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序--桃李之乐 《秋天》的序写春天的东西有点逊,可是这是一件天大地大的事,不赶快倒出来让大家知道,秋仔可能先兴奋过度,笑到嘴咧眼弯脖子粗,然后开始口吐白沫大呼奇迹,直接把耶稣请下来聊聊。 前阵子秋仔不是说家里桃李开满树,当时曾悲观的预言能有几颗桃子尝尝就不错了,而且是以个位数计算,不敢奢望超过五根手指头,去年连一口也没吃到就没了,呕得要命。 今年大概是花季慢了一个月的因素,或是秋仔施了肥,总之错过最冷的年节前后,加上最近时晴时雨的天候,原本寄生果实上的毛毛虫无法生存,满满一树的桃子叫人眼花撩乱。 呦!好幸福喔!光看着这些桃子一天天长大比一个孩子还快乐,每天期待它快快成熟,好让秋仔成全它来到人世间的使命,那就是让秋仔吃了,延续它子子孙孙的生命。 一开始它的果实小小的,让人不抱希望地连多看一眼都懒,以为它早晚化为春泥当垃圾,谁也没想到它会平安的挂满枝头,闹扰一季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连秋仔那个没文化、不爱花,生性怪僻的血腥妹也不时驻足,仰头一望十分有气质。 其实秋仔心里清楚得很,她也在打秋仔桃子的主意,打算等它瓜熟蒂落的一刻跟秋仔抢食,真是太卑鄙了,没付出就想跟着丰收。 不过没关系,秋仔的度量很大,分她几颗过过瘾也好,反正有一树的桃子耶!成熟期一到也吃不完,施比受有福嘛! 另一件超灵异的事秋仔也想说出来和大家分享。 桃李、桃李,有桃就有李,连着两年李树只开花下结果,秋仔一度以为种了公李树呢!结果它结果了,虽然数量少得可怜。 真正的灵异现象正式展开。 由于李叶繁盛不确定有几颗李子,但李子越大越有计算这绝对是肯定的,可是秋仔家的李子哥、李子弟会玩捉迷藏,有一颗每一次抬头它都会乖乖的在那里和你打招呼,另一颗则神奇的要碰运气,没有福气还真看不到它呢! 秋仔的妈也非常勤快,可她自始至终只看到一颗,所以以上的奇妙遭遇归咎于灵异。 哈!哈!哈!可惜你们吃不到,得秋仔这等贵人才有口福品尝,你们尽管在一旁流口水吧! 秋仔要去看我的桃子亲家去也。 等秋仔吃饱再来聊。 楔子 「对不起,我们离婚吧!我爱上另一个灵魂与我契合的女子。」 外遇,是婚姻的杀手。 尤其是夫妻俩经过长期奋斗,排除万难,在所有人反对的声浪下仍孤注一掷,以爱为基础维持一段岌岌可危的异国婚姻,其坚定非一般人所能坚持。 就在一切否极泰来,守得云开见明月之际,富极一时的女方家长终于认同两人相爱的事实,并接受男方穷困的家世而有意提拔时,意外发生了。 温文儒雅的男主人在东京街口邂逅了一位来自台湾的年轻钢琴家,惊为天人不能自主的尾随其后,以一见钟情为开头追求那名气质高雅的女子。 故事由此而产生变调。 男主人的爱来得快速又凶猛,根本来不及思考该不该动情,一颗失控的心已然沉沦,不可自拔的越陷越深,终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忘了家里有深爱他的妻子等着他,也无暇顾及向来宠爱的稚子是否需要父亲,毅然决然的投入一场熊熊燃烧的爱火之中不再有理智,他变成只为爱疯狂的殉道者,没有自己。 端庄秀雅的女主人根本不相信丈夫会出轨,她以为是造谣者恶意中伤,从中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而坐收其利,历经苦难和折磨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堪一击。 一句令人痛心的言语由丈夫口中说出,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久久难以回神当是玩笑话。 十年的爱情长跑,七年的婚姻生活,他们由陌生到熟识,再由相知相惜产生爱,其中的相互扶持让他们的爱更加稳定,誓言偕子之手,与子白首,产离不弃到生命的尽头,永不后悔。 谁知甜蜜的承诺犹在耳际,策划的二度蜜月正要进行,突来的打击叫人措手不及,不知是该大怒还是狂笑,错愕的心当场冻结。 「不,我不会和你离婚,死也不可能,你的妻子只能是我。」 女主人吵过、闹过,甚至狼狈的在街头痛哭失声,她依然挽回不了丈夫已变的心,她心一狠地决定对自己残忍,以死来留住他的人。 第一次割腕自杀时,她腕动脉一割深及桡骨,血流如注几乎不及送医,抢救了二十四小时才勉强救回一命,但左手的神经元已丧失功能无法握物。 男主人曾内疚地陪她待在医院里养伤,但离婚的意念从不曾改变,他仍利用妻子休息的时间和女钢琴家约会,并因为一时激情而延误回院。 这事让女主人心痛得二度寻死,在出院后不久仰药自家卧室,幸好佣人发现得早未酿成憾事,但也因此惊动女方权贵的长辈。 他们合力施压逼两人分开,并囚禁男主人不让他走出深户一步,日夜派人看守希望他死心,重回妻子的怀抱。 可是众人还是失望了。 男主人的心早已不在妻子身上,他日日夜夜念的仍是第三者,失魂落魄地不再有昔日的丰采,形销枯槁地宛如行尸走肉,仿佛活下来的目的只为他灵魂契合的另一半。 在失去自由的三年后,他终于顺利的逃出妻子娘家的控制,没做任何停顿地直奔机场搭机至台湾,成全了自己自私的心愿。 从那一年起他就没有回到日本,也没和妻子联络,只寄去一张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言明名下在日本的产业全归妻子所有,包括孩子的监护权,从此音讯全无。 他从不知道为爱而私走的决定有多残酷,当妻子第三次向死神挑战时,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她纵火挥刀的对象竟伸向与夫容貌相似的稚子。 恨的种子从此种下。 死里逃生的母子俩不再有笑容,他们憎恨台湾。 第一章 秋天来了。 秋天能有着什么颜色呢? 有人说春天是百合花盛开的季节,它象征纯洁、活泼的绿,在一阵含笑的微风中荡漾,诉说着满山遍野的灿烂,不肯留白。 香荷摇曳是热情的夏,静谧中不忘嬉闹,一遍又一遍的逗弄水面下的鱼儿,唯一的红是它的名字。 雁过也,雪冬来临了,它用傲立的梅姿妆点银色大地,那一抹白宁静又祥和,仿佛万物皆归于尘上,只待明春发根萌芽。 四季少了秋会是何种光景? 他们说秋天孤芳自赏,他们说秋天的艺术家气味太浓厚,他们说秋天才高气傲,他们说秋天是一摊死水,活在封闭的泥沼里。 但是—— 他们都爱秋天,并深深为秋天着迷。 在秋的染色下,恬静的深浓化成萧飒的枯黄,老农的脸上带着岁月的沧桑,一笔一划勾勒出他对上她的执着和不悔,深深撼动都会人刚硬的冷漠。 老树下依着儿童三三两两,转着陀螺打纸牌,斜阳轻照铺满水泥地的晒稻场,一把把金黄、饱实的稻穗便是生命的起源。 终于,一根彩笔找到秋天的颜色。 「半生缘」画展中展出一幅幅动人又写实的画作,画坛才女又再度推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作品,引起蜂拥的人潮占领展览现场,不错过任何精采的感动。 三合院的老树已经凋零,孤单的妇人坐在门前摘着豌豆,慵懒的大黄狗躺在脚边休憩,但她的眼却望向远方,落寞而无依地似在期盼什么。 故事没有结局,画中围墙外的产业道路上有辆小轿车逐渐驶近,载着一车的礼物和年轻夫妇,发上系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开心的笑着。 艺术是没有价格的,每一幅画下空白的价目栏正等着填上有缘人的名字,不问富或贫。 上百张的画品之中以风景画居多,其次是静态的田园风光,素描和油彩占了大半空间,栩栩如生的吸引每一个目光。 名为「半生缘」,真正的佳作在回廊的最底处,那里排着十数张主角相同的人物画,或站,或坐,或远眺,一笔一画都让人看出深情。 那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半百男女,学者气质的温雅男子举着梳子为恬静的妇人梳发,动作轻柔含着无限情意,一梳一梳地梳着百年好合,恩爱到自首。 半生倩绿化为深深的怜惜和执着,印证着真爱的存在,无语的凝视正是幸福的最终结论,柔和的光芒画出两人的深情不渝。 这是用半辈子的情累积成的堡垒,谁也无法闯入,更容不得介入爱渝恒长的深情之中,除了秋天。 没人知道秋天的长相如何,但是他们为她感动。 那幅人高的「半生缘」让所有人都落泪,回首以往的种种不免汗颜,他们哽咽的想起自己的最爱和错过,红润的眼眶是愧悔和感动,心口波动地想寻找画作上相知相惜的半生情缘。 「哼!半生缘,好个半生的缘分,这份深情是用刨骨去肉的无情所换来,你爱得能安心吗?」 高脚杯在手心捏碎,四溢的鲜红甜酿如血般滴落,一滴一滴都像人类心口切开的泪,瞬间晕化开成为一幅妖艳的图画。 那是仇,那是恨,那是用生命招来的绝望,轻慢的人生在等待中孤寂。 他怎能笑得那么安详和自然,毫无一丝愧疚地为妻子以外的女子梳发,神情一如年轻时儒雅,只是多了一丝令人刺眼的温柔表情。 负心的人该有报应,他凭什么拥有幸福和安适,恍若不曾有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未经波折一路上顺顺畅畅,慈目祥和如同大智能者。 建筑在妻儿痛苦上的快乐也配称爱吗? 早该出现了,这些年他把自己隐藏得太好了,几乎是在人间蒸发了,原来他还是离不开那块土地,以及那个拆散一家和乐的女人。 爱是什么东西,他要摧毁它。 盯着全球瞩目的国际画坛新闻,神色讥诮的冷峻男子只有冷笑,近乎残酷的邪肆目光大胆而张狂,一条狰狞的疤痕由额角斜向耳后,深得无法用科技抹去。 中文字幕配上日文发音,画面清晰的萤光幕报导着台湾画坛盛事,引起空前回响的「半生缘」画展正盛大展出,为期一个月。 口齿流利的女记者播报相关事宜,除了几幅以人物为主角的画作不出售外,其余公开竞价,以画评内容为主选择买主。 也就是说不是价格高者得,而是懂画、识货者才有幸收藏,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可以藉此收购新锐画家秋天的作品,不限定是有钱人。 风雅之物得有心人鉴赏,并非市侩之物得以评论,宁让好画挂茅屋,不令金碧辉煌污其色。 所以有人说从不露面的画坛女子过于高傲,自命清高,不屑流于金钱财富之奴,是个爱摆谱的神秘客,因此她在外界的褒贬不一。 不过她的画在市场上的价格极高,不少买不到画的富商名人会以旁门左道的方式获得,使得她的身价节节上涨,居高不下的惹来更多的注目。 「啊!社长,你手受伤了。」 训练有素的优稚女子在短暂的惊呼下立即上前,单膝一屈的掏出素雅的手绢轻轻一拭,以为会有伤口的掌心只是虚惊一场,看似鲜红的液体原来是精醇的红酒。 就像一个精明的秘书该有的举止,她马上唤来清洁人员进行清理,并以专业素养冷静的处理,有条不紊地在短短数分钟内恢复原本的洁净。 当然上司手中的酒渍已然清除,换上半满的红酒注入冰块,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她神速的机动性有如上了芯片的机器人,一分一秒计算得恰到好处。 菅野千鹤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主修经济学,副修钢琴,是紫乃会社多年来少见的美女秘书,而且拥有耐人寻味的智能。 听说她是紫乃家大老指定的眼线,用意是监视中日混血的新社长,以免他一人壮大抢走大半的权力,将董事会架空形同虚设。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相信只有她最清楚。 「德国科技总裁来电下个月将来日一趟,希望和社长商讨在日设厂一事,美国太空总署研究专员也将在九月中旬亲自赴日,测验我们新开发的产品是否适用于航天飞机,还有英国方面寄邀请函邀请社长……」 迷人的嗓音不断响起,清嫩而果决地下拖泥带水,一一详述该由上司决定的政策,不越权地将资料整理妥当以兹查阅。 她的能力不容忽视,高视阔步表现出专业上的优越,令一般高级主管望尘莫及。 但是,她也是女人,容易患上女人的通病。 「社长,以上的报告不知你有何指示?」菅野千鹤的完美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她爱上不该爱的人。 「推掉。」 「嘎?什么?!」她听错了吧!「社长,可否请你明确再指示一次?」 表情冷如冰原的男子射出冷厉冰芒。「需要我换一个秘书吗?对于不敬业的工作人员随时可以撤换。」 紫乃龙之介的眼注视着电视画面上的简介,看似无情的听着女画家秋天的生平描述,嘴角微勾起危险的冷意,似乎多了些嘲弄的兴味。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钢琴师也姓秋,那年他的母亲带着他亲自上饭店和她谈判,并强横威胁地要她离开日本不得破坏他们一家的幸福。 但是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打败了心高气傲的母亲,她说:爱若控制得了就不是爱,人离开了心还在。 果然如她所言,当日她便退了房取消演奏会回台湾,而他的父亲却像疯了似大街小巷的找人,不肯停止地凌虐自己的双腿,直到紫乃家的保镖将他劈晕并囚禁为止。 人是在眼前心却不在了,他的眼始终望向远方,没有回过头看一眼守候在身后的妻小。 是她的女儿吧!一个同样拥有艺术天份的画家,她没继续留在音乐界发展真是可惜了,不然她会知道向紫乃家挑战的下场。 「是的,社长,是我逾矩了。」没有一句怨言,她进退得体服膺他每个要求。 很少有人能做到没有自我,她是少见的案例,所以能一待三年跟着上司升迁为机要秘书。 斜睨了一眼,紫乃龙之介看的是她身后的一幅画。「帮我订张到台湾的机票。」 一听到敏感的字眼,面无表情的菅野千鹤浮起犹豫的神色。「我怕老夫人不高兴。」 台湾两字在紫乃会社内是一大禁忌,公司经营方面从不和台湾合作,主因是老夫人强烈的反对;以及……一个不能对外透露的秘密。 他们憎恨台湾。 「妳是为我做事还是她的传声筒?」她的意愿不在他考量之内。 她略微一顿的开口,「我不希望社长和老夫人因为此事而失和。」 即使他已掌握了大权,但老夫人的影响力仍然不小,大部份的老臣旧将仍听命于她,对于董事会的改革占有多数优势。 「妳不希望?」紫乃龙之介冷笑地将一枝笔折断。「妳是什么身份敢教训我,我的家务事需要妳插手吗?」 「我不是……」语一噤,菅野千鹤眼露苦涩地咽回到口的劝告。「我是你的私人秘书,有必要提醒你此事的严重性。」 基于一位秘书的职责。她这么告诉自己。 不妄想,不作不符实际的梦,现实是残酷而无情的,仰望的星子不是平凡如她能摘下的。 「做好妳份内的事少多嘴,我不想费事地再找个新秘书。」怎么才能弄到那张不出售的画? 看着特意放大的画面,眼里只有恨意的紫乃龙之介阴沉着脸,他想用一把火烧毁画中深情对望的主角,他们不该拥有幸福。 秋天,是近冬的意思吗? 她不会知道经年累月活在霜雪中的滋味,不然她无法画出如此和谐的颜色。 好想好想毁了她,让她再也画不出半幅秋景。 爱情对一个女人有多大的杀伤力呢?会不会如他母亲一般为爱痴狂,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不顾一切地只想毁灭世界? 「我会订好机票让你顺利成行,需要我为你打点什么吗?」他的行程一向由她安排,包括住宿和日常所需的用品。 「不必,妳帮我找荻原来。」他是一流的情报人员,没有什么事难得倒他。 「狄原耕次?」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心中微讶,但她并未表现在脸上。 「菅野,妳正在犯一个错。」身为他的下属只有服从,没有第二句话。 菅野千鹤神情一敛的不流露半分私人情绪。「是的,社长,我马上为你联络荻原先生。」 她的心里有着不安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似,而她无力阻止。 突地。她的视线被一幅画吸引,画中的老人在树下喂狗,神情是满足而落寞的,为何会有此等矛盾的对比呢?画出此画的人怎么能敏锐地捕捉到那抹色彩? 这幅画让她联想到老家的父亲,心中有深深的难受,不知他是否也有所遗憾,满足之余仍有些寂寞,想念着他们这些离家在外的儿女。 落款处是两个汉字,修过中文的菅野千鹤看向电视上介绍的台湾画家,莫名的感动在瞬间转变为一抹深思,这个秋天和那个秋天是同一个人吧! 同时,她也感觉到某种不寻常,说不上来的怪异让她心不在焉。 「还有事?」 猛然一回神,她为自己的发呆感到羞耻。「浅仓小姐约你七点在月见屋用餐,她希望你能过去接她。」 「静子?」他是该去见见她,她的温婉少语一向为他所欣赏。「好了,妳可以下去了。」 「是。」不敢有二言,明知自己在他心里一点份量也没有,她仍下了感情。 握着门把打算开门,忽然一句「等等」让她停下脚步,菅野千鹤服从的转过身,以为紫乃龙之介要交代送花给浅仓家的千金,他们订婚已有一年了。 但是一瞧见他冷邪的眼神,她身体微颤的知道他要什么了。 「过来,为我张开妳的腿。」 一如往常的命令口吻,她双手微抖的撩高窄裙褪下底裤,趴伏在他的办公桌前背对着他,心里忧喜参半的等着他的恩宠。 没有所谓的甜言蜜语,也没有任何的承诺,一双邪肆的手伸入她衣服内,不曾有过温柔地用力捉挤,好似她是一具淫荡的躯壳没有个人思想,不知疼痛地只为响应他的欲望而存在。 「大声的尖叫哭泣吧!我喜欢看妳痛苦的表情。」不留情的冲刺着,紫乃龙之介一再将欲望推进她的最深处。 濒临高潮的快乐让菅野千鹤忘掉自尊与荣誉,频频喘息地尖喊要解脱,绷紧的身体已到极限,她快要飞向死亡的尽头而无法控制。 名义上,她是他的私人秘书,负责处理他公事上的所有琐事,让他不必要在忙碌之中还得为些小事烦心,她绝对是他最得意的左右手,而且永不生异心的跟随他,只因她的能力够强。 可悲的是她也是他的俘虏,在爱的旗帜下投降,她接受他的馈赠与豢养,是他养在华丽鸟笼的金丝雀,只要他有需要她就得满足他。 在日本他们叫像她这种女人为情妇,即使他已有才貌兼备的未婚妻。 而她够聪明,从不在他面前说爱,只在两人交欢时才顺着他的口吐出埋藏在心底的爱意,所以她能成为待在他身边最久的女人。 「赵小姐,赵菩萨,赵大恩人,求求妳高抬贵手别再刁难了,我一家老小就靠微薄工资过活,妳不要害我们老老少少流落街头乞讨,我有糖尿病、高血压,不能做粗活的。」 一位半秃头的中年男子猛拭汗,穿著得体地像一位高级主管,厚重的眼镜刚扶上鼻梁又滑下,可见他有多紧张,连鼻子都出油了。 可是他卑躬曲膝、好话说尽的描述自己的下场,在他面前身材高挑的明艳女子仍不为所动,秉持一贯的作风对他摇头。 其实她心里很想同意他的要求,但是这件事她根本做不了主,没有她的点头谁也不能私下决定,规定就是规定无法因人而异。 瞧他满头汗的多辛苦,不管天气的炎热仍天天报到,为五斗米折腰不辞辛劳,任谁看了也不忍。 只是艺术家的脾气难以捉摸,宁可要伯乐而不愿为生计着想,价再高也不肯屈就,徒负艺术之名却得勒紧裤腰带。 幸好她小有资产不用为生活忧心,名气带给她的只有负面影响而无实质帮助,她仍一个人关在房子里做她想做的事。 「我说赵贵人,赵神仙,赵大经纪人,能不能打个商量让我走后门,以妳的善良一定不忍心我三个孩子没饭吃,我在这里跟妳磕头,感谢妳的大恩大德。」 无计可施的高经理干脆使出最后一招苦肉计,双脚一屈准备跪地恳求,他知道要是没办妥老板吩咐的事,他马上会成为失业指数之一。 女人的心肠应该比较软,好说话,他都用拜猪公的方式求她了,相信她会有同情心答应他的请求,正门不开总有窗子好爬吧! 谁知一只酒红色的三吋高跟鞋抵住他下颚,丝毫无恻隐之心的往上勾,让他硬要下落的身子因吃痛而往后跳,跌个四脚朝天。 这年头的女人比男人更狠,不会因为一席感人肺腑的废话而心软。 「老高,你别动不动使出这一招,我看都看腻了,麻烦你换个招式成不成?」她没那么好拐骗。 老把戏被揭穿的高经理不好躺在地上装死,连忙干笑的爬起来。 「别这样嘛!小翊青,想当年我也帮妳包过尿布,妳怎么好意思拒绝帮叔叔小小的忙。」没关系找关系,找到关系就攀,他有藤蔓精神不怕树长得高。 稍微仰起头,一百六十七公分高的他矮人家一大截,拥有模特儿身高的赵翊青大约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再加上高跟鞋就更修长了,由背后一瞧还以为是男孩子。 而且她一直维持短发的模样,削薄的层次感必须由正面瞧才看得出性别。 「个人业障个人承担,用小人招数是讨不到任何便宜,我已经帮过你一回了。」她以私人名义向「她」要一幅画转赠。 「喔,那件事呀!」都三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干什么。「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四不成礼,无五……」 「停。」她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想没完没了下去?」 「呃,这个嘛!拿人薪水办事总是由不得自己,身在江湖呀!」高经理故意大声的叹气,表示身不由己。 一脸冷静的赵翊青好笑地看他抚抚没毛的秃头。「请体谅我也是身在江湖,你的忙我帮不上。」 够直接。 有些事还是得依规矩来,她不能枉开先例造成混乱,每天有太多人争着要买画,她只能视情况而定,先选择看起来有资格的买家再来评画。 身为不爱露面的秋天唯一的经纪人,她得面对一大堆媒体和络绎不绝的买客,若没一点能耐怎么镇得住,画者不愿让画沦为一种虚荣的假象自有她的道理,她无权让一幅有生命的画染上商业气息。 她爱秋天的画,也爱秋天这个与众不同的人,她所能做的事是帮她保护她的画不受玷辱,每一幅画都能得到真心的对待。 只除了送给老高的那张素描例外,她意外的发现它被裱在与画意不合的金框中,庸俗的钱味让她差点昏倒,还连作七天恶梦。 「阿青青,妳真的狠心不帮我,小心我家的牌位,晚上他们会去找妳聊天。」高经理哭丧着脸请祖先坐镇。 翻了翻白眼,赵翊青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威胁也没用,我不怕鬼。」 神主位她家也有一堆,半夜想摸八圈都成。 「妳……」他真的快哭的模样,只差没咬着衣角惹人怜惜。「无情。」 「谢谢恭维,有事没事请别联络,我先走了。」她没闲工夫应付他。 高经理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死缠烂打也要跟着她。人家说一皮天下没难事,刚好他的脸皮比钢板还厚,不缠到一幅画誓不甘休。 「放手。」赵翊青有点火的低吼。 「不放,不放,除非妳能说服秋天卖幅画给我们老板,不然我当定妳的背后灵了。」让她用力甩不开。 「简直是恶霸,你怎么不去抢?」她用力推开他的秃头,气急败坏地变了脸色。 他也想呀!但他抢不过展览中心的警卫。 两人当街拉拉扯扯互不退让,就在画展门口上演一场令人捧腹的闹剧,看得路人和来参观的客人莞尔一笑,多停留几秒钟看戏。 被缠得分不了身的赵翊青在心里不知咒骂过几百回,摆脱不了他她就没法子办正事,里头有好几幅画已经被预定走了,她得先安排展览后的送画事宜。 偏偏这只水蛭有一等一的缠功,当初她就是因为被他缠烦了才帮他「周转」了一幅画,她不想历史重演地让他糟蹋秋天的画作。 就在她烦得想尖叫时,负责招待客人的小妹突然跑向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交给她一张卷起的八开图画,然后又边笑边掩嘴地跑回会场。 觉得纳闷的赵翊青有一丝好奇的打开一瞧,她的眼蓦地瞠大,表情诡异的又把画收起来,上下两排牙咬得死紧不泄半丝风。 「这是秋天专程为你们老板画的画,你拿回去好好欣赏。」相信他们会非常满意。 「真的?」他兴高采烈打算先睹为快。 「等等,回去再一起看才有意义,你老板会嘉奖你的。」希望。 不疑有他的高经理高兴的捧着画离开,一面走还一面吹口哨,心想着老板会发给他多少奖金,他好带老婆、孩子出国旅行。 这次他要建议老板画框镶几个钻石,看起来高贵又大方,闪闪发光,一定会挣得很多面子。 嗯!就这么办,他得赶紧拿回去交差,以免半路被劫。 第二章 秋水之姿,杨柳之色,温玉为骨,雪为肤,耀石为目灿灿光彩,鼻挺如丘微带一丝风骨,任是水做的肌理透着珍珠般光泽,一般来说是形容洛河女神的模样。 但是坐在窗边凝望蓝天白云的纤细身影亦有洛神之貌,淡雅的脸庞有着恬静的笑容,不上颜色的肌肤嫩白得像一块掐得出水的豆腐。 或者说她太苍白些,长年不与阳光见面的肤色变得透明白皙,微血管清晰可见地在皮肤表面上跳动,好象稍一碰触就会弹破那水水的一层薄膜。 她的朋友从不赞同她在夜里出没,要是她饿了,或缺了什么画具,只要打通电话就好,他们一定义不容辞的替她跑腿,以免有人密报街上有个女吸血鬼。 美则美矣却很吓人,浑然天成的灵气在夜里看来特别像鬼,长发飘飘又走得灵秀,很难不让人误会。 而且她又酷爱吉普赛人式的长裙,雪纺纱布料一体成形。 如果不作画的时候还好,她还会穿著暖色调的衣服四处走动,有时会带着她那只名为大胖的爱猫散步,在月光下享受宁静和看狗打架。 但是一旦开始拿起画笔的那一刻,她一定全身雪白宛如月下仙子,神圣而圣洁的凝神专注,不为外力所干扰调出她认为最适合的颜色。 而她会先在衣服上试色,淡描一笔才决定要不要用在画布上,随心所欲让生活过得一团糟,只要三天没人提醒她要休息,相信连她最亲近的朋友也会认为她是鬼。 他们说这是艺术家的怪僻,废寝忘食也要完成一幅佳作,但秋天会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告诉他们,她只是饿了走不动,顺便把画染上她的颜色而已。 顺便! 这句话不知会气死多少为生计奔波,没没无闻的穷艺术家,她的顺便起码为她赚进六位数的金额,而且不包括早已被抽工三成的佣金。 有人笑说她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但她从不以为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若她没有努力也不会进步,光是天份很难成就一个人后天的成功。 她不是怪,而是不懂得生活,什么过于高傲、自命清高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只是喜欢将一张白纸涂出她要的色彩罢了。 「秋天,妳又在发呆了,天空飞过几只鸟呀?」暗开玩笑的赵翊青在她身边落坐,半月型的木椅足够容纳两个大人。 但她有意无意地朝她靠近,不着痕迹地拈起她一撮头发放在指缝间绕。 「七只麻雀、八只鸽子,还有一对白鹭丝。」秋天当真的回答,不假思索。 「嗄?!」她当场楞住,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有人会去数天上飞过的鸟儿吗?除非吃饱了撑着,不然谁会去干那种无聊事。 但秋天会。 她是那种随时随地在观察的人,眼神看来矇眬有点梦幻的感觉,常令人以为她在发呆或作白日梦,睁着眼也能睡觉。 其实不然。 