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赏边关月》 第183章 霜花血 战事不等人,外面突如其来的传报声,士兵们因着急而变调的声音,江缨年听着这一切,心中已经明白前方情况不妙了,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嘱咐道:「这里危险,送她回择云关!」 即便是心里千百般不舍,他也只能放开关吉羽的手,最后一眼眷恋,江缨年拿起弓箭便带着人冲出去了。 关吉羽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江缨年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缨年……」 关吉羽浑身软塌塌的,使不上一丝丝力气,她像一个傀儡一样,任人放到马车上被一路往回护送,直至择云关被方下,她的身体才微微有了一点知觉。 护送她的士兵未作停留,又急急忙忙往战场赶去。 关吉羽一时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困倦之意袭来,关吉羽以内自觉不该在这时候犯困,前线战事凶险,项居安和江缨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不能睡去…… 可越是这么想,身体却偏偏像是和心在作对一样,关吉羽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梦里不知身在何处,关吉羽记不住都梦到了什么,只是耳边隐隐听到有人在哭泣。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远,关吉羽想要去追寻一探究竟,可眼前瞬间出现一片血海。 血海上还飘着一片霜花,那片霜花孤零零的,却独有一股倔强的气息,独自飘零不愿坠落。 这样不切实际的梦境,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梦到了。 关吉羽的脑袋眩晕得难受,像陷入了一片沼泽地里,无助而无力。 她呆呆地看着那片血海上漂浮的霜花,眼睁睁看着那片霜花慢慢的被下面无边无际的血水浸染成血色,再一点点被吞噬,再融化。 不知为什么,关吉羽的心突然一阵绞痛。 关吉羽猛地惊醒了。 她贴身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奇怪。关吉羽知道自己这副身体,已经彻彻底底地废了。 如今她就连走几步路,恐怕都要费一些力气,往日飞跃纵横,那些疾影擎踪,都永远的与她脱离关系了。 关吉羽吃力地爬起身来,随便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这才发现,择云关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在与北部孤翳一战之前,择云关是绪澧国北部边境最重要的关卡,就在关吉羽江缨年等人首次来到边境军营时,这里聚集着项居安大军麾下最勇猛的战士,他们由项居安统领着,又自发以抛头颅洒热血为代价,心甘情愿地守着这绪澧的命门。 往日雄赳赳气昂昂的声音,关吉羽听不到了,她又往中庭方向走了走,这里寂静地就只剩下几声稀疏的寒鸦声。 陈章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吉羽?」 关吉羽回头,道:「陈将军。」 陈章惊喜道:「方才只觉得背影相像,没想到真的是你?!」他的惊喜之意很快抹去,面上恢复了麻木,道:「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近两年的时间,赫敕琉就已经不为我军提供兵器装备了,即便是花重金也买不来了。大家……都收拾了现有的装备,自发去前线,都去支援大将军去啦。」 陈章说得平静,可关吉羽还是感觉到他声音在颤抖。许久不见陈章,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病体孱弱,仿佛老了十岁。 关吉羽嘴唇动了动,艰难道:「陈将军,依您看,前线的情况如何?」 耳边一阵叹息,关吉羽心里凉了半截,她静静地等着陈章接下来的话,可等了很久,陈章才轻声道:「从前我是不相信奇迹的,可自打和大将军认识以后,我便开始相信奇迹。」他坚定道:「这一次,我依 然愿意相信奇迹。有大将军在的地方,就永远都会有奇迹。」 北部烟江前线。 先锋军几番冲锋下来,仍然被赫敕琉军队坚不可摧的防御挡得严严实实,赫敕琉军不仅仅兵器装备精湛,他们的战术能力也十分强大。江缨年感到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缓缓低下头,看的自己握着弓箭的手在微微颤抖。 项居安驾着霸骓在军前转了两圈,他的疲惫写在脸上,不只是人,就连马也累了。江缨年的视线落在项居安的脸上,他忽然想起来,初次见到项居安的时候。 那个意气风发,满眼不羁与野性的将军,如今从那一双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江缨年有一瞬间陷入了迷茫中,他不知道项居安心中怎么想,或许此刻项居安什么也没想,或许项居安在想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江缨年叫了一声:「大哥……」 项居安回头,露出一抹安慰般的笑容,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道:「缨年,我再带领大家冲一次。」 江缨年不知该说什么,他心知哪怕再冲锋十次,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赫敕琉军队就如铁打的一般,怎么也攻不破。项居安这种不要命式的重逢,除了自我消耗,没有任何作用。可江缨年又不能劝他后退,项军营的人没有后退一说。往后退一步,那就意味着是认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大哥,你只管放心,不管你冲到哪里,我永远都是你身后最锋利的那一支箭。」 「那就好。」项居安满意地看着江缨年,他的眼睛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江缨年心中无限悲凉,闷着声音唤了一声:「大哥,跟着你,我也从没有后悔过。」 项居安似是玩笑道:「哪怕是死,你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江缨年字字笃定。 「好,好!」项居安举起手里的崩霜刀,扬声道:「众将士听我号令,向赫敕琉大军进攻!」 项居安身上的金甲映出的光醒目而刺眼,连带着他手中的崩霜刀,仿佛聚集了这世间所有的光芒。 项居安冒着必死的决心,孤注一掷地发起最后的进攻。 wap. /132/132238/31619108.html 第182章 我心里也有你啊 京城。 舒帝看完北部送来的急信,面上已是吓得惨白,当下六神无主道:「怎会……怎么会……」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慢慢放下手中的信函。 韩启见舒帝面色慌乱,便已猜出二三,连忙道:「陛下,项大将军到底是习武之人,他性子直,说话总是不中听的,他手底下那群人更是得了他的真传,若是惹毛了赫敕琉方,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韩启顿了顿,道:「想当初臣的侄儿韩桢,就是在他们军营门口丢了命,他们欺臣乃一介文臣,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随便几句话就想打发了……这还不是全靠咱们项大将军的面子,若不是有他的庇护,谁敢啊?」 舒帝狠狠攥了一下信纸,气急道:「可矛盾弄得这么大了,赫敕琉王才不管,他们会将朕与项居安分开吗?!在他们眼里,朕是绪澧的天子,项居安是朕手下的重臣,此番他们要在北部和项居安过不去,这哪里是和项居安过不去……这分明是要和朕过不去!」 「陛下,有您这番话就够了。」韩启上前一步,凑近舒帝禀道:「臣亲自去一趟赫敕琉,再跟他们王室的人好好说说,您与赫敕琉王见上一面,赫敕琉与我绪澧交好多年,从先帝时期就关系甚好,臣觉得赫敕琉王不会这么狠心,真的要攻打我们绪澧。」 舒帝激动道:「是,是!韩爱卿说的不错!父皇在的时候与赫敕琉王关系那么好,他就算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还是先见一见他,有些话要当面说。」 韩启道:「是,臣这就起身赴往赫敕琉!」 韩启离开大殿后,舒帝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恼极了才将桌上的信函连带着一沓奏折扫落在地,咬着牙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项居安……这就是你给朕做的好事!」 边关一带的雪越下越大,连着好几天,似乎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昼夜战火未停,江缨年和项居安是轮流着上阵的,军营里能用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又顾及着东部这个突破口,时时提防着真愚国是否会搞一些乱子出来,若非到了紧要关头,项居安便不会召贺兰阑等人过来支援。 江缨年浴血奋战一整夜,回到大营时天还没有亮,外面天气寒冷,他掀开帘子走进门,铠甲上还落着残雪。 此处大营是一个临时驻扎的大营,应项居安的要求,大军驻扎在烟江长廊往西南处五里地处,一来地方宽敞伸得开手脚,二来也免去了被人堵在门口的被动局面。 江缨年只是和项居安打了个照面,才刚进门,项居安拿起崩霜刀就出门了,江缨年大口吞下几口热酒,道:「你当心点。」 项居安停下脚步,转过头笑了笑,道:「怕什么,我在边关驻守了这么多年,就没怕过什么,你这是在小瞧你大哥啊?」 江缨年点点头,道:「不过是担心你而已,谁敢小瞧你啊。」他继续喝了几口酒,外面是项居安踩着雪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江缨年才疲惫地躺在榻上。 榻上随便扔了一条毛毯子,江缨年也没注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他只是觉得暖暖的,冻僵了的身体逐渐有了一些知觉。 几口酒下了肚,江缨年困意袭来,他使劲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在这两军交战的情况下,人人都在担心自己活不过明天,可江缨年不知是不是麻木了,他竟一点也不担心。 若是明天就死了怎么办? 他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个问题他也不愿意去想。 「缨年,缨年……」 江缨年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他猛地从榻上起来,直到确定屋外确实有人在叫自己,他才走了出去。 外面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他看到有个人穿着 白色的衣服趴在雪地里,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 江缨年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道:「你是谁?」 趴在地上的人吃力地爬起来,江缨年才惊道:「阿羽!你怎么来了?」 他似是觉得自己问得不对,又问道:「不是,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一直都在担心你,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关吉羽奄奄一息,直到看着江缨年就在身旁,她才使劲抓住他的手。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一颗颗滚落着,江缨年伸手轻柔地抚去她的眼泪,道:「阿羽,外面冷,进去说。」 关吉羽却像是再也等不了了,更咽着也偏要立刻道:「缨年,缨年……我这个人,永远都废了。我骗了你,我根本就没有受什么风寒。」 江缨年愣住,手上却还是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 关吉羽痛苦地哭出声,她言语混乱,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边哭边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被俘了,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们或许连你也要杀了……我可以死,但是你不能,我没办法的……」 江缨年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关吉羽的后背,道:「别哭,阿羽,慢慢说不着急。」 「我在那个密室里待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每天每夜都在承受着痛苦,我最痛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死掉!可那是我该做的,我该做的……我是个胆小鬼,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表达的爱意,我竟连一次都未敢回应?」关吉羽突然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努力缓了缓,继续道:「可我真的很倒霉,我不知道应该怪谁,我已经够苦了,我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我一直都在等,没有人知道我等的多辛苦,但金蝉她偷了我修炼的书,也是她撕毁了最后一篇,她害得我好苦啊……」 关吉羽的脸上尽是痛苦之意,江缨年大概串了一下她说的话,问道:「所以当初我们在炼狱之井里的时候,你为了救我,答应了一个人什么要求,继而你因为这个要求,一直被困在一个密室里被迫修炼了什么,期间被金蝉偷了秘籍,导致你的身体受到了反噬,彻底失去了一身的功夫,对吗?」. 他的眼底浮上心疼,确认道:「是这样吗?阿羽。」 关吉羽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别怕。」江缨年道:「有我在,谁都别想再伤害你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也会替你一一讨回来!」 关吉羽猛地睁开眼,艰难道:「边关的战事,是不是很困难?」她苦涩道:「原本该我和你们一起的,我多想躲起来,我这双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还怎么拿兵器?可我若不来和你解释,你定要心内失落,我怕你恨我,我不愿那样!」 江缨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温声道:「阿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恨你。」 「咳咳咳咳。」关吉羽猛地又咳嗽起来,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落在雪地里,绽放成一片梅花。 江缨年的眉心上被溅到了了一滴血,那滴血慢慢流到了他挺拔的鼻子上,他才用手轻轻抹了一下。霎时间他的声音嘶哑了,「你怎么了?」江缨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鼓,同时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关吉羽的脸色从未这么难看,她的整个人苍白得快要融化在这雪地里了,她大口喘着气却,好像很着急,攥着江缨年的手交代道:「别忘了,我们的仇人是都远桥,你一定不要忘记了。」 江缨年道:「放心,我不会忘。」他正欲扶起关吉羽,却听见她哀婉道: 「还有啊,我心里也有你啊。」 wap. /132/132238/31619107.html 第181章 雪落 事发突然,关吉羽再也不能藏在人群之中了,她急忙往出走欲追上项居安,外面皆是正准备来观摩项临城成婚大场面的百姓们,项居安大声喊着「都散开,都散开!」,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沉重而威严,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 关吉羽在后面喊了一声:「将军!」 项居安回过头,他的表情无不惊讶,愣了一下才道:「阿羽?你怎么在这里?」 关吉羽道:「我早先就来了北部,时间不长还未来得及跟您说一声。正好这一次听说您会回北衷,才特意过来见您一面。」 项居安并未多说什么,他只是深沉地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 他的眼里似乎浮上了一层欣慰,又带着些笃定,那是让人看见便很有力量的眼神。 「西北方向又要有战事了。」项居安看着关吉羽,道:「我们才打下来的北部,又不太平了。」 关吉羽先想到了还在烟江长廊等着她回去的江缨年,早晨临走时他还说等着她带糖饼子回去。 事情紧急,关吉羽来不及说太多,她只是急忙之中抓住项居安的胳膊,道:「您先去北部支援缨年,我随后就跟上来!」 项居安郑重点了一下头,就利落地上了马一骑绝尘。 关吉羽绝不敢相信,明明刚才还是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闹得人心惶惶了。 来看热闹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在议论这场被新郎自己喊停的婚事,有人在议论项家从戎真是不容易,成亲当日都能碰上战事爆发,还有人面色凝重讨论着万一北部战事败了,是否应该提前收拾好东西往南边去躲一躲? 关吉羽又折返回方才举办仪式的大堂内,金蝉还在和项临城纠缠着,金蝉说什么都不愿放开项临城的衣服,死死抓着不放,项临城好说歹说也劝不下,这时关吉羽又出现了。 三个人的表情里,各有各的情绪。 关吉羽并未多看项临城一眼,而是直接对着金蝉道:「金蝉,时间到了,你是不是该信守承诺,把东西交出来呢?」 项临城疑惑道:「什么?」 金蝉却是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她反问关吉羽:「信守承诺?那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我自然是记得。」关吉羽肯定道:「当初你说,在你们大婚之前,让我不要出现,待你们顺利完婚后,自然会把东西交到我手里。」 金蝉仍是一副冷笑之色,道:「所以呢?」 关吉羽道:「我已如你的要求,并未出现,直到今日才来,你总该还给我了吧?」 金蝉慢慢站起身来,原本姣好的容颜上布满了泪痕,她继续反问道:「那么,关吉羽,关姑娘,你自己看看,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可我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吗?」 关吉羽看了看项临城,又看向金蝉,回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我是按你说好的时间来拿我自己的东西,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金蝉像是突然失控一般,声嘶力竭道:「怎么与你不相干了?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在大喜之日这天突然悔婚?这不是在当众打我的脸么……一切都是因为你。」 关吉羽顿时只觉得无奈,便回道:「你的婚礼并非我打断的,我也从未跟他说过什么,更没有教唆指使他在大婚当日给你难堪,你又何必迁怒于我?」 金蝉扯下头上繁琐的珠钗步摇,统统扔在关吉羽的脚下,表情几近狰狞道:「你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威胁。你即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可就是因为你这个人,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错误。」 关吉羽瞠目 结舌,金蝉这番疯言疯语,实在是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半天关吉羽只是怔怔道:「从前的事或许有争议,可如今我早已对项临城死了心,你还要叫我怎样?」 她望着金蝉,苦涩一笑,道:「难不成仅仅因为项临城,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对你造成了威胁,我就该去死吗?」 「你最好是去死!」金蝉再也不掩饰半分自己的情绪了,即便项临城在场,她依然面露狰狞,道:「我日日夜夜都在祈祷,恨不得你立刻死了。」 