扶起二人道:“折煞我也!”然后又命博尔晋取来一大袋珠宝银两来,双手塞给郑翠翎道:“这点薄礼,权当做二位路上的盘川吧!”此时,邵仪也牵来了两匹马,把马缰递给二人道:“二位,事不宜迟,倘若众侍卫返回,二位便要辜负了四贝勒的一番好意了。”朱郑二人眼含热泪,再三谢过三人。邵仪道:“二位见我的徒儿时,休要提及老夫。”二人点头答应,便飞身上马,往西南方向而去。 路上,朱常鸿不解道:“为何邵老前辈不让我在邪王门面前提起他呢?”郑翠翎道:“他一个人在建虏身边潜卧,何其危险,当然不想徒弟替他担心啦。”朱常鸿道:“想来也的确如此,但是邵老前辈为何也不把话说明白呢?”郑翠翎笑道:“哎呀,我的傻师兄,难道你要邵老前辈当着皇太极面说出自己在金国潜伏,好替大明打听消息么?”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三四天后,二人来到了杏山驿。此地在锦州西南几十里,也算是明朝的边陲小镇了。 先前朱郑二人已经不时看见有百姓拖家带口往西南方赶,二人初时还不以为意,但是越往关宁方向走,逃难百姓越来越多,各地也屋舍倾颓,良田长草。到了杏山驿,简直便是沿路逃难百姓民络绎不绝,嚎哭震天。正行之间,忽地一骑马从后面急奔而来。道路上难民众多,那骑马却横冲直撞,一个怀抱婴儿的逃难妇人为了躲避奔马,闪避得急忙,扑倒在路旁的雪水之中。 骑马军官竟然毫不理会,自顾着策马疾驰而来。朱常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喝止那军官时,突见难民从中冲出一彪形大汉,身法奇快,一手拽住那军官的衣领,把他拖下马来,扬起葵扇般大小的手掌,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那军官的面上。那军官“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三只门牙。一少女冲上前来拍手道叫道:“大邪王打得好!”朱郑二人定眼一看,只见打人打看果然便是倪天行,那少女不是同门邓清是谁? 朱郑二人大喜过望,欢声呼唤。倪天行和邓清循声望过来,也喜出望外。此时,人群中钻出来一群人,正是山河神仙、梁复、范苑萍、于瑞雪、罗子璇、黄睿、徐菲儿、程本忠、原剑平、刘莹丹、莫志旭兄妹二人、杨氏兄弟、黎玉遥、罗心怡等。众人相聚,都兴奋不已。朱郑二人看见久别的徐菲儿和莫小媚固然开心,但却没看见阮鹤亭和李健辉,罗心怡更是断了一臂,想起先前邵仪告知一位使剑大明侠客被杀之事,不禁胆战心惊。 第6章 袁崇焕 梁复看见朱郑二人的神情,便知道二人的意思,于是便把这近两个月来之事说出。话说当初众侠别过曾小旗后,便也往东北关外方向进发,两三天的光景便出了山海关。出了山海关后,莫志旭道:“反正到科尔沁经过宁远城,我妹和妹夫都于彼把手,我们何不到宁远探望他夫妻二人?”梁复摇头道:“夏王殿下和郡主还在前头,他二人要是进入了虏境,便岌岌可危了。” 阮鹤亭道:“申甫大师跟随我们出关了,他本就打算道军中献上《天工开物》报效国家,我们可到宁远城先把他在宁前道袁将军处安顿好再前去科尔沁。”众侠觉得有理,便继续往前行。来到了宁愿中右所,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迎面而来,百姓群中,一对骑着马的年轻将军分外抢眼。莫志旭一见大喜,叫道:“那不是我妹儿和妹夫么?”原来此对将军便是戚彰宗、莫小媚夫妇。 戚莫夫妇二人听见喊声,抬头一看,看见众侠,也喜出望外,前来相见。一番寒暄后,莫志旭问:“妹啊,这百姓是要到哪去?”莫小媚叹了口气道:“听说朝廷那边孙阁老请辞,魏忠贤派了新任辽东经略高第镇守辽东。岂料此人甫一上任,便主张放弃先前孙阁老收复的山海关以东近千里的江山,只退守山海关。故此越来越多从锦州、杏山、松山、塔山、大小凌河的百姓要撤回关内。袁将军担心百姓安危,便命我夫妇二人护送百姓回关内。” 阮鹤亭道:“却不曾想到当初孙阁老为了保常鸿,以请辞相要挟,却给魏阉带来了祸国殃民之机。”戚彰宗道:“驸马何出此言,对了,经驸马殿下一提,小将才发觉夏王殿下和石宁郡主没来?”阮鹤亭便把阉党如何串通科尔沁部索诺木,陷害朱常鸿,目前众侠往科尔沁方向赶去,拦截索诺木的亲信回科尔沁颠倒是非,朱常鸿和郑翠翎先行一步之事说出。 倪天行也指着申甫和尚道:“这位大师手上有本《天工开物》,里面记载了很多火器机械的制作方法,可呈与袁将军,用于保境安民。”戚莫夫妇二人商量了一阵,莫小媚道:“可由我夫君继续护送百姓回关内,我带各位前去宁远卫参见袁将军如何?”莫志旭眉开眼笑地道:“好啊好啊,虽然我兄妹二人在福建重逢,但后来你又与戚老弟成婚,然后随夫前来守卫宁远,我兄妹二人还未曾好好叙旧。”于是众侠带着莫小媚别过戚彰宗,继续往宁远卫前行。 一路上,莫志旭和邓清二人围着莫小媚问这说那,好不开心。邓清问道:“小媚姐,你这身甲胄很是英气,你也被封将军了?”莫小媚道:“非也,只有夫君有官职,我只是有点武功在身辅助他罢了,穿盔甲是因为安抚逃难百姓的。我夫妇二人因此决定由他继续带着百姓撤往关内,我带各位见袁将军,便是因为他才是实实在在的参将,山海关才会放人入关。” 莫志旭又问道:“妹儿,那位袁将军为人如何了?”莫小媚道:“袁将军是广东东莞人,性格却像北方人,说话爽直,虽然是文官出身,却是一副武将脾性。”杨氏兄弟道:“我兄弟二人也都是广东东莞人啊!”莫小媚道:“那真的是太好了,袁将军能在关外遇见同乡,应该会很开心吧。”走了半天,渐近宁远城了。众侠遥遥看见远处海外有个孤岛,倪天行道:“那个岛远离陆地,建虏又没有水师,其实可以把百姓安顿于此。” 莫小媚苦笑道:“我的初四哥啊,百姓是奉朝廷之命撤到关内,而不是建虏来进犯,躲到岛上有何用?”倪天行切齿道:“疆土可以不敌外族而丢失,不可以拱手相让!”莫小媚也道:“对啊,这些百姓家都在这关外的几座城的城里城外,现下要他们抛家弃户、离乡别井,你说这高第作的多大的孽?”阮鹤亭道:“所以为国为民,也要尽快推倒阉党!”正说着,众侠已来到了宁远卫城下,只见那宁远卫城门关闭,吊桥高挂。莫小媚向城头大叫,守城军兵认得莫小媚,便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放众侠进城。 宁远城是明朝卫所种的“卫”,明朝每省都有三司,即管行政承宣布政使司、管司法的提刑按察使司和管军事的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司下辖若干个卫。这宁远卫城可不比普通县城,卫城原本便是军兵驻扎之地,虽然里面也有百姓,但百姓大多也是军属。卫城的最高长官也是该卫的最高军事长官,而非知县等文官。卫城最高长官办公场所名叫“司署”,并未县城中的衙门。 莫小媚带着众侠到了宁前道司署外,一位白面无须的军官向莫小媚问道:“戚夫人,你不是和戚参将护民返回关内么,为何如此迅速便折返?”莫小媚向军官引见众侠。那军官听说这伙人有驸马爷和神机营副提督、亲军都尉府副都统,都不敢怠慢,慌忙行礼。黎玉遥问道:“听口音,将军莫不是顺德人?”那军官道:“是的,在下佘明德,顺德县马冈堡人,乃袁将军的家将。”黎玉遥喜道:“我是同乡,我是顺德县黎村堡人氏!” 佘明德道:“我家袁将军最喜欢吃伦教糕了,下次去你故里品尝。各位先稍等片刻,容我进内通传。”稍后,一位身材高大,三柳黑须的白面将军出来拱手道:“却不知道驸马殿下和神机营、亲军都尉府两位上官驾临,宁前道袁崇焕有失远迎,跪乞恕罪!”虽然范苑萍也跟着来了辽东,但毕竟是前朝王妃,故此众侠也没通报她的名号。阮鹤亭、梁复、罗子璇三人还礼道:“袁将军操心边事,劳苦功高,岂敢叨扰!” 第7章 北镇庙 进了中军帐,分宾主坐下,经莫小媚引见过后,阮鹤亭说明了来意,并问道:“九皇叔夏王殿下及石宁郡主先前有否来访?”袁崇焕道:“不曾到过啊,或许夏王和郡主二位急于拦截索诺木的亲信,故此也不敢在宁远停留?”梁复察言观色,看见袁崇焕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道:“袁将军似有心事,莫不是新任辽东经略高第要撤回山海关之命令?”袁崇焕点头道:“正是,袁某食国家俸禄,当为君王分忧。辽东尚未全复,岂可弃守疆土!?” 罗子璇问道:“然则袁将军打算如何回复高第之令?”袁崇焕昂昂然道:“我宁前道,誓与宁前共存亡,袁某绝不入关!即便是当真是建虏来袭,袁某也绝不弃守!”那边倪天行、莫志旭拍手喝彩。杨氏兄弟道:“袁将军高义,乃我们东莞人之楷模!”袁崇焕问道:“噢,二位也是东莞乡亲?”杨氏兄弟道:“是的,东莞莲花山人氏!”袁崇焕道:“他乡遇故知啊,袁某是石碣水南村的!二位杨兄弟务必抽空到舍下一聚!” 阮鹤亭道:“先前兵部职方司主事孙元化应该带着葡萄牙神父米克耳把红夷大炮运来了宁远吧?不知道袁将军试炮了没?”袁崇焕道:“不劳驸马殿下费心,大炮已在城头安装好,且通判金启倧已试炮,果然火力惊人,炮弹落处,方圆数十尺,尽皆糜烂!”阮鹤亭指了一指申甫和尚道:“如此甚好,这位申甫大师手上有本《天工开物》,里面记载了各样火器机关的制造方法,说不定能用于战阵之中。”袁崇焕一听大喜,便把申甫和尚收归帐下。 莫小媚道:“袁将军,邪王门莫志旭乃小女子亲兄,他们远赴大漠拦截索诺木,小女子想同去。一来一聚兄妹之情,二来也好在需要之时出谋划策。”众侠一听,心中暗暗大喜:“郡主娘娘不在,我们正好缺位智囊,小媚足智多谋不在郡主之下,正正遂了我们的心愿!”袁崇焕笑道:“兄妹聚天伦,袁某并无反对之理,只是戚参将回来后问起戚夫人的去向,袁某不知道如何应对。” 莫小媚道:“这个无妨,小女子写下家书一封,留于家中,夫婿看了应该便知道来龙去脉了。”袁崇焕点头道:“如此便好,阻止索诺木的亲信回国搬弄是非关系到大明和科尔沁部的邦交,若此行成功,戚夫人可谓劳苦功高!”袁崇焕把孙元化、米克耳、金启倧召了出来,把申甫和尚带下。莫小媚写好家书并放置在家中。一切停当,众侠便出了宁远城,直奔科尔沁草原而去。 两三天的光景,众侠已经出了大小凌河,进入建州金国境内。虽然努尔哈赤勒令其境内汉人都剃发易服,但因为年年与大明征战,故此金国朝廷的剃发易服令也只在沈阳、辽阳、抚顺、清河、铁岭、广宁等大城中严格执行,在众侠经过的边陲地区管控力度却不严,故此众侠身上还是汉人发饰、服装。刚进入金国境内,前方便有一座大山挡路。 阮鹤亭下马道:“这大山方圆辽阔,看来很难绕过去了,怕只能步行上山。”邓清笑着问梁复道:“梁副都统,你见多识广,知道这座山是啥山么?”梁复见心上人和自己说话,欢喜不已,便答道:“这座山名为闾山。相传舜时把全国分为十二州,每州各封一座山作为一州之镇山,即祭祖之地,闾山被封为北方幽州的镇山。《周礼·职方》称:东北曰幽州,其山镇曰医无闾......” 还没说完,邓清便道:“好了,别再抛书包了,我们上山欣赏一下山景吧!”众侠哭笑不得,只好跟着邓清走。梁复也无奈地苦笑,拉马前行。天黑时,众侠来到了一间破败的山神庙前,山门上牌匾上写着“北镇庙”三个大字。梁复道:“这北镇庙应该就是太祖高皇帝时期重修的,但年远失修,加之兵连祸结,祠庙应该荒废了。我们可以在此庙中借宿一霄,待天亮在赶路如何?” 众侠然之,阮鹤亭道:“此处毕竟是敌境,且荒山中可能有强盗猛兽,我们不可全休息。烦请山河神仙、程老前辈和原老镖头四位和小可轮流守夜吧。”原剑平守一更、燕仙山守二更、阮鹤亭守三更、白何如守四更、程本忠守五更。前面原剑平、燕仙山守的一更、二更都平安无事。到了三更阮鹤亭起来,接了燕仙山的班后,开始守夜。 北镇庙那时候真的已经破败不堪了,九月的辽东早已寒凉异常。寒风夹杂着落叶从破窗中吹进来,让阮鹤亭不禁泛起了萧瑟之感:“大明江河日下,民不聊生;常鸿、翠翎二人深入敌境,生死未卜,不知道何时常年安享太平呢?”心中一时排解不开忧郁,于是信步走出庙外。此时还是九月十七、十八的光景,天上的月亮还是甚圆,阮鹤亭看见头顶的月亮,不禁想起了家中的爱妻金宁公主了。 第8章 宿敌 阮鹤亭正在醉心欣赏月色,思念亲人之时,突然只听得头顶风声飒然,一人从头顶跃过。阮鹤亭忙头颈一缩,突感顶心生凉,头顶网巾竟被人抓了去。他心中大骇:“这鹰爪功好像是十年前跟我交过手的蒙古科尔沁部河皓玉郡主的功夫?难不成此时河皓玉已受到索诺木亲信的唆使来大明复仇闹事?”阮鹤亭也不示弱,抽剑向上一划,疾向那人左边小腹刺去。 这一招极为高明,因为敌人还在空中,无法借力闪避。但只听得“当”一声,火花四溅,阮鹤亭心想,必定是空中之人抽出兵刃挡架了。待那人落地站稳,阮鹤亭定眼一看,此人竟是剃了发易了服后的李开疆!早在先前阮鹤亭已经听郑翠翎说过,从帖木儿口中知悉,李开疆武功高强,加上先前听少林派天空天能口中得知,李开疆已经获得整张羊皮,恐怕此时李开疆已经找到《制劲诀》了。 李开疆看着阮鹤亭的表情眼神,已经猜到阮鹤亭心中所想了,笑道:“你猜得没错。《制劲诀》我已觅得,练成武功后又毁掉了!”阮鹤亭当即大怒道:“此书乃我师公张讳松溪的毕生心血,是我武当派的至宝,你居然胆敢擅自销毁!?”李开疆桀桀怪笑道:“我若不销毁,难道等他人同样练成绝世武功来与我争锋!?”此时,阮鹤亭心想:“面对强敌,我不能动怒,以免心浮气躁。”于是,阮鹤亭反唇相讥揶揄李开疆道:“既然练成绝世武功,何以拜蒙古郡主河皓玉为师,学那鹰爪功?” 李开疆冷笑道:“哎呀呀,原来你这位武当嫡传弟子还不知道《制劲诀》其实只是内功心法,并非拳谱剑谱?当年张松溪集百家武学之大成后融会贯通,天下武功了然于胸,便写就了这本把天下武功冶于一炉的《制劲诀》内功心法。只要是先前我见过的武功,在我习得《制劲诀》后,我都可以一通百通,为己所用。” 阮鹤亭心中打鼓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秘笈?不过他李开疆既然已经说出他见过的武功他都会,那我只能用他没见过的武功?但是如果我不能一招制敌的话,他见过那一招时候自己也会使,这样会对我越来越不妙。罢罢罢,男人大丈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输在真功夫上死也死得其所,不必偷奸耍滑!目下不知道李开疆的火候,只得谨守门户,静观其变!”阮鹤亭道:“在武学造诣上,你是晚辈,我让你先动手!” 李开疆似笑非笑,剑光闪处,长剑已点向阮鹤亭面门。阮鹤亭向右一侧身,晶石剑将要递出,蓦见李开疆兵刃已如闪电般收回,剑尖已罩住了自己胸口五处大穴,只要自己长剑刺出,敌剑立即乘虚而入。阮鹤亭身子一晃,向左急闪。李开疆知道阮鹤亭这一下守中带攻,只待长剑刺出,他就会疾攻自己右侧,当下横过长剑,先护自身。李开疆深知对方乃是江湖老手,临敌经验十倍于己,只能先立于不败之地,以求敌之可胜。 高手比剑,情势又自不同,两人任何部位一动,对方便知用意所在。于是两人双目互视,不动如山,举剑对峙,不敢松懈,都等对方先动,自己后发制人,命悬一线,比之的一块强攻,实又凶险得多。阮鹤亭一见,心想:“却不曾想到你这小人也懂得以不变应万变?我耗得起,你却耗不起。等白老前辈来替我之时,看见我不在肯定会四下找我,到时候我俩联手,你岂有不败之理?” 第9章 坠崖 果然,李开疆先沉不住气,但见他将一柄长剑使将开来,八成是恒山剑法,偶尔夹着一两下武当派、山河派的招式,于堂堂之阵中奇兵突出。斗到分际,李开疆突然使出“仙翁步法”的轻身功夫来配合剑势。阮鹤亭大吃一惊,他对自己的剑术挺自负的,对诸如暗器、轻功之类的却甚少涉猎,一时间疲于招架,濒濒遇险。阮鹤亭心想:“却不曾想到这厮功力如此突飞猛进!目下被他转得眼花缭乱,看来不用用眼观六路,只能耳听八方了。” 想到此处,阮鹤亭闭起双眼,侧耳聆听李开疆奔跑时带起的风声来判断的位置及剑势来路。李开疆长剑一抖,一招恒山派的“北岳乘龙”向阮鹤亭直刺过来。阮鹤亭听声辨位,晶石剑画了一个圆弧,李开疆的长剑便被带开了。如是者李开疆刺了六七剑,都被阮鹤亭一一带开。李开疆心中沉吟道:“他以静制动,我奔跑的力气也总会耗尽,如何是好?我如果大吵大叫固然可以扰乱他的耳听辨位之法,但恐怕也会吵醒他的同伙!看来要用点虚招才行!” 想到做到,李开疆挺剑向阮鹤亭的右肩刺去。阮鹤亭听的那剑的来路,便举起晶石剑来挡格。岂料李开疆此招是虚招,李开疆未等剑招使老,抽剑变招,一剑横削阮鹤亭左手。阮鹤亭晶石剑格了个空,心中一惊,这才听的剑势已变,急忙缩手,但是已经稍迟了点,袖子被削去了一大片。阮鹤亭心一焦躁,李开疆右一扫堂腿扫过来。阮鹤亭向后一跃避过,落地时觉得后脚跟悬空了。阮鹤亭心中暗自庆幸没掉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退到悬崖边上了。 但高手比武,哪容得心有旁骛?阮鹤亭就如此分了一下神,李开疆好容易得到这个空隙,立即乘机直上,刷的一剑,向阮鹤亭面门直刺。阮鹤亭头一侧,堪堪避过,但李开疆的长剑也在阮鹤亭脸上划伤了小许。李开疆得意笑道:“我脸黑,你也脸黑。我脸上有伤疤,现在你脸上也有伤疤了!”阮鹤亭临敌经验老到,先前分了一次神便吃了大亏,故此他知道这次李开疆故意激怒自己的,便一再稳定自己心神。 李开疆剑划上了阮鹤亭的脸后,抽剑回来横批。阮鹤亭因为避无可避,只好竖着把晶石剑退出去挡格。阮鹤亭突然心念一动:“李开疆可能还不知道我后面便是悬崖吧?我何不等李开疆再一剑刺来,我往旁边一躲,这狗贼不就自己往前冲掉进了深谷了?”阮鹤亭一边打一边想,这也已经和李开疆拆了六七招了。当时乌云遮挡了月亮,两人打斗之地的确也昏暗,阮鹤亭见李开疆的打法和先前不同,如若他知道自己身后便是悬崖,肯定会步步进逼,故此阮鹤亭决心让李开疆堕入万丈深渊。 正好此时,李开疆踏步进招,一招“剑吼西风”直刺阮鹤亭面门。阮鹤亭不慌不忙,等到李开疆长剑堪堪刺到才侧身避过。李开疆看见一剑刺空,情知不妙,正想收招。阮鹤亭生怕李开疆收得住脚步,便往李开疆臀部踢了一脚,喝了一声:“下去!”李开疆骂了一声:“奸贼!”便往悬崖下坠。阮鹤亭看见李开疆坠落悬崖,不由得长叹一声:“被李开疆害死的各位可以瞑目了!” 此时,乌云逐渐移开,月光开始照下来,阮鹤亭走到悬崖边,想看看李开疆是否真的已伏诛,这才赫然看见李开疆用右手的四只手指插在悬崖边上,支撑着自己没掉下去。阮鹤亭此一惊非同小可,正想往后跃起跳开。只听得李开疆喝了一声道:“下去!”左手抓着阮鹤亭右脚往下一拉,便把阮鹤亭拉下悬崖。究竟阮鹤亭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追踪 上回说到,李开疆把阮鹤亭拉下悬崖后,自己却借着这道力一跃跳上来了。此时北镇庙方向人声嘈杂,山河神仙夫妇带头冲了出来。原来轮到白荷茹替阮鹤亭当值,却不见了阮鹤亭,情知有变,便喊醒所有人出庙搜寻阮鹤亭。李开疆深知虽然此时自己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了,但是面对着山河神仙联手自己都没把握拿下,更别说众侠一拥而上了。于是李开疆也不敢久留,快步离去。 邓清眼尖,一眼看见远处的一个人影,不正是自己的大仇人李开疆是谁?邓清正想追赶,白荷茹道:“清儿,阮驸马的生死要紧呐!”邓清见师娘如此说,也不敢违拗,也就乖乖地舍了李开疆,寻找阮鹤亭的踪迹。但是众侠在北镇庙附近山头搜寻个遍了,哪里找到阮鹤亭的踪影?莫小媚焦躁道:“没想到出师未捷,却先折损了神剑驸马!”邓清道:“方才我看到了李开疆的身影!莫不是驸马哥哥遭了他毒手?”邪王门和白莲教听得李开疆三个字,都急急追问。 白荷茹问道:“清儿口中所提的李开疆,是否当初把你姐妹二人拐到燕山去的那恶贼?”邓清道:“当然是他,还能有谁?”燕仙山道:“不可能,就他那两下子,连驸马的身都近不了!”邓清道:“先前听翠翎提起过,索诺木的心腹帖木儿说过李开疆武功超群,加之先前他亦取得记载着《制劲诀》匿藏之处的羊皮......”众侠听得,心中无不骇然。莫小媚道:“看来以后我们得小心此人了......”众侠然之。 而后,众侠也在附近山头找了四五天,依然找不到阮鹤亭踪迹。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倪天行、莫志旭等提议放弃搜索,继续往科尔沁方向进发。但是邓清、范苑萍、梁复、于瑞雪、罗子璇等和阮鹤亭相处久了的几位还是不肯舍弃阮鹤亭。倪天行道:“如果索诺木的亲信早已回到科尔沁部颠倒黑白了,蒙古和建虏结盟,大明危矣,到时候会有多少生灵涂炭!?”梁复、罗子璇默然了。莫小媚也道:“阮驸马行侠仗义,为国为民,相信会吉人自有天相的。我们也没能搜见他的遗体,说不定他已经自个离去了吧?” 邓清、梁复、罗子璇都点头应允继续前行了,但是因为范苑萍和于瑞雪二女与金宁公主稔熟,故此坚持还想要继续搜救。莫小媚也不勉强,便让她姐妹二人继续留在医巫闾山搜救。究竟阮鹤亭性命如何呢,此事暂且按下不提,日后阮驸马自然有奇遇。在说莫小媚等众侠继续往科尔沁草原进发,十月初便来到了上榆林堡,此处比前文提到的平虏堡还要更北,若再往前走便到了十方寺堡,过了十方寺堡便出了原大明的辽东界墙,进入辽河河套了。 十月的辽东是个苦寒之地,且风沙也大,众侠久居中原,惯不得着苦寒,不得不带着面巾赶路。这天上午来到了上榆林堡的市集,众侠找了个茶寮坐下,打算喝口热茶驱驱寒。众侠刚一坐下,便从远处过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蒙古人。一看见那个男的蒙古人,邓清的身体动了一下,正想说话。黄睿见状,立马往邓清的嘴巴塞了个包子。原来来者不是别个,正是河皓玉和索诺木。 原来先前河皓玉追上押解索诺木的侯国兴等一众锦衣卫后,杀了几个小旗官,侯国兴看见河皓玉了得,也不敢托大,带着剩余部下夺路便跑,故此河皓玉没费多大劲便救出了索诺木。河皓玉救出索诺木后,便带着索诺木一路往北,便在此处与众侠相遇。因为他二人从小便在蒙古长大,习惯了风沙,故此没带面纱,邓清和黄睿曾和索诺木在夏王馆中一同饮过酒,因而邓黄二人认出了索诺木,索诺木却没能认出邓黄二人。 河皓玉和索诺木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蒙古话后,索诺木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子,起身便走了。看见二人走后,梁复急急起身走到莫小媚身旁耳语几句。莫小媚听后神色凝重,起来在燕仙山、白荷茹和原剑平三位老前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三老便起身往河皓玉姐弟二人的方向追去。众侠虽然不晓得莫小媚的意思,但知道她此举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也就闭嘴不言,各自吃喝。 第2章 蒙古车马队 吃饱喝足后,众侠结账赶路。莫小媚跟着河皓玉姐弟的方向追去,到了分叉位置,看看墙角树身之类的地方,总能找到一只用炭笔画的猴子,然后莫小媚带着众侠向着猴子手指指着的方向追去。邓清奇怪,忍不住问道:“小媚姐姐,那猴子是我师父最喜欢画的,难道先前便是你让他们三位前辈跟踪河皓玉他们?”莫小媚点头道:“对的,因为梁副都统听得河皓玉救出索诺木后,要往北走,看能否碰见送布木布泰出嫁的车马队。” 大邪王道:“如此说来,索诺木的奸计得逞了!”莫小媚点头道:“嗯,所以我觉得,科尔沁部投靠金邦应该会带上故元传国玉玺,因此我们现在看能不能在半路上把玉玺夺过来。如果建虏得了传国玉玺便可以蛊惑天下之人归顺,和大明争霸也名正言顺得多了!”杨顺我道:“故此莫姑娘让三位前辈跟踪河皓玉姐弟二人,看能否让他二人带路,截劫送嫁车马队?”莫小媚微笑道:“然也!山河神仙武艺高强,原老镖头熟悉江湖套路,由他三位前辈跟踪最合适不过了!” 众侠一行人来到了十方寺堡,此地虽然是还在原明朝辽东边墙之内,但努尔哈赤占领了辽东之后为了方便攻打蒙古各部,便拆毁了辽东边墙,故此此处地表也开始逐渐越来越接近草原了。此日已接近黄昏,众侠正行间,但见前方远处有队蒙古车马队迎面而来。蒙古本就是一个爱唱歌的民族,此时众侠听得那队蒙古人还边走边唱: “草原啊草原,辽阔草原一望无边!英雄们骑马飞过草原,哎嘿,蒙古勇士飞奔向前!姑娘,请你快来看,我们前面大路平坦!看,这条大路多么遥远,哎嘿,一路之上歌声不断!但我们看见,平地升起杀气弥漫,仇敌藏在森林的那边,哎嘿,好像乌云遮蔽青天。姑娘你放心吧,我们准备迎击敌人,看,科尔沁骑兵纵马飞奔,哎嘿,挥舞马刀冲锋前进。姑娘你快微笑,要为我们感到骄傲,听,我们歌声越唱越高,哎嘿,歌声雄壮直上云霄!” 众侠都是汉人,自然听不懂蒙古话,但梁复自幼好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吟诗作对无一不晓,更学会了各地方言并女真蒙古等外族语言,当下他把蒙古人的歌谣给莫小媚翻译了。莫小媚沉吟道:“听他们歌谣之意,‘姑娘’很有可能指的是就是出嫁的布木布泰,而且应该是先前已经受到敌人惊吓,只是现时暂时脱险,故此才放慢脚步。难不成三位老前辈已被蒙古人发现了?但是三位前辈武功高强,如果被发现了,为何此时还不归来?难不成遇到硬茬子了?” 邓清问道:“小媚姐,那我们该如何行事?”莫小媚道:“先跟踪着他们,伺机夺取故元传国玉玺!”正说着,那对蒙古人居然在草原上停下来,取出帐篷安营扎寨了,众侠也只好在附近停下来,与那群蒙古人隔了个林子。当晚,邓清因为师父师母师兄师妹全都杳无音信,故此一整晚都难以入睡。熬到翌日清晨,邓清心想反正睡不着,于是便到帐篷外走一走。 出到帐篷外面,只见梁复已经捧着茶在邓清帐篷外等候了。梁复看见邓清出来了,便微笑问候道:“邓家妹子早安!”邓清奇道:“梁副都统早啊,你怎么在我帐篷之外?”梁复道:“昨日看见邓家妹子面有忧虑之色,故此在下斗胆猜测应该是为姑娘的师父师母并师兄师妹的安危担忧。想必姑娘昨晚并未睡好吧,故此在下便沏上羊奶茶一杯,以助姑娘提神!”邓清心想道:“这小哥心思挺细腻的!” 闻得这茶香扑鼻,邓清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邓清本来喜欢喝酒,对茶却毫无兴趣,觉得这样奶茶不甜不辣,又有一股骚味,喝了一口便再也喝不下,放下了。梁复看见了,便柔声问道:“不合姑娘口味?”邓清点了点头:“这羊奶有点骚。”梁复道:“那羊奶还是先前我在十方寺堡市集买的,还想让姑娘尝尝这异域风情的味道,却没想到如何祛骚味......” 邓清道:“没事,还是很感激你!对了,你这煮茶的水是从何而来?”梁复道:“不远处有个湖,那个湖可真是让人心驰神往!要不我带邓家妹子前去看看?”说完起步便在前带路。邓清长在燕山东猴顶,很少见过湖,便道:“你说的湖不就是一大滩水罢了吗?”口虽然如此说,但还是随着梁复前行。 梁复说道:“邓家妹子这般说就一定是没见过湖,更没见过草原上的湖。那湖镶在草原里,蓝天、白云和周围的羊群都倒映在湖里,那种美妙那种情景,没见过湖的人很难知道。还有湖水的甘冽呢!不用你捧起水来品尝,你只要坐在湖边,闻闻那种沁人心脾的特殊香味就醉了。在蒙古人的歌里屡屡地唱到他们的羊群,他们的湖,把羊群说成是地面上的白云,把湖说成是镶嵌在草原上的珍珠。如果不到草原上走一走,是很难明白蒙古人的胸怀的。” 第3章 锦囊 邓清听得梁复如是说,不由得出了神。梁复看见邓清不说话,便以为邓清不喜欢这个话题,赶忙言它道:“科尔沁看来是被努尔哈赤打怕了,与他联姻起来了。那皇太极可是努尔哈赤八子,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可那布和的女儿布木布泰才十二岁,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女孩就要这样嫁给自己的姑父。最要紧的是如果让后金的了元朝的传国玉玺,那可不了不得,后金本了就已经不可一世了,如果得了玉玺,那就真的名正言顺。” 邓清说:“如今师兄师妹不知所踪,神剑驸马又被李开疆打下山崖,生死未卜,师父师母仍然下落不明,哎......”梁复、邓清两人感慨良久,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大湖岸边。梁、段两人都被湖上的情景惊呆了。湖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她面向着湖,似乎哼着一首旋律悠扬的歌谣。两人从湖水里看到了她的模样。那种超凡脱俗的美把两人惊住了,她是仙女,真正的仙女...... 就在这时,那女孩儿回过头来,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那眼睛就和湖水一样,也是那么清澈,那么纯净,那么幽深,也映照着蓝天白云。两人正手足无措时,那女孩儿笑了,湿润的红唇里露出两排细小整齐的皓齿,美得就像一朵勾人灵魂的花。就在邓梁二人看得出了神之际,不远处听到一声叫唤,声音很熟悉,但是却是蒙古语。两人不约而同回头一望。不望尤自可,一望两人同时吃一惊,那不是高丽云雀郑翠翎却是谁人? 可那郑翠翎浑如不见两人,自个和那小女孩说了几句便带她返回。望到段、梁两人看着自己发呆,微微一笑。邓清正欲开口,梁复一把拉住。邓清急道:“你拉着我作啥,那分明是我的翠翎师妹!我还想问她师兄去哪了呢?”梁复道:“如果她是郡主娘娘,为何不与你我相认?退一步说,她即使真的是郡主娘娘,此时她不与我们相认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如果姑娘你贸然上前招呼,说不定会误了郡主娘娘的事!而且方才在下听的,她管那小姑娘叫布木布泰!” 邓清一听,激动起来:“如此说来他们便真的是我们要找的科尔沁送嫁车马队?我记得了,先前察罕和索诺木都道他们有个妹妹海兰珠,样子像极了翠翎师妹!”梁复道:“嗯,而且方才在下听得那姑娘说,她们回去看看她们救的那位汉人姑娘醒了没?”邓清一听,嗖地站起来:“她们口中的汉人姑娘,会不会是翠翎师妹啊?”梁复道:“这个真的不得而知,因为方才从她二人的口中,对她们所救的汉人姑娘情况没有半丁点的提及。” 邓清失望地垂头丧气,但就是低头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个锦囊。邓清好奇捡起来看,只见这个锦囊十分精致。梁复道:“肯定是她们两位蒙古姑娘留下的了。但是此时知道对方是敌非友,想还给她也不是很容易......”邓清笑道:“让我看看锦囊里面是什么!”梁复不喜道:“此非君子所为......”邓清也不等梁复把话说完,拆开锦囊一看,原来是一条钥匙。邓清嘟囔道:“还以为是什么珍稀之物,原来也只是一条钥匙......”梁复道:“姑娘你先拿着吧,我们看机会物归原主。” 邓清便把锦囊系在腰带上。正在此时,一位老者从远处急匆匆地奔来。梁邓二人大吃一惊,定睛看时,此人原来却是原剑平。邓清一见是原剑平回来了,马上奔前去迎接道:“原老镖头一路辛苦了,我师父师母呢?”原剑平道:“水!水!渴死我了!”梁复慌忙递上方才邓清喝剩下的羊奶茶。原剑平一口把茶喝完后,喘了几口气道:“我和山河神仙夫妇跟踪索诺木二人,后来却不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邓清一听,身体一震,道:“啊,我师父师母不会遇到不测了吧?”原剑平道:“没有,只是被同为八绝的魔鹤宁金风和鬼爪曹骁缠住罢了。原来关外的魔鹤宁金风和鬼爪曹骁师兄弟二人早已投靠了蒙古科尔沁部和金邦。先前我们三人跟踪索诺木,后来索诺木真的遇上了送嫁车马队。我们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跟踪之人身上,却不知道自己也被派过来增援护送的魔鹤、鬼爪二人盯上了。二人偷袭我们三个,山河神仙与他二人捉对厮杀,我便急忙回来给各位报信。” 第4章 哲哲 邓清、梁复听得,不敢怠慢,带着原剑平就去见众侠。众侠听说原剑平都回来了,都关心山河神仙的安危,都起来打听。原剑平便把方才对邓梁二人所说之话语又诉述了一遍。莫小媚问道:“原老镖头可知道护卫送嫁车马队的有什么人?”原剑平道:“魔鹤和鬼爪已被山河神仙挡住了,故此这两位绝世高手我们无需担忧,但是剩下的也都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硬茬子,不容小觑。” 原剑平顿了顿,继续道:“除了魔鹤与鬼爪两位绝世高手不在外,他们的弟子都在护卫送嫁车马队。头一个便是能和神剑驸马打个平手的大漠鹫河皓玉,她是科尔沁首领布和的三女儿,也是魔鹤宁金风的徒弟,其绝招穿云三叠剑独步武林。鬼爪曹骁也有十八个徒弟,每个擅使十八般武艺的一种,不过老夫对他们人不大熟悉,也不知道曹骁的徒弟来了多少个。” 看官,其实原剑平说的都是实话,鬼爪曹骁的十八个徒弟分别是剑王徐雷、刀王柳高,枪王亓志、戟王段叔武、斧王徐叡、钺王马宽、钩王简永山、叉王周一陵、锏王汪凌、鞭王陈满仓、锤王叶正、挝王洪立、棒王萧炳、镗王王弘月、矛王杨海,槊王李林、拐王夏文进、耙王李沛山。此次前来保护布木布泰出嫁的便是是短兵器的徐雷、柳高、简永山、汪凌、陈满昌、叶正和夏文进。 但原剑平不知道的是,因为受到了山河神仙的阻吓,此时河皓玉已和索诺木出发前往金邦皇宫向努尔哈赤求援,也是在那儿,郑翠翎看到了河皓玉为救索诺木抓死饿狼的一幕,并受到刺激恢复了记忆。并且也就在此时,皇太极的福晋、布木布泰的姑姑哲哲得知自己侄女的送嫁车马队已经进入辽东界墙之内,也由五钹喇嘛护送着前来迎接了。 此时莫小媚听得原剑平之言,沉吟半晌没说话。邓清忍不住道:“小媚姐,蒙古人的车马队里有一位昏迷的汉人姑娘,我担心不知道是不是翠翎师妹......”莫小媚问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梁复便把自己听得的海兰珠与布木布泰的对话说了出来。莫小媚道:“此时不知道那位汉人姑娘生死如何,更不知道是谁人,贸然前去营救,恐怕打草惊蛇......” 邓清急道:“但是我们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救我师妹的可能啊!”莫小媚温言道:“我没说不去救,只是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邓清道:“小媚姐,你不是我,没经历过我过过的日子。我自幼就和自己的双亲失散。故此我是从小便是和师父师母师兄师妹一块长大的,他们就是我的至亲!眼下他们全都不知去向,生死未卜!”莫小媚道:“我怎么会不理解呢?我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即便是穷凶极恶如服部秀三,但他教我养我,我也不忍心看着他死啊......” 莫小媚话还没说完,邓清厉声反驳道:“不要拿我的同门和你那禽兽不如的养父作比较!”莫小媚道:“或者我说得不对,但是玉玺之事关乎天下兴亡,我希望邓家妹子能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冲动坏了大事......”邓清道:“在你眼中,那玉玺死物远比一条人命要紧?”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梁复向莫小媚欠了欠身道:“邓姑娘因关心同门安慰心切,小媚姐莫怪!”然后便去追邓清了。莫小媚低声道:“不可理喻!”然后便继续和众侠商议截劫故元传国玉玺之事。 邓清一口气跑到先前的湖边哭泣,梁复追了上来。梁复也不敢打扰邓清,静静地等,任由邓清哭完了,再默默地递上手帕。邓清接过手帕,一边揩眼泪一边说道:“你咋追上来了?”梁复道:“即使这世上所有人都和清姑娘过不去......”邓清见他吞吞吐吐,就不高兴道:“说下去啊,婆婆妈妈像什么男子汉?”梁复吞了口口水道:“我都会站在清姑娘这边的!”邓清狡黠笑道:“即使是潜入敌营,你也会帮我的?” 梁复叹了口气,没说话,从身后拿出个包裹。邓清好奇接过,打开,顿时眉开眼笑了。原来梁复的包裹里确实一男一女两套蒙古服。邓清也明白梁复的意思了,接过衣服向梁复道了声谢,欢天喜地地找地方换衣服。换完衣服回来,看见梁复也已经换好了。邓清临水一照,非常合身,活脱一位蒙古美人。梁复幽幽地道:“先前在市集买的,希望日后能和清姑娘在这蒙古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放牧的......” 邓清当然清楚梁复的心意,但奈何自己心中早已有他人,知道自己亏欠梁复良多,无以报答,只好向梁复深深一躬。梁复赶忙还礼道:“清姑娘休要如此,其实我也只是想救人罢了。”正说间,只见远处海兰珠带着一个背插双钩的朝鲜中年男子往东南方向赶去。原来在河皓玉和索诺木姐弟二人赶去金邦皇宫找努尔哈赤请求增援后,海兰珠转念一想,觉得索诺木为人好色鲁莽,河皓玉好勇斗狠,他二人前去请救兵很可能坏事,于是自己便和金智钊也往盛京方向赶去了。 第5章 潜入队中 梁复对邓清道:“正在烦恼不知道如何混进蒙古人的送嫁车马队中,我想跟着他二人走一段,看能都找到法子。”邓清心想,梁复没办法混进蒙古人的车马队反正自己更没,也就和梁复一道远远地尾随海兰珠和金智钊二人了。金智钊武功高强,但此时一心赶路,哪会留意到背后有人跟踪?海兰珠更是不会武之人,故此二人被邓清梁复两个跟了一阵。 突然,前方有一大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过来。梁复定眼一看,只见护卫马车之人蒙古和女真人都有。此时,海兰珠和金智钊二人对着马车行礼。马车车帘揭起,车内原来是一位雍容的女真贵妇。梁复本就会唇语,但是和那队人马相距实在太远,根本看不清那贵妇所说之话。说了一阵子,海兰珠和金智钊便离去继续赶路了。幸好此二人及时赶到金国皇宫,才解了朱常鸿、郑翠翎的窘境。 梁复道:“那女真贵妇,极有可能是皇太极的福晋哲哲!”看官,其实此贵妇便真的是皇太极的福晋哲哲。皇太极正室博尔济吉特氏,名额尔德尼琪琪格,后金宫中诸妃嫔皆尊称其为哲哲,意为姐姐。因“额尔德尼琪琪格”此名拗口,故此本书通篇称其为哲哲。当下梁复对邓清道:“清姑娘,敢不敢跟在下赌一局?”邓清奇道:“赌啥?”梁复道:“先前你捡的那个蒙古锦囊还在不?”邓清掏出那个锦囊挥了一挥。 梁复接过锦囊道:“我们就赌这贵妇便是皇太极的正室哲哲,我便有混进蒙古车队里的法子。如果上天肯助我,大明历代先帝保佑,此贵妇便是哲哲。如果上天不肯保佑,那便委屈清姑娘和我同赴黄泉了......”说到此处,梁复脸上红了一红。邓清笑道:“瞧你说的,啥委屈不委屈,本来就是我要混进蒙古车马队的,受委屈的怎么不是你反而是我呢?”梁复道:“那就说做就做吧!因为我会蒙古话和女真话,待会儿一切对答都由我来。她要是问我有何凭证,就拿出这个锦囊!”邓清点头应允。 说完二人便走出原先隐蔽的林子,直奔哲哲的车队而来。带头护卫的金钹喇嘛拦住河道:“你两个是什么人,敢阻拦大金国福晋的车驾?”梁复行礼答道:“我二人乃是大福晋娘家的族人。因先前有两个汉人蛮子袭击车马队,两位国师拒战。大福晋的侄女海兰珠郡主便前往盛京向天命大汗求援。但因为海兰珠走的急,却把要紧之物落下了,小人这便是去追她的。只是在此碰见大福晋的车驾,故此前来拜见。” 哲哲听得,掀起车帘便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啥要紧之物要交给海兰珠?”梁复看见哲哲露面,便单膝下跪,把锦囊双手高举过头道:“回福晋,小人名叫脱欢,这是我的妹妹脱不花。海兰珠落下的要紧之物便在这锦囊之内。”金钹喇嘛接过锦囊,交给哲哲。哲哲接过锦囊打开一看,原来是布木布泰进金国皇宫后所住的宫殿的钥匙。原来根据蒙古族的婚俗,钥匙由女方家送亲人保管,等新娘到了男方家后,由新郎的母亲拿钱来赎钥匙的,故此钥匙一直由送嫁的海兰珠保管,却不想后来让邓梁二人捡到了。 哲哲低声骂道:“如此要紧之物,这丫头居然落下了。或者那行刺的汉人蛮子真的让海兰珠惊慌失措了吧?”于是哲哲便把钥匙贴身收藏着,然后对梁复道:“脱欢,你做得很好。不过这钥匙你也不用在追去盛京交还给海兰珠了,这钥匙还是由我这个姑姑保管着吧。反正送嫁车队都是去盛京的,你兄妹二人也不用空劳累一趟,况且如果再有刺客来也多个人可以帮忙护卫。你二人便随我一道回去布木布泰的送嫁车队吧。”梁复邓清跪拜答应。 二人跟随这哲哲回到了布木布泰的送嫁车马队。那队科尔沁部的蒙古人看见梁复邓清二人,也道是哲哲从女真金国境内招回来的蒙古人,也不敢多问。就这样,海兰珠不小心遗留下来的钥匙助梁复邓清混入了蒙古的送嫁车马队了。哲哲这队人马并入了布木布泰的送嫁马队后,也接近中午了。马队停下来吃食休息。梁复和邓清各捧着一条羊腿和一碗马奶酒,来到了马队最大的红色帐幕外。 第6章 接应 梁复在混进了车马队之后,都没见到有汉人女子,便猜想这昏迷的汉人女子很可能就在布木布泰身边,而这红色的帐幕肯定便是新娘子布木布泰住的,于是便拿着酒食过来孝敬守卫着红色帐篷外的两个守卫。这两个守卫便是曹骁的徒弟剑王徐雷和刀王柳高。梁复见这二人剃头留辫,穿着建州女真人的衣服,便以为是女真人,于是便用女真话道:“两位大哥辛苦了,请用膳。” 但是此二人都是汉人,只不过归顺了努尔哈赤才剃发易服的,他二人忙用汉语道:“不好意思,我兄弟不懂女真话。”梁复心想:“原来是两个汉奸。”于是便用汉语道:“二位辛苦了,请用午饭。”江柳二人道了声谢,欣然接过。梁复道:“福晋听闻小福晋救了一位汉人姑娘,她担心那汉人姑娘会对小福晋不利,特地让我过来看看。”徐雷道:“我们也是如此担心的,但是小福晋就是心软不听,坚持要救醒那汉女。” 邓清忍不住口问道:“她长什么样的?”柳高道:“俊是挺俊的,就是黑了点。”邓清听得,知道此女肯定不是郑翠翎,因为自己师妹是白净面皮的,心便宽了下来。梁复道:“我二人能进去看一下吗?”徐雷赔笑:“小福晋吩咐过,没她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去的,您就便为难我兄弟二人了。”柳高道:“反正那女娃也是昏迷不醒,也问不出什么啊!”邓清闻言,也向梁复点了点头,二人便退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复邓清都跟着蒙古的送嫁车马队向盛京沈阳方向进发。第四天早上,邓清和梁复听得一阵人喊马嘶之声由远而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队几十人的铁甲骑兵赶至。为首的一员骑兵大将手持狼牙棒,凶神恶煞。只见他向哲哲的马车拱手道:“甲胄在身,恕不能行礼。大金国铁甲骑兵牛录额真哈布多向四福晋请安!”哲哲掀起车帘,走出来喊道:“哈佐领来得正好,这几天我发现有一群汉人蛮子在我车队附近一直跟踪,就劳烦你把他们赶杀!” 梁复邓清二人一听,心中一惊。梁复低声道:“看来你我离队日久,大家都担心,悄悄跟踪着这蒙古车马队。”邓清道:“但是怎么大家如此不小心,还是让蒙古人发现了?”梁复道:“这队人马中也有江湖好手。再者,大明侠客中武功也参差不齐,跟踪时间一长,暴露了行踪也不奇怪。”邓清:“中原侠客虽然各怀绝技,但是如何抵敌这金国铁骑一冲?”梁复道:“你我只好看准时机,擒住哲哲让鞑子投鼠忌器吧!” 果然那边邓清、梁复走后当日午饭,众侠找不到二人,莫小媚便着急了。罗子璇和邓梁二人相处日子最久,当下便道:“甭说,肯定又是大头狮子要去看看那汉人姑娘是否郡主,然后拉着梁复混进蒙古人的车马队了。”莫小媚恨道:“邓清误我!”但也没法子了,当下只好让众侠离远尾随着科尔沁的送嫁车马队。 哲哲来到了车马队之中时,金钹喇嘛就已经告诉哲哲,有汉人跟在车马队之后。但是哲哲老谋心算,知道凭着手下的人马很难把尾随着驱逐干净的,说不定还会中了敌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故此哲哲点了点头,并嘱咐金钹喇嘛不要声张,等待时机驱赶尾随者。当下哈布多接到命令后,大手一挥,那几十骑金国铁骑便向着蒙古车队后方的树林、草丛直奔过去。 莫小媚这下慌了,她深知这群中原的江湖好手在久经战阵的金国铁骑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就在此时,程本忠大声疾呼道:“诸位掩耳!”众人不明其意,但也照做了。程本忠看见众侠都塞好耳朵,等那些金国铁骑冲近,张口纵声长啸:“喔嗬!”但见那五六十个骑兵,一个个丢枪弃刀,掩耳不迭;又过片刻,一个个先后堕马,不住扭曲滚动。但是科尔沁送嫁车队的人因为距离实在是远,故此耳朵也只是一阵阵疼痛,没啥大碍。 邓清此时高兴了,她低声对梁复道:“我差点忘了师父还有一手狮子吼!”杨者昌勇猛不改,看见铁骑都倒下后,跳出树林,挺枪直奔蒙古车队。白莲教众侠并黄睿紧跟其后。哈布多大怒道:“南蛮子好卑鄙!”说完挥舞狼牙棒,拍马便冲杀过来。罗子璇大喝道:“大明的侠客步战,你建虏却来骑马?”说完举起鸟铳,瞄准哈布多的坐骑便放了一枪。哈布多的坐骑应声倒地,哈布多也被掀翻在地。 蒙古、金国这边看见哈布多吃亏了,曹骁的几个徒弟徐雷、柳高、简永山、汪凌、陈满仓、叶正和夏文进都冲了出来救应。徐雷与李健辉双剑并举,柳高截着杨顺我厮杀,简永山与黄锐纠缠,陈满仓与黎玉遥交手,夏文进敌着罗心怡。那边厢哈布多因为一身甲胄,动作笨拙,老是爬不起来。杨者昌见状直取哈布多。汪凌死命敌着杨者昌,叶正急急扶起哈布多。 第7章 锤王叶正 杨者昌武艺高强,但是者汪凌武功也不弱。杨者昌的红缨梨花枪像猛龙出海,汪凌的双锏也像双蛟翻腾,死死抵住了神枪太保的梨花枪。那边哈布多经刚才那一摔,门牙都撞掉,鼻血长流,恼羞成怒,拿出藏在腰间的暗器回力刀。这把回力刀有点像廓尔喀弯刀,但是刀柄经过改造,甩出去之后会飞回来,可以回收的。此时哈布多便把回力刀甩了出去。 回力刀先直奔杨顺我。杨教主的钩镰枪正敌着柳高的砍马刀,忽地听得后脑风声急至,连忙在地上一滚,躲过回力刀的偷袭。回力刀又直向黄锐飞来。黄睿右手短戟敌着简永山,左手短戟把回力刀拨开。回力刀直往李健辉脊背飞过去。李健辉对敌徐雷本已吃力,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此时听得脑后风响情知不妙,急急向左闪避,但却无杨顺我之能,躲避不及,右肩挨了一刀。徐雷见有机可乘,一剑向前,把李健辉刺个透心凉! 那边罗心怡看见丈夫身死,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一下几乎要晕倒。夏文进看见,随即踏步进招,双拐向罗心怡打下。突然眼前金光一闪,夏文进大吃一惊,连忙一个铁板桥仰身躲避。原来邪王门三杰看见李健辉身死,罗心怡遇险,大邪王飞刀止住夏文进的攻势,并上前截住夏文进。莫小媚趁机抱着罗心怡下来。莫志旭也敌住徐雷。程本忠、原剑平合力把李健辉的尸身抢下来。 夏文进看见上来了个新敌人是个彪形大汉,不敢轻敌,双拐抢个先手,向前便是一点。倪天行冷冷一笑,宝刀一挥,夏文进双拐齐刷刷地断掉了。夏文进大吃一惊,两截断拐朝着倪天行扔过去。倪天行侧身躲避,夏文进趁势脱身逃回蒙古人的车马队中。倪天行道:“占便宜欺负女子的小人,休走!”舞着大刀跟着冲进科尔沁车队中。蒙古、金国侍卫上前拦截,但是枪矛遇到逆天宝刀都先后被削断。倪天行顿时如入无人之境。 莫小媚见状高声叫道:“各位,跟着初四哥冲进去!”杨者昌听得莫小媚的叫声,抖擞精神,卖个破绽,放汪凌的双锏打进来。汪凌不知是计,以为是杨者昌的失误,双锏从上往下打过来。杨者昌闪身避过,一转身,梨花枪一招“白蛇吐信”,直刺入汪凌的小腹之中。叶正看见自己师兄身亡,一声“哇呀”怒吼,冲上前去,恶狠狠地双手持铜锤打下,顿时一股厉风扑向杨者昌脑门而来。杨者昌双目怒睁,将暴雨梨花枪横托,向上一迎,当的巨响,火星四溅,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叶正心中称赞:“以前打斗,从未有人能接我一锤,眼下一锤下去,这人安然无恙,还是头一次,是个好汉!”杨者昌暗暗道:“好大的力气,只挡了他一锤便双手麻痹,再来一锤便当不住了!”叶正将铜锤扯回,转头横扫杨者昌左腰。杨者昌俯身躲过,暴雨梨花枪急速分心而刺,枪头急抖,旋出上中下三朵枪花,正是赵子龙“百鸟朝凤枪法”中的“凤凰三点头”,来取叶正前胸。那叶正竟也好武艺,怒吼一声,觑个真切,铜锤一锤正击中枪花实处,破了杨者昌一记绝招。 杨者昌面有异色,心道:“我这一招不知杀了多少好汉,这厮却非凡人!”遂抖搂精神大战叶正。眼看一个白衣侠,一个凶蛮人,在蒙古马队前你来我往交斗,一条银枪,两柄铜锤,你刺我砸,打得声震四野,银光裹着金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尽是目瞪口呆。战了很久两人均为对方武艺喝彩。叶正心下道:“斗了这许久,还胜他不得,看要用机关了。”只见叶正双锤向杨者昌一指,锤眼飞出。杨者昌何等手段,横枪一拨拨开。 叶正在按动锤柄机关,两个火球从锤眼洞中飞出。原来这叶正的一对铜锤内里是空心的,装着火药硫磺等物。只要铜锤顶部的锤眼飞出,再按动锤柄的机关,大锤内的火药和硫磺便会被点着飞出。杨者昌身手不凡,闪身避过一个火球,有用枪柄拨开另一个。当时已经是十月下旬,十方寺堡附近的草原的都是枯黄。叶正铜锤的火球落地便把枯草点着了。 第8章 草原大火 此时原剑平、程本忠已把李健辉的尸身掩埋好,然后和刘莹丹、罗子璇杀进蒙古马队。此时蒙古车马队中,梁复对邓清道:“清姑娘,用剑刺马屁股!”邓清不明所以,但是照着做,走到一匹马后面,一剑刺向马屁股。那马吃痛,长嘶一声,发狂本初,见人就踢。邓清恍然大悟,也不用梁复再提点,见马就刺。一开始邓清穿着蒙古服饰,蒙古人也没防邓清。但看见邓清刺伤马屁股,让马发狂后,便一个个上前来阻拦,但哪里是邓清对手,都被邓清打走打伤。 几十匹受了伤的马怒发如狂,哪能分辨敌我,当然是见人就踢了。加之当时众侠已杀进蒙古车马队中来,草原上又起了火,更加上一大群怒马四处奔窜,赛似虎狼。蒙古车马队哭爹喊娘,人仰马翻。金国女真人对这些发狂的马完全束手无策。蒙古人还好一些,自幼便熟悉如何驯服烈马,不要命地用套索套马,但是十几个人才勉强套着一匹发狂的马。但是这边十几个人套着一匹马,却被另外一匹马冲过来把人撞伤踩死。 后来蒙古人终于看清邓清梁复是敌非友,五钹喇嘛上前把二人围在垓心。这五个喇嘛所站的位置也非常讲究。身穿青色袈裟的铅钹喇嘛跳到东方甲乙木位,身穿红色袈裟铜钹喇嘛跳到南方丙丁火位,身穿白色袈裟的银钹喇嘛跳到西方庚辛金位,身穿黑色袈裟的铁钹喇嘛跳到北方壬癸水位,独自留身穿黄色袈裟的金钹喇嘛在中央戊已土位与梁复邓清相斗。 梁邓二人死斗金钹喇嘛,堪堪敌住。东南西北四方喇嘛见状,便开始把左手钹当做暗器一般飞出。铅钹喇嘛把左手钹往铜钹喇嘛飞出,铜钹喇嘛左手钹往金钹喇嘛飞出,金钹喇嘛左手钹往银钹喇嘛飞出,银钹喇嘛左手钹往铁钹喇嘛飞出,铁钹喇嘛左手钹往铅钹喇嘛飞出。铜钹喇嘛飞过来的钹和金钹喇嘛飞出来的钹有好几次都差点割伤了邓清梁复,二人背靠着背吃力抵御。 梁复道:“清姑娘,这五个喇嘛的杀阵貌似是按照五行相生的道理摆的。”邓清道:“那你看出破阵之法没?”梁复道:“恕在下才疏学浅,一时间没想到。”邓清道:“我对不住你啊,把你拉进来陪我枉死了!”梁复笑道:“哪里话?能和邓家妹子一同赴死是我的荣幸!”就在此时,只听的“当”“当”“当”“当”“当”五声连响,五钹喇嘛的左手钹都被射落。只见地面上除了金银铜铁铅五只钹外,还有五只雕翎箭。 邓梁二人大喜,抬头看时,只见女汉升刘莹丹和原剑平、程本忠、倪天行、罗子璇一道杀过来,方才的五支箭想必也就是刘莹丹射出的。五钹喇嘛看见自己的杀阵被破,对方也来了四个人,捡起地上的钹便杀过来。大邪王无处出气,宝刀一挥,金钹喇嘛的金钹被削为两半。五钹喇嘛看见大邪王报道厉害,大吃一惊,不敢恋战,掉头便跑。众侠正要一鼓作气杀进蒙古车马队,但却听得马匹嘶鸣,扭头一看,看见莫小媚背着罗心怡骑着铁甲马军的马匹,领着其他铁甲马冲过来。 原来叶正铜锤火球点燃的草原大火越烧越旺,原先被程本忠狮吼功震晕在地的铁甲马军兵士因为穿着笨重的铁甲,站不起身来,都被大火活活烧死。马匹也被大火吓怕,乱嘶乱跑。莫小媚抱着晕了过去的罗心怡,正一筹莫展,看见有匹铁甲马冲了过来,便把罗心怡背在背上,运用忍术一跃而起,骑到那匹马上。当时乃十月深秋时节,吹着西北风,草原大火便从西北往东南方烧过去,正好便是追着蒙古车队的方向烧来。故此莫小媚骑着马和其他惊马一道跑过来。 莫小媚大呼:“列位,大火要烧来了,都上马吧,保命要紧!”众侠听得莫小媚这话,再望望后面草原上的熊熊大火,都不敢怠慢,纷纷使起轻功,跃上马背。罗子璇不会轻功,好在倪天行会驯马之术,把罗子璇拉上马。看着渐烧渐近的大火,莫小媚又叫道:“马匹背着铁架是累赘,都把马匹上的铁甲卸掉吧!”众侠依言做了,果然马匹奔跑得快了些。 众侠看见那些科尔沁的送嫁车队,没来得及上马的蒙古人和被丢弃的马车都被大火吞噬,场面惨不忍睹。莫小媚惊道:“不知道此时故元传国玉玺和布木布泰如何呢?”莫志旭道:“我说小妹,目前自己脱身要紧,还理他做甚?”莫小媚想想也是,只要传国玉玺没有落入建州金国之手,即便是在大火中被烧坏也无所谓了。渐渐地,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草原火势蔓延得越加快了。 此时,前方又来了三辆大马车,从马车上跳下来几十个铁甲步兵。原来前文提到,努尔哈赤派遣铁甲马步兵前来接应科尔沁的送嫁队伍。因为铁甲马军骑的是马,铁甲步军是十几人乘坐一辆马车,故此迟到了。但是那几十个铁甲步兵下车后看见此情此景,也不多说,各自卸下铁甲跳回马车上,呼喝马车夫快马加鞭。更有甚者嫌马车还不够快,索性自己跳下车发脚狂奔。 莫小媚眼看大火越少越近,便让程本忠喝住众侠道:“都停下来!”众侠虽然慌乱,但都知道莫小媚足智多谋不在郑翠翎之下,便都停下来了。莫小媚道:“我们不能顺风跑,马总是会累的,跑着跑着便会被火势追上了!”莫志旭问道:“小妹你说,不顺风跑难道要我们逆风迎着火势冲过去么?”莫小媚道:“现下风是从西北往东南吹,我们应该往西南方向跑,闯出火势的包围圈!” 众侠一听都觉得有理,于是勒转马便向西南方向策马狂奔。蒙古、女真人看见,立马醒悟,也跟着众侠后面跑来。众侠人手一匹马,但是蒙古人和女真人或者是徒步奔跑,或者是几十人乘坐马车,眼看便要逃不出火圈了。也合当天意,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天边飘来一朵乌云,一声闷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须臾之间,草原上的大火都被瓢泼之雨扑灭。 第9章 大显神威 众侠马快,先跑到一棵大树下避雨,看见一群蒙古、女真人簇拥着一辆大车跟着过来。莫小媚道:“这群鞑子冒死也要护着这辆车,恐怕布木布泰和故元玉玺就在此车之内!”众侠听得,纷纷拔出武器把这群蒙古人和女真人团团围着。突然有一彪形大汉怒吼一声道:“谁个敢来薅虎须找死!?”声如洪钟,说的却是汉话。众侠看此人时,已经剃发易服,一把虎须,右手使一口九耳八环刀,左手拿一个盾牌,盾口白光闪闪,锋利至极。 邓清大叫:“你是谁人,为什么反助鞑子?”那人应道:“大金国镶黄旗备御甄庆。”原来此人便是朱常鸿在金国皇宫遇到的甄达的胞弟。邓清怒道:“背祖忘宗的畜生,敢来死战?”甄庆反骂道:“朱明狗皇帝的鹰犬,和你打都脏了我的刀!”杨顺我也骂道:“嘴巴放干净点,我白莲教未曾吃过明朝皇帝一粒米!反倒是你,相助异族屠杀自己同胞,你也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汉姓!?不怕你甄家祖先半夜找你么?” 莫志旭是个急性子,看见邓清和杨顺我和甄庆斗嘴,十分烦躁,舞起钢爪便向甄庆杀来。甄庆也不废话,挺刀迎敌,两个翻翻滚滚战了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再战了一阵,那甄庆见莫志旭爪法精奇,难于取胜,于是看准个破绽,忽飞出利盾,但见白光闪处,莫志旭左肩早着,捂着肩膀倒下。甄庆回马来刺,这边杨者昌飞身杀出抵住。众侠趁机将莫志旭抢回。 杨甄二人斗得三十合上,杨者昌杨家枪法妙绝天下,试问哪是甄庆所能挡的?杨者昌深得家传绝学,施展开来,真个是予人泰山压顶之压迫。甄庆苦苦招架,杨者昌却是越战越勇。只见杨者昌梨花枪起处,使出罗成的‘五虎断魂枪’,但见枪影漫天,杀气纵横。甄庆虽然勇武,也抵挡不住,刀法渐渐乱了。战有十五余合,杨者昌暴雨梨花枪横荡,只听“当”的一声,甄庆九耳八环刀脱手,飞出十步开外。 杨者昌喝道:“不挡我道,饶你一命!”又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戟刺过来。幸好杨者昌够机敏,翻身避过。此人用一口生硬的汉语喝道:“南蛮子,别说得那么好听!”听口音不像是汉人。杨顺我见此人暗算自己弟弟,便喝骂道:“卑鄙宵小,通名受死!”那大汉道:“大金国铁甲步兵牛录额真,人称‘赛奉先’的托尔格便是我!”邓清笑道:“我们汉人都不齿三姓家奴,你却要赛过他?” 建州女真人上到努尔哈赤,下普通军士都喜读汉人的《三国演义》,托尔格也不例外,也希望自己能像吕布一样勇猛强悍,故此也使一把方天画戟,自称“赛奉先”,但他却只崇拜吕布的武力,却没在意吕布的人品,此时被邓清嘲笑才发现自己这个称号也不甚光彩。当下托尔格也不多说,画戟向杨者昌横扫。杨者昌竖起梨花枪挡架,趁着托尔格收回画戟之时变招进击。 如果托尔格仍然穿着铁甲的话,那他的招式只攻不守,还能和神枪太保打得有来有往。但是先前他也是为了躲避火势,卸下了铁甲,此时便被杨者昌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杨者昌瞅准个破绽,抓住托尔格一个破绽,一招“拨云见日”一枪拨开托尔格的长戟,又一扫过,托尔格大叫一声,胸口早已挂上一条鲜艳夺目的红痕。 杨者昌神枪一摆,喝道:“你们两个,一个身上有伤,一个武器已失,只要不挡我道。我也不为难你二人!”杨者昌一边说,一边往马车上走。托尔格深知按建州女真军法,临阵退缩必遭严惩,故此明知自己不是杨者昌对手,还是挺戟从后面直刺杨者昌脊背。但不知道倪天行何时已经过来了,寒光一闪,托尔格的长戟应声被削为两段。甄庆看见不仅杨者昌,其他众侠也身手了得,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害怕。其他的蒙古、女真人众看见甄达、托尔格这样的高手都败下阵来,哪敢阻拦? 杨者昌走到离马车四五尺之时,停下来,然后向马车抱拳行礼道:“我乃南朝侠客白莲教护法杨者昌,恭祝科尔沁小郡主布木布泰姑娘新婚之喜!我南朝之人本不打算叨扰小姑娘出阁,无奈故元传国玉玺之于我南朝之人乃至关紧要之器物。若小姑娘能交出,我南朝侠客定必不在为难姑娘!”杨者昌说完了,看见车内没动静。 于是杨者昌道:“抱歉,故元传国玉玺关乎我我南朝子民的生死存亡,如果姑娘不答应,那清姑娘恕在下无礼,在下只得强行上车搜查了。”话音刚落,车内突然穿过帘幔刺出已知蛇矛阴阳镋来!幸好杨者昌反应迅敏,急忙向后翻身躲过。杨顺我看见弟弟遇袭,怒声喝道:“哪个鼠辈敢暗箭伤人?”马车里一把打破铜锣的女声回应道:“这厮堂堂七尺男儿,欺负弱小女子难道就很光明正大?” 第10章 曹丽姑 帘幔掀起,一个胖丑的中年妇人手执蛇矛阴阳镋走出来了。这妇人丑得真的是世间少有,四尺高三尺阔,脸好像倒过来的柚子,涂脂抹粉;花生大小的耳朵带着一对大金耳环,眼睛就是两道细细的缝,眼珠子像绿豆般小,大嘴塌鼻梁薄嘴唇,头上插着一对大红花,穿着一身送嫁的喜庆衣服。邓清问道:“你又是何方神圣?”那妇人道:“我乃鬼爪曹骁的亲妹,母熊罴曹丽姑是也!” 邓清一听,拍手笑道:“不错不错,你‘母熊罴’这个绰号真的很符合你的相貌身形!”其实曹丽姑虽然当年和曹骁一同学艺,但和曹骁本领相比多有不及,而且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先前看见杨者昌厉害,故此便自己临时取了个绰号来吓唬人,岂料却被邓清拿来当笑料。曹丽姑指着澄清道:“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你我都是女人,敢在刀剑上比个高低不?”她特意说“都是女人”四个字,因为她也没把握能胜杨者昌,故此用话语逼得杨者昌不好意思动手。 这邓清也是个脾气急躁之人,听得曹丽姑指明自己挑战,也按捺不住心头火气,拔剑上阵。虽然这曹丽姑相貌丑陋,但是那杆蛇矛阴阳镋却是使得神出鬼没,邓清连连遇险。战了十五回合,眼看邓清支持不下去了,莫小媚把罗心怡交给刘莹丹抱着,自己上前喊道:“邓家妹子稍歇,让愚姐和她斗上一斗。”邓清巴不得有人替自己下来,但是奈何曹丽姑一招接着一招,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莫小媚无法,晾衣杆直刺曹丽姑脊背。曹丽姑听得背后风响,回身挡架,便和莫小媚打起来了。邓清趁机脱身。莫小媚武功和体力都比邓清胜一筹,但奈何曹丽姑招猛力大,也就打了二十五回合,也被邓清替了下来。如是者三四回,曹丽姑渐渐力怯了,心想:“她二女想用车轮战之法让我累垮!”于是便开口道:“想用车轮战胜老娘?卑鄙!”一来时间一长,曹丽姑的招式慢了,二来曹丽姑分心说话,左手衣袖居然被邓清长剑割破。 莫小媚道:“我知道我们此举有失公正,但无奈玉玺我们非到手不可,故此请原谅!”曹丽姑吃了亏,突然灵机一动,手一招道:“哥子,你来得正好,这群人欺负你老妹!”邓清一听,又惊又喜:惊者是敌方来了一个八绝之一;喜者是曹骁来了,不知道自己师父师母有没跟着一起来。于是邓清便情不自禁地扭头向后望。曹丽姑看见邓清中计,趁机一蛇矛镋便刺过来。刘莹丹弯弓搭箭,一箭射中曹丽姑的蛇矛尖,连珠第二箭向曹丽姑本人直射过来,曹丽姑闪身退开。 邓清没看见背后有人,又听的金刃碰撞之声,扭头一看,便知道曹丽姑暗算自己了,登时勃然大怒道:“这婆娘好生无礼,小媚姐、丹姐,我们姐妹三人合力擒了这婆娘!”莫小媚和刘莹丹二女都手执兵器上前。此时乌云渐去渐远,雨都停了。曹丽姑一直在雨中应对邓清、莫小媚二女的车轮战,久战没休息,心中真没底能应付三女齐攻。 第11章 惊喜 正是曹丽姑在步步后退之时,忽地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挡在曹丽姑身前,叫道:“曹姑娘,小郡主的马车上不是有个汉人女子么?把她拿出来,不怕这群南朝之人不投鼠忌器!”众侠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邓清定眼一看,顿时又惊又怒,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大仇人李开疆!曹丽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助我?”李开疆道:“我乃扶西额驸义子李开疆是也!快去!”曹丽姑喜道:“李公子此计甚妙!” 曹丽姑看了看李开疆,觉得这个男人虽然丑了点,但好歹在自己危急之时能挺身而出,相当有男子气概,而且还有急智,在危难之际还能相处这么一招让敌方投鼠忌器的妙招。曹丽姑也不敢多想,便急急跑进了马车。众侠虽然和李开疆僵持着,但一来知道此人今非昔比,以一己之力把阮鹤亭打下山崖,二来也的确害怕强行动粗怕敌方伤及那汉人姑娘的性命,便不敢轻举妄动。 须臾,曹丽姑便和另一个侍女一左一右夹着一个汉人姑娘出来。众侠一看,那汉女居然便是黑珍珠徐菲儿! 李开疆接过徐菲儿,把徐菲儿高举过头,喝道:“你们再敢动,这汉人女子便顷刻命丧当场!”黄睿道:“放过那姑娘,都依你!”李开疆道:“识相的便放下兵器!”黄睿依言,首先便把双戟弃之于地。莫小媚叹了口气,也只好丢弃了晾衣杆。邓清恶狠狠地瞪了李开疆一眼,用剑指了指李开疆骂道:“狗贼,拿一女子来要挟我们,你还是男人么?”李开疆阴仄仄道:“兵不厌诈!吾宁斗智不斗勇!”邓青无法,便也弃剑。其他众侠也陆续弃械。 李开疆狂笑道:“先前老子受你们这伙人的气受够了!这次可好,我们便一次过把账算清......”李开疆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右肩肩井穴一麻,右半边身力气全无,举着徐菲儿的右手垂了下来,徐菲儿也应声倒地。众人被这突变吓了一跳,曹丽姑急急上前想把徐菲儿抢回来。莫小媚早在李开疆挟持徐菲儿时便在手中暗扣下几枚手里剑,此时看见事变,便向曹丽姑发射暗器。曹丽姑向后纵身一跳,避过暗器。 此时,众侠也不容错失时机,一发向前。原剑平、程本忠制住李开疆,杨氏兄弟制住托尔格,黎玉遥、莫志旭制住甄庆。曹丽姑挺起蛇矛阴阳镋上前,却被大邪王一刀削断。邓清、莫小媚扶起徐菲儿,发觉此时徐菲儿已经醒了。原来徐菲儿经过这几天布木布泰的悉心照料,身体好了许多,就在方才李开疆举起她的那一刹那便悠悠醒来了。徐菲儿醒来后,看见有一群异族之人高举自己威胁自己的朋友,于是便出手点了李开疆的穴道。 邓清笑着问:“菲儿姐姐为何会被蒙古人救了起来?”莫小媚道:“叙旧之后在叙吧,目前先把故元传国玉玺抢到手!”邓清道:“噢噢,对!”然后对着马车大叫道:“里面的蒙古婆娘听着,你们已经山穷水尽了!乖乖交出故元传国玉玺,保你性命无忧!”邓清呼喊过后,马车帘幔揭开,一金邦命妇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邓清一看,正是哲哲。哲哲道:“你等汉人,占着中原许多国土,尚且不知足,欲侵俺金国建州之地?” 莫小媚笑道:“常言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今我大明乃天下共主,你等金国建州女真人不知天时,逆天而行,要接故蒙元传国玉玺,哪能长久?岂非步蒙元后尘?不如你我妥协,交出蒙元传国玉玺,两家和好,休兵息戈,岂不美哉?”哲哲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识实务者为俊杰也’,方今明室气数已尽,我建洲雄起关外,入主中原指日可待,你等中原侠客不应当逆天而行,早早归降我后金,保证你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莫小媚驳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等习武之人?”哲哲冷笑道:“说得好,难道我们女真人动起兵戈就不是为了天下?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倘若我后金虎狼之师入主中原,统一天下,届时关内关外浑然一体,华夷黎民将会跳出苦海,远离刀兵,我等如斯全是为了天下苍生福祉,何错之有?”倪天行戟指骂道:“荒谬!为了你口中的所谓天下,你们却要残杀天下多少生灵?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哲哲道:“自古秦王扫六合,李唐平定隋末乱世,哪个不是踏着千万人骨成大业的?百姓要想永享太平必先需要有雄才大略的君主扫平天下割据群雄!此方为福泽苍生的大义之道!”邓清道:“我不和你谈论什么苍生大义,你作为一个姑母,却非要把自己十二三岁的小侄女嫁给大他二三十岁的姑父,做出如此肮脏乱伦之事,知羞不知羞?”哲哲却是很冷静,不卑不亢地道:“那是我们女真、蒙古的事情,不像你们汉人那样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第12章 貌娇心雄 此时,罗心怡已交由刚醒过来的徐菲儿照看着了,曹丽姑转由莫小媚和刘莹丹制住。邓清正是没事可做,听得哲哲这般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和哲哲废话,上前伸左手一把拉住哲哲,右手拍拍拍拍,连抽了哲哲四记耳光,甚是清脆响亮。哲哲两边面颊登时肿了起来。众侠没想到邓清会突然对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动粗,呆住了一阵之后轰然叫好。邓清原本只是说不过哲哲便动手出气罢了,却没想到众侠为自己喝彩,便想再动手打哲哲。 此时,听得有人娇斥一声。众侠虽然只有梁复能听得懂蒙古话,但此情此景此种语气,大家都知道这一声娇斥就是想喝止邓清打人。马车帘幔一掀,梁复抬头一看,娇斥之人果然便是布木布泰。梁复便对众侠道:“此少女便是布和之女,哲哲之侄,皇太极的新福晋布木布泰!”此时,布木布泰指着邓清正色道:“放了我姑姑,嫁与姑父是我自身的本意,与姑姑无关!”声音虽然清脆好听,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不怒而威。 梁复翻译了布木布泰的话与邓清听。邓清看见布木布泰刚毅决断的神情,再听了梁复翻译的话后觉得如奉圣旨,无法拒绝,竟真的不自觉地放了哲哲。莫小媚叹了一声气道:“小姑娘你这是何苦呢,你姑父比你大二十多岁,与他也不是相恋,你嫁与他便是亲手毁了自己的终生幸福。奉劝你还是留着清白之躯等待和你年纪相仿的好男儿吧。”梁复翻译了莫小媚的话与布木布泰听。 布木布泰听了后,表情却由方才的强硬坚毅逐渐变得柔情似水,她仰望着天空,喃喃地道:“老虎非常威猛,弄不好还会被它吃掉。可是我们还是那么敬着它,称它为百兽之王!皇太极是大金国的老虎。而我要做驯虎的女人,让他离不开,让他听话,助他建立新朝,入主中原,治理全中国。”众侠想不到眼前这个十二岁,花朵似的小姑娘居然会有如此雄心壮志,如此城府,不禁暗暗吃一惊。 莫小媚却不以为然,她心道:“辅助郎君夺取天下?你以为随便哪个女人都可以做孝慈高皇后做的事么?”莫小媚觉得布木布泰只是小孩子异想天开罢了,也不多作理会,当下便道:“我们也不妨碍小姑娘的好事,只是希望贵方能交出元朝传国玉玺,我方便任从贵方前往沈阳和皇太极完婚。”布木布泰不慌不忙道:“在我的出价队伍里没有你口中的元朝传国玉玺,不信查。” 莫小媚目视罗子璇、倪天行、黄睿、梁复、邓清。五人点了点头,在马车和一众送嫁蒙古、女真人身上搜了个遍,的确都没搜出玉玺,就连哲哲、布木布泰、曹丽姑和侍女的贴身之处邓清也摸遍了。哲哲冷笑道:“我们科尔沁部原本就和大明结盟,就怕你天潮上国瞧不起我们蒙古小部落,故此搬出故元传国玉玺之说,科尔沁根本没元传国玉玺。岂料你堂堂大明居然暗害友邦使臣,杀害了我侄儿察罕!” 邓清道:“察罕不是死于大明人之手,是被他四弟索诺木所害!”哲哲道:“胡说,他二人自小兄弟情重,索诺木岂会谋害亲兄?”梁复道:“是真的,索诺木亲自画押承认了。”哲哲道:“证人政物何在?”莫小媚道:“我国差人把索诺木押送回科尔沁草原路上被河皓玉截劫,证人证物都在河皓玉手上。”哲哲道:“河皓玉是从你大明的解差手中解救索诺木的,要不是她解救,索诺木岂不也会遭到你大明毒手?” 莫小媚道:“好,假设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为何我大明在杀死察罕之后不顺道杀死索诺木,还要把索诺木押解回科尔沁部,让你们的河皓玉郡主有机可乘?”哲哲一时语塞。莫小媚道:“下次有机会见到索诺木,我们三方说个明白,澄清事实,敢不敢?”这着看见对方神色严正,半信半疑地道:“好。”可惜,索诺木却在不久之后已被鲁俊击杀,科尔沁部再也无法知道真相了。 莫志旭道:“小妹,玉玺找不到,这伙蒙古人、女真人、汉奸该如何处置?”究竟众侠如何处置李开疆和布木布泰、哲哲他们呢,且待下会分解了。 第1章 泄愤 上回说到莫志旭问莫小媚如何处置哲哲、布木布泰等人,莫小媚道:“既然你们已经手无寸铁,杀了你们我们是干不出的。但放你们走也是不可能的,天上掉的金元宝岂有不捡之理?”倪天行道:“小妹啊,劫持妇孺非好汉大丈夫所为......”莫小媚道:“话虽如此,但这里有建虏虏酋四子皇太极的大小两个福晋,带着她二人以后金邦攻打大明就投鼠忌器了。” 哲哲一听,冷笑道:“四贝勒的两个福晋丢了,天命大汗不会举倾国之力追寻?你们的马是够了,但是你们要是带上这么多人,不会被金国骑兵追上么?”莫小媚也笑道:“我们只打算带上你姑侄二人罢了,其他人我们也看不上!”莫志旭喜道:“那把其余人统统都杀了?”托尔格、甄庆一听,捣蒜似的猛磕头求饶,曹丽姑、李开疆则沉默不语。邓清嘲笑道:“你们金邦的女真勇士不是视死如归的么?为何此刻却贪生怕死?”托尔格一言不发,只顾磕头。 杨者昌劝说莫小媚道:“小媚姑娘,留着这帮人恐防会给我们留有后患......”莫小媚虽然也知道杨者昌说的是事实,但是毕竟是姑娘心性,难免有些恻隐之心,看见托尔格和甄庆二人磕头连额头都磕出血了,于心不忍。此时倪天行看见莫小媚的神情,便也帮腔道:“他几个既然落败器弃械,我们也断没有杀降之理。我们能打败他们一次,便能打败他们第二次。难道凭着杨护法的枪法害怕他们不成?” 杨者昌听在耳里,心中不喜:“我为大局着想,顾及各位的安全,你却拿话来挤兑我。”便也没说话了。莫志旭道:“那使画戟的和大刀的并那婆娘可以走。”然后指着李开疆道:“这个满面雀斑的丑八怪不可以便宜了他!”邓清叫道:“对,此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倪天行道:“他不是被我们制服的,而是自己大意着了徐姑娘的道儿。此时他并无反抗之力,我们杀他易如反掌。但此时杀他之人行为的卑劣,与他又有何异?” 众侠默不作声。此时李开疆身旁的原剑平突然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老友王太平是一个不会武的老汉,你为何对他狠下毒手?他死后你还侮辱他的遗骸?”说完一口唾沫吐在李开疆脸上。邓清道:“好!我也来!”说完吐了一口唾沫在李开疆的黑脸上骂道:“说,你究竟拐卖了多少孩童,还得他们骨肉分离!”原剑平道:“邓姑娘,你啐了一口,便不可以伤他性命了。”邓清还愤愤不平,照着李开疆脸上踹了一脚。李开疆的脸上登时多了邓清的一个鞋印。 接下来,其余众侠也一一上前对着李开疆泄愤。倪天行、莫志旭啐了李开疆一口,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你为何煽动杭州知府王如永,让他闭门不纳城外逃避倭患的百姓?”杨氏兄弟也上前骂道:“当初你为何参与围剿莲花山白莲教?”然后又往李开疆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李开疆咬牙 默默忍受,一声不发。 众侠一一羞辱完李开疆,稍稍出了心中的恶气,便也点了曹丽姑、托尔格、甄庆三个人的穴道,还留下几个蒙古、女真侍者照看他们。莫小媚心想,李开疆等四人过了一天后穴道会自动解开,这期间那几个侍者照看着他们,便不至于被野兽所害。众侠把原本布木布泰乘坐的马车拆了,把那马牵走。莫小媚心想,这群蒙古女真人手上唯一的一匹马都被牵走了,待他们回到沈阳找努尔哈赤搬救兵,众侠也应该已回到大明境内了吧。 回到徐菲儿身旁,看见罗心怡还没醒来。杨顺我看见仍在昏迷的罗心怡,心如刀割,对众侠道:“诸位,我想把蔽教李堂主的遗骸火化了,带回关内,最好还是带回广东老家。”众侠听得,都赞颂杨教主对待下属有情有义。于是众侠各自跳上原本自己的马上,徐菲儿抱着仍然昏迷的罗心怡上了原本拉布木布泰乘坐的车的马上,邓清挟着布木布泰坐一匹马,莫小媚挟着哲哲坐一匹马,便往方才程本忠和原剑平掩埋李建辉尸体之处返回。 第2章 火葬 路上,黄睿便问徐菲儿为何到辽东来。徐菲儿便把自己到辽东来的因由详详细细说出。原来自从在潭柘寺一别后,徐菲儿在和父兄的交谈中说漏了印有黄网宝藏地图的羊皮在李开疆手中。徐氏父子急问李开疆身在何处。徐菲儿被逼问得紧,便说方才在寺外从慧眉师太和邓清的对话中也只知道李开疆身在关外,至于具体是在关外何处也不得而知。徐氏父子听后便不打算找众侠报仇了,非得出关去寻找李开疆夺那羊皮宝藏地图。 后来徐家三人到了关外,却是漫无目的地乱逛,最后被猛虎袭击,自己晕倒后被科尔沁部的人救了,却不知道现今父兄生死如何。邓清听了后便道:“嗨,菲儿姐姐,就你那父兄的品行,死了也不可惜。”徐菲儿听了后,神色更加低沉。莫小媚瞪了邓清一眼,安慰徐菲儿道:“菲儿姑娘莫要担心,你能被蒙古人救了,说不定你父兄也有人救了呢?”徐菲儿难过道:“但愿如此吧。”想起莫小媚这是在安慰自己,便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道:“谢谢小媚姑娘。” 说着说着,众侠便回到了李健辉的埋尸处。杨氏兄弟和黎玉遥三人下跪向李健辉的坟墓禀道:“兄弟,原本你为国捐躯,我等不应该打扰你长眠,但为了把你带回故土,只好又要把你的遗骸起出来火化,望你的在天之灵保佑我等能成功把你带回故土。”说完拜了三拜,便开始动手挖掘。说来也奇怪,李健辉的遗骸出土之时,罗心怡便悠悠醒来了。看着丈夫的遗骸出土,罗心怡扑上前就是嚎啕大哭。莫小媚、徐菲儿、邓清等都上前柔声安慰罗心怡。 等黄睿、杨氏兄弟捡来了干柴干草,刘莫徐邓四女便把罗心怡拖到一旁去,杨氏兄弟和黎玉遥念着白莲教超度教众的经文,众侠合力点火,火化了李健辉遗骸。罗心怡看着大火逐渐吞噬了丈夫的头发、衣服、面容,伤心欲绝,又哭得晕了过去。火化完毕,杨顺我找来几块布把李健辉的骨灰包裹好,贴身收藏。一切停当,众侠也饿了,别在下午烧过的草原上捡上几只被烧死的野兔充饥。吃完野兔之后,天已全黑,众侠经过一天的拼杀也都累了,搭好帐篷便安寝休息。 睡到半夜,程本忠被一阵叫骂、打斗之声吵醒了。他起来看看,其他众侠还没醒来。原来程本忠是众侠中内功最好的,故此他的耳朵比其他人灵敏很多。此时,程本忠推了推身旁的原剑平,问道:“老原,有没听见有人叫骂打斗?”原剑平被程本忠推醒后,仔细聆听,果然有喊杀之声由远而近。二老正好奇究竟是何人在这附近打斗,只听的隔壁帐篷大邪王也跳起身,叫道:“是不是鞑子杀回来了?” 他这么一叫,其他众侠也都醒来了,各抄兵刃在手。莫小媚点了哲哲和布木布泰两姑侄的穴道,并往其口中各塞一块布,叮嘱徐菲儿看管好这姑侄二人和还在昏迷的罗心怡,便和邓清、刘莹丹到帐篷外看个究竟。到帐篷外一看,众侠有六个人追着两个人由远而近过来。邓清又惊又怒,原来被追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邓清的师父师母山河神仙夫妇,追的六人当中有四个是认识的,却便是先前厮杀过的哈布多、和剑王徐雷、刀王柳高、钩王简永山。 原剑平和程本忠两个是老江湖了,看见追在前面的两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一个是坐在白鹤背上的又矮又瘦发老翁,身上穿着一件破烂道袍,手拿一支铁杖,铁杖一端铸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另一个身穿紫色棉袄,左右肩上分别搭着一只熊掌,中等身材,面上有几缕黑须,右手戴着一手套,手套上的手指处有五六寸长的钢指甲,左手拿着一柄浑铁点钢叉。程本忠叫道:“大家小心,八绝之一的魔鹤宁金风和鬼爪曹骁到了!” 第3章 卓桓投敌 原来先前山河神仙和魔鹤鬼爪缠斗了几昼夜,四人两对斗得势均力敌。但是后来魔鹤和鬼爪来了帮手,山河神仙见不是头便且战且走,在十方寺堡附近的草原寻找众侠。山河神仙没找到众侠,魔鹤鬼爪却又来了曹骁的几个徒弟帮手,幸好不久后却刚好遇上众侠。邓清看见师父师母被追着打,急怒攻心,奋不顾身便冲上前。大邪王看见对方都是男人,恐怕邓清有失,也舞刀上前助战。白莲教三杰看见杀害李健辉的仇人来了,也不多说,双枪双钺并举便也跟着杀了过来。 曹骁看见此处有山河神仙的接应,便喝骂道:“好你个燕猴儿,打不过便把老子引到此处想以多欺少!?”燕仙山看见终于遇到众侠了,底气便足了,反骂道:“臭猎户!原本我们四个两对打得好好的,不是你先认怂找来帮手的么?现下可好,我们双方都有帮手了,捉对厮杀谁怕谁?”曹骁也不示弱道:“厮杀就厮杀,老子没怕过谁!”两个旧气又起,又动手接战;那边白荷茹也和宁金风交手。但毕竟白荷茹是女流之辈,加之宁金风上人下鹤都会攻击,故此邓清便和师母双战宁金风。 哈布多见状,大叫一声:“瓶儿罐儿都有耳朵,听过大金国铁甲马军牛录额真火麒麟哈布多吗?”大邪王一听笑了,叫道:“你不是那个被罗子璇一火铳打得狗吃泥的哈布多么?火麒麟变泥麒麟了吧!?”哈布多性如烈火,有名火麒麟,哪里听倪天行啰嗦,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狼牙棒。倪天行不料对方说打就打,连忙舞刀招架。哈不多的狼牙棒粗重,几棒打过来倪天行非但没能削断,反而被震得双手发麻。那边白莲教三杰也和曹骁的三个徒弟打起来了。 听了哈布多叫了那一声,附近有不少原先走散的女真、蒙古护卫围了上来,但都被刘莹丹的神箭和罗子璇的火铳发落了。众侠正打着,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发疯似的冲了上来。莫小媚定睛一看,居然是罗心怡。原来罗心怡朦胧中听到了哈布多的名字,想起如果不是此人放回力刀暗算,丈夫便不会死,于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跃而起,拿起剑便冲了出来。徐菲儿吃了一惊,却不曾想到罗心怡会突然站起来往外冲,便跟着出来想把罗心怡拖回去。 罗心怡冲了出来后,没理会旁人,看见使狼牙棒的哈布多后,挺剑径直便向哈布多杀去。徐菲儿看见便慌了,正想追上前把罗心怡截回来,却被莫小媚一手拖住,问道:“你二人都出来了,谁看着哲哲姑侄二人?”徐菲儿愣了一下道:“这附近应该没人会把她两个劫走吧?”莫小媚顿足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赶快回去看!”于是原剑平、莫志旭、黄睿、罗子璇便跟着莫小媚、徐菲儿两个赶回去看。 回到哲哲姑侄二人所在的帐篷,众侠果然看见帐篷里空空如也,哲哲姑侄二人不翼而飞!莫小媚急急带着众侠绕过帐篷追去,果然看见有六七个人影在前面奔跑着,当中的一个体形像小山一样胖大。徐菲儿因为觉得是自己过失导致哲哲姑侄二人丢失的,率先便提气直追。众侠也急急跟着追去。前面那群人显然是带着哲哲养尊处优的一对姑侄奔跑,故此被众侠越追越近。 那个像小山一样胖大的人眼看着快要被追上了,大叫一声:“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说完便拎着字母双锤前来阻拦众侠。黄睿一见,此人不是原来娄舞阳的护院卓桓是谁?徐菲儿二话不说,一摆龙王刺便直取卓桓。黄睿听过邓清说先前与韩冰双战卓桓之事,知道这卓桓实力不可小觑, 何况徐菲儿伤病刚愈,武功肯定打折扣的。于是黄睿担心徐菲儿有失,舞起一对短戟便和徐菲儿夹攻卓桓。 那边看见黄徐二人夹击卓桓,还有人继续追来,便又过来两人拦截。莫小媚抬头一看,只见最在最前头的那人金盔金甲,双手各执一把金刀,威风凛凛。莫小媚大叫:“来者何人,敢来偷营劫寨!?”那人用一口生硬的汉语道:“双刀金甲武纳德是也!”莫小媚正想迎敌,莫志旭看见来敌戴盔穿甲,恐怕妹妹吃亏,便挥舞钢爪把武纳德截下来打。莫小媚继续往前追,旁边那人一蛇矛镋刺过来,莫小媚避开定睛一看,原来武纳德旁边还有个曹丽姑。 莫小媚知道论力气和招式,自己万万不是曹丽姑的对手,故此她便使起了忍术,围着曹丽姑跑。曹丽姑身体肥大,被莫小媚扯着鼻子走。莫小媚跑到东她便转到东;莫小媚跑到西她便转到西。原剑平看见莫小媚对付曹丽姑破轻松,但是莫志旭战武纳德却频频遇险,再看看渐行渐远的哲哲姑侄二人,犹豫不决。此时听得莫志旭惨叫一声,原来他左臂被武纳德刺伤了。罗子璇道:“老镖头快去帮魔君,我去追那两姑侄!” 罗子璇向着哲哲姑侄逃跑的方向追去。因为己方方才被武纳德和曹丽姑阻滞了一下,而且罗子璇也不会轻功,故此越追越远。罗子璇便停下来,拿出火铳,朝着当中一人的小腿开火。那人惨叫一声,应声倒地。曹丽姑听到李开疆惨叫,也不管莫小媚了,倒拖蛇矛镋便回去就李开疆。罗子璇还想再开枪,扣动扳机却没反应。原来方才那一枪已经是罗子璇五雷神机里的最后一颗铅弹了。 武纳德一者看见曹丽姑脱离战场败退,二者他经历过与明军的交锋,见识过火铳的厉害,知道自己这身金盔挡不住铅弹,当下一慌,虚晃一刀掉头就跑。卓桓仍然不知死活,死战黄睿、徐菲儿二人。黄睿觉得自己力气已经很大了,却不曾想到卓桓的力气更是大的惊人,自己的短戟和他的子母锤相碰,差点没脱手飞出。故此黄睿不敢和卓桓硬碰硬,徐菲儿更是以自己的敏捷身手在卓桓身旁跳来跳去。 卓桓母锤照着黄睿锤下,黄睿一闪躲过。卓桓的母锤在地面锤出一个大洞。徐菲儿趁势向卓桓冲过来。卓桓子锤向徐菲儿横扫,徐菲儿倒下,但是人的冲劲还在,故此徐菲儿还是躺在地上向卓桓滑过来。卓桓看见徐菲儿滑过来,拔起打入地面的母锤想用母锤锤徐菲儿。黄睿见了,一双短戟揪着拴着母锤的铁链,和卓桓较上了劲。徐菲儿滑到卓桓的脚下,龙王刺直插卓桓的脚板。卓桓吃痛,一脚把徐菲儿踢了出去。 黄睿担心徐菲儿安危,却不料卓桓把母锤向天上一扬,黄睿被那股劲带上半空。卓桓正要下杀手,只听得远处武纳德的呼号之声传来。但是的建州金国以及后来的清朝都是军令如山的,进攻和收兵都得严格听令。方才甄庆和托尔格之所以求饶,乃是希望留得自己活口,好向后来的援兵告知众侠的情况。现下卓桓听得撤退的命令,也不敢久留,拔腿就跑。莫志旭看见,急道:“子璇用火铳打他们啊!”罗子璇道:“铅弹已经用完了。” 黄睿看见卓桓走了,一翻身便落了地,急急便过去看看徐菲儿的伤势,幸好徐菲儿并无大碍,便放下心头大石。徐菲儿问莫小媚:“小媚姑娘,还追不?”莫小媚叹了口气道:“算了,对方有李开疆、曹丽姑、武纳德、卓桓等好手,想把哲哲姑侄二人抢回来是不太可能了。不知道初四哥他们那边的战况如何呢,有没保护好心怡姐姐。走,都会去看看吧。”众侠便都跟着莫小媚折返。 第4章 心怡断臂 到了众侠原本睡的帐篷旁,远处的厮杀之声没了,却听的帐篷内有人声,众侠进内一看,只见山河神仙和倪天行他们都在,躺在众人中间的罗心怡却没了左臂却是伶仃将断,程本忠右臂受伤,燕仙山面色苍白。莫小媚急问原因。杨顺我流着眼泪道:“他夫妇二人一死一伤,都是我这个教主没用啊。”然后杨顺我便说出了罗心怡受伤的原委。 罗心怡冲了出来后不顾死活,怒吼着直奔哈布多。哈不多狼牙棒向罗心怡横扫过来。罗心怡恍若没看见,直取哈布多。大邪王自己对地哈布多的狼牙棒都感到吃力,他深知罗心怡并非哈布多的对手,于是便向哈布多射出了两把小邪王。哈布多身一仰,避过了飞刀,但是狼牙棒也跟着打了个空。徐雷看见哈布多危急,便笑着叫道:“兀那婆娘,你家汉子是老爷我捅死的!” 罗心怡听见,转过身来便又发了疯似的奔向徐雷。哈布多看见,左手又从腰间掏出回力刀甩了出去。刘莹丹此次便早已绰箭在手,看见哈布多甩出回力刀,雕翎箭也早已射出。但是因为此时回力刀已和罗心怡相距较近了,故此刘莹丹也担心自己的雕翎箭会误伤罗心怡,于是便把用箭射中了回力刀的刀把上。回力刀没被雕翎箭射落,只是被改变了下飞行方向。回力刀没有向着罗心怡的天灵盖飞去,而是直奔罗心怡的左臂。 只听得罗心怡“啊”的一声惨叫,众侠一看,只见哈布多的回力刀正中罗心怡左臂,罗心怡倒在血泊之中。程本忠怒不可遏,也顾不上江湖道义,便和倪天行上前夹击哈布多。刘莹丹见自己的神箭还是救不了罗心怡,悲愤填膺,冲上前便想去把罗心怡救回来。那边宁金风正骑着白鹤升空,先前他看见刘莹丹用弓箭射中了哈布多甩出去的回力刀,深知此女厉害,不可让她留在认识,便一把菩提子向刘莹丹打来。 幸好梁复一直知道刘莹丹救人心切,一直跟着刘莹丹,此时看见宁金风要对刘莹丹下毒手,赶忙挥起逍遥扇为刘莹丹挡住暗器。刘莹丹听得声响,抬头一看,看见梁复用铁折扇护着自己。梁复道:“丹姐快把心怡姐姐背回去,我护着你!”刘莹丹感激地点了点头,背起罗心怡便走。把罗心怡背到帐幕中,那把回力刀还插在罗心怡左臂上,刘莹丹也不敢拔出,急急用金疮药给罗心怡包扎止血。梁复顿足道:“可惜范贵妃没同来啊。” 杨者昌看见一天不到,自己白莲教的李氏夫妇一死一伤,也不多说,一枪奔柳高面门刺来,柳高大吃一惊连忙擎兵刃挡驾,谁知杨者昌只是虚晃一招,杨者昌收臂回枪,转到柳高身侧,用枪向上猛刺柳高软肋,柳高措不急防被杨者昌高高挑起,眼见没了气了。那边程本忠也痛恨哈布多两次放暗器害得李健辉和罗心怡一死一伤,也便对哈布多射出袖箭。 哈布多看见自己的暗器又得手了,正是得意之际,突然听得风声,急忙侧身躲避,可是挥舞狼牙棒的右臂还是中了袖箭。倪天行趁着哈布多狼牙棒舞得慢了,看准个机会,逆天宝刀顺着狼牙棒往上削。哈布多看见倪天行的宝刀把自己狼牙棒上的镔铁狼牙逐一削断,再往上削便会把自己的手指都削断了,连忙松手扔了狼牙棒。程本忠看见哈布多自己舍弃了兵刃,便也不客气,挺剑刺来。 哈布多吓得跌坐在地,程本忠正要取哈布多的性命是,突然眼前白影一闪,原来宁金风驱动白鹤冲了过来。宁金风使一条钢杖,杖头有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骷髅的两根尖牙凸出,宁金风便用它刺杀敌人。程本忠躲过宁金风的钢杖,却没料到那白鹤的鹤喙啄过来。程本忠的右臂便被鹤喙啄伤,鲜血直流。邓清一见骂道:“飞禽竟敢伤我师父?”便向白鹤射出袖箭。宁金风也没扭头看,白鹤鹤翅一扇便把邓清的袖箭全打落了。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武纳德的呼号之声。哈布多一听如蒙大赦,拾起自己的狼牙棒便逃。白荷茹、邓清、杨者昌、程本忠、倪天行便向宁金风围过来。宁金风深知自己对地白荷茹师徒二人已经吃力,何况方才见识过杨者昌武力不弱,倪天行宝刀锋利,也无心恋战,白鹤升空而去。那边徐雷、柳高看见自己又一师兄弟身死,也无心恋战,虚晃一招也跳出圈外逃了。众侠也不去追,邓清便急忙为程本忠包扎伤口。 第5章 两强相斗(上) 这一来便就只剩下燕仙山和曹骁两人剧斗。此时曹骁已与燕仙山狠斗了六十余合,忽听得远处传来了武纳德的呼号之声,接着己方众人纷纷败退,却不慌乱,只顾死斗。众侠围了上来,邓清正欲上前帮师父忙,却被白荷茹一把拉住道:“你师父虽然平日里嘻哈调笑,玩世不恭,但他以他的脾性绝不喜欢和敌人对决时有人插手。”曹骁听得白荷茹如此说,心下想道:“今晚想要全身而退,便只好兵行险着了!”于是便突然九股托天叉一掷,闭目待死。 燕仙山一见便愣住了,也不进攻,问道:“曹鬼爪,你何以突然住手不打?”曹骁笑道:“你南朝的所谓侠客以多对少,曹某敌不过,还是趁早投降受死,还能保住不败之名。”燕仙山大怒,斥道:“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以多对少了?目前不只是我一个老鬼和你过招?”曹骁又笑道:“你们虽然眼下不是以多欺少,但如果车轮而上,我曹某人也总会有筋疲力竭之时,到时候诸位侠客便可把曹某人碎尸万段了。”其实曹骁此举乃激将之计,先用话语将了对方一军。 燕仙山给他一激,果然气得非同小可,长剑一挥,怒道:“烦请诸位把兵器都放下!”众侠依言。曹骁仍然笑道:“不可信不可信,南朝诸侠如果反悔,仍可重拾武器向曹某人杀来,曹某仍是束手无策的。”燕仙山气往上冲,道:“然则如何你才肯放心?”曹骁笑道:“好说,请诸位把自己的兵器都削断毁坏吧!”此言一出,从白荷茹到罗子璇,众侠脸上皆有愠色。曹骁看见众侠的表情,心中越加得意。 此时,杨者昌站出来道:“阁下言下之意,是否我中原众侠用不了武器,阁下便可安心与仙翁前辈比武?”曹骁笑着点头道:“然也!”杨者昌也笑道:“有何难哉?”言罢便把自己的梨花枪枪尖对着草地,右手对着枪柄末端一按,整条梨花枪便插进插地中去。众侠看得目瞪口呆。杨顺我更是大声为弟弟喝彩:“昌弟好力气!”杨者昌抬头道:“鬼爪前辈,你看我们的兵器插进土地中,一时间也不能拔出来,如此你可否安心比武?” 曹骁道:“你的长枪是插进地里去了,其他人的兵刃呢?”众侠齐声道:“无妨!”于是,杨者昌便依样画葫芦,把众侠兵器都插进土地里去。燕仙山道:“这下可好,可以安心比武了。你只需胜我燕老猴儿一个便可全身而退。”曹骁听得,便低眉一笑问道:“当真?”燕仙山道:“当然当真!你以为中原侠客会像你这般投靠外族的......”曹骁趁燕仙山话还没说出,出其不意把托天叉在燕仙山面前横扫过来。 燕仙山也不愧为八绝之一,丝毫不慌张,长剑上下翻飞,曹骁暴风骤雨般的钢叉总给震歪。燕仙山连消带打,转守为攻,顷刻间,只见场中一团白光盘空飞舞,燕仙山的长剑就像化了几十把一般,剑影如山里着那团白光,宛如毒龙抢珠,滚来滚去;再过片刻,剑影叉光,融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谁是曹骁谁是燕仙山了! 邓清心中暗暗替师父担心,她低声对白荷茹道:“师娘,师父年纪比那曹骁大,而且经过几天激战,徒儿担心他老人家吃亏......”白荷茹也道:“我也担心,但毕竟已经答应了曹骁只要他胜得你师父便放他走。哎,我就希望老爷爷他别他争强好胜,点到为止,曹骁胜了便让他走好了。你师父年纪虽然比曹骁大,但功力和临敌经验也会比曹骁老到,我们静观其变吧。” 果不其然,曹骁虽以独门叉法,一开首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抢了上风,但燕仙山的功力的确比曹骁要高出一筹,而且对敌经验又丰,知道曹骁的即将之法,故此立刻止怒凝神,潜心化解,三十招之后,便转守为攻,剑剑进逼,曹骁的身形在他的剑影笼罩之下,奇诡的叉法竟然受了牵制,被燕仙山那神出鬼没的长剑,迫得透不过气来!燕仙山以为可以得手,岂知曹骁成竹在胸,虽处下风,却是傲然不惧,每到绝险之处,他都能举重若轻,在间不容发之际忽然避过,也不负八绝之名。 燕仙山也暗暗佩服,长剑越来越紧,看看曹骁已是万难躲避,曹骁忽然钢叉一伸,在他长剑剑身上一点,便借着这一点之力,身子腾空飞起,在半空钢叉一抖,居然还能反击!两人在草原之上奔驰追逐,燕仙山虽占了六成攻势,却是奈何他不得!原来曹骁本就是辽东猎户,自幼在辽东的高山林海中奔驰追踪猎物,轻功之高,并世无两。他深知燕仙山武功比自己稍胜一筹,故此便尽量发挥自己所长,攻敌所短,并不和燕仙山真正较劲,却在腾挪闪展之际,伺隙反击,斗了三百来招, 是不分胜负。 白荷茹道:“曹骁知道正面非老爷爷敌手便用轻功侵扰,老爷爷终究是要吃亏的啊......对了,其实可以用墨家拳谨守门户啊!”这句话原本是白荷茹低声和邓清说的,但是邓清担心师父安危,情急之下便大声对燕仙山喊过去道:“师父用墨家拳紧守门户!”没想到邓清这一喊,便惹来了曹骁的一顿嘲讽:“燕老猴儿,不是说你我单打独斗么,你还要徒弟提醒,羞是不羞?”白荷茹急忙喝止道:“清儿,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师父的脾性!?” 邓清汗颜无地,再看斗场,只见斗场形势又变。燕仙山的长剑东指西划,手上像挽着千斤重物一样,比前缓慢许多,但曹骁的叉法却非但攻不进去,而且好像要脱身也不可能,两人在草原之上,各自封闭门户,一招一式,带守带攻,看得非常清楚,就像两个好友拆招练习一般。可是两人面色都极沉重,连一向嬉笑无忌的燕仙山也紧绸着脸,目不斜视,随着曹骁的钢叉所指,一剑一叉,奋力解拆。 第6章 两强相斗(下) 原来燕仙山见曹骁轻功了得,拼斗了三百多招, 自不能取胜,心中一躁,竟把平生绝学,纯阳内力“一统四海功”施展出来,把这种内力把全身功力移到物体之上,上乘者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燕仙山就是因为练了这种内力而鹤发童颜的。燕仙山把内力运到长剑之上,曹骁钢叉稍近拐身,忽觉如有一股粘力把自己的剑吸着似的,自己用力愈大,燕仙山的粘力也愈大,这一来曹骁奇诡绝伦的叉法无法施展,而且燕仙山的剑势虽似缓慢异常,实际每一剑都是指着自己的穴道要害,只要自己稍微疏忽,对方就立刻可以乘隙而人,所以曹骁只能奋力拆招,同时避免和他较量内力!连逃走也不可能。因为只要自己的叉法一撒,身形一退,防守就要露出弱点,要害穴道,就全在敌人攻击之下了。 程本忠和白荷茹都是修炼内功的大行家,他看见燕仙山的招式便知道燕仙山把内力转移到长剑上,于是便笑着低声对白荷茹道:“虽然贤伉俪和鹤诏对兄弟二人同居八绝,但是显然内功修为燕老仙翁更是比曹鬼爪高出一筹。”白荷茹正想回话,忽见燕仙山手起一剑,当头劈下,曹骁的叉尖旁指,门户大开。众侠大喜过望,邓清更是差点叫出声来。可是还没等邓清叫出声来,只见燕仙山那剑明明可以劈碎曹骁的头颅,却突然一歪,滑过一旁,不知是何道理,心中大惑不解。 这下白荷茹才回程本忠的话道:“曹骁仍不愧是八绝之一。老爷爷方才刚才那一剑虽然可以劈碎曹骁头顶,但曹骁也冒险进招,钢叉指向他胁下的章门要穴,老爷爷若不防救,势必两败俱亡:所以长剑虽然距离曹骁头顶不到五寸,还是不得不稍稍移开,震歪曹骁的钢叉。”交换了这一险招,燕仙山心中也想道:这猎户功力不如我高,我何必和他冒险对攻。慢慢把他困死便成。仍然施用“一统四海功”,把内力运到长剑之上,将曹骁困在丈许方圆之地,攻既不能退亦不得! 围观的众侠也深知目前形势,知道燕仙山能拿下曹骁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他们不知的是,这种内力拚斗,最为伤神,燕仙山自己不由得暗暗心慌,这场大战之后,就算获得全胜,也恐怕要生一场大病。燕仙山用出“一统四海功”,本以为在五十招之内便可得手,哪知拼了一百多招,虽然占得上风,但曹骁却还是可以抵挡。但是曹骁斗了半日,焦急异常,燕仙山用这种打法,让他攻既不能,退亦不得,把心一横,这时为了要在死里逃生,咬了咬牙,也暗运内力。 恰好此时,燕仙山霍地一剑刺来,曹骁突然横叉一封,剑叉相交,火星四溅,曹骁给震得倒退三步,燕仙山也立足不稳,晃了两晃,不由得大吃一惊!曹骁试了一招,精神陡振!原来自己的内功和燕仙山相比也并不如想像之远,顿时叉影飞舞,再也不怕和他的长剑相交,燕仙山大为惊奇,想不到曹骁的内功竟也如此深厚!曹骁突破了燕仙山的胶着战术,叉叉反击,辛辣异常;燕仙山余势未衰,墨家拳紧守门户,长剑扫遍外圈,也尽自遮挡得住。两人各以内力相拚,只见叉影剑光,此来彼往,叮叮当当,战了一个势均力敌。 原来先前山河神仙夫妇在草原上和魔鹤鬼爪纠缠时,多是追逐奔跑。曹骁的轻功必定是四人中第一的,但是因为他师兄宁金风虽然出奇的精瘦,但白鹤也不是体力好的禽鸟,加之山河神仙的仙翁步法也不赖,故此曹骁为了迁就师兄,一直没追上上颌神仙,也就一直没交手的机会,所以此次对打双方都不清楚对方的武功底细,双方都是边打边试探。燕仙山看到自己的胶着战术不灵,便越发着急了,毕竟自己年纪比曹骁大,继续打下去对自己很不利,必须速战速决。想到此处,燕仙山便想用自己的绝招“流星赶月”了。 原来,燕仙山暗藏一样独门暗器“红金套索”,便是一块长四尺宽四尺,刺不穿割不破的金色布幔,一面布满了小铁钩,一面由一根红绳控制。燕仙山把这红金套索抛出去,金色布幔先是会把对手晃得眼花缭乱,等铁钩套住对手,燕仙山便牵着红绳一扯,就能把对手生擒。如果对手避过了红金套索,燕仙山紧跟上去就是一剑,江湖上除了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溪泉道人的师父张松溪外,从未有人破得此招。 燕仙山想定了,便左掌护胸,长剑倒拖,卖了一个破绽,跳出圈子。曹骁以为自己破了燕仙山的胶着战术,燕仙山害怕了,便紧追不舍。燕仙山突然一转身,把手一扬,一团金晃晃的事物,电射飞来。曹骁不愧为八绝之一,早有防备,钢叉一拨,便把红金套索拨开,同时借着这势,身体一番,便双腿着地了。这一下也正中燕仙山下怀,还没等曹骁下来便踏步挺剑,一剑刺来,直指曹骁的心窝! 待到燕仙山的剑尖堪堪插到心窝,曹骁右手握着钢叉,拨开了燕仙山的红金套索,来不及收回来,这时迫于无奈,百忙中无暇考虑,左手沉掌一格,燕仙山一剑插中他的掌心,剑尖一弯,却竟然插不进去!曹骁反应何等快捷,手掌一握,用力一扭,竟把燕仙山的长剑折断了!白荷茹叹了声气道:“居然忘了曹骁之所以号称鬼爪,是因为他右手使钢叉,左手带着一副刀枪不入的手套,而且手套上的每个手指都有长达半尺的钢指甲!” 此时,燕仙山痴痴地看着手中的半截断剑,喃喃自语,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曹骁也深知对方人多势众,如果此时乘胜追击,取燕仙山性命易如反掌,但是如此一来自己也休想或者离开了,当下便攻守道:“燕老猴儿,承让了,虽然你我各为其主,但都是江湖中人,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吧?”燕仙山还是没回答,仍然呆在原地。白荷茹和邓清冲上前护在燕仙山身前。不等燕仙山开口说话,白荷茹道:“我夫妇二人说一不二,你可以走了!” 第7章 再回闾山 众侠虽然不齿鹤爪师兄弟二人甘为异族鹰犬,而且此二人武功高强,留着必成祸患,此时众侠一拥而上,曹骁断无生机。但是一来作为众侠精神领袖的山河神仙一个战败,一个说放曹骁;二来己方的确有言在先,曹骁答应了燕仙山便可放他走,如果言而无信,那己方和鹤爪师兄弟又有何区别?故此众侠虽然都憋着一口气闷闷不乐,也只能任由曹骁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看见曹骁走了,白荷茹转身看丈夫。只见燕仙山还是对着断剑痴痴呆呆的。邓清上前道:“师父,曹骁已经走了。”燕仙山仍然一言不发,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众侠大吃一惊,纷纷上前喊道:“燕老仙翁,没事吧?”“燕老前辈,你怎么了?”只有白荷茹一人深知,燕仙山年纪大了,方才耗了很大内力和曹骁激斗,居然还遭到曹晓的断剑之辱,故此身心皆受到创伤,因而吐血。 白荷茹把此事告知众侠,并说道:“待我用‘胭脂泥尘’功为老爷爷疗伤,各位休慌。”众侠才安下心来。白荷茹对邓清说了句:“待会儿你师父醒了别再提方才和曹骁比武的事啊。”邓清点了点头。白荷茹便扶着燕仙山坐下,运功疗伤。众侠在四周护卫警戒。须臾,燕仙山悠悠醒来,醒来后第一句便问:“我的剑呢?”邓清慌忙把自己的长剑双手捧上前道:“师父,你的剑在这呢,看见你睡着了,弟子一直给你捧着!” 燕仙山看了看剑,又看了一眼邓清,苦笑着说道:“我知道清儿孝心,我再老也总认得自己的剑吧?看来我输与曹骁不是个梦,是真的......”众侠默然,即便是和燕仙山相处了大半辈子的白荷茹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倒是燕仙山自己先开口说道:“回去帐篷那看一下罗心怡姑娘的伤势吧。”众侠都点头道好。邓清急忙扶燕仙山起来,燕仙山却一下推开邓清道:“你师父我还没老到要人扶呢!”邓清赔笑道:“是的是的,徒儿没眼力劲!” 回到帐篷,刘莹丹已经给罗心怡敷上金疮药了,梁复道:“虽然罗姐姐的手臂是断了,但幸好范贵妃的金疮药是珍品,血总算是止住了。”正说间,莫小媚等人也回来了。杨顺我把事情原委告知了莫小媚,莫小媚仰天长叹道:“此次我们大明侠客出关夺取故元传国玉玺,玉玺没抢到却吃了此等大亏,若不是杨护法也击杀了对方两名好手,恐怕我们已成为关外武林的笑柄了。”众侠也无语叹息,皆无睡意,睁眼待天明。 过了两三个时辰,东方发白,众侠上马往西南方向赶路,此次回程因为要照顾罗心怡、燕仙山、程本忠等几个伤病,故此脚程慢了,回到医巫闾山已是十一月中旬了。上得北镇庙,看见范苑萍和于瑞雪二女仍在,原来此二女自分别以来一直留在医巫闾山搜寻阮鹤亭踪迹,却仍然一无所获。范苑萍看见罗心怡、燕仙山、程本忠的伤势,问及缘由。莫小媚便把前程细说,范苑萍摸出赤心丹,让三人服下。一时三刻过后,三人的面色和精神都大为好转。 邓清道:“苑萍姐,你看看心怡姐姐的这手臂还能有救么?”范苑萍走过去看了看,叹气道:“如果当时我尽力一试说不定还可以碰一碰运气,但是看着伤口已经是一个多月了......”还没等范苑萍说完,罗心怡拔出长剑,把伶仃将断的左臂割断!事出突然,众侠阻止不迭。范苑萍急忙为罗心怡上金疮药。邓清顿足道:“该死,我本不应该当着心怡姐姐问的......”罗心怡面色苍白地微笑道:“不关邓家妹妹事,这手臂本就没用,挂着只能碍事。我还觉得疼,夫君已经感觉不了疼痛了......” 第8章 军机大事 众侠在医巫闾山上修整了一个多月,过了年才一路向宁远进发,一路上见锦州、杏山、松山等地的防御工事空空如也,人迹荒芜沿途丢满了粮食、军械、辎重,哀鸿遍野,又见众多盔歪甲散的兵士和衣衫蓬松的百姓都争先恐后地往关内赶哭声载道。莫小媚叹气道:“哎,都是魏忠贤和高第这些阉党祸国殃民的杰作啊......”来到了杏山驿,众侠遇见一个抱婴妇人为了躲避骑马飞驰的军官而摔倒,大邪王也不多说,上前便教训了那军官,却刚好遇见了朱常鸿和郑翠翎。 听完梁复诉说后,朱常鸿向罗心怡并李键辉的骨灰下拜道:“贤伉俪高义,请受小弟一拜。”杨氏兄弟急忙扶住朱常鸿。罗心怡道:“我夫妇二人并整个白莲教都是心系黎民疾苦,无论是反抗朝廷还是反抗异族都是为了保护受苦的苍生,并非为了一家一姓的江山。殿下无需此大礼。”此时倪天行把那骑马的军官押了过来。那军官道:“老子是宁前道麾下游击将军王朴,有重要公务在身,你等刁民竟敢放肆!?” 倪天行道:“你就算是有母务在身也要给那位大嫂下跪道歉!”然后用力把王朴按跪下去。那王朴倒是倔强得很,硬是不跪。白荷茹点了王朴腿脚上的穴道,王朴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身上的一封信却掉落下来,朱常鸿顺手便捡起来。王朴骂道:“妈巴羔子,你使的是什么妖法?”朱常鸿捡起书信,信封一个字没写,正想问王朴是什么信件之时,却听得王朴骂自己师母,便叱道:“小小游击将军竟敢辱骂本王师母!?” 王朴冷笑道:“本王?你是哪门子的王?”邓清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的九王叔,神宗皇帝亲子、光宗皇帝亲弟,夏王殿下!”就在此时从远处过来一位少年将军,向朱常鸿行礼道:“卑职参见夏王殿下!”众侠定睛一看,原来是戚彰宗!莫小媚、莫志旭笑逐颜开,问戚彰宗的来由。戚彰宗道:“袁将军得知最近从锦州、大小凌河等地逃难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故此命我前来保护。”王朴听得戚少正如此说,才敢相信朱常鸿真的是夏王殿下。 朱常鸿和郑翠翎二人却还不知道关外百姓为何涌向关内,邓清便把先前高第接替孙承宗成为辽东经略,弃守关外之地的事说出。郑翠翎皱着眉头道:“兵法有进无退。诸城既已收复,怎可随便撤退?锦州、右屯卫一动摇,宁远、前屯就震惊,山海关也失了保障。这些外卫城池只要派良将守御,一定不会有危险的。”戚彰宗道:“眼下关外只有宁远的袁崇焕将军和前屯的赵率教将军仍然驻守不撤。”朱常鸿道:“建虏没打过来,就要把孙阁老辛苦恢复的国土拱手让人了?” 此时,那王朴却开口道:“不啊,此次末将奔跑的那么急便是要向袁将军通报,建虏率兵二十万之众杀来了!”朱常鸿皱了皱眉头道:“此话当真?”王朴道:“当真,此乃我大明一位在建虏宫中当细作之人获知的!”朱常鸿一听,心念一动:“莫非此细作指的便是老邪王前辈?”想玩禁不住偷眼望了望倪天行。果然大邪王追问道:“此细作是谁?”王朴道:“末将也不得而知,只是先前此人经常向我军发放建虏军中的动向,助我军取得先机!” 莫小媚又问道:“那你是如何取得细作的消息的?”王朴道:“细作会把消息写在纸条上,用信封封好,然后把信封放到医巫闾山上北镇庙神橱中的香炉底下。”众侠听得心中一震:“先前我们便在北镇庙住过一阵子,却没碰见有过人前来。”郑翠翎道:“纸条有带在身不?”王朴道:“已在夏王殿下手中了。”朱常鸿拆开信封,打开信笺来一看,众侠也围上来,只见纸条上来写着:“要地弃守,引来金狗;速去通报,切莫停留!” 倪天行一看,便喊了出来:“这不是我师父的笔迹么!?”朱常鸿先前虽然和邵仪相处了两三个月,但是也没见过邵仪写字,故此不敢肯定,此时却听得大邪王认出是邵仪的笔迹,便相信信中所说的是真实的。但是朱常鸿也不便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作为一个明朝皇子居然曾经身陷建虏皇宫中的是,便问倪天行:“大邪王那么多年没见过老邪王了,你就认得这笔迹确实是老邪王的?”倪天行一拍胸口道:“我便是半夜突然被你叫醒看着信也不会认错,这肯定是我师父的笔迹!” 朱常鸿听了点头道:“先前听说,老邪王曾在浑河一战中护卫戚金老将军,可见老邪王前辈也是忠肝义胆之人。既然大邪王敢肯定此信是老邪王所写,那我们必须尽早赶回宁远通报袁崇焕将军,好让他造作御敌的准备。”众侠都轰然叫好。倪天行对王朴道:“原来你也是情有可原,我这向你赔罪了。”说完向王朴作了个揖。众人看到大邪王爱憎分明且勇于认错,都赞不绝口。 第9章 群英重逢 邓清看见那妇人怀中的婴儿仍然哭个不停,就叹了口气。突然,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这阵笛声时而幽静宁和,时而欢欣轻快,夫人怀中的婴儿渐渐不哭,又睡着了。逃难百姓们的苦难之声也逐渐停息,大家都在静静地听那笛声。邓清心念一动,循着笛声寻去。走着走着,只见前面围着一堆人,邓清推开人群走进去一看,看见逃难百姓围着九个人在欣赏笛声。那九个人不是别个,居然正是许锡毅、段贤、鬼城双侠、紫青双剑和峨嵋派韩冰师姐妹三人! 邓清欣喜异常,高喊了一声:“冰姐姐!”便冲了过去。韩冰听得喊声,望了过来,看见是邓清,也跑了过来。二女兴奋地抱在了一起。邓清道:“听说自从鹿门山一别,各位往北少林走,北少林一役后,乌龙禅师圆寂,羊皮却落在李开疆之手。各位都去追捕李开疆了,怎么又到了此处?”韩冰道:“对的,论武艺,我们每个都不惧那李开疆,但是论狡猾,我们九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他。” 原来当初韩冰等一行九人追踪李开疆,虽然不时会被鬼城双侠巡回踪迹,但到最后总是又被李开疆使诡计甩丢。最后跟到关外辽东,最后一次被李开疆率丢后,韩冰等侠却再也找不到李开疆的踪迹。韩冰等虽然不忿,在关外停留了几个月,哪里还能寻觅得到李开疆及那羊皮的影踪?九人只好悻悻地退回关内,却不想在此处碰到众侠。刚说完,朱常鸿等众侠也跟着邓清过来了。 众侠相见,各俱大喜,互道别来之况,朱常鸿还把白莲教、邪王门等一众侠士引见与许锡毅、韩冰等相识。众侠都意气相投,互道仰慕之情。听完了许锡毅、韩冰等被李开疆甩丢后,朱常鸿不禁仰天长叹:“上天要李开疆这一心术不正之人取得制劲诀,或许非你我人力能违之,只是恐怕世间从此多事了......”郑翠翎道:“既然目前我大明侠客聚首一堂,何不保护百姓,退至仍有大明军兵驻扎的宁远城,然后和袁将军共商退敌之策?” 众侠护送着一众百姓,由戚彰宗夫妇二人带路,往宁远卫城进发。邓清亲热地拖着韩冰的手,一边走一边欣喜道:“先前和冰姐携手,惩治过恶霸和贪官,偷袭过土司,不过还是不够抗敌保民那么酣畅淋漓!去年七八月我们在福建莆田抗倭,那才叫一个痛快!可惜那次冰姐不在。这次可好,能和冰姐一道共抗外敌了!”韩冰也笑着道:“对,为民除害才配称为‘侠’!” 来到宁远城下,朱常鸿向城上守城兵丁大叫:“我乃朝廷派来的夏王,现下有事要见你们主帅袁崇焕将军。”兵丁一听,不敢怠慢,马上报与袁崇焕。袁崇焕早已收到孙承宗来信,信里提及朱常鸿被魏忠贤陷害,自己辞官报侠王及众侠要来辽东阻击科尔沁布和向金邦献上元朝传国玉玺一事,并清楚说明个人容貌。现下听见兵丁来报,马上上城楼一望,众人打扮与孙承宗心中所说分毫不差,又看见戚氏夫妇众侠伴随在朱常鸿左右,便马上带同满桂、朱梅、左辅不等一众大小将官开门迎接。 第10章 气壮山河 袁崇焕让莫小媚安顿一众逃难百姓在城中住下。朱常鸿把皇太极送给自己的金银珠宝分发给百姓。众百姓欢呼收下,称颂侠王仁德。朱常鸿连道“言重”,心中慨叹道:“这些金银珍宝本就是建虏从辽东百姓手中抢夺而来,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但是朱常鸿也不便让众人知道自己一个明朝皇子居然会身陷沈阳金虏皇宫中,故此也不便说出金银珠宝的来历。到了宁远司署,众侠看见申甫和尚、兵部职方司主事孙元化、葡萄牙神父米克尔都在,众人寒暄一番后分宾主坐下。 朱常鸿问道:“早就听说袁将军在关宁之间的功劳,敢问将军家乡何处。”袁崇焕道:“末将乃广东人。”朱常鸿叹道:“谁说南方人不如北方人勇武?”杨顺我、杨者昌道:“将军是广东东莞人,和我兄弟二人是同乡呢!”寒暄过后,朱常鸿问袁崇焕道:“敢问将军,关外军民内迁一事究竟是何缘故?”袁崇焕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新任经略高第的命令。高第,你们想必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戚少正道:“他做过兵部侍郎,又傍上魏忠贤,当上实职的尚书。” 袁崇焕道:“是了,这人不学无术,来关宁到任后全盘放弃了孙承宗大人策略。关于军民内迁一事,说起来真是痛心疾首......”邓清追问:“如何?”袁崇焕道:“他到了宁远,上了城头和末将谈论敌我形势时指着远处黑松林说那是努尔哈赤的八旗兵。”邓清哈哈大笑:“真个是‘草木皆兵’,这个高第够搞笑的了。”朱常鸿却笑不出来,心里道:“把关宁十几万兵马交到这么一个人手中,真是朝廷、百姓的悲哀。” 袁崇焕又道:“我急忙说那是黑松林。高第却说努尔哈赤可以藏兵马于其中。我就说那也是我们的天然屏障。高第说我强词夺理,说我们守城的到里面去干吗,下令要砍掉树林。我就据理力争说百姓还要依靠山林为生。于是高第就要把百姓赶到关内。”朱常鸿叹了一口气,正想和袁崇焕说出建州大军来犯之事时,这时候,家将佘明德进来对袁崇焕道:“将军,斥候来报,建虏虏酋努尔哈赤率金兵二十万攻来,现已渡过辽河,请将军定夺!” 朱常鸿、郑翠翎等众侠并戚彰宗、王朴二将沉吟不语,袁崇焕起来踱步冥想。左辅听了,却急道:“弃城而退是服从主帅命令;守城罢,宁远一城孤军,还不足一万人,怎能挡金虏的倾国之师?”朱梅恨恨道:“高经略误国啊!”蒙古族将领满桂一拍桌子,怒吼道:“朝廷荒唐,主帅荒谬,援军是一定不会有的。我们与鞑子决一死战,顶多战死疆场,落得个千古留名!” 那边邓清,倪天行听了满桂的豪言壮语后,纷纷拔出刀剑:“与鞑子决一死战,赢了扬我大汉威风,输了城亡与亡,也不枉为人一世。”莫志旭举起铁爪:“今天无论生死,也要先杀鞑子三百!”梁复逍遥扇一展:“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袁崇焕皱起眉头想了想,对朱常鸿道:“现大军压境,殿下有何高见?”朱常鸿道:“袁将军乃朝廷命官,宁前大将,宁前兵马都听袁将军调遣,还是由将军定夺。” 袁崇焕道:“殿下乃皇上亲叔,不可有失,请殿下回朝廷禀告皇上,崇焕自当肝脑涂地,效法当年袁应泰大帅,以报国家厚恩!”袁崇焕越说越慷慨激昂。“袁将军。”朱常鸿凛然道:“你我都是大明子民,大汉子孙,皆有抗战守土之责,在这里小王和大家一样,都任凭袁将军调遣。”袁崇焕沉吟:“但是殿下贵为皇叔......”朱常鸿拍了拍袁崇焕肩膀,定眼望着袁崇焕:“正因为我是皇族,倘若我丢下宁远,上我愧对皇上祖宗,下愧对黎民百姓。” 袁崇焕听了后想了想,点点头,释颜道:“既然如此,顶硬上,几大就几大。”袁崇焕这几句是粤语。杨顺我给大家翻译了一次。群侠与众将官齐声高呼:“顶硬上,几大就几大!”袁崇焕马上刺穿自己的手指,用血写了文告,在军校场召集所部将士道:“现下高经略误国,弃城撤军,大明关外只有宁远,前屯为山海关屏障。现下后金十三万大军正杀来宁远,可谓倾国而出,而我军只有万余,实是敌我悬殊,有哪位不愿参战的就可逃回关内,我决不阻拦。” 众将士齐声高呼:“愿与将军同进退,愿与宁远共存亡!誓杀鞑子,保我河山!”呼声回荡,久久不止。袁崇焕慷慨异常,热泪盈眶,推金山,倒玉柱,向全体将士下跪道:“袁某人暂且谢过诸位!”校场数千将士齐齐下跪还礼道:“将军言重,保境安民乃我等职责所在!”场面豪壮。袁崇焕叫来两个军兵,对他们说:“你们两个火速到前屯赵率教将军、山海关杨麒将军处,说是请两位将军如若看见宁远有兵将逃回来,一概抓住斩首。” 郑翠翎心里大吃一惊,同时又很钦佩袁崇焕:吃惊的是山海关有他的上司辽东经略高第镇守,袁崇焕的职权本来只能管到宁远和前屯,山海关总兵杨麒他是管不着的。钦佩的是袁崇焕现在的豪迈气概,要紧关头就不管他甚么上司不上司,职权不职权,几大就几大。袁崇焕道:“末将听闻石宁郡主足智多谋,就请郡主调遣兵马。” 第11章 调兵遣将 郑翠翎道:“不敢不敢,小妹无才,小小计策岂敢调遣关宁将军?若是凭小妹愚笨计策失了宁远要地,小妹却真的担当不起,小妹还是请几位哥哥姐姐帮忙,若袁将军能分几百兵士,小妹就感激不尽了。”袁崇焕道:“小将本来就想把兵马调动大权让给郡主,区区几百军士,何足挂齿,请郡主随意调遣。”郑翠翎布置道:“谢袁将军。先前我大明几次和建虏接战,皆因城中有建虏的细作而最终仗败城亡。烦请菲儿姐姐和城中军兵一道搜查并出去城中建虏的细作。” 徐菲儿接令便去了。郑翠翎又对韩冰道:“我们先礼而后兵,不可失了中原礼节。所以先请冰姐前去下战书,冰姐意下如何?”韩冰笑吟吟道:“到蛮邦下战书,乐意之极,也好让那些鞑子见识一下我们中原儿女的手段。”郑翠翎又道:“再请鬼城双侠,段贤弟,丹姐、梁副都统、黎堂主领二百名兵士前到宁远城前广阔空地处埋下地雷。”牛仲寿、马叔勉、段贤、梁复、刘莹丹、黎玉遥答应去了。 郑翠翎想了想道:“六位前去恐怕挡不住金人,还是麻烦铁笛姐姐前去增援吧。”郭凤娟答应了正要动身,范苑萍过来交给郭凤娟一颗药丸说:“妹妹,这颗赤心丹服下后能让你在半炷香内力大增,希望能助你抗敌吧。”郭凤娟点头谢过,收下便去了。郑翠翎又道:“既然百姓乐意参战,军民分了批次,就不能出事,请大邪王、莫魔君,杨教主巡逻各处,联系策应。”倪天行,莫志旭,杨顺我应声前去。郑翠翎再道:“城门慎防鞑子攻入,得分派武功高强的兄姐帮助守门。采青姐姐和凌枫哥哥,许庄主守东门。” 朱常鸿问道:“翠翎,为何东门守卫如此侧重,而其他各门不派人守护?”郑翠翎笑道:“我自有安排。到时候命令东门守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朱常鸿佩服道:“妙妙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顿了顿,郑翠翎道:“另外还请黄睿表兄带领二百兵士,把百姓屋子前的长条大阶沿石撬起,待打退后金兵马后就按价赔偿与老百姓。”这一下连袁崇焕也觉得愕然,黄睿更是哭笑不得,说道:“师妹,国难当头,你就别耍了,好端端的大街沿石撬起来干嘛,这不是扰民吗?” 郑翠翎道:“我自有妙用。”朱常鸿虽然不知道郑翠翎此举所为何事,但他深知师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便对黄睿说:“翠翎此举肯定有她的道理,表兄你就照办吧。”郑翠翎又对于瑞雪道:“麻烦红尘女侠帮忙造五百个大柜到守城的时候放到每个城段。师姐,你就帮助满桂将军负责点炮吧。”通判金启倧上前禀道:“启禀郡主,臣发明了一样秘密武器,名叫“万人敌”,郡主看可否用来帮助守城?”郑翠翎听了大喜,急忙问道:“谢谢金通判,那武器的样式是怎么样的?” 金启倧呈上图纸给郑翠翎,郑翠翎看了后满心欢喜,就对米克尔道:“麻烦米克尔神父帮金通判制造武器。”米克尔便和金启倧去了。郑翠翎向程本忠,原剑平躬一躬身道:“麻烦原老镖头和程老前辈辅助一下左辅、朱梅两位总兵,不知两位老前辈可否相助。”程本忠,原剑平急忙起来还礼道:“国难当头,辽东告急,凡我大汉子孙,武林侠客者均应帮助守城。郑姑娘若有吩咐,老朽定当竭尽所能是了。” 燕仙山在那边见郑翠翎求原剑平、程本忠,却丝毫不理自己和白荷茹,便嚷道:“小鸟儿,你好看不起老人家,怎么把你师父师母丢一旁了?”郑翠翎笑道:“岂敢岂敢,还得有要事要交托师父师母。梁副都统出城,扮作金兵探马,等候援军旗号来到如此行事。”朱常鸿道:“不是吧,怎么会有援兵,高第他铁定就不会再救宁远的了。”郑翠翎道:“这就要全靠师父师母了。”然后又如此这般地向朱常鸿、燕仙山、白荷茹、李鸾婵四人说了一遍,四人不住点头。 郑翠翎对朱常鸿耳语道:“师兄,看来我们还是负责护卫袁将军好了。”朱常鸿道:“那当然。”此时莫小媚回来道:“逃难百姓过多,还有六七千百姓无处安置,城中已经人满为患了。”郑翠翎闻言转身又问袁崇焕道:“请问袁将军,觉华岛守军驻防如何?”袁崇焕答:“觉华岛乃我军关外的军需、粮草囤扎之地,故此小将派了姚抚民、胡一宁两位将军领着几千广东水师在把守。” 郑翠翎道:“金虏没有水师,小媚觉得把百姓安置到觉华岛应该会安全。百姓的性命大于天,不知道姚胡两位将军可否守得住?一定要再派深谙领兵打仗之道的弟兄去帮忙,烦请戚将军、小媚姐前去帮忙,但宁远兵力吃紧,却不能派兵帮助防守了,二位要小心谨慎!”戚彰宗、莫小倩正待动身,杨者昌站起来道:“郡主,听说觉划岛守军大多是广东水师,我也是广东人,也识些水性,请求到觉华岛帮助防守,为守土御敌献出一分绵力。” 郑翠翎听了高兴道:“难得杨护法有此报国之心,实在是难能可贵,神力太保帮助防御,乃是觉华岛之福,宁远城之福,辽东之福。”杨顺我对杨者昌:“可惜愚兄有要事在身,不能同兄弟前往,万事要小心,要听从姚胡戚三位将军的命令,不可私下造次。”杨者昌点头答应。申甫和尚也起来向郑翠翎打个问讯道:“阿弥陀佛,贫僧到了宁愿数月,凭着《天工开物》研制出战车并训练出车营,正欲于实战一试,但此次守城战车营却无用武之地,不知郡主可否让贫僧带着车营共同收尾觉华岛?” 郑翠翎目视袁崇焕,袁崇焕点头道:“此几月间申甫大师的车营训练得的确不错。”郑翠翎便点头应允,让申甫和尚带着车营与戚彰宗、莫小倩、杨顺我护送下车六七千百姓一同前往觉华岛。范苑萍还是负责给受伤的兵将疗伤。此时,罗欣怡却起来道:“郡主妹子,为何此战没我事了?”郑翠翎看见罗心怡空空如也的左袖,感慨万千,心中一酸,强忍着泪水哽咽道:“难得心怡姐姐又为国效力之心,便请心怡姐姐照顾好城中露宿的百姓吧。” 此时带领兵丁全城搜捕建州女真细作的,正是先前的那位游击将军王朴,徐菲儿便是跟着王朴逐家逐户排查奸细。正走着,看见前方有个汉子,背着一个布袋,看见王朴和徐菲儿二人便往回走,王朴却对那人视而不见。究竟这是个什么人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通虏 上回说到有个人看见王徐二人,转身就走,王朴也不理那人。徐菲儿奇道:“王将军,前面那人为何看见我二人便往回走?”王朴“哼”了一声道:“那人是我那不长进的哥哥,名叫王玉,因为忤逆,被家父逐出家门了。我的名字原本是‘王璞’,‘玉璞’的‘璞’,为了和他撇清关系才更名为‘朴素’的‘朴’。他看见我可能不好意思,所以掉头跑吧。” 徐菲儿心念一动:“却不知道他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追上去便揪住了那王玉的肩膀问:“你布袋里的是何事物,为何看见我们便掉头走?”那王玉便赔笑着说道:“我和那王朴将军不和,不想打照面,故此回避。”徐菲儿道:“布袋里是何物?”此时军兵都追上来了,刀枪都指着王玉喝道:“打开布袋!”王玉何时见过此等阵仗,颤抖着打开布袋,众人看时,却是一块块泥土。 徐菲儿便追问道:“这土是哪里挖来的?挖来何用?”王玉道:“土......是小人从自己庭院中挖出的......听闻官府要守城......故此小人拆毁自家房屋把砖木搬到城墙上用于守城。”徐菲儿诘问道:“砖木何在?只见你用布袋背土,你想官兵用软土来砸攻城的鞑子?带我前去你挖土之处!”王玉不得已,把徐菲儿带到一处有个庭院的人家前。王朴在后面大叫:“菲儿姑娘小心,这是王玉的住处,谨防暗算!” 徐菲儿押着王玉进了庭院,突然听得右后侧有金刃破风之声,便急忙闪避。徐菲儿侧身闪过后,从腰间拔出两把龙王刺迎敌。那人看见一击不中,阴阳蛇矛镋横扫,徐菲儿纵身一跳,跃起半丈高,此时定睛一看,才看清偷袭不是别个,正是曹丽姑!此时徐菲儿也看清楚,王玉家的庭院挖了一个大洞,看着应该是一个地道,加之曹丽姑在他家庭院现身,王玉投敌无疑! 此时曹丽姑看见徐菲儿跳到半空中,无处借力,便一蛇矛镋刺过来。徐菲儿把腿一缩,然后在曹丽姑的蛇矛镋上一点,借力跳得更高,并举起龙王刺向曹丽姑刺来。见状,曹丽姑便横起蛇矛镋去接,徐菲儿龙王刺卡在蛇矛镋的镋柄上,双脚便趁势往曹丽姑的面门踢来。曹丽姑向后一仰,避开徐菲儿踢来的双腿。徐菲儿落地之时,曹丽姑已经后退了七八步远了。这次,徐菲儿没有再跳跃攻击,而是直接挺着龙王刺刺向曹丽姑腰部。 此时曹丽姑也竖起蛇矛镋封住徐菲儿的来路。徐菲儿深知曹丽姑力大,又是长兵器,自己的龙王刺比较短且自己善于跳跃,故此便扬长避短与曹丽姑近身颤斗,绕在曹丽姑身边转来转去,伺机用龙王刺刺曹丽姑。虽然曹丽姑的武艺远胜徐菲儿,但徐菲儿这种打法还是让曹丽姑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几个回合过后,曹丽姑见不是头了,便弃了蛇矛镋,右手抓住徐菲儿左手的手腕。 徐菲儿没想到曹丽姑会用此种打法,一时慌了神,曹丽姑却趁势也抓住了徐菲儿右手的手腕。徐菲儿情急之下,起脚便往曹丽姑的下三路踢过去。曹丽姑双腿一夹,便夹住了徐菲儿的右腿,曹徐二人就此纠缠在一起。此时从王玉家门口飞过来一块飞蝗石,朝着曹丽姑面门打来。曹丽姑急把头一侧,但还是稍慢了一点,石子还是擦伤了曹丽姑的耳垂。曹丽姑知道对方来了帮手,便突然拦腰抱起徐菲儿,往王朴和明军这边猛抛过来。 徐菲儿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幸好后来有人接住。徐菲儿定住了心神,看见接住自己的是笑盈盈的韩冰。徐菲儿急道:“冰妹妹,去追那曹丽姑!”韩冰正想去追时,看见王玉又被抛了过来,但是王玉面色乌黑。韩冰一闪避开,王朴却冲上前痛哭道:“哥!”就想扶起王玉。韩冰道:“不要碰他,他身重苗疆的金蚕蛊毒,已经身亡。你若是粘上了,你也小命难保!”王朴气急败坏地指挥兵丁道:“你们都去追那个婆娘!” 兵丁得令前去追赶曹丽姑,岂料平地一声惊雷般的炸响,王玉庭院中的那个地洞入口已经被炸塌了。王朴无法,追不了曹丽姑也不能报仇,也无法把王玉的尸身带回去复命,只好对着哥哥的尸体痛苦了一番,然后就地掩埋了事。看见王朴收队走人,徐菲儿一边走出庭院一边问韩冰道:“冰妹妹为何至此?”韩冰便把来由说明,并道:“幸好我来得早,不然菲儿姐姐便遭了王氏兄弟的毒手了!”徐菲儿一愣,问道:“冰妹妹此话怎说?” 韩冰道:“你没见方才王朴对着王玉的尸身哭得多厉害么?”徐菲儿道:“虽然王玉已被王父告了忤逆,逐出家门,但血浓于水,至亲身亡哭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韩冰道:“那为何方才菲儿姐姐在独力苦战曹丽姑之时,王朴为何不上前助战?甚至不制住王玉,让曹丽姑对王玉有下手之机?我看要不是有一众兵丁在,耳目众多,王朴早就对菲儿姐姐下毒手了!”徐菲儿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按冰妹妹的说法,王朴早已和他哥一道投敌了,那为何王朴又会把建虏来犯的书信带回来?” 韩冰道:“菲儿姐姐忘了么?那书信是王朴自己不慎掉落的,那时候夏王朱兄弟已经捡起来那封信,王朴何不自己说出来建虏要出兵?至于他为何要把信带回来而不销毁,我猜测是很有可能告知宁远城中的细作,让他们有所准备,便于发难吧!他说他父亲搞王玉忤逆把王玉逐出家门说不定都是为王玉败露被擒作准备罢了。”说着说着,二女已经出了王玉的家了,徐菲儿道:“我回去会把此事告知夏王殿下和袁将军。”韩冰点头道:“好,本该如此。话说菲儿姐姐的轻功是师从何人?” 徐菲儿笑笑道:“我就是跟着我爹和我哥学了点武艺,自己又熟习点水性罢了,没其他武功在身。至于方才冰妹妹看到的,只是我身子较轻,善于跳跃罢了。”韩冰高兴道:“姐姐如此厉害?以后我想和姐姐切磋一下轻功!”徐菲儿听得韩冰口中的“切磋”,便知道其实就是韩冰想教自己轻身功夫了,也高兴地道:“好啊好啊,等冰妹妹送完战书回来,我姐妹二人便一起练轻功!”韩冰道:“好啊,我早去快回哈!” 第2章 来势汹汹 再说郑翠翎当初向各侠客分派任务完毕,众将官与群侠正待行动,徐菲儿回来诉说了先前的经过,袁崇焕和郑翠翎都觉得韩冰说得有理。袁崇焕道:“建虏不知道派了多少细作进宁远城?”郑翠翎想起先前正直的曹文诏,便问袁崇焕道:“将军麾下是否有一位名叫曹文诏的游击将军?”袁崇焕道:“有啊,此人作战勇猛,乃是一员难得的悍将,郡主娘娘如何识得此人?”郑翠翎便把先前认识曹文诏之事说出,并道:“原先小妹知道曹将军之时忠诚正直,原来他还作战勇猛,看来此人才堪大用!” 袁崇焕醒悟道:“郡主的意思是让曹文诏顶替王朴搜捕城中建虏细作?”郑翠翎道:“小妹正是此意,我们还没抓到王朴的狐狸尾巴,暂时只能软禁此人。”袁崇焕点头称是,并传令让曹文诏继续搜捕金邦细作,让王朴在自己身旁听调。此时佘明德又进来报道:“将军,外面朝鲜使者及翻译官韩瑗韩大人前往京城拜见皇上,路过宁远,听说将军要死守宁远,抵挡努尔哈赤的攻势,特地前来拜会。”袁崇焕喜道:“正要用兵之际,便即有贵客临门,真的是好兆头。快请贵客!” 朝鲜使臣见袁崇焕甚是镇定,暗暗感到奇怪。袁崇焕和三数幕僚闲谈,及报金兵攻到。袁崇焕与韩瑗、朝鲜使节乘轿至战楼,朱常鸿、郑翠翎一路骑马护送。五人上了战楼,袁崇焕命人在战楼摆上桌椅,备了美酒、酒杯酒壶,便与韩瑗和朝鲜使节以及朱郑谈古论今,泰然自若,全无忧色。不久,韩冰回来了。郑翠翎把韩冰请上战楼,问韩冰道:“冰姐辛苦了,请坐,后金大军前锋主将是谁呢?”韩冰坐下喝了口茶,喘了几口气说道:“是努尔哈赤八子,金虏四贝勒皇太极。” 郑翠翎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会是他呢?”朱常鸿到:“就是了,本来以为努尔哈赤父子熟读《三国》,以为我们要想诸葛孔明一样想用空城计吓退敌兵,怎知我们反是重兵埋伏城门,欲擒敌首,努贼的贝勒大多上阵冲锋锋,待到他重将进来,咱们落闸关门,陈、郁、许三位一举拿下,要挟努贼退兵,想不到......”郑翠翎反而处之泰然:“我们各为其主,战场上兵戎相见是早晚的事。” 韩冰恨恨道:“那个河皓玉郡主可真是可恶之极。”郑翠翎问道:“冰姐,你怎么跟河皓玉交手了?结果如何?”韩冰道:“那河皓玉硬要把我留住,哼,还想用鹰爪攻插瞎我的眼睛,好在她也硬硬地接了我的太阴神功,叫她也不好受。”话还没说完,段贤、郭凤娟等七人回来复命。郑翠翎对六人说:“各位哥姐,稍歇,待会还得劳烦帮助各位守城。”七人也不敢多歇,段贤、韩冰守南门,鬼城双侠守北门,婵娟二仙守西门。六人各奔其位,不在话下。 再过了不久,忽听得一声大炮,声动天地。朝鲜使节和韩瑗大惊,只吓得低下了头抬不起来。袁崇焕笑道:“贼兵来了!”打开城头敌楼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金兵蔽野而来。城中却声息全无。郑翠翎笑道:“我看现在我们颇有《三国》中诸葛亮与周瑜羽扇纶巾、谈笑用兵的气派。” 朱常鸿答话:“我却觉得袁将军像南朝梁朝大将韦睿临阵时轻袍缓带,乘舆坐椅,手持竹如意指挥军队。”郑翠翎答道:“韦睿身子瘦弱,但战无不胜,敌军畏之如虎,称为‘韦虎’。”朱常鸿道:“袁将军一派大将风范,打起仗来,肯定不让韦睿。” 话说明朝天启五年,明朝廷黑暗,内有宦官魏忠贤当道,排除异己,杀害忠良,朝廷上稍为有点正气的,骨气,良心的臣僚已被阉党摧残已尽。外有辽东经略高第放弃要地,下令将锦州、右屯、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的守兵都撤去了,放弃了粮食十余万石。撤退毫无秩序,军民死亡载道,哭声震野。努尔哈赤乘机于天启六年正月十四日亲率诸贝勒、大将,及魔鹤鬼爪等一众高手统率大军十三万,号称二十万大军远征明朝。兵锋所向,直指山海。十六日至东昌堡。十七日渡辽河。金国大军布满南至海岸,北越广宁的河西旷野。浩浩荡荡,旌旗飘扬,剑戟如林,炮车辘辘,战马如潮,杀气弥天漫地,大军川流不息地向西挺进。 前锋乃是皇太极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领着科尔沁的郡主河皓玉,乌斯藏五钹喇嘛同行。自从当初皇太极在山林中救了郑翠翎,没有一天能忘记她。正在苦想之际,大军突然停止了行进,兵士来报:“禀告四贝勒,前面有一汉人女子挡路要见四贝勒,说是宁远派来下战书的,兄弟们拗她不过,请四贝勒定夺。”皇太极想了想:“宁远派来的汉人女子,可能能从她口中打听的郑姑娘的下落。”想完便道:“前面带路。”于是皇太极由兵士带路,河皓玉陪同下来到大军前面。 第3章 下战书 皇太极来到大军队伍前面,看见一群十来个兵丁瘫倒在地,鬼哭狼嚎地呻吟着,其他兵士也不敢上前搀扶一下。皇太极也深知自己的军士平时是怎样欺侮别族的女子的,定是看见来下战书的汉族女子样子漂亮,想要调戏,却被来使打倒在地不成。果然,对面一抱着长剑的俊俏紫衣女郎说道:“我是来下战书的,但想不到女真人是这样接待来客的。”河皓玉喝道:“大胆,见到金国四贝勒皇太极竟敢如斯无礼!”皇太极手一摆,河皓玉便住口了。 皇太极问道:“贵使既然是来下战书的,那请问战书何在?”韩冰抱拳,笑道:“原来足下就是金国四贝勒皇太极殿下,闻名不如见面,一向听闻金兵乃虎狼之师,今日一见,果然是如狼似虎,看来我大明真的要严阵以待。战书在此,贵军何时来攻宁远城,鄙人等都定当恭候。”韩冰语言中颇有嘲讽之意,皇太极怎会不知,以前严禁军兵烧杀淫掠,但是兵士硬是听命努尔哈赤的,对自己的一套不肯听从,所以军纪难整,以致今天受人嘲讽之辱,本想向韩冰打听一下郑翠翎的近况,正想出口,但是回念一想,堂堂金国贝勒打听一小女子之事,成何体统。 正在此时,韩冰把战书飞掷过来,来势极猛,皇太极不敢接。河皓玉看准战书来势,只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对准战书一夹,正好夹在信封封皮上,然后递给皇太极。这样一来,韩冰、河皓玉都知道对方武功不低。皇太极接信在手,对韩冰道:“我们金国这次带了二十万大军来攻,宁远非破不可。守城官如投降,我们一定大加优待,荣华富贵。”韩冰微微一笑,说道:“多谢贝勒了,我们乃堂堂炎黄子孙,岂有叛国投敌之理?这战书最好还是你们大汗亲手拆看。没其他事情,小女子就此告辞,来日战场上见。” 韩冰说完转身要走。皇太极正想开口,河皓玉抢先说:“朋友,先别忙走,你以为金国大军是什么,你说来就来,要走就走。你对四贝勒大不敬,礼也不赔就想走了?”说完右手如闪电般快速搭在韩冰右肩上。韩冰右肩一侧,使起擒拿手,反手来扣河皓玉手腕上的脉门。河皓玉手疾眼快,举剑来挡,同时本来搭在韩冰肩上的右手成爪状,运用鹰爪功,食中二指直插韩冰眼珠。韩冰闪身避开,冷笑道:“真的是好鹰爪,怎么样,等不及战场较量,现在就想切磋一下吗,小女子乐意奉陪。”说完摆起架势。 河皓玉一听见“好鹰爪”,就知道是一语相关,心想:“这贼婆娘真会骂人!”想到这里,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多说,舞起双爪就向韩冰扑过来,势如疯虎。韩冰见来势凶猛,又知道河皓玉鹰爪功厉害,使起峨眉派武学金顶绵掌来化解河皓玉的攻势。众旗兵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两个同是女子,用的武功却一刚一柔。韩冰见久久不能取胜,不知道宁远城那边郑翠翎是否还有令要自己接,不禁心急,一边打一边暗暗运起太阴神功,把寒气全逼在双手,看准河皓玉腰肋处的破绽,一记冰凌神掌就拍下去。 河皓玉突然觉得腰间有一股气流压到,知道厉害,急急一掌拍出,以掌对掌。但是河皓玉修炼的武功侧重外家拳脚与剑法等功夫,所以她的剑法可以与阮鹤亭比肩,却就是内功不高,内力就逊韩冰一筹。这样硬硬地接了韩冰一掌,怎有不吃亏的道理。当下河皓玉不由自主倒退三步,胸口血气涌动,冷得全身打颤。河皓玉知道自己对了这一掌后,血气不顺畅,马上坐在地上,打坐调匀内息。 在一旁看的旗兵议论纷纷:“怎么这次河皓玉郡主被人打得坐在地上起不来?”“算了吧,强中自有强中手,你没听说过吗?”“禁声,河皓玉郡主听到你们胡说,待会起来,看找不找你们算帐?”河皓玉平时在兵丁面前作威作福,神气十足,这次当着这么多兵丁面前吃亏,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内息稍为顺畅后,马上拔剑在手,挺剑刺向韩冰。韩冰见刚才河皓玉受伤,自己没有上去伤她,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河皓玉稍为恢复了点就来跟自己拼命,心内也火了,举剑相迎。 河皓玉不等招使老,马上变招,横剑向韩冰右肩削去。韩冰见河皓玉剑招变化之快,自己多有不及,情知自己的剑法与河皓玉相差甚远,再打下去自己肯定不敌,于是避开了河皓玉一剑后,飞身上树,“哼哼”笑了两声道:“中原有‘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原来关外的鞑子却不知道这规矩,刚收到战书便要跟使者动起刀剑,今天小女子真的是大开眼界了!”韩冰知道自己在剑招上不敌河皓玉,就想在言语上拿回点彩头。河皓玉大怒,跃身而起便要上树追韩冰。 韩冰指着河皓玉喝道:“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不是怕了你,只是想在战场上见真章,在这里就算是赢了你也没什么人知道。”说完手一扬,一块飞蝗石就向河皓玉打来,河皓玉侧身避过,但是跃势就减弱了,只好翻身落地。等到抬头再看时,韩冰早已不知所踪,树林间只有韩冰的哈哈笑声回荡。皇太极见河皓玉拦不住韩冰,伤了十几个军士不算,还被人数落一番,心中极为不快,命令五钹喇嘛前面开路,免得闲人捣乱,再失军威。 第4章 五钹喇嘛 五钹喇嘛接了命令,来到大军前领军前行,将到宁远城,但见宁远城前广阔空地上,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头带牛角的怪人,一个长面高个子,一个手持弓箭的少妇,一个手摇铁折扇的俊后生,领着二百明兵在弯身劳作。梁复看见了五个喇嘛带着数十金兵到来,心中喊苦:“怎么鞑子来得这么快?”金钹喇嘛见状大喝:“兀那明狗,还在那里不知高低地瞎干什么,大军到来,快快投降,饶你不死!” 牛仲寿叫道:“五位弟妹与愚兄掩护明军弟兄先行,跟这几个秃驴拼了!”那二百多个明兵听见,呐喊一声,往宁远城中便撤。五钹喇嘛呼啸一声,便捉对上次和五侠厮杀。牛仲寿截住金钹喇嘛,马叔勉缠着银钹喇嘛,黎玉遥与铜钹喇嘛相斗,梁复和铁钹喇嘛死战。那几十金兵便绕过五人前去追赶明军。段贤、刘莹丹见状,不等锡钹喇嘛近身纠缠,近的便段贤指戳,远的便刘莹丹箭射,登时了帐了几个金兵。 锡钹喇嘛看见刘莹丹的箭法,想起当时被此女破了五行阵,便大喝一声:“各位师兄弟,布阵,不要让那使箭的婆娘施展开来!”四个喇嘛同时丢开对手,跳出圈外,把六侠围在垓心。六侠也脊背对着脊背围成小圈,看着五个番僧的举动。只见这五个喇嘛各自跳到相应方位:铅钹跳到东方甲乙木位,铜钹跳到南方丙丁火位,银钹跳到西方庚辛金位,铁钹跳到北方壬癸水位,独自留金钹在中央戊已土位与六侠相斗。 虽然鬼城双侠都金银二钹是占了上风,黎玉遥和铜钹战平,梁复斗不过铁钹,但是如果无钹喇嘛摆出五行阵对付六侠,六侠确实应付不过来的。刘莹丹虽然箭法百发百中,但是苦于被五个番僧围困着施展不开。那几十个金兵看见六侠被五钹喇嘛困住了,都才敢去追击明军。六侠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苦于被五钹喇嘛所困,自顾不暇,也没办法,故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兵去追赶明军。 眼看金兵就快要追上明军了,郭凤娟赶到。郭凤娟见状大叫:“兄弟们捂住耳朵!”先前众军兵就听戚氏夫妇说过江湖中事,知道峨嵋派有位铁笛仙子郭凤娟一曲地藏音颂勾魂夺魄,此时看见这位妙龄少女腰间插着一根铁笛,顿时明白了,便都从衣角撕下一块布塞住耳朵。郭凤娟看到张牙舞爪冲前来的金兵,不慌不忙,拔出铁笛便吹奏起来。金兵也听不懂汉语,不知道郭凤娟的话何意,故此也没塞耳朵,于是冲在最前面的金兵首当其冲,浑身酸软无力,倒地不起。明军上前便一顿砍杀。 后面的金兵看情势不妙,掉头夺路便跑。明军作势追了一阵便返回了。郭凤娟截住领头的总旗问道:“总旗大人,请问和你们一道出去的六位侠客呢?”总旗往前路一指道:“在前方被五个番僧围着厮杀。”郭凤娟一听,情知不妙,别过一众军兵便急急赶前去。还没看见人,远远便听得喊杀和冰刃碰撞之声,郭凤娟赶前去一看,果然看见五个喇嘛围着六侠在厮杀。郭凤娟心想:“此五个番僧能把六位困住,可见功力不容小觑!”于是便服下了赤心丹。 此时六侠苦战正酣,鬼城双侠靠着一身好轻功闪展腾挪,黎玉遥和段贤镛兵刃挡架袭来的飞钹,此四人尚能接应得来;梁复武艺尚浅、刘莹丹疏于近战,故此此二人频频遇险。就在双方十一人正在鏖战之际,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十一人已经以死相拼厮杀已久,精辟礼卷了,此时听得这阵悠扬的笛声,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刘莹丹、梁复两个内力最浅的人先行倒下昏睡过去,但是五钹喇嘛的飞钹也越来越慢了。 再过了一阵,段贤、黎玉遥也支持不住了,虽然没有倒地,但也坐在地上死抗睡意。五个喇嘛虽然没坐下来,但也停下手来,挣扎着仍然站着。鬼城双侠内力深厚,但也气喘吁吁了。此时笛声停了下来,郭凤娟冲出来道:“各位快走!”鬼城双侠一看,大喜过望。于是牛仲寿左手扶着黎玉遥、右手扶着段贤,马叔勉背起梁复,郭凤娟背起刘莹丹,七侠便退往宁远城。五个喇嘛看见七侠撤退,正想来追,被刘莹丹一箭射中金钹喇嘛的肩膀。若不是刘莹丹半睡半醒,这一箭肯定要了金钹小命。 第5章 恼羞成怒 再说皇太极,接到了韩冰送过来的战书后,不敢怠慢,马上命人飞马把战书传与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原本是明将李成梁手下的武官,通晓汉语,当下他拆开信一看,信上说:“大明按察使、宁远守将袁崇焕顿首,拜至金国大汗努尔哈赤麾下:金国原为大明属地,尔等不知天高地厚,兴兵叛我天朝,强占我大明城池,杀伤我大明子民,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宁锦乃尔弃之地,天朝在此重建恢复,岂有弃城而退之理?今大汗兴兵十三万号二十万,滥竽充数,小子自当誓死奉陪,致死方休,城亡与亡。” 努尔哈赤读完战书勃然大怒,把战书揉成一团,问金国众将:“你们说这个宁远城几天可破?”皇太极没作声。莽古尔泰回答道:“这个城池还不如锦州大,他们能抵抗几时?”阿敏说:“可惜宁远城只是大明的一个边陲小镇,即使破了城也没什么油水可捞。”努尔哈赤问道:“皇太极,你说呢?”皇太极远远地望着宁远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就要看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人了......” 努尔哈赤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话!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猜灯谜,守城的不就是那个袁崇焕吗?”“袁崇焕来辽东三年多,他做了许多事,使山海关一带比几年前巩固多了。他不墨守成规,不顾上司掣肘,是个难对付的人,可不知他临阵怎么样?”皇太极的话虽然使努尔哈赤有点扫兴,但是一时之间努尔哈赤无法反驳他。 就在这时,兵士来报:“报,前面五位科尔沁国师开路,遇到七个怪人和二百明兵,双方接战,伤亡了二三十个弟兄。”努尔哈赤大吃一惊,忙问:“对方伤亡如何?”兵士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报道:“没有。”努尔哈赤奇道:“没有?怎么可能!”兵士道:“那七个怪人武功高强,他们掩护明兵撤退入城,和五位国师打个平手,还伤了我们二三十个弟兄。” 每次金明交锋,伤亡总是明多金少,这次金国伤亡二三十人而明兵无一人伤亡,可真是奇耻大辱。皇太极叹气道:“中原真的是能人众多!”“传令下去,攻城!”努尔哈赤怒不可遏,即刻传令攻城。努尔哈赤命令代善带兵绕过宁远,在城南五里处切断了通向山海关的大路,命令皇太极从东门正面攻打。成千成万的旗兵用生牛皮覆盖战车,称为“铁裹车”,下伏兵士,冲到宁远城下,抡起斧头,挥动铁锥凿向城墙脚,声音有如雷鸣一般。 突然之间,城头伏兵齐起,举起千千万万火把。明军从城头的每一个石堞间推出一个又长又大的木柜。这些大木柜一半在堞内,一半探出城外,大柜中伏有甲士,俯身射箭投石,投完了便将大本柜拉回来,再装矢石出去投掷,旗兵的箭矢射在这些大木柜上,但就是伤不了柜中的甲士,大本柜被拉回来,城上明军顺便拔下旗兵射在木柜上的羽箭,留为己用。矢石虽然如雨般投下城去,但是因为金国军的铁裹车以牛皮覆盖,箭射不穿,石打不破,车内的旗兵毫发无损,丝毫没能阻止金国军凿城。 皇太极再令铁锤老祖卓桓,牛录额真简永山带领号称“铁头子”的铁甲军逼近城门,这些“铁头子”身披两重铁甲,刀枪剑矢都伤不得。又命令铁甲骑兵牛录额真火麒麟哈布多、铁甲步兵牛录额真赛温侯托尔格、汉军镶黄旗备御甄庆带同陈满昌、徐雷、李林三个牛录额真师兄弟另一队铁甲军推着有轮子的云梯攻城。 卓桓见城门大开,便带着铁甲军就要攻进去。简永山见了,一把拉住他:“卓铁锤,小心有埋伏。”卓桓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四贝勒打听得宁远城内兵少,这一下,莫不是袁崇焕学着诸葛孔明的空城计,故意打开城门,唬一下我们而已,我们这次大军二十万,打头阵的又是我们最精锐的铁甲军,我们可不能当司马懿。简兄没胆量,那就请回吧,我独自一人足以杀入宁远城立功。”说完提起子母锤就往城门冲。简永山恐怕哈布多有失,紧跟其后。 第6章 攻城 就在卓桓和简永山以及十几个铁甲军冲进城门洞口时。城头军民突然间点燃大炮,炮声隆隆,惊天动地,炮弹飞到远处金兵营垒爆炸,使得金兵营中不能派兵直接支援攻城的金兵。袁崇焕令旗一挥,城头上火箭齐发,又抛掷药罐雷石,放火烧金国的铁裹车。铁裹车由于用木头和牛皮制成的,着火就烈烈地燃烧起来,刹那间,一辆辆铁裹车变成一个个火球,那些凿城的军士想逃也逃不出来,活活地被火烧死。 攻城的铁甲军身上一粘有药罐里的火药,再被火箭射中,当场变作火人一个。这些铁甲军虽然刀枪不入,但如何抵挡得住无情火烧,登时烧死百多铁甲军。甄庆看到自己带的军士一个个烧死,心急如焚,一不小心,身上也粘了火药,马上全身着火,甄庆大骇,趴到地上来回滚动,旗兵见主将着火,急急过来帮忙扑灭。几经辛苦,才扑灭了甄庆身上的火。这时甄庆也委顿不堪,由军士抬回中军帐。 这样一来,卓桓、简永山带领的那十几名铁甲军顿时孤立无援。城门洞里立刻冲出百多名明军兵士,当先一人手挺一柄泛紫长剑,厉声高喝:“鞑子还不投降,更待何时?”正是玉树临风郁凌枫。卓桓更不答话,一招“六丁开山”,使起蛮力,铁锤带着呼呼风声甩过来。郁凌枫见来势凶猛,不敢抵挡,侧身避开。陈采青见卓桓凶猛,恐丈夫有失,挺剑助战。简永山见了大喝:“以二敌一,岂是好汉所为?”陈采青道:“我原本就是一个妇人罢了,谈何好汉?” 简永山也不想和陈采青废话,持刀便想加入战团,忽然听得脑后风响,知道后面有人来袭,侧身避过。扭头一看,见一士申模样的中年人手舞一柄绿竹柄的弯刀杀来。简永山怒喝:“好贼子,竟然背后袭人,知羞不知?”许锡毅冷笑道:“与汉奸交战用不着礼仪道德。你本为汉人,竟剃发留辫,助鞑靼攻打母国,今天竹林隐侠非除你不可,看刀!”又一刀劈来。简永山知此人刀法沉稳,是一劲敌,便定神应战。 守城门的百多名明兵一拥而上,刀枪斧戟齐加。但铁甲军身披重铁甲,一时奈何不得。陈采青边打边叫:“弟兄们,放火箭。”明军兵士齐齐退下,后面拥出一排弓箭手,弯弓搭箭,万箭齐发。铁甲军个个身中火箭,浑身着火,奔走嚎哭。城门口烟腾火炽,顿成地狱,目不忍睹,耳不忍闻。陈郁二人虽然手持宝剑,但是卓桓力大,锤锤带风,紫电青霜根本不敢与铁锤碰撞,是以二人也占不得便宜。那边厢许锡毅、简永山二人斗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陈采青见久久不能取胜,心下着急,怕还不关城门误了大事,于是又大叫:“弟兄们,关门打狗!”十名明兵一起用力,城门一点点关闭。卓桓原先铁甲军尽数被歼,心下已慌,现下又见关城门,大吼一声,铁锤一招“横扫千军”,陈郁二人不敢逼近。卓桓大锤一送,卡住城门,城门关闭不得。卓桓大叫:“柳兄快走!”陈郁二人提剑追上前。卓桓小锤又锤过来。郁凌枫见是小锤,让过锤锋,紫电剑向上一撩,扣着铁锤的铁链登时被削断。 卓桓见状大骇,也顾不得简永山,自己抱着大锤,身子一滚,滚出城门。简永山见铁甲军被歼,已经胆怯,刀已乱了章法。现下又见卓桓逃离,陈郁二把宝剑加了进来,刀法再高也无心抵敌。刀被郁凌枫紫电剑削断,肩膀挨了许锡毅一刀,陈采青再一剑直插胸口,了结性命。城内再架起西洋大炮十一门,在城头轮流轰击,每一炮打出去,破坏杀伤及于数里。大炮点燃了段贤等早已埋下的地雷爆发,宁远城前的广阔空地上立时土石飞扬,无数金兵和马匹被震上半空。 第7章 袁崇焕受伤 喊杀连天,仗打了半天,就有上千金兵死在宁远城下。兵士急急到中军帐向努尔哈赤禀告军情,前线归来的旗兵把甄庆抬回来。努尔哈赤听得如此军情,再看看甄庆的伤势,立刻拍案而起,气得胡子也吹起来,瞪大眼睛怒道:“如果这样退走,如何对得起这些受伤阵亡的弟兄,无论如何都要攻下宁远城!”金兵奋勇迫近,推了铁裹车猛撞城墙,声音轰隆轰隆,势道惊人,撞击了很久,城墙撞破的地方很多。 金兵再用像云梯那样的裹铁高车来撞击城墙高处,随后又把裹铁车推到城墙边,上面用木板遮住,以挡城头投下的矢石,车里藏了兵士,用铁锹挖掘城墙墙脚。金兵攻进了城墙下的死角,大炮已打他们不着。邓清大叫道:“不好啦,鞑子攻到城墙边,大炮打他们不着!”在这危急之时,郑翠翎命令:“黄表兄,快抛掷沿石!”黄睿听得命令,便和二百明兵把大阶沿石从城上投下去。阶石十分沉重,铁车上的木板挡不住,压死了不少金兵。很多铁甲军连人带甲被压作肉泥。黄睿心中佩服:“原来沿石是这般用处。” 这时,黄睿正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金国军官带着大批旗兵攻城,便亲自双手捧起一块沿石,瞄准那军官就扔下去。那锦衣军官正是投降金国官封牛录额真的徐雷,正带领着金兵攻城,忽然一块大阶沿石劈头压到,那块沿石足有五百斤重,黄睿又臂力过人,徐雷避无可避,被沿石打得脑浆迸裂,死在宁远城根。裹铁高车带着云梯攻打城头,旗兵从云梯爬上城头。守城明兵奋勇杀敌,有些待到旗兵爬上城头来就、手起刀落,照头劈下,掉下来的金国军士不是脑袋中分就是身首异处;有些搬起滚木雷石就向下扔,正在向上爬的旗兵被滚木雷石压中,又滚下城去;更有的明兵待到旗兵爬到一半就把云梯推开,一云梯的旗兵跌落城去,非死即伤。 朱常鸿、郑翠翎、袁崇焕正在指挥明兵作战,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从裹铁高车跳上城头来,来者身穿紫色猎户装,正是金国二国师鬼爪曹骁。朱常鸿拔剑在手,大喝一声:“保护袁将军和朝鲜使者。”几个袁崇焕的卫兵冲上前要拦截曹骁,被曹骁一爪一个,了结性命。朱郑二人正想挺剑迎战时,看见曹骁突然转身左爪一兜接住了几枚铜钱,转身反手向袁崇焕这边掷来。朱常鸿手疾眼快,忙抽剑望铜钱一斩。只听得“铿”的一声,铜钱全被劈成两半,掉到地上。 曹骁身后,原剑平挺剑攻到。郑翠翎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嗨,这位老前辈武功非凡,可是就是不听军令,这和乌合之众有什么两样?”原剑平虽说是武艺不俗,却也比不过曹骁厉害,斗了三十余合,剑法渐渐散乱,败退下去。那狮面剑客程本忠见原剑平不是对手,心道:“这贼子厉害,待我放暗器助之!”想罢便手一扬,几支袖箭望曹骁要害处射去。曹骁眼明耳聪,早已听得弓弦响声,待袖箭飞来,早已纵身躲避。反手一捞,又捞住袖箭。 曹骁手一扬,袖箭一起飞向袁崇焕。郑翠翎见是几支袖箭,也不及多想,于是就顺手一扬,打出几支翠羽飞镖。哪知程本忠这一手袖箭箭多,翠羽镖只打下三支,还有两支袖箭,打在袁崇焕右胸。郑翠翎急忙扶住袁崇焕道:“袁将军,还是下城楼疗伤修养吧。”袁崇焕凛然道:“我受国家之大恩,应当以死报国,岂有受伤退缩之理,如果将士个个都受伤退下,宁远城谁来守?”曹骁见杀不了袁崇焕,大怒,提气直奔袁崇焕。 原、程二老见曹骁伤了袁崇焕,恨不得一口水吞了曹骁,挺剑齐攻。此时金国兵将大举攻城,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曹骁更是大挺威风,便挺猎叉直斗程本忠、原剑平。二老一齐大喝道:“汉奸到此,还不投降受缚!”曹骁也无言回答,挺着猎叉直打过来。程本忠急用剑爪架住,原剑平已一剑刺入。曹骁不慌不忙,轮转猎叉来,敌住了原剑平。程本忠又一剑刺进,曹骁托地跃出圈子,展开了猎叉,重复杀进来。程本忠、原剑平一齐迎敌,三人盘旋,大斗六十余合,不分胜负。 朱常鸿、郑翠翎唤来范苑萍医疗袁崇焕,看那程本忠、原剑平力战曹骁,杀气飞腾,神威酣畅。曹骁舍死忘生,兀自转战不退。曹骁已与程本忠、原剑平力战到一百三十余合,瞧得金国兵将被渐渐打退,却不慌乱,只顾死斗。程本忠心焦,想道:“只好诱他一诱。”便展开剑爪,门户大开。曹骁如何不识得,便将计就计,一钢叉刺进来,原想他一剑劈下,便闪过去刺他背后。程本忠却故意不劈,托地翻身退回数丈。原剑平眼明手快,手腕一转,一剑觑准曹骁左肩砍来。曹骁刺个空,急忙掉转钢叉来,扫转左三路,却好将原剑平的剑架住。程本忠、原剑平立意要杀敌建功,力战不舍,曹骁此时也拚出了性命,三人不住的恶斗。 第8章 城墙崩塌 攻城时候经历很久,城基被金兵挖成了一个个凹龛,金兵躲在城墙洞内向里挖掘,城上再投大石下去,就打不到了。这时宁远四周十余里的城墙墙脚已被挖得千孔百疮,眼看城破在即,满城百姓惊惶得很,都抱怨道:“袁爷为了他自己一人,害死了我们满城百姓。”托尔格、陈满昌、李林带着金兵首先突入缺口,却被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为首一人手持逆天宝刀,摆开架势,大喝:“鞑子汉奸止步,浙东大邪王在此!”左有莫志旭,右有杨顺我。 托尔格仇人见面,更不打话,挺戟直取倪天行。倪天行宝刀一摆,一招拨草寻蛇,一刀横削戟杆。托尔格一见,想起当初削戟之辱,便喝道:“大邪王,且住,你那是宝刀,凭宝刀胜我,算什么英雄好汉?”大邪王呵呵大笑,“咣”的一声把宝刀丢在地上,抄起铁锹道:“来来来,俺便和你大战三百回合!”莫志旭的长爪也和李林的钢槊缠斗在一起。陈满昌见倪天行与托尔格交上手,软鞭便蓦然弹起,抖直如枪,向倪天行面门刺去。 倪天行人锹合一,蓄满杀机,正寻觅托尔格弱处。倪天行只消化解这一锏,身上就不免防范不周,让托尔格有机可乘。是以见软鞭刺来,也不挡不避。斜刺里短剑横挑,杨顺我笑道:“以二打一吗?”陈满昌更不打话,软鞭横扫,竟成刀势,杨顺我短剑疾刺,二人斗了起来。陈满昌软鞭忽伸忽缩,飘忽似虚,柔软如丝。但招数却快捷诡异,匪夷所思。当下陈满昌急攻数十鞭,见杨顺我不仅趋避化解轻松裕然,手中鱼肠剑反而时时攻进鞭圈内,倒是几度遇险。 前面的倪天行、莫志旭、杨顺我带着军兵在拿刀拼杀,他们后边的士兵用水泥刀砌墙。六个人,六般兵器搅做一团。枪戟耸动,刀剑挥舞,战了许久。金国兵队已纷纷摇动,明兵个个奋勇,大呼驰突,所向无敌。陈满昌软鞭卷住杨顺我左手。只见杨顺我左手扯着软鞭,右手短剑一挥间,陈满昌的软鞭被鱼肠剑挥断,陈满昌心慌,取佩剑抵敌。莫志旭的钢爪却被李林的钢槊逼得风旋云转。 托尔格见自己的军兵越杀越少,无心恋战,怎奈被倪天行盘住,不得脱身。但见金国兵早已被杀得尸横遍野,陈满昌、李林知不是头,便偷空跳出战圈,抽身而走。托尔格将戟向外一吐,顺势压住倪天行铁锹,急忙转身头,拖戟待走。倪天行铁锹起处,望托尔格脑门劈下来。托尔格急闪,大步流星而走。倪天行催军前追,一阵痛杀,那金兵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另一段城罗心怡看见旗兵破墙而入,大呼:“鞑子来了,大家快逃啊!”忙带领老百姓后撤,却将芦花褥子和被单上丢下了。原来米克尔和金通判事先已经把火药撒在芦花褥子和被单上,当时是正月,气候酷寒,攻城金兵见到被褥,就都来抢夺。郑翠翎见旗兵中计,马上命人放火。城上将火箭、硝磺等引火物投下去,被褥立即燃烧,烧死了无数金兵。 郑翠翎看见辫子兵躲在城墙根和城墙洞内向里挖掘,沿石又差不多用完了,马上大叫:“红尘女侠,快快放出‘万人敌’。”于瑞雪急急点燃“万人敌”,然后投下城去。“万人敌”是将火药放在空心的大泥团中,外面围以木框,明兵纷纷把这些“万人敌”点燃了药引投下城去,泥团不断旋转喷火,烧死敌兵。哈布多的坐骑麒麟兽被“万人敌”烧伤,受了惊,狂奔回金国大营,马夫忙去追赶麒麟兽。麒麟兽乃母马与野兽混种所生,力气不少,凶猛异常,虽然身披铁甲,但是还是行走如风。直到撞伤了二十几个兵士才被马夫和旗兵合力拉住。 但是金兵实在太多,前赴后继,如潮水般涌来。明兵忙着点燃投放“万人敌”,但是“万人敌”越用越少,不见有供应来。郑翠翎正在焦急之时,于瑞雪急忙来报:“郡主娘娘,因为金通判在赶制‘万人敌’之时过于忙乱,称柁跌落在地,溅起火星,火药碰到火星燃烧。金通判不幸被烧死了,现在没有‘万人敌’,如何是好?”这时城墙被撞垮了一丈多,袁崇焕不能再泰然自若了,亲自搬石来堵塞缺口。 突然城外一枝冷箭穿过缺口,射向袁崇焕。朱常鸿眼急手快,一把拉过袁崇焕,但是冷箭仍是射伤袁崇焕左臂。部将劝袁崇焕保重。袁崇焕满脸尘灰,振臂挥剑厉声道:“宁远虽只区区一城,但与大明的存亡有关。宁远要是不守,数年之后,咱们的父母兄弟都成为鞑子的奴隶了。我若胆小怕死,就算侥幸保得一命,又有甚么乐趣?”撕下战袍来裹了左臂的伤口又战。将士见袁崇焕陈词慷慨,无有不为所动。 倪天行带着铁锹队来修住缺口。旗兵见守军忙于修缺口,趁机一拥上前,想要抢夺城池。倪天行铁锹一挥,四五个旗兵倒地身亡,头脑被开了瓢。倪天行怒喝:“哪个鞑子不知死活,再敢上前哆嗦老子修城墙,这就是榜样!”旗兵被倪天行镇住了,不敢上前。朱常鸿、袁崇焕、倪天行赶忙修理城墙。曹骁看见金兵渐退,也不敢恋战,虚晃一叉跳出圈外,纵身往城墙下跳,身子跌下丈许便用左手钢爪插入城墙中留住坠势,再往下跳时用猎叉插进城墙,如是者几次便着地退回。 第9章 烧水 这一仗直打得的红日西坠。暮色降临。袁崇焕仍然在城门楼座镇。众明兵打得脱了力,许多人抱着刀枪相互偎依取暖,城墙上,阶梯上,城墙角,城门洞,到处都有明兵疲倦不堪,倒地睡觉。朱常鸿也熬不住了,伏在案上打盹。郑翠翎拍醒朱常鸿:“师兄醒醒,趴在案上睡容易着凉。”朱常鸿道:“但我担心战事,所以也不敢离去。”郑翠翎柔声道:“即便如此,也要注意身体,倘若病倒,还能如何抵敌金兵?”朱常鸿听了点点头。郑翠翎道:“师兄,咱们不如喝口茶提提神,再一边商议军情。”朱常鸿一听不错。于是便跟随郑翠翎下了城楼。 来到市集,两人找了一间茶寮坐下。天又下起雪来了。宁远城内人心惶惶,来茶寮喝茶的人也不多。即便在喝茶的人也满面忧愁,话题也离不开打仗。一人道:“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来这里喝茶?女真人杀了进来,肯定屠城。”另一人就道:“放心吧,有袁大将军在,女真人哪能这么容易攻陷城池?”那人又道:“难说,今天你不也看见了吗?女真人把城墙打得破烂,差点杀了进来。还好有侠王、郡主他们,不然咱们还能坐在这里喝茶?” 朱常鸿一听这些话,更是忧心忡忡:“金兵的铁裹车居然连城墙也能撞穿,这如何是好呢?”郑翠翎也不知如何开解朱常鸿。小二把热茶端上来:“二位客官,趁热喝茶,暖暖身子。”郑翠翎接过茶,递给朱常鸿。岂料朱常鸿正凝神沉思,没来得及接。茶倾倒在朱常鸿身上,很快就结了一层冰。郑翠翎一见大喜,对朱常鸿笑道:“师兄,我知道如何能使城墙坚固如铁了!”朱常鸿听得郑翠翎如此说,忙问道:“有什么法子?”郑翠翎故意卖关子道:“这办法当年仁宗皇帝还是燕世子守北平,抗拒李景隆大军时也曾用过。”朱常鸿顿时恍然大悟。 朱常鸿回到司署,立刻着召集众人。郑翠翎对燕仙山、白荷茹道:“师父师母,还请您们这般这般......”燕仙山听后满心欢喜,马上点头答应,欢天喜地拉着白荷茹便出了去。邓清奇道:“师妹,你要师父师母干吗?”郑翠翎道:“请救兵。”邓清一听大喜:“有救兵可请吗?”郑翠翎也没说下去,继续分派道:“现下派子璇哥哥、红尘姐姐、菲儿姐姐和二百兵士沿街道铲雪去,越多越好,铲好后运往各城门,我自有用途。”罗子璇在一旁偷笑:“这高丽云雀做好事惠民也不知时候,现下兵凶战危,她居然叫军士不去打仗去铲雪......”郑翠翎再道:“再请莫魔君、大邪王、杨教主带二百兵士准备大锅、柴草,运往城头。”邓清忍不住笑:“师妹你怎么啦?仗打得凶着呢,分散兵力又是铲雪,又是准备铁锅柴草,还要运往城头,要生火煮食么?”还没等郑翠翎说话,邓清学着郑翠翎口气:“我自有用处。” 第10章 搬救兵 明天一早,在南门代善营寨里,兵士起来巡逻。简永山带着卫兵正要来向大贝勒请早安。来到代善帐前,猛然一抬头,看见两个白衣老人,一名蓝衣少女坐在代善帐幕上。老者躺下,旁边的老妇捶背,少女为老者捏腿。众兵大吃一惊,大声吆喝,有的干脆弯弓搭箭,零散的箭射向三人。老者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拨,衣袖带过一阵风,把射来的箭全部吹下。这三人正是燕仙山、白荷茹、李鸾婵。原来先前郑翠翎让燕仙山、白荷茹和李鸾婵去追赶入关难民,李鸾婵本身就是丐帮副帮主,将出福寿钵召唤难民中的丐帮弟子,弄些衣甲旗帜假扮高第援军,唬退金兵。虽然郑翠翎自己知此计拙劣,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只好一搏。 燕仙山睁开惺忪睡眼,望着白荷茹道:“咦,我说小女孩儿,为什么这些兵一个个鼠目寸光、神情猥亵,剃个葫芦头,留条猪尾巴呢?”白荷茹答道:“老爷爷,你不知道吗?这些就是传说中百战百胜的‘辫子兵’了。”燕仙山大惊道:“不是吧,怎么明朝的那些兵连这些鼠窃之辈都打不赢。”简永山听了大怒,喝令旗兵们上前捉拿三名怪客。兵士纷纷冲上前想要捉拿三人。燕仙山手指在冲得最前的一个旗兵胸前画了一圈,那个旗兵号衣上的那个“勇”字被燕仙山圈了出来。那兵“哎呀”一声坐在地上。 简永山见来者不善,且武功高强,便亲自挺钩上前。燕仙山也不说什么,更没拔剑,从帐幕上跳了下来,直取简永山。一交手,燕仙山让过简永山刺过来的钩,一手抓住简永山拿钩的手。简永山疼得杀猪似的大叫,铁钩早已离手。燕仙山手一提,把简永山提起,对金国众兵喝道:“接住!”众兵不敢怠慢,都撇了兵刃来接简永山。早有一白鹤,引一队卫兵至,乃魔鹤宁金风也,持猎叉来战燕仙山。不三合,白荷茹前来助战。宁金风见两人来缠,怪笑一声,白鹤升空。李鸾婵杀散众军,冲开一条路。 正走间,前面又一支军马拦路。当先一员大将,旗号分明,大书“大金国三贝勒莽古尔泰”。李鸾婵道:“此人无需劳动前辈,晚辈自当擒来。”约二十余合,莽古尔泰不敌,夺路而走。燕仙山也不去追,身子一跃,踏着辫子兵头顶,纵身来到旗号旁,手起剑落,杀了守旗兵,夺了莽古尔泰号旗。金国兵见帅旗被夺,士气大落,燕仙山等三人趁机冲出重围。三人正走间,背后忽有一人大叫:“燕老猴儿休走!”回头一看,正是李开疆。燕白二人曾听阮鹤亭引斗李开疆而失踪,知道现下的李开疆不可小视,此刻又是为了尽快突围,于是双斗李开疆。李鸾婵见二人战李开疆不下,上前助战。金国军一齐拥至。三人不敢恋战,跳出战圈。众军来追。燕仙山、白荷茹、李鸾婵挥舞长剑,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杀退众军将,直透重围。 却说代善在帐幕中,听得喊杀声,早已出来看个究竟。见得三侠闯营,所到之处,威不可当,急问左右是谁。简永山大叫曰:“军中侠客可留姓名!”三侠齐声应道:“吾等乃燕山仙翁燕仙山、滦河神女白荷茹、铁尺仙子李鸾婵是也!”简永山回报代善。代善道:“武功真了得!我当生擒之。”传令下去:“那怪客三人,不许放冷箭,不许伤害,只要捉活的。”即使代善没有下令放箭,单凭金国兵也不能伤得三人,但只是宁金风、李开疆等高手手下留情,三侠也因此杀出重围,投西而去。众金兵见也只逃脱了三人,又听得攻城号角响起,追赶了两三里,便都折返攻城去了。 第11章 左良玉 三侠施展轻功,不消一个时辰就追上逃难百姓。