也许她不知道煮三杯米要加多少水,或是炖排骨要先烫过,可是她能由一个人的脚步看出他是不是寂寞,灯灭了之后有没有暗自垂泪,她不会生活只会观察人生,所以她把她感觉的感觉画出来。 「翊青,妳的表情挺有趣的,妳真相信都市里也有白鹭丝吗?」她瞎掰的。 眼神一柔,赵翊青从后抱着她将头往她肩上一枕。「只要妳说的我都相信,谁叫我才是那个必须说谎的人。」 因为她是她的经纪人,得不断的昧着良心向客人说秋天的画已被预购一空,下回请提早排队,她会为他们优先安排。 但实际上是他们水准差,没艺术修养,财大气粗又不懂掩饰,在她这一关就被刷下来了,哪能把钱不当钱看的乱撒。 有时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会当成真,现实生活中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辛苦妳了,不过妳别抱我太紧,妳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绪。 「啊!我忘了妳的心脏……」赵翊青连忙退开不敢再抱她,当她是易碎的玻璃保持距离。 秋天轻笑地搭着她的肩打趣,「我不是超级传染源用不着害怕,我的心脏暂时还不打算停止跳动。」 轻生死大概是从她得知这种病没有治愈的一天开始吧!除非换心,否则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健康,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而她不赌这一半的机会,因为她身边有太多爱她、关心她的人,她舍不得太早离开他们,能活一天便赚到一天,健不健康又何妨。 「妳别和我开与妳身体有关的玩笑,妳今天的药吃了没?」她真的会怕,她是少数几个见过她病发情形的人,当时她的脑波和心跳完全成一直线。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勇敢,而且能坚强地面对上天对她错误的安排,但那一次她哭了,她也被吓得差点得心脏病。 「妳和美黛子一样一见到我就问我药吃了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精神有毛病呢!」秋天拿药当维他命吃,一天三颗从不间断。 美黛子是一个好玩的绰号,负责展览会场布置的主办人叫魏闲闲,用台语发音正好是闲着没事做的意思,几个好朋友常拿来取笑。 她和赵翊青以及秋天三个人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同学,后来各自考取不同的大学而分开一年,在某个联谊会上才又重聚。 从那时候起三人就像打结的麻绳解不开,秋天爱画画有绘画天份,成为画家,家里有钱有闲的魏闲闲就开了间画廊专门展出她的画作,而就读管理学院的赵翊青自告奋勇当她的经纪人。 她们的感情好得有点诡异,暧昧又扑朔迷离,常让人笑称是蕾丝边的,除了闲闲曾在大学时期交过一个男朋友外,其它两人的感情生活呈现一片真空状态。 「妳是精神有毛病,而且非常严重,妳干么浪费时间画那张莫名其妙的画。」害她少赚一笔。 秋天笑然地看向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妳不觉得很可爱吗?他是个十分有毅力的秃子。」 「妳……」赵翊青笑了,没法板起脸教训她。 一想起那张八开画作她的确大笑了一场才进来,画的背景是一幢幢钢筋水泥筑起的冰冷大厦,猛一瞧给人孤寂、发冷的感觉,好象被矗立的高楼给孤立,关在名为都市的丛林里。 唯一的热情来自占不到十公分位置的都会男子,他挥着汗站在太阳底下引颈盼望,手中牵着一只和他一样满头汗的乌龟。 这画中的重点是漫天飞舞的绿叶,稍有文化气质的人都看得出在暗讽钞票满天飞,人为金钱而折损了志气。 整体来说这是随手拈来的涂鸦不算佳作,但却真实的反映出人生,完全符合不懂画的意境却爱摆阔的富人心态,人人甘愿在功利社会中沦为受人摆布的宠物。 「老高缠了妳一段时间吧!从我决定开画展那天就看见他老跟在妳左右。」她实在很佩服他的恒心。 换作是她绝不会为了身外物苦苦追寻,她的生命中没什么期待,画画不过是她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顺便养活自己。 「哼!妳这没良心的家伙还会记得关心我,我当妳要在画室里关一辈子,足不出户。」赵翊青没好气的抱怨,怪她见死不救的直到现在才伸出援手。 「呵……妳说得太严重了。」她的眉忽地一颦,收起轻快的笑声按住胸口。 「怎么了,心又痛了?」赵翊青的表情比她还紧张,脸都白了。 秋天轻轻的吐气呼气,缓和她稍起的情绪。「还好,老毛病了,一天不闹几次脾气我还不习惯呢!」 「以后不许妳随便乱笑……」一见她张口要抗议,赵翊青口气严厉的规定,「除了勾起嘴角微笑外,其它笑出声的笑一律禁止。」 笑声会震动胸口造成心脏的负荷,以她不健全的三尖瓣和心室肌壁太薄来说,她比玻璃娃娃还脆弱,连一点点小刺激都不能有。 她的心瓣膜容易因血浓度太高而堵塞,甚至闭合,必须靠药物舒缓才能维持正常的心跳频率,如果她肯开刀装人工瓣膜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偏偏这人平时什么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固执得令人生气,怎么也不肯舍弃快报废的「零件」。 「暴君,我被恐吓了。」秋天的神情很安适,仿佛身体有病的是别人不是她。 一个人若是连笑都不允许,她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幸好她早看淡了生死,随时有辞世的准备。 「少对我嘻皮笑脸,我不吃妳这一套,我会严格的监视妳。」赵翊青故意装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警告。 「翊青大妞,妳让我联想到德国的希特勒。」秋天将头往她肩上一靠,慵懒得像一只没力气的小花猫。 她知道治秋天的小妙方,女强人外表的她有一颗最柔软的心,只为朋友开放。 「好呀!敢说我独裁,敢情没见过坏人。」轻捏她鼻子,眼中含着宠溺目光的赵翊青不敢表露真心。 她受不住的,她想。一切维持原样就好,大家都开心。 没几人看得出她对秋天的感情已经变了质,由一开始的同情转为怜惜,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慢慢变成爱,她无法再接受男人的示爱。 这段期间她错愕、惊慌、不安,以为自己心里病得不轻,她挣扎的要调适,希望能恢复平常的友谊。 但龙爸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沉沦了,「爱就是爱还能不觉悟吗?」 当他说这句话时眼神是那么温柔的望向诗月阿姨,让她动容的想哭又想笑,他们之间的深情已到了不用言语便能意会的境界,叫人好生羡慕。 「什么坏人,谁敢在我的闲闲画廊逞恶,看我的正义之拳。」消灭独裁者。 一道娇滴滴听来没什么说服力的声音传来,她们一转头先注意到的是那两颗横冲直撞的木兰飞弹,然后是过于艳丽的情妇长相。 每一次她们都会惊异她为何能保持胸部不下垂,硕大的重量难道不辛苦吗?每天带着它们摇来摆去,真怕两颗水球会突然破掉。 而这傻呼呼的大姊也有个怪僻,明明长得像情妇也就罢了,她还故意烫个大波浪头,穿低胸性感的衣服招摇,妆化得特别妖艳更符合狐狸的模样。 男人见到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包养她,毛手毛脚地用言语挑逗,甚至想当场占有她,浑然不知她智商高达一百七十八,是连续拿下三届女子柔道、跆拳道的冠军,段数三级以上的高手。 「美黛子妳敢碰我试试看,小心我捏爆妳的木瓜。」拳风一至,就停在赵翊青鼻前。 风情万种是魏闲闲的特色之一,天生自然不用装,她发嗲的勾起莲花指往她大腿一坐,神情妩媚地像见到情人,酥得令人骨头发软的嗓音直贴着她耳朵。 「亲亲,妳伤了我的心,我怎么舍得伤了妳,妳可是我的最爱。」她口不对心的朝她胳臂肘一捏。 吃痛的赵翊青用力瞪她,拿她的任性行为没辙,一个人的生命若有个克星,非她莫属。 「那我呢!别把我排除在妳们爱情之外。」淡淡的取笑声加入游戏当中。 魏闲闲嘟起性感的唇送出飞吻。「别吃醋嘛!秋天,我也爱妳。」 「滥情。」 「喂!姓赵的,妳给我差不多一点,太久没被我爱爱了是不是?」魏闲闲抡起拳头一舞,可全是真材实料. 「我以为妳最爱的人是我,原来妳是劈腿族的。」赵翊青佯装拈酸地回敬一记,朝她的丰胸攻击。 「妳没听过三心二意呀!表示一个人有三颗心可以爱三个人。」她比比自己再点点其它两人。「刚刚好。」 不爱自己怎么爱别人,她是出了名的自私拜金女,钱和朋友是她的最爱。 而非常不幸地,钱她刚好很多,身为富家女又是独生女的她有挥霍不完的财富,所以她就算不用工作也能躺着擦指甲油数钱。 更加悲惨的是她有一张艳丽无双的情妇脸,没人相信她头皮底下也有脑袋,男人包围着她当她是花蝴蝶调戏,女人嫉妒她的长相怕被抢走男朋友而不肯与她为伍,她只好和这两个没人要的怪胎绑在一起。 唉!难道美也是一种诅咒吗? 「嗯!有道理。」古人的智能值得推崇,字字珠玑。 赵翊青一脸受不了的翻白眼。「秋天,妳别受这疯子影响。」 物以类聚,她迟早会被当成神经病。 「人身攻击呀!亲亲,我爱妳胜过星星、月亮、钻石,妳感不感动?」巧笑媚盼正是她的专长,魏闲闲挑逗地在她下巴摩挲。 「如果妳能把妳的象臀移开我会感激不尽,我脚麻了。」赵翊青面无表情的说道,根本视她为蝗虫。 而且是那种令人非常厌恶的。 「没礼貌。」她气呼呼的一跳,地板为之震动。「有多少人巴望的福利妳敢拒绝。」 智商高不代表eq也高,她情妇面孔下是一个脾气暴躁又禁不起激的鲁莽女人。 「我不是男人。」一语道尽她的辛酸,只有男人才会抢着享受福利。 「哼!要是换成秋天妳可是求之不得,妳这个负心女。」她半真半假的瞋视。 赵翊青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没错,我只爱秋天,没妳的份,快快绝望吧!」 「妳……」魏闲闲很惊讶她敢说出心底的话,不过也只有在玩笑之下。 「怎样,心碎了吧!快哭几声来听听。」她的得意中有着苦涩,她以为掩饰得很得体。 朋友一熟什么也瞒不住,她的感情太明显了,大家只好装胡涂地当不知情,依然保持表面上的情谊不去戳破。 「赵翊青妳太恶劣了,我要和妳切八断,让秋天唾弃妳……咦!秋天,妳在看什么?」入迷得没听见她们在吵什么。 居高临下的朝马路眺望,没有分心的秋天仅是转了个头回视。「有个奇怪的男人在底下打转,妳们没发现到吗?」 看来有好几天了,附近的商家见惯不怪的未加以理会,但她爱观察人生百态的毛病老是改不过来。 「真的吗?」 「谁这么大胆?」 两张脸贴在玻璃上往下瞧,果然瞧见一道行迹诡异又表现得平常的身影在行道树旁走来走去,不时朝画展内张望像在找人。 赵翊青的眉一拧,表情微冷的不希望有人骚扰秋天,但她的行动力显然不及个性急躁的魏闲闲,波浪长发才拂过眼前已转身冲下楼,不先招呼地给人家一个过肩摔。 她们怔愕,但也勾起一抹细微的微笑。 天……天哪!这是什么世界,怎么天旋地转地头在下脚在上倒了过来,他确定没做缺德事,为何遭此报应?这年头看看风景也有罪吗? 台湾人的热情几时变得这么暴力,叫人难以消受地眼冒金星,他不过三、五年没来走动就天地变色了,宝岛之名望怕要易主了。 腰大概扭到了,都怪他太认真了没注意突发状况,一阵旋风忽地扫过,肩一疼就倒栽葱。 他是招谁惹谁来着?打人之前总要有理由,不然他可是会还手……喔!台湾处处有好风好景,那两座高山峰有三十四e吧!好壮观…… 两眼一直的荻原耕次差点忘了自己所为何来,口水一吞地打量眼前凹凸有致的美景,原来台湾男人这么幸福呀!随处可见峰峰相连到天边的美女,他应该考虑到台湾来定居而不是看a片解馋。 哇!好艳的脸蛋,不知包一个月要多少钱,他可以先向「老板」预支。 「看什么看,你八百年没看过美女呀!小心我插爆你的猪哥眼。」在她的拳头下还敢意淫她,简直色心蒙了猪油,找死。 一开口,什么气质、艳丽逼人全不见了,只有一只母老虎在发威,但荻原耕次反而笑了。 「没见过脾气像妳这么糟糕的美女,我叫荻原耕次,二十九岁,未婚,来台湾观光……」他还没说完,白色镶钻的高跟凉鞋朝他鼻头问候。 好险,幸好他祖先有保佑闪得快,不然得带个塌鼻子回日本。 「我管你昏不昏,说谎请先打草稿别胡诲,你在画展门口探头探脑好一会儿了,你以为我们是瞎子看不见吗?」中国人的习俗,逢九必遭劫,算他倒霉遇上她,有错没错先下马威以防万一。 原来他表现得太明目张胆,下回得改进。「我迷路了想找个人问路,可是……哇!妳别又来了,小心走光。」 他有那么蹩脚吗?还是台湾女人太精了,随便找个借口也会被看穿。 「乖乖的站着让我揍两拳,否则我可要使出必死绝招了。」看来是练家子,身手不错。 「必死绝招?」他失笑的盯着她微微起伏的胸部,叹为观止的好风光会让圣人变成狼人。 荻原耕次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以为美丽的女人不长智能,尤其胸大无脑,他没有尽全力防备地以为她只在口头上逞强,笑得有点下流满脑子黄汤。 「荻原桑远来是客我们怎好怠慢,我刚才伤着你没?」表情一变,魏闲闲媚眼轻拋的主动挽起他的手。 色不迷人,人自迷,那把刀磨得很亮。 喝!他该不该受宠若惊,她的风情让人联想到最毒的蜘蛛黑寡妇。「千万不要对我太客气,我只是平民小子没有钱。」 是他不客气才是,大胆的抚向她柔荑十分挑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笑眼中藏着一丝锐利,似乎看穿她的把戏陪她玩玩。 「谈钱伤感情,你来台湾做什么?」她轻轻一撩发,香奈儿五号随风一荡。 「观光。」好香呀!他得把持住别受诱惑。 「观光?」流动媚色的香唇突地朝他贴近,魏闲闲钓鱼式又稍微退开。「你让人很失望!面对我这样的美女还能无动于哀的说谎。」 谁说他无动于衷,裤裆内的小弟弟都硬起来了,讪笑不已的荻原耕次觉得台湾的天气真的好热,他都冒汗了。 「啧啧啧,瞧你多卖力呀!大热天还监视我们展览中心,酬劳肯定不低。」她蜻蜓点水式的碰了他唇一下,他马上茫酥酥的眼露欲望。 「还好,先拿订金……」啊!他在说什么,日本最顶尖的侦探居然中了美人计。「妳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吧?」 她的态度又恢复先前凶巴巴的样子,一手抆腰一手揪着他耳朵。「对,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只知道你是该死的人。」 举趄手又想教训人,赵翊青冷静的声音先一步阻止—— 「够了,别把事闹大,维持好妳的形象。」她话中有话的指出情妇形象。 不愧是裙带打结的好朋友,她一听便听出暗示改个人发情。「亲亲爱人,这男人欺负我。」 荻原耕次的眼从来没这么开过,张口结舌有些楞住了,两……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好亲密,让人不觉得恶心反而美得像一幅画。 喔!不,她们还亲嘴,是他太落伍了吗?还是台湾女人特别开放? 谁来扶扶他,他快晕倒了,这么美艳动人的美女居然是个同性恋?! 「别理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待会儿我帮妳消毒。」看傻眼了?真是没用。 喂!他要抗议,什么叫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是唯一的例外。「妳们……」 赵翊青在他张口之际冷漠一视。「不要任意打探别人的隐私,我是秋天的经纪人和对外发言人,你有事直接找我谈,只要和画有关的话题我一定竭尽心力为你解答。」 他吹了声口哨,暗叹她的观察力敏锐,明快果决的挑出重点将死他,简直比龙之介那秘书还精明,魄力十足不输一名男子。 眼前这两名女子勾起他的兴趣了,原本他以为这次的调查行动会枯燥乏味呢!看来好戏还在后头。 荻原耕次所不知道的是看穿他的另有其人,她在窗边看着底下发生的事,云淡风轻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端起开水配服药丸。 「如果我买画呢?」人家直接他也干脆,先投石问路一番。 她取出一张名片交给他。「先看画吧!有中意的再联络我。」 没给他套话的机会,赵翊青照秋天所言的长话短说,不恋栈地拥着不怎么甘愿的闲闲美黛子离开,两人略微争论地回到会场。 耳尖的日本男子隐约听出一些争辩内容,似乎艳丽的女人不相信她打不赢他非要一试,而短发的明艳女子好象说了几句什么立刻止住她的不甘心。 应该是秋天说他不是普通人物,他的实力远在妳之上……咦!秋天?! 不就是他要调查的对象吗? 荻原耕次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内,轻轻搓了搓鼻子往回走,朝停放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耸耸肩,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下。 「我想你要找的人目前在那幢建筑物内。」八九不离十,他可以确定。 「我知道。」低沉近乎冷酷的声音一起,封闭的空间顿时冷了三度。 「你知道?」这是什么回答,瞧不起他的本事吗? 冷然的眼射出犀利目光。「我看见她。」 「你看见她……」岔了一口气的荻原耕次差点梗住的眼露不可思议。「你在哪里看见她?」 不会吧!他几时变得这么逊脚,来台数日仍一点眉目也没有,几乎要以为「秋天」这位画家子虚乌有,是人家编出来的虚构人物,他们将她保护得太隐密。 没想到大老板刚下飞机还没回饭店休息就见到人了,那他侦探社那块招牌是不是该砸了,反正挂着也只是丢人,叫人难堪。 「三楼。」他的视线调高,以他的位置正好瞧见窗户旁有道女子身影。 不知为何,紫乃龙之介非常肯定她是秋天。 「什么三楼……唔!那不是刚刚那两个女人吗?」头一抬,他的眼正对着一扇开启的窗,刚和他打过照面的女人亦在其中。 不过他看见三个女人。 三个?! 眼一瞇,他想看得更仔细,但那方咱地窗一关,他只瞧见伸出中指的手,荻原耕次为之一怔地放声大笑。 那么神,车子停在树下也瞧得见里面的人,他无法不佩服。 这件事变得有趣多了。 第三章 不知道是她神经质或是闷在家里太久没出外走动有点敏感,老觉得有人跟在她身后,动机不明地让人神经紧绷,她走快他走快,她放慢脚步他也走得轻松,仿佛是她甩不开的影于。 可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除了一片树叶飘过就剩下她的杯弓蛇影,以为自己是腰缠万贯的闲闲,只要是男人就会尾随其后。 但她不是美黛子,没道理有人对她感兴趣,除非是为了她的画而来。 纸袋里装了一些绘画的工具和颜料,行为能力像古人的秋天习惯用散步的方式出门,她没有车也不会坐出租车,唯一拿手的脚踏车也被禁止使用,理由是太、过、激、烈。 翊青和闲闲都太过紧张,她真的没那么脆弱,适量的运动有益血液的畅通,要是不以与风竞速的速度前进,大致上来说不至于造成心脏方面的负荷。 大概两年前那次病发吓着了她们,所以现在草木皆兵,当她是个快死的病人看待,虽然她的确有颗烂心脏。 秋天常想,她这二十四年来已经过得非常快乐了,有爱她、不嫌她是累赘的父母,还有两个知心的朋友在一旁照顾她、鼓励她,她要再不知满足就太贪心了。 心是家的故乡,她常用这句话勉励自己。 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心的容量超乎所有有形的容器,她可以把她爱的人装在里面,将来不论走到哪里,他们将永远的存在心底。 「大胖,我不累,不需要休息。」低头瞧瞧用爪子勾住她鞋跟的猫,她明白它的用意。 有时她有种错觉,她养的应该是狗而不是猫,猫不会顾家讨主人欢心,而它却会提醒她该停一下脚步,她的身体不适合运动过度。 「你喔!一定是翊青派来的小间谍,专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好吧!就休息一会儿。 胸口有点喘,秋天找了个阴凉的椅子坐下,拜政府的德政,行人专用的红砖道上放置供人休憩的长椅,不怕走到一半体力不支的老人家没地方歇脚。 这是社区开发的一项重点,逐渐老化的社会老人特别多,预先做好防备也是一种美德,每个人都会老。 喵呜!喵呜……像狗的虎斑猫不高兴的跳上她的腿。 「呃,别这么嘛!我只喝一小口,你不要捉贼似地盯着我,大不了我分你一半。」她养了个管家婆来管她。 摇摇手上的汽泡饮料,这又是被禁止的东西之一,因为医生嘱咐凡是刺激性的物品最好别碰,像葱、姜、辣椒这些调味料在她生活里全部绝迹,乏味得令人想大呼日子难过。 可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她还是当个模范病人继续乏味。 秋天将可乐分给她的猫喝,但它很不屑地用爪子拨开,好象在说别侮辱它,它是有骨气、尽责的猫。 轻笑着,她抬头望望头顶摇曳的树叶,金光覆映的绿好似跳跃的精灵,迎接秋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她沉沦在一片绿意中快一个钟头,写意的伸伸腰,她不在乎时间的流逝,活着是为了享受每一天的美好,她从不追赶时间。 休息够了,秋天捧着一个纸袋踩着斜阳回家,只要是美的事物都会令她感动。 走着,走着,一抹余晖由云层中透了出来,她入迷地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想想该用什么颜色才能画出它的色彩,浑然忘了自己站在马路中央正要过马路。 黄昏的车流量最大,大家都赶着回家用晚餐,因此速度难免快了些,一辆载着学生的校车突从巷子口窜了出来,正常行驶的车辆来不及煞车连忙转动方向盘,光的折射让人看不清道路中央立了个人。 嘎吱—— 刺耳的轮胎擦地声由身旁滑过,只差一吋地辗过瓶装颜料,如鲜红的血拖行几十公尺之长,看起来怵目惊心。 「原来磨出的颜色较暗沉,偏重深沉的暗红,下次可用在黑夜来临前最后一抹落日光芒。」好可惜,她好不容易才拜托老板向国外厂商订购一组颜料,现在少了一色就难构图。 如果用相仿的辅色能调出那动人的色调吗?她必须调调看,那颜色令她印象深刻。 「如果妳能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再来烦恼颜色的调配,我想会有很多人感激妳。」 咦!谁在说话?感觉近在身后。「好象是车祸,车子都翻了。」 「没错,是车祸,而且因妳而起。」她是吓傻了还是天生智障?居然还有心情讨论车祸现场。 天才和白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形容的也许就是她。 「我?」有些迷糊的秋天下解地看着那团混乱,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 「难道妳没有知觉,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冷得骇人的男音似在发火,像要扭断她身体某部份好让她学点教训。 「你没提我还没感觉……」是有点痛。「嗯!我怎么躺在地上?」 不,正确说法是被人推倒在地,腰间横过一只男人的粗臂稳稳的抱住她。 想起她刚才站的位置,再看看车祸滑行的轮胎痕迹,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连贯,秋天微讶地张张口又阖了起来,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脸上仍无太大的情绪波动,事不关己似的多看了一眼,然后注意到手时上擦破的皮正在流血。 「妳好象不太意外自己造成的灾难,妳的血是冷的吗?」她居然笑得出来,虽然很淡、很细,不仔细瞧容易忽略。 秋天的眉微微一蹙,因为开始会痛了。「方便的话请放开我吧!」 嘴角抽动的紫乃龙之介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比他更冷血的人,对自己所引起的事一点愧疚也没有,而且冷静得不像正常人。 瞧她说话的口气多冷淡,当他是无关紧要的路人打发,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推了她一把,现在她已是车轮下那瓶辗碎的颜料,而非好端端地活着问他方不方便。 见鬼了,冷情如他几时有了舍己为人的精神,一见她生命遭遇危险便奋不顾身的冲上前,以血肉之躯来维护她的安全。 他已经后悔自己的冲动,不该救了一个不知感恩的女人,她是死有余辜,谁叫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虽然他痛恨得不想管她死活,但是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讶异的事,他并未放开她而是抱起她,朝最近的医院走去。 「呃!我很感谢你救我一命,但我们这样离开对吗?」她总要负担部份责任,做些适当的赔赏。 秋天不是如他所想的无动于衷,她只是不适合将情绪表露出来,她的心脏不容许她任性。 「妳受伤了。」这是他唯一的理由,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该放她自生自灭,他想。 「一点小擦伤不要紧,我回家抹点药就没事了。」她不认为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擦破皮。 一听她草率的说法,紫乃龙之介的心底莫名扬起一把火,烧得他眼睛发红。 「妳知不知道一点小擦伤里有多少致命的毒素,空气中又饱含多少未知的细菌,小小的伤口也有可能因感染而夺去人的性命,妳到底懂不懂珍惜自己的小命,不会有一堆英勇的骑士等在路口救妳……」 「路口?!」 他说了一大篇训诫的话,她只听见最重要的一句,有谁会等在路口救人呢?除非早就知道有意外发生。 但他不像是那种无聊的人,光看他的穿著谈吐可以得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贵,而且是位居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习惯命令人。 秋天从来没有被父亲以外的男人抱过,她感觉很奇怪,双颊微烫地不知该将手脚放在哪里才不会显得怪异,他看起来不像会救人的人。 若说他是加害人说不定她会相信,他的侧脸给人一种冷酷的疏离感,好象他谁也不信任地只想主宰每一个人的将来。 「妳话再这么多我把妳往马路一丢,让妳尝尝被辗过的滋味。」她太敏锐了,是艺术家的直觉吗? 