伴随着金蝉尖利的嗓音,关吉羽耳鸣了一下,这样的诅咒让她当即心惊肉跳。 项临城立马斥道:「是我看错了眼,竟不知你柔弱的外表之下,竟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关吉羽脸色苍白,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可是我不能如你的愿,我还不能死,边关需要我,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这绪澧边关的安定,我也要好好活着。金蝉,多说无益,你还是快点把《斩风诀》的终篇还给我吧。」 项临城虽不清楚关吉羽和金蝉两个人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可他大抵也是猜出来了一二,此刻他毫不犹豫就走上前扼住金蝉的脖子,道:「威胁项军营成员的性命,诅咒军营里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 「死罪便死罪吧。」金蝉并未挣扎分毫,就任由项临城扼着自己,她的泪珠轻轻滚落下来,道:「如此的人生,往后也没有意思了。」 金蝉缓缓走到喜桌前,上面的喜果整齐地摆放着,一对喜烛火苗正在跳动,「这正红色,真是好看啊。」她轻轻抚着桌子上铺着的红布,抚摸着上面用金丝线绣成的龙凤呈祥图案,「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吗?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这一天,盼望着这一天,可我的梦,还是破碎了。」 项临城只是冷冷道:「这世上任何事都可以勉强,唯有情义二字不能勉强。」 金蝉看着桌上的喜烛,突然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很快放到火苗上点燃了它。 关吉羽这才反应过来,大呼一声:「不!不要!」 项临城亦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欲夺下金蝉手里的东西,可终是晚了一步。 那张写满字的纸页,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半了,关吉羽顾不得烫手,直用手掌去拍打纸面上的火星子和灰烬,再看看剩下的那一半,上面的字迹被火燎得一片乌黑,再也看不出一点内容了。 关吉羽握着那半张残页,喉咙更得疼痛,她一瞬间就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项临城怒吼一声:「***!」他恨不得要掐死金蝉一样,可手上使了使劲,却还是在金蝉快要窒息时将她甩在地上。 金蝉一边咳嗽着,一边笑道:「我的人生毁了,那你也别想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初九这天本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可在这一天,有人的婚事搅乱了,有人最重要的东西彻底损坏了,边关也发起了战事。 这是混乱的一天,实在算不上是个好日子。 傍晚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北衷的雪并不稀奇,可这是十几年,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 赫敕琉国的军队直接从赫敕琉内部直上北部,一举直攻烟江长廊,势要拿下烟江长廊主城。 项居安和江缨年兵分两路,才勉强守住了烟江长廊朝赫敕琉的分支,暂时抵挡住了赫敕琉大军的进攻。 两天三夜浴血奋战,江缨年到了快天亮才得以抽身回到军营,战场上的厮杀,刀剑擦肩他都未曾担心,可他唯独担心一个人。 那个说好会回来的人,好像真的消失了,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132/132238/31331493.html 第180章 婚事 初九这日,关吉羽早早便收拾妥当,预备着出门了。 换好衣服出门,才发现江缨年就在房间门外站着。见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江缨年不免被逗笑,道:「从前你可是不怕冷的,怎么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这北部虽是最为寒冷,可这几日一直是有阳光的,也不觉有多么冷。」 关吉羽笑笑,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再不如前几年身板好了。」 「你一直就是个小姑娘,怎么就年纪大了?」江缨年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那日我们在外面等了一夜,酒都喝干净了,也没见着雪下来,说起来心里还空落落的,总还想跟你一起再等等。」 「这有何难?」关吉羽莞尔道:「你多留神看着点天,这北部之地看雪也不是一件难事,咱们再守一守就是。」 江缨年点点头,手轻轻拍了拍关吉羽的肩膀,眼底柔情无限,他温声道:「也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阿羽,你早点回来,」 北衷项府离烟江长廊不算远,江缨年那语气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关吉羽无奈道:「北衷将军府集营你又不是没去过,项府就在那儿,一来一回要不了多长时间的。不过是去见一见大将军让他知道我回来了,我去去便回。」 「好,我等你。」江缨年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就要塞给关吉羽,道:「烟江长廊里也没什么稀奇吃的,你既去了北衷,那里定然有各式店铺,你也去逛一逛给自己买些需要的东西。」 「你给我这些钱做什么啊,我又不是没有钱……」关吉羽先是惊讶,继而又揶揄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让我早点回来么?怎么这会儿又说让我出去逛一逛?到底要我早回来还是晚回来啊。」 江缨年拉过关吉羽的手,把银票放在她手上,又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耳朵,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嗯?那句话是这么讲的吧?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我不管,咱们既然是一个家门口走出来的,你就得一直就在我身边!」 关吉羽也没客气,接过江缨年给的银票,道:「既然三公子这么慷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我回来给你带。」 江缨年想了想,道:「要是看到街上有卖糖饼子的,就带上一些回来吧。」 关吉羽一边数着手里的一沓银票,一边道:「糖饼子……北衷的糖饼子却是很有名,我倒还想尝一尝呢。」数罢了后她把银票收起来,道:「肯定给你带回来,我顺便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晚上叫上寒栩,咱们三个一块吃!」 江缨年把关吉羽送至主城外,目送着她的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返回到主城内。 路上干燥,马车也好走,不多时就驶进了北衷。 临近将军府还有一段路程,就能听到北衷这一带的人在讨论项家的亲事了。关吉羽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面的人们议论的声音。 「你们不过去吗?这可是咱们北衷久违的大场面哇!将军府的大喜事,谁不得去沾一沾项家的喜气啊?」 「这项家的兄弟俩,可是咱们北衷的荣耀啊!我就是人在南沁,就算在边境以外的最南边,赶也要赶回北衷来去瞧瞧,看成婚场面是其次,主要是看看咱们的项大将军!嘿嘿嘿。」 「项家世代为将,不过我却听说这项二公子所娶之人并非什么名门闺秀,那姑娘虽家住京城,可好像也就是个卖药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议论声都清晰地涌入关吉羽的耳朵里,她安稳地坐在马车里,就像在听一些寻常闲聊一样,只想着等这婚事结束了,就赶紧去找金蝉拿了东西。 外面的人像是说得起劲了一样,声音也大了些,街上的人很多,马车走得慢,关吉羽只能 继续被迫听着这些闲杂议论声。 「管她是卖药的还是卖什么的,这都不是主要的。」说话的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就住在京城,听说项二公子找的这一位啊,原本是成果一次亲的,好像孩子都有了,就扔给婆家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攀高枝攀上咱们这项家的公子。」 「啊?还有这等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千真万确啊,就是不知道项大将军知不知道这回事?他脾气大,知道了还不得大发雷霆?」 「算了算了,管他的呢,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好说。我们还是快点去项府那里吧,等会儿去晚了喜糖都要不到了。」 外面的人群稍稍疏散了些,关吉羽才感觉马车走得顺畅了。 项府门外,俨然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项家一向朴素,这婚事的布置却也还算可以,当地不管是权贵还是普通老百姓,都纷纷跑来贺喜,关吉羽下了马车站在大门外,被淹没在人海中。 她来得已经不算早了,不多时花轿已经停在了项府大门外,人群又如洪流一般涌过去,把花轿围个水泄不通。 鞭炮声不断,项临城一袭大红色新郎官衣服,头发上的红色缎带很是惹眼。他的表情似乎很平常,看不出他高兴,也看不出他不高兴。 关吉羽在不远处看着,项临城站在花轿跟前,不知道低语了些什么,就一只手掀开了花轿上的喜帘。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两个人并肩而立,双双往府内走去。 人群很快又跟随着他们一齐进入项府,关吉羽被人群挤着一起往里走去,走到了最里面大堂,这才看到了项居安。 这是关吉羽第二次看到项居安脱离边关以外的装扮,除了在京城那一次,这次兴许是家中大事,项居安又是重要的角色,他也穿的不一样,衣服明显是新做的,边角也是精致的大红色边坠。 面对弟弟项临城和弟媳金蝉的敬茶,项居安面上微微笑着,沉稳大气地接过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关吉羽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 项居安的霸气与野性,他在战场上的血性与不羁,统统都收敛了,此刻他尽显为父为兄的慈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个大家长该有的稳重与平和。 他好像,也不再年轻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关吉羽在心里也默默跟着念这些话,自古以来所有的婚事几乎都是这样的步骤,没有谁是不知道这些步骤的。 只是在「夫妻对拜」这四个字响起时,项临城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似乎突然很纠结,迟疑着转身与金蝉面对着,金蝉已经弯下腰,项临城却迟迟未动分毫。 大堂里四周围满的人都奇怪地看着项临城,因项居安在主位坐镇着,众人虽是心中疑虑,倒也不敢议论一二。 「夫妻对拜!」 这句话又喊了一遍,似是在提醒愣神的项临城。 项临城仍是盯着盖着红盖头的金蝉,一动不动。 「临城?」项居安小声提醒了一下。 项临城转头看了看兄长,又看向金蝉,他忽然一只手掀下金蝉头上盖着的喜帕,道:「对不起,蝉儿,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与你成婚。」 金蝉脸上精致的妆容尽显她的美丽,眼波流转,红唇明艳,就连发间的珠钗都是价值不菲。她似乎没想到项临城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给她来这么一出,只得强颜欢笑小声道:「临城,都到这一步了,你胡言乱语什么啊?」 「我没有胡言乱语!」项临城声音抬高了些,他一向是沉稳的,这时却难掩激动道:「我不能违背我自己的心。」 刚刚还努力 克制着的人们,此刻再也按耐不住议论纷纷,一时间场面难堪极了。 不过项居安到底是见过世面,面对这种场面,他不急不躁地询问弟弟:「临城,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 项居安的声音是有分量的。 「大哥,我知道。」项临城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哀伤,他看向项居安,道:「很多事你不知道,可是我的心意……你是清楚的。我知道此举不但使我蒙羞,也使项家蒙羞,可我也顾不得了。」 项居安嘴唇动了动,还未想好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高声:「报——」 一个士兵跑到大堂内,跪在项临城与金蝉后面,通报道:「将军,北部有变,您快回去吧!」 项居安的表情几乎一瞬间僵硬,他只是愣了一瞬,就立刻站起来往外走,项临城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要走出去,金蝉眼见他要走,死死抓住项临城的衣袖,哽咽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走!」 「放手。」项临城眼神空洞,他望着金蝉,语气没有一丝丝温度,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金蝉一下哭出声来,瘫倒在他的脚下,手却还是抓着他不放:「可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什么……」 项临城道:「你没有听见吗?北部要打仗了。」 .. /132/132238/31205157.html 第179章 等雪降落 江缨年和关吉羽回到烟江长廊主城里,已经是深夜了。 寒栩还未睡,一直守在大门口,等到他们回来了才放心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江缨年脱下身上的衣裳,一边拆卸头上的辫子及装饰,一边道:「紧张什么?」 寒栩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道:「公子,你该让我陪着你一起去的。」 江缨年却是不在意道:「其实你们谁陪着我都是一样的,阿羽身子不适,论起来是该叫上你跟我一起过去,可此次追踪的不是别人,是都远桥。」他看向关吉羽,道:「若是报仇之事不让阿羽亲自参与,她心里怎么能放得下这件事?」 寒栩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那都远桥你们可追上了?」见关吉羽身上有点点干涸的血迹,寒栩道:「这是……已经成功了吗?」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关吉羽随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略有些低落道:「都远桥心思太缜密了,我们明明就没有暴露行踪,一切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可还是抵不住他的戒备之心,被他虚晃了一枪。」 「依我看,他才不是因为发现了我们才这般警惕吧?」江缨年冷哼一声,不屑道:「他这种人,明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他的面具戴久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吧?不过说起来,大哥如此视他为好友,对他掏心掏肺,他也能心思深沉到布局去害死大哥,这便足以证明都远桥的内心,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江缨年往椅子上一坐,抓起茶杯吞下几口茶水,道:「亏心事做的多了,若是不时时刻刻提防着,搞不好哪天在睡梦中命就没了。」 关吉羽沉吟了片刻,道:「想要去刺杀他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次我们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若是再想接近他,恐怕是更难了……」 江缨年眯了眯眼睛,眼神透出一股狠意,道:「他若是有种,便永远待在赫敕琉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只要他敢回来,我就是把他北衷的府邸踏破,也要把他揪出来!」 从这夜往后数天,江缨年不断加固烟江长廊附近的防御,又特派了一支队伍日夜盯着,专门用来监视都远桥是否会经过烟江长廊一带。 可都远桥却像是真的待在赫敕琉国不打算回来了一般,再也没见到他的半分踪迹。 关吉羽帮不上什么忙,过去她熟记于心的一招一式,在武功尽失之后再每每回想起时,就像是在想象一个个陌生的符文一样。 她这双手,再也拿不起任何一件兵器了,即便能拿得起来,也不过是像一个文弱书生拿起一把镰刀一样,手抖且乏力,压根没能力去割下几把麦子。 但关吉羽却也每每在心慌懊恼之际,想起来自己和金蝉的那个约定。 只要让金蝉和项临城顺利完婚,只要在这之前她不出现,金蝉便会交出《斩风诀》的最后一篇。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关吉羽正犹豫着怎么和江缨年开口离开烟江长廊的事,东部大营便来了书信。 是项居安写来的,信上项居安说明因家中有事,所以他必须短暂离开东部大营几日,赴往北衷家里。 项居安倒是没提起调遣之事,想来东部大营里有贺兰阑与折殊等人守着,他也算放心。 信上寥寥几句,关吉羽却是了解到项临城的亲事,应该就是在北衷举办了。 既然项居安并没有明说兄弟娶亲之事,关吉羽也不好大肆讲出来,她只对江缨年道:「既然大将军要来北衷,那正好我去见他一面。」 江缨年一边绘制着地图,一边应道:「嗯,你是该见见大将军了,你离开军营以后,他时常还念起你呢,我在北部没和他在一处,他还时不时写信问起你的消息。他这个人 就是看着厉害不近人情,其实心里比谁都重情义,更何况你是咱们军营唯一的女儿家,你见见他,也好叫他放心一些。」 关吉羽顺水推舟,应道:「好,等大将军过来了,我便去一趟。」 信里项居安交代的日子是初八初九两日,关吉羽由此推断,项临城应该会在初九这天完婚,项居安是项临城的亲兄长,他们并于双亲,那项居安就也是为兄为父的角色,必定会在弟弟的大亲之日前回去,总要张罗张罗,布置安排一番才行。 关吉羽一番思量后,便决定在初九这天去项将军府。 初九的头一晚,关吉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只是她睡不着,估计还有一个人也会睡不着。 关吉羽辗转反侧躺着难受,索性披了件厚衣服下了床,走出房门准备在主城校场上走走。 出了门才刚走到校场,就正好碰到了江缨年。江缨年兴许是亲自去查了夜才回来,在这里碰到了关吉羽,一下竟有些惊讶。 他皱了皱眉,道:「外面这么冷,你跑出来做什么?」 说着江缨年便走过去帮关吉羽拉紧了衣领处,道:「房间里暖和你不待着,跑出来故意受冻啊?」 关吉羽吸了吸鼻子,道:「睡不着啊,只好出来走走。」 「怎么睡不着?」江缨年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手都是冰凉的。」 他的手很热,那股温热从她的指尖传到了手心,再窜到整个胳膊上。关吉羽不禁颤抖了一下,却又听他悠悠道:「听说今夜又要下雪呢。」 「这北部之地到了冬季,就是会一直下雪。」 关吉羽抬头望了望天,道:「虽然雪天过后总是要冷上一阵子,可雪天真的很美,不是么?」 江缨年看向她,眼睛里尽是宠溺之意,道:「你想不想赏雪?」 「嗯?」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雪景在北部之地并不稀奇,关吉羽也不是没看过雪景,她问道:「怎么说?江将军有什么安排么?」 江缨年轻轻笑道:「这贫瘠之地,哪有什么安排啊。不过是想烫一壶酒,能有个人一起赏一赏漫天纷飞的大雪,仅此而已。」 「好!」关吉羽也豪爽了一次,道:「人生在世,能一起喝酒的人有很多,可是能一起喝着酒等雪降落的人,也许没有几个吧?」 江缨年很快弄来了几壶酒,在校场后方的空地上弄出一块地方,笼起木柴烧起火。 「大将军是不允许军营里有人饮酒的。」江缨年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可他这会儿又不在这里,我就是这里的老大,偷偷喝上一些不打紧的。」 