李鸾婵高举紫金福寿钵,燕仙山、白荷茹运起内功高呼:“丐帮弟子听者,副帮主拼命三娘李鸾婵有事相求!”当年李鸾婵救护谢燕之时不惜性命,丐帮上下都传诵感激,故此在丐帮众李鸾婵“拼命三娘”之名响于“铁尺仙子”。难民中本就不少丐帮弟子,更兼此刻百姓逃难之际丐帮弟子扶助老弱,难民感激仰慕,因此又新收了不少帮众。此刻听到副帮主呼召,都出来参见。三侠正清点丐帮人数之际,只见一人从难民群中走出,笑道:“二位前辈,李姑娘,别来无恙吧?” 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失散已久的神剑泰斗阮鹤亭!四人相见,各俱大喜。三人问阮鹤亭当初被李开疆打下山崖后的遭遇,阮鹤亭道:“此事容以后松容之时再说,当下应考虑如何能平安保护百姓撤回关内。”当燕仙山哈哈大笑道:“恭喜驸马爷,大难不死,我们又可以一道携手行侠了!”然后就把郑翠翎让他们召集丐帮弟子的意图告诉阮鹤亭。 众人正谈笑间,听见有难民大叫道:“不好了,前面有兵马来了!”四侠大惊,李鸾婵叫道:“丐帮弟子听令,掩护百姓后撤。”燕仙山、白荷茹、阮鹤亭纷纷抽出武器。只见西南方尘土飞扬,阮鹤亭说道:“不对,那不是山海关的方向?”兵马渐近,看见大明旗号,众人才松口气,欢呼起来:“是我们大明的兵马!不用怕了!”一队三百人的兵马赶至,为首一位都司前来喝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难民?欲往何处?”阮鹤亭道:“他们是大明在关外的子民,因为高经略下令关外百姓全部撤到关内,所以他们往关内撤啊。” 那都司狐疑道:“高经略去年十一月尾下的命令,现下已是正月尾,他们现在才撤离?”白荷茹道:“这位长官你好不通情理,他们都是大明疆土最前沿的大小凌河及锦州附近的百姓,住的疏散,通讯不便,且老弱又多,撤离得慢何足为奇?”那都司一听大怒道:“你这刁民怎敢顶嘴?”一马鞭打向白荷茹。众人眼前一花,都没看清楚白荷茹是怎么避过的,身法如鬼如魅。白荷茹冷笑道:“对待我一个老太婆如此凶狠,不知道上阵对敌如何呢?”那都司道:“你有此等身手还算是老太婆?” 阮鹤亭想起方才山河神仙说找丐帮弟子假扮救兵,眼下就有正规兵马,当下便对那都司说道:“都司大人,百姓到山海关自有高经略分辨真伪,我等是宁远城出来请救兵的。”于是便把郑翠翎的计谋和都司说了一次,末了还说:“鉴于丐帮弟子没有衣甲旗帜,还请贵军前面带领,丐帮弟子在后充数作势,瞒骗鞑子。”都司冷笑道:“我们在前你们在后,如果你们是鞑子假扮我军岂不前后受敌?”阮鹤亭急道:“我可是金宁公主驸马阮鹤亭。”都司笑得更狠:“好端端的驸马爷不在京城享福跑来关外作甚?你是驸马老子便是玉皇大帝!” 众人急了,燕仙山一咬牙,飞身跳上马背,用剑架着都司脖子道:“我们真是宁远出来求救兵的,眼下宁远几万生灵等你去救,到了宁远,见了宁前道袁大人及夏王、郡主便知真伪!此刻我等没工夫跟你磨牙,你若不听老汉只好押着你去宁远了。到了宁远,老人家向你赔罪!”燕仙山乃万历末天启初的八大高手之一,他的劫持那都司自然是避不过。但那都司手下的四名守备及三百兵丁看见燕仙山如此举动,都鼓噪起来。阮鹤亭问:“你们是哪里的官兵?” 那都司被燕仙山挟持,口气稍软道:“我叫左良玉,是前屯都司,我等都是前屯守军,奉赵率教将军之名支援宁远。”李鸾婵一听哭笑不得:“三百人去支援宁远?攻城的鞑子有十多万,守军也有万来人,三百人可以做什么?”阮鹤亭劝道:“李姑娘,蚂蚁也是肉,总比没有好。”于是便让左良玉命令那三百军兵一字排开,丐帮帮众在后,故意扬起尘土,虚张声势地前往宁远城。 第12章 冰城 二十五日金兵又猛攻,袁崇焕督将士死战。郑翠翎督促莫志旭、倪天行、杨顺我架好铁锅,点燃柴草;又催促罗子璇、于瑞雪、徐菲儿运雪上城。郑翠翎命令明兵把雪放进铁锅里煮。众人奇道:“紧要关头,烧水干吗?”话还没说完。金兵又用铁裹车攻城。郑翠翎见铁锅里的雪融成水后,也等不及烧开,命令兵士把水沿着城墙往下倒。水沿着城墙如瀑布般流下,很快,在城墙上结成一层冰,光滑无比,明如镜,硬如钢。金兵的铁裹车撞在冰面,只是留下些痕迹,城墙坚硬如故。 众人一看大喜,不等郑翠翎下令,各城门纷纷把水淋在城墙上,顷刻间,宁远城成了一座坚固的冰城。金兵嗷叫着攻城,但是城墙依然纹丝不动。邓清看得过瘾,端起一锅水劈头往金兵身上淋下来。水结成冰,把金兵牢牢胶住,再也挣不脱了,只得呜呜悲鸣。众侠也如法炮制。被胶住的金兵越来越多,连钢锹也铲不下来。女真人有个习俗,死人是要带回来的,所以旗兵拼死抢尸体。可是,死尸沾了水就和地面冻结在一起,像石头一样垒叠在宁远城下。金兵一次次地冲锋抢尸,都被城上乱箭射回去,只留下更多尸体。 满桂指挥将士悬葡萄牙人的大炮十一门于城头,循环飞击。但炮弹就是不中。邓清顿足道:“波尔的葡国大炮怎么这么差劲?”满桂自言自语说道:“可能是炮弹小,在炮膛发射时不稳定,所以难以命中。”邓清看见炮炮不中,急了,随手拿起一些点燃火把的枯草和硝黄裹着炮弹,再用刚才徐菲儿用剩的被褥里的棉花缠起来。完了,她就把炮弹交给满桂:“满将军,现在再试试看。” 满桂本来觉得邓清搞不出好东西,但是挡不住邓清难缠,心想:“就当是哄哄小女孩,也好让她死了条心。”于是命令兵士把炮弹装上膛,瞄准辫子兵最密集的地方发射。谁料到炮弹着地爆炸时,枯草硝黄棉花一起燃烧,旗兵在火光中粉身碎骨。邓清高兴得跳起来拍手欢呼。袁崇焕看见这一招如此厉害,就赶紧在各城段推开。顿时周围城下炮弹爆炸烧击,战场变成一片火海,爆炸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火光烛天,尘土被炸得飞起三丈高。 努尔哈赤和他的将领们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火力,吓得瞠目结舌。此时,探马来报:“报,大批兵马从西面而来,打着山海关总兵杨麒、前屯总兵赵率教的旗号,可能是明朝援军,请大汗定夺!”皇太极道:“父汗,孩儿打探了右屯卫守军一千,大凌河五百,锦州三千,这几处兵少,无需顾虑,但是山海关的朝廷援军可不能忽视啊。” 努尔哈赤环视四周,果真见得远处旗帜飘展,尘土飞扬。连日攻打宁远一座小小的城池,都死伤万余,努尔哈赤已有点不耐烦了。当年攻陷抚顺,沈阳,辽阳这些大城时死伤都没有现在的惨烈,所以努尔哈赤早有撤兵之心,现在得知朝廷援军到,也就不敢久留,“传令下去,后队作前队,撤至城东龙宫寺。”说完转身要走。 宁远城头上的朱常鸿,郑翠翎,袁崇焕等见金国撤兵,尽皆欢喜。但见到金国撤兵时井然有序,毫不紊乱,都不禁长叹:“金国军纪如此,又骁勇善战,何时才能灭金啊?”罗子璇从人群中转了出来,举起三眼火铳道:“金国来到我大明境内杀人放火,现在想走,怎不带点留念走,好让自己记住此役!”说完火铳鸣。究竟罗子璇这一火铳有没射中努尔哈赤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退兵 话说努尔哈赤的侍卫簇拥着努尔哈赤撤退,只听得 “当”的一声,努尔哈赤背后护心镜火花四溅。“大汗,您中箭了!”侍卫惊道。努尔哈赤沉思中竟不觉吃痛,忙问:“什么?哪里有箭?”侍卫战战兢兢地指着努尔哈赤的脊背:“您的背上......”努尔哈赤用手一摸:“没有啊,怎么我摸不到?”侍卫道:“我不敢骗大汗,方才奴才真的看见大汗的护心镜被射中......”努尔哈赤道:“我摸不着,给我拔下来!”侍卫马上跪下:“我......不敢。能拔么,大汗?”努尔哈赤不耐烦了,喝骂侍卫:“怎么不能拔?大概连铠甲也没有透!” 随行军医听说大汗中箭,马上前来看望大汗的伤势。侍卫说道:“军医快来看看,连箭羽也没有,大概不是中了箭吧。”军医看了看伤口说:“启禀大汗,大汗中的不是箭,是南朝人的一种兵器叫火铳的。最好尽快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奴才再把火铳子弹拔出来。”努尔哈赤说道:“我刚刚下令大军撤至龙宫寺。” 宁远城头上众人见罗子璇射中努尔哈赤,轰然叫好。邓清一拍罗子璇肩膀,笑道:“好子璇,俊枪法,真有你的!”罗子璇见连一向与自己邓清吵嘴的邓清都夸奖自己的枪法,顿时觉得全身飘飘然,吹了吹火铳口的青烟,一拍胸口:“哼,那当然,如果神机营都来了,金国死伤还不止这么一点。” 金国大军很快撤到龙宫寺,但是却在宁远城下扔下了上万具死尸。燕仙山、白荷茹、李鸾婵、阮鹤亭带来的丐帮帮众来到宁远城外,请求守城官兵开城门。袁崇焕见援军有的乞丐打扮,又有官兵衣着,便问道:“友军哪里来?”那名都司叫道:“我们是赵率教将军麾下前屯卫镇守的,奉赵将军之命领四名守备带兵来援。”赵率教很能讨好上司,故此袁崇焕非常喜欢赵率教,听说是赵率教的援兵来了,大喜,便想开城门迎接。朱常鸿见了阮鹤亭等四人,又道:“是师父师母,鸾婵姐姐,还有皇姐夫带着丐帮人众来援!” 还没等袁崇焕开口,满桂便喝道:“当时大敌压境,赵率教自己不来和上司及好朋友共赴患难,所派的援兵又到得这么迟,还有什么颜面来见我们这些苦守宁远的兄弟?”故不许援兵进城。袁崇焕道:“前屯卫兵也很少,赵将军自己都不孚使唤,现下来了援兵,也算是一片心意,也就放他们进来吧。”满桂是蒙古人,非常的戆直,简直有些傻里傻气,当下不高兴道:“为甚么他自己不来救援,太没有义气。等到宁远解围,他就想来分功。”袁崇焕想了想,又道:“那总不能把燕、白两位老前辈和李副帮主还有阮驸马和丐帮兄弟拒之城外。要是鞑子回头,那该如何是好?”说到了四侠,满桂便不做声了。 开了城门,丐帮人众和前屯卫援兵进了城。朱常鸿领着众侠下了城楼,迎接燕仙山等四人。众人见了面后,各俱高兴。郑翠翎问李鸾婵道:“我让你和师父师母闯营请援迷敌,为何会遇上阮仁兄和前屯卫援军?”李鸾婵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阮鹤亭又把自己从悬崖上摔下来之后的事说出。原来当初阮鹤亭被李开疆打下山崖,幸得当时已是金秋时节,关外早已树木凋零。当下阮鹤亭掉下山崖时,被枯树枝干草藤羁绊,跌势已去了一点。落地时身下又是一层厚厚的落叶,所以其时阮鹤亭也没受多大伤。但是因为被李开疆打伤,所以还是昏晕过去。 第2章 棕熊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东方发白了,阮鹤亭自己悠悠醒来,庆幸昏迷之时没遇到猛兽袭击,拍拍身上的碎叶便爬起来了,晶石剑也在身旁便也顺手捡起来。阮鹤亭心想:“李开疆变得如此厉害,恐怕我师父溪泉道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要尽快上去助战!”四周搜寻,想找出上回悬崖上的路。正在寻摸之时,突然听得一阵野兽的吼叫之声,阮鹤亭突然心念一动:“不会是有人遇到野兽袭击吧?我得前去看看,如果真的如此应该要出手相助!” 想完就做,阮鹤亭循声找去,穿过一片白桦林,走了不过半里路,看见一头大棕熊抓捕一只赤狐。那头棕熊站起来一丈高,腰身三人合抱粗,脸有圆台般大,爪子也有脸盆那么大。那狐狸左右躲闪,毫无还手之力。阮鹤亭一见,心想:“原来是野兽之间的搏斗,与我何干?”但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是这狐狸,说不定方才我在昏迷之时便有性命之虞了,我得帮上一帮!”想罢便挺剑从黑熊背后直取过来。 那棕熊也感知到背后有危险,故此也急忙转身,熊爪横扫过来。阮鹤亭也早料到棕熊会有此一击,往后翻身避过。棕熊见一下不中,赶上前去,左右开弓,两爪一下接一下向阮鹤亭抓来。阮鹤亭避开了棕熊的左爪,用晶石剑挡架了一下棕熊的右爪。熊爪是挡住了,但是阮鹤亭差点连剑都抓不住,棕熊的力太大了。阮鹤亭心想:“看来不能力敌,只可智取。”正想到此,只见那棕熊又人立起来,右爪又拍过来了。 阮鹤亭看见有破绽,身子一矮便从棕熊的右腋下钻了过去。反手一剑便刺向棕熊的后背。晶石剑正中棕熊的后背,但是棕熊皮粗肉厚,加之晶石剑乃晶石磨成,并非钢铁利器,故此棕熊分毫不损。虽然棕熊没受伤,但也已狂怒不已,跑到最近的一棵小白桦树边,把那棵白桦树连根拔起。那棵白桦虽然算是小树,但树身也有碗口粗,当时把阮鹤亭都看呆了。那棕熊把白桦树一横,当作武器一般拦腰扫来。那白桦树舞起来带着劲风扫起了碎叶沙石,威不可当。 阮鹤亭见状也不敢大意,只是闪避,哪敢硬接?此时阮鹤亭最应该远离棕熊用暗器攻击,可是阮鹤亭一向自负剑术超群,却是疏于暗器,故此此时面对凶悍的棕熊也无可奈何。正在阮鹤亭无从下手之际,只见棕熊身后的赤狐朝着棕熊冲了过来,扑到棕熊的背上,朝着方才阮鹤亭剑刺之处狠命撕咬。两次受袭,棕熊才见血受伤。棕熊嘶声狂叫,左右摇摆,想把狐狸甩下来。但是那狐狸却像有人性一般,死命咬着棕熊的脊背。 那棕熊见甩不掉狐狸,于是便放下白桦树用爪来挠赤狐。那狐狸也狡猾,见熊爪来挠,看准来路,松开了原本咬着棕熊脊背的口,避过熊爪,一口便咬在熊掌上。棕熊越发吃痛,也顾不得阮鹤亭了,熊爪一甩,赤狐顺势翻了个跟斗便落地了。赤狐四脚着地,看了阮鹤亭一眼便逃窜了。阮鹤亭看得出神:“这赤狐太懂人性了,打斗都懂得套路,根本不是一般的野兽!” 棕熊嘶叫着去追狐狸,阮鹤亭看见棕熊背后的伤口,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那狐狸看了我一眼,莫非想让我趁机攻击棕熊?”于是便不再犹豫,听见向棕熊的伤口刺去。这会棕熊因为急怒攻心,一心只想去追杀狐狸,故此也没有多顾及,被阮鹤亭一剑刺入伤口之处。棕熊又狂嘶一声,山谷震动!阮鹤亭趁势把晶石剑一拖,棕熊的伤口更大了,血如泉涌。棕熊疯狂,不要命般猛攻阮鹤亭。 但此时阮鹤亭却淡定得多了,因为他看见棕熊虽然左一爪右一爪地步步进逼,但是血还是不断地流。阮鹤亭深知棕熊无论如何凶猛也总会有倒下的时候的,故此也不和棕熊硬碰,只是闪避和用太极剑法卸去熊爪的来劲。果不其然,不到半炷香光景,棕熊力竭倒下了。阮鹤亭心想:“此猛兽捕杀狐狸也只是为了果腹续命,何必取它性命呢?此附近人迹罕至,量这孽畜也不会伤及其他人吧?”于是便也没取这棕熊的性命了。 第3章 老人 此时,那赤狐跑到阮鹤亭跟前鸣了两声。阮鹤亭对赤狐道:“好了,没危险了,你快回去吧。”那狐狸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阮鹤亭一眼,叫了几声。阮鹤亭以为只是狐狸不舍得自己罢了,便挥了挥手,示意向狐狸作别。狐狸看见阮鹤亭不为所动,便跑到阮鹤亭的脚边,咬着阮鹤亭曳撒的裙摆拖了一下,然后又往前走几步,回顾阮鹤亭。阮鹤亭这才明白:“这小狐狸是不是要自己跟它走啊?反正寻不着返回悬崖之上的路,尽管跟着它走吧。” 想到此处,阮鹤亭便迈开脚步跟着狐狸走。那狐狸看似也真的通人性,阮鹤亭走它便走,阮鹤亭停它便停,反正就是在阮鹤亭身前三五尺远之处领着阮鹤亭走。约莫走了五六里左右,阮鹤亭看见前面有几间茅草屋,最大的一间上面有个牌匾写着“仲景庐”三个字,草庐前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只是阮鹤亭不懂医理,叫不出这些草药的名字。那赤狐走了近草庐。阮鹤亭还没走近草庐,里面就有一把很苍老的声音喝出来:“是谁!?” 这把声音充满敌意,阮鹤亭一听,便知道草庐的主人对自己有了提防之心,便对着草庐恭敬抱拳道:“晚辈武当派阮鹤亭,因何仇家厮杀不慎误堕悬崖,因缘从一棕熊爪下救回了这小狐,小狐便把晚辈带到此处。如若晚辈对前辈有所冒犯,晚辈自行离去便是了。”阮鹤亭听得对方声音苍老,故此以“晚辈”自称。阮鹤亭话说完,草庐中还没回音,阮鹤亭没得到草庐主人的回复,也不敢不辞而别。良久,阮鹤亭又拱手道:“叨扰前辈了,晚辈自当离去。” 阮鹤亭说完刚想转身,只听的草庐开门之声,一个弯腰曲背的人披着一件斗篷走了出来。此人因为伛偻且身穿斗篷,阮鹤亭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是长长的胡子都花白了,再加上方才说话的声音苍老,很显然是一个老者。那老者问道:“你就是武当派溪泉道人的那个得意弟子神剑泰斗?”语气虽然还是很见外,但显然没了方才的敌意了。阮鹤亭慌道:“在前辈面前,晚辈岂敢自称‘泰斗’二字?” 那老人冷笑道:“嘿嘿,当年你为了功名斗败了蒙古科尔沁部的河皓玉郡主,终于如愿成为了神宗的乘龙快婿,此事全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阮鹤亭一听,心中难免有点不快,当下不卑不亢地道:“当初蒙古河皓玉来到京师,接连斗败了大明好几名好手,还放言道中原武林无人云云,晚辈当时还是年少气盛,故此出面为中原武林争着一口气。神宗皇帝欲招我为驸马,我武当派世代与朝廷渊源极深,倘若我抗拒皇命,恐怕累及师门,故此晚辈才不敢忤逆神宗的旨意。” 那老人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阮鹤亭罢了,但一听阮鹤亭提到“师门”二字,不禁大怒,反诘阮鹤亭道:“言下之意,你是觉得老夫错怪你咯!?”阮鹤亭一听,心中便叫起苦来:“为何会碰上如此胡搅蛮缠的老人。”当下便作揖道:“晚辈不敢。”心中在想如何应对此老人的对话,尽快脱身。此时老人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无理取闹?”阮鹤亭心中暗叫惭愧:“莫非这老人会读心术不成?” 阮鹤亭正是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之际,老人又道:“听你说话的声音,你好像受了内伤了!”阮鹤亭怔了一怔道:“晚辈方才和棕熊打斗,却不曾受伤。”那老人看见阮鹤亭不信,便冷笑着把住阮鹤亭的左手道:“你以为从悬崖那么跌落你可以毫发无伤?不信的话你用拇指往自己胸前两乳之间的膻中穴按一下。”阮鹤亭依言,做了,果然心肺一痛,心中一惊。那老人笑道:“信老夫说的话了吧?”说完便从怀内摸出一颗药丸。 第4章 庞宪 阮鹤亭接过来一看,竟是红色的一颗药丸,看着像是范苑萍的独门神药赤心丹。老人道:“你先服下,然后在老夫的仲景庐调理几天吧。”阮鹤亭服下药丸,那味道真的与赤心丹无异,心中暗道:“莫非此为老前辈便是......万历四十七年,范贵妃的师父武华佗庞宪便是作为军医随军出征的,萨尔浒一战我军大败,庞老前辈便不知去向了......”但是因为这老人脾气古怪,更兼阮鹤亭与他是初次认识,故此便不敢细问。 阮鹤亭跟着老人走进草庐,住了下来。当晚,老人便拿出打猎得来的兽肉款待阮鹤亭。阮鹤亭觉得,这老人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古道热肠。阮鹤亭住进草庐一天了,老人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阮鹤亭觉得不自在,吃兽肉的时候便找话题说道:“请问前辈,您知道回到山上的路么?”那老人便道:“我来这住了六年了,当然知道啦,但是外面的世人人心难测,住在此处有何不好?”阮鹤亭一听老人说已经住了六年,便觉得这老人越来越有可能便是庞宪了。 第二天早上,阮鹤亭感觉自己无大碍了,那老人又递来一颗赤心丹,阮鹤亭不敢拂了老人的意,便还是服下了,心中还是急于尽快回到众侠身边,正在思量该如何开口时,突然听得赤狐嗷嗷地叫。那老人便道:“肯定又是那个邵老邪来了。”果不其然,过了一阵,草庐外一阵爽朗的笑声,有人叫道:“武华佗,别来无恙?我老邪王又来了!”阮鹤亭心中疑惑道:“看来这前辈便是武华佗庞宪了。至于外面那位老邪王,莫非便是大邪王的师父?” 阮鹤亭正想着,进草庐的却是一位穿着建州女真服饰,剃发留辫的长者进来。阮鹤亭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自己的晶石剑的剑柄上。那长者看见老人的草庐中有陌生人,也是一怔。庞宪道:“这人便是溪泉老道的徒弟神剑驸马,因不敌仇家所以从山崖上掉下来了。”那长者噢了一声,也没理会阮鹤亭,还是笑着对庞宪道:“你这老顽固也肯收留外人?”庞宪道:“要不是我的小狐替他向我求情,我也不会收留他。”阮鹤亭听庞宪说是狐狸替他求请收留,哭笑不得,心道:“其实我不想你收留,还想走呢。” 庞宪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邵老邪吹来了?”原来这长者正是邵仪。此时邵仪还没救出朱常鸿师兄妹二人,他没回答庞宪的问话,自己先道:“我来的一路上看见百姓都往西南关内的方向赶路,不知道为何事?”阮鹤亭道:“朝廷因夏王一案罢免了为夏王求情的辽东经略孙阁老,任用了不会打仗的阉党高第。高第下令弃守关外的城池,故此关外的百姓都王关内逃难。”邵仪道:“倘若此事让建虏知道,恐怕会再惹兵戈。” 第5章 犹豫不决 阮鹤亭听得邵仪称呼努尔哈赤为“建虏”,便知道邵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就对邵仪放心了。他当下便道:“倘若如此,晚辈更要尽快离开,为国家效力!”邵仪微笑道:“不愧为朝廷驸马,会为岳丈家分忧。”阮鹤亭正色道:“即使晚辈不是驸马,但只要晚辈还是炎黄子孙,都要保家卫国!”邵仪看见阮鹤亭说得慷慨,捏着胡须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本蓝皮小册子道:“我经过两年的查探,终于在建虏皇宫找到了我邪王门的最高心法《宝鉴回光术》心法了。” 阮鹤亭一听,又惊又喜,冲口而出道:“这不就是邵老前辈寻找多年的宝物吗?恭喜老前辈找到了!”邵仪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阮鹤亭便把自己如何认识邪王门,和倪天行等如何一同抗倭之事说出,然后又道:“大邪王和莫魔君等日夜思念邵老前辈啊。现下晚辈在此遇到邵老前辈,此乃是天意。前辈何不随晚辈前去找到大邪王和莫魔君,师徒重逢岂不美哉?” 邵仪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他们如此懂事出息,那我也放心多了。我自从天启元年追随戚金将军在浑河一战伤重被俘,后来朝鲜派来降倭要刺杀建虏,我便在那次刺杀中保护了建虏,然后伺机混入建虏皇宫,查找《宝鉴回光术》心法下落。目下虽然心法找到了,但我觉得我还可以留在建虏皇宫做内应,此举对光复辽东颇有益处,故此我还想继续留在建虏皇宫之中,你日后见到我那两个徒弟也先别跟他们提起我,一则人多口杂,误了光复辽东的大事,二则也免得他师兄弟牵挂啊。”阮鹤亭点头答应。 邵仪望着阮鹤亭,诚恳地道:“如果神剑驸马可以替我了了一个心愿,我便再也心无牵挂了。”阮鹤亭慌忙道:“老前辈言重,老前辈为了天下苍生甘愿潜伏敌营,无论老前辈有何吩咐,晚辈定当竭尽所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邵仪一听,扬了扬手中的《宝鉴回光术》,笑道:“用不着赴汤,也用不着蹈火,我只求你修炼这一心法。”阮鹤亭一听大惊,连忙摆手道:“此乃贵派最高心法,晚辈何德何能......” 还没等阮鹤亭说完,邵仪便道:“男人大丈夫,言出必行,方才又是你说竭尽所能的,这么快便变卦了?”阮鹤亭道:“晚辈只是觉得,晚辈并非邪王门中人,不方便修炼这心法,如果改投师门,也要征得师父同意。”邵仪道:“自从先严丹阳大侠之后,邪王门辈分最高就是我姐夫沈应魁和我了。姐夫当官,所以我就成了邪王门掌门了,是我这个掌门让你修炼我派心法,也没要你另投师门,江湖上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看见阮鹤亭还犹豫不决,邵仪道:“驸马爷你试想一下,我不想让我的徒弟们知道我的下落,那我肯定不能把心法传给他们;至于我呢,我一来就要赶回皇太极身边,要陪他到长定堡打猎;二来我在建虏皇宫中当细作,用到武功之处很少。”说完邵仪又斜着眼睛看着庞宪,笑道:“至于这武华佗庞老怪厌世避世,别指望他学了这门心法然后把它发扬光大。”阮鹤亭听着有点动摇了,于是他便问道:“老前辈,这心法为何叫《宝鉴回光术》?” 邵仪看见阮鹤亭问《宝鉴回光术》的书名由来,知道阮鹤亭动摇了,便道:“武术最高境界,并非练尽天下武功,而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把对方打过来的招数功力悉数反弹回去,让敌人吃自己武功的苦头。这样就好比光照到镜子反射一样,所以这门心法叫做《宝鉴回光术》。”阮鹤亭心想:“李开疆习了《制劲诀》后,一通百通,把见过的武功都了然于胸,留为己用。我正苦于如何克制他,如果我习得这《宝鉴回光术》,岂不正好可以对付他?” 邵仪看见阮鹤亭虽然沉默不语,但看样子越想越开心,情知他渐渐想通了,便再劝说道:“驸马爷,你知道当初为何建虏凭着十三副盔甲便起兵叛明,建立起这等功业么?我觉得很可能他便是习得了这《宝鉴回光术》的心法秘诀,在战场上无往而不利的。驸马想要报国固然是好事,但也要自己学成绝艺,才能报效啊。”此时,庞宪也走过来,拍着阮鹤亭的肩膀帮腔道:“如果你习得这心法,便可以找那把你击落悬崖的仇家,报那一战之仇了,也可以为你师父溪泉老道争口气!” 第6章 修炼 阮鹤亭听了后点了点头,庞宪看了看邵仪,便起来说道:“已近中午了,我去烤点兽肉,你二位慢聊。”邵仪知道庞宪作为江湖上成名人物,在别的门派传道授业之时避嫌,便也笑着道:“有劳庞老怪了,我想要个野猪腿。”看见庞宪走了后,阮鹤亭忍不住问邵仪:“请问邵老前辈,那位武华佗是不是便是武华佗庞宪?”邵仪一怔,问道:“你二人不是相处了一晚么,你居然还不知道?”阮鹤亭道:“那位庞老前辈脾气古怪,晚辈与之不敢攀谈......” 邵仪笑道:“不用怕,其实看得出他很喜欢你。”阮鹤亭听了,半晌才道:“庞老前辈喜欢晚辈,晚辈倒是看不出来啊......”邵仪道:“你看你太阳穴高高凸起,肯定是个内功精湛之人。庞老怪居然还敢把你留在身边,不是喜欢你是什么?”看着阮鹤亭半信半疑的样子,邵仪笑了笑道:“他是不是说你受了内伤,然后把住你的左手,让你按胸口?”阮鹤亭点了点头:“对的,那时候晚辈还觉得心肺间很疼。” 邵仪道:“那就是了,其实他把住的是你手上的肺经,谁人肺经被把住再按胸口都会疼。当初他也曾经试图用着手段想把我留在此处,当然被我识破了。你是继我之后第二个他想留住的人,看来他很欣赏你啊。”阮鹤亭道:“这庞老前辈也是怪人哈,如果他真想把晚辈留在身边,为何不只说,而是如此使计呢?” 邵仪又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庞老怪拜在李东璧门下学习医术,并合李东璧一道撰写《本草纲目》。后来,他和李东璧的族侄,也是他的同门师弟李可灼一同进了太医院,但是李可灼使计,把庞老怪挤出了太医院当了军医。很不幸,庞老怪在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中被派到北路马林军中当随行军医。马林军被建虏杀败,庞老怪便辗转到了这闾山住下了。因为他被同门师弟暗算,故此他后来性情变得怪癖,尤其看不起同门情谊。” 阮鹤亭一听,不禁恍然大悟:“难怪昨晚晚辈提起‘师门’二字庞老前辈会如此反感。”邵仪道:“虽然他的确性格古怪,但是他在此山间也救助了不少猎户村夫。此山原名为‘闾山’,因为着庞老怪既懂医术又会武艺,所以后来此地人为了感谢庞老怪赠医施药,便把此山呼作‘医武闾山’。建虏官府因不懂汉话,便错把此山标注为‘医巫闾山’了。此山间民人也不想给庞老怪带来麻烦,便将错就错,一直管此山叫‘医巫闾山’。” 阮鹤亭听得,不觉便对庞宪心生崇敬。邵仪也不多说,把《宝鉴回光术》一书递与阮鹤亭。阮鹤亭接过,解开第一页,一看,只见上面用行楷写着:“临,正鉴,景寡、貌能、白黑,远近柂正,异于光。”阮鹤亭知道这是《墨经》中“光学八条”的其中一段,说的是景物的形态、黑白、远近、斜正,都是由于光线反射到镜中。朱常鸿的师父师母山河神仙原本酷爱墨家学说,这“光学八条”山河神仙也有教过朱常鸿,朱常鸿自然也有和阮鹤亭提起过,故此阮鹤亭记得。 于是阮鹤亭便对邵仪道:“这句话不是《墨经》中的话么?为何会出现在贵派最高心法之中?”邵仪道:“这是《宝鉴回光术》的序言,用镜子反射光照的原理来比喻该心法反弹敌手的武功伤害。”阮鹤亭听了点点头,便继续阅读:“行气:吞则畜,畜则伸,申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复,复则天。天其本在上,地其本在下,顺则生,逆则死。”阮鹤亭玩味了一下这几句话,果然像是内功心法口诀。 阮鹤亭不敢怠慢,继续读下去:“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复相辅也,是以成寒热;寒热复相辅也,是以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而止。故岁者,湿燥之所生也;湿燥者,寒热之所生也;寒热者,四时之所生也;四时者,阴阳之所生也;阴阳者,神明之所生也;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是故太一藏于水,水于时,周而复始,以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为万物经。” 阮鹤亭本就是武痴,看到此处犹如寻宝者寻获宝藏,居然也一时忘了邵仪在身旁,自个盘膝坐下,默运玄功开始按照心法所写修炼。修炼成一个周天后,阮鹤亭收起玄功,发现在旁边的人已不是邵仪,已经是庞宪了。阮鹤亭惊奇地问道:“庞老前辈,邵老前辈呢?”庞宪还是冷笑道:“你都练得忘了时辰了,你看看天色......”阮鹤亭看看那天色时,果然已经暗下来了。阮鹤亭问:“啊,那么快天黑,这是什么时辰?” 第7章 相处 庞宪还是冷冷地道:“申时三刻了,邵老邪早有事赶着走了。”此时已是接近十一月的深秋时节,关外天色黑得早,还没到申时(下午五点至七点)天就黑了。此时阮鹤亭腹中咕咕作响,庞宪指了指地面上燃着的火堆道:“这火堆下埋着野猪腿,你饿就吃了吧。”阮鹤亭拨开火堆,挖开火堆下的泥土,只见泥土下一块干枯的荷叶裹着一大块事物。阮鹤亭打开荷叶,果然便是一只野猪腿。阮鹤亭也实在是饿了,一口咬下去,野猪肉却仍然温热非常。 此时,阮鹤亭一边吃,一边心中不禁感动:“却不曾想到庞宪与自己非亲非故,庞老前辈却对自己无微不至地关心......”正吃着,赤狐过来蹭阮鹤亭的小腿,阮鹤亭便把一小块野猪肉撕下来喂赤狐吃。那狐狸吃的要多香甜有多香甜。阮鹤亭又想道:“这赤狐通人性,怪不得庞老前辈如此疼爱它。庞老前辈被自己的同门所害,故此对人都有防备之心,也就不难理解与动物作伴了。但他其实很渴求能有人和他作伴,先前他救助过的人可能本身就是有家室,故此老前辈也不强留他们吧。” 这《宝鉴回光术》心法一共有七层,阮鹤亭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静心修炼,加之武当派内功本就是武林至尊,故此在十二月下旬之时阮鹤亭也将近练成。这两个月为了让阮鹤亭专心练功,外出狩猎、烤兽肉都是庞宪包办。阮鹤亭为了报答庞宪,经常主动找话题和庞宪聊天,都是庞宪退隐后的江湖轶事。虽然庞宪脸上还是一片冷冷的神色,但还是一直和阮鹤亭有问有答,显然庞宪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有兴趣。 有一次,阮鹤亭说话不小心谈到范苑萍,然后才突然想起庞宪不喜他人谈及师门的话题,收口不迭,但却没曾想此时庞宪脸上居然突然第一次显现出温和之色。庞宪问道:“萍儿近况如何?”阮鹤亭便把范苑萍在红丸案发,光宗皇帝驾崩后离开皇宫,在清净庵带发出家之事说出。庞宪叹了口气道:“萍儿刚到及笄年华便随老夫进京,后来却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泰昌皇帝看上了,纳为昭仪。本以为泰昌登基后她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曾想泰昌一月而亡,她肯定是因为既伤心夫亡又不肯卷入宫廷斗争故此才带发出家了。” 这一天,从早到晚不断有医巫闾山的山民挑着各种野味人参来庞宪的草庐来。阮鹤亭不禁问道:“啊,这是什么日子啊?”庞宪答道:“十二月二十三了。”阮鹤亭道:“噢,原来是小年了。”此时一位拎人参过来的老汉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先前受过庞大侠恩惠的,不是被庞大侠打退野兽救出来就是因为伤病被庞大侠医好,所以都感激庞大侠的恩情,逢年过节便拿些这山里产的野味、药材来送给庞大侠。” 第8章 聂老汉 这老者很健谈,和阮鹤亭聊了几乎一整天。那老者自称姓聂,是此山间的猎户。聂老汉叹了口气,流着泪道:“前年,有山民的庄稼被野猪糟蹋得坑坑洼洼的,很多庄稼都被连根拱起,地上更是散落着庄稼叶叶。而且呢,连续三天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汉的儿子是个猎人,于是就带着九个山民一块上山。他们十个人中,有五个人背着弓箭,另外五个人则背着柴刀。大家都觉得他们能带回一只野猪,甚至好多山民都在商量着野猪肉要怎么弄。结果呢,他们十个一夜都没有回来......” 聂老汉抽泣着,阮鹤亭也不好意思逼问后来发生的事情。庞宪道:“那也是年末的一个早晨,我在山涧便遇到聂老汉,那时候一只肥大的野猪王正要扑咬他。我扬手一支金针打瞎了野猪王的一只眼睛,野猪王负痛而走,这才救了聂老汉。”聂老汉又道:“那天早上我和那些上山山民的亲人上山寻找他们。结果在道隐谷发现了十人的尸体,他们全部都倒在地上,每个都是......血肉模糊......就像是被妖怪咬了很久一样......”聂老汉说完有一阵唏嘘。 等聂老汉抽搭完了,便又说下去了:“当时我们只看见山民们的尸体,却找不到野猪的尸体。大家正要寻找时,一只野猪王就突然从草丛窜出,嘴里和身上,甚至连那尺半长的獠牙上都是鲜血。而且呢,这些鲜血并非野猪的,而是那些被野猪杀死的山民的!若不是庞大侠路过出手相救,发暗器射瞎了野猪王的左眼,打跑了野猪王,才救了我们的性命。”庞宪也点了点头:“老夫跟山民们则将那些血肉模糊,甚至连脖子都被咬断的尸体扛了回去安葬。那年,整座医巫闾山几乎都听不到笑声。” 说着说着,不觉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庞宪道:“老刘啊,天色不早了,要不在庞老怪这里歇一晚上?”聂老汉摆了摆手道:“庞大侠你有所不知,老夫家中还有儿媳妇和孙子要照顾,哎自从犬儿被野猪王咬死了后,我们三辈人就相依为命了,老夫还是回家吧。”庞宪道:“要是遇上野兽,如之奈何?”聂老汉笑了笑道:“自从上次庞大侠打跑了野猪王之后,这医巫闾山便再也没听说过野兽袭击人的事了。看来是连野兽都惧怕庞大侠的威名吧!没事的,庞大侠放心!” 庞宪道:“但是天色昏暗了,你老眼昏花,踩个空跌伤了也不好啊。”阮鹤亭道:“这个庞老前辈放心,晚辈扶着老人家回家。”看着庞宪一脸的不高兴,阮鹤亭赔笑道:“晚辈在庞老前辈这白吃了两个月,难道连扶老人家回家这点力都出不了么?更何况晚辈也有点武艺在身,也不怕那猛兽。”庞宪见阮鹤亭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了。于是阮鹤亭便扶着聂老汉走出了草庐。 走过了庞宪炼药的淳于亭后,天又开始下雪了。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朔风凛冽,聂老汉年迈体衰,冷得瑟瑟发抖。阮鹤亭见状,想脱下衣服披在聂老汉身上,但其实自己的衣服也不多,不过自己练过内功,还可以撑一阵子。想到此处,阮鹤亭只好把聂老汉紧紧地搂住,并把聂老汉的手放到自己怀中,让聂老汉取暖。这已经是阮鹤亭能做得最好的给聂老汉取暖的办法了,但聂老汉仍然还是冷得脸青唇白。 这时,一只山鼠突然从聂老汉脚边窜了过去。聂老汉吓得立马把手从阮鹤亭怀中取了出来,一把抱住阮鹤亭胳膊。阮鹤亭柔声安慰道:“只是只老鼠,别怕。你要是怕的话,有我在,就算是有老虎都不能让它伤你分毫!”聂老汉道:“老虎不可怕,野猪才可怕!不过反正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老汉家了,我俩还是加快脚步赶紧走吧。”阮鹤亭笑道:“老伯你也真是的,不怕虎却怕猪?” 聂老汉道:“阮相公你是关内人,平生只见过家猪吧,却不知道野猪的可怕,怕是以为野猪就是野生的家猪。辽东有种说法是‘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意思就是野猪的杀伤力比熊和老虎还大!野猪的皮毛非常坚硬,如同铠甲一般刀枪不入,金邦首领努尔哈赤的名字在女真话里就是‘野猪皮’之意。野猪的獠牙也异常锋利,即便是老虎被野猪獠牙刺伤也最后会葬身猪口啊。” 阮鹤亭听了后点了点头,拉着聂老汉的手继续往前走,还和聂老汉闲聊了一会儿。聂老汉说了一些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是自己儿媳妇体弱,孙子年幼之类的话。走了片刻,听到右侧的森林传来非常明显的鼻息声,阮鹤亭就吓了一跳,他更是看到了黑暗中有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在缓缓地移动着。四只脚,绝对不可能是人!聂老汉惊道:“那什么东西?” 第9章 野猪王 阮鹤亭“嘘”了一声。示意聂老汉不要说话后,便挡在了聂老汉面前,随后就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个黑乎乎且慢慢移动着的黑影。阮鹤亭听那东西鼻息如此厚重,犹如风箱,这就意味着,这怪物的力气非常的大,绝非常人能对付的!听到枯枝被踩断而发出的刺耳声响,阮鹤亭就冒出了冷汗:“莫非就是野猪?野猪一般在深山活动,此处也快要到聂老汉家了。野猪也不怕被人抓去?” 当那怪物从一抹月光下走过的时候,阮鹤亭就确定是野猪无疑,而且还是那种大得有些离谱的野猪,体型简直如同棕熊一般!这只野猪从月光下走过的时候,阮鹤亭有看到它的眼睛是赤红色,但只有一只眼睛发出冷光!此时,聂老汉失声叫了出来:“野猪王!前年咬死了我们十个山民的野猪王!”听到这句话后,阮鹤亭心里也没底了,原本阮鹤亭也看见那野猪上了一只眼睛,打算和聂老汉原地不动不声张,等野猪路过算了,现下聂老汉突然叫了出声,那野猪便扭头望过来了。 但那野猪王也不扑前来,两人一猪就对峙着。此时,阮鹤亭推了推聂老汉。却感到聂老汉的身子剧烈地哆嗦着。阮鹤亭低声道:“老伯,你先走,我来拖着这畜生!”聂老汉道:“可......可是......你......”阮鹤亭道:“我会武功,老伯不用担心我!”又想了一想,阮鹤亭解下腰间的晶石剑塞给聂老汉道:“回去的路上还不知道有没其他野兽,老伯你拿了去防身用吧!”聂老汉道:“你把防身武器都给我了,赤手空拳去挡那野猪岂不是送死?” 阮鹤亭道:“你若死了,你儿媳和孙子谁照顾!?我若死了,我夫人自有国家照料!你若不走,我俩都死在此地,那我就算是白死了!”聂老汉只好含泪道:“保护好自己,”然后就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并一直盯着阮鹤亭后背,就怕会被野猪王看到。野猪是非常暴躁的动物,一旦被激怒,就会不顾一切地伤害对方。也就是说,如果阮鹤亭做出让野猪王觉得它将受到伤害的动作,野猪王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扑咬!阮鹤亭不是笨蛋,所以他就是静静站在那儿,最多就是会回头看一眼还在往后退的聂老汉。 听到野猪王那寒入骨髓的鼻息声,又见野猪王那身体庞大得都可以将他压成肉饼,阮鹤亭就非常的担心。因为他知道,野猪年那猪皮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不然当初庞宪也不会用金针射瞎野猪的一眼,但是阮鹤亭先前一向自负剑术高超,生疏了暗器,阮鹤亭没把握用暗器打瞎野猪的另一只眼睛,更何况此时此地他手头上也没有暗器。说真的,面对这种怪物级别的野猪王,阮鹤亭只有用轻功逃离引开野猪,好让聂老汉安全回家。 左边是森林,以杉树为主,而且都是上坡,阮鹤亭逃入森林的话绝对是凶多吉少;右边那一片白桦和杉树混杂着,不过因为是下坡,所以阮鹤亭要是往右边跑的话,或许还能活下去。见野猪王已经咧开嘴巴发出了低吼,阮鹤亭就知道野猪王已经准备扑上前来了。往右边一看,阮鹤亭施展轻功便跑!巨吼了声,野猪王就飞奔追了过去! 阮鹤亭长着两条腿,野猪王长着四条腿,加上野猪王常年在山林间穿梭,它的腿部肌肉比阮鹤亭的强壮得多。所以论奔跑速度,野猪王一跃几乎是阮鹤亭疾奔三四步的距离!不过因为阮鹤亭离右边的斜坡很近,所以当野猪王离他还有几丈远时,阮鹤亭霍地就跃了出去!下面黑乎乎的,阮鹤亭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但为了保命,他也只能往右边冲下山了。 阮鹤亭看着追自己越追越近的野猪王,心里忧喜参半:喜则就是野猪王放过了聂老汉;忧则就是自己学成一身武艺,难道就要无声无息第埋骨荒山,抛下金宁公主独赴黄泉?正想着,阮鹤亭看见迎面就是一颗杉树,幸好阮鹤亭赶紧停住脚步,不然便要撞树了。此时阮鹤亭便灵机一动,扭头看着野猪王将要扑到之时,突然提起往上一跃。 阮鹤亭一跃而起,野猪王堪堪扑到,收脚不迭,活活把一棵大海碗口粗的杉树拦腰撞断!阮鹤亭一跃,翻身跳到野猪王身后,看见此情此景,也不近吓了一跳。野猪王甩了甩头颅,然后四处寻找阮鹤亭,方才那下撞击似乎毫发无损。阮鹤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多想,纵身一跃,跳上了另一棵白桦树上。阮鹤亭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躲在白桦树的枝丫伤,然后静静等候野猪王离开。 可是就在阮鹤亭在白桦树上站稳之后,他这棵白桦树突然开始猛烈摇晃。原来那野猪王也发现阮鹤亭爬上了白桦树,于是便用獠牙啃咬白桦树树身。就在白桦树倒向下坡之际,阮鹤亭就趁机一跃,抓住一棵杉树,随后两只脚就踩在了树枝上。随后野猪王就在它啃到下的白桦树上来回走了两次,更是直接用獠牙把方才阮鹤亭逗留的那段树身咬成了好几截。这要是往阮鹤亭身上咬,估计没几下子,阮鹤亭就变成好多截。 此时,阮鹤亭贴着杉树,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一只看着野猪王。要是野猪王没有看到他,那他就安全了。阮鹤亭以为,只要他不动,又在高高的杉树树枝丫上,野猪王应该不可能会看到吧?但是,阮鹤亭不知道的是,野猪用獠牙和鼻子拱泥巴并啃断白桦树的时候,它不可能用眼睛去看,事实上呢,野猪的嗅觉非常灵敏,所以就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野猪也能通过嗅觉确定猎物的方位。其实,刚刚野猪王并非想磨牙就去咬白桦树的,它是在确定阮鹤亭的气味! 走到杉树下,野猪王就昂起头疯狂地嗅着空气。片刻,发出巨吼的野猪王就后退,随后就迅速往前跑去,并用它那至少两百公斤的庞大身体撞击杉树。阮鹤亭抱的是老杉树,树身合抱粗。不过因为杉树树根普遍不会入土太深,所以被野猪王这么一撞,整棵树都在左右摇晃。杉树还没有稳,野猪王又撞了上来。连续撞了几次,阮鹤亭都听到了嘎吱嘎吱声响,明显就是树根脱离土地的声音。 也就是说,阮鹤亭再不想出应对之策,他一盏茶的功夫后就会命丧猪口。最重要的是,这棵杉树很孤独,周围都有杉树或白桦树可供阮鹤亭跳跃的。以他的轻功,就算蹬着杉树跳向最近的那颗白桦树,他也不可能够得到。那么,就算阮鹤亭没有直接摔死,他也会在半死不活的时候被野猪王活活咬死!要是他不杀死野猪王的话,他绝对只有死路!和野猪王厮打,以野猪的皮毛之坚硬,就算是阮鹤亭手上有晶石剑也奈何不得,更何况是赤手空拳? 第10章 牛刀小试 就在这时,阮鹤亭看到了远处有一些火把之光在晃动,很显然就是前来搭救阮鹤亭的山民。他们离这儿有些远,但要是跑起来的话,估计半盏茶左右就会赶到了。看来是刘老汉叫来帮手,但那又如何?十年前,十个带着弓箭和柴刀、猎叉的山民都杀不死野猪王,反而全部被野猪王咬死。故此,刘老汉叫越多的人来,死的人就会越多。阮鹤亭真不希望躲在树上看到山民们一个一个地被野猪王咬死。如果阮鹤亭半盏茶内不杀死野猪王,赶来的山民也会跟着倒霉。 阮鹤亭想出的办法非常危险,甚至会让他提早丧命。但比起坐以待毙,阮鹤亭宁愿冒险尝试一下,所以他就继续往上爬。越往上爬,树干就越细,摇晃的幅度也就越大,故此阮鹤亭都得非常小心,要不然他就可能直接被甩出去。离顶端还有些距离,阮鹤亭就摸了摸树干,粗细就跟他手臂差不多。要是有晶石剑在身,阮鹤亭的计划更有把握,可惜他没有。 用双腿夹住树干,阮鹤亭就用两只手的力量将上方的树干往一侧拗,试图将树干拗断。可以他双手的力量,他根本不可能办到。说得夸张一点,他能拗下来的树干估计只有最顶端那跟他拇指差不多粗细的部分。阮鹤亭现在是想制造一把武器,可太细的树干根本就派不上用场。阮鹤亭现在左右摇晃的幅度已经快有一丈了。幅度越大,就证明杉树根基被野猪王破坏的程度就越严重,也就是阮鹤亭离被咬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阮鹤亭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想到办法后,阮鹤亭就再次抓住想要拗断的地方,随后他两只脚就踩在了一侧,使得整个人的重心都移向一侧。而当杉树晃到最左端时,阮鹤亭就立马松开两脚,只靠两条手臂的力量抓住树干。几乎同时,杉树就因为野猪王的乱拱而晃向右侧。因为阮鹤亭重心完全在左侧,所以当杉树晃向右侧时,被阮鹤亭抓住的部分就因为向左侧的力量而弯曲。树干一弯曲,阮鹤亭整个人就往下沉,随后就产生了更大的力量,这部分力量直指下方,所以承受不住这部分力量的树干就断裂。 断裂的那一瞬间,杉树已经晃到了最右端,所以当它往回晃的时候,阮鹤亭整个人就砸向了杉树。阮鹤亭用两条腿夹住杉树的同时,还被他紧紧抓住的树干就完全断裂,所以此刻阮鹤亭手里就拿着一根长约两米,有他胳膊那么粗的树干,断裂处参差不齐,更有几处尖利得可以捅破人的肚子。不过,阮鹤亭难道想用这个捅破野猪王的肚子?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听到山民们的喊叫声,见他们竟然出现在了两里路之外,阮鹤亭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和京城的人比起来,山上的人会更加的团结,所以阮鹤亭绝对没办法喝退他们。咽下口水,面色严峻的阮鹤亭就迅速往下爬,边爬他还边大喊大叫着。听到阮鹤亭的喊声,嘴里尽是泥巴的野猪王就昂起头怒吼着,那吼叫声大得都让阮鹤亭震耳欲聋了。见阮鹤亭慢慢往下爬,野猪王的前肢就压在了树上,并对着阮鹤亭狂吼着。要不是猪没办法上树,否则野猪王绝对爬到树上将阮鹤亭活活咬死! 离野猪王不到两丈,阮鹤亭就停了下来,随后就拗断树枝扔向野猪王。一扔下去,野猪王就张嘴咬断树枝。见状,阮鹤亭又扔了一根树枝下去,可还是被野猪王咬断了。连续几次,野猪王都把树枝咬断。见至少有四十个山民已经接近,跑在最前头的竟然是刘老汉和邵仪,阮鹤亭就吓了一跳。“阮相公!”“驸马爷!”听到他们的喊叫,看到野猪王又开始啃咬杉树,阮鹤亭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所以他就再次拗断树枝扔了下去。阮鹤亭拗断树枝的时候,野猪王就已经抬起了头,所以这次树枝还是被野猪王咬断了。 此时,阮鹤亭暗暗祝祷道:“苍天在上!大明臣民阮鹤亭在此祝祷:如若大明可复全辽,则小人此一击便可击杀野猪;如果大明不可恢复全辽,就让小人下去让野猪咬死便罢!”祷告罢,阮鹤亭就纵身跳了下去。阮鹤亭一跳下去,野猪王的嘴巴就更是张得大,还发出了瘆人的嘶吼。就在阮鹤亭刚刚跳下那一刹那,邵仪喊了一句:“驸马爷,可用《宝鉴回光术》对付野猪。”阮鹤亭一听:“对啊,新学的武功我怎么就忘了呢?正好用这畜生试招!”不过此时阮鹤亭已经跳下来了。 看到阮鹤亭正跳向野猪王嘴里,山民们齐声惊呼,刘老汉更是直接被吓晕,软软地倒在了邵仪怀里。邵仪和其他所有山民都以为阮鹤亭会被咬死!千钧一发之际,阮鹤亭就将那根一直抱着的树干猛地伸了出来!野猪王之前一直在咬树枝,所以阮鹤亭跳下来的时候,这野猪就习惯性地准备咬阮鹤亭,可它绝对没想到阮鹤亭会有此一手! 所以在野猪王张大嘴巴之际,那根致命的树干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刺入了野猪王嘴里,并在一瞬间贯穿了它的咽喉!加之从上往下掉落的阮鹤亭还抓住了树干尾端,所以当树干插入野猪王咽喉时,阮鹤亭继续往下落的坠势就又给了这树相当的冲力,这股力量就让树干继续往下插,直接插入了野猪王的胸腔内,将多个内脏贯穿! 但这并没有在一瞬间杀死野猪王,所以疼得发出嚎叫的野猪王就使劲甩着透露,直接将阮鹤亭甩得都飞了出去。阮鹤亭一个翻身,站在野猪和山民们之间。野猪王就不断呕出鲜血,垂死挣扎的它就猛地冲向了阮鹤亭,那还插在它嘴里的树干则成了它的武器!野猪王跑向阮鹤亭的过程中,它跑过的地方就留下了一大滩的鲜血,极为可怕! 刚刚被甩出去后,落地的阮鹤亭想起了方才邵仪的那句话。看着越来越接近,眼睛还赤红的野猪王,又听到山民们的呼喊声,阮鹤亭脑海里就浮现出《宝鉴回光术》的口诀:“......水于时,周而复始,以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为万物经......”阮鹤亭口中默念口诀。此时野猪王已经扑到眼前了,只见阮鹤亭不慌不忙,左手在胸前画了半个圆圈,右手往前一推。只听得“咚!”的一生,野猪那四百多斤的身躯被自己的冲力反弹回去,重重砸落在尘埃之中,整个山林仿佛都在摇晃。 第11章 辞别 此时,野猪王仍然在喘着气,阮鹤亭还怕这野猪仍没死透。邵仪已把刘老汉交给其他山民扶着回家,自己双手捧着阮鹤亭的晶石剑递还给阮鹤亭,笑道:“恭喜驸马爷练成神功,为民除害啊!”阮鹤亭定了定神,谢过邵仪,接过晶石剑,便问邵仪道:“邵老前辈为何到此?”邵仪道:“因得知南朝新任辽东经略高第弃守关外,建虏决定举兵南侵。老夫趁着陪同皇太极送布木布泰的出嫁队伍回科尔沁之机来向朝廷报信。” 阮鹤亭奇道:“邵老前辈如何和朝廷互通信息?”邵仪道:“老夫早在浑河之战将败之时就告知军中好友,如若老夫能潜入建虏邦中做细作,便会把消息写在纸条上,并把纸条用信封封好,然后把信封放到医巫闾山上北镇庙神橱中的香炉底下。辽东军自然会有人来取。”阮鹤亭皱了皱眉头道:“建虏若犯我大明疆界,晚辈堂堂七尺岂可坐视不理?”邵仪捏了捏胡须道:“不错,老夫没看错人!驸马爷最好目下就动身回关内。” 阮鹤亭一怔道:“晚辈深受庞老前辈大恩,无论如何都不可不辞而别吧?”邵仪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怕庞老怪又不放你走?”阮鹤亭道:“庞老前辈先前救助山民于猪口,如此看来他也是侠义道中人,也应该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之理,晚辈坚信庞老前辈会深明大义的!”其中一个山民道:“我们合力把这野猪王抬到庞大侠的草庐之中,庞大侠收了这份厚礼,也不好意思不让阮相公回关内报国吧?”众皆大笑。 于是,邵仪和阮鹤亭领头,一众山民用套索抬起野猪王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庞宪的草庐。路上,邵仪问阮鹤亭:“驸马爷认识夏王常鸿和石宁郡主翠翎么?”阮鹤亭道:“当然认识,常鸿便是晚辈内弟,翠翎是他师妹啊,前辈如何认识他二人?”邵仪便把如何在长定堡山中从群狼之中救出二人,又如何把二人从金国皇宫中偷运出来之事说出。阮鹤亭大喜道:“如此说来他二人都平安无事了,往关内赶了??”于是便更加归心似箭了。说着说着众人便来到了仲景庐前。 庞宪看见这么多人明火抬着一头大野猪来,惊讶不已,看钱阮鹤亭和邵仪在前带头才稍微定了定神。庞宪看见那野猪王瞎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己前年打瞎的野猪,问如何众人如何猎得?还没等邵仪和阮鹤亭开口,一众山民便七嘴八舌地把阮鹤亭如何使计和神功击毙野猪之事详详细细说出。庞宪听了沉吟道:“列位都有亲友被这畜生害死,老朽觉得还是诸位把野猪抬回去食用吧,一则报仇解恨,二则定惊。”众山民再三推托,庞宪坚决不收,众山民无法,只好拜谢了庞、阮、邵三人,然后把野猪王抬走。 庞宪了了野猪王之事,便问邵仪:“邵老邪,今年是什么年份,劳动你一年两次上老夫门?”邵仪道:“不是建虏又要往西南用兵,故此老夫便上医巫闾山的北镇庙送信,顺道下来看看驸马爷的修为如何了?不出老夫所料,可以出师下山了!”听了此话,庞宪沉默不语。阮鹤亭对庞宪拱手行礼道:“庞老前辈对晚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但御敌报国乃男儿本份,请庞老前辈允许晚辈回关内助官兵抗敌。待到朝廷光复全辽,晚辈自必回来探望前辈!” 不意庞宪却大怒道:“你以为老朽想留你?你留下这两个月的食宿银两,然后快走!”阮鹤亭一怔,却不曾想到庞宪会因此动怒,便也不多说,伸手从怀内摸出几两碎银,递给庞宪。那庞宪却更加愤怒,也不接阮鹤亭的钱,一边左手推着阮鹤亭右手攘着邵仪,把他们赶出门,一边怒道:“你快走,老朽不稀罕你的臭钱,你最好以后别回来!邵老邪你也快走!”把二人赶出门后,一把把门关住。 阮鹤亭哭笑不得,和邵仪边走边道:“这庞老前辈不会真的怨恨了晚辈吧?”邵仪哈哈大笑道:“你不见那庞老怪把老夫也推走了?他一来是怪老夫带走了你,二来也是想老夫带着你走出这医巫闾山。他虽然脾气古怪,但也识好歹。只不过有时候面子上挂不住,做出些出人意表之事罢了!”话音刚落,身后仲景庐的门打开,只见庞宪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接招!”说完,一团黑漆漆的事物朝着阮鹤亭直飞过来。 阮鹤亭听风声,得知此物来势凶猛,也不敢大意,使出太极拳中的“云手”,卸了来劲,把那事物接在手中。摸起来是一个包袱,这包袱还挺沉,而且热得烫手,香气扑鼻。阮鹤亭急忙打开,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一包兽肉。邵仪笑道:“你信了吧?他就是口硬心软!”阮鹤亭背起这包热腾腾香喷喷的兽肉,心中一阵感动。邵仪带着阮鹤亭出了山口,向西南一指道:“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去就会回到山海关的了,只是老夫的马绑在了北镇庙,如果给了你,恐怕会惹皇太极怀疑。” 邵仪看见阮鹤亭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东北方向,便道:“夏王殿下、石宁郡主都往关内去了,驸马爷也不需惦记,可放心西回。”阮鹤亭道:“晚辈担心不知道去劫接科尔沁送嫁队的一众大明侠客安危如何。”邵仪皱着眉头道:“嗯,殿下和郡主都很关心他们,看来你们虽然不是结义兄弟,但却意气相投。”阮鹤亭道:“先前我们击反王、劫豪强、斗土司、打山贼、抗倭寇,救民于水火,同生共死,早已情同骨肉了。” 邵仪点了点头道:“嗯,先前我听夏王殿下也提起过,庆幸老夫的徒弟也有参与。可惜老夫一来年老,二来潜卧在建虏巢穴,干不了这荡气回肠之事,可惜啊!上回老夫听说,大明侠客有位使剑的壮士捐躯了。”阮鹤亭一听,心想:“使剑的侠客有山河神仙、程老前辈、元老镖头和白莲教李氏夫妇。其中李氏夫妇的武功在这六人中是最弱的,使剑的壮士捐躯,莫非指的是白莲教堂主李键辉?” 想罢阮鹤亭又问道:“大明侠客能否抢到故元传国玉玺?”邵仪叹了一口气道:“就连建虏都不曾想到,故元传国玉玺只是原来只是科尔沁为了让金国与其联姻向大明复仇而说了一个谎,布木布泰嫁到了沈阳也没带来玉玺啊。”阮鹤亭黯然神伤道:“如此说来,李堂主便白白牺牲了性命?”阮鹤亭别过邵仪后离开医巫闾山,心想既然众侠抢不到故元玉玺,朱常鸿、郑翠翎又已赶回关内了,建州女真大军又要进犯明境,不宜久留,便山海关方向赶回。 第12章 约期再战 因为阮鹤亭是步行赶路的,故此还没到宁远时就被金国大军赶过。到了宁远城郊,知道金国大军攻城,但自己孤身一人,思量如何能敌得过,故此阮鹤亭还是保护难民撤回关内,没想到碰到燕白李三人在召集丐帮帮众。阮鹤亭便把大难未死经过告知于众侠,当然为了信守对邵仪的诺言,没把自己认识邵仪和习得宝鉴回光术之事说出来。范苑萍听得后懊恼不已道:“我和于妹妹在医巫闾山寻找驸马找了两个多月,却不曾想到原来失散多年的恩师原来就在山中!” 邓清笑道:“庞老前辈能在萨尔浒之战的乱军中也活下来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吉人自有天相’!”朱常鸿也道:“对啊,等辽东战事不吃紧了,我们都去那医巫闾山看望武华佗老前辈如何?”众侠齐声欢呼认同。然后朱常鸿和倪天性也各自把自己分别的事说了出来,朱常鸿当然也没提及自己身陷沈阳之事。阮鹤亭听得果然是李键辉亡故了,也黯然失色,但看见戚氏夫妇和杨者昌也不在,便问道:“戚将军夫妇不是调来宁远上任么?怎么不见他夫妇二人,还有神枪杨护法他人呢?” 朱常鸿道:“难民人数实在太多,城中不堪重负,于是他三人并申甫和尚都把难民护送至觉华岛上避难去了。建虏没有水师,无法攻打海岛,故此他们应该是安全的。”此时,罗心怡把百姓安顿好便前来交令。众人看见罗心怡断了左臂仍然极力保护百姓免遭战祸,都对罗心怡心生崇敬。袁崇焕上前道:“宁远城能幸存下来,众位功不可没啊,请诸位侠客到司署内稍作休息。” 再说金国大军撤到龙宫寺,努尔哈赤脱下上身甲胄,军医用钳子给大汗拔下了子弹。努尔哈赤稍微地觉得有点痛,可是子弹上连点血星也没有。幸好罗子璇射击时距离远,又有努尔哈赤甲胄上的护心镜阻挡,伤势才不那么严重,所以伤口很浅,出了点血。军医给努尔哈赤包扎了一下。伤虽然很小,如果是过去,努尔哈赤怕是不耐烦大夫在他身旁忙来忙去。可是,现在努尔哈赤那痛苦的样子,那铅弹像射到了他的心上。努尔哈赤的儿孙部下听说大汗中枪受伤,都纷纷来看望。 代善恨恨道:“明人可真歹毒,竟用这火器伤人!”莽古尔泰一下跪在努尔哈赤跟前,嚷道:“竟敢伤我父汗,请父汗给我几万兵马,让我回宁远和袁崇焕决一死战。”努尔哈赤指着莽古尔泰骂道:“你昏了?想把这几十万人全烧死在城下呀?”莽古尔泰顶嘴道:“顶多再死两万人......”皇太极劝道:“用几万人换宁远一座小小的边陲城池太不值得了。想当年攻陷沈阳时八旗子弟也没有死的那么惨烈。再说,就算得了宁远,还有山海关周围的城镇呢?”正说间,军士又入寺来报:“启禀大汗,宁远来了一后生,说是袁崇焕备了礼物要送给大汗。” 努尔哈赤便命鬼爪曹骁去见。曹骁出到龙宫寺外,看见一个五短身材,结结实实的中年人,便问道:“你就是袁崇焕派来的使者?”来人正是阮鹤亭。当下阮鹤亭说道:“正是区区在下,努尔哈赤为何不出来见?”曹骁道:“你是什么身价?要劳驾我们大汗见你?”阮鹤亭道:“好,那也是,背后中了我们兄弟的火铳,想必要忙着料理一些后事。”曹骁双眼冒火,反手一掌,快如闪电。阮鹤亭身子急闪,竟没避开,给他打中左肩,跌出数步。 曹骁出手迅捷已极,一掌把阮鹤亭打跌,跟着纵了过去,左拳猛击他胸膛。阮鹤亭施展太极拳中的“揽雀尾”,将他这一拳粘了出去。曹骁见他年纪轻轻便有这功夫,怔了一怔。就在这一瞬之间,二人又退出数步,阮鹤亭喝道:“好,你等明金双方约期再战,那么咱们就在这里见过高下。”双掌一错,只觉右臂隐隐酸麻,几乎提不起来。曹骁喝道:“你不是我对手。你去对袁崇焕说,我大金国啥时候都可以再战,等他约期吧。”阮鹤亭冷笑一声,一拱手,转身就走。曹骁气呼呼地拿着信回去呈给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在李成梁帐下已久,精通汉文,接过信一看,信中所写:“大明宁前道、宁远守将袁崇焕顿首,再拜至金国大汗努尔哈赤麾下:大汗乃老将,横行天下为时已久,今日败于小子之手,只怕天意也。闻知斗胆小男,凭一时之意气,误伤大汗,袁谋管教部下不力,愧疚已久,现下送上薄礼劣马,已表歉意,望大汗笑纳。”努尔哈赤看了暴跳如雷,把信撕得粉碎。皇太极、代善等急忙道:“父汗刚受枪伤,不宜激怒,恐对身体有害。” 努尔哈赤道:“想当年我以十三副盔甲起家至今,未有如今日之败,可恨那袁崇焕小子,还竟如此来信嘲笑,气杀我也!难道本汗带兵十三万到此,竟要空手而回?”正闹间,有斥候进来报说一事,努尔哈赤听后转怒为喜,究竟斥候报说何事,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觉华岛 上回说到,一斥候进来向努尔哈赤报道:“禀大汗,宁远城南二十里海外有一岛,名叫觉华岛,乃辽东明师粮草屯藏之地,且有数千明朝辽东难民,守岛的只有几千广东水师。”皇太极一听,知道父汗要拿着海岛出气了,便道:“我大金国并无水师,恐怕也只能望岛兴叹了。”那斥候道:“据小人观察,陆地与海岛之间的海面已冻结成冰,大军在上面行走可安然无恙!”努尔哈赤一听大喜:“天不负我!”立刻命令金甲双刀武纳德带领托尔格、哈布多率领五万军兵前去攻打觉华岛。 宁远一役杀死了金兵中着锦衣的军官十余人,即女真人称为“牛录额真”的。金兵退去后,守军将五十名敢死队用长绳缒到城下,拾到了十余万支箭。城墙上给金兵挖出的洞穴有七十余个。这时点查火药库,火药也用尽了,局面真是危险得很。满城百姓拖男带女、扶老携幼前来拜谢大明将士并一众侠客的救命之恩。原剑平对程本忠道:“平时我们都说侠义之道侠义之道的,原来这救国保民才是侠之大者!” 朱常鸿对袁崇焕说:“袁大人,高第要地不守,城围不援,实为朝廷国家之祸害,待我写一表章,参他一本,为边疆除一大害。”袁崇焕为人率直,坦言道:“王爷能如此心明事理,实为朝廷之福,百姓之福。”于是朱常鸿写了一表,奏请天启免了高第官职。另外保荐袁崇焕为右佥都御史,写罢,便问众侠道:“哪位兄弟愿意带着奏疏走一趟?”段贤上前道:“小弟的‘奔奇步’也算是薄有造诣,愿带着奏疏前往京城!” 邓清笑道:“怕不是段贤弟听说我们上次在京城的潭拓寺见过慧眉师太,故此他便自告奋勇去京城,看能否碰见慧眉师太,顺便打听阿诗玛姑娘的近况么?”罗子璇假意怒道:“狮面妹子,咋说话呢?常言道‘看穿不说穿’嘛!”邓清伸了伸舌头。众侠都大笑起来。朱常鸿把奏疏递给段贤,教他如何把奏疏交给张维贤。段贤点头记住后,便带着奏疏出了宁远,直奔京城了。宁远之围已解,阮鹤亭又和大家重聚,众皆大喜。 再说戚彰宗、莫小媚、杨者昌、申甫和尚四人率领车营护送着难民到了觉华岛后,与姚抚民、胡一宁合兵一处。上岛后的当晚睡到半夜,莫小媚被冷醒了,搓着手偎依着戚彰宗身旁,娇嗔道:“夫君,冷啊!”戚彰宗醒了,朦朦胧胧道:“不怕,为夫抱着你睡。”申甫道:“出家人寒暑不侵,怎会怕冷?”旁边炕上的杨者昌也道:“的确冷得受不了!”此时,只听的门外姚胡二将道:“四位安睡不?今夜彻骨寒冷,小将带了炭火过来。” 杨者昌急忙披着衣服出了营帐,果然看见二将捧着火盆端着木炭在外,杨者昌慌忙道:“外面风大,两位将军请快进来避寒。”二将进了营帐,放好火盆置上木炭,点了个火燃着木炭,营帐内顿时温暖了不少。胡一宁还从背后卸下一个酒袋,姚抚民排出五六个碗道:“关外苦寒,我们都是靠喝酒取暖,希望四位不嫌弃。”申甫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戒酒戒荤腥。”杨者昌道:“我们喝酒,申甫大师喝热水吧。” 第2章 结冰 此时外面已经下了雪了,姚抚民从外面取了些雪,把雪融成水,然后把酒坐热。五个俗家人喝酒,申甫和尚喝坐酒的热水。杨者昌道:“我乃广东人,先前也就是在鄱阳湖边住过几年,却不曾想到辽东如此寒冷。”胡一宁道:“关外严寒不假,但像这几天的冷,确是少有。”一夜的严寒让六人睡不着,喝着酒喝着热水烤着炭火到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吃过早饭后,出营帐一看,雪貌似越发大了,端的是彤云密布、朔风凛冽、大雪纷纷,平地积雪有二尺来深。戚姚胡三将焦躁:“如此寒冷,军士和百姓如何在这孤岛度得过冬?”正愁闷间,有兵士来报:“报,觉华岛和陆地间的海面已被冰封!”众人听得大吃一惊,慌忙跟随军兵前去查看。来到海边一看,果真如军兵所说的,几十里海面都被冻住,平平整整如同一面大镜子! 莫小媚看了忧心忡忡道:“目前冰峰海面,极不利水师作战。如果鞑子骑兵冲过来,如之奈何?”戚彰宗道:“不怕,冰面光滑,鞑子马蹄也会被滑到。”莫小媚白了戚彰宗一眼道:“你想到的,难道鞑子想不到?他们只需给马蹄包上干稻草便可防滑。”莫小媚找胡一宁要来一把火铳,朝着冰面开了一枪。枪声过后,只见冰面上只留下一个白点。莫小媚摇了摇头道:“这冰已经结厚,千军万马踩上去都没事......” 戚彰宗道:“只是这一处结厚而已吧?何不试试别处?”便向莫小媚伸手要火铳。莫小媚拒绝道:“得了,省点铅弹抗敌吧!”此时申甫道:“何不把战车摆到岸边作为临时工事,阻止鞑子贼军来攻?”姚、胡二将道:“申甫禅师说得有理,就如此办吧!听说申甫大师这车营的战车还会喷火?”申甫道:“本来的确如此,但因为天气太冷了,战车内的火油都凝固了,故此战车喷不了火。” 一众大明将士听得,都一阵沉默。杨者昌道:“看来这仗如果打起来,大明处于劣势......”莫小媚道:“为今之计,只好把全岛的火铳都调到此处,严防建虏骑兵突袭吧。希望鞑子不会来攻......”姚抚民道:“对,战车防线要有火铳兵防守,日夜换防,为免守军疲倦过度疏于防守,误了大事。”莫小媚道:“而且,我觉得冰面上可埋设地雷。”胡一宁一愣:“冰面埋地雷?但是冰是透明的,建虏骑兵也能看到埋了地雷啊。” 莫小媚道:“建虏要突袭,也不可能是白天突袭,为了出其不意他们肯定是晚上突袭,晚上突袭他们就不可能看到冰面的地雷。只要地雷一响,也给我们守军报了个讯!而且有地雷不用,等建虏骑兵冲到上岛,军民玉石俱焚,到时候地雷便白白资敌了。”姚胡二将都觉得有理,便吩咐军兵按令执行,让其在离陆地五里的冰面埋设地雷。 接下来的两天,雪下得一直没停了,故此虽然没有金兵来攻,但是守军也坚守得很艰难。第三天傍晚,到觉华岛上来避难的百姓拿出酒肉慰劳官兵。当时在战车防线当值的是姚抚民和胡一宁两位将军,他二人看见百姓来劳军,很是感动,对百姓说道:“在这荒岛中,大家的吃喝都不多,各位还是把酒肉留给自家食用吧!”带头的百姓道:“诸位兵大哥都是保我百姓平安,让他们没日没夜在此守卫,天佑下大雪,我们都于心不安啊。” 第3章 小媚阵亡 正说着,远方响起了一声闷雷。胡一宁道:“却是奇怪,这下着雪怎么突然打雷了?”姚抚民道:“不对,响声从埋雷的方向传过来的!”话音刚落,隐约又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在一旁的申甫道:“不好,鞑子攻过来了!”官兵们一听,马上端起火铳,弯弓搭箭。当时虽然已经入夜,但大明将士们放眼望去,隐约还能看见远处一条黑线滚滚而来,果然是建州骑兵杀过来,偶尔还触发了地雷炸响,但是他们仍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姚抚民端起火铳,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使方天画戟的金国将官放了一枪。那金国将官正是托尔格,当时正策马带头冲锋,姚抚民一火铳把他的马击毙了。当时托尔格身披重甲,堕马后没损伤,但也一时起不来。附近的骑兵见状纷纷勒马下来扶起托尔格,如此停滞了一下。姚抚民对胡一宁道:“兄弟,你带百姓先上船逃离觉华岛,我带兵士在此挡一阵!” 胡一宁道:“你把我老胡当什么人?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姚抚民心头一热,但又当即说道:“但是百姓咋办?”胡一宁道:“申甫大师乃出家人,不杀生,反正他不杀敌,就让他带百姓上船吧!”当时申甫因为未经战争,早已吓的面如土色,听见胡一宁如是说,如蒙大赦,便急急带着百姓上船出海逃离。胡姚二将看见申甫带走了百姓,便安心对敌。 当时,冰面上的地雷先后炸死了二十多个金国骑兵。明军火铳、弓箭齐发,又射杀了几十名骑兵。武纳德便下令放火箭还击,金国骑兵便一边向前冲一边发射火箭。武纳德这下这是歪打正着了,因为申甫的战车可是用木头做的,里面装的是火油用以喷火杀敌,虽然此时天寒地冻或有凝固住了,但是遇火依然能燃烧。故此金国骑兵的火箭射到战车上,不用多时战车便全车熊熊燃烧起来。 姚抚民和胡一宁看见战车纷纷烧起来,做不了掩体了,便号令军兵后撤。金军趁着明军这阵后撤,快马加鞭冲过了战车防线。觉华岛上的明军都是水师和步兵,如何能抵敌冲到身前来的八旗骑兵?明军的火铳又不能连发,被金军砍瓜切菜地斩了。有些明军不甘被杀,拿出石榴炮和金国骑兵同归于尽。剩下的明军兵士见抵敌不过,便夺路逃跑。哈布多正催动人马追赶明军逃兵,忽然两骑马挡住去路,坐上一男一女。 来者不是别个,正是戚彰宗和莫小媚夫妇二人。哈布多策马前驱,猛然冲到莫小媚面前,举起狼牙棒劈头打下来。莫小媚见来势凶猛,不敢抵抗,来个镫里藏身。狼牙棒直打在马背上。那马脊骨当场被打断。莫小媚顺势跳下马,一滚滚到哈布多马背后,举起大太刀就想砍马脚。岂料哈布多坐骑麒麟兽灵性得很,见莫小媚大太刀砍到,飞起后脚踢过去。莫小媚不防这牲畜如此灵性,胸口被踢中,肋骨断裂,喷血而亡。 第4章 戚彰宗殉国 戚彰宗见妻子阵亡,急把马一拍,挥刀直取哈布多。战到五六十个回合,渐感体力衰竭,手足酸麻,遍体生津,刀法也不如先前凌厉。两人正战的火热。突然武纳德带兵从后杀至。此时,姚抚民叫道:“戚将军休慌,俺兄弟在此!”戚彰宗听见来了帮手,心稍微定了下来。哈布多却也是越战越勇,座下麒麟兽一个箭步,狼牙棍若群龙破云飞出,一记“红莲之咆哮”,直取戚彰宗跟前。 戚彰宗见棒大惊,手足无措,扭过身子,却也迟了,肩甲早被狼棒扫中,落于尘埃。戚彰宗觉得肩头剧痛,视之,已是鲜血淋漓。胡一宁也拨转马头来叫道:“鞑子敢伤我戚家兄弟?老子跟你拼了!”戚彰宗一见来了帮手,精神倍长,虎吼一声,戚家刀刀劈波裂浪,直取哈布多。姚胡二人一左一右,把武纳德围在核心。武纳德不慌不忙,挺刀力敌二人,刀声清越激昂,刀势若雨燕投林,身手曼妙飘逸,加之身穿金甲刀枪不入,逼得姚胡二人后退不断。 戚彰宗一见帮手走开。又见妻子惨死,意志稍颓。刀法又是一乱。反被哈布多压制下去。一百合上,哈布多精神暴长,发起狠来,狼牙棍迎头击下。戚彰宗唯觉一阵烈风吹来,几乎窒息,慌忙举刀挡架。狼棍力压千钧,仿佛泰山压顶一般。戚彰宗心神已乱,加上肩上有伤。哪里还支持的住?只听金铁碎裂之声,那玄铁锻造的戚家刀应声而断。戚彰宗原本见妻子阵亡已经悲愤难堪,现下连兵器都断了,奋开英雄怒,纵身一跃,扑向哈布多。 哈布多不防戚彰宗如此拼命般的打法,吓了一跳,被戚彰宗一扑撞了下马,狼牙棒也抛到一旁。哈布多身穿笨重铁甲,被撞翻后一时难以爬起来。戚彰宗见一下得手,马上骑到哈不多身上,脱了哈不多的头盔,左一拳右一拳地打起来。哈布多一时被打懵了,忘了还手。众金兵见主帅被打,纷纷挺起长枪来刺,戚彰宗当场被数枪穿胸。哈不多心中暗叫庆幸:“此战我是军兵助我,不然也准叫这南朝小将杀死!” 身旁姚抚民听得戚彰宗惊叫,知道不好。分神看时,枪法破绽已呈。武纳德反应极是灵敏,“刷”的一下,“早莺争树”已刺到跟前。姚抚民只觉喉咙先是一哽,然后一阵凉意透心生出,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继而双眼看见一无头将军,甚似自己,脑海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想此人是谁了。胡一宁眼见得输了两将,还是保命要紧,也不管兄弟大仇,回身拖刀便败走。武纳德脚力快绝,未消片刻,早已赶上,一刀削落,将胡一宁挥做两段。 哈不多和武纳德结果了戚氏夫妇和姚胡二将后,继续催动人马前去追杀明军散兵和百姓。此时,杨者昌正在为登船百姓殿后,多时没看见姚胡二将及戚氏夫妇赶来,情知不妙。忽见远处金兵追杀过来,杨者昌一把把申甫也推上船道:“申甫大师快走!我来挡住追兵!”也不由得申甫说话,杨者昌便用梨花枪把装着百姓的战船退了出去。杨者昌心想:“战船开到鞑子追不上的海面之前,我都要拖住鞑子!” 第5章 神枪落地 杨者昌想罢,一挺手中枪,便截杀前来追杀明朝败兵和百姓的金兵,犹如虎入羊群,八旗军兵无不披靡。听得前队人喊马嘶,武纳德、哈布多登高看时,只见无数金兵,弃甲抛戈,没命介逃了回来,随后一人,手捻一枝红缨梨花枪,搅入金兵队中,撞人仰腹,撞马翻蹄。哈布多一见是杨者昌,想起先前杨者昌的武力,也不敢上前,拨马便走。 武纳德也不答话,右手刀一摆,唰的就是一刀,杨者昌闪身避过,一枪刺了回去。他二人来回盘旋,越打越快,一顿饭功夫,已各自换了数套刀法和枪法,打了二十多合。武纳德凭着自己穿着刀枪不入的金甲,占了便宜才和神枪太保打了那么久。杨者昌见久战不下武纳德,心中焦躁,心道自己被人劫营,要速战速决,想到这里,枪招再变,一枪慢似一枪。 武纳德本来越打越是心惊,不曾想对手枪法如此高妙,突见杨者昌枪法渐慢,不由得暗喜,连忙刀下加紧,再战数合,杨者昌转身便走,武纳德不及多想,挺刀便追,却见杨者昌猛一回身,阴阳一合把,那杆枪快似闪电一般,转眼之间,斗大的枪缨已刺到武纳德面前。武纳德大惊,低头急闪,只觉得头顶一震,头盔被杨者昌一枪挑落,头皮被铲了一层,所幸伤得不深。当下武纳德用手一摸,满手鲜血,当即羞愧满面,落荒回归本阵。看官,这就是杨家枪中的杀着回马枪。 此时,托尔格徒步赶到,看见杨者昌杀败了武纳德,便大怒道:“贼子休得猖狂,接我一戟!”说完,不由分说,一戟扫过。杨者昌不料此人如此无理,竟突施偷袭,慌忙招架之下,口中骂道:“好个无理贼子!”杨者昌连退几步,紧紧手中枪,喝道:“小子看枪!”两人枪来戟去,托尔格仗着己方人马众多,而且自己也是穿着一身刀枪不入的铁甲,赢面很广,竟然武力离奇增长不少,与杨者昌斗个十几回合不分胜负。 杨者昌心道:“现已被金国兵马包围,戚彰宗、莫小媚现在又不知道怎么样,得出奇招制胜!”想到这里,杨者昌枪法顿变,一连三枪,快如闪电,直逼得托尔格连退几步。那枪舞得虚招多于实招,扑朔迷离。托尔格一时被这手华而不实的枪法弄得左支右绌,疲于奔命。杨者昌打破均势,作起主来,一时又化虚为实,这便是罗成的“五虎断魂枪法”,真似个惊涛骇浪,泰山压顶。 托尔格一股勇气早已挫平,哪里还抵挡的住?戟法散乱起来。杨者昌抓住托尔格一个破绽,神枪飞起,直向托尔格大腿刺来。杨者昌起初满以为这一枪一定刺得托尔格倒地,可是一枪刺到托尔格大腿时,只听得“当”的一声。杨者昌叫苦不迭:“糟了,怎么会忘了他穿了铁甲,这枪肯定刺不进去!”托尔格不等杨者昌收枪,一戟舂过来,胸口正着,扑倒在地。 托尔格见杨者昌中戟倒地大喜,赶忙附上前想要割杨者昌的首级领赏。杨者昌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一枪“毒龙出洞”,直插托尔格喉咙。托尔格做梦也没想到杨者昌原来还没死,措手不及,长枪从喉咙插入,从后脑勺穿出,仰面朝天,倒地身亡,喉咙还插着杨者昌的枪。杨者昌胸口受重创,方才又出浑身之力一击,再也支持不住,也倒地气绝。铁甲兵久久也不敢上前。 第6章 梦魇 再说当天晚上,宁远城中,杨顺我和一众侠客喝过酒觉得深思困倦,便独自回到自己帐中小睡。猛然一阵冷风,杨顺我起身看时,只见灯烛无光,寒气逼人。定睛看时,见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立于冷气之中。看那人时,浑身血污着,低低道:“哥哥,兄弟在觉华岛上为保百姓撤离,被建虏兵将所杀,也算是为国尽忠,没有辱没哥哥威名了。”杨顺我惊道:“你叫我哥哥,莫非你是昌弟?觉华岛失守了么?”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手一指,杨顺我回过脸来这边,又见三、四个,都是鲜血满身,看不仔细。杨顺我大哭一声:“我兄弟苦啊!”蓦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听得外面更鼓响是,正是三更三点,杨顺我心想道:“怕是我太过想念昌弟,故此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昌弟武艺高超,岂会有失手之理,我是自己吓自己了!”正想着,听得外面响起嘈吵之声,隐隐约约听得莫志旭道:“我要到觉华岛上找我妹!我要到觉华岛上找我妹!” 杨顺我出的帐外,只见朱常鸿和倪天行都在安慰莫志旭。杨顺我便问大邪王莫志旭发生何事。大邪王道:“魔头说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妹小妹和妹夫二人满身血污,说觉华岛失守,他二人也战败身死,特地前来跟哥哥拜别!你说好笑不好笑,做个梦罢了,岂可较真?”杨顺我越听越心寒:“我也做了一个梦,昌弟也是满身血来跟我说觉华岛失守了,他也被鞑子所杀!” 朱常鸿一听,便道:“如果只有莫魔君做这梦就是偶然,就连杨教主也做同样的梦,那就怕不简单了。我们还是前去找袁将军商议,到觉华岛上探个究竟吧!”杨顺我和莫志旭都担心弟弟妹妹的安危,都点头赞同。倪天行道:“就怕此时袁将军早已安歇,用一个梦为由扰他清梦,恐有不妥。”但是杨顺我和莫志旭此时也顾不及这些了,大踏步走向司署。此时,其他众侠也被方才莫志旭的大吵大闹吵醒了,也都担心岛上军民的安危,都跟着他四人一起到司署去。 到了司署门前,刚才碰着佘明德在门前值班护卫着。众侠向佘明德说明来意,佘明德道:“诸位烦请稍等,小将这就进内看袁将军就寝了没?”片刻后,佘明德出来道:“袁将军也还没安寝,在看兵书呢,他请各位进内。”因为袁崇焕的书房太小,故此只是朱常鸿、郑翠翎、倪天行、杨顺我、莫志旭五人进内而已。五人向袁崇焕说明来意后,袁崇焕道:“末将也担心觉华岛的安危,不过此时天还没亮,何不等天亮时再去?” 此时,一名探马飞奔进来报:“报,努尔哈赤大军为泄宁远大败之愤,派武纳德领兵攻打觉华岛,岛上姚抚民、胡一宁、戚彰宗三位将军和戚夫人、杨二侠连同领着几千广东水师全部殉岛。”众侠一听,无不震惊。杨顺我、莫志旭更是蓦然倒地。范苑萍和于瑞雪进内救醒杨莫二人。探马又道:“金国军现下把五位首级挑起,在水师旧寨辕门示众,有二百兵士和金国铁甲骑兵总管哈布多看守尸体,请将军定夺!” 范苑萍和于瑞雪救起的杨顺我、莫志旭,半晌方才苏醒,听得探马这话,苦得喷了一口血。朱常鸿怒道:“不忍那努贼把我兄弟枭首示众,乱加凌辱,必须前去,夺回尸首,好生安葬!”众侠奋袖出臂,群情激昂,齐声高呼:“我等皆愿前往!”袁崇焕听得觉华岛失守,岛上几千广东水师将士阵亡,震惊悲痛,写了一篇祭文: “慨自战守乖方,屡失疆土,天子赫然震怒,调南北水陆舟师,谓尔乘船如马,遂调之来为进取也。据尔等间关远至,岂不欲灭此朝食,一航而金复归,再航而黄龙扫哉?奈未尽其用而敌即来。冱寒之月,冰结舟胶,窘尔之所长,乌得不及于难?说者谓谋之不臧。不臧固不臧矣,然排山倒海之势,以十八万而临数千之水卒,即臧可奈何?而尔等计无复之,愤然以死,略无芥蒂,视当年之弃曳倒奔者,加一等也。人之罪至死而免,人之品至死而定。今将略尔罪而嘉乃忠,请命于天子,谅为之恤,所以不没汝等者,良有在也。吁嗟,巨浪茫茫,空山寂寂,皆汝等忠灵之所栖荡也,望故乡以何日?即转劫而无期,苒苒游魂,何不相结为厉,歼仇泄愤?在生之志,借死以伸,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尔其勉之。不腆之奠,涕与俱之。尚飨。” 写完祭文,袁崇焕交与朱常鸿,忽然想起一事,对朱常鸿道:“殿下,小将有一事相禀:自努贼起兵作乱后,连年征战,又接连迁都,苛捐杂税,层出不穷,金国境内各族早已忍受不了努贼暴政,长白山一带揭竿而起,以镇江堡陈良策将军和金州催命书生吕平、夺命秀才范正为首,早有归顺大明之心,王爷可前去招安。如此可乱努贼后方,收复辽东又多一分把握,未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常鸿听后大喜道:“有此好事,为何不好,小王现下就去。”郑翠翎临走前对袁崇焕道:“袁将军,努贼打了这么的一个打败仗,看来一时也不会再犯边,宁锦,大小凌河可以大兴屯田。军屯好处很多,可以养兵,可以练兵,也可以保民,一举数得。”袁崇焕道:“郡主与末将想的一样。”众侠领了祭文,辞别了袁崇焕和诸将,一起前往觉华岛。 第7章 群丑投敌 杨顺我、莫志旭二人心急要为弟妹安葬报仇,似箭飞奔,众侠在后紧跟。来到海边,东方开始发白了,只见海面冻得被结成了冰,郑翠翎叹道:“海面冰封,水师怎么用得上,广东水师陆战又非八旗兵敌手,无怪乎觉华岛失守。”杨莫二人也无心听郑翠翎说了些啥了,向着岛的方向飞奔。莫志旭一边疾奔一边喃喃地道:“妹妹妹夫,你二人英灵不远,看哥如何为你二人报仇!” 不一阵,看见几十个金兵正在冰面收拾。原来金兵大队都已随努尔哈赤返回金国,只留下哈布多等二百来人打扫战场。哈布多又命令这几十人到海冰面,收拾先前被地雷炸死和明军火铳打死的同伴的尸骸。杨莫二人看见这几十个落了单的金兵,更不搭话,一个挺起钩镰枪,一个舞起钢爪就杀来。莫志旭正冲着,冷不防斜刺里一只飞镖直射过来。莫志旭报杀妹之仇心切,也没提防,幸好大邪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邪王飞刀飞出,把飞镖打了落地。 众侠定睛一看,只见金兵队中走出了两个穿汉人服饰,两个穿苗人服饰之人。邓清一见便大骂道:“哟,这不是成文林、桓寿杰、何茉莉么!半年没见,都当汉奸了,助起金人来了哈?”这四人不是别个,正是旱地鬼蜮成文林、万人敌桓寿杰、五毒大圣何茉莉和云南七毒中的老三曾剑中。金兵看见对方比自己人少,而且知道南朝来得四人武艺了得,便张牙舞爪向众侠杀来。众侠纷纷抽出兵刃迎战金兵。 原来当初此四人在少室山北少林逃遁后,路上抓住了少林寺僧人,得知李开疆拿了羊皮,苦于不知道李开疆把羊皮藏于何方,出手逼问又怕鲁俊在旁阻扰,故此只好一直跟着二人来到辽东,后来因缘际遇得到皇太极赏识,干脆卖身给建州女真,以图富贵。此次便是奉了皇太极之命前来觉华岛催促哈布多尽快归队回国,却不想刚好碰着众侠。 于瑞雪看见何茉莉,想起当初自己在贵州织金被此人养的毒蜘蛛咬伤,差点丧命,更不打话,舞起拂尘便来战何茉莉。成文林恐怕心上人有失,挺起流云铲便想来截着于瑞雪。只听的一把女声娇斥道:“泼贼,休欺负我于女侠!”只见来者不是别个,正是狮面剑客邓清,成文林见了邓清,也不多说,撇了于瑞雪,奔邓清而去。许锡毅道声:“师妹小心,此贼甚了得。”金国一方曾剑中出迎许锡毅交战。鬼城双侠想助师兄一臂之力,也被桓寿杰占住厮杀。 九人分成四对战了三十余合,曾剑中对敌竹林隐侠只能苦苦支撑,于瑞雪战何茉莉也渐渐处于下风。那边厢邓清对敌成文林,长剑已经不成章法了。成文林看见邓清俊美,不禁动了邪念:“这个美貌女子,杀了可惜,何不擒来快活一番?”于是常常专门右手用流云铲把邓清的剑爪逼到一边,伸出左手便往邓清身上招呼,非拳非掌,而是无礼的轻薄调戏。 那牛仲寿、马叔勉双战桓寿杰却是得心应手,鬼城双侠二人配合默契,像是一个人同时有四条手臂四条腿一般攻打桓寿杰。牛仲寿一掌“九殿幽风”拍到,桓寿杰刚刚躲开,马叔勉的一招“无常砂石”又攻到,打得桓寿杰手忙脚乱。桓寿杰边打边道:“两个打一个,非大丈夫所为!”鬼城双侠道:“我兄弟对敌一个是二人一起上,对敌千军万马也是二人一起上!”桓寿杰无法,只好用点苍派绝技“轮回剑”,双剑来回飞舞不让牛仲寿、马叔勉近身。 当时程本忠离邓清最近,看到成文林目光淫邪,表情猥亵,知其不怀好意也,不禁那股无名业火直把九霄冲破,一剑杀了身旁两个金兵,大声叫道:“清儿退下,待为师杀此恶徒!”杀向成文林,成文林见程本忠来得凶猛,连忙应战。邓清撇下成文林,正要助于瑞雪战何茉莉。十人对战了五十余合,忽一人惨叫一声,败退而去。此人为谁?成文林是也。 成文林与程本忠本来武艺相距不大,只因成文林想着何茉莉与邓清,栓不住心猿意马,故被程本忠乘隙一掌拍在肩上,喷一口鲜血,一边仍然舞着流云铲护着自己一边败退。程本忠亦不追,只顾自个寻金兵来杀。阵上八人又斗十余合,那曾剑中本就是苦苦支撑,被许锡毅把大刀一横,使出一招“清风三拂竹”,三刀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断,一个把刀挡开,一个把刀挑飞,一个肩上砍个正着,亦洒血逃归。 许锡毅也去追,心想尽快把此处的金兵全部杀灭然后尽快把杨者昌等三人的尸首入土为安,故此也与众侠合理斩杀此处的金兵。渐渐地,大明众侠因武艺高强,且有逆天、紫电、青霜、鱼肠等神兵利器,即便是不敌逃离的金兵也躲不过朱郑二人的飞镖、燕仙山的红金套索、原剑平的铜钱、倪天行的飞刀、程本忠的袖箭、韩冰的飞蝗石、范苑萍的金针袭击,几十个金兵尽数被众侠击杀。众侠肃清了周围的金兵,便逐渐都围过来观战。 第8章 擒住何桓 那边六人已斗了百余合,众侠暗暗佩服道:“这桓寿杰和何茉莉虽然投敌叛国,品行低劣,但都是以一敌二斗了这许久。”山河神仙更是武痴。他夫妇二人看见何茉莉金钩使得似点点暴雨,桓寿杰双剑舞得如片片雪花,这一男一女在群敌环绕之下还能以一敌二支撑着许久,不免起了爱才之心。六人又战二三十回合,忽何茉莉虚恍一钩,扭头便走。 于瑞雪暗思:“进犯不比从前,先前在土司司署被你所伤是我大意。此次我有了提防之心,岂会怕你!”提气便追,邓清也怕于瑞雪有失,也紧跟着追来。突然间一毒镖射来,于瑞雪以铁尘拂挡下。又是一毒蟾蜍飞来,于瑞雪挥起尘拂望蟾蜍一扫,那蟾蜍悲鸣一声,被扫得血肉模糊。不想第三发毒蛇接踵而来,于瑞雪大叫一声,右手捂胸,向后便倒。 何茉莉以为得手,急转身来取首级。突然于瑞雪一个鲤鱼打挺,把毒蛇抛转回来。何茉莉大惊急急挥钩,把那毒蛇砍为两段。何茉莉一看,原来那毒蛇蛇口上下额已被于瑞雪的金针串起来了,故此方才于瑞雪没有中毒。何茉莉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贱婢使计算计我!?”突然听得破风之声。原来于瑞雪把毒蛇抛转过来之后一把金针紧随其后射了过来。就在何茉莉看清那蛇时,何茉莉想避已来不及,肩胛骨一阵剧痛,想必是金针已经打了进去。 邓清看得喝彩不已,欢呼着过来要擒杀何茉莉。哪晓得何茉莉将计就计,一支毒镖射了过来。邓清连忙躲避,只可惜迟了一点,飞镖还是割伤了右臂。于瑞雪先前有过中五毒教的道儿的经验,知道并非五毒教毒蛇直接所伤,己方也有药物可以医治,于是便急忙抱着邓清过来找范苑萍。那边桓寿杰看见有机可乘,翻身一跃跳出战圈,不顾何茉莉死活,挺剑望于瑞雪便刺。于瑞雪因为怀抱邓清,使不了兵刃挡格,闪身躲避也不灵便。 阮鹤亭急将水晶剑一拦,把桓寿杰的双剑荡开,因见于瑞雪已把邓清送到范苑萍身前接受救治,大怒道:“好个无耻之辈,放下自家同伴不顾,却来杀人。某不杀汝,恐后害人!”言毕挺剑便刺。此时,众侠已把何桓二人团团围住。桓寿杰满脸通红,只得举剑招架阮鹤亭的来剑,因自理亏,更兼阮鹤亭盛怒之中,故只办得隔架遮拦,斗了十余合便从怀中摸索。郭凤娟见识过桓寿杰爆莲的厉害,急喝一声:“各位小心!” 黎玉遥以为桓寿杰要用暗器,就在桓寿杰爆莲刚脱手而出之际,流星锤便打出了。流星锤不偏不倚刚好打中爆莲,迟滞了爆莲落地的。朱常鸿等在贵州和桓寿杰交过手的侠客连忙趴下,其他众侠除了山河神仙也手疾眼快,跟着趴下。爆莲落地,铁菱角飞出,幸好一众侠客早已趴下,铁棱角没伤到人。山河神仙艺高人胆大,长剑一挥便把铁棱角打飞。桓寿杰趁势想走时,却被山河神仙拦住去路:“本觉得你武艺高强。临危不惧想放你一马,但你却心术不正,放你不得。” 桓寿杰又想使用那“轮回剑”绝技,但先前山河神仙夫妇看清了这招的套路,早已心中了了。白荷茹打掉了桓寿杰的左手剑,燕仙山打掉了桓寿杰的右手剑。桓寿杰没了兵刃,便被二老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扭送回来。此时邓清、郭凤娟、李鸾婵、徐菲儿四个早已制住何茉莉。范苑萍道:“五毒教暗器上的毒今番不比从前,非要暗器的主人解药不可救治。”朱常鸿皱了皱眉头向何茉莉道:“就请何教主交出解药,何教主若肯交出解药,我们定当不会为难何教主,任从何教主独自离去。” 何茉莉从袋里摸出三包药来,说道:“红色的内服,黑色的吸毒,白色的收口。”郑翠翎接过,还是狐疑不决。何茉莉道:“我命都在你们手中,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罗心怡道:“郡主娘娘要是不放心,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还没等郑翠翎搭话,李鸾婵便用布绢包手捡起何茉莉的毒镖,往何茉莉手臂上扎了一下,然后按照方才何茉莉所说的将一撮红色药末让何茉莉服下,将黑药敷上伤口,不一会,只见黑血汩汩从伤口流出,再过一会儿血就变紫,逐渐又变红了。 范苑萍大喜,把药粉给邓清敷上服下,邓清悠悠醒来,看着范苑萍道:“谢谢姐姐救明知嗯。”范苑萍笑了笑道:“此次救你出力最大的于瑞雪妹妹。”邓清对于瑞雪道:“红尘女侠,这次轮到你救我了。”桓寿杰扶着何茉莉便想走。燕仙山道:“我徒弟只说让五毒教教主走,没说让你走!”朱常鸿道:“万人敌,只要你肯说出看守我们同伴首级的金国兵力,我们也放你一马。”众侠把何茉莉身上的喂毒暗器和毒虫搜出来后便放何茉莉离去,只围定桓寿杰。 桓寿杰道:“金国将领只剩下那铁甲马军牛录额真哈布多在原广东水师营寨之中,另有兵士一百五十人左右。哈布多性格火爆,人称火麒麟,是一条狼牙棒,力大无穷,坐下麒麟兽。他人和马都是身披铁甲。”邓清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那一百五十名兵士是不是铁甲军?”桓寿杰道:“不是,,除了五七个个哈布多的心腹铁骑外,其他的和方才诸位所杀的一样,他们都只是武纳德留下来打扫战场的普通军兵罢了。”郑翠翎沉吟道:“那一百五十名兵丁好办,那哈布多身披铁甲做下宝马力大无穷却是个棘手的主儿。” 第9章 诱饵 此时黎玉遥道:“咦,我的流星锤呢?”原来方才黎玉遥用流星锤打飞桓寿杰的爆莲后也趴下了,没握住拴着流星锤的锁链,故此此时在找流星锤。众侠都低头帮黎玉遥找流星锤,韩冰低头,看见自己附近冰面有个窟窿,是先前明军的地雷爆炸留下的,黎玉遥的流星锤就掉了下去。韩冰捡起锁链把流星锤拉了上来,看见流星锤是湿的,她心下暗惊道:“原来此处冰封的还不够深!“然后把流星锤还给黎玉遥。 郑翠翎问罗子璇道:“罗副提督,哈布多和他的那些心腹骑兵你的火铳发落得了么?”罗子璇道:“不是我自卖自夸,只要我看中的目标都逃不掉,只是鸟铳单发,射程一百五十步;三眼火铳三连发,射程一百步;五雷神机五连发,射程五十步。但是如果这九发射完还有建虏骑兵冲过来,我就只能乖乖地让人砍了。”郑翠翎问道:”罗副提督的火铳能不能打个葫芦串?”罗子璇道:”打穿着铁甲的人应该可以,打穿着铁甲的马应该不行了,但人没有马好瞄准。“ 郑翠翎沉吟了一阵道:“不怕,小妹让其他人拉起绊马索把建虏骑兵都绊倒!“于是郑翠翎让罗子璇、黄睿、杨顺我三人卧在方才被杀死的金兵队中,伏击哈布多及其心腹骑兵,然后让韩冰到广东水师旧寨前叫阵。其他众侠埋伏在水师久寨旁边,待韩冰把哈布多引诱出走后,便击杀水师旧寨中的金兵,并取下戚氏夫妇等的首级好好安葬。山河神仙点了桓寿杰的穴道,押着他一同前往,等取下同伴首级便放了他。 韩冰来到广东水师旧寨,见前姚抚民、胡一宁、戚彰宗、莫小媚、杨者昌首级高高挂在辕门,便怒喝:“鞑子快还我手足首级。”哈布多听得,披挂上马,提起狼牙棒迎战。出了辕门一看,只有一个紫衣姑娘,手执长剑,高声叫骂。哈布多叫道:“丫头就凭你一人敢来挑战?来来来,快快引颈受死!”韩冰道:“你敢把我兄弟首级示众,我就敢来收回首级。他们都是殉国忠烈,难道就要被你们鞑子如斯侮辱?”哈布多拍马冲上前。韩冰施展轻功与哈布多纠缠。哈布多见韩冰跳来跃去,自己一时抓他不住,便大叫:“孩儿们上!” 哈布多的心腹铁骑兵那一百多步兵便围上前来要抓韩冰。韩冰叫道:“本姑娘打不过你人多,要先避一下,千万不要追来!”哈布多笑骂道:“乳臭未干的丫头,竟敢来挑战收尸?现下你倒要走,爷爷却不让你走了!”一夹马肚,领着七个心腹骑兵上前追赶。本来哈布多乃沙场老将,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但是自己有厚重铁甲护身,狼牙棒凶狠,又自负于自己的武艺,领着七骑马追一个没有片甲的少女,再这,附近冰封的海面没遮掩藏身之处,哪里埋伏得了大队人马,于是便放心追去。 韩冰施展轻功在前跑,哈布多骑马带着七个心腹铁骑兵在后面追。幸好铁骑身披重甲,故此跑得不快,一时还追不上韩冰。韩冰把哈布多引来罗子璇、黄睿、杨顺我三人埋伏之处。那哈布多看见前方躺着许多很多金兵的尸体,心想:”就凭着黄毛丫头就杀了我这几十军兵?恐怕有诈吧?“于是哈布多责令身旁的骑兵先冲前去。那边厢罗子璇看见金国骑兵来到了,便从金兵尸体队中跃起,手举鸟铳对着冲在最前的骑兵开了一枪,那军兵应声落地。 韩冰看见罗子璇起身开火,又听的背后有金兵中枪落马之声,便纵身跃起,翻身骑在那落马金兵的马上,策马斜刺里跑出。哈布多看见果然有埋伏,此时掉头撤退已然来不及了,反正伏兵只有罗子璇一人,便一咬牙喝令向罗子璇猛冲。那罗子璇一枪得手,便弃了鸟铳,举起挂在右肩上的三眼火铳又开了两枪,又有两个后金骑兵中枪落马。罗子璇正想开第三枪之际,骑兵已然要冲到跟前来了。 此时,俯卧在两旁的黄睿和杨顺我两人突然站了起来,一拉绊马索,麒麟兽首先马失前蹄,把哈布多掀翻在地。后面的骑兵看见,想勒马也来不及了,坐骑先后被绊倒,重甲骑兵纷纷落马。骑兵因为身披重甲,倒地后一时爬不起来,被黄睿和杨顺我扑上前,脱了头盔一刀一个都割了首级。有几个骑兵爬起起来,也被罗子璇用五雷神机射杀。此时韩冰回来了,下马上前就想来绑哈布多。岂料那麒麟兽灵性得很,看见韩冰接近哈布多,知道韩冰要对自己主人不利了,嘶叫了一声便向韩冰冲来。 第10章 麒麟殒灭 此时,哈布多看见杨顺我和黄睿已经把自己的心腹铁骑都了结了,然后向走过来,便大呼“投降”。罗子璇见状首先抢过哈布多的狼牙棒。那边韩冰跳来跳去想跳上马背,但那麒麟兽并非其他马匹可比,又跳又跑,等韩冰落地便来咬韩冰。杨顺我道:“子璇兄弟,快用火铳打死麒麟兽救韩夜猫!”罗子璇为难道:“我的铅弹打光了!”此时韩冰灵机一动,想起方才黎玉遥的流星锤打穿的那片冰面,便提气跑了过去。因为韩冰知道海面结冰有厚有薄,流星锤湿了,说明那片海面结冰结得薄,何况那一片冰面已被地雷炸过。 那麒麟兽哪知是计,便跟着追过去。韩冰艺高人胆大,径直跑过那片冰面,麒麟兽便追了过去。此次麒麟兽因为少驮着一个穿着重甲的壮汉哈布多,于是越追越近。突然冰面裂开,麒麟兽四肢深陷,掉进了冰窟窿中。麒麟兽大惊,奋力挣扎,但是因为这宝马身披重甲,哪里挣脱得出来?此时杨顺我和黄睿二人已把哈布多扶起,韩冰过来正要绑那哈布多,哈布多看见自己的爱马在冰窟窿中爬不上来,便心痛了,央求众侠道:“诸位可否把它也救上来?” 黄睿道:“马这么重,再加上外面那层厚厚的铁甲,我就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哈布多求道:“到时候我和马一起归顺你们,沙场杀敌!”杨顺我道:“你为女真人,肯归顺汉人吗?”罗子璇道:“教主哪里话,满桂将军也是蒙古人,也和我们一道抵抗金国。翠翎也是朝鲜人,彝族阿诗玛姑娘不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吗?就请睿哥把他的马拉上来。”黄睿拿着绊马索变相过去套在马身上把它拉上来。 韩冰急急提醒黄睿道:“睿哥当心!那边的冰面不知道还会不会裂开的,小心连你自己都掉进去了!”黄睿一听不错,迟疑了一下,那马扑腾得没力气了,便披着重甲沉了下去。哈布多见状,愤恨之气又来,一把甩开杨顺我后道:“你们是靠卑鄙暗算人,算什么英雄,有本事靠真功夫胜我!”说完便率先向罗子璇发难扑了过去。那罗子璇本无武艺,火铳铅弹又打完了,上铅弹又麻烦,一时间六神无主居然扔下狼牙棒边逃了。哈布多夺回了狼牙棒,便再也不怕众侠了,怒吼着挥舞狼牙棒冲了过来。 众侠见哈布多出尔反尔,也顾不得单打独斗的规矩了,惊怒之下,一拥而上,剑戟交加。哈布多虽然失了坐骑,但是仗着自己重甲披身壮胆,舞起狼牙棒便没头没脑地打过来。黄锐看准个破绽,在背后欺近身来,一画戟直刺哈布多肩膊。但是哈布多身披铁甲,中了黄睿的短戟竟毫无损伤。哈布多受了一画戟,一转身,狼牙棒便一招云横秦岭,狼牙棒扫向黄睿。黄睿来见来势很猛,不敢挡架,避过了狼牙棒。韩冰挺剑直插哈布多背脊,也因铁甲太厚,插不进去。就这样,哈布多仗着铁甲护身,自己的狼牙棒又凶猛,与众侠相持了很久。 杨顺我看清楚哈布多的路数,直到他上三路坚不可破,于是低身一滚,滚向哈布多。哈布多看见,举起狼牙棒砸下来。但是晚了,杨顺我已经抢入哈布多怀内,拔出腰间鱼肠剑,向哈布多面门刺来。哈布多大骇,狼牙棒返扫回来。杨顺我身法奇快,鱼肠剑插入在哈布多右手手掌上,匕首穿过哈布多手掌。哈布多吃痛,右手再也没力气使狼牙棒了,铁棒落地。杨顺我再拔出鱼肠剑,反手一剑此向哈布多面门,捅进哈布多右眼。哈布多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第11章 哭坟 再说朱常鸿见韩冰引开哈布多,,唿哨一声,众侠除了山河神仙押着桓寿杰外,都跳出来便要上前抢首级。金国军兵喝道:“你们何人,敢来这里抢首级?”众侠也不多说,直冲上前。金兵放箭,众侠兵刃舞得滴水不进。原剑平、邓清、程本忠、黎玉遥、刘莹丹、于瑞雪齐齐动手,暗器齐发,空中如玉鱼乱跃,银叶交加,辫子兵纷纷倒地。倪天行、郁凌枫、陈采青舞起宝刀、宝剑,金兵刀碰刀断,枪碰枪折。不一时杀散了金兵,倪天行小邪王飞刀出手,飞刀割断吊着首级的麻绳。莫志旭接过妹子首级禁不住放声大哭。 杨顺我等四侠捧着哈布多的首级回到来时,众侠已经找到身死五人的尸身,范苑萍已经用金针把戚氏夫妇并杨者昌的首级和尸身缝在一起。杨顺我看见弟弟的尸体,把哈布多的首级一扔就扑在弟弟尸身上痛哭。韩冰便告知众侠擒杀哈布多的经过。朱常鸿道:“既然得了哈布多的首级,便把他供奉在三位伙伴和姚胡两位将军的坟前祭奠吧。郑翠翎道:”只见这五位的首级,申甫大师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他并没有遭到建虏的毒手?“ 正说间,牛仲寿看见远处人影一闪,便和马叔勉打了个眼色,二侠不声不响走开了。朱常鸿看见四周明朝被杀死的军民人众尸横遍野,有些人身首分离,只因天寒地冻,鲜血都凝固了;女子更是衣衫都被撕烂,赤身裸体,于是便向诸侠抱拳团团一揖道:”诸位,小弟先行失陪。“众侠好奇朱常鸿要干啥。只见朱常鸿前去搬动一个明军兵士的尸体,都恍然大悟,于是便纷纷上前帮忙。阮鹤亭叹气道:”这觉华岛上死的人何止两三千人,只靠我们二十来人何时才能完事呢?“ 正说着,只见鬼城双侠揪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后生过来。阮鹤亭问道:”牛马两位哥哥,此人是谁?“牛仲寿道:”方才我兄弟二人看见此人在鬼鬼祟祟地偷看,故此不动声色前去把此人拿来!“马叔勉道:”此人不知道是不是金国的细作!“那人道:”冤枉啊!我不是建虏的细作。小人名叫郑新,是鸭绿江边镇江堡附近的百族庄人士。方才因为和同乡的几个后生一同驾船出海,碰着从觉华岛逃出来的水师战船,船上有位申甫大师,说觉华岛被金兵洗劫屠戮。故此我偷偷上岸看个究竟,然后就被这两位满面晦气的大哥抓住了。“ 朱常鸿听的,急急过来问道:”申甫大师还没死!太好了,他现下在哪?“郑新道:”还在离岸两三里的海上,你们不穿军装,看来不是军人,你们又是何人,为何来此?“朱常鸿便把众侠的身份以及来意都说了。当时郑新看见众侠的确在收拾掩埋明朝军民的尸体,便将信将疑。朱常鸿便拿出袁崇焕写的那片祭文。郑新接过看见的确是袁崇焕的笔迹,便大喜,急急到海边掏出海螺呜呜地吹了几声,远处十几艘水师战船便驶了过来。 众侠看见申甫从战船上下来,又悲又喜。申甫一见杨顺我便下跪道:“教主施主,杨二侠施主为了拖住鞑子,好让贫僧和一众百姓坐船逃生才战死的!杨二侠慈悲心肠堪比佛陀!”船上下来的百姓听说要安葬杨者昌,都纷纷过来帮忙。程本忠见状,便深呼吸一口气叫道:“诸位,岛上还有很多死难的大明军民同胞,请各位也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战船上的百姓和郑新的几个同乡后生一起帮忙,到了傍晚就已经安葬好岛上死难的明朝军民了。 此时,杨顺我对着杨者昌的坟头。莫志旭对着戚氏夫妇的分头又大哭了一场,黄睿想起旧日同在洞庭湖上的恩义,也痛哭了一场,罗心怡、黎玉遥、倪天行也都落了泪。众侠无不伤痛,申甫和尚颂念经文为死难之人超度。上了战船逃过大难的百姓有些是死难军民的亲属,愤恨难平,他们把金国军兵尸体挫骨扬灰,祭奠死难同胞。当晚,郑新来道朱常鸿身边道:“朱兄弟,其实我先前还有些事情是瞒着你的,今天看见诸位掩埋死难军民的尸体,知道各位都是忠肝义胆之士,便想对你说出我从镇江堡来到觉华道的目的了。” 第12章 郑新 朱常鸿记起先前袁崇焕提及过镇江堡陈良策起兵反抗建州金国之事,便细心听郑新所说。郑新道:“实不相瞒,此次我出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向袁将军求援兵的。我是朝鲜族人,只因掩人耳目才身穿汉装,家父郑敏彦乃百族庄朝鲜族族长。他一直鼓励百族庄及其附近的各组百姓出资出粮响应义军,后来被建虏的地方官抓捕了去。镇江堡的义军首领陈良策心急如焚,所以他便让我到宁远向袁将军请救兵救出我爹。” 朱常鸿皱着眉头道:“实不相瞒,宁远前天刚刚打完一场硬仗,火药弓箭等库存都打空了,再者从宁远到镇江堡附近,肯定要走海路,但是宁远的水师都在这个觉华岛上战死了,谁能驾驶战船运送大军前去攻城救人?”郑新一听,顿时委顿起来。朱常鸿道:“郑兄莫急,我有位师妹,她足智多谋,乃女中诸葛,或许我们应该问问她。恰好她也姓郑,也是辽东朝鲜族人!”于是朱常鸿便唤来了郑翠翎。 郑翠翎听完朱常鸿和郑新说过后,便问道:“目前我们最要紧的事是搞清楚郑老先生关押在何处。”郑新道:“我觉得鞑子应该会把我爹解往金都沈阳吧。我出发离开镇江堡已经三四天了,如果回去也要过三四天的话,到时候还真不知道我爹已经到哪了。”郑翠翎道:“镇江堡能调动的人手有多少?”郑新道:“镇江堡的兵士有一万多,都是附近的各族青壮男丁。守卫镇江堡要留七千人,可以用的兵力也就三千多。” 郑翠翎道:“据小妹所知,从镇江堡到沈阳,沿途都没有大城池。此次我们并非要攻城略地,旨在救人。三千兵力应该够的了。多带人马,一来路途赶奔不便,二来易使人家知风提防反为不美。但小妹无论如何也要见见陈将军,把小妹意思告知陈将军。”郑新听的郑翠翎此番谈吐,便知道郑翠翎果真是深知韬略之人,便道:“如果各位肯跟我回镇江堡,即使从宁远借不来兵陈将军也不会怪罪我了。” 郑翠翎道:“救人如救火,明天便出发吧。”朱常鸿道:“这觉华岛一千多百姓呢?”郑翠翎道:“他们不可能跟着我们过大海去镇江堡的,让鬼城双侠护送他们和申甫大师一道回宁远吧。”朱常鸿便告知众侠深入敌人后方救人之事,众侠人人热血沸腾,个个战意高昂:“我们正要找建虏报着觉华岛的血海深仇呢!我等都愿同往!” 申甫道:“贫僧的战车营在此一役都战死殆尽了,贫僧回到宁远,定要重新打造一支战车营,再与鞑子骑兵一决雌雄!”朱常鸿走到桓寿杰面前道:“先前答应过你,如果你能告诉我们看守我兄弟首级金兵的虚实,就饶你一命。我大明侠客说话算数。但如果今后你在为异族鹰犬,残害同胞,定斩不饶!”朱常鸿说完邓清朝桓寿杰屁股踹了一脚,桓寿杰一个踉跄,爬起来抱头鼠窜。 第二天,朱常鸿让鬼城双侠护送申甫和尚并那千余难民回宁远,并让他二人告知袁崇焕来觉华岛接受先前的广东水师战船,自己便和其余众侠并郑新等几人登上战船前往镇江堡了。当时海面的冰还没融化,鬼城双侠护送着申甫和尚并那幸存的千余百姓平安回到宁远城,不提。此处单提那郑新开着战船搭载众侠,绕过辽东半岛进入鸭绿江时已经是二月初一了。当日傍晚,众侠到了鸭绿江边的镇江堡。 镇江堡即今天的辽宁丹东东北九连城镇,位于鸭绿江入海口,与朝鲜隔江而立。天启元年,努尔哈赤军攻陷辽阳,锐敌当前,守军毛文龙率部仅二百人以进为退,涉海三千里,直入女真大后方,出奇制胜,攻占镇江堡,擒杀叛将佟养正,后来金国又派兵来抢夺镇江堡。毛文龙自知不敌,带领兵马退守朝鲜所属的皮岛。后来镇江堡附近的各部族的百姓不堪女真官府的苛捐杂税、兵役徭役,便起事再次抢占镇江堡,擒住了佟养正的堂弟佟养真,献给了袁崇焕,故此此次陈良策便向袁崇焕借兵。 郑新带着众侠来到了镇江堡城下,向城头上大叫:“我是郑新,先前前往宁远借兵,但是宁远和建虏打了一场大仗,兵士和兵刃损失都较大,故此借不了兵,故此回来复命!”此时雪已经停了,朗月高挂,城头上的义军兵士看见果然是郑新,便问道:“你带回来的是何人?”郑新便把在觉华岛上偶遇众侠之事说出,并指着郑翠翎道:“此行我虽然没能请到救兵,但这位郑姑娘说有办法救我爹。” 第13章 义军 陈良策心想:“反正宁远的兵是借不到的,听听这姑娘的法子也无妨。”于是便道:“外面风大,各位请进司署详谈!”陈良策带着众侠进了镇江堡司署议事厅,厅里有两位秀才打扮的中年人出来迎接。朱常鸿抱拳道:“这两位想必就是催命书生吕平兄,夺命秀才樊正兄。”陈良策引见,戴青头巾的那位是吕平,黄头巾的那位是樊正。吕平、樊正方才已接到陈良策亲兵通报,知道朱常鸿等来历,当下还礼道:“不敢不敢,那些都是挂个名来吓唬一下努贼的。诸位一路冒雪赶来镇江堡相助辛苦了,左右,快上热茶给各位御寒!” 邓清笑道:“喝热茶多没意思,要喝就喝酒御寒!”朱常鸿急道:“清师妹,不得无礼!”陈良策爽朗笑道:“哈哈哈哈,这位邓女侠有话说话,不藏着掖着,是性情中人,对上陈某的胃口!”邓清道:“叫邓女侠就见外了!我这些哥哥姐姐都叫我邓家妹子的!”陈良策笑道:“好,邓家妹子!”此时,茶上来了。陈良策道:“因为还要商量营救郑老族长之事,故此陈某也不上酒了。望诸位海涵!” 朱常鸿道:“陈将军,据我所知,皮岛离镇江堡近在咫尺,岛上的毛大帅又手握重兵,为何陈将军不去皮岛借兵,舍近求远渡海向宁远借兵呢?”陈良策道:“既然朱兄弟知道毛大帅驻守皮岛,那朱兄弟也肯定知道毛文龙先前攻占过镇江堡吧?”朱常鸿道:“小弟知道,天启元年,毛大帅率两百奇兵奇袭镇江堡,斩杀汉奸佟养正,那一仗是明金开战之后我大明的第一场胜仗!中原人无不称颂毛大帅!” 陈良策不屑道:“后来建虏又来攻取镇江时,那毛文龙却扔下镇江退守皮岛了,这缩头乌龟行径非男人大丈夫所为!”朱常鸿谈起道:“当时毛大帅手上只有二百兵丁,如何守得住这镇江?”陈良策道:“他两百手持武器的兵丁就弃守镇江,我起事时手下都是平民,不一样擒住佟养真,占据镇江么?”阮鹤亭问道:“既然陈将军先前都是黎民百姓,何故要和手持武器的建虏军兵拼命?”陈良策恨恨地道:“有好日子过谁想打仗,因为努贼欺压我们汉人可是太甚了!” 邓清问道:“何以见得?”陈良策继续说道:“萨尔浒战役后,在占领开原、铁岭等城镇时,见汉人就杀!他要八旗兵把汉人赶尽杀绝!攻占辽阳、沈阳时,他的杀绝抢光政策被其四子皇太极软化了好多,但仍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杀戮和抢掠,把数以万计的汉人掳去做奴隶。”程本忠叹气道:“努尔哈赤干得真够狠。”陈良策接着说道:“所以汉人一听说女真人来了,一是拿起武器和明军并肩作战、拼命地抵抗。二是闻风而逃,往山里逃,往关里逃。三是奋起反击,或个人或群起地袭击女真人。” 倪天行道:“打走了明军,占领城池后,建虏应该会安民了吧?”郑新气愤道:“安个屁!建虏骑兵以来,连续营建三座都城,赫图阿拉、辽阳、沈阳!建哪一座都城不修筑宫殿司署?还连年侵犯大明疆土,修筑、打仗的钱财和人力何来?不还是找我们老百姓要?别说汉人,其他部落的女真人、蒙古人、朝鲜人、锡伯人都苦不堪言啊!故此我爹才带头向义军捐钱捐物,各族后生都参加义军反抗建虏。”郑翠翎道:“对,当初长宁堡女真族的杏儿相公便是死于征明的战场之上。” 樊正叹气道:“连年征战,最受害的是老百姓。我们没法正常地耕作、打猎和放牧。”朱常鸿搭口道:“怪不得廷臣经常向主上奏道:‘辽沈之间,畏贼不能耕者,延袤数百里。’”吕平拍案道:“最气愤的是每次打完仗,努尔哈赤继续实行歧视、压制、盘剥汉人的政策,那些建州贵族、将、吏,对汉人日日追索不厌,直至敲骨吸髓!汉人不逃、不反抗,是绝无生路的。”杨顺我自言自语道:“估唔到努贼欺压百姓仲犀利过汉人皇帝。”好在杨顺我此言是广东话,不然朱常鸿又是一场难堪。梁复问道:“吕秀才相公方才说汉人反抗,他们是怎样袭击女真人的?” 陈良策道:“百姓有的往水井和食盐里投放毒药,有的把猪毒死出售,声言要把建州女真人全部毒死。有的给他们建房时偷梁换柱,使其很快倒塌,有的给他们的军营边埋放炸药,使他们夜不安寝。还有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妇女、老人,他们就烧香祷告,祈求上天惩罚那些十恶不赦的八旗子弟。原剑平道:”这种事情发生了一次之后,努尔哈赤不会防范、报复么?“ 陈良策答道:“努贼也想出了许多办法进行搜查、搜捕,堵塞各种‘漏洞’。如规定各店铺主人,必须将自己的姓名刻在木板或石柱上,立于店前。建州女真妇女与之买卖时必须把店主的名字记下来,以便杏证。但是,八旗子弟和兵丁被打死打伤的事仍屡屡发生,甚至他们的中下级军官也被在野外甚至大街上被汉人活活打死。”郑翠翎自言自语道:“这有什么作用,只会增加汉、女真两族人的仇恨。” 吕平自豪道:“郑姑娘所言甚是,所以我们在天命六年在金州起事,陈将军在镇江起事,百姓云集响应,。”陈良策豪气干云,喝了一口酒道:“那年我们活捉了金国守城游击佟养正,献给朝廷,朝廷给了我将军封号。镇江所属的汤站、险山的农民也跟了我们。天命八年,复州一万一千名男丁叛逃,投向大明。天命十年,海州所属张屯的汉人秘密请求皮岛总兵毛文龙出兵,袭击本屯女真人。就在这一年,镇江、岫岩、长岛、双山,平顶山、鞍山、首山、彰义等十几处地方的汉人都扯旗起事了。” 朱常鸿听了心中暗喜:“人心所向,看来皇明平金国,复辽东有望了!”樊正又道:“面对汉族平民的反抗,努尔哈赤变本加厉。天命十年十月,他命令总兵以下、备御以上的各将官,严密搜查管辖的村镇,甄别汉人,对那些有异动的汉人,坚决斩杀!特别对于那些闲在家中的明朝旧官、汉族的读书人、秀才、绅士等,一律处死。他认为文人在背后煽动造反的。哈,看来努贼真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吕平听了会意微笑。 众人正说的兴起,斥候进来报道:”报,因为今日连日大雪,郑老族长一直被囚禁在凤凰城狱中!“郑翠翎听在耳里,心想道:”既然此处的百姓都憎恨反抗建虏,何愁大明光复辽东大事不成呢?“想罢便开口道:”言归正传,先前小妹说救出郑老族长之事,小妹如此认为。“究竟郑翠翎有何办法救出郑敏彦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发兵 上回说到郑翠翎开始调度营救郑敏彦的人马了。只听得郑翠翎道:“从镇江堡到凤凰城,都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反倒是过了凤凰城就进入延绵数百里的长白山脉,故此这就要看这场大雪下多久了,下的越久我们能在凤凰城追上押解郑老族长的囚车的机会就越大。故而我们要尽快启程,一刻也不能耽搁,火速前往凤凰城。”然后郑翠翎又问陈良策道:“陈将军,镇江城内义军有没大炮?”陈良策尴尬道:“我义军武器简陋,只有十座抛石机,射程也有五六十丈远。” 郑翠翎点头,连声道好,然后首令朱常鸿、邓清、范苑萍、于瑞雪、韩冰师姐妹三人等八个和自己贴身收藏匕首和暗器,扮作从郊外过花朝节踏青回城的青年男女混入城中,待攻城之时一起抢夺西门;又令杨顺我、程本忠扮做过往客商混入城中,只看人马赶到,便扑奔县衙门,在衙门前放火接应,然后抢夺北门;又令郁凌枫、陈采青夫妇二人,各牵一头牲口,扮做耍花骡的,去城中赶趁生意,只听城外攻城时,便去抢夺西门城关,阻挡金国凤凰城知县的出路。 郑翠翎再令倪天行、莫志旭扮做赶车大汉,推两辆车子装着上述众侠的兵器去凤凰城里的客店里安身,众侠进了凤凰城便到客店里和倪天行、莫志旭会合,从倪莫二人推着的车子上取回兵器,倪天行、莫志旭分派完武器之后只听城外攻城时,便抢夺东门,拦阻金国县令出路;又令黄睿、徐菲儿扮作猎户,背上些兔儿獐獾,去凤凰城内往来叫卖,只看衙前火起,便抢入内衙捉拿县令家属。 郑翠翎分拨至此,忽然向左右看了又看,说道:“有一件要紧的勾当,不能强令谁去,须要自愿才好。”众人猜想不出甚事,面面相觑。郑翠翎道:“那便是要有人潜入狱中,打起来之后便要劫出郑老族长并保其周全。”山河神仙挺身而出道:“翠儿你忘了?察罕一案你师父师母进诏狱入魏府如入无人之境!”郑翠翎道:“师父师母去自然是极好,但最好多带一个做伴的。”说完目视郑新。郑新醒悟叫道:“救我爹我不出力谁出力,而且两位老前辈到了狱中也不知道哪个犯人是我爹啊!” 郑翠翎又令阮鹤亭、梁复、罗子璇三人扮作贩木商人,把抛石机拆解了当作木料用车搬运,连同五百个扮作伐木工的义军兵士押着向凤凰城进发,到了凤凰城南门外隐蔽处组装抛石机然后攻城;再令原剑平和刘莹丹扮作镖师,带领五十个扮作趟子手的义军兵士,押着十车装载阮鹤亭等率领的五百义军兵刃的木箱向凤凰城进发,到了城外便和阮鹤亭等三人会合。郑翠翎嘱咐五人道:“只要看到众侠都进了凤凰城,当晚便可以用抛石机抛掷大石和石榴炮攻城了。”五人应声都去了。 郑翠翎最后令许锡毅、黎玉遥统领二千五百义军随后出发,最迟要在三日戌时抵达凤凰城外。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人才统领其余人马镇守镇江堡,罗心怡因为身有残疾便也把她留在镇江。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听得郑翠翎如此调度,心中十分赞赏。陈良策对郑翠翎道:“却不曾想到郑姑娘年纪轻轻,胸中却有雄兵百万!”郑翠翎连道“过奖”。邓清道:“陈将军有所不知,先前我们破土司除倭寇,都得益于师妹的调度!” 陈良策点点头,叹了口气对郑翠翎道:“因为郑老族长失陷,无法筹集军粮,镇江义军军粮告急,如果各位攻陷凤凰城,看可否把城内的钱粮运回来以资义军。”郑翠翎点头答应。众侠各自先后离开镇江堡了,依次向着凤凰城进发。 第2章 花朝节 话说方才郑翠翎提到的花朝节,是纪念百花的生日,简称花朝,俗称“花神节”、“百花生日”、“花神生日”、“挑菜节”,汉人传统节日,流行于东北、华北、华东、华南等地,一般于农历二月初二、二月十二或二月十五、二月二十五举行。节日期间,人们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称为“踏青”,姑娘们还要到花神庙去烧香,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自努尔哈赤占据辽东以来,对汉人一直压迫,但因为凤凰城来了个明朝投降过来的文官当县令,为了缓和汉人的反抗情绪,故此允许汉人过自己的花朝节。 这凤凰城是古时的称呼,即现时的辽东丹东市下辖的县级市凤城,明朝时名叫定辽右卫,建州金国占领后恢复了古称凤凰城。金国派来凤凰城的知县你道是谁,却是红丸案中让泰昌皇帝中毒身亡的李可灼!当初泰昌皇帝朱常洛暴毙后,东林党群起攻击浙党首辅方从哲,方从哲无奈辞官归隐,崔文升发配南京,李可灼遣戍。李可灼当时遣戍之处正是辽东宁远卫。 天启二年,明朝广宁兵败后,熊廷弼弃守辽东,退入山海关,努尔哈赤趁势占领关外的城池。故此先前袁崇焕给努尔哈赤的信中提及到金国曾经占领过宁远。只是当初熊廷弼坚壁清野,因此努尔哈赤在宁远没抢到财物便又放弃了宁远。但李可灼因为是个文官,因而撤退时跑得慢被金兵俘虏。皇太极知道他是文官出身,便让他出任凤凰城的县令。李可灼到凤凰城出任金国知县还带上一家人,其子李英武还是个好色胆大妄为之徒。这凤凰城里还有金国二国师曹骁的两个徒弟挝王洪立、棒王萧炳把守。 二月初三,众侠不分昼夜骑马前往凤凰城南门郊外僻静之处,等着杨顺我等三侠带领五百义军到了。朱常鸿等刚把马交给义军,原剑平和刘莹丹便领着五十个扮作趟子手的义军也到了,此时已经是申牌时分。郑翠翎嘱咐道:“依计划行事,今晚子时一到便动手!”阮梁罗原刘五人各自从身边摸出一个石榴炮道:“今晚便用投石机抛掷这石榴炮炸开城门!”说完便开始和义军军兵组装投石机了。朱常鸿等众侠进入凤凰城了,还没到城门口,只见倪天行和莫志旭便推着车子进城了,此时已经雪停日出了。 凤凰城南门金国军兵逐个搜查进城百姓,幸好大邪王把众侠的兵刃都绑在手推车底,故此金兵没搜出来。朱常鸿等十人过来后,燕仙山、白荷茹、郑新三人随后跟着过来。只听得一个军兵道:“雪停了,估计那朝鲜族老头又要上路去沈阳了。”众侠一听,都急了。此时正搜到郑翠翎,突然来了一群帮闲,簇拥着一个剃着头穿着建州女真服饰的贵介公子过来了,威风十足,趾高气扬。 朱常鸿便问身旁的行人:“这位大哥,那位公子是何人啊?”那路人低声道:“你是凤凰城本地人么?此人你也不认识?他便是此处李知县的公子李英武。这公子每逢庆典或是庙会人多之时便出来强抢民间女子,待会儿不知道哪位姑娘倒霉了......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记得闲事莫理。”话音刚落,那李英武便看了看郑翠翎,便打马过来询问道:“你是因何事进城得?”郑翠翎淡定道:“和一众小姐妹出城踏青过花朝节。” 李英武心中称奇道:“以往遇到的女子看见我都已经吓得口不能言,为何此女却还是神态自若,对答如流呢?有意思!“便斥道:”胡说,花朝节是初二,今天都初三了!”郑翠翎不卑不亢道:“昨天正因为大雪阻路故此不便回城,今天雪停了便下山回城了啊。”李英武冷笑道:“大雪封山故此回不了城,既然大雪都封山了,山上还有花可赏不?再者,大雪都封山了,居然冷不死你几个?你肯定是奸细想混进城中!”说完手一挥。 第3章 李英武 李英武手下的那群帮闲看见李英武的手势便知道李英武的心意,一群人便扑上前动手抢郑翠翎了。朱常鸿看见有人竟敢强抢自己师妹,无名火冒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么?”李英武冷笑道:“小爷便是王法!”朱常鸿一连三拳,把三个帮闲打翻在地,飞起两脚,两个帮闲胸口正着,喷血倒下。郑翠翎当即目视郑新,郑新当即心领神会,捋起衣袖来帮朱常鸿。 剩下得那几个帮闲的叫声:“反了!”揎拳捋臂,一拥上前,郑新使起拳脚,纷纷跌倒,都跌得鼻青嘴肿。有个帮闲,快快爬得起身时,口里叫骂,又吃一脚踢倒,再爬不起。郑新听得他骂人,怒不可遏,索性跨在他的身上,提起擂槌儿大小般拳头,一上一落只是打。李英武不知高低,只会大叫:”造反了!造反了!“其余帮闲也只敢呐喊抓人,哪敢上前。守城门的卫兵一拥而上,就将郑新一索捆翻,横拖倒曳拿了。郑新心里本就想入狱救父亲,也就不多作反抗。 朱常鸿还在反抗,此时只见两条人影跳到朱常鸿身旁。朱常鸿看见二人的身法,知道此二人使劲敌,便凝神对付。那只此二人高个攻上盘,矮个攻下三路。朱常鸿措手不及,被那个矮个子一个扫堂腿扫倒。朱常鸿被这一下打得满面灰土,爬起来正想还击。城门卫兵一涌上前制住朱常鸿,并用手铐脚镣锁住朱常鸿的手脚,和郑新一道解往衙门里去。当下其余的一众女侠因为有事在身,都不敢上前相助朱常鸿和郑新。燕仙山和白荷茹原本也要发作,看见郑翠翎的眼色,虽然不解郑翠翎的用意,胆也不敢妄动。 一众女侠怕再被这恶少看上,都急急低头进城。那李英武向二人拱手道:“谢谢王挝王和萧棒王相助!”王洪立和萧炳正想还礼之时,探马来报:“报!察知镇江堡大队人马正向凤凰城开过来!”矮个子王洪立叫了一声苦,赶忙喝令军兵关城门。一众女侠听得,心中暗暗欢喜,心想郑翠翎足智多谋,他目视燕白郑三人肯定有她得用意,且贴身收藏匕首,应该不会有大碍,樊正只等今晚夜里破城,必定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个强抢民女得李英武,想罢进城寻找大邪王、莫魔君取兵器去了。郑翠翎也被李英武手下的帮闲带回了衙门。 守城军兵押着朱常鸿和郑新去凤凰县衙。路上,朱常鸿和郑翠翎相识十几年,也懂一些朝鲜话,当下便用朝鲜话低声问郑新:‘我是回护师妹,郑大哥为何出手?”郑新只说了四个字:“借机入狱!”朱常鸿当场恍然大悟。到了衙门,正值李可灼升坐公堂,推到当面。朱常鸿认得李可灼,但因为一来几年没见,二来朱常鸿灰头土脸,李可灼却不认得朱常鸿。朱常鸿和郑新直认做郑大、郑二,冲撞李衙内公子,与人当街斗殴。 那李可灼当厅取了供状,讨两面长枷钉了,且押入囚牢中,一面委派人保给李英武手下的帮闲验伤,并问得城门卫兵的作证口供,回衙呈案,由掌案吏目打叠起卷宗,申详定罪。朱常鸿、郑新入了牢,就有一个小狱卒将他们引至亭心上,只见亭心停着一部囚车,上面押着一个身穿朝鲜服的老者。郑新一见,目眦欲裂。那老者看见郑新来了,也非常惊讶,但转瞬就变得好忧虑了。朱常鸿一看就知道这朝鲜老者便是郑敏彦无误了。 郑敏彦的囚车旁站着一个高大的女真捕头,腰插一对镔铁钢穿,此人便是金国名捕摩星那拉,是海西女真四部中的那拉氏,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了,因为他长得身高八尺,故此人称“摩星那拉”。此次便是他负责把郑敏彦押解到沈阳。此时摩星那拉对手下的捕快道:“雪停了,我们押着犯人启程吧!尽快把犯人押解到沈阳,早日了结此事。”摩星那拉手下的一个捕快道:“捕头,此时出不了城,城门关闭了!” 摩星那拉道:“却又是奇怪,还没入夜,何事关城门?”捕快道:“听说镇江堡的人马正在奔袭凤凰城!”摩星那拉道:“哦,看来是冲着这朝鲜老不死来的。哼,他们越要夺回这老头说明我们立的功越大了!弟兄们,看紧这老头,到了沈阳朝廷必定重重有赏!“朱郑二人听得此话,都盼望城外的众侠的赶在摩星那拉押走郑敏彦之前攻取城池。城门口卫兵喝道:”看啥子看,赶快蹲到里面别妨碍老爷回去交差!“说完推着二人进了牢房,锁上便走了。 第4章 美人计 晚饭过后,有五个狱卒走了进来,为头的一个当牢典史执着一根水火棍,挺胸怒目,立在那里。典史便是明清时期是知县下面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这个典史姓刘名景明,秉性凶横,贪杯爱赌,不分良善,只要银钱。当下只见他双眉一竖,发话道:“谁是新到的贼囚徒,可知这里是个什么所在,人有人情,例有常例,便是王侯相公来,也须破费,不到得任你们白玩!”此时狱卒一把朱郑二人提了出来。 朱常鸿身为皇亲,何时听的这些话,就想发作,郑新连忙抢着,说道:“典史在上,可怜见俺们异乡人,慈悲方便。恰值身边不曾带得,但求宽假一二日,待一家远亲到来,将借些银两,给典史买茶吃。”刘景明哪里肯听,高举起水火棍,恶狠狠只待要打。此时,只听得门外人报道道:“李衙内公子到!”刘景明心中一怔说:“这花花公子如何会到这种地方?”放下棍子,出外迎接衙内李英武。 原来当初李英武把郑翠翎带回县衙家中,拿银子打发走了手下的帮闲,便急不及待地回到房中,边开门边笑道:”让美人久等了,我的过失......“郑翠翎装作一脸惊慌之色,躲在床上,拿着枕头便朝李英武砸过来。李英武避开后更加得意了:”美人如此泼辣,让我觉得更有瘾头了!“然后锁上门,便扑上前去要抓郑翠翎了。郑翠翎绕着桌子和李英武跑了几圈,李英武没耐性了,掀翻桌子径直过来抓住郑翠翎的手腕,把郑翠翎往床上一拖。郑翠翎扑倒在床上,李英武抢上前趴在郑翠翎身上就要用强。 突然,李英武觉得小腹上有件硬物顶着,李英武一摸,竟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此时,郑翠翎脸上先前惊慌失措的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时双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怒不可遏的模样。李英武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正想要喊人。郑翠翎已经把匕首架在李英武的香上喝道:”你要是敢叫出声,小命就难保了!“李英武此时颤声道:”女侠饶命,银两珠宝你喜欢多少就拿多少吧!“郑翠翎冷笑道:”珠宝银两均不爱,惟想狱中走一遭!“ 李英武赔笑道:”女侠为何有此雅兴?“郑翠翎把手中的匕首在李英武脖子上刮了刮道:”多嘴,这是你该问的么?“李英武吓得差点下跪。郑翠翎看见李英武被吓得这般模样忍不住笑。李英武看着郑翠翎的笑容,不由得心神一荡:”这丫头要不是如此凶神恶煞,可真是个美人儿啊!“李英武这样一样,面上害怕的神色倒也减轻了几分。郑翠翎道:”不错,待会儿到了狱中,你也不用如此怕我。“ 还没等李英武回答,郑翠翎双手便挎着李英武的左臂道:”走,陪小妹到狱中走一遭!“抱着李英武的左臂便走。李英武被美人如此亲密地挎着,云里雾里跟着走。郑翠翎的匕首本来藏在左手的衣袖里,此时便顶着李英武的左腰喝道:”走啊,牢房的路我不知道如何走的!“李英武心中一惊,便带着郑翠翎走。郑翠翎看见李英武惊慌的神色,害怕到时候被人看穿,便一边右手拖着李英武的左手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怕,到了狱中我便放了你。“ 李英武便把郑翠翎带到狱中,刘景明上前来行礼问道:”李衙内何事到此?“李英武便支支吾吾道:”镇江堡贼兵犯境,我父亲让我到狱中传话,贼兵多半是冲着那朝鲜老头而来的,你们要多加小心!“刘景明虽然心中好奇,但也只好唯唯诺诺地道:”当然当然,卑职等都会谨记!“话犹未了,只听得爆炸声连连,一个狱卒慌慌张张,进来报道:“不好哩!镇江堡人马杀到来了,现在外面打门,快做准备!” 第5章 郑新身亡 刘景明一听不好,抢回牢房中想把朱常鸿和郑新塞回狱中。但此时朱常鸿和郑新早已被不知道如何潜进牢狱中的一男一女两个老者用剑劈开长枷放了出来了,刘景明一便吓得躲了起来。郑新随手夺一条哨棒打将起来,狱卒哪里禁得,早打倒三五个。朱常鸿也捡起方才刘景明掉落得水火棍朝着狱卒猛打。有的狱卒要紧出外逃命,反把牢门开了。此时郑翠翎想起之前对李英武说过他把自己带到狱中便放过他,此时便松开李英武,对着他屁股踢了一脚喊道:“滚!以后不准再强抢良家妇女!”李英武连爬带滚落荒而逃。 白荷茹来到郑敏彦的囚车旁,挥起长剑猛劈郑敏彦的囚车,可哪能伤的分毫?白荷茹便对燕仙山喊道:”老爷爷,郑老族长的囚车可是用精钢打造的,要找那个鹰爪孙要钥匙!“此时摩星那拉的一对镔铁钢穿正在苦苦抵敌燕仙山的长剑。因为摩星那拉是关外异族,故此未曾听闻燕仙山是天下八绝之一,当然也就没想到这看上去貌不惊人的老者会有这般本事。燕仙山剑势咄咄逼人,一边进攻一边喊道:”交出囚车钥匙,饶你不死!“ 摩星那拉心想:”我丢失了重犯已经是很大罪,钥匙我还把钥匙给你,朝廷还不要了我的命?“心里是这般想,但是苦于无力还是压不住燕老猴儿,于是便大呼:”兄弟们给我上!“摩星那拉手下的捕快一拥而上围攻燕仙山,摩星那拉自己却趁乱逃了。此时,牢房中的狱卒都被众侠杀尽,郑新趴在囚车上,无论如何打不开囚车,又不知道李可灼何时派兵攻进来牢房,急得流起泪来。郑翠翎过来看了看囚车道:”没有钥匙,看来要用紫青双剑或者逆天宝刀这样的神兵利器劈开这囚车了!“ 山河神仙听得,便道:“我们出去找紫青双剑夫妇和大邪王来,不怕劈不开这囚车!”郑翠翎点了点头道:“这许久都没人来狱中叨扰,看来城中的军兵都在对抗镇江人马了,师父师母放心,郑老族长便交给我师兄妹二人吧!”山河神仙向郑敏彦拱手拜别便出去了。郑翠翎便用朝鲜语柔声安慰郑敏彦道:”老族长休慌,过一阵我们有朋友会用神兵利器劈开囚车救你出来。“ 郑敏彦看着这个身穿汉装的姑娘说着一口流利的朝鲜话,便问道:”姑娘你是何人?为何来救老夫?“郑翠翎道:“我们都是镇江堡陈良策将军派来的救老族长的。”郑新也过来道:“对的爹爹,孩儿也救你来了。”郑敏彦听了后又悲又喜,喜者乃儿子带着镇江堡的将士来救自己,悲者乃战场上兵凶战危,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是儿子和一众义军将士不知道能否活着回镇江堡。 郑敏彦正想着,突然听得牢狱外人声鼎沸,外面的人大叫道:“休教走了劫牢的反贼!”朱常鸿一听慌了,自己手上没长武器,师父师母又走了,自己和师妹、郑新三人不知道能否抵挡外面的人马,便忙着去把牢房的大门关上。郑新便去找重物顶着牢狱大门。就在此时,原本躲起来的刘景明看见只有郑翠翎一个女流守着郑敏彦的囚车,便想杀死郑翠翎,挟持郑敏彦威逼朱常鸿、郑新投降,自己便立大功了,于是便从怀中抽出短刀,直捅郑翠翎的后背。 郑翠翎听得背后风响,侧身一躲闪过。刘景明见一招没得手便再进一招,郑翠翎又急急再退一步。但是郑翠翎闪躲得稍微迟了一点点,衣服被还是被划破了,一只银手镯掉了下来。刘景明踏步进招有一匕首向郑翠翎刺来。郑翠翎此时却不躲不架,只顾着去捡回那银镯子。郑新看见大叫:“危险!”飞身扑上前给郑翠翎挡住刘景明那一匕首。朱常鸿见状猛向刘景明打出一支黄绫镖。 刘景明固然额头中镖一命呜呼,但是他的匕首也捅进了郑新的胸口。郑翠翎抱着郑新用朝鲜话大哭叫道:“郑大哥!郑大哥!”郑新指着郑翠翎手中的银镯子断断续续地道:“银......镯子......银镯......”头一歪便断气了。郑翠翎伏尸大哭,郑敏彦因为背对着郑新和刘景明,不知道发生何事,便问道:“新儿你怎么了?啥银镯子?”朱常鸿正想上前安慰郑翠翎,此时金兵并凤凰城衙役撞开牢狱大门冲了进来。朱常鸿打出了几枚黄绫镖,冲在前的几个军兵应声倒地。 第6章 五剑劫狱 朱常鸿过去捡了一把雁翎刀,把刀当剑使,抵挡着辫子兵。郑翠翎也擦干眼泪,在方才被山河神仙杀死的捕快身上捡到一把剑,护定郑敏彦。幸好牢狱中地方狭窄,金兵无法展开,但毕竟朱常鸿和郑翠翎也只是两个人,还要保护郑敏彦。朱常鸿建德单刃刀,山河派有很多双刃剑的精妙剑法使不出来。众金兵见朱常鸿玩不转刀,便一发都上前夹攻朱常鸿。朱常鸿一时间手忙脚乱。 朱常鸿正慌乱间,只听得金兵背后,喊杀连天,众军奔走。只见燕仙山和白荷茹两老如虎入羊群,金兵被二老杀的星落云散。后面峨眉三女侠也拼死杀入。原来却是山河神仙出外到处寻觅大邪王和紫青双剑不见,但见王洪立领着一大队金兵往牢房赶去,便知道自己徒儿有危险了,回来的路上又撞见了峨眉三女侠。韩冰道:“杨教主和程老前辈放完火后,城中大乱,黄睿哥哥、菲儿姐姐两位杀进了衙门搜杀凤凰城金国知县,但是却早搜不到人了,晚辈现下带着两位师妹追寻那知县,山河神仙两位老前辈何往?” 山河神仙便把如何救得朝鲜族长郑敏彦,但苦于囚车用精钢打造开不得,故此出来找寻倪天行和紫青双剑夫妇,岂料迎面便看见金兵涌向牢房,故此折回帮朱郑师兄妹二人的忙之事说出。韩冰道:“我们此次攻打凤凰城便是救出郑老族长,郑族长不可有失!郭二、李三,随师姐一道去助朱兄弟和郡主妹子救出郑族长!”郭凤娟、李鸾婵齐声答应。 那王洪立到得牢房附近,看见摩星那拉在踌躇徘徊,便问道:“那拉捕头,那朝鲜老头失陷了?”摩星那拉满面通红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有两个鹤发童颜的汉族老人,一男一女,都是使长剑的,武功甚是了得,我被打的措手不及。”王洪立道:“莫不是和我师尊齐名的八绝的另外两个,山河神仙?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个,那拉捕头你能逃出生天还真的是幸事!”摩星那拉听后出了一身冷汗,伸了伸舌头。 来到牢房门前,王洪立和摩星那拉指挥金兵和衙役先冲进去。冲进去的人大叫:“只有后生,没有老人!”二人大喜,正想自己亲自进去抢回郑敏彦之际,突然几块飞蝗石打过来,身边几个兵士头破血流。王洪立和摩星那拉吃了一惊,还没稳住心神,山河神仙舞剑杀入,后面还有三个年轻女子,五个人五把长剑如蛟龙翻江一般把金兵搅得七零八落。王洪立和摩星那拉看见山河神仙来了,如同见到恶鬼一般,吓得魂不附体,争相逃跑。 五侠杀进了牢狱,此时郑敏彦已经吓得昏了过去。朱常鸿、郑翠翎二人看见五侠来助大喜。韩冰道:“衙门已空无一人,我们先过去吧。阮驸马指挥人马攻占凤凰城后也一定会到的,到时候无论是大邪王还是紫青双剑也必定到场,何愁囚车打不开?”于是朱常鸿驮着郑新的尸身,郑韩郭李四女侠推着囚车,七侠都往衙门去了,一路上见几处烧着的房屋,兀自余烬未熄。此刻城中军马散走一空,官府死的也有,逃的也有,殷实人家大都奔避,只剩些贫苦小民,败瓦颓垣,凄凉满目,死尸遍地,流血成渠。 第7章 罪有应得 且说凤凰城李可灼料理了朱常鸿和郑新殴打帮闲之事后,在内衙饮酒取乐,后来听说自己儿子和刚掳回来的民女去了牢房,心中还纳闷。忽有人进来报道:“今有镇江堡大队人马,在南门外杀奔而来,不知为的何事,禀请知县大人定夺。”李可灼闻报,心里着慌,立刻召集合城文武小吏,共做商量。那些文吏,正同李可灼一样,一个个没了主张,只喊:“不得了,不得了,镇江堡人马好生厉害,如何抵挡得住?” 李可灼惊慌未定,又听得来报:“不好了,牢房的犯人作乱,打算劫走那朝鲜侵犯,并挟持了衙内公子!”李可灼正慌得六神无主,萧炳起身道:“知县大人休要惊慌,谅这干草贼到得哪里,只待卑职和师弟王洪立,一个拒攻城之敌一个拘劫牢之贼,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一并拿来治罪。”李可灼听了,只喊:“全仗两位出力,救俺一家性命。”当下便教紧闭四门,合城兵将尽行出动,登城守御,只待打退强人,各有赏赐。 当下二人奉令而去,只剩得一班文吏面面厮觑,呆的没得话说,各自退出,暗中打算逃走方法。李可灼惊魂刚定,猛听得城外爆炸声震天,流星似地接连报来:“报!镇江堡人马扑近城下!“”再报!镇江堡人马抢入城来!“”最新探报!镇江堡人马已在杀人放火,声声叫喊着要拿县太爷!”李可灼吓得神魂出舍,手足无措,连呼备马。左右带过马匹,好不容易爬上了马,两手捧定一口宝剑,几十个衙役拥护着,舍命抢出县衙,听得萧炳在南门拒敌,取路径望南门而走。 马上李可灼自念道:“城中武者,当推萧炳最是勇猛,人又忠诚,见今奔到那里,便可仗他保护,强盗怎地拿我?”胆子忽壮大起来。奔到半路,只见败残军马逃进城来,喊说:“镇江堡兵马好厉害,萧炳领兵杀出城去,不知下落,王洪立又大败而走,如今贼人杀入南门来了。”李可灼闻说,宛如晴空震个霹雳,急勒转马匹,改奔东门,不想对面撞来三位女侠,正是邓清、范苑萍、于瑞雪。范苑萍认出了李可灼,便大叫道:“李可灼休走,还我夫君命来!” 三女侠各仗手中兵器,直扑过来。李可灼一看不好,慌忙拍马而逃,三女侠喊声:“汉奸待走哪里去?”迈开大步,飞也似的赶来,李可灼急得连连急叫:“谁人快来救我。”幸仗随身几个将士,将三女侠死命战住,李可灼狂奔脱身,行来一条大街上,听听脑后没了追赶的声音,方才住了马匹,倒抽过一口凉气,抬眼一望,左右哪里还有兵将?只剩得自己一人一骑,冷汗湿透了全身衣服。 喘息刚定,忽然一阵大乱,又见许多败残军马东奔西突,迎头冲到一个魁梧壮汉,一个黑面美人,正是双戟蛟龙黄睿、黑珍珠徐菲儿。李可灼见了,魂不附体,拍马待走,只听得喝声:“贼官待往哪里逃?”黄睿早跳到马前,只一画戟,将李可灼戳下马去,钉在地上,眼见再活不成了。徐菲儿跟着上来,见李可灼被钉在地上,叹口气道:“捉活的怎不好,却钉死在地。”黄睿笑道:“这汉奸自己不结实,我又没用力,竟就钉死了。”说得徐菲儿也笑了,便割下头来,用皮盒装着,和众侠会合而去。 第8章 攻陷凤凰城 却说当初阮鹤亭、罗子璇、梁复五百个义军兵士,押着投石机的木料到了镇江城外隐蔽处,原剑平、刘莹丹到了便开始组装投石机。当晚戌时,许锡毅、黎玉遥统领二千五百义军到达,阮鹤亭等也已把投石机组装好。梁复、罗子璇把击贼石榴炮放到投石机上,阮鹤亭当即行下令攻打城关。投石机把石榴炮抛出去,把城门炸开。杨顺我、黎玉遥又把两颗石榴炮抛出去,把凤凰城城楼上的金兵炸死炸伤十几个。刘莹丹一马当先,带着义军弓箭队,弯弓搭箭,先后把城楼上没被炸死的金兵尽皆射死。 阮鹤亭、原剑平、梁复、许锡毅、黎玉遥看见城楼上的金兵死的死、逃的逃,便带领义军冲入南门。城内众侠听的爆炸声下,郁凌枫、陈采青夺取西门,倪天行、莫志旭攻打东门,杨顺我、程本忠攻取北门,把四门团团围住,宛如布下天罗地网,任你如何厉害,也插翅难逃。紫青双剑、逆天宝刀、鱼肠剑都是神兵利器,金兵兵器遇者披靡,加之城内守军人心惶惶,故此六侠虽然人少,经过一番激战也占领了各门。 梁复首先冲进了南门,正遇棒王萧炳,梁复哪里是他对手,斗了一阵,只得败退下来。城外许锡毅、黎玉遥又来援,杀进南门来。萧炳当关拒守,舞动一杆铁棒,又斗败了黎玉遥,好不威风。许锡毅原来只是顾及前辈身份,不好和黎玉遥夹攻萧炳,此时看见黎玉遥也败下阵来,便把黎玉遥替下去接着和萧炳打斗。大战六七十合,萧炳疲倦力竭,落荒而走。阮鹤亭催动镇江堡人马乘势冲杀,方才夺得城关。此时四门俱破,城内外乱成一片。 进得县衙门,阮鹤亭传下令去,教休伤害百姓,违者以军法从事,并让众侠回衙门缴令,但待号令传达到时,城内外早已伤亡不少,只好付之一叹。那时邓清在城内奔东撞西,手使长剑,不管是金兵还是是衙役,逢人便杀,好不有兴,正杀得手顺时,忽地传到将令要回衙门缴令,只得住手。邓清嫌杀得没曾尽兴,憋着一肚子气,也只能回到县衙,只见众侠纷纷上来报功,自己手里,人头也没得一个,邓清更气。黄睿徐菲儿二人献上李可灼人头,范苑萍当面向二人谢过报夫仇之恩。众侠听得这害死光宗皇帝的凶手当了汉奸但最后还是伏诛,也都很感慨。 此时朱常鸿等已把郑敏彦护送了回来,大邪王也用宝刀把囚车劈开把郑敏彦救了出来,但是郑敏彦还没醒来。朱常鸿去为郑新准备后事,郑翠翎便和阮鹤亭坐在帐上,将各人拿来的按名点验,见李可灼全家眷属之中,唯独少了一个李英武,既无首级,又没有活的捉来,显得是漏网而去。邓清把李英武的恶行告知阮鹤亭。阮鹤亭便道:“还当了得,恁般恶人,怎能放他漏网。”立教徐菲儿、韩冰、郭凤娟、李鸾婵等几位,每人将引五十个义军,再去城里城外查拿,务要拿来缴令。 郑翠翎想起之前自己说饶过李英武的话,正想说话,突然义军头目来报:“郑老族长醒来了,说要见郑姑娘。”郑翠翎闻讯急忙到后堂。邓清肚里正不畅快,便也向阮鹤亭讨命去搜捕李英武,就急急赶奔过来,从城外奔入城内,奔过县衙附近,邓清奔过一家门首,瞥见破墙边影儿一闪,似有个脑袋缩了进去,连忙掇转身子,从墙缺处爬入,果有一人蜷伏墙隅,索落落地直抖。邓清便劈角儿一把抓住,提到外面,喝声:“好小子,正要拿你,却在这里藏躲。”那人战战兢兢,只喊女侠饶命!邓清一看果然不是李英武,便拔出长剑,高高举起了作砍状。 那人哭叫:“饶命,小人实不是李英武,是李英武的随身帮闲,若问李英武,只在那边一所破屋中藏躲。”邓清说:“好,且引去看来。”那帮闲被邓清抓住,不能脱身,只得引领到一所屋里,但见有个大木柜,上面堆盖些乱草。便指着说道:“李英武就在这里!”邓清把帮闲交给义军兵士,跳上去只一剑,劈开木柜,扯着脑后的金钱鼠尾揪出一个人来,满身文绣,遍体绫罗,吓极了缩做一团,做声不得。邓清也不多说,插好长剑,打一个唿哨,揪了就走。 第9章 金国攻朝 邓清带着义军兵士回到衙门里,只见徐菲儿、峨眉三女侠等都在回令,报说李英武没曾拿到。邓清好快活,大踏步上前来叫道:“我拿得贼小子来也!”把李英武推到当面,两傍一声吆喝,李英武不由的双膝跪下,唬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能开口。但见他连连磕头哀告道:“大王高悬秦镜,明察秋毫,小人实不是什么李英武,今番拿错人也。”阮鹤亭兀的一怔,问道:“如此说来,李英武又在何处?”那李英武便道:“李英武在去年害心疼病死了。” 邓清喝道:“胡说!他白日还在害人,怎说去年死掉。”李英武答道:“小人不敢说谎,实是他亲口告诉我的。”阮鹤亭大喝:“胡说,人死了又怎生开口?左右与我重打,看这厮还敢赖否?”李英武听说要打,如何经受得这顿痛苦,只好承认了。邓清又提上那帮闲来,他见到帐上那般威风,骨头早已酥软,不须细问,已告说得明明白白。 原来当城内外事发时,李英武从牢狱中逃了出来,赶不多远,城中早已军马纷乱,杀声震动,火焰冲天,各处都有镇江堡人马,李英武唬得僵了手脚,不能再走,只得钻入那破屋中暂避,不想恶贯满盈,吃邓清无意地拿了。帮闲供毕,阮鹤亭说道:“这厮平时也跟着李英武多作威福,狐假虎威,谅情也不是好人,饶他不得,且同李可灼家属押在一处,一发带回镇江堡,听候发落。” 说罢,阮鹤亭便教程本忠、原剑平、许锡毅、杨顺我、黎玉遥五侠,将引一千名义军,把抄获李可灼的金银财物,将去四处散给贫民,周济被火人家。又打开州中仓库,取出米谷,俵散与穷苦老弱。百姓交相传说道:“谁说镇江堡兵马如何可怖,却对穷人这般的好!”分发完毕,阮鹤亭正想和众侠入内看望郑敏彦之际,罗子璇带着一个朝鲜人进来道:“我方才在城外让义军兵士拆卸抛石机,遇着这个朝鲜信使。” 阮鹤亭当即找了个朝鲜族的义军兵士来当通译,得知这信使名叫柳施恩,奉朝鲜国王李倧之命送信到沈阳的。阮鹤亭道:“却又奇怪,朝鲜一样与大明同仇敌忾,为何此次与建虏私下来往信件,莫不是和鞑子暗通款曲?”梁复道:“我们先看看信件,再作打算不迟。”阮鹤亭觉得有理,便让柳施恩交出信件。柳施恩道:“我奉国王之命,必须要把信送到沈阳,途中不可出差池。”罗子璇笑道:“无妨,这位可是天朝的驸马,当今天子的姑父!” 柳施恩将信将疑,但自己已身在他人之手,也无法不从。只好摸出信件乖乖奉送。众侠打开书信一看,信件是李倧写给努尔哈赤的:“我两国俱是帝臣,同事天朝二百余年。不图建州与天朝构衅,兵连祸结,以致生民涂炭,四邻多垒。岂但邻国之不幸,其在贵国亦非好事。天朝之于我国,犹父母之于子也,父之有命,子敢不从乎?大义所在,不得不从。而事在既往,今不及言之。自今以后,复怀好音,偕至大道,则天朝宠绥之典,两国各守封疆,岂不美哉?” 阮鹤亭读罢道:“这信的意思看着好像是李倧被建虏打怕了的味道。”柳施恩道:“驸马殿下不知道金邦最近和朝鲜有战事?”众侠大惊。邓清问道:“建虏不是才在宁远被大明打败?这才过了几天又去打朝鲜?”柳施恩道:“攻打朝鲜的是建虏的第十子阿巴泰,此次建虏攻明没有带着他去。此人好勇斗狠,凶残成性,当然不会甘于寂寞,于是便以朝鲜不助金邦攻明为借口攻打朝鲜。建虏在宁远大败,固然想要泄愤,于是便默许了阿巴泰攻打朝鲜。此时阿巴泰军马已围困义州了!” 此时,众侠议论纷纷。倪天行道:“我大明天朝,决不能对属国见死不救的,我们一定要帮朝鲜抵御鞑子!”阮鹤亭沉吟道:“能帮肯定帮,不过单打独斗你我都在行,但是行军打仗我们却是门外汉。”莫志旭嚷嚷道:“我们回到镇江,把此事告知陈良策将军,点起义军人马从背后痛击鞑子,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梁复道:“义州就和镇江堡隔了一条鸭绿江,陈将军不会不知道阿巴泰攻打朝鲜的。他仍不然盲动,肯定是知道镇江义军和八旗骑兵打平地打野战肯定不是对手。” 柳施恩道:“努尔哈赤不肯休兵罢战,我是从沈阳动身回国遇见罗公子然后被带进来的。我离开沈阳之时看见金兵把粮食搬上车,金邦除了和我朝鲜打仗外都没听说有战事,我估计可能那些粮食便是攻打朝鲜金军的军粮!幸好建虏虽然蛮横,但一直看不起我们朝鲜,所以也没把握扣留杀死,放过归国了。”杨顺我道:”建虏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早已带着镇江义军攻陷了凤凰城,并在此处遇见朝鲜信使,天助我成功!“ 韩冰道:“打蛇打七寸!只要截了这军粮,围困义州的金兵就想不退都不行了!”白荷茹道:“话虽如此,但是运粮的鞑子军力如何,我们尚不知道,就凭我们现在在凤凰城中的三千义军,能不能劫下军粮都是未知之数呢。”燕仙山道:“我说小姑娘,你我都是吃了几十年饭了,还和这帮后生磨嘴皮子?进去找小鸟儿说道说道,说不定这妮子会有什么好主意呢!”众侠都觉得有理,便都进内堂,一来看望郑敏彦,二来告知郑翠翎金国运军粮之事。 第10章 父女相认 话说方才郑翠翎进内,还没进到内堂便听得郑敏彦大声呼唤:“新儿!新儿啊,你在哪啊?回应一下爹!”郑翠翎思绪万千:“该不该告诉郑老族长实情?说吧,就怕郑老族长受不了;不说吧,但是此事他迟早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正想着,突然听得郑敏彦不叫了,郑翠翎大吃一惊,赶忙冲进内堂,看见郑敏彦人不在了。郑翠翎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边大声呼喊“郑老族长”一边到处寻找。 找到后花园,郑翠翎终于看见了郑敏彦了,此时郑敏彦呆呆地望着前方。郑翠翎顺着郑敏彦的目光往前看,原来是朱常鸿正和几个义军头目用一副棺木殓起郑新的尸身。此时,朱常鸿几个也看见郑敏彦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几个人就像泥塑木雕地僵着互相对望,气氛极度尴尬。郑翠翎上前安慰郑敏彦道:“人死不能复生,老族长要节哀顺变啊......”郑敏彦面色苍白,低低地说道:“我......知......道......”话还没说完,“哇”的一声突出了一口血来,然后身形一晃,又要晕倒了。 郑翠翎急忙上前扶着郑敏彦,急喊:“苑萍姐姐,苑萍姐姐何在?”此时,众侠带着柳施恩闻声来道。范苑萍见状急急上前为郑敏彦诊脉,然后道:“翠翎妹妹放心,郑老族长只是一时悲伤过度而已。”说完用拇指摁住郑敏彦的人中。郑敏彦悠悠醒来,众侠欢呼。郑翠翎道:“室外寒冷,我扶老族长进内休息吧......”郑敏彦不肯,死死地抓住郑翠翎的衣袖问道:“郑姑娘,新儿是如何死的,你告诉我吧!”郑翠翎便把自己不顾危险捡银镯子时被刘景明偷袭,然后郑新为了救自己被刘景明杀死一事扼要说出。 郑敏彦道:“郑姑娘如此在乎那银镯子,那银镯子肯定被郑姑娘视为珍宝之物吧?”郑翠翎道:“是的,不瞒老族长,小妹其实原先是辽东长白山附近的朝鲜族人,因为五岁时被人拐走了,后来被师兄和师父师母救起,当时身上就这银镯子,希望日后能凭着银镯子可以与生身父母相认,故此奋不顾身都要把银镯子捡回来。”郑敏彦一听当即双眼放光,追问道:“郑姑娘全名是啥?”郑翠翎道:“小妹名叫郑翠翎,这名字是师父师母给小妹起的。原先生身父母给小妹起的名字小妹被拐时太小,记不清楚了。” 郑敏彦道:“那镯子内侧铸有‘大明万历三十五年己酉制’几个字?”郑翠翎点点头。郑敏彦急道:”可否让老夫看看那镯子?“郑翠翎便从怀中摸出那银镯子,交到郑敏彦手中。郑敏彦一看,不禁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女儿啊,告诉爹这十几年你都是如何度过的啊?“因为郑敏彦说的是朝鲜话,所以众侠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郑敏彦看见这银镯子便痛哭流涕。山河神仙师徒几个固然听得明白,但是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敏彦看着郑翠翎将信将疑的模样,便说道:“你走失时穿着的衣服领子是不是绣着一个‘郑’字?那衣服你还戴在身上不?还有,你左肩是不是有一个飞鸟的胎记?“郑翠翎一听再没怀疑了,因为她左肩的飞鸟胎记即便是师徒几个也只有师母和师姐知道。郑翠翎此时再没怀疑了,扑进郑敏彦怀中抱着爹爹放声大哭。白荷茹也从郑翠翎的包袱中找出那件十几年前的朝鲜女童衣服,递给郑敏彦。郑敏彦接过道:”女儿啊,你不知道你娘亲这十几年来无时无刻不想和你重逢啊,你何时能和爹爹一起回百族庄啊?“ 朱常鸿看着众侠还是云里雾里,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之。众侠终于恍然大悟,即便是大邪王、莫志旭、程本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豪侠也无不动容,纷纷上前祝贺郑氏父女破镜重圆。阮鹤亭笑着上前道:”父女失散十余年还能相认,的确可喜可贺,就连建虏也送来了贺礼了!“郑翠翎不解,问道:”驸马哥哥此话何解?“阮鹤亭便唤来了柳施恩,让他把阿巴泰带兵攻打朝鲜义州和运军粮之事说出。柳施恩也把朝鲜国王写给努尔哈赤的信递给郑翠翎。 朱郑二人看了信后,得知金国要攻打朝鲜,当下与众侠商量对策。郑翠翎直言道:“并非小妹有心护着母国,一旦朝鲜屈服,辽东危矣!”阮鹤亭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大明侠客愿与朝鲜共存亡!”朱常鸿道:“但是就我们镇江这些义军,肯定不是金国八旗铁的对手!如之奈何?”郑翠翎微笑道:“不可力敌,但可智取。别说他来的是运粮队,便是铁甲军来小妹也叫他有来无回!”于是便找来朱常鸿、邓清、刘莹丹、程本忠、郭凤娟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嘱咐。 第11章 雪崩 话说柳师恩猜得没错,先前他在沈阳看见得粮食的确是为攻打义州得金军准备的。努尔哈赤打算派一千人铁甲军送军粮前往朝鲜义州,率领这一千人马得正是金国二国师曹骁的弟子鞭王陈满仓。陈满仓领了这一千铁甲军,押着粮草往新义洲进发,二月初八晚抵达了凤凰城西北的帽盔山。这帽盔山属于千山山系,长白山余脉,乃凤凰城和岫岩县的界山,山区内超过三百丈高的山峰便有十三座之多,地形险要,但却是从沈阳前往义州的必经之地。 帽盔山山路狭窄,雪没着膝盖,走起路来步高步低,故都不能骑马,将士都下来牵着走。陈满仓也自己牵马而行,边走边抱怨道:“寒冬天气打仗,偏偏领着押粮这鬼差事,经过帽盔山这些狗不拉屎的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喝风吃雪,真他娘的晦气!”当晚月朗风清,云淡无雪,众将士行军时都把衣甲裹紧,生怕透进一点风。行多时,军马进入一条狭长的山峡,地名鸡冠峡,两面都是高山,山上密密麻麻的长着松树,两山中间却是一条两丈来阔的小路,因两边的高山阻挡,这里的积雪却是很浅。 手下将官对陈满仓说道:“此处地形险恶,当心中埋伏。”陈满仓冷笑道:“这我岂会忽视,方才已派人查探,方圆十里雪地皑皑,并无人踩踏过的迹象,可见无人埋伏,可放心前行。”陈满仓带领人马再进。那些兵都冻得面冻耳僵,把兵器夹在怀里,搓手哈气,肐搭搭发抖。突然不远处松林里隐隐约约有人声,也有火光,仿佛人影走动。陈满仓惊叫一声道:“都莫动!”话音刚落,军兵便从松林中抓出来一个擎着火把老者。那老者早已被金兵吓得面无血色,不住求饶。 陈满仓看着这老者有点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便喝问道:“你是何人,大半夜到此有何居心?”那老者道:“小人是此处帽盔山的樵夫,因为近几天下雪下得大,附近市集的人都要供暖,故此买小人柴的人便多了,故此老夫才贪夜上山罚柴,明天天明后担到市集卖个好价钱罢了。因为这都入夜了,所以小人唱唱山歌为自己壮胆罢了。”陈满仓命金兵搜这老者的人,搜遍了全身,除了他手上的火把、背上的一捆柴和腰间插着的斧头外便没搜出啥子了。 陈满仓便没收那老者的斧头。老者哀求道:“长官,你拿走了小人的斧头,小人何以谋生啊,求长官发发慈悲吧!”陈满仓道:“你方才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不杀你已经是开恩了!你还敢私藏兵器?快滚!”那老者还想说话,被陈满仓一脚踹飞。那老者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却慢条斯理地转身走,边走还边唱山歌:“席上美酒任君饮,再共斟,眼前人。地上江山枉用神,五湖四海,岂可强吞?”陈满仓听得那老者的歌词话中有话,正想喝问,突然山间又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和那老者的歌声。 那老者便又继续唱下去了:“死心不息,应叹息,贪字变贫君知悉。不分曲直,只为财色,亲人也反目变不识。”笛声跟着几个转折,越吹越高,清峻之极!陈满仓觉得心神恍惚,突然想起那老者便是大明侠客程本忠!此时程本忠继续唱道:“来生债,源于今生不断借;来生苦,但看今生冤孽富。盼作高官将人管,半夜惊,叩大门。地上隐私天上瞒。世俗冤,苍天要管,最后终归盖定棺!”笛声也越吹越激昂、越吹越悲愤。 陈满仓原本想打马冲前去擒住或是杀死程本忠的,但是程本忠的歌声加上郭凤娟的笛声让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心神,故此陈满仓默运玄功,镇住心神。但陈满昌手下的金兵却没陈满昌的能耐,越来越多人手舞足蹈起来。陈满仓见不是头,喝令士兵大叫,并鞭打马匹,想用人喊马嘶的声音掩盖住歌声和笛声,鸡冠峡内一时鼎沸起来。忽然脚底一阵震动,山上响起轰轰之声,陈满仓大叫:“不好,雪崩!”看那程本忠时,早已施展轻功爬上松树去了。 霎时间磨盘大的山石,和冰雪杂在一道,滚滚而下,原来鸡冠峡两边山峰的积雪,正在这春暖花开的时候,解冻雪融,每年解冻之时,鸡冠峡山口都要被山上倒塌下来的山泥石块所封。当时那雪崩声越来越响,积雪挟着沙石,从天而降,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震耳欲聋。此时金兵发现他们身后的鸡冠峡入口早已被大石巨木断了后路。陈满仓大惊叫道:“此刻后退无路,要活命就向前冲!”有些兵士见不是头,慌忙脱下自己和战马身上的铁甲,想让战马跑得更快躲避雪崩。 第12章 劫粮 正在那运粮兵马想冲出鸡冠峡之际,突然梆子乱响,鸡冠峡山口杂树林内弓弩齐发,箭如忽来骤雨,密密麻麻的射来。那陈满仓大惊,急急打马,也不理手下兵士安危,赶紧打马自己逃命。邓清见了,喝道:“守了你五天,哪能这么轻易让你走?”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马眼。那马痛嘶一声,人立而起,陈满仓顺势跳下的,拼命奔跑。郑翠翎笑道:“师姐,准头还是欠缺,呵呵......”邓清驳道:“哪里话,这叫射人先射马!不信你问问丹姐。” 刘莹丹笑了笑,挽起猛虎铁胎弓,搭上雕翎箭,一箭贯穿那陈满仓脑袋。陈满仓“嗯”一声,仰面朝天,倒地而死。不到半个时辰,这一千押粮兵马千人马,没有半个走脱,不是被崩雪埋在鸡冠峡里就是脱下铁甲后被义军乱箭射死。原来朱常鸿、郑翠翎、邓清、刘莹丹、程本忠、郭凤娟带领一千义军,到了鸡冠峡两边山上林中,思量得地势险要,金兵必来探看。郑翠翎怕运巨木大石时踩踏了雪地,被金兵看出破绽,提前五天埋伏,埋伏定后不准兵士走出松林,就在松林内生火煮食,搭建帐篷。 押粮队来的前一天,埋伏义军都不得生火,饿啃干粮,渴饮雪水,冷喝烈酒,收了帐篷,拆了炉灶,用雪掩盖好。恰好金兵来的前半天下过一场大雪,把义军的足迹都掩盖了,所以哄得陈满昌前来。邓清为了等这一千运粮金兵,温饱不足,胸中早已怒火中烧。郑翠翎又怕鸡冠峡两边山峰埋伏兵士会让金兵看出端倪,故此便把义军主力埋伏在鸡冠峡山口,让朱常鸿带着少量义军看守山尾,只要雪一崩边用巨木石头塞住金兵退路,让程本忠和郭凤娟唱歌吹笛引发鸡冠峡两边山上的积雪雪崩杀敌。 朱常鸿、郑翠翎、邓清、刘莹丹、程本忠、郭凤娟六侠,领着一千义军打扫战场。朱常鸿吩咐义军道:“旗兵身上的衣甲全部扒下来,羽箭全部收回。”义军便扒下旗兵的衣甲。邓清吓得急忙掩面顿足道:“师兄毫无道理,为什么要扒下人家衣甲那么恶心?”郑翠翎道:“我爹因为被抓,镇江城内的义军正缺衣少粮呢,当然对这运粮金兵取之尽锱铢了!”朱常鸿又令义军兵士用一条布条绑在陈满昌等几个高级军官的项上,上面写着“劫粮者乃镇江义军也”几个字。 郑翠翎皱眉道:“师兄这岂不是为镇江堡惹来麻烦?”朱常鸿道:“可是建虏凶残嗜血成性,如果我们不自报家门,恐怕会让附近的百姓被建虏残杀。”程本忠哈哈大笑,一拍朱常鸿的肩膀道:“朱小兄弟敢作敢当,是大丈夫所为!”郑翠翎也无法,只能叹气。此役义军未损一人,却杀得旗兵一千,缴获军器,衣甲,马匹,粮食无数,一行人高唱凯歌回到凤凰城。 离凤凰城还很远,众人便看见郑敏彦在城门口不安地来回踱步,等着郑翠翎回来了。郑翠翎见状,打马向前快跑,勒定马后冲到郑敏彦身前道:”爹爹,女儿回来了!“郑敏彦看见郑翠翎回来了,拖着郑翠翎的手便回城。五侠也不好打扰郑氏父女的欢聚时光,领着兵马静静地在后面跟着。郑翠翎撒娇道:”爹,你失陷的这段日子镇江义军缺衣少粮,女儿把建虏的军粮抢回来,打算运回镇江了,女儿这功劳没让爹失望吧?“ 郑敏彦紧握着郑翠翎的手道:”爹不要女儿的功劳,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爹只希望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平安!“说着说着,声音不禁呜咽起来。郑翠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爹,只好默默地揽着郑敏彦的肩。郑敏彦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女儿啊,可不可以答应爹,回去百族庄跟爹娘好好过日子,别再刀口舔血了。“郑翠翎听得老父这话,心里像却不是滋味:失散多年的老父想自己回家平淡过日子自己不好拒绝,但是和自己肝胆相照的一众大明侠客、朝夕相对了十几年的师父师母师兄师姐又岂能丢弃? 第13章 一家团圆 郑翠翎不禁回头望,郑敏彦此时也跟着郑翠翎回头望,看见郑翠翎目光正注视着朱常鸿,便道:”他是女儿的心上人不?“郑翠翎没回答,长叹了一声,又回过头来。郑敏彦道:”爹听说那金国知县的恶少衙内要调戏你的时候那后生把他打了,然后你们两个都在狱中救爹,爹觉得他可以托付终身的。“郑翠翎想起半年前重阳节时自己为何出走,眼圈慢慢红了起来。郑敏彦还不知道女儿心事,还以为女儿面红了,便道:”有空带他回百族庄家吧。“ 郑翠翎点头道:”嗯,等我们带着义军回到镇江后,我想我的那些中原朋友都会去百族庄的。“说着说着,众人带着这一千义军都进了凤凰城。朱郑等六侠带着一千义军到盔帽山设伏这几天,阮鹤亭等其余侠客带令两千义军为攻城时点火烧着的百姓房屋作了尽力的修补,而且先前早已开仓放粮赈,并抄获李可灼的家财救济穷苦百姓,故此此时义军要班师回镇江,凤凰城中的百姓扶老携幼,焚香礼拜相谢,更有地方乡绅想义军驻守在凤凰城。 朱常鸿喜道:”凤凰城民意归顺,人心可用!“郑翠翎摇摇头道:”镇江义军本就不可抗衡建虏大军,我们攻下凤凰城都是靠出其不意突袭的,现下如果还要分兵驻守凤凰城,先不说兵力分散容易被建虏各个击破,凤凰城和镇江堡之间还有个效忠于建虏的汤站堡,这可是兵家之大忌。“众侠听得,只好叹气。不少凤凰城当地百姓愿意跟着义军回镇江,后生都参加义军,众侠都非常高兴,护送着愿意归顺义军的凤凰城百姓回镇江。义军所经之处,秋毫无犯,凤凰城百姓无不欣喜,人人赞颂义军军纪。 一路上,郑敏彦告知郑翠翎,她走失前的名字叫郑影姝,娘亲文氏,这十多年来因为丢失了郑翠翎,日夜流泪后致双目失明,郑翠翎听到后十分自责。邓清道:“师妹不用自责,都是那李开疆混账的错,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阮鹤亭叹了口气道:“那李开疆今番不比从前,要杀他谈何容易?”朱常鸿问郑翠翎道:“师妹啊,我们以后叫你翠翎师妹还是影姝师妹好?” 郑翠翎道:“回到镇江百族庄,在爹娘面前小妹肯定是用‘郑影姝’这个名字。但是‘郑翠翎’这个名字毕竟已经叫了十几年,诸位认识小妹时小妹就叫‘郑翠翎’,而且小妹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所以以后诸位还是叫小妹‘郑翠翎’吧。”韩冰道:“郡主妹子是因为经常头戴翠绿色羽毛的束发环所以起这个名字,但是为何此次宁远再会却没见你戴?”郑翠翎想起查察古之事,笑道:“那束发环小妹送予了一个小友!” 陈良策并金州二秀才、罗心怡等知道众侠带着三千义军凯旋,出城十里迎接,此时已经是二月初十了。众侠看见罗心怡还扶着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妇人出来。郑敏彦对郑翠翎道:“女儿啊,那便是你娘亲啊!”郑翠翎一听,便立即下马扑上前抱着文氏哭道:“娘啊,不孝孩儿影姝回来看望您了!”文氏还不敢相信。郑敏彦也上前道:“老婆子啊,她真的是我们失散十三年的女儿影姝啊!”文氏一听,双手合十向天拜谢道:“老天爷开眼,原来您真的听到下民的祈祷的啊!” 罗心怡不解,杨顺我便告知罗心怡郑氏父女相认之事。罗心怡欣喜之余也说道,在众侠前往凤凰城之时,陈良策让她陪伴文氏。虽然文氏说朝鲜话,罗心怡和文氏聊天需要翻译,但两人却很聊得来,后来文氏干脆认了罗心怡做义女。郑翠翎听了大喜,赶忙行礼参拜义姐。罗心怡也高高兴兴地扶起郑翠翎,众侠都上前道喜。罗心怡激动得流起眼泪来道:“没想到我夫君刚走不久,我又多了四位亲人。”黎玉遥笑道:“当初罗堂主最反感朝廷之人,却没想到之后多了个郡主妹妹吧?” 陈良策一听,问道:“你说郑姑娘是郡主?”黎玉遥点头,并把朱常鸿时皇子,阮鹤亭是驸马,郑翠翎是郡主之事说出。陈良策将信将疑:“皇室贵胄岂会有来到抗金前线之理?”但碍于众侠是镇江堡的恩人,也不便说什么。文氏问郑敏彦道:“对了,老头子啊,新儿呢?”郑敏彦望了望郑翠翎,意为如何回答文氏。一向足智多谋的郑翠翎此时也陷入两难的境地:如实相告恐怕文氏受不了;但却也不忍心隐瞒欺骗这个刚刚相认的生身之母。究竟郑翠翎会如何回答文氏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郑氏夫妇 话说文氏问郑氏父女郑新何在,郑氏父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文氏越来越焦急,正想发作。幸得罗心怡一向乖觉,察言观色便猜到个大概了,急忙上前拖着文氏的手道:“娘亲,妹妹刚刚回到您身边,家都没回过,您就问新弟了。新弟无论如何都被您亲宠了十数年了,您不把妹妹带回家却问起新弟,妹妹会吃醋的!”文氏笑逐颜开拖着郑翠翎的手道:“你看我真的老糊涂了,姝儿快随我回家吧。” 除了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忙于点收缴获而来的金国军粮衣甲兵器,安置凤凰城而来的老百姓外,其余众人,郑敏彦在前头带路,郑翠翎、罗心怡一左一右拖着文氏跟着,众侠在后跟随,一行人往镇江堡的东北方去了。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只见得一片松树林子中有袅袅炊烟升起。郑敏彦回头道:“这片松树林是按照九宫八卦方位种的,只有懂奇门术数的人才能走出这片松林进入百族庄。大家跟着老夫走便没事了。” 众侠依言,一个跟着一个地走在郑敏彦后面。不多时,果然穿过松林,来到一座庄城寨栅前。郑敏彦向寨栅上高呼,庄丁看见老族长平安无事归来,无不欢呼,急急打开庄门迎接老族长和众侠进庄。进得庄中,郑敏彦一直引着众侠来到一间简陋但雅洁的小茅屋前。郑翠翎问道:“爹,这里就是我们家了吗?”郑敏彦笑道:“是啊,乖女儿,离开都有十一二个年头了,快快进去吧。”郑翠翎看见这茅屋跟百族庄中其他百姓的屋子一样,深知自己爹爹与其他族人同甘共苦,十分欢慰。 郑氏夫妇招呼众侠坐下后,文氏拿出了一套朝鲜族姑娘的衣服给郑翠翎。郑翠翎接过到内堂穿上,出来见众侠时,众侠突然觉得满堂生辉,眼前一亮。韩冰笑道:”我们都知道郡主妹子漂亮,但是穿上朝鲜服还是惊艳到我们了,有一种异域韵味!“文氏听不懂汉语,便问郑翠翎道:”影姝啊,你这位汉人朋友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郑翠翎便把韩冰的话翻译给文氏听。文氏问道:”你咋成了郡主了呢?“ 郑翠翎便把自己如何被李开疆拐骗,如何认识邓清,如何被梁轩带着朱常鸿和山河神仙一起搭救,如何和朱常鸿及邓清拜在山河神仙门下,下山后又如何被天启皇帝封为石宁郡主之事扼要说出。文氏道:”我的乖女儿啊,娘不稀罕你做什么大明朝的郡主,娘只想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答应娘亲可以不?