他应该开始策划一连串的报复行动让他们痛苦,谁欠了他谁就该偿还,绝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不懂什么叫仁慈,唯有权力才能掌控一切。 可是一瞧见她苍白如鬼的模样,他就忍不住要咒骂养大她的那对男女,他们只贪自己的快乐而未好好照顾她,果然死性不改。 他是为了让他们万劫不复而来,他不该心软,母亲的罪由女儿承收天经地义,为什么他狠不下心伤害她,反而出手相救? 由荻原的调查报告中他晓得她只在下午三点以后会外出,有时是到公园走走逛逛,有时是到超商买两瓶牛奶,但她大部份时间是不出门的。 他在等,等她落单再找机会上前攀谈,他要引诱她再拋弃她,如同当年他父亲对母亲所做的遗弃,他要看看一个女人对爱的包容力有多大。 但他差点等出她的死讯,以她漫不经心的生活态度来看,类似的事一定会再发生,根本不需要他来当那个刽子手。 「你很生气,我希望不是与我有关。」她还不想死,她想画出心中的爱情。 虽然一出生已注定她没有爱的资格,但她仍想用彩笔画出那短暂的炫丽。 紫乃龙之介低头望了秋天一眼,他发现无法对一个看起来比鬼还糟糕的女人发怒。「妳以为呢?」 「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算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他没理由为她担心。 如果换了是翊青或闲闲她或许能体会,她们一定先臭骂她一顿再问她好不好,生气是为了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他不是她的朋友,他们是萍水相逢。 「因为妳浪费生命。」他对自己说对她好是一时的,为的是博取她的信任。 微讶的秋天忽然绽放一抹恬适的微笑。「生命本来就是用来浪费的,你不晓得吗?」 活得太严肃,没有自我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 「妳……任性。」那抹笑刺得紫乃龙之介心口发疼,当初她的母亲也是这么对父亲笑的吧! 一闪而过的恨让他的表情变得冷硬,他决定要拿她来抵债,绝不再迟疑。 「能不能容许我再任性一次?」她用信任的眼光看着他,看得他不得不将脸转开。 「妳到底想干什么?」她怎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即将伤害她的人? 他的心又动摇了。 她的笑很柔和。「麻烦你走慢些让我的猫跟上,它最近有点发福了。」 是她太疏于运动,所以猫也变懒了。 「妳说什么……」一只猫?!浓眉往上一挑,隐隐跳动着怒火。 「反正医院不会因为我们晚到一分钟而倒闭,我的手不会因此废了。」它跟得很辛苦,他脚太长了。 秋天到现在才发现他很高,比高挑的翊青还要高出许多,而且双臂结实有力不像她软趴趴的,肌肉线条非常优美,应该常上健身院健身。 不知他肯不肯当她的模特儿,她一直想画力与美结合的裸体男性画像。 「妳最好不要再多说一句让我发火的话,不然我不保证不一脚踹死那只笨猫。」他发现和她在一起很难保持冷静。 为了爱猫着想,秋天决定当个哑巴,她悄然的闭上眼睛依偎着温暖的胸膛,耳中传来规律而强劲的心跳声像催眠曲。 第一次她渴望自己有颗健康的心脏,卜通卜通地如他一样强健,也许她就可以开始作许多许多和未来有关的梦。 她想活下去,真的,不为别人、不为自己,只为耳旁那令人安心的跳动。 看着一冰箱用保鲜膜包着的生鲜食品,每一样菜色都调配得恰到好处,让人有食指大动的欲望,只要放进去锅里煮熟就没问题,色香味俱全地连盐和味精都依菜的多寡而包成一小包方便佐料。 但是,他简直难以置信有人对吃这么不讲究,明明标示着大火快炒能煮成一锅汤,海鲜类的汤头却熬成……呃,是羹吧!稠稠糊糊的看不出所以然,飘在上头的壳可以证实是海贝。 这样的食物能吃得津津有味真叫人佩服,他怀疑她怎么没毒死自己,一口一口像山珍美味地不曾浪费。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女人的生活品质会糟到这种程度,完全无视菜的好坏照样入口,嘴角噙着笑慢慢品尝。 难怪她的气色难看得连鬼都怕,没好好调养身体又怎能有好脸色,光吃这些垃圾食物她能长肉才怪。 紫乃龙之介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做什么,送她回家何必硬要到她家里拜访,他存的是什么心态想瞧见何人,报告上说他们并未和她住在一起,他不用担心会遇上不该遇的人。 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年,他的长相已经变了,就算在路上错身而过也不见得认得出,他何惧之有。 「不要偷吃,把妳的手收回去。」别以为他没看见,坏习惯。 吐吐舌,秋天是把手收回去,不过她拎了一片鱼片往嘴里塞,她从来就不是听话的孩子。 「你确定你是第一次下厨吗?蒙我没什么好处可得。」根本是大厨的手艺,比她煮的好吃一百倍。 再偷吃一块,反正要喂她的五脏庙,趁热吃味道才不会跑掉。 「规矩,妳到底懂不懂餐桌上的礼仪?有人的天份只适合画画不宜做其它事。」以她的厨艺来说只有三个字奉送。 烂透了。 而她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可列为世界十大奇迹之一。 她咦了一声照样以手当筷地抢食。「你怎么知道我是画画的?」 顿了一下,紫乃龙之介没能及时教训她无礼的行为。「我看见妳买了不少画画的用具。」 「喔!原来如此。」是她多疑了。「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回过身,他把最后的一盘菜往桌上一搁,拍掉她造次的手用冷冷目光一瞪。「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 她已经引狼入室了。 看着满桌的菜他很想一把掀了,她的警觉心未免太低了,万一他是心怀不轨的恶人该怎么办,以她单身的弱女子能全身而退吗? 她一个人生活就不能机伶点,少令人操心吗?对她而言他是个陌生人都能堂然入室,换成其它人岂不是更糟。 他不应该为此事生气,她越单纯他越容易得手,没有防心的女人对爱最执着,以后受的伤也会更重,他不会同情她求爱回头的可怜相,他会潇脱的转过身回日本,娶浅仓静子完成企业联姻。 对,他的人生规划已画成一张蓝图,他会一直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心。 可是他为什么偏对她心软,处处退让让她爬到头顶上,还亲自下厨碰他从未碰过的东西,只为看不惯她用猪食凌虐自己的胃。 他就是不懂她为何无法照标示的作法烧出一盘好菜,明确好懂的汉字连初学者都不致搞混,而她依然将小火慢炖的牛肉汤搞成牛排,而且是贴在锅底必须用锅铲去铲才铲得起来。 面对一个存心毁灭自己的人,他无言以对。 「会吗?我对能做出一桌子好菜的大厨心存感激,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她有个很容易收买的胃。 但他不相信自己。「妳该上烹饪课。」 「我上过了。」她被老师轰出教室。「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看了她一眼嘟哝两句,紫乃龙之介为自己添饭。 「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她好象听见一个龙,和爸爸同姓。 他本来就不想让她听清楚,于是他含糊的重复一次自己的名字去掉姓氏。 「龙之介?」秋天的表情微变,不再微笑以对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吃了,妳不饿吗?」他主动夹菜到她碗里,这是破天荒,他第一次关心别人,连他的母亲都被他摒除心门之外。 秋天放下筷子重问了一句。「你真的叫龙之介?」 「我不能叫龙之介吗?」他冷笑的勾起嘴角,嘲弄她问了一句废话。 「紫乃龙之介。」她平静而坦然地喊出他的全名。 为之一愕的紫乃龙之介顿失胃口的瞪她。「妳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不可能知晓他的身份,他从未到过台湾,在日本的名气也还不够响亮到全世界皆知,她为什么能毫无疑虑的喊出他的全名? 「爸爸告诉我的,他说我有一个哥哥。」看来他是出现了。 「爸爸?!」震撼他的不是这两个字,而是那一句:哥哥。 「我们的爸爸,相信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用不着她自我介绍。 她的心突然有点沉,他来的动机并不单纯。 他觉得舌尖有点苦地冷视她。「为什么妳姓秋不姓龙?」 「你应该知道原因。」她想她不会喜欢平白无故多个哥哥。 「告诉我。」他强硬的命令,眼神凌厉又含着令人害怕的冷酷。 秋天笑得很平和的回道:「因为你母亲不肯签字离婚,爸爸妈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注册结婚,我这个『私生子』当然无法正名。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恩爱得令人嫉妒的夫妻,但事实上你我都明白他们的婚姻并不合法,我母亲最多只能算是他的同居人、情妇,甚至人家说的小老婆。」 她没说出口的是父亲体谅母亲照顾她的辛劳,所以让她从母姓好张扬母性的伟大。 他们是她拥有过最好的父母,不但不嫌弃她有先天性残疾可能养不大,还用心照顾她,陪同她进进出出医院好几回,为挽回她的小生命不辞牺牲一切,拚命地和死神抢回她活下去的权利。 甚至为了全心看护她的病而决定不生小孩,以免分心少了一分注意力而忽略她,导致不可挽救的憾事。 爸妈对她的情深似海她永远也无法回报万分之一,她所能做的是勇敢的活着,不辜负他们对她唯一的期待。 「妳几岁?」她不可能是,也不能是。他在心里抗拒这个可能性。 「二十四。」正是母亲遇上父亲的那年出生。 紫乃龙之介的脸色一变,不肯接受事实。「我不承认妳是我父亲的孩子。」 她无所谓的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们恨我母亲。」 「妳知道?」未免太可笑了,相隔一道海洋她如何得知他们母子的恨多深。 「你们派人来台湾追杀我母亲,不惜灭口也要她彻底消失在爸爸的世界里,这么残忍的手段想不知道都不成。」她很平静地说道,像在说局外人的故事。 「我不知情……」是的,以母亲的个性的确会赶尽杀绝,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让别人快意。 难怪有一阵子母亲关在房里狂笑,半疯狂地要人杀掉某人,原来她指的是她母亲秋诗月。 「知不知情又有什么关系,我母亲被挑断手筋再也不能弹琴地逃到育幼院躲藏,直到你母亲以为她死了为止。」然后遇见她。 其间的详情她不甚明了,当年妈抱着她讲述这段过往时她还小,只知道她一直很伤心的想念爸爸,直到数年后他才找到她们。 后来他们一家三口搬到爸爸任教的大学宿舍居住,十年前才有余钱买下她现在居住的老房子。 「不过你现在想找我母亲麻烦可能太迟了。」她怕没机会见到。 「我不是……」突来的消息让他一愕,他的确抱着报复的决心而来,但对象是她女儿。「妳说太迟了是什么意思?」 荻原的调查中没有他们两人的资料,难道已经……不,不会的,他们欠他那么多怎么能不还,他等了二十几年就为了索回这笔债,他们不能不负责任。 「你等等,我去拿样东西。」 秋天少了先前的和善多了一丝冷淡,她走得很慢地上二楼,待了大概十分钟才下来,这幢房子屋龄有五十年,偏向日本风格,因此木板楼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买这幢古老的屋子是因为她们母女俩都喜欢,而且地方宽敞又不贵,前任屋主保养得很整洁,所以龙翔天才用一生积蓄买来讨她们欢心。 前有庭,后有院,老树参天,日式的庭园造景还有奇石堆筑的小池塘,在当时的市价挺昂贵的,但前任屋主急着出国依亲而半价出售,他们算是捡到便宜。 「这是什么?」他有不好的感觉。 「遗嘱。」 「他们……死了?」他的手微颤,不愿接过那张宣告死亡的文件。 「不,他们没死,只是暂时的失踪了。」情绪一激动的秋天有点喘不过气的按住胸口,血色由她唇瓣退去。 见状紫乃龙之介顾不得问明真相,心急地扶着她的肩一问:「妳怎么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我没事,麻烦你把柜子……里的药给我。」不,她要撑下去,她不能死,她要等爸妈回来。 「是这瓶吗?」他顺手倒了一杯开水。 秋天点头地接过药瓶,倒出两粒绿色药丸和水吞服,随即舒缓她心脏压迫的剧痛。 「这是什么药?」为什么瓶子上没有卷标? 「一种安抚心神的镇静剂,哪天你精神不稳我借你两颗用用。」她开玩笑地将药瓶收好,不让他起任何疑心。 「镇静剂?」他眼露怀疑地盯着她因忍痛而咬破的下唇,不相信真如她所言的简单。 秋天怕他继续追问地往他脸上轻吻。「恭喜你多了一个妹妹。」 第四章 妹妹?! 见鬼的称谓,她怎么会是他的妹妹。 三年前他第一次看见秋天的画时,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仿佛她画出他心里的阴影和怒吼,让他不由自主地注意她的作品,进而欣赏明亮而充满人性的感动。 这几年来她陆陆续续推出不少新画,他不惜出高价跨海请人收购,但是她的原则让他无法如愿,仅能由其它人手中辗转获得数幅。 她是少见的天才,而且看透人心,以她的年纪不应该有如此历练的画风,那是经过痛苦、折磨、炼狱痛悟后的清明,没尝过生老病死的年轻女孩是画不出来的。 但她办到了,在短短三年跃居国际舞台,大放光彩地为台湾画坛争光。 错在她不该展出那幅引起仇恨的「半生缘」,让他愤怒又痛恨的失去理智,不曾思考后果地搭机来台,他倾慕的对象不能是那个人的女儿。 意外地,他挖出应该深埋地底的秘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趟台湾行会多出个妹妹,虽然他极力地抗拒这个事实,但是一纸白底黑字的遗嘱漠视他的权利,粉碎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多可笑,三天前他还想着如何得到她,让丝毫无遮蔽地躺在他身下呻吟,用她画画的手抚摸他全身,极致的享受性爱汗水淋漓。 他想过千百种折磨她肉体的方法,用尽邪恶的手段使她痛不欲生,当年他所受的一切都将要一一讨回,否则他身体的恶龙又如何能平息。 到头来她竟用一句「妹妹」毁去他精心的计划,斩断他满心的怒、满心的怨,仇恨成了嘲笑自己的利器反噬一刀。 到底谁欠谁? 若是如她所言,母亲曾派人追杀秋诗月并将她砍杀成疾,那么这份仇恨他该不该索,二十四年前她已经付出代价了,用她钢琴家的一生换取爱情。 「爸爸把他名下的动产和不动产分成两份,你我各一份,但我可以把他的财产权交给你,房子留给我。」 「妳以为我会在意那几百万?」他居然还记得他,当初的绝情出走不就是断了父子情。 秋天无视他讥诮的冷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三、四百万不算什么,你弹弹手指就不止这数,我只要房子,其它由你处理。」 「我为什么要成全妳?」这一刻他非常恨她,恨她还能若无其事的保持冷静。 她越在意的东西他越不想放手,这份遗嘱给了他为所欲为的力量,一个只懂绘画的女子怎斗得过老奸巨猾的他。 他们的战争正要开始,不管她是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想要她的决心因她处之泰然的神情而升高,他要摘下她的淡然看见她的哀求。 乱伦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她不该勾起他的兴趣又泼了一桶冷水,他不准她用冷淡的面容对他:即使他会为了此事下地狱。 或许,他已身在深不见底的炼狱吧!他的念头可耻又卑琐。 「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由我来承受,我是你妹妹。」如果爸妈不告诉她他们的故事就好了,她也用不着烦恼。 他长得和爸爸很像,猛一看有七分相似,只是他年轻了许多,脸上刚硬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危险性,不是个容易亲近的对象。 她该听从心中的警讯远离他,对事物观察的敏锐性也是这般催促着,但她仍邀请他入内,忽视急迫的警告讯息,只因他的怀抱让她想起父亲。 那场车祸真的吓坏她了,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不知如何反应,翊青常取笑她是生活白痴,除了绘画外一无所长,比米虫还不如。 看着手上处理好的伤口,她只能感慨万分地在心里苦笑,上一分钟他还是英勇的骑士,这会儿倒是化身夜叉为难她这个「妹妹」。 「凭妳也配当我的妹妹?」他只想用恶毒的言语伤害她。 但是看见她眼底闪过受伤神色他竟心生不忍。紫乃龙之介的思绪已被突来的感受打乱,挣扎在矛盾与犹豫之间,他的冷酷对她起不了作用。 心!有点痛。「是我狡猾了,多攀了这份亲,我只是希望你高抬贵手将房子留给我。」 「如果我也想要这房子呢?」他就是要为难她,她的确狡猾地用「妹妹」两字束缚他。 忽然觉得累的秋天轻揉眉心,她无法应付他的咄咄逼人。「你要什么?」 她不是谈判的好手。 「只要我开口妳都愿意给?」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愚昧,她总能将繁复化为简约。 想了一下,这句话似乎有陷阱,但她疲累地不想与他争执。「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尽量满足你的需要。」 「我想我会喜欢妳满足我的需要。」暧昧的一笑,紫乃龙之介眼神倏地转冷。「我要妳。」 「我?」她先是不解地拢了拢眉,而后领悟到什么地微张唇。 「我需要一个情妇,用妳来换这幢房子。」非常合理的交换条件。 她拥有房子,他拥有她。 手好像开始痛了。「别忘了我们是兄妹。」 「我不承认。」她不是他的妹妹。 「小心天打雷劈。」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苦中作乐。 「我不在乎,雷劈中的不一定是我。」她也有份。 也许是她,若她真和他在一起。「我在乎,换一个要求吧!」 紫乃龙之介捉住她纤细肩膀强迫她看他的眼,「我若不呢?」 心颤了一下,她看见一双布满阴影的黑瞳,其中燃烧着她不愿探究的暗火。 「告诉我答案。」他要她和他一样痛苦。 能有答案吗?「你在强人所难,我不适合当任何人的情妇。」 「难道妳还想要求名份?」紫乃龙之介冷诮地按紧她的肩胛骨,逼出她痛的神色。 以她的身份还不配和他平起平起,她只能卑微地等待他的垂怜。 秋天看他一眼忽地一笑。「以我们的情形能光明正大吗?别说你我的关系已是一大阻碍,相信令堂也不会高兴你的生命中出现一个我。」 「我母亲不会知道妳的存在,只要妳安份的听话。」男人养几名情妇是常有的事,他母亲从不插手他这方面的需求。 「有心没什么事藏得了,我想活下去,我不当第二个秋诗月。」母亲的遭遇是她的借镜,为了一段报复式的关系而被追杀太不值得了。 「妳想激怒我,妳以为我保护不了妳?」没人可以质疑他的决定。 「是或不是你心里很明白,我们这样是行不通的,你还是换个要求。」女人的妒心是很可怕的,母亲若不诈死恐怕也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秋天的眼神很淡,淡得几乎看不见哀愁,她的视线不落在他身上地望向老旧的柜子,那里曾放了一张他们全家出游的相片。 妈妈温柔地整理她的头发,而爸爸则深情地凝视妈妈的笑靥,一家三口幸福甜蜜得容不得外人介入。 他们以为这样的爱会直到永远。 但是爱开玩笑的老天不肯放过他们,制造了意外狠心拆散原本的和乐,让平静的日子出现裂缝。 怕她触景伤情的翊青和闲闲一古脑将所有相片没收,不许她沉溺悲伤中造成心脏的负担,所以她身边连一张缅怀他们的相片也没有。 时间会抹去一个人的悲伤,她藉由绘画来遗忘心中的伤痕,将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画下,只当他们旅行去并未拋下她。 但他的到来却再一次提醒她曾发生的事情,揭开血淋淋的事实要她接受,让她必须走入画以外的世界。 「我要那幅画。」 「嗄?!」他说了什么。 「『半生缘』,妳正在展出的那幅画。」他毁不了她就毁了画。 「不行,那是我唯一剩下的。」她不能给他,他不会爱惜那幅画。 他的心中只有仇恨没有爱,给了他等于亵渎父母高贵的爱。 「妳还有房子。」他用她的话堵她,企图夺走她心爱的画作。 「我……」眼神一黯,秋天眼底的泪正在打转,她努力地不让它滑落。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妳该明白我并不好打发。」他态度强硬地要她择其一,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在哭吗? 这是女人惯用的伎俩吧!他绝不会因此心软,她和画他势必得到手,不管是不是会天理不容,没有任何人能再由他身边走开。 沉浸在恨与欲望之中的紫乃龙之介没发现他正步向父亲的路子,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世界为敌,只有他能拒绝别人不允许他人抗拒他。 当心在沉沦时是无声无息,连当事人也难以发觉强烈的占有欲接近爱,稍一不慎即跨越那道无形的界线万劫不复。 「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夺走我拥有的幸福会让你更快乐吗?」她只剩下这些了,再无其它。 那双含泪的眼让他心头一震,好象被人狠狠的击了一拳。「妳只会用眼泪当武器吗?」 他用冷硬的眼神逼视她,不让刚冷的心受到影响,她的泪左右不了他。 眨了眨眼,秋天的唇畔漾出一朵美丽的笑花。「不要让我哭,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脆弱。」 「妳……」在这一刻他想紧紧拥着她不让她强忍伤痛,轻声地安抚她。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拳头握紧地放在身侧告诉自己不能心软,那一句「妹妹」让他的理智拉锯不已,他竟犹豫地不敢上前拥抱她。 他几时变得这么懦弱了,强取豪夺不是他一向惯使的手段吗?他何时在乎过其它人的死活。 「可以让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吗?」她不能再自私地漠视他应得的一切,毕竟她偷走了他多年的父爱。 有个秘密不能说也不该说,就让它维持原样不再变动,她的生命不容许太多的意外,她能承受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她的故作坚强让他心底扬起一抹心疼。「快吃饭,吃完再谈。」 「我吃不下。」明明饿得很她却无动筷的食欲,胸口压着巨石十分沉重。 「吃不下也得给我吃,除非妳乐意我拆了另一半的房子。」而他绝对会付诸行动。 「你威胁我?」她微微一怔地看着堆满菜的碗。 他冷笑地在小山的碗里放上一块肉。「妳可以试着挑战我的耐性。」 「你……」叹了一口气,秋天平静的脸庞出现无奈。「你不像外在表现的冷酷,要不是你我情况特殊,说不定我会爱上残酷下的温柔,只可惜……」 「温柔?」她用哪只眼看出他还有温度,她的可惜在他眼中一点都不重要。 她笑得飘忽,像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你可以在我身上发泄你多年的怨气,将你的仇和恨全倒给我也无妨,但请你记住一件事,千万不要爱上我,我是个被爱情遗弃的人。」 「妳未免太自抬身价,我岂会爱上一个苍白像鬼的女人。」他不喜欢她现在的表情,感觉好象在和死人交谈. 「那就好,我很怕负担不起别人给的爱。」她会有愧疚。 「妳到底在谈些什么鬼话,满口的爱不爱,难道还有人没眼光地瞧上妳这只鬼?」语气轻蔑,紫乃龙之介用羞辱的口吻阻止自己去想她曾爱过别人的可能性。 秋天的身体微微一抖,像是被他刺中某种心事的脸发白。「是,我是只鬼,但我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幼时的阴影如潮水涌来,孩子们天真的笑语如同喂了毒的箭,毫不留情地朝她射来。 没人知道她害怕孤单,痛恨被人留下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遗弃难道还不够吗?她只想有个家,有对疼爱她的父母而已。 为什么命运总要逼迫着她,给了她先天的疾病不够,还硬要剥夺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命吗?她不妥协。 她已经为了身体上的病痛牺牲不少她该拥有的快乐,她不认为老天能再继续责罚她,凡事都有个极限,没人应该为他不曾犯过的罪赎罪。 碗一放下,秋天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奔向画室,落下锁将自己关在里面不理会门外的拍打声和咆哮。 掀开画了一半的画布揉掉,她重新上了一张白纸调好水彩浓度,心无旁骛的画下心中那抹平静,在她眼中只有淡然的绿。 画永远不会遗弃她,只要她还能动。 「你要我调查两年前的船难失踪人员?!」 这怎么可能,比大海捞针还难。 别说是刚发生过一、两个月的事情,就算二十四小时内沉没的邮轮都不一定能把落海的游客找齐,何况是两年前已经发臭的旧闻。 依他看来不是尸沉海底便是被海里鱼儿啃食殆尽,哪还有渣渣剩余,失踪的另一个解释是找不到尸骨下葬,以当时的惨状不可能有人生还,机会等于零。 并非他要说风凉话诅咒别人的父母,真要回得来也八成是鬼了,那次船难震惊全世界,媲美戴达尼号,只有少数幸运的游客被及时救起,其余全是用尸袋装上岸,总数是三千零六人. 而失踪人数有一百零七,不包括三名救难人员。 「你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而是比登天还难,海有多大你丈量过没?我一吋一吋的翻要翻上十辈子,而且只局限在某个海域内。」潮流一改变他也没辙了。 「既然她斩钉截铁的认定只是失踪,我就要你把他们找出来。」不论死活。 「她?」为什么他会开始觉得这是件苦差事,而他接近发疯边缘。 事情只要一涉及女人就会失控,从他接触这行业起就一直有此认知,好象他天生和女人犯冲似,十件案子有八件一定会出状况。 但他「品行不良」也就罢了,怎么向来冷血到几乎结冰的紫乃龙之介也会为女人苦恼,闷酒一杯接着一杯猛灌根本不听劝,这不是好现象。 