关吉羽喝得猛了,才几口下肚,脸上就红晕晕的,手脚都热起来了。 江缨年盯着她的脸,认真道:「阿羽,你真好看。」 「嗯?」关吉羽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江缨年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道:「是有些红,但很好看。」 关吉羽抿了抿嘴唇,感到心跳都快了。 这酒可真烈。 她轻轻吁一口气,用手朝着滚烫的脸颊扇了扇风,道:「也不知道这雪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 「它该落的时候总会落下来的。」江缨年的嗓音沉沉的,他没有醉,可声音却黏.腻得厉害:「有些事就算心里着急,也不能太催促,它该来总会来的。」 他意有所指,关吉羽心里是明白的。 wap. /132/132238/31135554.html 第178章 我们被骗了 关吉羽摩挲着手里的被子,小声嘀咕了句:「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缨年从床上坐起来,道:「哪里奇怪?你是说都远桥吗?」 「对。」关吉羽道:「我总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江缨年走过来,从关吉羽手中拿过被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下,关吉羽惊讶道:「这桌子上好几个杯子你不用,拿我杯子做什么?」 江缨年理所当然道:「谁知道这客栈里的杯子洗没洗干净啊?你这个反正已经用了,有什么灰已经被你喝到肚子里啦,我用着正好。」 关吉羽竟然无从反驳,他得逞地笑了一下,又安抚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都远桥再怎么奇怪,他这条命也已经活不长了。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压根没有必要等着看他在耍什么花招,我们只管取了他的狗命,为大哥报仇就是,你说呢?」 关吉羽沉思了片刻,道:「嗯,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直接了结了他为好。我们找仇人找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锁定到他,这会儿又和他在一个客栈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她看了看自己和江缨年的打扮,道:「缨年,眼下我身子弱还使不出几分功夫,可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去引开都远桥带的人,你伺机找到都远桥,别跟他废话,直接动手!你我都是赫敕琉人的打扮,我们只需按计划完事之后连夜从这里赶回烟江长廊,褪去这身衣裳,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找得到我们呢?」 江缨年点点头,道:「好!那就照你说的去做!」 二人商议罢,关吉羽戴上面纱先行出了门,外面原本在大堂坐着吃饭的那些人,此刻已经吃完了,正陆陆续续准备走上二楼,关吉羽连忙走到楼梯口,趁着这个时机,她索性豁出去了,眼一闭牙一咬,故意装作踩空身子超前倾去,从楼梯上滚落而下。 「啊……」这一声痛呼却不是强装的,虽然这个举动是有备而使的,可关吉羽自知身子是肉做的,这一番滚落下去,身体就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样。 好在事情像原计划一样,她整个人准确无误地摔停在楼梯拐角处,正好挡住了正要上楼的一行人。 关吉羽这么一摔动静极大,都远桥带来的人被堵住不能上楼不说,就连客栈老板都急急忙忙离开了柜台,跑过来连连询问道:「哟,怎么了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关吉羽皱着眉头「哎哟」了一声,缓缓动了动胳膊,没敢多吭声,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掌柜的拨开围堵在楼梯口的人,走到关吉羽身边蹲下,道:「这位夫人,您没事吧?」 关吉羽把脸侧了侧,掌柜的忽然大声惊呼道:「流血了,怎么鼻子也流血了啊?!」 关吉羽装作迷茫地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虽隔着面纱,可她手上脸上瞬间都被鲜血抹匀了,掌柜的又慌忙逃出来一块撒子帮她捂住鼻子,道:「夫人莫动,这鼻子流血就是要静静待着,可不能乱动啊!」 关吉羽心想:这鼻子也算是争气,还知道什么时候该流血! 都远桥的护卫们互相使了眼色,便出来一个人,询问道:「没事吧?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关吉羽闭着眼,用手抚了抚额头,无力地摇了摇头。被血浸透的纱巾几乎是糊在她的脸上了,关吉羽一边应付着面前这些人,一边又担心江缨年那边是否已经找到都远桥了。 她多拖延一刻,江缨年就多一刻时间行动。 掌柜吓得脸色都白了,抱怨道:「哎,你说这刚刚不还好好的嘛,我还想着你们小两口在房间里待着呢,怎么突然出来就摔倒了?!」 关吉羽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又捂着后腰,痛苦地「唔」了一声。 「 别把腰也摔坏了吧?」掌柜的惊恐道:「夫人,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试着慢慢站起来?」 「是啊,要不你先站起来。」楼梯口的护卫道:「也不能总躺在这里挡着路吧,我们还要上楼呢。」 关吉羽心知一直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扶着腰用最慢的速度一点点磨着靠着栏杆,一点点走下楼,她捏着嗓子小声道:「抱歉了。」. 下了楼关吉羽疾步走出客栈大门,绕了一圈跑到客栈后面,仰头看向二楼。 此时二楼最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关吉羽的心仿佛被揪了起来,她知道一定是江缨年动手了。 关吉羽感觉浑身都在战栗,她的鼻口处,包括脸颊上,血液已经干涸凝聚在皮肤上,她浑身都紧绷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上,知道某一个房间的窗户猛地被击破,一个人影从窗户跳出来,她的身体才立刻觉醒过来。 关吉羽想也不想,拉起破窗而出的江缨年没命地跑,他们慌忙中随便牵走一匹马,二人一跃而上策马狂奔。 这时街道上逛集市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了,他们逃脱之路还算顺畅。 「怎么样?」关吉羽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的后背紧贴着江缨年的胸膛,江缨年的呼吸,他的心跳,她全部都能感觉得到。 可江缨年只顾着策马狂奔,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关吉羽又问道:「得手了吗?缨年。」 他还是没有吭声,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关吉羽觉得奇怪,刚想扭头看他,手却不经意挨到了江缨年的胳膊,关吉羽的手上一片濡湿,她这才发现,江缨年的胳膊受伤了。 「你受伤了?!」她惊呼道。 江缨年只是疲惫地小声道:「没事。」他的脸色麻木不仁,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关吉羽直到确定后面没有人追上来,才提醒江缨年:「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吧?」 江缨年狠狠拉了一把缰绳,他率先下了马,又扶着关吉羽下来。所停之地是赫敕琉边界的一个农户家门口,这户人家房门紧锁,门口的小院儿里扔着一个水缸,江缨年看到了这只水缸,默默走过去开始捧起水清洗自己胳膊上的血迹。 关吉羽跟上去,问道:「你到底怎么了?问你话也不回答,究竟有没有找到都远桥啊?我在外面听到了里面有动静,想着你肯定动手了……怎么你胳膊会受伤?我记得都远桥也不会什么功夫啊?」 「我们一直跟的,不是都远桥。」江缨年突然出声,道:「我们一直跟着的,是都远桥身边的斩风,是他易容成了都远桥的样子,我们被骗了。」 他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关吉羽明白江缨年此刻有多么失落,就连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如坠冰窟。 「怎么会……」关吉羽气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就说哪里奇怪呢!怪不得……都远桥平日里做什么都会让斩风贴身跟着,这次行至这么远的地方,又怎会不带着斩风?」 「易容术……在东部真愚的陷阱里,我与折殊他敬存就曾经看到真愚人易容成你的样子。这种招数真愚人爱用也就罢了,都远桥却还学上瘾了……」关吉羽还想再说都远桥和颖王那些勾当的,可一想到说多了难免会牵扯出她与颖王交易一事,想起来江缨年还不知道她修炼《斩风诀》一事,关吉羽连忙又扯走了话题。 她轻轻拉过江缨年受伤的胳膊,查看了一下伤口,道:「小时候斩风的资质就与我持平,后来我离开了北衷,他这些年从未参加过任何选拔比赛,就只是一门心思跟着都远桥做护卫,想来斩风的功夫绝不会一般般。」 江缨 年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他看到关吉羽脸上还蒙着被血染上的纱巾,道:「阿羽,你也辛苦了。」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你也别太沮丧,总还会有机会的。我们先回烟江长廊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wap. /132/132238/31088296.html 第1章 质问 江清身故了。 因重伤躺在床上的关吉羽才刚醒来,就听到门外一阵骚动,继而看到自己的房门被一脚踢开。 “关吉羽,你现在知道装缩头乌龟了!”来人气势汹汹。 不出所料,是匆匆赶回来的江缨年。 四目相对,关吉羽看到江缨年苍白着一张脸,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得可怕,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满疲惫与愤恨,已经生出了不少胡茬。只不过一年未见,再看到他,竟是这般情形。 江缨年仿佛看着天大的仇人一般,恶狠狠地注视着她。 “你还我大哥的命来!”他像一头发怒的兽,每一个字眼都显得咄咄逼人。而站在他身旁,从前与关吉羽交情还算不错的寒栩,此刻也说不出什么调解的话来劝劝自己的主子冷静下来,只得沉默。 关吉羽面色惨白,默默下床走到他面前,半晌只挤出来一句话:“若是我的命可以换大公子的,我绝不犹豫半分。”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好像也只能说这句话。 “你的命?你的命能值几个钱?”江缨年并没有领这句话的情,反而更加被激怒,他不屑道:“你的十条命都不配和大哥相提并论。” 她听了这话,便知自己再没有一个字能说出口了。 江缨年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他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被打回原形,他哀伤地看着关吉羽,强忍着眼泪,说:“你说你会用命保护好他的。关吉羽,现在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言而无信呢?” 言而无信。 这四个字像一记铁锤重重砸向她的心脏。他哪怕是狠狠给她几巴掌,她至少会心里好受一点,可江缨年的表情,他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又将她打回地狱。 这是这些年以来唯一一次,她和江缨年有了一点共鸣之处。 江缨年失去手足之痛,于她而言,是同等肝肠寸断之伤。 从北衷回到南沁的路上,她几乎一直在昏迷中,偶尔路途颠簸震到伤口的疼痛唤醒她,也只是一瞬。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切都不在她所能控制之内了,她那样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江清中箭倒下。耳边一片混乱,她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最敬重的人倒下了,他平日里高大的身躯,一瞬间仿佛再也支撑不起那股威严,周遭的一切混乱与呼喊肆意炸裂开来,他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就重重摔倒在泥地里。 江清素日爱干净,北衷又比南沁要冷太多,他身上还披着那件她初次见他时他穿的狐皮大氅,白色皮毛上面此刻溅满了泥点。 她多想扶他起来,替他拂去污垢…… 随着江清倒地,关吉羽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了,她的手脚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肩上猛然一阵钝痛,她就一头栽下,没了知觉。 就这样一直睡去该多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她不愿醒来了。 北部军营派送她回来的马车,颠得她好痛,临近南沁时她醒来了片刻,也是缩着身体不愿睁开眼。 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关吉羽觉得这副身体的灵魂已经死了,他们送回来的,只有她的空皮囊罢了。 这个世上,彻底没有她的归途了。 关于那个问题,关吉羽确实无法回答江缨年,为什么她会言而无信? 往日她发自肺腑的承诺,如今看来分量太轻太轻。 她说她一定以性命来守护大公子。 可承诺中的“一定”,就一定能做到吗?关吉羽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她太高看自己了,她自以为是的胸有成竹,她往日里被作为江清的“骄傲”——那一身超凡功夫,她代表青字营在各项比武里屡屡拔得头筹...... 那些有关于她的所有荣耀,此刻都变成了一个个难以直视的尖刺,扎在她心中。 她该怎么解释呢?她应该对着江缨年说“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吗?她应该说“同行的北衷都家家主就寝的营帐那边有敌军侵入,大公子命我先去帮忙”吗? 可笑......太可笑了吧。现在看来如此可笑的理由,当时她怎么没想到呢? 纵有千万个借口,她关吉羽,是江清的贴身护卫!天大的理由她也千不该万不该,丢下江清一人身处险境。 “对不起。”关吉羽心如死灰,“大公子不在了,我的确也没有理由在这个世上了。” 她猛地拿起桌上的匕首剑欲以自裁,被寒栩一把打落在地。 “吉羽!不要做傻事!”寒栩急切劝道。 江缨年脸色一阵铁青。 “你以为你死了就算完吗?”江缨年恨恨道:“你死不足惜,可杀害我大哥的北部孤翳军,你是等着让我去报仇吗?!” 这话没有一个字是客气的,可关吉羽却听出来几分宽恕。 他终于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任性固执,力所不能及之时,他也一定会想办法理直气壮地找帮手达到目的。 但这一次不是“理直气壮”,这是她该做的。 “你要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得和我一起去报了仇才能死。” 江缨年神色倨傲,他个子极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 关吉羽面无表情,即使看他时需要仰头,她对他也没有丝毫仰望之意。江清一直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今他不在了,二公子江弦体弱多病,当家之大任断然不能落在二公子的肩上。 唯有江缨年......她忍不住再看了江缨年一眼。 江府这位小公子,她这些年是有所领教的。 关吉羽心里自然明白,替江清报仇雪恨乃重中之重,可是江府今后该怎么办?她又该如何自处呢?她没有选择。 她生是江家的一把利刃,死了,还得是江家的一块废铁。 江清生前待她那样好,于情于理,她至少要亲眼看着孤翳军都死了才算完。 可一想到从此刻起她的自由要暂时归江缨年所有,关吉羽不由得眉头一皱。 寒栩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他对江缨年说:“公子,都府那边还需您亲自去看看,当时一同随行的都夫人也在混乱中不幸离世了。” 江缨年点点头,说:“我即刻就过去。”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北部孤翳......此仇不报,我不姓江!” “都夫人......也惨遭孤翳军杀害了吗?三公子,我可否一同去都府?”听闻这个消息,关吉羽心中又隐隐作痛。 江缨年冷笑一声,说:“怎么?听到了你前主子的事,就这样按耐不住吗?我大哥可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 寒栩眉心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然而关吉羽对于这样侮辱性质的词,没有任何反应。 江缨年看她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气了,忍不住阴阳怪气又说:“你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北衷严寒无比,也抵挡不住你关某人扑着抢着去探望旧主?” 关吉羽被驳回了请求,心中一阵失落。 “有担心别人的工夫,不如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虽然你贱命一条,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吃谁家的饭,又该替谁卖命?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大哥也不会......” “算了,寒栩,我们走。” 江缨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对她自然是心存不满,狠狠踢了一脚边上的凳子,便出了门。 旧主...... 关吉羽知道江缨年用的这个词是不怀好意的,明明他跟北衷世家都府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但如若将关吉羽这个人和都府关联在一起,他便绝对生出一副阴不阴阳不阳的死样怪气。 他嘲讽她的过去,嘲讽都府不要她,她还一副忠贞不渝的贱奴才样。 关吉羽躺回床上,开始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平心而论,都远桥是给了她救命的一口粮,而江清却是打开了她命中的天窗,给了她人生的第一缕光。 关吉羽心中从不怪都远桥,甚至感激他的一饭之恩。她明白在都府的规矩,年纪小不是理由,都远桥是个只看结果的人。 那时她已经病了很久了,不是都远桥给她的时间不够,是她自己不争气。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去做善事,都府也不是能永久接济他们的“施粥棚”。那一群孩子里,唯她与斩风资质拔尖,可都府只需要一个贴身护卫的夜哨子。 优胜劣汰。 她这样没权没势又无依无靠的人,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wap. /132/132238/30891518.html 第2章 不如就跟着我吧 关吉羽记得那年冬天北衷的雪很大,比赛完后无缘成为“夜哨子”的她,手上拎着一只小小的包袱站在都府大门外,包袱里装着她仅有的一身旧衣,还有都府给的二两银子。 恰逢江清来都府谈事,江清下轿的时候就看到她在门口,等到谈完事且用过饭后,正准备离开都府时,她还不肯离开。 江清明显注意到了她,关吉羽瞧着江清和都府门口的下人低声言语了几句,就冲着下人摆了摆手,然后又朝她招手。 他唤她:“你过来。” 她不吭声,脚下也不动。 “我看都老兄这两年怎的变得抠搜了些,一个孩子能吃几口粮?更何况是这么出色的孩子。”他笑声爽朗地玩笑道,丝毫不顾忌这就是都府的大门口。 “我是南沁江家家主——江清。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就跟着我吧。”