“郑翠翎一听,鼻子一酸,眼睛一红,看了看郑敏彦,又看了看朱常鸿,想起了哥哥郑新,便抱着文氏道:”好,好,影姝都听娘的,不离开娘了。“ 文氏听得郑翠翎的话语里有哭腔,便道:”傻孩子,这么开心之事,为何哭呢?“郑翠翎道:”因为娘所说之事,正是女儿盼了十二年的事,今天终于实现了,女儿是喜极而泣的啊。“文氏道:“那就好,那就好。方才新儿是去搬运粮草吧,这么久都还没好么?也不回家一下。”众人一听,都急了起来。郑翠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望着罗心怡,罗心怡又望着郑敏彦。好在文氏眼睛看不见,不然看见这几个人的表情肯定能看出一点端倪。但此时文氏越发心焦,问道:“怎么没人回答我啊?我的新儿呢?” 郑敏彦心中也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扫了朱常鸿一眼,人急智生,一首拖着朱常鸿来道文氏跟前道:“老婆子啊,你女儿此次回来还带着未婚夫婿回家的呢!”文氏一听,转急为喜道:“当真?是谁呢?”郑敏彦拖着朱常鸿的右手,把朱常鸿的右手塞到文氏双手之中道:“影姝的未婚夫婿便是当初把她从人贩子手中救出,后来又称为影姝同门师兄的朱常鸿啊!”朱常鸿大惊,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 第2章 搪塞 文氏问道:“是真的么?”朱常鸿彷徨地看着郑翠翎,见到郑翠翎眼中的哀求之色,心想:“老人家迟早都会知道郑大哥之死,而且郑大哥也是为抗金而死的,如果我能让老人家高兴一下,说不定未来能让老人家冲淡失子之痛,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我有负翠翎师妹良多。”于是咬了咬牙,点点头道:“是的,老人家,我便是翠翎师妹的未婚夫婿朱常鸿。”文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道:“傻孩子,还叫我老人家?” 朱常鸿看了看郑敏彦,郑敏彦点了点头,朱常鸿便叫文氏道:“娘,小婿朱常鸿有礼了!”然后跪下向文氏磕了个头。文氏道:“快起来快起来,娘看不见了,贤婿走近一点,让娘摸摸你的脸。”朱常鸿依言走近,文氏一边摸着朱常鸿的脸一边道:“是个俊后生,我女儿以后就交托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朱常鸿点头道:“是的,小婿谨记娘亲的教诲。”此时郑翠翎一脸红晕,又惊喜又害羞。 郑敏彦道:“老婆子啊,影姝从小就喜欢戴着云雀羽毛织成的束发环,但是她先前戴的那个送人,你不是还珍藏着一个的妈么,给她戴上吧。”文氏连声道好,转身便由罗心怡扶着去找束发环。此时朱常鸿腹中响了,郑敏彦才记起此时已经是正午了,便问道:“贤婿饿了吧?”朱常鸿面一红,点了点头。郑敏彦叫道:“老婆子你先找着,我去给大家做顿饭。”众女侠都下厨帮郑敏彦做饭。 郑敏彦家本来就清贫,郑氏一家好不容易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挖出来煮了,但也就是做了锅泡菜拌饭,但众侠吃着还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此时文氏还没找到郑翠翎的束发环。郑敏彦叫道:“老婆子先别找了,来一道吃饭吧,不然天寒地冻饭菜凉得快。”文氏还没回应,一个义军兵士进来道:“诸位大侠,有紧急军情,陈良策将军有请各位尽快回镇江城商议!”朱常鸿道:“翠翎师妹,你和家人刚团聚不久,还是留下来陪伴家人吧,其他各位弟兄和我一道回城便是了。” 还没等郑翠翎开口,那兵士道:“呃,陈将军点名一定要郑姑娘回去,因为陈将军觉得郑姑娘是女中诸葛,有她的智谋才可挽救镇江堡。”郑翠翎道:“既然如此,我去去便回。”然后转过来对郑氏夫妇道:“爹娘,女儿先回镇江城,和陈将军商议军事,很快便回来了。”罗心怡道:“妹妹早去早回,爹娘有姐姐陪伴。”郑翠翎道:“双亲年事已高,且娘亲眼睛看不见,姐姐就多担待。”说完郑翠翎便把罗心怡拉到一旁道:“姐姐啊,最近让百族庄的乡亲不要生火煮食。” 罗心怡一听,突兀道:“不生火煮食,让大家吃什么?”郑翠翎道:“陈将军要我们回镇江堡商议军事,肯定是因为有敌情的。这百族庄离镇江堡不远,众乡亲如果生火煮食,肯定便会有炊烟升起。恐怕会引来敌兵杀掠。”罗心怡道:“妹妹放心,先不说百族庄外有九宫八卦的松林护着,就是这庄城和壮丁守卫着,建虏也未必能轻易杀进来。再者断无冰天雪地下让百姓不食熟食的道理。”话说到这份上郑翠翎也不好反驳,便和众侠赶回镇江堡。 第3章 神火飞鸦 众侠回到镇江堡,看见金州二秀才正在安顿凤凰城跟过来的百姓,郑翠翎便问道:“那李英武一家如何处置?”樊正道:“陈将军把他一家都杀了,血祭郑新和一众死在凤凰城一役的义军将士以及被李英武迫害死的姑娘。”郑翠翎一听,心中不忍。吕平见状,便道:“郑姑娘你有所不知,正是凤凰城跟着过来的百姓哭诉求陈将军把李英武一家斩首的,看来他一家都在凤凰城内为祸至深。”郑翠翎听得此言,也不便多说。 众侠进了司署,陈良策已等候多时了,看见众侠进来,连忙让众侠就坐。众侠刚坐好,陈良策便对郑翠翎道:“斥候来报,建虏围攻朝鲜义州的军兵因各位在帽盔山劫了军粮,不得不退兵回辽东。前锋已经过了鸭绿江,主将因听说镇江义军在帽盔山劫了他们的军粮,正杀气腾腾地直扑镇江而来。”郑翠翎问道:“原先攻打义州的金兵有多少人马?”陈良策道:“据斥候报知,便是一万,因为主力都在宁远吃了败仗了。” 郑翠翎道:“此次建虏因军粮被劫不得已才退兵,故此他们来攻打镇江是来报复而已,必定带不了全部兵力来,即便是来了也不能久战。前锋主将是谁?”陈良策道:“斥候报知是一个胖大汉人,手使一大一小两个子母铁锤。”此言一说,邓清、韩冰、徐菲儿都笑道:“却不曾想到是这个草包!看来又是翠翎妹妹智取之时了!” 话说这直扑镇江堡前锋的主将正是铁锤老祖卓桓,他辞了阿巴泰,挽起子母锤,带上五百人的队伍,催趱军兵,大刀阔斧,径奔镇江城来。卓桓听探子报得陈满昌带的押粮军兵是在帽盔山被劫杀,不巧的是在镇江城附近也有一个帽盔山。凤凰城附近的帽盔山是座大山,在今日的凤城市西北部鸡冠山镇,而镇江堡附近的帽盔山是座小山,坐落于现时的丹东市西南端,属于丹东市振兴区,因薛雷征东传说而得名。但是草包卓桓哪里能分得清? 二月十五日,卓桓带着军兵来到帽盔山,想为陈满仓的押粮队收尸,来到帽盔山二十四景之一的擎天峡时已有辰牌时分,但天上彤云密布,溯风刮面,雪花横飞,吹得众旗兵眼也睁不开。卓桓来到擎天峡前,转头向金兵叫道:“探子报说,前几天押粮队就是在帽盔山的一条峡谷被劫杀的,怕就是此处了,大家务必小心在意!”卓桓派小队军兵上擎天峡两边山上查看,的确没伏兵才进擎天峡。 当时,擎天峡中也是遍地厚厚的积雪,卓桓叹了口气道:“大金勇士的遗体应该都被这些雪埋住了吧。”便让旗兵铲雪挖尸。就在此时,忽报后面有骑兵来袭。卓桓来到队后一看,果然是有一彪军马穿着后金铁骑的铁甲杀过来,带头之人正是许锡毅。卓桓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运粮铁甲军的衣甲!?可恨都资敌了!不怕,他们是铁骑我们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只见那批旗兵手中也没拿兵器,只是每人手中高擎着一只飞鸟状的古怪事物。 一众金兵也搞不清状况,只见对面骑兵手中的飞鸟突然尖声呼啸着冲了过来,落在金兵队中爆炸。金兵被这一下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那些会飞的“飞鸟”接二连三地飞了过来爆炸,一时间金兵被炸死杀伤了二三十人。原来这是申甫《天工开物》中的“神火飞鸦”,用细竹或芦苇编成乌鸦等飞鸟的形状,内部填充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战时军兵用“起火”的推力将飞鸦射至一百丈开外,飞鸦落地时内部装的火药被点燃爆炸。 金兵纷纷溃逃,卓桓挥舞铁锤砸死了两个想稳住阵脚,岂料马屁受到爆炸惊吓,哪里稳得住?骑兵拼命地向前方峡口冲,混乱中前面铁骑忽然齐声惊呼。 一名骑兵奔到卓桓面前,大叫:“千总,不好啦,前面是沼泽。”只见五六十铁甲骑兵已在沼泽中打滚,陷入软泥。沙泥缓缓地从金兵的脚上升到大腿,升到膝上,再升到腰间。那些金兵在沼泽中狂喊乱叫,惨不忍闻。等到沙泥升到口中,喊声停息,但见双手挥舞,过了一会,全身沉入泥中。 东北地区地形平坦、排水不畅河流较多,流速缓慢河汊纵横,气温较低蒸发较小,加之冻土又多,会导致泛滥开的水不会消失让土壤变为沼泽地。先前郑翠翎料到卓桓会把镇江堡的帽盔山当作是陈满昌被伏击的帽盔山,前来察看地形,看见这镇江的帽盔山比凤凰城的帽盔山低矮得多,雪崩杀敌之计已不奏效,但那擎天峡外有一片沼泽地可用,于是便想到把新投入义军的凤凰城会骑马的男丁,也不需他们和金兵拼杀,只要用神火飞鸦把旗兵赶进沼泽地里去就好。 那些还没进沼泽的骑兵看见伙伴这等惨状,自己的坐骑也勒不住地往沼泽里冲,也来不及细想,纵身便跳下马去,但又被后面冲上来的马撞死踩伤。义军铁骑的神火飞鸦用完了,也不来砍杀金兵,掉头打马扬长而去,卓桓部下的军兵大多已经弃了马匹,成了铁甲步兵,也追不上义军铁骑。卓桓整点人马,三停中折了一停,有些被炸伤被马撞伤的还要没伤的兵士抬着扶着。 卓桓仰天长叹:“为何上天要如此作贱我?还没和贼兵交手就先折损这许多人马?”左右问道:“千总,我军还继续深入么?”卓桓越发愤怒道:“当然深入,不然这些弟兄都白死了!”喝叫军兵砍伐树木搭建浮桥过沼泽地。众金军大好浮桥,步行上山来。转过三两个山头,只见上面擂木、炮石、灰瓶,从险峻处打将下来。向前的退步不迭,早打倒四五十个,只得再退下山来。 第4章 戏耍 卓桓是个性急的人,心头火起,哪里按捺得住?带领军兵,绕山下来,寻路上山。寻到午牌时分,来到了灵芝摩崖,只听得西崖上火铳声响,一名金兵应声倒地。卓桓喝令放箭,那罗子璇早已经不见影踪了,哪里伤得了分毫?卓桓想追上崖去时,又没正路,都只是几条砍柴的小路,却把乱树折木,交叉塞了路口,又不能上去得。正待差兵士开路,只听的东边崖边上火铳声响,有一个金兵倒在血泊之中。 卓桓引了人马,飞也似奔过东边崖上来,到此看时,哪里还有罗子璇踪影?卓桓是个急性的人,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卓桓正在东山边气忿忿之际,又听得西边崖上枪响,卓桓无法,急带了人马,又赶了过来,依然没寻着罗子璇。因为金兵身披重甲,而且灵芝摩崖陡峭,罗子璇穿得却是棉衣,跑起来轻盈,故此卓桓与金兵哪里追得上罗子璇?卓桓见抓不住罗子璇,一咬牙一跺脚:“走!”带着金兵就向前快走。听得后面枪响,又一个金兵中枪,卓桓都顾不及这些了,反而下令把受伤的金兵扔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好走得快点。 卓桓看看天色晚了,又走得人困马乏,来到积云峰时,正欲下寨造饭,只见山上火把乱起,锣鼓乱鸣。卓桓转怒,引领四五十军兵跑上山来。只见山上树林内神火飞鸦乱飞下来,又射伤了些军士,卓桓只得回马下山,且教军士只顾造饭。恰才点得火着,只见山上有八九十把火光,顺风胡哨下来。卓桓急待引军赶时,火把一齐都灭了。卓桓和一众金兵越发饿了,正想下灶做饭,忽听见山上锣声震天响,飞下一彪人马出来。 卓桓咻地站起来,横着子母锤,睁着眼看时,却见众义军簇拥着江南魔君莫志旭、威震京畿原剑平下山来。到得山坡前,一声锣响,列成阵势,莫志旭横扛着铁爪,只是朝卓桓哼哼冷笑。卓桓大喝道:“无知狂徒,背叛金国朝廷,在镇江城扯旗自立,于帽盔山聚众闹事,戕杀官兵,截劫军饷,该当何罪?倘若良心未昧,快快弃械就绑,交出主谋,归还军粮,可免你一死;如若不从,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莫志旭指着卓桓,狂笑道:“你这脂膏砌成的家伙,分明是你背叛大明朝廷,降了敌族,欲校李陵之尤,我若擒住你,定要碎尸万段,方可解恨!”这个卓桓是个骄躁之人,如何能听得这些话。当下气的他双眼冒火,抡动子母锤,直奔莫志旭。莫志旭大笑道:“来来来,就怕你不打,要你见识你魔头爷爷得厉害,在你身上赏你七七四十九个洞!”便挺起钢爪,来战卓桓。两个就帽盔山积云峰下厮杀。 当下卓桓和莫志旭两个交手,来来往往反反复复斗到四五十合,莫志旭料敌卓铁锤不过,卖个破绽,转身望峰下小路便走。卓桓大怒,赶将来。原剑平见卓桓追得紧,气不过,暗暗在囊中摸出几枚铜钱,转过身来,分打卓桓几个要穴。卓桓吃了一惊,不敢向前追赶,停下来舞起铁锤拨打铜钱,待要再追时,众义军一哄地都上山去了。卓桓正想去追,只听得灵芝摩崖传来一阵笛声,震慑心神。卓桓大惊慌忙用内力镇住心神。莫志旭、原剑平自从别路走了。 郭凤娟笛声一停,闪到一旁,义军纷纷推开家伙,有宋时的突火枪、抛石机,有元时的铜火铳。卓桓看见这些东西,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急令铁甲兵后撤,但也已来不及了,当场被射杀了十数个。也幸好义军的这些家伙年久落后,故此杀伤不大。郭凤娟见状,慌忙让义军后撤。卓桓正向追击,突然黑暗处飞来几块石子。卓桓用锤挡住,只听的一把银铃般的笑声从树梢上传来道:“卓大胖,好久没见,还记得一年前到娄舞阳家中偷盗的夜猫子不?” 卓桓一听,原来是去年盗取他主人娄舞阳罪证的人,也不理郭凤娟了,便去追韩冰。众金兵无法,恐怕主将有失,也尾随追去。但这群穿着厚厚铁甲之人如何追得上轻功了得的夜猫子?那韩冰在此树跳过去彼树,卓桓几次下令放箭,奈何一轮雨箭过后,韩冰那清脆的笑声总是会响起。那也似是故意等卓桓,卓桓追得紧,她便逃得急;卓桓慢下来了,她也逃得慢。追着追着,众金兵听不见韩冰的笑声,也看不见韩冰的影子。 第5章 劝降 卓桓正焦躁间,只听得欢笑之声隐约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五六十步开外有座五六丈高的老君岩 ,岩上插着一面杏黄大纛,迎风招展,上面“大明中兴”四个大字分外鲜明。旗下坐着朱常鸿、郑翠翎、陈良策在饮宴,邓清、刘莹丹、程本忠站立在一旁。见了卓桓,朱常鸿问道:“卓铁锤,别来无恙?”卓桓见了,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指着冈顶破口大骂:“朱常鸿,你那狗侄子皇帝都能把你下狱,你也还辅助他,和我日益崛起的大金国作对?” 陈良策一听,才相信朱常鸿果真是皇亲国戚。郑翠翎举酒劝道:“卓铁锤暂息雷霆之怒,听小女子一禀:方今建州努贼叛国自立,分离各族,辱我民人,涂炭生灵,人神共愤。害你主人的是魏忠贤和夏国柱等阉贼,而非我大明朝廷及百姓,老铁锤何苦因此而投敌卖国,成了被千古唾骂之人?卓铁锤武功高强,何不助我共讨努贼?”卓桓被众侠耍了一天,哪听得进言语?当下大骂道:“宁助外族,不助昏君!” 朱常鸿身旁转过刘莹丹,手挽铁胎弓,搭上狼牙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弦响处,箭去似流星。卓桓手疾眼快,急忙躲过,那箭把卓桓的头盔射掉,岂料刘莹丹臂力惊人,箭势未减,又噗的一声插入他身旁的一名亲兵面门。邓清见了拍手笑道:“丹姐不愧为女汉升,好个一箭双雕。”陈良策道:“卓桓,再不投降,便叫你成为一堆肉泥!”陈良策此言一出,义军一方众人都拿出布条塞耳。程本忠纵声长啸,只见金兵一个个全身痉挛,先后倒地,口吐白沫,不住扭曲滚动。 卓桓没想到程本忠内力如此浑厚,一时措手不及,也晕了过去。众侠见状大喜,正想上前打扫战场,忽然听得空中有禽鸟振翅之声。郑翠翎高擎右手,劫隼落在郑翠翎的右手手掌上。郑翠翎解下了绑在劫隼爪子的竹筒,从中取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只见大邪王在上面写着:“阿巴泰大军已过鸭绿江,正向镇江堡扑来,速回。”郑翠翎看了后,不敢怠慢,马上与陈良策和朱常鸿商议。 陈良策问道:“夏王殿下的意思如何?”朱常鸿道:“军情紧急,义军弟兄们的性命要紧。”郑翠翎道:“对,如果我们回不了镇江堡变成了无根之木了。”陈良策下令,不准打扫战场,全军火速赶回镇江堡。路上,陈良策道:“不曾想到夏王殿下果真是皇亲国戚,先前小将冒犯了。”朱常鸿道:“陈将军言重了,小弟只是觉得小弟和普通军兵一样都是辅明抗金的壮士,故此也不需表明自己的身份。”陈良策等一众义军都称颂朱常鸿仁德。 邓清对郑翠翎大加褒赞道:“师妹查看地图,发觉镇江堡附近也有一个帽盔山,还能算到卓桓会搞错,到这镇江的帽盔山来为陈满昌收尸,就算是孔明再世师妹也不遑多让啊!”朱常鸿又对郑翠翎道:“这几天来师妹都在研制神火飞鸦、让许庄主操演骑兵,到帽盔山来勘察地形,都没空回过家啊,就不怕郑叔叔和婶婶记挂么?”郑翠翎道:“军务繁忙,如果我们能把建虏紧紧吸引在镇江堡,那么百族庄就安全了,况且小妹有大邪王的劫隼和父母通信,不怕。” 程本忠道:”当初诬蔑朱兄弟谋害的察罕一案,卓桓也出了一份力,为何朱兄弟却要招降此人?“朱常鸿道:”卓桓对自己的主人非常忠心,这是极其可取的,只是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于是他便当了汉奸。而且他本人武艺了得,如果他能为我所用,抗金复辽大业必定如虎添翼!“莫志旭道:”朱兄弟就说了一句想要收降卓桓,郡主姑娘便劳心劳力地出谋划策,尽力做到不伤还卓桓性命可真是劳心劳力,朱兄弟可不能像从前那样......“ 还没等莫志旭说完,原剑平咳了一声。莫志旭即便是再大嘴巴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闭口。郑翠翎问道:”从前如何?“众侠无人搭话,气氛一时沉默的尴尬了。最后,还是朱常鸿自己道:”翠翎师妹啊,其实我觉得我们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大家早已如血亲一般,师兄也不可以没了你。如果以后师兄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你就跟师兄说,师兄会改的,别再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走了去,大家都会很着急的。“郑翠翎听了,脸上一红,心中五味杂陈。 第6章 围攻镇江 众侠回到镇江堡后,郑翠翎令黄锐带军兵六百人,执械巡逻,以防奸细。巡逻后,徐菲儿立即把全城的户口分别丁壮老幼详加调查,挑选年轻力壮的男子组成民兵,每个城垛十名,按时换班。山河神仙保护陈良策并金州二秀才正坐镇中军。朱常鸿师兄妹三人守东门,梁复、于瑞雪守南门,大邪王、阮鹤亭守西门,杨顺我、刘莹丹守北门。紫青双剑负责昼夜巡查四门的责任。对城中过往行人严加盘诘,肃清内奸。在郑翠翎的调配下,镇江堡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备战守城井井有条。 再说那卓桓,因为有武功底子,醒来后并无大碍。但是他把身边的金兵唤醒后,金兵不是傻笑就是发呆,已不能再战。只好自己一个寻路走出帽盔山。此时阿巴泰大军已把镇江堡团团围着,卓桓看见金兵围城,大喜,直撞辕门要求见阿巴泰。阿巴泰升帐,命军兵押卓桓上来,阿巴泰十弟德格勒、三侄子萨哈廉、金甲双刀武纳德、汉人守备周中光、曹骁的徒弟槊王李林分列左右。阿巴泰喝道:“大胆卓桓,本贝勒让你带五百铁甲军出去,为何只有你一个回来?” 卓桓下跪道:“镇江贼兵有一伙所谓的中原侠客襄助,他们狡猾异常,从来不和卑职硬碰,屡使诡计让卑职损兵折将,故此卑职便败下阵来。”阿巴泰大怒道:“我金国从来只有战死之兵将,并无偷生的军人,你一个人还有颜面回来见本贝勒?来人,把卓桓推出去斩讫报来!”刀斧手如狼似虎便要上来抓卓桓。周中光同为汉人,于心不忍,便上前求情道:“贝勒爷请暂息雷霆之怒,据卑职所知最近几个月我军频频因这伙人而受挫,由此可知,卓桓此次也是非战之罪!“ 阿巴泰便问道:”哦,你是如何得知?“李林接话道:”卑职的几位师兄弟告知,年前科尔沁部送嫁过来、宁远之战、觉华岛、凤凰城、帽盔山,我军都是着了这伙人的道儿,卑职的同门汪凌、柳高、简永山、江帆、陈满仓,铁甲军的托尔格、哈布多都是遴选之人,但都惨死在在伙人手中,可见这伙人不可小觑,卓桓此次能生还归来已实属不易了。“德格勒也插口道:”对啊哥哥,此次围攻镇江堡正是用人之际,如果此仗赢了就将功补过,败了两罪俱罚,到时候再杀卓桓不迟。“ 阿巴泰看见自己的胞弟德格勒也如此说,又想道自己原本征讨朝鲜已是无功而返,在班师回辽东途中想顺带铲除镇江,免得此行一无所获,奈何粮草不足,卓桓武艺不俗能为攻取镇江堡助力,于是便道:“看在众将官都为你求情的份上,免你一死,若在攻打镇江堡一役中再不出力,定斩不饶!”卓桓叩头拜谢阿巴泰的不杀之恩。阿巴泰自己坐镇东门攻打,令德格勒、李林攻打南门,萨哈廉、和总兵周中光攻打西门,卓桓和武纳德攻打北门。 二月十六日雪停了,金兵完成了对镇江城的合围,十七日,卓桓命人作招降书一纸,从东城外射进。陈良策、朱常鸿等召集镇江军民公议后,回书拒绝。卓桓见劝降无效,回营禀知阿巴泰道:“镇江叛民不肯降,贝勒你看怎么办?”阿巴泰拍案大怒道:“如斯不识抬举,传令下去,猛攻镇江!”便四处捕杀城外义兵义民,开始攻城。城中严密防御,金兵箭如雨注,郑翠翎命城上的人一手拿锅盖遮蔽,一手接箭,当天便得到箭三四万支。 十八日,气温转暖,冰雪开始消融。金兵攻打杨顺我、刘莹丹镇守的北门,城上矢石如雨注,金兵不敢接近。武纳德大怒,命令百户九个带头先驾云梯上城。城上杨顺我带领长枪队以钩镰枪刺之,刘莹丹带着弓箭队狼牙箭、火箭乱射过来。百户五死四伤,有的身中三箭,有的被劈去头颅,有的堕下摔成残废,有的被火箭烧死。武纳德更怒,传令军营内选勇猛的营千总,步军三千,扎云梯十张,来日分十处上城,如有退者立斩。 次日,金兵仍攻北门,城外号角连天,金邦军兵托着云梯十条,分十处登云梯上城。郑翠翎指挥城上用砖石掷下,以长枪弓箭拒敌,一时间乱石纷飞,烟火连绵,双方死亡不计其数。武纳德见状,又急又怒,穿着三层甲,腰悬两把刀,背背两把刀,手执双把刀,带头亲登云梯,跨上城垛,执刀乱砍。郑翠翎得知北门城头吃紧,便派黎玉遥、许锡毅过来增援。武纳德一边砍杀一边得意大叫道:“觉华岛也被我武纳德攻取了,何况这小小的镇江堡?” 第7章 报弟仇 杨顺我怒道:“昌弟在天有灵,今番就看哥哥如何为你报仇!”许锡毅命城上守军,以枪刺其身,竟不能入。黎玉遥喊道:“刺他的脸。”于是义军军兵纷纷举枪刺其面。武纳德急急用双刀护住面门。杨顺我趁着武纳德用双刀遮面看不见,急忙绕到武纳德身后,用钩镰枪一搭搭住武纳德左脚,把武纳德拖倒在地。许锡毅、黎玉遥上前一人制住武纳德的一只手,杨顺我扑上前用鱼肠剑割下武纳德的头。 义军把武纳德身子抛落城下,金兵齐来抢尸,城上梆鼓齐鸣,砖石小箭如雨点,金兵又伤亡百余人。卓桓命令军士索武纳德的头,杨顺我不允。卓桓愿意用银赎买,命人将银当面装入银鞘吊入城。又命军士于城下哀号:“还我将军的头!”杨顺我让人以蒲包裹一黄狗头,掷还与金国,将武纳德的头悬在城上。卓桓亲自带人在城下苦苦哀求,方把头扔下。金兵拿了头回去,与身缝合,挂孝三日。 朱常鸿、郑翠翎趁着天气逐渐变暖,冰雪越发消融,开始用金汁守城。郑翠翎先让军兵在镇江城全程收集军民的粪尿,搬上城头用大铁锅煮开,这就是所为的“金汁”。守城义军用喷桶吸取金汁,对着攀住云梯往上爬的金兵便射过去。这些滚烫金汁浇到金兵身上,皮肉便糜烂,一个个翻下云梯,尽皆跌死。因为金汁污秽不堪,金兵身上若有伤口便被感染,在明代女真部落的医疗条件下必死无疑。 金兵攻城不利,又起劝降之念,阿巴泰命人作《劝民歌》,同时命令军兵组装抛石机和铁裹车,如果劝降无果便用抛石机和铁裹车强攻城池。卓桓带领着会说汉语的军兵来到东门城下,正准备让军兵长《劝民歌》,刚好见得朱常鸿在城头,便劝说朱常鸿道:“明朝昏君在位,奸臣当道,气数尽矣,我大金正如东升之旭日,如若殿下肯弃暗投明,爵位岂在四大贝勒之下,何苦如此?殿下既然爱民,为何会忍心至镇江百姓于兵戈之中?请殿下三思!” 朱常鸿从容道:“镇江士民,二百多年来来食毛践土,深戴国恩,不忍望风降附。常鸿是中国亲王,深知大义所在,绝不服事鞑靼。卓铁锤原为大明子民,亲事漏舞阳,朝廷本待你不薄,只是娄舞阳为奸宦夏国柱所害,然而夏国柱已就戮,魏忠贤也指日待擒。卓铁锤若不弃暗投明,将有何面目见我长白山忠义士民?“卓桓感叹了一句:“镇江人没救了......”便命金兵用抛石机、铁裹车攻城。金兵用抛石机抛射着巨大的石块、火球轰击城墙。 朱常鸿则指挥义军用义军自己的抛石机还击。义军的抛石机居高临下,金兵的抛石机却是仰攻,金兵当然不敌欲退,卓桓严令不准后退,并喝令金兵推着铁裹车攻城。朱常鸿想到了宁远一战,余势命义军投下砖石,金兵不及闪避,数十人死于铁裹车之中。卓桓无法,于是令金兵在铁裹车上搭设三层牛皮帐,帐内有九梁八柱,矢石投在上面,都被反弹起来,铁裹车中的金兵果然安然无恙。 朱常鸿下令用金汁浇下,牛皮烫穿,浇在金兵身上,肉烂而死。没被浇着的金兵惊惶掏出铁裹车,郑翠翎早就料到,罗子璇和刘莹丹的弓箭队早已就绪,看见逃散出来的金兵,穿着铁甲者被罗子璇用火铳击杀,没穿铁甲的被刘莹丹的弓箭队用弓箭射死。金兵手足无措,纷纷逃散,无奈之下,阿巴泰命令移营后退。阿巴泰吃了败仗,回到帐中正生闷气呢,突然军兵来报:“禀贝勒爷,帽盔山上薛礼庙的几个和尚要求见贝勒爷!” 阿巴泰真是苦恼不知道如何攻破镇江堡,听说有本地的和尚来了,心想:“反正对镇江堡无从下手,见见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无妨,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探知破城之道!”于是阿巴泰便下令让军兵把和尚都带了进来。薛礼庙的和尚进来后,阿巴泰抬头一看,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带着四个十来岁的小和尚。阿巴泰问道:“你几个出家之人不在庙中修行,冒着石矢来见本贝勒所为何事?” 第8章 残暴 阿巴泰真是苦恼不知道如何攻破镇江堡,听说有本地的和尚来了,心想:“反正对镇江堡无从下手,见见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无妨,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探知破城之道!”于是阿巴泰便下令让军兵把和尚都带了进来。薛礼庙的和尚进来后,阿巴泰抬头一看,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带着四个十来岁的小和尚。阿巴泰问道:“你几个出家之人不在庙中修行,冒着石矢来见本贝勒所为何事?” 带头的老和尚向阿巴泰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老衲乃帽盔山上薛礼庙的住持,这几个是老衲的顽徒。近日施主攻打镇江堡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伤害了天地间的多少和气,故此老衲前来规劝施主收手,少作冤孽,免下阿鼻地狱。”阿巴泰原先以为能从和尚处得到破城办法,作为努尔哈赤之子,吃了败仗本就已经烦恼,此时再受过此种奚落训斥,当下恼羞成怒,喝道:“来人,把这老和尚推出去斩了!” 阿巴泰的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前,老和尚仍然面不改容,地微笑道:“善哉,老衲到此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薛礼庙,如果老衲一死能让施主回心转意,老衲死又何妨?”亲兵没让老和尚把话说完便推着老和尚出帐。老和尚边走边吟诵道:“漫漫红尘佛天远,悠悠白云西山垂,林海雪原埋壮志,宿梦未酬我心悲!”不一会,亲兵便用托盘装着老和尚血淋淋的人头上来了。阿巴泰狞笑着问剩下的几个小和尚道:“你们怕了么?如果知道有何办法助本贝勒攻破镇江城便重重有赏;如果隐瞒不报,你们住持便是模样!” 那几个小和尚虽然都害怕得全身发抖,但没一个开口说话。阿巴泰正想命人把小和尚全杀了,卓桓上前劝阻道:“贝勒爷,卑职有一计,可用这四个小和尚让镇江堡土崩瓦解!”阿巴泰问道:“哦,是何妙计?”卓桓道:“贝勒爷可让军兵把这四个小和尚推到镇江城下,向城中喊话,限其四天内投降,如果一天不投降便杀一个小和尚,直到杀完四个小和尚为止。如果朱常鸿投降,镇江堡便告破;倘若朱常鸿仍负隅顽抗,我军便可做文章说朱常鸿不仁不义,见死不救,镇江叛民必然与朱常鸿离心离德,此城也旦夕可破!” 阿巴泰拍掌道:“此计甚妙!”于是便命卓桓带着老和尚的首级和四个小和尚到了镇江城东门。卓桓命人用竹竿挑起老和尚的首级,向城头上喝叫道:“镇江叛民听着,限你们四天内投降,不然过一天便杀一个和尚,今天已杀了帽盔山薛礼庙的老住持和尚,若不想这四个小和尚死于非命,便速速开城投降!”镇江城中一直没有回应。卓桓道:“待到明天破晓,先砍一个小和尚的人头,看你们还坐不坐得住?” 卓桓守了一个白天,镇江城仍然毫无动静,于是晚上阿巴泰便让李林来把卓桓替下守着四个小和尚。到了四更时分,那四个小和尚又饿又困便都睡着了。有个老成的汉军旗兵士于心不忍,对李林道:“箭主大人,这四个小和尚都年幼,不如让他们都吃点......\\\"李林是牛禄额真,在女真话中便是”箭主“之意。但是那汉人金兵话还没说完,李林便冷笑道:”你忘了我军就是缺粮所以才从朝鲜退回来的?要不明天便把你的口粮分给他几个吧!“ 正说着,突然镇江城东门打开,近百人推着几十部车奔出城来。李林大惊,马上命令弯弓搭箭。那伙人为首的是使钩镰枪和鸳鸯钺的两个汉子。那使钩镰枪的汉子叫道:”休要放箭!我们乃白莲教中人,并非镇江义军!“那个使鸳鸯钺的汉子道:”我们把镇江城中的衣粮都送来了,就求贵军能放过薛礼庙的那几个小和尚!“李林让军兵用火把一照,果然这百人都穿白色衣服。李林还在疑虑之际,镇江城中又冲出了两百来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二人,都使剑,男的剑紫气逼人的,女的剑青光闪闪。 那使紫剑的汉子骂道:”杨顺我、黎玉遥,你两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枉我郁凌枫一直把你看成同伴,你二人却说反水就反水!?“杨顺我反驳道:”紫电剑,你忘了我白莲教本来就是反明的么?本教主看那朱常鸿先前抗倭救民,还有点仁义,算是大明朝廷罕见的好人才助他,岂料此次他却对这四个无辜无助的小和尚的性命无动于衷!那我为何助他辅明抗金?我劝你紫青双剑夫妇和我白莲教一同归顺大金国吧!“ 陈采青喊道:”难道你杨顺我便忘记了令弟神枪太保便是被女真人所杀!?杀弟之仇不共戴天,你也好意思投降金人!?“杨顺我词穷,便喝道:”我不屑和你一妇人斗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说完挺枪直取郁凌枫。郁凌枫不慌不忙,举起紫电剑一格,顺手一削,杨顺我的枪头应声落地。杨顺我大惊,急急抽出鱼肠剑迎战。鱼肠剑也是宝剑,和郁凌枫的紫电剑旗鼓相当,但终归鱼肠剑是短剑,故此杨顺我一直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第9章 杨黎投降 此时,白莲教教众便趁机把车子都推过去金兵那方。李林打开车上的布袋一看,果然都是粮草棉袄,大喜道:”我军正愁缺粮,这批米粮来得正好!“此时黎玉遥见杨顺我渐渐落了下风,舞起鸳鸯钺便来助战,却被陈采青的青霜剑削去了鸳鸯钺的一角。白莲教二人看见不敌紫青双剑,且战且走往金营方向败退。郁氏夫妇正欲乘胜追击,李林喝令金兵上前截杀义军。郁氏夫妇看见金兵势大,也不敢深入追赶,二人仗着利剑护着义军退回城中。 李林让军兵接收白莲教众手中的粮草车,便带着杨顺我和黎玉遥二人来参见阿巴泰。见了阿巴泰,杨顺我不跪不拜,傲然挺立。阿巴泰问道:”你二人是何人,为何见到本贝勒不跪也不拜?“杨顺我不卑不亢道:”我二人是中原白莲教之人,我是教主,他是我的堂主。我二人带着粮草来助你破镇江城,你不来谢我反要我拜你,是何道理?“阿巴泰问道:”哦,你二人真的带来了粮草助本贝勒破城?“ 黎玉遥揖道:“贝勒容禀:我二人都是广东人,后来因为福建抗倭之事,投了朱常鸿。现下金国大军压临镇江孤城,并用薛礼庙和尚之性命让镇江义军投降,其实本意就是让双方都避免死伤。我白莲教教众本都出身贫苦,同情和尚的遭遇。岂料那朱常鸿不顾穷苦小和尚生死,不肯投降,故此同为穷苦出身的我教便带着粮草棉袄归顺大金了。”卓桓道:“那杨顺我就是杀死武纳德之人,此次来投降,必定有诈!”杨顺我大怒,揪住卓桓便要打。阿巴泰、黎玉遥慌忙劝住。 黎玉遥道:“我教主虽然和金邦有过节,但是为了救人,投降金国,实不足为奇。况且嘉靖年间我教前教主赵全也投降过蒙古鞑靼部落的首领俺答汗。过去的十多二十年,我白莲教一直在广东、浙江、山东、河南等地起事反抗明廷暴政,声势浩大,卓铁锤本就是明人,他也是知道的。”阿巴泰听了,望一望卓桓,卓桓低头不语。阿巴泰便知道黎玉遥所言确乃真事。德格勒驳道:“几天前还和我军死战,突然就投降,哥哥,恐防有诈......” 杨顺我一听又发火了:“你以为老子想投降?若不是你金人拿那几个小和尚威胁,老子宁死不降!你觉得我白莲教的好汉背负汉奸罪名很好听么?”黎玉遥道:“贝勒爷如果不信,我白莲教早饭便食用从镇江称带出来的米粮!况且围城的一万精锐八旗兵,难道我这一百人都不够的白莲教众还能反了天?如果贝勒爷不受降的话,小人便让教中兄弟把粮草烧了!”阿巴泰一听,便犹豫不决。德格勒问道:“你二人一直在我帐中,如何能命令白莲教众焚烧粮草?” 黎玉遥道:“我早已命教众,若过了一炷香时间贝勒爷还没命人去取美酒,便把粮草烧了。”阿巴泰本就是好酒之徒,一听到“美酒”二字便对德格勒道:“十弟啊,人家好意归顺我大金,我们却再三留难,会寒了天下奇人异士之心,以后哪还会有人来降?”然后对黎玉遥道:“你真的带了美酒来投奔我军?”黎玉遥道:“是的,贝勒爷不信可命人去运粮车处向我教教众索取皮囊。”阿巴泰大喜,便命亲兵去向押送运粮车的白莲教教众处取酒。 不一会,亲兵果然取来了酒囊。阿巴泰命人取来大海碗,然后拔开酒囊的塞子,果然酒香飘满了整个营帐。阿巴泰倒满了一碗酒,正想喝,周中光制止道:“贝勒爷先不忙喝,让那白莲教的两人喝了。”杨顺我听后“哼”了一声,自己拿起酒囊便喝,喝了几口便把酒囊交给黎玉遥。黎玉遥接过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赞道:“好酒!”阿巴泰看见二人把酒喝下,也不等看看二人有没事,便迫不及待地捧起大海碗喝酒。 此酒果然是好酒,甘醇馥郁,而且是烈酒,喝下去阿巴泰感到全身暖和。阿巴泰咂着嘴回味道:“好酒,的确是好酒!”黎玉遥道:“每一辆运粮车都挂着四个这样的酒囊,贝勒爷可以慢慢享用!”阿巴泰一听,满心欢喜。黎玉遥又道:“教主和小人都已以身试酒,也差不多到以身试粮了!”阿巴泰一听,面有尴尬之色。黎玉遥道:“就请诸位与我白莲教二人去看我教教众吃来自镇江堡的军粮做的早饭吧!”说罢便让金兵带着前去粮车停放之地,金营众人尾随其后。 第10章 诈降 到了粮车停放之处,果然看见白莲教教众取米做饭。饭好了,白莲教教众饱吃一顿。金营众人也用自己的口粮造了早饭吃了。号角一响,金营众人列队准备攻城。黎玉遥向阿巴泰请战道:“贝勒爷,既然我教归顺了金邦,攻打镇江我教也要出一分力。”阿巴泰心想:“只要薛礼庙的小和尚还在我手中,就不怕此二人突然发难。”便点头应允。杨顺我走到抛石机旁,早被镇江堡城头上的刘莹丹看见。刘莹丹弯弓搭箭,一箭向杨顺我射来。 幸好杨顺我手疾眼快,头一缩,箭擦着头皮射了过去。杨顺我勃然大怒,指着刘莹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哑婆娘!当初我和你那死鬼丈夫在山东结义,你现下翻脸不认人了?”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石榴炮放在抛石机上,然后把石榴炮抛出去。石榴炮在刘莹丹所在的那段城垛爆炸,硝烟过后,刘莹丹倒下了。范苑萍哭着把刘莹丹抱下城头去。阿巴泰看在眼里,喜出望外,再也不怀疑杨黎之降。 有一天攻城战下来,金义两军互有杀伤。虽然城池没有打下来,但是阿巴泰获取了几十车粮草棉袄,高兴得当晚又豪饮了白莲教从镇江堡中带出来的烈酒,喝得酩酊大醉,回到营帐倒头便睡。此时,杨黎二人以及从镇江堡出来的几十个白衣人一同动手。原来但是金营用四个小和尚的性命逼迫镇江堡投降时,郑翠翎便打算兵行险着,将计就计,让向前便对抗明廷的白莲教诈降,众侠除了紫青双剑和范苑萍、刘莹丹留在镇江外都穿着白衣装成白莲教教众,趁着夜色推着粮草车混出城去,刚好卓桓被替了下去,李林不认得众侠,故此众侠进得金营。 当初郑翠翎的金国皇宫之时就从皇太极口中得知,阿巴泰嗜酒,而且嗜烈酒,于是便把镇江堡中的烈酒都搜了出来,用皮囊装着挂在粮草车上。辽东苦寒,辽东百姓都喜欢屯酒过冬,故此郑翠翎很容易便搜齐了几十皮囊的烈酒。郑翠翎向金人送去烈酒,一来就是讨阿巴泰欢心,好让其准许白莲教投降,二来便是想用烈酒火烧金营。话说当时众侠分头行事,山河神仙去找那四个小和尚,朱常鸿、郑翠翎、阮鹤亭、许锡毅、梁复、原剑平、于瑞雪、峨眉三女侠等几个和二十几个精细的义军兵士在金营内到处淋烈酒,埋石榴炮。 一切停当,众侠用布条堵上耳朵,郑翠翎放飞了劫隼,这是信号。程本忠听见劫隼振翅之声,便开始用狮子吼呼号。金营听到叫声的金兵金将都大脑剧痛,昏迷倒地了。其余人便抢夺金兵的兵器,放火烧营。火箭火把乱打射来,营帐\/草车、棉袄,凡是被淋过烈酒之处都燃烧起来。金兵发喊,急来救火时,却都不是被程本忠的喊声震晕便是被被众侠杀死。那数十名扮作白莲教中的义军壮士继续到处点火。粮草、被袄里的火药线早被引着火,传递飞快,点着石榴炮,如轰雷般打击出来,金兵奔走不及的,早被火石榴炮炸死。 拈指间,烘烘火起,烈烈烟生,哔哔剥剥响不绝,浑如除夕放爆竹。当下火势昌炽,响声震天,如天崩地裂,须臾,十几个帐篷,变做烟团火块。卓桓、德格勒慌忙惊醒,虽然准备,当不得这一日征战,力偿神疲,立得起身,见寨前寨后烧得通红。那阿巴泰与众亲兵先自乱窜,要夺路而出。营前营后多是强弓硬弩,羽箭如雨点般穿透进来,逃跑军兵多被射穿。原来镇江城中早就等候多时,看见金营起火,便趁势杀出。 萨哈林正在惊慌夺路逃生之际,迎面而来便是一堆弓箭队。为首一人不是别个,真是女汉升刘莹丹。原来郑翠翎定计,让刘莹丹和杨顺我火拼。刘莹丹弓箭娴熟,当初便是故意射中杨顺我的头巾的。杨顺我掏出的石榴炮也是烟雾大杀伤力少。那石榴炮在城垛上炸开之时烟雾散开来,刘莹丹趁机蹲下,再由范苑萍假意上来救援,骗得阿巴泰以为白莲教真心投降。萨哈林一见刘莹丹,措手不及。弓弦响处,萨哈林左臂中箭。幸好刘莹丹挂念众侠安危,也无意取萨哈林性命,被萨哈林亲兵死命保其冲出重围。 阿巴泰、德格勒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那粮车、草车所在平地上天崩地裂,一片霹雳之声从底下发起,火光万道,飞到半天,打得诸多金兵尽成齑粉。二人趁乱硬冲逃出。卓桓终是老到,不卸衣甲,急起身来,见一派火光,满营通红。那些军士都在睡梦里,马不及鞍,人不及甲,乱窜起来。卓桓手拿子母锤,当先抵敌。杨顺我见得那卓桓,喊道:“黎堂主,先掩护弟兄们撤离,我先行敌住这厮!”卓桓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见杨顺我来攻,咆哮一声,径奔来斗杨顺我,子母铁锤连扫带撞。 第11章 得胜 杨顺我精神一撮,挺起鱼肠剑便想埋卓桓身边和其周旋。岂料那卓桓子母锤舞得密不透风,杨顺我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卓桓子母锤的锤圈。此时军营中旗兵缓过神后,都来追杀。黎玉遥舞起鸳鸯钺拨打雨箭。那数十名义军除了受一点皮外伤外,无一亡者。杨卓两个正战到分际,卓桓知道自己舞着铁锤提防杨顺我近身,时间一长肯定吃亏,余势便慢慢静下心来,放出本事,铁锤开始守中带攻。黎玉遥见杨顺我斗卓桓不下,一扬手,流星锤飞打而出。当下卓桓刚刚的铁锤刚刚先杨顺我攻出一招,来不及收回,却不料黎玉遥的流星锤飞到胸前。 幸好那卓桓穿着铠甲,那一锤没能夺了卓桓性命,饶是如此,卓桓也被打得口吐鲜血,疼痛倒地。黎玉遥见得手了,就势上前就要取卓桓性命。杨顺我一把拉住黎玉遥道:“算了,方才黎堂主放了暗器,已经不够光彩,再取其性命恐天下英雄耻笑。姑且寄下他项上人头。”黎玉遥收起鸳鸯钺道:“好,属下就听教主之令。就是这狗贼心术不正,留他性命恐怕日后危害世人!”杨顺我不语,与黎玉遥双双退出金国军营。当初郑翠翎就是知道杨顺我认死道理,黎玉遥圆滑世故,懂得变通才教授黎玉遥如何对答金营众将之话,可是留了卓桓的性命,却酿成日后一祸。 再说当初镇江城中见得火起,陈良策、金州二秀才、紫青双剑各引军马,相率杀入。金国军虽众,反被分割击破。十余里沙场之中,哀嚎不绝,刀枪齐鸣。此时已是拂晓,金军大乱,不知敌军虚实,且蛇无头不行,片刻之间,数万之众,尽皆崩溃,只得丢弃旌旗金鼓,各自亡命奔走。李林遇着大邪王,被逆天宝刀削断枣木大槊,料到打不过,转身夺路便逃。周中光正行之间,迎头撞见阮鹤亭。周中光本也是汉人,心下畏惧,举起三尖两刃刀欲战。阮鹤亭喝道:“看你模样,原本汉人,为何不随某共讨努贼?”周中光闻言,下马归降。 原来那守备周中光,本是明朝铁岭守将。铁岭失守后兵败被俘,遂投降金国。阮鹤亭听得扶起周中光道:“足下能弃暗投明,实在是长白山士民之喜。能否招降士卒?”周中光转身招呼金国军卒投降。此时山河神仙也早已救出了四个小和尚回了镇江城中。众侠再无后顾之忧,带着义军一直追杀,金军将士,降者无数。阿巴泰等继续一路西行,直到薛礼庙,方才扎住。清点军马,折损过半。阿巴泰遭此重创,不敢再想进取镇江城,遂一面派人飞马禀明努尔哈赤,一面退军到汤站堡,整备士卒。 那边厢众侠与镇江堡义军缴收整点金国降兵、衣甲、兵器,阮鹤亭带着周中光过来,说道周中光要归顺义军。朱常鸿听后大喜,连连称赞周中光弃暗投明。邓清看见周中光剃发留辫,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斥责道:“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身为一男儿汉,为何剃发留辫投降外族,羞是不羞?”周中光羞愧难当,低着头一言不发。朱常鸿赶忙喝道:“清师妹,不得无礼!常言道‘人谁无过’?周大哥或许当初有苦衷才会降金,况且师妹如此斥责,会寒了日后想反正之人的心。“ 邓清心有不服,口中不住怨怼。朱常鸿不理,不住地向周中光作揖赔礼。陈良策传令下去,金军降兵如果想加入义军抗金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可以发放路费回家,但今后不能再与义军为敌。金军降兵中汉军旗的几乎都留下投义军了,其他族裔的大部分想回家做个安分良民。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都向他们发放了路费。朱常鸿见得打了一个打胜仗,便对郑翠翎道:”翠翎,既然建虏已被击退,你也可以回百族庄和郑老族长两夫妇共聚天伦了。“ 郑翠翎正想回答,陈良策听到后回应道:”镇江堡城内已安排好庆功酒宴,等着诸位回去。眼看都要中午了,郡主娘娘又是此战得最大功臣,岂能缺席,就吃一顿酒宴再高高兴兴回家也不迟!“邓清听得”酒宴“二字,当即眉开眼笑地道:”对啊,师妹,反正百族庄有九宫八卦的树林迷惑外敌,师妹也早吩咐不准明火煮食升起炊烟惹来敌人,又有庄园寨栅防护,更有心怡姐姐带着一众庄丁守卫,师妹大可放心!吃了酒宴再回家不迟。“郑翠翎听得,也不好逆了大家的意,便写了一封家书让劫隼带回百族庄,便跟着众侠和义军回城。 第12章 屠庄 到了司署,酒席已经摆开了,朱常鸿、郑翠翎、陈良策等在一桌边饮边闲谈天下大事,邓清与莫志旭等几个抛开战事,赌赛吃肉喝酒,大灌大嚼,满嘴流油,好不痛快。阮鹤亭、程本忠、原剑平几个又在一边计较武艺,樊正、吕平、许锡毅、梁复等几个又在一边谈论诗文。有几个风趣诙谐的镇江小校和罗子璇、燕仙山、白荷茹谈笑风生。义军军医趁高兴向范苑萍请教医术。也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将校,乘酒意缠着杨顺我、郁凌枫、陈采青、倪天行,要看他们的神兵利器。人人喜笑颜开,个个心满意足,真个宾主尽欢。 饮宴完毕,未时也已过了一半了。朱常鸿看见郑翠翎的表情,便知道她归心似箭,对郑翠翎道:”我陪你一道回家去,如何?“莫志旭一听,便叫道:”我们都去,带上酒肉,让郑老族长一家都饱吃一顿,兄弟们说如何?“邓清、倪天行都早已喝得半醉,拍手称赞。其他众侠原本想知趣让朱常鸿、郑翠翎二人独处,但看见这三个如此说,也不好意思推辞,便都说同去了。 郑翠翎出了司署,突然一阵冷风吹来,顿时觉得头脑晕眩,身子一晃。朱常鸿在旁立马扶住,问道:”翠翎觉得不舒服了?“郑翠翎道:”我总觉得心绪不宁,不知道百族庄是否出事了。“邓清道:”冬尽春来,乍寒还暖,师妹被冷风吹着打冷颤也不奇怪,别自己吓自己。“郑翠翎苍然一笑道:”但愿如此。“众侠出了镇江城往百族庄的方向去,不一阵便看见前方浓烟升起。众侠看得心疑,郑翠翎更是心焦,打马急奔回家。众侠也随着郑翠翎奔去。 还没到百族庄,众侠便看见庄外的九宫八卦松林被焚烧殆尽,有些树树身上的火焰还没熄灭。郑翠翎看得双眼血红,也不避烟火,策马冲过松林,来到百族庄前。只见寨栅也被焚毁了一大半,进了百族庄,前但见处处焦土残垣,野犬食尸。原来卓桓带着残兵正想退去薛礼庙和阿巴泰会合之际,看见劫隼在空中飞过。卓桓眼尖,记得此乃自己上次在帽盔山老君岩前晕倒之际,此鸟停过在郑翠翎手中,于是便带着残军追着劫隼去。 卓桓进了松林,几次都绕回林外,气急败坏便命令金兵放火烧林。但是正当冬尽之际,树木干枯,故此九宫八卦林很快便被点着。卓桓挥军冲过树林,看见一个偌大的庄子,欣喜若狂,便督率金兵攻打百族庄。金兵看见焚烧着得松林,便对庄子寨栅发起火攻,又加三面夹攻,庄中顾此失彼,疲於奔命,弄得人人力竭,自相慌乱,不上一个时辰,就被大火烧毁了寨栅,金兵攻破敌楼,冲进庄子。众金兵因前几天吃义军的亏,心里恨极,不分皂白,逢人便杀,见屋即烧,合庄数百户人家,焚烧屠洗殆尽,算得上一场浩劫。 话说当时郑翠翎一面打马往家狂奔,一面喃喃自语:“你们不可以有事,你们不可以有事......”众侠经过连场大战,早已把郑翠翎看作自己伙伴,更兼郑氏二老也的确和蔼可亲,都担心郑家出事。杨顺我、黎玉遥更是担心罗心怡安危,都跟着策马飞奔。来到郑翠翎家前,只见茅屋还在燃烧,朱常鸿急让众侠救火。郑翠翎还没等火被扑灭便冒着烈火浓烟冲了进去,朱常鸿叫苦道:“往日翠翎也够冷静的,怎地今天自家出事便如此不智?”想罢便不顾寒冷,用雪水把自己打湿,跟着冲了进去。 朱常鸿冲到进去,只见郑翠翎抱着郑敏彦的无头尸首放声大哭。朱常鸿细看,只见郑敏彦的头骨似是被大铁锤之类的锤碎的。朱常鸿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静静地揽着郑翠翎的肩膀。突然,有一条横梁烧断了掉了下来。朱常鸿手疾眼快站起来用手臂把横梁格开,拖着郑翠翎的手道:“翠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把郑老族长抱出去吧。”但是,郑翠翎却似听不见,一手把朱常鸿拖着她的手甩开,便又往里冲。 朱常鸿也顾不得危险,追着郑翠翎也冲了进去。进了内堂,二人看见文氏也倒在血泊之中,郑翠翎一见,身形一晃,几欲晕倒。朱常鸿急忙上前扶着。此时,邓清也抱着一见湿棉衣冲了进来,叫道:“外面的一众哥哥姐姐合力,大火快要扑灭了。”郑翠翎浑如没听见,抱起文氏的尸身便摸,摸到文氏的颈骨全碎了,似是被铁链之类的绞碎的,再摸到文氏的右手死死地握着一个翠绿色羽毛的束发环,只是此时那束发环已经染上了文氏的鲜血了。 郑翠翎此时已经欲哭无泪了,默默地掰开文氏的手指,把束发环收好。众侠把大火都扑灭后都涌进来,白荷茹把郑翠翎抚养成人,最晓郑翠翎的心思,便紧紧拥着郑翠翎,默默地流泪。杨顺我、黎玉遥二人叫道:“心怡妹妹,你在哪啊?”郑翠翎听得二人喊声,如梦方觉,急急站起来寻找罗心怡。此时众侠才发现内堂卧室被打穿了一个大洞,郑翠翎不假思索冲了出去,众侠不敢怠慢,也跟着冲了出去。 究竟众侠能否找到罗心怡,罗心怡又是否幸免遇难,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追杀 话说当初众侠冲出郑家,冲了不够半里地,只见罗心怡趴卧在地,头颅爆裂,手朝向西北方,右手在地上写了个“卓”字。邓清顿足骂道:“当初只道卓桓甘心作娄舞阳的护院,为虎作伥,已经够令人不齿的了,现在居然还厚着脸皮当金国的走狗,作汉奸残杀自己同胞,可真岂有此理!早知如此,前日便当取下他的首级,便万事俱休!”郑翠翎没作声,擦干了眼泪,喃喃道:“姐姐临死前都是指向西北方的,卓桓肯定便是往西北方去了!”说完从怀中掏出染有文氏鲜血的束发环戴上,飞身上马向西北方追赶金国败兵。 众侠怕她出事,也纷纷上马追去。杨顺我、黎玉遥自行痛哭埋葬罗心怡,不提。追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远远地有五六十骑马,另外又有五六十个步兵。马上的金国八旗兵多是散漫,有的人怀抱妇女,随意调戏,有的拿着抢回来的酒肉大吃大喝,步兵的多是抬着抢回来的箱笼,牵着牛羊。为首的一个胖大汉子,骑着一匹同样肥胖的战马,得胜钩上挂着子母锤,喝的面红耳赤,敞开怀,正是铁锤老祖卓桓。罗子璇见状,举起火枪,一枪打断了马腿,一来火枪来得突然,二来卓桓喝醉,马腿一断,马就往后蹲,卓桓毫无戒备,一下滚了下马。 卓桓大怒,爬起来,拿起落在雪地上的子母锤怒吼:“哪个兔崽子不要命敢暗算老子!”郑翠翎一踏马头借力,长剑一挺,向卓桓直刺过来。 卓桓一见是郑翠翎,呱呱大叫:“连你这黄毛丫头也敢来欺负我!”郑翠翎喝道:“你杀了我亲生父母,我与你仇深似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剑!”说完就是一剑。卓桓挥出大锤挡架说:“明朝没一个好人,好,既然你是明朝郡主,那一定与那些贼太监是一伙的,今天我先杀你,他日再杀魏忠贤,日后再帮金国大汗杀入京师,抓住那狗皇帝朱由校碎尸万段,为主人报仇。” 金兵见有人行刺主将,马上涌过来。那边众侠齐出,迎战八旗兵。八旗兵虽然打败仗,士气低落,但是他们原本就勇猛,而且还穿着铁甲,除了倪天行的大邪王宝刀和郁凌枫、陈采青的紫电,青霜宝剑外,其他兵器根本砍不入他们的盔甲。程本忠和郭凤娟因为有自己人在场,不敢用“狮子吼”和“地藏音颂”,山河神仙、韩冰、徐菲儿、程本忠几位轻功好的跳到铁甲兵身旁把金兵的头盔摘下,其他众侠紧随其后把金兵结果,罗子璇也时不时放火铳杀敌。 锤剑相撞,砰然溅出火花。郑翠翎长剑出手,飞向半空。郑翠翎马上跃身跳起,伸手收回长剑。卓桓狂笑:“哈哈哈,以你这样的蹩足武功就想杀我,太天真了吧,等我送你上西天,好让你一家团聚。”说完大锤一收,小锤又接着飞出。郑翠翎在空中无处借力,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小锤打中。郑翠翎闭目受死,心中默念:“爹,娘,女儿不孝,你们在世时没有伺候过你们,手握兵权时却救不了你们,现在又不能为你们报仇,只好等女儿在阴间尽为人子女之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叮”的一声。郑翠翎觉得小锤没打过来,睁眼一看,原来罗子璇开枪把小锤打歪。饶是如此,郑翠翎也觉得脸面被小锤带起的风刮得痛。郑翠翎翻身着地,抹了一额的冷汗。此时众侠已经把金兵杀尽,把厮杀中的郑翠翎、卓桓二人团团围着。邓清看见罗子璇的火铳打飞了卓桓的铁锤,便赞道:“子璇你这么好的枪法,你就一不做,二不休,用枪把他干掉,省却麻烦。”罗子璇抱着火铳,用眼角瞟了邓清一眼,没说话。 邓清急了,走到子璇身旁,摇着子璇的手臂:“好哥哥,来吧,我知道以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抬举,你只要举起火枪,对准卓桓的首级,扳动手指,举手之劳而已,就当做一件善事,帮师妹报仇,她不是卓桓对手,她这样上前打只是送死而已。”阮鹤亭说:“你就别闹了,你以为帮了翠翎报仇,她就会开心吗?不能手刃仇人,亲手报仇,这比什么事都痛苦。”邓清抗道:“但是现在可能连仇都报不了反却送上性命了!师兄,你对师妹最好,你说句话呀!” 朱常鸿左手握剑,右手仅仅的撅住几支黄绫镖,嘴唇紧闭,死死地盯着郑翠翎和卓桓打斗,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邓清说话。邓清说:“好,既然你们都不帮师妹,那我去帮,打赢了就报仇,打不赢就姐妹俩死都死在一起!”说完提剑就要上阵。韩冰一指点出,邓清被僵在原地。邓清怒道:“你们自己不帮就算了,又不准我帮,你们算什么东西?”白荷茹见邓清乱叫,怕使郑翠翎分神,于是就说:“清儿,争气点,莫使师妹分心。”邓清嚷道:“师母,怎么你也不要师妹了?”燕仙山摇了摇头,和白荷茹把邓清抬走。 第2章 报仇雪恨 那边郑翠翎杀得红了眼,一来怒气上冲,二来心急报仇,掏出苍鹰神爪,就向卓桓飞过去。卓桓用铁链挡住。苍鹰神爪正好搭在铁链上。郑翠翎想也没想,拉着苍鹰神爪就想把子母锤扯过来。卓桓冷笑:“居然和我比力气,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反手一扯,郑翠翎抓不住麻绳,苍鹰神爪反被卓桓扯了过去。郑翠翎觉得双手发热,翻手一看,原来手皮都被擦破,鲜血直流。 韩冰大叫:“翠翎妹妹不要跟他硬碰,施展轻功,攻敌之弱处!”徐菲儿先前也有和卓桓对打的经历,也叫道:“郡主不必跟他斗力,他身材胖大,郡主只要跟他游斗便会拖垮他的了!”郑翠翎听了韩冰和徐菲儿的话,定了定神,心中责备自己:“郑翠翎啊郑翠翎,枉你自称聪明,刚才拼死蛮打,岂不送死,若非得好友相助,可能连父母之仇都报不了就归西了。不行,一定要定下心神。” 郑翠翎见卓桓体态高胖,铁塔一般,自己只是到他肚脐高,与他硬碰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见他笨重,行动不便,自己只能以轻巧取胜,除此别无他法,于是施展轻功,以山河派绝学“乾坤八剑”对敌。这“乾坤八剑”是配以轻功攻敌,周转于敌四周,从敌人的前后左右,前左,前右,后左,后右八个方位出剑。卓桓体胖,不似郑翠翎身轻。郑翠翎游走在自己附近,从四面八方出剑袭击,硬是没办法攻击,只好紧守门户。 山河神仙此时低声议论,燕仙山到道:“现下翠翎算是和那卓桓僵持住了。卓桓挥舞大锤要用力,翠翎施展轻功需要提气。看是卓桓先力尽还是翠翎先气竭。”白荷茹道:“我不管,老爷爷,即便是翠翎杀不了那卓桓,今天他必须死!”燕仙山道:“这个肯定的,只是如果翠翎不可以亲自报仇,那她便抱憾终生了。”山河神仙所说的,郑翠翎岂有不知?但此时郑翠翎已经感觉自己开始气促了,但那卓桓仍然毫无力竭之象。郑翠翎心道:“莫非老天让我报不了仇?”雪又慢慢飘下来了。 郑翠翎看见下雪了,灵机一动,把自己的暗器飞镖上的翠羽全拔掉,看准一阵风带着雪花迎面向卓桓刮去之际打出一镖。卓桓的确看见白光一闪,但一来以为是迎面吹来的雪花,二来那金刃破风之风被风声掩盖了,等卓桓知道是暗器来袭时已然迟了,手臂上早中飞镖。卓桓受了这一下伤怒火中烧,但是自己的力气也不多了,举着沉重的大锤拖着胖大的身躯追赶身轻如燕的郑翠翎显然力不从心,于是只好挥舞铁锤严阵以待。 郑翠翎看见一招得手,便转往上风位冲去,然后时而发镖,时而虚发。卓桓吃过一次亏之后不敢托大,每次郑翠翎一扬手,卓桓都必定舞锤挡架,一者卓桓知道自己身陷重围,受伤越多便越难突围,二来先前一直看不起郑翠翎,如果被这个后生女流再打伤,以后自己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但是时间一长,卓桓便渐渐力气不支,想要速战速决。于是卓桓小锤冲出,直取郑翠翎。郑翠翎闪身躲过,小锤打在郑翠翎身后的树干上,急切之间居然拔不出来。郑翠翎看见机不可失,挺剑便向卓桓杀来。 卓桓一见情势不妙,也顾不及许多,大锤挥出向郑翠翎打去。郑翠翎用剑在锤子上一按,身子借力弹飞而起。卓桓被本来郑翠翎搅得心烦气躁,铁锤乱送乱舞,突然郑翠翎人不见了,环视四周,踪迹全无。只听得头上金刃破风之声,卓桓抬头一看,郑翠翎头下脚上,双手挺剑,从天空俯冲下来直插自己头顶,躲避也来不及了。郑翠翎长剑一直由卓桓天灵盖插入,整把剑的剑身都插进了卓桓头颅。卓桓如小山一样的身体轰然倒地。 郑翠翎也不多说,抽出长剑,割下了卓桓首级,上马奔回。山河神仙看见郑翠翎已报了仇,便解开了邓清的穴道,三人和朱常鸿跟着郑翠翎急急奔回。众侠心想郑翠翎割下卓桓的首级,必定是回去祭奠双亲,便也都跟着回去。回到郑家外,此时杨顺我和黎玉遥都已埋葬好郑氏夫妇和罗心怡三人了。郑翠翎看见三人的坟,跳下马,跪走着来到坟前供上卓桓的人头便拜。众侠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分头埋葬百族庄各死难者尸体,只留下山河神仙师徒四人安慰郑翠翎。 第3章 糖人 燕仙山一向玩世不恭,调笑无忌,此时也只能说翠儿大悲伤身、郑老族长夫妇在天之灵都不想看见翠儿如此悲痛之类的话;白荷茹仍然默默地抱着郑翠翎;朱常鸿默然不语;邓清气道:“都是那努尔哈赤挑起的祸端!不是他起兵攻打大明,杨护法、媚儿姐姐便不会惨死觉华岛!要不是他派人抓走了老族长,郑新哥哥就不会护妹而死!要不是他攻打朝鲜,百族庄合庄老幼还在好好地过日子呢!”杨顺我、莫志旭一听觉得有理,都激动得奋袖出臂,大呼要到沈阳杀努尔哈赤报复。 郑翠翎也没说话,静静地站起来,转身上马。朱常鸿看出了端倪,走到郑翠翎身旁道:“翠翎,如果你觉得悲苦便哭出来吧,会好受很多的。”郑翠翎对着朱常鸿苦笑了一下,还是没说话。邓清跟上来道:“师妹,说吧,刺杀努尔哈赤,你打算如何动手?”郑翠翎正想开口说话,突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然后身形一晃便要晕倒。朱常鸿、邓清二人慌忙扶着郑翠翎,燕仙山急急唤来范苑萍。范苑萍看了郑翠翎道:“翠翎没啥大碍,只是极哀过度,好好调养就好。” 众侠便护送着郑翠翎回镇江堡,一路上众侠都各怀心事,没人说过话。回到镇江堡已经夜深了,全营的将士都睡着了,只有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还在城头等着众侠回归。看见众侠回来,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急急下关迎接而来。看见郑翠翎晕倒,陈良策问:“郡主身体欠安?”杨顺我把卓桓带着金兵把百族庄屠灭一事说出,陈、吕、樊三人也默然了,都摇了摇头,让众侠把郑翠翎带回营帐内休息。 话说那郑翠翎在自己营帐中昏迷,梦见卓桓如何用大铁锤锤死自己的父亲,如何狞笑着用铁链绞死自己的母亲,最后如何用大铁锤把义姐罗心怡击毙,自己却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不禁大哭一声,猛然醒来,才发觉原来是南柯一梦。梦境的残酷真实,让郑翠翎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帐外久候的朱常鸿听得师妹惊呼,抢进来看个究竟。看见郑翠翎安然无恙,朱常鸿心稍慰,便问:“翠翎何故惊呼?” 郑翠翎噩梦后乍见亲人,“哇”的一声扑进朱常鸿怀内哭了起来。朱常鸿也能猜到个大概,揽着郑翠翎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郑翠翎抽泣了良久,心情稍微平复了下,看见朱常鸿手中拿着五个糖人,两男三女,便问道:“师兄手里面怎么有糖人?”朱常鸿道:“翠翎有没觉得,这几个糖人面熟?”郑翠翎认真看了一下,只见其中一个女糖人头上戴着羽毛束发环,这不是自己是谁?旁边穿着贴里的是朱常鸿、戴着狮子头套的是邓清、慈祥长者是燕仙山、剩下那位甭说就是白荷茹了。 朱常鸿微微一笑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找手艺人捏的。”郑翠翎没笑,只叫了一声“师兄”便一阵哽咽,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于是走出了营帐,仰头观看天上明月。一场大雪过后,再加上一轮淡淡的月光,夜晚的天空显得特别明净。郑翠翎对着明月,眼泪从眼角处流出来。朱常鸿跟着出来,把郑翠翎的那个糖人递给了她,郑翠翎接过,也没说话,只对着糖人出了神。 朱常鸿抬头望月,回忆往事:“记不记得九岁那年中秋,赏完月后你惦念亲人,哭着睡不着觉。我和清师妹偷偷地偷了一块月饼给你。当时你吃不下,于是我们三人分着吃,后来还是瞒不住师父师母。师父笑我们嘴馋,师母第二天到市集买了一盒月饼回来......”说着说着,朱常鸿的嘴角不禁又向上翘起。郑翠翎还是没有笑,还是对着自己的那个糖人发呆,一言不发。 朱常鸿紧握着郑翠翎双手道:“亲兄新哥能做的,师兄都能做,师兄想照顾师妹一辈子,可以不?” 郑翠翎还是没说话,任由朱常鸿握着双手,不过脸颊渐渐变红了起来。朱常鸿知道郑翠翎的心中所想,把自己的那个糖人一口吃了,斩钉截铁地道:“翠翎,师兄和你一起入宫行刺努尔哈赤,如何?”郑翠翎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着朱常鸿,惊诧、感激、愧疚,一时间百感交集。愣了一会儿,郑翠翎问道:“师兄,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朱常鸿正色道:“当然知道啊,我刚才说进金邦皇宫刺杀努尔哈赤!”郑翠翎大吃一惊:“但是师兄贵为.......\\\" 第4章 同休戚 朱常鸿还没等郑翠翎说完,便道:”我如果连自己师妹都保护不了,如何扶保大明江山?“郑翠翎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常鸿道:”翠翎,如果你肯跟师兄去,就吃了你那个糖人吧!“郑翠翎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那个糖人塞进口里,二人相视一笑。朱郑二人结束完毕,拿起剑就要走了。才刚走出军帐没几步,一抱剑在怀的黑衣人突然转了出来,二人急忙拔剑在手,低声喝问:“来者何人!胆敢阻我们去路?” 黑衣人说:“好啊!刺杀巨酋这么好玩的事你们声都不吭一声就要去了,现在还翻脸不认人!”二人一听,来者不是别个,正是同门的狮面剑客邓清。朱常鸿哭笑不得:“清师妹,我们这次去凶多吉少,不是好玩的,你就别闹了?”邓清不理朱常鸿,对郑翠翎说:“师妹,我太失望了,我们被掳的时候,是谁照顾你的?拜师学艺的时候,是谁陪你一起说心事的?出道以来,是谁与你甘苦与共的?现在......现在你说抛弃我就抛弃我,我......”说着说着,邓清竟流出眼泪了。 郑翠翎知道邓清平时风风火火,这次能说出这一番话,定然出自真心。听了邓清的话,郑翠翎回想与邓清相处的光景,不禁黯然伤神,想了良久,抱着邓清,拭去邓清的眼泪,道:“师姐,我们一同前去,生死有命,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让我们同年同月同日而死吧!”邓清方才破涕为笑道:“心怡姐姐能做的,你师姐也能做!”把那个戴着狮子头套的糖人吃了。三人正要动身,忽然有人在他们背后冷冷地说:“夜已经深了,三只小猫还不睡打算要去哪里啊?” 三人吃了一惊,随即郑翠翎道:”莫慌,是师父!“燕仙山道:”不错啊,还认得出是我?“白荷茹道:“老爷爷,其实我觉得,翠儿已经挺惨的了,不应该对她太严苛。”燕仙山道:“妇人之见,就他们几个进建虏皇宫,无疑是送死!”白荷茹和燕仙山相识几十年,燕仙山一直是一种调笑无忌,玩世不恭的态度,如此认真严肃地说话还是头一回。但是白荷茹也毫不退让,从郑翠翎手中接过自己的那个糖人吃掉,道:“翠儿,师娘和你一起进宫刺杀努尔哈赤!” 燕仙山道:“疯了,都疯了!他们几个小孩子疯就算了,怎么小姑娘你也陪他们几个一起疯?”白荷茹道:“常鸿肩负大明社稷的重任,阉党未灭,辽东未复,都愿和同门同生共死,我一个无牵无挂的闲云野鹤,为何不能为自己心爱的徒儿赴死?”然后转身对郑翠翎道:“翠儿,亲娘可以做的,师娘也不一定逊色!”朱常鸿一听,面一红道:“师母,行刺努尔哈赤也是为了抗金复辽。至于阉党,只好期望侄儿信王由检了。” 燕仙山听完,走到郑翠翎跟前叹了口气道:“罢罢罢,人间有情,更胜天道!”然后从郑翠翎手中抢过最后自己的那个糖人,对着糖人苦笑一声道:“燕老猴儿啊燕老猴儿,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傻到自己投入虎口!”说完一口把糖人吃掉。朱郑邓白四人还没反应过来,燕仙山嘟囔道:“咋地,只许你们疯不许燕老猴儿疯?”郑翠翎这才缓过神来,激动得对着燕仙山下拜。燕仙山扶起郑翠翎道:“翠儿,师父也未必比不上郑老族长的。” 第5章 混入沈阳 当下朱常鸿、郑翠翎、邓清、燕仙山、白荷茹五人趁着夜黑,瞒着众侠和将士,潜出了镇江堡,前往沈阳要行刺努尔哈赤。路上,郑翠翎买了几套朝鲜服饰,让师徒五人换上了,把长剑和夜行衣塞进行囊中。原来当时努尔哈赤要辽东汉人剃发易服,却对朝鲜族很宽松,故此五人换上一身朝鲜服饰。五侠进了沈阳城,走遍全城,好容易在南门附近找到一家小客栈打尖住宿。 客栈之中,一个半百老头,吃了一惊,前来服侍道:“五位客官要住店吗?”朱常鸿看这小客栈,桌椅破烂,门窗凋敝,店中空空如也,便随口道:“先打尖,后住店。”邓清奈饥渴难当,大叫道:“先打三壶酒,有什么肉食,都拿三四斤来,吃了一并算钱给你。”却见那主人一怔道:“现下粮食奇缺,物价飞涨,斗米价银八两,哪有酒肉招呼客官?”郑翠翎闻言也是一怔,忙问道:“店家此话何解?” 店家似乎有些明白,去关了门窗,回来低声道:“看各位客官的衣着必定是从朝鲜而来的吧,可能对我们金国民生不多了解。八旗军抢掠了很多钱银,一时银子还不算奇缺,可是买不到东西。银贱物贵的怪现象出现了。一匹好马价值三百两,一头牛能卖到一百两,一匹蟒缎要银一百五十两,老百姓却不了的棉布一匹也要银九两。饥荒越来越重,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人相食’的可怕景象了!与此同时,盗贼横行,劫掠成风,混乱之至!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吃的卖,只是接待过往客商,且方圆五十里就我们这家客栈了。” 朱常鸿心想:“这怎么行,当年武宗皇帝在剿灭刘六、刘七时也曾下令凡动乱之处,一律免税三年。”叹道:“民将饿死,是以为盗耳!无怪乎镇江堡义民举旗!”店家一听大惊道:“客官到过镇江堡吗?”朱常鸿为免惹麻烦,胡乱道:“从朝鲜而来,途径罢了。”店家又问道:“最近听说金国去远征大明,在宁远城打了个大败仗,努尔哈赤要出气,所以出兵攻打朝鲜,但是因为粮草被镇江堡陈良策将军为首的义军劫了,攻打义州的旗兵缺粮,被朝鲜军民打的一败涂地。” 邓清一听大喜,脱口问道:“真的?”郑翠翎、白荷茹急忙拉了邓清一下。店家问道:“姑娘为何如此高兴?”白荷茹道:“我这孩子好斗,一听到有战事就眉飞色舞地要听。”店家也没怀疑,叹气继续道:“这方百姓都非常想念大明,自从天启元年袁应泰大帅丢了沈阳城后,我们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金国先是是屠城,然后重税、兵役铺天盖地地压过来。”邓清又道:“啊,秦姐也参加了那场战役!”店家听了后忙问:“姑娘说的‘秦姐’是否是秦良玉将军?” 朱常鸿见也瞒不了店家,且店家也不是坏人,就坦然道:“不瞒您老,我们是原本是宁远袁崇焕将军麾下的,因为要去觉华岛失守,我们就到觉华岛收拾,后来就辗转到了镇江堡,遇到陈良策将军和金州二秀才,镇江城一役我们也有帮忙!”店家一听,马上下拜道:“哦,原来是天兵天将,小民和本方百姓愿天朝兵马早降临,收复沈阳,救救本方百姓,把努贼赶回赫图阿拉!”朱常鸿连忙扶起店家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折煞在下。” 店家忙唤来妻子,要她好好款待五人。燕仙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没肉吃?”店家苦笑道:“客官,我若有肉食,何不卖与你吃?实在这灾祸年生,能有饭吃已经不错,哪敢再奢望吃肉?”邓清又问道:“若你自家养了什么鸡鸭之类,也不妨拿来,不少你钱。”店家道:“这等乱世年头,人尚喘不出气,谁还有心去养鸡鸭?”朱常鸿看见那店家约莫五十岁,其妻也四十多了,但店里却只有此二人,便问道:“掌柜的,贵店只有贤伉俪二人经营?” 朱常鸿这一问,却惹得店家夫妇二人眼泪汪汪:“不瞒诸位客官,老汉姓苏,育有一儿,今年如果还在也二十五岁了,但就是在去年……被那个努尔哈赤……斩了……”朱常鸿问道:“建虏为何谋害令郎?”苏老汉道:“那建虏应该是伤天害理之事做多了,恐怕身死国灭,故此征集民夫从御花园挖了一条逃生的暗道直通东门旁边城隍庙神橱中。地道完工后,建虏却杀人灭口。犬儿硬撑着逃回来,把真相说出才咽气。老汉夫妇二人都怕建虏追杀,便从东门搬到南门来。幸好建虏杀人灭口本就理亏,故此不敢公开通缉老汉夫妇。” 第6章 抗暴 正在这时,有人大力拍门,喝道:“开门开门!”苏老汉道:“客官还是回避一下好。”邓清问:“何解?”苏老汉道:“客官都是生面口,如果被辫子兵看见就多有不便了,还是先回避一下好。”苏老汉叫妻子带着五人藏好,自己就去开门。只见两个身佩刀剑的辫子兵进了客栈,一耳光扇在苏老汉脸上,喝问道:“大白天为啥关门?”苏老汉道:“我们见没生意,所以打算早点打烊。”一兵道:“收税!” 苏老汉吃了一惊,道:“总爷,怕是您记错了,我们店前两天刚交过税。”那兵道:“你刚才有没感到吃了一惊?”苏老汉点点头。另外一兵道:“那就对了,我们现在收的是吃惊税!”苏老汉求道:“总爷您瞧,我们家徒四壁,今天又没做成生意,确实不方便,总爷改天再来可否......”那兵拿出铁铐道:“那好,跟我们回去吧!”苏老汉跪在地上道:“总爷行行好......”还没等他说完,那兵一脚把苏老汉踢倒。 邓清在厢间见了,正要出手,朱常鸿一把拉住,低声道:“忍一忍,别误了大事。”那兵又要打店家苏老汉,店家妻子,扑了出去,跪在地上,一把拉住辫子兵的脚哀求道:“总爷行行好......”另外那兵见了女人出来,便一边狞笑着一边强行把店家妻按在地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就要强暴。突然那兵觉得自己被提了起来,往外掼出。踢倒店家那兵觉得眼一花,一个青衣女郎站在自己面前,便拔出佩剑来砍邓清。 邓清一脚踢飞了辫子兵手上的剑,随手接住,顺手一剑刺穿了辫子兵的喉咙。掼出的那兵抽出腰间的钢刀,刚举高过头,一枝黄绫镖飞过来,打入辫子兵的天灵盖,那兵顿时扑倒在地。苏老汉店家和其妻马上拜伏在地,叩谢邓清、朱常鸿的救命之恩。朱常鸿扶起问道:“敢问老人家,辫子兵经常来收税的吗?” 店家道:“除了喘气不用交税!努尔哈赤连连征战,叶赫、科尔沁、察哈尔、大明、朝鲜,军饷都是靠压榨百姓的。不到十年内三次迁都,修筑城墙宫殿,哪一样不用钱?就是修筑城墙宫殿都累死杀掉了至少近万役夫工匠。金国境内,哪族哪部不恶努贼,汉、蒙、朝鲜、锡伯族百姓都恨不得吃他之肉,寝他之皮!就是野人、海西女真都对努贼恨之入骨。就盼天兵快快平定金国。” 朱常鸿对店家道:“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还是走为上策。”又摸出一些散碎银两与了二人。二人千恩万谢,收拾一下,便出门避祸去了。朱常鸿想道:“此次被我们遇见,但是不知道有多少良民百姓被努尔哈赤迫害的家破人亡?”郑翠翎道:“此处已经击杀了征税官兵,恐也非久留之地,不若我们前往东城门旁的城隍庙一探究竟,顺便住下?”其余四人皆然之,一同前往。五侠来到东城门旁,借着月色果真看见有一座破败不堪的城隍庙,庙门封着厚尘,牌匾也布满了蜘蛛网。 五侠在城隍庙中打扫安顿好,燕仙山和朱常鸿师徒二人去查看那神橱,看见神橱中除了城隍的神像必无他物。朱常鸿目视师父,燕仙山也点点头,师徒二人捋起衣袖,环抱着城隍神像,齐声数着:“一二三,起!”二人合力,把四五百斤的城隍神像抬起来。此时三位女侠也走过来看了,只见城隍神像被抬起后,底下露出铁板。邓清禁不住欢呼:“建虏大限到矣!”白荷茹和郑翠翎都欣喜不已。郑翠翎道:“行刺建虏乃大事,不可掉以轻心,今晚已经不早了。我们明天白天养足精神,明晚经这地道进金国皇宫吧!” 五人躺下后,郑翠翎不敢睡着,直到听到其他四人的鼾声,才悄声起来,换上夜行衣,向四人下跪,心中默默道:“师父师母师兄师姐,感谢多年来的照顾,允许翠翎来生再报吧!此去凶多吉少,不可再让各位为翠翎进虎穴了!”想罢起身转身便走。跳进地道后,郑翠翎想办法把城隍神像搬回来堵住地道口让四侠追不上来,奈何自己一女子力气不够,只好往地道前方快走,好在四人醒来前自己已经得手。 第7章 莽古济 往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听得前面有水声,郑翠翎往前一看,只见前方伴随着脚步声有微弱的火把之光和人影在前方一幅水幕掠过。郑翠翎心想:“先前苏老者说这条地道直通金邦皇宫,前方的水幕和这水声,此处怕不是建虏御花园的假山之中,那水幕便是假山瀑布吧?”正想到此处,只听得身后有人打喷嚏,郑翠翎一惊,转身看时,口已被人捂住了。那人低声说:“翠翎别叫,是我!”郑翠翎听着声音,不是白荷茹是谁? 原来朱常鸿深谙郑翠翎一向谨慎,知道师妹不先进地道探察反而建议先休息一天,肯定是自己另有想法,故此自己不动声色地装睡,等到师妹离去了才起来。却不想到山河神仙夫妇和朱常鸿不谋而合,都起来了,只剩下心粗的邓清还在酣睡。朱常鸿不忍抛下邓清一个女子在庙中,于是也叫醒了邓清。师徒四人在地道之中远远地跟着郑翠翎前行。后来邓清被一股泥土的霉臭潮湿之气呛着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才被郑翠翎发现了。 郑翠翎看见师父四人还是跟着来了,不禁鼻子一酸,感动的热泪盈眶,喉咙像是塞了个纸团似的,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燕仙山埋怨道:”我就说不要把清儿带来嘛,果然是个惹事精!“邓清委屈地道:“我也不想的啦,鼻子痒忍不住......”朱常鸿帮口道:“来都来了,现在赶清师妹回去也不是事,就让她留着吧,但清师妹不可再生事端。”邓清大喜,满口答应。师徒五人继续前行,前方果然是一道瀑布。先前的那队人影和火把原来是一队侍卫和布库武士巡逻而过,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四十出头的金国将军,朱常鸿认得此人便是莽古尔泰。 幸好莽古尔泰和众侍卫在明,师徒五人在暗,故此五侠没被人发现。五侠看见后面有一个小太监远远地跟着,朱常鸿仔细一瞧,居然便是莽古济。原来自从努尔哈赤宁远一役后,一病不起,后来又派兵攻打朝鲜,整天担心会有人行刺,所以特令自己的儿子轮流带着侍卫和布库武士巡逻,保卫皇宫。今天轮到大子代善,二子莽古尔泰值班守卫。莽古尔泰的同母胞妹莽古济生性顽皮,又十分尚武,拜了科尔沁河皓玉为师,正想试试所学的武艺,知道到哥哥轮值,就硬是要跟着哥哥。莽古尔泰不肯,莽古济便化装成小太监,怀揣着短剑,远远地跟着哥哥。 燕仙山师徒五人哪知道这些事,只道躲过巡逻侍卫的耳目,哪会在意一个小太监。邓清更是想抓住那个小太监,问问他努尔哈赤住处。她没有知会师父师兄一声,想独自立功,于是一跃过去,出指便要点那个小太监的穴道。但莽古济也非等闲之辈,她一听见脑后风声响,知道来者不善,头也不回,转身就是一剑。邓清眼疾眼快,连忙缩手,避过一剑。莽古济见没有得手,便大声叫喊:“来人呀!有刺客啊!” 邓清暗暗叫苦了:“为什么我老是那么倒霉?真是出师不利!”燕仙山等人也在埋怨邓清行事鲁莽。邓清害怕莽古济又叫,急忙拔剑出爪,想快快除掉莽古济。但是前面的侍卫和布库武士已经听见了。莽古尔泰拔刀在手,带着侍卫和布库武士杀过来。燕仙山便带着白荷茹,朱常鸿,郑翠翎过来相助邓清。邓清左手一爪横扫,莽古济低头闪避。头避过了,但是顶戴和辫子避不过。只件邓清一爪把莽古济的顶戴打掉,辫子也被扫断了,一头长发散开。邓清惊了一声道:“哦,原来是个女儿身。” 莽古济说道:“怎么样,女子又怎么样?没有见过吗?”她一生最讨厌人家说女子不是,而且当时邓清戴着狮子面具,她也不知道邓清也是女子。莽古济说完又挺剑刺向邓清。但是无论论习武时间长短,交手经验,武器,邓清都占上风,所以交手不久,莽古济便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莽古尔泰领着大批侍卫和布库武士赶到。莽古尔泰刀一指,喝一声:“包围他们。”众侍卫和布库武士分左右两翼包围过来。郑翠翎大叫:“擒贼先擒王!”燕仙山,白荷茹一个使左手剑,一个使右手剑。两人各向左右一扫,左右两翼的侍卫和布库武士成排倒下。 第8章 莽古尔泰 朱常鸿舞剑杀向莽古尔泰。几个布库武士上前阻挡。朱常鸿一连使出三剑“御剑燎原”,一个布库武士颈上中剑,一个布库武士胸部中剑,一个布库武士腹部中剑,各俱身死。侍卫大叫:“保护三贝勒!”郑翠翎一听见这人是努尔哈赤三子,一时报仇心切,一把翠羽飞镖撒过去。有五个侍卫挺身保护莽古尔泰,但是全都身中飞镖,倒地身亡。莽古尔泰举刀想挡架,但是却挡不着,飞镖插中左肩,血顺着左手流下来。莽古尔泰是个勇猛将军,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受伤无数,但是在自己皇宫里受伤流血,恐怕这是第一次。 朱常鸿听见是三贝勒,知道此人是努尔哈赤三子莽古尔泰,心里却是另有一种想法:“今晚走漏风声,可能杀不者努贼。但是两位师父和师妹的安全要紧,如果能生擒莽古尔泰,或许可以作为条件,使努尔哈赤放过师父和师妹。”于是他对郑翠翎说:“翠翎,你去帮清师妹,这里交给我。”郑翠翎一向对师兄言听计从,也知道此时此刻师兄应付的了,见那边几个侍卫包围邓清,便过去相助邓清。 朱常鸿见郑翠翎走开,就从怀里摸出苍鹰神爪,直向莽古尔泰掷去。莽古尔泰见一件绳索拴着铁爪的奇怪武器飞过来,连忙举刀把铁爪挡开。众布库武士又挡在莽古尔泰身前,莽古尔泰趁机后退,拿出流星,嗤的一声,一道白光升上半空。燕仙山见了惊叹一声;“什么,连鞑子都有这玩意儿!”朱常鸿知道莽古尔泰召集救兵,对燕白二人说:“师父师母,速战速决!”山河神仙听了,挥剑猛杀。莽古尔泰身前的布库武士哪里是对手,纷纷倒下。 那边几个侍卫围着邓清,大叫:“抓住刺客,别让他伤了格格!”邓清听得眼前这个女子竟是金国格格,好玩的性子又来了,进的招多有轻薄挑逗之意。只见她踏步进招,一剑直向莽古济腰间刺去。莽古济向右闪开。邓清反手一撩,想要切断莽古济的腰带。莽古济急了,用剑挡住。岂料邓清这招是虚招,反剑向上,把莽古济的袖子削去一片。一个侍卫挺刀扑过来,邓清看也不看,左手钢爪插向侍卫。那侍卫哪里能避得开?钢爪从胸前穿入,后背穿出。邓清拔出钢爪,转身又向莽古济插去。 莽古济何时见过这凶杀场面,此时见一只血淋淋的钢爪刺过来,连忙使出铁板桥功夫,向后一仰身子避过。哪知邓清左手劲力全收,只是往下一按,在莽古济胸部狠狠地摸了一把。莽古济又羞又怒,自己作为格格,人人见了自己都毕恭毕敬的,今天被人如此羞辱,这口气如何能吞得下?她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右手长剑,左手短剑,疯了似的向邓清攻过来。邓清一下子乐了,她就是要惹怒莽古济。但是这番莽古济只攻不守,使的招数都是要与邓清同归于尽的。这下子却使邓清有点手忙脚乱。 郑翠翎过来了,两剑杀了两名侍卫,见邓清被莽古济一轮急攻打得险象横生,便过来与邓清夹攻莽古济。但是莽古济对郑翠翎的攻势全然不理,使的招数尽是非要取邓清性命不可的。郑翠翎叫道:“师姐,用墨家拳跟她斗。”墨家拳乃燕仙山所创。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反对攻击别人,但却主张“墨守”,自己防守却是绰绰有余的。燕仙山就是吸取了墨家这种思想精华创了这一套墨家拳。这套墨家拳攻击不足,防守有余。当下邓清使出这套墨家拳法跟莽古济游斗。 莽古济见下下都不能得手,就越来越烦躁,越烦躁招式便就越狠。邓清越看越得意,特意说些话来激怒莽古济:“怎么样,不摸都摸过了,最多你就嫁给我好了。”莽古济气得七窍生烟,剑一抖,直向邓清当胸刺来。邓清又说:“喂,好了好了,还动手,信不信我告你谋杀亲夫!”郑翠翎在那边听了也摇摇头,刚想过来撒苍鹰神爪擒住莽古济。但是突然又涌来一批侍卫,武功比刚才那批好很多,郑翠翎一时间抽身不开,心里焦躁:“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了得的鹰犬?” 第9章 甄达 莽古济听了这句话更是气得呱呱大叫。只见她把剑也抛开了,飞身扑向邓清。忽然后面有人一把拉住:“格格请放心,收拾这无名小卒用不着您亲自出马,等奴才教训一下他!”莽古济扭头一看,欢声大叫:“勇士你来得好,这臭小子可坏得很,你得帮我收拾他。”来者不是别个,正是金国国侍卫总管甄达。刚才见得流星上天,他便带着大批御前侍卫赶来救驾,正好遇上莽古济要跟邓清拼命。甄达问道:“大胆叛贼,竟敢夜闯皇宫行刺,快快通名受死!”邓清笑道:“嘻嘻,真笨,蒙着面的还会告诉你姓名么?” 甄达一时语塞,就说:“鼠辈见不得光。”邓清凛然说:“我见不得光,总比你死后没颜面见列祖列宗的强。你帮助鞑子残杀自己同胞,倒行逆施,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邓清这一辈子都不曾讲过这么浩然正气的话,这番话一出,也顿觉自己正气凛凛的。甄达说:“明朝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助它有什么好?废话少说,看刀!”说完一刀砍过来。邓清举剑一迎。“当”的一声,邓清双手发麻,心中暗道:“这汉奸好大的力气。”莽古济见状,也挺剑加入战团。邓清对付甄达一个以感吃力,哪里还抵挡得住两人夹击,只得左扇右避。郑翠翎也被八九个侍卫围攻,情况同样危急。 那边山河神仙大杀布库武士,朱常鸿也快要抓住莽古尔泰了。突然一批辫子兵斜刺里杀出,挡在莽古尔泰身前,朱常鸿只得挥剑与辫子兵恶战。山河神仙把布库武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就赶过来相助朱常鸿。就在这时,从辫子兵中闪出一人,身法如魑如魅,快速异常。燕仙山见是曹骁,想起先前的惨败之辱,哈哈大笑:“哈哈,真是他乡遇故知!”举剑刺过去。白荷茹一代宗师身份,决不肯与燕仙山以二敌一,再者丈夫也不喜欢自己帮忙,于是与朱常鸿双战辫子兵。 邓清不敌甄达,就专欺莽古济,当下又剑刺莽古济。莽古济长剑挡住,左手短剑也直刺过来。邓清左手钢爪护着门户。甄达盾牌斩到,邓清侧身避过。哪知这正中甄达下怀。甄达看准了,一刀当头砍落。邓清避无可避,只好闭眼受死。说时迟,那时快,一颗石子直飞过来,撞在刀口上,火星四射。邓清睁开眼睛,又一个黑衣人过来。那黑衣人说:“两个打一个,不是好汉所为。”邓清一听声音,兴奋异常,大叫:“冰姐姐,你来了。”飞石救人者,夜猫子韩冰是也! 原来阮鹤亭等人第二天早上发现燕仙山师徒不在,就猜到了他们师徒五人要去找努尔哈赤报仇,马上让众侠乔装改扮成朝鲜使节随从,跟着柳施恩重回沈阳。众侠听说要来救人刺酋,都纷纷请缨。阮鹤亭留郁凌枫、陈采青保护陈良策,金州两秀才,刘莹丹、黄睿、徐菲儿协助统帅义军留守镇江,范苑萍医疗伤兵外,其他众侠都跟着柳施恩来了。到了沈阳,入夜后众侠都换上了夜行衣,阮鹤亭把众侠分了几拨出去搜寻山河神仙师徒五人,其中一拨便是夜猫子韩冰,弄潮儿黎玉遥,短剑圣手杨顺我。 恰巧山河神仙师徒五人离开镇江堡后,一直被劫隼跟踪着,一直跟到城隍庙前。劫隼看在眼内,便往镇江堡返回,恰好碰见韩冰三人。劫隼灵性,认得韩冰三人,便在三人面前绕了五圈,然后飞回来去。韩冰机敏,看见劫隼举动古怪,知道劫隼肯定知道山河神仙师徒五人下落,便跟着劫隼。黎玉遥一路上留下记号。三人来到城隍庙前,杨顺我当先冲进庙中,看见城隍神像被移开,呼唤韩黎二人过来。三侠都进了地道,韩冰仗着轻功了得率先赶到,救了邓清一命。当下韩邓二人并肩一站,迎战甄达,莽古济。 甄达说:“怎么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刺客?反正也不碍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够一双。”韩冰说:“好大的口气。”邓清有韩冰壮胆,也摆起威风来说:“我们姐妹联手,鞑子汉奸掉头跑。”莽古济说:“勇士,动手吧,省得跟他们斗嘴。”四人刀剑爪并举,战作一团。莽古济的长短剑在心上人面前使得特别出色,但终究不是两女侠的敌手。甄达仗着力大,韩邓二人又为女流之辈,不敢与他硬碰。邓清与韩冰以轻巧取胜,又专攻莽古济,使得甄达不得不顾及格格的安全。莽古济贪战不肯走,却不知道自己是甄达的负累,就这样四人相持不下。 第10章 增援 郑翠翎被八九个侍卫围攻,好不容易才杀掉一个,却一下又添多三个,情况更加恶劣。眼见如此,郑翠翎心中气愤:“莫非今晚我就要死在此地,我大仇未报,岂能死得瞑目?”就在此时,又来了一个黑衣人,像泥鳅一样在众侍卫中钻了过来。侍卫遇者披靡。郑翠翎松了一口气:“杨教主到了。”一眨眼,包围郑翠翎的八九个侍卫都被杨顺我鱼肠剑刺死。杨顺我见那边韩邓剧战一将军,一太监,就叹了口气:“嗨,最后还是跑输了。”韩冰在那边边打边应过来:“你也不慢,大家彼此彼此。” 郑翠翎劝说:“杨教主,你和冰姐还是请回去吧,金国皇宫是龙潭虎穴,到这里来凶多吉少。”杨顺我反而埋怨说:“你还好意思说,一声不响地到这里来,撇下我们不管,太不够朋友了。”郑翠翎见杨顺我心意如此,很是感动,也不再劝回了,说:“那好,今天我们杀个痛快!”杨顺我指着那些侍卫说:“你班陷家富贵,你地够胆郁我班兄弟姐妹半条头发,我就同你地搏过!”杨顺我说的是广东方言,金国侍卫自然不懂,连郑翠翎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朱常鸿与师母白荷茹被辫子兵缠着。辫子兵虽然忠勇,但最终还是不是二人对手,眼看就要伤亡殆尽了。于是二人撇开辫子兵,径直来捉莽古尔泰。突然头顶上飞过一个黑影,叫了一声:“对不起,捷足先登了。”听声音正是黎玉遥。只见黎玉遥手一扬,莽古尔泰身边的一个侍卫被流星锤打中,应声倒地。朱常鸿笑道:“喏,最后还是失手打错人了。”话音未落,半空中怪笑一声,一只白鹤从天空飞至。 白荷茹叹了一口气:“嗨,魔鹤宁金风终是来了。”白荷茹不再多想,挺剑向宁金风刺去。宁金风驱鹤来斗白荷茹。两人斗了一回合,白荷茹渐渐处于下风。其实宁金风武艺不比白荷茹高出多少。但是宁金风骑着鹤离地七八尺高,宁金风居高临下,白荷茹却要仰面和他斗,已经是吃亏了,再加上白荷茹下要招架鹤爪,中要抵挡鹤嘴,上又要挡隔宁金风的鬼头铁杖,故此应接不暇。 黎玉遥见状,一个流星锤打过来。宁金风怪笑一声,白鹤升空,避开黎玉遥流星锤。朱常鸿见各人都打得挺热闹,提剑找莽古尔泰。但是莽古尔泰早就不知所踪了,想必是方才趁乱跑了。宁金风升空后,抓起一把铁菩提,向着黑衣人就打。朱,黎,郑,杨各自用兵器拨打飞来的暗器。白荷茹挡在燕仙山前面替丈夫拨打铁菩提。韩邓跳出战圈,也舞起长剑护着自己。莽古济踏步想再要进招,但被甄达拉着走了。 战了良久,金国方面不断增援。济尔哈朗,德格勒两贝勒带兵来到。众侠虽已把先前的辫子兵,侍卫,布库武士杀尽。但是又来了一批重兵把又众侠重重包围着。燕仙山仍然在和曹骁酣斗。其他众侠一边拨打暗器,一边看准机会砍杀禁卫军。突然宁金风从半空俯冲下来,白鹤一爪向朱常鸿头上抓来。朱常鸿忙一低头,躲过一劫,但也被鹤爪抓散了头发。众侠见朱常鸿披头散发的,都过来护着。郑翠翎,邓清更是左右扶持着。 宁金风向曹骁一招手,曹骁会意跳开。众侠不明其然。忽见带兵的两个长官手一招,金国禁卫军半月形把众侠围在当中,排最前面的二十多个军士单膝跪下,弯弓搭箭,箭头对着众侠。众侠终于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了,大惊失色,因为镇江堡一役他们见识过金国军弓箭手的厉害。济尔哈朗,德格勒手再一摆,一支支利箭像雨点一般射来。众侠急忙拨打雨箭。但禁卫军的弓箭手换了一批又一批,众侠终究是血肉之躯,只要剑一慢下来就会中箭,到时候定成刺猬。 突然,禁卫军后面人声鼎沸,乱了起来。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两把长剑,猛刺急斩禁卫军。禁卫军走得快的抱头鼠窜,拾回小命;走得慢的人头落地,胸口中剑。济尔哈朗,德格勒两贝勒举起令旗,号令禁卫军不要散逃。一把金针飞来,打中二人手腕,令旗落地。韩冰欢叫:“两位师妹,红尘女侠快来帮手。”突然众侠听得散逃的禁卫军又惨叫声声。又见一个黑衣人手舞长剑,掷洒铜钱截杀逃兵。第二拨红尘女侠于瑞雪,铁笛仙子郭凤娟,拼命三娘李鸾婵,威震京畿原剑平跟着黎玉遥的记号来到了。 第11章 代善 于,原,郭,李四人杀散弓箭手,与众侠会合,杀出重围。郑翠翎马上帮朱常鸿整理好头发。黎玉遥问朱常鸿:“现下我们应该去哪里?”朱常鸿说:“杀向大政殿,那里有十王亭,是努尔哈赤和八旗头领议事之处。努贼可能就在那里。大家跟着我。”韩冰刚才被宁金风的一轮铁菩提掷得昏头转向,现在见宁金风仍骑在鹤背上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得意洋洋,暗中摸出一颗飞蝗石,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说完飞蝗石向宁金风直飞过去。 但宁金风所骑的白鹤很有灵性,听得有东西飞来,马上振翅高飞。邓清气的顿足道:“岂有此理,那怪鹤太狡猾了。”众侠刚才也受过宁金风的气,纷纷打出暗器。一时间,黄绫镖、翠羽镖、袖箭、飞蝗石、金针、铜钱,几十件暗器一起射向宁金风。宁金风也懒得理会,闭目养神,任由白鹤躲避。那白鹤也真够厉害,宛如会武的武林高手,拍着翅膀左闪右避,几十件暗器竟然无一打中它。宁金风只在半空中桀桀怪笑。曹骁内功深湛,听得众侠要去大政殿,就对济尔哈朗,德格勒说:“两位贝勒爷,那伙刺客要到大政殿行刺大汗,请两位调派兵马前往阻击。” 济尔哈朗点点头说:“唔,知道了。”转头对一个小军说:“去,报告大贝勒,众刺客要到大政殿,请他调拨兵马。”那小军应令去了。大贝勒指的是努尔哈赤二子代善。努尔哈赤的大子原是褚英,因跟叔叔苏尔哈齐造反,要谋害自己父汗,阴谋败露后被努尔哈赤处决。二子代善升任为太子,金国国中上上下下都称他为大贝勒。但后来因传闻他和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阿巴亥私通,被努尔哈赤撤消太子之位。当下该小军穿殿过宫,上了一个鼓楼屋顶。只见一个四十多岁,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正中上坐,两边排着十几个身穿戎装的将军。 正中上坐的中年男子正是努尔哈赤的在世长子代善。两边排列的将军是努尔哈赤的其他子孙:皇太极,阿济格,阿巴泰,杜度,萨哈廉,岳托,硕托,豪格等和苏尔哈齐的儿子阿敏,额亦都,彻尔格,扈尔汉,纳穆泰,博尔晋,龙敦,托博辉,柯克笃礼等将官,固三泰,达尔汉,和硕图等额驸。今夜到代善,莽古尔泰轮值。当莽古尔泰遇到刺客时,代善上了鼓楼指挥调动众卫兵。其他贝勒,将官,额驸也起来听调。前面的济尔哈朗,德格勒,宁金风,曹骁,甄达也是从这里调出的。 那小军跪下说:“禀告众位贝勒爷,那伙刺客武功高强,锐不可当,而且不断有人来援。众卫兵死伤无数,现今莽古尔泰,济尔哈朗,德格勒三位贝勒和大国师,二国师,甄总管,莽古济格格正在抵敌刺客。刺客正欲前往大政殿,请辈勒定夺。”代善皱着眉头:“哪里来的这么一群难对付的家伙?这么多高手和卫兵都摆不平他们。”转对各人说:“众位贤弟有何高见?” 众贝勒跟着努尔哈赤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什么战阵未曾见过?但这一仗丈居然在自己皇宫中打,几百卫兵,万中选一的侍卫,能征惯战的三位贝勒,武功高强的两位国师和甄达居然还斗不过这伙刺客。想起来众人不禁心寒。皇太极心中一惊:“难道是他们两个?”心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只见他上前对代善说:“大哥,小弟愿前往平定刺客。”代善一看见皇太极自动请战,大喜道:“贤弟愿意出战,那就太好不过了。愚兄增派铁甲马军助贤弟一臂之力,如何?” 皇太极一听,心中暗暗吃一惊:“如果真的派出铁甲马军,恐怕郑姑娘他们会……”想罢,皇太极当即说:“大哥,此举大大不妙。倘若调动铁甲马军进宫,恐怕会惊动父汗,打扰他老人家养病。再者皇宫非战场,对付几个小小的刺客用上铁甲马军。铁甲马军进入皇宫后横冲直撞,只怕撞死我们的卫兵会更多。” 代善听了,觉得有理,便说:“贤弟所言甚是。但贤弟只身前去,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得多派几个帮手。派谁好呢?嗯,就请阿敏,阿济格两位贤弟陪同皇太极一同前往,固三泰,达尔汉,和硕图三位额驸也请去帮忙。另外杜度,萨哈廉,岳托,硕托,豪格到大汗宫守卫父汗。\\\"皇太极谢了代善,带同阿敏,阿济格和自己的心腹侍卫博尔晋前去。杜度,萨哈廉等五人奉命前去大汗宫保卫努尔哈赤。 第12章 身世 路上,皇太极对阿敏,阿济格说:“二哥,阿济格,你们请先往。我和博尔晋到大政殿去看看父汗在不在?如果在,我就带他离去;如果不在,我马上赶往支援。”阿敏在众兄弟中与皇太极关系较好,听见皇太极这样说,说:“那好,四弟要保证大汗安全。”阿敏为苏尔哈齐之子,与皇太极不同父,但努尔哈赤不计苏尔哈齐前嫌,对阿敏一视同仁,把阿敏与自己的三子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并列为金国四大贝勒。阿济格为人没主见,见二哥也这样说,也就依从了。 皇太极带着博尔晋到了大政殿外面。殿内的琉璃灯黯淡无光。灯光闪烁,皇太极在窗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身材瘦削。二人便伏在窗边,用手指舔些口水戳破窗纸,看看此人是敌是友,来大政殿目的何在。只见那人摸着自己的辫子自言自语:“嗨,我一直为建州金国效力,汉人是做不成了,即使继续做也是汉奸,来去去,还是得剃发留辫归顺大金国。”大风一吹,把琉璃灯吹灭了。那人走过去点亮了琉璃灯,皇太极和博尔晋一看,那人正是李开疆。灯光照着李开疆长着雀斑的脸,平添几分恐怖。 李开疆转脸对着大汗宝座:“金国汗位,金国汗位……不知道坐在上面会是个什么滋味呢?义父说约了我,怎么还没来?”博尔晋一听,怒从心上起,正想冲进去与李开疆拼命。皇太极一手拉住他说:“切勿以卵击石,留得青山在,哪怕无柴烧。外面刺客猖狂,先料理刺客,回头再与这个乱臣贼子算帐。”说完此话,看见李永芳从外面进来,李开疆急忙迎上前问道:“义父,您找孩儿来所为何事?”李永芳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对李开疆说道:“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你不是从小一直问义父你的生身父亲是何人吗?” 李开疆一听大喜问道:“对啊,孩儿一直想知道呢,义父为何您现在才说?”李永芳看了李开疆一眼,说道:“那是因为你亲父并非平凡人,如果实现泄露,恐怕你小命不保。现在一来你以习得《制劲诀》心法,武功了得;二来你亲父伤的严重,在不告诉你恐怕你父子二人再没机会相认了。”李开疆急道:“快说啊,义父,急死孩儿了,别再卖关子嘛。”李永芳正色道:“那你可听好了,你生父乃当今大金国天命大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此言一出,别说李开疆,就连窗外的皇太极和博尔晋都吃了一惊。 李开疆脑中闪过众多情景和千百个念头:依稀记忆中生母程氏的容颜、小时候被人叫野种、义父李永芳千叮咛万嘱咐要搅乱大明江山辅助东北新主,自己沟通郝孝义、朱常洵、安邦彦,屡屡与大明众侠客为敌……眼下知道自己生父是可以和大明皇帝争天下的金国大汗努尔哈赤,与他相认可以得到多少荣华富贵,甚至可能是大金汗位……自己这么多年的辛酸和汗水终于有可能得到回报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李开疆马上问李永芳:“事关重大,义父你别骗孩儿。”李永芳道:“这要是有半点差错可是杀头的大祸,我敢诓你!?”于是,李永芳把当年的事情扼要告知李开疆。 原来当年努尔哈赤还没有起兵之前,是他投靠在大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麾下。努尔哈赤能征善战,又会察言观色所以深受李成梁喜爱,日子倒也过的逍遥快活。不过这个好日子没过多久,某日晚努尔哈赤在给李成梁洗脚时,发现李成梁脚下有三颗黑痣。李成梁得意道:“这三颗黑痣可是富贵之兆,多亏了他,我才能当这么大的官呢。”努尔哈赤不以为然地笑道:“我的脚底板还有七颗红痣,不是一样要给李总兵洗脚。”李成梁听后大惊失色。因为前两天正好朝廷传来密旨说,据天象显示东北方有紫微星下凡,着李成梁秘密查探,一有消息,立刻逮捕。 如果平常的帝王也不会这么迷信,这时候在位的就是万历皇帝朱翊钧,三十年不上朝一天不想正事天天想着求仙问道,所以特别相信这种天象之事。本来李成梁还愁苦了,这么大的东北方向,上哪找这么个人去呢,这下可好,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时李成梁也没声张而是吩咐心腹之人秘密打造囚车,准备到天亮就压努尔哈赤进京。幸好之前努尔哈赤早已勾搭上程氏。程氏有听到风声,便偷来了李成梁的令箭,趁夜色放跑了努尔哈赤。后来程氏生了个儿子,自知是努尔哈赤的种。李成梁在此子出生后计算时日也觉得蹊跷,便要处死这小婴。 当时身为李成梁部下的李永芳冒死偷偷救下该婴儿,让该婴孩跟自己姓李,又用了当初努尔哈赤告诉程小红留给婴孩的“开疆”名字,取名李开疆。程氏自知理亏,加之是自己私下放走努尔哈赤,害怕李成梁还是会查出自己和努尔哈赤的苟且之事,于是便上吊自杀。但盛怒之下的李成梁仍将程氏尸身衣服扒光,用柳条重打了四十柳条。传说后来满人每年收米的时候,都要插柳枝,就是为了感激那位救了努尔哈赤的程氏;而熄灯祭祀的习惯,则是为了给赤身裸体而死的程氏遮羞。 第13章 冤家路窄 李永芳把往事说完,李开疆已泪流满面,痛心自己生母的命苦,努尔哈赤的无情和李成梁的寡义。李永芳劝李开疆道:“孩儿别哭了,当初义父让你扰乱大明江山就是要你为生母报仇。你义兄高鸿中已使计让李成梁家族和大明朝廷两败俱伤了。他使计想让李成梁放弃宽甸六堡;然后又使计让李如柏在萨尔浒一役中放慢行军速度,走了几天才到达战场,此时其他刘綎、杜松、马林三路军已经全军覆没;最后让李如桢离开自己镇守的铁岭,在沈阳坐视铁岭失守。后来李如柏、李如桢都被下狱充军。李成梁家族烟消云散,大明朝廷元气大伤,你母亲小红的仇也报了一半了。” 皇太极听完,便知道当初李永芳跟自己说的都是实情,但却没想道这李开疆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皇太极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正欲转身想走,突然听得外面喊杀连天,原来众侠业已杀到。皇太极心念一动,想道:“对啦,他们与李开疆是仇人,何不让他们来个鹬蚌相争,我来个渔翁得利?刺客打赢少了个抢汗位的孽种;李开疆打赢可以赶走刺客保护父汗。”正想到此,博尔晋欲冲上去助战,皇太极拉住他说:“我们先躲一躲。”博尔晋不明所以,但他向来佩服皇太极,便跟着皇太极翻窗躲进大政殿中,缩到暗处。 话说众侠边打边走,济尔哈朗,德格勒,宁金风,曹骁,阿敏,阿济格,固三泰,达尔汉,和硕图等在后追打。李开疆听到喊杀声已到殿外,忙让李永芳爬窗逃出大政殿。李永芳刚钻出窗去,殿门外人影一闪,一名黑衣人冲了进来,来者何人?红尘女侠于瑞雪是也。大殿内李开疆听得殿外人声鼎沸,出来看个究竟,正好撞上于瑞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于瑞雪厉声喝道:“大胆贼子,屡次乱我华夏江山,凡我炎黄子孙者,皆欲除尔而后快!”李开疆冷笑一声说:“好大的口气,办得到再说吧!” 于瑞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挥起尘拂攻过来。李开疆却是空手接战。只见他舞起右袖,用袖来盖于瑞雪的尘拂。于瑞雪不禁偷笑:“好一条不知死活的狗贼,居然敢空手接红尘女侠的尘拂,就算你武功有多厉害,也不至于如斯轻敌,竟敢伸手过来我的尘拂上,那岂不是自己找死吗?”心虽如此想,但当初于瑞雪亲眼看见李开疆是怎样把阮鹤亭打下山崖的,故此也不敢轻敌,认真对战。 不知怎的,李开疆的衣袖盖住于瑞雪的尘拂后,尘拂居然跟着衣袖走。李开疆的衣袖挥向东,于瑞雪的尘拂跟着指向东;李开疆的衣袖挥向西,于瑞雪的尘拂跟着指向西。于瑞雪大骇:“颍川大侠刘传廷的‘袖中乾坤’,怎么这汉奸贼子也练成了?”于瑞雪被李开疆拉着兵刃走,一时情急智生,一把金针撒过去。李开疆不闪不避,左袖一卷,金针被悉数卷在袖中,紧接着反手把金针反撒过来。 于瑞雪大吃一惊,但舍不得放手舍弃尘拂,只好仰身避过。李开疆看准机会,几枚菩提子分打于瑞雪下盘穴道。于瑞雪听得有破风之声,知道暗器打来,但碍于仰面朝天,看不见暗器,只好听天由命。究竟于瑞雪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合力攻李 话说当下于瑞雪仰面朝天,看不见李开疆菩提子打来的来路,只好听天由命。突然于瑞雪听得叮叮几声,站稳后一看,只见原剑平舞剑冲过来,地下有几枚铜钱和菩提子,定是方才原剑平用铜钱打落菩提子。李开疆狞笑着说:“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就死够一双!”原剑平见于瑞雪受制于敌,情况危急,于是舞起长剑向李开疆杀过来。于瑞雪情知李开疆武功今非昔比,原剑平可能已经不再是其敌手,自己若不再放弃手中尘拂,原剑平就更是投鼠忌器,于是就放了尘拂展开空手多白刃的功夫与原剑平夹击李开疆。李开疆拿过于瑞雪的尘拂便斗原剑平、于瑞雪。 二人合力,仍然大感吃力。“大家快进来!”邓清喊着领着众侠进来了,一见李开疆舞着臣拂斗原剑平、于瑞雪,于瑞雪却是空手,便喊道:“红尘女侠,为何你的尘拂与了那贼子?”于瑞雪道:“是他自己抢的!”邓清又见李开疆使起尘拂的路数与于瑞雪一样,但是威力却是大增,又叫道:“贼子跟你的武功路数一样,普陀神尼是否收过这么一个徒弟。”于瑞雪怒道:“别开玩笑啦!再不过来帮忙,待会儿你给我们俩收尸!”口头说着,手头一放松,李开疆的尘拂没头没脑地扫下来。于瑞雪侧身闪过,尘拂把于瑞雪后面的铁灯架硬生生地扫断。 众侠陆续进了大政殿,济尔哈朗命令众卫兵包围大政殿和十王亭。博尔晋对皇太极道:“四贝勒,援兵到了。”皇太极“嗯”了一声。李开疆大战邓、于、原三人仍是绰绰有余。朱常鸿、郑翠翎闯了进来,见三人战李开疆一人却李开疆大占上风,惊恐之下,各发一枚飞镖分打李开疆左右额角。李开疆觉得有金刃破风之声,不慌不忙,头一侧,避过了黄绫镖,一口咬住翠羽镖,头再一摇,翠羽镖直飞向皇太极和博尔晋藏身之处。博尔晋想拉过皇太极,被皇太极制止住了。翠羽镖打伤了皇太极右臂,皇太极负伤忍痛不做声。 朱郑二人不敢怠慢,挥剑便攻李开疆。黎玉遥、杨顺我、李鸾婵、郭凤娟簇拥着山河神仙退进大政殿。黎玉遥听得殿内金刃碰撞之声,进内一看,叫苦不迭:“唉,原来在这里还有这么一条硬刺,外面的御林军都已经够我们呛的了。”这时众侠都进来了,正是被金国侍卫御林军追的一肚子气,在这里遇见仇人,便纷纷大喝:“先把这汉奸贼子宰了!”各执武器,围攻李开疆。这回看来李开疆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要被砍为肉酱。 正在此时,外面曹骁大骂:“燕山老狗,不要当缩头乌龟了,出来打的是英雄,躲起来的是狗熊!”燕仙山一听,笑道:“嘻嘻,故人有请,岂敢不往。”摇身一纵,就已经窜身出去了。白荷茹,朱常鸿、邓清、郑翠翎担心燕仙山有失,也弃了李开疆跟着燕仙山冲了出去。燕仙山师徒一去,李开疆顿时压力大减,专心对付杨、韩、黎、李、郭、于,原,但是仍感吃力。突然从屏风后走出一人,手持长剑,正是鲁俊。李开疆一见,喜道:“鲁俊师弟,快来帮忙。”鲁俊一声不哼,提剑走过来。 于瑞雪叫道:“各位小心,此人一向与李开疆狼狈为奸。”众侠不敢怠慢,加紧攻打李开疆。鲁俊三步拼作两步,一剑闪电般从脑后刺向李开疆。李开疆一来被众侠打得手忙脚乱,二来鲁俊剑快,三来李开疆万万没料到跟从自己多年的鲁俊居然向自己下毒手。亏得李开疆自从练了傲气诀后武功高强,急急侧头避过。命是捡回来了,但是鬓脚的头发连一小块耳朵被削了下来。李开疆又惊又怒,一手捂着耳朵。 原剑平一见当胸刺来。李开疆身子一跃,跳过众侠头顶。众侠正要追,李开疆手向后一扬,于瑞雪那尘拂直飞过来。鲁俊长剑一拨,尘拂飞向于瑞雪,于瑞雪一手接住尘拂。转眼看是,李开疆、鲁俊两人都不见了。殿外燕仙山师徒五人正与众侍卫御林军相持,突然看见李开疆、鲁俊一前一后跑了出来,李开疆还负了伤。五人道是原剑平等击败了李开疆、鲁俊。金国禁卫军看见两个留着辫子手持兵刃的人跑了出来,就以为是自己人被打败了,也不阻拦,任从两人通过。燕仙山五师徒见李开疆一去,便退进大殿里。 第2章 开疆初败 众侠聚起来商量:“现下被包重围之中,有何法子脱身?”杨顺我道:“泰斗神剑、大邪王他们怎么还没来?”饶是郑翠翎足智多谋,都彷徨无计,一筹莫展。皇太极听到他们如此说,便从暗处走出来道:“诸位,我可助诸位脱身,但就请各位饶了我父汗。”燕、白二人方才因与人对敌,也没留意有人藏身于此,现在一见居然有人走出来,不知是敌是友,马上手按佩剑。朱常鸿喜道:“是你,太好了!”郑翠翎却默不作声。于是朱常鸿便把皇太极为郑翠翎治病一事告知众人。众人得知皇太极救了朱常鸿、郑翠翎,也便放松了对皇太极的敌意。 朱常鸿上前问道:“未知四贝勒殿下有何办法可使我等脱身。”见皇太极右臂受伤了,又问道:“四贝勒是如何受伤的?”郑翠翎听见皇太极受伤,也关切地望了过来。皇太极道:“没什么大碍,诸位可挟持在下出去,禁卫军投鼠忌器,定会放行。”还没等朱常鸿回答,邓清抢先道:“诶,那敢情好,就委四贝勒下了。”一剑压在皇太极脖子上。朱常鸿哭笑不得,但想想除此以外也别无他法,只好如此。 众侠架住皇太极出了大政殿。济尔哈朗见众侠出来,便喝令道:“弓箭手准备!”朱常鸿大叫:“你们看看这是何人。”济尔哈朗见皇太极受制于人,慌忙止住众弓箭手。李鸾婵喝道:“放开条路,让我们过去。”德格勒无奈,喝令道:“放行!”突然听得后面吵起来,杨顺我大喜道:“肯定是神剑驸马、罗子璇、梁复、许庄主、程前辈、大邪王、莫魔君到了。”果然,见得程本忠、鲁俊杀了回来。 郭凤娟急忙上去问:“程老前辈,您可来得正好。神剑驸马、罗子璇、大邪王、莫魔君和许庄主他们呢?”程本忠道:“都在后面与敌厮杀。多亏这位小哥带我杀进重围。”说完指了指鲁俊。郑翠翎道:“那我们得赶紧前去助战!”众侠都点了点头。皇太极心中想到:“在重围中能如此旁若无人,这伙人实在不可小觑。”程本忠,鲁俊在前,众侠簇拥着皇太极在后,慢慢移出重围。只因皇太极受制于人,禁卫军只好眼巴巴地让出条道放行。 众侠出了重围,只见阮鹤亭和李开疆相持,许锡毅和莽古尔泰争斗。倪天行、莫志旭、罗子璇、梁复仗着兵刃护卫着争斗的两人。地上躺着十几个侍卫尸体,想必是方才四人杀的。众侍卫禁军不敢上前。莽古尔泰对敌许锡毅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故此众侠都不担心;但是众侠深知此时李开疆今非昔比,武功奇高,阮鹤亭恐有闪失,故此众侠都担心阮鹤亭的安危,都注视着阮鹤亭和李开疆的打斗。 只见李开疆着着抢攻,左一招峨嵋派普贤剑法的“忏悔业障”,右一招恒山派的“狂沙掩日”,两剑快捷无伦,一左一右分攻阮鹤亭,众侠都替阮鹤亭担心。但阮鹤亭不慌不忙,只见他晶石剑往外一挡,李开疆的那招“忏悔业障”居然挡住了“狂沙掩日”的攻势,众侠大为诧异。大邪王和莫魔君更是惊讶得叫出声来了。李开疆大惊,定了定心神,又一招少林韦陀十剑的“末法燃灯”。阮鹤亭依样画葫芦,横剑往外一挡,不知怎地,李开疆这一剑居然掉头直刺自己。幸好李开疆躲闪得快,往右一闪,只割伤了左臂。 李开疆吓得跌坐在地,喃喃自语:“你用了什么妖法?这一定是妖法!”莫志旭低声对倪天行道:“这莫不是师父穷尽一生要找得邪王门心法《宝鉴回光术》?”倪天行道:“看着像!”邓清本来怵那李开疆,此时见得阮鹤亭的怪剑法能克制李开疆,更兼师父师母在场,便壮起胆来,仗剑逼近李开疆。李开疆见不是头,爬起来便跑。莽古尔泰看见李开疆败走,自己本也敌不过许锡毅,于是便虚晃一刀,跳出圈外,转身便走。众侍卫禁军上前拼死掩护莽古尔泰逃走,众侠上前,一阵混战。 第3章 解释 一番苦战后,金国侍卫禁军死的死走得走。鲁俊道:“各位朋友,在下知道大汗宫方向。”皇太极听见鲁俊说知道大汗宫所在,便在一旁叫苦。邓清嚷道:“我们为什么要信你。”倪天行道:“鲁俊兄是友非敌。”邓清不服道:“他跟着那李开疆贼子坏事做尽。”倪天行就把万历四十一年夏天,鲁俊和邪王门一起在杭州府钱塘县抗击倭寇之事说出。邓清道:“大邪王和他多少年没见了,不许他后来变坏了?”鲁俊道:“你既有顾虑,就劈我一剑出气。”邓清道:“劈就劈,难道本姑娘怕你不成?”说完就要拔剑。 朱常鸿怕邓清鲁莽惹祸,连忙喝止道:“清师妹,不要胡来。”邓清道:“是他叫我劈的。”不等众人再阻止,一剑向鲁俊劈去。鲁俊看准剑的来路,食指中指一夹。邓清也没使十足力劈下去,见鲁俊夹住自己的剑,便想把剑抽回,可是使尽力气,长剑仍是被夹在鲁俊手指里纹丝不动。邓清猛然记起:“哦,那天晚上在安邦彦土衙外是你救了我!”朱常鸿、郑翠翎看见鲁俊的指力,惊呼道:“莫非就是你用大力金刚指手法射出石子击杀索诺木的?”鲁俊点了点头。 但是邓清又依然不服道:“你若是好汉,却是为何跟着狗贼李开疆,降鞑子,剃发易服?”鲁俊道:“那是因为为了让李黑贼和鞑子不起疑心之故。”邓清又道:“如此如何能知你心?”朱常鸿急急拉了邓清一下。只见鲁俊右手提剑,左手握辫道:“日后倘若有异心,誓如此辫!”说完手起剑落,辫子落地。邓清见得鲁俊性子刚烈,收口不迭。只见鲁俊又举剑飞舞,头发在剑光中纷纷落下。鲁俊剑虽准快,但是自剃头发,免不了伤了自家头皮,弄得满头是血,流的颈脖皆是。 众侠无不骇然,邓清更是慌忙下跪,哭道:“鲁哥哥休得自残,小妹言语错了便是。”阮鹤亭也上前相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鲁兄如此作贱自己,上有负双亲,下更是冷了各位兄弟的心!”鲁俊道:“非如此,不得明我志!”说完解下马褂,撕个粉碎。其时已是三月中,但是辽东仍是寒冷。鲁俊脱了马褂,衣衫单薄。朱常鸿把夜行衣脱了给鲁俊披上,露出原本的淡黄贴里。朱常鸿慨然道:“明人不做暗事,我等也不必掖着藏着,显露身份,今晚就教鞑子知我中原侠客之本领!”众侠齐声欢呼,纷纷褪去夜行衣。 众侠往大汗宫方向去,一批侍卫又前来阻挡,但是哪是众侠的对手?金国侍卫且战且走。此时,许锡毅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鲁俊道:“鲁小哥,看你的快剑,是杀了安贼军官,你救了拙荆,夺回戚少保的《纪效新书》的么?“鲁俊点头,便把如何杀死柳坚和丁大锋,如何听许夫人的话进地窖搜寻《纪效新书》却没防备许夫人自杀的事说出。说到此处,鲁俊便向许锡毅赔救不了许夫人之罪。朱常鸿和倪天行此时不约而同地向鲁俊躬身行礼,把在莆田县湄洲岛如何用《纪效新书》中鸳鸯阵杀倭救民之事说出。 鲁俊道:”此乃许夫人和邓家妹子之功,在下岂敢贪功?“众人看见鲁俊居功至伟却十分谦让,都对鲁俊越发敬重。邓清问道:“鲁哥哥,其实你潜伏在李开疆身边是为了什么?”鲁俊便把自己是少林乌龙禅师的俗家弟子,万历四十年奉师命寻找羊皮,后来知道李开疆手中有半块,但苦于不知道李开疆把羊皮藏在哪,故此只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事说出。邓清恍然大悟:“所以在河南洛阳福王宫邸你为李黑贼挡住了紫电剑?”鲁俊又点点头。 杨顺我仍然不忿:“你又为何伙同李开疆围剿白莲教?”鲁俊说:“没法子,我要取信他,但我敢发誓我没有杀过以为良善的白莲教教众。”然后鲁俊又把自己当年刺伤了夏仲进,把洪一贯就出重围然后和李开疆一道投奔红封教郑贵妃的事说出。众侠到此冰释前嫌,意气相投,大呼酣斗,战意更浓。金国侍卫越发抵挡不住。小军又来向代善报告军情,说道众侠挟持着皇太极出了大政殿。代善听后大吃一惊,想不到四贝勒皇太极一向精明善战,今回却这么容易落入敌手,急忙下令擒杀刺客时务要小心,切莫伤及四贝勒。 第4章 暗算 却说努尔哈赤,听得宫外人声鼎沸,兵器碰撞之声此起彼伏,便问太监:“外面出了什么事了?”太监听了,出了大汗宫,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外面只是失火,大汗请放心。”努尔哈赤久经沙场,外面杂声明显是喊杀声,知道太监骗自己,厉声喝问:“不要骗我,快说,外面为什么喊杀连天?”太监见努尔哈赤发火,立刻跪在地上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应该隐瞒大汗。大汗英明!大汗英明!”努尔哈赤不耐烦他吞吞吐吐的说,便喝道:“你这狗奴才别卖关子,快快道来。”太监便把众侠入宫行刺之事说出。努尔哈赤叹气道:“是这样吗?你去把大福晋、抚西额驸、范文程、高鸿中叫来,说我有事交待。” 布木布泰宫那边,河皓玉听得刺客行刺,坐立不安,就是想出去凑凑热闹,碍于自己要保护侄女。突然一群侍卫闯了进来,为首的道:“奉四贝勒之命前来保护四贝勒的五福晋。”河皓玉见了大喜,对布木布泰道:“大玉儿休慌,姑姑去去就来。”布木布泰早知道姑姑的心思,便道:“姑姑小心!”也不阻拦她。河皓玉提着剑就往嘈杂声处闯,看见一众侍卫被打得边打边退。河皓玉纵身一跳,挡在败退得侍卫身前,看见对面有自己的死敌阮鹤亭、冒充过海兰珠的郑翠翎和在宁远城外和自己交过手的韩冰。 郑翠翎、邓清、韩冰见到仇人来了,不由分说,同时上前齐攻河皓玉。河皓玉奋起神威,力敌三女,毫无惧色,使出绝招穿云剑法中的“穿云三叠剑”,一剑直刺韩冰,再一剑横削郑翠翎,又一剑对着邓清劈头砍来,三女被逼得步步后退,郑翠翎叫道:“姐妹们紧守门户。”三女守紧门户,但一见有破绽就进攻。河皓玉虽然悍勇,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时间一长,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鸾婵见三人围攻河皓玉,虽然以多欺少,但情知现下大家身处危难,要尽快脱身,而河皓玉又武功高强,一时顾不得那么多,舞起长剑上前助攻。河皓玉见李鸾婵助攻,虚晃一剑,掉头就走。郑、韩、邓、李四女咬尾紧追。郑翠翎比另外那三位女侠年轻,功力也就没她们深厚,不一会儿就落单了。跑经一片竹林的时候,突然一股又腥又臭的药粉劈面撒过来,郑翠翎闭眼不迭,已有小许药粉入眼了,顿时觉得眼睛又热又痒。 郑翠翎知道这药粉有毒,不敢搓眼,立马后退,以剑护身。一个身影跳了出来,不是别个,正是莽古济。毒药粉是五毒教教主何茉莉用蜈蚣、蝎子晒干研磨成粉,剧毒无比。因为五毒教新投靠金国,不得努尔哈赤重用,所以没来保护金国皇宫。但同样恶毒的莽古济却向何茉莉要来毒药护身。正在此时,甄达也从竹林中跳了出来,甄达欺负郑翠翎看不见,利盾却早已在郑翠翎的退路上等着。郑翠翎闪身后退,却向利盾刃锋撞上去。 朱常鸿当时担心师妹,看见四女追赶河皓玉,便跟着过来以防不测。此时,朱常鸿见郑翠翎自己向亮晃晃的利盾撞过去,而郑翠翎自己一来双目失明,二来利盾没有挥动,听不到金刃破风之声,自己和这二人还有一段距离,难以救护,情急之下不及多想,顺手一扬便把长剑向甄达的利盾掷去。长剑撞到利盾,“当”的一声溅出火花。郑翠翎被自己身后的这一声惊吓了一下,知道是向自己示警,当即不再后退。 甄达举起九耳八环刀便向郑翠翎头上砍来。此时朱常鸿已定下心神了,觉得方才自己把武器扔出去太不智,但此时看见大刀向郑翠翎斩下,如果用飞镖可能撞不开大刀,于是便把身边的短剑掷出。“当”又一声,短剑撞开了甄达的大刀,但此时朱常鸿手上已没有兵刃了。莽古济长短剑又向郑翠翎攻去。朱常鸿只得大叫一声“师妹当心!”但是当下喊杀一片,郑翠翎失了双目,压根听不到莽古济的来路。朱常鸿马上打出三支黄绫镖,有两支被甄达用刀打落,一支被莽古济闪身避开。 第5章 狼穴 朱常鸿见自己和郑翠翎之间还隔着个甄达,难以救援,于是便掏出苍鹰神爪,向甄达抛掷过去,苍鹰神爪正正搭住了甄达拿刀的右手。甄达用力一拉,正中朱常鸿下怀。朱常鸿借着力向前一冲,将要到甄达面前时一跃而起。甄达举起左手,利盾向朱常鸿划来。朱常鸿在空中无法借力闪避。利盾从朱常鸿的右肩到左腰深深地划了一下。朱常鸿落到郑翠翎身旁时已身受重伤,血流不止了。莽古济见又来了一个,举剑便要先了结朱常鸿。朱常鸿无力反抗闪避,只好闭眼待死。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嘣”一声,朱常鸿睁眼一看,甄达倒下了,头颅成了烂西瓜一般的。莽古济也被这一下吓呆了。朱常鸿看见不远处众侠赶到,罗子璇手上的三眼火铳冒着青烟。倪天行手一扬,一柄小邪王飞刀向莽古济飞来。莽古济手疾眼快,用剑挡住了飞刀。众侠冲上前,阮鹤亭马上封住朱常鸿的穴道止血,往朱常鸿口中塞了一颗赤心丹,把朱常鸿抱在怀中。皇太极看见郑翠翎双眼发黑,情知中毒,于是便在怀中摸出一颗药丸递了过去道:“这颗药丸是何茉莉给舍妹莽古济的,不知道能否解郑姑娘的毒。” 众侠不知道该不该接,毕竟这是敌人递过来的。郑翠翎道:“拿过来给我吧,他要害我不需等到此时。”此时燕仙山为朱常鸿敷上金疮药,朱常鸿也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相信皇太极。白荷茹这才接过药丸给郑翠翎吞下。郑翠翎服下药后,于瑞雪急忙诊脉,诊毕道:“四贝勒的药丸是有效的,毒性蔓延被制住了,不然再过一时三刻毒性入脑,郡主妹子便性命堪忧!只是一来该药只能抑制毒性蔓延而未能排清毒素,二来即便是保得住性命也保不住招子了!” 再说那邓清,追着追着发觉不见了师妹,马上叫住韩冰和李鸾婵往回赶。三女不敢多想,弃了河皓玉不追,立马转身返回。三女看见前面一群侍卫围着众侠打,暗器一起打出去。侍卫要不中暗器倒下,要不避暗器闪开,三女因此冲了进来。邓清听说师兄朱常鸿身受重伤,师妹失明皆由莽古济而起,不由得大怒,挺剑去追莽古济。梁复看见邓清追赶莽古济,连忙大喊:“邓家妹子,穷寇莫追。”但是邓清报仇心切,哪里听得见?梁复担心心爱的姑娘有失,手持逍遥扇追去。 莽古济这次被邓清追杀得紧,就逃到自己宫中的狼舍旁。狼倌一见主人匆匆进来,又向他打起眼色,明白意思,开栏放狼。莽古济上到观狼台上兴高采烈地看起来。邓清虽久经战阵,但见如此一群饿狼张牙舞爪扑上来,也不由得心慌,呆了一下,幸好被人从后面一拉,才没被恶狼扑着。铁折扇一扬,把半个狼头削了去,饿狼登时毙命。邓清回头一看,大喜,原来是君子扇梁复。乍见自己人,邓清心便定了好多。又一饿狼扑过来,邓清看准来路,长剑挺出,从饿狼的口中捅了进去。 邓清长剑一甩,饿狼纷纷抢吃甩出来的同伴尸体。有饿狼抢不到死狼的尸体吃,饿极了又向邓梁二人扑来。梁复逍遥扇向右佯攻,饿狼左跳闪开。谁知梁复这招是虚招,这恶狼就算再灵敏狡猾也不知道梁复意思。时下梁复铁折扇的匕首飞了出来。那恶狼怎么也避不过,被拦腰刺入。恶狼剧痛,摔在地上,悲鸣了几声才死去。梁复正庆幸得手,哪知道自己的左臂已被一头饿狼咬着。梁复惊怒交加,用铁折扇猛击狼头,但因为逍遥扇上得匕首已经射了出去,饿狼被铁折扇击打只是疼痛,并没受伤。 邓清见梁复为救自己受了伤,几剑挥退恶狼,一剑把咬着梁复的饿狼斩为两段。但那半截饿狼仍然死死地咬着梁复。邓清扶着梁复退到墙边。梁复道:“清姑娘,我怕是不行,我担心救不了你出去……”邓清流泪摇头说道:“不怕的,不会有事的,大家很快就会赶到……”不等邓清的话说完,群狼又凶狠扑到。邓清一咬牙,挥剑护在梁复身前,但一支长剑一把钢爪如何抵得住汹涌扑过来的狼群?很快,群狼便把梁邓二人分开。 正是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声音大喝:“刺客休得猖狂!老夫来也!”一条黑影旋风一样来到,刀光霍霍,饿狼已经被砍死了五六头,用得居然是倪天行的绝技“旋风斩”,群狼纷纷躲避。那人一刀劈向邓清,邓清当即举剑相隔。邓清此时看清,来人五六十岁年纪,一身侍卫长服饰,心中想道:“我命休矣!”那人连人带刀全力压过来,压得离邓清近了,低声道:“要命的等会儿跟着老夫来。”莽古济看见是邵仪来了,叫狼倌制住群狼,高叫:“邵武师,你给本格格捉拿那刺客!” 第6章 命丧金宫 不等邓清想明白,邵仪又向邓清一刀砍来。几招过后,邓清觉得应付此人比对付群狼轻松得多。再打了一会儿,邵仪叫了一声:“好厉害!”掉头便跑,邓清想起刚才那话,紧跟其后追赶,走前看了一眼梁复,尸体已被饿狼咬得残缺不全了。邓清一抹眼泪,切齿想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莽古济顿足道:“邵武师搞什么鬼,连一个小小刺客都收拾不了!枉为侍卫总教头!”邓清跟着邵仪走了一段,听到众侠的打斗喝骂声,想起方才此人使“旋风斩”,便问了一句:“你认识大邪王?”邵仪也不答应,跳过围墙就走。 邓清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但此时此刻除了跟着他走也别无选择,于是挺剑大叫:“老贼休走,吃本姑娘一剑!”跳过围墙追了过去。邓清有几次想问邵仪和倪天行是什么关系,奈何提气急追,开口说话别回落后,于是只追不说话。幸好追着追着,前方果然喊杀声大作,邓清心道:“此老者果然是友非敌,幸好我信了他!”此时正是魔鹤宁金风带领侍卫围攻众侠。阮鹤亭一边抱着朱常鸿,一边叫道:“射人先射马!”众侠的暗器一起向白鹤射去,奈何都被白鹤避过。 罗子璇举起火铳,觑个亲切,放了一枪。那白鹤虽然能避的过暗器,却从没领教过火枪威猛,肚中铅弹,如断线风筝般坠下。宁金风跳将下来,跳入了御花园墙内。金国侍卫看见国师宁金风从半空中坠落,都乱了起来。邓清趁势杀进来与众侠会合,众侠问邓清梁复为何没跟回来。邓清含泪把经说出,众侠都为梁复惨死在狼口之下而哀伤。倪天行和莫志旭急问道:“那使旋风斩的人呢?”邓清东张西望,哪里还看得到邵仪的踪迹? 许锡毅看见众侠还在为梁复之死而痛心,大叫道:“我们要多杀鞑子,为梁贤侄报仇!”说完提起绿竹大刀便跳进御花园中去寻宁金风。当时宁金风从白鹤上坠下,腰一扭,伸手抓住一棵松树枝桠。那枝桠一弹,加之宁金风本人体瘦身轻,这一弹便去了宁金风跌势。宁金风在松树枝叶中藏好,见一人提着一把绿竹柄做的大刀跳了进来,到处寻觅,似是找自己。宁金风先不作声,屏住呼吸,待许锡毅找到自己树下,猛然已钢骷髅对着许锡毅天灵盖砸下来。 许锡毅也非泛泛之辈,手疾眼快,举刀急挡,架住钢骷髅,忽觉有一股内力排山倒海般压过来。许锡毅急急运起内力抵抗。二人谁也不敢一动。就在两个相持之际,宁金风钢骷髅两眼孔中伸出两条小蛇。原来宁金风钢骷髅中养有两条小蛇,剧毒无比,宁金风专用来毒害敌人。当下两条小蛇闻到人肉味,便伸出来觅食。许锡毅见两条毒蛇钻了出来,张口要咬自己,不由得心急。但时下两人正是运用内力相抗,谁先动,谁就会被对方内力击倒,受伤不治。 那两条小蛇伸到许锡毅鼻尖,张口正要要下去。许锡毅慌忙之下,也不故得那么多,扭头避开。谁知这一动,宁金风的内力便绵绵不断地压过来。许锡毅抵挡不了,胸口被掌力所伤,口喷鲜血,直掼出去,伤重不治。可怜绿竹山庄主,今日化作御花园中骨!阮鹤亭看见许锡毅久久不回,担心其闪失,指挥众侠边打边退回御花园中。邓清率先看见许锡毅的尸身,哀嚎着要去为师兄收尸。郭凤娟、李鸾婵一左一右挽着邓清手臂。韩冰劝道:“此时并非宜时,我们先去杀了建虏,为梁副都统和许庄主报仇!” 众侠虽然退回御花园中,但是侍卫禁军还是如潮水般涌来。来到鼓楼,阮鹤亭问鲁俊道:“鲁俊兄,为何鞑子知道我们的去向?”鲁俊指着远处的鼓楼,但见那鼓楼有十多丈高,楼上遍插旗帜,挂着各色灯笼。鲁俊道:“是努贼大儿子代善在上面指挥。白天用旗指挥,晚上用灯笼。我们向东,灯笼便指向东,我们向西,灯笼便指向西。”白荷茹道:“擒贼先擒王。”阮鹤亭便道:“请山河神仙和杨教主前去擒住代善!”燕、白、杨二人应声上前。 三侠杀到工后鼓楼边,白荷茹使出壁虎游墙功,攀着鼓楼上的砖缝爬上。杨顺我随着燕仙山由楼梯杀上去。众卫兵从鼓楼上杀下,塞住楼梯。燕仙山凌空跃起,卫兵举枪刺来。燕仙山对着来枪一踢,借力一窜跳道墙壁,手再在墙壁上一按,便已经跳上鼓楼。杨顺我施展泥鳅剑法,带着鱼肠剑如泥鳅般钻进卫兵人群,卫兵一排排倒下,如波浪一般,一直由梯底传到楼梯顶。 燕仙山见卫兵挡住楼梯,施展轻功,纵身一跳,踏着纵卫兵的顶带,一路向上直奔。众卫兵枪刺刀劈,都被燕仙山用长剑挡开。 第7章 擒住代善 这时,白荷茹已跃上鼓楼顶,从鼓楼顶一直滑下来,直抢代善。众侍卫见有一怪客像一头鹰隼似的直扑大贝勒,都纷纷救护。几个侍卫暗器出手,都被白荷茹用长剑一一拨打,返回其主,发暗器的侍卫都身中被打回的暗器而受伤。白荷茹脚尖还没着地,众侍卫纷纷举起兵器,一拥上前。迎面抢来一柄刀一把剑。白荷茹用长剑拨开刀,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剑身,想起今晚遇难的梁、许二侠,悲愤填膺,运起内功,硬生生掐断剑身,手一扬,那使剑的侍卫面门中剑,扑倒在地。 代善吓得面如土色。众侍卫不等白荷茹着地,枪戟戈叉等长兵器一起拦腰刺过来,看来白荷茹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眼看就要束手就戮。岂料白荷茹右脚在左脚上轻轻一点,身子又咻然而起。身子在空中旋转,伸出右脚环扫一圈,侍卫面上人人领了一脚,尽皆倒地,捧着半边脸鬼哭狼嚎。等白荷茹再着地时,一侍卫持刀滚地而至,欲砍白荷茹下盘;一侍卫飞身扑来,举鞭劈头打下来。白荷茹不慌不忙,身子稍微退了两步,右手抓住拿鞭侍卫手一按,左脚朝持刀侍卫手一踢。拿鞭侍卫铁鞭打落持刀侍卫脑袋,脑浆迸裂;持刀侍卫一刀砍断拿鞭侍卫双脚。 白荷茹定睛一看,代善早已不见踪影。刚好燕仙山阮鹤亭也跳上来,也说没看见代善。杨顺我正杀得兴起,来到楼顶,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人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估计便是代善,便一手抓住,冷笑道:“哼哼,大贝勒,哪里去?”一把揪住代善的辫子,把他押着回到众侠身边。金国侍卫看见代善、皇太极两个贝勒都在刺客手中,更加投鼠忌器,只敢围上来,不敢攻打。 话说众侠一轮苦战后,梁复,许锡毅先后身死,邓清险些丧命,朱常鸿身负重伤,郑翠翎双目遭暗算,中毒失明。阮鹤亭抱着的朱常鸿,邓清扶着郑翠翎,杨顺我押着代善,鲁俊带路,带着原剑平、罗子璇、黎玉遥、倪天行、莫志旭、白荷茹、燕仙山、程本忠、李鸾婵、于瑞雪、郭凤娟、韩冰等一众侠客,来到了大汗宫前。鲁俊道:“就是这里了。”只见大汗宫前五员大将带着一众卫兵在守卫,正是杜度,萨哈廉,岳托,硕托,豪格五人。众侠见得,正想摆开厮杀。杜度等五人也拔出刀剑,带着众卫兵一步步走上前。 突然只听得阮鹤亭大喝一声:“你们退下!看看他是谁?”说完押着代善从众侠中走出。杜度等五人吃了一惊,没想到大贝勒和四贝勒居然都落入刺客之手,此二人都极受努尔哈赤青睐,说不定未来就是他继承汗位,现在他身在人手,真是投鼠忌器,所以五人一时无计可施。韩冰见状,施展轻功,闪了过去,一连点了五人穴道。杜度等五人见一个黑色身影一闪,眼前一花,自己便动弹不得了,不禁大骇。郭凤娟,韩冰,黎玉遥,李鸾婵,莫志旭五人随即冲上前,各自亮出兵刃,分别把五人押住。莫志旭用钢爪顶着豪格喉咙说:“快叫你们的手下放下兵器退开!” 杨顺我把代善交给程本忠,自己走到宫门前推开一点儿门,见到宫内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瘫卧在床上,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妇人,还有三个汉官,一个小太监,像是在听什么差遣。侧耳一听,只听得卧床老者道:“现下刺客闯宫,无人能阻,恐怕我命不久已,你们三位虽为汉人,但本汗知道皇太极重用你们三位,所以请你们三位作证,本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愿传位与八子爱新觉罗皇太极。” 那个文官打扮的汉官垂泪对卧床老者道:“大汗不要这般说,大汗定能洪福齐天。倘若大汗能平等对待女真、汉人,不再迫害汉人,要军队不再屠杀抢掠汉人,能让各族百姓都能吃上饭,霸业定成。”杨顺我听得确切,对众侠道:“是这里了。”倪天行一脚踢开门,众侠一涌而入,邓清扶着郑翠翎一步一步慢慢进入。努尔哈赤卧病在床,床边中年妇人就是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阿巴亥。三个汉官是李永芳和其两个义子高鸿中、范文程。努尔哈赤见众侠闯入:“他们这么快就杀到这里了!”一时之间,惊讶,慌张,佩服,欣赏,百感交集。 第8章 抚西额驸 天行见努尔哈赤的身边只有五人,把一把长剑交给郑翠翎说:“郑姑娘,你一家和众多族人都被这人害死了,你和他的仇不共戴天。今天你就亲手手刃这仇人吧!”郑翠翎接过长剑,默不作声,眼泪却流了下来。朱常鸿被阮鹤亭放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心情难以形容:“太好了,翠翎就快大仇得报了。努贼快要毙命于斯。大明和天下百姓的一大害就将会被除。我虽死而瞑目矣。但只是有点对不起皇太极。他几次三番地救了我们,但我们却要杀他父汗。没办法,或许我们命中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众人见郑翠翎将要报得大仇,或喜上眉梢,或为努尔哈赤这一枭雄行将受诛而哀叹。郑翠翎听声辨位,向努尔哈赤一步步走去。众侠纷纷拔出武器,以防侍卫来救。罗子璇也举起火铳瞄准努尔哈赤。宫外侍卫,布库武士害怕众侠对努尔哈赤不利,只是在宫外呐喊:“刺客不要伤害可汗,快快投降。”“现在投降,免你们一死。”但就是不敢进宫。 莫志旭高叫:“就算救兵再多,我们怎样也要宰了努尔哈赤。我们来得这里,就没打算再回去的了!努尔哈赤,你这回死定了!”倪天行呵呵大笑:“我大邪王杀得人多,恶有恶报,今天终于归天呐,也好,有努尔哈赤这个大魔头陪葬,也不枉一死!”燕仙山附和:“今日难免一死,多杀几个鞑子!杀掉努尔哈赤回本,杀了这么多卫兵就有赚了!” 努尔哈赤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又害怕又佩服又欣赏,害怕的是今天自己难逃一死;佩服的是两人的技艺,无怪乎他们能闯进皇宫,行刺自己,更佩服他们的豪迈乐观,面对外面一大批武艺高强的侍卫,布库武士,他们再大本领也不能活着回去,但他们从容不迫,视若无睹,视死如归;欣赏的是他们大多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超技艺和胆识,起了爱才之心。 阿巴亥心知今晚难逃一劫,所以显得十分平静。她对众侠说:“如果你们真的不能放过大汗,那就请把我也一起杀了吧。”努尔哈赤一听,眼圈也红了,心里觉得颇对不起她:自己生平有过这么多女子,原来自己的大福晋还是对自己是这样的忠心。想到这些,努尔哈赤一时之间把生死置之度外,忘记了自己在被众多武功高强的刺客包围,也忘记了她和自己儿子代善有染的传闻,紧紧地握着阿巴亥的手。 伺候在努尔哈赤身旁的太监身子发抖,搂着努尔哈赤。高鸿中毕竟是个武官,还能抵抗一下。只见他拿起一张椅子,没头没面地扔过来。鲁俊长剑一挥,松木做的椅子被劈为两段。高鸿中乘势扑上前,要和鲁俊拼命。鲁俊不容他近身,长剑在高鸿中胸前一划。高鸿中胸前的朝珠散开,掉了一地。高鸿中摸了摸胸脯,丝毫无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李鸾婵叹为观止,冲口而出:“真的好快剑。”众侠见了,也暗暗地喝了一声彩。邓清更是喝彩不已。阮鹤亭说:“鲁兄,喂他吃一口珠子,那是用鹤顶红浸泡过的。”高鸿中吓得当场尿裤子,双脚一软,伏在地上大声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郭凤娟用剑制住。鲁俊把面一侧,不再理高鸿中。 李永芳趁着鲁俊侧面之际,扑起来,想要抓鲁俊的颈喉。但他还刚一动身,莫志旭手疾眼快,踏前一步,一把揪住李永芳的左耳扯到自己身旁。李永芳龇牙叫疼,连呼“轻点”。莫志旭自从亲妹阵亡后,悲痛欲绝,整天都想报仇,无奈努尔哈赤命只有一条,但又已经让了给郑翠翎,正觉得有一口气闷在心头,无处发泄,现下看见这李永芳出头,正是现成的出气筒。便向倪天行道:“初四,给老子一把‘小邪王’!”倪天行心中明白,依言递上一把飞刀,笑眯眯地看着。 莫志旭左手揪着李永芳的左耳,右手拿着飞刀就割下去,笑骂道:“嘿嘿,怎么样?当汉奸的滋味好受吧啊?”李永芳用手捂着伤口,撕心裂肺地哀嚎着,鲜血从手指缝流出来。莫志旭捏开李永芳的嘴巴,把那左耳塞进李永芳的口中,喝道:“吃下去!下次还看见你身穿鞑虏的官服,我喂你吃你的右耳!”倪天行拊掌大笑道:“不愧为魔头,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像我们邪王门的人!”李永芳痛得全身像筛糠似的,伏在地上,插香似的叩头。 罗子璇忍不住揶揄道:“作为第一个投降建虏的大明将领,你这汉奸当得名副其实的‘独当一面’!”众侠明白这是罗子璇讥笑李永芳只剩下一只耳朵,故此虽然身陷险境,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倪天行把李永芳提起来,一手扔了出去,说:“算了,见你如此乞求,现在你又没有兵器,杀了你也会被江湖上的好汉耻笑,就放你一马。如果不服的话,回去练好功夫,拿了兵器再找莫魔头和我大邪王雪今天之耻。”原剑平立刻上前制住李永芳。鲁俊向莫志旭点头微笑,表示谢意。 第9章 哀求 众侠知道倪天行这句话只是说得好听,无论是一个赤手空拳的倪天行还是鲁俊,十个手执兵器的李永芳都对付不了。郭凤娟暗暗称赞:“大邪王还真公平,平时见他粗粗鲁鲁的,现在眼见他居然因为人家赤手空拳而饶了一个暗算他人的汉奸,如果是我,还不一笛子敲死他算了!\\\"朱常鸿心想:“袁应泰,张铨虽不知军,不会用兵打仗,但是作为炎黄子孙,他们知道应该怎样死,怎样全自己的名节,比这些汉奸走狗强多了!”此时范文程上前张开双手,挡在努尔哈赤身前,颤声道:“不许你们伤害大汗!” 努尔哈赤见了心内感动:“他只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却原来这般忠心。可惜平时我没有重用他,现在性命休矣了,才发现这等忠臣。假如今天我能逃过这一劫,以后一定对他言听计从。”杨顺我在觉华岛一役也痛失胞弟,方才见莫志旭拿汉奸出气干得过瘾,正想也找个汉奸来发泄一下,眼下这范文程一个文人,居然还敢挡路,怒吼一声,一手揪住他,扯下他的顶戴花翎,撕成碎片,然后抽出短剑,大喝一声:“今天,我就代炎黄祖宗来教训你这卖国贼!”说完一鱼肠剑下去。 寒光一闪,范文程的辫子落地。范文程一摸,庆幸的是自己吃饭的家伙还在。杨顺我厉声喝道:“你这汉奸,背祖忘宗,投降鞑虏,人人得而诛之,我本来要一拳打扁你的。见你为百姓也着想,姑且放你一条狗命。如果再让我见到你为虎作伥,帮助鞑子伤害自己同胞,我誓要给你扯皮拆骨,你好自为之。”说完举起手啪啪啪啪,一连四巴掌,打得范文程口肿面青。众侠见了,不约而同喝了一声彩。邓清更是拍手道:“打得好,骂得妙。真是大快人心,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汉奸。” 杨顺我跟着一脚把范文程踢出去,程本忠又上前制住了他。郑翠翎心中默念:“爹,娘亲,你们在天上看看女儿为你们报仇了。”皇太极看见范文程如此忠心,大为感动,当即把他扶起。日后皇太极登上汗位,对范文程加以重用,此乃后话。因为皇太极主动献身被众侠制住,让金国侍卫投鼠忌器,又交出药丸救了郑翠翎一命,故此众侠都放松了对皇太极的警惕,没有制住皇太极。当下皇太极扶起范文程,郑翠翎仍然一步步地向努尔哈赤逼近。皇太极叫道:“郑姑娘,请等一等。”郑翠翎听到是皇太极的声音,心中一惊:“莫非他要......” 倪天行见皇太极进来,害怕郑翠翎下不了手,一把小邪王飞刀飞向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身边的小太监见了,马上纵身一挡。飞刀从小太监胸前插入,从背后飞出。但是那股劲还没有消去,飞刀继续飞出,插进墙里。血溅到努尔哈赤和阿巴亥身上。郑翠翎也不敢多想,对皇太极不睬不理,加紧脚步走向努尔哈赤。皇太极见郑翠翎没有理会他的话,忙扑到努尔哈赤床前,挡着郑翠翎,双膝下跪哀求道:“郑姑娘,请你饶了我父汗吧,我求求你!” 郑翠翎心中一酸,想:“当日我和师兄在山林被群狼围攻,是他把我们救出来的。我的失忆症也是他派太医,用名贵药材给治好的。他对我一往情深,但我的心早已许与师兄了,只好拒绝了他的爱意,颇觉负他良多。后来闯入皇宫后,他用药丸都救了我,其他各侠也受了他的恩惠。如果他出面相求,我还是杀了他父亲的话,可能其他各侠也会仇我。千万别毁了朋友间的情义。我想师兄也会同意放过努尔哈赤。啊,不,师兄可能为了自家的江山,可能要杀努尔哈赤的,究竟师兄更重情义还是更重江山?”饶是郑翠翎跟了朱常鸿多年,也摸不清他究竟更重哪样。她本想看看其他各侠和朱常鸿的神情,可惜她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其实朱常鸿和众侠和郑翠翎一样都是心乱如麻:一边是仇人,巨奸,大对头,另一边却是救命恩人,知心好友。江湖上最重一个义字,杀,这就是无义:杀了救命恩人的父亲,就是恩将仇报,杀了好朋友的父亲,就是无情无义。但是作为炎黄子孙,如果不杀,就是对朝廷,社稷不忠,致关外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对华夏几千年的列祖列宗不孝。恩义,忠孝,现在居然对立了。难道为了个人恩义,就此饶过此獠,大汉江山就可能落入鞑虏之手。这样的抉择,就落在这一小女子身上。 郑翠翎拿剑的手本已放下,但她一想到其他各侠和朱常鸿,就想到梁复,许锡毅与戚彰宗,杨者昌,莫小媚、姚抚民、胡一宁惨死,就想到朱常鸿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就想到自己离开多年的父母和众多同族的叔伯兄弟无辜被残杀,就想到辽东各族百姓受到努尔哈赤欺压,就想到关外关内无数壮丁喋血战场,遗尸野外,只要杀了努尔哈赤,就可以为死在他手上的千千万万的人报仇,辽东各族百姓就不再受到他欺压,关外关内就会重享太平。想到这里,郑翠翎又提起剑,默不做声地推开皇太极。 第10章 誓言 范文程是个谋臣,他见四贝勒苦苦哀求,那刺客仍置之不理,就想晓以厉害:“外面高手如云,你们就是杀了可汗,也出不了皇宫;就算出了皇宫,挡不住护驾勤王之兵,出不了沈阳;就算出了沈阳,凭八旗军之勇猛,你们也出不了大金国。你们本事再大,也不能活着回去。假如你们放过可汗,我们保证你们平平安安。我知道你们死了几个兄弟,但我们也死了很多护驾高手,只要你们放过可汗,我们之间的恩仇一笔勾销,我们也会给你们的那几个兄弟风光大葬,何必再彼此仇杀,让更多的人枉死呢?” 邓清怒喝:“你这汉奸给我闭嘴!饶你不死居然还胆敢在此风言风语,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取你狗命?”说完露出手套上的钢爪,插在桌子上。范文程看着闪亮亮的钢爪还带着鲜血插在桌面上,吓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多言。莫志旭也说:“你们可汗,大福晋,大贝勒,四贝勒都在我们手中,如果你们人都死了,后金国就群龙无首,我们还怕什么?” 皇太极知道郑翠翎吃软不吃硬的,自己父汗眼看就要被自己心爱的女子宰割,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心急如焚,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就跪在地上说:“郑姑娘,当日你说为了能我的报答救命之恩,肯答应我的一个请求,无论什么都可以。现在我就请郑姑娘饶我父汗不死吧。”说完向郑翠翎叩头不止,放声大哭。众侠都不忍心再看了,他们也很难定夺,只盼郑翠翎来做个了断,无论得到的是什么结果也好。 努尔哈赤自从苏尔哈齐和褚英的事后,就特别疼爱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现在他看见自己最心爱,最器重的儿子在众多人面前向一盲女子下跪叩头,又心痛又生气,大喝:“皇太极,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我们女真人,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我努尔哈赤的骄子,我们的尊严比起生命更重要!快起来,是男人的就起来,听到没有!我宁愿死了,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下贱。”邓清说:“你还好意思说,你作恶多端。这位姑娘认回了失散多年的父母,但你的兵丁却杀了她一家和众多同族的父老。她与你的仇不共戴天,不杀你也枉为人!你的儿子现在为你赎罪。” 努尔哈赤一听,心头一震,喃喃地说:“天意,真是天意啊!”皇太极继续哀求说:“郑姑娘,我知道父汗对不起你,你杀了他也是为父母报仇,对于你是应该的;但是我呢,难道我能眼白白地看着父汗受诛都能不理吗?父汗养育之恩难道我就不要报了?我只有一个父汗,你对我也只有一个誓言,郑姑娘,如果你还是要报仇的话,我愿意代父汗一死。郑姑娘,请你成全我吧。”阿巴亥一听到这句话就急了,摇摇努尔哈赤的手说:“大汗,快救救皇太极,你不能再对不起死去的叶赫那拉姐姐。” 努尔哈赤听了皇太极这番话,怒气全消,但也好像听不见阿巴亥的话,呆呆地泪流不止。郑翠翎一听“一个誓言”四字,呆了。江湖儿女最讲情义,最讲信用。当日自己答应要报皇太极救命之恩是千真万确的,而且皇太极又几次救了自己和众侠的命,自己如果杀了他父亲,就是没情义,没信用,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努尔哈赤现在卧病在床,毫无抵抗之力,元凶巨恶就在眼前,只待自己上前一剑下去,血海深仇就此得报。但是皇太极对自己的恩情,自己对皇太极的誓言又在心中浮现。 想到这儿,郑翠翎嘴唇微微震动。众侠见到郑翠翎难抉择,都为她难过。皇太极跪着走到郑翠翎脚边,伸长脖子,只等郑翠翎一剑斩下。一时间,努尔哈赤寝宫内悄无声息,众人气也不敢喘,目光在郑翠翎,皇太极,努尔哈赤三人间移动。努尔哈赤见儿子如此卑躬屈膝,全因自己恶行,心如刀割,但又无能为力,只好左手紧握被子,右手默默的擦眼泪。莫志旭见到皇太极如此卑贱,于心不忍:“一个大男人,而且是堂堂金国四贝勒,对一个女子又跪又拜又哭来求她,真是什么面子也没有了。” 李鸾婵连忙扯一下莫志旭,示意要他不要再说。但郑翠翎失明后听力很好,莫志旭的话她早已听到了。郑翠翎突然间觉得往日皇太极对自己恩义,自己对他许下诺言的情景,以及父母族人惨遭屠戮,杨者昌,戚彰宗、莫小媚战死沙场,自己在父母坟前立誓复仇的情景一起涌现心头,一时之间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她大叫一声,把剑一抖,长剑立时断成几截。郑翠翎顿时觉得头痛欲裂,抱着白荷茹放声大哭。 第11章 放过 白荷茹知道她的痛苦,揽着她,抚摩着她的长发,安慰道:“乖孩子,别哭了。没了亲父母,有师父师母在,我们无儿无女,早就把你们三人当成亲生儿女了。”说完自己也哭了。邓清说:“妹,就这样放过那坏蛋吗?”郑翠翎仍然伏在白荷茹肩上抽泣不语。白荷茹摆摆手,示意邓清不要再说。众侠见到此情此景,也唏嘘不已。朱常鸿也知道师妹的苦处,但自己重伤在身,又不能出声安慰,眼圈也红了。 哭了一会儿,郑翠翎猛然抬头,指着努尔哈赤骂道:“努尔哈赤,你这十恶不赦的狗贼。当初你以七大恨誓师攻明,七大恨只不过小题大做,而且老百姓与你所受的七大恨又有何干系?你屡次兴兵,攻明伐朝,关内关外,中华朝鲜的老百姓都对你恨之入骨;你又征收苛捐杂税,压迫关外各族,为一己私欲,先后兴建赫图阿拉,辽阳,沈阳都城皇宫。所到之处,金兵肆意屠戮无辜百姓。今天我杀不了你,我看你能横行多久!”皇太极问道:“姑娘肯放过父汗吗?”郑翠翎喝道:“你马上带走他,不然小心我会变卦!” 皇太极听到,知道郑翠翎已经饶了自己父亲,连忙爬起来,边擦眼泪边说:“谢郑姑娘不杀之恩。”转身吩咐李永芳,代善,范文程和阿巴亥把努尔哈赤抬走。今次众侠虽杀不了努尔哈赤,但经过宁远一役大败,身中了罗子璇的火枪,又受过众侠夜闯皇宫的惊吓,再听了郑翠翎这一番话,心潮起伏,身心受创,从此卧床不起。朱常鸿自觉得自己欠郑翠翎的实在太多了。他尊重师妹的抉择放过努尔哈赤。虽然杀不得努尔哈赤,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师妹,师父,师母和其他朋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其他众侠能安全脱身。 郑翠翎怒气未消,见皇太极还没走,大声喝道:“你还不走,小心你自己性命不保!”郑翠翎一向和皇太极说话都很亲切,但这次大仇不能报,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也就一改对皇太极的态度。皇太极说:“郑姑娘饶了我父汗,我已感激不尽。我刚才就说过了,如果郑姑娘还要报仇,就请把我这条命拿去吧!我决不会皱一下眉头。”说完闭起眼睛,准备受死。郑翠翎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只答应放过你父汗,可没答应不杀你!” 说完就要冲上前。燕仙山见皇太极态度诚恳,不似作假,急忙拉住郑翠翎:“算了,翠儿,他不是个坏东西,他父汗才是坏东西,就放过这个不是坏东西的东西命吧!”燕仙山平时叫郑翠翎都是称“小雀儿”,今天叫一声“翠儿”,可见他也心乱如麻。阮鹤亭说:“四贝勒,打扰了一晚,抱歉,我们要走了。”皇太极因郑翠翎饶了他和他父汗,特别高兴,说:“让我送各位出去。”郑翠翎怒气冲冲地说:“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因为怒气上冲,郑翠翎说完这句话就气喘不断。 邓清见了,马上搓她的脊背,对皇太极爱理不理地说:“不必了,假仁假义。”皇太极说:“父汗自从侵犯朝鲜后,担心刺客行刺,沈阳到处戒严,今天晚上又传出有刺客进了皇宫,城内必定紧张。各位还是穿着夜行衣,可能会引起布库武士的怀疑。”莫志旭不屑一顾:“你们那些虾兵蟹将对于我们算得什么?宁远,镇江堡长白山,八旗兵不是又大败在我们汉人手中。在我眼中,进入沈阳如同入无人之境。我喜欢什么时候进来就进来,什么时候出去就出去。区区一群鞑子兵我们根本不放在眼内。” 莫志旭这么说,一来是为了向皇太极炫耀,好让他知道中原豪侠的厉害,二来是因为杀不得努尔哈赤,就在皇太极面前说说大话出气。皇太极答道:“话虽如此,但我怕那帮不自量力的八旗骑兵惹怒各位仁兄。再者我的几个兄长和阿济格,多尔衮可能会对各位不利。”郭凤娟插嘴说:“是呀,那些八旗铁甲骑兵,铁甲步兵连成一排冲过来可不是说笑的,比象兵还厉害。”阮鹤亭拱手道:“那就有劳四贝勒了。”众侠扶着朱常鸿,跟着皇太极出宫。 第12章 送药 出了大汗宫,众侠看见原本包围他们的侍卫,布库武士还是手执兵器。原来刚才莽古尔泰虽然见到努尔哈赤平安出来,但是皇太极还留在大汗宫内,还不先走,免得被人唾骂,于是叫众侍卫继续留神。邓清一见,大声叫道:“哦,皇太极,你好呀,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遵守诺言的君子,原来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白荷茹喝道:“清儿,不得无礼。”皇太极对莽古尔泰拱手说:“二哥一夜辛苦了。现在父汗平安无事,小弟要送几位朋友走,望二哥能让出一条路,好等小弟送客。” 莽古尔泰盼皇太极出事也来不及,于是就对众侍卫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然后转面对皇太极说:“四弟送好客了。”说完带着众侍卫离开。出了大汗宫,皇太极陪同众侠走遍厮杀过的地方。幸好后金禁军侍卫只顾救护努尔哈赤,也没怎么动过梁、许的遗体。众侠收拾了两人遗体后,宫外钟鼓鸣响,正交四更。出了后金皇宫,众人就来到了沈阳大街上,向使馆走去。众侠在使馆带走了朝鲜使节柳施恩,便和皇太极一同走向城门。 一路上,从四方赶来护驾的一批批八旗兵马见了皇太极,都滚鞍下马,脱盔行礼,口称:“四贝勒吉祥。”无论骑兵步兵,行动都是快速一致,刀枪透出了寒意。一眼望去,兵马黑压压的一大片。众侠和皇太极就像在刀山枪海中行走一般。每走过一个地方,就有大批兵马带着火把赶来,沈阳大街被照得如同白昼。沿街房屋还是乌灯黑火的。一路上除了勤王兵马向皇太极问候请安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了,就连婴儿也不敢啼哭。 朱常鸿心里惊道:“这四贝勒这样年轻,军队就如斯听命,倘若他日他坐上汗位,这还了得。此人实为大明大敌,比努贼还难对付。”莫志旭见了如斯阵容,伸了伸舌头:“如此盔明甲亮,训练有素的大军,如果刚才我们行刺了努尔哈赤,或是没有皇太极陪同,就算我们武功再高,也别指望能出沈阳。”心里虽然是如此想的,但还是满面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勤王的兵马多多少少也成一点样子。”皇太极说:“仁兄见笑了。”阮鹤亭心里说:“无怪乎八旗兵马无敌于天下,大明,蒙古,朝鲜都如此怕八旗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侠和皇太极出沈阳。倪天行对阮鹤亭说:“到了这儿,我想我们都已经脱险了。”阮鹤亭对皇太极说:“四贝勒,抱歉,多有得罪。”皇太极说:“哪里话,骏马,马车都已为各位准备好了。”然后从袋里拿出一个药瓶,几支人参,转身把药瓶递给郑翠翎说:“郑姑娘,这药医眼疾最好,以后好好保重。朱皇弟遭到如此之伤,我真的过意不去。但我也无能为力,这几支是辽东千年人参,还有些诸如当归、熟地黄、白芍、阿胶、何首乌、桂圆肉等补血药材,希望能对朱皇弟的上有帮助。” 韩冰也曾偷过名贵药材,是个大行家,接过一闻,对郑翠翎说:“妹妹,真的是千年人参。”邓清接口:“那也不是从我们关外老百姓手中抢过去的?”郑翠翎一来毁家灭族之仇报不了,二来又担心师兄的伤,就冷冷地说:“哼,眼疾?谢了,我这双招子早已废了,再吃药也没用。师兄的伤是你们的人干的,你也不要再猫哭老鼠假慈悲了。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清,从此你我各不拖欠。以后倘若我再遇到你和你父汗,我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皇太极见到郑翠翎如斯说,再看杨顺我、原剑平、程本忠、莫志旭、邓清、李鸾婵一个个怒目而视,知道自己再怎么道歉也没用,只好摇摇头,把药和人参交给邓清。邓清也没接过,转过脸面,不理皇太极。皇太极见了没法,把人参转交给燕仙山。黎玉遥说:“四贝勒,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请回了。”皇太极也没法,上马要走。阮鹤亭叫住他:“四贝勒殿下,请留步。小可有一事相求。”皇太极立刻下马,抱拳道:“仁兄不用客气,有什么事不妨直言。小弟定当竭尽所能,求字太客气了。” 第13章 立誓 阮鹤亭说:“令尊大人病危,恐怕也终有一天要龙归大海,凤返仙山了。小可希望殿下如果接了汗位后,能记住小可这几句话。”皇太极说:“仁兄请讲,小弟洗耳恭听。”阮鹤亭正色说:“关内关外的百姓因明金交兵,受尽苦难,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妻离子散,生灵涂炭,八旗军又对汉族百姓任意屠戮。殿下接了汗位后,第一,希望殿下能体恤民情,爱惜辽东汉,女真,朝鲜,锡伯各族各部,减低租税,少有作为,并严肃军纪,劝阻军士烧杀抢掠,要对关外各族同等钟爱。”皇太极笑道:“应该应该,那是理所当然的。” 阮鹤亭接着说:“不少关内关外百姓的子弟因明金交兵,而不得不被强征入伍,间关作战,最后曝尸荒外。所以第二,小可希望殿下能向大明臣服,永不攻明。”皇太极点点头说道:“当然当然,我继承汗位后,定当向皇上和袁将军进表议和称臣。”阮鹤亭继续说:“金攻朝鲜,金兵所到之处使得朝鲜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所以第三,小可希望四贝勒能与朝鲜睦邻友好,永不相侵。”皇太极答应道:“肯定肯定。仁兄所求的都是明君爱民之举,小弟定当遵从。” 倪天行说:“四贝勒,我们不知好歹,夜闯皇宫,打扰了,抱歉。”皇太极赶忙说:“仁兄哪里话?”不料倪天行接着说:“我们遵守了我们的诺言,但也请殿下也要记得今天自己的承诺,要好好对待老百姓,不求边功。”皇太极不明其意:“仁兄此话怎解?”倪天行说:“殿下,请借您的佩剑一用。”皇太极把佩剑解下,交与倪天行。倪天行说:“苍天在上,小人倪天行在此发誓:从此以后,小人不再与金邦皇室作对。”倪天行转过来对皇太极说:“殿下,也请您发个誓。” 皇太极见倪天行发誓,也说:“苍天明鉴,大金国四贝勒皇太极在此发誓:假若皇太极以后能登上汗位,一定会爱惜百姓,休兵罢战。”倪天行紧接着说:“小人倪天行和金国四贝勒皇太极在此发誓,倘若二人中有一人违背誓言,有如此剑!”说罢左手握剑,右手食中两指夹住剑身,潜运内力,皇太极配剑登时断为两截。皇太极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后金国四贝勒的配剑,当然是宝剑,但居然被倪天行肉指夹断,真是匪夷所思。倪天行作了个揖说:“殿下,请恕小人无礼,为了天下百姓,小人不得不这样做。”皇太极好像听不见一样,还在发呆。 原剑平见他们说得如此僵了,就向皇太极一拱手:“四贝勒,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众侠也一一与皇太极告别。皇太极上了马,策马奔回沈阳。众侠也驰马赶车向长白山进发。东方渐渐发白,新的一天又来临了,但是多个情同手足的生死之交相继身亡,救命恩人皇太极力保仇人,元凶巨恶最终还是逃过一死。众人一天晚上见到如此多悲痛情景,心情都很沉重。爱开玩笑的罗子璇只顾擦枪、聒噪自大的莫志旭自己摸钢爪、风风火火的邓清陪着郑翠翎服侍朱常鸿。就这样,众侠各人一路上沉默不语,气氛沉闷。 马车内,郑翠翎还在想究竟自己放过努尔哈赤,是否合朱常鸿之意,于是便轻轻地叫了一声“师兄”,但是朱常鸿没回应。郑翠翎心中一凛,大叫“师兄”,朱常鸿仍然没回应。郑翠翎慌了,忙叫于瑞雪。究竟朱常鸿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后事 话说郑翠翎呼唤朱常鸿,朱常鸿没有回应,郑翠翎怕朱常鸿有不测,急急呼唤于瑞雪过来。众侠听得,都纷纷停车,围过来朱常鸿和郑翠翎这架马车边。除了于瑞雪外,还和朱常鸿最亲的山河神仙并邓清能上车外,其他众侠都只能在车外焦急地等着。于瑞雪探了探朱常鸿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发现朱常鸿的鼻息和脉搏都很微弱。邓清看见此时朱常鸿的面色像纸一样白,虽然前年秋天朱常鸿也在福王宫邸受过伤,但那时候的伤势没有此时的严重,吓得她不住地问于瑞雪该如何是好。 于瑞雪道:“殿下应该尽早治疗,我们先找个安全之处吧。”燕仙山道:“还没回到镇江就都还是敌境,先不说皇太极会不会反悔捉拿我们,即便是金国地方官吏,不知道我们和皇太极的约誓,前来叨扰也是麻烦,何处安全?”白荷茹道:“上次我们攻陷了凤凰城,不知道金国新任知县到任了没,如果还没到任,我们可以到此暂避,且那处的百姓受过我们周济,应该也会感恩回护吧。”众侠觉得舍此也别无他法,便如此定下了。 众侠先停好车,于瑞雪让燕仙山先拿出皇太极送的补血药材煎了。众侠上前询问朱常鸿伤势如何,于瑞雪把决定到凤凰城暂避之事说出,倪天行道:“我想要不我先放飞劫隼,让它把信封回去让妙手回春也赶往凤凰城,节省时间。”于瑞雪便写了封信,把入宫行刺努尔哈赤并朱常鸿受伤、郑翠翎中毒之事扼要说出。大邪王把信纸塞进竹筒,然后把竹筒绑在劫隼爪子上,放它往镇江堡方向飞去了。 劫隼刚飞走,药便煎好了,白荷茹喂朱常鸿喝下。片刻朱常鸿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阮鹤亭道:“此处离沈阳不远,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父子翻脸也不会那么快,先休息一下,常鸿大伤不久,不宜长途颠簸。此时也已经中午,先生火做饭。”众侠依言,都停下煮食,燕仙山、白荷茹、邓清、阮鹤亭、于瑞雪几位照顾朱常鸿和郑翠翎。邓清道:“把皇太极送的千年人参煎了让师兄服用不更好?”于瑞雪道:“殿下新近大伤,不宜马上大补。过阵子先再用吧。” 方后,阮鹤亭道:“为了便于赶路,小可觉得应该把梁副都统和许庄主入土为安。”邓清道:“此处仍未敌境,我们不可把他两位同伴弃于此地!”韩冰知道邓清因为梁复因自己惨死而耿耿于怀,许锡毅更是自己师兄,故此不认识他二人埋于异乡,于是便开解邓清道:“邓家妹子,建虏随时会反悔派兵来追,你师兄师妹又身负重伤,带着二位遗体上路可能会给大伙添麻烦。我知道你对梁副都统很内疚,但我觉得你应该手刃仇人才是以慰梁副都统在天之灵的最好办法。” 邓清看了下师父师母师兄师妹,含泪答应了。众侠问了当地百姓,知得此地名叫白塔铺(现时沈阳市苏家屯区),便在白塔铺往南的马耳山上安葬梁复和许锡毅二侠。除了朱郑二人有伤毒在身,山河神仙照看他二人外,其余人都帮忙安葬。众侠都是用刀剑兵器挖坑,只有邓清用双手挖。众侠都劝邓清,但邓清貌似没听见,依然我行我素。邓清本来十指纤纤,徒手挖土双手挖得出血。韩冰心疼道:“邓家妹子,你不觉得疼吗?“邓清喃喃道:”我还能知道疼......梁副都统已经不知道疼了......“ 于瑞雪温言道:”邓家妹子,如果你觉得难过便哭出来吧,抑郁伤身。“众侠认识于邓二人以来,从没见于瑞雪如此柔声对邓清说话。邓清还是不语,仍然埋头苦挖。于瑞雪道:”以后如果要杀莽古济,我和你一起去!“邓清终于不挖了,回头抱着于瑞雪放声大哭。众侠加紧挖坑,在邓清从于瑞雪怀抱中挣脱出来前把坑挖好了。邓清伏在梁复尸体上大哭。于瑞雪和峨眉三女侠好不容易把邓清连劝带抱地让她离开梁复,其他人才能把梁、许二人安葬。 第2章 看眼 梁许二人后事已了,众侠回到马车这边。此时朱常鸿喝完药又睡着了,面色红润了一点。此时虽然只是酉牌时分,众侠忙了一夜,又赶了半天的路,早已生死困倦了。便早早休息,不提。明早破晓,众侠都起来赶路。郑翠翎眼睛附近的黑气越来越重,于瑞雪也不敢随便救护,只好在郑翠翎面部用刀划开口子,放黑血减轻毒性。郑翠翎虽然嘴上答应了,也没哭,但是表情却是相当悲戚。 邓清和郑翠翎从小长大,知道郑翠翎不是太在乎自己的容颜,但是哪个姑娘家愿意自己的脸上多几道口子的?于是她便问于瑞雪了:“于女侠,其实皇太极给的药不能把毒根除么?”于瑞雪摇摇头道:“只能抑制,毒的话还是要通过放血排除。”邓清道:“那师妹脸上的伤疤能医治不......\\\"于瑞雪怕郑翠翎听到伤心,便道:”恕我无能为力,但说不定苑萍姐姐可以的。“二人说完了郑翠翎的事,又来看朱常鸿的伤势。 朱常鸿的伤势倒是让大家放心,邓清道:”师兄什么时候可以服用千年人参啊?“于瑞雪道:”殿下最好先不要大补,但是殿下因为失血过多阳气不足,最好有一股纯阳真气输送给殿下。“阮鹤亭道:”我们武当派的玄阳神功可以吧?“于瑞雪道:”武当派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如果有武当派的神功调理,当然最好不过了。“大邪王听到阮鹤亭要为朱常鸿输送纯阳真气,突然想起一件事,但是因为阮鹤亭要为朱常鸿运功调理,便暂不发问。 等阮鹤亭给朱常鸿运功调理完后,倪天行就问:“神剑驸马,昨晚你用来对付李开疆的是否宝鉴回光术?”阮鹤亭还在想该如何对答之时,邓清却先开口道:”对了大邪王,当初我被莽古济引诱到狼舍中,眼看就要被恶狼咬死了,有一位老者突然闯进狼舍,使出一招‘旋风斩’,不知道是不是老邪王呢?“阮鹤亭看见邓清如此说,知道也再无法隐瞒,便答道:“是的。”于是便从自己被打下山崖开始,如何追打棕熊,如何遇到武华陀庞宪,庞宪如何接受了邵仪的《宝鉴回光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出来。 朱常鸿也把自己和郑翠翎被狼围攻后被皇太极和邵仪带到金国皇宫中调理和回护之事说出,并道:”老邪王为天下苍生,忍辱负重,潜卧敌巢,苦心孤诣,可叹可敬!“倪天行叹了一口气说:“师父他老人家已年近花甲,却还要深入虎穴,火中取粟。这些危险的勾当应当是我们后生担当的!阮鹤亭道:“老邪王能潜伏进金营也是因缘际遇,常人可遇不可求。只要有我中原侠客在建虏皇宫中,都是对大明有益无害,也不必苛求。”众侠都点头称是。 众侠赶到凤凰城,已经是四月初了。途中,朱常鸿早已喝上了千年人参,身体已无大碍。众侠来到了凤凰城北门,正好遇着紫青双剑夫妇。原来范苑萍收到了劫隼来信,向陈良策禀明了。陈良策让刘莹丹、黄睿、徐菲儿并紫青双剑夫妇保护着范苑萍赶往凤凰城,三月底已经到了。好在正如燕仙山所料,金国最近忙于和朝鲜、镇江堡的战事,还没任命新的知县来凤凰城,并且当初众侠开仓赈济百姓,故此该城的百姓得知范苑萍等到来了,都欣喜不已。 自从到了凤凰城,范苑萍就让黄睿等五人日夜到城外查探,一来是等候众侠到来,二来也是侦察金国会否进犯。刚好这一天紫青双剑夫妇在北门外等到众侠到了。双剑得知朱常鸿和郑翠翎的伤毒情况后,忧喜参半,带着众侠进城,到往日李可灼所住的县衙门见范苑萍。范苑萍看见紫青双剑带着众侠进来,便放飞劫隼通知黄睿、徐菲儿、刘莹丹回来。众侠相见,得知许锡毅、梁复惨死,郑翠翎中毒失明,都唏嘘不已,唯有朱常鸿已无大碍稍感安慰。 