头皮直发麻的荻原耕次直觉这次的台湾行有惊人风暴,而他会无缘无故的卷入暴风圈不得脱身。 吵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两人的交谈声让音箱吸收了一大半,从刚才到现在已有三个波霸、五个辣妹来搭讪,可对象从来就不是他。 瞧他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在日本也挺受女孩子欢迎,为何一来到台湾身价笔直滑落,没几人会多看一眼。 是民风关系还是他穿得太寒酸,这年头的女人只重门面不重内涵,多金的糟老头人人抢,而他这一等一的帅哥乏人问津。 「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别扭,一听到不中听的话就闭户不理,当是毒蛇猛兽拒之门外。」她居然敢相应不理地锁上门,让他像疯子在画室外叫嚣了一整夜。 她够种,最好一辈子别打开那扇门,否则他绝不饶她,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她是第一人。 「那要看你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艺术家的神经很纤细,容易多愁善感钻牛角尖……嗨!老兄,你干么瞪人,我是依常理判断。」 至少他认识的艺术家都有些古怪、歇斯底里,与正常人有一段距离,而且思想怪异。 「她不是那种人。」她的情感很细腻,但不多愁善感,由她的谈吐可知她想得很开,不会走进死胡同里。 她的画充满生命力和希望,带给人正面性的引导,即使隐藏阴影的部份也有光透入,让人感受到温柔处处在,还不到绝望的地步。 透过她的画再看到她的人,他没有失望的打击反而像在寻宝,一层一层剥开画中的意境找到她的心。 她的画之所以令人感动是用了「心」,她所捕捉到的人性刻划远超过外表所带来的震撼,真实地用画笔记录每一条心情细纹。 他为她的画着迷并不假,但他从来没想过有和她面对面的一天,而且在近乎对立的情况下。 「不过你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人心烦,听说她是她朋友中最没脾气的人。」荻原耕次尽量不表现出幸灾乐祸的嘴脸,通常最没脾气的人一发火也最可怕,这是他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没什么。」紫乃龙之介不想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听起来没意义。 「说吧!以我对女人的认识足够当你的解惑大师,说不定能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更好奇他说了什么令人咬牙切齿的话。 肯定不是好话,那张嘴吐出的冰块足以盖一座冰殿,冻不死人也半残。 「少烦我,喝你的酒。」他清醒得很,不需要多个人在耳边唠叨。 荻原耕次怂恿地在一旁催促。「说嘛说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也许能误打误撞找出症结。」 或许是酒喝多了有点醉意,被他吵得不耐烦的紫乃龙之介低吼了一声全盘托出,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才止住他的骚扰。 紧蹙眉头不曾舒开,他一直猜不透哪句话惹得她不开心,先前他说过更难听的话也不见她失去冷静,为何最后那段话会引起她那么大的情绪反弹。 「哇!骂人家是鬼太没天良了,哪有女孩受得住……呃!我是说她可能小时候受过欺凌才会突然失控。」喝!干么那么吓人,冷眼一睨叫人脚底发寒。 「欺凌?」会是这原因吗? 「小时候的记忆会影响曰后的人格发展,外表看起来正常不代表心里没有伤,像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哈!他皮厚不怕瞪。 「荻原——」紫乃龙之介警告他斟酌用词,别把他惹毛。 「好了,好了,我不谈了,免得你又说我胡言乱语不正经.」他的油腔滑调还不是为了配合他的怪里怪气,牺牲甚剧。 紫乃龙之介透过酒杯斜睇他。「帮我查二十四年前我母亲是否派人追杀过秋诗月。」 「有。」 「有?!」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苦笑的荻原耕次一口饮尽甘中带辣的烈酒不看他。「因为追杀她的人是我父亲,而他至今仍后悔做了那件事。」其实他有机会杀掉她,但他放手了。 荻原一家原本是忍者的后代,但自从父亲认为误伤一名无辜的女孩违反武士精神后,他就决定不让后人步上他的后尘,改开道馆教人学习强身健体的武术。 后来他由情报人员转行当侦探,父亲常以此事提醒他别做错一件事,否则代价是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 「原来真的有此事……」她并未说谎逃避他的报复。 「不过你也别玩得太认真,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未婚妻还是日本最有权势浅仓议长的女儿,容不得他闹出丑闻。 表情一沉的紫乃龙之介根本不想提起此事。「你以为我能对自己的『妹妹』做出什么事。」 妹妹!他从未这么痛恨这两个字。他大口的吞饮不加冰块的威士忌,眼神流露出冰冷的嘲意。 「妹妹?!」一口酒猛地喷向酒保,荻原耕次惊讶的掉了下巴。 他几时多了个妹妹? 「难道你没查出我父亲多了个私生女?」看来他不过尔尔,办事能力不佳。 舞影交错,灯光昏暗,「堕落」酒吧的夜晚显得狂野,男男女女的身影在舞池中晃动,时快时慢地跟着节奏舞动身体,妖野而充满诱惑性,散发着灯红酒绿的糜烂气息,没人在乎形象地尽情扭动腰肢。 在夜的掩饰下人人都是浪荡的灵魂,白日紧绷的精神在此得以抒解,得意或失意完全不存在,音乐声中每个人都能放开自在,不用拘束在有形的道德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热爱挥洒汗水,自由自在摆弄舞步,没有得失没有优劣,纯粹为解放自己而来。 没人注意的角落有对对饮的女子闹中取静地自得自乐,既不加入一场热舞盛宴也不狂饮买醉,单纯的打发时间见见世面,免得跟不上时代。 「呃!我不确定你的消息来源从何取得,根据我这位大侦探废寝忘食的调查,秋诗月的确收养了一个女孩,当时那女孩刚好两岁,也正是她离开你父亲两年后的事。」 网络的好用在于随时随地能取得想要的信息,只要有一台计算机便能漫游所有的网站,不管它合法不合法,资料不消除便是方便人调阅,不看可惜。 「她是被收养的?」时间上未免来得过于巧合。 「至少我这方面查到的结果显示无误,但是不是她亲生的就不得而知,没人能证实她们之间有没有关系,除非死人复活验dna。」怕是难了。 鱼儿鱼儿海中游,游来游去乐逍遥,看到人儿别乱咬,好让他带上岸交差。 dna,荻原耕次的话给了他灵感。「如果验我和她的呢?应该能达到同样的成效。」 「照理来说不成问题,但……」荻原耕次突然眉开眼笑像挖到宝似。「不用舍近求远了,咱们去找人攀攀交情。」 紫乃龙之介顺着他兴奋的视线望去,两道相偕走近的人影让他眼一瞇。「秋天的朋友?」 「没错,迷人的秋天,我正在追她的朋友,穿低胸上衣、小短裙的那位。」相约不如偶约呀!真是天赐良机。 荻原耕次的色眼只看到丰满妖娆的魏闲闲,对于她身旁高挑女子却选择视而不见,管他同性或异性恋,先抢到手的就是赢家,风度留着垫脚跟。 人为风流而死也值得,谁叫她又辣又媚的调调正合他胃口,不追来解馋怎么对得起自己。 说做就做,属于行动派的他没有一丝迟疑,举步走向他的目标。 第五章 「噢喔!麻烦来了,真叫人讨厌。」难得放个轻松不当败家女,偏偏狭路也会碰到鬼。 「谁叫妳爱招蜂引蝶,这里露那里露地省布料,人家不强暴妳又该去强暴谁。」她自找的。 「哇,亲亲,妳这么毒呀!妳就巴不得我失身好印证妳的坏女人理论。」女人爱美是天性,为悦己者打扮有什么不对? 男人总爱为祸根找借口,把一切罪过全怪在女人的爱装扮上,她有本钱露是父母生得好,没让她手沾阳春水过着富裕生活,谁敢说她不洁身自爱。 拜她那张情妇脸所赐,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先被定罪,管她是不是曾做出不得体的举动,反正脸蛋妖媚、身材惹火就一定是狐狸精,不用开口说话也能勾得男人茫酥酥,心猿意马地起了色心。 既然大家都认为她是不安于室、喜欢攀墙的浪荡女,那她何不满足他们的幻想症,与君同乐才不寂寞,顺便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八卦女跳跳脚。 她唯一交过的男朋友给了她很好的示范,男人爱的是女人的外表而不是内涵,他们可以和艳丽的女人交往并获得同伴们的羡慕眼光,但真正会娶回家供着的是宜室宜家的清秀佳人。 像她这种眉眼往上挑的桃花女只适合观赏和狎玩,没有荷的清雅是当不了贤妻良母。 这件事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她不是挨了打不还手的悲情女主角,只要她前任男友一交新女友她便去慰问慰问,随便拋个媚眼就让他恋情告吹,谁会相信他没和她有染呢! 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她的情人和前任女友藕断丝连,她这招杀人不见血的把戏可让他吃足苦头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视胸大的桃花女。 「有用我印证妳已是坏女人榜首,哪天人家拿刀来砍妳记得通知我,我好离远些免受妳拖累。」赵靖青取笑地和她保持距离。 「少来了,妳只是个高占空间而已,真遇上危险我才不要妳在一旁碍手碍脚,连累我为妳分心。」魏闲闲笑着挽起她的手不让她走开。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想留她一人应付色胚子。 看着好友的无耻举动,一脸无奈的赵翊青只好奉陪。「别玩得太过火,我得早点上床补眠。」 忙了快一个月,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等画送出去后她就能休假了。 不知秋天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按时吃药,三餐定时定量没把自己饿死,那个天兵只有煮蛋花汤不会搞砸,其余她不敢指望,反正味蕾智障的人是吃不出好坏。 「喂!跟我在一起时麻烦妳专心点,神游太虚让我很没面子,妳一定又在想秋天了。」这个生错性别的痴情女。 好吧!要想大家想,她可不会想输她。意气用事的魏闲闲满脸便秘相地用力一挤,她想到的全是骂人的话。 不是她和秋天有仇,而是她实在太欠骂了,明明有个破烂身体还学什么独立,老是拒绝她们的帮忙一个人待在老房于里,害她们不时提心吊胆地为她担心。 以前有龙爸、诗月姨在时还好,起码他们会盯着她吃饭休息,不让她过度沉迷画中而忘了今夕是何夕,她的病因此有好几年没发作。 可是……唉!她绝口不提二老的死讯只当他们失踪了,看在她们眼里着实难过,她是凭着一股意志力撑着,不然哪能画出那幅人人争购的「半生缘」。 「我是在想秋天又如何,妳这只花蝴蝶还不快去找恩客。」在朋友面前不必隐瞒,了然在心。 魏闲闲轻嗔地撞了她一下。「去你的,妳这人心肠真恶毒。」 她是蝴蝶花,自有蜂儿来采蜜。 「嗯哼!不恶毒的人来了,我自动消失。」成全她天天都是发情期。 「休想。」魏闲闲硬是使蛮力地将赵翊青拉回来,小鸟依人地靠在她还有波的胸前。 对男人的喜爱不减,但她不排斥所谓的同性恋,不过看到赵翊青苦苦思恋的辛苦,她宁可找个男人来爱也不要自找麻烦,爱上同性的压力可是会令人崩溃的。 而她是玩乐主义者不会把烦恼揽上身,有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任她挑干么犯傻,即使她喜爱秋天的程度不下于她,可她聪明的不让自己陷进去。 爱情是个屁,放过就算了,谁会当宝加以护贝。 「邂逅是美丽爱情的开始,迷人又暴力的小姐可否和我共饮一杯爱情酒?」够绅士了吧!这是荻原耕次翻了不少台湾言情小说架构出的开场白。 女人都爱听罗曼蒂克的话,投其所好应该能打动她的芳心。 「这世上只有毒酒没有爱情酒,要是你敢喝上一口我会佩服你勇气十足。」孽缘就不必有开始,结局是自我毁灭。 哇!好大的铁板,出师不利。「如果妳肯牺牲点当我的女朋友,十口毒酒我也喝。」 醉卧美人膝,死也要跟她拚。 「可惜我拜金又自私不喜欢牺牲,你换个人献殷勤别来缠我。」玩乐的气氛全被破坏了。 魏闲闲打算绕过他点杯酒,谁知他臂膀一扬堵住她的去路。 「别急着走嘛!咱们坐下来聊聊天。」他推开一名酒醉的中年男子勾走他椅子借花献佛。 这一招的确让人大开眼界,但对她不管用。 她笑得很媚的在他脸上划了一下。「我对登徒子没兴趣,你大可到街上现艺。」 哼!卖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除非妳自认为不是淑女。」瞧她这打扮真清凉,养眼又让人意乱情迷。 哎呀!没喝多少酒也会醉,真是美人香醇,犹如一瓶上等的白兰地。 「咯……我看来像淑女?」她故意撩起发挑逗,眼神媚得让男人软了骨头。 荻原耕次弯转得更快地摆了个帅气姿态。「幸好我不是君子,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奸夫淫妇。」 「你……」魏闲闲气得眉都倒竖了,咬牙的用力瞪他。 一旁的赵翊青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匹悍马终于遇到敌手,只要拋去自尊不要脸便能赢她一局。 「笑什么笑,看我被占便宜倒是挺乐的,我可是妳的『女人』。」没良心的家伙,也不知道出手帮她一把。 可恶,她绝对要扳回一城。 「没听过女人如衣服吗?我看你们俩挺登对的,我的存在好象有点多余。」他们斗得浑然忘我,害看戏的她不好意思阻止。 「赵翊青,我要杀了妳。」敢当众拋弃她,她真是交心剖腹的好朋友呀! 魏闲闲表情一狰要使出螃蟹夹让她好看,笑得乱恶心的荻原耕次一副痴情种似的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一吻。 「这位仁兄……喔!不,这位大姊,感谢妳有成人之美,将来我们结婚请妳坐大位。」呵呵,得意呀!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 不是有一首歌这么唱: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哈……他要笑大声点才有男子气概,气壮山河……哎呀呀!乐极生悲。 被偷袭了。 「谁要跟你结婚,白日梦作太多小心倒阳。」她挑金挑银挑钻石也不会挑他这块烂石头。 荻原耕次笑嘻嘻不以为忤。「别诅咒自己的老公嘛!我要倒阳了谁来给妳『性』福?」 「下流货,我忍你很久了。」什么叫她打不赢他,她才不信秋天的话比电话报时还准。 不信邪的魏闲闲撩高短裙方便行动,若隐若现的性感小内裤遮不了多少风光,她先是侧踢又一个旋风腿,转身来个后踢。 说实在,她的姿势真的很美,不比电影上的武打明星差,可是她的对手资质也不差,东扭腰西摆臀,再来一个下腰像在戏弄她,没一脚踢中要害。 学武者最忌心浮气躁,她便犯了这个错误,她气急败坏地直想赢,荻原耕次是慢条斯理地逗她,一来一往好不热闹。 不过聚集四周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以男人居多,他在得意忘形之际不忘顾好自己的福利,在她抬脚走光时连忙借位地以身遮掩。 连他都没吃到的甜头怎么可以便宜别人,这些家伙太下流了。 可是他却把最重要的事给搁着了,当一只强劲的手捉住他肩膀害他小腹挨了一记高跟鞋,他气愤地回过头想找人算帐。 「玩够了吧!」 吓!好冷,他要回家穿冬衣。「龙……呃!老板,你帮错边了。」 他怎么可以捉着他让人当沙包练,他也是血肉之躯,多挨上几下会死人的。 「有胆你再说一遍。」再耽误他的正事有他好受。 唉!他是没胆,拿人钱财只能当乌龟。「你别太严肃嘛!我刚是先热热身暖场,免得你上场后冷掉。」 以他那来讨债的表情,不用开口人家先吓掉一半的魂了,哪能正正经经配合他的冷板凳脸。 「荻原耕次,你不想回日本了吧?」让一个人消失非常容易。 「值得考虑,反正台湾有美女……」呵!言多必失,言多必失。「我是说先交流再谈交情,我们家闲子是很害羞的。」 「闲子?!」他,死定了。 「害羞?」嗯!不能笑,不然她会翻脸。 魏闲闲的表情是想杀人,切他个七十八块后弃尸,而一脸忍笑的赵翊青是不敢领教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 「亲爱的小闲闲,这位是我的老板龙之介,他会给我们很多钱让我们去夏威夷度蜜月……」噢!谁打他。 不好,老板和小闲子同时发火。 「龙之介,老板。魏闲闲,赵翊青,秋天的朋友。」够简短了吧!不要再打他了。 哪有人出手那么狠,一人一拳还附送冷眼一瞪,他不过是想把气氛炒热些,别大眼瞪小眼地将人家的地板给瞪穿,他是一片好心。 既然他们都不领情就直接来,他简单精要的介绍一番总没错吧! 「秋天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你想藉由我们认识秋天?」一提到秋天,表情全变的赵翊青多了一丝防备。 「我……」荻原耕次才想开口解释,紫乃龙之介已先一步抢白。 「我不需要藉由妳们来认识她,我已经认识她了。」她们的地位没那么重要。 「什么?!」怎么可能。她惊讶地略微提高音量。 「而且我和她住在一起,她是十成十的生活白痴。」他的口气狂妄得像不屑和她们交谈,为了某人才勉为其难的纡尊降贵。 魏闲闲一口气没处发地抆腰一吼。「什么叫住在一起,我们秋天哪有那么随便,你要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逼迫她屈服?」 「闲闲,不要吼叫,让我和他谈。」光是那句生活白痴就证明他没诳人,只是…… 「谈个屁呀!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居心不良的小人,跟他客气是浪费时间。」秋天不可能让陌生人和她同住。 当初她们又威胁又使贱招地逼她让她们其中一人与她住在一起好方便照顾她,可是她总有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打消她们的念头,一再保证她绝不会有事,定时打电话向她们报平安。 不是她们爱像母鸡一样的盯着她,实在是她太让人放下不心了,一入了画室常忘了时间令她们着急,每回总要多跑一趟确定她平安才敢松口气。 如果连亲近如她们都无法搬进她的家,这个危险又一脸侵略性的男人更无方法令她妥协,他根本是痴人说梦。 「闲闲美黛子,带着妳的气质一边待着,别让我听见妳的嗓音。」有时候赵翊青不得不怀疑她比她更爱秋天,只是她还没这方面的自觉。 魏闲闲哼了一声并未走开,艳丽的脸有着难得的正经,看起来像圣洁的愤怒女神,让重色的荻原耕次为之儍眼,重新评估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们开门见山的谈,你对秋天有什么企图?」赵翊青的表情说着——谁也不能伤害秋天,除非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蝼蚁之躯妄想挡车。「妳不配知道。」紫乃龙之介冷冷道。 「你……」忍下气,赵翊青用对付难缠客人的方式对他。「我是秋天的经纪人,她的一切商业行为都必须经由我才能下决定,你不能私下和她达成我不知情的协议,那是一种违法的行为。」 「我和她之间纯属私事,妳管不着。」她的眼神不像经纪人,过于关心。 就说会冷场吧!要他套话他倒像来寻仇,口气又臭又硬谁会喜欢,人家不赏他白眼是风度,这里不是日本,没人认得出他是紫乃会社的紫乃龙之介。 荻原耕次在一旁摇头,为他招惹地头蛇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射将要先射马呀!留人三分颜色日后才好做人。 「那么我以朋友的身份开口,秋天不是你这种人碰得起的,我希望你适可而止。」她会拚命保护她。 沉冷的眼射出骇人目光,他的声音低如寒冰。「我是哪种人?」 「强硬、冷酷、傲慢、惯于下命令、不懂得体恤,你还要我继续分析吗?」直觉地,赵翊青不喜欢这个人。 同样地,紫乃龙之介亦不喜欧吔。 「那又如何?」勾起嘴角冷笑,他不把她的批评看在眼里。 「秋天是个纤细、敏感、多情的人,她和你的世界格格不入,请你不要招惹她。」这人的性格带着毁灭因子,她不能让他接近秋天。 「如果我已经招惹了呢?」他的口气猖狂得令人忍无可忍。 「你……」他简直是恶魔。 「别争论了,会让人家看笑话的。」跳出来打圆场的荻原耕次没好气的睨了紫乃龙之介一眼。「老板,你直接说你是秋天的大哥不是更省事。」 简单的事都被他搞复杂了。 「秋天的大哥?!」她哪来的兄弟姊妹? 赵翊青的讶异不及魏闲闲的快嘴,凶恶的脸一摆不管会不会破坏形象,口没遮拦的喊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少来攀亲带故,秋天哪有大哥,她根本是个孤……」 「闲、闲——」别乱说。赵翊青用眼神阻止。 「孤什么,把话说完。」紫乃龙之介觉得似乎有个秘密呼之欲出。 「孤家寡人不行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你才不是秋天的大哥。」魏闲闲吐吐舌的看向赵翊青,一脸认罪的表情。 她差点泄漏只有她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 「我父亲是龙翔天。」她的下一个字绝不是孤家寡人,若他没猜错只有两个字。 「你……你是龙爸的儿子?!」错愕的魏闲闲舌头几乎打结,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更不可能是兄妹,他们……哎呀!谁捏我。」 「妳话太多了。」赵翊青送她一记白眼。亏她还是高智商的天才,现在看来简直与笨蛋无异。 两人遮遮掩掩,不自然的神情反而启人疑窦,紫乃龙之介含有深意的眼一使,不忘调戏美女的荻原耕次神领意会的眨眨眼朝他一笑,表示知道了。 看来这件事另有蹊跷,值得继续查下去。 育幼院似乎是很好的线索。 「什么,你说她是没人要的鬼?!」 从没见过有人行动这么敏捷,快如闪电地晃过眼前让人以为是错觉,看来不像运动健将的女人怎么可能跑得比男人快,简直是一项奇迹。 但是那句如魔咒的话经由紫乃龙之介的口一出,犹如被点穴的赵翊青和魏闲闲惊恐的白了脸色,短暂的定住后随即拔腿狂奔,让人意外的不知发生什么事而尾随其后。 女人的耐力真的很可怕,明明有车坐却宁可用两条腿,不曾大口喘气地跑过三条街,让身后的男人追得很辛苦。 不过男女体力毕竟有异,先天上已有所偏袒,没多久两双长腿已赶上面色略青的两人,不解她们为何一听见那句话会立刻变得张狂,像是有什么事吓得她们没时间停下来解释。 当红瓦白墙的老房子映人眼帘时,紫乃龙之介忽然有种事态严重的感觉,不免加快脚步地和赵翊青并行。 自从三天前他在画室外吼了一夜后,他也气恼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是为了报复而来却反常的对秋天诸多关心,骤变的个性让他惊觉自己正在重蹈父亲的覆辙,于是池二话没说的转身离开。 这三天他反反复覆地想了很多却想不出所以然,他不是会受女人影响的男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根本不用管她死活,他决定让她自生自灭不再理会。 但是一想到她不会照顾自己的烂生活习惯,他又忍不住一再回头地将冰箱里的食物煮好放在画室门口,希望她在饿死自己之前懂得出来觅食。 每回收盘子时总是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汤,他才稍微放心地任她关在画室里,在他没想通某些事前他下想见她,他认为这是一种对她的惩罚。 现在看来他似乎惩罚到自己,只要一想到她刻意忽略他的行为,一股气不由得由腹中升起。 而越想越气的结果是拖着荻原喝酒,一杯又一杯像永远无法浇熄心中的怒火,令他更恼地想拆了画室的门将她拖出来质问。 一句普通的蔑语真有那么严重吗?为何她们一副赶去救人的焦急模样? 突地,他想起她藏起来的那瓶药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有权知道妳们所隐瞒的一切事实。」 赵翊青脸色不佳的看了他一眼,未作解释地进入秋天的房子,她家的竹篱笆围墙从来不上锁,仅用一扇平实的木板门虚掩着。 虽然占地甚广但外观老旧,加上鲜少人进出,附近的居民不会想去靠近它,以讹传讹老说它是一间鬼屋,所以平安至今未传过有人侵入。 不过主要原因是秋天很少在白天外出,而她的朋友大都在夜间到访,以她苍白的神色看来比鬼更像鬼,因此鬼魅传说更加盛行。 但是几位朋友仍为她担心,一来她不善照料自己的衣食起居,二来她的身体状况堪虑,所以他们也跟上时代装有直达保全公司的监视器,一有异样立即进行居家巡逻以确保安全无误。 「闲闲宝贝,怎么一回事?」她跑步的姿态真优美,两颗水球上下晃动。荻原耕次目光直视她。 「要你管,滚开。」碍事的家伙。 一急心就慌,艳丽女子完全忘了有车代步这件事,她和赵翊青以前在学校是长跑健将,毕业后常相约上山健行,因此体力不算差,一直保持在一定的水准之上。 「翊青,画室的钥匙我挂在左边的墙上。」 「画室有钥匙?」不是由内反锁便打不开?紫乃龙之介疑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你跟来干什么?」要是秋天发生什么事她绝饶不了他。 紫乃龙之介微快的沉下语气。「我住在这里。」 「哼!厚脸皮的家伙。」赵翊青懒得理他。 画室门一打开,一阵很浓的水彩味袭来。 画架上刚完成一幅五彩缤纷的画作,但没人注意地走向躺卧在沙发床上的人形黑影,淡淡月光透了进来,照在木质地板上,柔和的光线让室内变得安详。 微光中可见细微的起伏,不确定的赵翊青屏着气伸出微颤的手一探,还算规律的心跳让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幸好没事,幸好没事。她在心里默念着,感谢上天没带走她。 「她睡了?」很轻的问语不带嗲音,怕惊扰沉睡中的人儿。 「嗯!」睡得像个小婴儿,仿佛与世无争。 魏闲闲一按胸口压压惊。「吓死我了,我以为会来不及。」 多吓几次胆子一定会变小。 「嘘!别吵她。」赵翊青轻轻抚着秋天细柔如丝的发,温柔的表情微漾着深隋。 要不是月光太明亮照出她不想掩饰的神情,惊讶过度的荻原耕次也不会心头一怪的后退,不小心撞倒身后的大画架。 