他身披白色狐皮大氅,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关吉羽盯着他,觉得风雪中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她永远记得那日江清的模样,他不怒自威,厚重的大氅也遮挡不住他伟岸的身型。看起来而立之年的他,一定有妻,有儿女。 他一定是最好的丈夫,也是最好的父亲。 关吉羽和他并肩坐在马车里,她无父无母,不晓得为何脑袋里闪过这样的想法。 也许是当她犹豫地对他说起“您捡了我,可就不能再把我丢掉了”时,得到了他坚定的回答。 他说:“只要你不做穷凶极恶之事,我便不会。” “您要想好了啊,我什么都没有,我就这一条小命给您。”她急忙再确定一番。 “不会,我说到做到,永远不会丢掉你。”他还是一脸坚定。 江清不仅仅捡了被丢弃的她,同时捡起的,还有她的尊严。 马车一路向南行驶,她的身体越来越暖。原来离开北衷这块地方,竟然是这样的一片天地! 关吉羽瞅了瞅小憩中的江清,忍不住好奇掀开轿帘,一路都在打量外面的风景。 马车途经繁华的京城,一片繁荣昌盛让她暗自向往,再往南初入南沁后,是一幅雾蒙蒙的烟雨之景,路上的行人或是撑着油纸伞踱步慢慢,或是迎着细雨碎步疾行,这在南沁都是很平常不过的景象,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快到江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她的肚子“咕”得响了一声,惊醒了江清。关吉羽羞得脸一红,窘迫地低头死死盯着脚尖。 江清没有笑话她,他连忙喊车夫停下,下了马车。 再上来时他手上多了两个麻团。 “先吃个麻团压压饥,等到府里了有现成的饭菜。” 她咬了一口麻团,又默默拿出包袱里都府打发她的二两银子递给江清:“给您。忘了说了,除了一条小命我还有钱,足足二两呢,是都府给的。” 江清一愣,不知是何意。她小声说:“跟着您,我的东西就都是您的了。” 他听完双眼故意瞪得很大,佯装惊讶道:“这么多钱啊!怎么不仔细揣好,可别露了财被旁人瞧了去,该要惦记你的钱了。” 说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似是很愉悦,说:“真是个傻孩子,你别误会,我江某人可不是看上你的财物才要你的。” 江府自是修得气派,相比于北衷都府的奢华,更多些南沁独有的温和儒雅气息。府中无任何女眷。为数不多的女人也只是几个服侍的丫头婆子们,关吉羽虽好奇,却不敢多问。 用餐后江清带她径直去了青字营,“你会功夫,往后就是青字营的一员了。”他的声音很沉稳,令她觉得安心。 “我二弟江弦专心于诗书,平日里都浸在书房里温习功课,盼他能顺利考取功名如愿进京。”提起二公子江弦,江清一副寄予厚望的大家长神态,继而他话锋一转:“至于我三弟江缨年,阿缨平日里没个正形,前不久让我押着送去京城,给他找了师父去学习骑射了。诗书文采他不行,男儿家的,只得让他习武傍身。” 江清仔细地介绍了他的家庭成员。不难看出,二公子江弦让他省心,也是他的骄傲,三公子江缨年虽让他头疼,但提起他时,江清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他这样没有距离的跟她随意闲聊起家常,让关吉羽的心又定了定,她再也不用担心无处容身了。她有了新的家,青字营的哥哥们很客气,军医还给她抓了新的药嘱咐她吃。 他是在效仿都远桥吗?都远桥手下有私设的营帐,南沁世家也有。 但这些都不重要,不管让她待在哪里,她都乐意。她这条命都该是江清的,只要他高兴,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最重要的是,她要赶快养好身子,她一定要比得过都远桥府内营帐的每一个人。 不是为了自己,她为的是给江清挣一口气。 如今再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关吉羽只觉得痛。 那种痛不在于身体上的伤痛,是来自于细微的看不见的,心灵深处的痛苦。 那年她才十四岁,在她以为人生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江清出现了。他捡了她这只被丢掉的即将流浪的可怜猫儿,才让她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那年她信誓旦旦要争一口气,护他一世安稳不是么? 那个不过而立之年的大家主,因为她的失误,彻底告别这个人世间了。 前线兵力不足一直都是绪澧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前些年先帝崩逝前最后叮嘱的,依旧还是为北部前线增兵的事。江清作为世家之子,他培养的青字营是为国,他所有的心血是为这个家,他短短这一生,为国为家,唯独不为自己。 不久前她才问过江清,为何不为自己找一门亲事,有个家主夫人也好,这个家总得要有个女主人来打理。 可江清却笑着摇摇头,说:“眼下阿弦抱病卧床,府中和青字营里又都有诸多事情,我怕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也不愿哪家姑娘刚进我江府的门就要替我分担这些,只能再等等......” 一生为善的人,至死都未曾替自己考虑过。 关吉羽闭上眼,枕头一片濡湿。 江缨年是准备亲自去一趟北衷的,从关吉羽那边兴师问罪完,还未来得及动身,北衷那边已经率先过来了人。 且来的还不是一般府内下人,都远桥亲自过来了。 关吉羽被叫到大厅时,都远桥和斩风二人已经坐了许久了,江弦同样是一袭白色丧服,面色苍白地坐在昔日江清坐的主位上,招待这位同病相怜的世家之主。 见江缨年也在,她佯装镇定自若,恭恭敬敬向都远桥作揖道:“见过都家主。” 都远桥点点头,还未说什么,江缨年抢先开了口:“都世兄,听闻嫂子过世的消息,我们府中上下无一不悲痛万分,就连我府内关吉羽这个外姓人,都忍不住替您这个旧主痛心呢。” 关吉羽一听这话,忍不住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弦瞧了一眼都远桥,见他神色平常,便放下心来咳了一声,说:“阿缨,不得无礼。” 关吉羽心知自己被明明白白讥讽了,却并不为自己叫屈,只是隐隐替江清和都远桥二人难过。 已经是这样的结果了,江缨年竟还有心情在这阴阳怪气?江清命丧北部实属让人悲痛,可都远桥虽活了命,眼下光景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夜混乱中营帐起火,都夫人在大火中不幸丧命,失去结发妻子,大抵他也有太多难过需要压藏在心里。 都远桥身后站着的斩风开口道:“小公子所言见外了,以我们都江两家的交情,江家主过世,我们这些都府的下人们也是无一不悲痛。关吉羽从前是从都府出来的,她的痛心和我们对江家主逝去的痛心,并无差别。” 江缨年不理他,随意往椅子上一靠,继续对着都远桥说:“都世兄一定很擅长养狗吧?哪天也教一教我,我看从您手下调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忠心,一个比一个,会咬人呐。” 都远桥耐心听完他的暗讽,并不在意。“从前总是听江老弟提起家中小弟弟风趣,我只当小孩子心性,没想到缨年这么快就长成大人啦,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我都听不太懂了。什么养狗养得好?从前江老弟倒是在北衷要过一条狗说要给你,想来现在已经长成大型犬了。” 江缨年撇撇嘴,说:“那狗早就死了,被一条更凶的狗弄死了。没意思得很。” 江弦见状又重重咳了一声,面色凝重斥道:“行了阿缨,都世兄此次前来还有重要的事商议,你无事且先退下吧。” 江缨年自知不该在这个时候多说这些,悻悻出去了。 “什么?项将军集营又要考校了?”江缨年诧异道:“这还怎么考校啊,从前都是大哥带着青字营的兄弟们去,可现在大哥......更何况都远桥都说了要退出这次考校,我们还去干什么?” 江弦皱了皱眉,说:“都府已经先我们一步向将军府提交了暂退请求,如今与北部孤翳国的战事还在僵持中,军营急需增兵,我们不得不去啊......” “这个老狐狸,仗着都府离项军营近,把难题都甩给我们了。”江缨年想了想继续说:“不过也好,大哥的仇我正愁没机会报,项军营扩兵考校我自然会去。” 江弦一脸不相信,惊讶道:“你要亲自去?万万不可阿缨,青字营我会再整顿一下,清点出几个精英代表让吉羽带过去,至于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吧。” 江缨年一听这话,立马急了。 “哎呀二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功夫,我自然会带上寒栩跟我一起,难道你就放心关吉羽带着青字营兄弟们去北衷吗?你可别忘了,她的旧主就在北衷啊。” 江弦说:“阿缨,我知道你因为大哥的死对吉羽有看法,可她毕竟是大哥一直看重的人,这次她也受了伤。更何况她才十七岁,年纪尚小,总不至于有太多城府。” 江弦咳了几声,抚了抚心口道:“阿缨,是你太多虑了。” wap. /132/132238/30891520.html 第3章 当时只道是年少 提起关吉羽这个名字,江缨年便嗤之以鼻道:“年纪小是年纪小,但她可不是一般的狠角色,曾经我也放下了戒备信任她,可现在呢?她耍得我们团团转,大哥已经被她害死了,我们两个现在不得不防着她啊!” “可我总觉得……” 江弦还想再解释,被江缨年打断:“二哥!别的暂且不说,从她回来到现在,你有看到她去过祠堂一次吗?她就是个没心肝的东西,大哥养了她这么多年,都换不来她进去跪拜上柱香,青字营所有的人都在为大哥守灵,就她天天躺在屋子里,你说她还算是个人吗?” 江缨年最讨厌别人用年龄来衡量一个人的心机。在他眼里,一个人的善恶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心里的自私冷漠也是。 关吉羽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江缨年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哥去的时候是活生生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竟尸骨无存,再看到他,已仅仅是在一个小小方盒里装着的骨灰了。 这就是关吉羽干的好事?她竟然就敢这样回来?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关吉羽一起去!我倒要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她还能作什么妖?” 江缨年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接受这个结果,大哥的债,血债血偿! 她关吉羽受了伤又如何,她就是爬,也得爬到北衷边境! 他不禁想起当初大哥从都远桥那里把关吉羽带回来,他本是不同意的。他提醒过大哥,都远桥这个人城府颇深,他的人最好不要碰,可江清只是笑,说:“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阿缨,你这般大的时候,还傻的很呐。” 那时关吉羽瘦瘦小小的,个头只到他胸口处,杏眼尖下巴,长得一般。按理说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大多身体都开始初显娇态,可她瘦的像一根竹竿。 背挺得平直,胸前也平直…… 她从头到脚唯一能引起人注意,让人想探究一番的,就是那双眼睛。 那眼神让江缨年心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反复琢磨,来回思索,才大概晓得是什么个意味。 低眉顺眼处,总让人觉得略显伪装。一个人,明明不是那般绵软的性子,却偏偏显出一副可拿捏的模样。 对,应该就是这样,关吉羽那双眼睛就是给他这样的感觉!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从不喊苦喊疼,在一群男孩子中脱颖而出,就好似铁打的一样。 她偏却要作出逆来顺受的样子,可那双瞳孔里,他分明能看到一个词——倔强。 江缨年脾气骄纵,作为江家小公子,打小就衣食无忧吃香喝辣的他,暴烈的脾气比他的名字还要远近闻名。 若是哪里不顺心了,定要闹得鸡犬不宁。江弦自是宠他,从未训斥,有事了只一味的好言相劝几句。江清则截然不同,坏人都让他做了,长兄如父,总得有个厉害角色来挑起这个家的担子。 江缨年唯一怕的人就是江清,但又不仅仅是害怕他,更有一种敬重的感情在里头。 他看不上被江清带回来的关吉羽。 大哥这样尊贵的世家公子,不该捡一个连都府都不要的东西回来。 关吉羽初到江府,没少受他的欺负。 他讨厌她的那种眼神,一个小丫头片子,露出的眼神更像是一个成年男子才有的坚定。 这让他更想整整她,逗弄她一下。 小姑娘大都总是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她会不会? “大哥说你功夫还不错,那就是很厉害咯?”江缨年戏谑道,“那我们来比赛,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如风跑得快。” 如风是他养的狗。 这条狗是江清从北衷带回来的,江缨年见了喜欢的紧,有段时间去哪里都要牵着,此狗比寻常的狗更多了些灵气,体型也大,可聪明归聪明,缺点就是爱咬人衣襟,府内的下人经常被吓得到处乱窜。 狗只当是好玩,人越怕它便玩得更起劲。 江缨年不仅不好好管教自己的狗,还很爱拉着他的爱犬在人多的地方晃悠。一时间很难让人分辨出,到底是狗仗人势,还是人仗狗势? 难得赶上江清江弦都不在,关吉羽也没有跟去,江清留她在青字营训练。江缨年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连忙把她叫了过来。 关吉羽是不爱搭理他的,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我的如风可不是普通的狗,它的爷爷是一匹狼,所以它的身上还存有狼性。”江缨年得意地给她介绍他的爱犬。“我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江缨年牵着如风走近她,“今早我才猛然想起,你的眼神很像我的如风。那么我想看看,到底是你跑得快,还是如风跑得快。” 关吉羽淡淡说:“我是人,为什么要去和一条狗比?” 江缨年笑了几声,说:“如风是我的狗,你呢,是我大哥养的一条狗。你们同类竞争,有何不妥吗?” 她没再说话,默默接受了这个满带羞辱意味的比赛。 江缨年坐在青字营训练场的休息处的椅子上,看着一身白色布衫的她和如风站在同一起点处,这幅场景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场面啊! 好玩,好玩。江缨年觉得心情愉悦极了。 随着号令声响起,一人一狗箭一般飞出去,他慢吞吞喝了几口茶,再抬头看,如风不出所料已经超过关吉羽了。 他心里盘算着,等会她输了后,一定要狠狠地嘲讽她一顿不可,连狗都不如就不要给江府做狗了,快点滚回北衷吧。 怎料不多时,离终点不远的时候,如风明显累了,速度也慢了下来不太想跑了。再看看关吉羽,她咬着牙,满头大汗,拼了命地冲刺。 想赢?没那么容易。 江缨年一把拿过身旁的长弓,捡起一根箭便起身拉弓。 关吉羽甩下如风几步正要冲向终点时,肩后方猛地来一箭。 她被这一箭冲击地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向前扑去,摔倒趴在了地上。 双手掌心一阵火辣辣钻心的疼。 再反应过来时,肩头已经渗出了血,射箭之人射术一般,纵使力道上差了点,却还是让她白色的衣服濡了一大片血色。 江缨年还在得意,预先打好的腹稿即将派上用场。岂料关吉羽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把拔出了肩后方的那支箭,她恨恨地看了江缨年一眼,转向如风。 一箭刺喉。 动作之快,饶是被江缨年吹嘘是狼后裔如何如何威风无敌的如风,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剩痛苦的呜咽声了。 “关吉羽!”江缨年一脸不可置信,怒吼道:“你是个疯子吧?” 她捂着肩后的伤口,满手都是血,抿着嘴一言不发,默默往回走。 她不仅倔,还狠。 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真是个狠人啊! 江缨年等着她向江清告状,可一连数日,江清都神色平常,非但没训斥他,还夸他最近安分了很多。 倒是几乎没怎么见着关吉羽了,青字营那边没看到她,平日与她关系不错的敬存也不在。一问江弦,才知道他们早出门参加比赛了。 看样子江清并不知道她受了伤…… 江缨年心头泛上来一阵说不清的滋味。 当时只道是年少。 江缨年如今晓得,一切都是会变的。 他一直都认为,等他结束了在京城的骑射课业后,便一定会顺理成章回到南沁家里,等着大哥给他指点他的未来。 不只是江缨年,应该是江府所有人的未来,都攥在大哥手里,一家之主的他总是让所有人心安。 他有天塌下来也会顶着的大哥,有事事袒护他的二哥,有自小为伴的寒栩,还有那个少年时期就一直跟他吵吵闹闹的臭丫头。 原本多好啊,如果一直是这样该有多好? 江缨年望了望四周,这个让他曾无比安心的家里,此刻一片麻衣白联。 黑发白丧缠伤哀。 即使他不愿相信,可不得不接受,大哥已经永远离开了。从此他只有二哥和寒栩。 那个曾经一言不发的倔强少女,大抵从来不是他想的那样,她的沉默,她的忍气吞声,现在看来都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她不再是这个家里的荣耀,她算哪门子荣耀?空有一身高强的功夫,眼睁睁看着大哥死,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寒夜已深。 关吉羽披上斗篷出门,夜里无月光,只留庭院几盏残灯。她裹紧身上的衣服,一路踏过阴霾,只身来到祠堂。 长明灯不眠。折殊和敬存他们几个人这两日不眠不休,一直守在祠堂的灵位前,黄昏时分江弦过来劝了他们,这才回去休息。 关吉羽知道此时里面不会有人,放心进了祠堂。 解下斗篷,关吉羽一身白孝服,衬得脸色更加憔悴。这两天她咬着牙拼命的忍,她没勇气去跪拜江清的灵位,只能让自己昏睡,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摆脱心中窒息的痛,可就在此刻,当她真正要面对江清的灵位时,才发现再也按压不住内心的悲痛。 她点上香,对着江清的灵位重重跪下。 “公子......” 关吉羽低头跪拜,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久久不愿起来。 “您走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眼泪如决堤般淌下,双肩忍不住剧烈地抖动,“我本该拿命报答您,却做不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罪无可恕......” 关吉羽从未这样恨过自己,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想起那日江清倒下的一幕,想起他身上的泥垢,那些污浊本不该冒犯于他,他跌倒在地上时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她这辈子都不敢忘记。 他留给她的,只有这一声叹息。 关吉羽悲恸万分,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便发泄般狠狠将头在地上撞了几下。 或许只有在夜深无人之处,她才敢轻易露出自己的脆弱无助。 哭是什么?她不知道,反正她不会因为谁而哭。这些年,她一直未敢,也不能。她怕江清会失望。 心中有着可以仰仗的靠山,她的灵魂就不会坍塌。靠山倒了,她也要倒下了。 “公子,您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她哭得累了,索性就那样一动不动跪趴着,额头始终还磕着冰冷的地板。 “你现在在这里哭天喊地的,有什么用呢?” 门外蓦地响起一声,关吉羽像是受了惊吓,连忙跪直了身体向身后望去。 wap. /132/132238/30891521.html 第4章 同盟不同心 来人正是是江缨年。 也不知道他是刚来,还是已经在外面偷听了好一会了。 他慢慢走进来,在灵位前为江清上了一炷香,退身跪在关吉羽身旁。 “还是你关某人有排场,就连给大哥上香这种事,你也要拿捏好时间压轴出场啊?”他跪在她身旁,目不斜视望着面前的灵位,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关吉羽想都不用想他会是什么表情,无非就是皮笑肉不笑的挖苦相。 她来得晚,他要说她有排场,但如果她来得早,他也一定有别的话说。 关吉羽索性无所谓道:“我并非图个什么早晚,早了晚了都不会怎么样,大公子不会因为我跪拜得早,就能活过来,不是吗?” 江缨年嗤笑道:“倒也不无道理。” 她心中已经有了她的目标,眼下反而觉得轻松了。前两日一直无法面对江清,全是因为这现实的一巴掌,打得她发懵,现在她明确知道,眼前就只有一条路。 去北衷,通过考校,上阵杀北部孤翳军。 走完这段短暂的路,然后找个地方了结自己的生命。 江缨年没再多作讥讽,许是因为次日便要出发去北衷,他竟也难得能沉静下来。 “一起立个誓吧,正好我们都在这里。在大哥面前立了誓,也好叫他放心。”