第3章 毛文龙 范苑萍察看了郑翠翎,咬着手指道:”翠翎的确无性命之虞,但显然双眼复明,我自己也无十足把握啊......\\\"邓清叹气道:“连苑萍姐姐也无十足把握,莫非要华佗再世才能治好师妹?”阮鹤亭一听此言,一拍大腿道:“对啊,医巫闾山中不就有位再世华佗了么!?\\\"范苑萍也欢喜道:”你看我还没老,怎么就把恩师老人家忘了呢!?\\\"大邪王道:“武华佗庞老前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我仰慕已久,早就想去拜会的了!”阮鹤亭叹气道:“恐有不妥,因为庞老前辈性格孤僻古怪,太多人前去恐怕他不会为翠翎医治眼疾。” 范苑萍道:“至少能带上我吧,我对恩施的脾气了然于胸,而且不是我夸口,有我一同前往,保证事半功倍!”阮鹤亭点头道:“皇嫂与庞老前辈师徒久别,相见重逢也是人之常情。”朱常鸿、邓清齐道:“我二人和翠翎自小长大,请求同往。”阮鹤亭和范苑萍相视点头。燕仙山道:“从此处到医巫闾山如果走陆路,一来路远,二来可能会遇到金国官兵,走水路会否好点?”阮鹤亭点头道:“嗯,那就得赶回镇江堡,借用堡内的海船出海了。” 事不宜迟,众侠立马返回镇江堡。凤凰城百姓听说众侠又要走了,都来挽留。阮鹤亭道:“诸位的美意我们都领了,但是此时郡主娘娘身中剧毒,急需治疗,故此我们需要出发寻找名医。”凤凰城百姓道:“郡主娘娘是我凤凰城的恩人,但愿小郡主能早日康复吧!”便也不再挽留了。众侠担心郑翠翎的病情,都昼夜兼程赶回镇江堡。郑翠翎依然正常休息,只是打马赶车之人轮流换岗,只求早日到镇江堡乘船出海。 到得镇江堡外,只见城外有一队人马,旌旗蔽日,盔明甲亮。众侠怕是金国再次攻打镇江堡,逡巡不前。后来阮鹤亭看见这支人马的旗号“大明左都督皮岛总兵毛”,喜道:“这是我们大明的一品武官、皮岛总兵毛都督!”原剑平道:“上次听陈良策将军说,毛文龙弃守镇江堡,让镇江堡一度沦陷,陈将军对毛文龙颇有微词,想必他二人关系也不如何,此时他带兵到镇江堡,不知道所为何事呢?”邓清道:“管他,反正是我大明的军兵,不是建虏敌兵就没事啦,上前一问就好。” 众侠都觉得邓清话粗理不粗,于是便上前。早有军兵喝问,阮鹤亭和朱常鸿上前道:“我二人乃夏王朱常鸿、驸马阮鹤亭是也。”军兵听说,不敢擅自做主,便禀知上官。有一位青年游击将军出来和众侠对答。虽然青年将军话语恭敬,但总有种谨慎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朱阮二人也无法,兵荒马乱很难让将士相信自己。双方正是僵持之际,那青年将军一眼扫见鲁俊,突然喜道:“恩公,您怎么到此?小弟想死您了!” 鲁俊一时也手足无措,但也总觉得这位青年将军面熟,不知道在哪见过。那青年将军道:“恩公,我是毛承禄啊!万历四十一年您在杭州城外昊天镇救了小弟,您忘了?”鲁俊此时也想起了,这青年将军便是当年毛伟带着逃避倭患的小童毛承禄,十几年不见已经成为一位青年将军了。众侠得知鲁俊原来是眼前这位青年将军的救命恩人,都喜出望外。鲁俊道:“承禄贤弟,你又为何至此?”毛承禄便把自己的身世说出。 原来皮岛总兵毛文龙便是当年毛伟口中的辽东从军的儿子,毛承禄便是毛文龙的儿子。当初毛承禄祖孙二人在杭州城外被鲁俊救了一命之后,便到辽东投奔毛文龙。后来毛文龙屡立战功,故此毛承禄也得到封荫,也做了个游击将军。眼下皮岛毛文龙率军前来镇江,便是因为想要攻打鞍山驿,想到镇江堡来让陈良策借兵。鲁俊便把自己和众侠的经历扼要地说出。毛承禄虽然不敢相信众侠,但是因为鲁俊对自己有大恩,便带着众侠到中军与毛文龙见面。 众侠来到中军,只见一位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的威武将军前来迎接。毛文龙和袁崇焕并陈良策都有信件往来,从此二人的口中也听说众侠的事迹,加上鲁俊对父亲毛伟、儿子毛承禄有救命之恩,故此也相信了众侠。毛文龙向众侠行礼道:“小将刚要攻打鞍山驿,便于到夏王、驸马两位殿下并郡主娘娘来住,真个是喜兆!”众侠还礼,朱常鸿道:“毛都督不必多礼,都督孤悬海外,率军与建虏周旋,实乃乃朝廷之栋梁,大明之柱石。” 阮鹤亭知道毛文龙和陈良策本就不和,此次毛文龙又提兵前来镇江堡要求陈良策出兵助战,如若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真乃亲痛仇快之事,于是想要从中斡旋,便道:“我们从金邦皇宫行刺努尔哈赤回来,石宁郡主不幸身重剧毒,虽然不至于危及性命,但目下暂时眼睛失明,得尽快访寻名医医治。”毛文龙急道:“小将仗中也有军医,不知道可否医治郡主娘娘的眼疾。”众侠也不好意思推辞毛文龙的好意,于是便让毛文龙的军医来给郑翠翎看看眼睛。 第4章 口角 军医仔细地察看过郑翠翎双目的中毒情况后,回禀道:“正如驸马殿下所说,郡主娘娘的确无性命之忧,但是中毒之深已超出小医之能。娘娘的千金之躯,万一有何闪失,小医担当不起。”朱常鸿便道:“因此,我们想进镇江堡,讨要海船出海到医巫闾山寻访神医武华佗。”毛文龙道:“不劳诸位操心,小将的海船比镇江堡内的更坚实牢固,可保证郡主平安从珠子河上岸登上医巫闾山。”朱常鸿道:“都督要前去攻打鞍山驿,我们要去医巫闾,恐怕耽误了都督的行程。” 毛文龙道:“不瞒殿下,其实我军原本打算从海路进入三叉河,然后逆流而上前往鞍山驿,不同的是殿下还要继续前行,从海路进入珠子河,然后在其支流沙子河上医巫闾山,小将将派船送殿下和郡主娘娘前去医巫闾山。”朱常鸿还想说点啥,被阮鹤亭一把拉住。阮鹤亭道:“毛都督和陈将军都是兵家之才,我们都并非军人,不好置喙。”众人进了镇江堡,陈良策并金州二秀才出门来迎。看见郑翠翎中了毒,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都大吃一惊,急传军医前来医治。 毛文龙冷笑道:“陈将军,本都督的军医都对郡主娘娘的伤势束手无策,难道你觉得你的军医比本都督的好?”陈良策也冷冷地的道:“我镇江堡虽然不能医治郡主娘娘的伤势,但至少表了自己的心意,说明我镇江堡对朋友和恩人都是一腔热血的。不像有些人冷酷无情,建虏大兵压境却丢下镇江不顾!”毛文龙一时语塞,正想动手,朱常鸿和阮鹤亭看出了端倪,早一边拉着一个和稀泥。毛陈二人都对对方说:“看在殿下、郡主和一众侠客的份上,我不和你吵!”朱阮二人不住地劝说。众人进了司署后分宾主坐下。 毛文龙首先开口:“本都督到此,是想向贵堡借兵攻打鞍山驿,希望陈将军能念在同为大明子民的份上出手相助。”陈良策一听就火了:“当初你说放弃镇江堡就放弃镇江堡,现下要用兵了却来向我要人,要脸不要脸!要我们弟兄冒险深入金虏复地的鞍山驿攻城?那岂不是拿我们兄弟的性命为你毛文龙加官进爵!?”毛文龙对朱常鸿、阮鹤亭道:“二位殿下请听,毛某一心为国,怎奈这陈良策有心刁难!” 朱阮二人还没开口,陈良策便道:“陈某并非一个只知兄弟小义,不顾家国大义的莽夫。二位殿下是知道的,我镇江堡豆腐大的小城,人丁也紧缺,若不是郡主娘娘的足智多谋和众位侠客的仗义相助,一个月前镇江堡便城破了!”陈良策此话一来是说明自己兵力单薄,二来也给众侠戴戴高帽,好让众侠替自己说话。毛文龙道:“如果是两个月前的镇江堡,小将当然不会到此借兵。但是小将听闻两月前镇江堡接收了一批凤凰城的壮丁,充实了兵力,故此小将才会到此借兵!望二位殿下明鉴!” 此时众侠犯难了,朱常鸿看了看朝鲜使节柳施恩,便道:“朝鲜的柳使节离国也有两个月光景了吧,如果不是他带着我们进入沈阳,我们也进不了建虏皇宫,小王觉得我大明应该要把柳使节安全带会朝鲜。小王看让镇江堡出兵护送柳使节回朝鲜。我们一众大明侠客跟随毛都督攻打鞍山驿如何?”毛文龙看见皇叔出面调停,也不好多说,便向众侠行礼道:“有一众侠客助战,鞍山驿必定唾手可得!”陈良策等也知道这是朱常鸿在打圆场,便也不多说了。 陈良策送毛文龙军及众侠出城,众人上了海船,便顺着鸭绿江扬帆出海。六七天的光景便来到了双台子河口。朱常鸿、郑翠翎、邓清、阮鹤亭、范苑萍五人要坐船另外一条船前往医巫闾山。刚下了船,阮鹤亭眼尖,看见岸上有两人飞驰,身法快捷无论,定眼细看,不是鬼城双侠是谁?阮鹤亭急急呼唤,鬼城双侠听得循声望来,也看见了阮鹤亭等五人,大喜过望,过来相见。朱常鸿也呼唤毛文龙和众侠过来。 第5章 兵分三路 众人相见,自不然欢喜异常。众侠问鬼城双侠为何到此,牛仲寿道:“段贤从京城回来了,先前夏王殿下向皇帝保荐袁将军升迁的奏疏皇帝也准了。而且袁将军也听取了郡主娘娘的计策,收复了锦州后在宁锦一带屯田。唯一不足的是,阉党居然也到辽东来插上一脚。魏忠贤派纪用到锦州监军赵率教、派刘应坤到宁远监军袁崇焕。袁将军也是听说毛都督要攻打鞍山驿,故此派我兄弟二人前去助战。”众侠一听大喜,便把鬼城双侠向毛文龙引见了。 邓清嘟囔道:“既然段贤弟回到宁远,为何不和二位师兄一道前来帮助攻打鞍山驿?”马叔勉道:“因为从建虏军中传来消息,因为袁将军收复了锦州且招聚百姓屯田,建虏不悦,前来攻打。”众侠一听,无不破口大骂。鬼城双侠问其故,众侠便把前往金国皇宫刺杀努尔哈赤,许锡毅、梁复因此身死,郑翠翎也身中剧毒,郑翠翎因为报答皇太极答应放过努尔哈赤,但是众侠却要金国信守承诺不再挑起战事之事说出。 鬼城双侠听了也是“龟儿子、格老子”的大骂。众人群情激昂,唯独郑翠翎还是不语。邓清怕郑翠翎憋出伤来,便问道:“师妹,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出尔反尔、背信弃义,难道你不生气?”郑翠翎静静地道:“意料之内,没什么好动怒的。我们不也违反盟约帮助毛都督攻打鞍山驿么?我当初之所以放过建虏一命,只是先保存各位性命罢了。”众侠听了,都默不作声。反倒是郑翠翎先开口道:“既然建虏前去攻打宁锦,我们也要兵分三路,除了师兄师姐和驸马并苑萍姐之外,其他各位哥哥姐姐便分别到鞍山驿和宁锦助战吧。” 众侠商议了一阵,决定让程本忠、杨顺我、黄睿、徐菲儿、黎玉遥、韩冰、郭凤娟、原剑平、罗子璇、鲁俊、刘莹丹、牛仲寿、马叔勉、郁凌枫、陈采青跟着毛文龙前去攻打鞍山驿;燕仙山、白荷茹、倪天行、莫志旭、于瑞雪、李鸾婵继续驾船前往宁锦,会合段贤助袁崇焕、赵率教守城。郑翠翎准备了四个锦囊,塞给了杨顺我道:“杨教主,毛都督攻打鞍山驿,建虏在鞍山驿附近的兵将肯定会前去解围,四个锦囊到时候打开,便可滞迟建虏建虏援兵。”杨顺我点头接过。分派已定,请看官记住话头。 朱常鸿、燕仙山等和毛文龙分别后,两艘船到了双台子河口,燕仙山的船继续往东西,朱常鸿的船则逆流而上进入珠子河。珠子河便是今天的绕阳河,是辽河下游右岸的一条支流。明时称之为珠子河,《奉天通志》称之为鹤鹰河,后音转为绕阳河。沙子河发源于医巫闾山,于甜水乡鲜丰村入境后,流向东南,经甜水河子至沙河铺与西沙河汇流南下,注入绕阳河。五人在鲜丰村上岸时已经是四月初十了。但是上了岸之后阮鹤亭居然找不到路,因为当初他从医巫闾山下山前往宁锦是在山西麓,此时在珠子河的支流沙子河上岸却是在医巫闾山的东麓。 阮鹤亭便道:“我先去找找附近的乡民问清楚如何到得庞老前辈的住处向前走?”朱常鸿点了点头。阮鹤亭刚走开没多久,忽然听见哭声,朱常鸿回头一看,只见郑翠翎坐在地上,痛哭起来,朱常鸿连忙跑回去道:“翠翎师妹,怎么了……突然哭了起来?”邓清道:“师兄……昨天半夜,翠翎师妹眼睛附近伤口又痛起来了,所以我帮她解开绷带,替她换药……结果她问我此时她的模样是不是很丑陋,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然后她哭了一整个晚上!”朱常鸿恍然,心中极为难过。 第6章 照顾 邓清道:“方才在毛都督和众位哥哥姐姐面前,翠翎师妹一直尽量想装得坚强一点,可是此刻,她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朱常鸿自责道:“是我的错啊,翠翎……”郑翠翎道:“师兄!我……我……以后该怎么办呢?”朱常鸿轻抚郑翠翎的秀发,温言道:“翠翎师妹,你不必担心……我和清师妹会照顾你,一直陪你在一起的!”郑翠翎哽咽道:“可是……可是……” 范苑萍也插口道:“翠翎妹儿,你真的别难过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除了你师兄师姐之外,我和鹤亭妹夫都会照顾你的!我知道翠翎妹儿拥有世上最美、也最勇敢的一颗心!”郑翠翎感激道:“师兄师姐、苑萍姐和神剑驸马……都是我连累大家……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们……”邓清道:“翠翎师妹,别这样讲……我……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翠翎师妹啊!”朱常鸿也道:“是啊……不管怎样,我们三个人永远都是好同门,是不?” 郑翠翎道:“谢谢……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真的……好对不起……大家……”此时阮鹤亭往回走了,想必是问到路了。朱常鸿道:“我们上路吧……也许走一走,心情就会稍微开一点。”阮鹤亭前头开路,朱常鸿背着行李,邓清范苑萍左右扶着郑翠翎前行。穿过两重树林,来到一条山径前,朱常鸿道:“好大的医巫闾山啊……庞老前辈真的住在山的最里面吗?”忽听邓清惊道:“师兄,不好了……”朱常鸿马上回头来看,邓清道:“翠翎师妹她……好像发烧!”朱常鸿大惊问道:“发烧?” 邓清回答:“这几天翠翎师妹可能是太累了,她眼睛附近的伤口又恶化了,所……所以……”朱常鸿思量道:“那我们先在这里休息扎营好了!等翠翎师妹热度退了,我们再继续往前走。”阮鹤亭、邓清、范苑萍同意,他们便就地扎营休息下来。当日经过范苑萍调理,郑翠翎的烧也算是退了。这晚深夜,朱常鸿一个人睡不着,独自一人走出帐幕,抬头望天。邓清也走出来道:“师兄……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朱常鸿叹了口气到:“我在想翠翎的事……,也不知道大家在鞍山驿和宁锦的战事如何了?” “师兄……”邓清想安慰朱常鸿,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常鸿觉得冷场尴尬,于是就说道:“这几天来,多亏清师妹不眠不休照顾翠翎,真的谢谢清师妹!”邓清脸红到:“师兄自己这几天,不也是一样吗?”朱常鸿道:“哈哈,是吗?说真的,幸好已经到了医巫闾山,庞老前辈就在前方不远处了了,不然我真担心不知该如何才好。”邓清心疼道:“师妹……她一定……一定比我们还要更辛苦吧?” 朱常鸿点点头道:“嗯,和翠翎比起来,我们的辛劳实在不算什么吧。”邓清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怜的师妹……”朱常鸿拍了下邓清的肩膀:“啊,算了!别再谈这些了,你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吧。这几天来,你每晚都没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又要继续向前走,今晚让我来负责照料,你去好好安稳睡一个好觉吧。”邓清点头道:“嗯,师兄……那么,师兄自己也要早点儿睡哦!”二人便一起回营地去。 第7章 谈心 翌日,五人继续出发,又翻过一个山头,郑翠翎的病情又起反复,于是他们又在当地休息下来。到了深夜时分,朱常鸿听见外面有哭声,走出营来一看,发现哭声来自河边,朱常鸿便循声寻去,来到河边,看见竟是郑翠翎瘫坐在河边的地上哭泣,朱常鸿急忙奔上前去唤道:“翠翎师妹!”郑翠翎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说道:“师兄?”朱常鸿边跑过去边道:“你、你怎会在这里?那是河岸边呀,非常危险……”郑翠翎惊道:“河岸边?这里是……河岸?”朱常鸿扶起郑翠翎:“翠翎师妹,该不会……你……” 郑翠翎颤抖道:“师兄,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你和清师姐……越走越远,我声嘶力竭地叫喊你们都不理我……于是便追出来了……”朱常鸿紧紧地把郑翠翎拥入怀内:“翠翎师妹……我可怜的翠翎师妹!对不起,都怪我太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你,所以才害得你变成这样的……”郑翠翎低泣道:“师兄,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我好害怕……害怕我的眼睛以后都不能康复……我……我这些天一直在一片黑暗中……我心里好痛苦……偷偷哭了……”朱常鸿一边轻抚郑翠翎的脊背一边说:“翠翎,不要说这些丧气吧……等我们找到到武华佗前辈,他一定有法子的!” 郑翠翎靠着朱常鸿的肩膀泣道:“可是我……我……”朱常鸿继续安慰道:“翠翎,来,你静静地听我说说吧。我欣赏师妹的,是师妹那颗纯洁的心,以及聪明又正派的好心肠!美貌会随岁月消逝……师妹虽然少了深邃灵魂的动人双眸,但还是有那颗玲珑剔透、勇敢美丽的心啊!”郑翠翎感动道:“师兄……”然后哽咽得说不出话了。朱常鸿扶起郑翠翎道:“所以对我来说,即使翠翎师妹失去了美貌与光明……我心中的翠翎师妹,还是那位聪明坚强的翠翎师妹啊!”郑翠翎道:“谢谢你,师兄……我……真的很感激……这样说……师兄……其实,师兄一直对我有点敬而远之,是吗师兄?” 朱常鸿心中一惊,没想到郑翠翎会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郑翠翎能耐、干练、足智多谋,自己敬重她佩服她多于疼她爱她,甚至觉得自己作为男人有点自愧不如,所以还有点怕郑翠翎,幸好自己至少还是个皇子,不至于自卑;后来经过长定堡自己细心照顾郑翠翎,在狼群中舍命相救,终于觉得翠翎师妹也是个女人,需要疼爱需要照顾;再到后来郑翠翎虽然找回亲生父母,但又被铁锤老祖卓桓灭了门,找努尔哈赤报仇,仇没报成自己却失明了。所以现在对郑翠翎又多了一份怜惜之情。 郑翠翎见朱常鸿久久没回答,便道:“谢谢师兄的关心……我们回帐幕吧……山中夜里,容易着凉。”朱常鸿回过神来,忙到几声好,便扶着郑翠翎回邓清和范苑萍的营帐。朱常鸿鼓起勇气说道:“翠翎师妹……我们自幼一起学文练武,情同亲生兄妹……学成下山后你和清师妹一道和我扶持我大明朝廷,经历患难,我觉得我们早已不是普通的师兄妹之情了!”郑翠翎轻轻点点头,朱常鸿道:“其实我们不知觉间,大家都已互相接纳对方了,即使有些什么不好的,也能爱屋及乌,对不对呢?” 郑翠翎脸红道:“师兄,谢谢你……我真是……又高兴……又惭愧……”说到这里,郑翠翎又哭起来。朱常鸿忙道:“翠翎师妹,你怎么又哭起来了?”郑翠翎这才破涕为笑道:“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我真没用,哈哈!”抹一抹眼泪,接着说:“师兄,夜里的医巫闾山是什么样子?你可以告诉我吗?”朱常鸿扶郑翠翎坐下,低声说道:“哈,当然好了……来,你坐舒服点儿,我来代替你双眼吧!”便扶郑翠翎坐好,然后就向她述说着医巫闾山的夜景。 次日清晨,五人又继续起程,可是走不多远的路,郑翠翎又开始发热了,他们赶紧找到一片空地,再次结营下来。但是这一次无论范苑萍如何医治,郑翠翎的热度却久久不能退,而且比上一次还烫。朱常鸿自责道:“都怪我,这几日来一直马不停蹄赶路,都没让她好好休息。”邓清道:“师兄,我们今晚不要睡,轮流照顾师妹吧!”朱常鸿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对不起清师妹、皇嫂,又要辛苦你们了。” 第8章 喂血 次日初晓,五人继续出发,阮鹤亭继续在前开路。三人聚在郑翠翎身边,邓清道:“师兄、范姐姐,怎么办……翠翎师妹身子越来越烫,而且也越来越不清醒,一直说胡话了!”朱常鸿搓手道:“怎么办呢?这下该怎么办呢?”范苑萍摸了摸郑翠翎额头,把了把脉,立即道:“欲退急热,需香薷、羊蹄草、安息香、白药子、苦胆木、血凤藤、虎杖七种药草,我们去附近找找吧!”邓清急道:“可是,我们到哪儿去找这些药草?” 阮鹤亭应道:“我记得前头有一处名叫道隐谷的地方,前武华佗庞老前辈跟我说过,那里有很多种草药,我们就去那儿吧!”四人只留邓清看护郑翠翎。阮鹤亭带路,阮朱范三人马上出发,不远处就是道隐谷,这里果然是仙山圣地,几乎所有奇异草药都应有尽有,范苑萍又是医药圣手,很快便采集了七种草药,然后赶回营地中,开始煎药。 过了三个时辰,郑翠翎喝了这些药,却不见好转,邓清着急地问怎么办,范苑萍道:“容我再想想……”说完把了把郑翠翎的脉,摸了摸郑翠翎的额头:“之前为翠翎放毒血放得太多,她这几天又没怎么进食,要快些给她补补血,要马上给她吃当归、熟地黄、白芍、阿胶、何首乌、桂圆肉等补血药材。哎,但是,现在急匆匆地从哪找这些药物?” 忽然,众人见邓清拔出匕首,然后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来,朱常鸿、范苑萍、阮鹤亭见状,齐声大惊道:“清师妹,你做什么!”朱常鸿连忙上前去看邓清的伤势,范苑萍马上上前为邓清止血包扎。朱常鸿急道:“清师妹,你……你怎了?为何突然自残?”邓清忍痛推开范苑萍道:“师妹此时缺血,既然没有补血的药材,那就让师妹直接喝血吧……”然后把伤口放在郑翠翎的嘴上,让自己的血流进郑翠翎的口中。范苑萍看呆了半晌道:“也只能试试了......” 朱常鸿惭愧道:“傻师妹,你告诉我一声,我来割自己的手臂放血……我是一男人大丈夫,又是你师兄,没理由让你作师妹的受难吧?”阮鹤亭道:“既然邓家妹子已经开始放血了,也就别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了。”此时,邓清的伤口的血凝固了,范苑萍急忙为邓清止了血包扎好。邓清谢过范苑萍,回应朱常鸿道:“我喜欢翠翎师妹,我真的不忍心见她受那么多痛苦!”朱常鸿点点头道:“嗯……我明白了,我们来等等看吧!也许你的诚心,能够感动上天。” 过了两个时辰,郑翠翎果然好转过来,脸上开始有血色,她终于苏醒了。郑翠翎道:“师兄、师姐,我的头好重,刚才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朱常鸿欢喜道:“太好了,翠翎师妹!你总算是脱险过来了。”郑翠翎怔道:“我如何了?”邓清道:“翠翎师妹,我们都好担心你啊!你这几天一直都昏迷不醒,幸好没事了!”郑翠翎惭愧道:“师兄师姐……对不起,我明白自己一定又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范苑萍道:“是邓家妹子用自己的血喂你让你好转的。 郑翠翎流泪道:”师姐,你怎么能为了救我而自残的呢?“邓清道:“别这样说啦,翠翎师妹!我们怎么会这样做?”朱常鸿道:“对呀,翠翎师妹,你看邓清她那么关心你,我们就算再怎么辛苦,也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郑翠翎感动地流下泪来:“你们……你们……对不起……我真是……我……我真的……不知将来该怎么……怎么报答你们才好……呜呜……” 次日拂晓,五人得已继续上路,他们在医巫闾上上已经行进多时,这次翻过一重山岭,沿着一条曲幽小径,来到一棵大树前。这棵大树垂下来五六条须根刚好围成一个原型,像一个亭子一般,大树挂着一个牌匾写着“树亭”二字。只见有一位长者在晾晒药材,旁边蹲着一只小狐狸。阮鹤亭、范苑萍一见那老人,都欢天喜地,一个叫:“师父!”一个叫:“庞老前辈!” 第9章 拒医 朱常鸿心想:“此人应该就是药圣李东璧的爱徒,和李东璧一起编撰《本草纲目》的武华佗庞宪老前辈了吧?”庞宪听到呼唤,抬头一看,看见徒弟范苑萍和阮鹤亭,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过望,放下手中的药材问道:“你二人为何到此?”阮鹤亭便指了指朱常鸿是兄妹三人把求医一事说出。庞宪看见朱常鸿等三人是陌生外来人,神情就戒备起来了。朱常鸿看见庞宪此等神情,便毕恭毕敬作揖道:“晚辈朱常鸿拜见庞老前辈。晚辈师妹郑翠翎身中剧毒,恳求庞老前辈救上一救!” 阮鹤亭向朱常鸿猛打眼色,朱常鸿一见,才想起庞宪因为先前被其师弟李可灼陷害过,最讨厌同门情谊,但话已说了出口,也收不回,只能懊恼不已。庞宪一听“师妹”二字,怪眼圆睁,阴仄仄地问道:“你说那个双目失明的姑娘是你同门?”邓清没留意阮鹤亭的眼色,还关切地看了郑翠翎一眼道:“是啊,我们三个自幼情同手足......“邓清话还没说完,庞宪扭头就走,范苑萍急急去追。阮鹤亭顿足对邓清道:”邓家妹子,早跟你说过了,庞老前辈最讨厌同门之情!“ 邓清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但是话已出口,也不知道如何收回,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朱常鸿和阮鹤亭也紧随范苑萍之后去追庞宪。半晌,邓清才回过神来,扶着郑翠翎循声去找朱常鸿等三人。郑邓二女来到仲景庐前,看见朱常鸿、阮鹤亭、范苑萍三人都跪着求庞宪道:“庞老前辈,请您看在我们原道而来的份上,救救我们的同伴吧!”范苑萍也道:“师父,多年没见了,怎么您对徒儿也如此凉薄?” 但是任从三人好说歹说,屋内的庞宪就是不肯搭理。邓清见状马上扶郑翠翎坐好,也到庞宪屋前下跪道:“庞老前辈,您不肯医治我师妹不就是因为您痛恨同门罢了?但我想说不是天下的所有同门都会相互算计、暗算的!”朱常鸿道:“庞老前辈,我们中毒的那位伙伴是大明的石宁郡主,她足智多谋,为社稷百姓屡建奇功。如若老前辈能治愈郡主,是大大的功德!”范苑萍也帮腔道:“师父,您先前的教诲是医家有割股之心,见死不可不救。”但是庞宪依然理也不理。 红日逐渐西沉,朱常鸿和邓清二人仍在跪着,阮鹤亭和范苑萍无奈,着手准备晚饭和照顾郑翠翎。夜逐渐深了,阮鹤亭见朱邓二人仍然跪着,便上前劝二人休息。朱常鸿道:“人心肉做,我就不信庞老前辈是铁石心肠,我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邓清也道:“祸是我闯出来的,我应该负责到底!”阮鹤亭无奈,摇了摇头就去休息了。此时,只听得范苑萍和郑翠翎争吵着过来了。 范苑萍道:“翠翎问邓家妹子为何不回她身边睡,我瞒不住说了实情,她便硬是要和你们一起等师父了。”郑翠翎也道:“师兄师姐这……这次你们为小妹而来,那就让小妹陪你们也一起等好了!”朱常鸿听得郑翠翎口吻坚决、真切,便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子啊,好吧,那我们就大家一起等好了。”是兄妹三个人二个跪着一个站着,在仲景庐前等庞宪回心转意。 但是到了深夜,朱邓二人还是一般跪在原地,毫无动静。朱常鸿突然听得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原来是邓清晕倒了,朱常鸿关切地问:“怎么了,清师妹?”刚一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晕倒。范苑萍把了一下邓清的脉搏,再过来看看朱常鸿,然后道:“你二人都跪了一天了,气血不畅,我和神剑驸马二人给你两个推宫过血便好。”于是范苑萍服侍邓清,阮鹤亭照顾朱常鸿,两个都很快好起来了。 好起来后,朱常鸿又在跪下去,邓清见状也马上跪下。阮鹤亭摇头道:“你二人这又是何苦呢?”朱常鸿道:“皇姐夫有所不知,我三个自幼一起长大,甘苦与共胜于骨肉。此时翠翎有难,也只有庞老前辈能医治了。也是因为我方才一时错口说出了翠翎是我师妹之事,惹怒了庞老前辈。只要让翠翎康复,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区区跪下!” 第10章 转机 翌日清晨,只听得仲景庐的柴门咿呀一声打开,五人以为庞宪回心转意了,抬头一看,只是一只狐狸叼着一块柴皮出来。阮鹤亭从赤狐口中接过柴皮,看见柴皮上用木炭写了两个字“请回”。朱常鸿、邓清二人大失所望。范苑萍却喜上眉梢,朱邓二人没看见,阮鹤亭看在眼里。阮鹤亭问范苑萍:“皇嫂笑啥?”范苑萍低声道:“我就说不信师父如此凉薄见死不救,其实他一直看着常鸿三人的作为,而且已经开始心软了。如果他真的是铁石心肠,大可不闻不问,只要他三人能精诚所至,金石必开!” 等到了中午,突然下起了雨来,而且雨越下越大。阮鹤亭和范苑萍把郑翠翎拉到树下避雨,只留下朱常鸿和邓清淋着雨跪求。郑翠翎不住地问:“师兄师姐呢,他二人避雨了没?”见阮范二人没回复,郑翠翎猜到真相了,挣扎着道:“师兄师姐是为了小妹才去跪求庞老前辈的,小妹不可以独自避雨!”范苑萍无法,只好点了郑翠翎的穴道。雨一直下到傍晚都没停歇,几阵山风吹来,朱常鸿自己都觉得透骨寒意,然后急忙问邓清:“清师妹,你觉得冷吗?” 邓清颤声道:“觉得啊。”话音刚落,邓清便觉得自己没淋雨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庞宪撑着伞为自己挡雨了。朱邓二人大喜,还没说话,庞宪便抢先道:“先别开心,我不想救你们那个同门,我只是不想我徒弟萍儿的同伴在我门前淋雨淋病罢了。”说完便和朱常鸿护着邓清进了仲景庐,然后招呼范苑萍和郑翠翎也进了仲景庐。庞宪在仲景庐中炼药的扁鹊炉生起了火,对范苑萍说:“萍儿,那淋雨姑娘如果感染风寒了,你知道煎啥药吧?” 范苑萍微笑躬身道:“徒儿知道!”庞宪便点头带着朱常鸿、阮鹤亭出去道:“为师和这二位到淳于小筑去,你们三位姑娘便在仲景庐中安歇吧。”走了几步,庞宪忽然却步,回头说:“对了……你们这位受伤同伴,脸上伤势这一两日极可能恶化,有危及生命之虞!你们明日一早就去附近思邈峰,摘取一株名叫百年地稔根的草药,研粉之后敷于伤处,就可遏止伤势恶化。”朱常鸿和邓清连连向他表示致谢道:“谢谢您,庞老前辈!” 庞宪则仍是冷冷地说:“我就只帮忙至此了!”然后便再次回身走了出去。朱常鸿还想跟上去再求情,阮鹤亭追上来低声道:“常鸿哪,这位庞老前辈性格虽然刁钻古怪,但其实外冷内热。方才皇嫂已经告知,其实庞老前辈一定动了恻隐之心。如果你们是兄妹三人在用真情打动她,他不帮忙则已……若一旦帮忙,就会帮到底的。”朱常鸿道:“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肯帮我们医治翠翎?”阮鹤亭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我们也不知道除了庞老前辈还有谁能救翠翎。” 朱常鸿想想觉得也对,便闭口不语了。二人跟着庞宪走了一阵子,来到一棵大树前。朱常鸿抬头一看,只见此树上搭着一间简陋的小筑。简单地吃完了晚饭,因为朱常鸿向庞宪跪求了一天一夜,故此也困顿不堪,换过干净衣服喝过姜汤驱寒倒头便睡了。可是睡到深夜时分,朱常鸿听得淳于小筑外邓清的声音呼唤叫道:“师兄,师兄!不好了。”朱常鸿被惊醒过来,爬起床出了小筑,看见邓清带着赤狐过来,便问:“怎么了?” 邓清道:“翠翎师妹……她烧得好严重,比以前都要烫手,我们要怎么办呢?”朱常鸿大惊道:“什么?我马上过去看看!”二人一同回到仲景庐,此时范苑萍正在照顾郑翠翎。朱常鸿一摸郑翠翎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邓清急道:“师兄!苑萍姐姐说,若翠翎师妹伤势这次再继续恶化,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朱常鸿叹气道:“唉,翠翎师妹怕我们担心,一直在咬牙苦撑,病情才会恶化。”邓清哭了:“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朱常鸿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一咬牙一跺脚道:“我去思邈峰找百年地稔根!”朱常鸿说完便立即出了仲景庐,在大厅上看见了范苑萍,便向她问道:“皇嫂,翠翎病情恶化,我必须到思邈峰找到百年地稔根才行!”范苑萍道:“现下外头黑着呢,雨也还没停,你对山路又不熟,万一窜出来野兽咋办?要不等天明和神剑驸马、邓家妹子一起去找寻吧!”朱常鸿急道:“还要等到明天一早,翠翎的病情等得及么?” 第11章 跪求 朱常鸿哪里还能再等下去,于是便自己冲了出屋,自己去思邈峰寻找草药,范苑萍怎么也无法阻止得了他,只得叫苦。邓清道:“苑萍姐姐,就麻烦您在此照顾翠翎师妹,我这就回淳于小筑向庞老前辈及神剑驸马求助!”范苑萍看了看郑翠翎,也只能如此了,所以也只好点点头,又说了一声:“我发现师父养的这只小狐狸很懂人性,你带着它吧,说不定它能闻得出常鸿去哪了。”邓清心想不错,便带着赤狐出了仲景庐。 出了仲景庐,赤狐往另一个方向飞奔。邓清心想:“这狐狸难道真的知道师兄的去向?”但此时邓清也顾不及许多了,自己此时应该尽快到淳于小筑找庞宪和阮鹤亭求助,如果赤狐能找到朱常鸿所在然后知道自己到淳于小筑带路去救,反而更省时省力。此时,庞宪在淳于小筑前正在对着夜空吟唱:“皇室贵胄少年郎,扶保社稷多奔忙。谁想郑氏朝鲜女,原来一念为夏王。”忽然看见邓清飞奔到来,唤道:“前、前辈!”庞宪迎住她说:“哦,狮面小姑娘吗?你深夜怎会来此?” 邓清恳求道:“前辈……翠翎、翠翎师妹她的热度越来越烫了,师兄为了救她,自己一人独闯思邈峰去找百年地稔根了!”此时,阮鹤亭已被邓清的哭诉吵醒。他听得朱常鸿独自一人夜闯思邈峰,急忙穿起衣服出来问道:“胡闹!这大半夜的,先不说有什么毒虫猛兽,失足掉下山了,如何是好?邓家妹子,你知道常鸿的去向不?”邓清哭道:“我也不知道啊,苑萍姐让我来找二位帮忙,赤狐去搜寻师兄的行踪,不知道此时找到没了呢?” 邓清正说间,只见赤狐跑来嗷嗷大叫。阮鹤亭喜道:“小狐狸是不是知道常鸿的所在?”庞宪捏着胡须点点头道:“看来正是如此,驸马爷可以跟着去看看了。”救人如救火,阮鹤亭跟着赤狐便跑。邓清继续求情道:“庞老前辈,求求您过去看一看!前辈,我知道您医术高明,救翠翎师妹对您来说只是小事,所以求您高抬贵手……如果您不救我师妹,师兄下次一定也会做这样的傻事的!”庞宪却不作声,邓清当即跪倒在地道:“老前辈……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翠翎师妹!” 庞宪执意道:“你回去吧,我有我自己之分寸,不能随意破例!”邓清便向庞宪不停地磕响头道:“前辈……前辈,我求求您……”说着,前额磕头磕得出血:“前辈,求求您……不要见死不救!求求您……”庞宪摸着胡须道:“你可知你那位被毁容失明的师妹,原是一位绝世美人吗?”邓清流泪道“我知道……所……所以翠翎师妹现毁了容又失了明,内心一定比谁都痛苦!”庞宪呵呵笑道:“以我之医术,救活她或让她恢复容貌光明,都不是难事。但你可知这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后果?” 邓清摇头:“什么后果?我、我不晓得!”庞宪道:“她若恢复容貌,也恢复光明,很可能就是第一个会抢走你心上人的情敌!”邓清茫然道:“啊……我……”庞宪眼带笑意道:“你其实心里偷偷很喜欢你那一位师兄,对吧?”邓清脸红道:“我...我...没有……”庞宪微笑道:“数十年来,我阅人也算多矣,就是因为厌倦了尘世间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才隐居到这一片荒山之中。你这么一点小小儿女心思,我怎会看不出来?你若救她,只是在戕害自己之幸福而已,明白了吗?” 饶是邓清平时顽皮多言,此间也一时语塞:“我、我……”庞宪摇头道:“后果请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恕我不再多言了。”谁知道,邓清仍旧叩头恳求道:“前辈,求求您……我也很喜欢翠翎师妹,所以求求您,还是一定要救翠翎师妹!”就在此时,只听得赤狐的嗷嗷叫声。邓清知道阮鹤亭应该回来了,便擦干眼泪。背上还背着满身湿透的朱常鸿,他把朱常鸿放到地上,然后道:“幸好终于找回常鸿了!啊,邓家妹子,你这是怎么了?额头流血?” 邓清一见朱常鸿,又惊又喜:“师兄!”阮鹤亭道:“这个傻小子,冒冒失失深夜跑上山,想去摘那百年地稔草,结果失手,坠入山崖底边!他手臂还摔脱臼了,我给他接上时痛晕过去了!若非幸好赤狐搜寻该处发现了他,不然我这小舅子早已送了命!” 邓清关切地走到朱常鸿身边,阮鹤亭道:“老前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庞宪道:“你说啊,老夫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第12章 回心转意 阮鹤亭道:“老前辈前次救了小可,又传授小可宝鉴回光之术,这次何不再次出手相救郑姑娘?”庞宪道:“上次我传你宝镜回光术是因为怕《制劲诀》里的武功被心术不正之人练成,按照当年武当派张老前辈的遗命把老邪王宝镜回光术传授开去克制之。”阮鹤亭道:“前辈之前传授小可神术是为了免得恶人遗祸武林甚至荼毒百姓,乃是出于侠义心肠;此次郑姑娘之所以中毒失明,就是因为要诛杀祸害辽东百姓的建奴努尔哈赤而中了其女莽古济的毒手。” 于是阮鹤亭把众侠在关内外行侠仗义、保国安民之事与庞宪大致诉说了一遍。庞宪听得自己的师弟对头李可灼已被众侠诛杀,叹了声气道:“师弟啊,你心术不正,终究还是死于非命,既然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再死抱仇恨也只是枉做小人罢了。”邓清这时又再次向庞宪叩头道:“前辈!求求您救救师兄和翠翎师妹,庞老前辈,求求您!”庞宪也终于为之感动,便扶起邓清:“你起来吧。” 邓清满怀希望地看着庞宪:“庞老前辈,您答应了?”庞宪长叹一声道:“唉,也罢也罢,人间有情,更胜天道!就算我今日被你们这些小娃儿所击败了吧!”阮鹤亭见庞宪终于肯答应,也不由得展露欢颜,邓清更是高兴得连声称谢。庞宪便道:“嗯……那我们先回淳于小筑去吧!你放心,我承诺你,会替你治疗你这位师兄,和你师妹的。”邓清当真欢喜至极。 一宿无话,转眼便到了清晨。朱常鸿终于苏醒过来,看见邓清站在床边。邓清一见朱常鸿醒来,兴奋得紧握他双手,开心流泪道:“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朱常鸿摸摸头道:“这里……这是淳于小筑内?我怎么会在这里?”邓清突然发现自己握住师兄双手,俏面一红,马上松开。朱常海爬起来,走下床便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昨天晚上,好像从山上……从山崖上跌落下来的!” 邓清告诉朱常鸿道:“师兄,是神剑驸马救了你!他将你从山上救回来的。”朱常鸿道:“哦,是皇姐夫他?对了,翠翎师妹她……”邓清道:“师兄不必担心,庞老前辈已经替翠翎师妹治疗过,她的烧目前已退了!师兄的伤,也是庞老前辈他替你治好的。”朱常鸿大喜道:“什么,真的吗?为什么他会突然答应我们?”邓清顿了顿道:“因为他看见师兄深夜还下着雨依然去替翠翎师妹到山上摘药草,所以非常感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朱常鸿问道:“当真如此?”邓清立即红着脸背转身道:“是呀,这全都是师兄的功劳!”然后又微笑回头道:“庞老前辈还说,他今日要告诉我们让翠翎师妹恢复光明与容貌的法子,叫我们等一下去仲景庐找他。”二人进了仲景庐,没找到庞宪,只见郑翠翎睡得很熟,范苑萍守在一旁服侍,于是也不打扰她。范苑萍低声告诉朱邓二人,说庞宪和阮鹤亭在树亭那里等候着。 二人便来到来到树亭下,朱常鸿仰头抱拳向上对庞宪致谢道:“庞老前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庞宪走出树亭道:“没什么!要谢的话,你该感谢的是你这一位小师妹……是她的精神感动了我,所以我才答应出手。”朱常鸿有些意外:“呃,是清师妹她……”阮鹤亭走了出来,笑着道:“邓家妹子,昨夜跑到淳于筑这儿苦苦哀求庞老前辈,额头磕到都流血了,结果前辈最后也不忍心。” 朱常鸿恍然道:“原来真相是这样子啊!我总算明白了。”便向邓清道:“清师妹,真是为难你了,我们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邓清摆手道:“没有啦,师兄……你吃的苦头才比我的更多呢!”阮鹤亭笑道:“呵呵,不错不错,看来大家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已有力气能互推功劳。”朱常鸿道:“皇姐夫,请您别取笑我们嘛……”庞宪道:“好,接下来,就是关于你们师妹的事了。昨晚,我替你们师妹暂时遏止病情恶化。但你们若要让她康复如初,还需要一样名贵药材。” 朱常鸿道:“前辈,不论是多贵重、多难求得的药物,我们都会拼命去取回来,请老前辈告之。”庞宪问阮鹤亭道:“你确定可以让他们去取?”阮鹤亭道:“嗯嗯,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没问题的,让他们去试试吧!”庞宪便道:“好,第一样你们要去取的,就是西方一座叫思邈峰的高峰脚下,一样叫百年地稔根的药物。”朱常鸿问道:“就是先前老前辈让晚辈去找之物?” 第13章 取药 庞宪正色道:“这百年地稔根顾名思义,只有一百年地稔的根才有祛毒消肿,使双眼复明之效。以时间上推算,目前思邈峰上应有一株长成,在药王庙前的旗杆下。百年地稔根十分珍贵,将它放入老夫炼药的扁鹊炉内提炼,就可以熬制让你师妹重获光明、容貌之药。但要记住,挖得百年地稔根之后需尽快交给老夫炼药,否则药效将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朱常鸿、邓清二人点头道:“晚辈定当谨记庞老前辈的教诲!” 朱邓二人拜别了庞宪和阮鹤亭便动身前往思邈峰。前一天的豪雨已经停了,春风吹拂,天空明净。邓清一来因为庞宪答应救治郑翠翎,二来因为挚爱师兄在旁,三来因为眼前景色宜人,心情特别舒畅。但是朱常鸿因为救郑翠翎心切,也无心欣赏眼前美景,只是顺着庞宪的指点朝着思邈峰的方向飞奔过去。到了思邈峰下,看见一位樵夫,朱常鸿行了个礼问道:“这位大哥,借光,请问药王庙怎么走?” 樵夫先是一愣,然后先后打量了下朱常鸿师兄妹二人,问道:“你打听药王庙要干嘛?”朱常鸿道:“奉武华佗庞老前辈之命,前去采药。”樵夫道:“沿着这条山路一直上去就是了,但是,如果你真是庞老爷子派来的话,他没告知你那药王庙附近最近有一头棕熊出没一事?”朱常鸿听了也一愣,但还是面不改色地道:“他老人家说了,这不我兄妹二人都带了剑么?” 辞别了樵夫后,二人继续前行。邓清问朱常鸿:“师兄,如果真的有熊瞎子出来捣乱,你怕不?”朱常鸿道:“怕,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翠翎受病痛折磨啊!清师妹你怕吗?”邓清道:“有师兄在,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两个快步上山,邓清既兴奋又有点害怕,兴奋的是可以和师兄出来踏青,怕的是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碰上熊罴。邓清想给自己壮壮胆,便想听朱常鸿讲故事,于是就问朱常鸿:“师兄知道这思邈峰和药王庙的来历不?” 朱常鸿道:“相传当初唐太宗亲征高丽之时,患了病,恰巧在这辽东遇到了药王孙思邈。孙思邈一服妙药治好了唐太宗的病,唐太宗便把这医巫闾山的一座山峰取名为思邈峰,并建造了这药王庙。”不一阵便来到了思邈峰山腰的一个庙前。庙门虽然破败,但是牌匾和门前对联上的字仍然清晰可辨:“殿宇辉煌人杰地灵千古迹,神功浩荡民安物阜万家春”,牌匾赫然写着“药王庙”!邓清大喜道:“师兄,我们到了药王庙了!” 邓清话音刚落,山谷之中响起了一阵野兽咆哮之声。朱常鸿急道:“不好,我们得尽快到那庙前的旗杆地下去挖百年地稔根吧!”邓清也大惊,跟着朱常鸿便往旗杆处奔。还没奔到旗杆底,从药王庙后面转出来一头大棕熊!那头棕熊站起来一丈高,腰身三人合抱粗,脸有圆台般大,爪子也有脸盆那么大。朱邓二人慌了,急忙在旗杆底下挖地稔根。那棕熊看见二人,咆哮着猛扑过来。朱邓二人大惊失色,都不挖地稔根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一跃闪开。 朱常鸿原本看见巨熊过来,心想和师妹使出“断水覆月”剑式,虽不能赶走棕熊,但至少能自保,岂料此时站起来一看,自己和师妹却被棕熊阻隔开来了,不由得叫苦了。他深知不能再让邓清身陷危险境地了,一跃上前几剑刺向棕熊。怎奈那棕熊皮粗肉厚,朱常鸿几剑刺中却无大碍,但却把熊罴的脾气激了起来。只见那棕熊爪如利刀,朱常鸿使开了长剑,浑身风雨不透,加以仙翁步伐的闪展腾挪,那熊罴一时也伤不着朱常鸿。那棕熊居然毫不气馁,而且稍有空隙,它的长臂便抓进来,赛过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 邓清看见熊罴对师兄步步紧逼,也急了,一眼看见熊背有道伤疤,邓清也不及细想,一袖箭打了过去。这棕熊便是半年前被阮鹤亭打伤过的那头,拿到伤疤便是阮鹤亭和赤狐先后留下的。那棕熊被邓清的袖箭打痛了,急怒之下把药王庙前的碗口粗的旗子抱起来,向邓清横扫过来。邓清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棕熊也会用器物,看见旗杆扫到也来不及多想,竖起长剑一挡,却没想到棕熊力气如此之大,邓清被打得直飞出去。 药王庙前是一片断崖,朱常鸿一看,只见邓清就往断崖方向飞过去,急忙往断崖那边也飞身扑过去,在邓清掉下断崖之前一下子抓住了邓清的剑刃。邓清早已闭目待死的了,但突然发觉自己的坠势停住了,睁眼一看,原来是师兄抓住自己长剑的剑刃拉住自己。长剑剑锋割破了朱常鸿的手掌,鲜血沿着邓清剑身一直留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邓清的脸上。邓清哭道:“师兄你就放手吧,我宁愿死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受伤害!” 朱常鸿道:“不可以,我们山河派五人,一直相依为命,师父、师母、翠翎、还有你,我一个都不能丢失!我千辛万苦为翠翎求医,同样也不可以此时防守任由你坠下深渊!”此时,棕熊的咆哮声又响起了。邓清知道棕熊又要向师兄扑过来了,自己只是师兄的拖累,于是说了一句:“师兄珍重,翠翎师妹就拜托你了!”然后自己放开拿剑的手。朱常鸿痛彻心肺地大叫:“不要!”究竟朱常鸿、邓清二人性命如何,郑翠翎又能否得救,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希望 话说当时朱常鸿看着邓清径直往深渊跌落,撕心裂肺地呼叫却无能为力之际,突然觉自己腰间一动,只见自己的苍鹰神爪往下直飞,缠住了邓清的腰间,往上就提,背后听得那棕熊也怒声狂吼。朱常鸿转脸一看,原来阮鹤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用自己的苍鹰神爪把邓清救起。再回头看看,只见庞宪已经射出两枚银针,打瞎了棕熊的双眼。此时邓清已被阮鹤亭救了上来,双脚着地的她仍然心有余悸,不住颤抖。朱常鸿上前安慰道:“清师妹,没事的了,不用怕,师兄在!” 邓清此时也不顾有庞宪和阮鹤亭二人在场了,一把抱着朱常鸿便放声大哭。朱常鸿也知道方才的险境确实已经吓坏了邓清这个小姑娘,故此也温柔地抚摸着邓清的头发柔声安慰。庞宪笑道:“你们两个娃儿别你浓我浓的了,朱常鸿你手掌流那么多血不痛?”邓清这才记起方才朱常鸿为了救自己紧握剑锋,赶忙看看师兄的手掌,心疼叫道:“哎呀,都见骨了!”庞宪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递给朱常鸿道:“这是止血生肌膏,涂上吧。”邓清替朱常鸿接过涂上,果然立马止血了。 那棕熊听得方才邓清的叫喊,也不顾疼痛扑上前来。阮鹤亭心道:“上次留你一命,结果让你继续为害人间,此次便留你不得了!”看准棕熊的来路,默运宝鉴回光心法,晶石剑往外一挡。那熊罴被自己的冲力弹回来,撞下了万丈深渊。阮鹤亭看见解决了棕熊,转身对朱邓二人道:“庞老前辈是要考验一下你们同门之情,故此明知道此处有熊罴还是让你们到此处犯险挖百年地稔根,待到你们逆境仍然不离不弃之际才出手救助。” 庞宪冷冷地道:“确如驸马所说,如何,对庞老怪生恨了?”朱常鸿、邓清二人当即跪谢道:“深感庞老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庞宪微微动了下容道:“你们两个娃儿,让庞老怪知道同门之间还有真情在。”邓清担心拖延了救师妹,便道:“谢谢您,庞老前辈,原来您一直暗中背后在帮我们!”庞宪道:“不必了!天底下哪个人,是一辈子都不需别人帮助的?有了百年地稔根,你们那位可怜的小师妹就能恢复光明了,你们赶紧带着它回去吧!” 庞宪说完,便和阮鹤亭先行离开了。朱常鸿和邓清在旗杆底下挖出百年地稔根,贴身收好,便跟着庞阮二人欢天喜地地赶回仲景庐。回到仲景庐,只见郑翠翎已经醒来,并也在庐口等候他们回来。朱常鸿见郑翠翎醒来,十分高兴,叫道:“翠翎师妹,我们拿到药材回来了!”郑翠翎听见,喜极而泣道:“对不起,我又为你们诸位添麻烦了。”邓清把百年地稔根放到郑翠翎手中道:“翠翎师妹,我们替你去找到了百年地稔根!” 郑翠翎摸着百年地稔根欢喜道:“百年地稔根?取回来了?”范苑萍笑道:“呵呵,我还没告诉翠翎妹妹你们二位去替她摘百年地稔根事。她一醒来,发现你们又去替她找寻药材,就不顾自己身子还很虚弱,坚持要站在门口等你们回来。”邓清赶紧搀扶着郑翠翎进庐。郑翠翎道:“对不起,我明白自己一定又因这次发烧,让大家为我受了折磨……”朱常鸿道:“翠翎,你放心,庞老前辈已替你把烧退了,以后你再也不必担心这了。” 此时,庞宪也和阮鹤亭从后面赶回来,郑翠翎感激下拜道:“谢谢您,老前辈……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庞宪道:“不必谢我,你要谢就该谢你这两位好师兄姐。接下来,你们把百年地稔根拿进仲景庐,用扁鹊炉炼化吧!”五人便随庞宪到了洞中,范苑萍教会了郑翠翎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然后让郑翠翎安坐在床上,邓清坐在旁边。阮鹤亭问道:“大家都坐定位了,老前辈可以开始了吗?”庞宪道:“嗯,差不多可以开始了,郑小姑娘调息得如何?” 第2章 复明 郑翠翎道:“差不多了,我现在需要配合做些什么呢?”庞宪从怀中拿出几株红色的草药,对朱常鸿道:“这是血露草,你将血露草混合百年地稔根舂成泥,然后把草泥搓成丸吧!”朱常鸿依言做了,把草泥丸交给庞宪。庞宪把草泥丸放进扁鹊炉中,三炷香功夫便炼出一颗赤色的丹药来,庞宪道:“成了,你去把这颗赤玉丹拿下,然后让郑小姑娘吞下它。”朱常鸿便把赤玉丹取出,再拿到床前,给郑翠翎吞服下去。 庞宪接道:“好,现在我要将我之内力,注入郑小姑娘身内,好让扁鹊炉与百年地稔根之力相互呼应,郑小姑娘毁坏之肌理即能复原。”朱常鸿道:“拜托您了,老前辈!”庞宪便到床上盘坐下来,让郑翠翎背对自己,出双手抵着郑翠翎的后背,然后便运功把内力注入郑翠翎的体内。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庞宪长长吁了口气道:“好了,大功告成!”便走下床来,站到一旁。 庞宪这时道:“呵呵,小姑娘啊!你脸上的布可以摘下了。下次记得和别人交手的时候,别再中了对方的道儿。”郑翠翎却半信半疑道:“我脸上的布,可以……摘下来?”庞宪道:“是啊……这是你师兄师姐花了多少辛苦才为你换来的成果,摘下来吧!”郑翠翎犹豫:“我……可是我的脸……”邓清道:“翠翎师妹,我来帮你把脸上的布取下来。”朱常鸿也过来道:“翠翎师妹,这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接受啊!” 郑翠翎还是有些害怕,当邓清为她摘下脸上的布之后,便赞叹道:“好了,好漂亮的翠翎师妹!”范苑萍则把铜镜递过去道:“这是镜子,用你自己的双眼,好好看一看你自己的脸儿吧。”郑翠翎便接过铜镜,可是却不敢睁开眼睛,阮鹤亭道:“哈哈哈,别一直不敢张开眼睛!这是你师兄师姐付出了不知多少代价,才送给你的厚礼。” 郑翠翎才缓缓睁开双眼,往镜里一看,果然恢复了原来的容貌,而且双眼也真的能看见了,郑翠翎激动不已:“啊……我的脸……眼睛?谢谢你……师兄、师姐!我真的不……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不由感动得泪如雨下。阮鹤亭道:“呵呵,翠儿啊,别忘了还有庞老前辈以及范姐姐呢!”郑翠翎便再向庞阮范三人拜谢,而且哭得更要紧了,阮鹤亭道:“呵呵,别哭了,别哭。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家了,怎还这么爱哭呢?” 庞宪这时道:“她身子还需休养数日才能完全康复,这一段时间,你们就在此地好好休息吧。”朱常鸿道:“谢谢你,庞老前辈!您的大恩,晚辈永世都不会忘记的。”就这样过了三天。第四天,朱常鸿一觉醒来,邓清便进来找他:“师兄,早安!”朱常鸿道:“休息了好几日,骨头都快散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翠翎师妹康复得怎样了吧?” 二人便一同来到郑翠翎的房中,只见庞宪已经先在这里了。二人急忙向庞宪施礼,朱常鸿便向郑翠翎问候道:“翠翎师妹,现在感觉怎么样?”郑翠翎道:“谢谢师兄师姐,小妹体力已完全康复了,真高兴今日起小妹又可以和师兄师姐并肩作战了。”庞宪道:“呵呵,这位爱哭的郑小姑娘刚才一直说:她迫不及待想归队,希望能不再成为大家负担。”郑翠翎脸红道:“谁、谁是爱哭的郑小姑娘呀。” 邓清笑道:“哈哈,好开心,翠翎师妹康复后又可以继续当我们的智囊了!”郑翠翎道:“好啦,师兄师姐,闲话休提了,我们在这山岭里不知道已经耽误了多少日子!”庞宪道:“郑小姑娘啊,你大概还不知在你昏迷之时,你师兄师姐为你做了多少事吧?”庞宪就把朱常鸿和邓清当初如何割肤喂郑翠翎喝血补血,以及寻找百年地稔根之事,详细告诉郑翠翎。 郑翠翎又感动低眉道:“我……原来我亏欠师兄师姐这么多……我真是……对不起师兄师姐……”朱常鸿道:“没关系的啊,翠翎,我们早已是一家人了。”庞宪道:“爱哭小姑娘,你怎又哭了起来呀,伤脑筋!对了对了,你先别哭,我还要告知各位一个秘密!”众侠便好奇问道:“老前辈别卖关子啦,究竟是什么秘密?”庞宪神秘地笑了笑道:“就请各位跟我说树亭那去一趟。”众侠知道庞宪性格怪癖,但他毕竟救治了郑翠翎,故此大家都跟着他走。 第3章 一石二鸟 还没到树亭,众人看见有一人背着双手在树亭中等候了,此人脑后拖着女真人的辫子,身穿着金国侍卫服饰,邓清、范苑萍急忙拔兵刃。但只见庞宪微笑捋须,阮鹤亭、朱常鸿、郑翠翎更是上前拜见,高兴叫了一声:“邵老前辈,别来无恙?”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老邪王邵仪!庞宪笑吟吟地对范苑萍和邓清说道:“萍儿、邓家姑娘,不必惊慌,此人虽穿着鞑虏官服,但是友非敌。”然后,庞宪便把邵仪的来历告诉范苑萍和邓清。 朱常鸿、郑翠翎把他们在辽东山岭中被群狼袭击,幸得邵仪相救,又把当初在皇太极宫中之事简单地说了一遍。阮鹤亭也把邵仪传授《宝鉴回光术》一事说出。邓清也认出了邵仪乃行刺努尔哈赤当晚在金国王宫中救自己的人,也把事情告诉大家。范苑萍慌忙赔礼道歉道:“原来邵老前辈乃我等之恩人朋友,方才是小女子失态了!”邵仪哈哈大笑道:“邵老邪本就是邪魔外道,不必多礼!” 邓清咬牙切齿道:“原来莽古济那毒妇的饿狼不仅咬死了梁复哥哥,原来还差点咬死了师兄师妹,别让我再碰见她!”想起梁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被群狼咬得残缺不全,惨烈而死,又知道梁复喜欢自己,但临死了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邓清忍不住哭了。郑翠翎把邓清轻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邵仪点点头道:“恶毒的不仅是莽古济一个,而是建虏的爱新觉罗氏一家,不是他们起兵叛明,辽东的千千万万各族百姓现在还安享太平呢。” 朱常鸿点头道:“邵老前辈说得对,我们的仇人不仅仅是莽古济一个,还有是所有燃起烽烟的外虏和汉奸!”郑翠翎听到“烽烟”一词,低头自言自语道:“说起这‘烽烟’,小妹又突然想起之前我们说起过恶贼李开疆此人,在大明,我们遇到的敌人,诸如魏忠贤、晋商郝孝义、福王常洵、贵州土司安邦彦都是和这李开疆有关联的。”邵仪接着郑翠翎的话道:“郑姑娘说得对,不过大家可能不知道,李开疆其实是叛将李永芳的义子,而且李永芳的义子还不止这李开疆一个。” 众侠惊讶道:“哦,这还真不知道,原来李黑贼是汉奸的义子,那他在大明燃起烽烟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朱常鸿道:“还在建虏王宫之时,我偷听到,李永芳和李成梁的小妾青梅竹马,但小妾程氏却是为了荣华富贵嫁与了大自己许多的李成梁。后来李成梁因父皇的命令扣押了一个女真族将军,那女真将军为了脱身勾引了程氏,让程氏放走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和李开疆燃起的烽烟没关系呢?” 邵仪微笑道:“不愧为殿下千岁,你猜中了,而且真相还远比大家想象中的复杂。”众侠一听,都好奇地“哦”了一声,想听邵仪继续说下去,邓清更是一直求邵老前辈快点说。只见邵仪不慌不忙说道:“那女真将军就是努尔哈赤,而李开疆就是努尔哈赤和李成梁小妾程氏所生的孽子。后来李成梁从李开疆的出生日子算出,李开疆并非己出,知道小妾给了一顶绿头巾给自己,就逼死了小妾。”众侠“啊”了一声。 邓清笑着说:“之前一直骂那黑贼李开疆是杂种,想不到他还真是杂种,哈哈哈!”邵仪微微笑道:“李永芳把李开疆偷偷保护了下来,他觉得是大明和李氏家族害死了他的旧爱,所以让自己的几个义子李开疆、范文程、高鸿中想法搞垮大明和李成梁家族。”阮鹤亭问道:“李开疆的诡计我们都知道了,高鸿中又是怎么使坏的呢?” 邵仪说道:“李永芳让义子高鸿中使计离间李成梁家族和朝廷的关系。他使计想让李成梁放弃宽甸六堡,那么辽东半岛几乎拱手给了努尔哈赤;后来高鸿中又使计让李如柏在萨尔浒一役中放慢行军速度,走了几天才到达预定地点,此时其他刘綎、杜松、马林三路军已经全军覆没,然后李如柏在坐等一天就率领南路军班师。后来李如柏被弹劾下狱,然后又在狱中自尽,但朝廷也在萨尔浒一役中遭到惨败;高鸿中最后一计,让李如桢离开自己镇守的铁岭,在沈阳坐视铁岭失守。后来李如桢又被熊廷弼弹劾,下狱充军。如此朝廷又失陷铁岭。” 朱常鸿叹气道:“我真想会一会那个高鸿中,看看他是什么人,他又是使什么计让朝廷和李氏家族两败俱伤……”郑翠翎道:“想当年一代名将李成梁威震辽东,没想到到万历年间李氏世家彻底完结,除李如松朝鲜抗倭,后来又在辽东中伏而亡外,都没什么好下场,连老家铁岭都被当年手下的小喽罗努尔哈赤占据,可谓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邓清气道:“姓李的那家人真的比猪还笨,从老大李成梁到他两个儿子,都听了奸人摆布,我都怀疑李家是不是想当汉奸的!” 第4章 师徒重逢 庞宪看见朱常鸿师兄妹三人如此叹气愤恨,故意岔开话题说道:“邵老邪,故事你就说完了,你今天过来找老朽不是为了讲故事的吧?”邵仪笑着说道:“对对对,我们还是先把正事说了吧。”邵仪说道:“最近老夫听范文程向努尔哈赤并四贝勒皇太极奏道,派一个武功极为高强的人混进京城播乱,引发一场大灾祸,故此特地来告知武华陀,不知道可否有法子使无辜百姓避免这场灾难,想不到刚好碰着各位,真是天可怜见京城的无辜生灵了。” 朱常鸿沉吟道:“那个武功极为高强之人,应该就是李开疆狗贼了,但一个人可以如何作恶,如何播乱呢?”郑翠翎想了一想道:“会不会引爆兵部火药库,或者是在京城附近的河流水域中投毒?”庞宪捋须道:“此事非同儿戏,如果那狗贼引爆火药库,那老夫就无能为力,如果是在河流中投毒,老夫这里把多年来炼制的七颗解毒万灵丹全给各位拿去吧。”朱常鸿珍而重之地接过收下。 庞宪道:“这七颗解毒万灵丹是老夫来这医巫闾山七年采集辽东人参、鹿茸、熊胆等珍贵药材炼制而成,一年只能炼制一颗,现在全给你们了,你们要挽救京城的无辜百姓啊。”朱常鸿也担心自己粗心丢失这七颗珍贵丹药,转给郑翠翎收藏。庞宪道:“事不宜迟,救人如救火,萍儿,你也和殿下郡主他们一道去京城吧,如果百姓染毒或许能帮上一把。” 刚和阔别多年的师父相聚又要分开,范苑萍很是不舍,流泪道:“徒儿不舍得师父,想伺候老人家终老。”庞宪笑道:“傻丫头,你忘了师祖药圣的教诲了?”话还没说完,只见天空中听到几声鸟鸣,众侠一听,便喜道:“是劫隼的叫声!”邵仪一抬头,看见果然是自己养的劫隼,唿哨了一声,劫隼便停在他的肩膀上,和邵仪亲热起来。又听得远处唿哨一声,劫隼又腾空而起。邓清拍手笑道:“一定是大邪王来了!” 邵仪一听,面色陡变,正想告辞。郑翠翎早已看出端倪,便出言相激:“老邪王深入虎穴,在胡营中当细作,可谓一身是胆,难道还怕见自己徒弟不成?”邵仪明知道郑翠翎是激将法,但是想到自己的几个徒弟都很孝顺,而且自己也和他们多年没见了,便点头留下了。不一会儿,倪天行跟着劫隼来了。远远看见了朱常鸿、阮鹤亭几个,大邪王急急跑上前来。 走近一看,看见有个脑后拖着建州辫子的人背对着自己,倪天行不知就里,不知道为何朱常鸿师兄妹和阮鹤亭、范苑萍为何会和建州人相处,便一边狐疑着看着邵仪,一边绕开邵仪来到朱阮等人身前道:“朱兄弟、神剑驸马,我找的你们好苦啊!”朱常鸿微笑不答话,用手指了指邵仪道:“大邪王,你看对面这位是谁?”倪天行顺着朱常鸿的手指看过去,对面那位留辫穿着女真服饰的人,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父老邪王邵仪! 倪天行跪着哭道:“师父啊,你我师徒二人莫不是在梦中相见?”邵仪一边扶起大邪王,一边骂道:“没用的家伙!邪王门的弟子有哭的吗?”倪天行道:“师父,自从万历四十一年抗倭时家母惨死之后,弟子都没哭过了,弟子没给你老人家丢脸!”邵仪听了笑道:“不错,这才像是我邵老邪的弟子!”倪天行看着邵仪的头发和服饰,想起之前朱常鸿和阮鹤亭提起过之事,又一次下跪道:“弟子不才,让师父屈于敌营,这种事理应让我们后生的来做!” 邵仪厉声喝道:“站起来,不准跪,不准哭!自从为师决心要留在建虏营中,为师便不再只是你师兄弟几个的师父,而是一个华夏子民。为师都老了,希望还可以尽自己之能报国,日后九泉之下也有面目见炎黄二祖。”倪天行站起来,郑重地点点头道:“弟子应该以师父为楷模!报国护民,死而后已!”范苑萍问道:“对了,大邪王来医巫闾山所为何事?”倪天行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宁锦前线的际遇,真的让人悲喜交集啊......\\\" 第5章 大凌河堡 话说当初山河神仙等乘船来到小凌河河口上岸,往锦州进发。来到锦州城郊,只见一队三五千人的人马出发,看旗帜是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众侠大喜,急忙上前说要求见大小曹将军。此队人马中不少是经历宁远之战的老兵,都认得众侠,马上报与军中。曹文诏叔侄二人出军迎接,看见众侠只有山河神仙等七人罢了,上前迎接问道:“诸位侠客,怎么只剩下七位?夏王、驸马和郡主呢?” 山河神仙于是便把众侠离开宁远之后的遭遇说出。曹文诏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努尔哈赤命不该绝乃天意,非人力可逆天改命。”倪天行问道:“两位曹将军意欲何往?”曹文诏道:“袁将军听取了郡主娘娘收复锦州及其附近地区的建议,在大小凌河筑城。近闻建虏又要侵犯,故此命我叔侄二人带领到大小凌河驻守。”燕仙山欢喜道:“恰好,我们便是来帮助官兵守城的!”曹文诏见过先前众侠为守卫宁远时浴血奋战,动情道:“有众位侠客相助,何愁建虏不退?” 于是,众侠便随军前往大小凌河。行军三天便已到了大凌河堡,大凌河堡便是今天的锦州市下属的县级市凌海。众侠来到大凌河堡,看见城池已经基本筑起来了,只是西南角的还有一段城墙没修好。曹文诏回头对官兵说:“弟兄们,趁着建虏还没来袭,我们要尽快把城墙完工啊!”众侠跟着官兵进驻大凌河堡后,便和当地民工一起抢修城墙。天色渐暗,倪天行和山河神仙商议,晚上让众侠轮流在这段城墙缺口巡逻,以防偷袭。 当晚是红尘女侠于瑞雪当值巡逻,正是百无聊赖在缺口城墙下来回踱步之际,突然听得劫隼对着对面的树林“呱”地叫了一声。于瑞雪知道肯定有敌情了,拔出拂尘对着树林喝道:“那个鼠辈躲在树林里?”从树林里施施然走出来一人,长剑如一泓秋水,一袭蒙古袍,不是河皓玉是谁?于瑞雪看见真有敌人,心中不免一惊:“这河皓玉不会真笨得只身前来吧?”河皓玉道:“于瑞雪,我本也佩服你是一个女中豪杰,原来也是畏首畏尾之辈,你不信我也不能不信劫隼吧?” 于瑞雪一听,觉得有理:“如果是大队敌兵埋伏的话,劫隼不可能只叫一声惊动自己一个而已。”河皓玉看见于瑞雪还在犹豫,便又来激将法了:“既然你知道劫隼可信,我的确也只是只身前来,为何不敢和我厮杀?我本来知道你的武艺也只是略逊阮鹤亭,故此一直在想我和你谁更胜一筹?不过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打斗也知道不敌,本姑娘便不再强求!”于瑞雪本也是个心性高傲之人,本就受不了激将法,被河皓玉如此撩拨,便迎上前接战河皓玉。 于瑞雪知道自己和河皓玉相比仍然技逊一筹,便想先下手为强,手一扬,喝道:“看针!”霎时间,金针屡发,纷纷朝着那河皓玉打去。她自从跟随范苑萍学医之后,医术虽然不太精进,但是把金针当作暗器的功夫确是非同小可!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河皓玉使开长剑,配合上腾、挪、闪、展、的小巧身法,打落第一拨,闪身避开第二拨,用衣袖拨开了第三拨,用脚踢飞第四拨,哈哈笑道:“于瑞雪,如何,见识到我大漠鹫的手段没,任你暗器再多,能奈我何?” 声到人到,于瑞雪手上还有几拨金针未曾打出,那河皓玉已是迫到她的身前。原来河皓玉虽然故作大言,其实对于瑞雪的金针也是有点怯惧,她刚才用了浑身解数,还险些被暗器打中,故此要采用近身缠斗的办法,使得于瑞雪再也腾不出手来。于瑞雪也不觉心头一凛,想道:“这河皓玉果然是有几分本领。只怕我一人对付不了。”当下将那几件暗器打出,挥舞尘拂,喝道:“好,咱们再在兵器上见个输赢!” 于瑞雪以劲敌当前,出于便是绝招,尘拂抖直,呼呼声响,眷起一团白光,向河皓玉下三路疾扫而来,鞭梢伸缩不定,还竟杂有枪法的刺戳招数。河皓玉一见,心中暗暗一惊:“这红尘女侠果然也不容小觑,我得全神应付!”想罢长剑迎上去,正正砍中了拂尘精钢打造的柄上,铮然有声!大凌河城头上守卫的军兵听到,当即喝下来道:“谁来偷营劫寨!?” 第6章 邓家二老 河皓玉听得,心中暗暗一惊:“我只是想来和同为女中豪杰的于瑞雪比比高低,如果明朝守军前来追捕,我便有被俘之虞!”想罢转身便走,但是于瑞雪驻足不追。河皓玉一见便出言相激道:“于瑞雪,我河皓玉不是怕了你的武艺,你武艺还不如我,故此引来明朝军兵。你最好别追来,我那边有很多金国兵马,你还是躲回大凌河城中保命吧!”于瑞雪偏偏受不了这一激,发足追来。 追了五六里地,于瑞雪听得潺潺水声,知道这附近应该有条小溪了。河皓玉听得身后除了与瑞雪便没有别的脚步,知道没追兵了,便转身笑道:“于瑞雪快快投降,我饶你不死!”于瑞雪大怒,也不答话,舞起拂尘没头没脑往河皓玉扫来。河皓玉竖起长剑来挡,两个又战了三十来合。正战到深处,河皓玉一剑,直刺于瑞雪左边软肋;于瑞雪一拂尘,朝河皓玉左肩扫来。 两个各把身躯一闪,都运用起神通来:于瑞雪用擒拿手法掐住了河皓玉握剑的手腕,河皓玉也把于瑞雪的尘拂挟在腋下。两个你扯我拽,用力相争。河皓玉退到了溪边,一脚踩在溪边的鹅卵石上,滑了一跤,跌到溪里去了。于瑞雪因为本就和河皓玉扭打在一块的,故此连人带拂尘,也被拽下溪里去了。河皓玉掉下水时剑就脱手了,黑夜间一时也看不见丢到哪;于瑞雪见状索性也弃了手中拂尘。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 两女打红了眼,也顾不得拳脚章法了,扭在一起便互掐起来,一人一身水。河皓玉力大,双手死命掐住于瑞雪的脖子,想要掐死于瑞雪。于瑞雪一时透不过气来,双手扭住河皓玉双臂,想要解自己咽喉之扼,不料此次轮到于瑞雪站不稳,脚下一滑摔倒了。河皓玉趁势把全身压在于瑞雪的咽喉上。于瑞雪双手乱抓,突然在河皓玉衣袖上摸到一枚金针,原来此针是方才河皓玉用衣袖拨开于瑞雪金针时插在衣袖上的。 于瑞雪摸到这枚金针,如将要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针往河皓玉额角发际角尖处的头维穴刺去。河皓玉头维穴被针刺,当场昏厥。于瑞雪全身乏力,气也喘不过来,听得此时劫隼的叫声,以为倪天性来救助自己,一时激动也晕死了过去。 等于瑞雪再次醒来之时,发现天已大亮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了,还睡在一张温暖干净的床上。床边的一位汉人老妇人看见于瑞雪睁眼,柔声道:“姑娘,你醒了?”于瑞雪看见此老妇五十岁上下年纪,相貌很熟悉,不知道在何处见过,便问道:“是老妈妈救了我?”老妇笑道:“是我老伴黎明时分去溪边打水,看见你两位姑娘晕倒在溪中,便和陈寨主一道把你二位救起来。” 于瑞雪一听“寨主”二字,眉头一皱。还没等于瑞雪开口,老妇人道:“姑娘休慌,这位陈寨主是位顶天立地的女英雄!近年来朝廷与建虏征战连年,很多辽东百姓都因战乱流离失所。若不是陈寨主收留,恐怕我们这些难民都难逃一死啊!”于瑞雪看见此位老妇人面貌慈祥和蔼,觉得老妇人可信,听得她说寨主也是女流,心便定了下来了,于是又问道:“和我一道被救起的蒙古女子呢?” 老妇人道:“在另外一间房间,你们两位姑娘为何晕倒溪中,是遇到草寇流贼还是建虏?但是你们二位身上也没伤啊,反倒是我们在溪中也捡到了一把剑和一支拂尘。”于瑞雪道:“老妈妈你有所不知,那蒙古女子名叫河皓玉,是建虏的爪牙!”老妇人笑道:“姑娘你别诳我了,建虏都是女真人,怎么会有蒙古人?你别是和蒙古姑娘有私怨就说她是异族鹰犬吧?” 于瑞雪觉得多说无益,急着要走出房。出了房门,于瑞雪看见一老汉对着佛像跪拜祷告道:“佛祖在上,善信邓弘在此祷告,愿早日能和女儿邓清团聚......”于瑞雪一听“邓清”二字,有如雷霆一击,当下便颤声问道:“老伯伯,你女儿邓清是否在她五岁时走丢的?”邓弘一听,咻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追问道:“姑娘知道我女儿下落!?”于瑞雪便把邓清如何被李开疆拐带,如何被山河神仙救出和朱常鸿一同学艺,下山后又如何和自己联手行侠之事说出。 第7章 于瑞雪身死 此时邓弘听得,便一把向于瑞雪跪下,捣蒜似的叩头道:“姑娘,你如果能把老汉带去见女儿,老汉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于瑞雪一见老邓弘向自己跪下,慌得急忙扶起邓弘道:“邓伯伯休要如此,折煞侄女!”正说间,只见河皓玉从邓弘背后的房间中窜出,挺剑直刺邓弘的脊背。原来河皓玉早就醒了,听见外面有人声,侧耳细听,得知这对老夫妇居然是死对头邓清的双亲,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便想先下手为强刺杀邓弘。 这一变故吓得于瑞雪大惊失色,慌忙推开邓弘。但是邓弘家本就狭小,于瑞雪推开了邓弘,便被河皓玉的长剑当胸刺入。邓弘夫妇二人看见于瑞雪被河皓玉刺个透心凉,吓得当场大叫“救命”。河皓玉拔出了长剑,于瑞雪喷出来的血溅了河皓玉一身。河皓玉揩了揩剑上的血迹,便用剑指着邓氏夫妇道:“轮到你夫妇二人了!”说完举剑要砍。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河皓玉突然听得一声大喝“住手”,然后便觉得自己握剑的右手手腕被什么卷住了,视之,原来是一条皮鞭卷住了自己的手腕。河皓玉还没搞明白什么事,便被皮鞭拖倒。其实河皓玉并非如此不济,但奈何刚刚苏醒不久,故此力气不够。此时有十个英俊少年走进了邓弘家,然后五个一排分两边站立。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妇,杏黄衫儿,白绫束腰,秋水为神,长眉入鬓,铁青着脸一手一手地用皮鞭把河皓玉拖了过去。 那十个英俊少年有些护着邓氏夫妇出了屋,有些察看于瑞雪伤势。河皓玉原本想脱离那美妇的控制,奈何方才被拖到时长剑便脱手了,无法斩断皮鞭。少年探得于瑞雪已无鼻息,叫了一声:“寨主,那红衣姑娘已经殒命了!”美妇一听,咬了咬牙,等把河皓玉拖近,举脚便对着河皓玉的胸口踩下去。河皓玉慌忙使出左手鹰爪功要抓美妇的脚。 美妇的脚改踩为踢,朝着河皓玉的手腕踢过去。河皓玉惨叫一声,左手手腕脱臼。此时,有两个大汉冲进屋子里。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大邪王倪天行和江南魔君莫志旭。原来当时于瑞雪去追河皓玉,劫隼便一直跟着,故此于瑞雪晕倒前听得劫隼的叫声。后来邓氏夫妇和美妇陈寨主把二人救起抬进邓家,劫隼也跟着飞去。看见于瑞雪再也不出来后,劫隼才飞回大凌河城把主人引来救于瑞雪。 倪天行叫道:“这位夫人且慢动手!”美妇不听,笑着又一脚踩在河皓玉的右手手掌上,河皓玉当场骨折。莫志旭道:“有何冤仇一招致命便是了,何故如此折磨人?”美妇不理,又一脚向河皓玉膝盖踩去。倪天行看不过去,小邪王飞刀飞出。美妇侧身避过,脚便踩在河皓玉胸口。河皓玉口吐鲜血,当场毙命。倪天行道:“这河皓玉虽然也是我二人之敌,但如果她落入我二人之手我二人也必会如此折磨之。” 美妇“哼”了一声道:“乳峰寨的人从不屑向他人辩解自己,寨主我赛媚娘更不会!”说罢转身便走,那十个美少年随之也退了出去。莫志旭嘟囔道:“山寨居然取名‘乳峰’,自号‘赛媚娘’。当年武则天有众多面首,这婆娘出入带着这伙美少年,看来也不是正经人!手段毒辣,为人高傲,太惹人嫌了!”倪天行也不顾得听莫志旭话语,环顾屋内,才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于瑞雪! 二人急急上前探视,此时于瑞雪已然气绝了,二人不禁扼腕叹息。邓氏夫妇进了屋子,看见此状,问道:“二位是这位红衣姑娘的朋友?”二人点头。邓氏夫妇便把如何和乳峰寨寨主陈凌霄一道救起于瑞雪河皓玉二人,河皓玉却想恩将仇报要刺杀邓弘,于瑞雪舍命相救之事说出。邪魔二人听得又惊喜又惭愧:惊喜者是没想到在此地遇到了邓清的双亲;惭愧者是错怪了陈凌霄的手段残忍。 第8章 陈凌霄 莫志旭听得后默然了半晌道:“想不到这河皓玉比野兽还凶狠,死得也不冤。”倪天行道:“当初我在杭州城外残杀倭寇,对禽兽的确不必留情。既然邓叔父是我们朋友邓家妹子的至亲,我二人排除万难也会把她带到二老跟前相会。”邓氏夫妇千恩万谢。莫志旭道:“但是那婆娘的山寨号称‘乳峰寨’,自己的绰号又是‘赛媚娘’,而且带着这许多美少年出入,有伤风化!” 邓弘道:“二位错怪了陈寨主了。此山名叫乳峰山,故此山寨才叫乳峰寨。陈寨主多年前被其前夫假面修罗郭海晏出卖了,故此性格怪癖高傲,不喜欢向人辩解示弱,且喜与美少年为伍。但其实那些美少年都是她救助的避难百姓之子,陈寨主对他们有恩,故此那些美少年都甘愿为陈寨主赴汤蹈火,但陈寨主与他们之间都是清白的。寨主也从不为难穷苦百姓,只会打劫富豪官绅甚至建虏。‘赛媚娘’之时那些被劫之人说陈寨主手段狠辣罢了。” 倪天行沉吟道:“看来这赛媚娘可以与之相交,抗金多个助力。”莫志旭不屑道:“她高傲,老子也高傲!老子不稀罕与她结交!”倪天行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能否会再次相见也说不准。你我兄弟两个还是想想如何安置于女侠吧。”邪魔二人因为不方便把于瑞雪的尸身带回大凌河,便在乳峰山上寻了个藏风聚气的所在,把于瑞雪埋了。 邓弘问道:“大邪王,那蒙古郡主的尸身如何处置?”倪天行道:“烧了,给于女侠上坟!”于是邓氏夫妇拾掇柴火,邪魔二人把河皓玉抬出来,就在于瑞雪坟前把河皓玉火化了,挫骨扬灰。完事后邪魔二人返回大凌河城中,把事情经过告知众人。众人听得又悲又喜,李鸾婵道:“于女侠惨死,我们都去拜她一拜吧。”曹变蛟道:“于女侠为抗金而死,我们都去!” 白荷茹道:“不妥,既然那陈凌霄落草为寇,曹将军到那乳峰山恐怕会惹来误会,我们几个朋友去就好了,顺便还可以以江湖朋友的名义会会那陈凌霄。”众人听得白荷茹说得在理,都点头答应。邪魔二人带着众侠出发前往乳峰山,祭拜了于瑞雪后,又到了邓弘家中。邓氏夫妇哪曾看见如此多生面口之人来,慌得关起门来。倪天行在屋外叫道:“邓家叔父,还认得我和这位莫魔君么?” 邓弘从门缝里看见果然有倪天行和莫志旭在,便又打开了门。邪魔二人把众侠逐一向邓氏夫妇引见。说到收留抚养了邓清十多年的山河神仙时,邓氏夫妇感恩下拜道:“救命抚养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永世难忘!”燕仙山急忙扶起了邓弘,白荷茹也扶起了邓妻胡氏道:“我夫妇二人几十年膝下无儿无女,清儿来到也给我夫妇带来了不少温馨欢乐。” 倪天行道:“邓家叔父,我们一众大明侠客想以江湖朋友的名义拜访乳峰寨陈寨主,不知道叔父能否带路?”邓弘欢喜异常道:“这个当然可以。”于是众侠留胡氏看家,让邓弘带路来到乳峰寨门前。但无论是众侠如何以礼求见还是邓弘诚恳哀求,陈凌霄仍然闭门不纳。莫志旭又不满道:“摆什么臭架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倪天行道:“魔头,在人屋檐下,哪敢不低头,你就少说两句吧。”回头对邓弘道:“虽然此次见不着陈寨主,但我们承诺把邓家妹子带到叔父跟前的话是算数的,我这就和魔头出发前往医巫闾山,寻找求医的邓家妹子吧!”于是众侠与邓弘分别后,倪天行、莫志旭便坐船来到了医巫闾山脚下,让莫志旭看着船,倪天行则带着劫隼来找邓清了。 第9章 进京 范苑萍听说多年好姐妹惨死,几欲晕倒。邓清听得于瑞雪身亡,也悲恸不已:“于姐姐外冷内热,要不是她舍命相救,我爹娘怕也会死在河皓玉剑下了。”朱常鸿因为本就打算回京师阻止李开疆的阴谋,此时他得知邓清父母的所在,知道邓清心有挂念,心想:“郑老族长夫妇虽然惨死,但至少翠翎也能见生身父母一面;此次回京师和李开疆恶战,吉凶未卜,还是让清师妹回家见父母吧。” 当下,朱常鸿便对邓清道:“那就烦请大邪王和莫魔君带着清师妹回家见父母吧。”邓清听得大喜道:“师兄师妹和我一起去嘛!”朱常鸿道:“不了,我们还要回京师阻止李开疆。”邓清道:“那我也要去啊!”郑翠翎知道师兄的用意,也道:“金国皇宫这般的龙潭虎穴我们都闯过了,难道在大明京师会怕那李开疆?况且阮驸马的宝鉴回光术不是正好能克制李开疆?师姐和伯伯、伯娘分别了十多年了,还是先回家一趟吧。” 邓清听得在理,自己也的确和双亲分别十数年了,日夜思念,便开心地点头答应了。倪天行对邵仪道:“魔头就在山下看守船舶,要不师父下去见他一见?”邵仪微笑道:“不了,他这人的口没个把门的,若然他知道为师在金营中做细作,恐怕会误了大事。你的口还算密,我见了你就好了。”倪天行也觉得师父说的在理,便不再强求。众侠收拾停当,便都和庞宪分别,各自下山。 邵仪自己找路回金国,邓清跟着倪天行去找莫志旭所在的船不提。此处单提朱常鸿、郑翠翎、阮鹤亭、范苑萍四个来到沙子河边,毛文龙东江军的船仍然在等待他们回来。水手看见石宁郡主双眼复明,都开心不已,但是又见少了邓清,都来问个究竟。朱常鸿便把邓清要到大凌河城附近的乳峰山寻觅亲人之事说出,众水手听了后都替邓清高兴。朱常鸿道:“烦请诸位把我四个送回京城吧。”水手听得夏王如此说,也不多问,出了海便向天津驶去。 过了几天,四人在天津卫上岸。四个在天津卫市集买了四匹马,一路飞驰来到京师左安门前。还没进城,只见远处有一黑脸少年飞奔而至。阮鹤亭定眼一看,此少年并非别个,竟就是段贤!此时朱常鸿也看见段贤了,勒马道:“不知道大邪王前往医巫闾山后宁锦战况如何,正想了解,段贤弟便来了。”郑翠翎叹了口气道:“就怕不是好消息。”阮鹤亭向段贤挥手。段贤看见四人,也高兴不已,走了过来。郑翠翎道:“兄弟从宁锦到此,想必知道前方战事吧?” 段贤道:“三月底四月初,努尔哈赤命皇太极攻打宁锦。皇太极便包围锦州,攻势极为凌厉。在锦州督军的太监纪用和总兵赵率教想向金兵求和,往来书信不断。袁将军令总兵祖大寿统精兵四千绕出金兵后,另派水师东出相牵制。可是祖大寿的兵还没有到达锦州,另一股金兵来到宁远城下,袁将军被迫两线作战。袁将军没有慌乱,他督将士登城,列营壕内,用大炮拒击。而总兵满桂率兵来援。双方夹击金兵,杀得尸填壕堑皆满,金兵不得不从宁远撤退,皇太极见宁远之军已撤,怕袁崇焕合并夹击,也从锦州撤走了。袁将军对太监纪用、赵率教很不满,追问其为什么要向金兵请降?他们就赶紧向魏忠贤求救。五月,朝廷来了诏令:罢巡抚袁崇焕。理由是袁将军拥兵自重,不解锦州之围。又是一个壮志未酬身先败!袁将军恨恨地离开辽东。朝廷兵部尚书王之臣去代替他,以霍维华代任兵部尚书,这样,连兵权也被魏忠贤攫取了。” 朱常鸿叹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段贤道:“小弟便是拿着宁远城满城军民给皇上的请愿书来京面圣,希望皇上能收回罢免袁将军的成命。话说殿下等四位进了京城所为何事?”朱常鸿便把在医巫闾山求医时探知得李开疆意欲到京城图谋之事说出。“段贤听得郑翠翎中毒后康复,正想道贺之际,听得李开疆有阴谋,便皱着眉头道:”既有水源又有火药房要防着李开疆播乱,这却不是易事啊。“ 朱常鸿点了点头,向段贤伸手道:”说的是,贤弟请上马,先进京城再说吧。“外城经过崇南坊时,看见有不少百姓再吃粽子喝雄黄酒。朱常鸿不禁感慨:“之前离开京城之时还是重阳节前后,没想到再回京城已经快到翌年端午了。”正想着,突然听到一把粗犷之声道:“买些雄黄酒和粽子吃,吃饱了进京城。”朱常鸿听此声熟耳,扭头一看,居然便是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师兄弟三个。 朱常鸿喜道:”三位何故来京?忿无穷大哥呢?“仇无尽一声叹息,便说出了江南苏州民变一事。此事是和众侠行刺努尔哈赤同时发生,故此说书人此时才能交代浙东四义在江南的际遇。 第10章 吊唁 原来今年年初,南京光禄寺少卿沈应奎病逝。那沈应奎便是邵仪的姐夫,当初突破张居正封锁,跳进邵方家救出邵仪,并把武艺传授予邵仪的正是此人,故此如果没有沈应奎,邵仪就不可能存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邪王门了,浙东四义都称呼沈应奎为“师公”,称呼沈应奎之子沈扬为“师叔”。当初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沈应奎便开始病了。那时候倪天行和莫志旭都已经到了京城,故此浙东四义便从杭州出发到常州武进县沈应奎家中服侍沈应奎,尽一片孝心。 因为沈应奎在朝中也是反阉党的,故此沈应奎病逝了,不少东林党官员和亲东林党官员前来吊唁。文选司员外郎周顺昌、右佥都御史周起元、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御史黄尊素、福建道监察御史李应升、福建道御史周宗建、左谕德缪昌期等都先后到场拜祭。沈家家人和浙东四义都一一接待天色渐暗,突然外面通报:“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苏杭织造太监李实、应天巡抚毛一鹭、巡按徐吉到!” 忿无穷一听便皱眉道:“听朱兄弟说,田尔耕是依附于魏忠贤的阉党,再带上李实这个太监来拜祭我们师公,恐怕来者不善!”仇无尽为人冷静精细,当下道:“低声,来的都是客,不得无礼。他们若以礼相待,我们也以礼还之;他们若敢造次,我们便以直报怨!大不了上京师投奔朱兄弟!”话音刚落,七个人昂昂然走了进来。 浙东四义虽然没见过田尔耕。但看为首的武官趾高气扬,应该便是田尔耕。后面一个太监想必就是李实了。接下来的两个文官,看官服红袍的应该是官阶大的应天巡抚毛一鹭,小的应该便是巡按徐吉。在后面的两个人浙东四义认得,便是当初一道追捕御马监掌印太监童季揆的东厂旗官文之炳、张应龙。后面还有个从尉便不认得了。祭奠完沈应奎后,李实转身看见那从尉落到最后面,便道:“国柱,你是我的侄儿,从六品从尉,为何还在两个东厂旗官之后?” 从尉李国柱听得叔父如此说,便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是”,便走了上来。文之炳、张应龙听得李实如此贬低自己,便道:“去年我哥俩捉拿童季揆之时,你侄儿李国柱身在何处?别以为名叫‘国柱’便真的当自己是国之柱石!”还没等李实反驳,那边忿无穷便先反讽道:“对啊,文张两位旗官,你两位在捉拿童季揆之前是旗官,捉拿了童季揆之后还是旗官,官爵升得挺快啊!“在场所有人除了文张二人听的都笑了起来。 田尔耕道:“好了都别笑了,先办正事,我们到此便是为了捉拿周起元的!“周起元抗声道:”我何罪?“李实道:”大胆周起元,你贪没帑金十万两,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不成?“周起元冷笑道:”那麻烦李太监先出示证据,如真如你所说证据确凿,周某这几根老骨头任凭处置!周某倒是觉得,李老公是被周某先前指控贪恣不法,故此但咬一口吧?“ 李实向北方拱一拱手道:”周起元贪墨一事就连远在京师的九千岁魏督公都知道,不然魏督公也不会派田都督前来南直隶来捉拿你周起元!“还没等周起元开口,周顺昌便道:”你做一句九千岁,右一句九千岁,是不是不把当今万岁放在眼内?“李实指着周顺昌骂道:”你是何人,竟敢大言不惭?“周顺昌怒目而视,道:“你不知道世上还有不怕死的男子汉吗?回去告诉魏忠贤,我是原吏部郎中周顺昌。” 李实冷笑道:”原来也姓周,想必你和周起元也是亲戚,一并带走!“周起元怕连累好友,便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周起元是福建漳州府海澄县人,景文(周顺昌的字)是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人,虽然都姓周,不过是至交好友罢了,并无宗亲关系!“田尔耕道:”不忙,本都督记得周员外郎是重犯魏大中的亲家,魏大中也已认罪伏诛,就烦请周员外郎跟本督到京师走一趟吧!“一拍掌,外面冲进来了十多个东厂番子。 忿无穷看见周起元和周顺昌如此义气,不禁钦佩,便对仇无尽道:”四哥,他二人是好汉,得顾全他二人!“仇无尽自然知道,但是饶是足智多谋的他此时也不知道如何让这二周脱险,只好道:”死者为大,诸位厂卫大人要抓人也请让我师公入土为安先吧?“田尔耕冷笑道:”沈应奎私通这些奸狡之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手一摆,着东厂番子如狼似虎扑上前便要捉拿二周,二周凛然站立,不躲不拒。 第11章 巧骂 忿无穷听得田尔耕污蔑自己师公,怒不可遏,正要发作,被仇无尽拉住低声道:”别添乱,你不想救两位周大人了?“忿无穷道:”那四哥你快想办法啊!“但是急切间仇无尽也想不到办法。正在慌乱之际,只见黄尊素背后有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转了出来,手一扬,几颗围棋射出,大灭了几盏油灯,但因为那少年在田尔耕等人的背后,故此阉党众人没看见。仇无尽手疾眼快,也不多项,拿起弹弓叭叭叭地打灭了剩下的油灯,灵堂里顿时一片漆黑。 此时忿无穷拖起周顺昌,仇无尽拉着周起元便往外走。田尔耕一伙看见灯火突然全熄了,都大喊:“快去抓捕,休教走了周文元和周顺昌!”到得沈府外面,周顺昌道:“贪生怕死并非大丈夫所为!”周顺昌的轿夫周文元道:“周大人,别辜负了两位大侠的一番心意,何况你若在此被阉党捉拿,势必连累沈应奎大人一家的。”周顺昌一听,牙一咬道:“走,回苏州去!”说完就要上轿。 仇无尽道:“周大人,坐轿子走不快!”周起元道:“但是我二人也没马啊!”仇无尽望了望忿无穷,指了指沈府屋顶。忿无穷会意,一人抱着一个飞身跃起,跳上了屋顶。周文元和周起元的轿夫看见也明白了,急急躲藏起来。刚刚藏好,文之炳、张应龙、李国柱带着东厂番子冲了出来。文之炳看见二周的轿子尚在,但空空如也,急道:“他两个狗急跳墙,弃轿而逃了!”张应龙指挥那十几个番子道:“你几个都上马,往东南西北几个方向追去,他几个必定跑不远!” 番子们领命而去,三个又回到灵堂之中。此时田尔耕、李实、毛一鹭、徐吉和剩下几个东林党官员并沈应奎之子沈扬针锋相对。李应升看见文之炳三个回来,加上田尔耕四人,便数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高攀龙想起杨涟、左光斗等惨死在阉党诏狱中的六君子,悲愤交加,便也开口道:“孝悌忠信礼义廉!”田尔耕和李实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听得高攀龙说自己七人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还洋洋自得,神气十足。 徐吉却是读过书的,他急忙道:“两位大人,我七人被他二人骂个狗血喷头了!”田尔耕还懵然道:“我们七个刚好是‘孝悌忠信礼义廉’,都是称赞的字眼啊,何来被骂一说?”徐吉正想解释,突然腰间一麻,张口结舌就是说不出话来。田尔耕、文之炳、张应龙、李国柱四人都是会武之人,奈何文、张、李三人武功低微,田尔耕当初好奇心起,全神贯注想要听徐吉解释,故此也没留意到谁发暗器点徐吉的穴道。 田尔耕见状大惊,因为先前文之炳、张应龙已经告知浙东四义是会武之人,仇无尽、忿无穷走后,田尔耕便一直盯着恨无际、怨无量的一举一动。但方才徐吉穴道被点显然不是此二人出手,故此田尔耕知道这灵堂之中敌方还有高手在此,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很是不妙;自己手下文、张、李三人都是泛泛之辈,很有可能敌不过恨无际、怨无量,对方藏身高手功底如何也不知,更兼自己手下的番子都出去追二周了,好汉不立危墙之下。 田尔耕道:“既然徐巡按不适,我们先打道回府,明天再登门算算今日未完之账!”说完让文之炳、张应龙夹着徐吉便走。李实看见连田都督都不愿在此纠缠,也便带着侄儿走了。恨无际、怨无量见阉党都走了后,对沈扬道:“请师叔尽早让师公入土为安,然后离开武进这是非之地吧!”沈扬还在沉吟不决,周宗建道:“贤侄,两位大侠说得对,如今这世道,阉党随便捏造个借口便可抓人进诏狱!” 沈扬点了点头,便开始着手让家人收拾细软,并把棺木抬上山。刚出了门,仇无尽和忿无穷扶着周顺昌和周起元跳了下来。众人一见,又惊又喜,高攀龙道:“阉党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二周一直没离开过,还在死命追赶!两位贤侄真有急智!”仇无尽对着黄尊素身后的少年行礼道:“有急智的应该是这位黄宗羲小兄弟!”黄尊素、黄宗羲父子大惊道:“大侠如何得知犬子之名?” 仇无尽道:“去年攻打倭寇的巢穴福建莆田湄洲岛,遇到莆田画师普鲸,普画师把令公子画的惟妙惟肖,故此我记得。方才我看见令郎打灭油灯之时,便觉得好像先前就见过令郎,后来才想起原来是见过令郎的画像!”众人皆惊叹道:“此等因缘皆天意注定,实非常人能为之!”怨无量又问高攀龙道:“高御史方才说田尔耕等七人是‘孝悌忠信礼义廉’乃何意?” 高攀龙捏须微笑道:“老夫见方才仲达数着那七个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唯独少了一个八,既然这个八给忘了,那就是忘八,谐音就是‘王八’。故此老夫便把《论语》中的八德,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少了个‘耻’送给他七人,意为‘无耻’!”众人听得无不哈哈大笑。缪昌期道:”既然方才田尔耕道明天再来算帐,老夫看我们还是尽快料理了湛源的后事吧!“ 第12章 商船 众人便连夜把沈应奎的棺木埋了,立了坟,各自归乡,不提。从山上下来,已经将近一更了,沈家家人已经收拾好细软,仇无尽问道:”师叔何不到杭州钱塘外的昊天镇倪家庄避祸?“沈扬点点头道:”有理,毕竟虽然阉党认得你们几位,但是他们也只是上次在福建见过你们。不知道你们几位是何方人氏。“到得武进县运河渡口,浙东四义看见渡口已经有位二十来岁的秀士在此等候了。 沈扬引见道:“这人秀士姓张名溥,字乾度,号西铭,南直隶苏州府太仓州人氏。是鄙人的至交好友。鄙人把家眷都托付于他,让他带到杭州钱塘县外的倪家庄。”仇无尽道:“师叔的打算和我师兄弟同行?“沈扬开怀大笑道:”知我者,仇大侠也!“忿无穷道:”我师兄弟的确想到苏州救周顺昌,他为人正直仗义,不畏强权,是个好官,值得一救。但我师兄弟几个都会武,师叔不会武如果都去苏州的话,会不会以身犯险了?“ 沈扬正色道:”鄙人虽然无家父及几位大侠的武功,但是周叔父的确是在鄙人家中出事的,鄙人不可以自己避祸而一走了之!“浙东四义听得师叔如此说,也不好说什么了,便和沈扬上了前往苏州的船。和浙东四义跟沈扬同坐一船的是两个商人和一位布行伙计,三人在船上运着大批布匹。两个商人一个叫颜佩韦,一个叫马杰,布行伙计叫杨念如。原来颜马二人从京城张之极夫妇的布行运了批布匹到苏州吴县贩卖,这杨念如真是张之极布行的伙计。 浙东四义一直觉得商人无义,故此都甚少和此三人交谈,倒是沈扬自己也是贸易行中间商,故此和此三人还有话题。这一天,船到了无锡县地界,艄公突然慌慌张张地道:”不好,有官船从后面追上来了!“浙东四义一看,床头上站着的居然便是文之炳、张应龙二人!怨无量道:”真个是冤家路窄啊!“仇无尽道:”跳水逃遁,我师兄弟几个不识水性,况且也不可以抛下师叔一人;打,倘若东厂番子们放出流星,惹来更多番子便更难以脱身,如之奈何?“ 杨念如道:”几位为何不钻进布匹堆里躲一躲?“忿无穷本就不喜欢这几个商人,此时他叫自己藏身布匹之中,便怒道:”死便死了,为何躲躲藏藏?“马杰道:”当年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大丈夫能屈能伸啊!“颜佩韦看见东厂的船越来越近了,便道:”先前沈兄说你们几位是要到苏州吴县保护周景文的,如果你们半路中途便被阉党所害,谁来保护周景文?“此言一出,浙东四义都无言以对。 沈扬第一个钻进布匹堆中,仇无尽叹了口气,也钻了进去。剩下的浙东三义看见四哥仇无尽都钻了进去,恨无际、怨无量也想跟着钻进布匹里。看见忿无穷还是站着不动,恨无际和怨无量一边一个拉着忿无穷钻进布匹堆队里。刚藏身好,文之炳、张应龙便上了船来,拿出沈扬和浙东四义的画像问道:”你们几个见过这五个人没?“船夫一个摇头。文张二人又拿着画像过去问颜、马、杨三人。 颜佩韦道:”好像是见过啊!在武进县渡口看见这一文四武五个人上了我们前面的一艘船。就在方才看见各位官老爷的船之时便急匆匆向前驶远了。“此时,杨念如看了一眼布匹。文之炳看在眼里,便拍了拍布匹道:”这些布匹里面藏四五个人也很容易吧?“杨念如知道是自己不够老练,心虚看了一眼布匹故此呗文之炳看见,便低头不语。颜佩韦接口道:”先前厂卫的官老爷搜查商船,是不是都要为自己留点私货。我们这次从京城运来布匹是小生意,这位小兄弟不舍得......“ 明末厂卫、官兵勒索商船屡见不鲜,故此颜佩韦此话也算是解释了杨念如偷眼看布匹的原因。文之炳见这布匹的确是上品,便道:”嗯,那你几个便孝敬一些布匹给官老爷吧!“马杰道:”这些布匹可是京城英国公府中的货!“张应龙一看,果然布匹上都绣着张之极绸缎庄的字号。张应龙看了看文之炳,文之炳抽刀道:”如果是你真心实意想要孝敬官老爷,我想小公爷也不会怪罪吧!“说完把刀架在颜佩韦项上。 忿无穷见文之炳如此不讲道理,便想发作,恰在此时文之炳额角挨了一颗围棋。文之炳扭头一看,原来旁边驶来一艘小艇,黄宗羲道:“东厂的人都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么?羞是不羞?”文之炳、张应龙勃然大怒,跳上自己的官船想要追黄宗羲。黄宗羲趁着张应龙跳上船之际又打出一颗围棋,正正打中张应龙。张应龙应声落水,一众番子手忙脚乱地救张旗官。黄宗羲哈哈大笑,驾着小艇扬长而去。 张应龙被番子七手八脚救起来之时,黄宗羲已经远去了,张应龙只能指着黄宗羲远去的方向大骂。文之炳道:“不怕,那小子是黄尊素之子,派几个兄弟去黄尊素的余姚老巢拿他便是!”东厂众人被黄宗羲如此一搅和也没了勒索颜佩韦这一艘商船的兴致了,悻悻而去。浙东四义走出了布匹堆,仇无尽叹了一口气:“幸好黄小兄弟误打误撞引开了东厂一众,不然师弟肯定要出手教训文之炳。” 马杰道:“这群东厂走狗真的凶悍之极,在江阴县几万百姓的哀求阻拦下逮捕了李应升大人。”仇无尽心头一震,问道:“李大人被东厂逮捕了?”杨念如道:“是的啊,方才小人上岸购置饭食时听说,高攀龙大人在阉党前来捉拿之前便投水自尽了,留下五字遗言‘可死不可辱’。”浙东四义叹了一口气道:“这位高御史可真的是大丈夫啊!” 两天后,众人在运河苏州府吴县(今苏州市)渡头登岸。进了吴县县城,众人看见县城内一片混乱,百姓、商人、学生、兵士、缇骑、衙役来来去去,扰攘成一团,究竟苏州吴县里发生何事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民变 上一回说到浙东四义等众人进了苏州吴县,看见满城团成一团麻。颜佩韦看见一个轿夫跪在一位骑着马的高大兵备前,众人认得那轿夫不是别个,正是周文元。忿无穷一见便想发作:“一定是这狗官欺压百姓!”颜佩韦道:“那兵备名叫张孝,陕西人,是个爱民的好官,在苏州吴县甚得民心!”然后颜佩韦叫道:“张兵备,县城中何故如此混乱?“张孝道:“奉苏州知府寇大人之命,进县城弹压民变!”颜佩韦和马杰都是吴县人氏,听说自己家乡爆发民变都慌了,忙问道:“发生何事,何人播乱?” 周文元道:“东厂番子来逮解周员外郎上京,说如果要宽限几天的话可以,给钱就宽限。周员外郎为人清廉,家中并无多余的财资,周员外郎自己也不屑行贿。但是吴县百姓不想员外郎受苦,有些穷苦人家卖了衣服凑钱给东厂,让他们高抬贵手。但是文之炳那伙人坐地起价,吴县的百姓,商人罢市、学生罢课、纺织工罢工,十数万人上街游行请愿,希望应天巡抚毛一鹭大人阻止东厂逮解周员外郎。毛巡抚被困在县衙,便下令知府寇慎大人让张兵备带兵进县城弹压。小人在此哀求张兵备放过我家员外郎老爷。“ 张孝看了看颜佩韦等人,先指挥兵士入城,然后跳下马,扶起周文元,然后对仇无尽等众人道:”城中民变百姓手无寸铁,我怕就怕阉党狗急跳墙大开杀戒......所以我才带兵进城,以免事情闹大。”仇无尽点头道:“张兵备说得有理,民变闹大,给了阉党口实,阉党便可以说是周员外郎鼓动百姓闹事,我们一道进城,相机而动吧。”仇无尽的四个师弟虽然都不喜欢张孝,但他三人一直都以仇无尽马首是瞻的,看见四哥如是说,也只好跟着张孝进了吴县县城。 越往县衙走,就越人山人海,幸好浙东四义和颜佩韦等五人是跟着张孝进来的,故此前面一直有官兵开道。十人一直来到县衙门前,只见巡按徐吉带着文之炳、张应龙、李国柱等东厂人马和百姓对峙。文之炳戟指喝骂请愿百姓:“我们东厂捉拿人,你等鼠辈敢翻天了?”颜佩韦一听,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上前质问道:“你们东厂抓人,是魏太监的命令吗?”文之炳认得颜佩韦便是先前被自己勒索之人,便手按在绣春刀上冷笑道:“是又如何,你不怕我割了你的舌头?” 此时忿无穷反骂道:“你就以为你有兵器?”颜佩韦一听,想起自己身后的兵备张孝及武功高强的浙东四义,顿时也便不怕文之炳了,便振臂疾呼道:“我还以为逮捕是天子下令,原来只是你们东厂的走狗胡作非为罢了!”说完揪着文之炳的衣领便拳打脚踢起来。文之炳武功虽弱,但是至少还是有的,不过因为先前凶恶惯了,没想到先前这个还被自己勒索之人竟敢动手打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打蒙了。 张应龙看见同僚被打,打呼“造反了”,把其他一众东厂番子便要拔刀砍颜佩韦。马杰、杨念如、沈扬、周文元等都先前被东厂番子欺压够了,早已满怀怒火,齐声呼喝道:“今天便和假传圣旨的东厂走狗拼个你死我活了!”围在吴县县衙的十数万苏州百姓听得此话,顿时群情激愤,奋袖出臂,一拥而上。一众东厂番子刀还没拔出鞘就被一众百姓上前揪摁住,一通暴打,即便是有武功也施展不开。 李国柱一见不是头,纵身一跃,跳上屋脊,抽刀就要往百姓堆中砸去。仇无尽看见李国柱如此歹毒,拿出弹弓,一弹子把李国柱打落在地。百姓也痛恨李国柱,看见他落地了,众人乱上,当场把李国柱踩死。文之炳、张应龙、徐吉看见,吓得面无血色。张应龙转身想走,忿无穷看见,在地上捡起一只木屐,随手向张应龙飞掷过去,正中张应龙的太阳穴。张应龙当场昏迷过去,百姓正向上前,一顿暴打,把张应龙打得吐血而死。 徐吉躲进民宅,文之炳慌不择路,跳进茅坑。仇无尽看见已经打死了两个缇骑,怕民变越演越烈急忙大呼“停手”,百姓哪里肯听?正在危急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全场百姓都震住了,回头一看,之间一个知府端着火铳向天开火。周文元哭叫道:“寇大人为我们作主啊!”率先跪下。原来此人便是苏州府知府寇慎。颜佩韦、杨念如、沈扬、马杰跟着跪下。苏州百姓见状,齐刷刷地跪下。 第2章 激昂大义 寇慎道:“各位父老,本官知道,各位都是担心周员外郎被解回京师后的安危,但是,各位如此殴打公差,甚至打死官员,岂不是平添了周员外郎的罪孽!?如果周员外郎原本是被诬陷的,那诸位为救员外郎而杀官,那员外郎岂不是没罪也变成有罪?”周文元求问道:“寇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呢?”寇慎道:“要找一个在朝中能和魏老公分庭抗礼之人啊......”仇无尽一拍大腿:“对啊,我们怎么忘了朱兄弟呢?” 此时徐吉看见苏州百姓都停下手了,顿时便又神气十足地走出来,指着仇无尽等人道:“好啊,你们打死官差,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要和九千岁做对头?”寇慎低声对仇无尽道:“甭慌,此人便是魏忠贤手下一条狗罢了,只要找一条比他更凶的狗便可制住他。”仇无尽想起了文之炳,便让人把文之炳从粪坑里捞了上来。文之炳委顿不堪地道:“应天巡抚也在粪坑里,把他也拉上来吧。” 仇无尽一听大喜,忙让人把毛一鹭也捞了上来。那毛一鹭秽臭难近,仇无尽捏着鼻子过去问道:“毛巡抚,苏州百姓唯恐周员外郎被冤枉,故此抗拒东厂逮解员外郎和缇骑们闹了一些小误会,巡抚大人不会怪罪吧?”毛一鹭看了看怒目而视的颜佩韦的五人和手持利刃的浙东四义,甚至张孝、寇慎也站在苏州百姓一方,己方的东厂番子方才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近况犹在目前,故此颤声道:“不怪罪,苏州百姓无罪。” 徐吉看见自己的上官应天巡抚毛一鹭都如是说,也便不好说什么了,但也不可以向苏州百姓示弱,便道:“好,苏州百姓可以无罪,但是周顺昌是必须带回京的!”忿无穷正要发作,被仇无尽摁住。仇无尽低声道:“你怕阉党没口实治周大人的罪?”忿无穷道:“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周大人,让忠良含冤而死?”仇无尽道:“上京,找朱兄弟!”忿无穷点点头道:“四哥说的是!” 此时寇慎对一众苏州百姓道:“既然巡抚大人恕诸位无罪,诸位可放心各自归家。朝廷必定会公正审理员外郎之案。”苏州百姓方才被寇慎的火铳一下,才冷静下来,此时回想起方才自己抗拒官府,不由得后怕,然后听得寇慎说自己无罪,便逐渐先后退去。忿无穷问仇无尽:“四哥,此时我们该如何是好?”仇无尽道:“员外郎要逮解上京了,我们也要上京找朱兄弟,越快越好,免得员外郎到了诏狱被折磨!” 三个师弟听得仇无尽如此说,都觉得事不宜迟,便立即启程。出了吴县县城,来到运河渡口,浙东四义看见一艘官船沉了,落水的东厂番子在运河里挣扎,黄宗羲指着那些狼狈的番子哈哈大笑。浙东四义上前向黄宗羲道谢道:”谢谢黄公子相助之恩!“黄宗羲急忙还礼道:”四位侠客,小弟何曾相助于四位?“仇无尽于是便将在运河无锡段文之炳刁难,黄宗羲误打误撞帮了一忙之事说出。 黄宗羲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弟岂敢领功?“忿无穷又问为何官船沉了,番子们全掉进水里。黄宗羲道:”这群魏阉走狗想坐船到余姚捉拿家父,被我凿沉了官船了。“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三个听后轰然叫好。仇无尽心想,忿师弟为人鲁莽,可能会在上京路上给自己惹麻烦,故此道:”既然先前我兄弟四人受了黄公子的相助,忿师弟,你到余姚去相助黄御史去抵御阉党吧。“忿无穷答应了一声,便跟着黄宗羲走了。 朱常鸿听完仇无尽的诉说,脸上不由得涌起一阵忧愁之色。仇无尽察言观色,问道:”朱兄弟何故烦恼?“朱常鸿便把李开疆的阴谋说了出来。仇无尽问道:”朱兄弟从何得知此消息?“朱常鸿低声道:”不是别个,正是令师老邪王邵仪老前辈。“仇无尽大喜过望,险些叫出声来。朱常鸿道:”此处人多口杂,稍后回寒舍再细说。“浙东三义点头,跟着朱常鸿等回了夏王馆。 路上,朱常鸿思绪万千:”究竟是先搜捕李开疆呢、还是先保护火药库和水源、抑或先入宫面圣禀明周顺昌、黄尊素等人的冤情呢?“正在朱常鸿烦恼之际,听得郑翠翎叫道:”梁都统,你来得正好啊!“朱常鸿抬头一看,果然是亲军都卫府都统梁轩迎面走来。朱常鸿大喜,挥手招呼梁轩。梁轩上前行礼道:”几位,好久没见了。卑职刚好有圣旨到辽东交付与几位。”朱常鸿忙问:“圣旨何在?”梁轩捧出圣旨,正要宣读。郑翠翎一手拦着道:“此时在大街上不宜张扬。” 第3章 再遇梁轩 梁轩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知道郡主娘娘一向足智多谋,她此举肯定是有道理的。朱常鸿接过圣旨,打看一看,大概意思是鉴于众侠在辽东劳苦功高,朱常鸿被特许自由往返封地和全国各处,邓清也被赐封“玉宁郡主”,其他各侠都依着功次各有奖赏。朱常鸿读罢圣旨一阵感动。须知道,有明一代藩王就藩后如果没有皇帝圣旨是不可以离开封地,更不可以私自到京城来,否则以谋反论处。此时天启皇帝赐予自己此种特权,是一种无比的信任和无上的赞誉。 梁轩看了看众侠,只朱、郑、阮、范四人是自己认识的,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复儿了呢?“朱常鸿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位当初护送自己上燕山学艺的恩人,自己如何忍心告诉他梁复在金国皇宫被饿狼咬得支离破碎一事?但是自己一向不善说谎,正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之际,郑翠翎道:”梁都统休要多礼,烦请梁都统通知西城兵马司,让其调兵马保护王恭厂的兵部火药库!“ 梁轩看见郡主娘娘如此急火火的神情,知道先前郡主说不要在大街上宣读圣旨的原因了,也不敢怠慢,马上便应声去了。朱常鸿心念一动,叫住梁轩道:“梁都统,小王想问问,先前在诏狱关押的陕西副使顾大章此时尚安好否?”梁轩一怔,也不敢隐瞒道:“他早已在去年秋后处决了,留下遗言‘可死,不可辱’。”朱常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郑翠翎,向梁轩道谢作别。 郑翠翎道:“小妹知道师兄不忍心伤害恩人,但是京城百姓危在旦夕,师兄也不能过于伤感。”朱常鸿点头说是,转身对众侠道:”诸位,天色也逐渐暗了,请皇姐夫和皇嫂各自归家吧。浙东三义三位大哥和段贤弟便请先在寒舍住下吧。“众侠答应了一声,各自归家。回到夏王馆后,朱雄欢喜出来迎接。朱常鸿向朱雄引见过浙东三义和段贤,朱雄行过礼后问:”怎么不见了邓家妹子?“朱常鸿便把自己离家的半年经历说了出来。 朱雄听说邓清找回自己的双亲,刚想说一句“恭喜”,但想起郑翠翎的家人惨死,话说到嘴边便吞了回去,只说了一句:“诸位的遭遇果真传奇,并非常人所能企及。”郑翠翎知道朱雄的意思,感激地点了点头。朱常鸿想起了去年赠与朱雄剑谱之事,于是便问道:“去年重阳节把山河派简谱授予朱总管,不知道朱总管修炼进度如何呢?”朱雄面红道:“惭愧,殿下,可能卑职愚钝,练得不顺手。” 郑翠翎道:“师父师母是自己悟出来的武功,故此一直没有剑谱秘籍,故此这本剑谱是师兄闲暇时就写的,从答应朱总管之时便开始写,一直不离身,都写了一年半了,朱总管不可浪费了师兄的一片苦心啊。”朱雄感动得跪下。朱常鸿急忙扶起道:“朱总管休要如此,你我之间一直都是亲人相待的。朱总管非童子功,根基不够深厚,趁小王在王馆,慢慢切磋吧。”朱雄道:“殿下说的是,卑职便不多礼了,这边去准备晚饭和四位大侠的住处。” 众侠吃过晚饭后,朱常鸿单独把仇无尽叫到自己房中,把自己如何和郑翠翎因为被群狼围攻然后被邵仪救起,得知邵仪是在浑河之战中因为保护戚金老将军被女真金兵生擒,邵仪自己又是如何取得努尔哈赤信任之事详详细细说出。末了朱常鸿又告知仇无尽,自己师兄妹在武华佗处求医时,大邪王倪天行就已经知道邵仪在金营中做细作之事。仇无尽道:“朱兄弟放心我也不会把此事知会其他师兄弟!”说完便各自就寝了。 翌日是端午正日,辰牌时分,洪一贯便上门来报:“禀告殿下,王恭厂兵部火药库方圆外都有西城兵马司的军兵把守,闲人应该无法能接近火药库。梁都统因为要保卫皇上,故此让卑职前来相告。”朱常鸿听得大喜,忙让朱雄供上粽子,让洪一贯吃。此时郑翠翎和仇无尽都出来了。朱常鸿引见洪一贯和仇无尽相识后,洪一贯后坐下,漫不经心地道:“那李开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无法在火药库这边得手,便急着要走了。” 第4章 效仿 洪一贯言者无心,朱常鸿听者有意,便随口问道:”洪捕头何出此言?“洪一贯道:“昨晚陆总兵的军兵守定火药库后,卑职偶遇张之极小公爷。小公爷告知,有一疤面雀斑之人到他布坊买了大批帆布。怕不是赶着造船出海?“郑翠翎一听,面色陡都变。此时仇无尽也看了看朱常鸿,马上站起来。朱常鸿看见郑仇二人的神情举动,也明白过来了。三人急急往王恭厂兵部火药库疾奔过去。洪一贯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三人的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跟着跑了出去。 洪一贯问三人为何神色慌张,仇无尽道:“去年我们攻打倭寇盘踞的福建莆田湄洲岛,用的办法就是坐在热力球上,飘到岛上炸毁倭炮的。此时洪捕头说有个疤面雀斑之人买了可以用以制作热力球的帆布,我们担心李开疆会打算用同样之法引爆兵部火药库!”洪一贯听得也慌了,加紧脚步往兵部火药库所在地王恭厂胡同赶去。猜到了胡同口,果然见得一个硕大无朋的热力球缓缓飘过,球下篮子之上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戴着假发穿着汉装的李开疆。 此时只见李开疆弯起弓搭上火箭,瞄准兵部火药库便要射去。仇无尽手疾眼快,取出弹弓一弹子射出。只听得“噌”的一声,箭弹相撞,都掉了下来。李开疆仍不放弃,取出两支火箭射出,此次便被朱常鸿、郑翠翎两把飞镖打落。郑翠翎道:“若不把热力球刺穿,李贼便仍可在上面为所欲为!”但是朱郑二人的飞镖打到半空已经失去了力度,刺不穿帆布;仇无尽的弹子是球状,更射不穿。郑翠翎急道:“如果此时罗副总管在就好,可以用火铳射穿热力球!” 话音刚落,只听得“嘭”的一声火铳响,李开疆所乘坐的热力球穿了,吊篮急速坠下。李开疆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条麻绳,望京城城头插着的旗杆抛了过去,麻绳卷住了旗杆。李开疆借势一荡,人便往城墙上荡去。快要荡到城墙上的时候,李开疆伸出双腿往城墙上一撑,避免整个身体撞向城墙。李开疆一对脚板踩着城墙之时毫发无损,于是李开疆便两脚一蹬,同时把手中的麻绳放松了一些,人又往地面下降了一些许。 如是这几次,李开疆安全着地。众侠听得背后有人叹了一声:“可惜啊,让他逃了。”朱常鸿回头一看,居然是巧舌小公子杨帆。只见他擎着还冒着烟的火铳自言自语道。朱常鸿、郑翠翎看见杨帆后大喜,问为何杨帆会在此处。杨帆道:“先前小弟之时打算带着鸟铳出城打个虫鸟耍耍,看见两位哥哥姐姐要射那个布球,肯定是那人是个坏人,于是小弟便帮忙了。”郑翠翎道:“先去抓李开疆,休教这厮跑了!” 众侠追到李开疆降落的城墙角,哪还寻得见李开疆踪影?当时是端午节正日,守城卫兵和防守火药库的军士很多都休假过节去了,兵力不足故此,李开疆又奸猾诡秘,更兼一身好武功,故此城上城下的兵士都没看见。洪一贯顿足道:“居然让那厮跑了!”朱常鸿道:“全城通缉李开疆,还怕找不着他?”郑翠翎忧心道:“李开疆短时间做出了热力球,恐怕他也有同伙啊。”杨帆道:“夏王哥哥、郡主姐姐,替我引见一下这两位前辈嘛。” 此时朱郑二人才记起把杨帆向洪一贯、仇无尽引见。仇、洪二人听说此小子年纪轻轻便胆量过人,虽然不会武,但是却心怀侠义心肠,都十分喜欢。仇无尽道:“小兄弟虽然不会武,但是有侠义心肠,可算是无武之侠!”杨帆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师父溪泉道长这半年来住在我家,教了我很多武艺呢!”四侠大喜道:“哦,溪泉道长在京城?”仇无尽更是道:“溪泉道长是天下八绝之一,我想拜会一下啊。” 杨帆道:“那不行噢,他昨天就去了潭柘寺。”郑翠翎一听边笑了,问道:“是去找慧眉师太么?”杨帆吃了一惊:“郡主姐姐如何得知?”朱常鸿道:“去年重阳节之时,我们还想邀小兄弟你一道道潭柘山登高的,我们就是在那遇见了慧眉师太。”杨帆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会儿我刚好陪家父出外打猎了。不过那天过后众位哥哥姐姐都离开了京城了。” 洪一贯道:“对啊,他们都到了辽东前线抗敌了。”于是洪一贯把众侠在辽东的经历扼要地说了一遍。杨帆道:“如此荡气回肠的壮举,我也要跟着去辽东!”朱常鸿道:“杨帆小弟你还小,等你过了十八岁再带你去吧!”杨帆正色道:“霍去病十七岁便被封冠军侯了!”郑翠翎笑道:“但是你现在还没够十七岁啊。”杨帆不语,心想:“你不带我去我就不能去了么?”闲话休提,各自归家。 第5章 疑兵 翌日清晨,阮鹤亭前来问道:“听说昨天李开疆想乘坐热力球然后用火箭引爆兵部火药库?”郑翠翎道:“是的,被杨帆小兄弟用火铳打下来了。”阮鹤亭喜道:“如此说来,李开疆被击毙了?”朱常鸿道:“并没有啊,杨小兄弟只是打穿了热力球罢了。皇姐夫,要不我们一道出去搜捕李开疆?此人一日不除一日都还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阮鹤亭也正有此意,于是便和朱郑段、浙东三义等六人出了夏王馆。 出门刚走了没几步,迎面看见范苑萍迎面而来。范苑萍看见朱阮郑等六侠,问及去向,朱常鸿如实回答了。范苑萍道:“方才我看见四五个人看着龙舟往石景山大悲寺的方向去了,其中一个是疤面雀斑之人。我觉得端午正日都过了还去扒龙舟,很有可疑,不知道会不会是先前如翠翎所料的往永定河投毒。”朱常鸿道:“那疤面雀斑之人是李开疆!大悲寺离京城较远,在彼处投毒也不会有人阻止!” 阮鹤亭道:“大悲寺旁就是永定河,永定河一直流过来京城,是京城百姓的主要水源,我就怕李开疆在彼处投毒,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往石景山大悲寺去吧!”郑翠翎道:“且慢!李开疆能用一天时间便造出了热力球,由此看来,他还有一大批同伙!”扭头又问范苑萍:“苑萍姐姐,方才你说看见那疤面雀斑之人往前往大悲寺时,与他同行的有多少人?”范苑萍想了想,道:“我记得就四五个吧!”郑翠翎点头道:“那就对了,李开疆的同伙肯定不止这三四个人,说不定是调虎离山之计!“ 阮鹤亭道:”但如果李开疆玩虚虚假假呢?如果他真的去永定河上游的大悲寺投毒呢?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大悲寺看看吧。“郑翠翎考虑了一下道:”确实有可能,而且神剑驸马有宝鉴回光术,就不怕李开疆了。“朱常鸿道:”皇姐夫小心在意啊。“阮鹤亭点了点头便去了。阮鹤亭刚出去了。朱常鸿急问:“皇嫂的万灵解毒丹有带在身上吗?”范苑萍道:“有,我想我们最好出去看看京城百姓有没中毒!”众侠然之,此时是早上辰时。 众侠再走了一会儿,听得惊天动地的大炮响声。朱常鸿大惊,急问道:”何处开炮?“洪一贯跑过来道:”广宁门城头的守军开炮轰击城西以外的大悲寺,说彼处有建虏奸细。“朱常鸿顿足道:”我姐夫也前往了大悲寺,此时不知道生死如何,谁命令开炮的?即便没伤及皇姐夫也可能杀伤无辜百姓啊!“洪一贯道:”卑职也不知道啊。“郑翠翎道:”事不宜迟,我们火速前往广宁门!“众侠然之,急急赶往广宁门。 到了王恭厂承恩寺前,众侠遇到了杨帆。杨帆看见了朱常鸿,惊诧地道:“殿下哥哥,怎么你那么快就又下来了?”朱常鸿奇道:“我从哪里下来了?我一直都在地面啊。”杨帆道:“方才我听京畿卫指挥使敖炳大人说,殿下你得知建虏奸细到了大悲寺,想在永定河投毒,故此命令城上守军炮轰了大悲寺啊。”朱常鸿顿足道:“荒唐!世上为何会有两个朱常鸿!?此时有没敌兵临城,城头上为何会有炮弹?” 杨帆道:“听说兵部武库司清吏司郎中林凌云大人命令打开武库,把炮弹运上城头的。”郑翠翎突然“啊”的惨叫了一声,众侠急问何事。郑翠翎道:“肯定是李开疆让金智钊易容成师兄的模样,然后开炮想栽赃师兄。那林凌云又是师兄对头,所以一道陷害师兄了。”众侠一听恍然大悟。郑翠翎道:“但最怕他还开炮打火药库!”众侠一听有理,都急了。杨帆道:“各位何不先从西便门登上城楼,如此可以更快到广宁门揭穿李开疆的阴谋?” 众侠一听不错,朱常鸿道:“我们上的城楼未免会与李开疆一场大战,皇姐夫去了大悲寺生死未卜,我方恐怕没有一人能降住那李开疆,此一战凶多吉少。就麻烦皇嫂和杨小兄弟去请来救兵吧!”范苑萍、杨帆点头应允离开,众侠也都往西便门跑去。一路上,西城兵马司军兵和六扇门捕快不住加入,想必一定是范苑萍和杨帆招过来的人马了。 差不多要到西便门城楼了,迎面撞见奋威镖局的几位镖师:何延龄、梁力、邓元英、胡万辉、李大坚。梁力看见朱常鸿,惊叫一声道:“奇怪也,怎么有一位殿下兄弟?”朱常鸿忙问:“诸位镖师在何处见过小弟?”何延龄道:“我们几个护镖回来,方才就在城头看见殿下。那时候殿下还和李开疆、郝孝义两个恶贼和一个朝鲜人在一块。那时候我们还纳闷,殿下何时和那两个恶人化敌为友的?” 第6章 爆炸 朱常鸿急道:“那不是我,那是那个朝鲜人的易容术,找一个人假装是我罢了!”郑翠翎道:“既然郝孝义在,难道假装师兄的那个人是郝孝义的哥哥,恒山派掌门郝忠仁不成?”胡万辉大叫道:“兄弟们,哥几个和殿下一同上前,捉拿那郝氏兄弟和李开疆!”话音刚落,只听得西便门城楼上炮响,顿时王恭厂兵部火药库闪出一道刺眼光芒,众人闭眼不迭。再睁开眼时,看见一个形似蘑菇、灵芝的巨大火球升起。伴着此情景,只听得山崩地裂的一声响,众人耳中一阵剧痛,急忙掩耳。 刹那间,满天飘散着尘埃、泥土、炭碎、木屑,盖住天日。原本是万里晴空之天,顷刻间天昏地暗,如同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然后,火药、血腥、沆瀣臭气等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开耳听时,满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嘶力竭的呼救声、痛心疾首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犹如阿鼻地狱。尘土炭屑稍散,只见木材、石块、人头、人臂、人腿、耳朵、鼻子、额头、禽尸像雨点般从天空中降下。此情此景,看得朱常鸿坐地、郑翠翎委顿、段贤泪目、洪一贯咬牙、浙东三义切齿。 城楼上郝孝义看呆了,林凌云面如白纸,假朱常鸿却放声狂笑,金智钊拍手叫好,李开疆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众侠一听笑声,认出假朱常鸿果然便是恒山派掌门,郝孝义胞兄郝忠仁,怒火中烧,纷纷抽出兵刃围着两郝李金林五人。郝忠仁看见王恭厂之事已得手,众侠也已经听出自己的真正身份,索性一抹脸,把外衣一脱,露出本来的褐色道袍。守城兵士并六扇门公差、西城兵马司人马也正想上前捉拿五人。 此时一锦衣卫总旗飞奔过来传令道:“传锦衣卫指挥使田都督令,有恒山派并那山西奸商匪徒趁王恭厂爆炸之乱奸淫掳掠,命守城兵士、六扇门并西城兵马司协助锦衣卫缉拿匪徒。”朱常鸿一听,恨恨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郝氏兄弟和李开疆、林凌云的一个阴谋!”转身对那一众兵丁道:“诸位马上跟锦衣卫去擒贼,京城百姓就拜托诸位了!”众兵散去。 奋威镖局一众镖师齐声道:“我等同去助官兵擒贼!”然后跟着官兵走了。郑翠翎寻思道:“现在只剩下我们八人别说还有郝忠仁和金智钊,就是对李开疆也不一定能将其拿下......”段贤大声道:“诸位,即使拼了也要把五贼拿下,为死去的京师百姓报仇!”众侠一听,也觉得说得对,放眼望去王恭厂附近死难百姓恐怕绝不下万人,于是纷纷拔出兵刃就要和李郝金三人动手。 就在此时,两条人影跳上城楼来,众侠定眼一看,齐声欢呼。你道是上来二人是谁?正是武当派掌门溪泉道人和峨眉派掌门慧眉师太!朱常鸿一边还捏着剑诀,一边大喜道:“两位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请前辈恕不恭之罪!”慧眉师太一摆手道:“不必多言,我俩刚从潭拓寺回到京师,就看见王恭厂惨事经过,已知悉原委,现在来助你等擒贼!”郑翠翎道:“烦请道长和师太捉拿李开疆,那贼硬的很,两位前辈要多加小心!” 慧眉师太一听,心中不喜。想当初在织金大破安邦彦之时,李开疆只是一个小喽啰,一年多时间他的武功能进展得咋样,居然要自己和溪泉合力擒拿?但又不可不对郑翠翎的警告做出提防,于是想试探下李开疆的武功,当下便弹出一颗念珠,直打李开疆前胸的“气海穴”。李开疆一拍城垛,一块碎石激射而出,正好撞开了慧眉师太弹出的念珠。溪泉慧眉二人无不大吃一惊,没曾想到两年前的小喽啰今日竟有此功力,再也不敢轻视李开疆。 慧眉师太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一软一硬,两件兵刃齐攻李开疆。左手这柄拂尘,从上至下扫落李开疆脑门,右手剑后发,等敌方向左闪避时刺对方左肩。溪泉道人自觉地两老以两派掌门夹攻李开疆一个晚辈,未免会被江湖朋友笑话,所以只是仗剑站在一旁观战,如果慧眉师太遇险自己再出手。郑翠翎一看,叫苦不迭:“两位老前辈实在太托大了,没有联手攻击李开疆,肯定会吃大亏!”但是也不好出口斥责。 第7章 慧眉吃亏 此时朱常鸿挺剑刺向郝忠仁:“让你尝尝真朱常鸿的剑招!”洪一贯恐夏王殿下有失,舞起紫金八卦刀。那边厢浙东三义也缠着金智钊厮杀。金智钊一看形势不对,马上背靠城垛,舞起护手钩护身。林凌云其实也就想讨好李开疆、郝孝义,可以作为自己投身金国的进见之礼,却没想到自己作下了如此大的罪孽,又见得众侠围攻己方伙伴,害怕起来就转身发脚狂奔。郑翠翎几个起落追到,飞身一脚,把林凌云踢个饿狗抢屎。 林凌云爬起身又想再跑,被郑翠翎点了穴道。段贤估计如果溪泉慧眉齐动手,即使拿李开疆不下也不至于吃亏,朱洪二人战郝忠仁,浙东四义都金智钊都应该己方赢面大,于是就挥剑直取郝孝义。郝孝义看见己方李开疆、金智钊、郝忠仁都被对方好手缠着,林凌云被郑翠翎生擒,只好硬着头皮迎战段贤。 那边李开疆躲避慧眉师太拂尘,果然向左闪避,正中慧眉下怀。眼看慧眉师太右正要刺中李开疆左肩,只见李开疆身形一晃,倏然间就似弄魔术一般,那么人的一个人,竟突然在慧眉师太的眼前消失!慧眉师太扑了个空,忽听得绳声呼响,李开疆还留着先前他从热力球下来带着的麻绳,此时麻绳已从慧眉师太侧面袭来。 慧眉师太大吃一惊,幸她惯经阵仗,虽惊不乱,右手剑剑尖立即往地下一点,惜着这一点之力,飞窜出去,她在旋身之际,还显了一手峨眉拂尘的独门功夫,听风辨器,左手拂尘反卷过来,卷住李开疆的麻绳,人在半空,脚还向一蹬,疾踢李开疆的手腕。李开疆哈哈一笑,慧眉师太这一抓一踢,全部落空。但慧眉也避过了李开疆的一绳,纵出了三丈开外。 慧眉师太脚落实地,回过身来,只见李开疆已是站在她的面前,笑道:“慧眉师太不愧为峨眉掌门,中原武林六绝之一,区区不才,就用着跟麻绳和师太过招吧!”李开疆之所以还带着这条麻绳,可能是打算在引爆王恭厂兵部火药库之后用以逃生的,但此时李开疆居然用它当作兵器与慧眉过招,将慧眉师太置于何地?慧眉师太天性高傲,可今番一战被李开疆如此轻视,慧眉却居然还不敢计较,可见李开疆的武功给师太是一种多大的震慑力。 她照面一招。便已险险吃了大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贼不知是从哪里学回来的惊世武功,他竟能在避招之际,一个晃身,便立即抽绳还击,身手之快,真是世间罕见。今日只要能保住不败,已是万幸了。”心念未已,只听得李开疆又已笑道,“怎么,堂堂峨眉掌门怕了区区在下?你现在磕头求饶,晚辈也就饶师太一命!” 慧眉师太“哼”了一声道:“你武功确是不错,但老尼也何至于怕了你了?好,这次要请你先赐招了。”她傲气仍在,口气却已谦逊许多,不敢再轻视对方是个小喽啰了。李开疆随手将麻绳打了一个圈圈,淡淡说道:“好,那就请师太留心接招了!”一绳打出,绳梢伸缩,俨若灵蛇,慧眉师太舞起拂尘长剑,一柄护身,一柄攻敌。 李开疆笑道:“你真是不自量力。居然尚敢向我还手!”他深知慧眉师太心高气傲,就故意说一些言语激怒慧眉。一边说,李开疆一边盘旋飞舞麻绳,夭矫如龙,霎忽之间,只见漫灭绳影,罩了下来,那条麻绳竟似化作了十数百条,在慧眉师太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呼呼抽击。不过片刻,慧眉师太己是被他打得手忙脚乱,果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迫不得已,只得把长剑拂尘都撤了回来护身。 李开疆笑道:“好,这就对了。这样你还可以多接几招。”他口中说话,手里的麻绳丝毫未缓,一团绳影,越迫越紧。再过片刻,慧眉师太连招架也觉艰难,不觉大汗淋漓,连连后退。但那团绳影已是把她身形罩住,任她连连后退,也总是摆脱不开,旁人看去,就似慧眉已被麻绳圈住。溪泉道人看得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要待上去,以他与慧眉师太的身份,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即使自己不怕给人笑话,那也是损了慧眉师太的颜面;但若不上去,慧眉师太已是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正自踌躇未决,忽听得李开疆说道:“峨眉的拂尘剑法,我都已经见识了,不过如此,让你也看看我的吧!”蓦地喝声“着!”唰的一绳飞出,慧眉师太跌出了一丈开外,长剑拂尘都被李开疆的麻绳卷去了。溪泉道人大惊,连忙跃出,护在慧眉师太身前。李开疆哈哈一笑,麻绳一抖,将那长剑拂尘抛出,一左一右,恰恰插在慧眉师太的身旁,说道:“我若是要取她性命,早已取了。怎么样?你看我这无名小卒,可配向你请教武当剑法了么?” 第8章 溪泉力敌李开疆 溪泉道人退回去扶起慧眉师太,只见她两眼圆睁,额上青筋暴露,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溪泉道人见此形状,知道慧眉师太已是被点了穴道,心里骇然:“这贼子竟能用绳梢点穴,麻绳是软物,这要比指尖点血暗器打穴更难得多了。”溪泉尽其所能,试替慧眉师太解穴,丝毫也不见效。李开疆冷笑道:“道长你也别白费气力了,留着点儿,让晚辈见识见识武当剑法,说不定你的下场也会和尊夫人一样呢。” 溪泉道人抱拳道:“溪泉不自量力,正想领教阁下的高招!”溪泉深知,自己的武艺只比慧眉师太高出小许。看刚才二人的打斗,眼前的这个李开疆可以与自己的先师,嘉靖年间武功天下第一的张松溪匹敌,今日一战,自己能否生还都是个未知之数,故此向李开疆表示谦恭之礼。虽李开疆鉴貌辨音,知道溪泉临敌经验比慧眉师太多,交手也会比生性高傲的慧眉师太谨慎老到。 李开疆收回麻绳,也把佩剑拔了出来,说道:“武当乃是与少林齐名的中原武林翘楚,今日得会武当派掌门,幸甚幸甚!请道长赐招吧。”李开疆亮剑迎敌,说话也谦和许多,这固然是由于溪泉道人对他先有礼貌的缘故,但也可看出,他对溪泉道人实是不敢轻敌。溪泉道人举剑平胸,说道:“不敢,有僭了!”李开疆道:“好。那晚辈却之不恭了!”左手捏着剑诀一指,右臂向前一递,青光一闪,一招峨眉派普贤剑法中“礼敬诸佛”,迎面对着溪泉刺来。 溪泉道人老成稳重,见对方和慧眉打斗时不依常规,用麻绳迎敌,故此分外小心。但看到李开疆居然用峨眉派中的普贤剑法攻过来,心中大惑:“这小辈怎么会普贤剑法?即便是偷师也不会学的如此精确,若不是有峨眉叛徒传授,莫非......”待李开疆剑尖堪堪刺到,蓦地一招武当派真武剑法的“龟蛇捧足”,疾圈出去,这是武当剑法中一招带守带攻的绝招,溪泉道人又拿捏时候,恰到好处,这一圈一带,即使对方本领多强,兵刃也要被夺出手。 哪知李开疆的剑术完全不依常轨,变化奇幻无比,明明是一招“龟蛇捧足”,从正面刺来的,就在溪泉道人还招这了刹那,不知怎的,他的剑锋一颤,已蓦地滑过一边,青光疾闪,居然也是一招武当派真武剑法中的“袍带按锋”,似左似右,左刺肩胛,右“挂”腰胁。李开疆变招后发,刹那间已变成了先手攻敌,拿捏时倏之快、之准、之狠,更在溪泉道人之上!溪泉道人大吃一惊,此时更没怀疑了:“此人肯定是已得到本门最高武功秘笈《制劲诀》了!” 吃惊归吃惊,溪泉也是武林名宿,心神不乱,当下马上使出武当派不传绝技的“北斗七星步法”,连人带剑转了半个圆圈,这才险险避过了李开疆这一招两式。但说时迟,那时快,李开疆又已如形随影跟了上来,长剑疾刺如风发!溪泉道人听得背后金刃破风之声,反手便是一剑,用的是一招“真尊化身”,截斩敌人手腕,本来精妙非常,哪知还是给对方抢先了一着,只听得“当”的一声,溪泉道人一剑刺空,李开疆已是平剑拍了下来,压着他的剑脊,沉重如山。 溪泉道人毕竟是一代武学大宗师,虽惊不乱,沉住了气,运足功力,连人带剑,疾的再转了半圈,这才摆脱了对方的长剑。他用了天罡七星步法,配合上乘内功和武当派太极剑法才勉强解开了对方的一招,当真可说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而虎口还是感到阵阵酸麻,不禁心头大骇。李开疆笑道:“果然不愧是武当派掌门,居然没有撇剑!”笑声未了,已是接连攻了七招,溪泉道人用尽平生所学,奋力招架,仍是给他迫得连连后退。 第9章 开疆逃遁 郑翠翎见制住了林凌云,便想上前解开慧眉师太的穴道,但就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又见溪泉道人败象毕呈,心中大为烦乱,不知如何是好。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溪泉道人要人佣助,失了抵抗力的慧眉师太也要人保护,郑翠翎暗自思量:“这黑贼本领太强,我上去助溪泉道长,也未必是他对手。慧眉师太已被点了穴道。此时无论郝氏兄弟和金智钊都分身不暇,我要保护她只怕也应该绰绰有余!”那边朱洪联手对郝忠仁、浙东三义对金智钊都已占据上风。 段贤更是恼怒郝孝义私通林凌云运送炮弹上城楼,让郝忠仁炸死炸伤京师那么多无辜平民,一招狠胜一招,一招快过一招。郝孝义那三脚猫功夫哪里抵挡得住,险象横生。段贤却貌似不想让郝孝义死个痛快,故意不攻击郝孝义的要害:一招“艄公摆渡”,让过郝孝义一剑,一掌推开郝孝义剑柄,一剑本可以直刺郝孝义咽喉取其性命,但见快要刺到,剑锋一转,把郝孝义的左耳削去。郝孝义杀猪似的大叫。郝忠仁听得胞弟惨叫,稍一走神,右腿被洪一贯八卦刀划伤,幸好刀伤不深。段贤手一翻,长剑又在郝孝义右脸划出一道血痕。郝忠仁知道弟弟情况危急,正想后退保护,左手袖子又被朱常鸿削去。 那边厢只听得李开疆纵声长笑道:“这一回你该撒剑了吧?”青光疾闪,长剑朝着溪泉道人的虎口刺来。溪泉道人举剑相迎,李开疆剑法奇幻无比,忽然剑锋反弹,向上一绞,说到“撒剑”二字,只听得“当”的一声,溪泉道人的长剑果然应声脱手,飞上了半空!李开疆,身形疾起,倏然间已到了朱常鸿身前。朱常鸿大惊,连忙拔剑迎敌。李开疆在离他一丈之外,已取出了麻绳,唰唰两绳,第一绳扫过,把朱常鸿头上的翼善冠和网巾扫落,朱常鸿登时披头散发。 第二绳闪电般的便朝着他的面门抽击!绳声呼响,劲风扑面,朱常鸿一剑刺了个空,急切间撤不回来护身,要躲闪亦来不及,眼看这一绳打下,怕不要把他的面目打得血肉模糊?就在这生死刹那间,朱常鸿忽觉鼻尖上冷风掠过,麻痒痒的有点儿难受,忽听得李开疆恨恨骂道:“蠢货,你从这城门楼跳下去,找死吗!?”话音刚落,麻绳收回去,拦腰卷住刚从城楼跳下的郝孝义。 原来郝孝义看见己方四人都救不了自己,自己又一剑一剑被段贤挑了眼、割了耳,削了肉,实在忍受不了,便要从城楼跳下逃生,幸好比李开疆收回麻绳卷住,也因此救了朱常鸿性命。朱常鸿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举油一抹鼻端,只见衣袖上一点殷红,一片污泥。原来李开疆的绳梢轻轻在他鼻尖碰了一下,抖落了绳梢上的一片泥土,黏在他的鼻于上,同时刮破了他鼻尖阶一点表皮。绳法之奇妙,当真是匪夷所思!朱常鸿吓得目瞪口呆,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溪泉道人刚刚拾起被打落的长剑,见状大惊,拼着豁出性命,便冲过去,李开疆笑道:“王恭厂的火药库我已经炸了,你是我手下败将,我也不想再难为你了,你却不识好歹,还想与我较量么?”长绳一抖,将郝孝义便往溪泉掼过来。溪泉大骇,自己在江湖上打滚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如此用麻绳卷着人击敌的,本能地往后一退。麻绳去势已尽,李开疆把麻绳一抖,把郝孝义收回来,但郝孝义手中的长剑却向溪泉直飞过去。 溪泉用自己的剑拨开飞来的长剑。李开疆见阻了一下溪泉的攻势,便哈哈笑道,“诸位,失陪了!”当下转身把麻绳绑在城垛上,自己抱着郝孝义,用麻绳缠着手臂,一直滑下城去。金智钊见李开疆和郝孝义逃了,护手钩一舞,逼开浙东三义,学着李开疆一样用麻绳缠手滑下城去。仇无尽马上追上前,一刀砍断麻绳,金智钊便从半空掉下来。那时李开疆已经落地,见金智钊从半空中坠下,李开疆纵身一跃,双掌拍向金智钊背脊。 金智钊跌势稍为减弱。李开疆借力再次落地时,双手接着金智钊,转了十几个圈,用太极拳转移了金智钊跌落下来的冲力。金智钊这才安全落地。郝忠仁见自己弟弟和李金二人逃了,林凌云也落入敌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看见刚才李开疆以太极手法让金智钊平安落地,自己也应该可以,大叫一声:“也请李兄接住我!”当年李开疆拜郝忠仁为师,但此时郝忠仁为了逃命也顾不及血多了,竟然称呼自己徒弟为“李兄”,说完便往城楼下跳。 哪知道突然起来一直箭飞过来,射中郝忠仁左大腿,然后接连三箭,把郝忠仁四肢钉在西便门城墙上。郑翠翎皱眉道:“难道是丹姐来了,不对,她不是应该随着毛文龙攻打鞍山驿的吗?怎么回来了?”李开疆一来刚逃离京城,此时尚在大明境内,还没完全脱险;二来己方郝孝义身受重伤,也不敢久留,背起郝孝义便和金智钊狂奔,一眨眼功夫已无影无踪了。段贤大喊要去追杀,朱常鸿道:“段贤弟休追了,到京城中看看恒山派和晋商歹人有没就擒吧。” 第10章 梁轩殉国 众侠都觉得有理,正要下城楼之际,看见东自阜成门,北到刑部街,方圆三、四里的范围内,王恭厂火药库附近地面裂陷,靠近火药库的房屋下沉,稍远的房屋也被爆炸气浪夷为平地。一眼望去,尽是残垣败瓦,被毁房屋岂止万间。两万多人都被炸成粉碎。在长安街一带,不断从空中堕落等人的四肢残骸;而在德胜门外,飞落的更多数不胜数,伴随着木头、石块、家禽等如同雨点般坠落,现场惨不忍睹。 众侠走过了京师西南的这一片断垣败瓦,但见沿途的死尸都是赤身裸体,想必已经被恒山派弟子和晋商歹徒洗劫一空了。来到了刑部旁的奋威镖局,镖局已经在爆炸中被毁了,众侠见得官兵捕快并镖局的五位镖师已经制服了一群歹人,为首的几人分别是福王宫邸的李见君、通天票号的陈攀、恒山派弟子徐高飞、范钟、赵鼎。朱常鸿问及其故,李大坚答道:“我们跟随着官兵捕快到此,看见这一群人正在洗劫百姓,便上前和他们接战。李见君却是私仇插手和我们打的。” 洪一贯问朱常鸿:“殿下,如何处置这伙歹徒?”朱常鸿道:“按国法论处!”正说间,天启皇帝贴身太监刘若愚跑了过来。朱常鸿一见,情知不好,不知道天启皇帝在大爆炸中有否被伤及。果然,刘若愚走近后,拜见了朱常鸿。朱常鸿急问道:“刘老公,陛下是否安康?”刘若愚道:“殿下你到宫中一看便知,惨烈啊,连皇太子都夭崩了!”朱常鸿慌了,往紫禁城疾奔而去。 进了午门路过建极殿时,朱常鸿看见建极殿前摊着一堆堆肉泥。刘若愚道:“爆炸之前,有两千余个工匠在整修宫殿。爆炸过后,他们都掉下来摔成这样了。”朱常鸿叹气道:“真的惨不忍睹啊。”此时王体乾过来了。王体乾道:“巳时刚过时,皇上在乾清宫用早饭。外面突然爆炸,大殿震动起来,皇上扔下碗就外奔。亲军都卫府都统梁轩经跟皇上跑了出去。皇上有百灵保佑,他到了交泰殿中,在桌子底下藏了起来。但是梁都统却没有这运气了,在交泰殿外被一条倒下来的柱子击中头颅身亡。” 朱常鸿听得,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正不知道如何跟梁都统说梁复的事,这下他父子二人应该会在九泉之下相会了吧。”朱常鸿突然想起之前刘若愚说皇太子朱慈炅夭逝,于是便问刘若愚道:“陛下无恙了,但为何太子会遭遇不测呢?”刘若愚道:“爆炸的动静太大了,皇太子在爆炸过后就夭折了,应该是被惊吓过度的。”朱常鸿心中一惊:“皇太子关系到国本,不过幸好陛下此时还年轻,还能继续生育。”此时阮鹤亭陪着孙承宗走了过来,朱常鸿看见姐夫安然无恙,不禁大喜。 阮鹤亭道:“今早赶到大悲寺外,正好遇着丐帮护着孙阁老来京。原来袁将军在宁远的大捷,孙阁老也可以论功行赏,故此丐帮护着孙阁老来京。孙阁老听我说到可能有人进了大悲寺打算往永定河投毒时,让我别进大悲寺,说这李开疆明知道我们搜捕他还敢大摇大摆前往大悲寺,感觉像个圈套,反正他们投毒也要到永定河边,让我在远离大悲寺的河边监视着便好。我觉得不错,故此便听从了。后来京城城头炮击了大悲寺,后来我进去看了下,原来假扮李开疆进大悲寺的便是李文柏、宣元那伙郝孝义手的恶奴。” 朱常鸿听得不禁毛骨悚然:“没想到李开疆、郝孝义一伙如此心狠手辣,把自己手下的人性命也视如草芥。”孙承宗进了乾清宫面圣听赏,朱常鸿便和阮鹤亭到宫外等候,顺便和丐帮谢安民一伙见面。谢安民和四位丐帮长老陈小虎、叶知秋、甘庆、萧永看见朱常鸿都欣喜非常,上前来寒暄。谢安民问及众侠这半年来别后际遇,朱常鸿便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朱常鸿说完后,没想到谢安民“啪”的一声对着朱常鸿跪下了,四位丐帮长老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只好跟着帮助下跪。 朱常鸿急忙扶起谢安民道:“谢帮主乃江湖前辈,行此大礼折煞晚辈,快快请起!”谢安民道:“倘若殿下小兄弟不答应老乞丐的请求,老乞丐宁愿长跪不起!”朱常鸿道:“谢帮主有何所求,但说无妨。”谢安民道:“去年若不是白莲教李氏夫妇保护拙荆和小女,恐怕她娘俩此时已在九泉之下了。适才老乞丐听说李氏夫妇在关外命丧建虏手中,老乞丐若不到关外抗金为他夫妇二人报仇,有何颜面立于人世之间?” 朱常鸿与阮鹤亭相视一下,都犯难了。丐帮并非吃朝廷俸禄,亦非孙承宗的家丁家将,自然就无责任一直保护孙承宗;且谢安民的理由也很正当,上前线为恩人报仇,拒绝便算是强人所难。但是一旦丐帮离开了孙承宗,阉党再派人暗杀孙承宗,该如何防范呢?故此朱阮二人仍在犯难,那边丐帮五人居然磕起头来了。阮鹤亭一咬牙道:“要不就让我接替丐帮保护孙阁老吧!” 阮鹤亭此言一出,丐帮五人便知道自己可以上辽东前线了,感激地向阮鹤亭拜谢。阮鹤亭扶起丐帮众人道:“几位都是想为国尽忠,其志可嘉;为恩人报仇,其情可悯。小可岂有拒绝之理?”朱常鸿听得姐夫如是说,心想:“我的确没有拒绝丐帮上前线的理由。但是李开疆的武功之高,恐怕只有皇姐夫的宝鉴回光术可以克制他。倘若皇姐夫离去保护孙阁老,不知道我大明侠客可否有克制李开疆之人了。” 第11章 天灾 正在此时,看见有位道人直奔午门而来,原本还看不清面目的,一眨眼便来到面前了,原来是溪泉道人。阮鹤亭一见师父,高兴得倒身下拜。溪泉道:“徒儿休需多礼,朱小兄弟,奋威镖局那边百姓群情激昂,控制不住了!”朱常鸿一听,大概知道应该是被害百姓的亲人要打死那群恒山派和晋商歹徒,为自己的亲人报仇。朱常鸿也不敢多想了,说了一声:“那就烦请皇姐夫在此处等候孙阁老出宫吧!”说完便急急往奋威镖局奔去。 溪泉和丐帮五人都跟着朱常鸿直奔往奋威镖局。朱常鸿一边跑一边想:“皇姐夫虽然要保护孙阁老了,但如果能求得溪泉道长和慧眉师太到辽东,合他二人之力应该也不怵那李开疆。想着想着,七人已经到了奋威镖局外了,只见李见君并郝忠仁那伙山西歹人身上伤痕累累,看来是活不成了。但是百姓们还是非常激愤,喧嚷着要继续揪出王恭厂爆炸案的凶手来。郑翠翎、洪一贯等人人少声弱,又不敢用武功弹压百姓,故此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常鸿到了,但是也没办法,他一人的声音盖不住现场喧闹的数万百姓,而且他也不会对百姓用武。就在众侠对群情激昂的百姓束手无策之际,突然听得群象嘶鸣,紧接着山摇地动。原来爆炸过后,皇帝仪仗队用的大象惊得四散奔逃,满街乱窜,此时正朝奋威镖局聚集的百姓奔来。百姓看见一大群大像狂奔而至,吓得四散奔躲。众侠也慌了手脚,虽然朱常鸿等人先前在织金也对付过安邦彦的大像,但彼时有罗子璇的火铳,此时众侠手中就只有刀剑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有一位少年一跃跳上奋威镖局的瓦砾堆顶端,举起火铳便向群象开火。众侠一看,大喜道:“杨小兄弟来了!”杨帆手一挥,一群神机营军士也爬上瓦砾堆高处,向群象射击。一轮火铳鸣响后,群象都被击毙。百姓欢呼,向杨帆和神机营拜谢。郑翠翎看见危险已过,便问朱常鸿道:“师兄,你看如何向朝廷报说这次大爆炸的事宜?” 此时,朱常鸿也犯难了:如实上报吧,但是罪魁祸首的一众歹徒已经被京城百姓私自打死,如果真的要按照国法而论,百姓们滥用私刑也是犯罪,当受处罚;如果不如实上报,那该如何向皇帝解说从此次爆炸的成因呢?郑翠翎一来和朱常鸿相处日久,二来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她看穿了朱常鸿的心事,于是便开口道:“今日巳时,京城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同时有一特大火球在空中滚动。” 仇无尽也是个聪明之人,听得郑翠翎如是说,便接口道:“巨响声中,天空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有大而黑的蘑菇、灵芝状云像柱子那样直竖于城西南角。刹那间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万室平沉,然后便是我们眼前之景了!”此时溪泉也醒悟了,叹了口气道:“天降灾象,怕不是因为阉党横行,祸害忠良之故?”此时奋威镖局的镖师震天虎胡万辉也帮腔道:“殿下,看来唯一可以回护百姓之法的确便只有编出如此一个说法了......” 朱常鸿听后默然不语。他何尝不知道,没有歹人行凶引爆火药库,也就没有京城百姓复仇私自打死歹徒,但是这个说法实在太荒诞,谁会相信呢?幸好自己的皇帝侄儿本身也够荒诞,说不定这个可以接受说法。于是朱常鸿便点了点头,又问胡万辉等一众镖师道:“贵镖局也毁于此次爆炸,各位有何打算?”六耳猕猴邓元英道:“我们五个一来没了住处,二来又怕福王会再次派人前来害我们,所以我们想......” 第12章 忿无穷溺毙 朱常鸿一听明白了,大笑道:“不妨不妨,几位都是和小弟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朋友了!让几位不嫌弃,可搬到夏王馆与小王同住,人多可就热闹了!”通臂猿猴梁力道:“不知道老镖头去了辽东之后可好?”朱常鸿便把众侠在辽东抗金之事说出。奋威镖局的五镖师听得心驰神往。灵明石猴何延龄更是道:“大丈夫在世应当如此,保国安民,纵使喋血沙场又何妨? ”朱常鸿道:“但是战场凶险,小弟......” 话还没说完,五镖师都道:“我们五人年龄没有老镖头大,也没有殿下小,就连殿下堂堂金枝玉叶尚且上沙场杀敌,何况我们几个一介草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平淡老死实在太无趣了!”朱常鸿听后大为感动,也不便推辞,便带着众人回到夏王行馆。回到后,朱常鸿写了奏疏,把郑翠翎、仇无尽描述王恭厂爆炸案的话录入其中,呈给天启皇帝,请求皇帝开帑两万两黄金救济百姓,同时向皇帝诉说辽东局势,请求天启恢复袁崇焕官职,并为黄尊素、周顺昌伸冤。 翌日朱常鸿到驸马府想找阮鹤亭一同上朝之时,阮鹤亭已经不在了,想必应该是跟随孙承宗回了高阳。到了午门前,刘若愚告知朱常鸿,因为太子在王恭厂爆炸案中夭折,天启举行国丧,哀悼三天,暂不上朝。朱常鸿只好把请求发放救济和袁崇焕官复原职的奏疏交给刘若愚。但是因为刘若愚也是太监,不知道他和魏忠贤之间有没勾结,故此朱常鸿便没把为周黄二人申冤的奏疏交与刘若愚。离开皇宫后,朱常鸿回夏王行馆,路上看见东厂番子押着两部囚车往诏狱去,后面浙东三义和一位不知道在哪见过的少年远远跟着。朱常鸿打马过去问时,原来那少年便是黄宗羲。 朱常鸿这才恍然大悟,急问道:“那囚车上的两位莫不是就是周顺昌和黄尊素两位大人?”黄宗羲哭诉道:“是啊,忿无穷大哥为了救我爹黄尊素,和文之炳扭打在一起,双双落水溺毙了!”朱常鸿顿足道:“因为昨日王恭厂爆炸一案陛下辍朝三天,只能等陛下再度上朝之事再上奏疏吧!”此时,杨帆兴冲冲地在远处走过。朱常鸿看见杨帆,猛然想起了溪泉道人和慧眉师太这两位名宿住在他家,于是便招呼杨帆过来。 杨帆过来了,向众侠唱了个喏道:“昨天李开疆点了慧眉师太的穴道,连师父都解不开。今天师太的穴道自行打通了,故此师父让小弟去买些行气活血的药材,诸位哥哥为何在此?”朱常鸿向杨帆引见了黄宗羲,杨帆眼珠一转道:“殿下哥哥想到小弟家找师父师母周全在诏狱之中的周员外郎和黄御史吧?“朱常鸿叹了口气道:”小兄弟鬼灵精,把愚兄的心事摸得透彻!哎,之前因为我自己的过失,没有保护好顾副使,让我好生愧疚......“ 到了杨帆家,杨茂恰好又要当值,杨帆便把众侠直接带去慧眉师太住的房间,向房间里恭敬地道:“小子杨帆带同殿下哥哥、宗羲哥哥和浙东三义三位大哥求见慧眉师太。”此时溪泉道人为慧眉师太推宫过血,听得门外众侠求见,觉得难为情,急忙躲起来了。慧眉师太也知道虽然自己和溪泉曾经是夫妻,但是毕竟此时都是出家人了,授受不亲,怎么好意思让后生晚辈知道溪泉在替自己推宫过血呢? 于是慧眉便道:“有何事要见贫尼?”浙东三义看见慧眉不开门,隔门问话,虽然此前朱常鸿和杨帆二人都说过慧眉心高气傲,但此时看见慧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喜,只是敬重慧眉是八绝之一,故此才强忍心中不满,不然早就拂袖而去了。杨帆本就是个乖觉之人,猜得慧眉师太不开门的原因也八九不离十了。但他也不点破,把朱常鸿的诉求说出。 慧眉一听,勃然大怒道:“你等后生小辈,把贫尼呼来使去,成何体统,把贫尼当作奴仆么?”朱常鸿听得慧眉动怒,便下跪求道:“师太明鉴,周、黄两位大人是个为民报国的好官,此时被阉党陷害,非师太之力不能救助!\\\"慧眉不屑道:”等贫尼养好伤后,便去辽东找那李开疆算账,没空和你周全那什么周顺昌和黄尊素!“慧眉师太也厌烦了,任从朱常鸿如何哀求,就是也不理。 杨帆见师太油盐不进,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究竟杨帆想到了什么办法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温体仁 话说上回说到慧眉师太心高气傲,一心只想找李开疆报一战之仇,不理朱常鸿。杨帆灵机一动,挥手招呼一个家人过来道:”师太不肯,小子只好去求师父了。吉祥啊,你方才有没见过老师父?“然后指着慧眉的房间,向那家人挤眉弄眼。那名叫吉祥的家人道:”小人不敢说啊......“杨帆向吉祥竖起大拇指,又假意追问道:”我师父为人光明正大,有何不敢啊?“吉祥道:”不说,小人会得罪公子;说吧,小人又会得罪老师父,难啊......“ 此时,慧眉师太着急了道:”好了,贫尼答应周全周顺昌和黄尊素就是!等溪泉那老道士回来,贫尼也找他帮忙,可以了没?“朱常鸿大喜,跪拜道:”晚辈在此谢过师太和道长两位前辈!“杨帆送众侠出了杨府,恨无量忍不住问杨帆:”我说杨小兄弟,为何慧眉老尼听说你要追问溪泉道长下落之时会如此慌张,答应了朱兄弟的请求呢?“杨帆笑道:”因为彼时师父就在师太房中!“众侠会意,都哈哈大笑起来。 朱常鸿回夏王馆,一路上心想:”回到京城之后要办之事,火药库已被炸毁,李开疆阴谋得逞;周顺昌和黄尊素已寻求溪泉道长和慧眉师太周全;此时,就只剩下召回袁将军一事未了了。“忽地听得有人道:”京城已回到了,感谢温小姑娘一路来的照顾,望日后有缘相报!“朱常鸿听得耳熟,循声望去,大喜过望叫道:”杨教主,你怎么回京城了?”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白莲教教主、短剑圣手杨顺我。 杨顺我身前有驾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位锦衣中年人和一个体态婀娜但却戴着一个暗金色面具的少女。朱常鸿认出这位锦衣中年人便是礼部主客司郎中温体仁。朱常鸿便上前道:“温郎中,你何故和杨教主相识?”温体仁一见是夏王殿下,慌忙上前行礼。 寒暄一番后,温体仁先道:“自从上次科尔沁部察罕被毒杀一案发生后,圣上便派微臣出使蒙古科尔沁部,想要面见布和说明真相,免得两国因此交兵。但布和却就是不信,还派大子吴克善来追杀我父女二人。幸好小女也略懂武艺,故此才得以一次次死里逃生。到了后来在萨尔浒附近被攻打萨尔浒的毛都督救了,毛都督让手下把我父女二人并这位有恙在身的白莲教教主杨大侠送回京师来。” 众侠听得原本去攻打鞍山驿的毛文龙突然变成去攻打萨尔浒,都奇怪不已,而且听得杨顺我有伤病在身,更是担心。朱常鸿问杨顺我道:“杨教主哪里不舒服?”杨顺我尴尬道:“能否到夏王馆详谈?我此时已无大碍,得益于温小姑娘的照料调理。”温体仁看见众侠上下打量着自己女儿,便陪笑道:“下官因为是礼部官员,故此对小女管束较严,所以小女外出一直带着面具示人。“ 众侠也觉得,自己一直打量着别人黄花大姑娘,成何体统,虽然人家也戴着面具,于是众侠便簇拥着朱常鸿和杨顺我回夏王行馆。路上,众侠都问鞍山驿和萨尔浒的战况,杨顺我长叹了一声,然后一一道来。 第2章 败下阵来 话说当初杨顺我等众侠跟着毛文龙大军沿着辽河逆流而上,进入辽河的支流太子河。太子河不如辽河宽广,海船不能并排而行了。及至从珍珠门进入杨柳河,海船已不能航行了。毛文龙便下令众军下船步行前往鞍山驿,让毛承禄带兵看守海船。 毛文龙正要大军前往鞍山驿之际,原剑平突然记起一件事,对杨顺我道:“杨教主,之前郡主娘娘不是给过你锦囊,说到了鞍山驿便打开的么?现在打开看看,如何?“杨顺我听得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拿出四个锦囊,第一个锦囊上面写着“鬼城双侠”,鬼城双侠接过退下;第二个锦囊上面写着“紫青双剑”,郁氏夫妇接过锦囊然后退下;第三个锦囊上面写字着”狮面铁笛“,程本忠、郭凤娟上前接过退下;第四个锦囊上写着”夜猫神箭“,韩冰、刘莹丹上前接过退下。 八侠退下,纷纷依计行事。大军继续往鞍山驿进发。鞍山驿堡位于现在的辽宁省鞍山市海城市,在东鞍山和西鞍山之间,在杨柳河东岸,被杨柳河和东鞍山一道与西鞍山隔开。鞍山驿堡依靠东鞍山而建,护城河引杨柳河河水而成。大军来到了鞍山驿堡前,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萧瑟肃杀的天空,耳边不断传来呼啸的风声,只见东鞍山山顶一面红旗,在那里磨动。鞍山驿早早关起城门,扯起吊桥。 毛文龙皱眉道:“建虏扯起吊桥,我军的攻城冲车过不了护城河,如之奈何?”罗子璇笑道:“有何难哉?”说完,罗子璇举起火铳,只听得两声火铳轰鸣,扯起吊桥的两条铁链被射断,吊桥放了下来。毛文龙喝彩道:“罗副提督好准头!传令下去,攻城冲车去撞开城门!”皮岛军士推着攻城冲车一辆打头阵,两辆一左一右随后跟定,一辆冲车押尾,四辆冲车向鞍山驿堡城门冲去。 此时却没想到,鞍山驿城门突然大开,早有一人扑出,双锤齐下,砸烂了一辆攻城冲车,左右各一锤,打歪了两辆攻城冲车,一个钟鼓齐鸣,双锤一合,把径直撞来的攻城冲车打得粉碎。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来者不是别个,正是老冤家锤王叶正。原来当年努尔哈赤怒叶正保布木布泰不力,把叶正贬到鞍山驿守城。今天众侠又来攻打这鞍山驿,真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叶正双锤一撞,叫道:“听说那中原众蛮子又来生事惹端,快快叫那神枪太保杨者昌来,老子要好好地跟他血拼三百回合!”原来这叶正被贬到鞍山驿后,不知道宁远大战觉华岛之事,故不知道杨者昌已不在人世,上次与杨者昌战个平手,这次来挑战点名要杨者昌出马。毛文龙问道:“这叶正力大无穷,不可轻敌,哪位侠客前去拿他?”杨顺我听说叶正点名要杨者昌出马,又愤恨又伤心,提杨者昌的红缨梨花枪起身请战。 黄睿道:“杨教主去好是好,可是教主擅长短剑搏击,这叶正又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教主此举岂不是弃长取短?”杨顺我冷冷地道:“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我杨家枪法自北宋初以来便威震天下,不可荒废失传。这叶正专找舍弟出战也是又要领教杨家枪法,我此去赴战若不以杨家枪法迎敌,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 黄睿觉得杨顺我语言冷淡,况且自己表弟与他素来有隙,也不便多说,当下便道:“杨教主所说甚是,既是如此,教主务必小心在意。”原剑平见杨顺我赌气上阵,恐杨顺我有失,仗剑在阵门策应。杨顺我舞起长枪。叶正问道:“来者是谁,我锤王叶正手下不杀无名之鬼!”杨顺我道:“贼子休要猖狂,认得短剑圣手杨顺我吗?”叶正听说,雷暴也似笑道:“你不是我敌手,快快回去多吃几年饭,叫你兄弟杨者昌出来!”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杨顺我想起旧事,含泪道:“要战我兄弟,须是要过我这一关!”说完杨顺我举枪望叶正面门狠狠刺去,叶正却是不慌不忙,大锤一挡,“当”的一声,迸溅出几点火花,杨顺我连人带枪竟被震到几步开外,口中叫道:“好厉害,好厉害!”叶正笑道:“如今知你老爷厉害了么?”杨顺我哪里肯服他,怒道:“方才老子我有力未尽,有种与老子再来一阵。”叶正道:“好,也好让你输个口服心服!” 两人枪锤相举,大战起来。斗五十合后,杨顺我已是气喘吁吁,后劲不继,叶正却是气定神闲,没有半点疲态。杨顺我见势不妙,用尽自己所余之力,猛然举枪打过,虽说杨顺我已是强弩之末,那枪来势却还是极其凶猛。叶正早已料到对手会猛下杀着,只见他双锤把那长枪夹住,那枪虽是来势凶猛,却也不能在挪动半分,直急得杨顺我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硬要把长枪扯回。 只听叶正大喝一声:“断!”双臂用力。可那红缨梨花枪乃杨家家传之物,杨者昌使得精熟,岂有易断之理?当下叶正只好又喝道:“翻个筋斗!”双锤一松。杨顺我用力过猛,不妨叶正突然放锤,抱着梨花枪向后便真的翻了个筋斗。众人皆惊于叶正神力,均大叫起来:“好厉害。”杨顺我急急败回阵中。叶正哪里肯放过,提锤就追过来。原剑平冲上来抵敌住。 第3章 久攻不下 毛文龙急召军医来为杨顺我疗伤。只见杨顺我脸面磕伤,鲜血直流。众侠无不怵然,再来看原剑平与叶正打时,只见两人一个力大,一个招熟,正打得难分难解。叶正见久久不能战下原剑平,心下焦躁,双锤望原剑平一指,锤顶锤眼飞出,直射原剑平。原剑平侧身避过。叶正再按动锤柄机关,锤眼口飞出一个火球。原剑平见了大骇,不敢硬碰,手一扬,几枚铜钱把火球打歪。原剑平见对手厉害,也无心恋战,掉头归阵。 叶正不舍,死命追来,鲁俊见状,冲出阵去,截着叶正厮杀,掩护得原剑平归阵。叶正见有人来战,也不说话,挥锤来打。鲁俊急忙用长剑架挡。那叶正膂力极大,“当”的一声,鲁俊连退八步,口中叫道:“好厉害!”挺起长剑,望叶正面门刺去。二人锤来剑往,杀到三十合上,鲁俊渐渐力怯。眼看鲁俊不敌,黄睿怒道:“一个不成,待我上去杀却这贼!”舞起双戟,直取叶正。 这可恼了金军中的一位铁甲骑兵佐领泰额隆了。只见鞍山驿城门一开,一队金军铁甲兵冲出城来,带头的是骑兵佐领泰额隆,眨眼间已冲到黄睿面前,刷刷刷几枪,威不可挡。黄睿大惊,只得弃了叶正,与泰额隆交手。但是泰额隆一来骑着马,居高临下,二则身披铁甲,刀枪不入,黄睿也不敢与之正面相抗,专门转到泰额隆马后。毛文龙见鲁俊渐渐陷于绝境,黄睿占不到便宜,于是鼓动两翼军士,剿击对方。毛文龙阵上人多,这番冲阵,端的是泰山压顶,风卷残云,金兵纷纷败退。 叶正心中大急,奋起一锤,鲁俊长剑脱手飞出,虎口流血不止。叶正得理不饶人,连手一锤打下来。幸得黎玉遥、徐菲儿早已冲出接应,黎玉遥的流星锤照叶正面门打过来。叶正仰头躲避时,手上却慢了,徐菲儿趁机死命保着鲁俊回阵。泰额隆见势不妙,又知道明军有火铳能击穿铁甲,于是刷刷刷几枪,硬生生震退黄睿。两将领兵败走,二百军马倒去了十之五六。毛文龙自不追赶,下令包围此城,把那鞍山驿围个水泄不通。 皮岛大军围着鞍山驿攻城攻了两三天都攻不下,毛文龙在帐中烦闷,自言自语道:”大军久攻不下,倘若建虏援兵到了,城中敌兵杀出,那我军便腹背受敌了。“部将孔有德道:”听说郡主娘娘给了几个锦囊那几位侠客,让他们前去迟滞建虏援兵。“毛文龙道:”虽然郡主足智多谋,策无遗算,但是始终靠着八位侠客想要迟滞建虏成千上万的援军,恐怕也不太可能。“ 正说着,帐下转过了黄睿、徐菲儿二人,齐声禀道:”毛都督,我二人这几天来观察鞍山驿城垣,发现该城东北靠近东鞍山处有道水门,连通着护城河。我二人不才,愿带一些水兵弟兄从护城河潜入水门,斩锁开门,放大军进城!“毛文龙听得大喜道:“有两位侠客相助,实乃我军之福!”正说间,紫青双剑、韩冰、郭凤娟、刘莹丹、程本忠先后归来,禀说各自经历。 第4章 狮面铁笛 话说当初金国驻守在鞍山驿以北的辽阳五钹喇嘛,听得明兵居然敢主动攻打鞍山驿城,便向辽阳知府提出领兵支援鞍山驿。五钹喇嘛平日在辽阳欺压民人,早已臭名昭着,现在他五人自己提出离开辽阳,知府口中连珠箭般道同意。于是五拔喇嘛便点兵出发,这一天来到了沙河铺,这沙河铺便是今天的鞍山市沙河镇。前面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金钹喇嘛远远看见河面上有一条渔船,一个渔夫在撒网打鱼。 金钹喇嘛叫道:“那渔夫,快将船划来,渡佛爷过去,多将金银谢你!”那渔夫道:“来了。”忙将小船划到岸边道:“我的船上,一次只能渡四五个人。”金钹喇嘛道:“那先把我师兄弟五人一同渡过去。”渔翁道:“快些上来,我要赶生意。”船划到江心时,金钹喇嘛问道:“渔夫,此河叫什么名字?“鱼夫答道:”这河名唤南沙河。“银钹喇嘛又问道:“此地地名叫沙河铺,是因为这南沙河而得名的吗?” 鱼夫还没回答,铜钹喇嘛又问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渔夫笑而不答。渔船快靠岸时,渔夫开始唱歌:”弹指一挥卅载星,天命之年拾遗馨。武夷盛夏飞萤火,辽东暮春舞落英。“五钹喇嘛听到歌声,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后来越来越觉得耳膜刺痛,头昏脑胀。金钹喇嘛叫道:”不好,遭暗算了!这渔夫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其他几个喇嘛掩着耳朵,如何听到金钹这句话?原来这渔夫不是别个,正是老狮面剑客程本忠。 原来他和郭凤娟二人看了郑翠翎的锦囊妙计,到了这南沙河边的沙河堡设计,程本忠撑船先把辽阳来的援军主将渡过河去,然后用狮吼功把主将震晕。河的那边郭凤娟用箫声把金国军兵催眠了,两边同时下手,杀死金国援军。但是五钹喇嘛却没当场被程本忠的狮吼功震晕,这却是大出程本忠意料。虽然程本忠没能震倒五钹喇嘛,但是五钹喇嘛也没能腾出手来应战。程本忠见状,便挺起长剑直取五钹喇嘛。 五钹喇嘛见不是头,便捂着耳朵逃走。程本忠仗剑在后面追赶。程本忠轻功本事比五钹喇嘛高强,眼看着越追越近了。突然从旁边的草丛中跳出一个金国捕头服饰的人大叫:“南朝蛮子休得猖狂,大金国捕头锦阎罗摩星那拉在此!”看官会问,为何这摩星那拉回突然在此,又不怕狮吼功呢?原来摩星那拉带着一众捕快经过,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叫声,耳膜隐隐作痛,便知道附近必定有人要行凶作恶,于是找棉花塞住耳洞,埋伏在草丛中等待。 也合当五钹喇嘛命不该绝,程本忠看见突然地方有人跳出来帮忙,而且还不怕自己的狮吼功,心中一惊,也不敢恋战,掉头便跑。五钹喇嘛看见摩星那拉来到,便询问摩星那拉为何到此。摩星那拉说明缘由,金钹喇嘛道:“军兵还在对面河岸上,此时也不知道是吉是凶,我们要找一艘船回去看看。”众人急急回到程本忠撑的渔船旁。那渔船早已被程本忠凿沉。五钹喇嘛没法,只好让摩星那拉发散捕快去找船过河。 过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找来小船,五钹喇嘛没法,只好伐木做个木筏。摩星那拉撑船渡五钹喇嘛回对岸。还没到岸,五钹喇嘛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军兵全倒下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汉女用剑逐个金兵戮死。五钹喇嘛怒吼,郭凤娟看见对方来了六个人,不敢怠慢,拿起铁笛子就吹。但是金国六人无动于衷,原来五钹喇嘛先前着过程本忠的道儿,学精了,和摩星那拉一样用布条塞耳。郭凤娟见自己的笛声失灵,也不恋战,落荒而逃。 