匡啷声一起,落地的木架发出偌大的回音。 所有人都转头一瞪,眼神中有着怪罪和苛责,好象他是民族大罪人打扰伟人的休息,该千刀万剐再丢进地狱油炸,不该存活于世。 荻原耕次讪笑的摸摸鼻子将画架扶正,略微调整歪掉的新画,当他眼睛不经意的扫过画时,浪荡的神色忽地一变,整个人像受了极大震撼似地移不开视线,感觉灵魂被画吸入动弹不得。 居然有如此阴暗与明亮结合的色彩,超越生死在瞬间升华,化为一道祥光朝天空飞去。 「那幅画我刚完成,命名为『三分钟的省思』。」慵懒犹带困意的女音平静而淡然。 「秋天,妳醒了。」 「秋天,妳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一抹悠然闲适的笑轻柔地漾散,惺忪睡眼的秋天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宛如一尊晶莹剔透的琉璃娃娃在月光中苏醒。 那一剎那室内变得更明净了,微带淡雅的艺术家气息,给人一种安定、清朗的力i里。 「妳们怎么都来了,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妳们带供品来拜祭。」啊!晚上,她睡了好一会儿。 「呿!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妳当自己是妈祖还是观音娘娘,再乱说话小心我缝了妳的嘴巴。」狠狠瞪她的魏闲闲差点红了眼眶。 她们都有个没说破的默契,就是绝口不提和死有关的任何话题,包括什么祭拜、上香之类的不吉祥话语一句也不准说。 秋天本身倒不怎么忌讳,生死由命怨不得人,过一天是一天绝不强求,知足的人才有快乐,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像其它两人坚持不说一个死字,怕真招来不吉利的事。 「瞧瞧我新创的画法如何,有点野兽派意味。」秋天自嘲情绪激动下创作的乱画。 「不予置评,妳忘了我规定妳至少一个月不能动画笔吗?」先前的画展已耗损她不少精力,她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才不致累倒。 那颗不健康的心脏总是让人难以泰然。 秋天仍是笑着,对赵翊青的规定不放在心上。「感觉来了就停不下来,没有画我会活不下去。」 她似假若真的玩笑话只有赵翊青和魏闲闲听得出其中的真,画是支持她活下去的主要动力,没有它,她的人生将淡而无味,不知为什么而活。 「妳……」 「什么叫『三分钟的省思』?」魏闲闲转而问道。这幅画花的时间不止三分钟吧! 看了一眼色彩交错的抽象画,秋天淡淡的说道:「如果三分钟还看不出画的含意就该反省了。」 懂画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出错乱的意境。 「绝望。」 心头一震的秋天有说不出的意外,她看向从阴影处走出来的男人,心像被什么压住地喘不过气来,那深幽暗沉的眼如同她的画,绝望而无助。 那一瞬间,她从他眼中读到自己孤单的身影。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寂寞,害怕被遗弃,她怎么能忘了他也是被爸爸拋下的孩子。 「但在绝望中仍有一丝希望,永存光明。」她指着飞向天空那抹橘光这么说道。 第六章 「你说什么,他去了台湾——」 如同一道青天霹雳破空劈落,震怒不已的威仪老声似春雷炸开,轰声隆隆地令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作声,头一低没胆抬高半分。 日本四大权势家族中以紫乃、浅仓、上原、辰宫为首,分别占据商、政、工、农四领域,群雄望尘莫及紧追其后仍力有未逮,马首是瞻地奉为各行领袖。 其中以浅仓家族最霸气,立于政坛多年声势未坠,反而扶摇直上立足议会,地位仅次天皇和首相,是日本政治上少见的强权一派。 但是政治人物最需要的是有力的财物后盾,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更好,官商勾结时有耳闻,通常以联姻方式作掩护进行利益输送,鱼帮水、水帮鱼互蒙其利。 而紫乃家族的历史可追溯到德川家康年代,曾力退丰臣秀吉旧属而受封为一城之主,沿袭至今仍是一方领袖,不少家臣后裔从此进入紫乃家族企业工作,其忠心度不下于当年。 可一时的风光不代表永远风光,到了第十代的紫乃枫局势大为逆转,虽然其父拥有妻妾不下十数人,包括外头的情妇及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不计其数,可除了元配曾生育一女外不再有任何子嗣,以致抱憾而终。 因为是女儿身的缘故,其部属分为两派争论不休,一是拥护紫乃枫继任其父之位维持正统,一是建议另立其主加入新血轮,好带头领大家走向新纪元。 如此为权为利争斗了许多年,失婚后的紫乃枫性情大变,由一向婉约多情的个性突然转换为冷硬强悍,不再处处留情地施行雷霆手段,谁敢不服就除谁,只有她的话才是真理。 短短数年内崭露锋芒,将紫乃会社推向世界的顶端,一手揽权不信任其它部属,以交叉监视的方法控制他们的向心力。 短期内确实收到成效,人人表面上是诚服于她,但时间一久难免心生反抗。 人有思想,有组织能力,不可能加以控制地只听命一人,他们会想要出头,极力争取自己的和益另创新局,大男人文化不会一直屈服于女人之下。 为了压制这一股蠢动的力量,紫乃枫和浅仓家族达成协议,以彼此儿女的终身为筹码互订合作契约,让企业体系更精密,扩展至全日本。 可惜她机关算尽却遗忘背后的敌人正在壮大,他一点一滴的接收她打下的基业,以蚕食方式吸取游离散股,在她最得意的时候给她一击。 她败给自己的儿子。 不过她手中仍拥有不少势力不算全输,真到不得已的地步仍有力量反扑,只要他不做出违背她的事。 紫乃枫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使亲生子也一样,为了建立自己的事业王国她可以六亲不认,没有谁是不能被牺牲的。 「我让妳看牢他不是要妳宽衣解带,除了满足他的生理欲望妳还能做什么,别忘了妳是什么身份,没有我的提拔妳只是沟渠的老鼠任人践踏。」 这一番诋毁人性的话叫菅野千鹤羞愧不已,几度欲夺门而出不愿接受此等羞辱,但她终究是忍下了,无一丝怨色地任由紫乃枫蔑讽。 当年她刚考上东大时曾受朋友蛊惑而迷上大麻,不可自拔地沉沦了一阵子,放浪形骸只为追求一时的快乐。 她和一名烟毒犯同居并为他怀了孩子,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未婚生子,因此她出卖自己的身体,堕掉不满十二周大的胎儿。 世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碰,一为赌,二为毒,两者一碰上就很难甩得开,瘾头一犯连自尊都能卖,何况是已卖过一次的身体。 大学生卖淫又是出自名校,她的人生等于死了一半,在一次交易中她被下药,对方的意图是将她运往中东转卖素有性残暴之名的某亲王,但在途中和紫乃枫的车子擦撞而因缘际会被救下来。 紫乃枫用非常人手段强迫她戒毒,并负担她日后的生活费及学费,唯一的要求是要她帮她监视自己儿子的一举一动再向她回报。 其间付出何种代价都无所谓,只要能控制他。 但菅野千鹤却在一开始就输了,因为她爱上奉命监视的男子,并成为他发泄的对象。 「闷不吭声是什么意思,办事不牢的下场还记得吧!需要重复一次让妳明白吗?」她要的是肋力不是阻力。 「不……」嘴唇微颤,菅野千鹤惊慌地失了冷静。「我不是故意不回报,而是……而是……」 「而是被他迷得心魂俱失了,晕头转向地不知道自己是谁,妳当我不晓得妳心里在想什么?」痴心妄想,她不会允许她的儿子爱上任何女人。 她得不到的也不准他得到,谁叫他太像「他」了,一个她付出所有、深深爱过又背叛她的男人,她要他一生无爱。 口中微微泛苦,菅野千鹤无法为自己辩解。「是我错了,夫人。」 「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心生二意我可留不得。」养虎为患、养兰成草就该除。 「是的,夫人,我不会再令妳失望。」她会努力做到她的要求。 点了点头,比实际年龄苍老的紫乃枫锐眼一视。「他去台湾做什么?」 明知道她痛恨台湾的一切还敢成行,小老虎的爪子磨利了,企图走出她的掌控。 「社长说扩展业务先去考察……」菅野千鹤以官方版描述。 「菅野,不要考验我的意志力,我对不听话的下属一向都十分『礼遇』,妳想到贵宾室坐坐呀!」眼神一厉,紫乃枫粗哑的嗓音像沙子磨过一般刺耳。 当她以死企图挽回丈夫的心时,她得到的只有伤痛和眼泪,虽然多次寻死都被救下来,但身体上的伤是永远也湮灭不了。 第一次自杀她腕间留下丑陋的疤痕,不管治疗几次都恢复不了原来的灵活,她握笔拾物比平常人困难十倍,动作非常缓慢。 而第二次寻死伤了喉咙,清妙如声乐家的低柔嗓音变得粗嘎不已,动三次手术才稍微好一些,但是难以如同以往一般动人。 不过这两次的自残远不及第三次纵火来得危险,她从不让人看她的左半睑,以蝶形面具半遮掩。 听说曾有下人见过她未戴面具的脸而吓晕,连连作了一个月恶梦大呼有鬼,最后莫名的消失在家宅巨邸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听见她的警告,菅野千鹤的脸霎时灰白。「社长他去了台湾,他……据说他去找一位名叫秋天的画家。」 「姓秋——」紫乃枫表情顿地狰狞,半张脸色阴沉得好似七月雪。 「我想秋天应该不是本名,为保有隐私权的画家通常会使用假名。」尤其名气如此之大,用假名较易行走。 「妳想?」冷笑的嘎音多了一丝怨恨,紫乃枫的恨完全表露无遗。「我要的是正确资料而不是妳的猜想,那个女人的确会为她的女儿取名秋天。」 艺术家的风骨!哼!不值一哂。 「那个女人?」她指的是谁? 「他找那画家做什么,不会是瞧上人家的姿色吧!」她语气问得很平和,但其中的冷讽仍叫人心寒。 菅野千鹤急忙为紫乃龙之介辩解。「不是,夫人,秋天本人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社长前往台湾主要目标是一幅画,绝非为画家的长相而去。」 事先她做了一些调查,知道秋天是一位行踪成谜的人,她从不出席任何私人聚会,也不接受公开邀请,连自己的画展都不曾去过。 关于她的个人资料非常少,是个近乎隐居的画家,不沽名钓誉,哗众取宠,她展出的是画而不是本人,所以她一张相片也没流出,至今无几人真正见过她的长相。 当然从未到过台湾的社长更不可能见过,他只是看上一幅不出售的画而已,执意要得到它。 「画?」紫乃枫疑问。有这么单纯,他不是无所为而为的人,一定有某种目的。 「是的,夫人,一幅画。」一幅她看过以后感动不已的画作,即使隔着电视画面也能让人感受那份深情。 那是她永远也求不到的境界,她只是受困于两根线的木偶,不能有私人情感。 但不可否认地,她非常羡慕画中恬雅的妇人,即使过了半生仍有爱她不悔的男子相伴,不因她容颜渐老而停止付出。 在那交会的眼神中她看见真正的爱情,不管时空如何变换,沧海成田,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纯然无杂质地只为对方而生。 那种爱很让人向往,它给绝望的人有了生存的力量。 为爱而生,为爱白首。 半生缘,缘定今生。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值得他放下好不容易起步的事业?」被她训练得近乎无情的儿子不可能只为一幅画前去台湾,他的心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一瞧紫乃枫眼露憎恨,细心的菅野千鹤斟酌着用句,「人物画,没什么特别,主要是画者拿它当主题展出,让人有种收藏它的珍贵价值。」 「是吗?」她似乎还没学会教训。 「夫……夫人,千鹤绝不敢有半句欺瞒,那真的是一幅不怎么起眼的人物画,画中的男女已年过半百不再年轻,不如裸女画来得……」 夫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冰冷又邪恶。 「等等,妳说年过半百?」难道是……不,不可能,荻原忠次郎已将她的尸体丢入海里,这是她亲眼目睹的胜利。 但,真的胜利吗? 他还是不计一切代价离开她,一个活着的人远不如一个死去的贱货。 哀伤闪过眼底化为噬骨的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对她的绝情,十几年的感情他竟然狠心断绝,一点余地也不留。 当年要不是她救了他,力排众议的留下他,他一个流亡的留学生能在陌生的上地上生根萌芽吗? 「是的,夫人。」看起来和夫人年纪差不多,但是爱让他们年轻了许多,只有发鬓的发白及眼角皱纹泄漏真实年龄。这些话她选择不说,以免激怒夫人。 夫人痛恨爱情,她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爱」这个字。 「很好,妳让我知道妳的忠心给了谁。」阴沉的眼一闪,流露出冷酷。 心一惊的菅野千鹤连连后退,那一声「很好」并非赞美,而是哀的礼乐即将响起的前兆,她从不信任身边的人,她只控制他们。 现在她邪恶的手正伸向她,只因她没有全然坦诚,保留一部份真实并末告诉她。 脚跟抵墙,菅野千鹤忽地抬头,高壮的肉墙正在身后,惊惶失色的她竟退无可退。 「夫人……夫人,妳饶了我吧!夫……啊!不要……放开我……夫人……求求妳,我不会再犯错……嗯!走开……不要碰我……求妳……别这样对我……不要……夫人……放过我吧!夫人……不要……啊——」 声音由惊恐变为畏惧,尖叫声任呜咽声取代,紫乃枫向来就不是心软的女人,她可以为丈夫的背叛而差点杀了亲生儿子,何况是她视为买来的狗。 一场活春宫就在紫乃家的偏厅上演,她看不见那眼角的泪奔流如洪,也无视空洞的神色逐渐苍白,如野兽一般的男子一逞兽欲毫无顾忌,他的特权是被允许的。 凌乱的衣服,被拉开的双腿,只觉得心被掏空的菅野千鹤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任由男人粗硬的利器进出腿间,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想象他是她所爱的那个人。 突然,她的心变轻了,人在飘浮…… 「静子,妳该去一趟台湾。」 「是的,紫乃夫人,如妳所愿。」 一名温婉可人的和服美女有礼地行九十度礼,柔顺的举止表现出泱泱大家的气度,轻扬的浅笑保持在十五度角,不多不少未露白牙。 唯独那双眼泄漏出野心。 她静静地站在紫乃枫身边目视眼前的蹂躏,但她不做动作地看着,仿佛在享受一顿丰富的盛宴,蠢女人的眼泪不值一粒砂子。 紫乃龙之介是我的,谁也别想沾染他半分,我连渣都不会留给妳。浅仓静子唇畔漾出一抹笑,猖狂而得意。 「该死的笨猫,要说几次你才会学乖,立刻给我回去吃你的猫食,别想再染指人的食物,再让我看见你碰盘子一下,你就准备和你的猫爪说再见。」 偷吃一口菜的秋天连忙把手缩回来,肩微抖地退了几步怕被发现,躲躲藏藏地像一只猫蹲在桌子底下,半天不敢伸出脖子看他气消了没。 人吃猫食、猫吃人食不都一样,由口中吞咽直通到胃,再由大肠小肠蠕动消化成一堆有机物体,然后排放出肛门外,她不觉得有何不妥,能吃就好。 但随着耳边的大嗓门不断发出咆哮声,她爱使性子的心脏开始变胆小了,偷偷摸摸地踮起脚尖像个不高明的小贼,生怕被逮个正着。 瞧他对大胖唠唠叨叨的模样真可怕,感觉真像三十年后的老爸,虽然没有一脸皱纹却已经小有规模,不用岁月的累积也能看出他日后的发展。 绝望中带着希望,「三分钟的省思」画出她心中的凌乱,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也能画出点、线、面的抽象画。 擅长水彩画是打小打下的根基,她只要心里有事便会拿起画笔在白纸上涂鸦,直到心事淡了画也完成。 看他抄起锅铲追猫的背影着实滑稽,猫又不是人怎么听人话?如果他知道她背着他又开始画画,而且还拿他当主角,肯定又是大吼大叫一番。 前几天的事是她小题大做了,被亲生父母拋弃的阴影始终环绕着她,那一句「没人要」正好戳中她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因此她才一时情绪失控的吓坏大家。 秋天把素描本夹在腋下偷伸出一只手,悄悄地接近盘子拈了一尾虾,她就是搞不懂同样的菜色、同样的料理,为何他做出的成品比她的「猪食」好吃多了。 或许她该去看心理医生。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妳就不能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用筷子吃吗?一定要躲起来偷吃才过瘾是不是,妳知道人的指甲里有多少细菌,手没洗干净有多脏……」 喔!又在歇斯底里了,可怜的大胖,多个人管它肯定很痛苦,这个不行,那个不准,三餐定食定量没有零嘴好和正餐抗衡,难怪它越来越哀怨,身体瘦了一大圈。 不像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有闲闲会偷渡些卤味给她解解馋,瞧她脸都快成月亮了,足足胖了两公斤。 「不要给我装聋作哑当没听见,要求妳安份几分钟不困难吧!人话听不懂我不介意用外星语和妳沟通。」她到底想躲到几时? 挺厉害的,中、日、英、韩语精通还会外星语,他该不会来自火星……哇!好……好大的一张睑。 秋天下意识按住胸口,规律的心跳声让她安心…… 「嗯!能不能请问一下,妳把手放在我胸前算不算挑逗?」她真的很不知死活。 「啊!放错边了,你的心脏很健康。」奇怪,她怎么会搞错了呢! 再试试自己的心跳,秋天的表情是羡慕的,他有一颗强壮的心。 「谁的心脏不健康,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偶尔正常点不行吗?」艺术家的脑部构造少根神经不成,三句话之中总是有一句叫人听不懂的外星语。 紫乃龙之介的眼中有少见的宠溺,他像拎猫似将她从餐桌底下拎出来,看似粗暴实则细柔地丢向椅子,没让她摔痛半分地安稳坐着。 对于半疯半癫的真心话他以为是艺术家的怪僻从不当真,一有机会便拖她到太阳底下做日光浴,希望她苍白的脸色能红润些。 不知是晒多了阳光还是食补的疗效,她的气色真的比以前好很多,心脏紧缩的情形舒缓了不少。 笑得很淡地抱着画册,秋天不想对他明说她时间不多了。「人若照样板一个一个打出来岂不是很无趣,我的心脏很烂你别常吓我,小心吓出心脏病。」 紫乃龙之介突然凝神瞧着她,吓得她真当自己露了馅让他瞧出端倪。 「妳很美。」 「啊!」嘴巴一张,她当真楞住了,不解他为何莫名冒出这句话。 她从不认为自己很美,夹在赵翊青和魏闲闲两位美女当中,她就像走错窝的鸽子,不小心当天鹅是同伴,只是体积大了些。 「别让蚊子跑进去,没人说妳美得很灵异吗?」他语气恶劣的揉乱她的发。 这算是一种赞美吗?她有被骗的感觉。「反正我早习惯像个鬼,美不美也只有鬼看得见。」 人死一抔土,十尺见方地,是人是鬼无所谓,小时候她就是太在意附近的小朋友叫她鬼妹,所以她才边跑边哭地弄坏身子,一年之中有九个月在病房。 皮肤白得透明是先天的,她的造血功能比一般人差,血红素较标准值少了百分之二十,医生说她能活过二十岁是奇迹,通常和她一样病症的病人活不过十六。 「妳指我是鬼?」脸一沉,他不喜欢她口气中的自暴自弃。 无视他怒气的秋天笑着扯着他脸皮。「我是鬼你当然也是鬼,我们是鬼兄鬼妹呀!大哥。」 好僵硬的皮,他一定不常笑。 而她想笑却无法大笑。 「不许叫我大哥,我不是妳大哥。」紫乃龙之介突然冷沉的大吼,一脸不悦的怒视她。 「好吧!你不当我大哥,那我当你小妹好了。」她故作俏皮地朝他眨眨眼。 她已经带给太多人伤痛了,不需要多添他一人,她要走的路只允许她独行,被留下的人总是不幸的一方,他们会挂念她。秋天的心里发涩,越来越舍不得这个人世间。 「秋、天——」他发狠地抽走她的画册,作势要丢进水槽「泡澡」。 「大……龙之介,你不要威胁小老百姓,我过得很清贫。」她很怕他掀开画页,然后开始跳脚。 「妳清贫?」他打量周遭的环境,再瞧瞧她无辜的小脸,他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冷的笑话。」 若是一个月前有人说紫乃龙之介会笑,恐怕有一半的日本人会暴毙,另一半人则是昏迷不醒,认为这是史上最可怕的谎言。 虽然生气的时间占去大部份,但此刻微微勾起的唇角绝不是冷笑,而是莫可奈何的取笑。 在意她的画,痛恨她的姓,但是他却步上父亲的后尘爱上她的人,即使他本身并末发觉自己动心了,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已明显表现出对她的在乎。 他已经很久不问自己在干什么,因为他没法子回答这问题,一看到她病恹恹的模样他就很想发火,忍不住动手管起闲事。 日本有一堆事正等着他裁决,他也早过了该回去的期限,可是一想起面糊煮成铁板面的惨状,沉重的双腿怎么也迈不开。 如果人的一生中注定有几个劫难,那么秋天便是他生命中的那个劫。 「和你比起来我真的很穷,放着紫乃会社不管可以吗?」他不属于台湾,待得越久他将来会越伤心。 她不喜欢看见眼泪,希望每个她爱的人都能过得快快乐乐。 阴影笼罩眉心,紫乃龙之介眼一深的看着她。「别想赶走我,这房子我有一半居住权。」 紫乃会社没有他也不会倒,他那精明能干的母亲会一手撑起它,反正她对权势的重视胜过唯一的继承人。 但她不行,她只会毒死自己。 「卖给我不省事多了,你的事业根基在日本,何必为难自己……」他恨她身上背负的原罪,不是吗? 「闭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负责,妳给我乖乖的吃饭。」他直接将碗筷塞到她手上,避谈他早该面对的事情。 叹息声很轻,轻到秋天以为是苦笑。「龙之介,你一定会后悔遇见我。」 人家说艺术家有一颗细腻的心,能早一步看穿别人的心事而成为自己的作品,但她宁可不要这份细腻,隐约她已预知他的伤痛将有多大。 「妳叫我?」他似乎听见她低唤他的名字。 「对呀!男佣,你忘了添饭。」她笑着掩过心底的轻愁,以活泼的面容留下一页美好的记忆。 她绝不让他们为她担心。 脸一板,他做出凶恶的表情。「秋天小姐,妳刚叫我什么?」 「男佣。」她大胆挑战他的底限。 「一条发霉的面包配白开水吃上三天,把我精心料理的食物留给猫吃,妳说这笔帐我该不该算?」紫乃龙之介慢慢地卷超袖子,不怀好意地朝她靠近。 啊!糟糕,踩到地雷了。没地方好退的秋天将脚提到椅子上缩成一团,模仿穿山甲遇敌的抱姿。 「呃!酵母菌有益健康,一点点发霉还能吃嘛!丢掉有点可惜。」整整三天她没踏出画室半步,哪晓得他会这么贤慧。 可怜的大胖就是这样得罪他,现在才被小心眼的他猛练瘦身操。 「我看妳根本没发觉自己有胃囊,妳那天在耍什么脾气,告、诉、我——」因为没人肯向他解释。 那两个变态的女人简直目中无人,当他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还一脸怜惜的模样,坚决拒绝透露她们知道却不告诉他的秘密,当她是易碎物守得寸步不离,不让「危险」的他接近半步。 连画了三天画足不出户当然会精神不济,但她们的举动未免太诡异了,好象她情绪一激动随时会停止呼吸。 因为秋天表现得太正常了,又善于转移别人的话题,不疑有他的紫乃龙之介始终看不出她的身体有异,总以为是她在画室待太久的缘故,导致有轻微的贫血。 「我……呃!我……我可不可以先吃饭?菜凉了会失味。」她眼神闪烁地装出很饿的馋相。 「连馊食都觉得好吃的人会在意菜凉不凉?」尽管口头讽刺者,他还是为她添满一碗饭,再堆上一座菜山。 秋天的心头有阵湿润,不想他对她太好,她承受不起。「能吃是一件幸福的事,世上有多少人没饭吃,啊……」 好痛。 「怎么了?」一见她眉头一紧,他的心口也莫名地紧缩。 「咬……咬到舌头……」 好笑又好气的紫乃龙之介抬高她的下巴一瞧。「看妳还敢不敢边吃东西边说话。」 「我……」 修长的指头抚上她的唇,为之一颤的秋天忘了要说什么的怔住,她犯了一个不该有的错误,抬起头看他。 就像千百年来天经地义的事一样,四目一接触如磁石般紧紧相吸,相互吸引的情愫在瞬间爆开,谁也逃不开亘古的晓咒。 吻,轻轻的落下。 第七章 「你们在干什么?」 惊蛰一动,大地回春。 但也有可能带来地狱般的毁灭,瞬间冷却两颗火热的心回归冰原时期。 面对两道熊熊怒火的瞪视,紫乃龙之介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秋天,专制而占有的回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怪她们不该打扰他的好事。 他从不知道吻一个女人会带给他如此大的震撼,如同她的画一般处处是惊喜,看似平凡的色彩却隐含丰富的力量,在悬崖边开出一条天梯走向希望。 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甚至他有过的女人都比她美上数倍,但是她令他有种心灵契合的感觉,好象她本该属于他,是他灵魂遗失的另一半。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不能松开握住的手,离巢的鸟一旦飞出去就不会再回头。 「就知道会有坏事发生,一早我的眼皮直跳不肯停止,果然是你这头恶狼在为非作歹,欺凌良家妇女,还不放开我们的秋天。」魏闲闲气怒道。 那只可恶的贱手真碍眼,好想拿把刀砍了他,她们的秋天怎么可以随便任人欺负。 「秋天是我的不是妳们的,我爱抱就抱轮不到多事者插手。」她们还没资格跟他要人。 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环欲下地的身躯,紫乃龙之介收拢双臂警告怀里的女子安份些,她不会有机会从他身边逃脱。 「你……你乱伦,别忘了你和秋天是兄妹,你这样抱着她太变态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他们仍是「一家人」。 怪了,怎么心口酸酸的,「一家人」应该是她、秋天还有翊青共同组成,他不够格。 「女人爱女人才是变态,我和她是不是兄妹妳们最清楚。」现在就等荻原的调查加以证实,她绝不会成为他的妹妹。 他的话让魏闲闲气得脸色发青,浑然没注意从一进门就不曾开口的赵翊青身子一震,面如死灰的紧盯着秋天的反应,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不能成为她的负荷。 但秋天仅仅回以淡薄的一笑,仿佛刚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不在意,神情自若地没有一丝讶异。 「谁说女人爱女人是变态,你落伍了,大哥,我爱她们……唔……」他竟然用这招回敬她,太卑鄙了。 