他平静道,继而叩首跪拜,“大哥,你放心,此仇一日不报,我便不会回来,三年五年,哪怕十年,我一定替你报仇。” 关吉羽默认他的话,俯身叩首,轻声道:“我关吉羽,一定杀尽宿仇。” 她没有什么多说的,也不想和江缨年待在一处,便起身准备离去。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明日便要动身去北衷,路途遥远,你早点歇息。” 江缨年跪着不动。此刻他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英气清俊的脸显得消瘦太多。 “不得不说,我恨不得让你立马从我眼前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江缨年转过头,盯着关吉羽的脸,道:“可是我还是决定再忍一忍,等到我们报了仇,你就快点滚远,我们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关吉羽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回道:“这个不用你说,报完了仇,我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江缨年不再看她,道:“最好是说到做到。” 他们两个人,本就是各自灯盏里的一根灯芯,只为自己燃烧点亮。关吉羽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两个非要这样拧在一起。 这一定会是一段痛苦的旅程。 一盏灯不会因为有两根灯芯而燃烧地更加旺盛,他们只会将彼此烧得煎熬难耐,痛苦到最后,还是得剔除掉其中一个。 关吉羽心想,江缨年功夫一般,他非要去那是他自己的事,她也不便多作干涉。她不想管他,她从不需要任何人和她联手。 她的失误,全该她一人弥补。 最好他连项军营的选拔也通过不了,直接淘汰将他遣回来,好让她少个碍手碍脚的麻烦。 江缨年这几年倒是舒坦日子过得多了,江清出了那么多学费送他在京城学习骑射,也没见他学出个什么名堂。此等实力去了丢人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这娇贵的身子骨,哪敢指望他去击杀残酷的孤翳军?给人当活靶子还差不多。 关吉羽回到房中,躺在榻上迟迟难眠。 她从不信什么祈愿一说,此刻却忍不住暗自祈祷: 愿神明保佑。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江缨年通过项军营选拔。 翌日,寒栩早早备好了去北衷的马车,青字营那边也已安排了折殊和敬存快马先去北衷项军营。 南沁还在下着雨,绵长而阴冷。 三人同乘,关吉羽身上有伤,上了马车就抱着包袱昏昏睡去。 将将靠近北衷之时,江缨年已经受不住寒冷,吩咐寒栩拿出厚点的衣服给他披上了。 关吉羽无奈看了看这个在南沁娇生惯了的公子哥,忍不住道:“这还没进入北衷,北衷才是真正的冷。” 江缨年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么冷?从前偶尔去都府也都是在夏季,还觉得北衷的夏季够凉爽,不似南沁那样湿热。谁知北衷的冬季这样冷得瘆人……” 关亭羽心里嘀咕了一声,终究还是没开口。 项将军考校军营虽然也在北衷,可比都府还要靠北许多,几乎快到边境处了。等真正到了集营,冰天雪地里别说接受考校了,江缨年这样子,正常活动都难。 他来北衷,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一想到他心里的那份坚持,他明知前路凶险,还非要一股子冲动跑去边境,她竟然有些理解他的一腔孤勇。 她开始觉得,或许有些事是无法衡量对错的。关吉羽心里一阵迷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只期盼快点到达集营。 江缨年晓得路途漫长,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出发前就订了好几盒精致细点带着路上吃,没走多少路程就嚷着肚子饿,长时间坐在马车里弄得头昏脑胀,便拿出细点来吃。 “唉,只是还少碗茶,这点心好是好,就是吃得口干舌燥。” 关吉羽不看他,只冷冷回一句:“有水,渴了你就喝水。” 寒栩默默递给关吉羽一块点心,关吉羽客气拒绝:“不用,谢谢。” 许是心事重重,路上行了大半日的路程,关吉羽竟也感觉不到饿意。 江缨年眼见她拒绝,便故作腔调:“行了,寒栩,人家未必领我们的情,我的东西人家指不定心里怎么嫌弃呢。” 关吉羽扭过头看着窗外,仍旧不语。 江缨年不屑道:“装模作样!” 关吉羽心中本就憋屈,此刻听到他无休止的挖苦,再也憋不住火,回讽道:“总好过你吧?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那是你大哥,我们这是去寻仇的路上,你吃吃喝喝的像什么样子?” “你什么意思?”江缨年听她这话,顿时怒将手里的糕点砸得粉碎,“有你指责我的份吗?你配吗我请问?大哥的死到底怪谁?还不是你白瞎一双眼看不到危险保护不周!” 关吉羽气得耳根子泛红,怒回道:“没保护好大公子是我失职,这个我承认。可你搞清楚,我们现在是要去北衷集营,要想办法通过选拔,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少说些让人讨厌的话?” 江缨年瞪着一双大眼反驳道:“讨厌?我讨厌还是你讨厌?你最讨厌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丧门星!大哥就是被你这一身丧气给丧的……”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寒栩掏了掏耳朵,忍不住出言阻止争吵。 见寒栩出了声,二人才勉强收起情绪闭了嘴。可心里都闷着一股子气,自此再不多说话,一路倒是平静地驶进北衷。 只是那块被江缨年摔在地上的糕点,破碎地躺在地上,让人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精致。 它的残渣与马车内被踩进去的泥点子相融,糅合,最终无人问津。 品祥楼的点心是一绝,是别家无论如何都不能相比的。可即便再怎样被称为一绝,现在也只能零落于人脚下化成泥了。 关吉羽看了一眼地上的残渣,心里突然感到悲凉。 江缨年倒是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单纯因为不想睁眼看她。 她望着摔在地上的点心,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我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他们......他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才来的啊!” 青涩,试探,还是懊恼? 她记不清了。 那些年少的影子已经逐渐被现实的仇恨慢慢掩盖,直到彻底吞噬掉。 只是当时,明明还不至于如此剑拔弩张。 狭小的马车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笼起一些温暖,三人都深感疲惫,渐渐睡去。 梦里无处不年少。 贪念清欢,如是梦里洒脱。也只有梦中,才记得清欢少年时。 少年意气总是最纯真,喜欢就说喜欢,讨厌了也大可大大方方地喊一声“真讨厌”。 贪享好梦,贪恋好梦。 于关吉羽而言,能梦到从前的事,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了,以前她讨厌江缨年,是讨厌他的捉弄,讨厌他一身的贵公子骄矜样儿,现在她宁愿接受从前的江缨年,接受一切他从前的肆意妄为。 现在面对江缨年,她更多的是想逃避,她心底有难以摆脱的畏惧。江家兄弟三人,除了江弦面容清秀,江缨年样貌生得是和江清最像的。 只是年龄上江清大了江缨年十二岁,江清常年事务繁多,脸上尽显稳重,而江缨年到底年轻,脸上满是张扬的少年气。 他太像江清了。 而今他满怀仇怨,身上的张扬仿佛一夕之间变成了锋芒,他的气场太过戳人,让她不由得心生怯意。 “大哥......” 关吉羽耳边听到那声呢喃,那两个字带着轻微的哭腔,像一个小孩子在想念家人时才会有的声腔,让她心头莫名疼了一下。她困得抬不起眼皮去看,也没有力气再想些什么,便昏昏沉沉彻底睡去。而那声呢喃轻飘飘飞在马车内,很快消失,谁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了。 对不起。 对不起。 梦中的人看不清脸,但身上的衣着金线锦绣,通体都透着贵气,他手中摇着折扇,好不风流倜傥。 关吉羽往前走了几步,可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心里着急起来,又大声对着那人说:“我知道是你,对不起啊,江缨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呀?” “你又不欠我什么。”江缨年的脸渐渐清晰,直到她清楚地看到他嘴边噙着的坏笑,他笑问:“说,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啦?你要是从实招来的话,本公子可以考虑不告诉大哥,否则,我就让大哥关你进小黑屋,当心让你参加不了下次的比武!” 江缨年那一脸得意的样子让她心安了下来,太好了,太好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她如释重负,开心地往前走上一步,面前的江缨年已经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一个漩涡,关吉羽茫然地伸手欲触碰那个漩涡,不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吸了进去。 wap. /132/132238/30891522.html 第5章 梦回往昔1 梦里还是南沁,一连下了一整月的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江缨年嫌泥地里积水多,连骑射也不大愿意出去练了。府里就他和江弦,江弦又整日里待在他的钟思堂里念书,江缨年感到愈发无聊了。 江弦见他整日无所事事,温声劝导他:“不如多读些书,省得大哥回来又要训你。” 江缨年摇摇头,说:“大哥早就放弃让我念书了,我又不像二哥你,你是有天赋去舞文弄墨的,我可没有。”他得意一笑,凑近江弦:“我的天赋可不在这些东西上头。” “那你的天赋呢?我怎么没瞧出你的天赋在哪呢?”江弦懒得看他了,低头默默抄写着诗书。 江缨年笑得更加得意了,说:“我自然是重武不重文了,你当我平日里骑射白练的?将来我一定会证明,不只是他们北衷男儿才善骑射,什么弯弓射大狼的,我们南沁的男儿也可以!” 江弦无奈叹口气,说:“我也不指望你和北衷的人比了,就咱们自家营帐里,你又比得过几个?那几个出挑的,敬存?吉羽?折殊?你比得过?就怕是与刚来没几天的新人比试,你都差点实力吧。” 江缨年将手中新得来的画扇展了展,颇有自信地唤过寒栩,问道:“寒栩,你平日里总爱往青字营那边跑,青字营那几个的功夫你肯定也都领教过,你来说,除了敬存和折殊这俩确实不错,就那关吉羽,一个臭丫头片子,我哪点不如她了?” 寒栩一本正经道:“我未曾见过你与吉羽比试,所以……无法判断你们谁强谁弱。” “真是块木头!我平日里骑马射箭都是你跟着,你就说以我的战绩,我那几乎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战绩,是她关吉羽能比得了的?” 寒栩依然面不改色,说:“这……吉羽平日使的是长枪,也擅长近身搏术,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也不好做比较,不过——”他顿了一下,说:“去年年底青字营那边有比武大赛,当时你和赵家公子他们外出游玩不在,所以你可能有所不知……近身无兵器搏斗第一是吉羽,第二是折殊。骑射比试吉羽也去了,由于平日里不太练习,勉强拿了个第二,第一是敬存。” “还有个携兵器的比试,吉羽第一,折殊与敬存打了个平手,并列第二。作为嘉奖,大公子还亲自请了人打了一件上好的兵器给她。” 江缨年挑眉,道:“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许是青字营兄弟们看她一介女流之辈,让着她罢了,哼,下次有什么比试记着叫上我,我倒要会会她,看看她是什么妖孽。” “不久后的端午节便有一场青字营的比试,吉羽和敬存他们几个都会回来训练。需要提前安排给你打一副护膝和护肘吗?”寒栩真诚发问。 “滚!”江缨年怒骂。 青字营是江清一手组建起来的,里面几乎都是江府在南沁施粥棚里发掘出来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般的孩子他会额外给些银子,遇到资质好的他就挑中带到青字营习武,少数是几个无依靠的孤儿,不论背景,他都一视同仁。培养出的人才,便会推荐去北衷骠骑将军府集营里接受考校,骠骑将军项临安有一胞弟,名唤项临城,是绪澧当朝皇帝舒帝亲封的中护军,同被派在北部负责选拔合适的人一同随骠骑大将军上战场御敌。 兄弟二人都是年少出英雄,深得舒帝赏识信赖,在他们的戍守下,即使北衷边境这几年兵缺粮少,却也一直还算安全。 能被将军府集营选上去抵御外敌,是江清建立青字营的初衷。在他看来,这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大事,培养贫苦百姓的孩子,使他们有前途为国争光,是他一直引以为傲并且坚持做下去的事。 而现今整个绪澧王朝内,各个世家阵营里的选手,无一不想与项家两位国之栋梁沾带些关系,别说是成为项府军营的将才,要是能被选入做普通士兵跟随他们二人冲锋陷阵,也是荣耀无比! 青字营里都是些少年郎,就连年龄最大的折殊也比江缨年小一岁。江缨年觉得这是一群在大哥调教下,被强行塞进笼子里规规矩矩的小孩子家家,总不太愿意去青字营那边,他更愿意叫上几个与他同龄的世家公子哥儿一同去戏楼听听戏,或是听闻哪里野味好吃,又偷偷摸摸溜出府和一众公子们射几只野兔子。 因着南沁已经连下了好久的雨,外出打猎不成,总被叫去听戏江缨年也是听腻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开始有点期待端午节的到来。 他又叫来寒栩,吩咐道:“去城西品祥楼,订一些糕点,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在大哥回来前先备好,待大哥回府就差人送过去。” 寒栩正要出门,又被他叫住:“订上三十盒,跟品祥楼的郑老板说,要样式最好看的,最贵的。” 寒栩不解:“公子,您确定是三十盒?往年整个府里加上家丁丫鬟们,总共才吃得完不过五六盒。” 江缨年想到甜滋滋的糕点,又想起一双冰冷的眼睛,嘴角不禁上扬:“当然给青字营的兄弟们也准备了啊,都是一家人,他们平日里训练也是怪辛苦的,我作为江家的一员,自然是要多体恤体恤他们。” 寒栩:“……” 天气闷热了好一阵子,江清和青字营一众少年们总算是回来了。 听闻在京城设办的比武中,青字营最后勇跻榜首。人还未至,消息早就飞到了江府,待江清一众人刚进南沁,江府和南沁其他交好的世家都派了人去迎接,大街上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府中为江清设了宴,江清心内高兴,大手一挥,吩咐道:“将酒席搬去青字营,他们都是拿了彩头的,今日就和孩子们一同高兴高兴!” 江缨年趁着江清心情大好,连忙吩咐人呈上定做的糕点粽子。 江清赞许地点点头,说:“我出门这段时间,你真的长大了,知道关心咱们家青字营里的兄弟们,以后你不但要关心他们,更要向他们学习,少些纵情玩乐,多和他们切磋武艺才是重要的。” 江缨年嘴上连连答应,心思早飞到了一边去,他环视了一周,才看到要找的那个人。 天气炎热,少年们回到江府就立刻换上了青字营夏日穿的薄衫子,衣料是统一的月白色。此刻几个少年正在开心地分食他买的糕饼,关吉羽也在其中。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月白色的衣服衬得她肤色粉红,不知是不是热得,她的脸颊和唇色都较平时更红了点。她和折殊还有敬存几个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她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捂嘴轻笑。他们说的话江缨年听不真切,只听到敬存对着关吉羽说:“吉羽你也算是借着大公子的这个酒宴过一个生辰了。” 她笑道:“纯属是巧合,不过端午的生辰总是能吃着粽子和糕饼过,再好不过了。”聊一会儿手中的糕饼吃完了,她又转身在旁边放置的糕点台上仔细挑选自己喜爱的口味。 江缨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印象中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小小年纪便懂得察言观色谨言慎行,性子又倔。今日无意间撞见她不一样的一面,才发现原来她和同龄的女孩子好似没什么区别,贪食这些甜腻腻的糕饼,像一只馋嘴的猫儿。 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江缨年看得出神,不小心被关吉羽发觉,她正心情愉悦享受着手里的美食,嘴上还沾着糕饼屑,看他正瞧着自己,立马吊下脸,恶狠狠瞪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他。 江缨年被这一记白眼瞪得心头颤了颤,若无其事唤过寒栩,“把那盒金丝蜜枣糕拿过来给我。” 寒栩问:“你要吃吗?你不是素日都不怎么吃甜食……” 江缨年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嘴?” 寒栩噤声,连忙离开。 待宴席散得差不多了,江缨年拿着那盒糕饼,略有些鬼祟地朝青字营休息处——青安居走去。众少年长途奔波回来,吃毕酒席,基本都回到青安居里各自的住处去休息了。 他按着寒栩指的路去找青安居最南面的那间屋子,路上碰到出房门的折殊,面对询问“小公子来青安居是有何要事?”时,江缨年不自然摆摆手:“无要紧事,就是来转转。”然后连忙疾步前行。 一路上心脏砰砰乱跳,越接近最里面那间屋子,他越有些迷惘。他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走到那间屋子门口他驻足,心里莫名有些懊恼。 要说什么呢?给她道歉吗?那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江缨年堂堂江府三公子,怎么可能给下面青字营的人道歉,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可他也绝不是那种恃强凌弱之人,那日之事纯属玩闹,后面他也想了想,确实是开玩笑过了头,可她也杀了他心爱的如风不是吗?有什么了不起! 今日又是她的生辰,那就算她最大嘛。他鼓起勇气,直接大力拍开了门。 屋内的人本是背对着门,听到这猛然的声响,惊恐地扭头。 四目相对。 杀意骤起。 江缨年傻了眼,右手还木然举着维持着方才拍门的姿势。眼前俨然是一副陌生的身体,不同于他自己,那身体纤细白皙,只着了清凉的贴身束胸与长裤,肩后有一处伤疤。 那伤疤是唯一他不觉得意外的东西,那是他的“杰作”。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到关吉羽那张一向爱板着的小脸,从茫然惊恐,再到通红扭曲。 江缨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wap. /132/132238/30891523.html 第6章 梦回往昔2 按理说,遇到这般非礼勿视的事情,人往往第一反应是尴尬地扭头就跑的。可江缨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怕她乱喊乱叫引来其他人,又或许担心就这样跑出去那岂不就是找死? 于是,他做出了异于常人的举动——抬腿一个箭步跨进了房间,一把关住了门,再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罩住关吉羽。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两三人出了门,水桶的碰撞声传来,兴许是太过闷热,少年们都愿意在黄昏时去打些凉水冲冲澡。 “别出声。”江缨年双臂环着关吉羽,他的呼吸在她头顶,像一颗迸发进草堆里的火星子,瞬间延绵成一片火海,烧得她耳朵一阵滚烫。 半晌二人都静默不语。她的头发刚洗过,半干地垂在胸前,他低头悄悄看了眼怀中的她,仍然觉得她瘦瘦小小的,她紧紧抿着嘴,像是憋了很大一口气,涨得脸通红。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关吉羽这才稳了稳心神,卯足了劲,一把推开江缨年。江缨年猝不及防被推这么一下,朝后连退几步才站稳,听见她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被这么一推,心里也来了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盒子,说:“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啊。” 