六人上了岸,点了一下人数军兵被郭凤娟杀死的有一百三四十人,五钹喇嘛捶胸顿足。待众军兵都醒来后,五钹喇嘛想要过河,但附近的船家都被程本忠和郭凤娟遣散了。无法,五钹喇嘛只好用自己做的木筏四五个地逐次运军兵到对岸,从辽阳而来的北路军救援鞍山驿的进程大大迟缓。 第5章 紫青双剑 再说曹骁的三个徒弟徐叡、萧炳、李林提兵从鞍山驿以南的海州卫驰援鞍山驿,行至甘泉堡,天色已晚,当晚便宿兵在甘泉堡。次日一早醒来,徐叡便命兵丁烧早饭,吃了便要继续行军,但是兵营里却吵了起来。徐叡大怒,喝问军兵为何嘈吵。一军士来报道:“今早起床,就见有几十个弟兄被人用利器杀死,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胸腹有伤,有的颈项上穿了个洞。” 三人一听大惊,急急去查看兵士尸首,见伤口都是利剑所伤。李林顿足,萧炳捶胸,徐叡喘气:“有刺客来为甚不早报上?”军士禀道:“昨夜众弟兄们行了一日的军,疲劳不堪,早早便睡了,当晚也没听到什么声响啊。”徐叡大怒,要杀那军士。萧炳、李林苦苦劝住:“昨夜弟兄们也真够劳累的了,我们也是疲劳不堪,幸好不是行刺我们,今晚就要弟兄们醒睡一点就是了。”徐叡听得如斯说才赦免了那军士。 用过早饭,徐叡便命军士抬他三人的军器来。传令兵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徐叡吼道:“那奴才好生无礼!”怒气冲冲便亲自和萧炳、李林去察看。到得军器帐篷,见那守兵器的士卒全部跪下,插香似的磕头。李林扶起一军士问道:“你们暂先起来,究竟发生何事?”那军士还不肯起来,说道:“爷爷饶了小的小的才敢说。”萧炳道:“什么事情不怪你,尽管说来。”那军士道:“三位爷爷的军器全被人毁了!” 三人听得大惊,急忙打开军器箱看时,只见徐叡的金蘸大斧柄儿没了,成了把板斧;萧炳的熟铜棒断成两截;李林的枣木大槊被人从中齐齐整整地劈开两半。徐叡见了怒不可遏,下令把看守兵器军士斩了。只听得辕门号角响,须臾血淋淋的几颗首级献于脚下。徐叡几师兄弟定要地方官剿杀贼匪。地方官无法,只得胡乱到附近山岭里抓几个猎户樵子农夫杀了,把缴获的猎叉斧头锄头献给他们师兄弟,打发了事。 奈何军器都被毁了,但是军情紧急,即便是到了鞍山驿又如何厮杀?萧炳说让军兵快马回海州卫取新的军器来,徐叡觉得碍事;李林道还是就地取材,反正地方官缴获了许多猎叉、斧头、锄头来了,就在此地把这些铁器回炉重新打造三人的兵器,徐叡却嫌麻烦。但是普通军兵的武器又不趁手,故此这三个臭皮匠,无论如何都赛不过诸葛亮。 三人商量了一天最终决定,一边使军兵快马赶回海州卫取军器,一边就地打造新兵器,哪边一完成就立马继续赶往鞍山驿。但是起炉找铁匠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故此徐叡师兄弟三人前往鞍山驿救援一事便被耽搁了。这期间自然还受到了郁氏夫妇的骚扰,金兵不是被利刃紫电剑杀死便是兵刃被神兵青霜剑劈断。但可恨的是,当徐叡师兄弟三人和金兵严阵以待时郁氏夫妇却不会光临,如此便让金国援兵疲于应对。 第6章 夜猫神箭 徐氏父子感激皇太极救了自己父子二人,也不分青红皂白便降了金国。当时努尔哈赤也轻视汉人,便胡乱封了父子二人一个汉人八旗牛录额真的官位,便让父子二人镇守荒凉的甜水站堡了。近日父子二人闻说皮岛明军竟敢攻打金国腹地鞍山驿堡,鞍山驿堡又在甜水站堡以西不远,心想自己守的这个甜水站堡,何时才能建功,如何出人头地?于是父子二人便商议带兵前去救援鞍山驿。 徐氏父子带兵出了甜水站,一直往西而去。甜水站堡以西一马平川,故此父子二人顺利来到了鞍山驿地界的千山。这千山属长白山余脉,因相传有九百九十九座山峰,遥望若青莲接天,故又称千朵莲花山,简称千山。此时正值春天,梨花遍谷山花满壑,但徐氏父子一来乃粗野之人,二来又心急救援鞍山驿,哪有闲情欣赏山间春景?进了千山不久,二人便来到了钦松崖。 徐子文带着十多名士兵先行,刚转过山坳,对面一箭射来,一名士兵当胸中箭,惨叫一声,中箭身亡。徐子文先身先士卒,提起双枪向前冲去,对方箭无虚发,又有三名兵士中箭。徐氏父子抬头张望,看见前面钦松崖上有一位妙龄绝美的紫衣汉女,指着自己父子二人娇笑道:“折返回去还有活路,再上前一步,我夜猫子便叫尔等都枉死于此!”徐志天大怒,喝令放箭。 金兵弯弓搭箭,韩冰纵身一跳,众兵眼一花,夜猫子便不见踪影了。徐志天连道晦气,徐子文也无法,命令兵士把亡兵埋葬。兵士央求道:“上官,方才那女子道,若再往前我们便死于非命......”徐子文还没等他说完便喝道:“如若再说出动摇军心之言,格杀勿论!”二人麾下兵士哪个敢吱声,只好按令埋葬同伴,继续前行。再往前行了几里路远,徐子文看见前方有个女真族男童,卷起裤腿拿着鱼叉在小溪里叉鱼。 徐子文心想:“先前袭击我军的是个汉女,这个小童是女真人,应该可信。”于是便和一懂汉语的女真族军兵上前,向那男童问路:“小友,打扰一下,请问去鞍山驿如何走?”那男童听到人声,看了徐子文一眼,又看了下翻译的军兵,向西北方向一指道:“往这个方向走便是千山的主峰仙人台。那仙人台峰奇、地险,南北两面均为峭壁深渊,唯有东西两边可行!”徐子文问过后,别了男童,带着军兵按着男童所指的方向前往仙人台。 徐氏父子来到了仙人台,只见仙人台峰头似蛇背,长七八丈,宽三丈余,峰头西端,撅起一巨大石柱,呈四棱形,高两丈,直径约六丈余,由东稍北倾斜,状如鹅头。峰头顶上另有一座小山般的巨岩。那岩石恰好一半在在峰上,一半伸出峰头外,左右微微晃动,眼见时时都能掉下。峰上有无数粗藤蜿蜒盘缠。倘若踏中的是与巨岩相连的藤枝,这块不知有几万斤重的巨岩掉将下来,立时就被压成一团肉酱了。 徐氏父子并一众金国军兵抬头,见那巨岩随着山风吹过来仿佛在晃动,但是自己便知道除了这条路外还有没其他路可以前往鞍山驿。于是金国军官兵士提心吊胆,专门拣着无藤枝之处落足,跨一步,停一步,直到全部军兵过了巨岩底下,这才惊魂稍定。徐志天命令金兵继续前行,但想起方才的巨岩,心中犹有余悸:“击退明军后从鞍山驿回甜水站还要经过此处......”徐志天自言自语还没说完,只听得前方军兵吵了起来。 徐志天怒道:“因何事大呼小叫?军威何在!?”徐子文前来禀道:“爹爹,我军被那小童骗了!原来这仙人台西去也是死路,西南北三面均为峭壁深渊,唯东一面可行!”徐志天大叫:“中计了!”急忙命令后队改为前队,原路急行军返回。看到原先挂在鹅头峰得那块巨岩了,但是只见那缠绕着巨岩得藤蔓已经插着几支火箭在燃烧。徐子文大叫道:“弟兄们,如果不想被困死在此处,就要拼死一搏了!” 众金兵也知道,此处荒山野岭,前不挨村后不近店,如果被巨岩滚下来塞死去路,自己便要被活活饿死。于是众兵都跟着徐子文往前猛冲。眼看徐子文就要冲到巨岩底下,韩冰从巨岩后跳了出来,挥剑猛斩藤蔓,但是还是被徐子文冲了过去。徐志天将要冲到之时,缠绕着巨岩的所有藤蔓不是被刘莹丹的火箭烧毁便是被韩冰斩断了,巨岩再无阻碍,带起沙尘惊天动地地滚了下来。 徐志天猛觉头顶一股疾风压将下来,抬头一望,只吓得魂飞魄散,但见半空中一座小山般的巨岩正对准了自己压下。这巨岩离头顶尚远,但强风已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危急中疾忙后跃。自己是避过一劫了,但是自己手下的三四个军兵压在巨岩底下,恐怕已成了肉泥;还有五六个被压着腿压着手臂,非截肢不可;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儿子被分开了,被困在此。 你道那指路的女真小童是谁?居然便是在长宁堡受过郑翠翎恩惠的女真小童查察古。原来先前韩冰、刘莹丹领了郑翠翎的锦囊,锦囊交代让自己二人使起本事阻止来自甜水站堡的东路援军。韩冰来到了仙人台,看了这只有东面敞开的地形便想到可以用巨岩困住援军,只是自己和刘莹丹都是汉人,如何能让金兵受骗?故此必须找到一个女真人给金兵指路。 恰逢当时杏儿因为躲避战乱,故此带着儿子查察古来到这千山附近居住,被韩冰看见了先前郑翠翎送给查察古的翠羽束发环,便知道此母子二人应该和郑翠翎颇有渊源,故此对母子二人说明来意。母子二人也痛恨努尔哈赤连年征战让自己骨肉分离流离失所,故此也答应了帮助韩冰引诱金兵进入圈套。再说徐志天被万钧巨岩困在仙人台,徐子文进退两难,一时无计可施,故而东路援军也救不了鞍山驿了。 第7章 牛马双侠 曹骁之妹曹丽姑因为先前护卫布木布太有功,被努尔哈赤调遣去镇守长宁堡。长宁堡离鞍山驿也不远,曹丽姑奉命带兵前去解救支援。曹丽姑巾帼不让须眉,二话不说挽起阴阳蛇矛镋便带兵前往鞍山驿。这一天来到了笔管铺双龙山,这笔管铺便是今天的鞍山市的笔管堡村,此时离鞍山驿也不远了,故此曹丽姑想早日到鞍山驿解围,故而晚上也不驻扎,继续向鞍山驿急行军。 走不多时,一条黑影从对面的两棵树之间飘过。有个金兵叫道:“树上面有人埋伏!”曹丽姑一听,手一摆,众金兵停住了脚步。此时,从一棵大树后转出了一个头上有一对牛角的怪人。众金兵瞧那人时,只见他一身粗麻布衣衫,腰中缚根草绳,脸色蜡黄,加上头上的那对牛角,宛如传说中的牛头,都不由得打个寒噤。那牛角怪人双脚不动,但身形自然飘动,如鬼似魅。 牛角怪人刚一停定,从树上又落下了一个长面大汉,长得跟马面一般,穿着服饰和牛角怪人同出一撤。无需笔者言明,看官都知道此二人便是鬼城双侠牛仲寿、马叔勉二人。此二侠得知曹丽姑带着金兵从西而来,便先告知在杨柳河的毛承禄,让其先把战船开走,然后才在笔管堡村设伏等待曹丽姑。众金兵看见这对鬼兄弟都不禁瑟瑟发抖,曹丽姑见状,阴阳蛇矛镋一摆,喝道:“别装神弄鬼的,你以为姑奶奶怕你两个?” 虽然曹丽姑说出此话来壮胆,但是姑奶奶毕竟还是女流之辈,其实心中还真的是怕。马叔勉也不废话,手一扬,一条镣铐遽然飞出。曹丽姑手疾眼快,侧身闪过。镣铐套在曹丽姑身后一名金兵的脖子上,那名金兵当即双眼一翻。马叔勉把镣铐一收,那金兵倒地。其余众兵上前察看,那金兵身上毫无伤痕,但已然气绝。不知道谁叫了一声:“牛头马面索命来了!”然后众兵便四散奔逃。 曹丽姑大怒,几个兔起鹘落,追上那几个带头逃跑的金兵,蛇矛镋起处,刺死了几个,厉声喝道:“再逃,姑奶奶便在他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那些金兵才止步不走。众人回头时,发现那对牛头马面怪人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毫无声息。一个把总嘀咕道:“来无声去无踪,他两个莫不是真的牛头马面吧?”曹丽姑大声喝道:“再轻言扰乱军心者,立斩!”众兵再不敢言语。 曹丽姑整顿好军心,便又再向鞍山驿进发。走得不到三五里地,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又飘下了一张张纸钱。那些纸钱,金兵碰着便倒地不起。曹丽姑见状大喝:“挡住纸钱!”挥起蛇矛镋拨打飘下来的纸钱。众金兵纷纷效法,果然金兵的伤亡大大减少。从路边的乱葬坟飘出来了鬼城双侠,阴仄仄地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这婆娘休要顽抗!” 曹丽姑又怕又怒,怕者不知道眼前这两个是人是鬼;怒者便是自己一路行军都被这两个戏耍,心想自己不能在不下面前丢脸,于是便大喝一声,为自己壮胆,硬着头皮挺起蛇矛镋向鬼城双侠刺去。双侠舞起判官笔和哭丧棒接战。曹丽姑骂道:“你两个男子对敌一个妇人,羞是不羞?”鬼城双侠齐声道:“我兄弟二人对付一个人是两个一齐上,对付千军万马也是两个罢了。” 曹丽姑冷笑道:“如此便不要怪姑奶奶以多欺少了!”说完蛇矛镋一摆喝道:“弟兄们,上!”金兵一拥上前,鬼城双侠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两颗烟幕弹,向金兵群众抛去。烟幕弹在金兵从中炸开,飘出一股黄绿色的烟雾。金兵闻到的轻者咳嗽不止,重者倒地抽搐,恶心呕吐。原来鬼城双侠的这种黄绿色的毒烟名唤“麒麟烟”,闻到者轻则喷嚏咳嗽,重则抽搐呕吐甚至死亡。 牛仲寿道:“胖娘们,就只剩你一人了!”曹丽姑一听牛仲寿叫她“胖娘们”,登时大怒,也忘了害怕,挺起蛇矛镋迎面刺来。牛马二人左右一分,各自跳开避过。马叔勉哭丧棒急点曹丽姑右腰的“京门穴”。曹丽姑身体肥胖,来不及闪避,蛇矛镋回镋一挡,架开了马叔勉的哭丧棒。曹丽姑这才知道,原来面前二人是人非鬼,故意装神弄鬼来唬人,于是便奋起精神接战鬼城双侠。 曹丽姑变招奇快,蛇矛镋“云横秦岭”,横扫过去。牛仲寿躲避不及,判官笔一伸,猛向曹丽姑左边太阳穴击来,来一招“围魏救赵”。曹丽姑一侧身,左腿倏地收住,向后退出两步,横扫牛仲寿的蛇矛镋便随着曹丽姑后退了。此时马叔勉看见有机可乘,一掌“九殿幽风”向曹丽姑直击过来。曹丽姑左手运内力接了他这一掌。双掌相遇,曹马两人较量了一下内力。 先前曹丽姑手下的逃散的金兵听得打斗之声,回来看见曹丽姑居然和牛头马面两只恶鬼打起来,也都壮了胆。把总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马叔勉射去。牛仲寿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右手揽住箭尾,转身向把总先甩来。那把总躲避不及,“啊唷”一声,那箭射中了他肩头。牛仲寿看见越来越多金兵冲了过来,便又一掌向曹丽姑拍来。曹丽姑见状,急急伸出右掌抵住牛仲寿的来掌。 第8章 双龙山 牛仲寿听得不远处有水声,循声望去,原来曹丽姑身后五十步有条瀑布。马叔勉看见义兄得目光,早已心领神会了。兄弟二人齐发功,内力如排山倒海般地向曹丽姑压来。曹丽姑扛不住,只好一步步后退卸掉鬼城双侠的内力,三人便因此退到瀑布当中。瀑布所在是一条宽仅数尺的山道,旁临深谷,贴身而搏,且无回旋余地。鬼城双侠看见此处不利于金兵插手,才一起运劲,逼退曹丽姑。 众金兵尾随追赶,但是却不是被瀑布内三人拼斗内力时鼓起的劲风吹出,便是被牛马二人的暗器所伤。众金兵也不敢放箭,怕伤及曹丽姑,故此金兵空有二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曹丽姑,只得呐喊助威。三人愈打愈紧,曹丽姑见鬼城双侠判官笔、哭丧棒使起来呼呼风响,声威惊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马叔勉哭丧棒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扑乱落,一块岩石顺着瀑布掉了下去,因为水声覆盖,却是一直没听到石块落地之声。 三人都不敢怠慢,生怕跌下这万丈深渊之中。恶战良久,牛仲寿判官笔一挺,斜肩向曹丽姑点来。曹丽姑侧身闪开,牛仲寿点得空档,背靠石壁,大喝一声,判官笔反点。同时马叔勉左脚飞出。两人笔脚并施,硬要把曹丽姑挤入深谷。曹丽姑见马叔勉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只脚已然悬空。众金兵都惊叫起来。那时牛仲寿的判官笔已迎面点到,曹丽姑身形一侧,让过了牛仲寿的判官笔。 曹丽姑让过了判官笔,马叔勉的一脚是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因为双方掌力均强,一抵而退,马叔勉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已抓住马叔勉脚踝,喝一声“去”,身形一转,便把马叔勉抛出悬崖。牛仲寿眼看着救援盟弟无望,急怒攻心,一掌也把曹丽姑推下悬崖。曹丽姑正喜于自己结果了马叔勉,却没留神牛仲寿从后袭击,人急智生手掌一翻,也拿住了牛仲寿手腕。 曹丽姑身形肥大,往下的跌势无法阻挡,且当时牛仲寿一心要为义弟报仇,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曹丽姑拉着一同带着掉进悬崖的,何况马叔勉若死,自己也无意活在这天地间。于是就这样,曹、牛、马三人先后一起掷入山谷眼。众金兵齐声惊呼,胆小者甚至闭目不敢看。曹丽姑原本便是猎户出身,腰间本就有用于攀岩的绳钩爪,此时她急从腰间掏出绳钩爪往上一抛。绳钩爪搭住了悬崖,曹丽姑跌势止住了。 牛仲寿看见曹丽姑保住了性命,一手便抓住了曹丽姑的脚踝,再往下疾呼马叔勉。马叔勉在下面回应,原来他被悬崖边伸出来的一桠松枝挂住了。牛仲寿知道义弟安然无恙,才稍稍放下心来。曹丽姑却是大怒:“男女授受不亲,你抓住老娘的脚踝意欲何为?”牛仲寿反唇相讥道:“想太多了您呐,格老子的,要不是为了保命,老子才不愿碰你!”曹丽姑恼羞成怒,拔出腰刀便向牛仲寿抓住自己脚踝的右手砍去。 牛仲寿见状,也知道马叔勉在下面有松枝挂住保命,便松手掉落。马叔勉被挂住之处是树枝,故此没有受到内伤。但是牛仲寿跌往之处是松枝相对较粗的干枝,牛仲寿知道自己跌势甚猛,自己若是跌撞到干枝上必受内伤,于是便用判官笔往干枝上一点,想借力再往上一窜,减去跌势。岂料那松枝原本便承受不住马叔勉的体重,更兼那牛仲寿跌势猛烈,受不了那判官笔的一击。那松枝断裂,牛马二人便往下继续跌落。 牛仲寿叹气道:“早知道为兄一人独往黄泉算了,却没想到连累兄弟你啊!”马叔勉道:“哥哥哪里话?汉末桃园三杰结义尚且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我兄弟二人做到了!”牛仲寿听的心头一暖,伸手牵着马叔勉的手。此时,有头皂雕在二人身旁飞过,马叔勉觉得或许可以借借力,伸手便往皂雕雕背一按。鬼城双侠原本便轻功卓绝,虽然从皂雕那借力不多,但是也足以减缓跌势。 虽然跌势是减缓了,但是双侠知道自己仍然免不了一死,于是便都闭目待死。没想到却只是过了一会,二人便双脚落地了。原来双龙山本来就并不甚高,方才鬼城双侠和曹丽姑打斗之地便是今天双龙山墓园金刚白塔下面的龙泉瀑布,加之先前双侠已经分别和曹丽姑、松枝纠缠过,又用皂雕借过力,故此落地时跌势已不甚猛。饶是如此,轻功了得的鬼城双侠两腿着地时双脚仍然一麻,都跌坐在地。 双侠知道双龙山离鞍山驿已经不远了,曹丽姑被救后必定会继续前往鞍山驿救援。故此二人也不敢久留,互相按摩,推宫过血解除了腿部麻痹便急急赶回鞍山驿向毛文龙汇报曹丽姑带兵来援之事。 第9章 走水路 再说回鞍山驿皮岛大军那边。彼时刘莹丹和韩冰早已回来交令,向毛文龙汇报在千山困住了一个用开山大斧的老将和一个用双枪的小将。徐菲儿一听,心中一凛,登时面色大变。晚饭后,徐菲儿打算到帐外散心。刚出营帐看见黄睿已经在等候了。黄睿道:“方才韩女侠汇报军情时,我已经觉得你不妥的了。我知道你惆怅之事,或许走走聊聊会没那么郁闷。”徐菲儿惨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往外便走。 二人默默无言地徜徉着,走到一棵树下,黄睿觉得尴尬,于是便道:“其实先不说天下用大斧和双枪的人何其之多,即便是以后阵上碰着真的是他二人,劝他们弃暗投明就是了。”徐菲儿听着有理,心中稍慰,正想开口,突然只听得金刃破风之声响起。黄徐二人急忙躲闪,却只见是树上有人向鞍山驿城头射箭。此时已经黄昏,天色昏暗,加之枝叶阻挡,黄睿看不清是谁放箭,便厉声喝道:“谁躲在树上?” 从树上跳下来一人,黄徐二人定眼一看,原来此人便是毛文龙的义子孔有德。徐菲儿问道:“孔将军为何往鞍山驿城头射箭?”孔有德答道:“我方才看见鞍山驿城头有金邦将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故此放箭!”黄睿追问道:“既然孔将军也知道良机稍纵即逝,为何还要费时爬上树去放箭?那岂不是让敌将有机会逃脱?还是孔将军本就先在树上,然后才发现敌情?孔将军上树意欲何为?” 孔有德正是无言以对之际,远处奔来一员大将,毛文龙的另一义子尚可喜大声道:“孔大哥,义父有请!”孔有德一听大喜,回声应道:“来了!”便再也不理黄徐二人走了。黄睿道:“孔有德此人藏头露尾,颇为古怪!”徐菲儿道:“怕就怕他方才射进鞍山驿的那一箭内有乾坤。”此时,毛文龙另一义子耿仲明也过来道:“二位侠客,义父有请二位商议今晚夜袭鞍山驿水关一事。” 黄徐二人听的,不敢怠慢,跟着耿仲明飞奔入了主帅帐。此时,孔有德刚刚说完射箭之事。毛文龙看见黄徐二人进了帐,便递给了黄睿一枝流星,道:“二位侠客,永诗都跟我说了,他也只是一心杀敌,就休要再针对他了。来来来,我们来商议如何攻取鞍山驿!”孔有德认了毛文龙为义父后,改名毛永诗。黄睿正想开口,却被徐菲儿摁住。徐菲儿问道:“毛都督有何高见?” 毛文龙道:“夺取水关,人多动静就会太大,恐怕会走漏风声;人太少即便是夺下了水关也守不住,所以本督这几天在军中征调了两百个身强力壮又精通水性的兄弟,随着两位侠客前去夺取水关,放流星为号。我军便趁势杀进水关。”此时黎玉遥出来禀道:“在下也会点水性,且深知此行至关重要,故此斗胆要求同行!”毛文龙大喜道:“黎大侠真的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此行有黎大侠助力会更加万无一失!” 毛文龙说毕,便让三人到校场点那二百水兵出战。一路上,黄睿低声问徐菲儿:“我真想跟毛都督说孔有德那事,你为何不让我讲?”徐菲儿道:“你听说过‘疏不间亲’不?而且孔有德已经恶人先告状了,我们说毛都督还听得进去不?再说便是扰乱军心了!”黄睿道:“那孔有德极有可能已经通敌了,我们此去凶多吉少!”徐菲儿道:“如果不去,孔有德也可能有了口实,说我们临阵退缩啊。” 黄睿恨恨地道:“如果此时翠翎在就好了。”黎玉遥也开口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吧,想想进了水门后如何夺取关城?”黄睿道:“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为何你还要趟这趟浑水?”黎玉遥道:“就是因为知道凶多吉少,才担心你二位啊。当初我们鄱阳湖三人,杨护法已经先行离去。我不想你再有个什么闪失......要死就同死呗!”徐菲儿道:“呸呸呸,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黄睿听得二人之言,心中一暖,鼻子一酸,也不好说什么了。 三侠到了较场已经是亥时初了,毛文龙、毛承禄父子并二百穿着短大背心的水兵早已等候。三侠急忙入队,毛文龙向即将赴水关的二百零三人敬了完饯行酒,二百零三位英雄喝过酒后都把酒碗摔烂。临行前,毛承禄给了三人人手一个石榴炮道:“三位近得城门,便可用石榴炮炸毁水门,我军便可趁机攻进城去。”三人分别接过石榴炮,把三个石榴炮各自放在一个防水木箱中。 第10章 伏兵 徐菲儿把龙王刺插在腰间,黎玉遥把一对鸳鸯钺背在背上,黄睿的双戟比较沉重,故此黄睿找来了四个大空葫芦,两个绑着一支戟,放在水里正好悬浮,黄睿便用双臂各夹着一对葫芦戟下水。三侠便带着二百水兵在护城河下水,一盏茶时间,三侠带着二百水兵摸近了水城门门洞。借着月光,众人看见门洞外有张水网,网上有绳索,索上缚着一串铜铃,看着应该是金兵防着外敌奇袭水门时设置的警报。 黄睿目视徐菲儿,徐菲儿摇了摇头,指了指鞍山驿城头。鞍山驿城头灯火通明,不时还能听见金兵走动、交谈之声。黄睿明白了,等到一更天,城头上的火把暗了,金兵的动静也少了。黄睿和徐菲儿游了过去,黄睿拉紧绳索,徐菲儿爬上水网。因为徐菲儿跟韩冰学过轻功,故此爬上水网铜铃发出的铃声也不大。城头有金兵问道:“水网的铃声响得蹊跷!”徐菲儿听得,心中一惊,吓得不敢动弹。 另一个金兵道:\\\"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护城河中的大鱼撞动了水网。“然后两兵又聊别的事了。当时金邦已有汉八旗,故此有金兵说汉语也不足为奇。徐菲儿也不多想,掏出龙王刺便割断了绳索,然后咬着绳索再慢慢地沿着水网爬下水。一众明军水兵便游过水网,因为绳索铜铃已除,故此明军水兵能不动声色地穿越过水网。过了水网,众人看得那水门是一堵闸门,水门旁边是一块空地。 黄睿低声道:“摸上去。”徐菲儿、黎玉遥点头。众人上岸过半,突然眼前一亮,火把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原来一百多个金国铁甲兵早已披坚执锐等候多时了!徐菲儿顿足道:“中计了!孔有德果然是内奸!”金国有两个为首的将领,一个穿白色布面甲、手持一把飞廉锯齿刀,一个穿蓝色布面甲,高擎一把八卦钩镰剑。那二人道:”南明蛮子休走!金国游牧副尉勃尔济、敖可剌在此!“ 黄睿看见不远处有个绞盘,绞盘的绳索就是牵着水门闸门的,于是便对徐菲儿、黎玉遥道:“来都来了,城门唾手可得,两位是战是留?”徐菲儿、黎玉遥齐声道:“愿为国族死战!”黄睿把自己的石榴炮往黎玉遥手上一塞,哈哈笑道:“好,都是英雄儿女!我敌着这两个鼠辈,你俩快去开门。”徐菲儿、黎玉遥点点头,带着龙王刺、鸳鸯钺,领大班水兵闯了过去。金国这两个游牧副尉看见徐菲儿、黎玉遥两个领兵冲向绞盘,哼哼冷笑,只是招呼铁甲兵阻拦。 黄睿喝道:“别猖狂,我一个足以解决你两个!”敖可剌不愤,挺起钩镰剑,直刺黄睿,勃尔济挥舞飞廉锯齿刀却在一旁攻击。黄睿举戟接挡。这二人虽说武艺不及黄睿,却也是心意相通,二人钩刀左右呼应,黄睿却也一时奈他不得。那边厢徐菲儿、黎玉遥带着水兵冲向绞盘,金国铁甲兵也冲了过来。徐菲儿、黎玉遥各扔出石榴炮,金国铁甲兵也被炸死炸伤十多人。明军水兵也杀上前,死命抵住铁甲兵。 此时,一名铁甲马军大将挺枪纵马冲了过来,高声大喝道:“偷营劫寨的南蛮鼠辈,认得你爷爷小马超额隆泰不?”徐菲儿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化外之民竟敢污蔑孟起之名?”额隆泰大怒,拍马抡起钢枪便刺。徐菲儿叫道:“黎堂主快去开门,我去缠住这厮!”黎玉遥应了一声,跑到绞盘旁,鸳鸯钺插到腰间,就来推动绞盘。众金兵弓箭雨点般射来,黎玉遥无法,躲在绞盘后,挥起鸳鸯钺拨打羽箭。 那边厢黄睿和勃尔济、敖可剌斗到四十合上,黄睿打不败身穿铁甲的二人,二人武功也不及黄睿,真是相持不下之际,黄睿忽然用那戟上月牙绞住勃尔济飞廉锯齿刀,勃尔济抽取不得。敖可剌大惊,一剑望黄睿刺过。黄睿右手戟僵住勃尔济的锯齿刀,左手戟挡住敖可剌钩剑,接着将那画戟一扭,竟将那锯齿刀生生折断,把勃尔济惊呆。勃尔济无险可守,敖可剌慌忙来救,却也是来不及了。 黄睿斜刺里砍出一戟,幸好勃尔济身披铁甲,不然早已卸下左臂。黄睿见不得手,又反手一戟,打在敖可剌钩剑上。敖可剌虽有铁甲护体,但哪里经得起黄睿神力一击,虎口震裂,钩剑脱手,血也自流个不停。勃尔济见兄弟受伤,心知难敌对手,想来还是逃命的好,拖着敖可剌往城里走。 第11章 黎玉遥殉国 再说那边徐菲儿,当时额隆泰拍马挺枪冲了过来。徐菲儿见他来势莽撞,便急将身子一跃,众水兵开始与金国的铁甲兵厮杀起来。 额泰隆一支枪和身子冲进徐菲儿身下,却早打了个空。徐菲儿眼明手快,一脚踏在钢枪柄上,凌空跃起,早提起右手龙王刺,照额隆泰光面门刺来。额隆泰心慌,忙抽回左手,用左臂的环臂甲将那龙王刺格住。徐菲儿身子下坠,左手龙王刺却早已一钺插进额隆泰胁下,怎奈额隆泰铁甲护身,伤他不得。当时徐菲儿身体轻盈,更兼向韩冰学了轻功,故此徐菲儿在额隆泰马前马后甚至枪杆上跳来跳去,额隆泰也奈何徐菲儿不得。 黎玉遥那边正躲避箭雨,突然一枝箭射断了牵引着水闸的绳索,黎玉遥看见绳索已断,即便是有绞盘也没用了,高呼一声:“风紧,扯呼!”这“风紧。扯呼”是黑话,意为形势危急,赶快撤退。黎玉遥高呼撤退后向金国铁甲兵猛杀过去。虽然黎玉遥悍勇,但明军水兵陆战如何是金国铁甲马军的对手?黎玉遥还在苦苦支撑,但是水兵却越战越少了。 黄睿看见绳索被射断,夺关无望,便开始招呼明军水兵撤退,奈何皮岛水兵不是不想撤退,只是己方一来人少,二来兵刃盔甲上吃了亏,想退也退不出。这边厢额隆泰舞动那支钢枪,神出鬼没的打转去;徐菲儿也使圆那对龙王刺,天旋地转的打过来。马步交加,枪刺并举,两人各奋神威,大战五十余合。徐菲儿欺额隆泰笨钝,用韩冰教给自己的轻功,跳到额隆泰的肩上,动手便要脱额隆泰的头盔。 额隆泰大惊,急忙右手拿枪,空出左手拔出佩剑驱赶徐菲儿。徐菲儿见状正中下怀,把一对龙王刺插在腰间,空出双手来控制住额隆泰持剑的左手,用力把剑往额隆泰咽喉割来。额隆泰一直左手的力气也比不上徐菲儿双手的力,故此额隆泰也只好弃了长枪,用双手和徐菲儿斗力气,情形十分狼狈。众金兵看见主将吃亏,雨箭纷纷射来。因为方才徐菲儿在额隆泰身旁跳来跳去,众兵不敢放箭,恐误伤主将;此时徐菲儿站在额隆泰双肩上,众兵方敢放箭。 徐菲儿无法,只好从额隆泰肩上跳下来,挥舞龙王刺拨打羽箭。徐菲儿虽然没吃亏,但看见自己明军水兵一个个战死,心中也越发焦急了,于是便向额隆泰卖了个破绽,顶门大开。额泰隆一看有机可乘,也顾不及捡枪了,急忙挺剑对徐菲儿脑门刺来。黎玉遥见状,以为徐菲儿大意失手,便一个流星锤打来。额隆泰听得脑后风声,急忙低头,流星锤贴着头盔飞了过去。黎玉遥见一下不中,便把流星锤收回来,抡了几转打出去第二下。 额隆泰也知道黎玉遥不会善罢甘休的,早已举剑挡架。谁知道佩剑迎了个空,流星锤在额隆泰耳根飞了过去。正当额隆泰不以为然之际,流星锤却居然飞了回来,缠住了额隆泰的脖子。黎玉遥看见得手了,急忙把地上牵引着水门的绳索捡起来,绑在流星锤的铁链上,然后对着黄徐二人大叫道:“你们快走!”黄睿知道黎玉遥的用意了,看见形式危急,一咬牙,向黎玉遥一抱拳,拖着徐菲儿就走。 额隆泰一见,策马便想追去。岂料马一冲,牵动流星锤和绳索,水门居然被自己拉了起来!额隆泰一见大惊,只好急急后退,水门才逐渐降下来。黄睿拿出流星朝天一放,便想拉徐菲儿下水。徐菲儿道:“我们不可把黎堂主独自留下!”黄睿道:“如果你留下来战死了,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父兄是不是投敌?还有我们如果都死了,谁还会把孔有德做的坏事说出来!”徐菲儿一听,蓦然流泪,只好跟着黄睿下水。黄睿回首看到黎玉遥已被金军层层围了起来,心中一阵凄凉。 黎玉遥看见黄徐二人逃脱了,不禁放声大笑。额隆泰恼羞成怒,喝令放箭。箭如雨下,可怜弄潮儿黎玉遥顿成箭垛!额隆泰看见黎玉遥身死,才感觉出了口恶气,但是流星锤仍然缠绕着自己,但是因为自己还穿着铁甲,故此急躁间居然没能把流星锤解下来。额隆泰无法,只好去解流星锤铁链绑着绳索之处,但发觉此时得链绳绑结之处绕到了绞盘后面。 额隆泰见明兵已被悉数杀死,料道再没敌情,便下得马来顺着铁链摸到绞盘后面,因为绞盘挡住了火把之光,因此额隆泰没看清,便顺势猛扯,却没想到黎玉遥在绳索和铁链之间早绑上了个石榴炮。只听得一声炸响,一块弹片直插额隆泰面门。可惜额隆泰穿着铁甲,却还是一命呜呼。 第12章 孔有德 黄睿和徐菲儿游到了护城河,城头金兵弓箭雨点般射来,信号皮岛水军接到黄睿流星信号前来接应。孔有德看见一行两百多人只有黄徐两个回来,便冷笑道:“兄弟们都为国捐躯了,你两个还有何面目活着回来!?”黄睿大怒,挺戟便要杀孔有德,早被毛文龙挡下了。毛文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永诗不得无礼!”徐菲儿也道:“毛都督,日后要多加提防!”孔有德骂道:“你这娘们阴阳怪气骂谁呢?”尚可喜、耿仲明也齐声附和。 毛文龙对孔有德道:“永诗不得无礼,三位侠客也算是为国出力,何况黎堂主已经捐躯了!”孔尚耿三人才闭口不言。翌日,鞍山驿挑起了黎玉遥和二百明军水兵的首级示众,杨顺我本就有伤在身,此时悲愤交加,便一病不起。恰逢鬼城双侠回来禀报曹丽姑率兵来袭之事,毛文龙决定移师撤退。韩冰说千山方向的敌兵一时之间也救不出主将,故此皮岛人马便向千山方向突围,移师围攻萨尔浒。 杨顺我把鞍山驿一战告知众侠,朱常鸿叹了口气道:“从李堂主起,心怡姐姐、杨护法、黎堂主,白莲教的英雄们一个个为国捐躯,可敬可叹啊。”杨顺我道:“我军在萨尔浒就撞着温郎中父女二人被蒙古科尔沁部追杀,毛都督便救下他们。后来毛都督见反正我也有伤病在身,故此用船把我和温郎中父女送回来京城。目前萨尔浒之战情况如何,我也就不得而知了。”仇无尽拊掌道:“好啊!当初我大明在萨尔浒一战失利,如果毛都督能攻下萨尔浒,便能鼓舞大明士气!” 朱常鸿突然心念一动,便问杨顺我:”千山方向的敌军援兵是否真的是徐家父子?“杨顺我道:”韩女侠说得像,但当初我军路过千山,不曾碰着那伙援军,也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徐家父子了。“说着,众侠回到了夏王馆。杨顺我道:“温小姑娘闺名筱瑜,颇懂医术,回京路上我也多亏她悉心照料,因此我认了她做义妹。而且温小姑娘极为孝顺,因为常常戴着面具,故此人称‘铁面缇萦’。我看她能把温郎中从科尔沁部保护出来,武功也不弱,所以旅途上也和她切磋了一下武艺。” 正说着,郑翠翎和范苑萍、奋威镖局五镖师出来迎接,看见杨顺我和师兄一道回来,又惊又喜,急问鞍山驿战况如何。朱常鸿摇了摇头,把战况扼要说了。郑翠翎沉吟道:“那孔有德往鞍山驿城内射箭,然后表哥、菲儿姐和黎堂主三人便在水门遭到伏击,很有可能就是他三人通风报信啊!”杨顺我道:“郡主娘娘说的是,所以我们后来把原老镖头留在毛都督身边,以防孔有德加害毛都督。” 奋威镖局五镖师听得原老镖头跟着毛文龙,都道:“我们五个日后到了辽东,也想跟着老镖头去皮岛保护毛都督!”朱常鸿笑着点头道:“五位哥哥都是自愿上前线的,去哪里当然任凭各位选择。”朱常鸿又问范苑萍为何到自己家中。郑翠翎道:“因为红尘女侠之事,苑萍姐姐一直闷闷不乐,先前因为王恭厂爆炸案中有大批无辜百姓受伤,故此她便忙着奔走治疗伤者。正好路过夏王馆,便进来喝口水呗。” 第13章 请缨 范苑萍道:“是啊,人一忙起来就暂时忘却伤痛了。对了,方才杨教主说的‘铁面缇萦’是什么?淳于缇萦可是汉代的孝女!”杨顺我便又把温筱瑜之事说了一遍。范苑萍扶额道:“这温小姑娘也会医术,真的想会一会她。”郑翠翎看见范苑萍双眼放光,瞬间来了神采,便知道了其心事,笑着道:“人家一个大官的闺女,可不是苑萍姐想见就能见的。”范苑萍黯然道:“确实。” 郑翠翎知道自己失言了,看见范苑萍如此也于心不忍,便安慰道:“苑萍姐也是女子,何况是先皇妃子之尊,想要见一位郎中之女相信也不会太难。择日小妹陪苑萍姐同去,如何?”范苑萍微笑点头。翌日,天启准了朱常鸿奏请袁崇焕复官继续巡抚辽东的奏疏,且官升至兵部右侍郎,并派刘若愚把让袁崇焕复职的圣旨带到夏王馆。朱常鸿问刘若愚道:“刘老公,陛下对小王为黄、周二位大人申冤之事如何回复?” 刘若愚叹了口气道:“圣上并未置可否啊......”郑翠翎安慰道:“既然溪泉道长和慧眉师太答应周全两位大人,师兄也请放心吧。”朱常鸿也无法,接过圣旨后,便在想应该找哪位把圣旨送去广东东莞。杨顺我道:“我自幼在东莞长大,便由我去吧。”朱常鸿迟疑了一下。杨顺我见状便道:“我白莲教虽然反抗朝廷,但对抗外敌从不含糊,朱兄弟你不是也说白莲教的英雄个个为国捐躯么?如果有其他人和我一样会说粤语,我也不争这差事了!” 朱常鸿连忙赔礼道歉道:“小弟只是觉得杨教主伤病刚愈便要奔波劳碌,心里过意不去。既然杨教主肯为国出力,兄弟自然感激万分!兄弟便再次替天下苍生谢过杨教主了!”然后便双手把天启的圣旨递给杨顺我。杨顺我接过,贴身收藏好。朱常鸿又嘱咐道:“兵贵神速,我向皇上请旨袁将军北上时可以在南海卫坐船行海路。杨教主到时候可以和袁将军一道坐船到天津卫上岸。”杨顺我点了点头。 仇无尽此时也双手捧过来一把小邪王飞刀道:“杨教主可在大运河乘船到杭州,然后凭着这把飞刀便可在杭州城东郊的昊天镇倪家庄得良马一匹,再赶去广东。”杨顺我也接过仇无尽递过来飞刀,别了朱常鸿等众侠,便赶到了顺天府通州县大运河渡头,雇得船,沿着运河南下。船家是结义兄弟二人,大哥叫何嘉穗、兄弟叫颜子扬。杨顺我看见此二人是结义兄弟而非亲兄弟,觉得二人都是性情中人,也乐意结交,经常出手阔绰请二人喝酒吃肉。 过了七八天光景,船到了河间府东光县地界了。是夜,杨顺我本在熟睡,忽觉自己被抬起,一下惊醒,发觉自己双手被捆绑,挣脱不得。杨顺我再侧头一看,原来是何嘉穗和颜子扬兄弟二人抬着自己。杨顺我问道:“二位,杨某自问对二位不薄,为何如此对待杨某?”颜子扬道:“你也时日无多了,也不瞒你,我叔父乃是东洋海盗颜思齐。我这位结义哥哥想入伙,叔父要他那个投名状,却没想到便于到你这么个呆头鹅了!到了那边别怪我兄弟二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 何嘉穗接口道:“看在你对我兄弟二人不薄的份上,便留你个全尸吧!”说完这二人便抬着杨顺我到了船边,一齐发力,便把杨顺我投到运河水中。究竟这杨顺我性命如何呢,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被救 上回说到,杨顺我被颜子扬、何嘉穗二人投入运河水中。杨顺我挣扎不得,只得叫苦叹口气,心中道:“我杨顺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恨我未能把召回袁将军的圣旨送到!”正当杨顺我悔恨之时,突然觉得自己身边河水涌动,然后感觉自己被人从后抱起往上游。杨顺我正是好奇之际,一口气没接上,河水从口中涌入便不省人事了。清醒后,杨顺我看见自己已经在运河岸边了,眼前有一老一小两人在等待了,老的须发苍白,气度雍容;年轻的体态纤瘦,面目俊俏。 杨顺我问道:“是你二位救了我?”老者摇头道:“非也,是他。”说罢用手一指,杨顺我顺着老者的手指看过去,原来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后生,这后生大概二十出头,腰间插着两把不到两尺长的刀。杨顺我向那后生拜谢。那后生慌忙扶起杨顺我道:“惭愧,我也是奉我家老爷之命出手的!”杨顺我向三人逐一行礼。三人皆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见危难勇相帮乃人之常情,休言多谢!” 杨顺我道:“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上门答谢,敢问老爷仙乡何处,待我办完正事上门答谢?”老者问道:“阁下口中的‘要事’莫非是追回被河盗所劫之财物?老夫劝阁下还是性命要紧啊。”杨顺我一摸腰间,幸好天启召回袁崇焕的圣旨还贴身收藏着,但是自己的兵刃的确还是被河盗劫了去,自己南下说不定还是会遇到盗匪的,况且那红缨梨花枪是亡弟杨者昌的遗物,一定要夺回来。 杨顺我道:“谢过提醒,不瞒各位,舍弟半年前过身,那被河盗劫去的长枪是亡弟遗物,我一定要抢回来。”三人看见杨顺我坚持己见,也便不阻拦了。那后生道:“既然壮士一定要前往,我们也阻拦不了。我见那河盗船向南去了,然后转向了泽河一路向东。”杨顺我一听,心想:“方才那两个歹人说自己是海盗一伙,泽河一路往东便出海了,看来这位小兄弟说的一定没错!” 杨顺我点头道:“谢了,小兄弟!”起身便走。那老者道:“小哥你身上的财物都被河盗劫去了吧?不需要些盘川傍身?”杨顺我从那三人的衣着看得出三人是富贵人家出身,自己贫苦白莲教出身本就对他三人谈不上什么好感,只是碍于三人救了自己一命才以礼相待。此时听得那老者说给自己盘川,顿时觉得是富贵人家得施舍,于是便不卑不亢地道:“老人家的情我领了,只是我杨某在江湖上闯荡惯了,自然有安身立命之法。” 那老者还想说话,被那面目俊俏的年轻人止住道:“姑父大人,在江湖上行走,最好还是留个心眼。更何况我们也要赶路。”那老者听得此言,便也点点头,继续投南而去了。却说杨顺我谢绝了老者的盘川,走了一上午,实在是人困肚子饿,但是杨顺我生性倔强,要他接受富人的施舍比死还难受,所以还是咬着牙往前行。中午时分听得钟鼓之声,知晓前方是庙宇,于是杨顺我快步先前,看见前方果然有一座庙宇,山门前牌坊写着“普照禅寺”四个大字。 杨顺我心想:“不吃嗟来之食,我到寺庙中讨些清水冷饭总可以了吧?”但是看见山门两个咨客僧都没有,杨顺我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进了山门,只听得里面的和尚哭喊:“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杨顺我一听,知道出事了,立马冲了进寺庙。只见大雄宝殿外拴着七匹马,杨顺我也顾不及对方人多了,闯进大雄宝殿。只见几个护院恶奴有的在拆寺庙大雄宝殿,有的在拖曳妇女,中间一个大户人家老爷打扮的老者旁若无人地抽着烟斗,身旁躺着几个俗人和和尚的尸身。 第2章 除恶 此时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老和尚看见杨顺我闯进殿来,扑上前推着杨顺我便往外搡,一边推一边道:“檀越你快走,这是官家失德!”杨顺我看这老和尚,想必便是这普照寺的方丈,便问道:“这行凶者居然是官府中人!?”方丈道:“这官老爷是前往盐山县上任的新知县辛蕙笙,今天他带着护院路过蔽寺,看中了一位前来上香的女施主,便要手下几个护院上前抢人。女香客的家人和蔽寺的僧人都被他们杀死了几个了!” 杨顺我一听得“辛蕙笙”三个字,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想:“我正愁不知道上哪找这介休县的狗县令辛蕙笙,却不曾想到在此撞着这厮!”于是大踏步向前,指着辛蕙笙道:“你就是原来的介休县知县辛蕙笙?”原来辛蕙笙接到调令,由山西介休县调任直隶盐山县当知县,带着原介休县捕头蔡明亮以及自己的护院洪礼、肖彬、乐梧以及洪礼的两个徒弟严寒、樊海前去盐山县上任。路过东光县普照寺休息时被女香客的姿色迷住,便要强抢民女。 辛蕙笙看见杨顺我来者不善,便向严寒、樊海二人使了个眼色。杨顺我不等二人动手,身子一晃,已窜到了严樊两人背后。两人兵刃刺出,敌人忽已不见,正要收招转身,后领已被抓住。乐梧站得最近,三节棍“毒蛇出洞”,向杨顺我后心点来。杨顺我双手抓住两人,陡然转身,把两人提着打了个圈子,大喝一声,犹如晴空打了个霹雳。乐梧一惊,三节棍呛啷啷一声掉在地下。大喝声中,杨顺我双臂平举,用力合拢,樊严两人头盖碰头盖,砰的一声,撞得血肉模糊,脑浆迸裂。 杨顺我毫不停手,提起两具尸体向敌人掷去,肖彬、乐梧跃开避过。洪礼毕竟师徒关心,伸手接住了严寒,却没闲暇想到是具尸体。这只是刹那间之事,乐梧吓得糊涂了,手足无措,既不拾棍,也不逃开。杨顺我踏上一步,左手反手一拳,乐梧举臂挡格,喀喇一声,臂骨早断。杨顺我左手已顺势抓住他胸衣。乐梧情急拼命,飞起鸳鸯连环腿,向他胸口踢来。杨顺我右手如风,一把抓住他左脚,左手推下,右手上举,把他倒提起来。 肖彬和洪礼双双来救。杨顺我又是猛喝一声,双手用力向地下打桩般一锤,乐梧头盖撞在大雄宝殿的青石板上,焉得不碎?这两招迅速已极,乐梧本来是连环双腿,左脚踢出,右脚随上,哪知头盖撞破之后,右脚方才踢出。蔡明亮、肖彬、洪礼互相使个眼色,各提兵刃,猛扑上来。杨顺我待三人扑到,右足猛一抬腿,把一条长凳踢得飞了起来,一伸手接住飞起来的长凳便向蔡肖洪三人横扫过去。 那三人身手也不弱,肖彬展动花枪,避开长凳,分心刺到,蔡明亮使刀,洪礼双手握着蛾眉钢刺,直欺近身。杨顺我举凳直上,力敌三人,混战中蔡明亮一刀砍在凳上,急切间拔不出来,杨顺我左掌一翻,劈面打在他鼻梁正中,只打得五官血肉模糊、头骨震碎而死。这时洪礼的蛾眉双刺正刺到杨顺我右胁,杨顺我顺手拔下砍在凳上的单刀,劈将下来。洪礼忽觉头顶风劲,知道不好,左脚急挫,打滚避开。 肖彬抖起个碗大枪花,一招“毒龙出洞”,向杨顺我小腹刺去。杨顺我左手撒去单刀,一把抓住枪杆。肖彬用力回夺,却怎敌得住杨顺我的力气,这一拉之下,反踉踉跄跄的跌将过来。杨顺我右手提起长凳,撞在肖彬胸口,发力推出,肖彬直靠上土墙,再运劲一推,土墙登时倒了,将那肖彬压在砖石泥土之中。寺庙中尘土飞扬,屋顶上泥块不住下堕,杨顺我转身想打洪礼时,见洪礼拔腿就跑。杨顺我手一扬,单刀直飞出去,正中洪礼脊背,前胸穿出。 第3章 送归 辛蕙笙看见自己手下的武师护院都被杨顺我杀死,吓得烟斗都掉了,转身就想跑,奈何双腿都软了,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杨顺我上前,如苍鹰抓小鸡一般把辛蕙笙揪住。辛蕙笙颤声求饶道:“好汉,老汉的家财都与你,放过老汉吧。”杨顺我不听此话由自可,听得此话,越发愤恨:“放过你?当初你有没放过我老友孔方夫妇!?这女香客的家人你有没放过!?” 此时那女香客跑了过来,双手在辛蕙笙脸上乱抓:“你还我丈夫和弟郎命来!”辛蕙笙何时受过此等对待,脸上被女香客抓出几道血痕,但他听得杨顺我说出孔方的名字,全身的血都凉了,脸上的伤痛顿时都不觉得痛了。杨顺我问道:“这位女香客,还有普照寺的方丈大师,这厮杀了二位多少亲人弟子?”女香客道:“奴家丈夫和两位弟郎都被他手下杀了!”方丈道:“老衲的四个弟子命丧他手!” 杨顺我怒不可遏:“加上我老友孔方,一共八条性命在你手中陨灭,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死在你手中,我今天捅你八刀就算了!”那辛蕙笙蜷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了,杨顺我细看,见他脸如金纸,一探鼻息,早已气绝,却是吓死了的。杨顺我从七个恶人身上搜出金银钱钞,自己收好。方丈上前拖着杨顺我道:“蔽寺出了人命案,就烦请英雄陪老衲往县衙走一趟吧。”杨顺我不耐烦道:“老爷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方丈求道:”死在蔽寺的并非闲人,是邻县新任县令,英雄就打算一走了之?“杨顺我一想也是,但且不说自己要追求亲弟杨者昌的遗物,召回袁崇焕的圣旨还在自己怀中没送出去,如何能停留?一想到圣旨,杨顺我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圣旨,朗声道:”不瞒你,我其实是个钦差大官。这县太爷见到我还得下跪。皇命在身,我不得停留。“方丈忙下跪道:”原来是钦差大人,失敬失敬。但请问上官,这七具尸体如何处置好?“ 杨顺我道:”烧了,做你们寺庙菜园的肥料吧。“方丈骇道:”朝廷命官就如此随便处置?“杨顺我反问道:”朝廷命官!?如此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人,与野兽何异?“方丈醒悟,转身对一众和尚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地方有七头死狼么?”众僧也醒悟了,把七具尸体抬的抬,搬的搬,移到菜园火化去了。杨顺我望了一眼女香客,道:“把这位姑娘的亲人和贵寺遇难的大师一同火化了吧。” 女香客到杨顺我跟前深深一揖,杨顺我忙道:“姑娘休要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男儿本份。”女香客含泪道:“奴家是邻县盐山县滕庄人氏,跟着丈夫弟郎到这东光县来上香,却遭遇此大难。奴家怕回盐山县路上又在遇到歹人,故此冒昧求大侠同行。”杨顺我想想,叹了口气道:“也罢,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我就护送姑娘回盐山县老家吧。这辛蕙笙连自己县中的百姓也能痛下杀手,真的禽兽不如!” 此时普照寺的和尚已经把几个人火化,七个恶人的骨灰已成了菜园的肥料,而女香客夫弟的骨灰用盒子装好,交给了女香客。吃过午饭后,杨顺我牵过来两匹马,让女香客骑一匹,自己骑一匹,剩下的五匹马便当是赔给普照寺的。处置停当后,杨顺我收起了肖彬的那条枪作兵器,把洪礼的峨眉刺插在腰间当是自己先前使用的鱼肠剑,那其他几个辛蕙笙手下武师护院的兵器卖了,钱都给了女香客作为盘川。 处置停当,二人一路策马往东,走了三四天也没到女香客家。杨顺我担心自己送圣旨召回杨顺我只是被耽搁,便问道:“姑娘家还没到么?”女香客道:“奴家娘家姓李,住在海边,家中薄有微财,故此便麻烦大侠了。”杨顺我心中不免叫苦:“有钱人家可真是麻烦,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上个香,这不把亲人的命上没了么?算老子倒霉,男人大丈夫言出必行!便权当是顺便看能否遇上何嘉穗和颜子扬吧?” 第4章 吃大户 第五天,二人终于来到了盐山县海边的冯家堡。这冯家堡属于今天的黄骅县,但明朝时黄骅县也属于盐山县。二人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座庙宇,牌匾上写着“鱼骨庙”三字。香客李姑娘指着庙宇兴奋叫道:”那庙宇便是奴家爹爹出资建的,此处离我家不远了!“杨顺我顺着李姑娘的指向望了过去,不禁笑起来:“天下间的庙宇都是拜神仙,何曾见过有人把鱼骨当作神祗拜祭?” 李姑娘道:“大侠你有所不知了吧?相传当年南宋绍兴年间,岳帅征战多时,就在他准备直捣金国的黄龙府时,被朝廷的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帅在返京的途中,乘船过长江,从上游来了一条几丈长的巨鱼,巨鱼掀起的巨浪,眼看就要将岳帅乘坐的木船搞得翻覆了,岳帅挺矛刺鱼,巨鱼受伤,带着深深刺入鱼体的沥泉神矛便沉入江中,消失不见了。有个年轻力壮的渔民,用力去拔,但却矛柄折断,矛尖还深深地嵌在了巨鱼脊髓的骨关节中。爹爹他老人家在路过的时候,看着这条巨鱼的骨架,觉得很新奇,就用一百两银子,将其买到手里,并用船运回了老家。最后,爹爹和时任知县牛县令经过商量,他两位都觉得,这头巨鱼虽然已经死了,但它留在凡间的骨架也有灵气,应当用它的骨架,修建一座鱼骨庙,只要这座鱼骨庙建成,那么以后本地的渔民出海,就一定能平平安安,满载而归了!” 正说着,二人来到了鱼骨庙前。李姑娘道:“天色不早了,大侠,此处前不近村后不挨店,要不今晚就在此借宿一宿如何?”杨顺我也觉得舍此以外别无他法,也只好点头答应了。李姑娘睡在神台底下,杨顺我避嫌睡前廊。睡至半夜,杨顺我突然被庙外的人声惊醒,便侧耳倾听,只听的外面有人笑道:“哥哥,今夜我们兄弟众人便在这庙先歇一歇,养足精神,明天再去那李大户家借粮吧!” 杨顺我一听,这声音不就是仇人颜子扬是谁!?杨顺我心想:“他说哥哥,莫非连那何嘉穗也来了?”此时有人接口道:“对,此次不是对阵官军,斌弟你也不用再躲在后面了。那李大户家的看家护院不就是个摆设么?”此人正是何嘉穗!杨顺我又惊又喜:喜者这往东的一趟自己算是没白走了,果然碰见了仇人,杨者昌的遗物复得有望;惊者对方人多,自己恐怕也难以应付,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个妇道人家呢? 杨顺我进了大殿正想叫醒神台底下的李姑娘,但想着男女授受不亲,还在犹豫之际,庙门被颜子扬等人踢开,杨顺我无法了,只好躲在鱼神像后面。颜子扬、何嘉穗带着十几个海盗进了鱼骨庙,点起了篝火,开始烤鱼烧野兔。幸好此时神台底下的李姑娘也没有作声,杨顺我心稍微顶了一些。稍后,众海盗开始吃烤鱼野兔了。正吃着,突然何嘉穗道:“贤弟,你说这次我们到李大户家借粮,胜算如何呢?” 杨顺我一听,心头一震:“李大户不就是李姑娘的娘家?不知道李姑娘听了后会不会一时冲动呢?”但幸好神台下的李姑娘还没动静。颜子扬道:“那李大户仗着自己在冯家堡、滕庄一带做了几件好事,在此名声颇好,故此也没看家护院的,小弟觉得不费吹灰之力!”一众海盗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大谈过往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往事。很快吃完了,一众海盗便打算离开鱼骨庙。何嘉穗道:“众位兄弟都喝饱吃足了,待会动手不许留力!” 此话还没说完,李姑娘便从神台底下窜了出来,哭跪在一众海盗面前道:“求各位大王手下留情,饶了奴家爹爹一命吧!”一众海盗先是一愣,继而爆出一阵狂笑。颜子扬笑着道:“你是李大户的女儿么?”李姑娘满面垂泪,点点头道:“是的,请求各位放过奴家爹爹吧!”颜子扬望了望何嘉穗,何嘉穗狞笑着道:“是不是如果我们放过你爹爹,你什么都愿意做?”李姑娘揩了揩眼泪,又点了点头。 第5章 何廷斌 杨顺我心中叫苦道:“这傻丫头为何如此懵懂!?”眼看着颜、何二人淫笑着走近李姑娘,杨顺我一咬牙,摸出腰间的一支峨眉钢刺,手一扬,一支峨眉钢刺向何嘉穗直飞过去。何嘉穗也有武功在身,听得风声,身形一侧,峨眉钢刺“啵”一声当胸刺穿了何嘉穗身后的一个海盗。颜子扬把剑在手,喝道:“哪个鼠辈暗箭伤人?”杨顺我倒提长枪,从鱼神像后面款款走了出来。一众海盗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兵刃。 借着月色,颜何二人看清是杨顺我,便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却居然没死,老天放过你,你却便来触这个霉头!?”杨顺我冷笑道:“天可怜见,让我大难不死就是要向我找你二人报仇!”说完挺枪刺来。颜子扬一摆手,十几个海盗一拥上前。此时杨顺我救人心切,一夫拼命,万夫莫当,长枪起处,登时刺死两个海盗。杨顺我长啸一声,东挑西打。顷刻间又戳翻数个。众海盗都是乌合之众,见他凶猛,心下都怯了,发一声喊,四下逃散。 此时鱼骨庙中只剩下杨顺我、颜子扬、何嘉穗、何嘉穗的堂弟何廷斌和另外三个海盗并那李姑娘。那颜子扬不发怒也不慌张,只是冷笑一声,让何嘉穗看管好李姑娘,仗剑迎来。杨顺我长枪一挺,当胸就刺。颜子扬左挡右架,杨顺我长枪收回,转身又一枪刺来。颜子扬头一低,反手一剑向杨顺我下三路削去。杨顺我用枪尾隔开了来剑,长枪一反,枪头直刺颜子扬。颜子扬凌空跳起,在空中连续两剑削下。 杨顺我挡开一剑,避开一剑,化解了颜子扬的攻势后,长枪连续刷刷几枪照着面门刺去。颜子扬先是低头避过,然后又举剑相迎。杨顺我见颜子扬守上三路守得密不透风,长枪也只好专挑颜子扬的下盘。颜子扬仗着轻功踩着杨顺我的枪柄大踏步走上前,抬脚便朝着杨顺我面门踢去。杨顺我急把长枪往上一抬,同时仰面避开了颜子扬踢过来的脚。颜子扬见有机可乘,趁势跳起,又一剑往杨顺我胸膛刺来。 杨顺我避过了颜子扬的来脚,此时已经扳正了上半身,看见颜子扬的来剑,便用枪柄挡架。颜子扬看见杨顺我迎上来的枪柄,自己也收起了剑,用脚在枪柄上一点,借力一跳,翻了个身。杨顺我看着颜子扬落下来的身形,长枪照着颜子扬的下阴刺去。颜子扬不慌不忙,两脚把杨顺我的长枪夹住,身形一转,枪头反向往杨顺我刺来。杨顺我大惊,没想到颜子扬居然会有这么一手,急急右手往外一拨。 此举正中颜子扬下怀,颜子扬趁着杨顺我还在应付自己的长枪之际,又一剑当头劈下。杨顺我闪身一避,颜子扬急中生智,一剑照着杨顺我的枪头削下,长枪枪头应声落地。众海盗看见杨顺我的枪头都被颜子扬削去,都哈哈大笑。杨顺我却只能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断枪,一时手足无措,甚是尴尬。此时,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清秀后生挺枪向杨顺我刺来:“螳臂挡车,吃我一枪!”此人便是何嘉穗的堂弟何廷斌。 杨顺我大吃一惊,闪身避过,同时拔出自己腰间的另一支峨眉钢刺迎敌。岂料那何廷斌却居然冲得过猛,杨顺我闪身一避后何廷斌已经连人带枪冲到杨顺我身旁了。杨顺我一看岂能错过,马上伸出左手点了何廷斌腰间的阳关穴,右手用峨眉钢刺抵住何廷斌的咽喉,对着一众海盗道:“想要他活命,最好都给老子老实点!”这一变故让众海盗投鼠忌器,双方对峙一时陷入僵局。 此时,杨顺我听得何廷斌低声道:“我腰间插着鱼肠剑......”然后又大叫:“穗哥救我!”杨顺我顿时醒悟,原来这何廷斌是友非敌,刚才的被擒更非何廷斌武功不济和大意,而是有意而为之,让自己脱离困境!杨顺我再看看何廷斌手中的枪,竟然就是自己的钩镰枪!杨顺我大喜,但仍然不动声色,甚至不敢去拔何廷斌腰间的鱼肠剑。他怕一旦拔剑,会让一众海盗起疑心,知道何廷斌暗助自己。 何嘉穗默然不语。颜子扬叫道:“大哥,他要对斌弟不利啊!”何廷斌大叫:“穗哥,你还记得上次佛朗基人的......”话还没说完,何嘉穗大叫道:“杨顺我,快放了我斌弟!”杨顺我叫道:“好说,你先放了李姑娘,我就放了你弟!”何嘉穗看了看颜子扬。颜子扬点了点头。何嘉穗便放了李姑娘。李姑娘重获自由了,便跑到杨顺我身旁。杨顺我骂道:“你跑过来干嘛?老子都自身难保!” 第6章 李魁奇 李姑娘先是一愣,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杨顺我催促道:“赶快回家,带上爹娘逃命吧!”李姑娘这才恍然大悟,向杨顺我下跪磕了个头便飞奔回家。颜子扬看见李姑娘走了,阴仄仄地看着杨顺我道:“杨顺我,我派出三个人轮流跟你空手打,如果哪个能把你打趴,那你随便我处置。如果你都赢了,那你就放下斌弟离开,如何?”虽然何嘉穗是颜子扬的结义兄长,但是因为何嘉穗想要攀附颜思齐,故此连何嘉穗都要听颜子扬的。 杨顺我看见虽然李姑娘已经脱险,但是人多势众,若非何廷斌在自己手中,对方投鼠忌器,想必自己也难逃一死。按照杨顺我刚烈的性格,此时大可以一死以避侮辱,可一来袁崇焕还没召回,二来亡弟遗物还没抢回,故此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何况自己的钩镰枪和鱼肠剑失而复得。故此杨顺我点了点头道:“这鱼骨庙里地方狭隘,不利于你我交手。到外面去吧,外面宽广,我们可以放开拳脚较量!” 颜子扬知道己方人多,杨顺我玩不出什么花样,于是便带着几个海盗先走出鱼骨庙。何嘉穗还不放心何廷斌,还留在鱼骨庙中不愿走。杨顺我也没放在心上,对何廷斌说了声:“得罪了。”然后先假意对何廷斌搜身,摸出何廷斌腰间的鱼肠剑,然后自己收好,继而便用绳子将其吊在鱼骨庙的梁上。何嘉穗看见杨顺我收回鱼肠剑,眉头皱了一下,但又看见何廷斌和杨顺我没甚交谈,才安心走出鱼骨庙。杨顺我也跟着出了去。 此时颜子扬和另外三个海盗已经在鱼骨庙外一字排开了,而且颜子扬怀中还抱着一支火绳枪。但是皓月当空,鱼骨庙外亮如白昼。杨顺我出了鱼骨庙,便把钩镰枪插进土中。其实现下杨顺我体力已在方才和颜子扬的交手中损耗了一些,故此杨顺我是处于下风,更何况,颜何二人的手下比杨顺我多,而且是车轮战,颜子扬手上还有火绳枪。故此,颜子扬看见杨顺我出来了,就转身大喝一声:“李魁奇!出来!” 颜子扬话音刚落,一个长得人高马大,还露出一口黄牙的大汉就走出来,并趾高气扬问杨顺我道:“小子,准备送死还是投降呢?”杨顺我冷冷地道:“我自小就不知道‘投降’二字咋写!”李魁奇得意地道:“那我就帮你写上去!”说完就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壮硕肌肉,他还得瑟地让胸肌跳动着。杨顺我沉默不语,也脱掉了上衣。杨顺我的肌肉线条也很明显,不过不是那种疙瘩般的肌肉,所以在这个李魁奇面前,杨顺我看上去就弱多了。 颜子扬的一些手下更是起哄地吹着口哨,觉得杨顺我铁定会输。李魁奇倒竖拇指问道:“小子,准备好了吗?”杨顺我站得笔直,向李魁奇招招手道:“我可以用一招解决你。”听到这话,李魁奇顿时仰面朝天,哈哈大笑。拉开距离后,李魁奇也不客气,咆哮着冲向杨顺我。看着李魁奇跑得越来越近,杨顺我缓缓往后退,然后整个人就向前倾斜,眼神更是锐利得如同即将抓捕到猎物的老鹰。李魁奇离杨顺我还有三丈时,杨顺我突然也往前冲。 李魁奇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杨顺我也敢往自己冲过来,于是便一拳照着杨顺我的太阳穴打来。杨顺我看见来拳,突然往后一倒,身体继续往前滑行,所以李魁奇的手臂就打空,杨顺我的双脚却踢中了李魁奇膝盖,而且杨顺我是使出了浑身力气,所以这么一踢,李魁奇便惨叫了一声,因为他的膝盖直接被踢得错了位,整个人就压向了杨顺我。此招乃是杨家搏击中的一招,名叫”疾箭冲“。 第7章 刘香 杨顺我一个华丽的翻身避开李魁奇那一压后,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李魁奇,而是冷冷地看着那些之前还在嘲笑他的海盗,问道:“第二个是谁?”只是一招,真的只是一招,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何嘉穗更是气得跺了下脚,还朝躺在地上哀叫个不停的李魁奇吐了口唾沫。何嘉穗用鸟铳枪托使劲敲了下地面:“别以为你赢了一场就能赢了后面的两场!刘香!给我出来弄死他!” 一个看起来很瘦,但眼神很阴森的男人就应声走了出来,并道:“我姓刘,老家在广东一个叫‘香港’的小渔港,所以大家都叫我刘香。”杨顺我不屑道:“你为虎作伥,残害无辜良民,叫你‘刘臭’也不为过!”听到这话,刘香脸部就抽搐了下,他绝对没想到自报姓名都会被人侮辱。一般人看到这么瘦的人,都会觉得对方不堪一击,可杨顺我知道这种人的反应极为敏捷,很难一击就中,甚至还可能避开每一次攻击,所以此人比李魁奇难对付得多。 鉴于此,自有分寸的杨顺我就道:“刘香,还请手下留情。”刘香笑道:“这话正是我想说的,呵呵。”寒暄完,两人就各退后数步,并在互相笑了下后奔向了对方。杨顺我连续出了几拳都被刘香避开,便知道刘香想用以柔克刚的套路。此刻,杨顺我深知,刘香其实就是在等待自己精疲力竭那一刻,然后再使出致命一击。杨顺我深知要是没办法在数招内解决刘香,倒霉的就是他,除非他也和刘香采取一样的套路。 杨顺我留心察看,所以出拳的同时,杨顺我就留意到刘香的躲避规律,并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接下来的攻击,并假设出了所有刘香避开攻击的可能套路,还从中选出两种最大的套路。微微一笑,杨顺我就再次攻击刘香。杨顺我出左拳的那一刹那,刘香就立马躲避。不过刘香刚避开,杨顺我就出其不意地踢出一脚,正中刘香腹部,而在刘香因疼痛本能弯腰时,杨顺我另一只拳头就打在了刘香下巴出,打得刘香都倒在了地上,更是吐出了一口血水。 他还没搞清楚,自己就已经被放倒了。看着地上的刘香,杨顺我就道:“你就像一只螳螂,不断避开攻击。你避开攻击的同时,你还在观察着我的套路,试图找出漏洞后一击必杀。可惜的是,我平时很少和人徒手过招的,所以我出拳完全是随心所欲,故此你一时之间没法摸清楚我出拳套路。刘香,我说的没错吧?”听到这番话,刘香就气得使劲敲了下拳头。 李魁奇学过西洋拳击,擅长正面攻击。刘香学过螳螂拳,擅长偷袭。可杨顺我竟然将他们两个都打败了,这让颜子扬脸色更加难看。杨顺我哼了一声问道:“第三个是谁?”颜子扬大叫骂道:“施大瑄!你给老子滚出来!”第一场和第二场对决,杨顺我都是临危不惧地智取了,并不是蛮力出击,所以对于第三场比试,杨顺我自然还是得利用自己的头脑。可当杨顺我看到颜子扬口中的施大瑄时,杨顺我眉头都皱了。 第8章 施大瑄 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身高七尺,块头很大,且整张脸上都是伤疤,就好像是曾经被人千刀万剐过一般。而且,他的脸一直抽搐,嘴角甚至还流下唾沫。看着这个一直傻笑个不停的汉子,杨顺我都觉得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施大瑄对着杨顺我傻乎乎地“呵呵”笑了笑,扔掉砍刀的施大瑄就歪着脖子走向杨顺我。见施大瑄一直歪着脸,杨顺我心里就觉得怪怪的。他也不知道施大瑄是故意歪着脸,还是他的脸本身就是歪的。 杨顺我心里想:”不可以被他的丑态恶心到,不然就会吃大亏!“于是杨顺我便凝神静气,专心迎敌。施大瑄对着杨顺我吼了声,那叫声如野兽一般慑人心神,然后向杨顺我冲了过去。施大瑄块头实在太大,杨顺我硬来的话很可能直接被弹飞。但正因为施大瑄块头大,他行动绝对会很迟缓,所以杨顺我就决定用对付李魁奇的办法对付施大瑄。猛地往前冲,杨顺我就突然下蹲,然后往前滑行。 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杨顺我要故技重施”疾箭冲“,可施大瑄根本没有在意,还是在往前跑,只不过身体稍微弯了下来。杨顺我曲腿并猛地踢中施大瑄膝盖,满以为此举一击得手了。故此杨顺我就准备滚向一侧,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滚,站得依旧很稳的施大瑄就抓住杨顺我衣领和腰带,一把就将杨顺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用力扔了出去。杨顺我落地后,心想明明很用力踢了,施大瑄怎么可能还像泰山般站着? 杨顺我转念一想就笑了出来:”就算他施大瑄一点知觉也没有,就算他如同树木一般,但一旦两只脚崴了之类的,施大瑄照样没法动弹!“见杨顺我竟然在笑,脸色很难看的颜子扬就叫道:“施大瑄!把他打得没办法站起来为止!”施大瑄应了一声,便宛如狂牛般冲了过来,杨顺我就急忙后退,并略微弯下腰。见施大瑄也弯下腰,两只手还往前伸,杨顺我就知道施大瑄准备抓住他的身体,然后举起来或者来个过肩摔之类的。 当施大瑄离杨顺我约三丈时,杨顺我就迅速冲向施大瑄,并在施大瑄伸直手臂时奋力跳起,突然曲起的膝盖就重重地撞到了施大瑄下巴。这么一撞,施大瑄是感觉不到疼痛,可剧烈的碰撞让施大瑄脑子就像被撞到了一样,所以在那一刹那,施大瑄就觉得脑子都变得混乱,就本能地往后退去,还一直流口水。杨顺我就落到地面后,没有给施大瑄喘息机会就将施大瑄绊倒,随后就握起拳头狠狠地击打着施大瑄膝盖。 看到此情此景,颜子扬哈哈大笑道:“除非你把他打死!否则他都会把你弄死的!”杨顺我打了至少十拳之后,摇了摇脑袋的施大瑄就抓住杨顺我双肩并往后一扯,杨顺我整个人就被力大无穷的施大瑄扔到了后头。咚!看着摔倒在自己面前的杨顺我,颜子扬就伸出手道:“来,我拉你一把。”杨顺我就伸手抓住颜子扬的手道:“你还是真是够好心的。” 颜子扬一把拉起杨顺我后,轻轻拍了下杨顺我胸膛道:“要是你就这么躺着认输,施大瑄就不会打你,那就没好戏看了,嘿嘿。”杨顺我不卑不亢地道:“其实已经结束了,你认为赢的人是你,但事实上赢的人是我。”颜子扬往旁边挪了一步,就叫道:“你根本不可能打得过施大瑄!施大瑄!你给我起来!”施大瑄是很想站起来,可他那双腿不听使唤。 原来方才杨顺我一直在攻击施大瑄两条腿的膝盖,而且他是用尽了全力,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施大瑄的膝盖应该发生了错位。似乎不会说话的施大瑄就发出怪叫,可他怎么也站不起来,那两只脚就像抽搐了般一直哆嗦着,他眼睛更是瞪得非常大个,还发出像是婴儿般的咿咿呀呀声。施大瑄的脸被毁了,更不会说话,甚至连脑子都有问题,这让杨顺我都觉得施大瑄有些可怜。但此时,施大瑄是他的敌人,他不会去同情自己的敌人。 虽然爬不起来,可为了攻击杨顺我,翻过身的施大瑄就用两只胳膊压着地面往前爬。走向施大瑄并一个跳跃,杨顺我就落到了施大瑄后面道:“颜子扬,三局我三胜,我可以走了。”看着好像狗一般爬向杨顺我的施大瑄,颜子扬就怒道:“狗东西!别再丢人现眼了!”似乎,这个施大瑄只听颜子扬的话,所以颜子扬这么一吼,施大瑄就停了下,随后就爬向颜子扬。杨顺我也不理一众海盗,转身要走。 第9章 何廷斌不见了 此时,只见何嘉穗从鱼骨庙中捂着耳朵,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叫道:“斌弟被杨顺我的同伙带走了,那同伙还暗算我!”原来方才何嘉穗趁着杨顺我与施大瑄缠斗之际,悄悄潜入鱼骨庙想救走何廷斌,却没想到何廷斌已经不见踪影。何嘉穗正是错愕之际,突然从房梁顶上打下来一件暗器,何嘉穗躲避不及,被割伤了耳朵。何嘉穗怕被再度暗算,故此跑出鱼骨庙向颜子扬求救。 颜子扬听的何嘉穗此言,便抽出火绳枪指着杨顺我道:“不交出斌弟,杨顺我你休想全身而退!”杨顺我就骂道:“好歹你是一个帮派的老大,如果你出尔反尔,想必以后你也很难服众。我杨顺我光明磊落,从不暗算伤人!我要是有帮手,我早就让他出来和你们明刀明枪厮杀了!”颜子扬道:“人都被你转走了,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的啦!”话音刚落,颜子扬火绳枪就响了。 “砰!”杨顺我原以为这一枪会要走自己性命,哪知道开枪的同时,枪口却突然往左边一斜,直接导致铅弹飞向了没有人的方向。杨颜二人都知道,刚刚之所以会有此变故,是因为有一颗石子打中了火绳枪,把枪口打歪了。颜子扬正欲再次举起枪,看准时机的杨顺我已经冲了过去。杨顺我一脚踹飞了颜子扬拿火绳枪的右手,然后在地上一滚,还捡起了火绳枪,并将枪口对准了颜子扬。如此一来,形势立马逆转。 当然,此时杨顺我也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颜子扬也面无惧色,他缓缓后退道:“我知道你不敢杀我,因为如果你一旦杀了我,在我的义兄和手下的群殴之下,你还能活着离开?”杨顺我确实不敢杀颜子扬,先别说在场的何嘉穗、李魁奇、刘香联手夹攻自己能否抵挡得住,如果枪响,先前吓走的海盗又回来了便更难脱身。自己死不足惜,可是袁崇焕还没召回呢。 想到此,杨顺我就用火绳枪指着颜子扬道:“看在你方才拉过我一把的份上,我不杀你,带着你的人立马滚!”颜子扬现在根本讨不到好处,手一挥,带着李魁奇、刘香转身就走。“呃,啊,呃。”听到施大瑄在叫,扭过头的颜子扬就叫道:“如果不是你输了!那兔崽子已经死定了!你自己给我爬回去!”说罢,颜子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鱼骨庙前只留下杨顺我和何嘉穗二人。杨顺我喝道:“你还不快滚!” 何嘉穗道:“你不还给我堂弟,我是不会轻易离去的!”杨顺我见何嘉穗兄弟情深,也没打算为难何嘉穗,而且他也想到庙里寻找蛛丝马迹,看看何廷斌是被什么人带走,于是便转身进庙,顺手拔出鱼肠剑把火绳枪斩为两段。其实方才杨顺我用火绳枪指吓颜子扬是真的吓,因为杨顺我根本不知道火绳枪怎么用。但是颜子扬哪知道杨顺我的虚张声势,也就当然不敢托大地离去了。 第10章 制服何嘉穗 何嘉穗因为堂弟还不知所踪所以不愿离去,但此时何嘉穗看见杨顺我把火绳枪斩断,错愕了一刹那便立马明白了。他心想:“这厮原来不会用火器,不过他的短剑可真的是利器!”想罢,何嘉穗打算先下手为强。只见他突然发难,飞起一脚,把杨顺我右手上的鱼肠剑踢飞。杨顺我猝不及防,没想到何嘉穗竟然如此不要面,自己让他一道进庙寻找堂弟他却横加偷袭,冷不丁匕首被何嘉穗踢飞。 匕首被何嘉穗踢进了鱼骨庙,鱼骨庙中一片漆黑,杨顺我也不进庙寻找了,冲到钩镰枪旁一把拔出钩镰枪,便来迎战何嘉穗。何嘉穗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便向杨顺我疾冲而来。原来何嘉穗和魏忠贤一样,是一柄可以当作腰带的软剑。杨顺我不慌不忙,略微往后退。杨顺我原本还想好好考虑考虑何嘉穗的攻击套路,可何嘉穗原来也轻功了得,奔跑简直快得有些离谱,所以他就不敢胡思乱想,他现在只想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离杨顺我还有一丈六尺远,一个高跳的何嘉穗就高举着剑砍向杨顺我。见状,杨顺我就本能地横起钩镰枪去接,但他却没有注意到何嘉穗是让剑平着,而不是竖着。所以,当剑击中钩镰枪后,过于柔软的剑就猛地往下弯!与此同时,何嘉穗就迅速转动剑柄,并趁剑往上弹之际刺向杨顺我咽喉!这就是说,因为剑过于柔软,横着的钩镰枪并没有办法弹开剑,反而成了剑蓄力的平台! 杨顺我惊愕之际,用一只手握紧钩镰枪就立马往上舞动并后退,这才避开了剑锋。要不是杨顺我往上舞动钩镰枪,让剑提早弯曲,指不定杨顺我的下巴已经被切开了。何嘉穗落到地面之际,杨顺我已经退到了两三丈开外。何嘉穗单手压在地上后,单膝下跪,然后就用极为冷漠的眼神盯着杨顺我,随后嘴角突然翘起的他就再次奔向杨顺我。这次,何嘉穗没有跳跃攻击,而是直接横着剑斩向杨顺我腰部。 杨顺我不敢托大,故此他依旧仍是谨守门户,也就是用钩镰枪挡住剑的去路。因为剑柔软得就跟一条蛇一样,所以剑竟然在钩镰枪上缠绕了数圈,并随着何嘉穗猛地一扯而让钩镰枪开始旋转。一旋转,杨顺我就没办法抓住,所以钩镰枪就脱离了他的手并被何嘉穗甩向了后方。杨顺我完全不是何嘉穗的对手!但其实杨顺我早就认定何嘉穗会有此一招,把他的长枪夺走。 杨顺我就在何嘉穗整个手臂都往后挥且没有收回来之际,没有一丝犹豫就突然扑向何嘉穗,并一手抓住何嘉穗那握着剑的手。何嘉穗的力气当然没有杨顺我大,所以没办法挣脱的何嘉穗就一脚踢向杨顺我胯间。杨顺我猛地收腿,就夹住了何嘉穗的右腿,并抓住何嘉穗那一拳打向他面颊的手。如此一来,何嘉穗两只手跟一只脚都在杨顺我的控制之中。杨顺我盯着咬牙切齿的何嘉穗,嘴角突然翘起来就一头槌敲向何嘉穗的天灵盖。 对对碰之后,何嘉穗被杨顺我敲得都有些晕乎,甚至都在翻白眼。见状,杨顺我就突然拦腰抱起何嘉穗。就在何嘉穗打算倒转剑锋刺向杨顺我之际,杨顺我已经猛地将非常轻的何嘉穗抛了出去。重重落到地上后。杨顺我一个翻身滚到钩镰枪跌落之处,捡起钩镰枪站起来打算再次迎战何嘉穗时,却看见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已经制住了何嘉穗,那少年身旁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何廷斌! 第11章 郑芝虎 何廷斌看见杨顺我起来了,就叫道:“杨大哥,小弟没事呢!”杨顺我也惊喜地走了过去,看了看那少年问何廷斌道:“这位小哥救了你么?”何廷斌道:“对啊。”然后,何廷斌给杨顺我引见。原来此位少年名叫郑芝虎,乃郑芝龙的胞弟。先前郑芝龙向朱常鸿表示了愿归顺朝廷之意,但是朝廷久久未曾回复,郑芝龙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进见之礼的缘故吧,故此想剿灭沿海的其他海盗以示归顺诚意,因而此次派郑芝虎连同内应何廷斌想剿灭颜子扬一伙。 杨顺我道:“郑兄弟有所不知了,朱兄弟跟皇帝说了,皇帝也下令诏安郑船主,但只是郑船主来无影去无踪,朝廷想找安也找不到郑船主啊。”郑芝虎道:“其实朱兄弟先前和家兄说过,约定在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普陀山,但是我们一直在彼处等候,也没等到招安的钦差啊?”杨顺我道:“我记得朱兄弟先前提起过,皇帝任命了福建巡抚熊文灿负责诏安郑船主的事宜,但是普陀山也不是福建巡抚的辖地,可能朱兄弟也不敢违拗皇帝的意思吧。稍后我们出海,到福建和熊巡抚接洽如何?” 郑芝虎大喜道:“这自然是好极了!”杨顺我看着何嘉穗耳朵上的伤势,问道:“郑兄弟,你是用什么暗器打伤这厮的?看伤口暗器像是从上往下打的啊。”郑芝虎道:“实不相瞒,小弟平身不怎么使用暗器,小弟只是顺手摸起一颗石子,把插在房梁上的枪头打下,枪头下坠刺伤了何嘉穗。”杨顺我惊道:“插在房梁上的枪头?那不就是......”话没说完,杨顺我便摸黑进了鱼骨庙。郑芝虎、何廷斌一脸迷惑,便押着何嘉穗进鱼骨庙。 看见杨顺我在地上摸索着,郑芝虎打着了火折子。杨顺我果然看见插在地面上的枪头。杨顺我大喜,急急抱着枪头到附近的小溪磨洗。郑何二人仍然大惑不解,只好后面跟着看杨顺我葫芦里卖什么药。杨顺我拿着枪头在溪边磨洗了一阵,看见枪头果然镌刻着“沥泉奇品”四个字。杨顺我又惊又喜,对着枪头纳头便拜。郑芝虎问道:“杨大哥为何拜这枪头?”杨顺我肃然道:“此乃当年岳武穆爷爷所使的沥泉枪枪头!” 郑何二人一惊,也立马下拜,口中道:“原来是岳爷爷的兵器,理应跪拜!”正拜间,三人听得有女子大呼“救命”。三人一惊,循声望去,看见李姑娘跑了过来。杨顺我奇道:“李姑娘不是应该回家了么?为何还折回?”李姑娘哭诉道:“奴家方才回家,正想告知爹爹海盗之事,却已经看见不久前从鱼骨庙中逃出的颜子扬手下那伙海盗已经把奴家娘家包围了。后来颜子扬也亲自到场。故此奴家折回寻求杨大侠救助!” 何廷斌切齿道:“那颜子扬专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杨顺我赞道:“何廷斌小兄弟不愧是条好汉!”郑芝虎也道:“斌哥哥和他堂兄何嘉穗不同,故此他肯充当内因和我们郑家一同剿灭颜氏叔侄海盗。”杨顺我道:“难怪方才斌弟故意被我擒获,而且送还了钩镰枪和鱼肠剑了。”李姑娘道:“各位大侠,目前如何是好?快救救奴家爹爹!”郑芝虎看着杨顺我磨洗沥泉枪的小溪,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第12章 移形换影 小溪直通滕南大洼,滕南大洼是李姑娘家所在的滕庄以南两里地以外的一个大湖。此时颜子扬和三四十个手下的海盗把滕庄男女老幼一百多人赶到滕南大洼旁。颜子扬手下的海盗手持刀剑,有些甚至拿着火绳枪,滕庄的村民却是手无寸铁。但是村民里一位留着山羊白胡子的长者喝道:“我是村长!你们都给我滚出滕庄!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这位长者便是李姑娘的父亲李大户,他虽然言辞强硬,但还是声音颤抖。 颜子扬就用火绳枪随便指着,哼道:“一个壮一点的汉子都没有!你们拿什么跟我们拼?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海盗之王颜思齐的侄儿!我杀人不眨眼!”李大户指着颜子扬骂道:“你这天杀畜生,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颜子扬就立马走过去,一巴掌就打在了李大户脸上。颜子扬这一巴掌很用力,直接打得李大户跌趴在地。颜子扬用枪口指着李大户叫道:“要么跪我,叫声爷爷,我就放你一命!要么咬着枪口!我一枪崩了你,然后放过其他村民!” 只见李大户丝毫没有犹豫就爬起来抓着枪身,并张大口咬着枪口,然后就闭上了眼。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海盗都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迈的老翁竟然会毅然赴死。滕庄一众村民不忍,大叫道:“村长,您即便是愿意就义,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颜子扬对着李大户喝道:“你以为我不敢开枪?我跟你说,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李大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盯着颜子扬。颜子扬这次是真的发怒了,所以他就准备引燃火绳枪的引子。 就在此时,手下海盗忽来报说,何廷斌回来了。颜子扬大喜道:“让斌弟快来!”话犹未了,只见何廷斌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颜子扬上前道:“斌弟,你在鱼骨庙中是如何逃脱的?杨顺我和你堂哥此时身在何处?”何廷斌道:“小弟扭断了绳索,然后在庙中暗处躲藏。待到杨顺我那厮和哥哥进庙寻找小弟,小弟便从暗处突然出手,制伏了杨顺我。此时哥哥在划船把杨顺我从鱼骨庙那边运过来。” 颜子扬半信半疑地问道:“先前为兄想开枪打死那杨顺我,后来被人暗算用飞石打歪了火绳枪,你知道是谁出手的么?”何廷斌正在想如何回答之际,只见滕南大洼中摇来了一艘小船。何廷斌大喜用手一指道:“哥哥把杨顺我押到了!”颜子扬顺着何廷斌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远处有一艘小船划了过来,众海盗用灯笼照了过去。隔着芦苇,众人依稀见得杨顺我被蒙着双眼,绑在小船的一根柱子上,还在不断挣扎,而何嘉穗背对众海盗坐着划船过来。 颜子扬大叫过去道:“义兄!你抓住了杨顺我了么?”只听得何嘉穗喊来回应道:“是的,我这不是把他绑来了么?”接着听见杨顺我破口大骂道:“你们何家兄弟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算什么英雄好汉?”杨顺我一边骂一边挣扎。颜子扬见状,让刘香递过来一把火绳枪,然后瞄准杨顺我。杨顺我越骂越激动,越挣扎动作越大。突然只听得“嘣”的一声响,杨顺我胸口中枪,鲜血直流! 但是杨顺我中枪,却没惨叫,反倒是何嘉穗跳进水里了。颜子扬正是莫名其妙之际,突然腰间命门穴一麻,居然被人用匕首顶住了。然后颜子扬便听得何廷斌激动地说道:“你伤了我堂哥!”颜子扬也吃了一惊道:“你堂哥!?那不是杨顺我么?”刘香喝道:“何廷斌你冷静,即便那是你哥何嘉穗,那你也不能如此过激,挟持颜老大!”李魁奇也不多说,跳下水游了过去,想到船上揭开被枪伤之人的蒙眼布,看究竟是杨顺我还是何嘉穗。 岂料李魁奇一上船,冷不防从船舱中冲出一人,点了李魁奇的肩胛处的天鼎穴。李魁奇半身一麻,只好乖乖地任人拿捏。众人一看,拿下了李魁奇的不是别个,正是穿上了郑芝虎衣服的杨顺我!刘香跳下水去,想把杨顺我的小船凿沉然后在混乱中救出何嘉穗和李魁奇,但是滕南大洼水面却一片平静。一盏茶功夫过后,穿着何嘉穗衣服的郑芝虎便押着刘香上了岸。 第13章 救百姓 原来先前郑芝虎使计,让何廷斌回到颜子扬身旁,然后出其不意挟持住颜子扬,让其释放滕庄的老百姓。但是颜子扬疑心太重,故此为了让颜子扬相信何廷斌,郑芝虎便让何嘉穗换了杨顺我的衣服,自己穿上了何嘉穗的衣服背对着海盗划船,再蒙上何嘉穗的眼睛,在夜里灯火昏暗远眺,还真的好不分清被绑的究竟是何嘉穗还是杨顺我,划船者究竟是何嘉穗还是郑芝虎。再加上郑芝虎会腹语变身之术,于是便点了何嘉穗的哑穴,自己却装作何嘉穗的声音,杨顺我伏在船舱上还是用自己的声音,故此众海盗隔远还是听到的此二人对骂。 其实当初郑芝虎的原意是让杨顺我和自己上了岸,然后何廷斌再发难制住颜子扬,命令众海盗放了百姓。岂料众海盗怎会知道这小船上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又如何料到杨顺我人是假的,声音是真的;何嘉穗人是假的、声音也是假的,真的何嘉穗却是替了杨顺我。颜子扬对杨顺我恨之入骨,故此抄起火绳枪便打杨顺我。何廷斌虽然也不喜欢自己堂哥,但毕竟还是关心堂兄生死,故此提前发难挟持住颜子扬。 郑芝虎起处听的枪响,以为颜子扬已经识破自己假扮何嘉穗,故此跳了进湖。李魁奇想让何廷斌冷静,故此游过小船去想让何廷斌看清被颜子扬枪伤的不是何嘉穗,结果关心则乱,却被杨顺我制住了。刘香想凿沉小船,却被郑芝虎将错就错生擒了。杨顺我扯开蒙在何嘉穗眼前的布条,众海盗看见果然确实是何嘉穗。杨顺我用手指探何嘉穗的鼻息,此时何嘉穗已经气绝了。 杨顺我大叫道:“颜子扬杀了何嘉穗!”何廷斌悲愤交加,声泪俱下道:“颜子扬,我要你血债血偿!”郑芝虎叫道:“何大哥要冷静!要是你先杀了颜子扬,众海盗就不会放过老百姓的了!”此时众海盗的五个头目,何嘉穗身死、施大瑄受重伤、颜子扬、李魁奇、刘香都被人钳制着,故此众海盗也蛇无头不行。颜子扬听得郑芝虎的话,也知道对方因为老百姓在自己手下,故此也投鼠忌器,便道:“你先放我们三人,我们再放百姓!” 杨顺我道:“不可,如果我放了你们三人,老百姓必然遭殃!”颜子扬道:“如此我们放了老百姓,难道你们不会出尔反尔?”郑芝虎听了就叫苦:“双方如此对峙,如何方休?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大哥何时才能到?”正在此时,只听得从海边那边一群火把,人声喧哗。杨顺我抬头一看,叫苦连天。原来来者又是一群海盗,约有一百来人,为首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倭装。 郑芝虎看见大喜,叫道:“大哥,我擒住了颜子扬了!”杨顺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伙海盗便是郑芝龙麾下的。此时郑芝龙对着颜子扬手下的海盗喝道:“放下兵器,放了老百姓,饶你们不死!”颜子扬也叫道:“弟兄们别听他的,放了老百姓我们手中就没有筹码!他们更加肆无忌惮!”郑芝龙冷笑道:“你觉得你们杀了老百姓,你们还有生还的指望?你们三四十人打得过我们一百多人?谁放一个老百姓,谁就可以先走!” 此时,颜子扬手下的海盗心里都在思量:“我们都是为了活命罢了,杀了老百姓,然后动起手来,我们肯定敌不过他们人多的!”此时,颜子扬手下的一个海盗放了一个姑娘,姑娘哭着奔回滕庄去。郑芝龙手一挥,手下的海盗让出一条路,让方才放人的颜子扬手下离去。颜子扬手下的其他海盗看见过了老百姓真的可以捡回一命,于是争先恐后地放了老百姓。众百姓拖男带女,扶老携幼地回村。 第14章 失而复得 郑芝龙带着一众海盗,跟在颜子扬的手下,监督其上船出海,不再荼毒老百姓。杨顺我、何廷斌、郑芝虎三人押着李魁奇、颜子扬、刘香在后跟着,施大瑄自然是由颜子扬手下的海盗背着走。颜子扬的手下海盗都上了船,施大瑄向郑芝龙叫道:“我们都上船了,何时把颜大哥三人放还?”杨顺我插嘴道:”我亡弟的遗物红缨梨花枪,你们还没还我!“施大瑄手一挥,一海盗从船上把红缨梨花枪捧下来还给杨顺我。 郑芝龙看见杨顺我收回红缨梨花枪了,便从怀中掏出三颗药丸,给颜子扬三人口中各塞一颗,让其吞下,放了那三人道:“这药丸是一种名为‘八岐小蛇’毒虫的虫卵,小蛇孵化后就会开始噬咬你们的内脏,到时候你们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只要你们每三个月到日本平户岛来找我,我就会给你们一颗药你们服下,那药小蛇吞食过药便会沉睡。当然,如果你们继续祸害沿海百姓,我就不会给你们药!” 颜子扬等三人无奈,默然上船。待颜子扬的海盗船远去后,杨顺我问道:“郑船主真的有此毒物?”郑芝龙笑道:“当然只是吓唬他们罢了。不然我只能救这些百姓一时,不能救他们一世!”众人皆笑。郑芝虎看见何廷斌没笑,知道其心事了,便对何廷斌道:“我们回去吧,安葬令兄去。”何廷斌含泪谢过。此时只见李大户父女二人带着滕庄村民过来,大呼:“恩公请留步,我们还没报恩呢!” 杨顺我和众海盗见如此阵势,都吓了一跳。李姑娘指着杨顺我对李大户说道:“爹爹,正是此位杨大侠救了女儿数次!”李大户听了,对杨顺我纳头便拜。吓得杨顺我慌忙扶起李大户道:“老人家乃长者,却向我这个后生晚辈下拜,折煞我了!”李大户又问杨顺我:“敢问杨大侠可有妻室?”众海盗一听此话,都知道李大户言外之意。杨顺我还是一脸茫然道:“尚未婚娶。” 李大户看了看女儿,李姑娘满面通红,低头不语,便心中了了,当下道:“各位大侠为本庄劳累了一夜,都应该饿了吧,何不到本庄饱食一顿?”杨顺我看了看何廷斌道:“我们想要想让那位大侠的堂哥入土为安。”李大户道:“区区小事,何劳各位大侠动手?”何廷斌道:“我们人手也很足,不必劳烦各位。方才那伙海盗已经吃了毒药,他们不敢再叨扰贵处,但眼下海盗横行,各位最好尽快搬离沿海之处。” 李大户一听更是感激不已,不等郑芝龙、何廷斌点头,便让众村民前去把何嘉穗的尸收了,选了个藏风聚气埋了。何廷斌喃喃道:“哥啊,生前你要残害的百姓,死后却要厚葬你,愿你来生不要再作恶,祸害苍生了......”一切停当,李大户把杨顺我拉到一旁,低声道:“老朽的女婿被奸人所害,杨大侠替他报了仇,而且几次三番地救了老朽和小女,杨大侠如果不嫌弃小女是再醮之妇,不如我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第15章 李姑娘 这一问吓了杨顺我一跳,故此当下杨顺我一时没忍住大声道:“岂可?”众海盗和村民都望了过来。杨顺我也知道自己此举失礼了,便低声道:“我要南下广东请回被贬的袁崇焕将军,之后又要回辽东和建虏厮杀,朝不保夕,李姑娘怎可嫁与我?”不知道何时李姑娘已经站在杨顺我身后了,此时她开口道:“奴家等你!” 杨顺我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李姑娘双眼含泪道:“奴家也是个知道羞耻之人,丈夫新死便思再嫁。但大侠屡次救了奴家与爹爹,奴家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除了以身相许,就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杨大侠了!”杨顺我叹了一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杨某早已以身许国......”李大户见状,便让人捧来沥泉枪枪头,双手奉上给杨顺我道:“小女既然如此说,她便是今生今世都会等大侠的了。但既然杨大侠心意已决,老朽也无以为报,只好把这支岳爷的枪头赠与杨大侠吧!” 杨顺我惶恐地道:“使不得!使不得!”李大户叹了口气道:“本庄百姓都听从了何大侠的劝告,搬离海边。不打鱼了,我们渔民也就不用岳爷保护。恰好杨大侠又要到辽东抗金,正好带上岳爷的沥泉枪前去,完成岳爷未竟的抗金事业!”杨顺我听得心潮澎湃,郑重向沥泉枪枪头下拜,磕了三个头然后收下。然后把沥泉枪的枪头插在先前自己被颜子扬削去枪头的枪柄上。 杨顺我又把自己惯用的钩镰枪赠与李氏妇女道:“这把钩镰枪跟了我多年,承蒙李姑娘错爱,若他日杨某能在沙场幸存,李姑娘可凭此枪到辽东找我。杨某绝不敢背信弃义,辜负姑娘!”李大户闻言收下了。此时,东方发白,晨曦照在李姑娘娇羞的脸上,让李姑娘看着艳丽异常,杨顺我看得心神为之一荡。郑芝龙对杨顺我道:“我们打算出海了,杨教主打算何往?” 杨顺我回过神来道:“我原本打算走运河南下杭州,然后在杭州骑马去广东东莞去请袁崇焕将军的,结果被颜子扬这伙人搅了这么一下耽搁了。”郑芝虎道:“杨大哥何不坐我们的海船直接在广东上岸呢?这坐船到杭州然后走陆路快啊!”杨顺我一听大喜,便与李氏父女等滕庄老百姓洒泪分别。郑芝龙海盗船扬帆出海,杨顺我看见何廷斌依然闷闷不乐,心中的疑惑也不敢问他,便转头问郑芝虎道:“芝虎兄弟,我向前挟制住斌弟,何嘉穗本不想理会,后来斌弟提到弗朗机人何嘉穗就急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不?” 郑芝虎笑着道:“何嘉穗当时蒙面抢了颜子扬和弗朗机人交易的货物,所以何嘉穗很担心此事会被颜氏叔侄知晓。”杨顺我心中道:“既然何嘉穗并非因为兄弟之情而担心斌弟安危,斌弟也无需为其难过吧?”海船在大海中航行了七八天,一路无话。这一天,海船到达了福建沿海。早上,杨顺我和郑氏兄弟、何廷斌一同用完早饭,海盗进来报道:“船主,南方好像有台风而来!”郑芝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驶到福建的海湾避避吧!”舵手向西南的福建沿海驶去。 杨顺我问道:“郑船主,你的船外面悬挂的还是海盗旗,你不怕会和福建水师冲突起来?”郑芝龙点了点头,下令道:“摘下海盗旗,驶到福建沿海外岛吧!”海盗照令执行。郑芝龙的海盗船在一个岛靠岸了。杨顺我上岸,大为感慨,仰天长啸道:“这不是湄洲岛吗!?”原来郑芝龙靠岸的正是九宝澜黄金沙滩。郑芝龙问道:“杨教主为何如此激动?”杨顺我便把一年前和众侠再次灭倭救民的壮举说出。郑芝龙听了点头道:“却是荡气回肠,我也是在此之后遇到了夏王殿下小兄弟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狗头尾上起来了一群人,举起火铳。为首一人喝道:“哪来的海盗敢犯我大明沿海?”究竟来者何人,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离开福建 话说杨顺我和郑芝龙等一众海盗在湄洲岛九宝澜黄金沙滩上被一群人用火铳居高临下包围,杨顺我定眼一看,为首的大汉却是平海卫指挥佥事武戈!杨顺我大喜挥手叫道:“武大人,是我,杨顺我!”此时武戈也认出了杨顺我,也喜道:“杨教主你怎会在此?”杨顺我道:“一言难尽啊,可否收起兵刃再细说?”武戈脸一红,喝令手下收起火器。武戈带着平海卫官兵从狗头尾下来,杨顺我便上前和武戈说起别后之况。 武戈听了众侠抗金之事,肃然起敬,赞道:“各位侠客远赴辽东前线为国效力,真乃华夏儿女的楷模!”杨顺我道:“武佥事又是为何到此?”武戈看了看郑芝龙一行人,欲言又止。杨顺我道:“这些朋友先前才和我在直隶盐山县救了老百姓,都是侠客心肠,磊落之人,武佥事但说无妨!”武戈道:“近来越来越多的海盗劫掠沿海,故此福建抚台大人熊文灿命令末将巡视海疆。” 杨顺我喜道:“那正好让我这伙朋友助熊抚台一臂之力!”然后把先前朱常鸿如何在海上遭遇郑芝龙,郑芝龙早就有归顺朝廷之心,郑芝龙先前又是如何在直隶盐山县和自己击败颜子扬一伙之事说出。武戈一听大喜道:“难得郑船主有拳拳报国之心!实属可贵!也算是上天助郑船主归顺朝廷,若非台风阻拦,郑船主如何会在这湄洲岛遇到末将,大喜之兆!”说着便邀请众人到妈祖庙中一聚。 郑芝龙边走边问道:“不知道此时熊巡抚在福州府否?“武戈道:”不清楚,要不郑船主明日随小将到福州府参见熊抚台?“杨顺我急问道:“两位到福州府要去多久?”武戈道:“一来一回,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吧。杨教主不打算一道去?“杨顺我道:“我有皇命在身,要到广东东莞请回袁崇焕将军。”说完遂捧出天启圣旨。众人见状慌忙下拜,山呼万岁。郑芝龙道:“其实海面上有台风席卷而来,我们也要在此处逗留三五天啊。” 武戈道:“小将也知道宁愿之战,我大明大败建虏,可见袁将军的确是不世将才。边关一日不可无主将!”当即让手下牵来一匹良马与杨顺我,并嘱咐其安全把杨顺我送渡过对岸山柄村。郑芝虎捧出了银两道:“杨大哥珍重,望日后有缘再相会!这是给杨大哥路上作盘川之用。”杨顺我道了声谢收了银两,接过了马跟着军兵乘船过了海。上岸后杨顺我别过军兵,飞身上马打马向西南直奔。 杨顺我赶了七天路,终于过了五岭从福建漳州府进入了广东地界,来到潮州府程乡县,这程乡县便是现今的梅州市梅江区。这一天天色已暗,杨顺我来到了程乡县第一高峰铜鼓峰的一片山林中。杨顺我感怀身世:“自从万历四十一年白莲教被毁被迫背井离乡后,过了十三年今天终于回来了。哎,弟弟者昌身死,而我却对外人使用‘杨’姓,虽然,这是父亲规定的。但我如今都以跟朝廷和好了,和朝廷的皇子、郡主、驸马等一同抗金。改回‘王’姓认祖归宗也没什么不妥吧?” 第2章 打虎 正想着,看到山路旁有块大石头,杨顺我这七天来贪赶路,本就觉得委顿劳累,便把沥泉枪插进土里,把马绑在枪杆上,自己抱着红缨梨花枪靠在石头上。杨顺我的本意其实只是想靠一下稍作休息,岂料实在太劳累了,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正睡着,朦胧间,杨顺我听得自己所骑之马嘶叫不断。杨顺我马上睡意全无,睁开眼,那时候正是八月上旬的卯时,天还没亮呢。 杨顺我看得自己那坐骑四蹄发抖,乱踢乱刨,全身马毛竖起来,紧接着一阵寒风透骨,腥风扑面。杨顺我一跳跳起来,手中紧握着红缨梨花枪,四周一望,只见山坡上蹲着一只大老虎!杨顺我心中大骇,只见那虎一步一步地慢慢走来。那虎从头到尾一丈长,从爪到头四尺高,头圆耳短,雪白坚硬的虎须如钢针一般往外伸,四肢粗粗壮,胸腹部杂有较多的乳白色,全身橙黄色并布满黑色横纹。那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四只白森森的虎牙,咆哮一声,山谷回响,百兽惊惶。 杨顺我吞了吞口水,心想道:“我曾与红封、闻香等教众,姚安等江湖匪人,童季揆这等阉党,倭子建虏对敌,交手不下百次,却从未打过虎,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但又转念一想:“今番不比从前,若不打赢,只怕吾命休矣!”那虎本想等杨顺我跑了,再从后袭击,但此刻看见杨顺我不跑,自己又架不住肚子饿,于是便大吼一声,飞身扑来。杨顺我一抖红缨梨花枪,枪头耍出上下左右中五个枪花,向虎面扎来。 杨顺我这一抖枪头五个枪花其实也算难能可贵,但和其弟神枪太保一抖枪头抖出十数个枪花相比真不可同日而语了。不过这虎却是畜生,不比人知道枪头有虚有实,当下右眼正着。杨顺我心中惭愧:“要是我弟手持这梨花枪,或是我使起那武穆爷爷的沥泉枪,这畜生早就一命呜呼了。”那虎损了一目,四脚着地,咆哮了一声,又要扑过来。杨顺我挺起红缨梨花枪又迎上来。那虎显然也怵这红缨枪,停住不再上前,围着杨顺我转圈。 杨顺我当然也不敢托大,手持长枪和老虎保持着面对面,当然也不敢回头到坐骑跟前拔起那八宝驼龙沥泉枪。正是这一人一虎对峙之际。突然听得一声如洪钟的叫喊:“我道你这畜生跑到哪了,原来跑到这来欺负路人!”杨顺我抬头一望,但见冲来一少年,十八九岁年纪,身长丈二,背上挂着一把吴钩,相貌奇特,须眉偏向左,作横飞势,望之若神。这虎一见这少年,心中便有些惊慌。 但这虎也因为很久没进食了,实在饿得发慌,看见杨顺我手中有枪,而这少年却是空手,当下便转身向这少年扑来。那少年只轻轻一闪,避过虎扑。老虎扑不着人,前爪堪堪着地。那少年更不待老虎再转身,左手执着老虎后颈,右手揪着老虎尾巴,双手用力一举,一甩。那虎被抛出三丈开外,虎头着地。那虎挣扎了几下,还没爬起来。那少年趁势几个箭步冲上前,左右摁住虎颈,右手照着老虎肋骨噼噼啪啪打了几拳。 第3章 吴六奇 那虎当场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了。少年再揪着虎后腿举起往地上一摔,虎头爆裂,脑浆迸出,一道魂儿上了西天。杨顺我看呆了,自己和老虎纠缠那么久才刺瞎了虎眼,少年上来两三下手便收拾了猛虎,实力相距不是一星半点。那少年看见杨顺我看呆了,便抱拳道:“小弟名叫吴六奇,今年十九岁了,潮州府海阳县丰政都汤田人。因惯使一把吴钩,所以江湖人送小弟外号‘吴钩’。因为饿了,正看见这畜生向我扑来,被小弟打了几下逃走。小弟一直追才发现这虎原来到此纠缠仁兄。” 杨顺我这才回过神来,喜道:“这个巧合,愚兄乃广州府东莞县长安人,名叫杨顺我,乃白莲教教主。我教白虎堂堂主罗心怡也是小老弟你的同乡!”吴六奇也喜道:“哦,心怡表姐和小弟乃是姑表亲啊!不知道表姐和表姐夫现在可安好否?”杨顺我一听,悲喜交集:喜者,遇到了旧部下的亲人;悲者,想起了李健辉、罗心怡夫妇在辽东惨死。于是当下杨顺我便把截劫科尔沁故元传国玉玺路上李健辉被哈布多的回力镖杀死,长白山百族庄罗心怡被卓桓铁锤打死之事告知吴六奇。 吴六奇听后,无奈地叹了一声气道:“可能是祸福天定,此乃个人之命数也,非个人之力可抗。”杨顺我听得,心中不喜道:“这人听得亲人死于外族汉奸之手,却是如此无动于衷……”杨顺我便问吴六奇:“小老弟到这粤东山区所为何事?”吴六奇道:“奉命截杀一朝廷狗官!”杨顺我一听便来劲了,道:“对,这朝廷官员十有八九都该杀!不是贪官便是阉党!愚兄方才看小老弟杀虎手段便知小老弟武功不凡,敢问小老弟师承何处?” 吴六奇道:“小弟自幼便北上到南少林学艺,托赖天资所赐,学武进步神速。有一天和天净师兄过招比试棒法,却失手打死了天净师兄。一众师兄弟都要把小弟送官究治。师父白龙禅师让小弟试演棒法后叹息道:‘这虽然是我的棒法,但你使得出神入化,已可万人敌了。’便将小弟送下山。下山时还叮嘱小弟,眼下乃乱世,希望小弟凭这一身的武功治平乱世,为社稷建功,造福黎民,光耀祖宗。” 杨顺我心中惊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把师兄天净大师置诸死地,一则他武功业艺超群,二则他的心术可从中可见一二,加之他对表姐夫妇之死如此凉薄,我最好还是远离他……”吴六奇哪知道杨顺我此时心中想的许多,便对杨顺我道:“杨教主你对此间山岭知识不甚了解,天黑了便多猛兽毒虫出来肆虐。走,小弟带你去庙中安歇,至少有庙墙围着,小弟和你作伴,多个人照应也不再怕野兽了。” 杨顺我心道:“这少年虽然心术不正,但是至少也热情待我,我也不能怠慢回应。”他看见吴六奇要抬起老虎,便想上前帮忙,怎料那老虎相当沉重,抬起来非常吃力。吴六奇笑道:“杨教主力气不济就算了,还是让小弟自己一个人扛老虎吧,我自己一个人扛还好使力呢。”杨顺我面红耳热放开了手。吴六奇一个人扛着一只老虎还是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杨顺我牵着马在后面跟着。 第4章 梁梦环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走到一间破庙前,庙门上牌匾写着“铜山佛国寺”五个大字。进了破庙,吴六奇把死虎放到一旁,掏出吴钩剑便开始给死虎开肚破膛。杨顺我问道:“小兄弟,为何屠宰老虎?”吴六奇反问道:“杨教主,你不是还没吃饭么?”杨顺我被吴六奇一提醒,才记起方才自己也是因为饥困交织才睡着的,便点了点头,但随后又问道:“虎肉能吃?”吴六奇笑道:“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关键是目下除了这死虎,也无其他可以充饥的。” 杨顺我一听觉得也是,便开始帮忙捡些干柴枯草点燃。此时吴六奇用吴钩剑从老虎身上割了一块肉,用剑串着在火堆上烤。杨顺我也有样学样,取出鱼肠剑从死虎身上割了一块用,用长枪串着在火堆上烤。不一会儿,肉香扑鼻,杨顺我迫不及待地把虎肉从长枪上取下,尝了一口,其实也和其他畜肉一般,并无大异,但是也的确是饿了,故此也狼吞虎咽地吃得很香。吴六奇笑道:“杨教主有所不知吧,吃过这虎肉之后,你身上便有老虎的味道,其他猛兽都不敢靠近你。” 杨顺我边吃边和吴六奇掰扯着江湖之事,吃完了后吴六奇打了个哈欠,便对杨顺我道:“打完那畜生又扛着它走到这寺庙之中,也甚是困倦,小弟先睡了,杨教主也早生安歇吧。”杨顺我点了点头,便自己躺下了,但可能是因为先前已经睡过,加之心里有事,一直睡不着。到了半夜,杨顺我正是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朦朦胧胧间听得有声响,杨顺我一个激灵醒了,睁眼一看,只见吴六奇起身走出庙外。 杨顺我心里打鼓:“这吴六奇大半夜到庙外面干嘛?”然后便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杨顺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原来是起夜,我也是好笑,疑神疑鬼的。”正想闭眼再睡时,突然听得有人低沉地叫了几声:“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当时因为万籁俱寂,杨顺我听力又好,故此便听到了,心神一震:“这分明是江湖上的接头暗语,莫非这吴六奇想暗中谋害我不成?不对,方才的虎肉他也吃了啊!” 此时,那把低沉的声音问道:“寺庙里有马?难道里面还有外人?”吴六奇道:“是不久前我救下的一位江湖朋友,是白莲教的。”那人道:“白莲教向来与朝廷作对,不会妨碍我们的大事。你还没追上那狗官?”吴六奇道:“还没呢,不急,我兄嫂也还没到,只要我们老吴家三人合力,怕那老官儿能逃得脱?”杨顺我好奇,悄悄爬起来到了窗边,用手指沾了些许唾沫,戳穿窗纸,看见和吴六奇交谈的是一个白白胖胖、肥头大耳、长着一张油腻大饼脸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道:“黄儒炳这厮忤了九千岁之意,性命早就该绝了!他辞官归故里,回的也是顺德县,离此处还有几百里地呢,但你三人也要尽快动手!”吴六奇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吴家三杰也不管朝廷中人的恩恩怨怨,只知道拿钱办事,梁御史你就放心吧!”梁御史道:“很好,我就等你吴家三杰的好消息了!哼,我梁梦环有黄儒炳这么一个不识时务的同乡,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杨顺我一听,微微一惊:“先前边听郡主和邓家妹子说,这梁梦环迫害熊廷弼之事,再说这梁梦环居然也是魏忠贤的走狗,我不管这黄儒炳是不是好官,只要是和魏忠贤作对的,我都得帮上一帮!可惜了这吴六奇一身好武功,却沦为阉党的伥鬼!”看见梁梦环离去,吴六奇回庙,杨顺我急急又躺回原位装睡,一宿无话。 第5章 吴氏夫妇 翌日一早,二人起来,继续仍是割虎肉烤食做早饭。吃罢,二人出了铜山佛国寺,吴六奇问道:“杨教主意欲何往?”杨顺我道:“我原来是广州府东莞县莲花山人氏,打算回乡一趟。”吴六奇喜道:“恰巧小弟也是去广州府追杀狗官,刚好能同行!说不定杨教主还能帮上忙,哈哈。”杨顺我也附和,心中却道:“你是魏忠贤买的凶,我帮哪一边还不一定呢!” 吴六奇道:“杨教主可否陪小弟先道县城一趟?一则小弟把这打死的老虎拿去请赏,二则小弟也想和我堂哥堂嫂会合一起去杀那狗官。”杨顺我道:“小老弟要不把虎放在我马背上,我和你二人一道下山进县城?”说完便牵马过来。吴六奇也不客气,说了声谢便把死虎放在马背上驮着。二人进了县城,便招惹了百姓来围观:“快来看啊,打虎英雄来了,真乃当代武松也!”“这大虫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命,感谢两位好汉!” 杨顺我想在此时感化一下吴六奇,便对吴六奇道:“小老弟,这种被老百姓拥戴的感觉好不好?”吴六奇道:“不错!”杨顺我便乘机道:“只要以后走正道,为百姓做好事,便会一直被百姓爱戴,万古流芳。”吴六奇反问道:“杨教主话里有话啊,难道杨教主觉得小弟走的不是正道?”杨顺我正想搭话,只见一男一女两人推开围观百姓进来。 杨顺我看时,男的身形胖大,二十岁左右年纪,紫棠色皮肤,三牙掩口细髯;女的十九岁上下光景,身材高挑匀称,容貌俊美且略带风骚。吴六奇一看见就高兴地对他二人引见杨顺我道:“堂哥堂嫂,这位是江湖上有‘短剑圣手’之称的杨顺我杨大哥,他想要回老家东莞县,恰好与我们同路。”吴六奇因为此时围观百姓众多,故此不敢说杨顺我便是白莲教教主,当然也就不说他们的目的是去杀归隐官员。 吴六奇也向杨顺我引见,那汉子是吴六奇堂兄,名叫吴甘霖,因为岳母是乌斯藏梅苗上人的弟子,故此习得岳母藏传密宗血手印功夫,双掌拍石石碎裂,拍剑剑碎断,拍人脏腑稀碎,故此江湖人称“吴三碎”!那女子是吴甘霖的妻子,名叫陈雪峰,因为其母是乌斯藏女子,故此陈雪峰父亲为了缓解妻子思乡之心,便为女儿取名“雪峰”。陈母便以祖传的血手印功夫授予女婿吴甘霖。陈雪峰乳名‘念青’,藏语中意为‘神明’,因为对敌手狠辣无情,故此江湖人称‘凉薄念青’。” 杨顺我和吴氏夫妇互道久仰后,便一道随着吴六奇到了县衙门门口。衙役看见有位壮士打死了老虎,急急进内禀告知县。程乡县知县谢瑾鹤不敢怠慢,带着赏酒和悬红亲自出了县衙来迎。看见杨顺我等四人后,谢瑾鹤拱手问道:“哪位是打虎的壮士?”吴六奇一拍胸口道:“小爷就是!”谢瑾鹤一听就不高兴,再看看吴六奇人,见此人五大三粗,心道:“这厮能打死老虎,看来不好惹,本官还是快快把钱给他,以免惹事。” 谢瑾鹤亲自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给吴六奇。吴六奇接过,一饮而尽,然后道:“酒喝过了,废话少说,赏钱呢?”谢瑾鹤虽然面色都变了,但毕竟是读书人,不好当场发作,便阴阳怪气地道:“这位壮士还真是直爽之人。”说罢手一摆,主薄便捧着五个银元宝过来,一个银元宝十两重。这回轮到吴甘霖发火了,只见他一只手掌握着两个银元宝,暗中运劲,两个银元宝居然被他捏在一起了! 吴甘霖漏了这一手,别说把程乡县衙众人吓坏,就连杨顺我也看得目瞪口呆:“我还想着看看这吴甘霖的血手印功夫火候到了哪,想不到如此可怖!吴氏兄弟随便一个我都打不过,稍后他们要真替魏阉行凶我出手阻拦时也要小心在意!”谢瑾鹤怕得声音颤抖道:“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壮士拿完悬赏......下官也不便挽留......”吴六奇把五十两白银揣进怀内,头也不回地大笑走出县衙。 第6章 叔嫂情 杨顺我跟着吴家三人出了县衙,看着他三人各买了一匹马,上马便往西南赶路。走了三天,四人来到了海丰县,前面一座大山挡住去路。只见此山山峰高耸入云,蔚然秀丽,形似含苞莲花。杨顺我一见便疑惑了:“莫非此地便是东莞莲花山?但是看着此山又不像是我白莲教的莲花山啊,而且按照脚程也没那么早到得东莞吧?” 陈雪峰也道:“我也觉得没那么快到东莞的,前面有个樵夫,问他一问便知道了。”杨顺我顺着陈雪峰的手指看过去,看见果然有个樵夫挑着两担柴草过来。杨顺我上前问了个讯道:“这位砍柴大哥,请问此山是何山呢?”樵夫放下柴草,一抹额上的汗水道:“客官看来是外地人吧,此山便是莲花山啊!”杨顺我大惊道:“莫非此地便是东莞?” 樵夫笑了:“此地仍然是惠州府海丰县地界,你说的是广州府东莞县吧?还远着呢!人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山也一样啊。不过说来也巧了,不久前也有几位外地客官也问此处是否东莞莲花山!”吴六奇一听,走上前拿出一幅画像道:“那几位外地客官之中是否有这么一位老者?”杨顺我一看,心中一惊道:“这不就是当初在盐山县救起我的那位长者?居然他就是魏忠贤要杀之人,看来在公在私我都要救这位老人家一救了!” 樵夫道:“对啊对啊,四位想必是这位长者之友吧?你们沿着这条山路追上去便可以追上那位长者了。”四人道了声谢。便打马上山。路上,杨顺我对吴六奇道:“小老弟,画中的老人在直隶盐山县救过我,我想......”吴六奇道:“杨教主想不帮忙?别忘了他只是一个朝廷上压榨百姓的狗官罢了!”杨顺我道:“我自有我道,小老弟也不想我成为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吧?” 吴六奇心想:“这个杨顺我连一头老虎都收拾不了,想来其实有他没他没差,算了,我也乐得做个人情!”于是便道:“那小弟也不强求杨教主了。”杨顺我便驻马,把沥泉枪往地里插好,把马缰绑在枪杆上道:“愚兄便在此恭候三位功成的喜讯!”吴家三杰便往前追去。杨顺我心想:“那老者的两个随从看着也是会武之人,但是陈雪峰暂且不提,吴氏兄弟的武力却相当不可小觑,我还是跟着上前,暗中帮他一帮吧!” 想罢,杨顺我便提着红缨梨花枪追了上去。远远地看见了那老者和两个亲随,吴氏三杰驻马,都从衣袖撕了一块蒙住口面,然后都举起武器纵马往老者冲去。杨顺我一见,叫了声苦:“先不说他二人打不打得过吴氏三杰,就是这三人纵马一冲,我也追不上去帮忙啊。”正想之际,只听得吴氏三杰骑得三匹马都惨声长嘶,杨顺我抬头一看,原来吴氏三杰的马马眼都被一支箭射伤,三人的马狂跳狂嘶。 吴氏兄弟骑术较好,轻易便跳下马了。陈雪峰不会控马,马向侧面狂奔,眼看就要跳下山涧了。陈雪峰吓得大声向吴甘霖求救道:“憨憨救我!”吴甘霖喊道:“快跳下马!”陈雪峰慌忙跳下马。杨顺我再看老者那边,只见老者三人已经策马狂奔了。吴甘霖对吴六奇道:“兄弟,愚兄轻功比你好,我去追那狗官,你照顾嫂嫂!”吴六奇应了一声:“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的!”吴甘霖听得,便放心提气追上去。 杨顺我看那吴甘霖的身法,的确快得惊人,与马匹无异,心中惊叹道:“我那救命恩人不知道能否逃过一劫呢?可惜自己也追不上啊!”只好叹了口气,正欲往回走时,只听的吴六奇问道:“三碎的媳妇,你有没受伤?”杨顺我心中好笑:“好端端的叫‘嫂子’多省事,喊‘三碎的媳妇’也不嫌累赘?”只听的陈雪峰回应道:“好哥哥,妹妹肋骨断了。” 杨顺我一听,觉得气氛很暧昧了:“管自己小叔叫‘好哥哥’?‘妹妹’是这陈雪峰的自称么?她方才跳下了马的确有可能会摔断肋骨,但是无论如何肋骨都是隐私之处,跟自己的小叔说未免于礼不合。”只听得那吴六奇道:“宽衣解带吧,我替你接骨。”杨顺我一听,瞠目结舌了:“难不成是叔嫂乱伦!?这吴甘霖顶上的头巾绿得耀眼!”非礼勿视,杨顺我也不敢看吴六奇如何为陈雪峰接骨了。 第7章 朱可贞 杨顺我虽然不看,但吴陈二人的无耻言语还是听得见:“让你接骨你摸哪了?”吴六奇道:“三碎的的媳妇‘雪峰’一名取得好啊!”陈雪峰啐了一口道:“你就是不正经!”吴六奇笑道:“边叫着‘三岁的媳妇’边和你亲热才有情趣!”杨顺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急急快步回到自己的马匹旁边。不多一会儿,吴家三杰都回来了,那三匹被射瞎的马都由吴六奇牵着回来,吴甘霖则抱着妻子。 杨顺我看见吴六奇若无其事地与堂兄交谈,心中叹息道:“吴六奇和其嫂偷情怕已是长久以来之事了,偷完情还能镇定自若。”杨顺我知道自己内心藏不住情绪,免得自己的鄙夷神色被吴六奇和陈雪峰看出,故此自己也一直只找话题和吴甘霖交谈。吴六奇和陈雪峰本就觉得杨顺我只是萍水相逢之人,对自己冷淡也不足为奇,故此也没深究。 杨顺我问吴甘霖道:“此次错失了良机,如何才能知道那老者的下落呢?”吴甘霖道:“那狗官是官宦人家,肯定走不惯荒山野岭之路,肯定是走官道的。此处到广州府必定经过归善县,而且归善县又是惠州府的府治所在,我们就去归善县等等他们好了。”归善县即今天的惠州市城区以东。四人放辔疾驰,往归善县赶去。 话说那老者名叫黄儒炳,乃广东顺德人,官至吏部侍郎,因为魏忠贤想在宁远一役中为侄儿魏良卿封一个宁国公的爵位,黄儒炳不肯,故此遭到魏忠贤弹劾。黄儒炳一怒之下辞官归故里,魏忠贤便命令同为顺德人的梁梦环到广东买凶刺杀黄儒炳。那个有三柳胡须的是黄儒炳的同乡,名叫陈邦彦,字令斌,号岩野,使两把名唤“飞燕”的双刀。那个没须后生却便是锦衣卫小旗曾辂,是黄儒炳的内侄,此次和陈邦彦一道护送黄儒炳回归顺德故里。 当时吴氏三杰要刺杀黄儒炳,被暗处射来的三箭射瞎了三匹马的眼睛。黄儒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打马落荒而逃。陈邦彦、曾辂二人没法,只好跟上去追黄儒炳。吴甘霖弃马狂追,虽然身法够快,但是奈何耐力无论如何及不上马,狂奔了五六里地就耐力不继了,只好回头寻找妻子和堂弟。 黄儒炳看见刺客不追了,心神稍定,勒定马等陈曾二人。此时陈邦彦和曾辂都追上来了,曾辂道:“姑父,你跑得太快,侄儿差点追不上。”陈邦彦喘了口气,故作镇定地笑道:“辂儿、邦彦,你二人是否还安排了暗哨保护老夫呢?”陈曾二人见无法隐瞒了,便相视一笑。陈邦彦道:“黄侍郎果然目光如炬,万事瞒不得你老人家。这路边便有个茶寮,我们何不坐下喝茶歇息,等我那位暗哨朋友赶过来?”黄儒炳点头应允,三人便在路边茶寮坐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有一个大汉骑着马疾驰而来。陈邦彦唿哨一声,那大汉来到茶寮旁勒马停住了。大汉滚鞍下马,陈邦彦笑道:“占遇,我们黄老爷想要见你!”那大汉抱拳行礼道:“里人朱可贞见过黄老爷!”黄儒炳上下打量了下朱可贞,只见这朱可贞身材魁伟,一貌堂堂,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五柳长须飘洒胸前,背插着一把五尺长的苗刀,右腰箭袋插着弓箭。黄儒炳看着便满心喜欢。 原来这朱可贞也是顺德人,字占遇,号子庵,家和黄儒炳及陈邦彦都不远,因为箭术超群,先前答应了陈邦彦从京城暗地里保护黄儒炳回乡,王恭厂爆炸时京城城头一战便是他用弓箭把郝忠仁钉在城墙上,只不过事了拂袖去罢了。上次在海丰县莲花山时看见吴氏三杰骑着马冲过来来势汹汹,朱可贞怕陈邦彦和曾辂二人敌不过来,故此放箭相助。幸好朱可贞也知道暗箭伤人有失光彩,故此朱可贞也只是射马而已。 第8章 陈宁斋 黄儒炳听得朱可贞也是顺德人,大喜道:“朱贤侄也打算回乡吧?那我们四人一道回顺德有个伴,旅途上也有个照应。”朱可贞见黄儒炳如此盛情难却,便谢道:“谢黄老爷不弃之恩!”四人在茶肆中吃过后便继续上路,两个昼夜后来到了惠东县城东南的一条村落。陈邦彦忍不住问黄儒炳道:“黄侍郎,如果是回顺德的话,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我们应该往归善县县城而去,但是这条村在归善县的东南了。 黄儒炳笑道:”没走错,这条村名为长坑村,我到此是为了看望住在此处一位故人啊!“曾辂道:”哦,想不到归善县也有姑父的朋友,是哪位呢?“黄儒炳道:”是正五品奉政大夫宁斋公。“说着说着,四人慢慢进了村。只见村中百姓担土抬沙,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黄儒炳止住当中的一个担土后生问道:”借光,请问贵处的奉政大夫陈宁斋大人在家否?“那后生指着远处的一片工地道:”宁斋公在该处监工兴建田坑城呢!“ 黄儒炳道了声谢,带着陈曾朱三人来到了工地,果然看见一位监工的老者。黄儒炳离远就大呼:”宁斋公!“那位陈宁斋转头看见是黄儒炳,也大喜过望,上前来迎接。老朋友相见,总是有说不尽的话题,黄儒炳先开口问道:”我还以为宁斋公还乡后会颐养天年,想不到还要大兴土木?“陈宁斋谈了口气道:”哎,这不是时世不好,盗匪横行,我才想建造土城,让村中的陈氏族人都搬进去住。强盗来了还有个依靠啊。“ 黄儒炳道:”宁斋公虽然淡出朝堂但也心系乡梓,可钦可敬!“陈宁斋道:”老友你也退隐了?“黄儒炳点头道:”然也,年初宁远之战东莞的袁将军打退了建虏,魏忠贤却把功劳揽到自己侄子魏良卿头上,要封他一个宁国公,老夫看不惯,故此归隐故里回顺德。路过归善县,便来探望老友嘛!“陈宁斋点头道:”朝廷的确已经被那伙无耻的阉党搞得乌烟瘴气了!“ 正说之际,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担着土块经过,不小心脚一滑摔倒了。曾辂见状急忙上前捡起担挑,把担挑伸过去道:“姑娘,因为男女有别,在下万万不敢触碰姑娘,望姑娘见谅!”那姑娘点点头抓住担挑,曾辂用力拉起那姑娘。黄儒炳不解问陈宁斋道:“宁斋兄,这姑娘是哪家女儿,为何在此抛头露面做这出力的勾当?” 陈宁斋道:“她也是昨天到蔽村的,自称是东莞陈策将军的族人。因为遭到阉党压迫,前几年到其母家乡程乡县避祸,今年长大成人,想回东莞家乡为陈将军的忠愍祠守祠,因为穷困,故此来到了归善县盘川便用完了。老夫看见她是忠良之后,而且也都姓陈,刚好建筑土城有需要人手,故此暂时收留了她。她说待土城建好,拿到工钱后便继续返乡。” 黄儒炳叹气道:“当初陈策将军在浑河一役为国尽忠,却没想到忠良之后竟沦落至此,阉党当道,国将不国了!”然后转身对陈宁斋道:“宁斋兄,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老朽想把这姑娘带着上路。反正老夫回顺德县时会经过东莞县,可以顺道把她带回原籍。”朱可贞一听便上前劝道:“黄侍郎,目下阉党要对你不利,万一......\\\"黄儒炳横了朱可贞一眼道:”万一什么?这个姑娘自己也深受阉党之害,莫非你还想说这姑娘还会为虎作伥不成?“ 第9章 忠愍陈公祠 此时陈邦彦也帮腔道:”黄侍郎您忘了先前在海丰县莲花山遇刺之事了?“黄儒炳道:”那时候是三个持械骑马的精壮,眼前这一个娇滴滴的弱小女子你两个大男人莫不是怕了不成?“曾辂深知自己姑父的性格,刚强且说一不二,但她也知道朱陈二人的话在理,于是便打圆场道:”姑父说得有理,如果见死不救那我们和阉党之流又有何异?但是辜负,恕小侄多口,朱陈两位大哥也是以姑父您的安危为念故此阻拦,也是一番好意。何不先带这位姑娘上路,我们三人多留个心眼便是。“ 黄儒炳笑道:”还是我侄儿最知我心,你看看两个大汉,居然还顾忌一个小姑娘,羞是不羞?邦彦和可贞同坐一骑吧,把你的坐骑让给这位姑娘!“陈邦彦无法,只好答应了。五人在长坑村吃过午饭便辞别陈宁斋和村中众人继续上路,陈邦彦仍然买了匹马。一路上总是曾辂在前带路,黄儒炳其次,陈邦彦居中隔开黄儒炳和陈雪峰,朱可贞在后持弓监视。如是者一路无话,过了四日光阴便来到东莞县境内。 进了东莞县县城,已是酉时,离远就看见前方一大群人围聚。五人觉得奇怪,上前围观,看见原来是一群衙役正要拆庙,地方百姓不肯,于是双方正在纠缠。五人抬头一看,只见衙役想要拆的正是忠愍陈公祠。陈雪峰一看,扑上前阻拦。衙役一看居然是个少女来阻拦,也不客气,一把便推倒陈雪峰。有的衙役还一边说粗言秽语一边上前想调戏陈雪峰。曾辂看不过眼,抢上前去,啪啪啪几巴掌过去,衙役没有曾辂的武功,自然避不开。曾辂怒喝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还有王法么?” 被打的衙役定眼一看,原来打人的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后生,说话莺声燕语的,衙役也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哪来的不知死的小子,阴阳怪气的,敢在老爷头上撒野!?在东莞县老爷便是王法!兄弟们,一齐动手,我就不相信这小子敌得过我十几个兄弟!”如狼似虎的衙役正要扑上前来,黄儒炳挺身而出道:“住手!”衙役一看黄儒炳的气度不凡,觉得这老者有这关老爷的派头,也不敢造次道:“老头,你可知道我们拆这庙是要给九千岁魏老公建生祠的,你是什么人敢得罪九千岁?” 黄儒炳也不答话,捏须微笑道:”你刚才说在东莞县你便是王法?你叫你家县太爷蓝自德来见老夫。老夫当初还在吏部任职之时他的委任状还是经老夫之手,几年没见在山高皇帝远的东莞县他还成精了?手下的衙役就敢说自己便是王法,好大的口气啊!“衙役听得黄儒炳说话的语气,一时也不敢得罪,但也不卑不亢地道:”你老人家在此等候,我回县衙把此事报知蓝知县。“黄儒炳手一摆道:”好,老夫便在此等他来。“ 那十几个衙役都灰溜溜走后,百姓看见陈策庙得以保存,无不欢欣鼓掌,都各自散去。黄儒炳望了望陈雪峰道:”今晚我们便在这忠愍陈公祠过夜,等那个蓝县令来和老夫细说忠愍陈公祠的去留吧!陈策将军当初在浑河之战以身殉国,却换来后人流离失所,祠堂都要被拆,可悲可叹啊。“陈雪峰知道黄儒炳不住客栈而住在陈公祠,是因为要看守祠堂,免得被衙役在夜里有机可乘,于是向黄儒炳点头谢过。 当晚五人便在忠愍陈公祠过夜,陈雪峰住在陈策像前右边檐廊第一个房间,曾辂住第二个,黄儒炳、朱可贞、陈邦彦住在左边檐廊的第一个房间。因为连日的奔波劳顿,陈邦彦和朱可贞很快都睡着了,但是黄儒炳还因为百日东莞县压抑要拆忠愍陈公祠盖魏忠贤生祠之事愤愤睡不着。突然听得门外陈雪峰的声音低声道:“黄老爷,你入睡了吗?”黄儒炳心中突兀了:“这姑娘为何深更半夜在外面喊我?” 第10章 卑鄙 陈雪峰楚楚可怜道:“黄老爷,我因为白天的事,一时烦闷苦恼排解不开,故此想和黄老爷倾诉。”黄儒炳开口道:“半夜三更,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陈雪峰呜咽道:“为了报恩,如若黄老爷不嫌弃,我愿意侍奉黄老爷安寝。“黄儒炳一听,心中火起:”你陈雪峰把我黄儒炳当什么人了?“但是因为黄儒炳一向儒雅,也不肯出口伤人,便冷冷地道:”姑娘别想太多,请早些安寝吧!“ 黄儒炳此话一出,房门外的陈雪峰果然没了声息。黄儒炳安心下来,正要安寝之际,忽然听得陈雪峰在外面大喊”救命“!黄儒炳大惊,急忙摇醒了陈邦彦和朱可贞,三人一同到了祠堂天井,此时曾辂也早已赶了出来。只见两个彪形大汉正挟持着陈雪峰,另一个大汉持枪矗立。这两个大汉不是别个,正是吴六奇、吴甘霖两兄弟。黄儒炳看见那持枪矗立的大汉,认得便是在运河边救得那个,便骂道:”当初老夫救了你性命,却不曾想你原来是挟持妇孺的卑鄙小人!“ 吴甘霖挟持着陈雪峰骂道:”狗官你废话少说,我兄弟二人今日便是奉九千岁魏公公之命来取你狗命的!你如果不想这雌儿丧命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黄儒炳恨恨咬牙,但又无可奈何。吴甘霖看见黄儒炳还在犹豫,右手一爪抓在旁边的石柱上,石柱登时被抓得石屑纷飞。然后吴甘霖又用右手掐住陈雪峰的咽喉道:”狗官,不想她死就过来!“曾辂喊道:”姑父仔细!“ 黄儒炳道:”老夫不可让英雄之后因老夫被害。“然后慢慢向吴氏兄弟走过去。朱可贞弯弓搭箭道:”对面的朋友,黄侍郎到手就要放了那姑娘,不然朱某的弓箭就不客气了!“吴甘霖也的确怵朱可贞的弓箭,于是等吴六奇制住黄儒炳后便放了陈雪峰。曾辂上前把陈雪峰带到陈邦彦、朱可贞身后。朱可贞见吴六奇制住黄儒炳,便道:”朋友,你替魏忠贤杀黄侍郎,无非也是为了钱,魏忠贤出了个什么价钱,如果我们出的价码比魏忠贤高,那可否......“ 朱可贞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体一麻,便要倒下。朱可贞急忙看了看陈邦彦,陈邦彦也应该是被人暗算点了穴道,也倒下了。原来那陈雪峰回到朱陈二人身后便突然发难,左右开弓出手点了朱可贞和陈邦彦的穴道。朱陈二人做梦都没想到先前还是黄儒炳用自己性命换回来的陈雪峰居然会对自己出手,故此没有防备。幸好曾辂手疾眼快,等陈雪峰想再次出手之际便纵身跳开。 曾辂指着陈雪峰骂道:”你这贱婢,枉黄侍郎用性命换你平安,你却如此狼心狗肺!“陈雪峰冷笑道:”兵不厌诈,怪就只能怪黄儒炳妇人之仁!“曾辂虽然是个锦衣卫,但毕竟都是习惯看守诏狱的,此次只是请假保护姑父回乡,此时群敌环绕,姑父又受制于人,自己两个伙伴都被点倒在地,自己也不免胆寒,虽然陈雪峰卑鄙无耻,但如果此时自己急怒攻心,更是犯了武者大忌,于是便竭力使自己稳住心神。 第11章 凉薄念青 就在此时,突然从陈策神像后传来像妇人低泣又像小童呻吟的声音,然后传来哚哚哚的脚步声和镣铐碰撞之声。众人向陈策像望去,只见从陈策像后面转出一个妖怪!那妖怪身高丈二,全身惨白,披头散发,头发血红,头大如水缸,眼大若汤碗,口若血盆,牙似利刀,舌头伸出来足足三尺长,头发圆锥形高帽,身穿破烂麻衣,拖着脚镣一步一瘸地向众人走来。陈雪峰、曾辂都顿觉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杨顺我、吴氏兄弟、黄儒炳、朱可贞、陈邦彦也无不骇然。 吴六奇初生之犊不怕虎,大喝一声:”别说一个小妖怪,阎王爷来了小爷也不怕!“说完挺起吴钩剑就向妖怪刺去。那妖怪一张口,一阵烈火向吴六奇烧来。吴六奇急把头一低,但是还是慢了点,头发被烧着了。吴六奇避过妖怪的攻势后忙着扑灭头上的火。陈雪峰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本就胆小,看见吴六奇的头发被妖怪喷出来的火烧着了,吓得尖叫一声,落荒而逃。曾辂本也害怕,听得陈雪峰尖声惨叫,也被吓怕,跟着逃出了忠愍陈公祠。 那妖怪看见吴六奇还在忙着扑灭头发上的火,用手撩起脚下的铁链当皮鞭用,往吴六奇拦腰扫过去。吴六奇听得风响,知道自己又要被袭了,忙矮身抱头一滚,避开妖怪的铁链,同时也滚灭了头发上的火。站起来吴六奇头发被烧得参差不齐,朱可贞、陈邦彦看见,若不是妖怪越来越近自己,恐怕就要笑出声来了。吴甘霖看着堂弟吃亏,便对吴六奇喊了一声:”风紧扯呼!“”风紧扯呼“是江湖黑话,意为状况危急,快逃。 吴六奇和哥哥一道挟持着黄儒炳逃出忠愍陈公祠,杨顺我无法,为了伺机救出黄儒炳,也只好跟着吴氏兄弟走了出去。出得祠堂,只见陈雪峰正好要跳上杨顺我的马逃走。曾辂一招“横云秦岭”,绣春刀劈出。陈雪峰人在半空,拔起杨顺我的红缨梨花枪一枪刺来。陈雪峰的气力本来较大,加上自上而下的冲击之力,“当”的一声,刀枪相交,曾辂绣春刀荡过一边。陈雪峰已是落在马上,一枪向曾辂刺去,曾辂举刀招架。 此时吴甘霖对道吴六奇道:”六弟快上马!“吴六奇问道:”那哥哥你如何脱身?“吴甘霖道:”姓黄的狗官还在愚兄手中,他们投鼠忌器的!“吴六奇点了点头,便也上了马。曾辂舞起绣春刀来砍陈雪峰的马腿,陈雪峰心想:”此时我已是骑在马上,为何还要用刀枪和这曾辂见输赢?催马把他踩死便是!“于是一咬牙,一勒马,马匹前腿离地,避开了曾辂来刀。马蹄便要往曾辂头上踩下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雪峰”啊“的一声惨叫。曾辂趁势避开踩下来的马蹄,只见陈雪峰左臂中箭,鲜血直流。曾辂心想:”朱大哥没被妖怪吃了么?但是即便是他没被吃,解了穴血气也没那么快运行畅通,是万万射不出这一箭的!“从街头冲来二三十个家丁,弯弓搭箭。一众家丁簇拥着三个人,杨顺我一看,其中两个便是袁崇焕和佘明德,另外一个青年书生打扮,杨顺我却不认得。佘明德右手持弓,想必方才射中陈雪峰那箭便是他放的。 陈雪峰看见自己和吴六奇都安全了,忍着痛跃马挺枪,问吴甘霖:“憨憨,你爱我吗?”吴甘霖一听,只道妻子来救自己,心头一热道:“当然爱啊!”陈雪峰一听便手起一枪刺伤了吴甘霖的马。吴甘霖的坐骑吃疼,长嘶一声狂奔而去。陈雪峰道:”爱我便替我和哥哥断后吧,望今生有缘再见吧!“然后和吴六奇打马扬长而去,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第12章 吴三碎 吴氏兄弟在到了忠愍陈公祠时便把黄儒炳等的五匹马尽数赶走,自己的马又被妻子赶走,然后骑着杨顺我的马头也不回地跟着兄弟走了,口中哀叹:“凉薄念青,这绰号果然没去错,真的很凉薄......”杨顺我趁着吴甘霖长吁短叹分神之际,沥泉枪向吴甘霖刺来。此举使在场的人都大惊。吴甘霖急忙躲避,但是左手还是扣着黄儒炳的咽喉,杨顺我抽出杨者昌的匕首对着吴甘霖飞掷出去,大喝道:“黄侍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此时吴甘霖又避了一下,扣着黄儒炳的手一再放松。黄儒炳也反应过来,一下挣脱了吴甘霖的钳制,发脚狂奔。吴甘霖也不去追,使出一记劈空掌。虽然隔着空,但是黄儒炳也被打了个踉跄。此时佘明德和那个书生急忙上前一边一个扶起黄儒炳便走。吴甘霖看见黄儒炳被对面救走了,恼羞成怒,猛攻杨顺我。袁崇焕原本想发箭替杨顺我解围,但是因为吴甘霖和杨顺我缠斗在一起,故此也不敢贸然发箭。 吴甘霖的一双血手印铁掌不怵杨顺我的长枪,但是杨顺我的沥泉枪也是神兵利器,当年跟随岳飞东征西讨,故此也不怕吴甘霖的铁掌。杨顺我功夫固然不及吴甘霖,但是胜在兵刃上占了便宜,故此吴甘霖急切间也拿不下杨顺我。吴甘霖每每钳制住杨顺我的长枪时,杨顺我便抽出鱼肠剑来解围。如此杨顺我就凭着两件神兵利器和吴甘霖打得有来有回。 此时,从忠愍陈公祠里跑出来了朱可贞、陈邦彦和两个小童。曾辂大喜道:“两位大哥没有被妖怪吃了?”陈邦彦笑道:“哪里有什么妖怪?原来都是这两个小孩作的妖!”朱可贞指着杨顺我和吴甘霖问道:“那二人不是一道的么?为何打起来了?”那边袁崇焕喊过来道:“使枪的是白莲教教主,名叫杨顺我,是一位侠客,曾经助袁某死守宁远城,他不可能是阉党!”曾辂也把方才之事说了出来。 朱可贞道:“我们快快上前助杨教主擒住那厮!”陈邦彦点头,二人一齐而上。杨朱陈三人便围着吴甘霖像走马灯一样转。吴甘霖奈何不了沥泉枪和鱼肠剑,但是对着朱可贞和陈邦彦的刀就不客气了。只见他避开杨顺我刺来的枪,用左手抓住了朱可贞的短刀,右手钳住了陈邦彦的长刀,一发力,二人的刀齐齐被捏碎。 杨顺我道:“二位,此人号称‘三碎’,其中一‘碎’便是捏碎对手的兵刃!我的沥泉枪和鱼肠剑都是神兵利器,故此不怵他!”朱陈二人一听便叫起苦来。见杨顺我虽然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但还是拿不下吴甘霖,陈邦彦急道:“占遇,放箭助杨教主擒住那贼!”朱可贞道:“他和杨教主战作一团,我怕会错伤杨教主啊!” 那边曾辂叫道:“姑父,你没事吧?”朱陈二人才如梦发觉,黄儒炳还受着伤,正想上前察看之际,只听得一阵风声,一条黑影向黄儒炳直飞而去。朱陈二人急抢上前,已然来不及了;曾辂心在黄儒炳的伤势之上,关心则乱,故此也没留意到袭击。只见一杆长枪插进了黄儒炳的胸膛。众人定睛一看,不就是杨顺我的红缨梨花枪么? 第13章 黄儒炳之死 曾辂眼看姑父活不成了,痛哭失声!朱可贞、陈邦彦二人破口大骂。吴甘霖看见,知道妻子陈雪峰和弟弟吴六奇一定还在这附近,便边打边叫道:“六弟、雪儿,快来助我!”但是只有回响之声,并无人搭话。杨顺我抵不住道:“你别求你弟和你妻子了,他们根本就是背着你勾勾搭搭!”吴甘霖反驳道:“你别血口喷人!我的浑家不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杨顺我道:“在惠州府莲花山之上,你妻子堕过马,你去追黄侍郎一行,回来发现妻子并无大碍,难道你没想过为何如此?那是因为你妻子摔伤勒骨,你弟为她驳骨!”吴甘霖双眼血红:“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杨顺我道:“如果你非要眼看为实的话,方才你也看见,你妻子管你弟叫‘哥哥’,而非‘叔叔’,说明你妻子知道你此次有凶无吉,她已经不怕你知道她和你弟的苟且之事了!” 吴甘霖一边咆哮着道:“不要再说了!”一边向杨顺我扑来。杨顺我挺起沥泉枪来迎,吴甘霖欺近身便用鱼肠剑来赶。但吴甘霖猛如疯虎,形同拼命,杨顺我也挺怵他。杨顺我只得晓之以理道:“吴甘霖,你妻子弟弟舍弃了你,你就不要为虎作伥了!他们宁愿刺死黄侍郎领赏也不愿来救你!你还在为他们作困兽斗,值得么?何不和我们一道把他二人追捕归案?你也可以报仇雪耻啊!” 此时吴甘霖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见他面似火红,青筋暴现,一副狰狞的面目,恶狠狠的向杨顺我猛扑,凶狠的神态就如恨不得一口平吞杨顺我一般,当真就与一头发疯了的野兽无异。陈邦彦大喜,转头对朱可贞道:“此次不需你我动手,吴甘霖早晚会被杨教主耗死!”二人越斗越激烈,杨顺我沉着镇定以应付吴甘霖的“困兽之斗”,自始至终都是气定神闲。 吴甘霖则越来越是疯狂,只见彵大汗淋漓,衣衫尽湿,再过一会,滴下来的汗水竟似血水一般,把地面都染红了。陈邦彦觉得奇怪,便问朱可贞道:“这吴三碎并没中杨教主的枪剑,却怎的会受伤了?”袁崇焕听得,叹了口气道:“这厮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境。”话犹未了,忽听得吴甘霖大叫一声,并未见彵中枪,却忽然如一根木头一般倒了下去。 杨顺我警戒着向前探视,喝道:“吴甘霖起来,再战!”吴甘霖哼也不哼,只见彵的身体缩作一团,忽然间满身都是鲜血。原来彵的气力都已耗尽,汗出不止,继之以血。又因极度伤心愤怒,到了绝望的境地,忽然心脏爆裂而亡。杨顺我喃喃道:“吴甘霖你也别不瞑目,早晚我会把你那个红杏出墙的贱婢妻子血祭黄侍郎!”说完回头又看了一眼黄儒炳,只见曾辂在伏尸大哭,杨顺我也不忍心打扰。 此时陈邦彦和朱可贞两位走了过来向杨顺我行礼,杨顺我还礼,问道:“二位,方才的鬼怪是怎么回事?”二人笑着转身对那两小童道:“家玉、子升,你二人快把你们装神弄鬼的把戏拿来!”原来那两小童一个是袁崇焕的同乡,名叫张家玉,今年才刚满十岁。另一个是南海县人氏,名叫陈子升,今年十一岁,是袁崇焕身旁的青年书生陈子壮的胞弟。 第14章 装神弄鬼 杨顺我问那两个小童,张家玉道:“因为先前知道东莞县知县蓝自德派手下衙役来拆忠愍陈公祠,为魏忠贤建生祠,故此我便和子升想了这个法子,装神弄鬼,把那些衙役吓走。却没想到衙役没来,却等来了吴氏这三个阉党走狗来了。”张家玉话刚说完,陈子升便从忠愍陈公祠中搬出了装神弄鬼的家伙,原来妖怪的头颅是用竹篓上面糊了层纸,画了个恐怖的鬼脸,舌头是牛舌,还有高跷,怪不得方才的妖怪丈二高。妖怪的身体内还安装了皮囊,里面装着火药和白磷,皮囊在妖怪嘴处有个开口。下面的陈子升一挤皮囊,火药和白磷从皮囊口喷出,张家玉拿着一支香点燃,故此妖怪会喷火。 陈邦彦道:“宁远大捷,我大明大败建虏。魏忠贤却把功劳都算在他侄儿魏良卿头上,朝廷封魏良卿为宁国公。黄侍郎一怒之下前去找魏忠贤争辩,被魏阉贬官为民,勒令回乡。”杨顺我一听,拍案大骂道:“当初我白莲教和侠王、郡主等侠客助袁将军守护宁远。我弟顺我在觉华岛卫国保民,壮烈捐躯,那时候那魏忠贤、魏良卿叔侄俩在哪里!?虽然当初我等拼死守城,不是为了朝廷的所谓功劳,但也不能让魏忠贤此等无耻之徒白捞这现成的功劳!” 陈邦彦点头道:“对啊,那都是辽东前线军民及众位侠客之功,被魏阉贪冒,岂有此理?更可恶的是,听说魏忠贤要派他的义子走狗梁梦环刺杀黄侍郎。而我和黄侍郎同为广东顺德龙江同乡,故此保着黄侍郎南下广东回乡。”杨顺我道:“御史梁梦环,等等,那梁御史是不是大耳朵的呆子,长相喜感十足,又白又胖,油腻的大饼脸?”陈邦彦道:“对,正是此人。杨教主认识此人?”杨顺我便把自己在程乡县误打误撞被吴六奇所救,晚上吴六奇又私会梁御史之事说了出来。 陈邦彦恨恨地道:“他也是顺德人,家住干冈,不曾想到要谋害黄侍郎的竟是黄侍郎的一位同乡……”袁崇焕便让佘明德去购买棺木,佘明德应声去了。此时,有个小贩挑着一担糕粥,点个灯笼,贪黑出来赶早市。袁崇焕叫住了那小贩,买了糕粥,与众人分食。杨顺我用筷子夹起一块,但见糕体晶莹雪白,表层油润光洁;内层小眼横竖相连,均匀有序;吃了一口,糕质爽软而润滑,味甜冽而清香。 杨顺我边吃边竖起拇指,连道好吃,忙问是什么糕点。袁崇焕看了看陈子壮道:“这糕我在广州府时和陈集生吃得多了。”陈子壮点点头道:“对,可是我们岭南的名糕点,伦教糕啊。”杨顺我奇道:“哦,伦教者,为何?”陈邦彦道:“伦教是我故乡顺德县里的一个堡。大明开国之初,朝廷赐予‘伦常礼教’的牌匾给彼处,从此那个堡便叫‘伦教堡’。这糕点出自伦教堡,故名唤‘伦教糕’。” 杨顺我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我白莲教玄武堂堂主黎玉遥是顺德黎村堡的,他说他邻近伦教堡,也多次说过伦教糕好吃。想不到我今天才有幸得以品尝。”提起黎玉遥,杨顺我想起白莲教三堂主和自己护法弟弟杨顺我都先后为国捐躯,不禁也黯然惆怅。朱可贞此时拿过一碗伦教糕,便过去劝抚曾辂道:“死者已矣,小兄弟也莫过于悲戚......”曾辂抬起头含泪说了声谢,就接过了伦教糕。 朱可贞看那曾辂一脸梨花带雨,心神一荡:”这位小兄弟何故俊俏异常?“转念又自责起来:”朱可贞啊朱可贞,你看一个汉子也能看得着迷,可笑不可笑?“此时,佘明德带着长生店的棺木来了。杨顺我、朱可贞、陈邦彦和袁崇焕的家丁合力把黄儒炳放进棺木里。一切停当,袁崇焕才问杨顺我:”杨教主何故到东莞来?“杨顺我这才记起圣旨的事,忙捧出圣旨,众人慌忙下跪听旨。 第15章 张家玉 杨顺我读完圣旨后,众人都上前向袁崇焕祝贺其官封兵部侍郎。袁崇焕却默然不语。陈子壮了解袁崇焕的脾性,知道袁崇焕心中所想,当下便微笑道:”保辽东乃元素自小的夙愿,而且小弟昨晚夜观天象,发现天狼黯淡,可见建虏命不久矣了!“此言一出,袁崇焕、杨顺我都是一喜,忙都问道:”当真?“陈子壮道:”小弟在京城之时,曾经向礼部徐侍郎请教过观星之术。“杨顺我记起去年在攻打湄洲岛前夕,徐光启也是夜观天象过,故此也便就相信了。 朱可贞问陈邦彦和曾辂道:”两位有何打算?“曾辂默然不语,不言自明。陈邦彦道:”曾辂一个人送黄侍郎回乡,恐力又不及,我想和他一起送侍郎大人回顺德故乡。“朱可贞刚想说话,但欲言又止。陈邦彦了解朱可贞为人,当下便道:”占遇自幼便有报国之志,此次可随袁将军、杨教主回辽东,共抗建虏!“朱可贞望了望曾辂,咬了咬牙,也点头道:”黄侍郎的后事便拜托两位兄弟了!“ 袁崇焕又问陈子壮道:”集生,你看到努尔哈赤何时能归西?“陈子壮道:”恐怕熬不到十月了!“袁崇焕捏须道:”努尔哈赤一死,其子必定忙于争夺汗位,我大明可从中渔利!明德,你我共同和陈曾两位为黄侍郎扶灵。如圣旨所言,到了南海卫,我坐广东水师战船出海回辽东。你继续送黄侍郎回顺德老家。事毕后速回辽东!“佘明德应了一声。此时,天已大亮,众人打算把张家玉、陈子升两个小童留在东莞县。 分别在即,杨顺我从腰间拔出杨者昌惯用的那把匕首,递给张家玉道:“这位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勇有谋,他日必成大器。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了,这把匕首是我胞弟杨者昌的遗物,希望小友收下他,继续我弟未完成行侠仗义、保国安民的心愿吧!”袁崇焕便把杨者昌在觉华岛一役中为国捐躯之事说出。众人无不肃然起敬。陈子壮看清了杨顺我的心思,便道:“傻小子,拜师礼都收了,还不拜师?” 众人都吃了一惊,杨顺我更是失声叫道:“居然......”张家玉乖觉,鉴貌辨色,不等杨顺我把话说完,便向杨顺我下拜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杨顺我见状,也无法推脱,忙扶起张家玉道:“贤徒请起!”众人都上前向杨顺我、张家玉二人祝贺。张家玉道:“师父要随袁将军北上吧?”杨顺我点头道:“这个自然。”张家玉喜道:“师父也带我北上呗!”陈子升也附和道:“也带上我呗!” 杨顺我一怔,顿时觉得左右为难:带着张家玉北上吧,连他父母都没告知,于理不合;不带吧,自己答应过收张家玉为徒,不带上他就传受不了武艺,自己又不知道何年何日才会再回东莞老家,何况自己真的很喜欢这孩童。袁崇焕道:“反正圣旨上也命我到南海卫坐船出海北上,南海卫在东莞县城西北方向,前去正好路过家玉家,我和他父母也相熟,到时候向他父母打个招呼就好!杨教主可以在坐海船北上之时传授武艺。” 陈子壮也帮腔道:“我也打算回京,到时候把两个小童带到京城去就是了,袁将军和杨教主可继续北上抗金。”杨顺我见也不再推托,众人便推着黄儒炳的灵车便往南海卫赶路而去。路过东莞县城西北的一条小村子,地名村头村,众人看见一个货郎和一位牵着牛的农家妇女迎面而来。张家玉大喜叫道:“爹、娘,袁将军又来看我们了!”货郎和农家妇女也认出了袁崇焕,上前迎接。 货郎拱手道:“什么风把袁将军又吹来了?”杨顺我一听便听得出袁崇焕和这张氏夫妇是故交了。袁崇焕还礼道:“张大哥莫怪,今天令郎拜了一位侠士为师学武。”货郎笑道:“怎会怪呢?我高兴都来不及!我就想让我儿习文练武,奈何家境贫穷。多得秋涛先生不弃,愿教我儿读书。不知道哪位侠客错爱肯教我儿武艺呢?”袁崇焕指了指杨顺我道:“就是这位杨大侠,说起来这位杨大侠也是东莞人氏!”\\\"秋涛\\\"是陈子壮的号。 货郎上前便拜。杨顺我急忙扶起道:“仁兄大礼,折杀杨某!未请教仁兄如何称呼?”货郎道:“小人贱名仕杰,这位是贱内宋氏。”宋氏裣衽,向众人道了声“万福”。杨顺我见这张氏夫妇真诚质朴,心中欢喜,当下道:“贤伉俪放心,杨某和袁将军北上抗金,到时候令公子会和秋涛先生到京城去。杨某喜欢令公子得紧,故此斗胆收其为徒。杨某不知道他日会否有幸生还回乡,因此带令公子北上,途中授业。” 张仕杰道:“犬子承蒙杨大侠错爱,张某受宠若惊!常言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让这小子到京城开开眼界也是好的,更何况一路上有诸位教导和保护,张某也可高枕无忧!”张家玉、杨顺我、袁崇焕、陈子壮听得,各俱大喜。张仕杰拿出一个小布袋,在地上捡了一小块泥放进小布袋中,把布袋塞到张家玉手中道:”儿啊,宁要故乡一抔土,莫恋他乡万两金……“ 张家玉含泪收下,放入怀中,与父母依依惜别。众人再往西而行,南海卫并非现今的佛山市南海区,治所在今广东东莞市城区南,故此众人不到一日光景就到了。南海卫城比宁远卫规模略小,因为宁远卫是边防重地。曾辂、陈邦彦、佘明德看见南海卫城已到便与袁崇焕等分别,推着黄儒炳的灵车继续向顺德赶去。此时已渐渐红日西沉,朱可贞望着曾辂等三人西去的背影,惆怅逐渐上心头。 突然,有一把雄壮的声音大声呼唤道:“元素兄,久别了!”袁崇焕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故友来了。究竟来人是谁?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北上 上回说到,众人在南海卫城外有人大喊了一声:“元素兄,别来无恙!”袁崇焕扭头一看,只见来人三十六七岁年纪,中等身材,身穿鱼鳞直身甲,头戴飞碟盔,坐着高头大马,带兵而来,原来是南海卫指挥佥事陆振飞。袁崇焕回应道:“鹏翔兄,真要找你呢!”陆振飞是云南曲靖府陆凉洲人,“鹏翔”是陆振飞的字。陆振飞道:“老友久别,请到南海卫城中坐下!”说完便把众人带到南海卫城中。 众人进了南海卫城,兵丁各自回营。陆振飞带着袁崇焕一行进了南海卫司署,司署就相当于卫所的衙门。众人进了司署,分宾主坐下。上了茶后,陆振飞先问道:“什么风把元素兄吹来南海卫这个穷乡僻壤啊?”袁崇焕笑道:“南海卫地处东莞县,鹏翔兄这是看不起袁某老家啊。”说完袁崇焕便把先前三四月份和皇太极在宁锦交战,自己被阉党诬陷不救锦州而被免官,后来被侠王澄清事实官复原职之事扼要说出。 陆振飞听后似笑非笑地望着袁崇焕,袁崇焕不解问道:“鹏翔兄春风满面,莫非有甚喜事不成?”陆振飞道:“朝廷沿用熊经略的‘三方布置’策,故此让我带着广东水师北上!”三方布置策其实是先前熊廷弼的一个抗金策略,即:第一,在山东登莱地区与天津各设巡抚,派驻重兵;第二,联络和扶持抗金的辽民义军;第三,联络朝鲜。这三方都在渤海周围,需要水师联系调度,故此陆振飞被提升北上。 袁崇焕听后大喜,向陆振飞道贺道:“恭喜鹏翔兄,贺喜鹏翔兄!”陆振飞也还礼道:“同喜同喜!我兄弟二人可以一道上前线为国家出力了!眼下天色已晚,诸位何不在南海卫司署过宿一霄,明早我们一起北上?”袁崇焕然之,众人在南海卫饱餐一顿。当晚,杨顺我不解问朱可贞,何谓三方布置策。朱可贞向杨顺我解释了一遍。杨顺我喜道:“宁锦、镇江堡、朝鲜和皮岛三方合力,收复辽东指日可待!” 翌日一早,众人登上水师海船北上。一路上,杨顺我把泥鳅剑法传授予张家玉。张家玉一来聪明伶俐悟性高,二来本就年龄不大身体矮瘦,故此居然在将要靠近天津卫登陆时便学会了泥鳅剑法。这一天,众人已经远远看见天津卫城了,此时已经又是一年秋凉天气了。当下杨顺我在船头眺望时,只见天津卫港有一群人正在等海船出海,为首那个穿着淡黄色贴里,不是朱常鸿是谁? 杨顺我喜出望外,挥手大呼。朱常鸿等循声望去,也看见了杨顺我和袁崇焕。海船靠岸,朱常鸿、郑翠翎、段贤、范苑萍、丐帮众侠、浙东三义、奋威镖局五镖师等众侠都上船了。朱常鸿和杨顺我都把众人引见一遍,众人都互道久仰。众人互道别后景况,朱常鸿道,自从杨顺我走后,朱常鸿等不住收到了努尔哈赤身子日渐虚弱的消息,当然朱常鸿也没说是邵仪把讯息传递出来,只说是鲁俊先前在金国皇宫布置下的细作透的风。 袁崇焕望了陈子壮一眼,笑道:“看来集生所言非虚。”郑翠翎问道:“噢?秋涛先生也有夜观天象之能?”陈子壮道:“回郡主娘娘,在下曾经向徐侍郎学过此术。”段贤看见杨者昌擎着的枪上刻有“沥泉奇品”四字,好奇问道:“杨教主,这沥泉枪是岳爷爷的沥泉枪吗?”杨顺我点头答是。段贤兴奋道:“杨教主是如何得到此神器的?”杨顺我看一看朱常鸿,先把在运河上遇到颜子扬结义兄弟二人,被二人投到水中诉述一遍。 段贤急问道:“那杨教主后来没事吧?”范苑萍笑道:“杨教主眼下可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我们面前了么?当然没事啦!”杨顺我向朱可贞拱了拱手道:“是占遇等救了我。”朱可贞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敢冒功,其实当时救起杨教主的是吏部侍郎黄士明大人、锦衣卫曾小旗和我的老友陈岩野。”郑翠翎问道:“那曾小旗是不是身体纤瘦,面目俊美的?”杨顺我道:“是的,看样子更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第2章 诉说经历 郑翠翎笑道:“说不定人家还真的是大姑娘呢!”朱可贞心中一喜,急问道:“郡主娘娘何出此言?”郑翠翎看见袁崇焕、陈子壮等外人在场,也不好意思说起邓清抢绣球的事,便顺口说了一句:“我看过一些姑娘家穿男装的时候大体就是曾小旗的模样。”朱可贞听了,怅然若失。郑翠翎有沉吟道:“这曾小旗不止一次相助我们,莫非他像鲁俊哥哥一般,是在阉党那边当细作的?” 朱常鸿道:“那也算是好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众人都点了点头。杨顺我又说到在东光县普照禅寺杀死辛蕙笙,相救李姑娘一事。段贤、丐帮、奋威镖局、浙东三义等豪侠听得,轰然叫了声好。朱常鸿、郑翠翎、范苑萍、袁崇焕、陈子壮等都默不作声。杨顺我便对朱常鸿道:“朱兄弟,我知道你想说朝廷自有法度嘛,杀人就要填命,我杨顺我敢做就敢当。如果能重来,我还是会杀赃官救良民的!况且他手上还有孔员外的血债!” 朱常鸿左右看了看袁崇焕和郑翠翎,笑了笑道:“杨教主的话小弟却是听不懂了,杨教主有杀了人么?小弟方才却是什么都没听见啊,杨教主杀了什么赃官了?”众人听得,会心一笑。杨顺我又继续说把李姑娘带回盐山县,在冯家堡鱼骨庙和滕庄中如何和何廷斌、郑芝虎击退海盗,智救良善、又如何获得沥泉枪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当然,把钩镰枪给了李姑娘作为定情信物之事隐去。众人都道:”杨教主拿着岳爷爷的枪到辽东抗金正好!“ 郑翠翎微微笑问道:“杨教主的钩镰枪呢?”杨顺我一怔,吞吞吐吐地道:“送......送给了何廷斌了......“张家玉乖觉,忙搭话道:”是啊,师父也把师叔的短剑送给我了!“众人不解。杨顺我知道张家玉是给自己解围,便又把广东之行如何遇到吴氏三杰要行刺黄儒炳,自己如何和朱可贞、陈邦彦抗击吴氏三杰,后来张家玉和陈子升如何装神弄鬼吓退了吴六奇和陈雪峰,自己又如何收张家玉为徒之事说出。 众人都祝贺杨顺我收得贤徒,范苑萍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世间上居然会有陈雪峰这般不知羞耻、手段狠辣的蛇蝎毒妇......”郑翠翎道:“吴六奇、陈雪峰这对奸夫淫妇,早晚会有报应的。只是可惜了黄侍郎这位敢和阉党作对的好官了。”段贤摸了摸张家玉的头道:“如果让鬼城双侠遇到这位扮鬼吓人的后生晚辈,他两位指不定多开心呢!”众侠皆称是。 杨顺我后来又把郑芝龙带到湄洲岛,恰好碰到了平海卫指挥佥事武戈,然后双方商量好在湄洲岛让郑芝龙和福建巡抚熊文灿接头商议招安之事说出。朱常鸿一拍额头道:“你看事太多了,先前已经把郑船主想归附朝廷之事上奏了,朝廷也让福建巡抚熊文灿和郑船主接头,但小弟先前和郑船主约定在普陀山接头,却没想到普陀山不是福建属地。幸好此次杨教主南行解决了此事!”此时,日影逐渐西沉,陈子壮道:“时候不早了,殿下、郡主、袁将军,在下还要带着这两个小童赶路进京,先行告退。” 朱常鸿对张家玉道:“小兄弟有空可到大兴县金吾卫杨指挥使家,结识一下同是少年英才的杨帆哥哥。”张家玉点头道:“殿下哥哥放心,小弟记住了。”杨顺我也对张家玉道:“为师在辽东之时贤徒要多加锻炼,不许偷懒,日后师父回京或者回东莞会检查徒儿的武功进度的!”张家玉拜道:“徒儿谨遵师命!”杨顺我扶起张家玉,又问朱可贞道:“占遇打算进京还是和我们共赴辽东前线?”朱可贞道:“距后年武考之期还有两年,小弟打算跟随各位到辽东,一来报国,二来历练。” 第3章 前往辽东 众侠听得朱可贞跟随前往辽东,尽皆欢喜,众人和陈子壮兄弟并张家玉三人依依惜别,然后继续扬帆出海。在海上航行三四日光景,海船便在宁远海港登陆。因为宁远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故此宁远卫有自己的海港,也正因如此金国才围困不死宁远卫城,大明可以从关内源源不断地把军器、粮食运过来。郑翠翎在还没到宁远之前便放了鸽子,故此祖大寿等众将以及倪天行等众侠早就在宁远卫港口迎接袁崇焕了。 众将向袁崇焕行礼,众侠和朱杨郑等叙旧。段贤毕竟年轻,看见众位久别的哥哥,开心地叫道:“诸位哥哥,我们把袁将军,啊不,袁侍郎带回来了!阉党压不了清流,邪不胜正!”此时,一个太监阴仄仄地从人群中走出来道:“哟,袁侍郎好大的官威啊!再过几年,恐怕九千岁你也不会放在眼里了!”段贤定眼一看,这太监不是别个,正是纪用的结义兄弟刘应坤,原来宁远之战后,魏忠贤便向辽东前线派遣太监监军。 朱常鸿不慌不忙,学着刘应坤的语气道:“哟,九千岁好大的官威啊!再过几年,恐怕量万岁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了!”刘应坤听得此言,再看看说话的人是朱常鸿,便不敢作声,只敢暗暗咬牙切齿。众人听得朱常鸿之言都哈哈大笑,刘应坤觉得无趣,便灰溜溜地走了。朱常鸿四处看,都没看见邓清,便问倪天行:“大邪王,怎么不见了清师妹?”倪天行道:“她啊,在父母那待着都不愿走了。” 朱常鸿听得,心想:“清师妹与父母久别,一时眷恋也是人之常情。其实她从此与父母过活也无可厚非,我作为师兄都会替她高兴。但愿她今生今世都平安快乐吧!”不过想起朝夕相对了十多年的师妹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心中也免不了悲怆。众侠看见郑翠翎双目复明,都开心不已。倪天行、莫志旭看见自己三个师弟也来了辽东,忧喜各半。袁崇焕和众将都回司署,众侠却回到朱常鸿住处畅叙别后之情。 大邪王是个直性子,便迫不及待地问仇无尽:“为何你们三人回来了辽东?忿无穷呢?”仇无尽便把苏州吴县民变、忿无穷身死之事说出。倪天行一听勃然大怒,一掌拍崩了桌子一角道:“魏忠贤我不杀你誓不为人!”朱常鸿道:“邪王门的各位哥哥,我朱常鸿在此发誓,必将为死在魏阉手上的忠义之人报仇的!”倪天行也自觉拍坏了朱常鸿的桌子失礼,忙赔礼道歉。 然后朱常鸿又把京师王恭厂爆炸案之事说出,众侠都咬牙切齿道:“这李开疆丧尽天良,杀害了许多生灵,我辈若擒之非将其碎尸万段不解心头之恨!”众侠才知道为何朱常鸿带回的人中不见了阮鹤亭。白荷茹道:“谢帮主为恩人复仇到辽东前线来,于国大忠,于友大义!”朱可贞道:“那恒山派道人原来叫郝忠仁啊?此人既不忠又不仁居然也好意思取这个名字?被我连发四箭钉在京城城墙之上了!” 郑翠翎听得,不由得看了一眼刘莹丹,心中惊道:“原来世间上有人的箭法和丹姐一般好,我还以为丹姐擅离辽东,看来当初我错怪丹姐了!不过的确也是,那个时点丹姐也很难从萨尔浒赶到京城啊。”刘莹丹听得朱可贞为自己报了复仇,不由得双眼含泪向朱可贞下拜。那朱可贞不明就里,慌得他手足无措,又不敢扶起刘莹丹,当即也下跪道:“这位夫人休要如此!”杨顺我便把刘莹丹的血仇跟朱可贞说了。 朱可贞听了才明白来龙去脉,忙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等习武之人应做之事,夫人不必多礼!”燕仙山问道:“常鸿啊,你也不把这位小兄弟给我们引见引见?”朱常鸿笑道:“这事还得是杨教主来吧!”杨顺我便把自己南下请袁崇焕,如何在普照寺忠杀了辛蕙笙,救得李姑娘之事说出。刘莹丹听得杨顺我杀了辛蕙笙为夫报仇,又要向杨顺我屈膝一跪了。 幸好杨顺我早就料到,当即一把扶住道:“孔大嫂休要多礼,我和孔员外早在山东之时已是过命的交情了。”朱常鸿也道:“丹姐的仇人目下就只剩下郝孝义夫妇了,我们大明侠客即便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之正法!何况他手中还有京城数万百姓的血债呢!”杨顺我又说到在直隶盐山县救了滕庄一庄百姓性命,并获得岳武穆沥泉枪的经过,众侠皆拍手称快。 然后杨顺我便又把自己和朱可贞、陈邦彦对敌吴氏三杰之事说出,众侠才知道朱可贞的来历,纷纷行礼。朱常鸿又向众侠引见奋威镖局,见过礼后,大邪王道:“原老镖头跟随毛都督回皮岛了。”梁力道:“我们几个也有到皮岛相助老镖头之意。”朱常鸿道:“无妨,明日可让陆提督派船送诸位去皮岛。”陆振飞送众人到宁远城时,已经升任辽东水师提督了。 第4章 邓清回归 此时,天色已晚,众侠各归住处安歇,一宿无话。翌日一早,众侠在宁远卫港口送奋威镖局众人出海前往辽东。与奋威镖局别后,军兵来报玉宁郡主回来了。朱常鸿喜出望外,急急出城迎接。众侠出了宁远城,迎头就看见过来的一人穿着一身蓝色直裰,面目俊美,英姿飒爽,扶着一位长者,却不是邓清是谁?朱常鸿上前道:“清师妹,你为何又穿上男装了?”那邓清却瞪眼张口,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邓清没说话,从邓清后面转出来一位穿着杏黄衫儿的美少妇道:“你看个仔细,这哪是你的清师妹?他是我的明弟!”朱常鸿听着一头雾水,再看了看邓清,这不是自己的师妹邓清是谁?可是那邓清一开口,朱常鸿就哭笑不得。那邓清道:“阁下便是我姐的师兄夏王殿下?我是我姐的双胞胎弟弟邓明。”一听便是男子的声音,朱常鸿这才真的相信眼前此人不是邓清:“不愧为双胞胎兄妹,真个相像如此。” 此时莫志旭过来跟朱常鸿低声道:“朱兄弟,这妇人便是那赛媚娘陈凌霄,相当骄横,不是个好人!”朱常鸿听后回了一句:“无妨。”便堆起笑容向陈凌霄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寨主,恕小弟眼拙!”陈凌霄也不答话,转身回望。段贤见得,心中来气,当下便道:“竟可无礼如斯!?”朱常鸿手一摆,低声道:“段贤弟,算了。”陈凌霄往远处挥了挥手,众人看时,只见一个穿着青草绿色轻纱贴里的少女扶着一位老妇人过来,不是别个,正是邓清。 邓清到了众侠跟前,看见师兄师妹都在,欢喜道:“师兄师妹,这二位老人家是我爹娘啊!”众侠都向二老行礼。陈凌霄见状,冷笑道:“休要多礼了,先把老人家请进城在行礼不迟,此时已经秋凉了,让老人家留在城外吃风好么?”众侠觉得陈凌霄虽然言语冰冷,但却不无道理,于是便簇拥着邓氏一家进城。陈凌霄自知自己被众侠冷落了,也不相争,在后静静地跟着进城。 到了城边,陈凌霄看见城门边有个人探头探脑张望着,便不动声色,皮鞭一扬,卷住了那人的脖子,往回一扯便擒到手。那人没想到陈凌霄武功如此了得,猝不及防,正想叫唤便被陈凌霄点住了哑穴,被陈凌霄押着进城。到了朱常鸿住处,朱常鸿让众人坐下,打算为邓家四人及陈凌霄接风洗尘,蓦地看见陈凌霄押着一人,便问道:“陈寨主,此人是谁?”陈凌霄冷冷地道:“是个细作。”说完用手揭开了此人帽子,露出了金钱老鼠尾。 众侠皆哗然,有的说金人卑鄙猥琐,有人也开始对陈凌霄颇加赞赏。朱常鸿细看,却失声叫道:“此人不就是博尔晋?”陈凌霄解开了博尔晋的哑穴,博尔晋大叫道:“殿下,我的确就是四贝勒的贴身侍卫博尔晋啊!”朱常鸿问道:“你为何到此?却又鬼鬼祟祟?”博尔晋道:“大汗宾天了,四贝勒派我来和袁将军商议议和之事!只是四月份之时大金不守承诺又攻打宁锦,故此我不知道如何见得袁将军说起这议和之事,故此在宁远城门口裹足不前。” 第5章 行将就木 众侠听得,又惊又喜。朱常鸿忙问:“努尔哈赤如何亡故的?”博尔晋喘顺了气,便把事情原委逐一道来。原来自从众侠三月潜入沈阳,到金国行刺努尔哈赤之后,努尔哈赤一朝被蛇咬,再也不敢住在沈阳皇宫之中。加之,努尔哈赤背上的枪伤处生了个疖子,疼痛难忍。朝中太医来看过多次,有的说是痈疽,有的说是普通的脓疮。于是代善、皇太极等四大贝勒便商议把努尔哈赤带到清河,一来汤泉疗养,二来避免众侠再次行刺。 到了清河,原来自从七月以来,众太医给努尔哈赤开出了药方解毒卸火。吃了几天药,那疮没有下去,反而越鼓越大,整个脊背都红肿得厉害。过了几天,就开始不那么痛了,却又患上了奇痒。痒了数天,那疮破了,流出了几碗脓血。这样努尔哈赤却觉得轻松了点,睡了几天安生觉。众贝勒围着几位太医问道:“父汗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有的太医说道:“只要疮合了口,病灾就过去了。”有的太医却也不敢作声。 这段日子,阿巴亥昼夜守在努尔哈赤身旁,累活脏活都自己担当。众福晋、仆妇、儿媳想和她轮流守夜。努尔哈赤也因为在众侠行刺之时大福晋阿巴亥舍身救护,觉得阿巴亥还是忠于自己,于是不久后就恢复了阿巴亥的大福晋之位。金国上下无不欣慰,但是皇太极的大福晋哲哲却忧心忡忡。这天,皇太极向努尔哈赤请完早安回府后,哲哲对皇太极道:“四贝勒,我看出事了!”皇太极忙道:“禁声!” 说完皇太极把哲哲拉到房中问道:“出什么事了?”哲哲道:“现在我还说不出来......”皇太极最近也察觉出朝中不妥之处,但是就是说不出有什么不妥。他望了一眼哲哲道:“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到来不成?”哲哲点了点头道:“嗯,你心中要有数啊。父汗龙体日渐衰弱,此时他又恢复了多尔衮生母阿巴亥大福晋之位,加之父汗本就对多尔衮喜爱有加......”皇太极也点了点头道:“着了,要未雨绸缪。今天见父汗,他说要回沈阳了......” 哲哲吃惊地望着皇太极,皇太极缓慢地点了点头道:“方才他做了噩梦,嘟哝了几句,我听到他说‘你们,这么多人呀......有三万......五万......十万......你们断胳膊少腿的,浑身鲜血淋漓......我不怕你们......你们要向我赔命......呜呜......我只有一条命......怎么够配给你们十几万人啊......赔得起吗......’,我说父汗莫怕,他醒了后就说要回沈阳皇宫了。”哲哲沉吟道:“父汗要回沈阳,恐怕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 皇太极道:“我也这么想,可惜十四弟此次也一同到了清河啊......”哲哲奇道:“他不在又能如何,莫非你打算......”然后一脸惊恐地望着皇太极。皇太极叹了口气道:“算了,十四弟在的话也不好下手,想想好了......”哲哲道:“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屡立军功的劲敌,且较你年长,为何你就只怕多尔衮这么小毛孩?”皇太极叹了一口气道:“父汗一言堂啊,既无汉人长幼有序之念,也无南朝言官劝谏。” 哲哲仍不解,皇太极道:“虽然三位哥哥都比我年长且有军功,但是代善和阿巴亥有暧昧的传闻;阿敏非父汗亲子;莽古尔泰杀害亲娘被父汗鄙弃,他三人都不足为惧。怕就怕在父汗对十四弟多尔衮的偏爱,然后下旨传位于他。”哲哲终于明白道:“所以你方才说担心父汗一无长幼之念,二无言官劝谏?”皇太极点了点头。哲哲又道:“确实如此,四大贝勒能担当大任之人的确只剩下你了。”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我为何在南朝朱常鸿那伙行刺父汗时极力维护的原因,希望父汗念我我救驾有功的份上......”话还没说完,忽传内官带大汗口谕而来,说让众人开始收拾行李回沈阳。皇太极也无法,只好和哲哲并众儿子收拾。翌日,金国皇族爱新觉罗氏一家顺着太子河向着西北直奔沈阳。一路上,皇太极闷闷不乐的。这一天,来到了沈阳城郊,地名叆福陵,在其一个城门隆恩门外一个鸡堡的村庄打尖,今沈阳市于洪区翟家乡大挨金堡村。 安顿好后,哲哲问皇太极:“这几天来四贝勒一直闷闷不乐,不知道心中有何不决之事?”皇太极道:“我担心回到沈阳,有人会对父汗不利。”哲哲追问道:“此话怎解?”皇太极道:“先前朱常鸿一伙,轻易便进了皇宫行刺,虽然后来发现是御花园的假山有通道直通宫外,但此机密之事他们如何得知?沈阳宫中肯定有他们的细作!”哲哲觉得有理,也点了点头。此时,内官急报道:“大汗急召!” 第6章 告知真相 皇太极夫妻二人大吃一惊,急急赶去努尔哈赤所住的帐篷。究竟努尔哈赤发生何事?原来不只是皇太极,李永芳此时也知道努尔哈赤命不久矣,心想若不在努尔哈赤尚在人世之时告之他李开疆的身世,等努尔哈赤一死,自己辛苦带大努尔哈赤私生子之功便付之东流了,于是此时李永芳叫来了李开疆。原来李永芳、李开疆义父子二人在众侠行刺努尔哈赤之时都立了大功,故此此二人都有跟着皇族前去清河。 当下李永芳对李开疆道:“大汗身体日渐违和,恐将不久于人世了。我带你去与之相认,恢复你贝勒之身,好让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李开疆一听,当然大喜,但也担忧道:“忽然向大汗禀告此事,会否唐突?”李永芳道:“不怕,你炸了大明京师的王恭厂兵部火药库之事,大汗也有所耳闻,就凭此功,恢复你的名分也理所当然。”李开疆道:“但此事也只有郝孝义和金智钊二人作为见证,但此二人此次也没随同跟来清河啊......” 李永芳道:“富贵险中求!大汗没准马上就归西了,在犹豫就没人能恢复你的贝勒身份,给你荣华富贵了!休要多言!”李开疆想想也是,于是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惴惴不安地跟着李永芳前去大汗的帐篷。此时,侍卫长邵仪刚喂努尔哈赤服下药,内侍太监进来禀报:“禀大汗,额驸李永芳带一人求见。”努尔哈赤一向厌恶汉人,但一来这李永芳在众侠行刺时救驾有功,二来人之将死,也不想太多怨恨,便道:“宣二人觐见。” 邵仪知道李永芳乃努尔哈赤的孙女婿,此时到此应该是和努尔哈赤说家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便逗留,于是便躬身道:“微臣先行告退。”