「别再让我听见妳叫我一声大哥,否则我会吻得妳喘不过气来。」那两个坏事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她维护。 轻点她鲜嫩的红唇,他带着得意的神色轻睨,她的唇只有他能占领,女人跟女人才违反自然定律,她们怎么抢得过他先天的优势。 女人本来就该和男人在一起才正确,她不能随口说爱两个女人,她要爱只能爱……他?! 忽地一怔,紫乃龙之介看向秋天的眼神变得很怪异,先前的强硬被困惑取代,他甚至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她该爱他吗? 但是这犹豫很快被他的自大扫去,她不爱他还能爱谁,她只能是他的女人,没有第二种选择。 「什么喘不过气来,你想害死秋天呀!她有心……」脏病。最后两个字被一道惊吼声阻止。 「闲闲,闭嘴。」这个没大脑的女人,她的智商全跑到胸部了。 啊!好险,差点说溜嘴。魏闲闲在心里暗惊,轻拍胸口卖弄风情,企图遮掩一时的失言。 「心什么,为什么不让她说下去?」她们到底有什么事在瞒他,他非查个明白不可。 赵翊青看了秋天一眼,没她的允许她不会轻易泄漏她的秘密,朋友间的共识不需要用言语交流。 魏闲闲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没必要知道,如果真有心为她好,麻烦你离她远一点,不要制造我们的困扰。」他的情感方式太激烈了,也最伤人。 女人间的友情可以长长久久,但一涉入了感情容易变质,当朋友简单当情人难,一旦有了口角不是撕破脸便是各分东西,很难再回到最单纯的时光。 她并不是所谓的同性恋,只是打小就不喜欢和男生玩,总觉得他们粗鲁又顽皮,不讲理老爱告状,自然而然和女生走得近些。 直到高中那年她在保健室遇见秋天,那张过度苍白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去拍拍它,看能不能因此红润些,莫名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但她很清楚外表纤弱的秋天其实比任何人都坚强,不仅有能力保护自己还能分神地照顾朋友,她一直不想大家为她的病担心。 明月之光难以遮日,有人天生具有聚旋光性,能将发光的晶石聚集在一起,若非她生性慵懒又不主动,围绕在她身边的不只是她和闲闲。 心口疼到发麻的赵翊青假装不在意,手心的指甲扎入肉仍强颜欢笑,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嫉妒之色,愤怒地将揪住她心的人儿夺回。 女人和女人之间不会有幸福。她用这句话锁住心门。 「若我不呢!我偏要亲近她、占有她,让她成为只为我啼叫的金丝雀,妳又能奈我何?」世上还有真心吗?简直是一大笑话。 魏闲闲双手握紧地直视紫乃龙之介。「秋天只属于秋天,她离不开自己的季节,你妄想改变她的节气是白费工夫,她是秋天的柳絮不会啼叫。」 秋天只属于秋天吗?难怪她偶尔也会多愁善感,不满足少了春夏冬的感觉,她不活泼也不热情,更缺少冬的冰冷,淡淡地如秋天的风拂过,不知不觉地让人遗失。 双手环膝的秋天觉得自己像无动于衷的局外人,冷眼旁观别人为争夺她而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她大概是这个暴风圈里最平静的人吧! 「秋天是人不是季节,只有妳们才会自私地把她留在秋天,四季不停的变换是自然现象,将流动的水堵住还是会溃堤,妳们干脆睁一眼闭一眼少多事,免得我一个火大将她打包带回日本,让妳们一辈子见不到她。」 紫乃龙之介脸色阴沉地撂下狠话,他看的是眼前尚未考虑未来,甚至忘了日本有位娇媚动人的未婚妻等着他。 拥有秋天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他不在乎她是不是他的妹妹,只要他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手,不管多少人拦阻在前仍阻止不了他狂放的决心。 紫乃枫的无情练就了他一身狂肆气势,多年的教训让他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世上没有对与错、是或非,也没有该不该,世人的眼中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两者。 赢,才是强者。 弱者将被淘汰。 「你在说什么鬼话,当我们是死人呀!秋天不会跟你回日本……」啊!她好象说了个死字。 呸!呸!呸!不算不算,用立可白涂掉,她们三个人都会长命百岁,满头白发并坐在摇椅上看夕阳。 斜看了魏闲闲一眼,赵翊青的心情显然比她复杂多了。「听说你们上一代的恩怨闹得很僵,你确定她到日本能平安无事吗?」 不是只有他会找侦探调查,她也做功课,只要和秋天有关的事她都不会坐视不理,豪门之争比寻常百姓更多小道消息,稍一注意不难查出众所皆知的恩怨情仇。 一开始她觉得他的姓氏很熟悉,却没立即想到他和紫乃家族紧张的关系,稍有涉猎国际商圈讯息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媲美撒切尔夫人强势作风的母亲,为了铲除异己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紫乃枫是名痴情女子,曾为爱轻生,不幸的是抢走她丈夫的人正是秋天的母亲。 「妳在隐射什么,妳认为我保护不了她?」狂狮动怒了,偾张的臂肌浮动青脉。 「这要问过令堂才知道,她会饶过情敌的女儿吗?」她不是隐射而是直言,日本比龙潭虎穴还危险十分。 「妳……」这也是他的隐忧,否则他早带她回日本当他的情妇。 是的,情妇,他的心意始终末改变,他从未想过自己爱不爱她,男人要成就一番事业需要一位识大体、能帮夫的妻子,他中意的一直是浅仓家的政治势力,联姻之事誓在必行。 而她,会是他最钟爱的情妇,除了名份以外他会给予她和妻子相同的待遇。 紫乃龙之介和他父亲不同的是觉醒得晚,活在母亲高压的教育下他不懂什么是爱,仇恨占据了他大半生活,他以为只要给女人最好的一切物质享受便是对她好,他不知道他现在强烈的占有欲就是爱。 「说句难听一点的话,你确定秋天乐意跟你走吗?在我们和你之间作个选择,你敢问她选择谁吗?」这点赵翊青有绝对的自信。 一旁的魏闲闲为她的沉着应对喝采,同沆同气地站在同一阵线,信心满满地看他脸色青白交雄晤,怒不可抑而暗自得出思。 他不敢问的,因为答案早已揭晓。 将近十年的友情怎么可能输给初识的「仇人」,而且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妾身未明的情况谁也不会去淌这浑水。 除非她犯傻了,脑袋空空当木头。 「大胖,你饿了呀!我也是,可是他们不让我们吃饭,我们很可怜对不对?」 一道哀怨的声音如泣如诉的响起,好象她真的有多可怜似,灰姑娘的待遇活生生在她身上重演,坏心的后母与刻薄的姊姊们不给她饭吃。 横条纹的虎斑猫心有戚戚焉地磨蹭椅脚,喵呜两声抓抓地似在抗议,猫和主人一般样长吁短叹。 看到这一猫一人讨饭吃的模样,再大的火气也会平息,大智若愚指的就是她这种人,明明慧黠心细却装出愚笨痴憨的表相,让人一股气硬是化为莞尔,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有空多学学画,画不会顶撞,不会跟人生气,多好呀!学画的人气质会变得很好。」嗯!安静多了,真好。 咦!他们干么把焦点对准她,她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饥饿会使人产生幻觉。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发霉的面包应该还剩几片,待会儿去翻翻垃圾桶,说不定她还可以和大胖分着吃。 「妳说什么,翻垃圾桶吃发霉的面包?!」极冷的声音由头顶淋下,像要拆了她的骨头熬汤。 秋天惊讶的掩嘴一呼,不相信她会说出心底的话,真是非常糟糕。「我饿了嘛!」 她的表情无辜到令人心疼,让正为她争执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没人叫妳别动筷,妳用不着装出一副备受欺凌的模样博取同情。」剑拔弩张的时候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喊饿,她是真饿还是装傻? 秋天没有半分被揭穿的心虚,依然笑得平和。「你捉住我的肩膀叫我怎么拿筷子,我不过偷吃你几块肉而已。」 「妳……」很想恼她,但紫乃龙之介反而笑了。「太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总有一天妳还是得作出选择。」 她的确敏慧得叫人欣赏,以最简单的方式化解即将爆发的冲突,让自己处于最安全的角落不涉入风暴,拒绝伤人的选择。 他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因为他已经选择了她,不能逃开。 「我想不会有那么一天吧!」秋天轻轻的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眉头皱得沉的紫乃龙之介正想逼问她为什么,省布料又爱卖弄风骚的魏闲闲用三十四吋窄臀推了他一下,将他和秋天隔开。 然后赵翊青非常主动的配合,一人一边的包围住秋天让他没法占便宜,犹如左右护法令他气到牙痒痒。 「哎呀!这么丰盛的午餐不吃可惜,刚由画廊过来还没用餐呢!不介意添个饭吧?」魏闲闲把空碗往上递。 「说得也是,难得看见一顿象样的饭菜,我就不客气了,经纪人的工作并不轻松,就当慰劳我一个月来的辛劳吧!」不等招呼赵翊青先夹了片鱼肉放在秋天碗里,随后大口的吃掉别人的苦心。 看着犹如强盗行径的两人,紫乃龙之介冷笑地回以颜色。「忘了告诉妳们一件事,我在菜里下了毒。」 「毒?!」 两人脸色一变的僵了僵身子,菜在口中想嚼又不敢嚼地含着,吞或吐进退为难,以他的行事作法是有可能使小人手段。 不过她们怀疑他下的不是毒而是春药,目标是秋天。 「大胖,你尝尝这块咕咾肉,我实在无法理解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吃了好几天某人煮的饭菜,怎么还没中毒呢!」 唉!这么明显的挑衅为何看不出来?有谁会张狂到下了毒还告诉人家有毒,学姜太公钓鱼钓两尾笨鱼,可见她们真是气胡涂了。 嘴角微弯含有深意,神情自若的秋天一脸平静地喂猫,淡然的从容好似她没张口说过一句话。 但是紫乃龙之介脸上没有一丝介意,邪佞一笑地从怔愕的女人当中抱走他的秋天,并以胜利者姿态露出嘲弄神色,落坐在她们对面踢开一只专抢主人食物的坏猫。 他也很自在,表现出主人的大方要她们多吃点,但他下一个动作是将饭菜全移至秋天面前,摆明着这是秋天的食物,妳们敢抢吗? 气恼的魏阴闲没想到他会卑劣至此,一双筷子停在半空中迟迟下下箸,两道眉毛拢成一座小山。 但,他真的赢了这一局吗? 人,总有失算的一天。 「紫乃桑,我似乎也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今天上午有位气质优雅的日本娃娃来找我,她自称是你的未婚妻浅仓静子。」 筷子一落,表情为之空白的秋天说了一句,「好难吃的饭。」 好难吃的饭?! 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平时连馊食都吃得津津有味的人为何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叫人错愕之余不免心生不快,她凭什么嫌弃别人的用心,尤其是她做菜的技巧令人不敢恭维。 可是瞧她像吞咽困难的癌症病人模样,让人不自觉地怀疑真有那么难吃吗?是多添了醋还是少加盐巴,口感全变的难以下咽。 紫乃龙之介亲身尝了一口后发觉并无异样,从他掌厨之后手艺只有精进并无退步,他不相信热腾腾的饭菜会不如一条发霉的面包。 虽然她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但她明显地开始躲避他,一入画室便是半天下见人影,敲了门也不见响应,只有一只猫捧场地在他脚边绕了两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此怪异的举止,他实在想不透她为什么不笑了,比先前的冷淡更加漠然,好象他是个随时可以离去的过客。 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不习惯被人漠视,似乎心头多了块巨石非常沉重,想捉住她的双肩摇晃,不许她再面无表情的看他。 或者说她根本下看他,除了她那两个离间、破坏的朋友外,没人可以踏进她的画室一步。 而她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她要画画。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疏离呢?他仔细想了一下。 「紫乃桑,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和我一起用餐不怎么愉快吗?」 这一句紫乃桑唤起他的记忆,眼神微利的紫乃龙之介望着面前举止得体的大和美女,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愉悦反而烦躁不已。 他应该为她的合宜礼仪感到满意才是,她是他在众多名门闺秀中挑出的佼佼者,照理来说他该郑重其事的欢迎她,并表现极度兴趣的一脸愉悦。 但那张雪嫩有光泽的脸总让他想到另一张苍白的容颜,心底不由自主的做出比较。 以浅仓静子的政治背景,的确有利他在商场上的发展,进退得宜的修养有大家风范,不管在任何场合都是受人注目的焦点,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令家族蒙羞的不宜举动,堪称企业家之妻的最佳典范。 只是他的心中仍有些不满,老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东西,她的淡妆妆点出她素雅的美丽,不躁不急的微笑恰到好处,穿著落落大方不失千金小姐的身份,近乎完美地让他有一丝不适应。 是她的存在令明朗的秋天变得沉寂吗? 是在意还是避嫌,刚开完画展的她根本不需要急着进画室,新入帐的一笔收入足够她一整年衣食无虑,她何必在乎他有没有未婚妻,他还是她认识的紫乃龙之介并无改变。 「紫乃桑,你好像不高兴我的到来,是我打扰了你吗?」也许她来得正是时侯。 当男人不再专注看着女人时,那表示他心里的路出现分岔,需要明确的指示指引他走回正确道路。 略一回神,紫乃龙之介回复一贯的冷酷。「不,我在想公事。」 「公事?」看起来不像,他的眼神多了困惑而非果决,绝对与公事无关。 「怎么突然想来台湾一趟,日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台湾,必然怀有某种目的。 温柔的扬唇一笑,浅仓静子将手轻贴着脸颊。「想你二十多日没回日本必有好玩之事,一时好奇也跟着来瞧瞧。」 「妳在监控我的行踪?」谁给了她权利,她不过是他的未婚妻而已,没资格查探他的去向。 蓦地,他想起他高傲又不服输的母亲。 肯定是她得知什么在背后搞鬼,和静子合成一气,以探视为名监视他有无不当举止,好适时地加以阻止达到她要的目的。 姓赵的女人曾提过他凭什么保秋天平安无事,一旦和他手段残酷的母亲扯上一点关系,他的确不敢保证是否能保她周全,母亲是个连丈夫都囚禁的人,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这一刻,他想保护秋天不受邪恶力量伤害,她没有义务承担上一代的恩怨,何况他爱她…… 等等,他似乎提到爱这个字? 「紫乃桑多心了,未婚妻想念未婚夫是理所当然的事,多日不见着实想念得紧,特来台湾一解相思。」她说得合情合理似有几分真意,但她的眼神太过清澈反而令人起疑。 出身政治世家的千金不可能干净如一张白纸,耳濡目染下多少沾上一些城府,即使神情纯净得有如圣女,但眼皮覆盖下的心机无从得知。 政治家最擅长演戏,颠是倒非的本事比喝杯白开水还要容易,想他的女儿也不例外,就看她的天份高不高了。 「几时回去?」他不想她待在台湾太久,颠覆风云地惹出无谓事端。 浅仓静子发出轻柔的笑声,文雅的端起咖啡一啜。「怎么,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吗?」 她还不想走就没人可以赶她走,她倒要瞧瞧台湾有什么地方值得男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连她这位正牌的未婚妻都不放在心上。 有好玩的事岂能放过,日子太枯躁总要找些消遣打发时间,不然日后当了紫乃太太可就有烦不完的事。 「妳留下干什么?我有正事要忙没空招呼妳,早早回日本免得浅仓先生担心。」她根本不该来。 「父亲很放心我来找你,他希望我们早点结婚好让他抱孙子。」浅仓静子忽地装羞掩口一腼。「你若有办不完的正事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我常帮父亲『处理』扰人的公事。」 譬如不知满足的情妇们,妄想入主浅仓家当贵夫人。 「处理?」为何此语听起来特别刺耳,让人非常不舒服。 莫名地,她的温婉面容令他联想到母亲残酷的狞笑。抚抚额上的伤疤,他的眼变得阴郁。 「是的,处理你工作上的不顺心,男人该以事业为主,不应为其它的琐事顶心,妻子的责任就是让你安心的冲刺,睥睨足下正在追赶你的庸人。」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合乎紫乃家的要求。 「妳还不是我的妻子。」紫乃龙之介突然痛恨这门以利益结合的婚姻,她的笑是那么不真实。 不像秋天的笑虽然很淡,但让人感受到她的真心,不会因心中有芥蒂而虚伪应付……该死,他怎么又想起她,感觉她的身影无时无刻地出现脑海之中。 浅仓静子将手覆上他手背轻语,「就快了,紫乃夫人已在筹备婚礼,最慢九月中旬我们会成为夫妻。」 「什么,这么快?」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那秋天怎么办?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令他挂念不已的苍冷女子。 「不算快,我们订婚已一年多,各界大老早等着参加我们的婚宴。」再过两个月他就属于她了。 一想起此事她就雀跃不已,真希望早一天成为他的妻子,为了得到他她等待多年,不会任「意外」阻碍她长久以来的计划。 婚宴?!为什么他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惶恐不安?「为何没人通知我?」 这是他的婚礼,可是当事人却毫不知情,他们当他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任人摆布吗? 有恼、有怒,还有更多的不快,紫乃龙之介不想那么快步入礼堂,起码再等上个三、五年,等他确定站稳脚步再说。 「我们也想通知你这个喜讯,可惜你人不在日本,我只好亲自来一趟。」她表现得非常有教养,不因他捏痛手腕而露出不悦。 他有必要震惊吗?婚礼势必要举行,早或晚的问题罢了,以他的个性不会放弃浅仓家这块政治大饼。 喜讯?他倒觉得是枷锁,无形的困住他。「延一延,不必太仓卒。」 「延?」她的笑倏地薄冷。「听说你在追一幅画,我希望你只是想要那幅画。」 画的价值在于赏识它的人的眼光,若一把利剪剪成碎片还有观赏的作用吗?她不认为她浅仓静子的姿色不如一幅画。 或是画它的人。 「妳在暗示什么,妳想伤害谁?」他愤而起身的甩开她的手,不顾及是否会伤了她的自尊。 冷然的光芒闪过她眼底,她依然笑得温柔。 「紫乃桑太激动了,我一个弱女子能伤得了谁,我不过想提醒你紫乃夫人非常痛恨台湾,不愿你为了一幅画伤了母子感情。」 「我和她之间还有母子感情吗?」紫乃龙之介冷笑的勾起唇角。 浅仓静子表情柔和地看向窗外。「今年的秋天似乎来早些,不知会不会被寒冷的严冬给覆盖?」 「妳说什么?」 「想要成功就不能有弱点,父亲常告诉我要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就必须狠心,你想四季少了秋天是不是寂寞了些?」 第八章 画不出来,为什么画不出来?她的色彩哪去了?为什么她找不到本来存在的颜色? 心好乱,一片模模糊糊地看不见丝毫光彩,仿佛月光被乌云遮住了,朦朦胧胧地只瞧见一抹影子,遮遮掩掩地不让人们看见它的容貌。 不应该会这样的,打从她拿起画笔那一刻,她不曾迟疑彷徨过,好象天生就与画笔分不开,她注定用她短暂的生命挥洒出自己的天空,证明她曾来过世上一遭,并未白活。 可是此时的手却在颤抖,不肯听从大脑的指示将笔握稳,任由沾上的颜料滴落地面,晕成她无法流出的泪珠。 早该知道命运是无法更改的,她让自己小小的出轨了一下,到头来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轨道,她的终点站来得比别人早,她没有资格要求剎那间的交会成为永恒,那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忍不住有了奢望,求那么一点点光亮在她人生最后一段驻留,满足她从未有过的圆满。 大家都说小孩子不懂事,稚龄孩童不会有太多幼时记忆,但是未足月,先天有残疾的婴儿被丢弃育幼院门口是何等可悲,她的亲生父母因付不出庞大医疗费用而决定舍弃她,那种顿失母亲温暖的恐惧怎能轻易抹去。 口中说不出怨心里仍怨怼着,她宁可死在母亲怀中也不愿成为被舍弃的那个,即使后来的父母对她疼爱有加,当她是掌中宝呵护备至,她心中仍有遗憾。 父母不是亲生的,朋友间的情感掺有杂质,爱情她只能旁观不能参与,除了画以外她什么都不能拥有,没有一样东西确确实实的属于她。 包括她自己,她的生命是向时间偷来的。 望着一张张揉成团的空白画纸,秋天抱着头跌坐地板上,始终不来的缪思女神让她跌入痛苦深渊,难道她最爱的绘画也要遗弃她吗? 心中一痛,她告诉自己不要放弃,日子还不到绝望的地步,她一定还能画,绝对不会因某个人而沮丧不安,一时的不顺心总会过去的,她不该对爱情存有期望,她是个与爱绝缘的病人。 不希望别人同情她而隐瞒病情,可是她因此过得快乐些吗? 当为圆一个谎而说出更多的谎时,她的人生已经变得不真实了,他对她的好却成了唯一的真实,实在非常讽刺。 「大胖,我要是画不出画来就养不起你,你能忍受我遗弃你吗?」 不懂人话的虎斑猫舔着自己的毛喵呜,似在响应她的痛苦。 苦笑的秋天捉紧胸口拚命呼吸,一阵阵的紧缩引起剧烈疼痛,她想起两年前初闻养父母发生船难时,她的心脏也曾不听话的停止跳动。 是时候了吗? 不,她还不想死,就让她多留几日吧! 想见他的意念好强烈,压抑不住的情感让她的心疼痛欲裂,无法以画舒解达到溃堤的极限。 求求祢,老天,我从没求过祢什么,但这次请祢让我再见他一面,只要一面我也心满意足,绝不会贪心的开口说爱他。 只要一面就好。 是谁打开门,让她想看都看不清楚朝她走来的人影。 别用急切的声音吼叫,她的耳朵会受不了的。 咦!是谁碰了她的唇,这苦涩的药味为什么那么熟悉,好象她放在柜子上的那瓶维他命,是翊青来骂她想不开吗?还是闲闲又在大吼大叫了? 很想笑,她的嘴角勾了。 「张眼,我命令妳张开眼,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沉睡,妳是我的,妳不能违背我的意思装傻,我要妳醒来……」 这声音……这声音……这声音非常熟悉,是他来了吧!老天终于肯垂怜她一次,应允她无理的要求,能多活一天也是幸福。 秋天缓缓地张开哀弱的眼睛,药效在她体内发作了,看来她又捡回一命。 「嗨!大哥!我的『半生缘』不出售,你还是回日本过你的下半生吧!」她不能死在他面前,他会有遗憾的。 自己受过的苦她不想别人也承受。 「去他的半生缘,我说过不准叫我大哥,否则……」 「否则就吻得我喘不过气来是不是?」她接下话地对他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语气一痖,紫乃龙之介有深切的恐惧,竟不敢实现他的承诺。「妳糟糕得像个鬼。」 「我知道,你说过好多回了,不过你应该照照镜子,我也看到一只鬼。」不想他担心偏是让他担心了,是谁忘了锁画室的门? 肯定是翊青,她临走前看了她一眼,意深意远的要她把握眼前的快乐。 但她这随时会消失的生命能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吗? 不!她做不到。她不要多一个人为她伤心。 「因为被妳吓的,妳别再告诉我只是轻微的地中海贫血没什么大碍,我会先掐死妳。」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好象她的心跳在他的手中停止。 她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可以形容,几乎如白蜡一般没有颜色,静止在她纯白的画纸上找不到一丝色彩。 他很怕她再也醒不过来,深沉的恐惧比当年母亲持刀向他挥落,拉着他共焚还要催人魂魄,让他的心差点跟着停摆。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惶恐,像有人掐住他咽喉不让他吼叫,他每一个声音都是由心口发出,强烈又执着地将她拉回身边。 他的脸色真的很白。「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你太大惊小怪了,连我故意吓你也看不出来。」 一个谎又一个谎,她已经数不清口中吐出多少让人不信任的谎言。 「这个玩笑不好笑,妳以为我真相信妳告诉我的是实话?」她的信用完全破产了。 「是实话与否很重要吗?我现在不好端端地在你面前,一点事也没有。」秋天装潇洒的扬扬手,欲起身转一圈表示没事。 但她太高估刚闹过情绪的心脏,脚一软跌在厚实的宽胸里,温暖的体温让她有一度想向他靠拢,诚实的说出她的病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任由他抱着贪一时安稳,与死神定下契约的她总能任性个五分钟吧! 紫乃龙之介在她额上轻落一吻,疼惜地拂过她的发。「能不能别在我面前逞强,那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一向能轻易掌控他要的一切,但她却让他失控了。 秋天笑得很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推开他。「有些事是注定的,不会因人力的强求而改变,你要看开点。」 