盒子被打开,四个桃子形状的金丝蜜枣糕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关吉羽气急,压低声吼他:“我要你送来了吗?我有说我要吗?我这辈子都不会要你的东西!” 江缨年生平第一次这样被人对待,他又自尊心极强,颜面扫地不说,这个点心是他早早就嘱咐做了的,今日见她确是爱吃,才亲自送了来想要表达歉意。 “我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他们......他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才来的啊!” 他恼极了,把手里那盒点心重重摔在她的桌子上。 “狗咬吕洞宾。”江缨年摔上门离开。 关吉羽不明所以,心里又臊又气,惹不起他难道躲也躲不起?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衫,那件衣服上的绣工极其巧妙,料子触肤细软,散发着淡淡的香。 她不禁想起他这个人行事讨厌骄奢自傲,便连他衣服上熏的香,也平白遭到她的嫌恶。。 大公子平日勤勉自谦处事刚正,二公子腹有诗书温文儒雅,可偏偏就他!江缨年!关吉羽提起这个名字就气得牙痒痒。他们三个到底是不是亲兄弟?为什么同一个府邸能出来这样一个轻佻下流的人? 她一把扯下身上罩着的那件衣服,扔在地上连连跺了几脚。 青字营的日常总是雷打不动的训练,次日一早,校场上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江清过来巡视瞧见他,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拍了拍江缨年,说:“从前喊你过来一同练武,你总是不肯,今儿倒是自觉啊。” 江缨年很会说这种场面话讨江清欢心,他嘴甜道:“大哥,你的教诲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听闻咱们家青字营在京城的比武决赛中,可是在一日内就接连击败了京城的兰泽营和天域营,就连北衷那几支队伍跟我们比,都是差点意思的。” 江清说:“这次赢了比试不假,但也需戒骄戒躁,青字营这几个孩子是很出色,你平日里多和他们切磋学习,定会有长进。我就盼着,何时北衷将军府的集营名单里能有我姓江的子弟。” “是,是。”江缨年连连答应,“我一定刻苦练习,不负大哥期望。往后有时间也一定多多过来青字营和大家一起训练一起学习,有不足的地方我也会来向大家讨教的。”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底却嘀咕犯难:大哥可真敢想,北衷项军营何等苛刻难进?虽说边境缺人,但项大将军麾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北衷,京城和南沁,每年有多少世家营帐挤破头都想塞进去人,可又能有几个被选上做队伍将领? 青字营里也就指望那几个拔尖的去试试看,至于他,大可不必考虑。他江缨年品茶品酒品美食倒还行,拿箭引弓打打猎也不赖,可要是去战场立功杀敌那就免了。 他自知不是那块料,也吃不了那个苦。 想立功报效国家的人那么多,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江缨年看了看不远处的关吉羽,她换了一身青字营的旧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那身淡青色的练武服,只有在春秋季,或者是天冷的时候青字营的人才会拿出来穿。眼下正值酷暑,天气闷热无比,不知关吉羽是不是脑筋有些问题?将这厚衣穿出来做什么? 青字营其他少年们都是统一的月白色束袖薄衫,清爽干练,唯独关吉羽一人与这一片月白色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走过去问:“喂,你有病吧?大热天穿这么厚?” 关吉羽不理睬他,径直走到箭筒旁,拿起弯弓搭箭拉弦,瞄准前方远处的靶心。 “你聋啦?我问你呢——”江缨年伸手欲抢她手中的弓,不料关吉羽猛地后退一大步,并未放松手中拉紧的弦,而是将矛头直直对准他。 她冷声道:“再不走开,伤到你我可不管。” 江缨年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女人真是个狠角色,不禁又想起昨日无意冒犯她的事。 他缓和了语气,正色道:“那个……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昨日的误会。” “不必了。”关吉羽转过方向,只做稍稍瞄准便放出箭,一箭直中靶心,她依然面无表情道:“这不是误会,根本就是因为我杀了你的狗,你还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罢了。” “我不是——”他欲解释,可关吉羽却还是不给机会,她继续说:“可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下流龌龊之人,你心里怨恨我,我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曾想过你会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当真是卑劣无比!” 卑劣无比? 她到底将他当成什么样的登徒子了? 江缨年感觉自己哑巴吃黄连一般,无缘无故受了这了这么大的诋毁,还是生平第一次。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道:“是啊,像你这种自小贱皮贱肉之人,寻常报复怎能让我出这口恶气?我当然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气一气你。” 他冷笑一笑,抄起另一把弓,箭触弦而发,稳稳插入靶心。他的脸上又恢复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轻声说:“关吉羽,‘杀人诛心’这个词听过吗?你我之间的梁子既已结下了,就可没那么容易就销掉哦,你赛场上得意,可不代表你在我面前也能得意起来,我就是要你心甘情愿地在我面前臣服。” “你!”关吉羽怒视着他,小脸憋得脸通红,“不要脸。”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无所谓道:“对啊,我就是不要脸,更不要脸的事还在后头呢,你要不要期待一下?” “滚啊!”关吉羽忍无可忍,把手中的弓重重砸向他,咒骂一句“真是个疯狗”,便跑开了。 江缨年胸前猝不及防被砸了这么下,自然是疼的,关吉羽虽是女孩子,可自小习武,手劲可不算小。眼见一直静默的她,居然也能被他气得骂人,他心里得意的很。 他就不喜欢她永远一副顺从的模样,少女总该是活泼鲜明的,在大哥手下她身上一直都是那种刻意的懂事与沉稳,在江缨年看来都是装出来的。 他偏要去骚扰他,他就喜欢看她被他气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说出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的骂人话。 “关吉羽啊,装老成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江缨年看着那个人远去的身影,心情十分愉快。 江缨年一连好多日都跟着青字营大家伙一同训练,最后直接让人在青安居收拾出一间屋子,索性与青字营的少年们同吃同住了。江清见他如此长进,自是心中大喜,隔三差五赞许他懂事了。 就连整日醉心于书房的江弦,也忍不住跑来青字营这边瞧瞧江缨年,他问江缨年:“阿缨,你近日这是怎么了?天天往这里跑,青字营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你也让二哥见识见识?” 江缨年抿嘴一笑,神秘道:“习武之人的乐趣而已,你这个只知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哪里晓得?” 他的乐趣可多得很,每日一早他起床洗漱罢,就赶紧去敲关吉羽的门,故意敲得急促大声,待她开了门他便故作正经说:“业精于勤荒于嬉,练武也是这道理,切莫贪睡误了时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完全不管身后的关吉羽如何咬牙切齿骂他。 训练完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消停,主动提前去饭堂帮每个人盛好饭。每到关吉羽那一碗,他总会故意盛得和其他少年们一样多。 除关吉羽外皆是男孩子,年轻人日日练武自然饭量大,同量的饭关吉羽哪里吃得下,眼见她吃到一半看着碗里剩下的饭犯难,江缨年便一副正义凛然的嘴脸,大声说:“粒粒皆辛苦啊,你们都不许剩饭,外面有多少人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大公子平时怎么教你们的?食粮者自当体会种粮者之不易,你们要时刻把这句话记在脑子里。” 折殊想要帮关吉羽吃完剩下的饭,江缨年也不允许,非要盯着她硬撑着吃完才算罢休。 有时他做得实在太过分,关吉羽也只会板着一张脸,直接离开位子选择不吃。 她是宁愿不吃,宁愿一整天都饿着肚子在校场上训练,也不愿意让他来烦扰她。 关吉羽活在这个世上十几年,哪怕从前受到诸多委屈,她也从不认为自己命苦。 直到她遇见江缨年。 她有时不禁伤神,感到自己过得有点苦。 怎么偏偏,他就盯着自己不放呢? wap. /132/132238/30891524.html 第7章 梦回往昔3 南沁又是连着几天大雨,校场上存放训练物什的几个帐房,由于房顶上被大雨连续冲刷许久,终于有一个帐房顶部不堪重负,被撕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江清不在府里,而江弦几乎不怎么来青字营这边,也指望不上他拿什么主意。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众少年一时之间只怕处理不好,江清回来定要训斥,便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折殊着急道:“那得赶紧去集市上买些毡布遮上。等到天晴了再找人来修。现在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街上有没有毡布……” “要不我现在出去找一找!”另一少年自告奋勇道。 江缨年人模人样地站出来说:“这雨这么大,光靠毡布怎么能行呢?” “屋内已经都是水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挪到其它地方,及时止损总好过干等着把所有东西浸泡坏。”敬存到底稳重,说完立马引来一片赞同声。 江缨年点头道:“没错,敬存,你带着他们几个把东西全部搬走,告诉管家我让他打开库房门,暂且先把营帐这边的东西放到府内库房里。” 他又指着待在一旁的关吉羽,一脸严肃道:“你,跟着我过来。” 青字营少年们听完江缨年的指令,连忙冲进帐房内搬起了东西,关吉羽站着不动,警惕地盯着江缨年,提防他又在憋什么坏。 江缨年见她一脸防备,颇有些无奈地抱起胳膊,歪着头笑问她:“你这是什么表情?耗子见到猫啊躲那么远?” 见她不说话,他解释道:“雨这么大,要是不及时将营帐顶上的绳子绑紧,整个帐子都垮下来的话会撕裂更多,到时候这个帐子会彻底坏掉的。你跟我一起上去绑,女孩子总是细心一些的,他们粗手粗脚的哪里行?你跟我一起弄我更放心些。” 他找来了梯子,一头钻进大雨中,将梯子搭在帐房边上,转身朝她喊道:“快过来啊,好大的雨,快来帮我!” 关吉羽见他浑身湿透,冒着大雨还在等她,犹豫了下只好也冲进大雨中跑过去。 江缨年拍了拍梯子让她先上,他在下面稳稳地帮她扶着,待关吉羽在帐顶站稳,他顺着梯子也爬了上去。 帐顶上原本捆在中轴棍上的绳子果然松了,关吉羽拉起其中两根绳子紧紧缠住轴棍,还剩下两根顾不上拿,她便喊他:“把那两根也拉过来。” 江缨年正准备往轴棍上面缠,看到她的手还在放在那,便轻轻道:“让一让。” 关吉羽没理解他的意思,只是脚又向外面挪了挪,手还是挨着轴棍。 雨势太大,江缨年头发已经紧紧贴在脸侧,雨水顺着额头沾湿了眼睛,他的视线一时受阻有些看不清,就着急道:“不是,让你手让开啊。” 说着便把两根绳子全握在一只手上,腾出另一只手去抓关吉羽的手。 他的手被雨水打得冰凉凉的,覆在她手背上那一刻,凉意仿佛穿过了她整个胳膊。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拂开她的手。 关吉羽那只被碰到的手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麻麻的,从胳膊直冲上头顶,她愣了愣神,半晌才听见江缨年叫她:“喂,发什么呆?快点把那边没绑的地方绑完了,我们好赶紧下去,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很害怕打雷的,等下打雷了我可不跟你一起弄了。” “你怕就下去,反正我不怕。”关吉羽语气平常,继续去拉绳子。 见她回答了他的话,语气也不是那么排斥他,江缨年嘿嘿一笑,一副套近乎的样子,主动凑近她问:“关吉羽,我们也算是合作过的了,你看我们俩现在被淋得,像不像落水狗?” “你是挺像。”关吉羽头也不抬回道。 关吉羽话音刚落,天空骤然乍起一声滚雷,雷声大得震耳,惊得江缨年一下子慌忙去抓她的胳膊。 早有防备的关吉羽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迅速一把推开他,不料帐顶上往下流的雨水太急,江缨年脚下一滑,“啊”的惊叫一声,直直向下栽去。 当然他临栽下去的那一刻,还不忘拉住关吉羽的胳膊。 两个人齐齐从帐顶上滑落下去。 待关吉羽反应过来时,他们两个已经滚落到了营帐后面,身下传来江缨年的闷哼声。 她整个人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 极为尴尬的是,她胸口直贴着他的脖子,下巴磕着他的眉骨。再偏差一点点,就…… 她的脑袋微微抬起了些,看见那张清俊的脸离她极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额边落下的碎发淌着水,一颗颗水珠滴落在他脸上。 江缨年也不擦自己脸上从她发梢滴落下来的水,有水珠掉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睫也只是轻轻眨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关吉羽只跟他对视了一下,就耳边一阵发烫,连忙就要爬起身,身下的江缨年嘿嘿一笑。 他小声说:“你看,你也占了我的便宜了,现在我们扯平了。” 关吉羽心想,扯什么平?那日他的冒犯可比这大多了,况且这次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还不好说呢。 二人身上早已湿透,衣服湿哒哒粘在身上。关吉羽站起身,不想去反驳他,也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无聊的话。 江缨年却哼哼唧唧半天不起来,他嚷嚷道:“完了完了。” 关吉羽静静看他还要耍什么花样,他捂着右边胳膊,吃痛道:“完了,真的完了。关吉羽你是不是女的啊?你到底有多重啊?知不知道你把我胳膊压坏了?” 他平时就爱作夸张模样,屁大一点事情就爱放大了演,这种戏码关吉羽已经不想看了。她正准备扭身就走,江缨年喊道:“我骨头好像断了。” 回头看他,他已经单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右边小胳膊真的无力地耷拉着,除去皮肉还连着,里面骨头好像真的和大臂没了联系。 关吉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说她真的不喜欢江缨年这个讨厌鬼,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他,可他毕竟是这个府里的主人,是大公子最宠爱的弟弟…… 她这个外姓人再怎么受器重,哪比得上人家这实打实的骨肉兄弟? 这个讨厌鬼平时娇生惯养衣来伸手,冷不丁被弄断了手,指不定怎么在江清面前告状抹黑她呢! 万一很倒霉地落下了残疾……关吉羽不由得心慌起来,走过去帮忙扶起那只耷拉着的胳膊,喏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刚刚要拉我下来的。” 江缨年捏了捏那只胳膊,忍不住嘶了一声。“你这是在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要推我?就是因为你推了我,帐顶上那么滑,你力气又那么大,谁能禁得住你那样一推啊?” 关吉羽理亏,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傻傻跪坐在他身旁,前倾着身子,扶着他那只胳膊。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就算要帮我扶着胳膊,至少也要把我弄进屋里去吧?这么大的雨我们俩就这样淋着干瞪眼吗?” 说完还不忘用另一只正常的手敲了一下关吉羽的脑袋。 关吉羽一路小心翼翼扶着这位小祖宗慢慢走着,直到青安居他住的那间屋子。 关吉羽张了张嘴,准备说去叫大夫,江缨年已经猜到她要说这句话。 他摆了摆手,说:“去找寒栩,营里的军医这两天不在,你这只呆头鹅肯定也找不到大夫。让寒栩出去找大夫吧。” 虽然他嘴上一直叨叨个没完,但是关吉羽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发白了。 要赶快去跟寒栩说! 关吉羽出了门,一路加快脚步跑到寒栩房间,快速交代完事情,就赶紧跑回到青安居。 “你这只呆头鹅,这么点事情你出去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要畏罪潜逃了。”江缨年左手捧着右边的胳膊,半干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平日该有的贵气了,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你消停一点吧,大夫很快就来了。” 关吉羽拉了张凳子坐下,心里一阵懊恼。外面雨声不断,她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大夫多久才能来。 寒栩做事一向利落,尤其这次事情闹得不小,很快就带着大夫赶过来了。他见江缨年胳膊成了这样,拧着眉头虽不语,却一脸担忧神色守在一旁。 大夫仔细看了看江缨年的胳膊,道:“小公子这是里面骨头关节错位了,伤得不重,我给您正一正就好。” 说着就上了手,江缨年一阵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的叫喊,痛得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接骨完毕,他虚脱地躺下。 大夫又交代道:“虽然骨头正了,但是骨头到底有些轻微损伤,这段时间还是要避免这只手去活动,最好是不要拿重物。” 待大夫出了门,江缨年闷闷出声: “关吉羽,你不要以为这就完了。” “要想我不把这件事告诉大哥也不是不可以,你最好这几天表现得好点。” “我知道你下个月有比武,如果你还想顺利去参加,这几天就好好照顾我。” 听到“伺候”这两个字,寒栩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小声提醒道:“这不合适,你有什么事喊我就行了。” 江缨年一脸认真:“不,你有你该做的要紧事。端茶送水的小事怎么能叫你来?” 他抬了抬那只被包起来的胳膊,说:“谁惹的祸谁就来照顾我。” wap. /132/132238/30891525.html 第8章 不该出现在这里 寒栩看了看江缨年那条胳膊,拿他没辙,只好由得他去。 关吉羽心中自知理亏,又不想他咋咋呼呼闹到大公子江清那里,只好忍气吞声连着好多天听他差遣,不忙的时候就替他做点端茶送水的活儿。 “本就是自家人,你看你格局小了吧?不要总是在大哥那里赚表现,以后有空了,也要多来三公子这里。”江缨年好不惬意半倚在榻上,嘴里吃着葡萄,一边吐着葡萄皮,一边“好心”教诲。 关吉羽懒得看他,直奔主题道:“已经大半个月了,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就不过来了。” 江缨年一听这话,连忙坐起身,说:“那怎么行呢?你该不会就想这样扔下我不管吧?” 关吉羽撇了撇嘴,本不屑于理他,但又不得不抬眼,盯着他无奈道:“你不要忘了我还有比赛,明日是最后一天的准备时间。” 她说得郑重其事,一副摆明了只是在通知他的样子。 整个青字营,乃至整个江府,谁不知道她把比武看得比命还重要?在关吉羽的意识里,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和参加各大阵营比武相提并论。 谁都不能影响她比赛。 更何况江清不久前才在青字营里告知大家,朝廷这两年会更加看重南北和京城里的各大阵营比武,会大力推崇这种记功类型的比赛,人人有使命去驰援北衷边境,人人也当以成为项大将军麾下一员为国尽忠而感到光荣。 