努尔哈赤准了。邵仪出帐之时,看见李永芳带着李开疆进来,吃了一惊,心念一动,绕到了帐篷后面停留窃听。此时帐篷之中只留下努尔哈赤、李永芳、李开疆三人。李永芳下跪参拜道:“奴才李永芳见驾,愿大汗福体安康!” 努尔哈赤指一指李开疆道:“不必多礼......平身吧......此人是何人?”李永芳躬身回禀道:“回大汗,奴才所说之事关系重大......”努尔哈赤不耐烦地道:“别转弯抹角的,有话直接说!”李永芳回答道:“大汗,此人乃奴才义子,名唤李开疆。”努尔哈赤一听,口中来来回回念这:“李开疆......这名字听着耳熟......” 李永芳不慌不忙,便把李开疆在明朝如何联通郝孝义走私粮草铁器到口外买与女真人,如何怂恿行为卑劣的魏进忠进宫做太监祸乱朝纲,如何先后挑动福王朱常洵、宣慰司安邦彦谋反,习得傲气诀上的武功秘籍以克制大明众侠,最近又在大明京师王恭厂引爆兵部火药库炸死两万多人,现下又打算寻找黄王宝藏资助金国抢夺明室江山等逐一告知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听后,心中稍慰,温言道:“他既然为本汗办了那么多事......本汗很应该重赏他......李开疆......你想要什么赏赐?”还没等李开疆搭话,李永芳抢先答道:“大汗,开疆他不想要赏赐,只想与生父相认。”努尔哈赤奇道:“李开疆......的生父......那是谁人......在本汗手下当差?”李永芳道:“请大汗先恕小人之罪,小人才敢回禀。”努尔哈赤不耐烦道:“如果你说的......是实情......何罪之有?本汗恕你无罪......” 李永芳禀道:“实不相瞒,大汗,开疆的生父,不是别个,正是大汗你!”此言一出,不仅是努尔哈赤,就连李开疆自己也大吃一惊。李开疆心道:“虽然我已知道此事,但想不到义父这么快说了出来,却不知道大汗如何处置?”努尔哈赤惊得咳嗽了好一阵子,喘顺了气,才慢慢说:“你不要......欺瞒本汗......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李永芳便把当年李成梁如何赏识努尔哈赤,发现其脚踏七星就要把他解上京城,努尔哈赤勾引李成梁小妾程氏,让程氏释放努尔哈赤,却不曾想程氏已经怀上了努尔哈赤的骨肉。程氏放走努尔哈赤后知道李成梁不会放过自己,便上吊自杀。李成梁事后大怒,把程氏尸身衣服扒光,用柳条重打了四十柳条。自己私自把李开疆偷走抚养成人的事详详细细禀告了努尔哈赤。 第7章 弑父 努尔哈赤回想往事,当年之所以和李成梁小妾程氏好上,其实只是因为想要脱难离开李成梁,却不曾想到程氏居然怀上了自己的骨肉。程氏死了后李成梁连尸体都不放过,用柳条鞭打尸身,想必此子也自幼吃了不少苦头。但他还是将信将疑道:“口讲无凭......有何凭证......”李永芳一边从李开疆身上掏出一块刻有“呈”字的玉佩一边道:“大汗还记得,程氏曾经问过大汗,如果她怀上了大汗的龙种,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吗?李开疆,就是‘开疆’了!” 努尔哈赤从自己枕下摸出一块刻有“禾”字的玉佩,和李开疆的“呈”字玉佩一并上,成了个“程”字,果然原来是一块的,再听李永芳这么一说,想起当年自己开疆拓土的雄心,告诉程氏,如果程氏怀上女刺客,便取名“开疆”的情景,历历在目,已不再怀疑了。李开疆不知道当初自己身上带着一块刻有“呈”字的玉佩是为何寓意,没想到这居然是和生父相认的凭证,合起来就是自己生母姓氏的“程”字。 事已至此,即使努尔哈赤如何铁血无情,也忍不住一声长叹。半晌,无人说话,寝宫内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发慌。就连帐篷外的邵仪的心也是猛跳。最后还是李永芳老到,他开口打破僵局道:“大汗,开疆贝勒既然身上流淌着大汗的血液,那么认祖归宗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大汗可否恩准开疆贝勒改回爱新觉罗姓?”李开疆一听此言,心中不由得由尴尬变为开心:“姓了爱新觉罗,说明大汗承认自己这个儿子,即使无缘汗位,但至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李开疆还没开心完,只听得努尔哈赤道:“不可......此事若......张扬开去......本汗颜面何存?”李永芳一听,情知不妙,努尔哈赤为明将所擒,靠和敌将小妾通奸脱身,的确有损威名。自己千算万算,多年来把大汗的私生子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并让其为金国建功立业,最后让二人父子相认,自己也会有不薄的回报,就是没算到此子的来由会让大汗难堪。 无奈之下,李永芳再拜道:“大汗既然已知开疆贝勒的来历,奴才也不好让他继续姓李,开疆贝勒的姓氏,烦请大汉决定吧。”努尔哈赤有气无力道:“就让他......跟着李成梁......继续姓李好了......”李开疆一听此言,犹如万丈悬崖失足,扬子江心沉船。转瞬之间,心情经历尴尬、大喜、绝望,感觉自己先前出生入死搅乱明廷社稷,与大明众侠作对的辛劳,到头来竟成镜花水月,汗位、富贵与己无缘,连跟生父姓爱新觉罗也成为妄想,不由得怒从心上期,恶向胆边生。 只见李开疆面似火红,青筋暴现,一副狰狞的面目,腾地而起,像一头发疯了的野兽一样恶狠狠的向努尔哈赤猛扑,凶狠的神态就似恨不得一口把努尔哈赤吞掉似的。一来李开疆武功了得,二来努尔哈赤病在垂危,无法闪避,在李永芳的惊呼声中,李开疆已扑到努尔哈赤身上,双手掐住努尔哈赤的咽喉。邵仪在帐篷外听得动静,猜个八九分,但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李开疆,进内阻止也可能徒然送命,干脆隔岸观火,说不好一箭双雕为天下苍生除掉此两个祸害。 但见李开疆满眼血红,双手用力狠掐努尔哈赤咽喉,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你要骗我娘亲!?为什么要抛弃我母子二人!?作为补偿,你应该让我继承金国汗位,我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就因为皇太极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妾生的吗!?为什么两个名分都不给我母子俩!?”李永芳这才回过神来,马上扑上前拉住李开疆手臂,想要把他拉开:“开疆,大汗怎么说都是你生身之父,你怎么可以弑父?即使大汗不是你生父,万一你错手杀了大汗,我们还能有命!?” 李开疆一掌推开李永芳:“你是什么人?用什么身份命令我?”李永芳被李开疆一推,跌了个踉跄,磕碎了两个门牙,好不容易爬起来道:“我是你义父,大汗和我一个是你生父,一个是你养父,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李开疆不听犹自可,一听更是愤恨难平:“你不就是养过我几年么?我没什么武功就被你推向南朝,与中原武林为敌,我现在一身武功都是靠我自己夺得《傲气诀》习成的,我要不是命好早被大明众侠杀了!你不让我姓范,他不让我姓爱新觉罗,好,我就跟李成梁姓李,我叫李开疆!” 这一声呼喝,双手发力更大,努尔哈赤一口血吐出来,一命呜呼。可怜后世被封为清太祖的努尔哈赤,大金国天命大汗,没在战场上死于罗子璇的五雷神机,没在金国王宫死于众侠的行刺,却在鸡堡死于自己和李成梁小妾私通所生之子手中。李开疆见努尔哈赤吐血,急忙松手,用手指探努尔哈赤鼻息,已然气绝,不由得大吃一惊。外面宫女太监听得帐篷内有声响,但又听不懂汉语,急急忙忙就要跑进来。 第8章 要挟 幸好邵仪身处帐篷后面,故此宫女太监也没看见邵仪在窃听,此时他也跟着太监宫女跑进帐篷内。李开疆听得脚步声,慌了神,正想逃跑,却被李永芳一把拉住。李永芳低声道:“想要活命跟着我做!”然后伏地叩首大声哭道:“大汗归天了!”李开疆见状,马上醒悟,跟着李永芳伏地叩首哭道:“大汗归天了!”进来的宫女太监见二人如此,再看看床上的努尔哈赤,也一起齐刷刷的跪地痛哭。 邵仪急忙命太监去找阿巴亥和众贝勒告知努尔哈赤死讯。众贝勒、福晋闻讯赶来。阿巴亥并一众贝勒跪地痛哭,只皇太极一人上前察看努尔哈赤。只见努尔哈赤胸前放有一块分作两半的“程”字玉佩,努尔哈赤本人却口吐鲜血,双眼圆瞪,心中疑惑,便转身问李永芳:“父汗是因何事大行的?”李永芳答道:“禀贝勒爷,奴才为圆先大汗心愿,把先汗想要寻找的玉佩找到并呈上,先大汗一见,心情激荡,便吐血归天了!” 皇太极听后,在看看李永芳、李开疆,心中思量道:“这李开疆是父汗与汉女所生的私生子,想必这玉佩必是他们相认凭证,父汗看见此物就心情激荡吐血而忙?想来必有蹊跷,但此时不宜究查,一来此事张扬,对父汗的名声和本贝勒即将到手的汗位都不好;二来李开疆武功高强,恐怕宁金风曹晓两位国师都不一定能将其拿下。此事还是日后慢慢查探。” 想罢,皇太极用手合上努尔哈赤双眼,和众人一起跪地痛哭,然后退出寝宫,和一众贝勒商量努尔哈赤后事,不提。多尔衮却对皇太极的举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此时多尔衮虽然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童,但却很会鉴貌辨色,狡猾异常。众人散了后,多尔衮和多铎出了努尔哈赤的帐篷,便跟在了李永芳和李开疆的背后。等其他人都走开了,多尔衮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在南朝人进宫行刺父汗救驾有功的李开疆吧?“ 李开疆转身一看,见是多尔衮,慌忙行礼道:“奴才向十四贝勒请安!”多尔衮道:“不必多礼了,你跟我来!”李开疆心里有鬼,只好跟着多尔衮走。多尔衮看了看李永芳,道:“你也跟着过来吧!”李永芳也战战兢兢地跟着去了。多尔衮和多铎进了帐篷,屏退左右。看见左右都出去了后,多尔衮突然脸色一变,喝道:“好你个李开疆,你一个汉人,居然敢杀死我大金国天命大汗!” 李永芳一听,心中一慌,不住磕头。李开疆六神无主,偷眼看了看李永芳,见得李永芳磕头,以为事情已经败露了,也跪下磕头道:“十四贝勒,其实这也并非奴才有意而为之!”多尔衮喝道:“无意而为之?你见我大金大汗都要下跪的,难不成你下跪着的还能误杀我父汗不成?”李开疆本来有过一个念头,再把这两个少年结果了,但是一来自己的罪更大,二来听多尔衮的口气,好像他并非亲眼目睹自己行凶,故此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李开疆心想:“如果他是亲眼目睹我杀死他父汗的话,就不会用‘难不成’这样的字眼。这少年还是不够老辣啊。早知道我方才死口不认他无真凭实据,也难奈我何。算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于是便道:“奴才甘愿受十四贝勒处置!”多铎看见李开疆如此说,望了望多尔衮,会心一笑。多尔衮笑道:“阁下武艺高强,是个人才啊......”李开疆顿时明白了,当下磕头道:“我李开疆一生愿为十四贝勒效犬马劳!” 多尔衮点点头道:“嗯,很好,李永芳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多铎,你送送李永芳。”李永芳知道多尔衮有绝密事要李开疆去办,要多铎相送也是防自己在帐篷外偷听,于是无法便就悻悻而退。多尔衮看见帐篷内只剩下自己和李开疆二人,便开门见山地道:“本贝勒想要阁下去刺杀我那四哥,皇太极!他今夜必会在父汗帐篷中守灵。”其实李开疆心中早已猜到八九分的了,但是多尔衮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吃了一惊,道:“此举大险,我怕......” 多尔衮”哼“了一声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李开疆如何不知?但是行刺皇太极风险实在太大了,自己或许可以求助义父,不必冒此风险。多尔衮貌似看穿了李开疆的心思,便道:“你义父李永芳当初之所以带你去见我父汗,还不是全因你立过的功劳?如果父汗想要封赏你,你也不必行凶吧!故此你此时对李永芳来说毫无利用价值,弃了就弃了!”其实多尔衮根本不知道李开疆杀死努尔哈赤的原因,方才说的也只是自己的猜测,但居然还是猜对了。 李开疆听得,沉默了一阵,他觉得多尔衮说得对,自己其实就是李永芳手上的银票,但是努尔哈赤这家票号都已结业,自己这张银票便毫无价值了。多尔衮看见李开疆看似心动了,便又道:“放心,到时候本贝勒会使开四哥身边的护卫,让你更容易得手的!”李开疆权衡了一下,不去,从此亡命天涯,明金两国都不容;去行刺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只好点头答应了。 第9章 女刺客 再说努尔哈赤帐中,一众子孙们把努尔哈赤的帐篷设为灵堂都忙着操办努尔哈赤的后事。根据女真人的丧葬习俗,老人一咽气,首先在院子西南处竖起一个七米长短的木杆子,木杆顶端悬挂大红布幡,俗称“魂幡”。布幡一经悬挂出去,亲朋故里纷纷而来吊丧,这习俗一直沿用至今天的满族。皇太极先前便让多尔衮买布幡,但一直不见多尔衮买来,皇太极心中不满:“父汗最喜爱多尔衮,这十四弟却一点事都办不好。” 等到深夜三更了,努尔哈赤的其他子孙都先后回自己帐篷就寝,为努尔哈赤守灵的除了皇太极,便只剩下博尔晋、宁金风、曹骁、曹丽姑、金智钊五人了。此时,多尔衮才哭着奔进帐篷来。皇太极急问:“十四弟何事着急?”多尔衮道:“我其实老早就买了布幡的了,只是行至半路时一阵大风吹来,小弟布幡没拿稳被吹上了天,挂在树上。小弟怕各位哥哥责备,故此想了很多办法先把布幡取下来。但一直到了这个点实在没法子才敢回来找各位哥哥求助。” 皇太极哭笑不得,也不好在父汗灵柩前责骂多尔衮,便对宁金风道:“麻烦大国师跟着十四弟去把布幡取下来吧。”宁金风心中觉得晦气:“我老宁天下八绝的武艺,居然沦落到干这个?”但是努尔哈赤死后很有可能由皇太极继位,故此皇太极的话不听也得听,便驱动白鹤过去跟着多尔衮。多尔衮哭求道:“四哥,只大国师一个不够。”皇太极不以为然,笑道:“不就是把挂在树上的布幡取下来而已么?国师一个人还不够?” 多尔衮也知道,去布幡这个理由调走皇太极身边的护卫实在不够,但是自己年纪轻轻,也的确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了,如果继续坚持恐怕会引起皇太极的怀疑,故此只好领着宁金风出去了。此时帐篷外的李开疆心中在打鼓了:“帐篷里的曹氏兄妹我应付起来应该没问题,但是再加上博尔晋和金智钊就难说了!”就在李开疆人在盘算胜算之时,一条黑影从帐篷外飞了进来,直取皇太极! 金智钊眼疾手快,双钩一摆,替皇太极挡下了一击,喝问道:“哪来的不怕死的刺客,竟敢行刺大金国四贝勒?”那刺客斥道:“皇太极,你一直讨好汉人,是我女真人的罪人,我女真人人人得而诛之!”听声音居然是个女子!皇太极听得此话,默然不语。金智钊使了个眼色,那曹丽姑抡起蛇矛镋,曹骁抽出猎叉,迅即布成犄角之势,占好了有利方位,把那女刺客围在垓心。 此时,那博尔晋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却在叫道:“且慢!”曹丽姑、金智钊愕然止步。曹丽姑问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博尔晋这才踏上两步,喝令道:“赶走此人便可,不必生擒,更不可杀死!”那金智钊大吃一惊,道:“什么,这,这是什么命令?”博尔晋这声喝令,不但让曹丽姑等三人大大吃惊,藏在帐篷外的李开疆也是吃惊不小。原来来行刺皇太极的不是别个,正是莽古尔泰的同母妹妹莽古济。 其实莽古济本就对皇太极亲近汉人、同情汉人、重用汉人这一作风很不以为然的了,生怕皇太极继位后会重用汉人,金国国体便会改变,更兼莽古济此人本就生性鲁莽,故此前来行刺皇太极。曹氏兄妹、金智钊三人听不出是莽古济格格的声音,但是皇太极和博尔晋却听出了。皇太极固然沉默不语,博尔晋觉得无论是杀死还是活捉莽古济都不妥,故此喝令赶走莽古济。 第10章 行刺(一) 李开疆虽然不知道为何皇太极和曹骁对那女刺客投鼠忌器,但至少知道此时自己插手,很可能会蹭了女刺客的光,让曹骁等以为自己和女刺客是一伙的,也会对自己网开一面。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李开疆猛地一声大喝,像一头大鸟一般直扑曹骁,剑光出鞘,一招“力劈华山”,剑光疾闪,已是朝着曹骁的天灵盖劈到! 虽然事出突然,但这曹骁不愧是武功天下八绝之一,武功高强,就在这剑光一闪之间,他一支钢叉也已掣了出来,一招“横架金梁”,和李开疆的长剑碰个正着,火花飞溅中,曹骁的右手已闪电出手,一记“凤凰点头”,一招之间,连袭李开疆的七处要害穴道。哪知李开疆的剑法比他更快,长剑被曹骁的钢叉一碰,趁势反弹,已是转到曹骁右侧,恰巧又把他的右手手指点来,闪电般的就是一剑斩下。 曹骁的右手手指余势未衰,倘若跨上一步,指尖仍是够得上点中李开疆腰部的愈气穴,但李开疆那一剑斩下,却势必将他一条臂膊切下,曹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但在这生死关头,却还当真不敢和李开疆拼命,只听得“当”的一声,曹骁硬生生的一个“大弯腰,斜插柳”,把前进之势改为后退,钢叉一挥,硬接了李开疆一剑,蹬,蹬,蹬的连退数步,险险跌倒! 李开疆没有去追,身形一起,斜掠而出,剑光闪处,又已和侧面袭来的博尔晋交上了手。博尔晋是老邪王邵仪在关外收的关门弟子,武艺与大邪王倪天行不分伯仲,一柄长剑奇诡莫测,端的奥妙无穷,一招“毒蛇出洞”,上刺李开疆小腹,李开疆尚未脚踏实地,陡地便是一个“鹞子翻身”,双足“十字摆莲”,交叉踢出,博尔晋身移步换,长剑中途一转,避招还招,反刺李开疆膝盖。 李开疆喝声:“来得好!”脚尖着地,一个盘旋,闪过剑锋,一口气就斫了六六三十六剑,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管,快得难以形容,两剑挥舞之中,博尔晋蓦地“啊呀”一声,倒纵出一丈开外,原来他头上的辫子,已给李开疆一剑削去,头发蓬飞,要不是闪避得快,头颅怕不给削去半边?李开疆的三十六剑快剑刚好使出最后一剑,那曹丽姑这才赶到,李开疆心中思量道:“没想到曾经并肩作战的曹丽姑今夜却要刀兵相见了......” 曹丽姑和曹骁既是亲兄妹,又是同门,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力大无穷,蛇矛镋使开,泼水不进,李开疆改用山河派乾坤八剑剑法,瞬息之间和她对攻了二三十招,各自占不到便宜。那莽古济突然的来到了曹丽姑背后,抽剑便刺她的右腿。说时迟那时快,曹丽姑已是一个蹬脚向后踢出,她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焉能给一个莽古济偷袭得手?曹丽姑头也不回,一个蹬脚向后踢出,恰好对准了莽古济的前心,变成了凶狠绝伦的“兜心腿”。 幸好先前博尔晋说要对女刺客手下留情,故此曹丽姑才只用了三成力度,但那莽古济机灵之极,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间,突然身躯一矮,竟从那曹丽姑的胯下钻了过去!曹丽姑武功虽是高超之极,但却从来没想到和对手接战对手会不怕被褥钻自己一个女子的裤裆的,但这莽古济自己也是女子,在明知道自己不是曹丽姑的对手的情况下为求保命也慌不择招了。故此对曹丽姑来说,却变成了一招意想不到的怪招。 这莽古济不但只是从曹丽姑胯下钻过,还顺手给了她一剑。这一剑正刺中曹丽姑的脚踝接臼之处,莽古济虽是女流之辈,气力弱,剑锋划过,也挑开了一条软筋,痛得曹丽姑哇然大呼,不由自己的身躯倾侧,向后倒跃。那金智钊双钩一摆正好杀到,他本来只打算要制住这女刺客的。哪知变出意外,曹丽姑往后一退,正好撞个趔趄,曹丽姑骂道:“你不长眼睛吗?是我!”那金智钊满面通红,双钩一挺,又朝着那莽古济刺去。 曹丽姑更是因受了伤而怒不可遏,也不顾方才博尔晋吩咐不要伤那女刺客性命的命令,她一腿受伤,纵跃不便,蓦地把蛇矛镋当作撑竿,在地上一顿,登时便似巨鸟腾空,饥鹰扑兔,阴阳镋刺下,竟然也是对准了莽古济的天灵盖。李开疆大怒喝道:“好狠毒,这样对付女子,你们还是人吗?”疾的一掌拍出,用的一股巧劲,把莽古济推开,恰好避过了那一钩一镋。曹丽姑一听李开疆的声音,心中一怔:“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人的呢?” 第11章 行刺(二) 曹丽姑曾经在保护布木布太一役中收到李开疆的救助,故此早已心系李开疆,李开疆的音容笑貌一直烙在心中。此时她听得李开疆的骂声,不知道为何李开疆会行刺皇太极:“究竟是保护四贝勒还是回护李开疆呢?”一镋刺下慢了一点,莽古济已经避开。曹丽姑的蛇矛镋便向着李开疆刺去,这一镋凌空刺击,加上了俯冲的力道,实是威不可当。李开疆横剑一扬,剑镋相交,“当”的一声,李开疆借着那股猛劲,身躯也是倏地弹起,剑光如练,已是朝着那金智钊杀到。 金智钊双钩翻飞,使出了一招“灵蛇天舞”的连环钩法,唰、唰、唰三钩刺出,李开疆腾挪闪展,金智钊的双钩连接刺来,周围三丈之内,都是一片钩影,却连李开疆的衣角都未沾着。但李开疆的长剑却也近不了他的身子。李开疆蓦地剑中夹掌,一托金智钊左手钩钩身,一招“顺水推舟”,剑锋贴着金钩便削过去。这一招用得险狠之极,登时把那金智钊“灵蛇天舞”的连环钩法破了。 但那金智钊也极为了得,虽遇险招,丝毫不乱,只待李开疆的长剑劈到跟前,他右手钩回钩一勾,和左手钩一起一左一右勾着李开疆长剑,便要反夺李开疆的兵刃。李开疆却不再与他缠斗,他用意只在破那金智钊的钩法,好脱出身来,当下剑锋一转,倏地便如燕子掠波,斜飞出去,又截住了曹骁。原来曹骁正在追赶莽古济。曹骁叫道:“擒贼先擒王,这女刺客应该是那男刺客的上头。”博尔晋道:“不错,我再来领教那男刺客的快剑剑法。” 这博尔晋本就是为人正派,且他也知道女刺客便是皇太极异母亲妹莽古济,投鼠忌器,不愿去和莽古济为难,同时,他因为刚才输了李开疆一招,心中还不服气,定要再用本门剑法把李开疆打败,才肯罢休。他只要挽回面子,虽然是以众凌寡,那也顾不得了。那曹丽姑却因为被这莽古济刺了一剑,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人的亏,怒火难消,兀是向莽古济追逐。但她一足受伤,一瘸一拐的,却哪里追得上这机灵的莽古济? 那金智钊笑道:“母熊罴,何必与一个女刺客计较?你去对付那个硬的吧!”但一来因为这金智钊官阶比曹丽姑高;二来曹丽姑也实在追不上这个女刺客,正好借此下台,故此心中虽然曹丽姑对这金智钊很不服气,还是依从了他的命令,转过身来,助曹骁、博尔晋,围攻李开疆。李开疆被曹骁的一条猎叉和博尔晋的一口长剑紧紧缠住,脱身不得,虽有上乘轻功,已是难施。曹丽姑虽是纵跃不灵,李开疆轻功使不出来,也占不到他的便宜了。 曹丽姑一边打,一边心里想道:“听声音、看武功此人肯定便是李开疆无疑,但他为何要行刺四贝勒呢?他虽然武功了得,但是四贝勒身边也是高手众多啊!不行,得帮他一帮。但是如果帮得太出面又怕被哥哥看出!这冤家也不知道上哪勾搭上这女刺客,还刺了我一剑。对了,我何不如此如此?”心念未已,只见那金智钊已展开双钩,截住了莽古济的去路。李开疆道:“姑娘,快跑!”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金智钊双钩一摆,宛如两只苍鹰腾空,一对蝴蝶飞舞,两团钩影,已是将这莽古济的身形罩住。 这莽古济虽然武艺不高,但胜在身法灵活之极,加之金智钊也伤她性命,故此东窜西避一时还无性命之虞。李开疆见得,深知时间一长,莽古济力竭,肯定还是会被金智钊捉住,但此时自己被曹氏兄妹和博尔晋合攻一时也脱身不得。虽然不知道莽古济是什么来历,但至少知道对方因为这女刺客而投鼠忌器,自己也沾了点光。倘若莽古济被擒了,自己也肯定逃不脱,故此必须要帮莽古济脱困。 李开疆急怒交加,猛地喝道:“无耻恶贼,我与你们拼了!”急怒之下,气力陡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每一剑都是拼命的招数。曹丽姑听得心疼,此时见得曹骁一钢叉刺出,李开疆朝左边一闪,曹丽姑见机会来了,也连忙踏步进招,一蛇矛镋刺出,有装作自己受伤的小腿不支,肥大的身躯边往曹骁的钢叉叉柄压上去。曹骁的钢叉被自己妹妹肥重的身躯压着,猝不及防,攻势也就被瓦解了。况且曹骁也担心胞妹,慌忙弃了猎叉扶起妹妹。 曹氏兄妹本就在博尔晋前面,曹氏兄妹如此一停顿,也就阻碍了博尔晋的攻势。李开疆见状大喜,跳出圈外,一剑刺向金智钊。金智钊听得身后有金刃破风之声,右手钩急急回钩挡架。莽古济瞅准了破绽,急忙夺路而走。李开疆见得救了莽古济,也不恋战,虚幻一剑也跟着莽古济奔逃。曹骁、金智钊、博尔晋正想追赶,皇太极喝了一声道:“不要追了!”三人就停住了脚步。 第12章 惺惺作态 金智钊道:“四贝勒,那男的听声音好像是......”未等金智钊说完,皇太极一摆手打断金智钊道:“我知道了,能在你们几位的夹攻下还能全身而退,除了他还能是谁?”随即让曹氏兄妹和金智钊退下,顺便对曹丽姑道:“你好好养伤,顺便让我福晋哲哲前来。今晚此时谁也不能透露风声出去!”三人领命退了下去。不一会,哲哲到了。哲哲一到,先问皇太极:“四贝勒可安好?” 皇太极转了个身,笑道:“你看我何处不安好?”哲哲道:“听说贝勒知道刺客是谁?”皇太极点了点头道:“不但知道刺客是谁,他的幕后主使我也知道了。”哲哲四周望了一下,看见除了自己夫妇二人就只剩下博尔晋了。哲哲也知道博尔晋是皇太极心腹,便问道:“幕后主使会是谁?”皇太极右手食指在左手食指上搭了一个“十”字,然后右手伸出四只手指。哲哲道:“为何贝勒觉得他是主使?” 皇太极笑了笑道:“父汗突然驾崩,除了他谁最想染指汗位?而且在刺客行刺之前,他竟然把宁魔鹤唤走了。”哲哲道:“听说还有一位女刺客?”皇太极道:“嗯,我就在想,他姐弟二人会不会是同谋?”哲哲又问道:“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了,贝勒爷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皇太极铁青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冷冷地道:“杀鸡儆猴!”哲哲道:“言下之意是......” 博尔晋也想知道,故此也竖起耳朵听,皇太极一声不吭,独自走出帐篷外。此时正遇着宁金风带着多尔衮回来了。多尔衮一见到皇太极,便扔下了布幡扑上前,一把抱着皇太极哭道:“四哥,我方才在外听说你遇刺了,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皇太极搂着多尔衮,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道:“没事没事,四哥没事,我们兄弟二人说好一同治理好父汗留下来的大金国的,四哥岂能轻易离去?” 多尔衮点了点头,眼泪一擦,拎起地上的布幡道:“布幡我拿了回来了。”皇太极接过布幡道:“辛苦十四弟了,我待会儿就命人挂起来,夜深了,十四弟回去就寝吧。就劳烦大国师护送十四弟回去。”宁金风点了点头,护送多尔衮回帐篷。再说李开疆把莽古济救出了努尔哈赤的帐篷后,奔出数里地,李开疆见四下无人,便问:“你是何人,竟敢行刺大金国四贝勒?” 莽古济没回答,同样问李开疆:“与你无关,你又是何人,竟敢行刺大金国四贝勒?”李开疆道:“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说话语气么?”莽古济武功低微,当时还看不出皇太极的四大护卫是让着自己,便趾高气扬地道:“没有你本姑娘照样可以脱身!”李开疆冷笑道:“你以为你武功了得?他们不敢伤你,让着你罢了!”莽古济一怔,随即反驳道:“即便是让着我,那意思也是不用你救我也能逃脱啊!” 第13章 殉葬 李开疆一时语塞,莽古济也不等李开疆回话便独自走了。李开疆也不去追,也径自回多尔衮帐中复命。不久,宁金风也护送多尔衮回到帐篷。等宁金风走后,多尔衮铁青着脸问李开疆道:“你竟然失手了?”李开疆道:“十四贝勒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曹氏兄妹和金智钊、博尔晋的手段,我能全身而退且没有牵连到你已经很好了。”多尔衮叹了一口气道:“确实如此,看来皇太极命不该绝,只是以他的奸诈狡猾,他可能已经猜到是我主使你前去行刺的了。” 李开疆也不敢问皇太极如何看出多尔衮主使,便默然不语。多尔衮见李开疆也不说话,便自言自语地道:“没有真凭实据,他即便是猜到我主使,应该也不敢莽动。”然后对李开疆道:“没你事了,你可以回去安歇。”李开疆心念一动,说了一句:“今晚十四贝勒是否也安排了其他刺客前去行刺?是个女刺客,武功不咋地但貌似那些护卫都忌惮她。”多尔衮“哦”了一声后便挥了挥手:“你知道了,你回去吧。” 翌日一早,努尔哈赤长子代善便撞钟集合努尔哈赤的妻妾儿女到大汗灵前,当众宣读了努尔哈赤的遗言。当代善读到一句:“大福晋阿巴亥兹委身而蹈义,随龙驭以上宾,宜荐徽称,用彰节行”时,灵堂前一片鸦雀无声。其实女真人一直有拿活人殉葬的习俗,爱新觉罗家的祖上就有逼妻妾殉葬的事,皇太极生母死时,努尔哈赤曾令两个侍奉丫头殉葬。故此这几天努尔哈赤的妻妾侍女个个胆战心惊,唯恐这一厄运降临自己身上。 但此时代善朗读了努尔哈赤遗言后,努尔哈赤的妻妾侍女都放下了心头大石,都看着阿巴亥。阿巴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但当她看见大家都看着她时,她便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了,脸色刹时变得苍白起来,蓦地晕倒在地。阿巴亥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一拥上前,抱着额娘就痛哭:“额娘啊额娘,你不能走!我们不让你走!”阿济格哭道:“为什么要这样?你已经受了几年罪了,难道还不够么?” 多铎也哭道:“我们三个在这儿守着,我看谁敢动你一个指头!?”皇太极不由分说,手一挥,几个婆子上前,有的拖开阿巴亥的三个儿子,有的便去抬阿巴亥。多尔衮此时顾不及许多,如受了伤的野狼般嚎叫道:“皇太极你公报私仇,你不得好死!”皇太极微微冷笑道:“十四弟此话怎解,你我兄弟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公报私仇’一说呢?”多尔衮一怔,语塞不语。代善也上前劝解道:“十四弟,这是父汗的遗言,也是我们女真人的习俗啊,千真万确。” 此时阿巴亥已经悠悠醒来,她哭着开解多尔衮道:“我苦命的儿啊,这是你们父汗的意思......”多尔衮抗道:“什么父汗的意思?是父汗亲口对你说的么?”他想起了李开疆提过的女刺客,此时对着莽古济道:“姐,你也是女人,可说句公道话!”莽古济心中一凛:“莫非连多尔衮也知道......不可以,此时万万不能出头!”故此莽古济此时也不敢作声,低头不语。 多尔衮正想用昨晚行刺之事来要挟莽古济,但转念一想,当时自己也不在场,而且明面上自己和这次行刺毫无关系,他如何知得,又有何证据证明女刺客便是莽古济呢?想到此处,多尔衮双腿一软,伏地大哭。究竟阿巴亥命运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议和 话说当时多尔衮抗争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婆子把阿巴亥拖了出去。须臾,一个婆子哭着跑进来道:“大福晋跟随先大汗去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嚎哭着奔出灵堂,努尔哈赤的其他妻妾儿女或窃喜,或好奇,都跟着出去。到得阿巴亥帐中,只见阿巴亥躺在床上,容颜依旧,只是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紫红色印痕,看样子是上吊而死的。阿巴亥的三个儿子伏尸大哭,皇太极借故上前安慰三个弟弟,探了探阿巴亥的鼻息脉搏。 确认阿巴亥的确是鼻息脉搏都全无了,皇太极才淡然一笑,转身命人把阿济格三个连劝带拖地请了出去,又命几个婆子把大福晋大殓了,把大福晋的灵柩和大汗的摆在一起,供侄子侄女、大小福晋、各辈仆妇以及各级臣僚们前来致哀、磕头。忙完了殉葬一事,皇太极正想休息一下,代善带着莽古尔泰和阿敏上前道:“四弟,国一日不可无君,请四弟尽早即位!”皇太极大吃一惊,慌忙摆手道:“还在父汗丧期,小弟怎敢觊觎汗位?” 代善道:“倘若大明、朝鲜知道我金国天命汗驾崩了,趁着我国未有新君之际前来攻打,奈何?”皇太极又推托道:“三位哥哥比小弟年长,即便是即位也应该是三位哥哥先,如何轮到小弟登汗位?”莽古尔泰为人性急,当下便道:“我们女真人又不是汉人,没那些兄终弟及的长幼之论。按治国之能力和家族里的威望,除了四弟便无人能堪此大用!”皇太极还是推托道:“小弟并无父汗的雄才大略,恐怕难以胜任汗位。” 阿敏道:“无妨,我们三个哥哥可以共同议政辅政。”皇太极无法,只好点头答应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先尽早回到京城,再料理后续事宜。”三位贝勒点头称是。三日后,众人回到京城沈阳,金国举国挂丧。待到九月初一,皇太极即汗位,当即召来三大贝勒商议道:“三位哥哥,小弟想向大明传报父汗驾崩的讯息,让他们来吊唁之余,顺便和他们议和。”阿敏一听,大怒道:“我大金国何时惧怕过明狗?为何要议和?” 代善道:“二弟先别打段四弟的话,四弟先把话说完。”皇太极道:“议和只是缓兵之计,别忘了我金国背后还有大明的属国朝鲜。上次我军在宁远况且铩羽而归,如果下次攻明朝鲜在背后捅刀,奈何?”代善道:“所以四弟的意思是先稳住大明,然后收拾了朝鲜再打大明?”皇太极点了点头。代善又道:“我只是怕我国攻打朝鲜,大明不会置之不理。”皇太极笑道:“大哥多虑了,大明自己也自顾不暇!” 三大贝勒惑然不解,皇太极道:“三四月间的宁锦一战,天启听信了阉党的谗言罢免了袁崇焕,然后王恭厂爆炸一案有元气大伤,还有阉党在朝中作祟呢。”莽古尔泰听了,仍然道:“即便如此,南朝使者到了后,也要吓他一吓,给他个下马威,我大金国才能在议和之中说了算!”皇太极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其他三大贝勒会心一笑。但因为先前金明之间并无书信来往,故此皇太极便派博尔晋前来一探究竟,却被陈凌霄抓个正着。 第2章 筹谋 博尔晋把话说了后,邓清嚷道:“不消说,当初代善说让大福晋殉葬肯定便是皇太极的阴谋,是对多尔衮的警告,杀鸡儆猴嘛!”朱常鸿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但已经对我大明无关紧要了。目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对待前去金国吊丧并议和一事。”郑翠翎道:“小妹认为,此事的确必须要先和袁军门商量。”朱常鸿道:“眼见天色已晚了,各位还是先安歇吧,明天再去求见袁军门。”众侠各归住处,陈凌霄和邓氏一家在邓清处住下。 翌日一早,朱常鸿、郑翠翎、罗子璇带着博尔晋到宁远卫司署求见袁崇焕。袁崇焕一见朱常鸿便抱拳谢道:“全赖殿下一力保奏,小将才得以官复原职,而且几个月累次升迁。朝廷还废除辽东经略一职,把山海关内外防务全交付于小将。”朱常鸿道:“废了经略,可以使袁军门免去掣肘,免得再出个高第之流误国。上天赐袁军门与大明,真乃大明之福。小王今日前来求见袁军门,有另外一事相商。” 袁崇焕问道:“何事?“朱常鸿拖出了博尔晋,把博尔晋所说之事道出,又道:”近闻努贼身死,金国由皇太极登上大汗之位,皇太极想邀我大明派人前去吊唁。”袁崇焕一听,沉吟道:“小将之意是以吊唁为名,以促两家和好,实现和谈。”朱常鸿一听,更是不解,当下问道:“长城以外,我国土地虽然以不多,但我幅员辽阔,以全国之力倾注于一隅还是算充裕,何况我朝刚刚取得宁愿大捷,努贼新死,金国政局定然不稳,此时局面有利于我,何用和谈?” 袁崇焕道:“小将愚意是想以和谈羁縻金国,小将知道皇太极此举乃缓兵之计,但我方也需要缓兵,一则宁锦前线先前打烂的城墙需要修补,二则阉党掣肘......况且,派人吊唁也可打听金国当今虚实。”朱常鸿道:“但此时与宋时朱仙镇大捷何等相似?何不趁着士气高昂可用,一鼓作气北伐,光复旧山河?与建虏和谈,岂非今日之秦桧?” 郑翠翎道:“我朝当时与宋朝的情况大不相同。南宋时,金兵已占领了大明北方的全部,议和等于是放弃收复失地。但我朝现下,金人只占领了辽东,辽西的南部在我手中,暂时议和,影响甚小。南宋之时,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吴璘、吴玠等大将,都是兵精能战,金人后方不稳,形势上利于北伐,议和是失却了恢复的良机。现下我朝军兵的战斗力远不及金兵,惟一可以依赖的只有西洋大炮。但大炮十分笨重,不易搬移,只能用于守城,不能用于运动战。” 顿了一顿,郑翠翎又道:“当军力不足之时,暂时与外敌议和以争取时间,历史上两个最出名的英主都曾做过。汉高祖刘邦曾与匈奴议和,此乃缓兵之计,到汉武帝时才大举反击。唐太宗李世民曾与突厥议和,待到整顿好军队后才派李靖北伐,大破突厥。越是不自私的人,越是刚强的人,越是不重视性命而不肯忍受耻辱。越是儒家的书读得多,心中历史感极其深厚的人,越是宝贵自己的名节。文丞相《正气歌》中所举那些慷慨激烈的事迹,如张巡睢阳死守,颜杲卿常山骂贼,袁军门做起来并不困难。对于性格柔和的人,当然是委曲求全易而慷慨就义难,在袁军门这样的伟烈之士,却是守宁远易而主和议难。” 第3章 李喇嘛 袁崇焕惊叹道:“郡主年纪轻轻,但都是真知灼见!”郑翠翎微微一笑道:“就是不知道袁军门打算派何人前去吊唁?”袁崇焕道:“小将也正为此事烦恼,不知道郡主娘娘有何高见?”郑翠翎道:“我知道建虏一家虽然身居辽东,但是笃信藏传佛教。小妹以为,最好找一位喇嘛前去吊唁。但最近的喇嘛庙都要在五台山。”袁崇焕道:“这是辽东前线,不是五台山,更非乌斯藏,一时之间如何找到喇嘛?” 此时袁崇焕身边的一个都司傅有爵禀道:“袁军门,卑职有一位好友喇嘛名叫锁南木座,本就是五台山黄庙的喇嘛僧,最近到了宁远卫探望卑职,可否召他一见?”袁崇焕、郑翠翎二人喜出望外,都笑道:“求僧来僧,真是天要助我成功!他目前身在何方?”傅有爵道:“就在卑职的住处!”袁崇焕道:“快快有请!”傅有爵便回去住处把锁南木座带了来。不一阵,众人见傅有爵带着一个乌斯藏喇嘛回来了。 袁崇焕看那喇嘛时,但见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端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那喇嘛向袁崇焕行礼,袁崇焕问傅有爵道:“这位便是锁南木座?”那喇嘛答道:“回袁军门,正是小僧!”袁崇焕见这乌斯藏喇嘛会说汉语,不禁大喜。锁南木座道:“小僧家母乃汉人李姓女子,虽然家父是乌斯藏人,但诸位也可以称呼小僧为‘李喇嘛’。” 袁崇焕问道:“李大师,你知道本座为何呼唤你到此不?”李喇嘛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当然知道,傅都司已和小僧说过了。”袁崇焕又问道:“那大师是否愿意到沈阳一行?”李喇嘛双手合十道:“善哉,小僧此行,关乎辽东上百万生灵性命,善莫大焉!小僧若不肯前往沈阳,也就不会到此见袁军门了。”袁崇焕听得此言,捏须点头。傅有爵道:“袁军门,卑职推荐己友前往沈阳吊唁,卑职也被需前往,责无旁贷!” 傅有爵的结拜兄弟,都司田成也道:“卑职也愿前往!”袁崇焕微笑道:“你二人结义兄弟的手足之情远胜亲生骨肉!”郑翠翎道:“袁军门打算派人去吊唁努尔哈赤是好事,但最好还是先报奏皇上,避免给阉党留下专擅弄权的口实。”袁崇焕道:“郡主娘娘所言甚是。“转头便呼帐下把来文房四宝放之于案上。袁崇焕向朱郑二人拱手道:“事关重大,请殿下和郡主看小将的奏疏写得是否妥当。”说罢便撸起衣袖挥笔写道: “臣先于镇守内臣刘应坤、纪用、镇臣赵率教东巡而得奴死之信。盖闻之而未见其的也,无一确采以相闻。边臣所任何事?亟往侦其虚实,一也。因离间其诸子与夷上下,二也。且谕其毋仍前叛逆,束手归命,听朝廷处分,三也。遂商之经督二臣,以喇嘛僧锁南木座往,同守备傅以昭等共三十三人以行。臣与镇道密授之策,私计此一役也,汉人重覩威仪,与西虏在彼者追念旧事,宁不共兴中国圣明之思?诸奴子安能有其众耶?臣酌酒洒泪而壮本僧之行色,在庭之人且有耻不得与东行之选者矣。” 朱郑二人看罢,点头道:“言之在理!怕是魏忠贤也挑不出刺来!”袁崇焕道:“但只怕小将派出快马飞奔上京向圣上禀奏此事了。但估计等快马一来一回也会耽误些时日。”朱常鸿道:”无妨,皇太极主动向我大明示好,就不怕让他等。反倒是李大师此次辽东之行,深入虎穴,我大明侠客也不可掉以轻心。”郑翠翎点头道:“先不论皇太极反复小人,奸诈异常;就是先前听博尔晋说金国贵族之间也勾心斗角,不知道会否对李大师不利。” 第4章 调度 朱常鸿点头道:“待会儿先回住处找各位商议此事。”朱郑罗三人回到朱常鸿住处,见众侠都在等,便把和袁崇焕商议的详细经过说出。燕仙山便第一个道:”你们两个去沈阳,能扔下师父不管么?“郑翠翎笑道:”金国有李开疆、宁金风、曹骁等高手,师父师母必须前去助徒儿一臂之力!“鲁俊道:”我师父乌龙禅师便是死在李开疆之手,我也要去!“郑翠翎深知鲁俊素来沉默寡言,此次开口,可见他报仇心切,便也点头答应了。 邓清道:”好啊,师父师母师兄师妹都去,难不成要丢下我?“郑翠翎笑道:”小妹哪敢,师姐也同去吧!不过师姐的家人安置好了没?“邓清道:”寨主姐姐早就把他们护送回乳峰山了!“朱常鸿听得,面色难免一变。莫志旭看见朱常鸿的神色,便也嚷嚷道:”是啊,那姓陈的婆娘不辞而别,把宁远城把茅厕了?想来就来说走就走?“邓清辩道:”寨主姐姐也不是吃朝廷俸禄,没必要受边关节制啊,更何况她送走了我家人,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 莫志旭道:”我们也不吃朝廷俸禄,但是她若把朱兄弟当作江湖朋友,走也要说一下吧?无礼至极!“朱常鸿看见邓清还说回话,知道再说下去便要和莫魔君吵嘴了,便道:”既然清师妹去了,便让冰姐也一同前往吧。“邓清的确还要反驳莫志旭的,但此时她听得朱常鸿让韩冰和自己一同前往,开心得跳到朱常鸿身旁拖着师兄的手道:”谢谢师兄,我就知道师兄疼我!“对莫志旭的怨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李鸾婵看见韩冰要去沈阳,便和郭凤娟打了个眼色,然后道:”殿下兄弟,我姐妹三人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朱常鸿点头应允。鬼城双侠也道:”朱小兄弟,既然鲁俊小哥能去沈阳为师父报仇,那我兄弟二人是否也可以找宁金风算算师兄许劲节的血债?“朱常鸿道:”都去都去。“朱常鸿担心想去的人越来越多,便对诸侠道:“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各自回去歇息吧。”诸侠各自回住处。 博尔晋此时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朱常鸿微微一笑道:“博尔晋大哥还是留在此处住下吧,今晚和作伴。”博尔晋道:“殿下不怕我对你不利?”朱常鸿哈哈大笑:“此地是明营,大哥你如果害了我也无处可逃啊!”博尔晋道:“但是你贵为皇子,千金之躯......”话还没说完,朱常鸿便打断道:“大哥要是要害我,早在金国皇宫之中就动手了,何需等到今天?我们倒是日后靠大哥护送到金宫吊唁。”博尔晋听了,心悦诚服,当晚住下。 五天后,快马带回了钦差。众人到宁愿西门迎接时,原来那钦差便是礼部侍郎温体仁。朱常鸿又惊又喜道:“没想到陛下会让温侍郎亲自来传旨!”杨顺我看见温筱瑜也随着温体仁来了,不禁大喜。温体仁道:“圣上也知道此次吊唁议和关乎大明国运,不容忽视,所以派下官前来下旨。”袁崇焕吩咐左右焚香接旨,众人跪拜,温体仁当众宣读: “诏曰:昔太祖至圣而混一社稷,文皇捭阖遂宾服四海。我大明祚厚福深,历数天下。西讨宁夏之凶逆,东惩倭国之冥顽,功高德劭,行于天下。建虏孽篡,窃夺天衡,滔天泯伦,涂炭苍生,辽沈铁清,四地尽失。金瓯有缺损之难,丹宸有累卵之急。天道好还,首恶受制于宁远城下;报应不爽,奴贼毙命在沈阳巢中。寇之所图,邀天使吊唁而谋和谈;我之在意,遣钦差商讨而求缓兵。辽东巡抚袁崇焕、夏王常鸿并石宁郡主郑氏公忠体国,宜全权总理此事,钦此,谢恩!” 袁崇焕大喜,谢恩接过圣旨,便回到司署和朱常鸿、郑翠翎、博尔晋商量到沈阳吊唁的路径。博尔晋道:“我们大汗的意思是,让天使坐海船在三岔河口,到时候看是请纤夫来拉纤逆流而上还是换陆路。”朱常鸿诧异道:“你们大汗?”博尔晋点点头道:“对的,刚刚飞哥传书过来,四贝勒已经荣登汗位了。”袁崇焕微微一笑道:“好家伙,那本座还要准备贺礼了。”郑翠翎冷冷地道:“这些先迟点再说,先讨论正事吧。” 袁崇焕不知道郑翠翎和皇太极之间的恩怨,但也不敢违拗郡主娘娘的意思,便道:“郡主说得对!那博尔晋,你觉得逆流而上和改行陆路,那条路更好?”博尔晋道:“金国女真的贵族和各级文官武将都不愿意和大明议和,且此时我国境内盗匪如毛,走陆路我担心天使的安危。”朱常鸿道:“不慌,我们大明侠客已经打算护送天使到金国皇宫中。”袁崇焕一听,忙道:“殿下乃千金之躯,轻易不可置身险地!” 第5章 旧患复发 朱常鸿道:“人家皇太极乃金邦一国之主,我大明若不去一个皇族,会被金国小觑,天朝颜面何在?”袁崇焕道:“但是就连李喇嘛去小将都担心其安危,更何况殿下乃当今圣上亲叔......”朱常鸿微微一笑道:“小王不说出身份,金邦谁会料到皇叔前来吊唁,不知道小王的身份也就谁会来行刺?”袁崇焕一听,心中犯难了:不敢违拗夏王殿下的意思,但是也不敢让九皇叔深入敌境犯险。袁崇焕正在危难之际,突然朱常鸿口吐鲜血,身形一晃便要跌倒。 吓得身旁的郑翠翎和博尔晋急急上前相扶。郑翠翎叫道:“快去请我们那位姓范的姐姐来,她医术高明!”袁崇焕忙呼军士前去相请。温体仁忙道:“范姑娘和军医未到,小女筱瑜颇通医理,事急从权,可否让小女先行为殿下诊断?”袁崇焕点了点头。温筱瑜便从温体仁背后转了出来,替朱常鸿诊了一阵脉,便问郑翠翎道:“殿下他先前是不是受过内伤?”郑翠翎仔细回想,忙道:“去年在河南洛阳被人用独脚铜人打伤过。” 郑翠翎说的那件事是前年年末在福王宫邸被李见君打伤的那次,但当着边关众将士面前不便说出。袁崇焕大怒道:“谁敢伤当朝九皇叔?”郑翠翎道:“算了袁军门,先不提此事,救人要紧!”袁崇焕道:“是的,小将之过,不知道温姑娘能否治好夏王殿下的伤病?”众人心中都不敢轻易相信面前这位戴着面具的少女的医术,但碍于温体仁的面子袁崇焕还是问了一句。温筱瑜道:“需要千年人参和紫皮貂的血!” 温体仁看见众人对温筱瑜的话半信半疑,便道:“小女师承杏林堂的王大夫,下官家人有不适都是小女医治。”众人都听说过王星云的名号,知道王星云是李时珍的徒孙,心中稍安。博尔晋道:“千年人参,先前大汗还是四贝勒之时送过给郑姑娘!”郑翠翎想起进皇宫行刺努尔哈赤自己眼睛受伤一事,皇太极的确送过给自己,而且还有剩余,便点了点头。博尔晋道:“紫皮貂,我也可以回沈阳向大汗要啊。” 郑翠翎沉吟不语,道:“我们先回住处,跟大家说明此事。”袁崇焕道:“若郡主娘娘信得过小将,便把殿下留在小将司署,小将让军医料理殿下?”郑翠翎心想,边关司署重兵把守,师兄应该不会出事,便点头答应了。温筱瑜也跟着温体仁走了。刚出了司署,郑翠翎便看见范苑萍在等自己。郑翠翎问道:“苑萍姐原来早就来了,那为何不进去啊?”范苑萍道:“温侍郎认得我,我担心他当众叫我范太妃就尴尬了。” 郑翠翎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其实温姑娘对师兄的诊断对了么?”范苑萍道:“原来她是我师侄,看来我真的太深居简出了,师兄收了这么一位徒儿我都不知道。我想进去给常鸿诊诊脉。”郑翠翎带着范苑萍进到内堂,此时佘明德正看护着朱常鸿,看见郑范二女进来急急起身迎接。郑翠翎说明来意,佘明德道:“殿下安危关系重大,的确不能儿戏。”范苑萍便坐下来给朱常鸿诊脉。 须臾,范苑萍放下朱常鸿的手,叹了口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师兄收了个好徒弟啊。”郑翠翎道:“换言之就是温小姑娘诊断对了?”范苑萍点了点头道:“我越来越想会她一会了。”转头问郑翠翎:“其实为何我们不可以向皇太极索要紫皮貂呢?”郑翠翎道:“皇太极也深知此时大明也需要议和,议和对双方来说都是缓兵之计。如果皇太极知道我们需要紫皮貂血,那么他们谈判时便可拿这个当作筹码。” 第6章 陈凌霄 范苑萍听了,抬头望天道:“我果然没有翠翎妹妹想得周全啊......”回到朱常鸿住处,看见众侠都在。邓清见师兄没跟着回来,急问缘由,郑翠翎便把事实道出。韩冰听后道:“那时候看见朱兄弟如此快便没事,我也深感奇怪。原来是还没断尾......这就后患无穷了......”邓清身后转出一人道:“我知道在沈阳谁有紫皮貂!”郑翠翎一看,居然是赛媚娘陈凌霄。邓清道:“霄霄姐把我家人都送回乳峰山后,放心不下我,故此回宁远相助!“ 郑翠翎一看便叫苦了:“当初自己为何不看清楚便把师兄受伤之事说出来?此人是敌是友都还不知道!”陈凌霄察言观色,便对郑翠翎道:“哟,看来郡主娘娘不是很喜欢我在此!”郑翠翎挤出笑容道:“怎么会呢?霄霄姐何出此言?”陈凌霄皮笑肉不笑地道:“郡主娘娘应该是在想,金邦皇宫中应该有紫皮貂,但是如果开口向人家要便会在议和中处于下风,对不?”郑翠翎被陈凌霄说出心中之事,便默不作声,听她说下去。 陈凌霄又道:“我知道沈阳城中有一人肯定有紫皮貂,郡主带上我去,保证能把紫皮貂手到拿来!”郑翠翎看了博尔晋一眼。博尔晋会意道:“诸位先聊,我去去解手便回。”看见博尔晋走开了,陈凌霄要了纸笔,写了四个字“千面妖狐”。郑翠翎奇道:“霄霄姐为何知道他肯定有?”陈凌霄冷冷地道:“因为我原先是他嫂子。”郑翠翎心中一怔,但也不便追问。邓清道:“既然霄霄姐是那金智钊的嫂子,至少说明她清楚金智钊的底细,师妹你就让霄霄姐去沈阳嘛!” 郑翠翎心想,陈凌霄虽然为人孤傲,但是在乱世中保护如邓氏一家这样的黎民,又替于瑞雪报仇,而且博尔晋也是她抓来了,应该是可靠的;邓清也说得对,倘若陈凌霄是金智钊的嫂子,有她己方的确能摸清金智钊的底细,但是她为什么会和金智钊是叔嫂,会否动摇其立场,也须找机会搞清楚,于是便问道:“敢问霄霄姐的丈夫是哪位?”陈凌霄冷冷道:“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好。” 邓清也帮腔道:“师妹,我以性命担保,霄霄姐绝对不会害我们!”郑翠翎无法,既要保住师兄又要保住国格,就要倚靠这位陈凌霄了,何况陈凌霄人不坏,只是性格高傲罢了,同时也架不住自己师姐的一再担保,于是便道:“那就麻烦霄霄姐了,但此次前往金邦兹事体大,霄霄姐要持重。”陈凌霄冷冷一笑:“我比你大十岁有余,持重这事还要你来教我?”范苑萍不放心,道:“此次沈阳之行,我也想去。” 郑翠翎看了一下范苑萍,心中明白,便点头道:“苑萍姐一道去也好。”商量已定,众侠各自散去。等陈凌霄跟着邓清走后,郑翠翎问范苑萍道:“苑萍姐姐还不相信霄霄姐?”范苑萍被说中心事,但口头上还是说:“毕竟凌霄也不是医者,我担心她认错了那金智钊手上养的不是紫皮貂啊。”郑翠翎知道范苑萍此番说辞只是得体的说法,但也不点破,又问道:“你把师兄留在宁远,自己却去了沈阳,放心的了?” 范苑萍道:“宁远也有那温小姑娘在,我觉得她能诊断出常鸿的病因,照料常鸿应该也应付得来。相比起照料常鸿,我更在意获取紫皮貂的血。我虽然很想会一会那温小姑娘,奈何温侍郎便是她父亲,我若和她相会,温侍郎肯定会认出我是前朝妃子,只好先去金邦,相机再和温小姑娘接头吧。”郑翠翎听了,也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我们能尽快从金邦带回医治师兄的药吧。” 第7章 温筱瑜 翌日晨牌时分,众侠动身。除了范苑萍穿着一身男装外,众侠都以本来面目示人。段贤捧出自己的紫藤血衣递给郑翠翎道:“小弟未能去沈阳相助,只好把这紫藤血衣助力诸位哥哥姐姐,望郡主笑纳。”郑翠翎谢过收下。来到了宁远城的海港处,陆振飞的水师海船早已等候了。范苑萍看见温体仁带着温筱瑜也来了,又惊又喜,急忙压低大帽挡着脸。温体仁看见郑翠翎,便拱手道:”郡主娘娘,微臣的女儿说还没到过金虏的沈阳城,斗胆希望能跟着各位出去见见世面。“ 温筱瑜向众侠躬了躬身,带上兵刃走到众侠队中。郑翠翎深知这是温氏父女的一片好意,温筱瑜担心众侠找不到紫皮貂,故此跟来,当下便深深一揖道:”小妹在此谢过温郎中和温小姑娘!“范苑萍也知道温体仁是不知道自己和陈凌霄也去沈阳,担心众侠没人识得那紫皮貂,故此派自己女儿跟着众侠前往沈阳,不由得对温氏妇女心生好感。看见众侠都上船后,陆振飞下令扬帆出海。上船后,范苑萍有几次都想跟温筱瑜接触,但碍于自己男装打扮,不敢贸然轻动。 海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三天,这天的巳时来到了三岔河河口。众侠与博尔晋来到甲板上,看见一个金邦军官早已带着一群纤夫在等候了。那金邦军官是个汉人,陈凌霄看见此人便低头掩面。邓清急问:”霄霄姐咋了?“陈凌霄没搭话,只是摇头摆手。那金邦军官向甲板上众人行礼道:“金国海州卫指挥使郭海晏在此恭候多时了!”博尔晋还礼道:“有劳郭指挥使了!”郭海晏就命令前夫把纤绳套到大明水师海船上,一众纤夫拉纤逆三岔河流而上。 此时已经是十月深秋时节了,朔风凛冽,李喇嘛看见纤夫们在寒风中死力拉纤,心中不忍道:“阿弥陀佛,人心肉做,贫僧今晚先亲自为一众纤夫施主送上饭食。”郑翠翎道:“李大师固然菩萨心肠,但李大师身系天下苍生安危,理应持重。”李喇嘛道:“施主此言差矣,佛曰:‘众生皆平等’,贫僧何德何能让这许多施主在这苦寒天气为贫僧受罪?“郑翠翎见苦劝李喇嘛不得,便对众侠说:”李大师自卑为怀,打算今晚亲自为纤夫送上饭食,烦请诸位和小妹走一趟,护其平安。“ 众侠都答应了。李喇嘛对博尔晋说明自己傍晚要慰劳纤夫之意,博尔晋派人向郭海晏转达了。不久,郭海晏的使者回禀道:”酉时左右,郭指挥使会带领一众纤夫在岸上恭候李禅师大驾 !“李喇嘛点头应允。酉时一到穿上袈裟便亲自去给纤夫送饭。郑翠翎无法,便和众侠都去。李喇嘛见一个纤夫,便问讯行礼,亲自双手捧上饭食递上去。期间众侠都在旁仗剑护卫。纤夫一共一百多个,李喇嘛慰劳完都已经戌时了,郑翠翎见没人敢对李喇嘛动手,也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郭海晏对李喇嘛双手合十道:”深感李大师的菩萨心肠,末将望能送李大师回房。“李喇嘛再三推辞,但是郭海晏盛情难却,李喇嘛只好点头答应。郑翠翎又起疑心了,目视山河神仙。燕仙山和白荷茹一左一右傍着李喇嘛,和郭海晏一道把李喇嘛送回房中。看官,你道是李喇嘛真的会无惊无险到沈阳?其实不然,多尔衮早已让金智钊为李开疆易容,命李开疆混进纤夫群中伺机行刺。奈何郑郡主让众侠护卫李喇嘛,故此李开疆无从下手。 第8章 下手 一计不成,李开疆又生一计。他让郭海晏以感谢李喇嘛为名送李喇嘛回房,然后让郭海晏回来告知李喇嘛的房间所在,自己便打算夜深人静时前去行刺。到了二更时分,李开疆换上夜行衣,带上长剑,几个兔起鹘落便跳上了大明水师的海船,来到了李喇嘛卧室门前。李开疆抽出长剑,砍断了门闩,轻轻推开门。烛光昏暗,隐约看见床上一人身穿袈裟,头戴喇嘛帽,向内侧躺卧着。李开疆低声道:”李喇嘛,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了!“ 说罢李开疆便一剑刺向李喇嘛,但剑刺中那人身上,就是刺不进去。李开疆情知中计,还没反应过来,一剑已经刺过来,快速无伦。幸得李开疆绝顶高手,侧身避过,饶是如此,胸口的衣服还是刺穿,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李喇嘛、张喇嘛,分明就是跟随自己已久的快剑鲁俊。原来郑翠翎早已看出郭海晏送李喇嘛回房的意图,故此让鲁俊穿上段贤送出的紫藤血衣,躺在李喇嘛床上引行刺者上钩,果然李开疆中计上钩。 此时李开疆听得外面大声呼喊:“有刺客啊,抓刺客啊!”分明就是郑翠翎的声音。李开疆喝问道:“为何会是你?李喇嘛何在?”鲁俊冷冷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你这狗贼,害我师父还暗箭伤人,我今天就要取你狗命!”李开疆知道鲁俊平时少言寡语,当下也不多说,举剑相迎。鲁俊一连刺出几剑,兀是有攻无守。李开疆虽然武功高出鲁俊许多,但一来为鲁俊所吓心慌,二来行刺失败,急于脱身,三来没必要拼命,所以一时被鲁俊打个手忙脚乱。 但李开疆毕竟是个绝世高手,五个回合一过,心神稍定,渐渐便把鲁俊压于剑下。李开疆正是打得得意之时,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气流压至。李开疆心知不妙,身后一定有内功高手掌风拍到,便大叫一声:“着!”鲁俊以为有暗器射出,慌忙跳到一旁。李开疆也来不及转身,双掌后挥。“拍”的一声,四掌相接。迎头撞见两侠,一个长面大汉,一个牛角怪人,不是鬼城双侠是谁?鲁俊见李开疆只是虚张声势,于是挺剑杀回。四人在烛影下接住又斗。 李开疆奋展神威,舞动那柄剑,和牛仲寿、马叔勉、鲁俊大战,勇不可当。三人力怯,就被李开疆杀开重围,提气冲了出李喇嘛卧室。李开疆正走间,只见斜刺里又撞出两位盔明甲亮的明军好汉,大叫:“大明都司傅有爵、田成来也!”两柄大刀堪堪劈到,双取李开疆。无多回合,田成被李开疆运力一击,虎口出血,大刀险些脱手,慌忙逃走。傅有爵无心再战,随着田成撤去。 李开疆哈哈大笑,向前径走。走不多路,又是一位白须翁拦住去路,笑道:“山河派燕山仙翁燕仙山在此,快献首级!”李开疆大怒,举剑当头便斩,战到十个回合,燕仙山见占不了便宜,跳出圈外撤走。李开疆斗得火发,在后追赶,却又横冲出一白发童颜女侠,乃是白河神女白荷茹,接住打了几合,燕仙山又来助战。李开疆力敌二人,全不惧怯。斗到分际,白荷茹剑尖和李开疆一碰,火星直冒,两臂酸麻,慌忙抽剑而走。 燕仙山独斗三五合,更觉力怯,重行败走。李开疆见拖时已久,明方不断来人,只得寻路而行,打算尽快脱身撤离走。猛听得银铃般的一声娇笑,三位女侠挡住去路,却是夜猫子韩冰,铁笛仙子郭凤娟,拼命三娘李鸾婵。郭李二女侠杀到跟前,和李开疆先行交手,不到十合,韩冰看看二人抵挡不下,舞动长剑上前助战。李开疆抖擞精神,逼得三人转风车儿相似。 火光之下,韩冰单手提剑,一手向袋中摸取石子,觑个空,扬手只一石子,正中脸颊,打得李开疆腮帮红肿,牙齿脱落。李开疆胆战心惊,慌忙拔腿飞跑。韩冰不舍,飞身赶来,李开疆回身再战,只三五合,韩冰长剑吃李开疆一斩,把剑尖削去,韩冰无心恋战,转身逃回而去。李开疆正欲趁势要走,突然一条长鞭卷来。李开疆低头避过,定睛一看,前方郑翠翎站定,左有陈凌霄,右有温筱瑜。后面燕仙山又同鲁俊、鬼城双侠追来了。 第9章 酷似 众侠团团把李开疆围在垓心,真要活捉那李开疆。李开疆扫视一眼众侠,看体格见温筱瑜年纪最轻,似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于是便挺剑向温筱瑜杀来。陈凌霄担心温筱瑜有失,长鞭一抖,鞭梢便向李开疆卷来。李开疆不慌不忙,右手长剑挡架着陈凌霄长鞭的攻势,左手摸出一枚菩提子,向着温筱瑜迎面射去。其实此时李开疆离温筱瑜也不远了,故此无论是温筱瑜避让还是郑翠翎救助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温筱瑜“啊”的惊呼一声,面具被打落。郑翠翎急急前来察看温筱瑜的伤势。此时陆振飞已命人把海船上的灯火都点着了,当时如同白昼一般。郑翠翎借着火光看见温筱瑜的面容时,也不禁“啊”的惊呼一声。众侠愕然,都望了过来。只见温筱瑜的面具落下,众侠赫然看见的便是于瑞雪的容貌!众侠无不骇然,李开疆虽然也不知就里,当看见机会难得,便乘势冲出重围,跳下大明海船,一口气飞奔数里,绝尘而去了。 再说众侠这边,陈凌霄喃喃道:“不可能啊,于女侠是我亲手葬的,怎么会?”此时范苑萍背着医药箱过来问道:“是否有人受伤?”但她定眼看见温筱瑜时,不由得失声痛哭,扑上前抱着温筱瑜道:“妹妹啊,姐姐想你想得好苦啊!”温筱瑜大骇,急忙推开范苑萍。郑翠翎道:“不怕,这位姐姐也是女儿身。”范苑萍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脱下自己的大帽,露出了一头秀发,温筱瑜心稍定。 此时陆振飞已带兵赶到,看见有人女扮男装,正是疑惑不解。郑翠翎慌忙道:“这位姐姐女扮男装是为了便于行事。”陆振飞看着众侠中不乏女儿身,故此也不全信郑翠翎的话语,但是郑翠翎贵为郡主之尊,也不得不信,故此便挥退众兵。范苑萍对温筱瑜道:“你真的是温郎中的女儿温筱瑜,不是我那苦命的妹妹于瑞雪?”温筱瑜一面茫然点了点头。陈凌霄也道:“于女侠的确由我一手掩埋,应该真的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郑翠翎上前安慰道:“或许,是上天可怜苑萍姐姐,所以把另一位于女侠还给苑萍姐姐吧。”范苑萍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地连称是。温筱瑜嘟着嘴道:“我是温筱瑜,不是于女侠......”范苑萍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师侄温筱瑜,不是我那结义妹妹于瑞雪。”郑翠翎道:“自从于女侠被河皓玉害死了后,苑萍姐姐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她现下又遇到温小姑娘。”温筱瑜问道:“苑萍姐姐是我师叔?” 范苑萍点了点头道:“我和你师父杏林堂的王孝翼都是拜于武华佗庞宪门下。”“孝翼”是王星云的字。于是范苑萍又把王星云帮忙侦破察罕被杀案件和庞宪流落医巫闾山之事说出。温筱瑜喜道:“原来都是一家人,真乃天数注定,实非偶然!”众侠都前来向范苑萍和温筱瑜道贺。此时博尔晋也赶来了,郑翠翎把事情原委和博尔晋说了。博尔晋也道:“如此说来,这郭海晏也是个可疑之人。”郑翠翎道:“正是,以后应该提防此人。” 第10章 哭灵 从此以后,众侠更是半步不离李喇嘛。一路无事,数日后,众侠经三岔河的支流浑河逆流而上来到了沈阳城下。皇太极早已派出二贝勒阿敏和范文程前来迎接,李喇嘛向军士呈上拜帖道:“大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兵部右侍郎兼辽东巡抚袁崇焕帐下幕僚官喇嘛锁南木座,求见大汗皇太极!”军士把拜帖呈与阿敏。阿敏大喝道:“那厮还敢来耀武扬威,以我金国无刀剑杀人么!”便要去从人手中拿剑。范文程急急拦住:“二贝勒休动!” 金国众官兵面面相觑。郑翠翎看见金国众人的神情举动,便明白阿敏和范文程唱双簧了,想要给大明使者一个下马威,当下便道:“既然金邦容不下我们,我天朝使者也不必受此侮辱,告辞!”转身对水师官兵道:“烦请各位回禀陆指挥佥事大人,我们回程返航!”这下范文程慌了,急急对阿敏道:“二贝勒,袁崇焕遣李喇嘛前来吊孝,足见有和议意思。不妨先请入,看他如何。” 阿敏无奈点头,便叫请天使下船,自己带队护送进城。片刻,李喇嘛带孝而下,众侠和傅有爵、田成拥护守卫。大明众使节道馆驿放下行李。刚刚安顿好,李喇嘛便对博尔晋道:“我们想趁天还没黑先去祭奠一下先大汗。”博尔晋道:“尊使舟车劳顿,可先休息一天,否则会显得蔽国招待不周。”郑翠翎也帮腔道:“计算日程,先大汗归天已快满月,我们先去祭奠,一来以表诚意,二来也可尽快让先大汗入土为安。” 大明使团进了皇宫,由博尔晋带到灵堂前,只见皇太极早已等候。博尔晋向皇太极引见了李喇嘛,皇太极行礼道:“孝服在身,未能迎接天使,望天使恕罪。”李喇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大汗一片赤子之心,感动天地,何罪之有?”皇太极把李喇嘛带到努尔哈赤灵前。李喇嘛洒酒浇奠,宣读祭文,神调哀拗,闻者皆动容。读毕,伏地大哭,泪如泉涌。金国众人皆感伤心,涕泪俱下。众人看李喇嘛如此,心中怨愤消了大半。 李喇嘛哭了一阵,起身扶灵道:“先大汗啊,汝今日一去,自我两国构兵,关内关外,生灵涂炭,黎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大汗也因阵前对敌,不想刀枪无眼,误伤大汗,致使大汗伤病逝世。今大明辽东巡抚袁军门差我等前来祭奠大汗。但愿两国从此休兵,此我两国所共图,先大汗在天,能助我等否?”说到伤心之处,复又大哭。众人皆哭。范文程含泪对众人道:“诸公,李禅师所表,肺腑之言。我两国定要达成议和,教先大汗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众皆称是。于是金国众人对李喇嘛渐渐放松敌意。李喇嘛又唤入使团其他的三十三人,众人亦洒泪祭了。邓清就是不想跪,陈凌霄拉着邓清跪下,郑翠翎低声劝道:“师姐,现下若不讨金人欢喜,又怎么议和,如何助袁军门灭金复辽?”邓清听得连努尔哈赤的仇人郑翠翎也是如此说,也就无言了。众侠干嚎了几声,便准备离开灵堂回驿馆去。送李喇嘛出帐后,皇太极微笑道:“袁崇焕啊……你上有魏阉掣肘,如此怎能与本汗斗得长久?今后请多多保重吧……呵呵!” 出了灵堂之后,邓清道:“真无趣,什么也没发生,真令我大失所望!”白荷茹笑道:“这是好事啊,清儿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陈凌霄道:“郡主娘娘,方才李大师最后的回答,你觉得可否妥当?”郑翠翎道:“怎么了……我觉得那是极具机锋的妙答啊?”陈凌霄道:“但我看到当他那样回答时,皇太极在冷笑呢。”郑翠翎沉思片刻,便忽然叫了声:“哎呀!莫非皇太极认出我了?”陈凌霄不解问道:“认出了郡主又如何?” 郑翠翎不想把自己和皇太极之间的恩怨情仇告知陈凌霄,便含糊答道:“没什么……“人人来到宫门前,准备离开之际,忽见一名将领率众拦住六人的去路,这将领并非别人,正是在萨尔胡城水门中伏击黄睿、徐菲儿、黎玉遥的那位敖可剌。原来这敖可剌保住了萨尔浒城有功,努尔哈赤便把他调到皇宫来填补战死的甄达的职位。李喇嘛忙问道:“敢问诸位,何以挡在灵堂门之前,不让我等离开?” 那敖可剌叫嚣道:“大胆明狗,在宁远城下击伤先大汗,让先大汗含恨辞世,此时又来惺惺作态,妄图凌辱、取信我大金国?大汗他宽宏大量,但我们下面的人,可无法忍受这一口鸟气!”郑翠翎问道:“换言之,我们必须自己突围,才得出去?”敖可剌道:“没错。老子就是要教训你们,上!”金国兵将一拥上前,究竟众侠如何脱身,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刁难 上回说到敖可剌一声令下,金兵金将们便向众侠扑杀过来。燕仙山当即挥舞长剑,一招“回峰落雁”,挺剑直刺敖可剌,白荷茹看见敖可剌身穿铁甲,怕丈夫吃亏,也拔剑相助丈夫,陈凌霄、郑翠翎、邓清则马上守护在李喇嘛身旁。其他牛仲寿、马叔勉、鲁俊、韩冰等众侠也纷纷拔出兵器,挡住对方数十人的攻势。只因这次是出使,众侠才不能妄杀金兵金将,所以只能用自保的招式来迎敌。 金兵金将披甲戴盔且来势汹汹,众侠顷刻便陷入苦战,形势岌岌可危。山河神仙连连刺中敖可剌几剑,但是敖可剌身披重甲,山河神仙即使剑招再精妙,但是就是伤不得敖可剌分毫。郑翠翎心想:“身披重甲固然坚不可摧,但是也行动不便,可如此如此取胜。”想罢郑翠翎便掏出苍鹰神爪,望敖可剌小腿抛去。苍鹰神爪搭住了敖可剌左脚小腿,郑翠翎一见大喜,用力便想把敖可剌拉倒。 可是敖可剌体格肥大且盔甲沉重,郑翠翎竟拉不倒他。燕仙山看见郑翠翎此举也会意了,也掏出红金套索套住了敖可剌的右脚小腿。师徒二人一发用力,敖可剌居然仍屹立不倒。此时此刻众侠快要抵敌不住凶猛的金国兵将了,陈凌霄见状,不容多想,飞身双腿踢出,正中敖可剌前胸。敖可剌终于应声倒地,因为身披重甲,故此一时间爬不起来,狼狈不堪。 郑翠翎见有机可趁,抢上几步,一脚踩着敖可剌拿钩的右手手腕,一脚踏着敖可剌胸口,举剑对着敖可剌面门。众金兵喝道:“那女南蛮安敢伤我主将性命!?”一拥上前正要扑救。眼看事情将要一发不可收拾,却在这时,皇太极赶来,大声喝停,金军们方才退开。郑翠翎也知道此次来沈阳名为吊唁,实则议和,也不可伤敖可剌性命,但觉得敖可剌此举肯定暗中受人指使的,也不可就此放过敖可剌,剑光一闪,敖可剌脸上多了道血痕。 皇太极走出前喝道:“本汉已经喝止我方兵将,姑娘岂可造次?“郑翠翎闻言,冷笑了一声,抬头问道:”四贝勒别来无恙?“皇太极见行凶者居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郑翠翎,又惊又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郑翠翎见皇太极不说话,便嘲讽道:”本姑娘造次了?可能是有人暗下造次,这金将才敢造次吧?“皇太极一听,面红耳赤,转身对众兵将道:”本汗听说大营门口,有人故意刁难,不让李喇嘛离开,这怎么回事?” 那敖可剌道:“呃……大汗?属下……属下只是希望替您争一口气回来,以免明狗看扁我大金王师。”皇太极怒道:“哼,你们这些混账!擅做主张,害本汗为你们而蒙不白之冤,贻笑于南朝!”敖可剌顿时无话可说。郑翠翎道:“四贝勒不要惺惺作态了,当初你是如何许下承诺,辽东不再有战事的?”皇太极忙道:“我对姑娘立下的誓言当然不敢忘啦,这不和大明议和了么?” 郑翠翎“呸”了一声道:“四月的时候贵国再次派兵攻打宁锦,害得我姐姐红尘女侠惨死在河皓玉剑下,阁下又如何解释!?”皇太极当即哑口无言。此时,一个十四五岁得蒙古姑娘惊呼了一声“姐姐”,失了魂似的向郑翠翎跑了过来。郑翠翎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但听得皇太极失声惊叫了一声:“布木布泰!”郑翠翎立马知道此小姑娘便是蒙古科尔沁部布和的小女儿布木布泰,跳起来便要擒住布木布泰。 第2章 筹码 那布木布泰看见不是头,转身要跑。此时金智钊也追了出来,眼看就要把布木布泰接回去了。此时一条皮鞭向布木布泰腰间缠住,然后长鞭往回一收,布木布泰身不由己向后飞起。一位侠女伸手把布木布泰接住。众人定睛一看,抢回布木布泰的便是赛媚娘陈凌霄。金智钊看见陈凌霄,冷冷地说了一句:“嫂子,原来是你?”陈凌霄哼了一声道:“谁是你嫂子?你那义兄狼心狗肺,我早已和他恩断义绝了!” 金智钊道:“不知道嫂嫂劫走小福晋,意欲何为?”陈凌霄道:“先是阿敏,然后便是这金将,连连来留难我中原来使,我倒想问问你们金邦意欲何为?”此时已经有金兵把敖可剌扶了回去。皇太极骂了一声:“自作聪明的奴才!”然后又连忙向李喇嘛道:“本汗管教不严,约束不力,害您平白受惊,实在愧疚万分。请您务必相信,故意不让您离去,绝非本汗之本意,还望您大度宽谅。” 李喇嘛也连道:“不敢,不敢,您客气了。贫僧自然信任以大汗赫赫威名,必不至于玩弄此等小花招!”皇太极道:“本汗已约束众将,保证您和使团诸位可安然回到馆驿。”李喇嘛合十谢道:“那便先说一声谢谢了,大汗。”说完转身便走。郑翠翎、陈凌霄一左一右扶着布木布泰也要跟着回去。金智钊道:“欸,嫂子先把小福晋归还吧!”陈凌霄头也不回地道:“你主子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我们只要还在金国,他的小福晋都会平安无事的!” 于是,众侠保护着李喇嘛,安然离开金国皇宫,回馆驿而去。郑翠翎经过敖可剌留难一事,看出了陈凌霄的为人和机警,心中不禁暗暗叹服。邓清更是得意地笑道:“我都说了嘛,此次我们带了霄霄姐来是不会错的!这布木布泰成了我们护身符了!”郑翠翎点点头道:“虽然皇太极不敢伤我们性命,但未必不会再次留难我们。有了布木布泰这一筹码,看来他也不真敢再造次了。只是挟持幼女这事有点不太光彩......” 陈凌霄冷冷地道:“对君子我们才用君子之道,对小人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况且,你还想要你师兄性命吧?”郑翠翎恍然大悟,当即点了点头,心中道:“虽然陈凌霄和金智钊确是师叔嫂,但看表情语气,她应该的确和金智钊的师兄恩断义绝了。”布木布泰不会汉语,一路看着众侠高谈阔论,神情也不免不安起来。郑翠翎用蒙古话柔声安慰道:“别怕,算起来其实我也是你义姐。” 此时也进了馆驿了,郑翠翎让布木布泰和自己同室而卧,便把察罕兄弟如何跟自己结拜,索诺木如何害死亲兄,自己如何破案为察罕昭雪之事说出。布木布泰听后一脸狐疑,郑翠翎便问道:“你先前喊了我一声姐姐,是不是因为我很像你姐海兰珠?”布木布泰点了点头。郑翠翎又道:“那你哥哥察罕是不是患有阳亢?”布木布泰知道哥哥确有此病,一般人都不知道,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郑翠翎笑了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和我们相处下你就知道我们为人如何了。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吧,你就把我当海兰珠就好了。”话音刚落,李鸾婵来报:“郡主妹子,金虏说今晚设宴为李大师洗尘接风,皇太极派来的使者还特地嘱托让郡主妹子也出席。”郑翠翎点了点头谢道:“有劳鸾婵姐姐来报。”转身便呼来了山河神仙,对布木布泰道:“这二位是待我如亲女儿一般的师父师母,我觉得你能和他二位处得来的。” 郑翠翎对山河神仙道:“师父师母,我们在金国的安危和师兄的性命全在这女子身上。”白荷茹道:“放心吧翠儿,就是李开疆来了也夺不走此女。”郭凤娟也过来了,道:“听三妹说,金虏宴请郡主和李大师,此行可能是鸿门宴啊......”郑翠翎点了点头道:“嗯,谢谢娟姐姐的提醒,小妹也知道,心中也有数了,正想和姐姐一同前往。”郭凤娟坏坏一笑,从暗处牵出范苑萍,三女心照不宣。 第3章 谈判 当晚戌时,郑翠翎不再遮掩,以大明郡主的身份和李喇嘛一同进金宫赴宴,郭凤娟、范苑萍则打扮成两位侍女的模样。郭凤娟腰插铁笛,范苑萍怀揣金针。到了金宫午门前,大贝勒代善早已等待,身边还有一位十五六岁的蒙古小姑娘,看见明使只来了四人,而且是一个喇嘛三位女郎,心中大定,急忙上前迎接到:“李大师和石宁郡主能赏光驾临,实在荣幸之至啊!”那位蒙古小姑娘上前逐个和郑郭范三女拥抱。 代善道:“这位蒙古小姑娘名唤苏茉儿,乃是布木布泰的随嫁侍女。她主人被贵方请去了,她很是焦急,故此跟各位行蒙古族最亲切的礼仪。”郑翠翎微微一笑,心想:“什么最亲切的礼,蒙古族的礼仪察罕都教我了。这苏茉儿分明是搜我们三个的身,看有否带武器罢了!”搜过三女的身后,苏茉儿向代善点了点头。郑翠翎道:“要大贝勒久等,小妹愧疚难当!”代善连道言重,便把四人带到皇太极宫中。 代善把四人带到皇太极宫中,皇太极看见郑翠翎和李喇嘛来了,急急起身迎接。皇太极道:“郑姑娘和李大师光临,有失远迎,未能尽地主之宜,望乞恕罪。”郑翠翎漠然道:“四贝勒此言差矣,沈阳本来就是大明的,只是被你们侵占罢了,究竟谁是宾谁是主还搞不清楚?”皇太极忙道:“好好好,今晚我们不谈国事,只叙旧情如何?”郑翠翎秀眉一扬道:“抱歉,就在四贝勒食言再次侵扰大明之时,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皇太极无奈,只好苦笑道:“好,谈国事就谈国事吧。”然后和郑翠翎、李喇嘛分宾主坐下,郭凤娟和范苑萍在郑翠翎身旁垂手站立。皇太极身旁站着范文程、苏茉儿,代善陪坐。双方坐好,李喇嘛先道:“大汗,我今来金国,一面是为先大汗吊孝,一面是与大汗相议前次纠纷。”皇太极点头不语,静静地听李喇嘛说下去。李喇嘛道:“前次我两军于宁远冲突,部卒失手,暗害先大汗,实出误会。我亦知金国众将,多有仇怨,全亏大汗深明大局,在此谢过。” 皇太极微微一笑道:“李大师言重了,你我此晤关乎辽东百姓的福祉,和则两利,战则两害。”说完,皇太极起身倒满了一杯酒,双手送到郑翠翎面前道:“喝过此酒,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方才皇太极倒酒时,郑翠翎便在想:“我方抓了布木布泰,皇太极肯定要设计把她抢回去。最快就是控制我和李喇嘛,然后换回布木布泰。方才皇太极用辽东百姓的福祉挤兑我,倘若我不喝此酒就是无心议和,看来这酒肯定有蹊跷。” 皇太极看见郑翠翎盯着酒不肯喝,知道她心中的疑虑了,便拿自己的酒杯拿来,往杯中斟了一杯酒道:“先饮为敬!”然后一饮为敬。郑翠翎看见皇太极喝下去了,自己再不喝也说不过去,便一仰头把酒喝了下去。代善也上前来对李喇嘛喝酒,李喇嘛推托自己是出家人,不喝酒。皇太极道:“无妨,此乃素酒。”李喇嘛看见皇太极、代善、郑翠翎三人都喝了,便也小抿了一口。 皇太极看见两人都喝了后,便从自己案上拿过来一封信道:“这是本汗写与大明皇帝议和的书信,郑姑娘看看本汗这一化外之人写得如何?”郑翠翎接过打开一看便皱着眉头道:“书信中将金国与大明平头并列,我觉得这样递与朝廷,恐有不妥。”皇太极点了点头道:“无妨,明廷自高自大,本汗也是知道的,改就改。郑姑娘再接着看下面和谈条件如何?” 郑翠翎便往下看,只见信中写道:“两国所以构兵,在于以前明朝派到辽东的官员认为大明皇帝是在天上,自高自大,欺压弱小部族,我们忍无可忍,才起兵反抗。”下面照例列举七大恨,然后提议讲和,要求缔结和约时大明送给金国金十万两,银百万两、缎百万匹、布千万匹。缔约后两国每年交换礼物,金国送礼:东珠十颗,貂皮千张、人参千斤。大明送礼:金一万两、银十万两、缎十万匹、布三十万匹。两国缔结和约后,就对天发誓,永远信守。 郑翠翎“哼”了一声道:“过去的纠纷,都是因双方边境小民口舌争竞而起,这些人都已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再要追究是非,也已无法到阴世地府去细查,只盼双方都忘记了吧。你十年苦战,既然为的只是这七件事,目下你的仇敌叶赫等等都早给你灭了。为了你们用兵,辽河两岸死者岂止十人?仳离改嫁的哪里只有老女一人?辽沈界内人民的性命都不能自保,还说甚么财物?你的仇怨早都雪了,早已志得意满。只不过这些极惨极痛之事,我们大明难以忍受罢了。” 皇太极听了后,脸上不禁抽搐了一下。郑翠翎又道:“今后若要修好,那么小妹倒是要问:你如何退出已占去的城池地方?如何送还俘虏去的男女百姓?只有盼你仁明慈惠、敬天爱人而作出决定了。你所要求的财物,以大明物资的丰富,本来不会小气,只是过去没有成例,多取也不合天意,还是请你重行斟酌罢。和谈正在进行,你为甚么又对朝鲜用兵?我们文武官属不免怀疑你言不由衷了。希望你撤兵,以证明你的盛德。” 第4章 反客为主 皇太极被无言以对,面色越来越难看。郭凤娟出来圆场道:“大汗、郡主,我两家议和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不宜动怒。小女子不才,愿以我腰间铁笛为二位吹奏一曲,以退戾气。”皇太极一面考虑到自身国力,一面又担心惹恼了心上人,一时觉得下不了台。此时看见郭凤娟出来圆场,也乐意顺梯而下,道:“这位姑娘能吹奏一曲助兴,当然难得,请!”郭凤娟便抽出腰间的铁笛,悠悠扬扬地吹了出来。 皇太极听得那笛声,确实悠扬深远,舒服动听,当即闭目定了定心神,心境即时宁和了很多。范文程见皇太极闭目不语,便微笑开口道:“我劝郑姑娘还是答应我主子的条件吧,如此对双方都好。”郑翠翎冷笑问道:“此话怎解?”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腹内绞痛。郑翠翎转头看看李喇嘛,也是捧腹皱眉。范文程道:“如此郑姑娘便知鄙人此话何意了吧?”郑翠翎骂道:“卑鄙,为何皇太极没事?” 范文程得意道:“区区在下早已大汗杯里本就有解药?”话音刚落,皇太极宫中之人突然觉得郭凤娟的笛声除了悦耳动听之外,竟有一股醺人欲醉之意,然后觉得神倦眼困,全身无力。原来郑翠翎在来金宫之前就已经猜到此行是鸿门宴,皇太极很有可能挟持自己和李喇嘛和大明使团交换布木布泰。如此一来,己方护身符没了,紫皮貂也换不回来,故此郑翠翎便带上郭凤娟和范苑萍。范苑萍先前便让郭凤娟服下赤心丹提增内力。 郭凤娟起身要吹奏铁笛之时明方四人早已布条塞耳了。范苑萍看见金宫众人倒地了,飞身上前,在皇太极身上施针。皇太极缺盆、天枢、伏兔、天泉、天柱、神道、志室七处穴道中登时麻痒难当,直如千千万万只蚂蚁同时在咬啮一般。皇太极起初还顾及面子,不敢作声;后来确实忍受不了,呻吟连连。范苑萍道:“交出解药,不然你就跟着你老爹一同归西吧!”皇太极叫苦道:“下药并非我意,是范文程擅自主张!” 范苑萍便对范文程同样施为,同时点了代善和苏茉儿的穴道。范文程断断续续地道:“解药......解药在苏茉儿身上。”范苑萍从苏茉儿身上搜出一紫一白两包药粉。苏茉儿道:“白色药粉就是解药,内服......”范苑萍把白药粉用清水冲开让郑翠翎、李喇嘛两人服下。须臾,二人吐出黑血,腹中绞痛顿消。皇太极道:“解药你们也服下了,也该解开我们穴道了。”郑翠翎笑道:“烦请大汗把国书中向大明索要之物通通删除吧!大明的老百姓不想把自己的血汗喂了狼!” 皇太极闭目不理。郑翠翎见状,拿起了方才范苑萍从苏茉儿身上搜出的紫色药粉,笑道:“这包紫色的应该便是毒药了吧?”皇太极听得此话,睁眼看时,郑翠翎已把毒药用酒冲开。皇太极看着,眼神中透露恐惧之色。郑翠翎捧着毒酒来到皇太极跟前道:“大汗,你对小妹有恩也有怨,小妹对你可是又爱又恨。这种酒小妹刚喝过,你不喝一口对不起我们之间的交情!”说完便捏开了皇太极的嘴巴,就要灌毒酒。 皇太极见到酒来更如见了蛇蝎,惊惧万状,急忙道:“我删我删,我把议和书上的条款都删了!”范苑萍听得,连忙把议和的书信递上。皇太极拿起笔,颤抖着把大明送礼部分全部划除,然后盖上金国大汗印。郑翠翎收下和书,于是便把毒酒泼了。皇太极道:“郑姑娘可以解开本汗和大哥的穴道了吧?”郑翠翎道:“删除议和条款只是不要你喝毒酒罢了,你为何如此贪心?你把金智钊召来,让他带上他的紫皮貂!” 第5章 苏茉儿 此时范苑萍叫醒了苏茉儿,皇太极便让苏茉儿去请金智钊带上紫皮貂来,苏茉儿应声去了。过了一炷香光景,苏茉儿带着金智钊和邵仪进来了。郑翠翎看见邵仪来了,心中暗喜,但是口上还是骂道:“谁让你自作聪明带其他人来?”苏茉儿反驳道:“你也没说不准我带其他人来!”邵仪对皇太极跪拜道:“奴才救驾来迟,望大汗恕罪!”此时范苑萍在皇太极身后用金针刺了皇太极一下。皇太极道:“本汉没事,邵教头不需大惊小怪。” 金智钊手上提着一个铁笼。皇太极道:“把铁笼子给她们吧。”金智钊看见大汗被挟持,也不敢违抗,双手递过去。范苑萍接过,看了看笼子中的确实是紫皮貂,便向郑翠翎点了点头。郑翠翎道:“苑萍姐先回馆驿,把紫皮貂交给我师父师母保管好。”范苑萍点头应允,然后转身便要往宫外跑。金智钊喝道:“那婆娘如不先解开我大汗穴道就休想离去!”郑翠翎一听,眉头皱了一下。范苑萍道:“要不还是翠翎带着紫皮貂先回吧。” 郑翠翎心想,范苑萍一时还没解开皇太极穴道,金宫侍卫一时也不敢莽动,更何况有郭凤娟和邵仪在,故此便点了点头。李喇嘛道:“郡主施主,把方才皇太极的和书也一同带回吧!”郑翠翎点了点头:“李大师也和我们一道回馆驿吧。”李喇嘛起身便跟着郑翠翎回去。皇太极道:“邵武师,你护送郑姑娘回去吧。”郑翠翎明知道皇太极还是放心不下布木布泰的安危,其实邵仪跟着自己回去也没事,但是邵仪一走便没人照应范郭二女了,于是郑翠翎便道:“让苏茉儿护送我吧。” 皇太极望着苏茉儿点点头。苏茉儿便跟着郑翠翎和李喇嘛回去了。皇太极宫外侍卫看着苏茉儿陪同郑翠翎和李喇嘛出来,都让开了路。三人上了马,往馆驿方向奔去。还没到馆驿,只见对面也有一骑马迎面奔来。郑翠翎定神一看,来者却是段贤。郑翠翎问道:“段兄弟何往?”段贤看见郑翠翎,大喜道:“郡主娘娘回来可就好了!殿下哥哥病情恶化了,故此袁军门让小弟坐船来沈阳,望能尽快取回紫皮貂血。” 郑翠翎听了就急了,举起手中笼子道:“这就是紫皮貂了吧?”段贤喜道:“先回馆驿吧,让温小姑娘和陈寨主看看,大家都等着呢!”四人回到馆驿,众侠看见郑翠翎和李喇嘛回来,忧喜参半。温筱瑜、韩冰、李鸾婵问道:“苑萍姐、郭二为何不见回来?”郑翠翎便把如何智斗皇太极之事简要说出。温韩李三女这才稍微放心点。陈凌霄过来看了笼中的貂,道:“的确就是金智钊所养的紫皮貂了。” 郑翠翎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小妹先和段兄弟一同回宁远吧!”段贤道:“是的,殿下哥哥的病情看来需尽快医治了。”邓清道:“我也想回去!”段贤看了邓清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是留下吧!”邓清道:“可是我也担心师兄的病情啊!”段贤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郑翠翎救师兄心切,也没心情琢磨段贤这几句话的意思,拉着段贤便走了。此时苏茉儿道:“你们聊够了没啊?我要看看我家小姐!” 李喇嘛道:“这位施主是被我们请回来的皇太极小福晋的侍女,名叫苏茉儿。”傅有爵道:“你小姐好着呢!有我们山河神仙两位老前辈伺候着!”然后让田成进内请山河神仙把布木布泰带出来。苏茉儿看见布木布泰出来了,哭着扑上前就要拥抱。陈凌霄一把拦住道:“方才我们答应让你见你家小姐,没说让你碰。”布木布泰道:“苏茉儿,我很好,不用担心。他们没有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你回去吧,别你也失陷在此。”苏茉儿含泪点头。 第6章 仇人见面 正在此时,馆驿外人声鼎沸,山河神仙把布木布泰先带回去。众侠和苏茉儿到外面看时,原来博尔晋和莽古济陪着范苑萍和郭凤娟也都回来了。众侠看见二女都平安无事,各俱大喜。邓清一见莽古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娇斥一声便要冲上前,韩冰见状急急拉着。范苑萍见少了郑翠翎,正想开口问,温筱瑜道:“郡主姐姐已经带着紫皮貂和和书先行回宁远了。”范苑萍欣慰道:“如此常鸿的病应该很快好了!” 莽古济道:“我小嫂子布木布泰呢?你们识相的快把她交还!”韩冰反唇相讥道:“你哥皇太极贵为堂堂的金国大汗,况且看不住自己的福晋,就凭你就想要回布木布泰?你当我大明侠客是什么人?”莽古济道:“我四哥武功还不及我呢,那我和他比较!?”韩冰听出莽古济话中对皇太极不满之意,只道是建州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便道:“既然你对你四哥如此不齿,为何还要替他出力?” 莽古济道:“我就是要证明我比他厉害!”韩冰当然知道邓清和莽古济之间的恩怨,也痛恨莽古济心肠歹毒,当即冷笑了一声:“是么?”然后一块飞蝗石向莽古济面门直飞而来。一来莽古济武功真的不济,只是她自以为是,二来她也没想到韩冰突然出手袭击。看着韩冰手一扬,还没反应过来石子就要飞到面前了。博尔晋手疾眼快,伸手把飞蝗石接住了,莽古济吓出一身冷汗。 博尔晋道:“韩姑娘,你们作为大明吊唁使团过来,也是为了议和的啊。如果莽古济格格被你打伤了,坏了金明议和大事,这总不是好事吧?”韩冰毕竟年轻,做事难免血气方刚,被博尔晋如此一点醒也觉得方才自己此举不妥,便也默不作声。莽古济定了定神,扫视了一下明方众人,问道:“你们戴翠羽发环的女娃了?怎么不见她了?”李喇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郡主施主她带着大汗的和书回大明了。” 其实莽古济本就不喜皇太极,今晚听说皇太极被郑翠翎捉弄,居然还暗地里窃喜,得知皇太极向大明递给了无条件的和书,奚落了皇太极一番之余,便自告奋勇前来要回和书。莽古济的本意是要回了和书,让金国争回面子,然后把和书交给自己的同母兄长莽古尔泰,让莽古尔泰取代皇太极登上汗位,但是此时得知郑翠翎已经带着和书回了大明,此地的中原侠客又和自己有仇,自己也不想久留了,便跟博尔晋道:“我们回去吧。” 博尔晋见布木布泰平安无事,带上苏茉儿告辞了,不提。邓清岂能看着仇家离去,正要追去时,被郭凤娟和李鸾婵拦腰抱住。邓清还是忿忿不平地挣扎着,韩冰上前劝解道:“邓家妹子,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之所以议和,不就是为了隐忍,为了击败建虏吗,像莽古济这样的个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在众侠的左右劝说之下,才勉强把邓清连哄带抱地拖回馆驿去。 邓清强压怒气,虽然依然愤愤不平,但的确也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众侠看见邓清也不闹了,便也先后各自回房就寝。邓清觉得自己生闷气也不是头,也就气呼呼地回自己房间休息了。点着了蜡烛,邓清正想宽衣就寝,赫然看见自己床头站着个美貌少年,居然是自己胞弟邓明!邓青又惊又喜,急问道:“弟郎为何到此?”邓明眨了眨眼,狡黠笑道:“我这不就是为了给我两个姐姐一个惊喜吗?” 邓清先是一愣:“两个姐姐......”然后顿时醒悟道:“啊,你说我和霄霄姐?”邓明嘻嘻笑道:“当然啦。”邓清转念一想,道:“不对啊,你不知道这里是建虏的地方么?危险得很,你快回去!我说怎么方才段贤见我的时候神秘兮兮,说话藏着掖着的,原来是你来了!”邓明道:“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求得段贤兄弟带我来的!更何况两位姐姐是女儿家都不怕危险,我一男子汉大丈夫还怕?” 邓清喝骂道:“你再不回去我就......”邓明一听就慌了,赶紧道:“姐,你别到霄霄姐那去告状!”邓清偷笑了:“这孩子那么老实,我还没逼问他自己便把自己的死穴和盘托出了!”看着邓明和自己一摸一样的相貌时,邓清灵机一动,便对邓明道:“如果你不想我在霄霄姐面前告你黑状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按我说的做!”邓明道:“姐,你想我咋样?” 第7章 奔马 翌日早上辰时刚过,李喇嘛集齐使团众人,傅有爵道:“既然紫皮貂和和书郡主娘娘已经带回宁远,我们再留在沈阳也无益处。”田成也道:“我也觉得我们可以离开了,但是建虏一方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诸位一定要仔细!”众人点头。金国驿丞此时进来报道:“诸位,侍卫长博尔晋大人求见!”李喇嘛点头道:“有请。”博尔晋进来了,众人行礼,博尔晋还礼道:“诸位,大汗有请。” 李喇嘛合十道:“阿弥陀佛,谢谢贵方的盛情招待,老衲等深表谢意。但是既然议和国书已由蔽国郡主娘娘带回关内,我等再留在沈阳也无益处,倒是先大汗可以尽快入土为安了。”博尔晋道:“鄙人也做不来这个主,烦请诸位稍等,我这就回去禀告大汗。”说完博尔晋让驿丞招呼好使团众人,自己就飞马回皇宫了。但是巳时过了,众侠吃完午饭。午时也过了未时也过了,直到了申时三刻,驿丞禀知博尔晋回来了。 博尔晋进来后,一脸歉意地对众侠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大汗已下令调派军马沿途护送各位上船!“众侠跟着博尔晋出了馆驿,上了马,但见一路上金国兵马已经在列队了,人马拍成长长的一列,看不到尽头,但见: 深秋叶落暗云低,勒马扬刀杀气弥。 西下残阳照金甲,北域晚风飘旌旗。 挥舞长缨御穷寇,弯弓白羽备强敌。 兵戎历尽虽惫懈,也愿应召披征衣。 众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傅有爵、田成二人更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当然毫不动容;但是李喇嘛本就是清净佛门众人,何时见过此等阵仗,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傅有爵、田成急忙一左一右扶持,稳住李喇嘛。韩冰见状,冷笑对邓清道:“这肯定是皇太极吃了亏,但是又奈不了大明使团的何,故此摆出此等阵仗吓吓人,给自己找回面子。”邓清尴尬地笑了一笑,没说话。 韩冰笑道:“奇怪了,平时叽叽喳喳的邓家妹子今天为何如此寡言?”邓清指了指自己的咽喉,抽了抽鼻子。韩冰关切道:“邓家妹子感染风寒了?”邓清点了点头。韩冰心疼地牵起了邓清的手,紧紧地握着。邓清登时面红起来了,韩冰见状笑道:“邓家妹子抱恙后怎么性格内敛了这许多?”邓清不回话,也没收回手。众侠一直往前走,到了浑河码头船边,皇太极早已在等候了。 皇太极看见大明使团到了,堆起笑容上前迎接道:“诸位,本汗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燕仙山笑道:“哦?那真抱歉让大汗久等了。”皇太极一怔,才知道方才自己说错话了,慌忙换话题道:“我族乃塞外未经教化的蛮夷,故此不懂礼数。”顿了顿又道:“故此诸位来到沈阳,本汗也没好好招待诸位,本汗深感愧疚。于是便让兵马从馆驿到码头沿途披甲带兵肃立护卫,搏诸位一笑。” 李鸾婵冷冷地道:“大汗恐怕贵人事忙,你的兵马别说见,打我们也打过,吓唬谁呢?”皇太极笑了笑,正想说话,忽然听得一声长嘶,一匹烈马向皇太极和大明使团这边狂奔而来,众金兵阻挡不得,势如疯虎。皇太极大惊,急忙奔走。傅有爵和田成二人也正想护着李喇嘛离去。突然温筱瑜娇斥了一声:“孽畜休得无礼!”只见金光一闪,那马已经马失前蹄,跌跪在尘埃之中。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范苑萍上前看了看马,只见那马还在喘气,右前腿膝眼穴上还插着一枚金针。范苑萍心中道:“筱瑜小师侄小小年纪,穴位认得太准了吧?何况是一匹正在狂奔的马?”正在此时,又听得温筱瑜喝道:“那人是谁?”范苑萍顺着温筱瑜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金国贵族服饰的小童一闪而过。博尔晋对皇太极低声道:“啊,是多尔衮!”皇太极点了点头,也低声道:“知道了。” 皇太极上前致歉道:“希望方才的变故没有惊扰贵使。天使请无比相信,先前的奔马乃是意外,并非本汗所为。”李喇嘛知道皇太极的话是事实,毕竟采访那马狂奔过来,皇太极也难以幸免遇难,故此双手合十对皇太极道:“阿弥陀佛,大汗,两家会盟,必有小人挑拨,其后纠纷必多。望大汗心如明镜,不为惑乱。”皇太极点头称是,再三叮嘱博尔晋护送好大明使团,然后打道回宫。 第8章 风寒 上得船,众侠都来谢过温筱瑜的救命之恩,并对温筱瑜的手段赞不绝口。陈凌霄叹了口气道:“在沈阳,皇太极还不敢明着来,即便是有其他不愿和中原和谈的人想对我们不利,好歹还有皇太极看护着;这一路回去,倘若在遇上那李开疆、郭海晏之流,我们必须小心细致!”白荷茹看了看燕仙山道:“老爷爷,那李开疆手段了得,我夫妻二人合力也未必能将其拿下,要打醒精神。” 此时白荷茹也觉得邓清有点不妥了,笑着对邓清道:“往日如果清儿遇到此等事,必定大骂建虏。为何今天清儿如此沉默?”邓清苦笑指了指自己咽喉,向众侠抱拳行了个礼便自己先回房间歇息了。韩冰陪笑道:“邓家妹子因为感染风寒,故此说不了话。”白荷茹叹了口气道:“关外乃苦寒之地,虽然清儿自己也是辽东人士,但自幼便在燕山长大,何况现下是深秋时节。稍后我煮点姜汤送过去吧。” 一路上,邓清都甚少和众侠接触,吃饭也是由白荷茹把饭捧到她房中。韩冰看见连日来邓清都没出过房门,便担心起邓清来。这一天,大船来到了长安堡附近。长安堡在今天的辽阳市辽阳县西北,离当时的辽阳城五十余里。韩冰便到范苑萍房中道:“苑萍姐,邓家妹子这几天都病得没下床,我想要不我们去采点治风寒的草药煎点给她服下?“范苑萍微笑点了点头道:”好啊,一起下船去吧。“ 两人出了范苑萍房间,只见温筱瑜迎面走来。温筱瑜看见二人,笑盈盈问道:”两位姐姐早啊,想要去哪?“范苑萍也笑着答道:”无他,去采些麻黄、桂枝、荆芥、防风罢了。“温筱瑜眼珠一转道:”莫不是给邓家姐姐治风寒?“范苑萍看了看韩冰道:”这女娃真的是心思细密,玲珑剔透!“温筱瑜又道:”姐姐别只会夸赞,也带我下船呗!“范苑萍深知连日来坐船苦闷,也的确是难为了温筱瑜这少女,便点头答应了。 范苑萍向陆振飞报说想下船为邓清采药治风寒,虽然陆指挥不知道范苑萍乃前朝贵妃,但是听说要为玉宁郡主治病,也不敢不放行,故此三位女侠顺利下船了。此处乃长安堡城外的一条小村庄,名唤沙岭房。此时的沙岭房,已经人去房塌了。范苑萍看见摇了摇头叹气道:”兵连祸结,苦了百姓啊。“韩冰道:”苑萍姐,此时也不是感叹之时啊。此处仍为敌境,尽快采完药就回去吧!“ 范苑萍觉得有理,也就埋头寻药了,温筱瑜也来帮忙。正忙间,韩冰听得有人偷摸逼近自己。韩冰也不动声色,等那人走近了,陡然间,拔出长剑。只见剑光一闪,”噌“的一声清脆,韩冰定睛一看,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个,竟是大对头李开疆!原来这李开疆海州卫刺杀李喇嘛未能得逞后,便和郭海晏回沈阳向多尔衮复命。来到这长安堡沙岭房村正想歇息一下,看见韩冰等三女在此寻药,便想偷袭韩冰。 第9章 偷袭 李开疆的长剑给韩冰一剑挑开,似乎颇感意外,微“咦”一声,不等韩冰反应过来,长剑一抖,一招“乌龙摆尾”横削韩冰双腿,韩冰抬足一跃,唰的一剑,便指到了李开疆的咽喉。这一招使得凶险至极,倘若韩冰的足力踏不稳他的长剑,登时便要断腿残肢;李开疆倘若闪避不开,更有利剑穿喉之祸。就在这生死俄倾之间,双方都显出了非凡的本领,李开疆身形后仰,喝声:“倒!”长剑一挑,只见韩冰腾身而起,他不是倒下,反而是跳起来了。 原来李开疆是要把韩冰挑翻的,韩冰轻功超卓,脚尖却往李开疆剑身一点,借他长剑挑起之力,使出了上乘轻功。李开疆虽然避开了他穿喉的一剑,头上的长辫,却已给剑尖削了一截,跌落地上,虽无伤损,这一招至少也是输了半招了。说时迟,那时快,韩冰在半空中一个“忏悔业障”,凌空下击。李开疆横剑一挡,韩冰的长剑在李开疆的长剑剑身上一拍一按,再一个翻身,安安稳稳的着地。 那李开疆见了韩冰这招剑法,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峨嵋派慧眉师太的高徒,好,我来会会你的普贤十剑。”说完李开疆使开一柄长剑,倏地便扑了进来,左一剑点韩冰的期门穴,右剑直刺韩冰的血海穴,这两个穴道,都是人身的死穴。韩冰喝道:“这不是我峨嵋派普贤十剑的‘普皆回向’么?好不要脸的贼子!”身形一个盘旋,使出一招“忏悔业障”,挑开了李开疆的左刺,又架住了李开疆的右击。 李开疆此时也不得不由衷佩服,赞了一声:“好功夫。”范苑萍知道自己武功低微,急急往大明海船方向奔去,寻人回助。李开疆大叫:”别让她跑了!“那郭海晏便挺刀去追。温筱瑜亮剑出鞘,喝道:“先过我这关!”这郭海晏最初还不以为然,色眯眯地笑道:“小娘子,怎的这样凶啊!”他怕伤了温筱瑜,便使起“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想要空手夺她的剑。这郭海晏以为温筱瑜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领? 不料温筱瑜的剑法却是由她师公武华佗庞宪的嫡传剑法。庞宪父亲乃锦衣卫副都统,武功了得。他自创了一套剑法,以轻灵奇诡见长,因庞家世居湖广蕲州,故命名为“蕲春剑法”。当初庞宪在出征萨尔浒前把《蕲春剑谱》传给了王星云。王星云不练武,便把这剑谱转赠温筱瑜。再说当下温筱瑜剑锋一偏,陡然间从郭海晏意想不到的方位削来,剑光一闪,削下了那郭海晏的半截小指头。 这郭海晏痛得哇哇大叫,又惊又怒,喝道:“好泼辣的小妖精,看你逃得出逃不出老子的掌心!”抽出腰刀,舞起了一圈银虹,刀中夹掌,向温筱瑜猛扑。看来他已是接受了同伴的意见,即使斩伤温筱瑜,也是在所不惜的了。温筱瑜冷笑道:“叫你知道姑娘的厉害!”青钢剑扬空一闪,使出以巧降力的手法,剑尖轻轻一挑,把敌人的厚背扑刀挑开,剑锋倏地就向他手腕削下。 郭海晏起初空手对敌,给温筱瑜所伤,还只道是自己大意所致,不料这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有什么真实的本领,此时方始知道厉害。百忙中急急一个“大弯腰,斜插柳”,硬生生地把腰躯一拗,飞脚来蹋温筱瑜的剑,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这郭海晏的护手皮套已给剑尖划穿。但温筱瑜见他这一脚踢得凶猛,不愿硬拼,也只好暂避其锋。双方由合而分,又再由分而合。 郭海晏吃了两次亏,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敌,温筱瑜知道郭海晏的气力比她大得多,也是不敢粗心大意。一个胜在气力充沛,一个胜在剑法轻灵,各有所长,本来是难分高下的,但因这郭海晏一上来就吃了亏,一只指头被削了去,虽无大碍,使刀亦是稍有不便,不过数招,给温筱瑜杀得手忙脚乱。那边厢韩冰对敌李开疆,却是险象环生。那李开疆身手十分矫捷,一柄长剑盘旋飞舞,把韩冰笼罩在剑光之下。 韩冰深知自己并非李开疆敌手,能抵敌到此时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李开疆每一招都是指向韩冰的要害穴道,任谁稍有不慎,都有血溅尘埃之险。于是韩冰把心一横,运起太阴神功。韩冰周围顿时寒气逼人,那李开疆寒毛倒立,也不敢挨近韩冰。但李开疆也知道,韩冰这种阴寒功力也不能持久,故此只要自己不靠近韩冰,等她自己不支便能取胜,怕就怕范苑萍去叫来了帮手。 温筱瑜看见韩冰形势不妙,银牙一咬,剑走轻灵,闪过那郭海晏的刀锋,倏地一个“海鸥破浪”,掌中剑“虎啸风焚”,“霓虹追汐”,“寒溟化蛟”,一连三招迅捷无比凌厉非常的剑法,刺咽喉,挂两肩,其疾如风,其锐如箭!杀得那郭海晏招架不住,连连后退。此时只听的背后有人喝道:”恶贼休得猖狂!“温筱瑜扭头一看,原来是陈凌霄。原来范苑萍回去搬救兵时遇见陈凌霄,便先让陈凌霄前来接应。 陈凌霄看见和温筱瑜对敌的是郭海晏,也不理韩冰、李开疆这一对了,舞起长鞭直取郭海晏。此时韩冰已经半昏迷了,陈凌霄经过自己身边时以为李开疆扑到,便一掌挥出。陈凌霄做梦都没想到韩冰会对自己出手,故此也没提防,被韩冰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后背之上。陈凌霄当即满面结霜,扑倒在地。究竟韩、陈、温三女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邓明露馅 上回说到陈凌霄赶来增援,却被韩冰打了一掌,当时就受伤倒地了。那边李开疆、郭海晏大喜,刀剑并举正要攻来。温筱瑜一见便慌了,幸好此时只听得背后大叫一声:“李开疆休得猖狂!”温筱瑜听得是燕仙山,扭头一看,果然是燕仙山、白荷茹等众侠赶来了。李开疆见状,目视了一眼郭海晏,二人快步离去。温筱瑜见了心安了,眼前一黑,居然却支持不了晕了过去。 范苑萍一看大惊,马上冲上前察看温筱瑜的伤势,一号脉才知道温筱瑜只是力竭不支才昏厥过去,当下心便定了下来。李鸾婵看见李郭二人都退去了,自己大师姐还是狂舞不休,上前叫道:“大姐,李开疆那贼已经逃了!”但是韩冰好像没听见一般,一剑向李鸾婵当头劈下:“姑娘跟你们拼了!”幸好郭凤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架住长剑。李鸾婵这才抱住韩冰双肩哭道:“大姐,是我,三妹!” 韩冰双目瞪视,突然撇下长剑,叫道:“郭二、李三啊,大姐不成了!“郭凤娟急急给韩冰嘴中塞了颗熊胆回魂丸。邓清看见陈凌霄倒地,满面结霜,急奔上前放声大哭道:“寨主姐姐,你快醒醒!”声音雄壮,哪里是邓清的声音?白荷茹大惊问道:“你不是清儿,你是邓明?”邓清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姐还留在沈阳之中。大家先快救救我寨主姐姐吧!”白荷茹顿足骂道:“胡闹,那清儿还留在沈阳作甚?那可是龙潭虎穴啊!” 燕仙山道:“邓明说得对,救人要紧,快把伤者都抬回去吧。”众侠七手八脚把韩冰、陈凌霄、温筱瑜都抬了回去。路上,郭凤娟也摸出一颗熊胆回魂丸塞入陈凌霄口中。但是韩冰脸面恢复了一点血色,陈凌霄的状况却丝毫不见好转,温筱瑜倒是休息一下就能恢复。郭凤娟道:“我试试用为大姐疗伤的刚阳辟寒功救治寨主姐姐,看是否奏效?”众侠也无法,只好认得郭凤娟施为了。 当下郭凤娟一边用双手紧贴在韩冰背上,把真气输送过去。一会儿郭凤娟头上冒起了一团白雾,但是陈凌霄还是毫无动静。后来郭凤娟已经埋头大汗,陈凌霄依然毫无起色。此时,韩冰已经苏醒过来了,有气无力地道:“二妹,这样没用的......”李鸾婵喜道:“大姐,你醒来了?”郭凤娟收起内功问道:“大姐,言下之意你已经有办法了?”韩冰道:“得让武当派的玄阳神功为陈寨主驱寒。” 白荷茹道:”此时别说溪泉道人了,就是驸马殿下也不在啊。“燕仙山一拍大腿道:“先前大邪王不是因为中了纪用的寒毒,跟阮驸马学过玄阳神功么?”牛仲寿道:“老仙人,但此时大邪王也没跟我们来啊。”燕仙山道:“没办法了,那就尽快回宁远吧。”白荷茹道:“那清儿呢?”燕仙山道:“没办法了,老爷爷陪小女孩儿留下来返回沈阳伺机救出清儿。其他人都回宁远吧!” 众侠听得,觉得除此也别无他法了,便只好答应。燕仙山、白荷茹换了装束便下了船。众侠继续向宁远航行,期间韩冰每天吩咐兵士在火房烧起十大锅热水,把陈凌霄背入火房,自己入内服侍,把陈凌霄衣服脱光,利用水蒸汽的热力缓解其体内的寒毒。每天如是两个时辰,然后又把陈凌霄抬出,又把熬好了的上好人参汁灌给他们服下。郭凤娟、李鸾婵不忍心师姐刚醒来就操劳,但是韩冰对陈凌霄心中有愧,坚持要自己来服侍陈凌霄。 第2章 驱寒 两三天后便回到了宁远卫港口,早有劫隼看到来船,飞回去向大邪王报信。此时朱常鸿已完全康复,听得众侠归来,和留守侠客、官兵都来迎接。温筱瑜看见自己的父亲不在,急问其故。何可纲答道:“温老爷子在湖州故乡过身了,温侍郎要回乡丁忧。”温筱瑜闻言急道:“我也要回乡守孝。”朱常鸿道:“令尊的意思是......其实筱瑜妹妹你可以不用回去......”温筱瑜不解。 何可纲叹了口气道:“哎,其实你父亲也是被阉党弹劾夺情回去的,虽然为人子女者尽孝道是人之常情,但是在这世道能不和阉党同流合污的官员可不多了。温侍郎说一来你不是男丁,二来此时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温筱瑜听得有道理,只好含泪答应了。朱常鸿看见师父师母和邓清不在,急问缘故。傅有爵便把邓清如何让邓明顶包,自己仍留在沈阳,山河神仙为了接应邓清也留在敌境一事说出。郑翠翎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师姐应该是为了杀莽古济故此让邓明顶包,自己留在沈阳的了。” 众侠一听,恍然大悟。朱常鸿道:“如果翠翎当时还留在沈阳,清师妹便逃不过翠翎的法眼。可惜翠翎为了救我......”郑翠翎道:“此时说这些也没用的了。想办法接应师父师母师姐吧。”韩冰道:“先救陈寨主!”然后让郭凤娟和李鸾婵把陈凌霄抬了上来。韩冰向倪天行跪下道:“大邪王,是我错手击伤了陈寨主,万望你无论如何都要救陈寨主一救!”然后把如何和李开疆交手,错手击伤陈凌霄一事说出。 倪天行一见,大手一挥道:“快抬回去,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了,别让陈寨主伤上加伤。”莫志旭和仇无尽赶紧过来接过陈凌霄抬了回去,倪天行也快步回去给陈凌霄疗伤了。韩冰、邓明担心陈凌霄的伤势,自然也跟着倪天行回去。回到住处,倪天行让两位师弟把陈凌霄放在床上。便对韩冰并自己两个师弟道:“你们出去吧,留着邓家弟弟陪我。”莫志旭、仇无尽闻言出去了。 韩冰还不为所动,一脸狐疑地望着倪天行。倪天行道:“我用玄阳神功替陈寨主驱寒时全身热气蒸腾,须全身衣服敞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你姑娘家也不方便看吧?”韩冰道:“那你两位师弟为何又......”倪天行道:“陈寨主要是醒来,看见我赤裸上身,必定会误会。我留邓家弟弟在此是为我做个见证。我两位师弟最好也不要在场,不然陈寨主也会难堪啊。” 韩冰心想:“平时不拘小节的大邪王没想到也想得如此细心周到。”于是便点点头离去了。倪天行看见韩冰也离开了,才解开衣衫,伸出左臂。邓明见状便托起陈凌霄右臂,与倪天行左掌相抵。幸好当时已是秋末冬初,大邪王运功散热也快,当晚陈凌霄脸上的霜便退了;两天过后,陈凌霄面色越来越红了。在一旁看护的邓明也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第3章 掌掴 到了第三天晚上,刚到丑时,陈凌霄慢慢醒来了,睁开眼看见对面倪天行赤裸上身,满面通红,一身大汗吓了一跳,当即一巴掌打过去。当时邓明已经睡着了,倪天行也昏昏欲睡,陈凌霄一巴掌打过来时也没躲过,“啪”的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倪天行的脸上,登时五指掌印红红的印在倪天行的脸上。邓明听得声响也醒来了。倪天行一下被打懵了,左手手掌一缩便离开了陈凌霄的右掌。 此时,陈凌霄胸口一阵凉意,浑身一哆嗦,咳嗽不断。邓明慌忙上前解释道:“寨主姐姐,大邪王用玄阳神功为你驱除寒毒呢!”陈凌霄这才记起先前自己要打郭海晏,然后被人背后打了一掌,之后就不省人事了。此时听得邓明如是说,再回想到此时自己的症状,心中自然知道倪天行是好意的,也知道邓明说得没错。但是她为人一向心高气傲,从不向人低头认错,也不从向人道谢,于是便对倪天行道:“我又没要你救我!” 此时倪天行的师弟们都进来了,莫志旭看见倪天行脸上的五指掌印,再加上陈凌霄的大言不惭,怒从心上起道:“你这婆娘好不识好歹!我们也看在你为朱兄弟求药的份上......”莫志旭话还没说完,陈凌霄便冷笑打断道:“说出真心话了么?如果我不是帮了你们,你们也不会救我吧?故此我也不强你们!不过我也不是想帮你们那个什么朱兄弟的,我也只是为了我的邓家妹子罢了!” 莫志旭骂道:“什么鸟婆娘!简直不可理喻!”邓明看双方越骂越僵,便出言劝道:“寨主姐姐,无论如何大邪王还是对你我有恩的......”陈凌霄喝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帮外人口了?手臂向外拐不会疼么?”先前鲁俊见情势不妙,早已唤来了朱常鸿,连带众侠都被惊动来了。朱常鸿进门,看见陈凌霄康复,便恭喜道:“霄霄姐康复了,可喜可贺啊!”陈凌霄哼了一声道:“咋的?你先来和稀泥?” 朱常鸿慌忙道:“不敢不敢,只是听得霄霄姐还有几声咳嗽,可能寒毒还没清完,要不还是让大邪王......”朱常鸿话还没说完,陈凌霄手一摆道:“免了!”朱常鸿道:“但是霄霄姐情况危殆,我们这里也只有大邪王一位会宣扬神功,于是小弟只好......”陈凌霄对邓明道:“我们回乳峰山寨吧!”韩冰知道所有事都是因为自己误伤陈凌霄而起的,此时便挺身而出道:“都是因为我误伤了霄霄姐,霄霄姐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说完便闭眼跪下。 陈凌霄一见韩冰便火了:“你以为我不敢!”举起手便要一掌劈下,幸好被邓明死命抱着。莫志旭骂道:“你这婆娘还讲不讲道理了?”陈凌霄冷笑道:“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咋着?”说完一手牵着邓明道:“我们走!”邓明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对众侠道:“其实寨主姐姐心里已经记下了各位的恩情,她只会报恩,不会道谢......”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凌霄喝骂打断了。 郑翠翎问朱常鸿:“放她走么?”朱常鸿也不喜陈凌霄的个性,但毕竟自己的性命也算是陈凌霄救回来的,只好苦笑一声:“她想要走的话,留也留不住啊。”于是传令城门放行陈凌霄和邓明二人。朱常鸿看见二人离去,郁郁不乐。郑翠翎笑着安慰道:“师兄无需忧愁,她早晚会回来的。”朱常鸿奇道:“师妹怎么知道?”郑翠翎道:“她也不喜欢建虏,女真人必定再次南侵,到时候她能到哪安身?” 第4章 戴氏母女 当初那邓清连哄带吓地让邓明冒认自己跟众侠出去后,自己换了套先前买了的女真女装,把狮子爪手套戴在左手上,把夜行衣、长剑、银两等物打了个包便外出了。刚刚出了馆驿,看见一个差役手拿大刀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贫民。那贫民慌不择路,撞着了一队巡逻的军兵,自己被撞得跌倒在地。那差役道:“逃啊,你倒是逃啊!给哈勃奇老爷当劳仆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说完举刀要砍。邓清见状,摸剑就想要出手。 却没想到那队军兵领头的军官早已按住那旗兵。那军官道:“现在朝廷放宽了‘逃人法’,由于不堪忍受歧视和奴役而逃跑或暗中与大明来往的汉民和汉官,虽被发现,也一概不追究。只有逃跑三次以上的才予以重刑。”邓清听得,大感意外:“当初陈良策和金州二秀才不是因为金国得暴政才会揭竿而起么?即便是年初就在沈阳的苏氏一家要不是我山河派出手也要家破人亡啊,建虏对百姓何时变得如此仁义?” 再往前走一阵,只见城墙上贴着皇榜,一群百姓在围观。邓清好奇上前一看,只见皇榜写着:“归降之土地,即我之土地;归降之民人,即我之民人,其皆吾赤子也!归降之后,自当加之恩养!今建汉之人,均为一体,凡审拟罪犯,差役公务,毋致异同。譬诸五味,调剂贵得其宜。若建州庇护建州,蒙古庇护蒙古,汉官庇护汉人,国将不国,是犹咸苦酸辛之不得其和也!”邓清一听,心想:“这皇太极还会笼络人心啊!” 正想着,听得两百姓道:“朝廷怎么会有如此德政?”另一人道:“不是新大汗刚刚登基么?当然颁布一些诸如大赦天下之类的德政,哎,盼望这德政能长久吧!”邓清也没心情听这次人地谈论了,当下心想:“找不到莽古济,如何报得这大仇?!”渐渐地到中午了,邓清腹中饥饿,刚好看见路旁有家食肆,便信步走了进去。邓清坐下,点了几道菜,便百无聊赖地等着上菜。 正等着,听得邻桌的食客谈论道:“现在的大汗可好,编户齐民,我们汉人成了汉户,与女真人一样,都是普通老百姓了。”另一个食客接着道:“可不是吗?先大汗俘虏得汉人都赐予建州女真人做奴隶。汉人多了,就把我们编成村庄,在按等级配给女真人贵族,使我们受尽了旗人的凌辱。现在我们都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安居乐业了!”邓清心下恼气:“这些人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人,称呼金酋做大汗!” 邓清本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心中不快本不会藏住,但是此时为了报仇,又不得不忍,只好气呼呼地吃着饭。正吃着,方才被追捕的贫民被那差役揪着进来,带到一个穿着一身短打的中年汉子跟前:“哈勃奇老爷,您的逃人我带回来了!”邓清一看,那哈勃奇不是别个,正是莽古济手下的狼倌!邓清心中大喜道:“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没门路去找那莽古济呢!” 差役道:“老爷,如何处置这厮?”哈勃奇抛了一锭金子给那差役道:“带回去,格格养的那些狼我今天还没喂呢!”那逃人一听,捣蒜似的磕头求饶。差役接过金子,狞笑着揪着那逃人便走。邓清心中暗想:“如何把救人和逼问莽古济下落之事一并做了呢?”不容邓青多想,那哈勃奇吃完饭了,结了账起身便走。邓清也不敢逗留,把饭钱放在桌上也跟着哈勃奇出去了。 出了酒楼,只见一妇人和一女童扑上前来死命抱着哈勃奇的脚。那妇人道:“求求老爷放过我夫君吧!”哈勃奇看着就觉得心烦,喝道:“滚!”一脚就把那妇人踹到一边。女童哭着叫:“娘呐!”就抱着妇人哭。邓清积极上前扶起那妇人道:“大嫂,发生何事了?”那妇人哭着道:“奴家夫君名叫戴二,是那位哈勃奇老爷的奴仆,因为不堪老爷的虐待想逃走,结果要给老爷抓去喂狼了!” 邓清闻言,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包裹和长剑都塞给戴娘子道:“大嫂你就先替我保管这包裹,银两你要用就拿去,但是剑和夜行衣给我留着,我自然把你夫君完好无损地还给你!”戴娘子千恩万谢道:“女恩公如果能让我夫君脱险,小妇人已经感激不尽了,欺负染指女恩公的财物?我们一家打算离开沈阳这是非之地,不过打算在城南的那家小客栈等上夫君,然后再一起出城的。女恩公到时候到那找我们要回行李?” 第5章 哈勃奇 邓清点了点头,便撇开了戴氏母女去找哈勃奇。哈勃奇先前瞥了戴氏母女一眼,看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过去搭讪,心中就已经暗暗称奇了,此时看见这美貌女子朝自己走过来,不禁暗暗狂喜。邓清跟上了哈勃奇做了个万福道:“哈勃奇大人,求求您放过我爹爹吧!”哈勃奇斜着眼睛看邓清,问道:“你爹爹是谁啊?”邓清道:“小女子名叫戴清,是戴二的大女儿,求大人放过我爹爹,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报答大人!” 哈勃奇笑骂道:“那老戴真是的,有个天仙般的女儿居然瞒着我不说!如果我真的饶了你爹爹,你真的可以什么都做?”邓清点点头。哈勃奇便召来了戴二,问道:“这正是你女儿?”不等戴二开口,邓清便叫道:“爹爹啊,娘和妹都在城南的客栈等你,你先去跟她二人汇合吧,爹娘的养育之恩女儿还未报答,女儿日后自会想办法探望爹娘的了......”哈勃奇听得邓清说日后还会想法子回到戴二身边,生怕戴二反悔,一手把邓清搂着就走。 差役明白哈勃奇的意思,推着戴二便走。戴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差役以为戴二不舍得女儿,喝道:“还不走,再不走就抓你去喂狼!”戴二吓得抱头鼠窜。戴二虽然不知道那位自称是自己女儿的姑娘是谁,也不想她因为自己身陷狼穴,但是此时自己也别无办法,心想:“那姑娘说得出城南小客栈,肯定是见过我妻女的,先去那和妻女见见面,再问问那姑娘是何许人也。”想定后,戴二便往城南客栈疾奔。 再说那哈勃奇,搂着邓清往家走,心想:“一个年迈的奴仆换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今天可真走运。”心里还在美滋滋呢。邓清心中就不快了,哈勃奇身上的狼粪味熏得她想吐,但是在未接近到莽古济之前,自己还要忍着:“梁复都统啊,为你报仇我可是仁至义尽了!”正想着,前面铜锣开道声,百姓纷纷避让。哈勃奇看见原来是莽古济格格的轿子过来,急忙下跪参拜道:“奴才哈勃奇,恭迎格格大驾!” 轿帘一掀,邓清偷眼望去,果然是莽古济,急忙低下头。莽古济笑问道:“果然是哈勃奇,你身边的那姑娘是何人?”哈勃奇陪笑道:“回禀格格,是奴才新纳的妾氏。”因为莽古济和哈勃奇说的都是女真话,邓清还真不知道他们俩在说啥。莽古济哈哈大笑道:“看样子她都可以做你女儿了,你可真是不是嫩草都不吃!”二人又说了一些,边说边哈哈大笑,说完莽古济便起轿走了。 邓清心中暗想:“光天化日此时杀莽古济,别说不一定能得手,就算是自己性命也不保,莽古济这贱婢的命不值得姑奶奶用命去换。况且倘若此时行事,哈勃奇知道戴氏一家在城南客栈,必定会殃及他们。必须等夜里动手,先问清楚莽古济的日常行踪,再杀了这哈勃奇,然后放戴氏一家出城,我再想办法取莽古济性命。”想定了,邓清便跟着哈勃奇回家,那哈勃奇如何想到,自己眼前这花似的姑娘要自己命? 进了家门,哈勃奇搂着邓清便上房,邓清一路记着路径,家人见状都知趣地走开了。邓清看在眼里,心想:“看来这哈勃奇没少糟蹋黄花大闺女,他的下人都习以为常了。”想到此处,邓清不禁又对哈勃奇平添几分憎恶。上得房去,哈勃奇喝道:“没事都别上来打扰老爷!”然后嘭地关上了门。邓清虽然听不懂女真话,但是此情此景哈勃奇吆喝了一声也知道其用意了,心里暗喜:“太好了,等姑奶奶结果了你,你家人明天都不一定知道。” 哈勃奇关上了门就要脱邓清得衣服。邓清假意娇嗔道:“老爷你别如此猴急嘛,一点情趣都没有!”哈勃奇笑道:“小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情趣啊?”邓清看见桌面上有一户酒,便道:“我们猜拳行酒令,如何?”哈勃奇没想到邓清如此俏皮,开心道:“有意思有意思!”随即坐下,和邓清行起酒令来。酒过三巡,邓清见哈勃奇有点醉意了,便假意问道:“老爷,方才遇到的那位贵家小姐是谁啊?好有气派啊!” 哈勃奇当时喝得醉醺醺,放下了戒心,得意道:“她不就是先大汗的女儿,现任大汗的妹妹莽古济咯。”邓清拍手赞道:“老爷老有面子了,连公主都认识!”哈勃奇道:“那当然,她还得依赖我给她养狼呢!”邓清忍着火气,又问道:“老爷今天运气不错,能碰上公主。”哈勃奇扪了一口酒道:“不啊,格格日理万机,不是每天有空去狼舍看她的狼,故此每天经过那酒楼前,老爷便向她汇报今天喂养得怎么样。” 邓清道:“不就是喂肉么?这有什么好说的?”哈勃奇桀桀笑道:“不,喂狼的都是得罪了格格的人,格格有空便亲自观看狼吃人,没空便每天经过酒楼,听老爷向她描述犯人被咬咬食的惨状。”邓清听见,回想起先前梁复的惨状,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此时哈勃奇扶起邓清便向床边走。邓清见状正中下怀,突然发难,右手捂着哈勃奇的嘴巴,左手钢爪闪电刺入哈勃奇心窝。 这下的哈勃奇可算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了。邓清扶着哈勃奇的尸体,轻轻放上床。此时也只是戌时左右,邓清不清楚哈勃奇家的地形,所以只好等夜深人静才离开。等到了二更时分,邓清开了房门,静静地走了出去,蹑手蹑脚地摸下了楼。邓清按着白天看到记着的路径径踅到墙边,从墙头上一跳,却跳在墙外。邓清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小仇终于是报了,梁副都统你在天之灵,保佑小妹再杀莽古济!” 第6章 宴请 说罢邓清便向城南客栈疾奔。来到了城南客栈,邓清仰头一看,不禁失声叫道:“这不就是老苏他家的客栈么?”原来此处便是山河派师徒五人行刺努尔哈赤之前住的苏老汉的客栈。邓清一边狐疑一边敲门:“ 莫非老苏家还没搬走?”门内有人问道:“谁啊?”听声音是戴二。邓清答道:是我!“ 戴二听出是邓清,高兴道:“女恩公回来了?”开了门便把邓清拉进门。进了门,邓清看见戴二一家三口都在等。 邓清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客栈,布置依旧,只是人去楼空了,蛛丝灰尘遍地,想必是戴家无处容身,借这个空客栈等自己回来,好交换剑和包裹吧。戴家三口看见邓清回来,都纳头便拜。邓清慌忙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折杀我也,快快请起!哈勃奇我已经杀了,你们快出城去吧!”戴二把剑和包裹交还给邓清,问道:“那女恩公你呢?”邓清接过长剑和包裹道:“我还要留在城里,了结一个心愿。” 戴二道:“什么心愿比性命还重要啊,哈勃奇被杀明天一定全城通缉恩公你的!”邓清咬咬牙道:“这心愿不了结,我和死了没两样!”戴二听得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悉随尊便,恩公保重,望今生还有相见之日!”邓清点点头笑了笑道:“会的!”然后和戴家挥手告别。邓清打开包裹,看见夜行衣和银两都在,心中默然感动:“戴氏一家真的都是敦厚之人啊!”折腾了一夜邓清神思困倦,便在客栈里休息。 好不容易熬到翌日早上,邓清出门。此时见得沈阳街上平静如昔,心想哈勃奇家人还没发现哈勃奇被杀了,于是便买了个斗笠戴着遮面,以免被人认出,再到了昨日的酒家上,叫了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午饭过后,莽古济的轿子来了,在酒家门前停下。未时三刻,莽古济见哈勃奇还没到,不耐烦地走出轿子等候。邓清心中暗笑道:“要找哈勃奇吗?他此时应该在奈何桥喝汤呢!” 正想着,哈勃奇的一个家人慌慌张张地走过来和莽古济说了几句话。听了这几句话后,莽古济面色大变。邓清心想:“肯定是哈勃奇的死已被他家人发现了。”此时远远地有一顶明黄色的大轿过来,博尔晋骑马在旁保护。莽古济挥来一个手下,和他耳语了几句,那手下便和哈勃奇的家人都去了。邓清心想:”应该是要封锁四门,然后粘贴通缉令抓捕我了吧!“正想着,莽古济向那顶黄色轿子下跪。 邓清看见莽古济对着轿子下跪,博尔晋在轿旁保护,心想:”莫非轿子上的人是皇太极?“此时轿子停下了,博尔晋牵起轿帘,从轿子上下来的果然就是皇太极。邓清一见,心中大喜道:”本来只打算杀了莽古济为梁副都统报仇,想不到连敌酋也来了!出尔反尔的皇太极,如果大明使团还在杀了你就会为大明惹麻烦,此时使团已经离开沈阳了,那我要把你一块杀了为翠翎师妹报仇!只是博尔晋此时也在,不好动手!“ 此时皇太极道:“原来是莽古济妹妹,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莽古济笑道:“也没什么事,想请四哥大汗到我家看看。”皇太极顺口问道:“三哥莽古尔泰好吗?”莽古济撅起嘴埋怨道:“谁见着他的面了?听嫂嫂说,他整天在较场上忙。再说,我也已经很久没到他家了。”皇太极想和各支搞好关系,于是便笑着道:“莽古济啊,其实我也很想到你家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莽古济露出满面笑容道:“那就谢大汗的恩典了!我家呀有好酒也有好菜,可是我就是叫不出名堂来。你去了就知道了。”皇太极欣然答道:“嗯,那很好,但是我想把三哥莽古尔泰也请上,如何?”莽古济喜道:“那当然啦,他是我亲哥哥,到时我们兄妹三人要饮个痛快!”莽古济开心地道:”择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晚如何?“皇太极微笑点头道:”那正好,我今晚有空。“ 莽古济挽高兴得跳起来道:”那就是说好的了,四哥不准不来啊!“皇太极钩起小指道:”钩拉?“莽古济钩起皇太极小指道:”不许反悔。“然后便向皇太极挥手告别上轿了。博尔晋道:”大汗,先前她已进行刺过大汗,大汗要小心为上!“皇太极点点头道:”嗯,知道了。“邓清也不理皇太极和博尔晋的对话,结了帐下楼便跟着莽古济的轿子去了。走了一段路,轿子到了一家豪门前便停下来了,莽古济下轿进门。 第7章 败露 邓清心想:“这应该就是莽古济家了吧,今晚这里有好戏上演了!”想罢便在这附近的一间破庙歇息。太阳刚刚下山,邓清便换上夜行衣,戴上狮子头套,来到莽古济大院墙根,飞身跳过围墙跃上屋顶。戌时刚过,皇太极退朝后便骑上了马,在一众侍卫簇拥下来到了莽古济家门前,贴身侍卫博尔晋仍然在旁护卫着皇太极。邓清当然是远处房顶上看着。众侍卫武功低下,博尔晋心有旁骛,众人都不知道邓清在监视。 皇太极便由博尔晋扶下马,进了大门,莽古济领着全家人跪迎,然后把皇太极引了进内。邓清跟着众人进了三进门,跳到一个大厅顶上。邓清揭开瓦片,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邓清定睛一看,下面早已摆好一桌酒席了,中间是几只细瓷大盆,里面放着各样山珍野味。看得邓清垂涎欲滴,心里骂莽古济:“好你个野丫头,居然让本姑娘看着没吃的?筵席散了后本姑娘便请你吃一剑!” 入席后,皇太极便问莽古济:“怎么没看见莽古尔泰哥哥呢?”莽古济答道:“我亲自去请他了,他也答应来,可是到现在还没看见人。四哥,咱们兄弟姐妹还计较什么,我们先吃吧。”皇太极问道:“就只有你一人陪我吃?”莽古济叫来一个家人,叫他上马去催催莽古尔泰,接着道:\\\"莽古尔泰还会带几个人来的。至于是谁,我就不大清楚了,应该是我们那些兄弟吧,要不然,谁还会有资格和大汗格格喝酒啊?\\\" 皇太极和莽古济都是用女真话交谈的,邓清听不懂女真话,急得抓耳挠腮。皇太极又道:“那俺们再等等吧。”莽古济道:“那,四哥,趁这会,我想求你一件事。”皇太极哈哈一笑:“就是嘛,我说怎么莽古济妹妹这么有兴致请我吃饭,原来是有因由的,说吧!”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嗷嗷的狼嚎声。邓清听到这声音,不禁想起今年年初自己身陷狼穴,梁复惨遭狼群分尸的情景,又气又怕又恨。皇太极问道:“是狼叫吗?” 莽古济道:“四哥,我养了几头狼,等会儿我领你过去看看,那玩意儿好玩极了,狼比人好。唉,四哥,你喝酒啊,酒都快凉了!”皇太极道:“再等等吧,三哥他......”莽古济有点急了:“四哥,你就别等了。你先喝,你喝了我才好意思向你提请求。要是我哥来了,就不好说话了,他总是吩咐我别向大汗提什么请求的。”莽古济看见站在皇太极身边的博尔晋,就说:“诶,这位侍卫大哥,你也过来喝一杯吧。” 博尔晋没有动,说道:“格格刚才说了,只有贝勒爷们才能有资格和大汗、格格同席共饮,奴才不敢妄自高攀......”莽古济尴尬地笑道:“是我的不对了,请你喝下这杯酒,就当是为我刚才所说的赔礼道歉是了。”说完起来递过一杯酒给博尔晋。博尔晋不敢动,看了皇太极一眼。皇太极举起酒杯,对博尔晋说道:“这是格格给你的恩赐,还不谢过格格?” 于是博尔晋便躬身谢过莽古济,伸手便要接酒杯,不慎撞了皇太极拿杯子的手一下,酒泼洒了点出酒杯外,溅到桌子和地板上。莽古济慌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说着便转到皇太极这边,抽出条手帕擦抹桌子上的酒。博尔晋这时也转到莽古济身后。只见地板上沾了酒的地方升起了一股烟雾,桌子上沾酒出的木头也变成木屑,一点点地脱落,掉到地上。皇太极骇然问道:“莽古济格格,这酒里有什么东西?” 莽古济也不回答,瞟了皇太极一眼,眼神又冷又毒,伸手向腰间一摸。博尔晋拿起一把匕首问道:“格格是不是找这个?”皇太极反应过来了,正想从桌旁跃起。就在这时,旁边的厢房里飞出一支利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博尔晋把皇太极的头一按,同时,用手中的匕首拨开来箭。皇太极趁势一脚把莽古济踢翻,拿起桌子上的盘碟扔在地上。听到响声,外面的侍卫拥了进来,拔出佩刀,围着莽古济。 莽古济指着皇太极骂道:“皇太极,你这个背叛父汗,背叛爱新觉罗家族,背叛建州女真的狗杂种,你处处维护汉人......你不得好死......我死了不要紧,还有千千万万的金国志士为我报仇!”博尔晋喝指侍卫道:“快,快把这个疯女人杀了,免得她又危害大汗!”众侍卫仍不敢杀莽古济,等着皇太极命令。这时的皇太极又气又惊,坐在地上,不断喘气,就是说不出话来。莽古济从容不迫,拿起杯毒酒。众侍卫急忙护着皇太极。 莽古济冷冷地看了皇太极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莽古济整人不断抽搐,倒在地上手脚乱抓,不久就蜷成一团,七孔流血,毒发身亡。邓清经过无数次战阵,亦几度身陷险境,但今天见到这番惨变,也不禁怵然,觉得莽古济此人虽然武艺不佳,但阴险毒辣,当真相当可怕,又为不能亲手报师仇而叹气。正感慨着,邓清看见屋下有一小童在疾奔,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在偏房放箭要害皇太极的那个人吧。“ 第8章 土地祠 这小童不是别个,正是多铎。博尔晋也看见了,低声告诉皇太极道:”多铎!“皇太极点点头道:”知道了,肯定也是多尔衮指使他来的。“此时多铎边逃命边回头看有没追兵,看见大厅房顶有一个黑影,便弯弓搭箭,一箭向黑影射去。邓清万万没想到,多铎居然放冷箭射自己,急忙侧身一避。博尔晋听得屋上有响声,大喝道:”还有刺客,保护大汗!“皇太极眼珠一转,也高声道:”瓦上的是乱党余孽,速速捉拿!“ 侍卫呐喊一声,向大厅围过来。邓清抬头一望,见一群侍卫围过来,心中叫了一声苦:”怎么不去抓那放箭的小童,却来抓我?“邓清看准冲在最前面的侍卫放了一袖箭,那侍卫额角中箭。邓清看见得手,转身疾奔。众侍卫状,便放箭射邓清。邓清边走边挥剑拨打来箭,看见房下便是方才疾奔的女真贵族小童,便灵机一动,跳了下楼,几个兔起鹘落便追到那小童身后。 多铎一见有个黑衣怪客跳到自己身边,吓得不轻,邓清闪电出手,点了多铎几处穴道,拎起多铎就当挡箭牌。众侍卫一看,也不敢放箭了。皇太极、博尔晋二人出了大厅,看见黑衣人拎着多铎作人盾,虽然觉得可以借机铲除多铎,但是众侍卫不放箭的话,自己也不敢明着命令放箭,只好招呼众侍卫追赶。莽古济的家人哪曾见过这阵仗,都慌得不知所措了。眼看邓清就要冲出了莽古济家,博尔晋从腰间掏出流星便放了出去。 邓清见就要冲出去了,带着多铎始终是累赘。把多铎往追来的侍卫从中一抛。众侍卫大惊,纷纷抛下兵器来接多铎,邓清趁势冲出了莽古济家。当晚邓清飞檐走壁,躲避金兵追捕。众兵在沈阳城里横冲直撞,只知道邓清就在房屋顶上,但只是奈何不得邓清身轻如燕,在房顶闪来躲去。旗兵疲于奔命,只得胡乱向房顶放箭。沈阳城里金国将士大喊“抓刺客”人喊马嘶,夹杂着小儿哭声,嗖嗖箭声,刀枪碰撞声,真个鬼哭狼嚎。 逃到了下半夜,邓清实在受不了,看见前面有家破土地祠。邓清想:”神思困倦,体力也不支了,进去看看有没地方躲藏吧。“说完一跃跃进了土地祠。还没站定,一条黑影惊呼着迎面冲过来。邓清吓了一跳,但那黑影也不是冲邓清而来,而是直奔出土地祠门口。原来那人只是一个寻常乞丐,只不过邓清突然冲了进来,加之外面人声嘈杂,那乞丐以为是有强盗进来,故此没命介地逃窜。 外面的旗兵看见黑衣人进了土地祠,然后又看见有黑影狂奔出来,马上弯弓搭箭,“嗖”的一箭,正正把那乞丐射个透心凉。那人一声不吭地倒下。众旗兵冲上前,刀枪并举,对着那人猛砍猛刺,眼看那人活不成了方停手。邓清透过门缝往外一看,也不由得替那乞丐惋惜。众金兵上前用火把一照,看见竟是个乞丐,搜过身,身上也不见有狮子头套。有个兵丁奇道:“此人不是狮面怪客?难道狮面怪客还有同党?” 有另外一兵接口道:“进土地祠里搜搜就知道了!”说完推门就要内进。邓清听得门响,本想从窗口跳出去,但是外面的火光也透了进来。邓清不得叫苦:“莫非我就此身死?”急急一跃而起,跳上横梁。众兵进了土地祠,火把一照,里面空空如也。众兵正想抬头看时,突然卷起一阵恶风,将那火把都吹灭了,又把土地祠里的沙尘吹进了金兵的眼内,土地祠里黑腾腾,对面不见。 众金兵一边搓眼一边道:“应该是土地公公在此,嗔怪我们来叨扰,因此起这阵恶风显应。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阵,包围这土地祠,量那狮面怪客就是插翅也难逃!”众兵商量已定,都到土地祠外围定,只待天亮再进内一看究竟。邓清心中忧喜参半:“目前是逃过一劫了,但是天一亮我还是躲不过那一刀......”正想着,听得外面一阵喧闹之声,一群人抬着棺木进来了。 第9章 苏老汉 邓清正觉得晦气之际,猛然看见带头之人竟是先前沈阳开客栈苏老汉!此时苏老汉也抬头看见邓清了,邓清也做了个噤声手势。苏老汉也是个精细之人,想起外面的金兵,马上醒悟,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低声对自己的伙计说。众伙计先前也多收到金兵的欺侮,知道邓清是金国对头,都点头示意邓清下来。邓清见状跳了下来,询问苏老汉为何抬着棺木回到沈阳城中,苏老汉便道出原委。 原来先前山河神仙师徒五人救了苏氏一家,他们出了沈阳城,便开了个长生店维生,贩卖棺木寿衣。沈阳内外各族人都认得卖棺木寿衣的苏老汉。此次之所以抬着棺木进沈阳城,就是到哈勃奇家收殓哈勃奇的尸身。邓清哭笑不得道:“老苏你怎么干起这买卖来了?”苏老汉叹了口气道:“这辽东金邦,汉人有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不敢奢望啊......邓姑娘,老夫有一法能助你脱身!” 邓清道:“该不会你打算让我躺棺材里,抬我出去吧?”苏老汉赔笑道:“除此之外,老汉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邓清回想,当初要不是自己惹事,梁复就不会被群狼分尸,此次自己为了报仇才惹出这杀身之祸,不知道师兄师妹为了营救自己又要花多大功夫,虽然觉得躺棺材晦气,但也不想辜负了苏老汉的一番好意,只好点头答应了。此时,土地祠外传来脚步声。苏老汉及其伙计急急抬起棺材盖,邓清钻了进去。 众伙计刚刚盖上棺材盖,金兵就进来了。原来方才领头的金兵虽然不敢进土地祠,一则怕神明责怪,二则怕邓清在暗地里埋伏,看见卖棺木的老苏说要进土地祠里歇息,正好让这群人先前探路,邓清即使杀也先杀这群人,却没想到苏老汉原本就和邓清是相识,邓清还救过他一命,故此土地祠里相安无事,于是便进来看了。 领头的金兵问苏老汉:“老苏,你进土地祠没见到什么不寻常之事?” 苏老汉装作一脸茫然,问道:“没啊,不过我进沈阳城的时候看见满城兵丁奔走,发生什么事了么,和我进土地祠有关?”金兵道:“最近有个狮面怪客,受了莽古济格格的蛊惑要行刺大汗,她的狼倌哈勃奇被一个新纳的妾氏杀死了,听说那妾氏还是原先他一个奴仆戴二的女儿。这两件案不知道有没关联?”苏老汉道:“后者我知道,我这口棺木就是抬去哈勃奇老爷家的。” 金兵点头道:“嗯,刚才我们追那狮面怪客到这土地祠,里面冲出来一个乞丐叫我们杀了,但是他身上没搜出狮子面具,这土地祠里又不见其他人,你说奇怪不奇怪?”苏老汉道:“老总,你说得好瘆人啊......不知道那狮面怪客是不是鬼魂妖怪,你知道格格和那狼倌拿了多少活人喂狼......“听得这话,那领头的金兵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心想:”难怪方才我们进土地祠,有一阵怪风卷起。“ 那精兵心是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硬着:”嗯,狮子面具没找到,看来就是那狮面怪人还没死,弟兄们,我们到别的地方找去!“说完领兵便走。苏老汉假意哀求道:”老总,你别走,我们几个怕有鬼啊!“金兵不耐烦道:”你怕这里有鬼就投宿客栈去!老子有公务在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苏老汉和手下伙计好辛苦才忍住笑。听得外面静了良久,邓清便敲了敲棺材盖。 苏老汉急急揭开棺材盖,邓清迫不及待爬出来道:”闷死我了!“苏老汉问道:”邓姑娘有何打算啊?“邓清道:”还能有啥打算,出沈阳城呗!“苏老汉道:”但是你杀哈勃奇的时候露了相,此时满城贴着你的通缉令,你还能出得了去?“邓清叹了口气,默不作声。苏老汉道:”邓姑娘若不嫌弃,要不还躺在寿木里,我们带着你去哈勃奇家,到时候哈勃奇家出殡,姑娘你岂不是能出城了?“ 到底邓清有没听从苏老汉之计,邓清又如何出得了沈阳城呢?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惹事 话说苏老汉让邓清躺在棺材里,等到哈勃奇家,和哈勃奇尸身一起离开沈阳城。邓清本来方才躲在棺材里就已经觉得很晦气的了,此时听得自己要和大仇人哈勃奇躺在棺材里一道出城,便道:“到时候殓起哈勃奇的时候,肯定要打开棺材的,哈勃奇家的人都见过我,我如何掩人耳目?”苏老汉道:“不打紧,我可以改装寿木,搞个暗格,底板做个透气孔,很容易的......” 邓清心道:“先不说自己不想再躺棺材里,更不想和哈勃奇此人躺同一个棺材,就是委屈自己,但是万一事情败露,就连老苏也难免杀身之祸。”所以还没等苏老汉说完,邓清便打断道:“算了算了,死便死矣,本姑娘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愿忍辱偷生!”老苏急急解释道:“小老汉并非这个意思。我意思是姑娘留着有用之躯继续抗金,光复辽东不好么?”邓清不听,掩耳逃出土地祠。苏老汉只好摇头叹息。 此时已经四更天了,邓清出了土地祠也实在是累了,没法只好回到苏老汉那破败的客栈里,一觉便睡到日上中天。邓清醒了,心想睡是睡好了,但是自从昨晚目睹莽古济的事到此时还没进食过,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无论如何要有点吃的进肚,于是便戴上先前买的斗笠,出外觅食去了。来到大街上,看见悄无人声,邓清心中奇怪:“这不是大中午么?为何大街上空无一人?” 原来因为昨晚沈阳城中金兵来来往往搜捕莽古济余党狮面怪客,弄得全城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故此今日白天老百姓都不敢上街行走。邓清正纳闷呢,迎面一队金兵过来,吓得邓清回头便走。回头的金兵队长正对自己手下说道:“上官说了,那个狮子头套还没见到就是乱党还没连根拔起,你们都给老子上心点!”正说间,只见手下副队长道:“上官,你看前面居然还有人在大街行走!”说完往前一指。 那金兵队长顺着手下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空荡荡的大街上,唯独一人背着自己一众金兵行走着。那金兵队长喝道:“喂,那谁,见到军爷缉拿刺客也不懂回避?。”邓清知道是说自己,也不作声,也不敢动身。金兵队长见邓清不为所动,便走过去扳过邓清来一看,顿时傻了眼:“喏,好俊的一个大姑娘啊!”邓清笑道:“多谢老总赏识!”金兵队长再见邓清一笑,顿时飘飘然的,不防邓清一钢爪捅进腹中。 其他金兵哪会想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子竟敢向八旗兵下手,当下呱呱大叫,挺枪来刺邓清。邓清一跃身,跳上房顶,手一扬,金兵副队长额角中箭,“哼”一声倒下。众金兵见邓清有如斯手段,齐齐放箭。邓清也不和金兵纠缠,跳过隔壁房顶。众金兵见那姑娘连杀自己两个长官居然还毫发无伤,大呼小叫引来其他同袍,追着屋上的邓清走。邓清便跳边叫苦:“眼下是光天化日,不同昨晚,如何逃脱藏身?” 第2章 被擒 正想着,看见前面一栋楼撑着一面酒旗,邓清见得大喜:”前面应该有吃的,无论如何,做饱鬼比做饿鬼好!“于是便往那酒楼疾奔。冲到那酒楼旁,邓清破窗而入。邓清破窗而入之处本就是酒楼里主人家的放箭,看见有人破窗而入,惊叫着边下楼走出去。邓清也顾不得许多,翻箱倒柜找吃食。好不容易找到两个肉夹馍,邓清便大口吃起来。正吃着,听得楼下惨叫,邓清一惊,探头向下一望。 只见旗兵团团围住酒楼,弓上弦,刀出鞘,酒楼主任身首异处。原来那主人家刚冲出自家酒楼大门,就被旗兵以私通乱党罪论处,一刀斩首。邓清看得,火冒三丈。一个把总带着十数名兵丁冲上楼来,邓清也抢先到了楼面。那把总带着兵丁冲了上来,邓清急把桌子上的筷子拿了一把,望众兵掷去。把总和数兵被筷子点了穴道,应声倒地。兵丁见伤了把总,拉弓便要射。 邓清看见有一壶烧开的滚油,想必是主人家做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旗兵斩杀,想到此处悲愤填膺,便把滚油泼了过来。刚刚烧开滚热的油烫得几个兵丁掩面大叫,跌下楼去。后面的旗兵又冲上来,还没看清楚,一个酒坛子飞了过来,打得一个兵丁头破倒地。还有一个兵丁正要射箭,邓清不待他搭上箭,一条晾衣绳飞了过去,缠着那兵的脚,把他拉了过来。 邓清闻得隔壁楼房火药味重,估计是个造爆竹的,当下一咬牙:“半年前建虏在大明京师炸了王恭厂火药库,杀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今日就一报还一报!”于是把抓住的兵丁抛过隔壁楼房。大街上的旗兵见一条黑影窜过隔壁楼,都冲上火药楼遥抓住刺客领赏。这边邓清折了一桌腿,蘸了些烈酒,点燃桌脚,抛向隔壁火药楼,自己却躲到桌子底下。 只听得如平地起一声惊雷,震耳欲聋,那火药楼炸得四分五裂,黑烟腾起,火光一闪,满目烟雾,砖木乱飞。街道上围着的兵士、捕快衙役急忙俯下。楼房中火药积存甚多,爆炸声一声紧接一声,冲上火药楼的旗兵,被炸得尸骨无存,街道上的众兵将及捕快衙役躲避不及,当场炸死数十人;断砖碎石木块飞舞空际,又打伤百余人。邓清这边的酒楼也被炸塌了一角,要不是邓清躲在桌子底下,肯定也会受伤。 邓清趁着这阵子乱,从酒楼倾斜处跳下街,当即便有金兵一拥而上。邓清真要举剑迎战,只听得众金兵背后有人大喝一声:“两边分开,看我来拿她!”众兵一言分开,邓清定眼一看,来人竟是鬼爪曹骁!邓清心中哀鸣:“完了,这次必死无疑!”虽然邓清心中确实是怯了,但是不能给师父师母丢脸,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曹骁听说皇太极要生擒邓清,有心立功,力战不舍,只图活捉,不图伤人。 邓清武艺也精进不少,故此故此还招架得了,更何况此时身陷敌境,也拼出了性命。两个一来一去,一往一还,斗到三十余合。只见曹骁那支钢叉,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冲,忽右掠,挥身上下,尽是一片叉影。邓清刺他不着,焦躁起来,提起那长剑,尽平生气力,划开叉影,直向曹骁面门刺来。曹骁霍地闪开,邓清刺了个空,身子和长剑直撞入曹骁怀里。 曹骁用个拖篙势,抽转叉头,趁势往上一挑,那叉柄直点到邓清胸前。邓清急转身,拨开钢叉。曹骁趁机发出一柄暗器小猎叉。邓清急急挥剑一拨,小猎叉被剑一拨,恰打偏落在自己左腿上。曹骁就借此机会绕到邓清背后,将钢叉一送。邓清腿后早着,单膝跪下。此时任你邓清武艺通天,也难为力,早被旗兵齐声呐喊,捆捉去了。从邓清腰间的囊中搜出了狮子头套,向众兵扬了扬道:“看到了没?此女果然便是狮面怪客!” 第3章 借刀杀人 众金兵齐声欢呼道:“二国师武功超群!恭喜二国师又立头功!”邓清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为何曹骁不直接了当杀了自己呢?莫非待会儿他要羞辱我?幸好长剑被他拿下了,左手的狮子爪还在,见一步走一步吧,到时候大不了自行了断!”曹骁冲上前点了邓清的穴道。这下邓清欲哭无泪了:“早知道早自尽,免得受此大辱!”曹骁叫道:“送回皇宫去,大汗要见此人!” 到了金邦皇宫午门,带领侍卫守门的便是邵仪。邵仪先前听大闹沈阳城的狮面怪客,知道人肯定便是邓清,虽然不知道邓清为何还留在沈阳,但是知道此人自己非救不可,故此便对曹骁道:“有劳二国师了,这点子就由我来带去见大汗吧。”曹骁以为邵仪想她自己带着邓清见皇太极,抢功劳,故此便说:“不劳烦邵武师了,我还是自己把这点子带去见大汗吧。这点子可是中原山河神仙的弟子,怕有点能耐!” 此时,博尔晋也出来了。邵仪何等聪明,当然知道曹骁的心思,此时看见博尔晋出来了,便道:“要不让博尔晋带着二国师前去向大汗请功。我看守着这点子吧。”曹骁听得满心欢喜,便跟着博尔晋进去见皇太极了。邵仪命旗兵把邓清带到第二进门的一个小房间,挥退了旗兵顺手把门关上。旗兵只道要邵仪和这女刺客寻欢作乐,也都知趣地走开了。邵仪走到邓清跟前,对邓清道:“邓姑娘,你咋还留在沈阳?” 邓清道:“我的好兄弟梁复被那丧心病狂的莽古济用恶狼咬死,我一定要杀了莽古济为梁兄弟报仇!”邵仪惊道:“所以莽古济真的是你杀的?”邓清道:“我倒是想亲手杀了她,但是这婆娘是自杀的,便宜她了!”于是邓清便把莽古济想行刺皇太极,可是事情败露,然后喝毒酒自杀一事说出。邵仪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先前听说李开疆也想行刺皇太极,还碰上了另一个女刺客,那女刺客大家都猜是莽古济。” 邓清不解道:“皇太极不是莽古济的亲哥吗?为何她非要杀皇太极而后快?”邵仪叹了口气道:“多尔衮还是皇太极亲弟,那李开疆怕也是他派出去行刺皇太极的呢!王侯将相家的家事,你不懂。”邓清不悦道:“我为何不懂?争权夺利呗!师兄家的泰昌皇帝和福王朱常洵不也是这样的么?”邵仪笑道:“哟,没想到,小姑娘懂得还挺多的啊!”于是邵仪便把皇太极和多尔衮、莽古济之间的矛盾告诉邓清。 邓清道:“所以当初莽古济想毒杀皇太极时,放冷箭的小童便是多尔衮?”邵仪摇头:“非也,那是多铎,多尔衮的同母弟。因为皇太极让他兄弟二人的生母阿巴亥随努尔哈赤殉葬了,故此这兄弟二人都对皇太极恨之入骨!先前皇太极陪大明使团阅兵时,有一匹烈马撞向皇太极及大明使团,那倒可能是多尔衮所为!”邓清道:“那当时多铎放完冷箭就跑的时候,为何皇太极不直接抓住多铎?” 邵仪摇摇头道:“那时候抓也没用,因为多铎可以说,自己也是到姐姐府上作客,看见姐姐行刺四哥,一时害怕所以奔走,皇太极也拿多铎没辙啊。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新登位,立足未稳的皇太极也不好。”邓清恍然大悟道:“故此就冲姑奶奶来了?”邵仪笑着点点头道:“不错,孺子可教嘛。”邓清道:“那为何方才我和曹骁交战,他明明几次可以置我于死地,为何却不下很手了?” 邵仪沉默了一阵,说道:“很有可能皇太极想要你作为人证,供出幕后主使的的人就是多尔衮兄弟二人,除掉多尔衮这个隐患。”邓清道:“先前不是说皇太极怕此事传出去对新登位立足未稳的皇太极不好么?那皇太极为何还想要我作证?”邵仪道:“你还不明白?先前是因为没证据证明多尔衮兄弟二人和行刺大汗一事有关,现在不是想逼迫你充当这个证据了么?那曹骁拿下你之后是不是第一件事就看你身上有没狮子头套?” 邓清此时听明白了,当即出了一身冷汗道:“是的,当初曹骁的确如此施为。那邵老前辈,现下我该如何是好?”邵仪道:“当然是打死不承认你是多尔衮主使你行刺的,不然你就成了多尔衮的陪葬品!”邓清点头称是。邵仪继续道:“但是之后皇太极应该会用屈打成招这一办法,姑娘你要撑住!当然,老夫会尽快救出邓姑娘!” 第4章 教唆 博尔晋带着曹骁进御书房觐见皇太极。曹骁道:“禀大汗,狮面怪客已被奴才擒获,此人是南朝山河派燕老猴子的徒弟,名叫邓清!”皇太极道:“你和博尔晋去把邓清带来,本汗要亲审此人。”曹骁和博尔晋出去带邓清。那边邵仪还在和邓清说着话呢,听得外面脚步响,急忙打开了门。博尔晋进来道:“师父,大汗说要亲自提审邓清。”邵仪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知道了带她走吧。” 曹骁和博尔晋把邓清进了御书房。金宫侍卫在御书房前后左右各间房中布署得密密层层,屋顶上也都有侍卫守望。皇太极对曹骁、博尔晋道:“我有机密大事要问这犯人,不许有人听见。”二人道:“是,是!”退了出去。此时,御书房中只剩下邓清与皇太极两人,一时静寂无声。还是皇太极先开腔,问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谁指派你来行刺的?”邓清不语,一直冷笑。 皇太极微微一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认得你?你和朱常鸿、郑翠翎是一伙的,你们三人都是山河神仙的徒弟。他二人跟我提起过你,你叫邓清。”邓清轻蔑道:“晓得还问!”皇太极道:“如此说来,是你师兄派你来杀我的?”邓清道:“我师兄没指使我杀你,我也本没想杀你,我想杀的人是莽古济。但你偏偏自己撞上门来,顺手被你解决了,也不是不可以。” 皇太极摸了摸胡须道:“哦,你要杀的人是莽古济?你和她有何冤仇!”邓清咬牙切齿道:“她用她手下的狼要死了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梁复,我和她仇深似海!”皇太极又问道:“那个梁复是你的心上人?”邓清急辩道:“才不是,他有恩于我,而且......而且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群狼咬死......”皇太极心道:“这邓清肚里有甚么话就说甚么,性子耿直,这种人容易受骗,威逼利诱反而或许会适得其反......” 于是皇太极,便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有情有义,有仇必报的女英雄,可惜啊......”邓清美目一睁,吃了一惊,急问道:“可惜什么?”皇太极道:“可惜事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邓清追问道:“难道不是莽古济?”皇太极摇摇头道:“莽古济这人和你一样,做事鲁莽冲动,但是却不是如此歹毒。当初教她养狼咬人的是另有其人......”邓清目眦欲裂:“你快说是谁!?” 皇太极慢条斯理地道:“就是我的十四弟多尔衮......”邓清摇头道:“不能吧,多尔衮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会如此心肠毒辣?”皇太极呵呵一笑:“你们都认识李开疆吧?”邓清道:“当然认识,比起莽古济,我更想杀李开疆!”皇太极道:“就是了,多尔衮和李开疆沆瀣一气,多尔衮多次指使李开疆行刺我,我想李开疆也应该行刺过大明使者李大师吧?”邓清点了点头。 皇太极一脸阴沉道:“我这个十四弟,一直先置我于死地,不瞒你说,我因为让他生母阿巴亥随先大汗殉葬,故此多尔衮怀恨在心,处处与我作对。”此时邓清一言不发,因为皇太极这番话所说的,居然有一部分正正和先前邵仪所说的吻合,心想:“难道皇太极没说谎?”皇太极看见邓清思绪重重,便趁机道:“我知道邓女侠不怕死。但是,临死前顺道除掉仇人多尔衮,虽死何憾?” 邓清抬起头问道:“如此,我应该怎么做?”皇太极阴仄仄道:“你只要承认,你是多尔衮派来行刺本汗的,那本汗就可以降罪多尔衮,让多尔衮陪邓女侠一同上路!”邓清犹豫不决:“皇太极的话似是而非,难判真伪。我还是等再次见到邵老前辈再问个清楚吧。”于是道:“我还没想清楚,你给我一些时间?”皇太极道:“好,本汗不打扰你作决定,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说完皇太极把博尔晋召进来,把邓清带走。 第5章 寻徒 皇太极心想,如若邓清答应是多尔衮指使其行刺的话,自己便可一石二鸟,同时除去多尔衮和邓清这两个死对头了,心头十分舒畅,便召人进来,邵仪进来了。皇太极问道:“邵武师咋来了?”邵仪禀道:“回大汗,博尔晋已经把邓清带到天牢,故此臣向大汗回禀。”皇太极点点头道:“好,拿个古琴过来。”邵仪转身命手下取来古琴。不久,手下捧来古琴,邵仪接过,然后双手奉上给皇太极。 皇太极接过古琴,放在案上,弹起了一曲《楚歌》中《气欲吞秦》的一段,弹不数句,铿铿锵锵。皇太极心想:“多尔衮,你不是要取我性命么?那看究竟是谁先取谁性命?是你十四弟心狠,还是我这个四哥手辣?”皇太极一边想,一边越弹越急,琴音中一时间竟充满了杀伐之声,弹到一半,铮的一声,古琴的第七根弦忽然断了。皇太极双手一拍,哈哈大笑,推琴而起,转身出外。 邵仪心想:“方才看见邓清心事重重,有外人在场,我也不便询问。此时听这琴声,皇太极显然已经动了杀念,莫非他已经对多尔衮动了手?就是不知道他如何对邓清说的,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邓清。邓清还在犹豫倒好,皇太极也不会急着拷打她,逼她认罪。”邵仪也不敢直接跟皇太极说去天牢审问邓清,怕惹皇太极怀疑,只好一直在等待时机。 第三天一大早,皇太极醒来,心想:“不知道这邓清想清楚了没。我得找人去把她提来问问。”于是便大呼人来。这一天值日侍卫首领正好是邵仪。他在皇太极寝宫外正烦恼如何解救邓清,此时听得皇太极呼叫,心念一动,便进内觐见。皇太极道:“邵武师,我想看看那邓清肯不肯招供,说出是谁指使她行刺的,你去把她带来吧。”邵仪心中暗喜,但仍不动声色领命前往天牢。 不一时,邵仪来到了天牢,叫开狱门,急急走进去说道:“大汗有令!又要带邓清到内宫去审问。你们且伺候着,把狱门锁好,还有许多重犯,恐怕走失。”众狱卒认得邵仪,当即来了四个狱卒将邓清解开锁链,枷了长枷,提了灯笼,牵了邓清,跟着邵仪出狱门,往皇宫便走。此时已是四更时分,邵仪边走边想:“虽然狱卒是女真人,听不懂汉话,但此时就在大街上,保不齐会有投靠建虏的汉人听到我的话。还是见机行事吧。” 邵仪还在思量如何救邓清之际,突然听得背后有声响,扭头看时,一柄长剑劈头斩下。邵仪急把身子往右一避,但还是慢了一点,左手早已被长剑卸了下来!邓清惊呼道:“啊,师父不......”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鹤鸣一声,宁金风带着郭海晏、金智钊义兄弟二人赶到了。邓清见状急忙把后面半句话吞回去。郭海晏慌忙掏出上好的金疮药给邵仪敷上,并把邵仪扶到道路一旁。 原来先前山河神仙知道邓清用邓明调包了,知道这女徒儿肯定是为了折返沈阳行刺莽古济,夫妇二人便换了朝鲜族装扮,然后回沈阳去。回得沈阳,恰好遇着苏老者。苏老者把自己碰见邓清之事说出。此时狮面怪客被擒一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白荷茹叹气道:“这清儿真的是顽劣不堪!”燕仙山向苏老者拱手道:“老苏,不知道从金邦天牢到皇宫,有什么必经之路?” 苏老者知道燕仙山的用意,故此默然不语。白荷茹道:“苏大哥,爱徒失陷,我二老一直寝食难安,我夫妇二人一直把三个徒儿都视为己出的,望乞告知!”说完便向苏老汉下跪。苏老汉大惊,急忙扶起道:“女恩公不必如此,我一家受贤伉俪大恩,报答还来不及,岂可受女恩公大礼?哎,罢罢罢,天若有情天亦老,邓姑娘炸塌的酒家,便是天牢到皇宫的必经之路!”山河神仙别过,转身就走。 苏老者急忙叫住道:“两位恩公,最近沈阳城内伤亡惨重,小老汉进城多。小老汉每天到我那旧客栈差遣!”燕仙山点头谢过,向苏老汉拱手告别。二老来到被炸坏的酒楼时已经是皇太极审问邓清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了。二老上了年纪,几天从长安堡往沈阳急奔也实在过于劳累,到了便睡着了。迷糊中,白荷茹看见一人满身血污站在自己面前,白荷茹喝问道:‘你是谁?竟敢在白河神女面前装神弄鬼?“ 那人低泣道:”师母,我是清儿啊......“白荷茹不信,走前去拨开那人披下来的头发,定睛一看,果然是邓清!白荷茹痛哭一声,惊醒过来一听更鼓声,正交四更。燕仙山也被白荷茹的哭声惊醒了,急问缘故。白荷茹便把自己梦中所见说了出来。燕仙山微笑安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女孩儿太挂念清儿罢了。“白荷茹道:”我怕像杨教主梦见自己护法弟弟那样,噩梦成真......“ 第6章 剧斗 山河神仙静悄无声地摸到狱卒背后,一人服侍一个,把邓清背后俩狱卒抹了脖,然后又一剑把前面两个狱卒捅个透心凉!白荷茹正想劈开邓清带的长枷,燕仙山一剑便向邵仪劈下。邓清急急想喝止师父,但已经来不及了,燕仙山早已把邵仪左手卸了下来,当时邵仪就已经痛晕了过去。邓清看见宁金风带着金智钊和郭海晏来援,也不多说了,捡起方才狱卒掉落的长剑便和师父师母迎敌。 当时宁金风是巡逻走过,金智钊则是送义兄郭海晏出城路过,刚好碰着山河神仙救邓清,便来出手阻止了。燕仙山听得方才邓清如此叫唤,心道不好,自己应该伤错人了。此时宁金风直扑过来,燕仙山手一扬,红金套索迎面飞飞。宁金风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早知燕仙山有此绝技,早有防备,一提白鹤,白鹤飞起,红金套索在鹤爪底下飞了过去。宁金风白鹤又向白荷茹扑过去,邓清早已知道宁金风人鹤夹击,师母不一定应付得来,便和师父合攻宁金风。 另一边郭海晏安置好邵仪后,飞身从金智钊头顶掠过,落在燕仙山之前,刚说得一声:“何人如此斗胆,竟敢来劫犯人?”燕仙山笑道:“郭指挥使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说完右手长剑一抖,剑光闪烁,直裹过来。郭海晏一声怪啸,身形晃动,随着燕仙山剑招东飘西荡,瞬息之间已闪过七八招辣招。燕仙山的“乾坤八剑”凌厉非常,连进几招,却居然连郭海晏的衣裳都未刺着。金智钊双钩一摆便和义兄来斗燕仙山了。 宁金风怪叫一声,白鹤喙爪齐伸,向白荷茹当头抓下!这一招迅猛异常,白荷茹急闪身时,身形居然还能够在半空一转,有如飞鸟回翔。宁金风看见白荷茹跳到半空中,无处躲藏借力,便纵起白鹤,一鹤爪向白荷茹面门抓来。白荷茹脖子陡然向后一缩,头向后仰,长剑急忙反剑一圈。这霎那间,斜刺里一条黑影,疾飞而来。宁金风怪啸一声,白鹤躲过,玄风道长晃了两晃,宁金风已疾掠出去。 这冲来的人是白荷茹的徒弟邓清了,他见师母如此凌厉的剑法,竟然受困,这是从所未有的事,暗自心寒,仗着狮跃功,飞身来救。宁金风被邓清坏了好事,认为奇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竟自放过白荷茹,径取邓清。邓清长剑一舞,向宁金风迎头劈下。宁金风右臂一伸,骷髅头钢杖,钢杖一端的骷髅头獠牙,像枪尖一样直刺邓青。邓清大吃一惊,急急翻身闪躲。白荷茹长剑急从背后掩来。 白荷茹、邓清两柄长剑齐施,和宁金风再度恶斗。山河派剑法使得凌厉无比,白荷茹剑光挥霍,邓清剑风虎虎,鹰翔隼刺,真如狂风骤起,暴雨卷来,厉害非凡。宁金风在双剑夹击之下,驱驾白鹤与邓白师徒二人搏击,忽如巨鹰盘空,忽如龙蛇疾走,每每欺敌进招,抓、点、勾、撕,身法杖法,一使开来,竟然四面八方,都只见宁金风的身形在转,真如一人八臂,从四面扑击而来!白荷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魔鹤确是八绝之一! 宁金风也是暗暗惊心,他绝料不到山河派剑法如此厉害,两人以攻对攻,往往只争瞬息先后,在白荷茹来说,常觉利爪迫近面门,闪躲艰难;在魔鹤来说,也是常觉剑光闪动,不离要害。这番大战,只见铁拐如山,剑光如练,十爪翻飞,两人稍一不慎,都有血溅黄砂之险!邓清见师母危急,仗着卓绝的轻功,时来闪击,宁金风闪身来抓他时,他又飘身急躲,白荷茹得徒弟合击之力,略略占了上风。 那边郭海晏、金智钊义兄弟二人,合力大战燕仙山,也已到了强存弱亡、死生俄顷之际!金智钊一招“双龙出海”,左右两钩,夹击燕仙山的“太阳穴”。燕仙山哈哈一笑,身随剑转,避过金智钊的招数,解下红金套索,一套索扫去,随后唰唰两剑,犹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分向金智钊左右“太阳穴”刺来。郭海晏突然斜刺里冲出,长刀一撩,把红金套索替师弟撩开。 金智钊稍退半步,觑个真切,左手钩向上一托,顺势把燕仙山的长剑托起,右手钩往前一次,这着正是金智钊平生绝技,名为“神剑追影”,左手钩挡架,右手钩进攻,任是武功多强的人,此招一出,亦是无法抵抗!不料此时郭海晏在旁一刀向燕仙山劈头斩下,燕仙山退后一步避过,顺手左手托了托郭海晏拿刀的右手,用郭海晏的刀轻轻巧巧地挡住了金智钊攻过来的右手钩。 这时郭海晏已经是收招不迭了,燕仙山见用郭海晏的刀挡架金智钊的钩都能得手了,便闪电出手,顺手便点住了郭海晏腰间的京门穴,郭海晏登时半身麻了,长刀落地。郭海晏又急又怒,一声怒吼,左手反臂一拳,向燕仙山打过去。郭海晏的武艺本就和八绝之一的燕仙山相距甚远,何况此时已经半身酸软。故此燕仙山轻而易举地避过郭海晏这一拳。