「我、要、看、开——」他低沉的吼着,横眉怒眼因她的「安慰」而皆张。 「常常吼叫对身体不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要节哀顺变别想太多,明天的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她双手合掌朝他一拜。 「妳在哀悼自己的丧礼吗?」青筋浮动的紫乃龙之介气得把她捉到胸前,恶狠狠的瞪她。 她装傻的问道:「可以吗?那我要预约花篮、花圈、花屋,把我葬在花海之中别哭泣,我会变天使回来感谢你的。」 「越说越不象话,妳到底要不要说是什么病?」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你很死心眼喔!非要诅咒我得重病下可,就说是普通的贫血……啊!你要带我到哪里,快放我下来……很难看……」不过他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医院。」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救护车的呜咽声,生者对亡者的嚎啕声,打不完的强心针…… 「我带妳到医院彻底检查,不信查不出妳真正的病因。」看她能瞒他到几时。 「不,我不去,别逼我,我不去医院。」秋天突然挣扎地离开他强硬的怀抱,眼中有着很深的惧意。 「不能不去,我不会任妳再任性下去,妳非去不可。」没有妥协的余地。 「不要……我求你,龙之介,不要带我到医院,我不要……求你……」一滴晶莹的泪珠由眼角滑落,她的绝望明显写在眼中。 「妳……」哭了? 抹去她无助的泪滴,他的心像刀割似,她是坚强的秋天,为何变得比孩子还要软弱? 「我真的不能去,我不能,我不能,我……」她会死在医院里。 绝望会令人绝望,那是一个生命力逐渐消失的地方,她受够了。 「那么告诉我原因,妳生的是什么病,我再决定要不要通融。」她的病似乎到了无法再纵容的程度,他不能心软。 「别逼我,不要逼我,你让我安静的死去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她低声的哀求着,始终不肯告诉他真相。 紫乃龙之介心一狠地说道:「两条路让妳选,一是医院,一是坦白,我不接受『不』的答案。」 「我……我……」 秋天眼中的明亮消失了,换来灰暗的阴影,她怎能说自己住院住怕了,她二十四岁的生命有一大半在医院浪费掉了,她死也不去曾囚困她奔放灵魂的丰房,她会窒息而死,再也见不到美丽的天空。 每天不是打针便是吃药,一连串的检查,病理解剖,看不完的报告,她觉得自己像实验室里的白老鼠,每位医生、护士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妳今天好不好? 她很想说不好,身体若好又何必住院,可是她怕再被遗弃,所以总是乖巧地点点头,任由他们在身上插满管子。 「她固执地不把命当命看;总以为她不说别人就感觉不到她痛得快撕裂开,其实她错了,我们真的感受得到,她不说我来说吧!」她已经看不下去了,她在走向毁灭。 「翊青,妳别……」不要说,求求妳,别让我看见他的同情。 赵翊青故意忽略秋天的请求,她办不到的事就让别人试试也许有转机。「秋天的病已到了必须换心的地步,她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有二十四年病史。」 「先天性……心脏病……」存活率不是很低,她怎么熬得过? 「她是早产儿心肺发育不健全,就算开刀也拖不了多久,她现在是风中残烛进入倒数时刻,什么时候会离开我们不一定,全靠一股微薄的希望强撑着,她在等龙爸和诗月阿姨。」 赵翊青哽咽的噙着眼泪望向泪眼以对的秋天。「如果你能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求她接受,她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否则……否则……」 泪如雨下,赵翊青没法说出残酷的结局。 其实几年前秋天有机会接受换心手术,捐赠者是一位车祸脑死的十七岁少女,但她认为自己的心脏还堪使用而拒绝,将获得重生的机会让给另一位需要养家活口的中年男子。 她说她不后悔在人生最灿烂时化为烟火瞬间消失,但她们都很清楚她害怕回到医院治疗,再度被迫面对只有单一色彩的墙壁。 只要看过她的画的人都会赞扬她画中丰富的明亮,她大胆的采用各种耀眼的色调让画看起来不单调,原因不过是她不想被一片纯白包围。 画是她心灵力量的来源,要不然以她的情况早该住院了,她们极力为她推出画展是怕留下遗憾。 诚如她自己所言,将死的人有权选择有尊严的死去,她宁可把剩余的时间用在绘画上而不是浪费在病床上,她要用她的眼、她的画笔多看这世界几眼。 而她们只有尊重她,因为这是她的生命。 「够了,翊青,不要为难自己,我真的很好;没有事,我只是不想离开画室太久,我怕它会寂寞。」不要哭,她要笑着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大病之后的豁达,秋天的表情很平静,除了脸色惨白些,看不出受病魔折磨的痕迹。 这也是她鲜少在白天出门的缘故,日毒的太阳会造成她心脏的负担,而且容易吓坏路人,有时上超市买日用品时店员会用疑惧的眼光看她,担心收到的纸钞印着地下银行四个宇。 「但妳更寂寞,刻意不要我们陪着妳,因为妳要练习习惯寂寞,妳去的地方我们无法同行。」但没有她的世界会更寂寞。 脑子一片混乱的紫乃龙之介根本难以思考,这个骇人的答案冲击他所有思绪,他从没想过她的身体已糟到这种程度,而他还常说她像个鬼。 原来她的心已严重到必须更换的地步,为什么她不肯直言还顺从地忍受他专制的对待,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要一颗心有何难,天下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以他的能力弄十颗八颗不成问题,就算必须杀人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她活着。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他口气沉着的问道。 赵翊青看了看秋天,态度不像先前的排斥。「二十岁以前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二十岁以后我们无法确定。」 「妳是说二十岁以后她就没去看过医生,只靠药物维持生命?」她该死了,竟然放任身体恶化而不加以治疗。 事实的确如此。「医生会定期来为她检查,顺便开药,但成效不大,她的病不是药物能治愈的。」 「很好,她任性妳们也跟着纵容,妳们就没想过其它让她活下去的方法吗?」她们是帮凶,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孤单的路。 但他办不到,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帮助她。 「她不愿到医院去……」她们劝过了,但她依然坚持己见。 不去?「那么就把医院搬到家里来,我会给她最好的医疗设备,一流的监护团队,还有一颗血淋淋的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聚集国内外心脏病精英一同为她诊治,若到非不得已的情况下,即使强迫也要硬押着她做换心手术,绝不容许她再轻贱自己的生命。 「龙之介,你不必为我费心,你有你的事业要顾及,犯不着为我的事奔波劳动。」她不想欠他太多。 「闭嘴,省得我现在就掐死妳,不愿到医院就得乖乖听我的安排,妳拒绝的权利已被剥夺。」 真霸道。「你没有义务帮我,我们的关系比纸还薄,我不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秋天执意要划清界线,光他说的一切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要是手术失败她根本无法偿还。 「陌生人,妳说我是陌生人……」紫乃龙之介愤怒的眼中都快喷出火了,死命地捉紧她双臂只差没用力摇动。「别忘了妳叫我一声大哥。」 她苦笑的摇摇头。「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谎言,我是爸妈收养的孤儿不是你妹妹,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要关系是吧!」他气急败坏的拉着她准备上楼。「妳要关系我给妳关系,等妳成为我的女人就有关系了是不是?」 秋天眼露苦涩地与他拔河。「我不能和任何人发生关系,稍微过度运动我的心脏就会受不了,我当不了你的女人。」 跑步,游泳,健身都不行,她连晒太多阳光也会晕厥,不省人事。 「妳……」该死,该死,他为什么帮不了她? 「何况你有未婚妻了,不应该再招惹其它女人。」她故意笑得很开心,像是祝福他未来的婚姻美满幸福。 紫乃龙之介的脸一沉,非常不高兴她提起这件烦心的事。「成功的男人有无数的女人,除了妻子以外我还是可以拥有妳。」 鱼与熊掌他都要,有权力的男人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你真的不懂爱。」微微叹息,秋天握着他的手走向一幅白布覆盖的画。 她扬手一掀,一对盈盈浅笑的男女深情对望,眼眉间染上幸福的色彩。 「他们看起来很快乐,但你仔细看我母亲的眼睛,她的眼底仍有很深的遗憾和落寞,因为她一辈子也无法为心爱的男子披上婚纱,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愿望,而她永远也等不到。」 只因为她爱上有妇之夫。 「妳是在跟我求名份吗?好,我同意娶妳为妻,让妳在开刀后和我结婚。」这是她要的吧!他成全她。 秋天的笑容为之一黯,失望的望着画中的父母。「他还是不懂,还是不懂……」 她要的很简单,可是他给不起,而她也不能要。 「我不懂什么?妳告诉我呀!对着一幅死画能更开心吗?妳告诉我,妳告诉我,妳告诉我……」 她只是平静的笑着,一言不发的凝视她的画,然后将画卸下交给他。 「半生缘得之不易,希望你好好珍惜它。」 「翊青,我好傻是不是?我真的爱上他了,可是我却不能爱他,我是个被爱遗弃的女人。」 望着趴伏在肩上低泣的纤弱身子,心里有更多苦涩说不出口的赵翊青暗自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咽回腹内,轻环着秋天的背陪她受苦。 她也爱她呵!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任由心中的痛化为无尽的苦独自承受,不愿破坏表面平和的友谊,她真想大声地说:我爱秋天。 但是,她只是她朋友而已。 一个朋友能为朋友做多少事,她从不去计量自己曾付出什么,只求她爱的人能够幸福无忧,快快乐乐地和笑声为伍,不再为病痛而掩饰心情。 看着她的泪如珍珠般落下,她什么也不能做地任她悲伤,她知道她的病已夺走她太多的室砠,连爱也必须割舍,她的苦,她懂。 因为她也是被爱折磨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深深爱上他了,我爱他,真的很爱他,但我不能拖累他,我不能让我所爱的人受苦……爱他,好痛苦……」 我呢!就不苦吗? 赵翊青轻吻她头发在心里对她说:不怕,吾爱,我一定会让妳活下来的,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即使要向恶魔妥协也在所不惜。 妳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妳就好,我不会让爱遗弃妳的。 即使用我的生命。 天空很蓝,但她的心很沉重。 「天哪!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这简直是奇迹嘛!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梦……」 连连惊呼的荻原耕次用力揉自己的眼睛,一再比对手中的相片方敢确定不是幻影,皇天终于不负苦心人,他的辛苦是值得的。 虽然看起来比较黑像土著,又穿著原住民的传统服饰,但外观上并无显著的改变,还是深情相依的模样令人羡慕。 原本是纯粹碰碰运气,驾游艇到出事地点逛逛,看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好向某人交代,免得某人老怪他办事不力,只会浪费支票泡马子。 谈起来还真有点诡异,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刮起大风暴,浪起八丈高地差点吓得他破胆,以为这下子小命休了,他等着咸咸的海水将他淹没。 谁知大浪一阵又一阵地拍打船身,似有某种神秘力量推动游艇前进,乱掉的指南针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罗盘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船靠岸了,船长才告诉他这里是菲律宾群岛靠近帛琉的一个小岛,据说岛上还有巫医的存在。 因为好奇他才决定登岛一游,占地不大的小岛大概只有一个城市大小,步行三个小时便能绕完全岛,居住的总人口不到一百名。 起先他们一脸防备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叽哩咕噜地比手划脚说着土话,其中一人跑向较茂密的树林像在找什么似的,让他觉得无趣地准备打道回府。 当一阵熟悉的日语由背后传来,他惊讶得嘴都阖不拢,下巴一掉地回视朝他走来的男女,眼珠子都快掉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他们在这里呀! 「世事难预料,你不用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我们还活着不是鬼。」 他不是怀疑他们是鬼,而是怀疑老天故意作弄人。「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去?你不知道有人在等着你们吗?」 男子深情的看向身边的妇人微露叹息。「我们也想回去,可是塔布拉说我们暂时不能回去,最少得在岛上待两年。」 「塔布拉?」那是什么,神吗?荻原耕次疑问。 「塔布拉是岛上唯一的巫医,他有一百七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身子骨很硬朗,再活上一百年也有可能。 「巫医?!」这年头还有人相信那玩意儿。 「别小看了大自然的力量,塔布拉治好我妻子的手,这是医学科技领域办不到的事。」现在她的手不只能弹钢琴,还能编出美丽又繁复的花环。 这么神奇。「那能不能给我一帖爱情灵药,让我回去治治那头母老虎?」 秀雅的妇人笑着摇头。「爱情怎么可以用巫力控制,那要发自内心最深处。」 「像你们吗?」他无法想象那个一点也不贤慧的闲闲美黛子会有温柔的表情。 两人相视一笑,爱意在眼中流动。 「我们的爱情伤害了很多人,即使我们不是刻意要伤人,但爱让人自私。」 嗯!有道理,爱的确令人自私。「为什么一定要待上两年?」 一年或三年不成吗?一定要规定两年? 「因为我女儿的死忌在二十四岁那年,为了让她度过大劫我们必须离开她,好让她生命中的贵人出现化解危机。」 「妳是说秋天会死?!」大吃一惊的荻原耕决算了一下,今年秋天正好二十四岁。 「你认识我女儿?」秋诗月激动的捉住他的手,思女之情表露无遗。 「是龙之介要求我来找你们的……」喝!不用太热情吧!突然扑过来。 「紫乃龙之介,我的儿子?」他还记得他们? 「对,你的儿子爱上你的女儿,他们希望你们还活着。」不知那笨蛋觉醒了没,爱上妹妹却又想娶另一个女人为妻。 「他们不是兄妹……呃!我的意思是不是亲兄妹……」龙翔天急促的解释,随后关心的问道:「他们还好吧?」 荻原耕次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直摇头。「不好,你女儿快死了却不肯上医院,你儿子不知道自己爱上你女儿还在一头团团乱,我看凶多吉少。」 「什么?」这……难道塔布拉的话不准? 「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也许事情会有意外的发展也说不定。」他们只能期待奇迹了。 秋诗月握着心爱男人的手柔顺的说道:「请先送我们到日本,该来的事还是不能避免。」 他们欠紫乃枫一个道歉。 第九章 「解除婚约?!」 居然敢退婚,欲置她浅仓家颜面于何地。 恶寒的低柔嗓音出自红艳双唇,嘴角笑意冷艳而妖邪,看似明媚实则饱含肃杀之气,隐隐约约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残。 一身春天气息的和服绽放朵朵鸢尾花,云鬓拢起的浅仓静子娇媚多姿的踩着小碎步,动静皆宜的甜美姿态惹得不少人回眸注视,她嫣然一笑看不出丝毫怒意。 但是只有她身边的人知道她怒火中烧,笑得越甜表示越危险,她会出其不意地找最靠近她的人出气,巴掌一掴仍维持原先的优美姿势,一副谦恭温良的大家闺秀模样,不落人口实。 当她一接到紫乃龙之介的电话时,先是兴奋又不失端庄的问候,随即脸色渐趋冰冷的覆上一层寒霜,冻得四周的空气都结成冰。 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电话那端的男人已被她切割成千万片碎片,抽骨拔筋绝不轻饶。 以浅仓家在日本的势力谁敢不敬畏三分,连首相和议会官员都推崇有加,互动频繁,为稳定日本局势而连成一气,牵一发而动全局,其政治力量足以控制日本商圈。 而浅仓静于是浅仓雄一最宠爱的次女,身为日本议会议长的他有意栽培其女进入政治圈,因此打小就训练她如何在人前立足,以最小的力量去成就最大的利益,成功者不在乎使出什么手段,骯脏龌龊只在私底下没人瞧见。 敢瞧不起浅仓的政治势力,紫乃龙之介未免太小看女人的本事,只有她不想要的男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用解除婚约来羞辱她。 哼!为了一个小小的画家敢令她难堪,她怎么能轻易饶恕呢? 人吶!绝对不要有弱点,要七情六欲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聪明的人不该太早露出底牌,让人直接掌握胜利的关键。 「是这里吧!」挺破旧的,不怎么起眼,横看竖看都有点小家子气。 不是国际知名的大画家吗?住得可真寒酸,她家的佣人房都比它气派。 「是的,浅仓小姐。」脸上犹留受虐痕迹的菅野千鹤恭敬的回答。 自从受过残酷的教训后,她犹如惊弓之鸟不敢造次,安份的陪同未来的少夫人一起到台湾。 「按门铃吧!今天的阳光挺灼人的。」浅仓静子一说完,随行的保镖立即打伞为她遮阳。 「是。」 在竹篱笆外围绕了一圈,并未发现所谓的门铃或是叫人铃,她试着推开一扇虚掩的木板门,意外地发觉并未上锁,轻轻一推就瞧见一条直通房子的碎石路。 防君子不防小人,以浅仓静子为首一行共有五人,其中三人是身材魁梧的保镖,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人物,令人望而生惧。 门没关代表欢迎光临,他们也就不客气的闯入人家家里作客,丝毫不见任何愧色。 端着一盘西瓜由厨房走出来的秋天忽地一怔,有些茫然的偏头审视眼前的壮观阵容,心想着她并未向地下钱庄借钱,所以他们应该是走错路了。 正当她要出言指点错误时,一位令人无法形容的和服美女映入眼中,她突然了然了。 为何难以形容呢! 因为外表看来温雅娴静,贤淑端庄,十分柔顺的模样有如不识人事的闺阁千金,举手投足间散发一股迷人的女人风情,妩媚中不失优雅。 可是隐隐而出的骄气却显现在眉眼之眼,虽然眼神很清澈却沉淀着阴沉之色,给人的感觉是虚假和做作,不够真实。 艺术家的眼光是看内在而非外表,观察力敏锐的秋天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怀着恶意而来。 「如果你们想找我大哥的话可能要等一等,他刚出去。」她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若是翊青在场就好,她会为她处理一切。 「妳大哥?」和服美女微颦起眉地看向菅野千鹤,难道她不是秋天? 据调查资料显示画家秋天是独生女,并无兄弟姊妹。 「紫乃龙之介,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脸色不见好转的秋天仍是苍白模样,她把自用的西瓜拿来招呼人。 但对方并不领情,看都不看的忽略它。 「什么,他几时有……」等等,她想起来了。「妳是秋诗月的女儿。」 「是的,我是秋天。」因为站太久容易累,所以秋天随性地往长椅斜躺。 受过良好教养的浅仓静子微露嫌恶地瞧看她的坐姿,一副备受侮辱的神情,认为她不够端庄。「妳怎么知道我是来找紫乃桑的?」 「紫乃桑?」好怪异的称呼,日本人未免太多礼了。「妳穿和服,而他来自日本,我想多少有些关联吧!」 浅仓静子突然温柔地露出恬雅微笑,「紫乃桑曾向妳提过我吧!我是他的未婚妻浅仓静子,请多多指教。」 「未婚妻?」含在口中的甜味陡地变苦了,秋天神情为之愕然地流露出一丝苦笑。 是了,该是他的未婚妻,不然谁会光临她的破房子。 「嗯!我们的感情一向很亲近,他说来向妳买一幅画,不知妳肯不肯割爱?」她的眼中泛着光彩,像沉醉在爱里的小女人。 秋天很想向她说别笑了,她的笑让人很难过。「那幅画已经送给他了。」 「喔!是这样吗?他怎么没跟我提起,昨儿夜里我还在他房里聊了一晚上呢!」浅仓静子故意装出甜蜜的腼腆,像是两人恩爱缠绵了一整晚。 「一晚……」难怪他昨天没回来过夜,原来…… 心口一抽,秋天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仿佛有人在她心脏插上一根木钉,骤地疼痛来得快速,几乎让她难以招架地立即取出一颗药丸吞服。 以她的身体是无法满足男人的欲望,他回到他的未婚妻身边是无可厚非的事,她没资格伤心难过,她应该给予祝福才是。 但,她的心为什么痛?像要被撕成两半似,跃动的心跳声正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男人的同情是不可信任的,他根本不爱她。 可笑的是她却为他失眠一夜,以为他正为她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女人一碰上感情事就会变迟顿,秋天看不出浅仓静子眼角的冷意,情绪低落的相信紫乃龙之介的确和她过了一夜,暗自心伤的嘲笑自己。 其实紫乃龙之介已飞到美国为她找知名心脏科疾病权威来台,主要先用精密仪器检查看她几时适合移植心脏,做好一切准备以防不时之需。 而浅仓静子凑巧得知他不在台湾,因此表现出一副被爱的神情刻意刺激她,挑他无法为自己解释的时机上门好达到目的。 一开始的开场白全是作戏,为的就是要突显她的地位,让人相信他们的确是一对恩爱的未婚夫妻。 「妳的神色不怎么健康,是不是生病了?随便乱吃成药可不行喔!」浅仓静子一使眼神,身旁的一名保镖便上前拿走药瓶。 「我的药……」只剩这一瓶了。 「坐太久对身体不好!有病要看医生,瞧妳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要不要我送妳去医院?」如果她想去天国也成,路途不算远。 一听到医院,秋天神色紧张地将爱猫抱在怀里,「不、不用了,谢谢妳的关心,我没事,我很健康。」 「是吗?」浅仓静子笑得很甜的抚抚腰带上的蓝宝石。「听说紫乃桑延后婚期是为了妳。」 「我?」他要结婚了? 「你们不是亲兄妹吧!他好象有点迷上妳了。」她故作苦恼地将手放在小腹上,似在暗示什么。 「这……」 没让她回答,浅仓静子又露出安心的笑容。「不过男人就是爱尝鲜,老是喜欢在外面打打野食,逗逗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不管他跟妳说过什么都别当真,妳绝对不是第一个被他骗的女人。 「瞧瞧我身边这一位,她原本是紫乃桑的秘书,这会儿倒成了他的女人,害我着实伤心了一阵子。」 「他的……女人……」秋天笑得很勉强的看了菅野千鹤一眼,女人的直觉让她明白她并末说谎。 有些事是隐藏不了,那双平静的眼中藏着恋慕,深刻得叫人无法忽视。 「幸好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存在,在外头绕了一圈仍是以我为主,妳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她将给她致命的一击。 大哥!哼!她也配乱攀亲戚,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随手乱涂鸦画出名堂就叫画家,那满街都是大画家,何需添光彩。 「我想不会,日本太远了。」眼神飘向远方,秋天想起一片樱花图,落樱纷飞。 死在樱花底下应该很凄美吧!可惜她从未到过日本,欣赏不到传闻中的美景。 「也好,下回再来喝满月酒,我们的宝宝会是最受宠爱的紫乃家长孙。」浅仓静子勾起的唇角有着得意。 也许她太笃定自己的诡计不会被识破,忘形地流露一丝算计,好象胜利在握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温婉的面具稍微裂了一条缝。 不巧落入秋天眼中,她开始对她的话有了质疑,怀孕的人适合将腰带缠那么紧吗? 「妳不用特意来告诉我这些话,不妨把话说明白些,妳的目的是什么?」她不会跟她争的,她没有母亲为爱执着的勇气。 尤其是他不爱她,施舍的同情她不会要。 微讶地变了变脸,浅仓静子心中有些恼意。「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只是想让妳分享一些喜悦。」 「妳是来找我还是龙之介,麻烦妳说明来意,我不喜欢虚情假意的人在我面前炫耀。」最近她特别容易累,想来是烦心的事太多了。 「妳说我虚情假意?」没人敢当面指责她虚伪,她太不懂事了。 浅仓家对于不乖的孩子总会施以薄惩,她该怎么惩罚她呢? 浅仓静子手拿半瓶药轻轻拋甩着,似要摔了它又舍不得,反反复覆数次后将瓶盖旋开,一颗一颗地由手中滑落像数着豆子。 她在微笑,但眼神冰冷无比。 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药对她十分珍贵,秋天佯装不在意的说道:「维他命的营养成份极高,多吃对胎儿有益。」 「维他命?」不可能,她刚才脸色一变吃了颗药丸子才舒缓,这些不会是维他命。 