关吉羽眼下才十五岁,未及北部军营选拔的年龄,况且此前并无女子入营的先例。 可她想去,她将想法告诉了江清,江清思忖了良久,只道让她更加勤奋刻苦,如若能在每一次比武中名列前茅,届时他也有底气向北部递交的名单中写上她的名字。 “啧啧啧,大可不必吧!”江缨年剑眉一挑,揶揄道:“谁不知道你关某人次次比武里都出尽了风头?也给别人一点机会吧。” 关吉羽不语,唇角尽显不屑。 江缨年突然幽幽叹一口气,冷不丁说:“明日是中元节啊。” “所以?”她反问。 “我的生辰啊,我的生辰就是中元节这天,我让寒栩在醉轻楼订了一桌,没别人,都是与我交好那几个,你可得过来啊。”江缨年脸上没了戏谑之意,说起他的生辰,竟颇有些落寞之意。 与他交好那几个……不就是南沁有名的纨绔子弟赵家程家那几位。关吉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让她与他们坐一桌吃饭,怎么想都怎么别扭。 关吉羽干脆拒绝,“你也说了,你叫了与你交好的几位,可我并不与你交好呀?” “你就来吧,人多了热闹,我一年就这一次生辰。”他眨眨眼睛,还在坚持。 说得好像谁一年有几次生辰一样,关吉羽摇了摇头,她头脑中时刻谨记“业精于勤荒于嬉”这句话,因为不小心弄伤江缨年胳膊,已经耽误她太多时间了,听闻此次比武,京城的兰泽营多了个厉害角色,剩下这最后一天时间,无论如何她都要在校场上再练习练习,以稳妥应对新的对手。 关吉羽还是坚定道:“我不想去。” 却听他轻声道:“小时候每年到我生辰这天,我娘总会一大早给我做我最爱吃的八宝甜饭,到了天黑我们还会一起去放河灯。” 收起笑脸的江缨年让她很不习惯,他不经意提起这些事,声音里的失落却又好像放不下很多牵挂。 他脸上的落寞之意愈发而深。 “我娘不在了,再也没有人陪我一起吃八宝甜饭了,兄长们不喜甜食,他们也都很忙,我就再也不吃八宝甜饭了,就连其它的甜食,我都几乎不吃了。” “你走吧,关吉羽,我不喜欢勉强,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来,那就算了罢。” 他阖上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关吉羽看着他的后背,若有所思,默默退下。 终是难眠,夜还深,关吉羽便起身到了校场。 空旷的校场唯独她手中紧握红缨长枪,挥刺有度,一招一式尽在掌握,翻身落足,孤影踏月。 纤足落地惹轻尘,风动扫夜月。 红缨飘,墨发也飘。 一夜刻苦,赶在日出之时,关吉羽也练得将将符合心中的那杆标尺。 阳光照在她清瘦的脸庞上,她抿嘴看了看东方的光亮,收起红缨枪。 又看了看后厨方向,炊烟已经升起。 一切都刚好。 江缨年房间门大开着,屋内空无一人,关吉羽看了看怀中的食盒,刚准备放在桌子上,却听到脚步声。 寒栩从门口路过,也看到了她,疑惑道:“你在这干什么?公子他们已经去醉轻楼了,让我回来把他珍藏的酒拿过去。” 关吉羽点点头,将手中食盒递给寒栩,说:“那正好,你过去将这个东西带给江缨年,就说……就说祝他新岁安康。” 说到祝他新岁安康,关吉羽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好似艰难地说了一句难以启齿的话。 寒栩面露难色,看了看怀中的两坛酒,说:“不如你跟我一起送过去,你看我这已经拿不下了。今日不同于平时,你的一番心意,我总不能再叫旁人代送吧?” 关吉羽犹豫了下,只好答应。 醉轻楼不愧是南沁第一大酒楼,一大清早里面就已是人声鼎沸。关吉羽跟在寒栩身后,三绕两绕上了楼,才走到江缨年他们所在的雅间。 雅间里除了几个一向都爱与江缨年厮混在一起的公子哥儿,还多了两三个尽是风尘气息的女子。 见关吉羽进来,其中一面容姣好的女子朝身边的江缨年靠了靠,娇滴滴嗔道:“江公子,怎么除了我们还叫了别的女人啊?” 江缨年抬头看到她出现在这里,难掩诧异之色。 身旁的赵家公子赵舟折扇一摇,笑道:“原来是大哥门下的妹妹啊,妹妹手里拿的什么?快放下这边来坐。” 另一边的程家公子程勋也跟着起哄道:“贵客啊贵客,缨年盼着你来呢,你可算是来了。” 而江缨年脸上只是一瞬讶异,便恢复了平常,他轻抿一口杯中的茶,不再看她,对着身旁女子无所谓道:“她哪里算得上女人,那是我大哥青字营里的门生。” 赵舟身旁的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关吉羽,她身上还穿着青字营的练武服,一身白色束袖布衫,墨发只用青色发带束了一半在头顶,另一半随意散着。 她面上未施粉黛,满脸青涩拘谨,那女子看罢调笑道:“公子们倒是挺顾着这妹妹,可今日这桌坐的都是为江公子庆贺生辰的,唱曲作舞的事,妹妹怕是做不来啊。” 关吉羽胸口闷得慌,没好气道:“我自是做不来。” 她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待。 关吉羽将怀中的食盒放在桌边,冷声道:“哪里算得上妹妹,只不过是大公子手下一介练武粗人,本不该登此大雅之堂,各位继续,我先告辞了。” “哎!”程勋拉住关吉羽,“妹妹莫走啊。” 江缨年盯着那只拉着关吉羽的手,忍不住开口:“程勋,你别动她。” 程勋挑眉,一脸玩味,江缨年平日有事没事就提起这个丫头,他们说他惦记这丫头,他又不肯承认。 如今见他这真真切切的反应,心中便了然。既然江家三公子嘴这么硬,那就有的玩了。 “好,好。”程勋放开手,“妹妹果真是有过人之处,不愧是大哥手底下的人。” 程勋打开寒栩带来的酒,给碗里倒上。 “妹妹要走便走,可酒总要喝吧?这碗酒,敬的是辛苦培育你的江大哥,你总该喝了吧?” 关吉羽眉头微蹙,他说的是大公子,于情于理,大公子的恩情是她永远不懵以任何借口搪塞得了的…… 这碗酒,该喝! 关吉羽端起碗,三五口下肚直到仰头喝完。 喉头瞬间一阵火辣,呛得她眼泪直要冒出来。 程勋继续满上,又给自己倒上一碗,说:“这第二碗酒,敬青字营的兄弟们,大家都知道你们代表的是整个南沁的脸面,这碗酒哥哥与你一同喝,祝你们明日比赛旗开得胜。” 关吉羽被辣得直烧心口,还未反应过来程勋已经喝完了,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喝下。 这一碗下肚,关吉羽感觉自己脸颊已经泛起热意,她练了一夜的功夫,到现在一粒米未进,这酒又喝得太猛,不多时她便感到脚下发软。 “至于最后一杯嘛——” 程勋倒了一碗酒塞到江缨年手中。 “不能忘了我们今天最重要的三公子,今日自然是他最大。妹妹,你是该要和他喝一杯啊。” 寒栩见她满脸通红,不禁觉得这场面不太好看了,连忙小声提醒江缨年:“公子?” 关吉羽没有动,她视线已经微微模糊,定了定神再看向江缨年,他单手端着酒碗,依然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见她未动,江缨年轻笑了下,说:“是我该喝,我喝便是。” 他仰头一口饮尽,桌上一众人连连叫好。 “青字营里既忙,便回去吧,明日大事更要紧,莫要耽误了。”江缨年放下酒碗,唇角勾起一起笑,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若有若无,要笑不笑的表情,让她感到陌生。 明明昨日他还…… 关吉羽早就知道自己和这一桌人都格格不入,她两大碗酒下肚,脑子里有些发懵,看了看桌边她带来的还未打动的食盒。 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食盒一样,里面粗劣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个放满金樽玉食的桌上。而她,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三公子说笑了,我们青字营再忙,也不敢忽视三公子的生辰。” 她颇具恨恨之态,这句话硬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江缨年不禁抬眼,重新仔细再端详起眼前的少女。 wap. /132/132238/30891526.html 第9章 误事 关吉羽心里一阵委屈,但也忍着心中的情绪,抓起面前的酒碗,道:“我代替青字营所有人敬三公子。” 桌上另外两个不知名的公子见状来了兴致,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插嘴道:“你自己呢?你不代表自己敬一下三公子吗?” 江缨年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边嚼边漫不经心道:“行了,咱们只管喝咱们的,让她赶紧回去吧,这丫头犟在这死心眼般的一通喝,倒是把人都吓到了。” 赵舟身边的女子斜睨一眼江缨年的表情,捂嘴轻笑道:“妹妹只管回去,喝不了就莫要勉强自己。” 这话轻飘飘地钻进关吉羽的耳朵里,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得她痛痒不安。 连区区这些作陪的雅妓们,都嗔怪道她不该来这里。 她双拳紧攥,指甲刺入手心才慢慢松开,倔强道:“谁说我勉强了?” 面前的酒壶已经被续满,她一把抄起酒壶便往碗里倒,酒满端起,抬头饮尽。 洒出的酒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慢慢滑下,浸得胸前的衣服都湿了。 关吉羽毫不在乎,今日她便赌上这口气,这口忍辱负重已久的窝囊气。 不止这一碗酒,她接着续上,大口往下咽。 是笑话吗?他当她是什么? 他说她就是大公子手下的一条狗,那为什么叫她来?为什么告诉她关于他生辰的一些事? 为什么要一直招惹她? 关吉羽心里有无数个为什么,她不明白。 数不清喝下了几碗酒,她的视线早已经模糊,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为什么欺负我?你算什么?为什么……一直欺负我?”她咬着嘴唇,眼眶早已泛红,却依旧不卑不亢。 心跳像打鼓般不能平静,那个人已经看不清表情了。 关吉羽面色酡红,眼神迷离,嘴里却还念着:“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吗?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她端起酒碗,还想再喝。 一众人皆是唏嘘,都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推杯换盏,齐刷刷盯着江缨年看。 江缨年脸上一阵铁青,嘴微微动了下,却只冷声道:“够了,你疯了么?” 疯?那就疯一次,就疯给他看! 她讨厌他,讨厌这一桌人。 关吉羽觉得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厌恶,她张了张嘴,用尽力气,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天旋地转,脚下的地板仿若一瞬变成一团棉花。她说不上是困,还是什么感觉,反正再也没力气将“讨厌你”这三个字说给面前那个人。 关吉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青字营的。 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晌午了。外面日头挺大,关吉羽看到这难得出来的阳光,并没感受到任何心灵上的惬意温暖。 相反,她呆愣在窗边,如坠冰窟。 此刻透过窗户照在身上的哪里是阳光?分明就是一把一把的刀子在剐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跑到校场,空无一人。 她又跑回青安居,试着敲了敲几个房间的门,无人回应。 关吉羽面如死灰,心内暗叫糟糕:这次真是犯了天大的大错! 原本今日是要去京城比武的,江清早早就叮嘱了,此次万万不能松懈,京城的兰泽营多了个劲敌——新加入的贺兰世家内部嫡系子弟,听说实力远远超过各大世家,此次极有可能会超过青字营而夺魁。 最难的其实就是所谓的——永远被所有人理所当然认为该是“第一”的人。 这句话是江清私下跟关吉羽说的。 他让她稳定发挥,尽力就好。 但她明白他心里真正想的,他还是想要她赢,他想要青字营永远都是第一。 关吉羽虽然还很年轻,但她知道,江清把青字营的荣誉看得比自身的一切都重要。他表面的云淡风轻只是给她,给青字营所有人的一颗定心丸。 她要假装吃下这颗“定心丸”,然后为了他的荣耀,她依然要全力以赴去争去抢,拿下那份最巅峰的荣光。 想到这些,关吉羽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走过青字营中院时,看到江清站在那里,他负手而立,日光下他身姿伟岸挺拔,周遭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这是意料之中的。 她醉酒误事,他心情能好才怪了。 “公子,我......”关吉羽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只见江清摆了摆手。 她连忙低头,缄默不语。 “去府内我书房里等着。”他沉声道。 “是。”她不敢多说一个字。 江清再没说什么,管家过来说了声:“公子,马车备好了。”江清点点头,便走出了大门。 待马车疾驰的声音越来越远,管家才舒了一口气,显然这件事弄得整个府里都知道了。管家以一种同情但又不理解的复杂眼神看着她,叹气道:“大公子赶去京城了,说是和青字营去比赛的那些人一起回来就到亥时了,你听他的,且先去书房好好思过,大公子回来你说句讨饶话儿,他总不会罚你太重的。” 管家就差问她为何会做这种荒唐事了。 关吉羽听罢沉默片刻,只好往江清的书房走去。 刚跨进书房,关吉羽便看到屋内赫然跪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门,跪得慵懒敷衍,说是跪着,不如说是跪坐在脚后跟上,手里不知道把玩着什么东西。 不是江缨年还会是谁? 关吉羽走到江缨年身旁他才发现,吓得他手一抖,手里的东西“吧嗒”掉在地上滚出好远。 是一个画了一半的鼻烟壶。 “吓死我了!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江缨年浮夸大力地拍了拍胸口,惊呼连连。“大哥走了吧?帮我捡过来,我正画了一半呢。” 关吉羽见他又恢复了这副不着四六的模样,想起昨日醉轻楼酒桌上那一系列不堪回想的事情,顿时心生怒火。 她捡起那个鼻烟壶,也不给他,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要捏碎一般,怒视着他质问道:“你知道你害我害得不轻吗?” 江缨年一听这话,眉毛挑了挑,双目瞪圆,很是惊讶反问:“啊?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 “自然是,害得我醉酒误事,害我不省人事而耽误了今日的比武!你知道大公子有多生气吗?你最好祈祷青字营今日不会输给兰泽营,否则,我跟你没完!”关吉羽实在是忍不下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任她平日再怎么内敛谦逊,此刻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来。 江缨年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但他还是笑着驳她的话:“我说关女侠,哦不,关祖宗,你说话要讲良心好吧?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啊,你要不再仔细好好想想昨天的事?” 他歪着身子,上身倚靠在身旁的椅子边,盯着她讲理:“首先,是你自己,亲自跟着寒栩走到醉轻楼的,我没有强迫你吧?先前我的确邀请了你,可你当时拒绝了我,我就没再纠缠勉强对吧?其次,我有说哪句话是让你喝酒了吗?没有。相反,我还让你赶紧走,是你自己不走,非要犟得跟头牛一样在那喝得没完没了的。” 关吉羽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后转化为更深一重的愤怒,她厉声道:“你虽未说,可你没听到你那些狐朋狗友说的话吗?还有你那些相好的女人们!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设的鸿门宴吧?你们没有一个人脱得了干系!” 江缨年好像听到了这辈子都没领教过的歪理,无奈笑道:“天呐,好没道理,没想到你看着平时闷不做声,其实还是个歪理大王啊,哪有你这样强词夺理硬给人扣帽子的啊?” 见她怒目圆睁,他举起双手,说:“好了好了,你先别气。那个,你不就是担心自己没去比武,青字营会掉了名次嘛。没事的,你们青字营整体实力都强,敬存折殊他们跟你差不多,不会比不过其它阵营的。” “要我说啊,搞不好平时就是你太爱出风头,压着别人发不出光,这次你不在,说不定他们还发挥得更好呢。”他说完揉了揉大腿,许是跪久了腿麻了,正想起身,被关吉羽狠狠摁下,随即她也在他身旁一并跪下。 “你我都是罪人,我也该被罚跪,在大公子回来之前,我们谁都别想起来。”关吉羽脸色极不好,本来误了比赛就够让她懊悔不已了,没想到江缨年不但没有丝毫愧疚之意,还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她气得一阵眩晕,也没办法再跟他作无谓的辩驳。 关吉羽跪得笔直,眼眸轻垂,咬着嘴唇不再多说话。 江缨年识趣地也跪好,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她。“不是吧?你真的生气了?”他试探问道。 关吉羽还是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姿势,唯有一双眼偶尔眨一眨。见她不搭理自己,江缨年凑近准备再问,却只见她眼眶泛红,嘴唇被咬得已经泛白。 她是个很固执又极要面子的人。眼瞅着失去了这次参赛的机会,今日又看到大公子因为这件事面露不悦,而这是第一次,江清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只能这样固执地跪着,江清不回来,她就绝不起来。 江清没有苛责她,可是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关吉羽想起他的表情,眼眶又是一热。 不能掉眼泪,绝不能!江缨年还在这儿,要是被他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江缨年就那样一直侧着头,定定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关吉羽眼眶里明明是含着泪的,他眼见她将那滴眼泪忍了又忍,始终没将它滴落,直到生生憋了回去。 他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何必呢。” wap. /132/132238/30891527.html 第10章 你要好好护着他 关吉羽还是一身月白色训练服,衣裳不算新,来回就那两套换,却洗得十分干净。乌黑顺滑的长发用青色发带束着,她的眉毛细而淡,常年练武又不会梳妆打扮,好在皮肤白皙,一双杏眼生得极好看,即便未施粉黛也算容貌清秀。 她白衣墨发,脸庞青涩,一脸自责静静跪着。 江缨年不敢再逗她,闭嘴安静了片刻。 仅仅是片刻,他就忍不住张嘴:“好了好了,就都怪我,你说怪我便是怪我好了。” “可是你要讲道理对不对?逼你喝酒的是赵舟他们,又不是我,下次我让他们给你赔罪好不好? 江缨年往关吉羽身边挪了挪,用胳膊轻轻碰了下她,歪着头好言劝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就都往好的一面想。我感觉咱们家阵营不会输的,你们都太紧张了,他京城兰泽营能来个什么高手嘛?到了咱们青字营跟前,只能算是小弟。” 关吉羽听他这番狂妄自大的话,忍不住抬眼瞪了他一眼。 他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江缨年又瞅了一眼那双红红的眼睛,声音稳了稳,道:“就算是输了,我是说如果输了啊,晚上大哥回来,我就把所有的错都揽在我一个人身上,不让他罚你,这样总行了吧?” 阳光从书房大门透进来,照在二人的背上,江缨年身上的荼白色锦缎与衣边的金线,此刻在日光中被照耀着,仿佛浑身都散着光。他目光灼灼,眼神显得格外真诚。 关吉羽恍然觉得,或许他一直都是这般,对待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当然,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不觉得有什么是弄砸了天就会踏的事,他的天永远不会塌。 可他难得的真诚,让她心内微微安定了一些。 那就听他一次。 或许呢,或许青字营整体都超常发挥,已经稳拿第一了,说不定比赛顺利,此刻大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关吉羽想了想,对身旁的人小声道:“借你吉言,希望结果是好的。” 江缨年嘴角勾起笑,朗声道:“那肯定了,你也不看看三公子我是谁,三公子吉人自有吉语—” 说到“吉语”二字,本准备高谈阔论一番的江缨年突然停顿了下来,不自觉看了下关吉羽的表情。 关吉羽果然是先愣了一下,当下面色开始微微红了起来。