燕仙山顺手钳制住郭海晏的手腕,用力一扯,郭海晏身不由己被扯过去。 燕仙山心想,自己师徒三人身处金邦京城这等龙潭虎穴之地,而此时已经是快卯时了,天色逐渐明亮,如果不尽快摆脱宁金郭三人的围攻,等天亮时,师徒三人肯定会被金邦捕快、兵将生擒,故此生擒对方一人作为要挟。金智钊看见义兄被擒,急急挺钩前来抢人,但是刺了几钩都被燕仙山用郭海晏来挡架,吓得金智钊连忙收钩,生怕刺伤自己义兄。燕仙山看见金智钊果然投鼠忌器,得意叫道:“来呀,来打我呀!” 第7章 掩护 金智钊被气得激动不已,用朝鲜话叽里呱啦乱骂,燕仙山心里好笑:“你用朝鲜话来骂我,我听不懂你骂来有啥用?”然后向妻子徒弟叫道:“小女孩儿、清儿,趁天还没亮,赶快撤吧!”此时邓清听得师父叫唤,分了一下神,忽觉微风飒然,宁金风白鹤鹤爪已插中肩头,白荷茹卷地一剑,宁金风驱鹤避开。白荷茹对邓清道:“你师父得手了,快撤!”邓清点头,捂着肩头便走。 宁金风看见邓清要走了,急急发出几颗贴菩提打邓清,但都被白荷茹用长剑打落。白荷茹道:“老爷爷快走!”燕仙山架着郭海晏边走边道:“小女孩儿,你也快走吧!”郭海晏还在嘴硬:“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燕仙山本就心烦,点了郭海晏的哑穴,又道:“小女孩儿快跑啊!”宁金风和金智钊听他夫妻二人说要跑,一个急于立功,一个救人心切,都扑上前来。 就在此时,有个罐子向宁金风直飞过来。宁金风眼疾手快,挥起钢杖把那个罐子击碎。罐子里的粉末四溅出来,洒了宁金风一面,有些还进了宁金风眼睛。宁金风顿时觉得眼睛灼热剧痛。此时金智钊也在嗷叫,宁金风知道金智钊肯定也着了道儿,便叫道:“金妖狐不要揉眼睛,这是石灰,要用豆油冲洗!”山河神仙看见得手,抬起郭海晏便走。邓清看见苏老汉在被火药炸塌的酒楼上,于是跃上酒楼,背着苏老汉跳到隔壁楼房。 原来当时苏老汉进了沈阳为被邓清杀死的金邦军兵料理后事,当晚也是睡不着,出来徜徉散心,远远听得喊杀声,循声望过去,看见燕仙山师徒三人和人交手。苏老汉便找来一个罐子,灌满用来收殓尸体时用的石灰,爬上那酒楼。适逢宁金风和金智钊追击燕仙山师徒三人,苏老汉便向宁金风扔出了石灰罐子。因为当时金智钊嗷叫,所以宁金风也没听到苏老汉的位置所在和邓清背走苏老汉。 及至金邦军兵赶来增援,宁金二人用豆油冲洗了眼中的石灰粉时,山河神仙等五人早已不见踪影了。博尔晋看见师父断臂了,又心疼又愤怒,命人把邵仪抬回去,火速传令关闭城门,画影图形缉拿燕仙山师徒三人。邵仪醒来,看见徒弟博尔晋在自己身边陪伴,便知道自己已无大碍了,只是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袖,惆怅不已,心想:“希望他们能把邓姑娘救出去,我被他们砍掉了一条左臂也好,至少金邦的人不会怀疑我是细作。” 再说当时山河神仙抬着郭海晏,邓清背起苏老者,师徒三人急奔一阵,见没人追来,才辗转来到了苏老汉昔日的破旧客栈,进了客栈,燕仙山迫不及待地问邓清:“清儿,你告诉师父,师父是不是砍错人了?”邓清正要开口说,白荷茹连连摆手,目视郭海晏。燕仙山会意了,当即住口,改口道:“此时不知道如何出得这沈阳城。”白荷茹也道:“是啊,我们都露了相,宁金风这死对头肯定认得我师徒三人的脸面,已经画影图形缉拿。” 第8章 易容 苏老汉笑着道:“无妨,我们眼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假面修罗郭海晏,他义弟金智钊的易容术都是他传授的呢!”还没等山河神仙回话,邓清劈胸揪住郭海晏,喝道:“你就是那个对我霄霄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假面修罗郭海晏!?我就说奇怪,上次霄霄姐为何见到你要压低帽子?”山河神仙问其故,邓清因为先前在乳峰山山寨上和陈凌霄同住过一段日子,陈凌霄把邓清当作姐妹,把以往的伤心事都跟邓清说了。 原来先前郭海晏和陈凌霄是一对夫妻,是辽东绿林中的一对神仙眷侣。但是后来努尔哈赤起兵,郭海晏利欲熏心,始乱终弃,娶了个女真贵族之女,并且定计捉拿陈凌霄,把陈凌霄打得几近身亡,幸得在医巫闾山中的一位世外高人救助,陈凌霄才幸免遇难。白荷茹道:“难怪当初听温筱瑜说,陈寨主不理李开疆,直接要和郭海晏拼命,原来他二人有这么一段恩怨。”邓清道:“对,也不知道那位医巫闾山的世外高人是不是庞宪老前辈呢?” 燕仙山道:“这下可好,把这负心汉带回去见陈凌霄,等她发落吧!”郭海晏一听,面色都变了。邓清一见,便顺势吓唬郭海晏道:“郭指挥使吃过猴脑没?霄霄姐跟我说过的了,如果她在见到那负心人,一定要在他顶门开个洞,然后把滚油从那个洞中,倒进他的首级里!又或者掰开他的嘴,逐条逐条喂他吃蜈蚣!咦,或者把他的骨头逐寸逐寸地折断也不错!”陈凌霄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些话也的确是她对邓清说过的。 郭海晏与陈凌霄相处多年,他当然对陈凌霄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以陈凌霄的性格,绝对会想得出这些办法来对付自己,不由得越想越心慌,吓得冷汗直流。白荷茹趁势说道:“如果你给我师徒三人易容,我们便不把你带去见陈凌霄!不然我们让老苏用棺材装都把你带出城去,到乳峰山找陈寨主!”郭海晏沉默一阵,然后道:“找三大块石膏、三大块树脂,三个人和一些眉笔、牙签、水粉来......” 苏老汉知道郭海晏答应替师徒三人易容出城了,便欢天喜地地出破旧客栈去。一个时辰之后,苏老汉带着三个伙计和石膏、树脂、眉笔、牙签、水粉等来了。郭海晏把石膏敷到三个伙计脸上。苏老汉又在客栈中找来以前用过的罐子,郭海晏让苏老汉把树脂都放进,然后找一些破旧桌椅,把那一罐子树脂煮开,边煮那树脂便加进水粉中和树脂的琥珀色。 等三个伙计脸上的石膏模子硬了,郭海晏把模子取下来,在里面倒进了滚烫的树脂。燕仙山师徒三人此时也明白了,郭海晏是让他们三人戴上那个树脂做成的人皮面具。郭海晏试了试那树脂的热度,还在温热但又不是炽热的时候便取下来让燕仙山和白荷茹戴上。因为树脂还没完全凝固,故此树脂有粘性。郭海晏快速用牙签在山河神仙脸上的树脂雕上纹理。此时山河神仙对望了一眼,都认不出对方是谁了,不禁笑起来。 此时燕仙山让邓清戴上那树脂人皮面具,邓清不肯。燕仙山喝道:“你还不知道好歹!?还不是因为你我和你师母才陷进了沈阳这个龙潭虎穴?快戴上,不然树脂都粘不在脸上了!”邓清无法,戴上人皮面具便让郭海晏过来雕上纹理。郭海晏刚过来刻了几下,冷不防邓清抽出剑把郭海晏捅穿!苏老汉和他手下的伙计惊呼不已,山河神仙大声喝骂:“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9章 出殡 邓清一脸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为姐妹报仇,也为国族锄奸!他不念旧情,投降异族,还带他们捉拿自己妻子,这是人能做的事?”燕仙山道:“但是他方才才给你师父师母易容啊!”邓清道:“不杀他,邵仪老前辈危矣,苏伯父也危矣!我们又如何出城,留着他让他去给皇太极报信么?”提到邵仪。燕仙山也默然了。白荷茹道:“但是你没有郭海晏帮易容,怎么出得了这沈阳城啊?” 苏老汉道:“这各位恩公就不用担心了,包在小老汉身上!”苏老汉便和伙计出门,不久便抬了一口棺木回来。燕仙山师徒三人不明所以,苏老汉让伙计打开棺材盖,自己又在棺材里面抽出一块木板,原来里面有夹层。苏老汉道:“这次是为先前被邓姑娘炸死的一金兵出殡。之前我留不住邓姑娘,本就很内疚,所以回去做了一副有夹层的棺木,希望能有机会助邓姑娘逃出沈阳城,想不到这次真的能用得着!” 先前邓清是不愿意和哈勃奇躺在同一副棺木中,这次一来只是和一个被自己炸死的金兵躺一副棺木,不像和哈勃奇那么不共戴天的仇人躺在一起;二来和接受郭海晏的援手相比,自己宁愿躺棺材;三来也觉得自己的确亏欠了师父师母和苏老汉很多了。也不愿再多造次,便话不多说,躺进了棺木的夹层。燕仙山一边把自己和妻子的长剑也放进寿木中一边笑道:“早知道老苏有这夹层棺材,我也不用费那大力气抓那郭海晏,还累他送命了。” 苏老汉苦笑道:“小老汉一次进沈阳只能做一个亡者的后事,况且当初小老汉只为邓姑娘做了一副夹层棺木啊,哪想到两位恩公也来了沈阳?”邓清嘟囔道:“连累郭海晏送命?说得好像他本不该死一样。”苏老汉免得让邓清再和燕仙山顶嘴,便放好夹板,和几个伙计抬了出去。幸好自从山河派五人在此杀了金兵后,沈阳老百姓都传这客栈闹鬼,甚少人会经过此处。此时因为邓清大闹沈阳搞得人心惶惶,加之天色昏暗,街道更是萧条。 苏老汉让山河神仙假扮的那两个伙计自行散去,自己和剩下那个伙计和山河神仙抬着棺木前去那金兵的家中。法事过后,苏老汉和伙计合力把金兵殓进棺木之中,和金兵家人一起抬着棺木便出殡。来到城门,守城兵丁都认得苏老汉,便笑着道:“最近弟兄们伤亡多,苏老汉生意可兴隆啊!”苏老汉连忙陪笑道:“不就是乱世中混口饭吃,上官别取笑小老汉了。”军兵也笑道:“这棺材中躺的该不会是那邓清吧?” 苏老汉道:“列位不放心,可以打开来看看啊。”一个军兵道:“我是说笑话,你便认起真来。”另一个道:“我来看看哈!”打开棺材板一看,便认得那棺木中的金兵,道:“这鄂必图我认得,五天前还和我一起喝过酒哩!世事难料啊,没想到这就和他阴阳相隔了。”再看了看出殡众人,不是苏老汉手下的伙计便是那金兵鄂必图的家人,自己都认得,便摆手道:”出城去吧,死者为大,尽快入土为安!“ 燕仙山等五人都舒了一口气,抬着棺木便出城去了,真个是打破玉笼飞彩凤,咬断金锁走蛟龙。出城往东走四十里,来到了一座山,地名马玲山,鄂必图家人领着苏老汉等上了山。来到了先前选定的吉地前,苏老汉便和伙计并山河神仙开始挖墓地。燕仙山在想:”如何开口跟鄂必图家人说呢?不可能真的把清儿活埋吧?“便目视苏老汉。苏老汉点了点头,此时墓地差不多挖好了。 鄂必图妻子还在伏棺大哭,苏老汉上前正想安慰,只听得一声呼哨,周围跳出三五个金兵,为首一人正是云南七毒中的曾剑中。究竟曾剑中意欲何为,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打劫 上回说到,燕仙山和苏老汉正想如何对鄂必图妻子说,邓清在棺材之中,突然曾剑中带着三五个金兵跳了出来。众人大吃一惊,曾剑中大叫一声:“老爷要去打朝鲜了,朝廷军饷还没发呢!你们识相的便乖乖献出钱银,免得老爷自己动手拿了!”鄂必图妻子哭道:“上官,我夫君也是军兵,前日围捕狮面怪客身死,也算是为国捐躯,可否高抬贵手?” 曾剑中狂笑道:“如此,你应该更能知道当兵之苦吧!老爷可是为了你们到前线去出生入死!你们这些在京城的百姓还不犒劳犒劳?”苏老汉低声对燕仙山道:“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话说得还挺对!”燕仙山听后,灵机一动,便道:“长官,他家把好多陪葬的宝贝放进棺材里,你们开棺材看看就知道了!他们家不想活命,我们还想活命呢!” 曾剑中哈哈大笑道:“这小老头就很懂事了!你们主人家学着点!金银珠宝死人哪用得着,何不先让活人吃饱?看在同袍之谊的份上暂且饶过!”鄂必图家人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曾剑中向一个金兵打了个眼色。那金兵会意,打开了鄂必图的棺木,看见里面除了鄂必图的尸体哪有金银珠宝?那兵回头向曾剑中叫道:“没有!”曾剑中大怒,拔剑逼问鄂必图妻子。 燕仙山道:“长官息怒,那宝贝在寿木的夹层中啊!”那兵敲了敲棺材,果然是空心的!曾剑中大喜,命金兵合力把鄂必图尸体抬了出来,然后又一金兵去抬棺材夹板。还没抬起,只见剑光一闪,那兵咽喉便穿了个窟窿。另外抬尸体的两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山河神仙用铁锹锄头开了瓢了。曾剑中拔剑在手,怒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杀官造反?”此时棺木中的邓清跳了出来,把长剑抛给师父师母。 燕仙山接过长剑,一撕脸上的人皮面具,笑骂喝问道:“曾剑中,你还认得我么?”曾剑中一见原来是燕仙山,吓得魂魄都丢了,转身想逃。哪知此时白荷茹已经在他身后拔剑在手,并把剑架在他项上了。曾剑中声音颤抖,满面陪笑道:“晚辈何德何能让八绝之二截杀?”言下之意就是两位前辈打他一个后生晚辈,传出去会被江湖好汉耻笑。燕仙山冷笑道:“老头子今天并非比武,而是行侠除害!” 白荷茹道:“老爷爷等等。曾剑中,我来问你,金国为何去攻打朝鲜?”曾剑中道:“还不是因为郡主娘娘逼着大汗在和大明的和书上上了那些给金国的赏赐么?”燕仙山道:“金国那是在勒索!哪个大明子民能吞得下这口气?”曾剑中道:“前辈你有所不知了,其实金国近两年饥荒啊,故此年初才攻打大明,就是想抢粮,但是不是被袁崇焕打回来了么?想借着跟大明议和的机会向大明要,结果又被郡主删了。” 白荷茹又问道:“攻打朝鲜的兵力有多少?又是谁领军的?”曾剑中道:“领军的是二贝勒阿敏,还有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另外敖可剌、勃尔济、成文林、桓寿杰、何教主和郝孝义都一同前往了!”邓清插嘴问道:“郝孝义那厮一无武艺二无计谋,带上他去作甚?”曾剑中道:“就是因为王恭厂爆炸一事,李开疆把他带回金邦,但是大汗嫌弃他既无武艺又无计谋,故此可能才让他当马前卒,拱他去送死吧?” 白荷茹长剑一挺,曾剑中脖子当场鲜血直流。白荷茹问道:“你没有骗我?”曾剑中道:“倘若有半句假话,让我死在前辈剑下!”白荷茹微微一笑道:“好,谅你也不敢瞒骗我!”说完长剑一送,曾剑中人头落地!鄂必图一家吓得大叫。苏老汉道:“恩人倘若不杀了他,让他跑回去军营把此事说了出来,你全家和我都没命!”鄂必图全家拜谢燕仙山师徒三人。苏老汉问道:恩公,这几个金兵的尸体咋办?“ 燕仙山先把曾剑中几个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空,然后道道:”还能咋办,把坑再挖深点,让他几个给鄂必图陪葬!“几人又在动手,先再次殓好鄂必图尸身,再把坑挖深几尺,把曾剑中几个尸体踢了下去,然后上面放上鄂必图的棺木。鄂必图一家对燕仙山师徒三人又跪又拜道:”几位恩公救了我一家性命,恩同再造!“燕仙山笑道:”请起请起,若不是借府上的丧事,我们师徒几个还出不来沈阳城呢。“ 苏老汉问道:”几位恩公打算何去何从?“燕仙山叹了口气道:”我师徒几个想去去镇江,阿敏攻打朝鲜,必定会先打镇江堡。但镇江堡陈良策将军和金州二秀才是我山河派师徒的同袍好友,不可见死不救!“白荷茹、邓清都点了点头。苏老汉和鄂必图一家都叹了口气,便和燕仙山师徒三人挥泪告别,自己回沈阳城去了。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了,燕仙山师徒三人迎风冒雪向着东南镇江堡的方向前行。 第2章 遭遇战 话说大明天启六年腊月,金国出兵攻打朝鲜。金汗皇太极拍二贝勒阿敏领兵,请阿济格、济尔哈朗等将领同往,勃尔济、成文林、桓寿杰、何茉莉、曾剑中、郝孝义几个护卫主将安全。阿敏挑选了吉日,已是深冬天气,朔风凛冽,彤云密布,点了一五千兵马,往镇江堡进发。一行军马拔寨进兵,因为期间还要留下来搜索曾剑中等人延滞,直到镇江堡下帽盔山扎寨,此时已经是天启七年正月底了。 镇江堡探子探知大军杀到,便急忙报知城内头领。陈良策、吕平、何延龄、梁力、李大坚、胡万辉、邓元英、周中光升堂商议。霹雳将陈良策道:“此番努贼侄子阿敏领军,此人凶残阴险,身经百战,手下阿济格、济尔哈朗亦俱悍勇,成文林、桓寿杰、何茉莉更是个个武艺高强,实在是劲敌。我军本应坚守镇江城池,奈何百族庄中尚有百姓居住,不知道诸位兄弟中哪位敢带人去百族庄中把老百姓带回来?” 震天虎胡万辉最为勇悍,道:“兄长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镇江义军曾大败鞑子,兄长和吕樊两位秀才书生威震关东,不是小弟夸口,我奋威镖局兄弟五人人亦有些本事,正是那成文林、桓寿杰、何茉莉三人的对手?再说那阿敏不过一垂死老贼,小弟愿领一百军兵前往,倘若不能把百族庄中的百姓安全带回,兄弟提头来见。”原来原剑平自付自己一人便能保毛文龙周全,故此派遣自己手下的镖师前来镇江助陈良策镇守。几位镖师和陈良策意气相投,便结拜为兄弟了。 灵明石猴何延龄叫道:“小弟也愿往!”陈良策点头应允,何延龄、胡万辉两人当下点齐一百军马,出城直奔百族庄去了。此时的百族庄离上次卓桓的烧杀过去了几近一年了,附近的各组百姓又回来生息繁衍,又重现一些生气,全庄大概有几十户人家,一百来人。何延龄、胡万辉让兵士逐家逐户上门知会老百姓撤离。正撤间,忽然听得庄外喊杀连天,何延龄、胡万辉大吃一惊,出庄一看,只见包围百族庄的也是一百多金国人马。 为首的一人正是济尔哈朗,身旁何茉莉、成文林、桓寿杰三人傍着。胡万辉心中大惊:“好贼子,来得这般快。”口中却是喝骂道:“兀那领头的金狗,是舒尔哈齐的贼种阿敏么,快快来领老爷一镔铁锏!”济尔哈朗听得胡万辉出言不逊大怒,正要出阵,那桓寿杰止道:“贝勒乃千金之躯,岂有轻举妄动之理?此战便是属下去打便是。”济尔哈朗允诺。 桓寿杰舞起双剑出阵,问道:“你是何人,万人敌剑下不杀无名之鬼!”胡万辉雷霆也似一个大喝,道:“呔,老子便是胡万辉!你就是桓寿杰么,纳命来!”一锏早已扫过,桓寿杰急忙用双剑架挡。那胡万辉膂力极大,“当”的一声,桓寿杰连人带剑连退八步,口中叫道:“好厉害!”挺起双剑,望胡万辉面门刺去。二人剑来锏往,杀到三十合上,桓寿杰渐渐力怯。 眼看桓寿杰不敌,何茉莉怒道:“一个不成,待我上去杀却这贼!”舞起金钩,直取胡万辉。这可恼了何延龄,只见黑影一闪,何延龄已杀到何茉莉面前,刷刷刷几鸡刀镰,把那金钩攻势捣破。何茉莉大惊,只得弃了胡万辉,与何延龄交手。济尔哈朗看见镇江义军掩护着老百姓撤离,老百姓越走越多,也不顾桓寿杰渐渐陷于绝境,鼓动两翼军士,剿击追杀。金军势众,这番冲阵,端的是泰山压顶,风卷残云,义军纷纷败退。 胡万辉心中大急,奋起一锏,桓寿杰左肩头着伤,流血不止。何延龄见势不妙,又刷刷刷几鸡刀镰,硬生生震退何茉莉。二人领兵败走,义军一百人马倒去了十之五六。那金国旗兵见状,蜂拥而来,要取二人性命。胡万辉喝道:“小子们,休要挡道!胡老爷可不是好惹的。”双锏舞得犹如一阵狂风,众金兵纷纷倒下,不是人头开花便口吐鲜血,飞出的鲜血溅的他黑袍变得殷红。何延龄更不好惹,鸡刀镰纷纷扰扰,神出鬼没,数丈之内,无人敢近。 济尔哈朗冷笑道道:“好家伙,这必是想逃回镇江堡去请救兵。我怎会让你这等鼠贼得逞?”命众人奋力狙击。众金兵见其凶悍,哪里还敢撄其锋芒,纷纷后退,不敢逼近。何茉莉见手下不肯效命,大是焦躁,舞起一把金钩,拦住二人去路。何延龄见机的快,不敢恋战,虚晃几鸡刀镰,闪避而过。那胡万辉手脚却慢了,早被何茉莉金钩钩缠住,杀不出来。一旁观战的桓寿杰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直挺双剑,望胡万辉要害便刺。 胡万辉一见这贼,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口中怒吼一声,道:“泼贼,有种便与爷爷一对一厮杀!”桓寿杰被这吼声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不慎,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锏打在左肩,急急败退。成文林长啸一声:“老桓,待我来报你这一锏之仇。”那流云铲如雪影云片一般抵住胡万辉双锏。众金兵见胡万辉被围,个个要立斩将之功,一哄而上,把胡万辉围在核心。何延龄回头一看,见兄长被围,又惊又怒,喝道:“胡哥,待我救你!” 胡万辉手中镔铁锏打倒一卒,口中嘶声道:“四弟快走,别管你三哥这莽夫!”话声刚毕,何茉莉护手钩已从他胸口穿出,血如泉涌。何延龄眼里泛出泪来,狠心别过头来,一股怨恨,直洒火在金兵当中。那鸡刀镰,快如寒星赶月,如苍鹰击殿,猛如虎入深山,龙游大海,半百金军,愣是拦他不住,给他突围而出。那何延龄突出重围,浑身乏力,体无完肤,一百义军,一个也透不出来。 第3章 烹走狗 何延龄想到胡万辉遇害,心头便要喷出无限怒火。不分日夜,向镇江堡飞奔而去,但最终过于疲劳,支撑不住,倒地不起。再说济尔哈朗虽害了胡万辉并那百多人马,却走了何延龄一个,心中恨恨不已,回营向阿敏交令。阿敏当即下令将镇江堡围个水泄不通,但陈良策就是不出来应战。阿敏也无法,数日来只得在自家营帐中乱发脾气。 那郝孝义虽说熟读圣贤之书,却是个阿谀奉承之徒,献计道:“二贝勒暂熄心头之火,我等加紧攻击,待朝鲜或者皮岛救兵来到,此堡已为我军攻下。”阿敏不住点头,道:“说的不错。只是那伙贼寇屡战屡败,陈良策那厮不肯出击,加上镇江堡险峻,一时怕是攻不下来。”郝孝义奸笑一下,脸上那双老鼠眼挤得不知到哪里去了,道:“二贝勒,要那陈良策贼子下来,小可倒有一计。”阿敏道:“先生但讲无妨。” 郝孝义道:“咱不是砍了个叫胡万辉的贼子么,把那厮首级割下,交与陈良策。那厮生性暴躁,不怕他不下来寻仇。”阿敏厌恶郝孝义平素陈词滥调,马屁拍得人心烦,心中恶意顿生,笑道:“郝先生好计策。既然先生献此好计,这出使大任便由先生担当。”郝孝义甫闻此言,直吓得他面如土色,暗暗骂道:“好个建州老贼,要我涉此险境。”口中却不敢得罪二贝勒阿敏,道:“承蒙……抬举,郝……某愿往。” 阿敏道:“如此最好。”当即命人用木匣盛装胡万辉人头。那郝孝义拿着木匣,来到那镇江堡。郝孝义来到镇江堡城下,城头上义军军兵喝住:“城下何人,胆敢到此?”郝孝义叫道:“我乃金邦二贝勒阿敏的使者,你镇江堡前去百族庄的人马我军知道其下落了,求见贵军陈良策将军!”陈良策上得城头,问道:“你说你知道我军胡万辉、何延龄两位兄弟的下落?有何凭证?”郝孝义颤颤巍巍地双手高举木匣过头。 陈良策叫道:“开城放他进来吧。”军兵依言行事。郝孝义进了城,义军军兵带其进了司署。待陈良策接见,郝孝义战战兢兢,心慌意乱,汗出如浆,双脚不听使唤地抖动,不敢抬头。陈良策见这老家伙如此无用,觉得好笑,问道:“阁下来此何事?”郝孝义抬头见时,那陈良策身高八尺,形貌雄伟,肌肉结实,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猛虎,身子顿时缩得像小鸡一般,颤声道:“奉,奉我二,二贝勒之令,令,特送,送来木盒……” 陈良策心想此物绝非好意,两眼一瞪,喝道:“里面装着何物?”郝孝义以为陈良策要杀他,真个是六神无主,五脏俱碎,哭道:“将军不要杀我, 将军不要杀我。”那只单眼, 又挤得不知到哪里去了。陈良策正要取来,身边梁力小声谏道:“兄长小心,恐怕有暗算。”陈良策冷笑道:“郝先生,打开匣子,我饶你不死。”郝孝义一听这话,如闻大赦,也不多想,随手打开。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寒光闪过,一支利箭飞出,正中郝孝义咽喉。郝孝义哼也不哼,倒地便死了。 郝孝义在山西介休欺压良民、行贿地方官、为发财活埋亲爹、在王恭厂炸死两万多京师百姓,最后还投敌当了汉奸走狗,到了此时无用了就被主子宰了,可真是自作自受。顺带一提,郝孝义还在关内的妻子蔡氏后来为了躲避官府追查,让其与范文程私通所生之子改回范姓,名为范永斗。范永斗长大后与靳良玉等七家继续走私粮草铁器,资助后金及后来的满清,为满清入关作出了贡献,后世清帝把此八家晋商封为“皇商”,此乃后话。 第4章 报仇 话说当时郝孝义倒地身死,盒子跌在地上,滚出胡万辉人头。邓元英、梁力、李大坚见头大惊,哭道:“胡哥!”陈良策叫道:“辉弟既吃那伙贼子害了,坚弟恐怕也遭了毒手!”想到悲愤处,陈良策拔出佩刀,对那郝孝义尸体乱砍泄愤,把那郝孝义大卸八块,剖心取胆。陈良策含泪道:“力弟,与我点齐兵马,我要与阿敏那老畜生决一死战。”樊正虽然悲痛欲绝,却还算理智,谏道:“兄长万万不可,不如呼唤救兵前来。” 陈良策吼道:“救兵救兵,救什鸟兵!我若不能报兄弟之仇,枉为人也!我等结义之时,你不也在么?!”不顾樊正苦苦劝告,点齐兵马,寻那阿敏死战。樊正无奈,只得找来邓元英、李大坚道:“烦请两位兄弟杀出重围去,到朝鲜和皮岛请求援兵!我和梁力兄弟跟陈将军出去搦战,你两位趁乱冲出去。”邓元英把一个石榴炮塞给樊正道:“秀才公珍重!”樊正点头接过。二人洒泪而去。 陈良策拔出佩刀,对那郝孝义枭了首,命令挂在城头示众,点起兵马下城。樊正和梁力急急跟随在后,陈良策领兵下城,阿济格等人已经严阵以待。阿济格笑道:“陈良策,你兄弟身死我手,如今你也来送死么?”陈良策怒道:“小畜生,快快还我兄弟性命来!”挥军掩杀,直取阿济格。众人看那陈良策:头戴九龙吐焰盔,身着赤铜连环琐子甲,使一柄鬼头大刀,骑一匹烈火胭脂马。疑是赤飚怒复生,仿佛祝融神重出。端的是一员猛将。 未待陈良策走近,何茉莉、桓寿杰、勃尔济几个已经冲杀上前,阿济格也挥戟杀出。四人围着陈良策团团而战。好个陈良策,以一敌四,浑无惧色。何茉莉欺身上前,一钩挥过,陈良策见机的快,大刀一振,早把那钩打的弯曲,好似蛇蟮一般。何茉莉虎口迸裂,鲜血横流,败退而去。陈良策虽是勇猛无比,却哪里能挡的住三筹如龙似虎好汉,渐渐落了下风。梁力见势头不好,急忙捻金丝腾蛇棒上前营救,两人且战且退。 樊正本就是秀才出身,体格瘦弱,故此赶不上陈良策和梁力。金兵包围上去,此时樊正环顾左右,自家士卒死伤无数,所剩无几。金国众军气焰嚣张,纷纷逼迫上来。樊正笑着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取出怀中的石榴炮,金兵一见大惊,急忙后退,但也来不及,早已炸死五七个。金兵也来不及去给同袍收尸了,继续追截陈良策和梁力。 陈良策和梁力正往镇江堡急奔,猛然察觉樊正不在身旁,突然听得一声巨响,请知不好。梁力一抡金丝腾蛇棒道:“陈将军快撤,兄弟替你先挡一阵!”陈良策道:“不可,要生同生,要死同死!陈某已经没了两位弟兄了,不想再没了你!”说完一拍马向金兵直冲。阿济格急令放箭,箭矢雨点般射向陈良策。陈良策大刀护着面门,可惜座下胭脂马前蹄被射中。胭脂马马失前蹄,把陈良策一甩甩下了地。 陈良策一个前滚翻顺势化解了落马的那道冲劲,勃尔济刚好马到。陈良策一跃而起,飞身横斩。勃尔济坐骑青鬃马被陈良策削断了前蹄,勃尔济也摔下了马。陈良策使起辛酉刀法,连续进步下劈刀。勃尔济飞廉锯齿刀只能一下下挡架。陈良策突然下劈刀顺势右拨把勃尔济的飞廉锯齿刀拨开,刀柄抽击勃尔济的后腰,勃尔济被打个踉跄。陈良策一个转身横斩抹喉,勃尔济脖子一道鲜血飞出,眼看活不成了。 第5章 击杀桓寿杰 陈良策杀了勃尔济后,看见梁力正在与桓寿杰鏖战,就想过去帮忙。阿济格看见陈良策勇不可挡,画戟一挥,金国旗兵向陈良策冲杀过来。陈良策应付这些骑兵也自顾不暇,哪里能分身帮梁力?那边梁力一个拧身崩棍式,毒蛇出洞,一棒向着桓寿杰直捅过来。桓寿杰拧身侧闪,顺势俯身横斩梁力腰身。梁力身子一缩避过,桓寿杰右手剑在梁力腹前掠过。梁力随即倒手换把,倒把云扫棍,金丝腾蛇棒向着桓寿杰的太阳穴横扫过来,桓寿杰头一扭也避过了。 梁力再一招“海底翻涛”,桓寿杰右手剑挡过。梁力抽回腾蛇棒,弓步平札棍向桓寿杰背后横扫。桓寿杰因为左肩受伤,故此也只能还是用右手剑挡梁力来棒,然后连消带打,侧身左右横斩。桓寿杰左横斩是虚招,右横斩才是实招,梁力哪有不知,故此腾蛇棒抽回来也只挡住了桓寿杰的右横斩。梁力连续上扎棍,桓寿杰把梁力的攻势推了出去,顺势再一剑向梁力当头斩下。 梁力腾蛇棒向上挡过,但此次桓寿杰此剑也是虚招,梁力下盘大开。桓寿杰飞起一脚踢中了梁力腰部。梁力中了一腿,噔噔噔退了几步。桓寿杰乘胜追击,一剑“探海屠龙”直削梁力下三路。梁力腾蛇棒一记“倒拽牛尾”把桓寿杰的剑撩了上来。桓寿杰收回长剑,一剑拦腰向梁力斩来。梁力腾蛇棒一竖,挡住了桓寿杰拦腰一剑。双方各自退开,桓寿杰见单手剑还是拿不下梁力,一咬牙:“还是使双手剑吧!” 梁力一挺腾蛇棒,又一记毒蛇出洞向桓寿杰捅来。桓寿杰迎着梁力的来势进步平滑,突然抽出左手剑,向梁力划来,梁力没想到桓寿杰强行使左手剑,急忙躲避,但还是被桓寿杰划伤右臂。桓寿杰见自己用双剑左肩也无大碍,便开始挥舞双剑来战梁力。梁力喝道:“难道你用双剑就怕你不成?”说完又一棍捅来,桓寿杰右手剑拨开梁力来棍,左手剑绕手钩挂,顺势又一记平滑抹喉。梁力急急闪身避开,一棍泰山压顶向桓寿杰打来。 桓寿杰双剑十字刃拦挡,顿时觉得左肩还是隐隐作痛。桓寿杰心知不可与梁力力敌:“他腾蛇棒长,我双剑短,还是跟他近身搏击吧!”想罢,桓寿杰欺近梁力身来,左一剑右一剑向梁力拦腰斩来。梁力只好用腾蛇棒左挡右隔,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桓寿杰看见此战法有效,双剑上下一合,十字刃卡住了梁力的腾蛇棒。以往桓寿杰此招一出,必定把对方的械缴了,但是此时苦于左肩受伤,桓寿杰力气不够,缴不了梁力械。 梁力的腾蛇棒虽然不至于被桓寿杰缴了去,但是也没兵刃可用。虽然同时桓寿杰也没兵刃可用,但此时先前为了避免被恶斗的两人误伤的金兵看见二人纠缠在一起,也知道有机可乘了,纷纷舞起兵器直取梁力。梁力一见大惊,急忙一记虎尾腿横扫桓寿杰双脚。桓寿杰无奈,只得放开腾蛇棒,纵身跳开躲闪梁力的虎尾腿。梁力收回腾蛇棒,一路解数,把金兵打得个个喷血而亡。 桓寿杰大叫:“休得猖狂!”趁着梁力全力对付金兵,一剑独劈华山,向着梁力劈头斩来。陈良策看见兄弟危急,也顾不及许多,大刀飞掷出去。桓寿杰做梦都没想到,被众兵围攻的陈良策居然会飞掷兵器袭击自己,把大刀穿胸钉在地上。陈良策没了武器,登时手忙脚乱了起来。众旗兵挥刀乱斩陈良策,陈良策只好捡起地上的一把刀自卫,可是那把刀陈良策使起来极不顺手。 第6章 镇江城破 梁力疾呼:“大哥,小弟来救你了!”挥棒把围攻陈良策的旗兵逐个棒毙,但是自己的背后却露给了敌兵。金兵趁机刀砍枪刺梁力的后背,梁力不是不可以回身挡架,但是大哥陈良策不顾自身安危抛掷大刀救自己而陷入危难境地,自己岂可在救他之时因自卫而耽搁?待到为陈良策解围时,梁力早已中了五刀七枪了。陈良策含泪道:“大哥还穿着盔甲,贤弟为何不自保?” 梁力道:“大哥是镇江城的栋梁,义军的首脑,大哥不可有事!倘若大哥有个闪失,镇江完矣!义军完矣!”此时一支冷箭射中梁力,因为陈梁二人都在说话,故此分了神,未能躲挡此箭。梁力一把推开陈良策道:“将军快走!”陈良策道:“贤弟,愚兄不可以弃你于不顾!”正推搡间,梁力胸口又中两箭,倒在血泊之中。手下军兵拖着陈良策便走:“将军,不要让梁大哥白白枉死,快走!” 吕平看见陈良策败仗返回,连忙喝令道:“快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这时陈良策满身血污,看见城门打开,吊桥也慢慢地放下来了,痛心疾首,害怕金军趁机冲进城,于是便捶胸顿足大叫:“快快关上城门,拉起吊桥,快!别让建州女真进城啊!”这时陈良策身边也只有四五十人,他们也大声叫道:“关城门,别让金贼有机可乘!”城楼上吕平大声哭喊道:“大哥,你便进城吧,再迟一点便来不及了!” 城上的军士也呼喊道:“城下的各位弟兄,你们城里的家人还等着你们回去啊,快快进城吧!”陈良策高声道:“我已经打败仗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城见各位父老?别让鞑子阴谋得逞!大丈夫战死沙场,实乃平生快事也!”旗兵冲了过来,把陈良策部团团围着。众金兵刀枪并举,向包围圈里的人不断斩杀,边杀边叫:“缴刀下跪投降者,免死!”义军还是死命抵抗,没有一人投降。 陈良策已经被砍伤了左条腿,仍然兀自站着死拼。他望了望周围,放声长叹道:“大丈夫为国事而死,死得其所,其所也!”说完,握刀扑向走近他的金军兵士。那军士一闪身避过,陈良策扑了个空,站不稳,倒在地上。众旗兵乱上,砍作肉泥。吕平见城外义军全军覆没,急命拉起吊桥。可是迟了,旗兵已有两百人冲入城中,杀了关城门扯掉桥的义军军兵,放八旗兵马大举进城。 金军死命杀上城楼,义军将士舍死忘生,打退了金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也一批又一批地战死。鲜血染红了镇江堡头,汩汩沿着城墙流下去。镇江义民拾起遍地的刀枪,便与辫子兵拼命。吕平大惊回顾城中,只见一人带着军兵沿街杀人放火,一路打来,定睛一看时,那人竟是阮鹤亭招降过来的周中光。吕平戟指骂道:“亡我镇江堡者,周贼中光也!” 第7章 敖可剌毙命 却说何延龄当初从百族庄返回镇江堡时,半道晕倒在地,待他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躺在一破庙内。心中第一个涌上的念头是:“苦也,这不误了陈良策将军之事。”也不去寻找救命恩人,便要离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抱着一捆柴进了破庙,看见何延龄强行要走,慌忙放下柴过来扶着何延龄道:“小兄弟伤势甚重,不可随便起身。”何延龄抬头望那老人,惊道:“哎呀呀,你不是燕山仙翁燕仙山老前辈么?” 燕仙山道:“我和小女孩儿、清儿师徒三人从沈阳出来,知道建虏要攻打朝鲜,必定先除镇江堡,便日夜兼程想到镇江堡报信。岂料半道中看见小兄弟你晕倒再低了。”李大坚不顾伤重,起身跪拜,虎目含泪,道:“老前辈,我和胡万辉哥哥奉陈良策将军之命到百族庄护送老百姓撤到镇江堡。但是岂料建虏何茉莉、桓寿杰、成文林等已经攻到,哥哥胡万辉惨死于何茉莉之手。老前辈快带我去见陈良策将军,待我细细禀告!” 燕仙山慌忙扶起,道:“小兄弟休忒多礼,等小女孩儿和清儿觅食回来,我领你去镇江见他便是。”李大坚千恩万谢,此时白荷茹、邓清拖着一头梅花鹿回来,看见何延龄醒了,都十分欢喜。燕仙山把胡何二人到百族庄撤离老百姓,胡万辉被何茉莉所害之事说出。邓清恨恨地道:“何茉莉这贱婢手上又多了一笔血债了!”白荷茹道:“我们赶快吃点鹿肉,何小兄弟能补补身子。然后我们尽快到镇江堡吧!” 再说李大坚和邓元英从东门冲出,早被几十个金兵围了上来,为首二人便是敖可剌和成文林。成文林笑道:“何教主想得周到,早就料到会有人从东门出去想到朝鲜、皮岛请救兵!”敖可剌一抖钩镰剑:“要先过去,想问过我手中的钩镰剑!”李大坚、邓元英对望一眼,更不答话,邓元英挺起月牙镋直刺敖可剌。成文林舞起流云铲想上前助攻,被李大坚占住厮杀。 因为邓元英出手极为迅捷,霎地一伏身,月牙镋登时疾如电闪,对准敖可剌的咽喉,直刺过去,敖可剌退了一步,“铁锁横江”,用钩镰剑一封;邓元英霍地收招,刷地又是一月牙镋,探身直取,月牙镋扎胸膛;敖可剌往后又退了一步,蓦地将钩镰剑一旋,逼起一圈银虹,使出关外独有的“绞刀法”,要将邓元英的月牙镋绞断。邓元英却不收招,月牙镋一沉,变为旋身刺扎,借着左臂回身之力,斜穿出去,月牙镋疾展,又是旋风一样地扫来。 李大坚的猎叉招式没有邓元英这样迅捷,斗法却又另是不同。只见他手上好像挽着重物一样,猎叉东一指,西一指,却是叉光缭绕,门户封得很是严密。成文林一柄流云铲,舞得呼呼声响,兀是搭不上他的叉身。故此李大坚斗成文林尚可堪堪抵住。但是斗了一会,邓元英因没穿护甲渐处下风,他使了一招“风卷落花”月牙镋斜沉,倒卷上去,想截敌人手肘内侧。 那敖可剌的突然大喝一声,一迈步,斜身钩镰剑先前一指,展了一招“顺水行舟”,不但避开了邓元英月牙镋的锋芒,反而进招来了一个“横斩”,刀光闪闪,向邓元英下三路滚斫而进。邓元英慌不迭的急斜身横窜,仗着身法轻灵,想避开敖可剌这连环滚斫的招数。但敖可剌也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在进剑横斩时,剑尖趁势点地,倒翻起来,钩镰剑以“海底捞月”之势,向邓元英下盘劈去。此时又有两金兵也射出两箭直取邓元英。 就在邓元英生死俄顷之际,敖可剌的只见自己手下的两枝箭,刚到邓元英身后,忽然自落,方是一怔,手腕上又是一阵辣痛,这时他的钩镰剑卷地而来,就受了暗算,几乎把握不住,痛得大叫一声,攻势被化解了。邓元英看见有机可乘,月牙镋向敖可剌持钩镰剑的右手内侧一撩。因为敖可剌穿着环臂甲,手臂外侧有保护,但是右臂内侧没有,故此敖可剌右手登时被斩断。 成文林此时心中大惑不解:“敖可剌原本占尽上风,为何突然失手呢?”还没等成文林想明白,只见剑光一闪,一柄宝剑如长虹一般直灌入敖可剌面门,敖可剌惨叫一声,登时毙命。邓元英一看,原来是山河神仙、邓清、何延龄疾奔过来,方才金兵的羽箭便是被邓清的袖箭打落的。那成文林却是精灵,见敖可剌毙命,对方又来了八绝中的二人山河神仙,知道肯定敌不过,立马奔逃。 第8章 前往皮岛 众金兵看见主将一死一逃,也呐喊一声,四散逃命。见众军兵散退,燕仙山过来拔出了钉在敖可剌面门的长剑。邓元英、李大坚看见四人,立马跪拜救命之恩。邓清、何延龄急急扶起二人。邓元英、李大坚抱着何延龄就放声大哭:“兄弟,你我三人不是梦中相见吧?”何延龄便把自己如何被金邦何茉莉、成文林、桓寿杰等突袭,胡万辉惨遭何茉莉毒手,自己又是如何被山河派相救之事说出,然后又问二人为何到此? 邓元英便把郝孝义送还胡万辉首级,陈良策被激怒,樊正让自己兄弟二人东出往朝鲜和皮岛求援一事说出。邓清道:“先前我和师父师母看见西门有大厮杀,故此绕道过来,于是在此撞着二位。刚好看见金兵放箭和敖可剌要害邓镖师,我便放袖箭帮忙了。”李大坚道:“西门的厮杀很惨烈么?不行,我们应该杀过去和陈将军他们同生共死!” 白荷茹摇摇头道:“这并非明智之举,如果陈将军打退了建虏,那么我们回去也是多此一举;如果万一打败了,我们过去也只是多送上我们几个的性命。”李大坚道:“我不管!即便是死,我也要和陈将军他们死在一起!”白荷茹心想:“怎么此人比我清儿更胡搅蛮缠?”当下便道:“你和陈将军及镖局众兄弟的情义是小义,镇江满城百姓姓名才是大义,难道你还不知道孰轻孰重?“ 邓元英道:”那此时我们应该何去何从啊,神女前辈?“白荷茹道:”应该日夜兼程,前往朝鲜或者皮岛求援兵!“燕仙山道:“即便我们到得鸭绿江边,但是既没桥又没船,如何过对岸朝鲜和皮岛?”白荷茹叹了口气道:“听天由命吧,大义所在,神必助我。”六人商议已定,便往东南方向出发。 再说镇江城内,金军将士问阿敏:“二贝勒,镇江堡破了,请贝勒爷进城视察。”阿敏道:“好,你们都跟我进去吧。”阿济格道:“虽说是打赢了,可是我军伤亡也有不少。即使没流血的也受苦受累了,能让大家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吗?”阿敏笑着道:“对,总不能让我们的健儿们这么窝窝囊囊地回家!”济尔哈朗道:“可是父汗他是不准我们......”阿济格打断济尔哈朗道:“有什么不准?大汉不是也得我们几个拥戴的吗?他可以不听我们的吗?” 济尔哈朗急道:“可是二哥......”阿敏道:“行了行了,这事我作主,出了什么事我负责者总行了吧!就任由弟兄们大抢三天吧!”阿敏身边的旗兵率先欢呼起来:“太好了,先大汗的传统又回来了!二贝勒万岁!二贝勒是最好的贝勒!跟着二贝勒发财啦!”阿敏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道:“那你们以后就跟着我混了!”众军士一片欢声笑语:“永远跟着二贝勒走!”说完拿刀执枪,争先恐后抢进镇江堡。 第9章 凶残 济尔哈朗不愿与阿敏、阿济格一起进城,自己便留在城外帐中。阿敏和阿济格一起骑马进入镇江堡。只见满城都是旗兵,如狼似虎地抢掠、杀人。放眼望去,哪里不是断垣败瓦,一片狼藉。大街边,小巷口都停着马车,旗兵来来往往把抢回来的东西装上车上。镇江堡的百姓哭喊着,叫骂着扑出来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结果都被旗兵一刀杀了。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尸骸。有的身上还流着血,镇江堡成了真正的尸山血海。 阿敏浑如没看到似的,依然和阿济格谈笑风生。阿敏与阿济格边走边说,忽然间从一片瓦砾中飞出一块瓦片,打中阿敏胳膊。众侍卫马上围上去搜索。过了一会儿,他们把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扯了出来,扭送到阿敏,阿济格面前。阿敏问道:“是你扔的瓦片吗?”他满以为小童会抵赖。岂料那小童道:“是我,就是我。怎么样?”阿敏、阿济格都大感意外,开始认真打量这小童。 只见这小童三尺多高,身上穿的衣服打满补丁,面黄肌瘦,满脸血污。那小童紧握拳头,怒气冲冲的望着他俩,要不是众侍卫抓住他,他就要冲上前和阿敏、阿济格拼命。阿济格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那小童道:“当然是故意的,,我就是为了打你们。”阿敏问道:“小童,你又不认识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孩子怒道:“谁不认识你们,长白山一带谁没吃过你们苦头?镇江堡里谁不想把你们剥皮拆骨?你们就是十恶不赦的鞑子的头头!” 阿敏怒不可遏,正要拔剑。阿济格止着他,问小童道:“小童,你今年几岁?”小童答道:“八岁!”阿济格又对小童道:“你这是行刺我们,要拉去杀头的!”那小童道:“我们一家都为鞑子所杀,我本来来干这事就没想过会活过来的!行刺鞑子失败被杀,总比苟且偷生强!”阿济格问道:“你家是哪家?”小童回答道:“镇江义军头领陈良策家。”阿济格道:“嗨,小童,那是打仗啊。” 那小童道:“是谁要打仗?是谁要打谁?我们本来活得好好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伙强盗要来打我们,我们才起来反抗!”阿敏哈哈大笑道:“可是你们究竟是打败仗了!”小童抗声道:“是的,你们得了镇江堡,是得了一个血淋淋的镇江堡,一个血淋淋的空城!我们满城百姓都和你们打仗,大多都战死了!你们可以打败我们,但是不可能征服我们!” 阿敏怒得全身发抖,指着那小童对众侍卫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两个侍卫一人抓住小童的一条胳膊。小童乱抓乱踢道:“你们这帮恶贼狗强盗不得好死!看上天怎么收拾你们,你们等着吧!”一个侍卫抓着小童的脖子一拧。小童的头便被拧到后面去。三个侍卫把小童扔到街边的尸体堆旁,小童的两眼翻白,口中流血,胸口还微微起伏着。 第10章 硬汉书生 金兵冲进镇江堡司署,只见吕平端坐在公堂之上。众旗兵觉得奇怪,但是自从皇太极登上汗位,辫子兵的军纪好了很多,谁也不敢把吕平从上面扯下来。过了一会,何茉莉进来了,她听说一个秀才打扮的人昂昂高坐在公堂上,料是个文人,便亲自来看个究竟。见得此状,何茉莉回了军营,把事情一五一十报与济尔哈朗知道。济尔哈朗听了后,便下令道:“快把镇江衙门里的秀才先生请过来。”不一会,旗兵便拉着绑着的吕平回来。 济尔哈朗佩服秀才的骨气,亲自为吕平松绑。边解绳边说:“都说叫你们请秀才公过来,怎可如此粗鲁?”旗兵诺诺退下。解了绳,济尔哈朗命人为吕平准备座位,问道:“未请教秀才公高姓大名?”吕平没有坐下,昂首站在济尔哈朗面前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夺命秀才吕平便是。”济尔哈朗早年听征战镇江堡、朝鲜的阿巴泰说过金州二秀才,阵前也听说过催命书生樊正浴血厮杀一事,不禁起了劝降之念,便道:“秀才公有些什么要求?” 众侍卫见吕平如此无礼,喝令吕平下跪,有的甚至踢吕平的膝盖窝。吕平抗道:“我乃堂堂大明天朝子民,你等女真人不知报答国恩,起兵造反,涂炭生灵,人神共愤!我们义军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有何错,为什么要我下跪?除非你们打断我的腿。”众侍卫听得吕平如此说,便狠命殴打吕平。济尔哈朗喝骂那些侍卫道:“你们退下,不准难为秀才公!”众侍卫便诺诺退下。 济尔哈朗转向吕平问道:“敢问秀才公一句,我们大金国和大明是两个国家,‘不知报答国恩,起兵造反’云云是何道理?”吕平回道:“你祖父努尔哈赤曾是大明敕封的建州都督,也是大明臣子,朝廷对待你们恩比天高,比海深,你们却不守本份,犯上作乱,自立伪朝,难道这不是乱臣贼子所为吗?”济尔哈朗语塞道:“那我们也是明廷逼迫我们造反的,我父汗以七大恨祭天时已经说得说得清清楚楚了。” 吕平冷笑道:“努贼恨是有的,可不是七大恨!而是恨大明对他割据称霸蚕食鲸吞周边部落的制止,恨大明统治束缚,使他不能自成一国、甚至夺取天下!这种恨比什么都厉害,是发自内心、恨入骨髓的!”济尔哈朗道:“你不是我们女真人,是不知道事实原委,凭啥对我们指指点点?”吕平道:“我虽然不是女真人,但好歹自幼在辽东长大,辽东的事情我们能不知道?” 济尔哈朗正是无言以对之时,成文林回来了。济尔哈朗道:“出去求援的镇江人马追截的如何?敖可剌呢?”成文林在济尔哈朗耳边说了几句,济尔哈朗顿时面色大变。吕平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金军受挫,不由得放声狂笑。此时站在济尔哈朗身旁的周中光大怒,用刀柄往吕平太阳穴猛砸,吕平登时晕厥过去了。究竟吕平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吕平成仁 也不知昏天暗地了多久,忽有一桶冰水劈头而至,吕平顿觉无限刀箭刺入四肢百骸,猛地醒了过来。只见四下灯火幽幽,耳边不时传来惨叫。眼前正中端坐一人,白净面皮,文质彬彬,正是济尔哈朗,周中光侍立一边。周中光叫道:“贝勒爷,这贼骨头便是长白山镇江堡带头造反的夺命秀才吕平。依我看,还是把这贼骨头千刀万剐。方称我等心意。” 吕平一听,心中大惊,知得这帮人心狠手辣,怒道:“贼厮鸟,今日即便是杀了老爷我,夏王殿下和石宁郡主自然会与我报仇!”周中光反手甩了个耳光给他,骂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这贼胆还不小!左右,给我狠狠地打!”那左右侍卫如狼似虎,枷住吕平,举起刑杖,大力望吕平砸去。可怜夺命秀才,虽是硬汉一条,却也被打得皮开肉绽,惨叫不绝。 待到二十来下,那济尔哈朗终于开了金口,说道:“且住了。”两边侍卫当即停手。济尔哈朗叹道:“虽说着吕平失身贼党,圣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为人本质不坏。不当如此对待。再说,吕秀才乃是圣贤诗书之人,我大金国大贝勒岂可做此不仁不义之事?”竟也流下几滴眼泪。周中光抱拳佩服道:“贝勒也实在宅心仁厚,某等钦佩得紧。” 济尔哈朗身旁站立着一个将军,名叫觉罗拜山,乃努尔哈赤爷爷觉昌安五弟爱新觉罗·包朗阿之曾孙,努尔哈赤之侄,也算是济尔哈朗的堂弟,金国的宗室,其时大惑不解,便问道:“堂兄,我军攻进这镇江堡,已经杀了许多人了,也不差这个酸秀才。为何还要陪他磨功夫?一刀杀了得了!”济尔哈朗一摆手道:“不可,此人颇通文墨,且原为镇江乱民匪首,如果此人肯写安民告示,我们才算是真正征服镇江!” 周中光曾经投在金军,听得懂女真话,此时便呼喝吕平道:“听到没,吕秀才?只要你肯写安民告示,我们便不折磨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限制不尽!”吕平听得哈哈大笑道:“你们到外面看看,诺大一个镇江堡,还有几个活着的民让你安?”周中光大怒,亲自动手拷打吕平。吕平招架不住了,开口央求道:“别打了,我给你们写就是......”济尔哈朗听闻大喜,道:“给他解锁!” 济尔哈朗身旁有一位备御(注:明清时期镇戍军官任职名目,无品级)名叫巴希,他道:“贝勒爷,若给此人去枷锁,此人要行凶对贝勒爷不利的话......”话还没说完,济尔哈朗大小反驳道:“老巴,你我都是战场上刀口舔血之人,舞刀弄枪之辈,这吕平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难道你怕了?”巴希听得也无言以对,只好赔笑道:“贝勒爷所言甚是,我大金勇士引用无惧。” 觉罗拜山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周中光开了吕平的手铐脚镣,把他带到案前坐好。侍卫把笔墨纸砚放到吕平面前,周中光喝令吕平快写。吕平突然发难,把墨泼到周中光面上。周中光做梦没想到吕平竟还有这一手,一时没防备,被墨汁泼了一脸。吕平伸手想抢周中光的腰刀,岂料周中光本就手握刀柄,吕平抢不过。金邦侍卫看见吕平发难,便扑上去要制住吕平。 吕平见抢不到刀,侍卫又要扑上来了,便顺手拿起案上的墨砚,劈头向周中光砸下去:“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居然敢在老爷面前嚣张!?”周中光因为眼睛进了墨汁,吕平站得离自己又近,躲避不过,顿时被吕平打得头破血流。周中光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许多,拔出腰刀便把吕平砍死。觉罗拜山大声喝止道:“周中光大胆!我们还要此人写安民告示呢!”周中光知道自己闯祸了,立马跪在地上,捣蒜般求饶。 第2章 追截 济尔哈朗手一摆道:“罢罢罢,正如吕秀才所说,其实镇江堡也没几家人可以安了,既然此人不肯为我所用,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倒是周中光,本贝勒觉得吕秀才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时而降金,时而判金......”周中光道:“贝勒爷明鉴,奴才先前投降镇江叛民,不就是为了留住有用之身,等到今天为我大金做攻破镇江城的内因么?何况奴才此次再次归降大金,还能回到南朝么?” 济尔哈朗点头笑道:“有道理!本贝勒也觉得你已经断了再投南明的后路了,以后只能一门子心思为大金效力了!”此时阿敏来到牢房,济尔哈朗急急起身迎接。阿敏上座后,质问济尔哈朗道:“八弟,成文林告诉我,燕仙山等人已经东往,如果让他几个人到了朝鲜或者皮岛求来救兵,那我军便很被动了。”济尔哈朗道:“二哥,燕老猴儿那几个人不足为患!即便是他们真的找到了皮岛和朝鲜援军,也不是我大金八旗兵马的对手!” 阿敏道:“八弟,你和我都是同父亲兄弟,我还以为你会带着你出来征战用着顺手呢。”阿敏和济尔哈朗都是努尔哈赤的侄儿,舒尔哈齐之子。济尔哈朗问道:“二哥此话何解?”阿敏道:“此时我军刚占领镇江堡,此时我军还立足未稳。如果皮岛或者朝鲜来了军马围困镇江城,和镇江城的叛民余孽里应外合,我军便处于危险境地了。”济尔哈朗一听,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二哥,那小弟便派兵去追截?” 觉罗拜山和巴希起身道:“我二人愿往!”阿敏点头道:“你二人去也好,我放心!带一百马军去追吧!”觉罗拜山和巴希二人领命,点了一百铁甲马军前去追截燕仙山等人去了。 再说当初燕仙山等六人往东南方向赶路,不到半日光景就到了鸭绿江边。此时是天启七年正月下旬,天上还下着雪,鸭绿江江面已经被冰封了。此处放眼望去,树木尽秃,大地披白,江面冰封,俱是一派深冬萧瑟之景。白荷茹道:“军情紧急,也不知道建虏兵马何时追杀过来,休要拖延,尽早过河吧!”邓元英道:“诸位,且等我老邓试试冰的厚薄。”邓清问道:“哥哥,这冰怎生试得厚薄?” 邓元英道:“妹子不知,等我用月牙铲往冰面杵他一下。假若杵破,就是冰薄,且不敢行;若杵不动,便是冰厚,如何不行?”白荷茹点头道:“正是,说得有理。”只见邓元英撩衣拽步,走上河边,双手举起月牙镋,尽力一杵,只听扑的一声,冰面只杵了两个白迹。那邓元英手也振得生疼,笑道:“去得,去得!连底都冻住了。”众侠正想踏上冰河,邓元英急忙叫住,找来了枯草败叶把众侠的靴上裹了一圈。 邓清啧啧称赞道:“还是我们老邓家的哥哥最细心!”邓元英边裹边道:“各位不曾走过冰河,不晓得。凡是冰冻之上,必有有厚有薄,倘若不行踩到薄处,掉将下去,若没横担之物,普通的落水,就如一个大锅盖盖住,如何钻得上来!故此到时候诸位要把武器横担方可。”众侠听得游离,便都依了他:李大坚横担着猎叉,邓元英横担着月牙镋,燕仙山、白荷茹、邓清、何延龄四人的武器并非长兵器,故此只能手牵着手强行。 第3章 以寡敌众 正行得没几步,只听得隐约喊杀连天,众侠回望,只见从镇江方向有兵马杀来。燕仙山疾呼:“回岸,冰河之上一马平川,无坚可守,铁甲马军冲来我们只是刀俎上的鱼肉!”众侠急急奔回岸上。邓清看见岸边有几棵大树,虽然此时已经枯叶落尽,但至少可以居高临下避免被铁甲马军踩死,便一跃跳到树上。白荷茹见状,也跟着徒弟跳了上树。后面李大坚、何延龄也一跃而起上了树。 八旗军的马队横冲直闯过来,乱箭齐发,众侠身上都有武器,舞动刀枪防身,而且占据了高处,故此还能应付得来。燕仙山蓦地一声大吼,非但不上树,反面迎着八旗军杀去,呵呵大笑道:“来来来,我燕老猴儿给你们派阎王贴子啦!看是谁杀得了谁?”前面几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地冲杀过来,眼看就要从燕仙山身上踏过,燕仙山往地上一伏,使出“滚地堂”的功夫,剑光霍霍,专斩马足。 他的“滚地堂”功夫高明之极,浑身就像圆球一般,盘旋腾折,无论是腕、肘、胯,还是膝、肩、掌,只要一触着地就能立刻腾起,躲闪奔马,马蹄踏不着他,反而给他砍断。转眼之间,前头的五骑快马都已被燕仙山砍倒,立刻骑士变了滚地葫芦,也都丧命在他的剑锋之下。邓清看见师父武功了得,此时也施展她的暗器绝技,只见她一扬手,袖箭随甩出,箭箭穿喉。 李大坚大呼“过瘾”,也飞掷出小钢叉杀敌。白荷茹接住了旗兵射来的羽箭,就用甩手箭的手法把箭射回去,转眼间邓、白、李三人也射毙了十多个军士。为首的巴希大怒,舞起大刀防身,喝道:“给我冲过去,把他们踏成肉酱!”他身披重甲,只须保护咽喉与面门两处,利箭便不能伤他。邓清连发三箭,碰着他的甲胄就给弹开去。 后面的八旗军不知前面已经落马的同伴是伤是死,本来不忍从同伴的身上踏过的,但在领队军官觉罗拜山和巴希的命令之下,也只好纵马向前。此时双方的距离又接近了好些了,八旗军改掷长矛。邓元英来神了,接了两支长矛,调转矛头,霹雳一声喝道:“给我滚下马来!”长矛飞出,巴希胸口中矛,果然应声落马。这巴希披着重甲,胸前还有护心铜镜的,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挡不住邓元英神力的一掷,被撞下马来。 邓元英第二支长矛飞出,喝道:“这支长矛,只挑你的头盔,要命的快跑!”只听锝“当”的一声,觉罗拜山的头盔果然被长矛挑落,矛头几乎是贴着彵的头皮铲过,将彵的一大丛头发铲去,但却丝毫没有伤着彵的皮肉。这觉罗拜山吓得魂飞魄散,摸一摸脑袋还在脖子上,拨转马头便跑。邓元英喝道:“这两个人是你们的榜样,要死的就来,要活的快走!” 建州女真一向军纪如山,将领不敢临阵脱逃,更兼此时邓元英出言侮辱,觉罗拜山和巴希二人觉得回去肯定会军法论处,便知会铁骑道:“我们一百金国铁骑还怕他们几个无甲之人?弟兄们只顾向前冲,踩也把他们踩死了!”当下觉罗拜山发了一声喊,铁骑如潮水般向众侠涌来。那队骑兵倘若真的冲到过来的话,这几棵是难以抵挡的,众侠纵有天大本领,也是难挽狂澜。 第4章 皮岛援兵 幸好就在此时,远处一声炮响,一个炮弹在金国铁骑中炸开花。未等金兵和众侠反应过来,几声火铳响了,又有几骑旗兵应声落马。众侠看时,有队明军旗兵由远而近杀到,为首一人正是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禄,旁边一骑跟着的便是威震京畿原剑平!众侠一见援兵到了,不由得心神一振,大呼酣斗!巴希见得,便对觉罗拜山道:“贝勒,东江人马杀到了,来敌人数不明,恋战恐有全军覆没之虞!” 觉罗拜山仰天长叹道:“你我带兵出来便是组织镇江余孽求援,眼见得皮岛援兵已到,是天教我立不了此功,罢罢罢,号令全军,撤回镇江堡之中!”巴希急急号令鸣金撤退。旗兵便往镇江城方向急撤,皮岛人马假意追杀了一阵便退了回来。何延龄、邓元英、李大坚三人看见老镖头,都跪下来放声痛哭,诉说胡万辉身死,陈良策、樊正和梁力生死未卜之事,并求毛承禄带兵解救镇江堡之困。 原剑平含泪不语,毛承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斥候报说,镇江城早已陷落,陈将军、金州二秀才并梁力英雄都捐躯了......”何延龄、李大坚都重情义,听得此言哭的昏晕了过去。原剑平无法,只好让军士把何李二人抬上船去。众侠也都跟着原剑平和毛承禄上了船,当初战船停泊在鸭绿江口仍未结冰处。众人都上了船后便扬帆出海,驶向皮岛,毛承禄便向众侠诉说来由。 原来毛文龙在皮岛之时便早已探的军情,金兵要攻打镇江堡,于是遣毛承禄和原剑平驾着炮船前来支援镇江。战船刚要靠岸便受到斥候的飞鸽传书,报道镇江陷落,守将战死,毛承禄和原剑平正是唏嘘之际便看到觉罗拜山和巴希追杀燕仙山等五人,于是便出手相助。众侠听得都默然不语,气氛说不出的压抑。原剑平道:“斥候还报说,镇江堡陷落,还是因为周中光又在叛投建虏。” 邓清一听大怒道:“这周中光不就是那个在建虏第一次进攻镇江堡时向驸马哥哥投降的汉人金将?这两面三刀、反复无常之人,如若落入我手,定必把他碎尸万段!”战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一天,在皮岛靠岸。皮岛即今天朝鲜的椵岛,位于鸭绿江口东、西朝鲜湾之中。天启元年夏,毛文龙带兵袭击后金要塞镇江堡。于是金国动员重兵对付毛文龙,毛文龙逃入朝鲜境内,这年十二月,金兵越过结冰的鸭绿江,进入朝鲜追杀毛文龙,毛文龙便在次年十一月进入了皮岛,并网罗了数万人马。 战船靠岸,毛文龙亲自带人迎接,众侠上了岸向毛文龙行礼。毛文龙见得山河神仙到来,大喜过望,连邀众侠至中军营帐中,设酒宴接风洗尘。燕仙山师徒三人惭愧,道:“败军之将,如何受得了毛都督款待?”毛文龙道:“三位原先便非镇江堡镇守之人,这‘败军之将’四字又是从何谈起呢?”燕仙山也顺便把自己师徒如何到沈阳假意祭吊努尔哈赤,取得紫皮貂后又如何发现邓清还留在沈阳;救得邓清后又如何赶到镇江,但是仍然没能挽救败局的经过说出。 第5章 皮岛 毛文龙叹了一口气,捏须道:“镇江堡的失陷,非战之罪啊......”邓清道:“毛都督,建虏此次东征,并非只图一个镇江堡。他们还想征服朝鲜!”毛文龙点头道:“此事末将也知道......”燕仙山道:“朝鲜和大明向来都是唇齿相依的兄弟之邦,朝鲜如若失陷,大明想要光复辽东便难上加难了!”毛文龙道:“但是我这一岛人马,想要援朝也是杯水车薪啊......” 邓清又道:“但是我军也要给朝鲜力所能及的帮助啊......”毛文龙道:“邓家姑娘,你知道末将为何敢派兵增援镇江而不敢派兵增援朝鲜?那是因为末将得到线报,阿敏和济尔哈朗这一拨只是先锋,建虏攻打朝鲜的人马在后方陆续前来啊。你们诸位只是江湖上的豪侠,末将才是行军打仗之人,如何用兵末将还是懂的。”邓清还想说,被白荷茹拉了拉衣袖,邓清便不再说了。 酒宴散了后,邓清闷闷不乐地在海边散心。白荷茹从后面跟了上来,揽着邓清的肩膀道:“谁惹我家清儿不高兴了?”邓清嘟囔道:“还有谁?毛都督呗!”白荷茹一怔,四周望了一眼,看见没人,才说:“清儿还把毛都督不肯救援朝鲜之举放在心上?”邓清道:“当然啦,就我师妹这样的小姑娘都知道不愿朝鲜,辽东危矣。他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岂有不知?” 白荷茹道:“就是因为毛都督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才更清楚什么样的敌我形势才能出击救援啊。”邓清反驳道:“皮岛的人马,无论如何都比当初镇江堡多吧?一年前我们占据镇江堡一个孤城,几千人马,况且能打退建虏。眼下毛都督手握皮岛数万人,就怕了建虏了?”白荷茹道:“傻清儿,当初我们抗击阿巴泰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据城而守;但此次毛都督如果救援朝鲜那就是在原野上和金国旗兵对抗,能有多少胜算?” 二人边走边说,走到了一棵大树旁。邓清正想说话,白荷茹手一摆,止住了邓清。此时从大树后转出一人过来,正是原剑平。原剑平道:“神女前辈果然见识非凡。”二人见到是原剑平,才松了一口气。原剑平道:“邓家姑娘说的皮岛上的几万人马,其实都和朝廷、朝鲜无关,可以说都是毛都督的私军。”白荷茹、邓清一听,心中都吃了一惊道:“拥兵自重可是死罪......” 原剑平道:“眼下皮岛的几万人马,都是毛都督自己招揽,军饷也是毛都督自行筹措的。所以朝廷和朝鲜都无权动用这支军队。毛都督在这皮岛,有点听调不听宣的味道。两位没发觉,岛上很多将领都改性毛了?比如先前那个孔有德,在毛都督军中名叫毛永诗。”白荷茹道:”说起这个孔有德,原镖头和毛公子到镇江接应我师徒时没有对毛都督不利吧?“ 原剑平道:”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原来都是山东的矿工,后来当了海盗,但是又被毛都督招安了,都成了毛都督义子。他们是如何和建虏搭上的呢?我想可能就是在他们当海盗的时候吧。此三人肯定都是无义无耻之徒,但这三人却是对毛都督心悦诚服的,毛都督在一天,这三人便不会兴风作浪;若是毛都督不统管这三人,这三人说不定就会造反投敌了。“白荷茹便叹了一口气道:”全赖原镖头再次监管此三人。“ 原剑平道:”神女前辈言重,此乃原某分内之事。对了,不知道前辈师徒三人打算在皮岛逗留多久呢?“白荷茹道:”我师徒三人也不好意思打扰毛都督太久了。毕竟我和老爷爷也挂念徒儿常鸿的病况,且我俩老家伙也要尽快把这顽劣徒儿清儿带回宁远,别让大家挂心。“原剑平道:”紫皮貂血到手了,范贵妃和温小姑娘医术精湛,郡主娘娘足智多谋,夏王殿下的病情无需太担心。倒是两位前辈尽快把邓家姑娘带回宁远,省得大家挂念是真的。“ 邓清嘟囔道:”我好顽劣么?那莽古济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白荷茹便顺着邓清的意思哄道:“好啦好啦,我清儿说得都对,但是你不想尽快回去把莽古济伏诛的好消息告诉大家?”邓清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各自回营帐就寝,一夜无话,不提。翌日一早,燕仙山师徒三人向毛文龙辞别。 第6章 平安归来 毛文龙连道可惜,但是也知道山河派师徒三人归心似箭,于是便让水师驾船载着师徒三人回宁远。师徒三人向原剑平等奋威镖局四人并皮岛众将挥手道别,便上了海船。经了两天三夜,师徒三人已经见到宁远卫城港口了。众侠并袁崇焕等众将早已因劫隼报知师徒三人归来了,都早在港口码头等候了。双方见到朱常鸿和邓清都安然无恙,各皆大喜。 杨顺我对朱常鸿道:“朱兄弟,趁着此时皮岛海船在此,在下想借船回辽东,把舍弟、和李氏夫妇的骨灰带回东莞家乡。”朱常鸿点点头道:“这自然好,需要我们帮忙不?”杨顺我道:“不需要了,目前情况建虏随时来袭,诸位还是助袁军门守土吧。如果要帮忙,我想在皮岛的奋威镖局也会帮忙。”朱常鸿点头称是。于是杨顺我便和众侠拜别,跟随皮岛海船出海。袁崇焕看见燕仙山师徒三人都平安归来,便把众侠带到司署为三人洗尘接风。 在司署,燕仙山先说公事:“皇太极因为在和书中没能从大明取得好处,便派兵攻打朝鲜。为了进军朝鲜,便先取镇江堡。可怜陈良策将军、金州二秀才并梁力、胡万辉两位镖师都为国捐躯了......”众人皆扼腕叹息,朱常鸿问:“原老镖头知道此事没?”邓清道:“当然知道啊,还是他老人家救了我们几个。”然后邓清便把如何被觉罗拜山和巴希追杀,毛承禄和原剑平如何带兵来救,自己和师母又是如何从原剑平口中得知皮岛上的情况说出。郑翠翎点头道:“嗯,如果原老镖头所说是真的,毛都督和皮岛军马便的确暂时是安然无恙的。” 白荷茹又道:“镇江陷落还有是因为周中光做了建虏的内应!”莫志旭道:“当初阮驸马还因为这周中光是个汉人,所以劝降他了。谁知道此人和他所用的三尖两刃刀一样,都是两面三刀之人!”谢安民捏着胡须道:“以后再遇到此人,必定要诛灭之!”众侠听了,奋袖出臂,齐声答应。邓清有对刘莹丹道:“丹姐,那郝孝义也恶有恶报了!”然后把郝孝义如何下战书被阿敏设计的毒箭射死一事说出。刘莹丹听得两眼含泪,双手合十望天。 袁崇焕道:“玉宁郡主和山河神仙平安归来,末将为各位大侠准备了宴席。”朱常鸿道:“国难当头,将士们的军饷尚且紧缺,袁军门不必如此。”袁崇焕抱拳道:“殿下教训得是,其实也就是往日的粗茶淡饭罢了,而且人还是要吃饭的,只是大家一起吃开心开心罢了。”朱常鸿一听,心想:“如果不铺张浪费,也不要拂了袁军门的好意为好。”于是朱常鸿便点头笑道:“好,小王去,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众侠自然都道:“好,吃完这一顿,继续好好地保家卫国!”众侠跟着袁崇焕进了内堂,已经看见了几桌饭菜了,虽然的确是青菜和糙米饭,但至少是热气腾腾的。袁崇焕和山河派师徒五人、杨顺我、倪天行坐一桌,其他祖大寿、何可纲、尤世威、陆振飞、申甫和尚等将领和其他众侠坐。邓清捧起饭碗便吃:“还是大明的饭香!”杨顺我问道:“邓家妹子留在沈阳,就是为了杀莽古济为梁复兄弟报仇吧?得手了没?” 邓清叹了口气道:“莽古济是死了,可惜不是我杀的......”倪天行及问其故,邓清便把莽古济如何想毒死皇太极,结果被博尔晋识破,故此自己服毒自杀之事说出。袁崇焕道:“努贼长子褚英和叔叔舒尔哈齐密谋弑父,二子代善和嫡母阿巴亥私通,三子莽古尔泰因为生母是妾而杀之,这莽古济又好用活人喂狼,这一家子都不是良善之辈。”倪天行道:“莽古济多行不义不自毙,可惜就可惜在邓家妹子没能亲自报仇罢了。” 邓清道:“也不算完全没报仇,我杀了那个狼倌啊。”于是又把自己如何救了戴二一家,杀了哈勃奇一事说出。众侠轰然喝了一声彩!韩冰道:“邓家妹子不愧是我的好妹妹,行侠仗义!那么你目睹莽古济自杀之后又是如何和山河神仙会合,逃出沈阳的呢?”邓清便把自己如何炸了沈阳的火药库,但是又是如何和曹骁对打不敌被擒的经过说出。众侠听得都来了兴头,纷纷放下筷子围过来听。 第7章 反目成仇 莫志旭便问道:“那你都被抓了,如何脱身?山河神仙进经过天牢救你出来的?”邓清说到此处,望了望山河神仙,山河神仙默然不语,只顾扒饭。邓清又望了望朱常鸿和郑翠翎,朱常鸿也是很好奇地看着邓清,等着邓清回答。郑翠翎毕竟是女儿家心思,而且和邓清朝夕共处,知道邓清此时的反应,应该是遇到难以启齿之事了,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何事,故此饶是足智多谋的高丽云雀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替邓清应对众人。 莫志旭为人性急:“邓家妹子你快说啊,急死人了!”邓清此时只好支支吾吾地答道:“有位在金国做我们大明侠客细作的老前辈照料我,但是......但是......”此时就是连韩冰和李鸾婵也急了:“邓家妹子你一向性格直率,何时说话变得如此吞吞吐吐的?”邓清道:“就在那位前辈把我从天牢押送到金邦皇宫的路上,师父师母出手救我,误伤了那位老前辈......”倪天行一听,面色大变,厉声追问道:“伤势如何?” 莫志旭听得奇怪,问道:“初四哥为何如此在意那位老前辈?虽然都是中原武林一脉,但这种关切根本就是对自己父母师尊的着紧。”倪天行不理莫志旭,拍案喝问道:“你快说,究竟伤得如何?“邓清被大邪王如此严厉的与其追问得怕了,哭着没回答。倪天行站起来捋起衣袖道:“不说是吧?”燕仙山也站起来道:“不用逼问我清儿,老邪王的左臂是我砍下来的,但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老邪王是我们自己人啊!” 燕仙山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一阵过后,莫志旭才回过味来:“原来如此,我说师父失踪几年音讯全无,我说初四哥为何如此着紧那位细作前辈!原来师父在金国当细作,而且被山河派害得断臂了!”莫志旭越说越来气,抄起自己原来坐的板凳,便朝邓清砸去。此时朱常鸿、郑翠翎都已经被这场面吓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是好。燕仙山又在内疚,还是白荷茹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板凳。 那边莫志旭见一击不成,破口大骂,便和恨无际、怨无量二人冲过来要打邓清。众侠慌忙上前抱住三人,苦苦劝解。燕仙山看见邪王门人人气愤,个个激昂,于是便向倪天行一跪,道:“我燕老猴儿虽然玩世不恭,但也知道是非曲直,善恶好歹的,虽然我伤了老邪王是无心之失,但此事毕竟的确是因我徒儿而起,老邪王是被我所伤,大邪王你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大邪王急急把身子一侧让过,晦气道:“别别别,休要如此,我受不起!”燕仙山问道:“那你如何才能消了这道气?”大邪王向着邓清手一指,道:“想我消气,除非这雌儿自断一臂!”邓清吓得面无血色,说不出话来。倪天行冷笑道:“如何?认罪的勇气没有,闯祸的胆量倒有的是?你不动手我就亲自来!”袁崇焕此时急急抱拦着倪天行道:“大邪王莫要冲动,大家都是抗金义士,自家人!” 倪天行气呼呼道:“谁和她是自家人?袁军门你是朝廷官家人物,就休要管我江湖中事了!”燕仙山道:“徒儿是我教的,老邪王的左臂是我砍的,这事就在我燕老猴儿身上了结得了!”说完拔出佩剑便要往自己左臂上劈。白荷茹急急点住燕仙山穴道,把长剑夹手抢过去道:“你都几十岁人了,为何还要想年轻后生一样冲动鲁莽?你自断一臂老邪王的断臂会出回来?留着此比为抗金出力不好么?” 倪天行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都有自己师门,如果大家知道自己的恩师受此伤害,大家会如何处置?”众侠都默然了。此时,朱常鸿开腔道:“大邪王,小弟虽然也是朝廷官家人物,但也是江湖中人吧,可否听小弟一言?”倪天行道:“你说!”朱常鸿道:“大邪王之所以如此动怒,都是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理,我替师父受罚好应该吧?” 倪天行“哼”了一声道:“不知者不罪,我其实对燕仙翁毫无怨气。只是这雌儿!”说完手向邓清一指道:“若不是这雌儿自作主张,擅自离队去行刺莽古济,我师傅好端端的一条手臂为何会断?”韩冰低声道:“但其实想起梁复兄弟死时的惨状,况且梁复兄弟的死都因邓姑娘而起,邓姑娘想为梁复兄弟报仇也是人之常情,大邪王何必......” 第8章 护妹 还没等韩冰说完,倪天行便打断韩冰的话道:“韩女侠你说得对啊,但是梁复兄弟为何而死?还不是也是因为这雌儿自作主张去追杀莽古济,故此深陷狼穴而惨被群狼分尸的么?害死了梁复兄弟不要紧,此时又害得我师父断臂,她这是害完一个又一个!”朱常鸿又道:“都怪小弟教妹无方。其实无论是翠翎的父母,还是杨护法、梁复兄弟,还是老邪王的断臂,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我大明社稷而没了的......”说完拔出了匕首。 倪天行看得奇怪,问道:“如何,你也要断臂么?这匕首能砍得断你左臂?”朱常鸿匕首一挥,剑光一闪,左手小指应声落地。郑翠翎惊呼一声,急叫范苑萍过来用金疮药为朱常鸿敷上。朱常鸿面色苍白,但仍然是笑着对倪天行道:“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妹,都是我朱常鸿最亲的人,这种情愫和大邪王对老邪王一样,毫无二致。小弟本想自断左臂以赎师妹之罪,但是此时建虏未灭,留着这左臂有用,故此先字段一指。待全辽光复,朱常鸿自当把左臂献上。” 倪天行见得此情此景,也不再追究邓清了,向袁崇焕抱拳道:“袁军门,失礼了!”然后向在场众人团团一揖便走了。莫志旭、恨无际、怨无量三人对着邓清“哼”了一声也走了。仇无尽叹了一口气,向袁崇焕拱手道:“袁军门,我师兄弟几人想到锦州和赵率教将军一道守城。”袁崇焕知道仇无尽此时提出此要求的意思,便点点头道:“那锦州城便拜托诸位了!” 仇无尽拍了拍朱常鸿的肩膀说了一声:“朱兄弟好好养伤。”便也走了。袁崇焕喝令宴席上祖大寿、何可纲等众将道:“今天此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违令者军法从事!”众将得令而去,宴席不欢而散。 翌日,邪王门众人收拾行李,便要启程前往锦州了。刚要出城门,只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大邪王慢行,等我一等!”倪天行闻声,扭头一看,居然是朱常鸿、朱可贞、温筱瑜、峨眉三女侠。倪天行问道:“诸位这是送行么?请回吧,丈夫许国,不必相送!”朱常鸿笑着道:“大邪王,我们不是送别大邪王,而是和大邪王一道去锦州前线!”倪天行一面狐疑:“为何......” 朱常鸿笑道:“难道只许邪王门为国出力,不许其他人上前线?”倪天行道:“当然不是啊......”背后仇无尽低声对莫志旭道:“朱兄弟此次和我们师兄弟几人一同奔赴锦州,肯定是因为邓清的事。说是缓解山河派和邪王门之间的恩怨也好,说是弥补他师妹犯下的过错也罢,我们也不能不让他同往。峨眉三女侠应该是邓清求韩冰来给她赎罪的;温筱瑜应该是以防万一我们有人受伤救治的,至于朱可贞,应该是第一次来辽东,寸功未立故此心急上前线吧。” 仇无尽虽然是跟莫志旭说的,但是以倪天行的内功修为也是能听到的,他也本是个恩怨分明的豁达之人,当下便想:“我如果不许他同往,便显得我小气了,何况我只是对他师妹有怨气罢了,此人虽未皇室贵胄,但是和我们意气相投,毫无架子,倒是讨人喜欢。”想罢便抱拳笑道:“朱兄弟虽为皇室贵胄,但仍然不避刀剑与我等草民共赴国难,倪某开心都来不及!” 朱常鸿道:“大邪王此言差矣,此时此处并无皇室贵胄,有的只是共赴前线的江湖同袍!”倪天行笑道:“说得好!可惜此时无酒,不然和朱兄弟同饮几大碗!”朱常鸿一打马鞭道:“快到锦州便有酒可饮了!谁慢了便要自罚三杯!”倪天行也打马直追,边追边笑道:“我一向以为朱兄弟是耿直之人,想不到也是如此奸猾,竟然偷步先跑?”其他众侠也笑着赶马追着去。 第9章 锦州 经过两天一夜,众侠来到了锦州城下。朱常鸿向城头大叫:“我几人乃宁远袁军门处过来锦州协同守城的江湖侠客,请城上的守军兄弟开门放行!”城上军士问道:“抱歉,我方并无收到袁军门的知会!”朱常鸿道:“不会有知会,因为袁军门前天才决定调我几个过来锦州镇守的,我们一接到将令便动身前来了!”守城军兵道:“那请守候片刻,待我报知长官请求定夺!” 不一阵,城头上来一个人,因为背对阳光,故此众侠不知道此人是谁。那人开头问道:“哟,这不是夏王殿下么?咋到锦州前线来了,兵凶战危可不是闹着玩的!”声音听着尖锐,似是太监之声,倪天行一听辨认出了:“是纪老公么,通州之后,别来无恙?”朱常鸿和韩冰一听便记起的确便是雪地虎纪用的声音了。莫志旭道:“晦气,怎么刚来锦州便遇着这个对头?” 纪用喝令手下军兵:“快去开门啊,还愣着干嘛?下面那位可是皇帝亲叔!”军士一听,吓得急忙下去开城门。韩冰道:“我总觉得那纪用阴阳怪气的,诸位稍后留心!”众侠点头答应。恨无量道:“朱兄弟都来锦州了,赵总兵居然没亲自迎接,不会被纪用害了吧?”仇无尽道:“不至于,纪用即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加害朝廷命官。”城门大开,众侠下马,纪用带着众军兵出城迎接。 纪用在前,左辅和朱梅在后,率领众兵出来恭迎夏王。朱常鸿急问道:“纪老公免礼了,为何不见赵总兵?”纪用道:“赵总兵卧病在床,身体不便。”朱常鸿一听,心中一怔,急问道:“赵总兵何病?”纪用道:“今年正月,金兵南征朝鲜。赵率教统兵进驻三岔河作为牵制,但仍是无济于事,故此后来班师回锦州了。路过大凌河附近,赵总兵想起了先前为朝廷出过力的乳峰寨寨主陈凌霄,故此便想到乳峰寨招安之。结果人家一盆凉水淋下来,赵总兵便得了风寒之症了。” 众侠听得,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倪天行。倪天行道:“为何都望着我,此事与我何干?”莫志旭道:“知道此事与初四哥无关,我们只是觉得此事只有初四哥能和赵总兵感同身受,故此都望着你。”倪天行“哼”了一声道:“那婆娘不知好歹,莫名其妙!”纪用听得,似笑非笑地问道:“莫非大邪王也着了那婆娘的道儿?”倪天行本就不喜欢纪用,此时见纪用揭自己伤疤,便一句怼回去道:“与你何干?” 纪用被怼得了无生趣,朱常鸿先前知道纪用放过方戬夫妇和不忍杀害孙承宗两件事看得出,纪用此人不太坏,当下便打圆场道:“烦请纪老公带我们去看望赵总兵,可好?”纪用点头道:“好,便请殿下跟随微臣来。”众侠都关心赵率教,便都跟着纪用去了。进了司署内堂,只见卫兵扶着赵率教正要起来,朱常鸿急急上前道:“赵总兵,何事操劳,身子要紧!” 赵率教慌忙道:“末将见过夏王殿下!方才亲兵进来禀告夏王驾临,故此末将打算起床迎接。”朱常鸿道:“不必如此,将军身子为重。”说完指了指温筱瑜道:“小王带来的这位温小姑娘医术甚是高明,将军不妨让她来医治?”赵率教道:“末将便谢过夏王殿下和温小姑娘了。”朱常鸿道:“赵总兵镇守国门,乃大明柱石,小王便不打扰将军养病了。如果将军有什么需求便和温小姑娘说吧。” 赵率教又言了声谢,众侠和左辅、朱梅都出了内堂,来到司署大殿。朱常鸿问左辅道:“左副总兵,赵总兵养病期间,军兵的操练有没荒废?”左辅道:“回夏王殿下,荒废是当然不敢。不过我军除了日常练兵,还有就是加固大小凌河的城防工事。”朱常鸿道:“好,小王想亲自去一趟看看。”左辅、朱梅起身道:“大小凌河已经逼近金邦势力范围了,殿下要持重啊!” 第10章 登门道谢 仇无尽微微一笑道:“二位将军过虑了,朱兄弟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左辅朱梅二人不明所以。仇无尽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朱兄弟其实是想到乳峰山走一趟。”朱常鸿微笑不语。倪天行不高兴了:“朱兄弟你找那婆娘也只是自讨没趣,那婆娘喜怒无常!”朱常鸿道:“大敌当前,陈寨主也是个抗金救命的女中豪杰。”倪天行道:“朱兄弟三思,像陈凌霄这样的人不听管教,难以驯服之人能否跟我们一条心也不好说啊。” 朱常鸿道:“大邪王说得对,但是霄霄姐救了我,我还没醒来她就走了,我亲自登门道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倪天行听得此言,也便不语了。朱常鸿道:“也烦请仇大哥和小弟走一趟吧。”仇无尽微笑道:“朱兄弟不怕我坏了大事?”朱常鸿也微笑道:“霄霄姐此人虽然是心高气傲,但也是懂好歹的,从她在乱世中收容难民和助我方到金邦取得和书可知。仇大哥也是个精细之人,小弟都看得出,你也肯定能看得出。” 还没等仇无尽搭上话,倪天行便抢先道:“朱兄弟你那时候还昏迷着,故此有所不知!那陈凌霄恩将仇报,你怎么还说她懂好歹?”朱常鸿道:“那天宴席散了,我去跟清师妹聊天。听她说,霄霄姐之所以性格怪癖,全因是被前夫郭海晏出卖所致。清师妹还告知,她已经亲手杀了郭海晏替霄霄姐报仇了。我觉得把这个消息跟霄霄姐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 倪天行听了,心中一怔:“原来邓清那婆娘还有没说完的话,那天她还没说完我就发难也的确不妥。她手刃郭海晏替陈凌霄报仇,也算是有情有义。回想起来,她之所以留在沈阳要杀莽古济,和她中了莽古济的奸谋让梁复葬身狼巢,那件不就是因为她有情有义呢?但是总不能轻易向她道歉吧?咦,如果这样执拗不肯认错的话,我又何异于陈凌霄?”在场众人谁会知道在这一瞬之间大邪王心中闪过如此多的念头? 当下仇无尽笑着道:“朱兄弟如是说,我不去怕是不行了!”恨无际、怨无量起身道:“四哥,我们兄弟二人也想去!”仇无尽道:“陈凌霄此人性格古怪,两位贤弟还是留在锦州吧。”韩冰目视郭凤娟、李鸾婵。李鸾婵为人粗豪,一时没能懂师姐的意思,郭凤娟心思细腻,当下便道:“朱兄弟,我也想跟着去走一趟。”朱常鸿看在眼里,心想:“冰姐肯定是因为当初误伤了霄霄姐,故此希望她师妹替她前去道歉。”于是也点头说好。 此时温筱瑜刚伺候完赵率教服药睡着,出来听得,便问道:”诸位这是要去哪?“朱常鸿道:”去大小凌河看看工事修建得如何了。“温筱瑜道:”我也去!我也去!“仇无尽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去干啥,做监工么?“温筱瑜道:”娟姐也是姑娘啊,她不也去了么?况且,我和霄霄姐也曾并肩对敌李开疆和郭海晏,她不会讨厌我的!“朱常鸿心中赞叹道:”这小姑娘真的聪慧过人,善于察言观色!带上她去也好。“便也答应了。 但是已经晚了,故此众侠休息了一夜。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朱常鸿带着仇无尽、郭凤娟、温筱瑜三人往东北方向进发。一经过一天一夜,众侠到了大凌河城外,此时民夫正在大凌河城墙外砌砖修补先前破败的城墙,朱常鸿看见欣喜地点了点头。进得城去,众侠看见众百姓军兵都在修缮房屋,其中有个佝偻老者也在帮百姓搬运木料。朱常鸿看见那老者不由得大喜,赶忙上前行礼。究竟那老者是谁,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重遇庞宪 上回说到,众侠在大凌河城中看到一位老者帮百姓修缮房屋,朱常鸿一眼就认出那老者便是武华佗庞宪了。朱常鸿大喜,对温筱瑜道:“温小姑娘,这位便是你师公了。”温筱瑜闻言,便想上前参拜。朱常鸿猛然记起庞宪不喜欢同门,便又急急一把把温筱瑜拉住:“且慢。”朱常鸿低声道:“你这位师公脾气古怪,不是很喜欢同门,见机行事吧!”朱常鸿说完后,整理一下衣服,便上前行礼道:“晚辈朱常鸿见过庞老前辈。” 仇、郭二人虽然不认识庞宪,但看见朱常鸿对其行礼,出于江湖礼仪也和温筱瑜一道上前拜见。庞宪见是朱常鸿,也没理其他人,放下扛着的木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可终于见到你了!”温筱瑜见得庞宪只和朱常鸿说话,对他们其他三人宛如看不见一般,心中想:”殿下真的没说错,我这师公真的是怪人一个。“郭仇二人心中也不快,但碍于庞宪是前辈也不敢发作。朱常鸿问道:“前辈此话何意?” 庞宪走前来对朱常鸿低声道:“朝鲜王都被金兵攻破,朝鲜君臣被迫与金国签下城下之盟。皇太极已经打算携着大胜的余威,调转枪头来叩关攻打大明了。”朱常鸿一听,忧喜参半:忧的是大小凌河的城墙还没修补好金军便要前来;喜的是庞宪知道此事,那肯定便是邵仪告知,如此说来邵仪性命无忧。但是朱常鸿还是不敢肯定,故此问了一句:“老前辈如何得知此事?”邵仪道:“当然就是老伙计前来告知,不过他居然断了左臂。” 仇无尽一听到断了左臂,便竖起耳朵来听了。朱常鸿也有心让仇无尽知道自己师父平安,便对庞宪道:“此处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司署再聊如何?”庞宪点头答应。众侠到了司署通报,大凌河镇守将领、游击将军曹文诏出来迎接。众侠进了司署内堂,朱常鸿对曹文诏说了方才邵仪报知金兵将会叩关攻明之事。曹文诏道:“殿下,并非末将不敢相信殿下,但是这军机大事不能小觑,末将想知道这位老前辈是如何知悉敌情的?” 朱常鸿在内堂环视了一周,曹文诏明白了,便屏退左右。朱常鸿这才把庞宪和邵仪分别如何在萨尔浒和浑河之战战败,庞宪如何在医巫闾山中隐忍,邵仪如何在金邦中潜卧,他二人又是如何认识,如何屡屡帮助众侠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众侠并曹文诏听了,都对庞宪肃然起敬。仇无尽当即向庞宪跪拜道:“多蒙前辈告知晚辈恩师安康一事!”庞宪奇道:“你师父是谁?”仇无尽道:“晚辈恩师便是老邪王邵仪啊。” 庞宪听了,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朱常鸿知道庞宪的心事,但是为了让仇无尽不尴尬,便把邓清为了报仇,潜伏在沈阳中试图刺杀莽古济,失手被擒,山河神仙为了救邓清,误伤邵仪一事说出。庞宪叹了一口气道:”邓姑娘眼看着好友为了救自己活活被恶狼分食,她想报仇也是人之常情。我猜那阵邵老邪也想救她,但不知道该如何出手。我担心先前在金营中或多或少都会引起了金虏的怀疑,燕老猴儿这一剑说不定歪打正着能打消他们的疑心。“ 仇无尽为人比大邪王、莫魔君冷静,听了庞宪这番话,觉得也不无道理。曹文诏听得,便道:“这位老邪王侠客不避安危只身潜卧在金营之中,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不知道殿下对此请有何高见?”说完便望着朱常鸿。朱常鸿微笑道:“这就要看我们的军师仇大哥了。”仇无尽道:“高见不敢当,这大凌河城修缮还没竣工,恐怕是守不住了。”郭凤娟便问道:“难不成把城池拱手让出?” 仇无尽道:“我们让出的不仅仅是城池,还有......”话还没说完便再朱常鸿和仇无尽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遍。朱、曹二人不住点头道:“妙计!妙计!”曹文诏便转身安排军兵前去布置了。朱常鸿道:“公事安排一定,我想到乳峰山走一遭。”温筱瑜一听便道:“殿下哥哥,我也想去!”朱常鸿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下仇无尽。仇无尽是个乖觉之人,原本还在犹豫的,看见朱常鸿的眼神,便道:“那我也去吧。” 郭凤娟也道:“朱小兄弟,我也想去。”朱常鸿也拿不定主意,望了望仇无尽。仇无尽道:“先等等吧,况且最好还是留一些兄弟姐妹助曹将军一臂之力。”郭凤娟也拿捏不准陈凌霄的脾气,故此此时也只好听仇无尽的话。此时,庞宪却突然道:“你们去乳峰山有啥事么?也带带我去?”朱常鸿其实本就有心让庞宪知道温筱瑜是他徒孙,正好觉得此行是个机会,也便点头答应了。 第2章 智斗 于是朱常鸿便带上事先备好的礼物,和仇无尽、温筱瑜、庞宪一道骑马前往乳峰山。乳峰山在今辽宁凌海市西南松山屯北,乳峰山不甚高,山体形状的确如其名。众侠上得山来,只见山上碉堡森严,栅城围绕,从山脚至山顶,一路都有英俊后生带着兵器巡山,有时候甚至帮上山百姓修缮房屋,挖井担水。朱常鸿看在心里,心中不禁欢喜:“这霄霄姐可真是治军有方,爱民如子啊。” 朱常鸿正想着,只见迎面而来一个英俊少年。朱常鸿一见大喜,叫道:“邓明小兄弟!”那少年正是邓明,闻声抬头,看见朱常鸿、仇无尽、温筱瑜三人也大为高兴,积极上前施礼迎接。朱常鸿向邓明引见了庞宪,邓明慌忙道:“庞老前辈,晚辈邓明有礼了!”庞宪调笑道:“你姓邓,样子又和邓清极为相似,莫非你就是邓清的弟弟?”邓明本就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便道:“是的,老前辈,她真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庞宪桀桀笑道:“你的俊美与你姐不遑多让!”邓明面红,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朱常鸿见状便道:“邓明小兄弟为何到此?”邓明道:“寨主姐姐病了,我出来到山上为她采药。”庞宪和温筱瑜齐声问道:“哦,何病?”邓明低声道:“荨麻疹......”庞宪道:“金银花、黄芩、栀子、苦参、龙胆、黄柏、白芷、白鲜皮、蛇床子、蝉蜕、连翘、地肤子、地黄、青蒿、广藿香、甘草,内服!” 温筱瑜却道:“白藓皮、地肤子、蛇床子、青蒿、薄荷、艾叶、防风、荆芥、冰片、黄柏、苦参,泡澡!”庞宪听了,又惊又喜地望着温筱瑜,但那种表情却是转瞬即逝。朱常鸿看在眼里,心想:”让他们祖孙相认时日不远了。“邓明听了大喜,呼来附近几个喽啰兵,让他们按照庞宪、温筱瑜的药方前去采药。吩咐完下属采药后,邓明道:”诸位来蔽山寨就是为了拜会寨主姐姐吧?“ 朱常鸿点头微笑:”小兄弟果真聪明。“邓明拱手道:”那烦请诸位跟我来。“邓明带着众侠来到了乳峰山山寨下,叫开了寨门,带着众人到了聚义厅,分宾主坐下。邓明问道:”诸位不知道是为了何事拜会蔽寨寨主的,我好进内通报。“朱常鸿目视仇无尽,仇无尽道:”小兄弟,你知道令姐先前留在沈阳所为何事不?结局如何?“邓明一听,双眼紧紧盯着仇无尽,等着仇无尽说下去。 仇无尽却是淡定地道:‘就烦请小兄弟进内告知陈寨主,免得愚兄同一件事要说两次。”邓明无法,只好进内禀告。不一会儿邓明出来道:“寨主姐姐确实因为染上了荨麻疹,不便吹风。烦请仇大哥说出,小弟保证一字不漏向寨主姐姐转述。”仇无尽和朱常鸿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便道:“一年前中原侠客潜入金邦皇宫要行刺建虏,邓家妹子不幸深陷建虏女儿莽古济的狼穴。我们有位兄弟梁复为了救她就活生生被群狼分食。上次沈阳一行,邓家妹子又见回了仇人莽古济,故此......” 邓明追问道:“故此什么?留下来刺杀莽古济么?”仇无尽点了点头。邓明又问道:“那得手了没?”仇无尽道:“邓家妹子虽然杀了狼倌哈勃奇,但是莽古济因为行刺皇太极未遂,自杀身亡。”邓明听了舒了一口气。仇无尽道:“邓家妹子目睹了这一经过,但是后来还是被皇太极发现,并被诬陷是莽古济一党予以追捕!”邓明急问:“那然后呢?家姐失陷了没?”仇无尽点了点头道:“为金国二国师曹骁所擒。” 邓明道:“但是,山河神仙两位前辈不是前去营救家姐了么?不会没救成吧?”仇无尽道:“当时山河神仙已经救下了邓家妹子,结果让金国大国师宁金风和指挥使郭海晏碰到......邓家妹子被郭海晏......”邓明脸色一变,无力地跌坐在地。突然内堂中冲出一个戴面纱之人,一下子揪住了仇无尽的衣领,立身追问道:“邓家妹妹被郭海晏怎么了?”众侠无不吃惊。仇无尽一开始也是吃了一惊,然后便微笑道:“陈寨主羞急,邓家妹妹被郭海晏气着了,便把他杀了。” 第3章 谈不拢 原来从内堂中冲出来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赛媚娘陈凌霄。仇无尽虽然知道陈凌霄喜怒无常,但也是个性情中人,敢爱敢恨,故此故意拿邓清当作诱饵,引得陈凌霄在内堂偷听。但是陈凌霄依然不肯相见,于是便再拿陈凌霄的仇家郭海晏出来,果然陈凌霄按耐不住,冲出来追问,但是仇无尽不知道陈凌霄患上荨麻疹之事是真的,故此依然吃了一惊:“原来陈寨主是真的患有荨麻疹?” 陈凌霄喝骂道:“当然是真的呢!我陈凌霄做人光明磊落!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们觉得赛媚娘这婆娘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故此像个借口不见你们呗!我告诉你,我赛媚娘不喜欢不想见的人会直接说,从来不藏着掖着,想其他理由推托不见!”陈凌霄一轮责骂,仇无尽只好连道“不敢”。庞宪看不过眼了,当即就帮腔道:“我觉得我这庞老怪脾气已经够古怪的了,没想到你这小雌儿脾气更古怪!” 陈凌霄看了庞宪一眼:“你是谁,哪里来的老怪?老娘不认识!”庞宪道:“当初我和师父写《本草纲目》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陈凌霄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李东璧的徒弟庞宪啊!令师李东璧悬壶济世,赠医施药,你是个什么东西?萨尔浒之战后便不知所踪,建虏屡屡南下侵我领地杀我同胞之时,你人在何处?都干甚了?”庞宪道:“我好歹也有医治、庇护医巫闾山山民,传授神剑驸马《宝鉴回光术》,不像得有些人占山为王!” 陈凌霄道:“你没心没脑老娘都不怪你,上山之时你没见这乳峰山也庇护了多少百姓,莫不是你连眼睛都没?”庞宪正想反驳之时,朱常鸿、仇无尽、邓明三人早上前劝住。朱常鸿道:“庞老前辈,您老和霄霄姐都是为国为民的侠客,就别争吵了。”仇无尽道:“庞老前辈,我们还要陈寨主有所求呢!”邓明劝住陈凌霄道:“寨主姐姐,要不我们想问问殿下他们几位来我寨有何贵干吧?” 陈凌霄按住怒气道:“对,明弟说得对,你们到我山寨来有啥事?”朱常鸿道:“小弟的性命也是霄霄姐救的,故此此次小弟带着礼物答谢。”陈凌霄“嗯”了一声道:“偌大个朝廷,你这人还是值得救,我救你一不是为了攀附,二不是图富贵。”朱常鸿道:“是的是的,小弟也知道霄霄姐侠肝义胆、高风亮节。当然小弟也知道霄霄姐养山寨不易,故此答谢礼物都是粮食。粮食都在我们来时骑的四匹马都驮着呢。” 陈凌霄大喜,忙唤邓明带着小喽啰去取。朱常鸿看见陈凌霄开心了,便道:“霄霄姐啊,其实小弟这次来吧,除了送礼报恩,还想做个和事佬......”话还没说完,陈凌霄便打断了:“朱小兄弟,你要是替倪天行做说客的话就算了,老娘听道他的名字就恶心!”朱常鸿听得,只好苦笑一声,闭口不言。庞宪看了,又来反唇相讥道:“不知道报恩的雌儿,先不说大邪王解了你的寒毒,你不谢反怨;如果不是大邪王的师父报信,你死了都不知道咋回事!” 陈凌霄一听就怒了,也不问怎么回事便骂了回去:“好好好,你就先别说我乳峰山山寨如何大祸临头了,反正我陈凌霄不领他邪王门的情,总之乳峰山寨不欠邪王门的,可以了吧?”仇无尽见陈凌霄蛮不讲理还辱及师门,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当下站起来便先陈凌霄道:“既然陈寨主不领邪王门的情,那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告辞了!”说完不等陈凌霄回应,转身便走。朱常鸿见此状低声对温筱瑜道:“就烦请温小姑娘留下来照看霄霄姐了。” 说完后朱常鸿起来向陈凌霄拱手告辞,然后赶出去追仇无尽。陈凌霄也不回礼,看着朱、仇二人的背影只顾嘿嘿冷笑。庞宪也没走,叉着腰也是冷笑着看着陈凌霄。陈凌霄喝道:“你们俩怎么不跟着走啊?还赖着作甚?”温筱瑜不卑不亢地道:“小妹当初和霄霄姐并肩抗敌,况且你的荨麻疹小妹还可以帮忙医治。”庞宪也道:“你是个怪人,恰好我也是个怪人,我和你臭味相投,你也别嫌弃我了。况且,朱常鸿也管不着我这个前辈的去留啊!” 陈凌霄冷笑一声道:“随你,反正乳峰山寨也不是养不起你们两个!”于是温筱瑜便和庞宪在乳峰山寨住下了。虽然当初庞宪的确救了陈凌霄,但是那次是庞宪打跑了郭海晏和金兵便把晕死过去的陈凌霄交给聂老汉照顾了,压根没记住陈凌霄的模样。陈凌霄更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怪老头就是当初在医巫闾山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庞宪和陈凌霄虽然不对付,但是一个愿意医治,一个愿意接受医治,故此也算相安无事。温筱瑜也趁机向庞宪请教医术,庞宪也越来越觉得这小姑娘跟自己是同门。 第4章 偷袭山寨 这几个月,庞宪几次跟陈凌霄提到金国打算再次叩关宁锦之事,但是都被陈凌霄冷笑置之。到了四月初,陈凌霄的荨麻疹差不多痊愈了,这一天早上,她记起邓明这几个月为了照顾自己,已经好久没让他回过家了,便唤来邓明道:“明弟,你也好久没回过家了。姐姐准你一天假,你就好好回家探望双亲吧!”邓明道:“寨主姐姐哪里话?当年若不是寨主姐姐收留我一家三口,我家三人早已饿死荒郊野岭了。山寨就是我的家,姐姐就是我的家人啊。” 陈凌霄心中一暖,微笑道:“我知道你对姐姐好,但是毕竟你的爹娘才是生你养你之人,而且你姐邓清也不在他二老身旁啊,你爹娘更想你多点陪他们。这样吧,这次我和你一起出山寨去你家探望他二老,顺便告知他两位清妹的近况,如何?”邓明大喜,一再谢过陈凌霄,简单打了两个包裹,便和陈凌霄出了山寨,直奔邓家而去。二人施展轻功,不消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邓家门前。 到得邓家,已是晌午,邓荣夫妇看见儿子和陈寨主到了,喜出望外,连忙招呼二人进内,劈柴洗米,摘菜做饭。午饭后,邓明和陈凌霄一边帮二老做一些家务事,一边说邓清沈阳一行的遭遇。二老听得惊险,不住对空跪拜,感激神明庇佑。晚饭后已经快到戌时了,邓明对陈凌霄道:“寨主姐姐,我们还是回山寨吧,山寨不可一日无主啊。”陈凌霄道:“你不想多陪陪你双亲?” 邓明道:“但是庞老前辈说,建虏可能会再次叩关而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凌霄打算道:“不要提那怪老头了!”邓明道:“好好好,不提庞老前辈,但是留着温小姑娘在山寨也是不好吧。”邓明提到温筱瑜陈凌霄便默不作声了。毕竟温筱瑜治好了她的病她是知道的。邓明看见陈凌霄不说话便知道寨主回心转意了,于是便和爹娘告别便赶回山寨,陈凌霄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跟着。 邓明原本习惯了自己和寨主姐姐一起时双方不说话,但是这次回山寨,自己因为先前坚持回山寨,陈凌霄沉默不言,担心姐姐介怀,于是一路上都无话找话,奈何陈凌霄一直支应以对。邓明心想:“寨主姐姐不是个小气之人啊,莫非自己真的没拿捏好,惹她生气了?”邓明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男儿,应该心胸广阔一些,于是便停下脚步,转身对陈凌霄道:“寨主姐姐,方才我语气是重了点,你别怪......” 但是邓明话还没说完,陈凌霄手一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邓明方知道自己二人肯定是被跟踪了,便真的不作声。陈凌霄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吧!”只听得道旁林中“嘿嘿”冷笑两声,走出了一个手持双钩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千面妖狐金智钊。金智钊冷笑道:“嫂子,沈阳一别,安好无恙?”陈凌霄摸了一摸腰间的长鞭道:“谁是你嫂子?”金智钊道:“也对,劫持杀害前夫的事,也是你赛媚娘才干得出!” 虽然杀郭海晏一事与陈凌霄毫无相干,可是一来陈凌霄心高气傲,不屑否认;二来自己对郭海晏恨之入骨,虽然郭海晏死于邓清之手,但是自己却觉得痛快,也不想把自己的邓家妹子供出来,便大方承认道:“没错,那狼心狗肺之徒便是本寨主杀的,如何,难道你想替你义兄报仇不成?”邓明低声在陈凌霄耳边道:“寨主姐姐,看来庞老前辈说建虏再次叩关此言非虚!” 陈凌霄这才恍然大悟,急忙低声对邓明道:“你快回山寨,命令弟兄们带着百姓撤到大凌河殿下那去!”邓明应了一声,转身就走。金智钊喝了一声:“哪走得那么容易!?”挺起护手钩便去追。陈凌霄长鞭挥去,金智钊以护手钩格开。陈凌霄哈哈笑道:“金妖狐,我才是你的对手!”长鞭翻飞,顿时杀得金智钊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此时另一条黑影从丛林中窜出来骂道:“这个泼妇无理可喻,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的!” 这个人便是曹骁的一个弟子钺王马宽,与他的师兄们都是同样官职牛录额真,本领和他的那些师兄比则稍差一些,但却和金智钊相当。陈凌霄与金智钊单独斗,可以轻微占点上风,加上一个马宽,她就不能不感到吃力了。陈凌霄奋勇力战。但双拳难敌四手,二十招过后,招数发出,已是力不从心。激战中金智钊“唰”的一钩,几乎从她的鬓边削过。 马宽笑道:“金大哥,你怎的没有怜香借玉之心?你要知道陈寨主号称“赛媚娘”,你在武则天女皇面上划了一刀,不是太煞风景了么?”金智钊道:“我倒是愿意把这位女皇陛下供奉起来,就只怕请她不动。”此时聚集在这林间小道上的金国侍卫已有十数人之多,金智钊点名留下四个从大内调来的一等侍卫,说道:“这儿用不了这许多人,留下四个,你们还是去取乳峰山寨吧!”留下的四个侍卫分在四方,防备陈凌霄逃跑。 陈凌霄听得金国侍卫图谋自己山寨,心中越发焦急,鞭法自然便乱了。金智钊卷起一团钩影,裹住了陈凌霄的身形,边打边叫道:“嫂子,束手就擒吧,不然小弟便让你下去和我义兄相会!”陈凌霄边打边骂道:“大大夫宁死不辱,我虽是个女人,岂可不如男子?死则死耳,但只可惜死在你两个小人之手,恨杀我也!”此时陈凌霄因为气力不佳,招数已是渐渐散乱。她打算以最狠辣的招数,再战一二十招,若不能伤着敌人,就行自尽,以免落在敌人手中。 第5章 庞宪来助 再说乳峰山寨那边,晚饭后庞宪正在晾晒衣服。此时有个金国侍卫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他的院子,庞宪刚好背对着他把湿衣服搭在晾衣绳上。侍卫看见庞宪没发现自己,心中大喜,举刀便往庞宪头顶劈下,他哪里知道他暗算的这个老人是鼎鼎大名的武华佗?庞宪早就知道背后有人要偷袭自己,但不知道此人是何人,故此先不发作。侍卫一刀往庞宪后脑劈去,庞宪往下要去拾起下一件湿衣服。侍卫一刀刚好劈断了晾衣绳。 庞宪眼疾手快,捡起地上断了的晾衣绳往侍卫脖子上一圈,晾衣绳瞬间便勒住了侍卫的咽喉。晾衣绳的那一头绑在树上,故此庞宪一拉紧绳子,那侍卫便窒息了。庞宪喝道:“快说,谁派你来杀我的?”那侍卫说不出话来。庞宪松了松绳子,那侍卫便道:“我是大金国大汗皇太极身边的侍卫。因为大汗要再次叩关宁锦,故此要先取大凌河,欲取大凌河,要先攻下乳峰山。所以我们便潜进山寨要刺杀寨主!” 庞宪又问道:“那你们来了多少人?”那侍卫正想回答,只听得院子外喊杀连天。庞宪知道大事不好了,用力把绳子一扯,那侍卫颈骨断裂,死于非命。庞宪捡起那钢刀仔细一看,只见刀口如一泓秋水,却原来是一把锋利的缅刀。庞宪对着侍卫的尸体道:“多谢你给我送来利刃。”庞宪手持缅刀赶出院子去,有两个金国侍卫与庞宪碰个正着,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不好,被发现了!” 庞宪笑道:“你们碰上了我,当然好不了!”一刀一个,将这两人劈翻,缴了他们上的刀剑然后跳上屋顶。此时四面八方都有人向山寨逼近。庞宪心中大惊:“便知道此时寨主怪小妹和温小姑娘如何了?”想罢抛出缴来的刀剑,一刀一剑在半空中互相冲击,发出的声音就似有人厮杀一般,引得好些侍卫,向那边跑去了。此时庞宪看见邓明跑回来了,急急跳下来截住问道:“怪小妹呢?” 邓明看见庞宪,犹如黑夜中看见明灯,欢呼道:“庞老前辈我终于找到你了!”手往自己家的方向一指:“寨主在那边被千面妖狐金智钊缠斗着,她命我回来招呼寨中兄弟护着百姓撤往大凌河!”庞宪道:“好,你忙去吧,我去救她!”说完就往邓明指的方向奔去了。不多时,便看到两个汉子与陈凌霄缠斗,另外又有四个侍卫分四角站立。庞宪叫道:“怪小妹,别慌,你怪老头来了!” 陈凌霄本已筋疲力竭,正拟弃鞭自杀,突然听得庞宪的声音,精神陡振,登时又是长鞭翻飞,荡开了金智钊的双沟,挡住了马宽的斧钺。围着陈凌霄的两个侍卫过来拦截,这两人是皇太极的贴身侍卫,武功非同小可,但却也不能堵住庞宪,庞宪霍霍两刀,疾如闪电,第一个侍卫格得两刀。第三刀又到,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削过。 这侍卫骤然一惊,急急矮过身去避过庞宪一刀。 第二个侍卫挥舞长枪刺去,庞宪抢来的缅刀虽然锋利。份量却嫌轻了一些,只能将枪头拨开。却不能将它斩落。那侍卫欺负庞宪年迈,料他跳跃不灵,又一枪便朝着他脚踝刺来,庞宪纵身一跳,恰恰那侍卫的长枪刺到,庞宪趁势在枪身一点,借力跳到陈凌霄身旁,庞陈二人会合一处,并肩抗敌,陈凌霄笑道:“怪老头,有你和我一起,我还有什么害怕?”金智钊冷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们两个的忌日!” 说完金智钊护手钩钩头一沉,“唰”地一招“枯树盘根”,猛攻庞宪的“下盘”,双钩卷地,扫他双足。与此同时,马宽也使出一招“雪花盖顶”,钺光闪闪,朝着庞宪的天灵盖猛劈下来。这两人上下夹攻,竟是要把庞宪置之死地。陈凌霄待要助庞宪,但方才夹攻庞宪的的两个侍卫亦已杀了上来,陈凌霄要解除庞宪的后顾之忧,不能不全力招架。 好个武华佗,在四方受敌之下,猛地大喝一声,提足一踏,拿捏时候,不差毫厘,刚好踏住了金智钊的钩头。手中缅刀一翻一绞,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马宽那把斧钺脱手飞了出去,但庞宪的缅刀却断为两段。虽然庞宪夺来的缅刀是宝刀,但奈何马宽的斧钺是厚重的兵器。但马宽的内力却远远比不上庞宪。故所以刀钺碰击之下,马宽虎口流血。斧钺给对方绞脱,而庞宪的缅刀却也给斧钺削断。 庞宪大喝道:“接刀!”中的两截断刀飞出,分射金智钊与马宽,马宽倒纵避开,庞宪一跃而起,将他那把斧钺抢到了。金智钊使个“铁板桥”的功夫,身向后弯,半截飞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削过。庞宪抢到了斧钺,哈哈笑道:“换一把兵器使用,倒也不错。”金智钊护手钩一摆,大怒喝道:“大伙儿都上来,活的拿不了,死的也要!” 原本剩下的两个侍卫,此时亦各挺武器,上来助战。马宽换了一根熟铜虎尾棍,也重新加入战团。他这根虎尾棍是重兵器,长八尺有多。不怕给斧钺削断。金智钊与马宽的气力还没有消耗多少,这四个侍卫又都是大内的一流高手,六个人围攻庞陈二人,而陈凌霄刚才因为是以一敌二,气力消耗太甚,又已是强弩之末了。所以虽说是二人联手,但主要是靠庞宪抵挡。庞宪差不多是以一敌六。 饶庞宪勇猛绝伦,也不能不有点力不从心之感。陈凌霄心道:“他是来救我的,不能做他的累赘。”说道:“怪老头,我不成啦,你冲出去吧!”庞宪道:“你快闭上你的鸟嘴,废什么话!我还要杀几个兔崽子呢,你别气馁!”庞宪在极端劣势之下,兀自豪气冲天,高呼酣斗,猛若怒狮,金智钊等人虽然把他团团围住,也不禁有点心惊胆寒,不敢太过迫近。陈凌霄得到庞宪的鼓舞,重振精神,咬牙苦斗。 奈何她毕竟是血肉之躯,体力支持不住,招数发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们二人是背靠着背抵挡四面俱来的攻势,马宽看出有可乘之机,一根虎尾棍舞得呼呼凤响,直向陈凌霄猛攻。庞宪的一口斧钺抵挡了敌人七成以上的攻势,但他虽然是尽力照应陈凌霄,毕竟还是难以照应周全。陈凌霄正在吃紧,忽听得吆喝声,追逐的脚步声闹成一片,忽然有一个她所熟悉的身音叫道:“寨主姐姐在这儿啦,邓家哥哥快来吖!” 第6章 安顿平民 原来是温筱瑜和邓明这一班人已经赶到,一路杀了进来。邓明发现了陈凌霄固然是又惊又喜,但还有一个比他更急于要会见陈凌霄的人,这人是韩冰。当初韩冰之所以坚持要前往锦州,便是因为自己误伤了陈凌霄,倪天行替陈凌霄疗伤,故此才让陈凌霄误会倪天行的,所以韩冰无论如何都要为陈凌霄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先前朱常鸿回到大凌河,韩冰得知建虏将要叩关,便自告奋勇每天都往乳峰山打探情况。 今天她拉上师妹郭凤娟前往乳峰山,恰好碰着邓明率领山寨喽罗掩护山民撤往大凌河城。韩冰看见邓明带着一大群人奔走,便急急迎上前问道:“邓家弟弟何往?”邓明一见韩冰,又惊又喜,急道:“冰姐救命!乳峰山被建虏突袭了,现下寨主姐姐正和建虏的高手缠斗,她命我保护百姓撤往大凌河城忠,庞老前辈、温小姑娘和我爹娘都吉凶未卜!”韩冰奇道:“你不是要掩护百姓退往大凌河么?为何不保护自己爹娘?” 邓明叹气道:“我肯定是要就近撤离当时我附近的山民的了,不可徇私。后来我到我家,我爹娘已经不知所踪了!”韩冰心中赞叹道:“此小弟却是个先人后己的好儿郎!”此时只听得有人大呼:“邓大哥!”众人回头一望,只见温筱瑜扶着邓荣扶起二人从旁边丛林走了出来。邓明大喜过望,急急上前相扶,问道:“温小姑娘何以保得我爹娘到此?” 温筱瑜道:“我出了山寨采药,看见寨主姐姐和邓大哥也下得山来。我正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是看见二位后面有三五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此我也在后跟着这三五个人。进了邓家后,那尾随跟踪的人也不敢轻动,直到寨主姐姐和邓大哥又出来了。那几人又跟着寨主姐姐和邓大哥了。我便知道乳峰山危在旦夕了,便带着邓伯伯和邓伯娘前往大凌河了。后来我听到大批人马赶来的声音,以为是建虏大军到了,便和二老藏起来。此时才知道原来是邓大哥到了。” 邓明再三谢过温筱瑜,韩冰道:“目下我们赶快回乳峰山救寨主姐姐和寻找庞老前辈,如何?”邓明、温筱瑜、郭凤娟点头称是。韩冰道:“不能都去,得留个人统领喽啰护送百姓进大凌河!”邓明担心陈凌霄安危,温筱瑜心急寻找师公,二人异口同声道:“我要回乳峰山!”韩冰见状,便点了点头,转身对郭凤娟道:“郭二,那你就把百姓护送回大凌河吧!”郭凤娟点头应允,便带着喽啰和百姓火速赶往大凌河。 此时韩冰见着了陈凌霄,而陈凌霄又正在危险之中,不由得惊喜交集,心道:“解铃仍得系铃人,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在遭受敌人伤害,必须把她救出来,将功补过!”此时马宽正使到一招“夜叉探海”,虎尾棍当头下,要碎陈凌霄的天灵盖,陈凌霄在敌人包围之中,闪避不开,只好与他硬碰,把银丝软鞭出,缠着他的虎尾棍,将对方的向下猛击之势,暂阻一阻。 若在平时,以陈凌霄武功的精妙,长鞭缠上了虎尾棍,只消使个“卸”字诀,以巧降力,不难将马宽的虎尾棍扯出去。但此刻陈凌霄早已筋疲力竭,内力无法运用自如;虽然也能够将对方向下猛击之势暂阻一阻,但那根虎尾棍仍是向讪的天灵盖直压下来。金智钊是马宽的老搭档,配合了马宽的攻势,也使出了他最拿的双钩绝技,一招“八方风雨”,一堆护手钩紧紧的迫住了庞宪的斧钺。 他当然知道庞宪可以破解他的招数,但只要迫得他招架片刻,就可以让马宽击晕陈凌霄了。眼看马宽的虎尾棍离陈凌霄的顶门已不到三寸,韩冰一声大吼,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寒光。己是向着马宽疾卷过去!论武功,韩冰与马宽大约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但此时他似飞将军从天而降,这一招普贤十剑剑式又是蓄劲而发,来得迅猛之极,马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的剑法、不由得大吃一惊,百忙中只得抽出虎尾棍招架韩冰的长剑。 第7章 冰释前嫌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马宽的虎尾棍给韩冰一剑荡开,说时迟,那时快,陈凌霄己是“唰”的一鞭,在马宽的额头鞭出了一道血痕。可惜她气力不济,要不然这一鞭就可以把马宽得头开额裂。但饶是如此,马宽亦已额头见血,吓得慌忙退出战团,回去裹伤。庞宪疾劈三钺,解开了金智钊那一招“八方风雨”的杀绝招,回身一挡,拦在陈凌霄身前,横钺一立,撞开两个侍卫的兵刃。 邓明、韩冰、温筱瑜相继来到。此时金智钊刚给庞宪迫退,脚步还未站稳,骤然间又觉刀风扑面,邓明一刀便是“追风劈月”的绝技。金智钊脚步未稳,又要避开邓明的来刀,踉跄倒退。但金智钊也委实了得。虽败不乱,他踏了一个“倒踩七星步”,一堆护手钩已是使出。“灵蛇天舞”的绝技,风声呼啸、横卷回来。邓明已扑到了他的双钩可及的范围之内,这一下双钩倒卷回来,不容后退,也不容斜避。 好个邓明,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之际,疾的一塌身,“大弯腰,斜插柳”,刀背背微托鞭身,单刀斜斜的直劈进去。“哎呀”一声,金智钊的肩头被邓明的单刀划了一下。邓明一式两用,削中金智钊之时,力道已减了几分,但金智钊也疼得哇哇大叫。使流星锤与使大斫刀的两个侍卫慌忙来援,邓明一声大喝,左右开弓,用刀拨过锤头,借力使力。只听得“当”的一声,流星锤却着了大斫刀。使流星锤的那个侍卫给震得身形摇晃! 庞宪一臂扶住陈凌霄,只用一条臂,闪电般的一钺劈出,便劈下了这个侍卫的脑袋!此时,金智钊这边原来的六个人,已是一死一走一伤,实力折了将近一半。但原来抢占乳峰山寨的那群侍卫,随即到来,在人数上仍旧是占了绝对优势。金智钊气得哇畦大叫:“把这些贼男女都给我乱刀斫了!”庞宪纵声大笑:“金智钊,你我走着瞧吧,看是谁接阎王的帖子?” 金智钊指挥侍卫布成阵势,内三重外三重的把庞宪等人困得水泄不通。庞宪这边人数虽少,但他们却有四名好好手,庞宪、陈凌霄、邓明与韩冰,温筱瑜年纪虽小,亦是不弱。他们在内因列成方阵。金邦侍卫轮番猛扑。就似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但他们却像兀立江中的大石,任它狂涛巨浪,大石仍是安然不动。庞宪稳定了阵脚之后,柔声说道:“怪小妹,你没事么?你稍歇一会,我护你周全。” 陈凌霄道:“没事,怪老头,这次多亏了冰妹妹,你我都该谢她。”庞宪哈哈大笑道:“韩冰女侠,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啦。我庞宪是个草野莽夫,很多时候说话做事被你们大明侠客看作异类,请你别怪!”韩冰道:“庞老前辈言重了。老前辈先助驸马再救郡主,是我大明侠客的恩人,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寨主姐姐,我心里倒是望你原谅我!” 陈凌霄面上一红,说道:“冰妹妹,我使你受了委屈,那件事很是对你不起,也对不起大邪王。只要我能够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向大邪王赔罪的。”他们解开了这个“梁子”之后,大家都是心情舒畅,韩冰固然是越战越勇,陈凌霄喘息一过,也重新振起了精神。邓明与温筱瑜也是拼死相斗,但敌方围困重重,庞宪又要护着陈凌霄,不能放手大干一场,要防守是绰有余裕,要冲出去却是很难。 第8章 李开疆插手 惨烈的搏斗正在进行,忽听得有人大叫道:“好啦,李公子来啦!”庞宪骂道:“什么李公子桃公子的?还不是要被我一口吃掉!?”话犹未了,只见前面的敌人自动向两面分开,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一个青衣汉子,约有四十左右年纪,中提看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神情十分傲岸的走了进来。韩冰一见此人,又惊又怒,失声叫道:“李开疆来了,大家仔细!”原来这个青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努尔哈赤的私生子李开疆。 原来皇太极自从平定了朝鲜之后,打算一雪前耻,再次叩关宁锦。为了震慑自己觊觎汗位的兄弟,故此皇太极此次派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召力兔和浪荡宁古两位贝勒率领三万人马作为前锋,往锦州进发,直逼大小凌河。当时两位贝勒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因此皇太极把李开疆、金智钊和马宽并自己的大批侍卫调配给两个儿子指挥。两位贝勒不知高低,便想看看这批高手和侍卫的武功,于是把这批人派到乳峰山牛刀小试了。 李开疆本就不屑与金智钊、马宽等人同行,故此迟了一步到乳峰山。此时看见这批侍卫居然拿不下庞宪等四人,面色一沉,骂了声道:“一群废物,一大帮大内侍卫连区区的五个人都拿不下!”声到人到,举起长剑便要直刺温筱瑜的穴道。邓明正好在温筱瑜面前,大喝一声:“撒!”单刀使出一招风卷千钧,倏的刀尖便搭着了李开疆剑尖。邓明正自心里想道:“此人来势汹汹,却原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 不料心念未已,陡然间只觉虎口一震,邓明夺不了李开疆的长剑,却给李开疆长剑一抖,跌了他一个筋斗。说时迟,那时快,庞宪已是抢上前来,一钺劈下。李开疆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老匹夫,胆敢口出大言,叫你知道我的厉害!”长剑一个“怪蟒翻身”,压着庞宪的钺背,小小一支长剑,竟似有千钧之力。庞宪的斧钺险些给他压落! 庞宪性情暴烈,是个宁折不弯的铁汉,碰上的对越强,他就越发精神,此时,骤逢劲敌,精神借振,一声大吼、力贯刀锋,李开疆的长剑已是压他下住,给他反转过来。李开疆冷冷说道“不错,是有几分本领,但有我在此,也还由不得你逞强!”倏地一个盘旋,看长剑展开了“彩凤旋窝”“云龙掉首”的连环盘:三旋身,三猛招。上刺头颅,中击腰腹,下斩双脚,一招紧接一招。庞宪挥舞斧钺,也是分寸不让。 但庞宪虽然勇猛,但毕竟年纪大了,内力和李开疆比起来稍逊一筹。李开疆攻他三招,他一口气还了四钺,钺钺劈中长剑,可是每一钺都给李开疆卸开他的劲道,长剑未损分毫。他这柄长剑,忽而作剑,忽而作鞭,有时候还可以当作判官笔使用,招数奇幻之极,尽管庞宪仍是兀立如山,未退半步,但亦己在他的剑影笼罩之下。陈凌霄见庞宪不过这青衣汉子,吃惊非小,连忙上前助阵。 邓明摔了一个筋斗,却未受伤,此时一个“鲤鱼挺”翻起身来,也上去夹击李开疆。李开疆挥袖荡开陈凌霄的软鞭,随即“呼”的一掌出,以单掌的劈空掌力,抵消了邓明的百步长拳,而那柄长剑还是紧紧迫着庞宪的斧钺。不过他力敌三名高手,一时也腾不开手了。可是那一大群侍卫却趁此时机加紧的攻击韩温二女。韩冰年纪较长,功力较深,也只有他才能与对方的一流好抗衡。 温筱瑜年纪太小,被敌人围攻却就有点应付不来了。幸而韩冰的普贤十剑剑式防守得十分严密,要不然单靠温筱瑜一人已是不能支持。庞宪见陈、邓二人都来了自己这边。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怪小妹,快去照顾她们。”陈凌霄翟然一惊,刚刚退步抽身,不料李开疆已是先发制人,长剑闪电般的向她刺来,陈凌霄不敢硬接,侧身一闪,李开疆“乒”的一掌,又再震退邓明,说时迟,那时快,已给他扑入了韩冰的剑光圈内。 两剑相交,叮哨之声,不绝于耳,“普贤十剑”用于防守本是无以上之的剑式,但两人功力毕竟相差太远,李开疆力透剑端,一翻一绞,韩冰虎口进裂,禁不住踉跄倒退。李开疆未能击落韩冰的长剑,也是好生诧异,但他这时亦已无暇追击韩冰了。陈凌霄叫道:“休得伤害我的温小姑娘!”舍命的冲上去卫护温筱瑜,庞宪也立刻赶上,挥钺劈他后心。李开疆头也不回,反一招“横云断峰”,长剑格住斧钺。 陈凌霄霍地一鞭,打在了李开疆脚踝,却不料就似着了铁柱一般,李开疆脚未受伤,她的软鞭却给弹开了。但他却不是乘胜追击陈凌霄,而是倏地转了方向,一手向温筱瑜抓去。究竟温筱瑜会否被李开疆擒住,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祖孙相认 上回说到,李开疆伸手要抓温筱瑜。当时温筱瑜正全力抵御正面侍卫的攻击,李开疆手法瞬捷无伦,温筱瑜哪避得开?温筱瑜就被李开疆搭住了左肩,但是温筱瑜也不慌乱,此时便顺着李开疆手掌向下的力道向下一矮,同时身体向前滑行。温筱瑜对面的马宽怎么料到温筱瑜突然有此一着?加上温筱瑜身材娇小,那马宽冷不防让温筱瑜从裤裆下钻了过去。 看官,这就是杨家拳中的“疾箭冲”,先前杨顺我和海盗李魁奇对打时用过。此招在温筱瑜照顾杨顺我时杨顺我教温筱瑜的。不同的是,先前杨顺我顺道踢伤了李魁奇,但是温筱瑜仍然年幼,力气不足,也就没踢那马宽了。穿过了马宽的裤裆后,温筱瑜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往后面冲上来的金智钊胸口踹了一脚。那金智钊被踹得连退三步,趔趄间又撞倒了三五个后面跟着冲上来的侍卫。 温筱瑜借力反弹,一剑捅穿了马宽!这招便是庞宪《蕲春剑谱》中的一招“蛟龙翻身”。庞宪看在眼里,心想:“这招是我初创的《蕲春剑谱》中的‘蛟龙翻身’,绝对不会错的!我没教过其他人,莫非星云把《蕲春剑谱》传给了这位温小姑娘了?那她岂不就是我的徒孙?必须找机会问她一问!”温筱瑜见自己一击得手,正是高兴,岂料自己右肩又被李开疆钳制住了。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边陈凌霄长鞭已经卷住了李开疆钳制住温筱瑜的右手了。说时迟那时快,韩冰又一掌拍到李开疆的左侧。李开疆无法,只好腾出左掌和韩冰对了一掌。但是韩冰这掌用了太阴神功,李开疆接了这一掌后,寒气直传过来,身躯一震,不由得松开了制住温筱瑜的手。庞宪早把温筱瑜抢了回去,温言问道:“温小姑娘没大碍吧?”温筱瑜咬了咬嘴唇答道:“师公,我没事。” 庞宪虽然早已料到,但还是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你管我叫啥?”温筱瑜道:“我的医术是京城杏林堂王星云大夫教的,剑法也是从您传给他的《蕲春剑谱》学的。”庞宪喜出望外:“所以说你真的是我的徒孙咯?”温筱瑜点点头。陈凌霄叫过来道:“怪老头,小心背后偷袭!”庞宪大叫道:“我庞老怪后继有人了!”欢呼声中,庞宪转身一斧钺,荡开了背后侍卫来叉,反手一钺将其劈死。 李开疆大叫一声:“休得猖狂!”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扑到了庞宪的面前。陈凌霄看见李开疆要对庞宪不利使出“回风扫柳”的神鞭绝技,鞭梢呼响,长蛇般的疾卷过来。但李开疆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当世的八绝也要有两绝联手才能将之拿下,陈凌霄这一招“回风扫柳”虽然厉害,在李开疆眼中却也还算不了什么。李开疆长剑一挑,喝声:“撒!” 陈凌霄的软鞭卷地扫来,给他以绝妙的法顺势一挑,软鞭恰好缠上了长剑。李开疆把长剑一翻一绞,收了回来,意欲把陈凌霄的软鞭夺出去,陈凌霄冷笑道:“不见得!”软鞭倏的抖开,鞭梢抖得笔直,忽然改了方向,径点李开疆的太阳穴。李开疆长剑一立、“唰”的一声把她的软鞭荡开。庞宪舞钺直奔金智钊,李开疆围魏救赵,一剑直向庞宪背心刺去。金智钊见有强援来到,拼命抵挡。 庞宪听风辨器,已知李开疆的长剑向他背心的穴道刺来。好个庞宪,竟不回刀招架,而是抓紧这分秒之差,猛地大喝一声,电光石火般的就一钺斜劈下去。庞宪知道金智钊有会易容得本领,先前就是因为他的易容本领酿成了京城王恭厂大爆炸。故此他思量,用自己一条老命换金智钊一命值了,一来报仇,二来阻止他继续祸害人间。先前金智钊便被温筱瑜踢伤了,此时面对庞宪的攻势更是手足无措。 李开疆哪有不知,他的主要目的是要救金智钊的性命,此时眼看金智钊就存性命之忧,李开疆哪里还有条暇去点庞宪的穴道?双方的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只听得“当”的一声,李开疆使了一招“凤凰掠翅”,长剑横挑,恰好架开了庞宪这一钺。但钺锋在金智钊的头上斜掠而过,金智钊的头皮一片沁凉,不由得魂飞魄散。好半晌才恢复了神智,摸摸头皮,自幸头颅还在。但神智虽然恢复,却已失了勇气,不敢上前助攻了。 庞宪遭逢劲敌,高呼酣斗,愈战愈勇,他的快刀乃是武林一绝,此时以钺当刀,每一钺都是雷霆疾发,锐不可当。李开疆在开头三十招之内,为他的勇猛所慑,居然占不到他的半点便宜,只能以法度谨严的招数,化解对方的攻势。在三十招之后,方能伺机还攻。金智钊在旁边看得目眩神眩,心里更怯。但也幸亏他不敢上前助攻,要不然李开疆的本领本就胜过庞宪,加上了金智钊,庞宪是绝难抵敌的。 庞宪是快刀攻敌,三十招转眼即过。在这段时间之内,邓明、韩冰、温筱瑜抵着其他侍卫的围攻。金智钊与陈凌霄不过个了十来招,金智钊已经感到应付为难了。李开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金智钊危急,立刻脚步倒退,反手一剑向陈凌霄刺去。庞宪岂能放松了他,大喝一声“看钺!”斧钺朝胸疾刺,李开疆连忙滑步斜身,回剑招架。这么一来,变成了连环攻击,互相牵制。 陈凌霄侧身避开李开疆的长剑刺来,让金智钊得以喘了口气。但李开疆因为移长剑攻击陈凌霄,又给庞宪抢了先。李开疆眉头一皱,说道:“老金,你没受伤吧?”金智钊此时惊魂稍定,给他一问,翟然一省,说道,“没什么。李公子,别慌,我来帮你。”他给庞宪杀得怕了,陈凌霄比较容易对付,于是他就宁可与陈凌霄交手。但是因为先前胸口被温筱瑜踹了一脚,此时隐隐作疼,故此双钩章法都乱了。 第2章 油尽灯枯 此时李开疆对付庞宪已是颇占上风,为了救金智钊的性命要紧,又只好抛开庞宪,再去攻击陈凌霄。李开疆是情急拼命,全副本领都拿出来,长剑招招杀着,再加上了一记劈空掌。陈凌霄避开了他的长剑攻势,却避不开他的劈空掌力,脚步踉跄的退了几步,一跤跌倒。可是在李开疆攻击陈凌霄的时候,突然“啪啪”两声,飞来两颗铁弹丸。李开疆上身一俯,使了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避开,但虽然闪避得宜,手臂仍是免不了被铁弹丸打中。 幸亏有这一铁弹丸施救,李开疆手臂受伤,劈空掌的掌力只发挥了一半。李开疆喝道:“哪个鼠辈敢暗箭伤人?”话还没说完,飞镖响处,李开疆身边的三个侍卫中镖倒地。原来先前郭凤娟护着乳峰山山民回到大凌河城,向朱常鸿告知乳峰山的敌情,朱常鸿便和仇无尽、郭凤娟等众侠前来救援。朱常鸿厉声喝道:“你一群鞑虏围攻我们五个同伴,难道你们不是鼠辈?”李开疆正想开口,仇无尽又两颗铁弹丸打来。 此次李开疆有了防备,眼疾眼快用剑拨开。李开疆也不知道大明侠客来了多少人,顾不得受伤,一把将金智钊拖住就逃。一众侍卫殿后,拼死护着李开疆和金智钊退走。众侠也不去追,急急上前查看庞宪等五人伤势。邓明挨了一刀,韩冰中了三颗菩提子,陈凌霄被打了一拳一掌踢了两脚。年纪最小的温筱瑜被众人保护得最好,一点伤都没受。众侠要检查庞宪的伤势时,庞宪婉拒道:“区区建虏能伤得到我?” 朱常鸿道:“庞老前辈,大家都是担心你老人家的安危罢了。”庞宪转了个身道:“你看我身上也没伤口啊。”温筱瑜道:“师公,你就让徒孙给你看看吧。”庞宪笑道:“你方才打斗时也没看到有人能上得了你师公啊?”朱常鸿道:“但是那李开疆,就连天下八绝之二的溪泉道长和慧眉师太也不是其敌手啊......”庞宪大怒道:“你意思是我不及溪泉老道!?我方才可是和那李开疆斗了三十回合的!” 说着说着,庞宪越说越生气,话说到后来边说边咳嗽。温筱瑜见状,不断地搓庞宪的背心,替庞宪顺气。朱常鸿道:“方才是晚辈失言了,庞老前辈莫怪!”可是朱常鸿话还没说完,庞宪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众侠都大吃一惊,纷纷上前。温筱瑜急道:“你们先退下,静一静,我替师公诊诊脉!”众侠依言退下了。庞宪凄然一笑:“想不到我庞老怪防了一辈子同门,最后还是因同门而死......”说完头一歪便再也不动弹了。 温筱瑜伸手一搭庞宪的脉搏,不料心脉早停,竟已气绝身亡。原来庞宪本已高龄,经过一晚生死相搏,苦苦支撑,竭了全部力气;又认回了徒孙温筱瑜大喜过望,真元已受了大损;最后被李开疆的长剑剑气所伤耗,故此油尽灯枯。温筱瑜抱着他的尸身,哭了出来。朱常鸿、陈凌霄默默跪下,向庞宪拜了三拜道:“晚辈受庞老前辈大恩,只能来生结草衔环相报了。”拜毕,众侠起来,捡来柴草,当下便把庞宪火化了。 第3章 小凌河 一切停当,东方已经鱼肚白了。众侠用个罐子装了庞宪的骨灰,便赶回大凌河。曹文诏早就得斥候通报,出城迎接了。他看见众侠个个健在,便欣慰道:“诸位侠客把乳峰山山民安全护送回大凌河,大功一件,可喜可贺!”但是见得侠客个个默然,人人叹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点一下人数,发现不见了庞宪,请知不好,当下便向众侠抱拳致歉道:“下官心粗,请诸位侠客见谅......” 朱常鸿道:“曹将军,庞老前辈为民而死,小王想让他风光大葬......”曹文诏叹了一口气道:“哎,不是末将有意违拗殿下的意思,只是此时建虏的魔爪已经伸到了大凌河城郊的乳峰山了,说明城外已经不安全,何不等到打退敌兵再把老前辈厚葬?”朱常鸿想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邓明道:“我家也是乳峰山山民,也受了庞老前辈大恩。庞老前辈的骨殖交由家父家母代为保管。” 朱常鸿心想不错,便把装着庞宪骨灰的罐子交给邓明。曹文诏吩咐手下安顿从乳峰山撤回来的山民,便带众侠去用早饭。刚吃过早饭,手下校尉来报:“乳峰山山民过多,大凌河城已经安顿不下了。”曹文诏沉吟了一阵子,便道:“那就把山民安顿到小凌河那边吧。”然后写了一封信给自己侄儿曹变蛟,交代此事。写罢,曹文诏自言自语道:“此乃大事,但是我军人手紧缺,得托付一个胆大心细之人......” 温筱瑜笑道:“此事非邓大哥莫属!”曹文诏一想不错:“邓明协助陈凌霄统辖山寨,的确有此才能。”邓明心想:“我本就要把庞老前辈的骨殖交给爹娘。”于是便答应了:“承蒙将军不弃,邓某若不能把山民安全带到小凌河,提头来见!”曹文诏笑道:“好,邓公子虽然面容娇美,却也是个热血男儿!”众侠皆哈哈大笑。于是邓明统率着山寨喽啰,带齐了干粮便护送山民前往小凌河。 小凌河堡位于锦州和大凌河之间,离锦州也不远了。邓明边走心边想:“这小凌河离锦州那么近,把爹娘安顿在小凌河,我就可以安心回大凌河和寨主并殿下哥哥一同联手抗敌了!”邓母胡氏看出了儿子的心事,便道:“儿啊,你把我们送到小凌河,便回大凌河去吧。”邓明一怔,心想:“都是知子莫若母,看来娘亲看穿了我的心事了。”心中这般想,但是口头上邓明还是道:“娘,我想侍奉你和爹。” 胡氏道:“你还骗我,这一路你回头望大凌河都望了多少回了?再说我们一家都是陈寨主救的,如若你和我夫妇二人都留在小凌河,就让陈寨主自己一人在大凌河奋战。我也不会放过你!”邓明道:“但是你和父亲无人服侍啊......”胡氏道:“你平时在山寨的时日比在家的时日多,我两个老人都习惯了......我和你爹最大的心愿就是寻回你姐。天可怜见,我二人终于如愿以偿了,而且你姐弟二人都为国效力,我两老何憾?” 邓明听得老母这番话,也很感慨:“自己有这么一位深明大义的母亲,也何憾?”翌日傍晚,到了小凌河城前。曹变蛟先前收到叔父曹文诏的飞鸽传书,早已等候多时了。寒暄过后,邓明便把山民交给小曹将军带进城去。临别,邓明便把装着庞宪骨灰的罐子交给母亲。胡氏接过后便道:“回去吧,你父母的命被陈寨主救了一次,又被于女侠救过一次,你就要帮她二人完成心愿。”邓明点头答应,洒泪离别。 第4章 斗将 邓明策马飞奔回大凌河,日夜兼程,不消一天就回到了。此时曹文诏正和众侠商议对敌之策,看见邓明回来了,仇无尽便招呼邓明坐下:“邓贤弟,你来得正好,建虏就要兵临城下了。”邓明问道:“噢,领兵的是谁?”曹文诏道:“斥候报说,先锋是皇太极的两个儿子,召力兔和浪荡宁古,皇太极的三哥莽古尔泰押后。”韩冰道:“这三人都不要紧,我担心的是李开疆那狗贼。此人武功高强,山河神仙不在锦州和大小凌河,神剑驸马也在保护孙阁老,此处我们无人识其敌手!” 曹文诏道:“战场厮杀和江湖侠客打斗不同,不是一两个武林高手就能扭转战局的。”朱常鸿点头道:“曹将军说得对,冰姐,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你我都不在行,还是听曹将军的吧。”仇无尽道:“倘若敌将知道我军在大凌河只有曹将军一位主将,来日要阵前都将,奈何?”曹文诏摇了摇头道:“哎,无法啊,袁军门当初没料到建虏来得如此迅速,故此只指派我叔侄二人分别驻守大小凌河。” 朱常鸿看了看众侠,陈凌霄、韩冰、温筱瑜是女子;仇无尽是军师、朱可贞都不会骑马,能上阵骑马厮杀的可能也就只有自己和邓明了,当下便微笑道:“那就由小弟上阵会一会金将吧!”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曹文诏当即道:“殿下乃当今皇叔,不可轻动!”朱常鸿凛然道:“就是因为我是当今皇叔,倘若未能保护大明子民,将来有何颜面见列为先帝于九泉之下?” 仇无尽道:“朱兄弟休要激动,你须知道你的安危并非你一人之安危,而是涉及整个辽东战局之安危。倘若你落入建虏之手,重蹈土木堡的覆辙,奈何?”朱常鸿道:“放心,我贴身收藏着匕首,建虏别指望能活捉我!”仇无尽和曹文诏还想劝说,朱常鸿也不等他二人开口,便道:“二位好意,小弟心领了。但是建虏主将也是努尔哈赤子孙。他们都不避刀剑,难道高皇帝和文皇帝的子孙会贪生怕死?如果小弟有曹将军的统军之能和仇大哥的智谋,我也会持重!” 仇无尽也苦笑了一下,便道:“朱兄弟有拳拳报国之心,我们岂能阻止?就麻烦到时候占遇兄给朱兄弟压压阵了。”朱可贞抱拳领命道:“这个当然,某家自小便有保家卫国、边疆杀敌的愿望!”翌日,召力兔和浪荡宁古兄弟二人率军兵临大凌河城下。排兵列阵完毕,阵门一开,浪荡宁古拍马舞刀到阵前搦战:“南朝有蛮子敢与本贝勒一战否?”大凌河城城门大开,一队明军出城应战。 朱常鸿身穿布面直身甲,手挺长剑,骑着马来到战场垓心,用剑指着对面的浪荡宁古问道:“对面哪个建虏前来讨死啊?”浪荡宁古答道:“本贝勒乃大金国大汗皇太极之子,来将何人?”浪荡宁古不提他父汗犹自可,朱常鸿一听“皇太极”三字,想起当年皇太极答应自己金明休兵罢战,还断剑立誓,言犹在耳,现下又兴兵犯境,重开祸端,忍不住骂道:“我黄衣郎君是你祖宗,你爷你爹都不是好人,你爷爷被老天收去了,我早晚把你爹撕为两段!” 浪荡宁古听得朱常鸿辱骂父祖,不禁大怒,大砍刀挥动,飞骤莽骑而出,朱常鸿挥剑迎住,二人大战六七十合,不分胜负。朱可贞看见殿下与鞑子战了许久,早已技痒难当,大吼一声,好一个美须髯,舞起那柄苗刀,没头没脑乱闯上阵去,但见血光闪出,战马狂嘶,已把浪荡宁古马腿扫断,浪荡宁古掀下地来,一个鲤鱼打挺,飞跳起来,同朱可贞步战起来,那里召力兔早长啸一声,飞马冲出,神枪飞到,截住了朱常鸿。 四人两个马上、两个地下酣战,各自施展全身本事,只杀得酣畅淋漓。正斗间,朱常鸿忽地回马便走,召力兔不赶,挺枪就刺朱可贞。朱常鸿大怒,转身立定马,手一扬,一把黄绫飞镖射来,召力兔早料到朱常鸿这道儿,便把枪一架,谁知那支黄绫镖竟是射向浪荡宁古的,召力兔竟架了个空,只听的浪荡宁古狂叫一声,往朱可贞赶进连劈三刀,倒腾出圈子,肩上早中了朱常鸿飞镖,飞跑回阵。 朱可贞哪里肯放,大吼连连,追杀过去。朱常鸿恐朱可贞有失,忙驱兵掩杀,召力兔急走回阵,驱兵上前,双方大杀一场,各有死伤,天晚收兵。浪荡宁古中了朱常鸿的飞镖,回到营让军医查看,幸好没喂毒,包扎好后正是郁闷。忽报三贝勒莽古尔泰带着觉罗拜山,提兵前来助战,便和弟弟召力兔出营迎接。莽古尔泰看见浪荡宁古肩上受了伤,便问及战况。 浪荡宁古把白天的经过告知莽古尔泰,莽古尔泰安慰道:“贤侄别急,明日三伯父为你报一战之仇。”浪荡宁古、召力兔二人大喜,谢过三伯父,带着莽古尔泰进营用过接风宴便各自回营帐安歇,只待来日厮杀复仇,不提。 第5章 撤离大凌河 那边厢大凌河城中,朱常鸿、仇无尽、陈凌霄、莫志旭、韩冰、朱可贞、郭凤娟等正与曹文诏商议战事,忽闻探子前来报说:“建虏三子、皇太极哥哥莽古尔泰带兵前来助战。”朱可贞、邓明一听就高兴了:“来得好,俺们害怕来得少不够尽兴,建虏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万个杀够五千双!”朱常鸿道:“两位固然英勇,但行军打仗不同江湖厮杀,且如果只有我等几个,死了就死了,但现下城内还有逾万百姓,不可硬碰。”韩冰道:“没错,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撤。”郭凤娟道:“对,要撤也要先让老百姓撤,我们和军兵断后。” 仇无尽微笑道:“铁笛女侠说得对,不可操之过急。今夜晚间,先教大部军兵带着百姓前行,烦请陈寨主和邓兄弟、郭铁笛、朱兄弟和我留下一千二百诸葛连弩军兵殿后,在大凌河城内埋下地雷,民房里的烈酒投下毒药,民房顶放藏火药。再让韩女侠、占遇领着五百人马,带上火箭、投石机埋伏在大凌河周围的丛林里。金军知道我等退兵,必然占领大凌河城,必然搜掠民居,搜掠民居必喝毒酒。然后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朱常鸿道:“仇大哥此计甚妙!”传令众侠军兵,各自依计而行。 翌日破晓,金国营寨望见大凌河城头已无明军守城,当即派出数路探马查探。等了良久,也只有一路探子回报:“明朝军马昨夜已卷起旗帜,肩担刀斧,纷纷滚滚,带着百姓,已经撤出大凌河城了!”莽古尔泰听得,随即唤浪荡宁古、召力兔商议。召力兔道:“南朝军马昨夜已撤走,恐怕是听得三伯父前来助战,自知不敌,所以撤退。”说犹未了,城外斥候到来,明军确实往锦州退去,可以速追。莽古尔泰便叫浪荡宁古、召力兔各带一支军马,从东西两路追赶曹文诏军马。 且说曹文诏引兵退回,见城中调兵追赶,舍命便走。直退到乳峰山那边,只听的背后火炮齐响。浪荡宁古、召力兔吃了一惊,勒住战马看时,后面只见旗幡对刺,战鼓乱鸣。浪荡宁古、召力兔火急回军,左手下撞出赛媚娘陈凌霄,右手下撞出玉修罗邓明,各引五百军马,两边杀来。金军八旗兵本是骑兵,平原与明军相遇本就有优势,但奈何此次明军装备了诸葛连弩。 诸葛连弩是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制作的一种连弩,专门压制曹魏骑兵的连续发射的弓弩。诸葛连弩一次能发射十支箭,火力很强,但是体积、重量偏大,单兵无法使用。此次为了便于搬运和追击金军,朱可贞改装诸葛连弩,为诸葛连弩底盘装上四个车轮,变成弩车。金军措手不及,知道中了奸计,火速回军。前面又撞出朱常鸿,引着一支马军,大杀一阵,杀得浪荡宁古、召力兔金盔倒纳,衣甲飘零,退入营寨中,闭门不出。 大明军马,次第而撤,秩序井然。召力兔、浪荡宁古二人,担心再中南蛮奸计,任从李开疆和金智钊一再劝说,就是不敢再前去截击。及至翌日大早,莽古尔泰来催促,更兼大凌河城内真的动静全无,召力兔兄弟二人才派李开疆二人前往探察。一个时辰过后李开疆回来报道:“大凌河果然城门大开,人去城空!百姓家中以及司署军营都空无一人!“召力兔道:”南人奸狡,恐防有诈!“ 莽古尔泰哈哈大笑道:”贤侄多虑了!南人都走了,还能有何奸计?“召力兔道:”明人的地雷三伯父忘了?“莽古尔泰笑道:”多虑了,也罢,可以赶几匹军马在城中奔走,看有否地雷爆炸?“召力兔觉得有理。于是召力兔兄弟二人和觉罗拜山及李开疆、曹骁、金智钊来到大凌河城下。军兵牵来十匹战马,李开疆在每匹战马屁股上刺了一剑。战马吃痛狂嘶,突进城去左冲右突,东奔西跑。 十匹军马在大凌河城里跑了一圈,依然安然无恙。召力兔这才放心,和伯父、兄弟一起进城。大凌河中居民早已跟着官兵撤向锦州,莽古尔泰、浪荡宁古和召力兔三位老小贝勒带着旗兵浩浩荡荡开进城里。进了大凌河城,闻得满城飘着酒香,三位贝勒派了军兵进民房查看。军兵来报,原来城中百姓家家家户户都用大瓦缸盛着美酒,所以异香扑鼻。辽东居民因为冬天天寒地冻,所以家家户户都藏有烈酒,不足为奇。 第6章 陷阱 当下浪荡宁古对随从军兵道:“众位兄弟打仗辛苦,庆贺得了这开仗以来大明的一座要塞,兄弟们便喝个痛快,不醉无归!”召力兔道:”不可!“浪荡宁古一怔,问道:”为何?“召力兔道:”明人都走了,却留下这一缸缸的酒,你不觉得好奇怪?“浪荡宁古道:”可能是因为这一缸缸酒难以搬运,他们急于逃命就都走了吧。“召力兔道:”新占领地的酒食都不要进腹!“ 浪荡宁古还想争辩,忽得部下来报,十来个旗兵喝了民居里的酒中毒而死。浪荡宁古击掌大骂道:“好你个南蛮子!竟敢酒中下毒,如此狠毒!”莽古尔泰急命传令,禁喝毒酒,并将民居中的酒缸一应打碎,把酒泼掉。手下大大小小将校挥起大锤,打碎酒缸,舀起盛在碗中的烈酒也泼掉。大凌河城中顿时美酒横流,大街小巷一阵醇香扑鼻。 城外树林里埋伏着韩冰、朱可贞带领着的明军。他们听得大凌河城中碎缸之声此起彼伏,马上行动。朱可贞带领弓箭手弯着弓搭起火箭,漫天火雨射向大凌河城中。韩冰指挥其余明军用投石机把火球火把扔进城里。火箭、火球并火把点燃了城中烈酒、火药,当即引响了埋在城中的地雷。原来仇无尽早就下令各处民房屋顶藏着火药,先前的酒香却把这些硫磺火药的气味覆盖,少数伏兵一点燃,登时把全城烧成一只大火炉。 此时皇太极中军已经到了大凌河城外了,驻军休息时听得得了大凌河城,满心欢喜,正想进城,只见满天通红,城中到处火光烛天。皇太极正想打听何事,亲兵连珠价急报,四城起火。皇太极急了,急派锤王叶正、徐氏父子进城接应自己三哥莽古尔泰和两个儿子。三人带兵冒火突烟,进得城去。当时城内真个是“烟腾火炽,分不清东南西北;兵荒马乱,辨不明敌我军民”,金兵自相践踏。 三人带着兵卒在乱军丛中挥刀乱砍,遇着三贝勒莽古尔泰领着一群人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这时火势更烈,铁甲一被火炙,热不可当,众金兵纷纷卸去铁甲,乱奔乱窜。李开疆、徐志天、叶正等好不容易把莽古尔泰等贵族将官救离火海,皇太极一点人数,不见了浪荡宁古,气急败坏,喝令全力灭火救人。当时大凌河城内人马杂沓,喊声震天,岂能轻易灭火救人?到了黄昏,大火终于扑灭了,皇太极急急带人京城搜救浪荡宁古,结果只在司署门口找到了浪荡宁古被炸碎熏黑的尸体。 虽然得了大明的一座堡垒,但是却折损了自己儿子和无数人马,皇太极只得哀喘叹气。这大凌河城经此一役,便告城池隳毁。崇祯四年,时任内阁首辅、蓟辽总督孙承宗为了重修大凌河城,稳固锦州总兵祖大寿、副总兵何可纲去修城。后来被皇太极围困,且大败援军张春。后来祖大寿投降,孙承宗引咎辞职,毛文龙的老部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也因此先造反后叛国投敌,大明败亡由此开始,此乃后话。 第7章 军纪不严 再说那边厢韩冰、朱可贞远远望得莽古尔泰狼狈逃出城来,知道得手了,撤兵往锦州方向追赶。二人追上曹文诏、朱常鸿之时,兵马已到了锦州城外。此时赵率教带着兵将并大邪王等众侠出城迎接。邓明看见倪天行,便目视陈凌霄:”先前你不是答应过冰姐,看见大邪王便要向他道歉言和的么?“陈凌霄看在眼里,岂有不知?但她心高气傲,一时难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认输服软,故此不为所动。 寒暄一番后,赵率教问道:”大曹将军回撤之时没到小凌河顺道告知小曹将军回撤?“曹文诏道:”小凌河不在末将撤离的路上,因为带着百姓撤离,故此末将不敢冒风险绕道小凌河。“赵率教点头沉吟道:”也对......此时派人前去恐怕会撞着建虏军马,但是不去又怕小凌河并数千军民落入敌手......“倪天行道:”无妨,赵将军可写一封书信,等我放飞劫隼去知会小曹将军。“ 话说当时金邦分三路攻明,中路由皇太极亲率,左路指挥莽古尔泰,右路指挥代善、阿敏。此时,代善和阿敏率领的右路军,带着备御巴希、高鸿中和二国师曹骁来到了小凌河城下。代善完成头上一望,只见明军的旌旗没了,也没有大明军兵把守。阿敏走过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空城计吧?“代善横了阿敏一眼道:”也不一定,先前熊廷弼蛮子也是带着军民南撤进山海关,留下了一个空的辽东给我大金。“ 此时有军兵来报:”报大贝勒,大汗的中路军和三贝勒的左路军已经进占了大凌河,只是......大汗传令,要捕杀小凌河城外的伏军,城内严查火药和地雷,并且城内的酒食一概不能食用!“代善一怔:”莫非我军已有军人着了道儿?“传令兵道:”我军在大凌河有十余人因为喝了毒酒而死,百多人被地雷和火药炸死、烧死,包括大汗的儿子浪荡宁古......“ 代善震惊,心想:”皇太极新任大金大汗,第一次攻明便连自己儿子都阵亡了......不知道他这汗位是否能坐得稳......“代善正想着,思绪却被巴希的叫骂打断了:”杀光明朝南蛮子,为小贝勒浪荡宁古报仇!他才十多岁而已!“传令兵又道:”大汗同时有令,要整肃军纪,不能虐杀南朝百姓!“巴希怒道:”我们将官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兵插嘴!?“代善喝住:”不得无礼,传令兵的话就是大汗的话!“ 巴希果然闭口不语。代善统领大军入城,城内果然空空如也。代善便让军兵可以住进原来的百姓民宅中,只是千万不要吃百姓留下来的吃食。代善正忙着安顿军兵,忽有兵士来报:”备御巴希不听军兵劝阻,在大街上追杀一对汉人夫妻!“代善大吃一惊,急忙让军兵带自己前去阻止。到了大街上,看见巴希正拿大刀追着一对汉人老夫妇。那老汉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罐子。代善大怒,高叫:“住手!” 巴希正在追杀得兴起,抬头看见喝住自己的是代善,便问道:“贝勒爷,叫住小的何事?”说话间,抬手抓住老妇。老妇苦苦哀求,巴希理也不理,一刀下去,白头滚落。那老汉吓得昏厥过去。杀完人,那巴希头也不回地扯起那老汉叫道:“贝勒爷,回去与大汗说,小的只为浪荡宁古小贝勒及死难兄弟报仇,消了气便助手。”代善目视了曹晓一眼。曹晓点头明白,身形一闪,众兵眼前一花。 曹晓已一掌推倒巴希,一脚踏住他背心要穴,两手扭住双臂脉门。那巴希顿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代善喝声:“绑了!”两个骑兵下马,绳穿索绑。巴希口里叫:“贝勒爷,小的无罪!报仇无罪!”代善道:“大汗已传下将令,敢滥杀百姓,奸淫掳掠者杀无赦!先拿为首将士去问罪,你等各归营盘,不得再生事!”其他几个兵士面面相觑,各自散了。代善先叫士卒为老妇人收敛尸体,再吩咐把那巴希备御拿根门杠架起,两个骑兵并马扛了,一路走去。 原来这被追杀的一对老夫老妻不是别个,正是邓清邓明的父母邓荣和胡氏。原来曹变蛟得劫隼知会回撤,便点起军兵护着百姓向锦州方向撤去。但是半路胡氏突然记起庞宪的骨灰罐子忘了带走,不忍心恩人的骨灰落入敌手,便想回去取回。邓荣担心妻子安危,非要和妻子一道折回,刚取回了庞宪的骨灰管子金兵便进城了,可怜这夫妇二人又便撞在巴希这煞星手里。 众亲兵把巴希押进小凌河司署,代善开堂审问巴希擅杀百姓一事。代善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巴希,你擅自杀死小凌河百姓老妇一人,你可知罪?”巴希回道:“贝勒爷,其实大汗要执行军纪,也是要服众罢了,你就问问各位手足同袍,谁觉得我杀南朝百姓有罪?”代善环顾一周,在场所有兵将都下跪替巴希求情:“请求大贝勒高抬贵手!饶巴希一命!”代善道:“在场的大金兵将都是女真人,当然会替你求情!” 此时,代善身旁的阿敏也帮腔道:“大哥,话虽如此,但是你想想,为何其他的南朝百姓都撤离了,偏偏就这俩老夫老妻留在城中?南朝人狡诈异常,先前浪荡宁古也不知道南朝人奸猾故此才生死敌手!”代善犹豫道:“但是这夫妇二人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者而已。”阿敏笑道:“大哥一向精细,为何此时却想不通?分明就是明人觉得此夫妇二人无力作恶,派此二人潜伏回小凌河城中才不会引起我军疑虑!” 巴希道:“大贝勒,如果能饶我一命,我今后保证不离你左右,护你周全!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为何不让我死在敌手?”阿敏看见代善还在沉吟不决,便道:“大哥,反正四弟的传令兵已经走了,这司署之内的都是替巴希求情之人,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难不成巴希会自己说出去不成?”其实原本代善也不甚理解皇太极善待汉人,整肃军纪的动机,于是便道:“巴希,本贝勒看在诸位为你求情的同袍份上,饶你不死,但是你若再犯,定斩不饶!” 巴希欢喜不已,一跃而起叫道:“今后巴希便以大贝勒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看官,虽然皇太极登汗位之后为何缓和汉、女真之间的民族矛盾,加速女真人的汉化,但是毕竟手底下的人都改不了蛮族烧杀淫掠的落后思想,故此终皇太极一生,其手下的八旗兵虽然也善战,也终究只是一伙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强盗罢了,成不了大事。 第8章 营救父母 过了一天,曹变蛟带着小凌河军民也回到了锦州,邓明寻不着自己父母,便急急追问曹变蛟。曹变蛟汗颜道:“啊,小将大意,毕竟我一个带着那么多军民行进,看不过来啊......”邓明不住叫苦。纪用道:“不准离开锦州回小凌河!”大邪王冷笑道:“你这么没卵的阉人如何能明白血亲之间的牵挂?”纪用也冷笑道:“难道为了他一个人的骨肉之情,就要让更多的人骨肉离散么?” 仇无尽明白邓明的心意,便道:“邓兄弟,其实纪太监说得也没错,此时大战在即,你若回小凌河寻亲,很容易会与建虏遭遇的。相信邓叔父二人吉人自有天相的......”陈凌霄帮腔也道:“你仇大哥说得对,耐心在锦州等等吧......”听得自己寨主姐姐也如此说,邓明无法,只好在锦州等待。半夜,邓明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父母都被李开疆杀死了。邓明哀嚎一声,惊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而且吓出了一身冷汗。 邓明越想越烦闷,觉得反正睡不着了,便出去洗了把脸。洗完脸,此时是五月初,邓明突然闻到一股粽子香味,回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过端午的时光,邓明咬了咬牙:“如果明知道父母身处险境还泰然自若,岂不枉为人子?”正想到此,一把银铃似的声音道:“想救就去救吧,反正你人在锦州,心也不在锦州了。”邓明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是韩冰吃着粽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邓明叹了口气道:“但是我担心到时候为了把我一家接进城里,会让建虏有机可乘,倘若他们尾随进城,殃及其他在锦州的百姓。”韩冰笑道:“傻弟弟,那你救到叔父婶娘之后,别回锦州不就好了?”邓明听得韩冰称呼自己“傻弟弟”,想起先前自己化妆假装姐姐邓清,韩冰不知就里牵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握着,不由得心神一荡,问道:“冰姐姐为何鼓励我救父母?” 韩冰以为邓明质问自己为何要撺掇他不守军纪,便道:“你又不是大明边军,只是义助官军抵御外虏的江湖侠客罢了。说白了,你其实就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平民老百姓想救自己的父母,那想救就救呗!为了不牵连锦州,大不了救完别回来,就不会把建虏带进锦州了。我和你姐因缘际遇相识,意气相投,出生入死,情如亲生。所以我也想救她父母啊。” 邓明听得韩冰的解释,心里一阵黯然:“看来我想太多了......”不过韩冰话说到后面,邓明不禁大喜,问道:“冰姐姐的意思是会和我一起去救父母?”韩冰点了点头。邓明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韩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邓明会意,点了点头,又问道:“但是你我如何出得了这锦州城啊,冰姐姐?”韩冰道:“东段城墙巡逻守卫的是我那两个师妹郭二、李三。我早就跟她二人说过了。事不宜迟,走吧!” 邓明越听越高兴,跟着韩冰便走。来到了锦州东段城墙头,看见果然只有郭凤娟和李鸾婵在,想必是守城军兵都被她二人支开了。郭凤娟问韩冰:“大姐,你真的决定此行?可能凶多吉少......”韩冰正色道:“当初进金邦皇宫也是凶多吉少,你和三妹不是一样随我进去了么?都是江湖儿女,义字当头!”郭凤娟听了默然,李鸾婵点了点头道:“我明白,那大姐,你去吧。” 邓明往城墙下看了看道:“冰姐姐,要不我二人还是从城门口出去?”韩冰笑道:“走城门口你就别想出去了。”邓明道:“但是这也太高了吧?”韩冰微微一笑道:“你不记得你冰姐姐的绰号了么?”邓明正想回话,突然韩冰伸左手搂住了他腰。邓明羞得满脸通红,身体忽如腾云驾雾般从城墙头山飞了下去。邓明顿时觉得软玉在怀,少女特有的体香扑鼻,好不受用。 邓明还在云里雾里时,突然听得韩冰道:“明弟,我们落地了。”邓明一看,果然落地了。邓明急急松开搂着韩冰腰的右手,不住道歉。韩冰拖着邓明的手,边走边笑着道:“明弟脸红什么?弟弟对着姐姐还害羞?”邓明心里也对自己说:“别想太多了,她就拿我当亲弟弟罢了......”然后问韩冰道:“冰姐姐,我们是走路去小凌河么,还是弄两匹马?” 韩冰沉吟道:“这倒是个问题,先别说因为大战在即,附近没人能卖马给我姐弟,可能有也是传令兵的军马。但此时锦州附近的传令兵都是我们大明自己的传令兵吧?那劫大明的传令兵和汉奸何异?但是总不能走路去小凌河吧。即使走路去,救完人也要尽快带着两位老人家脱险......”邓明道:“那,我们去抢建虏的战马?”韩冰嫣然一笑道:“如果我们能碰到金邦战马,那就是明金双方大军开战了!” 还没等邓明开口,路边丛林走出一个人来,阴仄仄地道:“金邦战马没有,战书有一封你要不要!?”韩邓二人大吃一惊,定眼一看,究竟来人是谁,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内功不济 上回说到,韩冰和邓明出了锦州城,往小凌河方向赶路,想去探明邓荣夫妻的生死。但是道旁走出一人截住了二人去路,二人定眼一看,此人居然便是大对头李开疆!原来皇太极想到先前宁远之战,明军据城不出,在城头用大炮轰击金军,致使金兵损失惨重。故此皇太极想要下战书,挑衅明军主将上马出城对战。下战书此等危险重任自然便托付给武功最强的李开疆了。 韩冰和邓明二人都深知李开疆的厉害,二人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各自拔出兵器迎敌。李开疆冷冷地道:“我这次不和你二人打斗,只是想下战书罢了!”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就瞥了过去。韩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一钳接住。邓明急道:“我不管书信不书信!我就是要去小凌河找我父母!”李开疆道:“别找了,你娘亲都被备御巴希砍了!”邓明听得,感觉头颅被大锤敲了一下似的。 韩冰急道:“明弟,别听他的,此话有可能是这厮的计谋!”李开疆冷笑道:”那这个罐子你们应该不陌生吧?“说完把绑在腰间的一个罐子解下来抛了过去。邓明急忙接住了那罐子,一看,果然是用来装庞宪骨灰的罐子。邓明此时知道李开疆所言属实,此时他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晕倒,好在韩冰上前急急扶着。李开疆心道:”上头只吩咐我一定要把战书送到,没说不让我杀人。如此说来只要此二人我留下一个回去送战书便可。此时还不趁机击杀他们一人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李开疆猛然出招,一掌拍出,快如闪电。韩冰身子急闪,竟没避开,给他打中左肩,跌出数步。邓明没有韩冰搀扶,眼看就要跌倒了。李开疆出手迅捷已极,一掌把韩冰击退,趁势出左拳猛击邓明胸膛,韩冰此时想冲上前解救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条长鞭忽地卷来卷住了李开疆的左臂。韩冰见状,施展轻功冲上前挥掌就拍。李开疆因为左手被制住,于是用右掌与韩冰对了一掌。 哪知道那一掌是韩冰的绝招严霜神掌,李开疆接了那一掌后寒意从韩冰掌心传来,此次轮到李开疆退了三步了。此时陈凌霄也跳了出来,韩冰看见陈凌霄,欢呼了一声:“霄霄姐来了!”陈凌霄哼了一声道:“敢拐带我的小弟乱跑,饶不了你!”韩冰不好意思地赔笑道:“我就知道霄霄姐不会置明弟于不顾才敢带他出来的!”李开疆冷笑道:“就凭你两个雌儿就想保住那废物的性命?” 话音刚落,郭凤娟和李鸾婵也跟着追了上来道:“那如果加上我们呢?”原来陈凌霄早就猜到邓明心中所想,知道他是个孝子,肯定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安分地在锦州等候消息的,故此暗中留意邓明的一举一动。后来看见韩冰鼓动邓明出城返回小凌河找父母时便知道出事了,及至她看见郭凤娟和李鸾婵放了韩邓二人下城,陈凌霄痛斥郭李。郭李二人自知理亏,于是便和陈凌霄追出城去。但毕竟二人功力比陈凌霄弱,所以比陈凌霄晚到。 李开疆先是和韩冰对了一掌,全身一阵寒意,然后看见对方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大明侠客还有多少人会到来,自己既然传递战书这事完成了,也犯不着留在这险境和敌人拼命。于是当下一拱手道:“战书我送到了,来日战场相见!”原本四女侠担心面对李开疆这个劲敌,而且己方还有一个半昏迷的邓明,心中多少有点没底的,此时看见李开疆居然自己离去了,心中一块大石才放了下来。 韩冰自言自语道:“他接了我一记严霜神掌就怂了,莫非这厮内功不济?”陈凌霄嚷嚷道:“还不回去,愣着干啥?回到去我要让朱兄弟和赵将军他们评评理!看你这么不顾小弟生死带着他胡闹对不对?”陈凌霄这一声喝骂打断了韩冰的思绪。韩冰虽然被陈凌霄责骂,但是心中确实快慰异常:“幸好明弟没出事,其实殿下兄弟也是个性情中人,当初他不也因为替郡主师妹报仇直闯金邦皇宫?想必朱兄弟也不会重罚我!” 第2章 商量对策 回到锦州城已经夜深了,四女也不敢打扰朱常鸿和赵率教休息,婵娟二仙各自就寝,只有邓明一人默默流泪。陈凌霄和韩冰也不知道该如何抚慰邓明,且夜色深沉,自己毕竟与邓明男女有别,便道了一声“节哀”便都走了。翌日一早,峨眉三女侠背着荆条找朱常鸿负荆请罪。朱常鸿不明所以,急问其故。峨眉三女侠便把自己如何撺掇和放任邓明到小凌河探寻双亲之事说出。 朱常鸿叹了一口气,亲自为三位女侠松绑,一边解绳子一边道:“血浓于水,牵挂自己亲人人之常情。但是孤身犯险毕竟危险,有可能亲人没救到却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让我大明侠客徒损战力。倘若这样,谁来救人和报仇?不过其实我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当初我也和翠翎师妹也是为了报父母之仇杀进金国皇宫的。”韩冰心中暗暗偷笑:“就知道殿下会如此说。” 解了绳子后,韩冰从怀内摸出李开疆送过来的战书,朱常鸿接过一看,里面尽是金国对明军的蔑视,历数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大明兵败如山倒,军马一溃千里,上次宁远大捷是躲在城里放大炮的乌龟战术云云。朱常鸿岂有不知此乃女真贵族的激将法,但是作为朱姓皇胄又岂能不顾国体?但是朱常鸿又很难从中取舍:“罢罢罢,还是聚集赵将军和众兄弟商议此事吧!” 朱常鸿把战术拿给赵率教看了,赵率教也不敢怠慢,撞钟召集众将和侠客商议。仇无尽看完战书后,沉默了一阵,然后问邓明:“邓兄弟,你说昨晚李开疆之说邓婶娘被巴希所杀?”邓明满眼垂泪,点了点头。倪天行问道:“仇阿四这么问,也就是说邓家叔父还尚在人间?”仇无尽点点头道:“是的。”朱常鸿道:“有没可能是李开疆欺骗我们?”仇无尽叹了口气道:“我倒希望李贼说的是谎言。” 众人不明所以,莫志旭更是急着直言道:“阿四你不妨明说吧!”仇无尽扬了扬手中的金国战书道:“很明显建虏语言挑衅就是希望我军弃守城池,出城和八旗骑兵野战,但是谁都知道,大明骑兵不是金邦骑兵的对手。”赵率教急道:“不是的啊,宁远大捷后,袁军门训练出一支使用三眼火铳的骑兵,关宁铁骑。”仇无尽道:“但是据我所知,关宁铁骑只驻守山海关和宁远吧?锦州有么?”赵率教便无言以对了。 仇无尽道:“建虏为了引我们出城决战,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比如下战书谩骂。”温筱瑜道:“他骂他的,我军不一定要出战吧?”仇无尽叹了一口气道:“确实,但是如果邓叔父在他们手中,话就不是那么说了......”众人恍然大悟。恨无际、怨无量道:“要不潜入金营救出邓叔父?”仇无尽道:“你知道建虏把邓叔父关押在何处?”恨无际、怨无量二人便不说话了。 郭凤娟道:“当初大姐不也是和邓家妹子潜入安邦彦营中,偷盗去除于女侠体内的解药,还救出了阿诗玛小师妹么?”韩冰笑道:“那次有阿诗玛小师妹做内应,而且建虏八旗也不是土司蛮兵那帮废物能比得了的。”李鸾婵道:“先不说建虏都是精兵,就是李开疆那厮武功卓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啊。”韩冰突然想到一些事,当下便道:“其实李狗贼也不是传说中那么可怕......” 纪用冷笑道:“韩女侠口气真的大,正如希望殿下先前所说,此时既没有天下八绝之二,也没有宝鉴回光术,你有何妙法能制服李开疆?”韩冰道:“霄霄姐还记不记得上次和我联手斗李开疆那次?”陈凌霄道:“当然记得啊,不就是被你拍了一掌么?记忆犹新!”韩冰又问道:“那次你记不记得我使开严霜神掌,李开疆不敢逼近?”陈凌霄道:“呃,那次我只是一心想取郭海晏性命,还真没留意到啊......” 第3章 可贞神箭 韩冰又道:“那昨晚他和我接了一掌然后逃了,霄霄姐总该是记得的吧?”陈凌霄道:“好像还真是......”话还没说完,军兵进来报道:“报,建虏兵临锦州城下,有一个疤面雀斑之人在城下叫骂,指名道姓要夏王殿下出去接战书!”朱常鸿拍案而起道:“岂能容忍那李黑狗如此放肆!?我要出去会会那厮!”赵率教急道:“殿下乃今上亲叔,岂可轻动?”朱常鸿凛然道:“我只知道国格不可辱!” 仇无尽看见朱赵二人都很坚决,担心二人吵了起来,当下便道:“我们何不先上城楼看个究竟,再做决断如何?”众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于是便都上城楼观看了。众人上得城楼,只见金兵列阵完毕,声势浩大,阵前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便是李开疆,后面一个身穿斗篷,看不清脸,手中捧着个锦盒,盒中大概便是战书了。二人离金国大军少说也有一里地远。 那边李开疆看见朱常鸿上了城头,便开始叫骂:“朱常鸿,枉你自称是洪武永乐二帝的后代。你两位先祖不避刀枪,亲自上阵杀敌打下的大明江山,为何到了你这个子孙便如此不堪,竟然只敢躲在城中当缩头乌龟,羞是不羞?哦哦哦,难道你还怕成了朱祁镇第二?哈哈哈,如果连出城接受个战书都不敢的话,便快快回顺天府京师吃奶去吧!”朱常鸿怒火中烧,非得出城去会一会李开疆。 仇无尽道:“让朱兄弟出城接战书不是不行,只是有三难。”朱常鸿急问是哪三难。仇无尽道:“第一难,城下大军压境。”赵率教道:“不怕,城头上有大炮。”仇无尽道:“这就轮到第二难了,如果朱兄弟离敌阵太近的话,开炮也会危及朱兄弟。”朱常鸿道:“可以让建虏兵将后退五里,我与李开疆一个对一个接战书,他也无话可说。”仇无尽道:“但是朱兄弟你知道,李开疆武功高强,我们这里没一个人是他对手啊。” 韩冰接过话头道:“我陪着朱兄弟下去吧,我的阴寒内功并非李开疆能抵御的。况且李开疆后面不也是跟着一个人?我大明两个人会他两个人也不失国格啊。”朱常鸿拍手叫好,众侠也点头称是。赵率教见状,也没有办法了,喝令道:“我大明夏王千岁愿意下城接受战书,你军先后退五里。”李开疆背后的侍从回去传令,不久,金军果然真的后退五里了,侍从又捧着战书回到李开疆背后。 此时朱常鸿便再无顾虑了,赵率教命人找来两个竹篓,让朱常鸿和韩冰跳进竹篓,城头守军把竹篓放到城外墙下。赵率教命令放下吊桥,朱韩二人过了护城河,向李开疆二人走来。