「医疗资源这么浪费掉挺可惜的,麻烦妳扫一扫别弄脏我的地。」她没体力处理她制造的「垃圾」。 「妳叫我扫地?!」她怎么敢! 愤而一拍桌子,不再装温驯的浅仓静子一脚踩上救命的药丸,怒颜以视地听不见秋天心底的哀嚎,碎成粉末的药怕是拿不回来了。 不能发恼,不能发愁,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她真的无药可救了。 深吸了口气,秋天试着把心情放松,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她想起第一次画的风景画,平实无华的花草树木得了一个甲上,老师送给她一盒水彩笔。 「孕妇不要太激动比较好,本来我家的地是男佣……呃!是龙之介在拖的,妳弄脏了地板他可能会不高兴。」秋天告诉自己不要被她的话影响,想些快乐的事。 她从医院走出来看见的第一道彩虹,那颜色美得好空灵,深深地印在心版上久久不散,她一直想再看看雨后的彩虹。 秋天的容颜忽地散发柔和的光芒,一瞬间让人有美的错觉。 相由心生,心美人自然美。 反观浅仓静子一听见紫乃龙之介放下日本事业替名女子做起下人工作,被悔婚的难堪和怒气一起浮现明媚的脸上,顿时有种修罗地狱的感觉。 她根本无法容忍她要的男人居然会看上这只瘦弱的小黄雀,她的骄傲狠狠被撞了一下,天之骄女的她怎么可能输给路边的野花? 男佣,她竟当他是男佣使用,这算是一种挑衅吗? 「妳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事吗?我最讨厌人家不尊重我,妳借用我的未婚夫是否该先知会我一声?」 原本安静立于一旁的菅野千鹤突生不安,她有预感接下来肯定会发生大事。 她迟疑着要不要插手,眼前的女画家苍白得不像活人,加以迫害她心能安吗?即使只是袖手旁观也是帮凶,紫乃龙之介不会轻饶不按他规矩办事的人。 但是,她还是默然了,什么也不做地当根木头,她选择向撒旦靠拢。 「大胖,人不是东西怎么借用,敬人者人恒敬之,我想日本人不懂这句中国话,意思是要别人尊重你之前先尊重别人,你说对不对?」她根本没借过,是他赖着不走。 非她之过。 「很好,妳宁可跟一只猫说话而不屑与我交谈,妳严重羞辱了日本国格,我不做些友善的动作妳怎知我亲和。」浅仓静子眼色一使,粗壮的保镖朝秋天走去。 「你们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我们的国家有法律……你……你们捉走大胖做什么?请还给我。」不,别伤害它,她不逞口舌之勇了。 秋天紧张得心又开始闹脾气,她一再警告自己要心平气和别乱了思绪,她已经没有药了,绝对不能再发作了,至少让她活过二十四岁生日。 但是一瞧见挣扎的大胖被高高举起,她的心也像坐云霄飞车一样的枫高,生怕他们会做出什么伤害它的举动,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 「火烤三吃还是清蒸猫肉,也许妳会喜欢看猫游泳,我有一只猫游了三十分钟才断气。」还她呀!当然可以,一堆猫毛如何? 浅仓静子残忍地拔了一撮猫毛轻洒,笑声轻脆当看了一场雪花飞舞,猫的尖喵声让她心情特别愉快。 「为什么要这样对它,为什么……」尖锐的刺痛由心口发出,秋天咬了咬下唇按住心脏部位,「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拿……猫出气……」 好痛,她的病又要发作了吗? 「是妳阻碍我的好事,是妳破坏我入主紫乃家的机会,是妳让我将成为全日本的笑柄,是妳让我倍感羞辱。」一只猫算什么,她要她死。 「妳……妳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足不出户的她能做什么,强抑着心痛,秋天力图平心静气的缓和那一波波冲撞的力道。 「听不懂也没关系,等到了下面妳再问阎王老爷吧!」她别想称心如意。「带走。」 秋天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两名高壮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拖着她起身,丝毫没有顾忌她是女孩子用力拖行,强要将她押出房外。 碎石路磨破她的膝盖,秋老虎凶猛地照着她头顶,极力反抗反而让身子多落几个拳头雨,她不禁苦笑这样的死去是否值得。 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衰弱了,没力气和命运抗衡…… 「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啊!秋天,你们想把秋天带到哪里去,快放下她——」 公路上形成三辆车的追逐战,深蓝色的林宝坚尼快速的奔驰不曾迟疑,技术高超地穿梭车阵领先近五百公尺,犹自招摇地表演特技横过一辆大卡车,令车后的小型房车及保时捷心惊不已,就怕它一不小心翻覆了。 竞速的车子无视红绿灯和行人,横冲直撞根本不顾他人的死活,前面的车子想摆脱后面的车子,而后面的车子欲追上前车,交通大乱地陷入一片紧张气氛中。 但三辆车的驾驶没考虑过违规的后果,一径的往前冲不停留,生怕慢了一步错失良机。 整条马路犹如虎口危险重重,好几回险象环生的差点擦撞到其它车辆,嘎吱的轮胎声磨过路肩又导回快车道,吓得一位怀抱婴儿的母亲跌坐在地,惊魂未定。 不久后,警车也加入竞速的行列。 菅野千鹤忙开口,「浅仓小姐,这回就放手吧!我们何必在别人的上地上闹事。」再不停止真会闹出人命。 「这里有妳说话的余地吗?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手的。」她有外交豁免权,台湾警方无法办她。 菅野千鹤不敢问她的目的为何,因为答案已在心中。「可是她快不行了,再不送医院……」 「死了不更省事,我就要她死。」省得她弄脏手还得找地方弃尸。 「妳……」算了,这种事她无能为力,多说无益。 还有一点知觉的秋天感觉自己在车子上,她听得见车内的交谈声却没力气睁开眼,浑浑噩噩的飘浮在昏迷与清醒之间。 刚才那声大吼是闲闲吧!她一定尾随其后为她着急,生怕她遭到毒手一人离恨天。 其实她现在的样子跟死有何两样,没有救急的药她撑不了多久,大概不用二十分钟她就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永远沉睡,毕竟她的心已超过使用期限,早该报废了。 不知大胖怎么了?她好象看见他们将它掷向马路,一辆福特轿车急速的辗过。 是她害了它,若她不意气用事地激怒那个日本女人,或许它还能逃过一劫,她的目标是她不是猫,它受了她牵连。 「天哪!那辆房车有毛病吗?居然用车头撞我们。」真是不怕死的家伙。 房车?!那是翊青的车,她疯了吗?她不值得她用命救她,猛烈的一声碰撞,秋天弹了一下想让自己恢复一点力气,若她能打开门弹出去,她们就不用冒险追逐了。 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真如她所希望弹出车外,来回的车流量会立即将她辗毙,血肉模糊的凑不齐四肢。 浅仓静子命令道:「加原滕之,稳住车身。」到底是谁不知死活敢撞她的车? 「是……啊!又来了,对方想用车体阻止我们。」好,就跟他玩玩。 名为加原滕之的日本男人反被动为主动地撞击紧追不放的小房车,几度将它逼出路面差点翻车,但它仍像幽灵似锲而不舍地紧紧贴在车后。 而一度追丢的红色跑车油门直踩追上前,一看见眼前惊险画面忍不住抽了口气,心惊的握紧方向盘靠近小房车,摇下车窗大声吼叫。 「救人不是自杀,妳想让秋天内疚一辈子吗?」该死的赵翊青,非在这节骨眼抢风头吗? 可恶,可恶,为什么她的朋友一个个固执得像石头,一个不肯「遗弃」心脏拒绝移植手术,一个明知是条不归路还拚命往前冲,让她担心又害怕地长了两颗痘痘。 她发誓只要救了秋天就要和她们切八断,再也不管她们莫名其妙、乱七八槽的感情纠葛,她要移民国外当外国人,然后开间龙门客栈当风骚老板娘,她不卖画了。 「喂!妳说什么说大声点,我没听见……啊!妳……妳不要吓我,别再撞了……」她好象说秋天没有一辈子? 死人青,说什么触霉头的话,龙之介那家伙不是为她找心去了,只要合适的心脏一到就能立刻动手术,秋天的命会比她长好几十年…… 呃!这样想有点不对,似乎在诅咒痴情青顷命。 不行!这两个朋友虽然非常讨人厌,可她一个也不愿失去,她们要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当一生一世的朋友。 「够了!别再撞了,妳的车头在冒烟……」喔!我的老天爷,她不会是想……「赵翊青,妳敢给我动歪脑筋试试,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妳的……不,回来……」 赵翊青的唇微微蠕动,似在说:保重。 她的表情坚定而无畏,义无反顾地做她承诺秋天的事,用生命保护她。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她,而是要有牺牲奉献的精神,让她活下去并有爱人的权利,就算她遭遇不幸也会为她开心。 别怀疑女人的决心,为了爱她比任何人都强悍。 油门踩到车,赵翊青毫无犹豫的撞上林宝坚尼的前座,以强力的冲击将它撞上护栏,反弹的力量将她弹出车外,笔直地落向地面。 车子的煞车声,随后的碰撞声,一长串连环大车祸严重堵塞,喇叭声震耳欲聋。 「该死的,妳怎么可以这样吓我,妳怎么能……呜……妳这可恶的女人。」为什么血流不止,她只是弹出来而已,不是吗? 「秋……秋天她没事吧?」后座的她不会受伤,她成功地让车子停住了。 「妳都快挂了还担心秋天,妳的血一直在流……我好害怕,不要丢下我们……」她的双手沾满她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闲……闲……把我的心脏给她……告诉……告诉她不……不是她遗弃……心,而是将我心……换她心……」她会永远活在秋天的身体里面。 眼泪直流的魏闲闲终于明白她的用心,她是故意的。「我恨妳,赵翊青,我会用活着的岁月恨妳,妳让我失去一个朋友。」 将我心,换她心。多蠢的行为,她明知道代价有多大还一意孤行,叫她如何不恨。 可恶的眼泪为什么和她的血一样流不停,她不会为她哭的,绝对不会,她没有这么笨的朋友,她拒绝承认这个快死的笨女人是她的朋友。 谁会感激她的愚蠢,为了让秋天活下来而自我牺牲。 「恨我也好……」赵翊青的口鼻突地流出血,耳朵也有微量鲜血沁出。「我不能参……参加她的婚……婚礼……祝她幸……幸福。」 「笨蛋,笨蛋,妳这个大笨蛋,我一定会在妳坟上跳舞,妳……爱得好傻……」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天空变黑了。「女人一生总……要傻过……一回……妳也去……去爱,那个侦探……很适合……妳。」 手一软,赵翊青的生命走到终点。 魏闲闲没有时间哭泣,她将赵翊青交给救护人员急救,两脚急急忙忙地奔向车头全毁的林宝坚尼,她不想连最后一个朋友也拋下她。 「救救秋天,求求你们救救秋天,这世上不能没有秋天,她必须为朋友活着……」 救救赵翊青的秋天。 第十章 手术中的灯亮起。 着急的亲友焦虑不安的来回走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难以平静,一颗焦躁的心恨不得飞向手术房,瞧瞧医生们是否尽心的抢救病人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明亮的阳光由柔和的月亮女神取代,皎洁的明月照出每一张疲惫又忐忑的脸,等候的无助让人心力交瘁。 没人注意到腕上的指针指向几点,眼中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不敢去想手术失败的结果。 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这个低得近乎零的数字怎么叫人安心,只要一点点小疏忽就有可能造成终身遗憾,谁能不提心吊胆的以防万一,寸步不离地盯着始终关上的白门板。 林宝坚尼的车头全毁卡死前座两位保镖,不等救护人员将他们拖出已横死当场,下半身被压成肉状不成形,两眼大睁的不相信自己会惨遭横祸。 而后座的保镖被弹落桥墩伤及头部,目前仍在加护病房观察中,若三天内没醒来恐有成为植物人之虞。 伤势较轻微的算是左手骨折的菅野千鹤,她幸运地逃过飞溅的玻璃仅在唇下被划一小口不致留下疤痕,不像反应慢了一步的浅仓静子让碎玻璃刺入眼球,视网膜破裂视神经失去功能,失明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当秋天被抬上救护车时已意识昏迷,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撑着,若非及时施以心肺复苏术暂时回复心跳,再迟个几分钟就算有颗新鲜的心脏也没用,她的心肺功能糟到医生都摇头叹气,直说为什么不及早做心脏移植手术?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听起来像规律的心跳声怦!怦!怦!齐心的祈祷让所有人抱有一线希望,望眼欲穿地期待那扇门后能带来好消息。 「丫头小的时候我们也常坐在急诊室看医护人员忙来忙去,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敢离开,怕她找不到我们会害怕,哭着喊爸爸妈妈。」 神情冷峻的紫乃龙之介盯着双手,回想数小时前握过的冰冷小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亏欠你太多,想在来得及的时候弥补你,丫头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她最怕寂寞了,必须要有人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才安心。」 「你知道她是我们领养的孩子吧!她从小被遗弃在育幼院门口……」 口气沧桑的龙翔天娓娓道来秋天为什么不肯接受手术的原因,被遗弃的孩子多半没有安全感,再加上病痛的折磨更容易胡思乱想,老以为养父母终究会嫌弃她病弱的身躯而选择丢弃她。 毕竟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怎么信任突然对她好的陌生人,由排斥到怀疑,一直到她看见他们的努力,才愿承认自己是被爱的。 「我们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取得她真心的微笑,从那时候她才相信自己存在的价值,纵使身体上有疾病也是为了考验她对生命的热情。」 「也许你会觉得迟来的父爱已经不需要,但我仍要告诉你,爱要及时说出口,不要以为不说别人就能感受得到。我爱你,孩子。」 他错过他太多年了,几乎忘了他也会长大,并且学会爱人。 紫乃龙之介肩膀为之一动地抬起头。「当初为何不带我走?」 「因为我是赘婿,而紫乃家族需要一位正统的继承人,我已经对不起你母亲了,不能再剥夺她日后的依靠。」龙翔天苦笑地翻开长满旧茧的掌心,「除了那张飞机票我身上只剩一张百元日钞,我能让你跟我一起受苦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母亲会因你的关系而伤害我,也许我宁可吃苦也不愿待在那个人身边。」这样他会早点遇上秋天,今天她不必在生死关头徘徊。 龙翔天想抚摸他额上那道疤痕,却又怕他拒绝的缩回。「为人父母者总希望孩子过得比自己好,我是流亡学生知道三餐不济的可怕,我不要孩子有一餐没一餐的挨饿受冻。」 但他的确没料到紫乃枫连孩子都下得了手,自残还不够甚至拉着儿子陪葬,她最疼的是龙之介呀! 「秋天她会没事对不对?有你们一直照顾着。」为了这一点,他可以原谅他的拋弃。 他们把秋天养活带大,让他有机会遇见她;她的病不容易养大。 「当然,她舍不得我们,也舍不得你,她舍不得这个美丽的世界。」还有她的幸福。 「可是她拒绝我的求婚。」表情阴郁的紫乃龙之介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抱怨吾。 「孩子,你忘了我说过的一句话吗?爱要说出口。」他那个女儿也是死硬派,爱钻牛角尖。 紫乃龙之介烦躁的搔搔头嘟哝着,「女人真是麻烦。」 「是很麻烦,但我们爱她。」这个麻烦是自找的。 顿了一下,他的表情转为无奈。「我爱她,天知道她耗损我多少细胞。」 「你还是心甘情愿为她糟糕到底的生活习惯善后,即使她把一尾鲜鱼煮成小鱼干。」所以他们从来不让她下厨,以免再盖间新厨房仍不敷使用。 父子俩相视一笑,中断的天性因此修复,再大的恩怨也会烟消云散,血缘至亲是斩不断的,不管时空如何颠转,爱串连了每一颗伤痛的心。 骨肉之情是天经地义,其中或许有波折、挫败,但雨过总会天晴,天空不会吝啬点亮七色虹彩,为这寂寞世界留下一道希望。 不过看到紧闭的手术房,两人的笑意变淡了,颦起的双眉无法舒展,黯沉的眼缺乏神采,沉淀着心事不知该如何排解。 他们所爱的人在里头和死神交战,她要的很简单并不贪心,上天应该体谅她二十四年的苦难还她应得的健康,不用再躲着阳光自由自在奔跑。 「你们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裹腹,别让胃空着。」不补充点体力不行,还有一段时间得熬。 美丽的妇人提了一锅热汤和两个老式便当,神情温婉地对着长相极为相似的父子说道。 「先放着吧!没什么胃口。」一肚子烦心哪还吃得下。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等秋天出来我们还有得忙呢!」不论手术成功与否,该担的心仍是放不下。 忙着为她进补还是……龙翔天不敢再往下想。「赵家那方面处理得怎样?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那个实心眼的孩子真是想不开,居然用亲人痛的方式牺牲自己,想想都有些不值。 虽然她的一条命换来女儿活下去的机会,但他总是心疼,豆蔻年华的年轻女孩怎舍得令父母伤心,突如其来的创痛难以平复。 同样为人父母他能体会痛失爱女的心痛,当初丫头也常常进出鬼门关,让他们彻夜难眠地等待一旁,心如绞针痛不堪言。 「魏家丫头把所有的事都扛起来了,她要我们别担心照顾好秋天就行,青丫头……」秋诗月眼眶一红的微微抽搐。「青丫头的后事她会料理。」 真是有情有义的朋友,看了令人鼻酸,那张宛如肿着的脸十分安详,仿佛她已完成人生的大事可以走得无憾。 活了大半辈子唯一的欣慰是有了秋天这个女儿,她丰富的人生带给他们不少快乐,即使她的病让他们忧心不已,但她仍感谢老天将她赐给他们。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他们一样疼人心坎,怕她冷来伯她热,只希望她有个无忧的未来。 「别难过了,这是她的选择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愿她的付出没有白费。」唉!命呀! 秋诗月强忍着伤痛让自己平静,「你们父子俩还好吧!自个的身体也要顾好。」 「我没事,倒是他……」看了让人难过,「孩子,吃点东西填填胃,丫头的生命力很强,她每一回都会突破难关回到我们身边。」 摇摇头的紫乃龙之介只看了他身边妇人一眼。「妳的脸怎么了?」 「呃!这个……」局促的抬手盖着巴掌大的新伤,她笑得不太自然。 「你母亲伤的。」龙翔天温柔的拥着相伴二十来年的伴侣,眼中的柔情一如当年的不悔。 「我母亲?」他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怀疑母亲的神通广大,居然伤得了失踪两年的情敌。 「我们去求你母亲的谅解,她一时气愤就用拆信刀划了几下,以为我爱的只是外在的皮相而已。」他无一丝怨恨,这是他们欠她的。 一脸平和的秋诗月握住心爱男子的手微笑。「我不后悔爱上你,即使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选择你。」 「苦了妳,月儿。」他宁可受伤的是他。 「不苦,我有了你。」而她却只有孤独和寂寞。「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因为拥有他的爱,她也拥有幸福。 半生情缘犹未灭,他们仍要携手走向白头,虽然紫乃枫尚未释怀不肯原谅他们的自私,但她的伤显然令她软化了不少,假以时日她会完全摆脱昔日的阴影获得重生。 磨去狂妄的紫乃龙之介怅然的凝视两人之间的深情,一丝感伤涌上心头,似乎他对秋天的爱仍是不够,所以她才感受不到他有多在乎她。 他错了,他不该以为爱可以分享,人在其它方面或许能大方,唯有真心只有一颗,分割成二就不再完整。 爱她没有理由,她将会是他唯一的妻,也是他心中永远的一生缘。 「啊!手术室的灯灭了。」 众人怀着七上八下的忐忑等着门打开,期盼的脸上写满不安的焦虑,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刑犯为一线生机屏着气,不敢有半丝起伏。 臭着一张脸的医生群看来十分严肃,没人愿意开口地考验他们的耐性,被人绑来台湾救人并不是有趣的事,所以他们非常不高兴的冷凝双眼。 大约过了快一世纪,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才挪挪眼镜,用着急死人的缓慢口气说道:「三天内若没产生排斥现象或异变,病人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继续后续治疗,但……」他顿了一下,表现出谁家死人的神色。「恭喜你们,手术很成功。」 「我爱妳。」 当讨债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会心一笑的秋天放下画笔审视色彩的浓度,重调了一抹绿为春意上色,带来一股欣欣向荣。 能在白色的画纸添上喜爱的颜色是一件多快乐的事,红的、蓝的、紫的在色彩的国度跳跃,谱出一首无声的生命乐章。 她爱绘画带给她的感觉,平静、祥和、宁静,仿佛天使的足迹轻轻拂过,带来喜乐和安和。 总是有不安份的颜色来凑热闹,一笔、一点、一横抹,处处出现令人惊艳的讶然,消失的绝望已被希望之光覆盖,灿烂的金阳在她脸上绽放。 笑得很甜的秋天只觉得幸福,她被爱包围住。 「我爱妳。」 习惯性的浅笑留在嘴角,她偏过头迎接落下的吻。「我知道。」 「那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二十五岁生日。」他要送她礼物? 眼皮抽跳了一下,冷郁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今天是什么日子?」 秋天想了一下。「画展出的第一天吧!人潮看来满多的。」 「妳……」紫乃龙之介忍不住大吼地勒紧她的腰。「妳这个生活白痴,日子过得太顺畅就懒得用脑是不是?要不要把妳的脑也换掉?」 有那么严重吗? 轻拍着胸口略微一怔,她几乎忘了又过了一年,她的心不再闹脾气的罢工,安安稳稳地躺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规律跳动着。 回想一年来发生的种种,有苦有涩也有欢乐的眼泪,她的身边多了一位爱她的男人,呵宠有加的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厨房他乐意当她的双脚,抱着她看遍传说中的美景,享受阳光毫不吝啬的温柔洗礼。 同时,她也失去一位挚爱的朋友,让她的人生道路中有了遗憾。 将我心,换妳心。多叫人心痛的情操呀! 她一直知道她深爱着她,但她无法以一颗残疾的心响应她的爱,她以为自己是没有资格爱人的。 可是等她能勇敢的爱人时,她已经不在了。 翊青,妳看见了没,我正用妳的心幸福的活着,妳在天上也会为我高兴吧! 「妳干么哭了,我没吼得很大声。」心里一急的紫乃龙之介连忙低声下气的哄着。 她流泪了吗?太幸福也会令人伤悲。「我想起一位朋友。」 吓了他一跳,原来……「那妳有没有想起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不用问他也明白她想起谁,在重大日子缺席的也只有一个人。 「大日子?!」啊!是翊青的忌曰。 瞧她一脸迷糊的样子,他气馁的一叹。「瞧瞧妳现在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低下头一视,秋天恍然的惊呼一声,笑容一羞的投以抱歉的目光。 「拿起画笔她真忘个精光,连这种日子也被她遗忘了。 秋天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说了声对不起圈住他的腰,幸福甜蜜地用眼神说着:我爱你。 「你们到底够了没?含情脉脉要到几时?婚礼快开始了,你们敢让我开天窗,我一个个掐死你们省得烦心。」 大腹便便的魏闲闲仍一副凶悍的模样,嘴里嚷嚷着要移民国外却将经营的画廊扩充了一半,身兼负责人和经纪人两大工程,每天忙得团团转还能抽空卖弄风骚。 有谁看过孕妇穿露背低胸的礼服,一块少得可怜的布料大概只遮得住肚子,其它部份是完全镂空,若隐若现宛如第二层皮肤。 「走慢点,老婆,小心咱们的心肝宝贝。」一件衣服在声音出现前已披向裸露的双肩。 又跟来了,魏闲闲不耐烦的一翻白眼。 「你滚远点成不成,谁是你老婆,不要在大庭广众下破坏我名誉,否则我告到你倾家荡产。」让他去路边当乞丐。 哀怨的弃夫荻原耕次咬着手指头低泣。「孩子都有了还被嫌弃,我比阿信还要可怜,妳强暴了我的身体却不给我名份,妳好狠心呀!」 「你……你给我闭嘴,少丢人了……」气死人了,他怎么还是那么死皮赖脸,私自搬去和她同居的事她还没跟他算帐。 都怪那天气氛太诡异了,而且是民间七月半,她才会鬼迷心窍和他上床,不小心留下见不得人的证据。 「人没丢呀!不就在这里。」荻原耕次又一脸笑咪咪的抱着她,油腔滑调地趁机吻她小香肩。 「你……无赖。」嗔恼的一瞪,她完全被他吃定了。 秋天的风很凉爽,适合见证爱的圆满。 紫乃龙之介牵着一袭白纱礼服的秋天步向阳光,徐徐的暖意拂照在一对新人身上,照出彼此的深情不悔,交握的双手交付真心。 他们缓缓走入以画为中心的礼堂,四周明亮的色彩化为翩翩彩蝶任意飞舞着,眼底的爱意浓得化不开,深深感动观礼的宾客。 名为「朋友」的画展和婚礼同时展开,一幅巨大的人物像挂在正中央,含笑地祝福他们获得重生。 将我心,换妳心,爱妳永不悔。 【全书完】 *欲知发生在明媚春天的动人浪漫恋曲,请看寄秋花园系列397四季组曲之一《春天》 *欲知喧闹灿烂的夏季进发如何深情不悔的爱恋,请看寄秋花园系列399四季组曲之二《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