朱韩二人这种竹篓下城法早在先前宁远大捷时用过了。努尔哈赤大军撤走,袁崇焕命敢死队乘坐竹篓下去捡羽箭补充军需。虽然金军已后退五里,且锦州城头上也有大炮,韩冰在不离朱常鸿左右,但是众侠仍然不敢托大,倪天行飞刀在手,朱可贞弯弓搭箭。 朱韩二人走到李开疆跟前,李开疆手一挥,背后的侍从手捧锦盒双手递上。朱常鸿接过,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战书,不过此次的战书语言客气多了。朱常鸿一边读战书一边仍然还是留意着李开疆的一举一动。直至战书读完,李开疆仍然没有动静。朱常鸿心中不禁纳闷:“莫非此次李开疆此次真的只是送战书,不打算耍阴谋?”朱常鸿正在疑惑之际,只听得韩冰”啊“的一声惨叫。 朱常鸿抬头一看,只见韩冰捂住左臂,李开疆的那个侍从此时脱下了斗篷,赫然又是一个李开疆!原来,李开疆和金智钊使计,让金智钊易容成自己,自己却打扮成一个侍从手捧战书在后,到时候即便是两个人,也能把朱常鸿手到拿来。岂知朱常鸿居然带着韩冰前来,李开疆先前着过韩冰严霜神掌的道儿,故此对韩冰有点顾忌。此时看见朱韩二人都只是紧盯着易容成自己的金智钊,故此李开疆果断出手,用菩提子直射韩冰。 韩冰急忙闪避,可是因为太近了,而且李开疆手段高强,韩冰还是被打伤了右臂。此时金智钊也不装了,从背后抽出双钩,直取朱常鸿。朱常鸿此时也知道是金智钊所为了,急忙抽出长剑抵抗。李开疆也仗剑喝道:“韩冰,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举剑就要刺韩冰。韩冰是右撇子,此时朱常鸿也被金智钊死缠着,无奈只能左手举剑迎击李开疆。李开疆纵声狂笑:“什么‘夜猫子’?我看你只是一只三脚病猫!” 李开疆正是得意忘形之际,突然听得金刃破风之声,急忙闪避,命是捡回来,但是仍然被来箭贯穿了左耳,鲜血直流。原来是朱可贞发神箭相助韩冰。李开疆一摸耳朵,才知道耳朵被神箭射穿了,心想:“对方居然有箭法如此厉害之人,我要是避得迟一点恐怕早已命丧九泉了!”想罢也不敢恋战,掉头发脚往本阵狂奔。金智钊步步紧逼,上次京城城头一战在朱常鸿这一晚辈面前惨败,这次欲一雪前耻,故此一钩快似一钩。 朱常鸿奋力抵挡,异常吃力。金智钊眼看就要得手了,突然看见李开疆发狂似的往回跑。金智钊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左臂一阵剧痛,原来他也中了朱可贞一箭。金智钊大骇,虚晃一钩翻身跳出圈外,也往本阵狂奔。朱常鸿因为己方也有伤员,故此也不追,急急察看韩冰伤势,幸无大碍,只是一时间使剑挥掌不得了。朱常鸿便护着韩冰退入城中,金军也怵那锦州城头的大炮,不敢来追。 第4章 开疆搦战 婵娟二仙和邓明听说韩冰受伤而回,心疼不已,上前问候,查看伤势。温筱瑜也上前为韩冰敷上金疮药。温筱瑜叹气道:”冰姐姐手臂受伤,吃饭提箸都多有不便。“邓明及婵娟二仙都道:”我能照顾!“仇无尽道:”就让邓兄弟去照顾韩女侠吧。“邓明欣然答应,扶着韩冰出司署。陈凌霄笑道:”你想撮合我家明弟和冰妹妹?“众侠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且知道陈凌霄视礼法如无物,故此对陈凌霄这个玩笑也不太在意。 仇无尽道:”陈寨主没有觉得方才邓兄弟的关怀之情,已经暂时冲淡了他的悲痛?“陈凌霄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仇无尽又继续道:”此次李开疆送战书没有拿邓叔父来要挟,看来他们还没有想到此法。但我担心如果他们真的用此一招,邓兄弟心急救父反而乱了我方阵脚,故此我便想法子支开邓兄弟。“众侠都觉得仇无尽说得有道理,都点头赞许。 翌日,城投军兵慌慌张张来报:”报,大事不好了,昨日那个李开疆和一个辽东猎户带着数十军兵押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前来叫阵!那老者名叫邓荣,李开疆说殿下如若想要那老者活命便继续出城接战书!“众侠一听都皱起眉头来了。朱常鸿道:“我们还是上城投一看究竟吧!”于是众人都上了城头。只见李开疆和曹骁此时的确带着数十兵丁,押着一个披头散发,头发花白的老人。金国大军仍然离李开疆那几十人五六里地。 朱常鸿急道:“冰姐受了伤,谁能制住李开疆?”仇无尽道:“不急,先看看被押着的那人是不是邓叔父。”倪天行大叫:“李黑贼!别拿假人骗你老子!”李开疆闻言,扯着老者的头发露出了脸面。众侠一看果然是邓荣。仇无尽道:“上次吃过千面妖狐的亏,这次不能重蹈覆辙了!”陈凌霄道:“不怕,金妖狐义兄弟二人的易容术瞒不过我!”朱常鸿道:“我们那么多人,便知道能否敌过李开疆和曹骁二强啊!” 此时,纪用开口道:“不就是阴寒内功么?殿下把老奴忘了?”倪天行道:“我们不放心和一个阉党并肩作战!我也有内功,武当纯阳的玄阳神功!”朱常鸿想起了当初在福建莆田的往事,便道:“纪太监为人还不错的......”倪天行想起先前纪用要行刺孙承宗前说的话,也觉得这人不是太坏,也便不作声了。李开疆见锦州毫无动静,便横剑架在邓荣项上道:“朱常鸿若再不来接受战书,我就先杀了这老头!” 纪用首先按耐不住,骂骂咧咧地跳进竹篓,坠下城楼。倪天行岂甘人后,更何况对方是自己嫌厌的阉党?故此他也紧跟其后,跳进竹篓追到城楼下。郭凤娟大声叫道:“各位先戴上棉花,然后再落城墙下厮杀。”众侠明白,戴上棉花。莫志旭、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看见初四哥下去,恐防有失,兄弟四人也一并下去了。其余朱常鸿、陈凌霄、朱可贞、郭凤娟、李鸾婵也先后跟着下去了。 温筱瑜原本也想下去,被陈凌霄拦住:“我们还没沦落到要小姑娘上阵拼命的田地!照顾好你冰姐姐!”李开疆、曹骁二人看见众侠下了城楼来,哈哈大笑,也不再殴打邓荣了,各挺兵器向众侠杀来。李开疆看见纪用冲在最前面,舞剑向纪用一轮急攻。纪用被李开疆这轮急攻打得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倪天行也不多说,挥舞宝刀没头没脑地向李开疆劈来。 第5章 冰火两重天 李开疆先前没有和大邪王交过手,不知高低,举剑去挡,结果只听得“噌”的一声,长剑被逆天宝刀斩断了。纪用看见有机可乘,急忙一掌向李开疆胸口拍下。李开疆一掌迎上前,二人双掌一接,顿时一股寒意又从纪用手掌心传了过来。李开疆霎时打了个冷战。倪天行看见运用内功和李开疆对打果然有效,一跃而起,学着纪用,一掌往李开疆天灵盖拍下。李开疆这次不敢硬接了,又想退后两步闪避。 纪用早就看出李开疆的意图,挥舞拂尘断了李开疆后路。李开疆无法,只好又和倪天行对了一掌。曹骁带着一群金兵杀到。朱可贞在龙鸣弓上搭上十箭,一招“血漫方兴”,十箭齐射出去,当即有十个金兵应声倒下。仇无尽掏出铁弹丸,一连五弹,打断了五个金兵的鼻梁。朱常鸿、怨无量、恨无际三人截住曹骁来打。李鸾婵和陈凌霄也不顾别的,径直往邓荣跑去。金兵前来阻挡,被李鸾婵杀了几个。 陈凌霄看见李鸾婵对付得了金兵,长鞭一挥,卷住邓荣,往回一收,便把邓荣带了过来。郭凤娟手持铁笛,只要朱可贞和仇无尽压制不住金兵便用铁笛吹奏《地藏音颂》。但是此时战场上杀声震天,金营高手和军兵哪里听得见笛声?郭凤娟无法,只好挥剑舞笛和师妹一道相助陈凌霄。陈凌霄看了看邓荣头面,只见邓荣满面血污,但的确没有易容的痕迹,就是邓荣本人无疑,开心了,对婵娟二仙道:“可以撤回去了!” 莫志旭怕初四哥和纪太监敌不过李开疆,此时也舞着钢爪过来助战了。倪天行看见李开疆先对了纪用一招严霜神掌,然后又中了自己玄阳神功,身形晃了一晃,自言自语道:“极阴的太阴神功和极阳的玄阳神功同时攻击李黑贼,他如果没练过内功的话,这一阴一阳,一冷一热,说不定可以让他受重创!”此时纪用正是和大邪王背靠着背,听得大邪王这般说,便问道:“是吧,可能吗?” 莫志旭听得嚷嚷叫道:“胡说胡说,一不小心,初四哥可能也会被纪太监的太阴神功冷死,同时纪太监自己会被初四哥的玄阳神功烧死的!”纪用看见莫志旭那惊慌的神情,心想:“这邪王门也不过如此,我可不能让你们也看扁我。”于是便笑道:“好,就如此决定吧!大邪王,你敢赌一把吗?”倪天行哈哈大笑道:“你一阴人都不怕,我大邪王怕个鸟?不过先前你也打了老子一严霜掌,如果此役我们都战死,那黄泉路上老子再和你一决胜负!” 纪用“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了一声,也笑道:“去你的,我会耐住,下地狱的只有你一人而已!”莫志旭又叫道:“住口啊你们两个,用你们两个的命去赌那建州杂种的命不值当!”倪天行喝过来道:“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保住这锦州一城军民性命?如果没有,要住口的是你!”莫志旭和倪天行从小一起长大,从没试过被倪天行如此喝骂,当即不再聒噪。纪用叫道:“走吧,大邪王!” 此时李开疆也从军兵手中换了一把长剑,也知道自己内功斗不过倪纪二人,而且大邪王手中还有削铁如泥的宝刀,自己该如何应对?还没想好,只见纪太监和大邪王又双双攻到。纪用用拂尘卷住李开疆的长剑,向倪天行那边拖过去,倪天行趁势用宝刀砍断了,然后左掌拍过来。李开疆连忙用右掌接住。纪用也一掌拍到,李开疆左掌抵住。倪天行、纪用二人同时发功,李开疆猛然感受到右掌有一股火烧般的热力,左掌有一阵刺骨的寒气同时传过来,当即大吃一惊。 原来李开疆练的《制劲决》本属于武当,武当自己有玄阳神功这样纯正的内功,所以当年张松溪写《制劲决》时并没记载如何修炼阴阳内功。当下李开疆情知不妙,挥手想甩开两人,没想到自己一对手掌和二人的手掌像磁石一般黏住。李开疆觉得体内一阴一阳两股真气涌动,时而像掉进冰窟,冷得直打哆嗦;突然又从冰窟变成蒸笼里,热得浑身冒汗。莫志旭看见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那边朱常鸿三人眼看敌不过曹骁,只好长叹一声过去助战。 此时,纪用满脸通红,青筋凸显,豆大的汗珠流了一面,而倪天行脸上也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纪用瞥了一眼倪天行,想道:“莫非大邪王也不外如是,只有这种斤两?”倪天行看到纪用鄙视的神情,横了一眼纪用,运足内力,玄阳真气一波接一波向李开疆体内荡来。李开疆的脸本来在流汗的,马上汗珠就冻结了,不一会儿凝结着的霜雪立刻又成了汗,此种阴阳内里交替冲撞天下间谁能受得住。 当下李开疆胸中气血涌动,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倪天行、纪用二人也双双倒下。陈凌霄背着邓荣便往锦州城发脚狂奔,李鸾婵在前开路,郭凤娟在后面挡住追兵和射来的冷箭,金兵哪里挡得住?到得城下,陈凌霄把邓荣放到竹篓中。温筱瑜看见得手,大喜,急忙让军兵把邓荣扯上城头。郭凤娟对陈凌霄道:“那边大邪王和纪太监跟李黑狗拼斗内功,倒地不起,生死未卜,尽快把二人救回城去吧!” 第6章 救治 陈凌霄点头,和婵娟二仙一道过去救大邪王和纪用。此时那几十金兵已被朱可贞和仇无尽杀伤不少,皇太极阵中又怕锦州城头上的大炮,哪还敢上前?金兵只好抬着李开疆便撤回阵中。朱常鸿三人自从多了莫志旭助战,像走马灯一般围着曹骁打,越来越得心应手。曹骁看见自己占不了什么便宜,李开疆重伤,邓荣又被救了回去,也不想恋战,虚晃一叉跳出圈外,返回阵中。 众侠忧喜参半,喜者救得邓荣回来;忧者不知道倪天行和纪太监二人性命如何。但此时除了把二人抬回城中救治也别无他法了,于是众侠便合力把二人抬回城中。温筱瑜急急为二人诊断:“大邪王是中了纪老公的阴寒内力,纪老公是中了大邪王的阳热内力。”陈凌霄急问:“如何治疗?”朱常鸿看见陈凌霄急切的样子,暗暗窃喜:“看来让她和大邪王和解也不难了。” 温筱瑜道:“把大邪王放在日光下暴晒,然后他渴了喂他喝当归茶。纪老公的话就放血,然后定时喂他喝荷叶水吧。”赵率教听得,命令兵士分开服侍照顾大邪王和纪用二人。此时,邓明也闻知众侠救出了父亲,急急前来看望邓荣。邓荣哭着告诉儿子他夫妇二人为何返回小凌河,胡氏又是如何被金军杀死的。邓明捧出庞宪的骨灰罐子道:“爹,你看,庞老前辈的骨灰罐子还是完好无缺!究竟是谁杀了娘亲的?” 邓明道:“是金兵一个使刀,名叫巴希的备御!”朱常鸿听得也垂泪道:“邓家的仇就是我们的仇,我打算放飞劫隼,告知宁远的兄弟姐妹们追杀巴希。”仇无尽截住朱常鸿道:“朱兄弟,不可!”朱常鸿道:“为何?”仇无尽道:“邓家妹子生性冲动鲁莽,我担心她知道后会胡为盲动,坏了大事。”朱常鸿沉吟道:“有翠翎在应该不会吧?”仇无尽道:“沈阳一行,朱兄弟忘了?“ 朱常鸿一听,当下便默然了。他何尝不记得邪王门就是因为邓清的鲁莽行事而和邓清闹翻的?邓荣看见朱常鸿尴尬的神色,便另开话题道:”明儿啊,此次能把为父从建虏手中救出,你寨主姐姐出力最大,就是她把我带回来的!“陈凌霄听得,笑道:”出力最大的不是我,是大邪王和纪太监。他二人为了制住李开疆,自己都受了重伤。“因为当时在战场上邓荣已经昏迷过去了,故此不知道事情原委。 邓家父子知道后,急问道:”目下两位恩公身在何处?“陈凌霄道:”赵将军按照温小姑娘的诊断分开对二人治疗了。“邓氏父子商量,最后便决定邓荣照顾纪用,邓明照顾倪天行。就在此时,军兵又来报:”先前押着邓老爷子的那个猎户又到城池前叫阵来了!“朱常鸿道:”他和李开疆干败,且身负重伤,这曹骁怎么又来了?“仇无尽道:“不知道呢,我们不妨再去看看?” 众侠上得城楼,只见曹骁在阵前高声叫道:“锦州城内守城明军官兵听者,我天聪大汗继位以来,施行仁政,辽东各族归心。尔等城内守军只是螳臂挡车,旦夕必亡!若及早归顺,可免生灵涂炭;如若不然,玉石俱焚!”莫志旭笑道:“如此大的能耐咋就光说嘛?来呀,来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啊!”朱常鸿也指着曹骁笑骂道:“尔等城内金兵只是蚍蜉撼树,旦夕必亡!若及早退兵,可免生灵涂炭;如若不然,玉石俱焚!” 曹骁一听大怒,抢过身边一兵的弓箭,把劝降书绑在箭身,弯弓搭箭,一箭向朱常鸿射去。城头上陈凌霄早已看着曹骁的举动,看见箭来,手一扬,皮鞭甩出,卷住了来箭。陈凌霄再把皮鞭一收,顺带把羽箭也一并收回来,把绑在箭身的劝降书交给朱常鸿。朱常鸿接过看后冷冷一笑,又把劝降书递给赵率教。赵率教过目后,叫道:“你们退兵吧,我大明自有重赏!”曹骁无法,捶胸顿足一番只好悻悻退回阵中。 城头上众侠哈哈大笑。突然仇无尽听得振翅之声,手一抬,呼啸一声,劫隼便停在他手臂上。众人看见劫隼脚上绑着竹筒。仇无尽取下竹筒劈开,里面有张纸条,朱常鸿认得是郑翠翎的笔迹。信中说道,袁崇焕早就知道皇太极攻打大小凌河和锦州了,故此派满桂率领一万关宁铁骑驰援锦州。但是满桂军于十六日在塔山附近的笊篱山与莽古尔泰遭遇,双方交战,互有死伤,故此打不进金军包围圈救援锦州,力敌不行只好智取。 第7章 乞丐 再说皇太极那边,曹骁劝降失败,李开疆身负重伤,外围又有满桂来犯,惆怅不已,命人把李开疆送回沈阳好好治疗,并派人调来锤王叶正听候调用。一众大小贝勒看见大汗如此,劝他出营打猎解闷。皇太极应允,点起军士,带了猎犬鹞鹰,望乱山茂林深处打围。远远望见四五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向林中躲去,高鸿中便向皇太极道:“这林子中有奸细。”皇太极就命曹骁进去搜获。不一时,曹骁捉得五个乞丐,送到皇太极面前跪着。 那五个乞丐,为首的是一个老的又矮又瘦、满面皱纹、弓腰驼背的老乞丐,背着一个红葫芦,拄着一根绿竹杖,脚上的破鞋还露出脚趾,头上戴着顶破草帽,草帽左上角也穿了个洞,头发外露。其他四个乞丐都其貌不扬的。当时曹骁捉住那为首的老乞丐,高鸿中便问:“你好大胆!大金国大汗在此,敢来持虎须。实在是哪里来的奸细?快快说来!若有半句支吾,看刀伺候。” 高鸿中为人阴险狡诈,乃此次攻明军师,先前用邓荣要挟众侠一计便是他的主意。那老乞丐连忙叩头说道:“小人实是这小凌河城内的老乞丐,并非奸细,先本跟随曹变蛟将军进锦州。但因为老乞丐年迈,在破庙中歇息睡了一觉,延误了进城时间。我这四位兄弟说,大金国新大汗军法森严,不许取民间一草一木,小人得此消息,就想要进锦州去。不知大汗驾来,回避不及,求大汗饶命!” 皇太极道:“既是寻常乞丐,饶你去罢。”高鸿中忙叫:“大汗,他必是个奸细。若是寻常乞丐,见了大汗,必然惊慌,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今他对答如流,并无惧色,乞丐哪有如此大胆?如今且带他回大营,细问情由,再行定夺。”皇太极吩咐曹骁:“先带了那人回营。”皇太极打了一会猎,回到大营坐下,唤来那老乞丐细细盘问。那老乞丐照前说了一遍,一句不改。皇太极向高鸿中道:“他真是乞丐,放了他去吧!” 高鸿中道:“既要放他,也要将他身上搜一搜。”遂自己走下来,叫曹骁将他身上细细搜检,并无一物。高鸿中将那人兜屁股一脚,喝声:“滚吧!”不期后边滚出一个竹筒。高鸿中道:“这就是奸细带的书。”皇太极道:“这是什么书?如何这般的?”高鸿中道:“这叫做‘竹筒书’。”遂拔出小刀将竹筒破开,内果有一团绉纸,摸直了一看,却是辽东巡抚袁崇焕,送与锦州守将赵率教的。 书上说:“锦州被围,但我已调集水师援军以及山海关、宣府等地军队,全部至宁远集结,蒙古援军也即将到来,合计七万余人,耐心等待,必可里应外合,击破包围。”皇太极一看,大吃一惊,问高鸿中有何对策。高鸿中道:“先前三贝勒已经在笊篱山和满桂援军大战一场,故此这封信不可不信啊。”皇太极道:“本汗打算分兵二万到外围抵御援军,然后余部加紧攻城,如何?”高鸿中回道:“大汗圣明!” 第8章 惺惺相惜 锦州城中,经过邓明数日的细心治疗,倪天行醒来,看见众侠,便问道:“纪用现下如何了?”还没等众侠回应,纪用自己说道:“你居然还没死,好大的命!”倪天行看见了,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说道:“你都还没死,我怎能如此轻易死呢?”纪用笑道:“你这邪魔,只能死在我手上,其他人想杀你,门都没有!”说完向伸出手。倪天行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握着纪用的手笑着道:“得,那你也别被建虏杀了。” 纪用扶着倪天行起来,倪天行问众侠:“我都昏迷几天了?”温筱瑜道:“三天了。”倪天行又问道:“这三天战况如何了?“朱常鸿道:”翠翎让劫隼带信来说,她让丐帮谢帮主和四大长老装成带书信进锦州,却失手被金兵擒获的模样,让皇太极相信袁军门将会拍蒙古、宣府等地的大军前来救援。这几天金兵攻势猛烈了,看来皇太极是信了翠翎的疑兵之计。”倪天行急问道:“那皇太极没有得手吧?” 仇无尽笑着道:“初四哥啊,锦州城头上的大炮可不是吃素的!建虏那么容易得手?这几天敌我两军都在忙,我们忙着开炮,他们忙着进攻、收尸、火化、再进攻。”众侠听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正笑间,小军进来说赵率教有请众侠,有重要军情商议。众侠听得,便正与前往。倪天行和纪用二人道:“等等,带上我二人。”仇无尽道:“初四哥放心,一切尽在我军掌握之中,你两位便安心养病吧。” 倪天行也笑道:”正因为一切仅在我军掌握之中,你还怕我这个病人会遭遇不测么?“众侠执拗不过,只好扶着二人一道上城楼。赵率教早就等候多时了,看见众侠上来,便兴奋地指着城下道:“诸位请看,建虏退兵了!”众侠跟着赵率教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得金兵卷旗拔营,被鼓牵马,陆续投西而去。众侠大喜,奔走相告,晓谕各家百姓金兵撤离之事,只有仇无尽仍然站着观看金军撤军,若有所思。 倪天行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看见仇无尽还在原地不动,便问道:“仇阿四,你在想什么呢?”仇无尽道:“初四哥你看,金军其实有一小撮还是没撤走的。”倪天行望去,果然看见金兵有一部分营盘没跟着其他金兵动。倪天行道:“撤兵又不全撤,皇太极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仇无尽道:“而且你有没发现有不妥之处?那些金兵撤走居然是往西撤......”倪天行道:“对喔,金邦从东而来,如果他们西撤,那是关宁的方向!” 仇无尽道:“其实也不怕,毕竟宁远守军兵力比锦州还多,而且有山河神仙、郡主等相助袁军门。他们连锦州都奈何不了,就更别说宁远了。”倪天行点点头,又道:“我昏迷的这些天,辛苦了你和其他兄弟照顾我了。”仇无尽尴尬笑道:“无功不受禄,这些天我和师兄弟们都和朱兄弟忙于军情,照顾初四哥你的其实是邓兄弟和陈......”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城楼台阶传来了一下皮鞭的鞭笞之声。 第9章 攻打宁远 仇无尽干咳了两声,便不再说下去了。倪天行道:“说下去啊,你我兄弟二人之间还有事是不能说的?”仇无尽反问倪天行道:“其实你怪邓家妹子害了师父,为何还要为救她父亲拼命?”倪天行哈哈大笑道:“一码归一码,她是她,她爹是她爹。她作孽了,跟她爹也没关系。只要她爹是大明百姓,我们就要去救!而且其实......”仇无尽见倪天行欲言又止,便问道:“其实什么?” 倪天行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在想,如果梁复兄弟是为我而死,我会不会也会和邓清一样,舍命为他报仇?”仇无尽其实本就想倪天行跟邓清和解,当下便道:“其实我们上前线杀敌保民,也是因为一腔热血,如果看见残杀自己兄弟的凶手不去报仇?那还算是男儿么?”倪天行道:“我承认当时我听到师父重伤断臂,的确气过头了。但是有时候还是觉得不知道如何开口跟邓清和解。” 倪天行说到此处,陈凌霄突然一跃跳上城楼来,说道:“这有何难?有错就要认嘛!我最看不起男人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倪天行吃了一惊,道:“你这婆娘咋会在此?”这句话把陈凌霄问得脸都一红了,一位刚毅果断的女中草莽霎那间成了一个扭捏的大姑娘。但这神气也只是瞬息间的功夫,陈凌霄马上反唇相讥道:“我是婆娘,你连错都不敢认难道就是丈夫了?枉我之前见你抛弃旧仇能和纪太监联手抗敌就觉得你是英雄好汉......” 倪天行听得陈凌霄如是说,也无从反驳,只好默然不语。陈凌霄看见倪天行不语,反而语气温和下来道:“当然,先前你和我疗伤之时,我也错怪你,对不住......但是别指望我会跟你说个‘谢’字!”倪天行叹了口气道:“我也没说要你谢,既然你能和我们同仇敌忾,并肩作战,那你就是自己人,无所谓谢与不谢......”陈凌霄心中暗自称赞,但仍然面不改色地走开了。 再说皇太极,这十天在锦州碰了壁。高鸿中进言,锦州是宁远之盾,宁远是锦州之胆,如果留着少量兵力继续围住锦州,大军前去攻打宁远,取得宁远,锦州也是囊中之物。故此,皇太极决定率军越过锦州,前往宁远。对此,仇无尽早就放飞劫隼前往宁远,告知袁崇焕和郑翠翎皇太极来犯一事。袁崇焕和郑翠翎收到来信,擂鼓撞钟召集众将众侠。 总兵孙祖寿道:“袁军门,由末将领军出城和建虏一决生死,你意下如何?”监军太监刘应坤沉吟道:“出城骑兵冲杀是建虏的长处,却刚好正是我军的短板,如此用我之短击敌之长,可否适宜?”满桂道:“关宁铁骑和以往的大明骑兵不可同日而语了。先前老子领着关宁铁骑去往救援锦州,在笊篱山与努尔哈赤三子莽古尔泰军遭遇打了一场骑兵冲锋战,你看老子不也是全身而退?” 刘应坤道:“诸位有着拳拳报国之心是好事,但是每个大明军兵都是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其实按照一年半前那次宁远之战守着城头用大炮轰金兵,可以减少我军伤亡,不好么?”袁崇焕听着双方争论沉默不语,闭目冥想。祖大寿见状,便向袁崇焕拱手道:“袁军门,你的意思是......”袁崇焕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又看了看郑翠翎道:“郡主意下如何?” 郑翠翎微微一笑道:“军机大事,我一个小女子不好插口啊。”袁崇焕道:“此言差矣,先不说郡主娘娘足智多谋,就是先前夏王殿下前往锦州前也特地告知小将,郡主娘娘可信任倚赖,郡主的意思便是殿下的意思。”郑翠翎心中道:“袁军门不愧为深谙谋略的沙场老将,不敢开口,便要我说,还要用师兄来压我,好吧,这个丑人就由我来做吧!” 但下郑翠翎便道:“确实如刘老公所言,据坚城用大炮是成本最低的守城方法。但是诸位有否想过,为何先前的宁远一役我军用此法重创金兵,建虏过了一年半后仍然敢前来进犯?那是因为女真人好勇斗狠,他们崇尚英雄,也就看不起我们据城坚守这一战法。如若想要久享太平,金人不再来犯,就必须要用金人的法子把他们打服,那就是骑兵出城应战!” 究竟郑翠翎之言众人如何应对,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迎敌 上回说到,郑翠翎附议孙祖寿率领关宁铁骑出城与皇太极决战。还没等袁崇焕等众将搭话,邓清先拍案站起来道:“好师妹,说得好!我觉得你说出了我的心声了!”众侠见状,有些很艰难地忍住了笑、有些无语望青天、有些点头欣慰。但因为邓清已被封为玉宁郡主了,故此众将也对邓清无可奈何。郑翠翎哭笑不得地对邓清道:“好的,小妹知道了,师姐请先坐下。” 邓清一脸茫然地看着郑翠翎,又环顾一下众人道:“咋了,我说得不对么?”白荷茹急急把邓清拉坐下道:“啊对对对,我家清儿说得都对。”刘应坤道:“石宁郡主话说的不错,但是如果放着大炮不用而非要和建虏拼人命,是否不智?”郑翠翎似笑非笑地道:“小妹可没说不用大炮啊。”刘应坤不解道:“骑兵冲杀,敌我两军搅在一起,如何开炮?” 郑翠翎道:“我城头上的守军可开炮轰击金兵后部,只留下前部分敌军骑兵与我军骑兵拼杀。如此一来我军骑兵一来手持三眼火铳,远胜刀枪骑射的金国骑兵;二来关宁铁骑本就是由被金兵害得家破人亡的辽人组编而成的,他们和建虏仇深似海,此次杀敌真的就是保家卫国,人心士气可用;三来人数也占有,岂有不胜之理?我军要想灭了金兵,光复辽东,不可以一直据城用炮的,那是防守一方的本领。我们要的是进攻,必须提振我军骑兵的信心和士气!” 刘应坤赞叹道:“妙!郡主果然是女中诸葛!”众人听之,都觉得有理。袁崇焕下令,满桂、祖大寿、孙祖寿三人率领骑兵三万五千余人出西门城迎战。申甫和尚率领车营出城挖壕沟。邓清奇道:“袁军门,既然都要出城骑兵冲杀了,挖壕沟何用?”袁崇焕神秘一笑道:“玉宁郡主到时候便知道了。”邓清看见袁崇焕不说,便看看郑翠翎,但是郑翠翎也没说。邓清只好叹了一口气道:“好咯好咯,我不问了,不过我也想出城打仗去!” 袁崇焕劝道:“郡主娘娘,上阵冲杀都是我们当兵男儿的事,你金枝玉叶的,如若有失,教我如何向夏王殿下交代啊?”邓清不依不饶道:“我不管,男儿能报国,难道我们女子不是大明人?”袁崇焕还想说,郑翠翎笑着道:“袁军门,随她吧。我这师姐主意已定,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就麻烦师父师母看着我这师姐了。”山河神仙都应允点头了,刘莹丹此时也手举弓箭。 郑翠翎会意了,想得刘莹丹神箭百发百中,近身有山河神仙保护,弓箭射击又有刘莹丹提防,邓清应该万无一失,便笑着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就麻烦丹姐和师姐一并上战场吧。”黄睿和徐菲儿也出来道:“我二人虽然不知道挖战壕有何用,但既然是袁军门的意思,而城外兵凶战危,我二人愿到城外去保护申甫大师!“郑翠翎也点头答应了。 金国大军来到宁远城下,斥候报知皇太极,数万大明骑兵列阵在宁远西城外。皇太极吃惊道:“南明骑兵竟敢和我大金国骑兵对冲?这群蛮子不应该只敢躲在城里打炮?”大贝勒代善道:“大汗,欲知真相,何不到阵前看个究竟?”皇太极觉得有理,便带着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到阵前。果然见得数万明军骑兵旗帜鲜明,阵容整齐地排在城外。 皇太极怒道:“当年皇考太祖天命大汗攻击宁远,没有攻克,今天我打锦州,又没攻克,如今敌人在城外布阵,如果还不能胜,我国威何存?!”三大贝勒劝皇太极道:“大汗,行军打仗,切记意气用事,望大汗三思!”皇太极叹了口气道:“三位哥哥说得对,是小弟鲁莽了。此时的确应该从长计议!”三大贝勒便回营。阿敏道:“此次南蛮子居然敢出城正面与我军决战,确实不应该轻敌。” 莽古尔泰道:“大汗向来处事谨慎,为何此次如此容易动怒?”代善道:“其实是你我都懂的原因......”阿敏低声问道:“新近即位,担心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服众?”代善点了点头。莽古尔泰道:“大哥最多智谋,你觉得此时应该如何夺取宁远?”代善道:“据探子报得,宁远城护城河是引烟台河和六股河河水而成。听闻那徐氏父子重的登波踏浪徐子文熟习水性,让他父子二人由水路逼近宁远城脚攻城吧!” 第2章 邓清立功 正说间,三人听得号角吹响。代善骂道:“谁敢乱吹号角?”一小军过来报道:“大汗吹号角号令马军冲锋!众将速速上马攻城,不得有误!”阿敏失声叫道:“大汗这是朝令夕改啊!”代善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军令如山啊!”三贝勒无可奈何,只好上马跟着冲锋。此战中,关宁铁骑挥舞三眼火铳冲入金邦骑兵队,大砍大杀,时不时还射两枪,威慑力极大,八旗骑兵损失惨重,只能收缩等待后续人马。 皇太极长子召力兔贝勒驰马奔来。邓清见了一个年轻锦盔的金兵将领策马奔驰而来,苦于自己的袖箭射程不够,于是借过旁边一兵卒的弓箭,搭起弓箭。但是准头不够,几箭过去都不中,气得邓清顿足把弓箭扔在地上。女汉升刘莹丹见了微微一笑,挽起猛虎铁胎弓,觑个准切,连珠二箭望召力兔射去。觉罗拜山一见,驱马上前为召力兔挡箭。可是刘莹丹神箭确实厉害,一箭贯穿了觉罗拜山的咽喉。 召力兔看见第二支箭射来,急忙一仰身,虽然卸了那劲力,可是依然箭中护心镜,铮然撞出火花。召力兔只觉得金星乱舞,坠下马来。邓清看见刘莹丹接连射中了两员敌将,便向前追去想割下召力兔和觉罗拜山的首级。山河神仙和刘莹丹恐防邓清有失,紧跟上前保护邓清。忽然迎面一军杀出,当先一人,身穿辽东猎户装束,正是鬼爪曹骁。只见曹骁大吼一声:“燕老猴儿勿伤吾主!” 燕仙山看见死对头曹骁,想起了先前之败,也不打话,挺剑上前便和曹骁厮杀。曹骁带来的兵将死命保住召力兔和觉罗拜山逃回。邓清看见师父已经截住曹骁拼斗了,自己身旁还有师母和刘莹丹,便放心继续追杀召力兔和觉罗拜山。大贝勒代善驰马挺枪急奔来援。邓清见了便指着代善对刘莹丹道:“丹姐,此人便是努尔哈赤大子,虏酋皇太极的大哥!在金虏中极具威望!” 刘莹丹听得,弯弓搭箭,一箭向代善射去。代善早已看见,把马头一提,坐骑人立而起,羽箭正正射中马眼。刘莹丹的猛虎铁胎弓劲大,那马悲嘶一声,前脚一跪便毙亡。代善一个筋斗滚,撞下马去,不仅伤足,连头面也磕破了,起身不得。邓清见了,笑嘻嘻地挺剑快步急奔,直取代善。白荷茹、刘莹丹不敢怠慢,紧随保护而去。忽地有个金将引着十数金兵,舞刀弄枪,大呼杀上,拦住邓白刘三人。 代善看时,正是违反了军纪杀了邓母胡氏,自己却饶恕了的那个备御巴希,带着十几个兵士,个个咬紧牙,奋力死战。代善看见情形凶险,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和巴希死活,抢了一匹马便策马奔逃。巴希和那十数金兵虽然披着铁甲,但是哪防得住白荷茹剑法精妙和刘莹丹的神箭。白荷茹剑剑都直取面门,快若惊雷,防不胜防;刘莹丹的铁胎弓五十步都能射穿铁甲,何况此时近战?更兼邓清护其周全。巴希并那十数金兵片刻尽被杀死,无一后退。 再说那边燕曹交战。战够多时,不能取胜,燕仙山心里焦躁,想道:“不这般诱他,如何得手。”便把那剑搅了个花心,往后面吐出去,这个架势是山河派招式,叫做“涛卷浪花”。曹骁也识得,正要他剑花刺来。燕仙山故意不用,反往下一捺。曹骁见了破绽,忙使个“伏虎冲天”,掠开那钢叉,往燕仙山咽喉上刷的一声,直刺过来。只道得手,那知燕仙山正要他如此,便把腰一挫,凤点头,霍地往曹骁钢叉下钻过。 曹骁刺个空,燕仙山早钻到曹骁背后,顺手抽转剑,拖篙势往曹骁腰眼里便刺。曹骁见劈空,吃了一惊,忙转身,把钢叉横往后面下三路扫去。说时迟,燕仙山的剑已刺到曹骁的后腰上,只争未曾刺入;那时快,曹骁的钢叉掉转来,恰好当的一声,钢叉格在剑的剑把上。燕仙山吃他扫开了剑,也抢了个空,豁地两人都分开。曹骁喘呼呼地骂道:“险些儿着了燕老猴儿的道儿。”燕仙山冷笑道:“哼哼,造化你这猎户!” 第3章 菲儿忧愤 此时曹骁看见召力兔、觉罗拜山、代善都撤了回去,自己再停留恐有被擒之虞,便哈哈了一声叫道:“燕老猴儿,今番交手未曾尽兴,日后再战,失陪了!”燕仙山看见金军败退回营,也不去追。邓清却仍觉得不尽兴,舞剑仍想追去,被白荷茹拦腰抱着道:“清儿,穷寇莫追啊!”邓清也无法,只能悻悻地去割下巴希首级和腰牌,和师父师母并关宁铁骑回城。回到城下护城河边,只见紫青双剑和黄睿扶着徐菲儿回城,邓清急问何事。 黄睿叹了口气道:“翠翎让我和菲儿在此守护申甫大师挖壕沟。后来从护城河里窜出一群建虏水兵,为首二人居然是徐志天和徐子文父子二人。菲儿看见父兄二人投敌当了汉奸,羞愧晕倒。我也自忖一人敌不过徐氏父子二人,但是也不能弃申甫大师和菲儿于不顾啊。正在危难之时,紫青双剑赶来增援。徐子文双枪被青霜剑削断;然而徐志天的开山大斧因为厚实,故此紫电剑也只能把斧刃看出几个缺口。徐氏父子看见自己讨不着好处,自己手下的水兵也被城头上官兵射死不少,故此也撤了。” 众侠回城,郑翠翎记下了山河神仙、邓清、刘莹丹、紫青双剑和黄睿的功次。邓清和黄睿诉说了徐菲儿之事后,郑翠翎急唤来范苑萍为徐菲儿诊断。范苑萍为徐菲儿诊断完毕道:“菲儿姑娘只是忧愤过度罢了,好好调养就好。”郑翠翎叹了口气道:“哎,心病还需心药医啊......”黄睿道:“还能有什么心药?难不成让那徐氏父子反正不成?那对父子翠翎你又不是不知道,丧心病狂......”郑翠翎也知道此事为难,不住摇头叹息。 金营中,皇太极听说召力兔和觉罗拜山都中了箭,急急探视。先看儿子召力兔,幸好召力兔有护心镜保护,故此并无大碍,皇太极心稍慰。但是看那觉罗拜山时,军医已经拔出箭来,血流不止,项上便束缚兜住。皇太极更添愁闷:“小凌河时儿子浪荡宁古战死,锦州攻不下,宁远水陆两路都攻不下。大哥代善、长子召力兔和堂兄弟觉罗拜山都受了伤,烦啊!” 军师高鸿中道:“大汗容禀,既然先前锦州守将赵率教不敢出城交战,那么把觉罗拜山贝勒送回我军锦州营中应该会比留在此处更适宜养伤。”皇太极一听不错,便依照高鸿中所言,把觉罗拜山送回锦州营中养病。皇太极依然烦忧不已:“本以为明军只是火炮厉害,却没想到此时他们的骑兵居然也能和我军骑兵一较长短。可怜先前父汗还能攻破过宁远城墙,我此次却是连城墙都近不了......” 此时高鸿中献计道:“大汗休要烦恼。距离上次宁远之战不够年半,袁崇焕肯定不可能在这年半光景训练出精悍骑兵。明军优势只是他们的骑兵使用三眼火铳和城头上的大炮轰击我后续支援骑兵。三眼火铳确实无法对付;当时城头上的大炮,我军只要开战时便全军冲锋压上去和明军搅在一起,不再添油战术,宁远城头的大炮肯定不能再发炮。”皇太极觉得有理,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第4章 鬼侠出马 翌日一早,战端一开,皇太极便把所有兵马都指挥向前,八旗兵马一拥而上。明军满桂、尤世威二将率领关宁铁骑迎战,鬼城双侠也骑着马不离二将左右。八旗骑兵万箭齐发,鬼城双侠挥舞铁链镣铐拨打来箭,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当时满桂和尤世威可是没这手段,二将的马都被金兵弓箭射死。满桂还身中数箭,幸好甲胄厚实,受伤不重。鬼城双侠急急下马把马让给满尤二将,二将上得马,打马急回本阵。 关宁铁骑见主将回阵,急急上前截住八旗兵,挡住射来的箭矢,掩护二将。但是鬼城双侠仍在大明骑兵前面,有位骑兵把总对鬼城双侠道:“两位大侠,将军们都已救回,你二位也赶快归阵吧!”鬼城双侠一听不错,此时只见一金邦小将跃马挺枪而来,此人正是大贝勒长子萨哈廉。鬼城双侠虽然不认得萨哈廉,但是却相中了萨哈廉坐下的宝马。牛仲寿手一扬,一条铁链镣铐向萨哈廉直飞过去。 萨哈廉毕竟年轻,看见有一团事物向自己飞来,形状又不是流星锤。待到定睛看时,竟是是一副铁链镣铐,萨哈廉当即吃了一惊:“明人会用镣铐作为暗器?”就是迟疑了那么一阵子,牛仲寿的铁链镣铐飞到,把萨哈廉打下马。幸好萨哈廉穿着铠甲,不然早受内伤了。饶是如此,萨哈廉胸口还是隐隐作疼。小贝勒何时受过此种侮辱,当即便指挥骑兵想夺回自己的宝马。 萨哈廉手一挥,一众八旗骑兵正想往前冲之际,一股黄绿色的烟雾扑面而来。八旗骑兵虽然重甲在身,但是还是要呼吸的。骑兵闻了麒麟烟有的咳嗽不止,有的倒地抽搐,有的恶心呕吐。萨哈廉措手不及,闻了那股麒麟烟便倒地不起。众明军也知道那股烟有毒,不敢上前割首级。有两个不怕死的金兵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上前,死命架着萨哈廉便往回奔。 皇太极看见连侄儿都生死未卜,再不拿下宁远就没面目面对三位哥哥贝勒了,便更加鼓动八旗骑兵冲向宁远城。先前的关宁铁骑抵挡不住,很多八旗骑兵已经冲到宁远城下了,但是宁远城下有一条又宽又深的大坑。这条坑就是先前申甫和尚带着车营挖的,八旗骑兵冲到这条坑前,跳不过去,故此临渊勒马。但是城头上的大明守军看见原本来去如风的八旗骑兵勒住了马,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顿时枪声大作,箭如雨下,城下的金国旗兵伤亡惨重。城头上的邓清见状,拍手大叫道:“袁军门果然好妙计!”黄锐叹气道:“哎,就是为了挖这条壕沟,菲儿却见到了她一生中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郑翠翎安慰黄睿道:“表兄休要烦恼,小妹愿意用自己的功来折徐氏父子的过。”邓清急道:“对对对,我也愿意把功劳都给了菲儿姐姐!”众侠齐声附和。 但是徐菲儿还在司署养病,故此黄睿当时便代徐菲儿向众侠一一施礼道:”谢谢各位的美意,其实菲儿并非担心朝廷不会饶了她父兄,而是痛心她父兄为虎作伥,甘做异族鹰犬。“稍后,八旗兵马渐渐退去,但是众侠心中都装着徐菲儿、满桂和尤世威三人的伤情病势,都没有欢快之感,仗打完了便急急去看望三人了。满桂虽然身中数箭,但因为战甲厚实,故此并无大碍。 再说皇太极那边,看见兵马又一次败退回来,闷闷不乐,集合众将逐个痛骂一顿。正骂的兴起之际,突然斥候进来,说有事要禀告大汗。皇太极没好气道:”说啊!“斥候道:”小的不敢说,大汗还是让小的单独向大汗禀告吧。“皇太极屏退了众将,斥候报道:”留守锦州大营的八贝勒阿巴泰遭守城大将赵率教派兵突袭大营,伤亡惨重!请大汗定夺!“ 第5章 邪王冲阵 原来皇太极把觉罗拜山运回锦州养伤,路上被大明斥候察知。斥候回到锦州报与赵率教及众侠客知悉。朱常鸿道:“先前我在建虏宫中得知,这觉罗拜山其实也是算是一个贝勒,努尔哈赤祖父觉昌安五弟爱新觉罗·包朗阿之曾孙,努尔哈赤之侄。此次皇太极把他送回锦州营中养病,看来他以为锦州金营是安全的。我觉得可以的话,可以送这觉罗拜山一程!” 李鸾婵道:“杀不杀得了觉罗拜山我无所谓,但是我们丐帮谢帮主和四位长老都还在金营之中,我觉得先救他们为好!”仇无尽微微一笑道:“为何不把两件事一道做了?”温筱瑜问道:“仇大哥的意思是,让身在金营中的丐帮五侠去杀觉罗拜山?”仇无尽点了点头。倪天行道:“可以么?建虏肯定囚禁着谢帮主他们吧?”仇无尽道:“这就要看初四哥你了!不过我觉得,至少我们要确认谢帮主他们是否安在。” 大邪王呼啸一声,天上飞来了劫隼。大邪王道:“除了放劫隼到金营中打探外,也别无他法了。”众侠觉得有理,倪天行放飞劫隼。半天之后,劫隼飞了回来,嘴里叼着一块破布。李鸾婵认得出这块布便是从谢安民衣服中撕下来的。仇无尽道:“劫隼可以飞近谢帮主,说明敌兵对谢帮主他们看得不够紧;谢帮主只能让劫隼带走他身上的一块布,说明谢帮主仍然被囚禁,很可能还是被捆绑着;布块上没有血迹,说明谢帮主没受重伤。” 众侠听得仇无尽看见劫隼叼着一块破布便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都十分钦佩。倪天行道:“仇阿四你先前说让在金营中的丐帮五侠去杀觉罗拜山成功与否要看我是何意?”仇无尽道:“我们侠客之中,只有铠甲和宝刀的只有初四哥你了!初四哥带队在金营之中掠劫一番,杀掉觉罗拜山并救出丐帮才有胜算。”曹文诏叔侄道:“带兵冲锋劫营我们这些武夫也在行啊!”仇无尽道:“但是两位曹将军不认得丐帮帮主啊。” 众将默然。于是赵率教挑选勇悍骑兵一千人,由倪天行并怨无量、恨无际三人夜间带出南城门劫掠金营。大邪王身穿邪王凯,手持逆天宝刀,胯下青鬃马,左右怨无量,又有恨无际,突入敌营,慌得那些金兵,梦梦查查的,披着被,朦着头,喊的喊,哭的哭,一个个走投无路,就被倪天行一千军马杀伤了一百多人。当时留守在锦州金营的便是阿巴泰、德格勒、代善儿子瓦克达并周中光、王洪立、萧炳。 阿巴泰道:“偷营劫寨,只求得手便走。倪天行得手仍贪恋战斗,分明是不晓用兵。今我众敌寡,可打开寨门,尽出营中之兵击之。待东、西,北三门军马齐到,倪天行可擒也。”王洪立然之,便点军一万,开了寨门,一拥而出。倪天行见势,回头高呼:“大丈夫立功报国,便在今日!”纵马引军,迎着冲杀。那金国军方才出营一半,已被倪天行当头截住。宝刀游走之间,金军众将,接连落马。 背后一千明军军兵马,阵型严密,如破甲之椎,一击而入。那金军原本不防倪天行这等快战,还未列成阵势,早被冲得纷纷溃散,有掉头往营中逃跑,也有四下乱走者。德格勒劈面撞见恨无际,两个刀剑并举,战二十余合,恨无际眼看抵挡不了;怨无量前来助,德格勒不敢恋战,拨马而走。明军军兵顷刻之间,冲入金国军右军营寨之中。德格勒大惊,赶急收罗亲卫军士,退往二道寨墙之内,拿长枪硬弓死守。 倪天行冲突三次,不能再入,转头看见萧炳、王洪立引千余军马,正从中间营寨出来列队。倪天行叫一声:“与其等他来攻我,不如我去攻他!”引军往萧炳军迎头截上。恨无际、怨无量两个在后面,心下都觉悚然,也只得驱军尽力相随。便看对面萧炳、王洪立大军如乌云卷地而来,两边烟尘冲天,马鸣萧萧。倪天行将明军军兵人马,列成剑尖之型,自己便一马当先,位在锋刃之处。 片刻之间,两军锲入,倪天行奋臂大喝,刀如游龙,但见白光缭绕,人刀到处,如轻舟劈浪,杀的金国军尸首翻滚。背后明军军兵齐声呐喊,尽力冲杀。萧炳、王洪立此次却把军马摆成鹤翼之阵,萧炳在左端,王洪立在右端,欲待两边合围,三面包抄。孰料阵型两边未及合拢,中间已被倪天行冲破,偏裨将佐,被斩六人,溃兵乱逃,反把自家队形冲散。 王洪立、萧炳大惊,急欲回头重振阵列,倪天行引数百明军军兵兜个圈子,又杀转来,金国军变阵之时,多无防备,被倪天行数百骑插入核心,左进右出,搅得一片狼藉。却待整顿,外面怨无量、恨无际督率步卒,两边杀来,金国军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王洪立、萧炳见状,勉强整顿部众,且战且走。直退出两里之外。小军急进大营报知阿巴泰。 德格勒醒悟道:“莫非倪天行此次来袭,便是为了救出先前被我军俘获的五个乞丐?”阿巴泰幡然醒悟。瓦克达道:“明人花大力气救这五人,看来这五人不是寻常人物。不可被倪天行救走此五人!叔父可结果此五人!”阿巴泰觉得有理。当时谢安民与叶之秋关押在一个营帐之中;陈小虎、甘庆、小永被关押在旁边一个营帐之中。阿巴泰便派出两兵去取此五人性命。 第6章 丐帮反击 进了谢安民和叶知秋营帐的金兵点着火盆,看见谢安民与叶知秋背靠背被反剪双手绑在一起,二人的两条腿也分别被绑在一起,便拔出腰刀,对着二人阴森森地道:“明军夜袭我大营,为了不让你们逃跑,只好杀了你们。下了阴曹地府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那些大明同袍!”说完挥刀向谢安民头上劈去。谢叶二人看准金兵腰刀来路,谢安民向前,叶知秋退后。那刀落下来时,刚好砍断了二人之间的绳结。 二人手上松了绑,不禁大喜。那金兵看见自己一不小心为谢叶二人松了绑,又急又怒,张牙舞爪向谢安民扑来。谢安民不慌不忙,看准那兵的来路,待那兵差不多冲到了突然出腿,双脚往金兵腹上踹去,借着金兵往前冲的势头顺道一翻身。那兵被谢安民双脚往前一带,向前一个踉跄,头先着地,颈骨断裂而死。叶知秋当即捡起那兵的腰刀为自己和帮主松绑。谢安民穿起那兵的盔甲道:“我先出去看看陈小虎等三人的状况,你先别动。” 叶知秋点头答应。谢安民压低头盔,出了营帐。迎面一个金兵过来问道:“得手了?”谢安民听不懂女真话,便“嗯”了一句算是回应了。那兵进了旁边陈小虎的营帐,也点着了火盆,谢安民紧跟进去。此时只见萧永和甘庆和先前谢叶二人被反剪绑在一起,陈小虎单独绑在一个木桩上。那兵也一样拔出腰刀要结果陈小虎等三人。谢安民疾步上前,左手捂住那兵嘴巴,右手便用腰刀割那兵的咽喉。 岂料那兵却是戴了护喉的,腰刀割不进去。那兵怒叫了一声,转身破口大骂向谢安民袭来。谢安民看见那兵变身铁甲,只露出面部,只能挺刀向那兵面门插来。其实谢安民原本此招只是随便出招,也没指望这招可以取那兵性命。当时那兵突然一个踉跄,手中的腰刀便直插入那兵面门。谢安民定眼一看,原来反剪绑在一起的萧永和甘庆站了起来一道往那兵背后一撞,那兵便身不由己地撞向谢安民手中的刀。 谢安民正庆幸得手,突然听得背后声响,转身看时,原来是方才那兵的叫喊惹来了另一金兵。那金兵掀起营帐布幔进来看个究竟。说时迟,那时快,那兵早已被人从后面用手扭断了脖子。原来是叶知秋担心帮主安危,故此还是尾随谢安民出了营帐,恰好此时出手救了谢安民。此时帐幕外一阵骚动。丐帮五侠虽然听不懂女真话,但大概是来捉拿自己的。 谢安民一边用刀为陈小虎等三人松绑,一边叫道:“叶知秋、甘庆,快快穿上盔甲拿起刀!”二人听令,脱下死去金兵的盔甲穿上,捡起武器。陈小虎还把火盆燃着帐篷,帐篷外的金兵一时不敢进来。五侠从帐篷后面钻了出去。但是兵荒马乱,看见叶知秋这个穿着汉人服饰的乞丐尾随金兵进入帐篷的金兵也只是寥寥数人罢了,故此五侠从帐篷后面钻出也没多少金兵看见。 谢安民见状,便道:“我们穿着金兵盔甲之人便押着你们两个吧。”四侠点头答应。于是叶知秋押着陈小虎,甘庆押着萧永,谢安民扛着刀在后面跟着,便寻辕门去了。众金兵来来往往,看见三个同袍押着两个乞丐也没多问,因为都知道先前大汗抓住了当细作的乞丐,况且前面倪天行攻打得紧,要赶快前去支援,故此五侠一直安然无事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眼看前面人喊马嘶,应该就是大邪王带队厮杀之处了,上前便能和大邪王会合,被带回锦州。突然后面突然有几个金兵喊道:“拦住那乞丐五人!”原来方才俘虏帐篷外得金兵赶到了,喝令其他金兵截杀丐帮五侠。此时五侠正好走到一座帐篷前,谢安民情知不好,叫了一声:“躲!”五侠一起躲进了那帐篷。真个无巧不成书,那帐篷恰好便是觉罗拜山养伤的帐篷,但是瓦克达过来正想把觉罗拜山移走。 进了那帐篷,五侠看见两个还没穿盔甲的金兵垂手站立,有一个中年女真贵族卧病在床,生死未卜,另一个年轻的女真贵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其中一金兵急问:“干什么的?”被叶知秋突出腰刀,拦头一下,剁倒在地。另一个见不是头,叫声:“阿也。”起身只跨得两步,甘庆突飞一脚,将他踢倒,掣出腰刀只一刀,人头滚落,鲜血直喷。瓦克达一看不好,慌忙钻出帐篷逃走。 谢安民不顾,扑到床前看时,只见那觉罗拜山僵卧在床。枯瘠如蜡,气息奄奄,谢安民自念:“这厮去死不远了。“便拿个首级回去罢。只一刀,割下头来,翻身奔出上房,只见甘庆挟着一人,却是瓦克达。甘庆告道:“这厮好狡猾,钻出帐篷就想跑,吃俺一把拿了。”谢安民将首级挂在腰间,唤住萧永、陈小虎道:“你二人快捡起方才两兵的兵器,这年轻鞑子便是我们的护身符,快走!” 谢安民说罢,当先引路,萧永、叶知秋在后,甘庆扶着瓦克达,一手雁翎刀,夹在中间走。五侠像五头下山猛虎一般从帐篷直杀出来,只听得外面一片声喧,许多金兵各仗长刀短剑,抢将入来,高叫:“贼人休得逞强,会事的快快束手受缚。”甘庆推出瓦克达道:”你们认识这人吧?“金兵一见瓦克达,都面露难色。五侠鉴貌辨色,知道自己拿住了一个重要人物了。 第7章 大闹金营 阿巴泰听说瓦克达居然落入乞丐之手,一面传令紧闭辕门,莫放强人逃走,务须一网打尽,一面亲自前往,设法营救侄儿瓦克达。现下单说丐帮五侠,当下见金兵前来围捕,哪敢怠慢,除了甘庆押住瓦克达,其他四人前后左右舞动四把钢刀,如毒龙恶虎一般,乱砍乱杀,碰着的伤,当着者死,众金兵纷纷倒退,又投鼠忌器,不敢放箭,恐怕无伤瓦克达。此刻合营大乱,到处都是军马,四人东奔西突,杀一阵,赶一回,十分吃力。 谢安民叫道:“今日若冲不出这座军营,便是死路,赶快杀出辕门去,和大邪王会合!” 谢安民为人最精细,方才进城时候,早把出入途径看清,此时在前引路,毫不迷惑。丐帮五侠一路且奔且杀,齐声叫喊:“大明丐帮侠客合伙在此,让道者生,挡路者死。”那些金邦兵弁将校,始初却也奋勇,各思拿贼邀功;待一听得“大明侠客”四字,就都怀着几分畏惧,不敢认真捕拿。五人如入无人之境,尽自取路疾走。 五侠押着瓦克达,早来到营门前面,只见营门紧闭,一员将官率兵把守,此人便是努尔哈赤第十子德格勒。但听他扬声叫道:“大胆强贼,擅敢到此无法无天,即今营门紧闭,如同鸟入樊笼,休想逃走。”叶知秋大怒,荡开大刀,便杀上前去抢门。甘庆一把将之拉住,说道:“放着开门钥匙在此,且行一试。”便将瓦克达翻转身来。仰面朝天挟着。把刀尖准他脖子喝道:“你这前如要活命,快快喝令开门。叫不开时,就把你一刀两段。 甘庆把刀撇下几撇。做个势子。吓得瓦克达极叫道:“前面守门将士且莫动手,我乃大贝勒代善之子瓦克达,如今被挟在此。你们赶快开放营门,让这班侠士出去,救我性命。” 德格勒见瓦克达如此受辱,勃然大怒。喝令兵士杀奔上前,救取瓦克达。众兵士一拥而上。枪刀齐发,谢安民、叶知秋、萧永挥刀抵敌。甘庆索性放下兵器。把瓦克达举在手中,左右舞弄,把他当兵刃使用。 众兵士恐伤瓦克达。只得收转兵器,一齐倒退下去,甘庆两手举得高高。喝一声道:“再不开营门,我就用力一掼,教这厮立刻给你摔做肉饼。“德格勒虽然屡欲上前厮杀,可是顾及瓦克达性命,又不能行强,只得忍气吞声,喝令打开营门。五人见营门开放。如同猛虎出柙,飞步而走。德格勒大喊:“慢走,怎不把瓦克达释放。”五人不应,只顾飞奔。德格勒在后纵马追赶,只叫:“留下瓦克达去。” 人力怎及马力,超过一程,就被追及。德格勒又叫:“留下瓦克达。”甘庆朗声答道:“不是我们反悔,因还有一事借重瓦克达。且待数日后放回。”德格勒大骂:“无信义的强贼,安敢戏我!”拍马舞锏,直冲过来。叶知秋就举朴刀相迎。斗不数合,萧永捻刀上前来攻,三人一骑,走马灯般战在那里。陈小虎对谢安民说道,“今日我们吃亏没有马匹。不则早赶到锦州城了。” 正说时,谢安民望到对面,见远远地尘头大起,叫声:“不好,金兵大队追兵来也!”便把觉罗拜山首级交给陈小虎,教陈小虎赶紧先走,请赵率教、朱常鸿快来救应。陈小虎提了首级,飞步狂奔,径向锦州城而去。陈小虎刚走,金营出来的追兵来至,为首一人大叫:“丐帮各位休慌,倪天行来也!”丐帮四侠抬头看时,却是大邪王倪天行带着怨无量、恨无际并那一千明军杀到。 丐帮四侠不禁大喜。原来先前三侠带领官兵在金营中冲杀,就是找不到丐帮五人。后来恨无际眼尖,看见金营东北角有骚动,于是便招呼大邪王和怨无量过去了,到来果然遇上丐帮挟持着瓦克达在此。但是和倪天行师兄弟三人一道杀到的还有萧炳和王洪立到,此时,先前出卖了镇江堡的周中光也已经和德格勒合兵一处,正与谢安民、叶知秋、萧永大战。 第8章 周中光授首 原来大邪王师兄弟三人劫营,阿巴泰早就已经头昏脑胀了,后来听说丐帮扰乱,并不当他大事,只教紧闭营门,将贼人悉数捕拿,毋今漏网,不想接连警报飞至,强人杀了觉罗拜山,又劫了瓦克达,伤人无数。阿巴泰这一急非同小可,但是自己手上除了一叛再叛的周中光就再无其他人可用了,虽然阿巴泰也不喜欢信任周中光,但是让自己前去捉拿强人,留周中光在中军是决计不可的,故此阿巴泰也无法,只能派周中光出来了。 闻得强人早已赚出营门,德格勒单骑赶去,周中光立刻引兵出营,拼命追赶。追到半路,看见德格勒在彼力战,周中光连忙拍马上前助战,众军士发声一围,就将四人归路截断。此刻甘庆挟持着瓦克达,无法分身。谢安民、萧永、叶知秋三人一并上前,谢安民大战周中光。叶知秋、萧永敌住德格勒。德格勒是员悍将,一杆大刀,神出鬼没,又兼周中光生力。谢、叶、萧又是步战,走既不能,战又难敌,若不是挟着瓦克达作人质,早就支持不下来了。 正在这危急分儿,猛听得军士大乱,却是大邪王师兄弟三人,将引一千明军赶到,如同虎入羊群。为头的那个凶神宝刀到处,遇着便死,碰着即亡。众军士怎能抵敌,纷纷乱窜。四人听得救兵来到,精神顿长,谢安民从腰间摸出酒葫芦,窥个空,只一葫芦抛出,周中光下额射个正着。周中光大叫一声,飞马而走,被倪天行拦着去路。周中光无奈,只得迎战,挺起三尖两刃刀便刺来。 三尖两刃刀正中倪天行肩膀,幸得倪天行穿有邪王铠宝甲护身,不曾有损。倪天行虎吼一声,左手抢住周中光刀杆,只一拽,连人带枪拉了过来。倪天行一手揪起,割下头来。德格勒见状,无心恋战,急行使开大刀,纵马奔逃。许多兵卒,都向金营方面退去。德格勒虽然退去,但是萧炳和王洪立带兵追到了。萧炳出马,大叫道:“背信强贼,今日若不放回瓦克达,送还觉罗拜山贝勒首级,我就教你们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萧永大怒,直扑出去,挺刀来杀。萧炳一面招架,一面喝声:“臭乞丐你退下,教那个挟持着小贝勒瓦克达的强人前来纳命。”萧永不应,大刀疾风一般卷进,两人大战了五十多合,不分上下。叶知秋看得火发,自己也舞动腰刀,上前想要夹攻萧炳。萧永见叶知秋杀到,退回本阵。萧炳全不惧怯,又和叶知秋力战。王洪立看见对方车轮战自己师兄,挺挝出马,夹攻叶知秋。谢安民飞步而出,使展大刀,将萧炳战住,叶知秋就转斗王洪立,两对如龙虎般相争,惊心动魄。 斗到分际,只听得金营里一阵喊杀,八贝勒阿巴泰亲自领兵到来。原来阿巴泰看见弟弟德格勒退回营寨之中,面无人色,便问德格勒追击如何了。德格勒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阿巴泰气不打一处来,直骂十弟窝囊废,自己点兵就追出营门去。甘庆看见阿巴泰带兵来救,不禁叫苦道:”建虏援兵打完一批又来一批,为何我军的援兵还没到,陈小虎遇到什么阻碍了?“ 大邪王看见金国大军来了,更不打话,舞刀直取阿巴泰。王洪立知道倪天行厉害,便弃了叶知秋,挡在倪天行面前。倪天行看见王洪立挡路,奋起神威,只一刀,便把王洪立的挝削为两段。王洪立见不是头,打马先走。大邪王策马上前,又一刀,把王洪立连人带甲被劈为两段。谢安民听得倪天行获胜,滚到萧炳马前,一刀砍去前蹄,萧炳在马背倒栽下来。谢安民一把揪起萧炳,割下头颅。 第9章 陈甘殉国 阿巴泰看见倪天行宝刀锋利,谢安民手段高强,吓的面如土色:“终于知道为何十弟吓得这般模样,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快快回营吧!”想到如此,阿巴泰勒转马头便想带兵回营。谢安民、倪天行正想乘胜追击之际,突然自己后面乱了起来。倪天行和谢安民扭头一看,只见甘庆头颅开花,瓦克达已经被一个人扛在了肩上背着走了。倪天行定眼看时,那人不是锤王叶正是谁? 原来方才陈小虎把觉罗拜山的首级挂在腰间,然后往锦州城赶去,正正迎着先前皇太极调来的叶正。叶正看见陈小虎带着觉罗拜山的首级,二话不说缠着陈小虎便打。这陈小虎是丐帮中的高手,武功仅亚于帮主谢安民,和李保国相当。当下二人正是杀得不分胜负。锦州方面派出大邪王三师兄弟带着一千明军劫营,早就紧盯着金邦大营。此时看见陈小虎和叶正厮杀,朱常鸿、莫志旭便带兵出来接应。 那边叶正见不能取胜,于是双锤对着陈小虎一指,锤顶的两个锤眼射出,陈小虎手段高强,侧身避过。叶正再一按机关,一团火球直飞而出。陈小虎再侧身避过,岂料叶正早已料到陈小虎有此一着,铜锤早已在半空中打将下来,这会陈小虎避无可避,头骨爆裂,脑浆迸出,死于非命。叶正知道锦州已经调动兵马准备出城了,故此也不敢捡觉罗拜山的首级了,便往金营方向赶去。 叶正来到金营前面之时,正好碰上倪天行和谢安民等和金兵对峙,甘庆在明军队后面挟持着瓦克达。叶正看准时机,悄悄来到甘庆身后。甘庆聚精会神看着前面的厮杀,哪会想到此时自己身后会有从锦州方向过来的人取自己性命?叶正大锤挥来,甘庆听得脑后风响之时,想必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啵”一声,甘庆头骨爆裂。叶正看见得手了,扛起瓦克达便走。 那跟随着倪天行出来偷营劫寨的明军听得身后声响,扭头看时,叶正已经背着瓦克达狂奔。明军兵士一边狂嚎,一边放箭,有两箭射中了瓦克达屁股。那边厢阿巴泰见状,指挥兵将接应叶正。正好朱常鸿、莫志旭也带兵赶到,双方一场混战。战了良久,阿巴泰担心锦州城又会派援兵来,且战且走。朱常鸿也觉得野战明军不是八旗兵对手,故此也没追,双方各自罢战回营。 众侠帮谢安民收殓了陈小虎和甘庆的遗骸,回到锦州城中好好安葬。谢安民捡起了觉罗拜山的首级,朱常鸿看见,叹了口气道:“丐帮诸位不仅把皇太极骗住了,还杀了觉罗拜山,陈甘两位长老可以瞑目了。”那边阿巴泰点了点人马,这一夜共伤亡了近五百人,又怕又怒,急急修书一封让传令兵带去宁远皇太极大营之中,告知大汗此事。 皇太极得知此事后,自忖锦州也不是个安全的后方。赵率教和朱常鸿这次是偷袭自己八弟阿巴泰,下次可能直接杀来宁远和袁崇焕里外夹击自己。此时高鸿中上前献计,究竟高鸿中有什么计策对付,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再次合围锦州 上回说到,锦州金营阿巴泰把被倪天行、谢安民偷袭一事告知皇太极,皇太极正是忧心忡忡之际,高鸿中上前来禀道:“大汗,目下宁远城坚炮利,我军久攻不下,且锦州大营又被明人偷袭,奴才认为宁远城外并非久留之地,宜今早撤军为妙。”众将早已人人皆无恋战之心,个个俱有回国之意,于是都附和了高鸿中之言。皇太极也点点头道:“卿等之言尽合本汗之意。” 众将听得大汗也想撤兵,尽皆欢喜。唯独高鸿中一人听出皇太极言犹未尽,故此仍然俯身倾听。果然,皇太极继续道:“正如高先生所言,宁远的确非久留之地,但本汗此次倾举国之力攻打大明,不可无功而返。本汗觉得,我军可移师回锦州大营。彼处进可攻打锦州,退可撤军回国。大小凌河都已经是我大金的囊中之物,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众将听得,面面相觑,都目视高鸿中,向高鸿中劝谏皇太极。高鸿中正想开口说话,皇太极早已心中了了:“本汗主意已定,诸位休得多言,快快遵令执行即可。”众将无法,只得遵令执行。翌日五月二十九日,金军退兵。宁远城中百姓军人,将领侠客无不奔走相告。范苑萍、黄睿、郑翠翎先后把金军退兵一事告知徐菲儿,徐菲儿都只报以凄然惨笑罢了。众侠看到,心中都不是滋味。 五月三十日,皇太极率军回到锦州郊外,再次合围锦州。几天的战事,全是赵率教、仇无尽和朱常鸿操心调配,其他众侠乐得清闲,但邓明是个例外。自从韩冰受了伤,邓明一直陪伴左右,喂饭喂水,殷勤备至,郭凤娟、李鸾婵都被他支开了。韩冰虽然对这个小弟弟没有男女之情,也好几次说过了,但是邓明依然我行我素。韩冰也不好意思决绝地赶走邓明,只好默默让邓明陪在自己身旁。 六月五日这一天大早,邓明又来找韩冰。此时韩冰正吃早饭呢,郭凤娟陪在身旁。郭凤娟看见邓明来了,笑道:“明弟其实可以不用来了,你看,大姐都能自己用手吃饭了,没大碍了。”邓明看见,大喜。韩冰道:“明弟,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能老是陪在冰姐身旁啊。”邓明脸红道:“但是冰姐是家姐的好姐妹啊,我要替我姐照顾你。” 郭凤娟道:“照顾大姐我和三妹就可以了。你看朱兄弟大邪王他们,锦州战事出力多大?你就只知道自己儿女情长的。”邓明小声道:“其实就是因为我......照顾冰姐......二姐和三姐......才能战场上立功啊......”此时邓明说话小声,且吞吞吐吐的,韩郭姐妹二人都听得出邓明的羞耻之意。郭凤娟道:“连你爹都是他们救的。他们救你爹之时,你还陪在大姐身边。”邓明听得,差点要哭了。 韩冰横了郭凤娟一眼,安慰邓明道:“明弟,你要为国效力,保护百姓,冰姐最仰慕这样的英雄!”邓明道:“那我也去做英雄,好不好啊冰姐?”韩冰微笑道:“好,冰姐就等着这句话呢!”这时,李鸾婵进来了。韩冰看见李鸾婵,便问道:“三妹几天都没见着你了,都去哪了?”李鸾婵斜眼看了看邓明,笑道:“我不是被明弟赶出去了嘛?这几天我都住在锦州司署。军情变得太快了。” 韩郭邓三人急问变得如何?李鸾婵道:“六天前皇太极从宁远溃退回锦州来了,但还是死心不息,又围攻锦州了。赵将军就守着城池,用大炮,看准金兵哪里人多就轰哪里。而且趁着八旗军撤走的这几天,仇大哥向赵将军献计。在城边修了几条壕沟,让金军在进攻时,能在壕沟这里停上一停,然后就便于我们城头上的炮兵瞄准开炮了。故此金兵根本没法靠近城墙,每到沟边,不是被轰上天,就是被打下沟,尸横遍野。” 韩冰问道:“那我军伤亡如何?”李鸾婵道:“这就不是很清楚了,但很有可能是没有伤亡吧,因为交战期间金兵最远才到壕沟,以弓箭的射程,要打死城头明军,恐怕不是易事。赵将军挖这几条沟也方便了皇太极,人打死就直接进了沟,管杀,也管埋。这五六天时间,金兵打死不下三千,打伤不计其数。”郭凤娟笑道:“打仗也是要算成本的,这次战役,皇太极带上了全部家当,而他的全部家当,也就七万多人,按一天损失三千人的打法,他还能打二十多天。” 第2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话音刚落,温筱瑜兴冲冲地跑进来道:“建虏退兵了,退兵了!”众侠听得,又惊又喜,都纷纷上城头看。果然只见金营兵士拆了寨栅,卷起旌旗,背着战鼓,大队井然而撤。大邪王对赵率教道:“赵将军何不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赵率教道:“不急。”仇无尽道:“对啊,初四哥不记得我们在大凌河撤退时是如何伏击建虏的?如果他们依葫芦画瓢,奈何?”倪天行点头称是。 朱常鸿道:“劳烦大邪王用劫隼告知宁远,金兵退兵之事?”倪天行道:“你看,我一时高兴过头都忘了!”朱常鸿修书一封,告知宁远众侠金兵退兵并丐帮两位长老殉国一事,锦州打算把两位丐帮长老风光大葬,建议众侠都来锦州。一日之后,劫隼带回书信,郑翠翎将会和众侠过来锦州送陈甘二位长老最后一程。又过了一天,郑翠翎带着众侠前来,朱常鸿看见众侠中没了黄睿和徐菲儿二人,心中不免疑虑。 陈甘两位长老入土为安后,朱常鸿便拉过郑翠翎问道:“翠翎,为何不见表哥和菲儿姑娘前来,他二人不会......”郑翠翎便把徐菲儿在战场上遇到父兄为虎作伥当汉奸之事说出。朱常鸿听得,心稍慰,但也长叹了一声道:“徐家父子丧尽天良,但是居然会有一个如此善良正直的女儿和妹妹......”郑翠翎面一红,低声道:“师兄,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朱常鸿一怔,道:“但是此时有何办法让徐家父子反正投诚?”郑翠翎哭笑不得道:“师兄,心药是你啊!”朱常鸿此时更是摸不着头脑:“我又不是徐氏父子,也没办法让徐氏父子弃暗投明,菲儿姑娘的心病我为何会是心药?”郑翠翎道:“其实师兄还不知道,你给了菲儿姐姐新生活,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新生命。”朱常鸿急问:“翠翎此话何解?” 郑翠翎问朱常鸿道:“师兄记不记得前年菲儿姐姐要跟她父兄回去时说过的话?”朱常鸿道:“她说过那么多话,又如此久远,我怎么记得?”郑翠翎道:“师兄记不记得菲儿姐姐说过,她家落草为寇之后杀伤无辜旅人,把人肉做成包子难道不比朝廷更凶残?至少她跟着师兄和我们一道抗倭寇打阉党保忠良救百姓,她觉得自己好开心好实在,是自从她娘亲过身之后都没试过如此开心的,这句话?” 朱常鸿道:“我记得,而且我还很欣慰。”郑翠翎道:“所以师兄你想啊,你改变了菲儿姐姐的人生。她本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是她的父兄行凶作恶,她不敢违拗,但是这和她的天性相冲。所以其实她和她父兄在一起是很痛苦的。但是跟着我们她就有种从鬼变成人的感觉了,她可以和我们一起行侠仗义,护国保民。她会觉得,原来人生可以如此快乐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朱常鸿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师妹说她获得了新生?”郑翠翎叹了口气道:“我的天啊,师兄你终于明白了,不过师兄你可能没全明白。”朱常鸿道:“还有啥啊?”郑翠翎道:“菲儿姐姐喜欢师兄你啊。”朱常鸿大吃一惊道:“不会吧,翠翎你别开玩笑了啊。”郑翠翎邪魅一笑道:“谁跟你开玩笑,是菲儿姐姐自己承认的啊。”朱常鸿道:“她私下告诉你的?” 郑翠翎道:“哪里,她可是当着大庭广众说的。”朱常鸿道:“怎么可能,菲儿姐姐不是如此轻浮之人。”郑翠翎道:“还是那会儿,徐志天问菲儿姐姐‘是不是忘记自己姓徐不是姓朱’,菲儿姐姐答‘报国救民就是姓朱的话,那我便姓朱了吧’,这不就是活脱的向师兄表白么?”朱常鸿尴尬道:“我以为她是想和我们一起报国救民而已,没想那么多啊。” 郑翠翎干笑了两声:“正常,男人嘛......那时候菲儿姐姐和我们一起行侠之时,师兄不是守着福清县的戚公祠么?那时候菲儿姐姐便问怎么不见了你了。”朱常鸿道:“可能我是皇子之尊,故此菲儿姐姐对我印象较深吧?”有人在朱常鸿后面说道:“但是我们拦截布木布泰的送嫁队伍之时,菲儿姐姐很担心你,还希望老天爷庇佑你。”朱郑二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原来是邓清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第3章 庆功 朱常鸿道:”清师妹你吓死我们俩了。“邓清道:”在宁远之时,我们就商量过,想用我们的功劳向皇上请旨,折抵徐氏父子的罪过。“朱常鸿点头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也只能如此了。“郑翠翎道:”谁能向皇上上奏疏,不还是师兄你么?“朱常鸿道:”好啦,我懂。“此时,邓明扶着邓荣来了,邓清急急上前迎接。邓荣向邓清哭诉妻子胡氏被巴希所杀一事,邓清闻知向天大哭道:”娘亲英灵不远,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手刃这个巴希的!“ 白荷茹此时过来道:”清儿你说这个巴希,师母已经给你料理了。“然后从腰间摸出了巴希的腰牌,因为明代记军功都是割下敌人的头颅作为凭证的,但是白荷茹嫌肮脏,故此只是捡起巴希的腰牌就算了。邓清道:”没想到当初在战场上遇到的金将就是我的杀母仇人啊!“邓荣、邓清、邓明三人都向白荷茹下拜,叩谢报仇之恩。白荷茹笑着扶起三人道:“都是一家人了,何须多礼?” 邓荣又道:“为了救我,大邪王和纪老公差点性命难保啊。”然后把朱常鸿、倪天行、纪用、陈凌霄等众侠如何合力营救自己的经过说出。邓氏姐弟向为营救邓明出过力的众侠一一谢过。谢到倪天行时,邓清深深一揖道:“大邪王哥哥不计前嫌,为营救我爹出了大力气,邓家妹子在此感激不尽,并再次为先前的莽撞行为道歉。” 倪天行尴尬笑道:“其实先前我也是太过火爆了,哎,想起梁复兄弟如此惨死,是我我也会想找莽古济报仇的,而且男人大丈夫,的确不能如此小气,其实别说时邓家叔父,就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老人家,我也会去舍命相救啊。”众人都称赞大邪王侠义为怀。邓清更是和邪王门冰释前嫌,和好如初而开心异常。赵率教为了庆贺宁锦大捷,请众侠回锦州司署大排筵席。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朱常鸿突然站起来拍手对众侠道:“诸位,小弟有一言,请诸位静听。”众侠都驻杯停箸,静心聆听朱常鸿的话。朱常鸿道:“我们一起杀过倭寇,抗过建虏,大家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姐妹,好应该患难与共,不知道诸位觉得小弟说的有没道理?”大邪王本就是个爽直之人,当下便忍不住道道:“朱兄弟有话就说嘛,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说话何必吞吞吐吐的?” 朱常鸿道:“我们有一位姐妹最近比较烦恼......”话还没说完,倪天行便道:“不就是徐珍珠么?不用说了,我们在宁远之时已经打算把我们的功劳都给了她,让她去折她父兄的罪了!”朱常鸿一听大喜,向众侠团团一揖道:“小弟在此替菲儿姑娘谢过诸位了。”陈凌霄、韩冰等先前便在锦州的侠客也道:“我们助官军杀敌守土都只是出于侠义道而为之,并不贪图荣华富贵!” 第4章 委身 翌日,朱常鸿带着众侠回到宁远,向袁崇焕说明来意,便和两位师妹直奔徐菲儿住处了。范苑萍带着朱常鸿师兄妹三人进去时,黄睿正在给徐菲儿喂粥呢。黄睿看见朱常鸿进来,便知趣地想出去了。朱常鸿道:“表哥不用出去了,都是自家人,其实我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说的。”黄睿坐下后,朱常鸿便道:“我想带两位回京城一趟。”黄徐二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郑翠翎道:“菲儿姐姐父兄之事,师兄都知道了,故此师兄把我们全部大明侠客的功劳去抵徐寨主父子二人之过,那菲儿姐姐必须和师兄入宫面圣;至于黄表兄嘛......师兄说上次表兄跟我们回京,但也还没来得及见黄贵妃一面就来辽东抗金了,故此此次师兄也想带表兄回京,让表兄姑侄二人团聚。”黄徐二人听了都向朱常鸿道了谢。徐菲儿顿了顿,道:“二位,我想嫁给睿哥,请二位做个证婚人!” 朱常鸿师兄妹三人和范苑萍听了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黄睿神情更是又惊又喜。未等众人缓过神来,徐菲儿道:“我和睿哥在鄱阳湖相识,先是敌对交手,然后又和他一起在湄洲岛生擒服部秀三,后来又在鞍山驿一起出生入死过。这几天来我病全赖他悉心照顾,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朱常鸿、范苑萍先后回过神来,都先后祝贺黄徐二人。邓清更是高兴地叫道:“我要把这件喜事告知宁锦二城!”便跑了出去了。 朱常鸿、范苑萍也拉着黄睿出去张罗婚事。房间内只留下郑翠翎和徐菲儿二女。郑翠翎握着徐菲儿的手道:“菲儿姐姐,目下只剩下我二人了,你就别瞒我了,你是怎么想的?”徐菲儿苦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和睿哥并肩作战、一起出生入死,而且这几天也很是感激他悉心照料啊。”郑翠翎道:“我知道,睿哥的确是个好男儿,他也很照顾你,小妹也的确看得出他暗暗喜欢着你。但是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啊,菲儿姐姐过于草率了吧?” 徐菲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这么做,除了报答睿哥,也是报答郡主妹妹你,更是......更是让自己绝了对朱兄弟的念头。既然郡主能看得出睿哥喜欢我,那肯定也看得出我喜欢朱兄弟吧?”郑翠翎点了点头。徐菲儿道:“但是我知道,朱兄弟对我没有那意思。他唯一可能喜欢的人,还只是郡主你啊。”郑翠翎听得,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也不一定......”徐菲儿道:“郡主你要自信啊。他可以为了你,不要荣华富贵甚至不要性命,和你一起进金邦皇宫去行刺努尔哈赤,这不是爱是什么?” 郑翠翎道:“可能,他只是兑现我爹把我托付给他的承诺而已吧......”徐菲儿道:“这难道还不够吗?不要性命都要履行对你爹的诺言,这样的好男儿上哪找?再者,其实你没发现,除了你,朱兄弟也没有对其他姑娘这么好么?诚然,他也曾经手流着血都不放开邓家妹子的剑,也为邓家妹子断指,但这都只是一个哥哥保护妹妹罢了......”郑翠翎默然了,她天资聪颖,哪有不知?半晌,郑翠翎又问道:“方才菲儿姐姐说也是报答小妹,菲儿姐姐报答小妹什么?” 徐菲儿道:“睿哥都告诉我了,是你第一个说用你的功劳来抵我父兄的罪过的,故此我当然也要谢你啊。我知道郡主冰雪聪明,肯定看得出我对朱兄弟的意思,目下我已嫁给睿哥,郡主便可以安心和朱兄弟的感情了。黄贵妃是睿哥唯一在世的长辈了,我知道其实黄贵妃在神宗皇帝处也不得宠,不然为何会有娘家会被郑贵妃迫害之事。如果不是婚庆喜事,我想睿哥想以皇亲国戚的身份见黄贵妃一面,也非易事。” 郑翠翎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眼光望着徐菲儿道:“先前小妹只觉得菲儿姐姐是个善良之人,却不曾想到,菲儿姐姐原来比小妹想得还要多还要细致。”徐菲儿坏坏一笑道:“近朱者赤,我这还不是因为和郡主相处多了的缘故?”二女正说着,黄睿带着众侠都涌了进来。众侠向黄徐二人道贺。大邪王大笑道:“自从前年重阳节庆贺朱兄弟洗脱嫌疑后,大伙都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莫志旭道:“我不管,新房我莫魔君闹定了!” 郭凤娟正想拔出铁笛吹奏,突然从她背后转了一个十七八岁,但却相貌丑陋,鼻孔朝天的姑娘,手持竹笛对郭凤娟道:“师父,给个机会让徒儿吹奏呗!”郭凤娟抱着这位姑娘笑着向众侠引见:“这姑娘名叫傅双双,乃都司傅有爵之妹。先前我跟着傅都司到沈阳为努尔哈赤吊孝,他知道我会吹奏笛子后便说他有个妹子想学,非要拜我为师,其实我就大她四五岁罢了,她叫我师父都是闹着玩的。双双妹妹既然技痒了,便吹一曲《凤求凰》给菲儿姐姐作为新婚贺礼吧。” 傅双双便把竹笛放到自己嘴边,悠悠扬扬地吹了起来了。众侠都拍手喝彩说好听。徐菲儿笑着一一谢过各位道:“诸位,菲儿先行谢过诸位了。但是婚姻大事,无论如何也要请示长辈吧?”此言一出,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就连一向聒噪多言的邓清、莫志旭也默然了。因为众侠都知道,徐菲儿先前才因为父兄叛国投敌之事而气得晕倒,如何请示长辈? 徐菲儿望了望黄睿道:“睿哥不需要知会姑姑一声么?”黄睿哑然失笑,摸摸后脑勺道:“你看我一开心都乱了,忘了还要回京告知姑姑。”朱常鸿道:“事不宜迟了,明天便启程回京向母妃请示,回来后表哥和嫂子便成亲吧。”众侠齐声附和。此时鲁俊走过来向朱常鸿施礼道:“殿下兄弟,愚兄也想跟着回关内一趟。前年北少林被童畏朱等人烧了,也全赖朱兄弟向圣上奏请拨银子重修。愚兄想回河南一趟去看看。” 朱常鸿点点头道:“嗯,鲁俊兄自从去年行刺努尔哈赤时归正后,都没回过少林寺看看去,这次便和小弟一并回关内吧。表哥表嫂的婚事完了后,我也想和鲁大哥到乌龙禅师墓前祭拜一下。”邓清道:“那带上小妹一道回去呗!”邓荣道:“清儿啊,既然现下金兵已退,你和明儿便随为父回小凌河收拾娘亲的遗骸,让娘亲入土为安吧。”朱常鸿也点头道:“对啊清师妹,百行孝为先,我也不忍心邓婶婶曝骨荒野。”邓清没法,只好点头答应。 第5章 就义 翌日一早,朱常鸿、郑翠翎、黄睿、徐菲儿、鲁俊五人和众侠挥手而别,策马往关内赶去。只一日便过了山海关。第四日,众侠来到了通州,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朱常鸿看见前面有个茶寮,便勒马对其他四人道:“眼看就中午了,我们在此打个尖吃了午饭再赶路吧?”四人都答应了。四人绑好了马匹,正想坐下,看见旁边的桌子旁坐着一位尼姑,不是慧眉师太是谁? 朱常鸿大喜,马上上前向慧眉师太行礼:“晚辈朱常鸿,见过师太!”郑翠翎告知黄睿、徐菲儿、鲁俊三人:“这位就是天下八绝之一,峨嵋派掌门慧眉师太了。”三人慌忙以晚辈的身份向慧眉师太行礼。慧眉师太看见五侠,叹了口气道:“老尼受不起各位的礼啊。”朱常鸿因为知道慧眉师太为人高傲,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她老人家生气,便诚恳道:“晚辈愚钝,不知道是不是何处开罪了师太,请师太明示。” 慧眉师太悲悲戚戚地站起来,慢慢走出茶寮道:“老尼说的是真心话,先前你让我周全周顺昌等人的性命,我没能周全得来......”朱常鸿大惊,急问发生何事?慧眉道:“周顺昌和黄尊素被押回京城后,溪泉老道曾经潜入诏狱。许显纯、崔应元对此黄尊素勒索赃款二千八百两、周顺昌三千两。五天严刑拷打一次。”众侠追问:“所以最后周黄二公都被拷打致死?” 慧眉点了点头道:“许显纯敲掉受顺昌的牙齿,边敲边笑问道:‘看你还能不能骂魏老公?’周顺昌把满口的血水吐在他脸上,骂声更加猛烈了。许显纯便在去年六月二十九日当晚偷偷地把周顺昌杀害了。黄尊素看见周顺昌死后,知道自己也会命不久矣,叩头谢皇帝、父亲的恩惠,写诗一首,然后于闰六月初一自尽。听得溪泉老道没能救出周黄二人,贫尼气得大骂他没用!”郑翠翎问道:“师太此时在通州,莫非是从外地回京?” 慧眉点点头道:“老尼知道阉党抓了沈扬、周文元、马杰几位,故此便赶去苏州想救下他们。贫尼到苏州时,恰逢周顺昌的灵柩也被送回苏州安葬。当时苏州群情激奋,为平息事端,巡抚毛一鹭决定处决五人。处斩之日,五人神态自若。沈扬说:‘无憾!’马杰大笑:‘吾等为魏奸阉党所害,未必不千载留名,去,去!’颜佩韦大笑:‘列位请便,学生去了!’遂英勇就义。老尼想劫法场,当时被黄宗羲和张溥制止住了。” 朱常鸿问道:“噢,师太认识黄御史之子黄宗羲?”慧眉道:“是的,再设法救黄尊素时认识的。他二人说,劫法场不智。我还在犹豫之际,那五位便被毛一鹭斩了。”众侠听得,一阵惆怅。午饭用完,六侠一同进京。慧眉师太仍然回杨帆府上,朱常鸿等五人自然还是住夏王行馆。朱雄看见朱常鸿回来大喜,急忙打扫房间,铺排被席。朱常鸿笑道:“朱总管,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你去安排新客人的房间吧。” 朱雄看着徐菲儿和鲁俊道:“这二位便是新客吧?”朱常鸿笑道:“你看我,我都忘了给朱总管引见了。这位姑娘也不算新客了,她便是我的表嫂。”徐菲儿一听满面绯红。朱雄是个精细之人,察言观色便知道黄徐二人新婚,连忙给二人道喜。黄睿笑道:“明年春节,我给朱总管包个红包!哈哈哈!”朱常鸿也笑道:“表哥早点休息吧,明早进宫向母妃禀明婚事。”黄徐二人然之。众侠就寝,一夜无话。 第6章 黄贵妃 翌日一早,黄睿、徐菲儿便随朱常鸿、郑翠翎入宫。路上四人遇到了段贤。段贤道:“奉袁军门之命,把宁锦捷报带进宫呈与圣上。”朱常鸿大喜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几个正打算进宫,段贤弟便随我们一道进宫报捷吧。”众侠在午门又遇上了刘若愚。刘若愚一见朱常鸿和郑翠翎便行礼道:“殿下千岁和郡主娘娘是来面圣的么?”朱常鸿指了指段贤手中的捷报道:“确实如此,我军在锦州、宁远两地打了个大胜仗!此次特地来向陛下奏捷!” 刘若愚听了喜道:“如此大好,圣上听了一定龙颜大悦!”朱常鸿道:“不仅如此,小王身后这两位一位是小王表哥黄睿,另一位是小王的新表嫂徐菲儿姑娘。因为我舅父舅母已经早逝,母妃便是表哥在世的唯一长辈了。故此表哥想把婚事先行禀明母妃。”刘若愚恭喜过两位新人,然后道:“厂公和奉圣夫人陪着陛下在西苑游船,为免打扰圣上雅兴,殿下如果想见黄贵妃可以直接进宫了。”朱常鸿听到便皱眉道:“陛下和此二人一起游船,总觉得会出事。” 朱常鸿想罢看了郑翠翎一眼,郑翠翎微微摇了摇头。朱常鸿叹了一口气,便和郑翠翎领着黄睿、徐菲儿、段贤进宫。来到宫道中的僻静之处,朱常鸿道:“翠翎,皇上和他二人一起游玩,你不担心?”郑翠翎道:“担心啊,但是也能有啥法子?此时皇城内外,到处都是魏忠贤的爪牙。师兄是朱姓藩王,名义上魏忠贤是你朱家的仆人,但是和魏忠贤比势力,师兄除了有一群江湖上的朋友,还有什么帮手?魏忠贤的人可是遍布京官和地方官,三公九卿的!” 朱常鸿听得无言以对,只能喘大气。郑翠翎安慰朱常鸿道:“其实魏忠贤也不会对圣上下毒手的,师兄放心。”朱常鸿道:“师妹如何得知?”郑翠翎道:“师兄你想啊,圣上此时无子,魏忠贤也不可能自己做皇帝。如果他谋害了皇上,登基的只能是信王殿下朱由检,你觉得魏忠贤还会有好日子过?”朱常鸿听得有道理,也只好放开心怀前去见母妃了。宫女早已报知黄贵妃,黄贵妃等候多时了。 黄贵妃看见儿子到来,喜极而泣。朱常鸿向黄贵妃下跪道:“未能长久侍奉在母妃膝下,儿臣有罪!”黄贵妃扶起朱常鸿道:“听说我儿在外奔走,为社稷屡立奇功,母妃甚感安慰,我儿何罪之有?”朱常鸿把黄睿拉到母妃跟前道:“母妃,这位便是儿臣在鄱阳湖湖口县遇到的表兄黄睿啊!”黄贵妃仔细端详着黄睿道:“的确像家兄天石,你是我侄子睿儿没错了!”天石便是黄焯铉的字。 黄睿哭道:“姑姑,我爹已不在人世了......”黄贵妃听得,一阵伤感:“我就知道我入宫之日,便是和家人永别之时,只是没想到家兄去得那么早......他是如何亡故的?”黄睿道:“被鄱阳湖水寇杀死......”黄贵妃又问道:“家中其余人呢,仍安好不?我们家不是住在饶州府鄱阳县的么?为何常鸿会在湖口县遇着你?”黄睿道:“不敢欺瞒姑姑,先前我家被郑贵妃迫害,故此举家搬迁到湖口县,爷爷和奶奶因为年纪大了,舟车劳顿都先后病倒,不久之后便辞世了。” 黄贵妃哭着向天跪拜道:“爹、娘,芸娘不孝,连累了你二老!”朱常鸿和黄睿急忙扶起黄贵妃道:“母妃当初在争国本中支持大皇兄,本就是义举,只是郑贵妃和福王这些宵小螳臂挡车罢了。外公外婆大限都是天数,违拗不得,母妃切莫自责......”郑翠翎急忙道:“贵妃,此次我几个进宫,除了是让你和睿哥姑侄相认外,还要告诉你一个喜讯,睿哥将要成家了!”黄贵妃听得擦了擦眼泪笑道:“真的?配对的是哪家姑娘?” 徐菲儿此时站前一步道:“侄媳妇徐菲儿见过姑姑,菲儿也是江西人,南康府昌都县的贫民,希望姑姑不要嫌弃。”徐菲儿只说了自己的籍贯,不敢说自己便是鄱阳湖水寇徐家的女儿。黄贵妃一脸欣喜地端详着徐菲儿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啊,不要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家也不是大户人家。感谢上苍,我黄家终于有望继后香火了!”朱常鸿和黄睿感激地望了望郑翠翎。黄贵妃看着郑翠翎问道:“对了,说了那么久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人?” 郑翠翎看着朱常鸿。朱常鸿心中犹疑了一下:“先前已经答应过郑老族长夫妻二人,说我是翠翎的未婚夫婿,而且我也许下承诺会照顾翠翎一生一世。但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而且我早已以身许国,不知道来日何时便要捐躯了。如此刀口舔血的日子,我怎敢毁了翠翎的清白?”最终,朱常鸿道:“回禀母妃,这位便是和儿臣从小在燕山学艺的郑翠翎姑娘。梁都统带儿臣上山时正好撞着她被拐带,梁都统救下她后便和儿臣一同在山上学艺了,下山后她和我一同为社稷出力。”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黄贵妃看着朱常鸿的神色,又望了望郑翠翎,心中早已了了,便把挂在项上的一个玉佛吊坠摘下来,送给郑翠翎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佛,当初我入宫之事父亲送给我的。或许是因为此物真的有灵性吧,原本爹、娘和我兄妹二人的四口之家此时只剩下我了。郑姑娘和我儿一同保卫大明社稷,出生入死,望此玉佛能护佑郑姑娘。” 郑翠翎何等玲珑剔透之人,如何不知道黄贵妃的真实用意?当下回头望了望朱常鸿,便道:“这玉佛太贵重了,翠翎不敢收受。”朱常鸿本就为了方才自己的犹疑而自责,他也明白母妃之意:“可能母妃本就看得出我还不敢面对翠翎的情意,故此以护佑的名义把家传之物送于翠翎吧。”当下便对郑翠翎道:“师妹收下吧,先前师妹受了两次伤,师兄都深感对师妹保护不周。希望师妹收下后便能平安无事。” 郑翠翎听得师兄如此说,甜甜一笑,便收下了。黄贵妃又看了看段贤,问道:“我儿真的不懂规矩,进来之时便要引见翠翎和此位小哥。不知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朱常鸿一拍额头道:“儿臣急着让母妃和表哥相认,然后告知母妃表哥的婚事,故此都忘了。”然后向段贤赔礼道歉,便对黄贵妃道:“这位兄弟便是儿臣前年在征讨安邦彦时在贵州结识的豪杰。前几天我军在锦州、宁远大破建虏,这位小哥便是带着捷报来面圣的。” 第7章 遇溺 黄贵妃道:“国家大事要紧,听闻皇上和魏厂公、奉圣夫人在西苑游玩,我儿何不前去向皇上奏捷?”朱常鸿点头道:“儿臣这就去了,还要带上表哥和表嫂去!”黄贵妃只道儿子是想让天启皇帝赐婚自己侄儿的婚事,也没多想,当下便点头道:“也好,去吧,你们都去。”五人向黄贵妃拜别,便向西苑而去。 西苑,由北海、中海、南海所组成,明清时期称为西苑。三海始建于金朝,初建时名大宁宫,后来更名万岁宫。元朝以琼华岛为中心建大都,称琼华岛为万寿山,称水面为太液池,移北宋艮岳之石于岛上。明代迁都北京后,因园在城西,故名西苑。嘉靖皇帝一心修道之时曾经长时只住西苑。朱常鸿等五人赶到之时,天启皇帝正在和魏忠贤、客氏饮酒作乐。此时听得内臣报道夏王并石宁郡主朝觐,便宣召其觐见。 朱常鸿等五人山呼万岁后,朱常鸿捧出袁崇焕的捷报道:“启奏陛下,宁锦一线日前打退了辽贼皇太极几万人的入寇,这是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奏报,呈与陛下一阅!”天启一听大喜,拊掌道:“好!十年之积弱,今日一旦挫其狂峰!”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也附和道:“辽左发难,各城望风奔溃,十年来贼始一挫,乃知中国有人矣。”天启听得兵部尚书都如此说,更为开心:“朕要泛舟太液池上!” 朱常鸿急道:“陛下龙体为重,倘若......”话还没说完,天启手一摆道:“皇叔不必多言,朕主意已决,不湖上泛舟无法抒发朕此时的喜悦之情!你知道自从朕登基以来无一日不被这辽东战事烦扰么?”朱常鸿还想劝谏,王永光低声道:“殿下,和陛下的相处之道,便是顺从圣意。”朱常鸿道:“可是......”话还没说完,魏忠贤便打断道:“夏王殿下多虑了,在你还没到来之前,陛下已经泛舟过,不一样平安无事么?殿下放心,陛下自有百灵庇佑!” 看着两个小太监扶着天启上了龙船,朱常鸿只得叹气。天启亲自荡桨,小船慢慢便游离岸边,岸上的宫女妃子都欢呼喝彩。 朱常鸿紧张地盯着天启的龙船,大气都不敢喘。突然不知道何故,起了一阵大雾,雾气越来越重,眨眼就看不见天启的龙船了。朱常鸿心中只得叫苦:“为何这六月天时会起雾的?雾气不是春天才有的么?”转身便想问郑翠翎有何法子,但此时才发觉郑翠翎和黄睿、徐菲儿不知道何时走开了。 朱常鸿急问段贤:“翠翎和表哥表嫂啥时候离开的?”段贤道:“大概是皇上上床之时,郡主娘娘便带着他二人走开了。”朱常鸿顿足道:“在这关键时刻为何翠翎却离去呢?”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狂风大作,朱常鸿心中喜道:“大风来了也好,吹散了大雾便可看见圣上的龙船了!”但是大雾仍未散去。就连魏忠贤也沉不住气了,大声叫道:“圣上安好否?”却听不到天启回应! 朱常鸿跳起来,指着魏忠贤道:“都是你怂恿陛下去泛舟的!如果陛下出了意外,你的九族都不够死的!”此时魏忠贤也慌了,急忙带着一众妃子、宫女、宦官到太液池边看个究竟。从太液池深处飘来几样事物,魏忠贤捡起来一看,分明便是天启龙船上的帆布和碎木料!朱常鸿和魏忠贤这一惊都非同小可,二人忙呼:“救驾!”一众妃子、宫女又哭又叫,内侍四处呼唤会水者落太液池救皇帝。 就在岸上众人纷纷乱乱,六神无主之际,只听得一阵流水涌动之声,有一人抱着天启游回岸来。众人看时,原来是黑珍珠徐菲儿把皇帝救起,游回岸来。原来早在天启执意泛舟之时,郑翠翎为免不测,把黄睿、徐菲儿两位水性好的侠客暗自带走,在僻静处下水,救援落水的天启。客氏和众妃子宫女跪下来感谢百神和祖宗庇佑天子。魏忠贤急呼内侍把皇帝抬回宫中,找御医医治。 明末常熟人陈棕有诗为证: 琉璃碧波浴轻凫,艇子飞来若画图。 认着君王亲荡桨,满堤红粉笑相呼。 风掠轻舟雾不开,锦鳞吹裂采帆摧。 须臾一阵欢声动,捧出真龙水面来。 第8章 对骂 且说当下朱常鸿对徐菲儿深深一揖道:“谢表嫂的救命之恩!”徐菲儿道:“都是翠翎的神机妙算而已,我何功劳?”朱常鸿问道:“翠翎此时何在?”徐菲儿还没说话,郑翠翎回来了道:“小妹让表兄下水打捞那两个小太监,皇上莫名其妙落水,只有找到那两个和皇上一同在龙船上的小太监,才能真相大白。”朱常鸿道:“对,事出跷蹊,必须严查真相!说不定这是个弑君犯上的惊天大阴谋!” 段贤道:“此时我们还是去乾清宫看望陛下吧!”朱常鸿点头。郑翠翎道:“表嫂此时全身湿透 ,我陪她去换件衣服吧。”朱常鸿道:“嫂子抱歉,我因为着紧龙体故此忽略了嫂嫂。”徐菲儿道:“不要紧,圣上龙体关乎大明国运,确实理应重视。”事不宜迟,朱常鸿便带着段贤前往乾清宫。乾清宫门前,魏忠贤、皇后张嫣、王永光、客氏等都在焦急等候。 朱常鸿向张嫣行礼道:“臣夏王朱常鸿参见皇后娘娘!”张嫣急道:“九皇叔免礼,今次若不是九皇叔带进宫的徐姑娘救驾,后果不堪设想。”朱常鸿道:“不知道此时皇上龙体如何?”张嫣道:“太医已进内多时,不知道进展如何呢?”此时魏忠贤含沙射影道:“夏王殿下刚带会水之人进宫,陛下便遇溺了,殿下立功可谓及时之极。” 朱常鸿怒道:“魏忠贤,我来问你,陛下说要泛舟之时在一旁附和之人是不是你?陪陛下一同在龙舟上的两个小太监又是不是你的人?出事后这两个小太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又作何解释?”魏忠贤反驳道:“如若按殿下所说,是太监便是老奴之人,那和‘有胡须都是亲爹’这一荒谬说法何异?那两个小太监老奴也同样想找来问个明白,谁晓得他们此时身在何处?说不定葬身鱼腹了呢?” 朱常鸿冷笑道:“好一个‘葬身鱼腹’,想用这四个字便封住天下悠悠之口,魏老公未免过于天真了!”魏忠贤道:“敢问殿下,老奴如果是此次意外的主谋,陛下如果有何不测,老奴有何益处?石宁郡主带着那两个会水之人离开了,然后陛下便出事了,那会水的姑娘救起陛下之时,郡主又回来了。天下之人都知道郡主是殿下的师妹,谁知道是不是殿下为了立救驾之功而谋划这次意外?” 朱常鸿正想开口反驳之时,只听得乾清宫宫门一开,刘若愚出来道:“皇后娘娘、夏王千岁,陛下召见二位进内。”朱常鸿听得指着魏忠贤道:“我就要看看,陛下如何说你!”说完便和张嫣进乾清宫了。只见天启此时面色苍白,两眼半睁半闭。朱常鸿向天启问安后,正想开口参魏忠贤一本之时,天启却先开口道:“皇叔想弹劾魏忠贤吧?不必了,先前皇叔外面说的话朕都听到了,魏忠贤并非幕后黑手。” 朱常鸿听得天启此言,一来没有确凿证据,二来不敢反驳皇帝权威,故此一时语塞,乾清宫中顿时静了下来。倒是天启问道:“世人都以为朕是只会做木工的昏君,皇叔你觉得呢?”朱常鸿吓得一身冷汗,憋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皇上的圣明......怎会有孙老元戎的关宁防线、怎么会有宁远、宁锦大捷?”天启道:“呵呵,皇叔想了好久才能回答,朕真有如此不堪?”朱常鸿忙道:“臣死罪!” 第9章 心声 天启道:“当初皇考崩得很突然,他给朕留下的就是韩爌、刘一燝那帮东林党人。朕以为东林党是贤良大臣,但他们让朕太失望了......”朱常鸿心中大惑不解,静心听天启说下去。天启道:“朕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寻红丸案中药死皇考的凶手。但东林党却以此排除异己,赶走首辅方从哲,打击齐楚浙宣等党派大臣。赵南星党同伐异、王化贞用人不善导致广宁失陷、缪昌期强暴冯铨、王象春鱼肉百姓、钱谦益科举作弊......此等种种,难道东林党真的是贤臣吗?” 朱常鸿听了后,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心想:“皇上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些东林党的恶行我都没听说过。我还以为东林党人都是像杨涟、左光斗、顾大章、周顺昌那样的君子......但是杨左顾周这样的君子不应该惨死啊......”天启貌似猜到朱常鸿心中所想,接着便道:“魏忠贤的为人朕是知道的,其实他就是朕养的一只狗......”朱常鸿说道:“狗?臣愚钝,不明皇上圣意......” 天启道:“魏忠贤就是朕控制百官、治天下的一条狗。既然朕不可以靠东林党治天下,那就只好靠自己身边陪自己长大的,又不会有后代的太监钳制东林党。东林党这群书生的确有骨气,像杨涟那样的,但有骨气不代表有治天下的贤能。”朱常鸿道:“但是,皇上,您不怕魏忠贤尾大不掉?”天启微笑道:“所以朕在重用魏忠贤的同时,还重用帝师孙承宗、袁崇焕和皇叔你......” 朱常鸿听到,心中感动,哽咽道:“谢皇上恩典......”天启道“有孙老师和袁崇焕镇守辽东,建虏就作不了恶......而有皇叔你在,很多魏忠贤的一些恶政就会被纠正,比如陷害戚氏家族、比如杀了田尔耕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同时某些有异心的藩王也被掣肘,比如福王......”朱常鸿听了不禁无骨悚然,心道:“没想到皇上知道那么多,我还以为清师妹杀田九成、我们与福王的纠葛皇上不知道。” 天启又道:“难道朕不知道王恭厂爆炸案不是皇叔所说的天火焚城?朕知道这是皇叔为了回护复仇百姓,不想官府制裁私下杀死肇事者的百姓的借口罢了;难道朕看不出邓清是女扮男装?朕也逼问了洪一贯,知道你那位好师妹就是杀田九成的凶手。但朕一次又一次放过她,为什么?一来是给皇叔你面子,二来邓姑娘也的确是忠心为国之人。但为了顾及皇家面子,所以朕就装成醉心木工,对邓清这个女驸马疏忽处置,有时候,做人就要糊涂一下啊。” 顿了顿,天启叹了一声气:“木匠皇帝是天下人对朕的看法,也是朕的遮羞布。朕可以说因为沉迷木工而疏忽所以放过邓姑娘,朕也可以说因为沉迷木工而疏忽让六君子惨死......哎,杨涟,多好的一个忠臣,就是因为朕没掌握好控制魏忠贤的火候而死的......但皇帝不可以认错的,只好等朕死后,就会让继位的检弟替他们翻案了......”朱常鸿心服口服,躬身道:“皇上英明,堪比尧舜!但是陛下有百灵护佑,可长命百岁的。” 天启道:“朕之所以开征矿税和工商税,不是钱谦益所说的横征暴敛,与民争利。辽东建虏、云贵奢安,连年用兵。国家要用钱,不向富人征矿税和工商税,难道向苦哈哈的农民加征田赋?就是因为收了矿税和工商税,朝廷有了钱,孙老师、袁崇焕、蔡复一他们才能打胜仗......”还没说完,刘若愚进来道:“陛下,石宁郡主求见,说已经打捞到那两个侍候陛下上船的小太监了。 究竟天启遇溺真相如何,是否阴谋,且待下回分解。 第1章 将功抵罪 上回说到刘若愚进来禀道:“石宁郡主已经把那两个小太监打捞上来并且带到。”天启道:“宣......”郑翠翎和黄睿、徐菲儿抬着着两具小太监的尸体进来。郑翠翎跪奏道:“万岁,两个小太监已经打捞到了,只是人已经溺水而亡了。”朱常鸿失望道:“真的是溺水而亡?”郑翠翎道:“师兄如若不信,可以让太医诊断是否溺水而亡。”太医领旨,上前便查看两个小太监的尸首。 查看一轮后,太医回禀道:“这两名小内官面色青紫,肿胀,眼珠突出,口腔满布血色泡沫,确实是溺水而亡之症状。”朱常鸿喃喃道:“难不成这事还真的是意外?”此时,郑翠翎在一旁低声提醒朱常鸿道:“师兄,趁着表嫂立有救驾大功......”朱常鸿立即醒悟过来,指着徐菲儿向天启禀道:“万岁,这位就是救驾的徐姑娘,微臣的表嫂。”张嫣听得,满眼垂泪,跪谢徐菲儿的救命之恩。 徐菲儿吓得急忙对着张嫣下跪道:“皇后娘娘休要如此,折煞民女!”张嫣道:“本宫此刻只是作为一个平凡的妻子,感谢徐姑娘救我丈夫的恩情罢了。”朱常鸿急急向郑翠翎和黄睿使眼色,郑翠翎扶起皇后,黄睿扶起徐菲儿。天启道:“徐姑娘,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徐菲儿向天启下跪道:“民女一家原是南康府鄱阳县人氏,因为家乡遭遇饥荒,民女母亲陈氏因为观音土腹胀而死,无奈之下,民女一家只得落草为寇,民女恳请陛下恕民女一家之罪。” 天启叹了一口气道:“哎,朕治下的臣民食不果腹,为免饿死沦为盗贼,本就是朕的过错,徐姑娘一家何罪之有?徐姑娘的家人在哪座山落草,朕好下一道圣旨去赦免他们?”徐菲儿听得,吓得不敢说话了,朱常鸿、郑翠翎、黄睿三人都无言以对。天启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朱常鸿道:“陛下......此时徐姑娘的父兄都在辽东建虏境内......”天启道:“如此说来,他们通番投敌了?” 郑翠翎道:“陛下,在辽东前线的大明侠客合伙打算用他们为国家立的功劳抵偿徐家父子通番的罪过......袁军门的捷报奏疏可以作证。”天启道:“罢罢罢,话说到如此,如果朕再不答应,是不是便是不近人情的暴君了?”四侠大喜,齐齐下跪道:“皇上圣明!谢主隆恩!”张嫣道:“诸位,陛下刚刚遇溺,又受了一点惊吓,需要休息静养,诸位请回吧。赦免徐家父子的圣旨明天便会草拟完成,到时候便请九皇叔进宫领旨便是了。” 四侠谢过,拜别了皇帝和皇后,出了乾清宫。此时,魏忠贤一众已经离去了,只有段贤一人孤零零地等待着。段贤看见四侠出来,上前问道:“圣上龙体如何了?”郑翠翎道:“已经醒转过来了,看来应该并无大碍的。就连菲儿姑娘父兄的事圣上都准奏了,皇后娘娘说赦免的甚至明天便会草拟好,到时候便知会师兄入宫领旨。”段贤欢喜道:“那就好了!”五侠便一同回夏王行馆。 第2章 仙方灵露饮 翌日一早,段贤便提醒朱常鸿入宫领旨。朱常鸿笑道:“段贤弟,不必如此,此时才是辰时,还早着呢。而且皇后娘娘都说了,会告知我的。如果现在便进宫,好像有督促皇上的意思,稍后再做打算吧。”段贤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少年心性,故此比较猴急。”正说间,鲁俊过来道:“朱兄弟,我想动身前往登封嵩山少林,看看修缮情况如何了。” 朱常鸿道:“好事啊,要不中午我们吃顿饭为鲁兄饯行,鲁兄再走,也不差那一阵子吧?”鲁俊点头谢过。此时朱雄进来报刘若愚带了天启口谕到了门外。段贤道:“看来是圣上让朱大哥进宫领旨了。”朱常鸿不敢怠慢,出门见刘若愚。果不其然,刘若愚看见朱常鸿便道:“皇上草拟好赦免徐氏一家的圣旨,让殿下跟老奴入宫领受。”朱常鸿向朱雄交待了几句后,便跟着刘若愚进宫了。 刘若愚带着朱常鸿到了御书房前,朱常鸿奇道:“圣上昨天龙体还欠安,今天便能到御书房来草拟圣旨了?”刘若愚道:“圣旨一般都不是圣上亲自草拟的,圣上只需要盖上玉玺就行了。有时候连玉玺都不是皇上盖的,由掌印太监盖的。”朱常鸿一听心中便打鼓了:“那会不会被魏忠贤暗中使坏?”刘若愚道:“殿下在此稍等,老奴入内取圣旨给你。”朱常鸿点头答应,便在御书房外等。 须臾,刘若愚便捧着两封圣旨出来了。朱常鸿奇道:“刘老公,为何是两封圣旨呢?”刘若愚道:“一封是赦免徐氏父子的罪的圣旨,另一封是敕封南少林的白龙和尚为北少林主持的圣旨。”朱常鸿一听大喜道:“我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鲁兄!”刘若愚不知就里,顺口答道:“殿下不急,甚至从京城发出到白龙和尚来京领旨,没有四五个月是不可能的。”朱常鸿点头称是。 刘若愚道:“老奴也忘了哪封圣旨是给殿下的。”随手把一封圣旨递给朱常鸿:“殿下看看这封是不是?”朱常鸿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这封,措辞也没有不妥之处,心中取笑自己道:“徐氏一家和魏忠贤也没有纠葛,魏忠贤也没有必要使坏啊。”朱常鸿正想和刘若愚辞别,只见一个方面大耳的官员经过,向刘若愚打招呼,看服饰是一位正二品的高官。朱常鸿便问刘若愚道:“刘老公啊,这位大人是哪个部的尚书?” 刘若愚道:“殿下,这位便是兵部尚书霍维华。”朱常鸿心想:“原来这位便是去年取代高第的兵部尚书一职,但是他是魏忠贤的人,还让袁军门辞官回乡,也不是个好人。”但是朱常鸿仍然不露形色,口中答道:“噢噢,原来是霍尚书,新近我大明在宁锦一役中大败建虏,霍尚书功不可没啊!”刘若愚也向霍维华引见朱常鸿道:“霍尚书,这位便是当今九皇叔,夏王殿下常鸿。” 霍维华道:“微臣霍维华参见夏王殿下。宁锦之捷乃微臣分内之事,殿下言重了。”朱常鸿心中好笑:“这霍维华说得自己好像真的劳苦功高一般,同是阉党,你出的力还不及纪用的万分之一呢!”但是朱常鸿面上还是笑盈盈地问道:“圣上最近龙体抱恙,霍尚书入宫所为何事?”霍维华道:“就是因为圣上龙体抱恙,作为臣子这时就应该尽臣子之责。微臣入宫向陛下进献‘仙方灵露饮’。” 朱常鸿一听,面色一变,心想:“这和泰昌朝的红丸如出一辙!而且这霍维华本就是魏忠贤的人!我绝不能让陛下重蹈先帝大皇兄的覆辙!”朱常鸿问道:“皇上龙体关乎大明国运,不可儿戏。霍尚书的‘灵露饮’是什么方子?”霍维华道:“选取优良小米少许,加入木筒蒸煮,木筒底部镂空,安放金瓶一个,边煮边加水,煮好的米汁流入银瓶,煮到一炷香光景,换新米再煮,直到银瓶满了为止。银瓶中的米汁,就是灵露,据说有长寿之功效!” 朱常鸿道:“既然这灵露有长寿功效,霍尚书何不先喝与小王看看?”霍维华心中不喜道:“这么说便是不信我了?”但是朱常鸿是朱姓藩王,霍维华也不敢多言,仰头便喝了一口灵露。朱常鸿看见霍维华喝了后仍然灵露后安然无恙,倒是大出意料。此时王体乾也过来催促道:“霍大人,皇上急着召见你,为何在此磨蹭?”霍维华道:“夏王殿下要我喝一口灵露与他看看,我怎敢不从?” 第3章 再次请辞 此时,朱常鸿也不好继续阻拦霍维华了,只得任由王体乾把霍维华带去觐见天启。回到夏王行馆,朱常鸿郁郁不乐。徐菲儿见状,便问道:“常鸿,是不是没有拿得圣旨?”朱常鸿把赦免徐家父子的圣旨双手递给徐菲儿。徐菲儿接过,和郑翠翎打开看,因为徐菲儿不识字,故此郑翠翎便朗读并把文绉绉的话语翻译给徐菲儿听。徐菲儿听得皇帝真的赦免了她一家,自然是欢喜非常。 郑翠翎问:“既然赦免圣旨取到手了,为何师兄仍然闷闷不乐呢?”朱常鸿便把霍维华向皇帝进献“仙方灵露饮”一事说出。郑翠翎道:“虽然魏忠贤是个奸臣不错,但是他的确没必要对皇上不利。毕竟他现时的荣华富贵都是皇上给的。万一陛下有个闪失,他极可能便失势了。而且这灵露饮听着好像就只是米汤而已,虽然治不好病,但是也不会致命。”朱常鸿听得有道理,心稍慰。 此时,黄睿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道:“常鸿,吃饭了,吃完饭鲁大哥便要出发去河南登封了。”朱常鸿此时才记起鲁俊的事,便把皇帝下次敕封白龙之事说出,并道:“鲁兄何不等白龙禅师来京后和他一道前往河南登封?”鲁俊点头道:“有理。”朱常鸿便招呼朱冠乾、段贤和郑徐二女过来吃饭。郑翠翎看见朱常鸿吃饭时仍然眉头紧皱,便道:“师兄仍然为灵露饮之事烦恼?” 朱常鸿点了点头道:“你说陛下有御医放着不用,为何要信那些什么神仙偏方?前朝的光宗大皇兄不也是因为错服红丸而崩的?”郑翠翎出去关好了门,回来低声道:“历来皇帝谁个不恋权?常言道,’当了皇帝想成仙‘,谁做了皇帝都想万寿无疆,享受这个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们即使原本不相信有神仙的,都会变得希望有神仙能让他们变得长生不老。别的朝代不说,本朝宪宗、世宗两位皇帝都对神仙之说信到极致。” 朱常鸿道:“所以翠翎的意思是,我们便无能为力了?”郑翠翎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是,尽人事,听天命吧。明天我和师兄一道入宫劝谏圣上。”朱常鸿知道师妹比自己会说话,当下便点头说好了。正说着,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叫道:“朱兄弟在家否?”众侠听得是莫志旭的声音,朱常鸿奇道:“不知道此时莫魔君为何突然回京的呢?快快有请!”朱冠乾便出门去接莫志旭了。莫志旭和怨无量、恨无际跟着朱冠乾进了来,风风火火进来便要讨水喝。 朱常鸿急急递上香茶,问道:“三位为何突然回京?”莫志旭把香茶一饮而尽,然后道:“袁军门又要递辞呈了!”众侠都大吃一惊,急问道:“何以至此?”莫志旭道:“宁锦大战后,论功行赏,魏忠贤自然把最大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头功;其次是监军太监,纪用、刘应坤等,当然他们的确也是有功劳的;再其次是太监,比如王体乾、刘若愚等;再再其次是阉党大臣,如崔呈秀、霍维华等。去到袁军门,便是升一级,赏银三十两。” 黄睿叫道:“不是砍一个敌军首级朝廷都赏银五十两么?袁军门的功劳还不及砍死一个敌兵?”莫志旭道:“对啊,所以心高气傲的袁军门觉得再留在边关已经没意思了,故此辞呈了!”朱常鸿拍着额头道:“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后转头对郑翠翎道:“翠翎,要不你进宫劝谏圣上不要再喝灵露饮,我去找信王由检,商量如何让袁军门复职执法,如何?”郑翠翎沉吟了一阵道:“依小妹愚见,不可!” 第4章 信王 朱常鸿诧异道:“为何?”郑翠翎道:“师兄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信王殿下说话何时?”朱常鸿回想了一下:“是察罕案之前。”郑翠翎道:“对啊,那为何察罕案之后信王便对师兄冷淡了呢?”朱常鸿沉吟道:“翠翎不说我都没察觉到,上次王恭厂爆炸案我也回过京城的,但是那次是端午节前后,的确由检也都没找过我,我以为是他在忙,故此也没多想。”郑翠翎冷笑道:“他一个高枕无忧的藩王,可以有啥正事要忙?” 朱常鸿更加不解道:“那为何他要冷落疏远我?我也没开罪他啊。”郑翠翎道:“信王来找过师兄两次,一次是师兄学成下山后,那次是就别亲人重相见;另一次是察罕案之前,他向师兄报知朝中阉党已不可一世,让师兄救救大明。第一次自不必说,第二次他是觉得师兄也不喜魏忠贤,故此也向师兄表明了反魏的心声。”朱常鸿道:“但是我此时也没变啊,一如既往地和阉党作对。”然后又追问道:“那和由检怕阉党何干? 郑翠翎道:“变就变在,察罕案瞎子也能看得出是魏忠贤纠合娄舞阳和索诺木,帮索诺木除掉察罕之余,顺道嫁祸师兄。如此一来,信王便看得出魏忠贤已经视师兄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了。”朱常鸿道:“所以由检怕了?”郑翠翎道:“某种意义上,是,特别是目前......”朱常鸿道:“目前如何了?”郑翠翎道:“皇上遇溺,然后还服用阉党的什么‘灵露饮’。”朱常鸿道:“那和由检怕阉党何干?” 郑翠翎指了指朱冠乾,让朱冠乾去关了夏王行馆的门后,才低声道:“因为信王觉得自己有可能......取当今皇上而代之......在他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他不想让魏忠贤对付自己。”朱常鸿吃了一惊:“意思是由检觉得,身上有可能......驾崩!?”郑翠翎点了点头。朱常鸿道:“我不信!我知道圣上自小就和由检兄弟情深的了!我不信由检会盼着自己哥哥归天!”郑翠翎道:“师兄不行大可以去信王府一行,看看信王见不见师兄。\" 朱常鸿道:”试试就试试。“说完起身就想走。郑翠翎叹了一口气道:”情深归情深,但是作为皇位最有可能的继承者,信王也是做好最坏打算罢了。其实信王虽然年纪轻轻,但看得出此人深谋远虑,城府极深。这一点,师兄可是还不及你的侄儿啊。“朱常鸿也不想听郑翠翎这些话语了,让朱冠乾收拾好碗筷,出了夏王馆上马便直奔信王府去了。到了信王府,朱常鸿向门房通报,说是夏王常鸿求见信王殿下。 不久,门房出来道:“信王殿下不在家,烦请夏王殿下改日再来吧。”朱常鸿一听,心便凉了半截了:“如果由检真的不在家,门房也不用进内,会直接告知我。这很明显是信王让门房故意传话,说自己不在家。莫非真如翠翎所言,由检因为怕魏忠贤故此和我疏远了?”正想着,看见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手牵手迎面而来。朱常鸿定眼一看,中年人便是六扇门总捕头洪一贯,少年人却是杨帆。 第5章 魏小兰 朱常鸿一见杨帆,便自己笑了起来:“我为何不去求杨小兄弟帮忙呢?他爹是金吾卫的指挥使,皇帝的亲军;他师父是八绝之一的溪泉道长,可以让溪泉道长进入信王府见得由检。”此时洪一贯和杨帆也已经看见了朱常鸿,上前施礼。朱常鸿还礼,问道:“两位为何到此?”杨帆道:“洪捕头说,他家新来了一位厨娘小兰姐,做糕点可好吃了。我想去他家尝尝。” 朱常鸿一听,正合心意:“反正这两件事都不适合在大街上说,到洪捕头家说也好。“当下朱常鸿便笑道:”如果我也想到洪捕头府上蹭吃,不知道可不可以呢?“洪一贯大喜道:”殿下是请都请不到得贵客,如若殿下肯光临寒舍,舍下当然蓬荜生辉啦!“于是三人便一道去洪一贯家。没走多远,迎头正好撞着溪泉。慌得三人向老前辈行礼。溪泉向朱洪二人还礼,便问杨帆道:”今早我教与你的太极剑法练得如何?“ 杨帆面红道:“我还没练呢......”溪泉责备道:“那还不快回家练剑去?你不是还自己夸下海口要赶超师兄阮鹤亭?”杨帆没法,只好一边悻悻地跟着师父回家一边道:“洪捕头,记得让小兰姐把糕点做好送来我家!”朱常鸿看见虽然溪泉来了,但此时不宜在大街上说,于是便道:“杨小兄弟啥时候练完剑?我有要事和小兄弟商量!”杨帆道:“我只能说尽快吧!”朱常鸿没法,只好跟着洪一贯去了洪府。 进了洪府,洪一贯命家人上香茶招呼夏王殿下。不一会,朱常鸿闻得一股桂花清香扑鼻而来。正想问洪一贯之际,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捧着一盘糕点上来了,向二人道了个万福。洪一贯笑道:“这位便是小兰了,她做的桂花糕真的是一绝啊!”朱常鸿奇道:“这位小兰姐做糕点那么快么?”洪一贯道:“她知道我爱吃,所以每天这个时辰都做好了,等着我回来吃呢!”朱常鸿点了点头,用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便吃。 这一入口不要紧,一股香甜可口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朱常鸿称赞道:“果然绝妙!洪捕头是在哪里聘请到如此一位巧厨娘?”洪一贯道:“今年年初,我外出办案,路过河间府阜城县,撞着强盗行劫一家客栈。我见有不平之事,故此便拔刀相助,杀散了那一伙强盗。客栈是母女二人开的,女儿便是这位小兰姑娘了。他母女二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故此小兰姑娘便到我家来当厨娘,给我做糕点吃了。” 朱常鸿边吃边点头称赞道:“洪捕头侠义为怀,小兰姐母女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小兰道:“谢殿下谬赞,但是我母女相依为命,娘亲年纪愈来愈大了,轻易我也不想离开娘亲。当初锦衣卫指挥使田都督的千金田美嫁到了阜城县,和我好得就如亲生姐妹一般。她想推荐我到田都督府上做厨娘,都被我婉拒了,就是因为不忍离开娘亲。我也在想什么时候回阜城县看完一下她老人家。” 洪一贯道:“要不小兰姑娘过了中秋再回家可否?”小兰点头道:“洪捕头是我母女二人的重生父母,再世爹娘,别说要我吃点回家,就是要我把命还给洪捕头我也情愿!”洪一贯笑道:“还命变严重了,我倒是有一事相求。本来杨帆小兄弟也想来吃糕点的,但是被他师父叫回去练剑了,劳烦小兰姑娘再做一盘?到时候我和小兰姑娘一道送去杨府。”小兰点头答应。朱常鸿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先洪捕头和小兰辞别归家。 第6章 杨帆出马 回到夏王行馆,朱常鸿看见就郑翠翎不在,便问朱冠乾道:“朱总管,为何不见了郡主娘娘?”朱冠乾道:“郡主娘娘进宫规劝陛下不要再喝灵露饮啊。”朱常鸿心中一阵感动:“翠翎果然还是在意我的话的。”正想间,只听得郑翠翎回来了。朱常鸿兴奋得亲自出去迎接道:“有劳翠翎了。”郑翠翎,一脸疲惫没作声,只是叹了一口气。朱常鸿看见郑翠翎这表情,便知道事情结果如何了,话也不多说了,就把郑翠翎迎进行馆内。 郑翠翎喝了口茶,便道:“陛下谁都不见,小妹就是想劝谏也无用武之地啊。”朱常鸿叹了一口气道:“由检也不肯见我,如何是好?”郑翠翎道:“师兄,其实这两个难题可以一并解决的,当你不准生气不准骂小妹......”朱常鸿一听便精神了:“翠翎是女中诸葛,如果能让陛下康复,又能让袁军门官复原职,便是为社稷立一大功!是什么办法,快快告诉师兄!”郑翠翎不语,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任之”二字。 朱常鸿不解,正想问时,只听得外面杨帆叫道:“殿下哥哥在家否?”朱常鸿一听得杨帆来了,高兴得扑出去迎接。出了门去,只见溪泉陪着杨帆到来,想必是杨帆已练好剑了,于是便殷勤把溪泉和杨帆师徒二人迎进行馆之内。行馆内众侠看见溪泉老前辈到来,慌得躬身迎接。双方见过礼后,分宾主坐下。杨帆道:“不知道殿下哥哥找小弟所为何事?”朱常鸿便把天启遇溺,宠信阉党喝灵露饮之事和袁崇焕请辞之事说出。 杨帆何等聪明,听了便道:“殿下哥哥是想让我爹护卫陛下之时顺道劝谏陛下?”朱常鸿点了点头。杨帆还没开口,郑翠翎便道:“没用的,如果陛下决定了喝灵露饮,谁劝说都一样,除非是陛下的病情恶化了,陛下就应该会不喝了。”众侠听得,都默然了。最后还是杨帆问道:“那袁军门请辞一事殿下为何跟小弟说,小弟能出什么力?”朱常鸿便把想联合信王朱由检上奏疏,让袁崇焕官复原职,但是信王闭门不纳一事说出。 郑翠翎道:“所以师兄想请溪泉道长或者慧眉师太出马,潜入信王府么?”朱常鸿不说话。郑翠翎道:“信王不是不想见师兄,而是不想让魏忠贤知道自己会和他为敌。阉党为了只赏袁军门区区的三十两?这不是分明的打压袁军门么?信王殿下如果为袁军门喊冤,阉党肯定就知道信王殿下是敌非友了。故此不管是师兄还是道长或是师太去找信王,信王都不会答应的。如果道长和师太潜进信王府,可能还会被当成刺客了。” 朱常鸿听得有理,觉得当前局势是死局,当下委顿不堪。突然朱雄来报:“洪捕头带着一位姑娘前来了。”朱常鸿心想:“一定便是洪捕头带着小兰姑娘来了!师妹为了我一句话奔波劳碌,让她品尝一下小兰姑娘做得桂花糕也好。”于是便出门迎接。出得门,果然看见是洪捕头和小兰姑娘一人提着一个食盒候着了。朱常鸿笑着上前迎接道:“什么风把二位吹来舍下?” 第7章 久别相逢 洪一贯道:“殿下离开寒舍后,我便让小兰姑娘动手做桂花糕了,做了两盒,打算一个送给殿下,一盒送给杨小公子。我打算先送小兰姑娘到杨府,杨府门房道老师傅陪着杨小公子到了殿下府上,故此我又和小兰姑娘一道拎着食盒到殿下府上来了。”朱常鸿大喜,把洪一贯和小兰姑娘迎进了夏王行馆。进了夏王行馆,小兰姑娘给众侠都道了个万福,但她看到了鲁俊之时,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双目含泪了。 鲁俊看见小兰姑娘,也静静地出了神。众侠看见此情此景,情知此二人是老相识了,且感情一定很深。小兰姑娘先开口:“鲁大侠,小兰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与你相见。”鲁俊也微笑道:“是啊,一眨眼就十四年了。”无巧不成书,原来这位小兰姑娘正是万历四十一年被当时还叫魏进忠的魏忠贤卖到妓院去,后来又被鲁俊救出的魏忠贤女儿魏小兰。 当初蒋氏母女被鲁俊救出并得到鲁俊周济,到附近的阜城县安家。母女二人经营一家客栈,因为勤劳又聪明,十几年下来也积蓄了一点钱了,生活渐渐对付得过去,于是便找来强盗打劫,幸好洪一贯路过,打跑了强盗救了母女二人。因为魏小兰心中有人,一直不肯嫁,蒋氏一来感激洪一贯,二来想让女儿嫁给洪一贯,故此借口洪一贯喜欢吃小兰做的桂花糕,便让小兰跟着洪一贯回京做洪府的厨娘。 这一天已经是天启七年的七月初六了,田尔耕女儿田美按照任丘老家传统“种生求子”的习俗,她和夫君钱刚到市集上去买粟米种子,打算种上,然后祈求得子。夫妻二人进了皇城以东的澄清坊市集,就飘来一股很清香的桂花糕香味。钱刚道:“为夫虽然不饿,但是闻到这股香味就想吃桂花糕。”田美道:“这股香味让奴家想起了奴家的好姐妹小兰,不知道她目前过得怎么样了呢?” 钱刚笑道:“夫人啊,心里总是记挂着你的好姐妹小兰。夫人多了这么一位好姐妹,还不是要谢为夫?要不是夫人嫁来我阜城县,也不会认识小兰啊。说起阜城县,为夫都开始想念故乡了。”田美道:“要不是奴家爹生辰将至,奴家也不敢劳动夫君来京城为他庆贺生辰啊。要不,奴家买一块桂花糕给夫君品尝?但一定没有小兰做的好吃。”钱刚道:“好啊,谢谢我的好夫人!说起泰山的生辰,泰山应该会宴请九千岁吧?” 田美道:“肯定会,夫君为何想起魏老公了?”钱刚道:“因为听说,魏老公有个女儿也叫小兰啊......”夫妻两人一边说,一边已经来到了糕点摊前了。田美看见摊主是个英俊的中年汉子,便道:“小哥,我想买十个桂花糕。”那摊主听了,笨手笨脚地拿油纸包了十个桂花糕递给田美。甜美问道:“多少钱?”中年汉子左右手十指交叉搭在一起。田美看了,掏了十文钱递了过去。 钱刚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吃,田美嗔道:“就不能等回到家用筷子夹着吃?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没礼貌!”钱刚道:“这味道,不就是小兰姐做的糕点么?”田美道:“怎么可能?”钱刚道:“不信你尝尝?”田美拿起一块桂花糕,一吃,果然是熟悉的味道。夫妻二人正是疑惑之际,只听得身后一把熟悉的女声道:“夫君,奴家把新做的桂花糕拿来了!”钱氏夫妇二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来人真的就是魏小兰! 第8章 打短工 田美失声叫道:“小兰姐,我的好姐妹啊,你怎么来了京城呢?”魏小兰抬头一看,见到钱刚夫妇二人,也惊喜万分,上前叙旧道:“小美妹妹,你也来了京城?是为田都督贺寿的吧?”田美道:“是啊,后面那位,是你相公?”魏小兰脸一红,点了点头。田美道:“恭喜啊,你也终于出嫁了。哪家儿郎如此有幸,能复活我小兰姐的芳心?”魏小兰眼睛里泪水打转道:“我等那么多年,其实就是等他而已......” 田美兴奋道:“他就是当初把你救出火坑的侠客?”魏小兰道:“是啊,我等了十四年,终于等到他了......”田美感动地拥抱着魏小兰道:“身为你的好姐妹,我真的替你开心啊!”魏小兰叹了一口气道:“哎,可惜我这夫君,本就沉默寡言,但是一开口总是说要行侠仗义,故此没有一项安稳的谋生手段。但是我二人还得糊口的,故此我便跟着他嫁来京城,做桂花糕维生咯。” 田美也叹了口气道:“哎,但是他作为男儿,遇见天下不平事能拔刀相助,这不是也很有英雄气概?如果他不是到处行侠仗义,他也不会认识小兰姐你,并且救出你啊。其实,小兰姐你也不会后悔嫁给他吧?”魏小兰斩钉截铁地道:“不会后悔!反正以后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我都跟定他了!而且至少现下我们做桂花糕卖,维持生计估计是不成问题的。” 田美看看魏小兰的桂花糕摊,又看看辛勤卖糕的鲁俊,突然想起一些事情道:“对了小兰姐,我爹的都督府最近因为他寿辰日近,厨房人手不足,小兰姐伉俪若不嫌弃,不如到我家来打个短工?小兰姐的厨艺如此了得,说不定被我爹相中,变成长工也不是不可能的!”魏小兰听后大喜,但又马上道:“我得先问问我当家的意思。”田美道:“应该的,我等小兰姐伉俪的回复!” 魏小兰回到桂花糕摊和她当家耳语了几句,当家看了看钱刚、田美夫妇二人,然后点了点头。魏小兰便欢喜雀跃地过来道:“当家说我夫妻二人都可以到府上帮忙。”田美听得也很高兴,拖着钱刚的手欢天喜地地回府了。翌日,魏小兰夫妇二人果然来都督府上帮忙来了。午饭时,田尔耕吃到了魏小兰做的菜,大加赞赏。田美笑道:“爹,你可知道么?这可是我的好姐妹小兰姐做的菜!” 田尔耕道:“噢,我美儿的好姐妹何时到我府上来做厨娘的啊?”田美便把如何在澄清坊市集遇到在阜城县认识的好姐妹小兰,小兰是如何等到并嫁与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她夫君当初是如何把她救出火坑,现下他夫妇二人如何生活艰难一事说出。田尔耕问道:“你嫁到阜城县认识她的,她是阜城县人氏?”田美道:“不是的,她原籍肃宁县。” 田尔耕听得大喜道:“太好了,九千岁他老人家也是肃宁县人,如果当他知道我家有个他的同乡厨娘,他一定会很高兴!美儿带她来见为父!”田美不敢怠慢,马上到厨房把田美叫来。魏小兰进来向田尔耕行礼。田尔耕看见魏小兰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仍有几分姿色,便道:“听美儿说你是她嫁到阜城县时认识的好姐妹,但你原籍是肃宁县,是么?”魏小兰回道:“是的。” 田尔耕道:“如此好极了!八月初一是老夫五十岁大寿,老夫打算尽数宴请京城内的显贵,其中有位最为尊贵的客人是你的同乡,他原本姓李,后来圣上赐他姓魏,也算是你的半个同宗。到时候你要尽心尽力伺候,在菜式上下功夫,你可知否?”魏小兰点头应是。看官大概已经知道,田尔耕口中的最为尊贵的客人便是魏忠贤。原来魏忠贤虽然标榜自己是肃宁人,但绝口不提当初自己欠赌债而卖妻卖女这些不光彩之事,田尔耕也只知道魏忠贤飞黄腾达前的名字叫李进忠而已。 第9章 寿宴 从此,鲁俊和魏小兰便在田尔耕的都督府厨房中潜伏了下来,专心等八月初一田尔耕的生辰。八月初一巳时,魏忠贤携着五虎中的铁爪虎李永贞、白面虎李朝钦,五彪中的飞天彪孙云鹤、分水彪崔应元、过山彪杨寰、啮骨彪许显纯等人来到田尔耕的都督府贺寿。到了都督府,田尔耕和夫人肖氏、女儿田美和女婿钱刚早已等候多时了。看见魏忠贤等到来了,田尔耕携家眷急迎上前,领着贵客进都督府。魏忠贤笑道:“老田,你这都督府不错啊!” 魏忠贤说得没错,你看,这都督府坐落在棋盘街,庭院宽阔,松柏参天,楼台殿阁,富丽堂皇;四面是朱红围墙,上面是黄绿琉璃瓦;正中大门门前有十三级青石台阶,门前四棵白皮松树,八棵龙爪槐树,两边一排排绑马石柱,每条石柱旁还有上马石和下马石;大门口放着一对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让人望而生畏;进了大门,只见影壁墙上挂着一个五尺多高的“寿”字,铺满金粉,看着闪闪发光。 田尔耕陪笑道:“全赖九千岁仗义关照!”说着说着,田家众人已经把魏忠贤一行迎进了寿堂,寿堂正中有一张很大的檀木大圆桌,旁边有一张八仙桌子,上面摆着各种贺寿礼物,金银玉器古玩。大堂北边墙上挂着南极仙翁的画像,两边一副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南极仙翁头上还有一个用红绒绣成的“寿”字,两旁分别立着六尺余的蜡烛台,上面各插着一支大红蜡烛。东西两边墙上挂着“五福捧寿”、“六鹤逢春”、“八仙过海”等吉利语言。 田尔耕把魏忠贤请到大堂正中主位上座。魏忠贤笑道:“老田,今天是你的寿辰,理应你坐主位。”田尔耕陪笑道:“九千岁对老田的恩德如同再生父母,没有九千岁就没有我老田的今日!九千岁何时见过儿子过生辰,父母不是坐主位的?”魏忠贤点头道:“老田真会说话!”也不多言,便主位坐下了。其余田府众人与李永贞、李朝钦、孙云鹤、崔应元、杨寰、许显纯等按座次坐下。 众人坐定后,田美和钱刚夫妇上来向田尔耕夫妇献茶贺寿。田尔耕喝过献茶后,喜气盈盈地回过利是。魏忠贤看得田美钱刚夫妇这郎才女貌的一对,问道:“老田,这便是令爱和令婿?”田尔耕道:“是啊哈,让九千岁见笑了。”魏忠贤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本督一直怀疑那件事便是夏藩和姓邓、姓郑那对师妹或者是于瑞雪那伙人做的!”田尔耕哪里不知道魏忠贤说的是哪件事?想到田九成惨死,自己后继无人,心中难免凄酸。 肖氏知道丈夫心中所想,连忙扯开话题道:“魏老公有所不知,今天寒舍为魏老公精心准备了些许惊喜!”魏忠贤心中好笑:“本督乃权倾天下的九千岁,你田家还能有甚惊喜能打动得了本督?”心中如此想,但是口中还是道:“噢,是何惊喜呀?”肖氏拍了拍手,叫道:“上菜!”家人听得,捧着一道道菜上来了。第一道菜便是肃宁烩菜,第二道菜是香椿拌豆腐,接下来便是羊肠汤、烩饼、凉皮、红咸菜、片粉等。 魏忠贤一看,心中窃笑:“天下人无不知道本督是肃宁县人,谁个不曾用肃宁美食讨本督欢心?”家人把烩菜放下后,魏忠贤一看,这盆烩菜不仅有炸豆腐、冻豆腐、鲜豆腐、丸子、片粉、山蘑菇,还有黄豆芽、蒜薹、芸豆角、大白菜等菜蔬,食材众多,但每种都下料适度,保证谁也不夺谁的彩。白、绿、黄、红、黑,色彩斑斓,汤汤菜菜浑然一体,香味扑鼻。魏忠贤没忍住,急急便舀起一勺汤品尝。 那烩菜的汤浓而不腻,肥而不杂,可真算是美食。魏忠贤虽然已经久享富贵,珍馐百味吃得何止千万?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一道家乡小菜一入口,便勾起了魏忠贤尚在肃宁时的种种回忆:如何和蒋氏成亲生子,如何带大魏小兰,一幕又一幕浮现在眼前。肖氏看见魏忠贤的神情,便问道:“魏老公,要见见做这道菜的厨娘不,她可是你的同乡啊!”魏忠贤听得这话才回过神来,急急道:“好啊,好,唤她前来!” 第10章 父女重聚 肖氏对一家人道:“叫魏姑娘前来,说贵客要见她。”魏忠贤方才的烩菜吃出了当初妻子蒋氏的手艺,心中原本在想:“那厨娘不会刚好就是本督那老妻吧?”此时听得肖氏说厨娘姓魏,心中大石才放下来:“看来是本督自己想太多了,天下哪来如此巧合之事?”肖氏看见魏忠贤的表情又变得有小许失望,便问道:“魏老公不想见厨娘了?”魏忠贤道:“也不是,既是同乡又是同宗,见见也好。” 其实田氏一家一直都以为魏忠贤本姓李,可能以为“魏”是皇帝赐姓,魏忠贤以此为荣故此说自己也姓魏,肖氏也不敢多问。不消一盏茶光景,家人把魏姑娘带到。魏姑娘来得寿堂,向田尔耕和魏忠贤深揖鞠躬。魏忠贤道:“你也是肃宁人,也姓魏,也算是本督半个亲戚了。免礼抬头,让本督好好看看你!”魏姑娘闻言抬头,魏忠贤定眼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十多年朝思暮想的女儿魏小兰是谁? 魏忠贤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擦了擦眼睛,除了十多年过去,女儿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外,相貌基本没变。但还没等魏忠贤认定,魏小兰看见座上宾是魏忠贤时,扭头便逃。此一逃让魏忠贤再没犹疑了,立马喝令道:“拦住她!”田府家丁和魏忠贤的随从以为此女得罪了魏忠贤,急急上前来追堵拦截。此时田府一家人见状,跳将出来,一对拳头穿梭,把田府家丁并魏忠贤随从打得东倒西歪。 此时魏忠贤也怒了,急急从座位下来,对着追截围堵魏小兰的随从一人一耳光掌掴道:“我叫你们拦住这位姑娘,何时让你们动粗!?”那为魏小兰解围的家人便是鲁俊,他拉起魏小兰手道:“小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大不了我们还回去卖桂花糕,总比受这些无礼之人气强!”说完转身便走。魏小兰点点头,便要跟着鲁俊走出寿堂。 魏忠贤眼看着魏小兰就要走,“扑通”一声跪下了,哭道:“兰儿啊兰儿,爹爹知道当年是爹爹的不对,但是爹爹也是迫不得已的,都怪那天杀的冯三和李开疆。但爹爹每每想到当初对你做错的事,就难过的吃不下睡不着啊。爹爹飞黄腾达后,派人回肃宁县寻你母女二人,但已经寻不着了!”听得魏忠贤此话,魏小兰止住了脚步。魏忠贤看见魏小兰不走了,知道女儿开始回心转意了,便对随从耳语了几句,随从快步走了出寿堂。 魏小兰转身问道:“你真的有回过肃宁找我母女二人?”魏忠贤诚恳地点头道:“真的有,当然,爹爹不知道今天再次能与兰儿重聚,故此没有随身带着人证,如果兰儿不信,兰儿大可以去肃宁问问乡亲们。”魏小兰嘟囔道:”你以为我不会问啊......“魏忠贤老谋深算,看见女儿这个神情,知道女儿回心转意有望了。还没高兴完,随从便拿着一个锦袋回来了。寿堂顿时一阵臭味,众人掩鼻不及。 魏忠贤接过那个锦袋,双手递给魏小兰。魏小兰本来已经对魏忠贤有小许回心转意的了,但此时魏忠贤递过来一袋臭不可闻的事物,不禁怒斥道:“这是何物?你递给我作甚?”魏忠贤道:“兰儿自小边爱吃鸡蛋,每年生日爹爹都省钱给你买一个给你吃。这里面便是从万历四十一年和兰儿分别以来每年生日送给兰儿的鸡蛋。爹爹知道总有一天你我父女可以重逢,故此都留着,可能是老天可怜爹爹,你我父女今日终于重逢了。只可惜有些鸡蛋年深日久,就腐烂发臭了......” 在场之人听得魏忠贤此言,无不动容。魏小兰接过袋子,耐着臭味,打开一看,果然是十四个鸡蛋,大半都腐烂发霉了。鲁俊道:“看来他也不似诓你,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不可能知道今天能和你相遇,特地带着一袋子臭鸡蛋骗你回心转意啊......”魏小兰道:“你意思是原谅他?”鲁俊道:“我可没说啊,他是你爹,当初也是对不起你,原不原谅他还是你决定吧,我也不便插手你父女之间的事啊......” 魏小兰还在犹豫之际,突然从魏忠贤衣袖飘出来一张纸,落在魏小兰脚下,魏忠贤急急想弯腰捡起来。魏小兰好奇,抢在魏忠贤之前把纸捡起来看,居然看见纸上赫然写着“脂伊楼”三个字。魏小兰想起了当初被眼前这个人蒙在鼓里卖到脂伊楼,一时间怒从心上起,撇开魏忠贤便跑出寿堂。原来魏忠贤得势后的确回肃宁县找蒋氏和魏小兰母女二人,彼时魏氏母女早已不在脂伊楼了。 魏忠贤无法,贬了陈鸨母作贱民,又一直把魏小兰的卖身契贴身收藏,一来以作留念之用,二来也警醒自己,岂料此时却惹女儿误会了。魏忠贤正想去追,被田尔耕一把拉住道:“九千岁千万别在寒舍跑动,老夫担心今日寒舍众高朋的安危,特地命人牵着五头藏獒巡逻。寻常行走没什么,只要一跑起来那藏獒便会觉得那是偷儿,便会拼命追咬!”魏忠贤大怒道:“那你还拉着本督作甚?本督女儿若有甚闪失,我饶不了你!” 说完魏忠贤便纵身追出去。田尔耕此话鲁俊也听在耳里,也担心魏小兰安危,也跟着追出去。出了寿堂,果然看见五头藏獒追咬魏小兰。魏忠贤和鲁俊二人都大惊失色,施展轻功提气直追。究竟魏小兰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了。 第1章 藏獒 上回说到,魏忠贤和鲁俊追出去后,看见魏小兰被五头藏獒追着。二人都大吃一惊,赶忙提气急追前去营救。田尔耕因为是在自己家中,藏獒也是自家养的狗,如果咬伤了义父九千岁可不是说笑的,于是抢了家丁的一把刀,和李永贞跟着追上去。那时一头饿藏獒径向魏小兰扑去,魏忠贤抢上抓住藏獒尾,用力回扯。那藏獒吃痛,回头狂咬,同时另一头藏獒也扑了过来。 魏忠贤身形一侧,避过了回头咬的藏獒,反掌斩去,扑过来的那藏獒偏头避让,一掌斩在颈里,在地下打了个滚,扑上来又咬。鲁俊追上前来,用摔跤手法抓住那藏獒的头颈掼出了出去。魏忠贤见不是头,从腰间抽出腰带剑,挺剑向回头咬的藏獒刺去。这藏獒身躯巨大,竟然十分的灵便狡猾,闪避腾挪,魏忠贤连刺两剑都被它躲了开去。这时又有三头藏獒跟着扑了上来,一头被田尔耕一刀斩为两段,另一头却在与李永贞缠斗。 第三头藏獒扑了上来,鲁俊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石子弹了过去。鲁俊的大力金刚指,索诺木都被弹死了。只可惜此次的藏獒灵敏迅捷,鲁俊难以瞄准,因此鲁俊的弹石只能将其击伤。饶是如此,那藏獒也被鲁俊的石子打得在地上乱滚,汪汪悲鸣起不来。田尔耕赶上,顺势把这藏獒戮死。这边魏忠贤挺剑向左虚刺,藏獒哪知他是虚招,向右闪避,腰带剑早已收回,自右方猛刺而下。 藏獒这时万万躲避不开,也是情急智生,突张巨口,咬住了剑锋。方才被鲁俊掼出去的那头藏獒又扑上来,鲁俊急急上前抓住藏獒的后脚往回扯。魏忠贤心中焦躁,用力握剑向前一送,那咬着剑身的藏獒舌头虽被划破,但知这是生死关头,仍是忍痛咬紧。魏忠贤向后回拔,那藏獒死不放松,身子被提了起来,两行利齿却在剑锋上犹如生了根一般。被鲁俊拉扯的藏獒往后狂咬,鲁俊手上没兵器只好放手避让。 藏獒被鲁俊解放了,又扑上来咬魏忠贤。魏忠贤身子一侧,飞脚踢中了那头条扑上来的藏獒前胸,那藏獒汪汪大叫,被踢飞了出去。魏忠贤抽出右掌,奋力一掌,打在藏獒双目之间。那咬着剑身的藏獒头骨碎裂,但仍然死死咬着魏忠贤的腰带剑。魏忠贤正是得意之际,突然拿着腰带剑的左臂一疼。原来先前被踢飞的藏獒扑上来撕咬左臂,魏忠贤急怒攻心,眼前一黑,就昏倒过去了。 田尔耕看见自家狗咬了九千岁,吓得跌坐在地。鲁俊见状,赶忙抢过田尔耕手中的刀,大步流星上前,一刀便把咬着魏忠贤的藏獒挥为两段。魏小兰撕心裂肺地叫着扑上前,掰开咬着魏忠贤的藏獒的嘴。此时,李永贞的铁掌才击毙了那藏獒,跑着上前照看魏忠贤。田尔耕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帮忙。众人合力启开藏獒的牙嘴,终于把魏忠贤的左臂移了出来。 此时一个胖丑妇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田尔耕一见就火了:“陈妈妈,不是让你好好地牵着藏獒么?你看你不管好狗,现在把九千岁咬了!”那陈妈妈听得,慌得跪在地上呜呜直哭。魏小兰看那陈妈妈时,此妇人不是脂伊楼的陈鸨母是谁?原来魏忠贤得势后,便派人回肃宁县脂伊楼找魏小兰,自然找不着。于是魏忠贤便把陈鸨母贬为贱民,派来给田尔耕做家奴。 魏小兰便问陈鸨母道:“陈妈妈你怎么会在此?”陈鸨母也认得魏小兰,吞吞吐吐地道:“九千岁......回肃宁找魏姑娘你......找不着......便把奴家派到......田都督府上来了。”魏小兰知道魏忠贤真的找过自己,心一软,加之她本就是个好人,心中便已经原谅了魏忠贤了。田尔耕知道魏小兰原来是魏忠贤的女儿,此时为了巴结魏忠贤,于是便指挥家丁喝道:“把这贱婢绑起来!” 家丁一拥上前,把陈鸨母绑了起来。田尔耕久居庙堂,为人最会揣摩人的心思,此时看见魏小兰的神情,知道她心中所想,有心让她父女二人重归于好,自己便能弥补魏忠贤在自己家里被自家狗咬伤的罪过,说不定还能讨魏忠贤欢心,当下便道:“魏姑娘要不先把九千岁护送回府,下官稍后便把这贱婢押解到府上!”魏小兰望了鲁俊一眼,鲁俊点了点头。魏小兰便回头“嗯”地答应了。 第2章 相认 魏忠贤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睁眼看见自己已经躺在家中床上了,床边魏小兰和鲁俊在侍奉着,再看看田氏一家都在床边等候,但均以睡着,床前有个妇人反绑跪着。魏小兰看见魏忠贤醒来了,大喜拉着鲁俊的手叫道:“你快看看,爹爹他醒了?”魏忠贤原本就是昏迷刚醒,听得魏小兰叫自己“爹爹”,还以为自己听错,又问道:“兰儿,你叫我什么?”魏小兰脸一红,抿嘴一笑不做声。 鲁俊抱拳道:“泰山是小兰的生父,当然叫你爹爹了!”魏忠贤听得就像一声春雷响,呆了一阵,少顷才反应过来,大笑叫道:“好女儿,哈哈哈,好好好!”然后又问魏小兰道:“兰儿,你是何时找得这位贤婿,爹爹好像先前已经见过他了?”魏小兰温言道:“他便是把女儿从火窟中救出之人。”魏忠贤突然记起道:“噢,我记得你了,你便是那李开疆身边的小跟班!” 鲁俊道:“小婿乃少林俗家弟子,万历四十一年奉师父乌龙禅师之命下山寻找记载着《制劲诀》所在的羊皮。因为小婿原先是直隶保定府安州县人氏,故此小婿打算想回老家,路过肃宁县,遇到了脂伊楼那陈妈妈欺负小兰,故此使计把小兰带离脂伊楼,路上听小兰说起羊皮之事。及至找到了泰水蒋氏夫人时,正遇着冯三欺压李开疆。小婿为了靠近李开疆套取羊皮消息,故此才救了李开疆。后来把他带到了少林寺,可是刚刚遇到童畏朱带厂卫搜寻戚彰宗。后来少林被毁,师父乌龙禅师也圆寂了,小婿便和李开疆失散了。追寻至阜城县,听说李开疆已找到《制劲诀》并已练成了,小婿见师命已经无望完成,更兼遇到了当年救助过的小兰姑娘,于是便和小兰姑娘成亲了。”“泰水”便是古时对岳母的尊称。 鲁俊见魏忠贤认出自己了,不愧是在李开疆身边做过细作之人,眨眼之间便想到了对答话语,有一些部分诸如少林寺之事和李开疆练成《制劲诀》的传闻魏忠贤也是知道的。魏忠贤还是不敢全信鲁俊,看了看魏小兰。魏小兰羞得不敢看魏忠贤,低头玩着衣角,点了点头。魏忠贤看看魏小兰也承认了,会想起白天时鲁俊的武功和身手,觉得有这样的女婿将来会是自己的助力,也满心欢喜。 此时田尔耕一家也醒来了,等魏忠贤父女翁婿三人说完之后,田尔耕才敢下跪问道:“九千岁在寒舍被藏獒咬伤,下官难辞其咎,特地把看守藏獒的犯妇人陈氏交给九千岁处置!”魏忠贤冷冷地道:“你把陈氏喂了藏獒,恕你一家无罪!”陈鸨母听得,“咚”的一声晕倒在地。田尔耕听着则大喜,急急道:”谢九千岁恩典!“说着就要带陈鸨母走了。魏忠贤道:“慢着,到时候本督要和兰儿、俊儿一道观看。” 田尔耕本来听得魏忠贤说“慢着”之时,还以为魏忠贤反悔,正是胆寒之时,听得原来只是魏忠贤要看自己对陈鸨母施行犬刑而已,松下了一口气,开心回道:“好嘞!明天就请九千岁来看!”拖着陈鸨母便走。魏小兰想到一个大活人被凶猛藏獒撕咬,此事如此惨无人道,便劝魏忠贤道:“爹爹,今日是你我父女重逢相认的大喜日子,何必......” 还没等魏小兰说完,魏忠贤道:“小兰不必多言,你也不想想,若不是这陈鸨母,你我父女二人怎会分离?若不是贤婿俊儿,你可能就贞节不保了!你想,你可是有俊儿相救,其他栽在她手上的女子没有侠客相救,吃她害了多少良家妇女?”魏小兰听得,也不知道该如何为陈鸨母求情了。当晚魏小兰一夜睡不着。鲁俊和魏小兰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打了个地铺不敢上魏小兰床,听得魏小兰辗转反侧,也只能一味叹息。 第3章 犬刑 翌日辰时三刻,魏忠贤来找上魏小兰和鲁俊去观看陈鸨母的犬刑。魏小兰道:“爹爹,女儿怕......不敢看......”魏忠贤笑道:“傻丫头,不用怕。爹老了,以后爹的事业要有你和俊儿二人继承。要想害爹的坏人太多了,就像东林党那一伙,如果不拿出些铁血手段,如何镇得住那些坏人,如何保住爹爹的事业,如何守得住以后荣华富贵的日子?”魏小兰还想争辩,魏忠贤不由分说,拉着魏小兰的手硬把她拽上马车。 鲁俊也无法,只好跟着上车。来到了田府门前,已经听得那藏獒“汪汪”乱叫了,魏小兰哭了,道:“爹爹,兰儿真的不敢看那犬刑。”魏忠贤叹了一口气道:“哎,好吧,你不去就不去吧,俊儿跟着去。”鲁俊看了魏小兰一眼,魏小兰哀求地看着鲁俊。鲁俊点了点头,便跟着魏忠贤进了田府。不一阵,只听得藏獒嚎叫之声夹杂着夫人的惨叫哀嚎求饶之声传来。 魏小兰不忍心听,边流泪边掩耳,虽然掩着耳,但是那陈鸨母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是不住地钻进耳朵来。及至等陈鸨母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怕那陈鸨母已是命丧犬口了。稍后,魏忠贤和鲁俊回来了。魏忠贤上了车,便抛给了魏小兰一样事物。魏小兰接过定睛一看,居然是陈鸨母的鞋子,沾满了血迹还有一些肉碎。魏小兰吓得伏在鲁俊胸前低泣。鲁俊也无法,轻拍魏小兰肩膀柔声安慰。 魏忠贤笑道:“这就吓住了兰儿了?日后如何面对官场斗争?兰儿别怪爹爹,爹爹被人欺负久了,若不掌权,恐怕被人凌辱之日又会降临......”魏小兰回到魏府中,大病一场,鲁俊日日侍候。第十一日,魏忠贤来看女儿了,此时鲁俊正在床边喂魏小兰喝稀饭呢。魏忠贤看见魏小兰气色好了很多,心中大喜,快步来到床前道:“兰儿身体差不多康复了?”魏小兰不语,扭头他望。魏忠贤赔笑道:“先前是爹爹不对,但那也只是......” 魏小兰打断道:“非为此也,兰儿病了多日,爹爹此时才来看望......”魏忠贤恍然大悟:“原来女儿只是怪自己冷落了她而已。”当下便道:“爹爹想不是有俊儿在家照顾兰儿么?而且最近政务繁忙呢......”魏小兰道:“兰儿也不是个只知有家不知有国的妇道人家,但是爹爹,你有负娘亲良多,打算何时去阜城县接回娘亲啊?”魏忠贤叹了一口气道:“你娘亲肯不肯原谅我都两说......” 魏小兰道:“爹爹不试试又怎知娘亲不肯原谅你呢?先前你也没想过兰儿会原谅爹爹吧?”魏忠贤听的,便道:“好好好,爹爹都听兰儿的。但是此时爹爹真的不便离开朝廷啊。”魏小兰问道:“这又是为何啊?”魏忠贤道:“自从今上落了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灵露都救不了他,恐怕没几天就要驾鹤西去了,皇位的继承人将会是今上唯一的弟弟信王由检。爹爹和此人不熟,故此还是不敢轻易离开朝廷。” 第4章 传位 正说着,突然家人来报:“老爷,天子急召,请速朝觐!”魏忠贤听得,心“噗通”地跳了一下,也不敢怠慢,立马换上朝服便进宫面圣。到得乾清宫,只见除了天启皇帝外,夏王朱常鸿、信王朱由检、阁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还有自己的侄子魏良栋也在。魏忠贤看见天启还清醒,才放下心来,急忙叩问帝安。天启让魏忠贤起来,道:“魏伴不必多礼,当年梃击之时若不是你舍身护朕,朕也不一定有命做这皇帝。” 魏忠贤哭道:“陛下休要如此,折煞奴才!圣天子自有百灵保佑,即便是没有奴才,陛下也能龙体安康,万寿无疆!”天启惨笑道:“你看朕此时还像不像龙体安康,万寿无疆?”天启固然是自嘲,但是此话哪个臣下敢接口?在场之人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默默无言,无人敢应。天启道:“好吧好吧,朕真的是孤家寡人,说句话都没人敢回应。魏良栋,知道朕为何召你进宫不?” 魏良栋急急应声道:“圣上的才思岂是微臣此等凡夫俗子之材所能猜度的?”天启道:“由于你叔父为社稷屡立大功,但是已经是九千九百岁了,和朕只差一百岁,故此朕已经无法再升你叔父的官了。那就只好升你的官了,封你一个侯爵的爵位吧,东安侯。”魏忠贤、魏良栋叔侄二人感激涕零跪下道:“皇恩浩荡,非臣等陨首所能上报!”天启着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黄立极拟好圣旨。 魏良栋接过圣旨,天启让群臣都退下,只留下了夏王朱常鸿和信王朱由检。朱常鸿和朱由检互相对望一眼,都不敢说话,等天启先说。天启就真的先说了:“先前朕和内阁首辅黄立极商议过,倘若有一日朕龙归碧海,凤返丹霄,由谁接位好呢?”朱常鸿、朱由检齐声道:“臣不敢妄自揣摩圣意!”天启哭笑不得道:“为何你二人跟魏良栋一个德行?”朱常鸿叔侄都不敢说话。 天启见二人都不说话,于是把手伸向朱由检道:“来啊,吾弟当为尧舜!”此言一出,吓得朱由检慌忙跪倒在地,叩头道:“臣死罪!”朱常鸿也慌了,心中暗道:“这侄子皇帝一直荒唐胡闹,刚刚才升赏完魏忠贤的侄子,然后突然间说要传位与由检,怕不是魏阉的陷阱?”此时天启和朱常鸿、朱由检三人都不说话,乾清宫中一片寂静。正值三人都沉默之时,屏风后转出一人来。 朱常鸿、朱由检大吃一惊,定眼一看,此人是个二十二岁的美貌端庄贵妇,却不是皇后张嫣是谁?二人慌忙向皇后娘娘行礼,张皇后道:“九皇叔和五皇弟不必多礼了,圣上说的是审时度势后的决定,五皇弟休得推辞!”朱由检不解,问其故。张皇后道:“自从圣上落水身染怪疾后,魏阉藉口担心圣上无后,便着几个孕妇进宫当宫女,待那几个孕妇生产之后便说诞下的婴儿就是龙种。” 朱常鸿、朱由检二人切齿大怒道:“魏阉胡闹,国将不国!”张嫣道:“魏忠贤此举差点就能蒙混过关了,本宫极力劝阻,所幸圣上明鉴,历代先帝保佑,江山社稷才不至于落入异姓之手。”朱常鸿听得,便对朱由检道:“由检,此事你义不容辞!”朱由检也点了点头。商议已定,朱常鸿、朱由检二人出了宫。朱由检看着沉沉落日,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朱常鸿道:“由检不必烦恼,皇叔已有安排。” 朱由检听得,苦笑了一下,也不说话,点了点头便打道回府。朱常鸿回得夏王馆,把天启帝后决定传位与信王朱由检之事告知众侠。莫志旭好奇问道:“皇帝自己没有皇子么?”朱常鸿道:“先前听张皇后说起过,天启三年她怀过孕了,客氏让宫女给张皇后按摩,之后便流产了。还有就是先前王恭厂爆炸案中被吓死的皇太子朱慈炅。”莫志旭道:“朱慈炅不好说,但是皇后流产很可能便是魏忠贤纠合客氏做的好事。” 第5章 安插耳目 翌日一早,朱雄来报,杨顺我已经找到了白莲教众侠的遗骸,火化后把骨灰带在身上,和朱可贞一道前来。朱常鸿一听,便喜道:“白莲教众侠终会有望回归广东家乡安葬了。”出门便迎去。只见杨顺我身上挂着三个骨灰坛子,朱可贞背着苗刀,要跨弓箭,二人身旁还有张家玉在。郑翠翎看见张家玉,高兴得合不拢嘴。众侠把三人请进夏王行馆,朱常鸿便问杨顺我别后之况。 杨顺我道:“这半年来我走遍了当初我们撕杀过之处,觉华岛、十方寺堡、镇江堡外百族庄,先后把舍弟、李氏夫妇的遗骸起了,然后火化,把骨灰带走。黎堂主在鞍山驿城中殉国,他的遗骸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朱常鸿安慰杨顺我道:“杨教主休要责怪自己,尽力就好。”朱可贞问道:“最近京城发生什么事了?”朱常鸿便把天启遇溺,打算传位与信王朱由检之事说出。朱可贞道:“我觉得魏忠贤无论如何都会掺和此事的。” 朱常鸿道:“是的,幸好我们已经早有应对之法了。”杨顺我好奇而问。郑翠翎看见莫志旭还没起床出来,便说:“我们早已在魏忠贤身旁嵌进了两根暗桩了。”原来先前在夏王行馆,众侠定计,让魏小兰回到魏忠贤身边,充当众侠的耳目,好让众侠知己知彼。魏小兰百般推辞,倒不是因为魏小兰不愿意出卖魏忠贤,而是魏小兰说什么都不肯回到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身边。直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鲁俊也开口求魏小兰,魏小兰才不语。 郑翠翎看见魏小兰的神情,回想起她当年被鲁俊搭救,且多年来一直独身一人,心中了了,便直言让鲁俊和魏小兰扮作夫妻。魏小兰听得,便红着脸地答应了。后来因为得知魏忠贤得势后真的找过自己母女二人,魏小兰动摇过要不要出卖魏忠贤,直到后来魏忠贤对陈鸨母施以犬刑,魏小兰也觉得,凶残成性的魏忠贤不除,天下百姓便遭殃了,而且朱常鸿答应魏小兰,只会让魏忠贤失去权势,绝不取魏忠贤性命,魏小兰才答应继续留在魏忠贤身边冲当细作。 朱可贞笑道:“我道是为何郡主娘娘一直看着张家玉小兄弟笑呢,我没猜错的话,郡主想让家玉小兄弟和鲁俊兄弟通消息?”郑翠翎点点头道:“因为在座各位,可能也就是张小兄弟魏忠贤还没见过,而且他还是孩童,魏忠贤也会不那么戒备。”张家玉一拍胸口道:“郡主娘娘托付小弟做的,小弟若做不好,提头来见!”朱常鸿道:“小兄弟豪气干云,但是要留住有用之身,国家以后还需要小兄弟这样的人才。” 段贤插口道:“阉党固然不认得张小兄弟,但是鲁大哥和魏姑娘也没见过张小兄弟啊。”此时怨无量和恨无际齐声道:“可以让张小兄弟带着劫隼前去,鲁二哥自然认得劫隼。”朱常鸿觉得可行,便让张家玉带着劫隼出去了。张家玉便打扮成个小货郎,挑着一担货物,肩上停着劫隼,一连几日在魏忠贤府外游荡,但都未能遇到鲁俊、魏小兰二人。 第6章 驾崩 八月十四日,魏小兰看着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想自己亲自动手做一些桂花糕给魏忠贤吃,到厨房一看,面粉刚好所剩无几了,于是便打算到集市上买一些。鲁俊也在烦恼如何瞒着魏忠贤和众侠接上头,看见魏小兰要出去买面粉,想着跟着出去散散心,也就陪着魏小兰一道出去了。刚出了魏府,二人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货郎挑着一担货物在叫卖。 鲁俊一眼便看见小货郎肩上停着的劫隼,便下了轿子走了过去。魏小兰不解问道:“不是说去市集买面粉么?那小货郎的身板看着,货物里也不像有面粉啊。”鲁俊道:“小小年纪便出来做买卖的,怪可怜,我们能帮就帮吧。”到了张家玉跟前,鲁俊问道:“小货郎,你有什么货物可以卖啊?”张家玉一见穿着锦衣的一男一女从魏府出来,向自己走来,心中明白了,便道:“小人家乡是岭南东莞县,盛产荔枝!” 鲁俊听了想起当初跟着李开疆去东莞摘荔枝一事,默然不语。魏小兰问道:“东莞到京城何止千里之遥,荔枝运到来都腐败了。”张家玉道:“夫人有所不知,小人卖的是荔枝干,烘焙干了就不易坏。”魏小兰道:“好,那就来半斤吧,额外赏你些碎银子。年纪轻轻就要出来干营生,不容易啊。”张家玉接过银钱,称了半斤荔枝干递给魏小兰。魏小兰接过,鲁俊道:“难得我娘子喜欢,小友你以后每天来此做买卖吧。” 魏小兰听得,转眼看了看鲁俊,瞬间明白了,吃了一颗荔枝干,便也附和鲁俊道:“对,每天都来,这荔枝干吃着甘甜。”张家玉满心欢喜,连声谢过二人。张家玉回到陈子壮在京城的家中,当时因为陈子壮忤逆了魏忠贤失势,故此陈子壮家中门庭冷清,无人问津。杨顺我早就在此等候。张家玉把今天和鲁魏二人对接上之事告知杨顺我。杨顺我听得大喜,回夏王行馆告知朱常鸿,不提。 中秋过后,天启身子每况日下,朱常鸿、朱由检、张皇后都忧心不已。八月二十二日一早,朱常鸿醒来,刚准备梳洗,刘若愚便急急来到了夏王行馆,朱常鸿急问其故。刘若愚哭道:“陛下急召!”朱常鸿见状便明白了个大概,急急上马往皇城奔去。到得午门下马,朱常鸿匆匆入宫,直奔乾清宫。只见天启躺卧在龙床上,床前站着四位内阁大学士、皇后张嫣、英国公张维贤、魏忠贤,还跪着信王朱由检。 朱常鸿刚到,听得天启说了一句:“要想江山永固,就要重用二人,其一是皇后张嫣,另一位便是东厂提督太监魏忠贤了。”朱常鸿心中道:“这皇帝侄儿都病入膏肓了,还说要重用魏忠贤......”还没想完,只听得众人大哭,天启皇帝已经一命呜呼了。朱常鸿也不及多想,哭着奔到床前下跪。众人嚎哭了一阵,内阁首辅黄立极道:“信王殿下请节哀,国一日不可无君,就请殿下登基践祚,料理大行皇帝的后事吧。” 信王推辞再三,才点头答应接位。黄立极捧出四块牌子,上面各写着一个年号:“乾圣”、“咸嘉”、“兴福”、“崇祯”,供信王选用。朱由检看着最后的“崇祯”年号,捡起来道:“就用‘崇祯’吧!”众人向崇祯跪下,山呼万岁。待到朝臣退去,张嫣对崇祯道:“陛下今晚千万不可取用宫中饮食。”崇祯心中一惊,点了点头。朱常鸿道:“陛下,今晚微臣陪伴陛下守灵。” 崇祯怔道:“皇叔为何......”朱常鸿道:“先前臣不是已经和陛下说了已有安排?那暗桩告知,今晚魏阉必有动静。”崇祯点点头,呼唤乾清宫外的贴身太监徐应元进来,吩咐其回信王府中取来烧饼,今晚自己和夏王守灵时候食用。朱常鸿和崇祯叔侄二人在乾清宫中为天启守灵,宫人来挂起华灯。此时新的亲军都尉府都统来叩见新皇,朱常鸿一见,大喜道:“噢,骆大哥,是你啊!” 第7章 刺王杀驾 亲军都尉府都统原来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潘清的表哥骆养性。崇祯也喜道:“原来两位早已认识?”朱常鸿道:“是的,臣前年九月被魏阉和索诺木联手,诬陷臣杀死了察罕,就是多亏骆大哥和潘小旗仗义出手,才能把小弟救出牢狱。”骆养性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朱常鸿道:“没想到今晚你我二人再度携手抗敌!”骆养性奇道:“抗敌?什么敌?是什么人?” 朱常鸿道:“先前我在魏阉身边安插了暗桩,他说今晚魏阉可能貌似派人来行刺皇上,故此本王陪陛下守灵,保护陛下。”骆养性道:“噢噢,原来殿下也安插......”话还没说完,突然止住了。朱常鸿问道:“骆大哥方才说‘也’,莫非你也......”骆养性慌忙道:“不不不,呃,今晚卑职会尽心竭力地保卫陛下与殿下的安全!”朱常鸿道:“陛下连日劳累,臣先为先皇守灵,陛下二更再来如何?” 崇祯点头离去。骆养性也安排了几名侍卫轮番看守,宫中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二更,崇祯来替朱常鸿守灵。朱常鸿见主上如时到来,想必崇祯也没睡得着,叹了口气便打算到偏殿去睡。但朱常鸿总归放心不下,在偏殿不敢宽衣,蜷坐于床前打盹。辗转反侧到了到了二更三点时分,便开始朦朦胧胧有些许睡意了。沉沉睡到三更,朱常鸿忽然警醒:“好像有些响声,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真实。” 想罢朱常鸿耳听四周,并无异动。但因为先前鲁俊警报在前,朱常鸿也不敢托大,于是便起身仗剑,正欲到乾清宫宫门看探。忽见窗外人影一闪。朱常鸿大喝一声:“何人在此!”疾步冲出门去,到了院中,一轮明月,但并无人影。朱常鸿正自诧异,忽然想到了在乾清宫守灵的崇祯,大叫:“不好了!”话音刚落便往乾清宫方向跑去。刚到的乾清宫门外,只听得花丛中弦声不绝。 朱常鸿一个鲤鱼打挺,破窗而入,听得身后噗哧噗哧弩箭都钉在窗户之上。进得乾清宫中,只见有数名蒙面人闯入房内,守夜侍卫被为格杀。骆思恭正与一带头的蒙面人厮杀。崇祯亦已起身,手握短剑退到墙角。朱常鸿一言不发,挥剑上前,白光闪处,已将一名蒙面人拦腰划断。刺客纷纷围上,好个黄衣郎君,猱身杀入战团,长剑如白龙闹海,剑到处血光四射,片刻之间,将刺客格杀了五人。 余下那个为首的仍舍身奋战,骆养性与他交手,一时之间竟也杀他不得。朱常鸿正欲上前帮忙,骆养性高叫道:“殿下休伤此人姓名,留下活口!”朱常鸿一听不错,便大喝一声,一剑将那刺客左臂刺出鲜血来。正欲上前和骆养性生擒此人之时,忽然窗户口人影闪现,朱常鸿惊呼:“皇上小心!”舍了刺客,将崇祯推到一旁。但听弩箭破空之声,再起身看时,那为首的刺客已不见踪影,骆养性也追了出去。 朱常鸿见刺客去了,也顾不上追赶,转身见崇祯已神智稍安。朱常鸿跪地请罪:“臣保护不力,叫皇上受惊,万望恕罪!”崇祯急忙扶起朱常鸿道:“若非皇叔相救。朕性命早休矣,皇叔有功无罪也。”此时骆养性回来道:“刺客已追不着,看使剑的路数不像是东厂番子,倒像是河南嵩山派剑法套路。”朱常鸿点点头道:“这就对了。”骆养性不解问道:“殿下此话何解?” 朱常鸿便把嵩山派掌门邱剑霜当初如何投靠了阉党,自从前年福建莆田尖山寨救助欧阳氏一家后便销声匿迹一事说出。骆养性沉吟道:“魏阉如果要对陛下不利,确实不会派东厂番子前来行刺,容易走漏风声。找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是最为妥当的。”崇祯道:“搜搜刺客的身,看有否蛛丝马迹?”朱骆二人这才醒悟,忙搜刺客身,哪里找到半点证据?骆养性道:“看来这群是魏阉的死士,身上一点魏阉的把柄也没有。” 朱常鸿也道:“先前嵩山派的弟子已被我那些侠客朋友捕杀殆尽,故此这群魏忠贤的死士武功平平。”崇祯道:“骆都统调来侍卫保护先皇遗体,收拾乾清宫吧。”骆养性遵命照办。待到尸体清理完毕,天已大亮。崇祯看见朱常鸿满眼通红,神色疲劳,便道:“有劳皇叔辛苦保护朕一晚,皇叔先回家休息吧。”朱常鸿一来想把今晚之事和郑翠翎说,二来也想知道鲁俊有没魏忠贤行刺失败后的新举动,故此便告辞了。 第8章 纸团 朱常鸿回得夏王行馆,把昨晚之事和郑翠翎说了,郑翠翎道:“行刺之事没啥好说的,小妹倒是想猜猜骆养性安插的暗桩是谁。”朱常鸿道:“诏狱小旗官潘青么?”郑翠翎笑道:“看来以后师兄不需要小妹参谋了,师兄越来越聪明了。”朱常鸿也笑道:“这还不是翠翎熏陶之功?”郑翠翎道:“不过小妹倒是有一点想不通。”朱常鸿奇道:“何事连师妹都想不通?” 郑翠翎道:“如果安插暗桩,理应是安插在魏忠贤身边,就像我们安插鲁大哥和魏姑娘一样,但那潘小旗想见魏阉都是难事。这暗桩安插和没安插好像没两样。”朱常鸿道:“我觉得做细作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一来这潘小旗年轻,可能还要些日子升迁才能接近魏忠贤。二来这潘小旗和魏忠贤非亲非故,我们要不是有小兰姑娘助力,也不可能如此快便让鲁大哥安插到魏忠贤身边啊。” 郑翠翎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朱常鸿道:“有道理,师兄把小妹想说的话也揶回去了。”朱常鸿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想说就说呗。”郑翠翎道:“师兄有没觉得潘小旗的模样很俊俏,俊俏得像个大姑娘?”此时朱可贞刚出来了,听得此话急上前问道:”郡主也觉得......“话还没说完,杨顺我带着张家玉匆匆进来了。朱常鸿一看大喜:“两位有鲁大哥的消息带来了?” 行过礼后,张家玉道:“鲁大哥在买小弟的荔枝干时,顺便塞给我一张纸。”朱常鸿接过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道:“美人计,迷魂香。迷香美人腰带藏,警醒君王须提防。”朱常鸿见得,心中了了。郑翠翎道:“看来魏阉觉得,硬的行不通,便来软的,让圣上深陷温柔乡,然后便可以控制圣上了。”朱常鸿道:“妄想!新皇可不是个贪图女色的无道昏君!” 郑翠翎道:“话虽如此,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啊。”朱常鸿道:“说得对,我还是早点回宫禀告,让主上早有防备之心好。”说完朱常鸿也不顾神思困倦了,飞身上马便又往紫禁城疾驰而去。当晚朱常鸿才又回到夏王行馆中,金国两日一夜辛劳的朱常鸿困顿不堪,倒头便睡,一宿无话。翌日一早,朱雄叫醒朱常鸿,说是洪一贯求见。朱常鸿听得洪捕头到访,不敢怠慢,熟悉接见。 洪一贯看见朱常鸿出来时的神色,知道朱常鸿刚刚才醒,面有歉意道:“卑职是不是打扰了殿下清梦?”朱常鸿道:“不打紧,洪捕头找我肯定有要事告知。”洪一贯点点头道:“是的,骆都统方才告知卑职,幸好殿下告知,陛下昨晚仔细地搜查了入宫的四个女子身,找到了那颗隐藏在腰带里的药丸。 ”朱常鸿忧喜各半:喜者是魏忠贤的轨迹落空;忧者乃想不到洪捕头也卷进了这件事当中。 洪一贯看见了朱常鸿的神色,知道其心中所想,当下便道:“殿下休要担心卑职,经过田九成、察罕和王恭厂爆炸之事,魏忠贤早就觉得卑职和殿下是一伙的了,不碍事。”朱常鸿听得,感激地点点头。此时郑翠翎也出来了,洪一贯连忙向郡主娘娘行礼,郑翠翎还礼,笑着道:“什么风把洪捕头吹来了啊?”朱常鸿便把崇祯识破魏忠贤美人计之事说出。 郑翠翎微笑道:“这是个好的开头。但此时主上和魏忠贤不可以硬碰,此时魏阉的爪牙遍布朝廷,不一定能轻易扳倒魏阉。对魏阉要么不出手,要出手的话一定要置之死地,不然让他反咬就不妙了。”朱常鸿道:“那该如何是好?”郑翠翎道:“逐步剪除魏阉的羽翼。”郑翠翎此话刚说完,杨顺我又带着张家玉来到了。众侠看见杨顺我、张家玉来了,都亲热地上前招呼坐下。 第9章 辞退客氏 张家玉给朱常鸿递上一张纸,上面大意是,魏忠贤决定试探主上,第一天,魏忠贤自己提出辞呈;第二天,魏忠贤的对食客氏提出辞呈;第三天,田尔耕提出辞呈。郑翠翎看了后笑了:“想什么来什么!”朱常鸿一怔,问道:“翠翎不会打算让陛下答应魏忠贤的辞呈吧?”郑翠翎俏皮地说:“看来师兄也知道如此不妥。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和奸臣周旋也一样要注意火候:火力不足煮不熟,火力猛了就会糊。” 杨顺我急道:“郡主娘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其实是啥意思?”郑翠翎道:“正如师兄所说的,必定不能准魏忠贤的辞呈。这样一来就会为主上带来杀身之祸;至于客氏,可以准许她的辞呈,这样可以削弱魏忠贤的实力;但是第三天田尔耕的辞呈也就不能准了。”朱常鸿道:“魏忠贤的辞呈不批我明白,但为何准客氏而不能准田尔耕的呢?”众侠都不解,都看着郑翠翎。 郑翠翎道:“一者,客氏是大行皇帝的乳娘,先帝已经大行了,客氏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魏忠贤也不敢以此断定圣上想要铲除他。毕竟圣上是名正言顺继位的,魏忠贤要造反只能说胜算大,不能说胜算十足。其实魏忠贤和我们一样,也是如果不能一招有十足把我置敌死地,就不会贸然出手。二者客氏不是朝廷命官,朝中的魏忠贤党羽也不敢为了留她和违拗圣上的意思。” 郑翠翎顿了顿,又道:“但是田尔耕不一样,准了客氏的辞呈,肯定会引起魏忠贤的警觉,如果在准了田尔耕的辞呈,魏忠贤肯定能嗅到危险,肯定会动手对圣上不利。而且田尔耕是从一品都督,朝廷大员,不可轻动。”朱常鸿喜道:“客氏走了,阉党羽翼便去除了一点了。”杨顺我道:“可惜一次只能除掉一个客氏,而且这客氏此时已经没甚可以作恶之处了。”洪一贯道:“煮蛙要用温水,不可操之过急。” 第四天,朱常鸿退朝回来,对郑翠翎道:“翠翎神机妙算,果然一切都如你所料,留田尔耕去除客氏,魏忠贤还是不敢轻动。”郑翠翎道:“解下来应该奖赏其他阉党,一来迷惑魏忠贤,二来分化瓦解阉党众人。”朱常鸿便回紫禁城告知骆养性,让主上奖赏阉党。第六天,朱常鸿退朝回来,告知郑翠翎:“今日早朝,都察院副都御史杨所修上以夺情为由疏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太仆寺少卿陈殷,延绥巡抚朱童蒙,工部尚书李养德。” 郑翠翎问道:“这四人都是魏忠贤一党的,那圣上如何处置?“朱常鸿道:“四人提出辞呈,主上痛斥杨所修率性轻诋,留住了崔呈秀,准了其他四人的辞呈。”郑翠翎笑道:“妙啊,圣上虽然年纪比小妹还小,但是心智还在小妹之上。”朱常鸿问道:“何以见得呢?”郑翠翎道:“我听闻杨所修此认先前也是攀附魏忠贤的。”朱常鸿问道:“师妹的意思是,此次杨所修弹劾阉党四人可能是魏忠贤主使?” 郑翠翎道:“不一定,如果杨所修弹劾的仅仅只有陈殷、朱童蒙、李养德三人,或许就是。但是他还弹劾了崔呈秀,就应该不是。崔呈秀是魏忠贤的心腹爪牙,你想想,先前的那个兵部尚书霍维华因为灵露没能救回先帝之命被贬,这崔呈秀接任兵部尚书也只是一个月的事,可见这人是此时魏忠贤身边的红人。魏忠贤如果用此人来试探圣上,代价也太高了吧?”朱常鸿不说话,继续听郑翠翎说下去。 郑翠翎道:“杨所修肯定能看出苗头,主上要扳倒魏忠贤。弹劾崔呈秀,可以让主上认定自己不是阉党,即使将来秋后算帐,也绝轮不到自己头上。但既然认定主上要除掉阉党,要提前立功,为什么不干脆弹劾魏忠贤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主上未必能干得过魏忠贤,到时回头清算,自己也跑不了,而且魏忠贤毕竟是阉党首领,如果首领倒掉,就会全部清盘,彻查阉党,必定会彻查到自己头上。崔呈秀是阉党的重要人物,攻击他,可以赢得主上的信任,也不会得罪魏忠贤,还能把阉党以往的所有黑锅都让他背上,精彩,相当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