二人都知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可因“吉语”发音与她的名字“吉羽”一样,再结合这句话,不免让人引入遐想。 三公子吉人自有吉语...... “咳。”江缨年不自然轻咳一声,“你知道那个意思就行了。” 他捡起身旁的毛笔,在地上随便画了几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那个鼻烟壶你可以还给我了吧,我还没画完呢。” 关吉羽摇摇头,恢复严肃道:“等大公子回来再说吧。” 江缨年啧啧两声,道:“怕不是你看我画得太好,想私吞我的鼻烟壶吧?” “并不稀罕。” 明明只是半天时间,关吉羽却觉得时间从未这样漫长过,每个时辰都让她感受到了内心的煎熬。 月落夜深,灯火绵长。 府里许久都是静悄悄的,外面突然响起的动静,打破了深夜里持续已久的宁静,原本已经困得趴在凳子上睡着了的江缨年,也被惊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嗯?大哥回来了吗?” 果然是江清回来了,他一进门便脱下外衫交到身后跟着的管家手上,管家说厨房里准备了夜宵,他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管家又是那个同情的眼神看了关吉羽一眼,叹了口气退下去。 关吉羽从管家的眼神里便晓得结果是什么了,低下头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只有江缨年还不明就里着急问江清:“怎么样了?大哥,比赛还顺利吧?” 江清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关吉羽说:“阿羽,起来吧。” 关吉羽老老实实跪了这大半天,腿脚早已经失去了直觉,吃力地活动了下腿脚,才勉强站起身来。 江缨年见关吉羽起来,自己也连忙站起来,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抱怨道:“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的腿都快要断了,你一直不回来,关吉羽又要一直怪我,我又要安抚她,真是令我心焦一整天啊。” 江清看着江缨年,目光深邃犀利,道:“你觉得她不该怪你吗?我让阿羽起来,不是让你起来。” “啊?”江缨年不解。 江清起身慢慢走到江缨年面前,沉声道:“跪下!” “不要了吧大哥,我让我罚跪,我就一直跪到现在,我知道错了,就不用再跪了吧—” 江清的脸色本就因为他没眼色的抱怨而愈发冷肃,见江缨年还在讨价还价,实在是忍无可忍。 江缨年话音未落,江清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耳光看得出江清是真的生气了,声音响亮到关吉羽都惊得心尖颤了一颤。 “混账东西!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江清怒喝道,面色已然铁青。 江缨年白皙的脸上赫然五个手指印,他捂着脸看向江清,眼神里的不解更加浓重:“大哥?” “跪下!”江清丝毫不为这声哀婉伤心的“大哥”而动容,坚持让他跪下。“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从前我只当你不懂事,对你的一切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关吉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坏了,急忙开口道:“公子,都是我的错!是我醉酒误事,您要罚就罚我吧!” 她的求情没起到什么作用,江清气在头上,怒视着江缨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任谁求情都没有用。 江清怒斥道:“好一个南沁江府三公子!好啊,真好,吃喝玩乐不说,与旁人一同灌醉同门,无视青字营的重大比赛,真是我的好弟弟啊!你知不知道这次比赛,就是因为你,让我丢尽了脸面!” 江缨年既不跪下,也不像预先设计好的那样承认错误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原定的套路都打乱了。 他站在江清眼前,个子比江清还高出一点,红着眼回视着他,不屈不挠道:“你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打我?你从来没打过我,以前爹娘在的时候,也从来没打过我。” 一提起爹娘,江清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他喝道:“你也知道爹娘不在了,你以为这些年我既当爹又当娘的容易吗?我对你们不好吗?就是因为你小时候娘太宠你,把你彻底惯坏了!现在他们不在了,只能由我来管教你了!” 本来只是输了比赛的事,现在俨然上升到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感情上的理论。 关吉羽当下呆若木鸡,大气也不敢出。 江缨年颇有知错不认错的劲儿,这一巴掌他挨得很不服气,遂质问江清:“青字营就这么重要吗?天天青字营青字营,我们兄弟三人相依为命,难道你的亲兄弟也比不上一个青字营吗?” 江清想也不想,笃定道:“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青字营!” 这句话一出,连关吉羽都觉得有些赌气的意思在里头了,气头上的话又哪里能当真呢? 偏偏江缨年听完放在了心上,他冷笑道:“好,我现在知道了,那你就好好管着你的青字营吧,我不用你管,明天我就回京城师父那里去。” 说罢他扭身就走,当然,出门的时候还不忘重重地摔了一下门,以示他的不服气。 江清缓了好半天,才默默回到书桌后的椅子前,无力坐下,脸色难看极了。 关吉羽小心叫他:“公子?” 他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半晌才道:“是第四名。兰泽营因为有他们嫡系子弟加入,各项比赛中一路遥遥领先。这次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就连天域营和北衷的远山营都将我们压得死死的。” 关吉羽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原本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仅次于兰泽营,好歹能拿个第二。现下得知青字营连北衷都府的远山营都没比过,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怪不得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翌日一早,关吉羽刚进到府内准备找江清,便看到寒栩提着几大包行囊正欲出门。 她驻足问:“他当真要走了?不是说京城教他骑射的师父回北衷去了,现在师父已经到京城了吗?” 寒栩点点头,道:“差不多也就这两天,教习公子的弘雎师父前两日已经来了信告知。” 关吉羽道:“昨晚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 寒栩知道她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公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别看他现在怄气,过两天他就又忘了。” 她还想再解释两句,门外江缨年已经不耐烦地催促了。 寒栩连忙往出走,关吉羽见状也跟了出去。 江缨年换了身深色束袖训练服,大抵是他在京城那边训练时常穿的。他只备了两匹马,关吉羽刚过来就看到了这两匹马,现在跟着寒栩走出来,江缨年已经骑在马上候着了。 他眉头紧锁,浑身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 关吉羽不怯他的不耐烦,冲他道:“你知道大公子心里不是那样想的,你们吵架他气在头上才那样说的。” 江缨年没理她,只继续催促寒栩快点收拾好出发了。 待到二人都骑上马整装待发,关吉羽又上前两步,道:“兄弟之间血浓于水,他怎么可能不把你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这世上什么都没你重要。江缨年,你别让他伤心太久。” 江缨年攥紧了手里的缰绳,低头看了一眼关吉羽。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什么。 只是抿紧嘴唇,半晌才说了句:“你要好好护着他。关吉羽,他这样看重你,他的各处来往行动,你都要好好护着他,听到没有?” 说罢他们没多作停留,马声嘶鸣,二人一骑绝尘远去。 “鼻烟壶还没拿走。”关吉羽喃喃道。 江缨年和寒栩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她掏出那只鼻烟壶,上面画的是一只小狗,被逗恼的样子栩栩如生。 他真的好喜欢狗。 可惜只画了一半,等到他下次回来,再还给他。 wap. /132/132238/30891528.html 第11章 北衷项军营 关吉羽再看向手中的鼻烟壶时,上面画着的小狗突然墨色晕开,变成了一只狰狞的猛兽,正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眼前又是那个奇怪的漩涡出现了,巨大的吸引力将她吸入黑洞,又将她吐出,将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回现实。 梦醒了,关吉羽惊得一身冷汗,此刻醒来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眼见江缨年和寒栩还未醒,她急忙翻出包袱里的鼻烟壶,使劲揉揉眼仔细看,上面画的小狗纹丝未变。 真的只是梦一场。 这梦境并非虚幻,只是借这场梦,将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往事重新再上演了一遍,残忍地给了她希望,又将她带回失望。关吉羽掀开轿帘看了看外面,已经到北衷了。 她手里攥着那只鼻烟壶,身体无力地靠在一旁。那个梦其实没有演完,还差一点。 那是前年的事情,江缨年挨了那一巴掌,和江清闹了不愉快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面过年了他不但不回来,还怄气不给家里写书信。最后还是教习他的弘雎师父怕家里担心,才给江清来了信讲了江缨年的近况,叫家里莫要牵挂。 而这后来的一年多时间,江清满心都是重振旗鼓准备每一场比赛,他严格督促青字营的日常训练,稳抓每一个门生。至于江缨年,江清虽对那一巴掌感到后悔,却没精力去顾着他了,他不愿回家便由着他去了。 江清不止一次说过,等到他想通了,总会回来的。 然而造化弄人,谁也没想到那一次兄弟二人之间的不欢而散,冥冥之中,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关吉羽转过头,看着一旁正睡着的江缨年,他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并未舒展开。 “对不起,对不起。”她对着他轻声说道。 这声抱歉是她欠他的。 外面的路越来越颠簸,许是马车的轱辘接连轧到了石头块,车内被连着颠了好几下。江缨年和寒栩都被晃醒了,关吉羽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刚睁眼的江缨年精准地捕捉到了。 “你看我做什么?怕不是想趁我睡着暗算我吧?”他眯了眯眼,不客气地问道。 关吉羽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我要真想对你做点什么,还不至于要等你睡着才能去暗算你。” 她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衣服,道:“不至于,你的实力似乎还没到那个境界。” 江缨年果然一时语塞。 她发现和江缨年说话,只有用他的套路才能打败他。 半天江缨年才说了句:“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关吉羽一脸平静道:“你无需让谁对你刮目相看,你只用好好活着就行了。” 江缨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道:“我该怎样决定我的人生,那是我的事,无需你来指点。” “随便你。” 马车沿着北腰河走了不多时,终于顺利到达了北部项将军集营。 这里的一切,从项军营大门往里面走的每一步,都让人感到威严无比。 自小在南沁生长的江缨年,头一次见到这种极具北部粗犷特色的营地,尤其在听到不远处传来士兵训练的声音时,他不禁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将军府集营,这操练声听着就振奋人心,是真汉子就该来这里!” 关吉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储备军,能被选上才有资格在这里操练的。” 入营时天色已晚,三人简单用过饭,便去找早已到达的折殊和敬存会合。 “还有其他阵营的人未到齐,明日先休息一日,后天开始选拔。” 接到这个通知,关吉羽安心了些,心想还好明日休息,这些天在府里都没有练武,正好抓住明日的时间好好再练练。 关吉羽牵挂着选拔的事,几乎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听折殊说,夜里江府托人来了口信,说二公子江弦病重了些。江缨年此刻抽不开身,又不放心江弦,思来想去还是让寒栩回去看看了。 关吉羽心事重重,走到集营的校场处,这里训练的校场要比青字营的大出三倍。因为各大阵营参加选拔的人并未到齐,今日又是休息,所以校场上只有寥寥几人。 她在四周环顾了一圈,没有见到认识的人,便想再往里走走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练习。 “敢问前面走着的可是关吉羽?” 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关吉羽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身后的男子很年轻,墨发高束,剑眉星目。搭眼望去第一面,便已让人觉得身份不凡。他身着普通的白色束袖训练常服,通身没有多余的坠饰,唯有腰间坠着一块醒目的云纹狼徽腰牌——上面刻着一“项”字。 仅这一块腰牌,关吉羽便猜到他是谁了。 他盯着她的双眼,因还在等着她的回答,眼中微微带着些许期待。 她点点头,算作对他方才问题的回应。 项家地处北衷最北边,都说北方男儿高大粗粝,只有南方烟雨之地的男子才最是粉面俊俏。关吉羽并非第一次来北衷,民间的说法亦是不假,可真正见着这位闻名整个绪澧朝的朔远将军,却与想象中不太一样。 人人都知项临城的兄长项居安是鼎鼎大名的骠骑大将军,可项临城自身亦有荣光,他少时便随兄长一同征战北部,如今才刚弱冠之年就已是绪澧朝最年轻的四品武将,可谓是前途无量。 她早听闻过他。 整个绪澧朝,无论是北部京城亦或是南部,所有世家训练营的年轻一辈,凡是提起国之荣耀项居安,就一定会说说项临城。 他无需借兄长的光芒,他自身就是一道光。 关吉羽也曾想象过,这位年轻的将军,该是怎样的模样? 粗粝黝黑的面庞?应是北方独有的饱经沧桑颇具男子气概的相貌! 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着实让她微微惊讶了一下,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张年轻的脸轮廓分明,肤质虽不及江缨年那般粉面白皙,可在北方男子中已算是极为出众的。 身材修长,仪表堂堂。 或许是太年轻,他皮相上是偏向于南沁人的俊秀,神态气质上却难掩习武之人的坚毅,糅合出一种让人第一眼猜不出他到底是北衷人还是南沁人的气质。 项临城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她脸上难掩的惊讶神色,他尽收眼底。 “南沁江府青字营一等一的高手,我听过你的名字。”他眼底不难看出欣赏佩服之意,关吉羽更是无措了。 她向来不怎么擅长回应这种赞赏之辞。 “不敢。”她眼眸低垂,半晌才轻声道:“朔远将军谬赞了。” 说完她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想再多加一句:和年少出英雄早就做了朔远将军您相比,我哪里敢称为高手? 犹豫了片刻,觉得这句话未免也太过刻意奉承了,便没再开口。 项临城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声道:“这里没有朔远将军,只有项家二公子。”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有人唤他,项临城应了一声,略带歉意向关吉羽道:“本次集营选拔由我来监管,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找我。” 校场上忽而吹来一阵风,他束发的墨绿色发带,随着头发风中飞扬,又落在肩膀上。 关吉羽盯着他肩头那轻散的发梢,一时出神。他见她这副出神模样,轻笑了笑,声音低沉悦耳。 “好了,明日选拔赛场上再见。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关吉羽面色绯红,低声道:“二公子慢走。” 待项临城走远了,关吉羽才长吁一口气,心里莫名紧张。 能来将军府集营参加选拔,本就是背负着大公子和整个青字营莫大的期望,这才刚来,又突然出来个项临城。 那可是项临城啊! 她打死也想不到,才刚来到这里,就能在选拔之前见到项临城本人。那个传闻之中,高高在上的朔远将军,他踏着这冬日的微风,仿佛从天而降。 他没有居功自傲,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年轻公子一样谦逊有礼。 他寥寥数语,也只是表达了他对世家门生的欣赏。 他的每一个字都落落大方,即便她是较为特殊的唯一一个女门生。这几年关吉羽多少心里还是清楚,旁人对她实力的疑惑。各大营帐中不乏有明明见识过她的功夫,却还要因为她是女子而心存质疑的人。 怎么会有女子的功夫高到屡屡在各种比试中名列最前?榜首的位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为她一人而设的。 “关吉羽”这三个字,从未跌下过神坛,教后面的人使尽浑身解数,都未能赶得上。 有人赞许,就会有人嫉妒。 那种微妙的感觉在于明明领教过,却依旧不甘心不服气。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会承认自己输给一个小妹子。武场上是真刀真枪的比试,是力量招式上的拼搏,本就是男子之间的较量。输给一个小姑娘?那也太令人难以启齿了吧。 关吉羽是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的。 当项临城在身后试探唤她名字的那一瞬,她心里是不太确定的。 所有能来将军府集营的世家门生,哪个不将他视为楷模?就连关吉羽自己,都曾在心里默默幻想过,若有一日能及他一半,也算是为大公子争光了。 她担心那个人人都心甘情愿视为楷模的项临城,也会因她是女子而轻视或是质疑她。 他说他知道她。 关吉羽心想,其实他也想亲自看看她的实力究竟是怎样的吧?他一定也想知道,那个小有名气的小丫头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样厉害?也许他心里其实也并不想纳入一个女子进军营,以前的确也没有这个先例。 关吉羽第一次心绪这样迷乱复杂。 他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这大抵也只是他聪慧地选择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来表达罢了。 想起这句话,她不自觉心头一漾,暗暗下决心在这次选拔中一定要尽全力去表现。 是不是块真金子,在项临城面前用火炼一炼不就知道了。 wap. /132/132238/30891531.html 第12章 选拔1 不知是不是北衷过于干燥的缘故,次日一早关吉羽便察觉头昏脑胀,口干舌燥,鼻内有异样,她顺手摸了一把,才惊觉都是鼻血。关吉羽心底一凉,嘀咕道:“关键时刻这是怎么了……” 一看时辰不早了,连忙起身简单洗漱了就赶往校场。 第一日考核的是箭术,关吉羽到了校场,各大世家派来参加选拔的人基本都到了,参赛的门生们与各自相熟的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着比试。 折殊和敬存正兴奋等待着,一看到关吉羽连忙招手喊道:“阿羽,这边!快过来。” 关吉羽忍着不适加快脚步走过去,折殊瞧她脸色极差,问道:“你怎么才来啊?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她摇摇头,说:“无碍。” 此时项临城带着几个随从款步入场,他换了件金纹团花暗赤色箭袖,腰系玄色宽边祥云锦带,那块云纹狼徽腰牌依然系在一侧。黑发以银冠高高束起,微风中发丝随步趋飞扬。 “真英俊啊。”折殊忍不住赞叹。 “不知会不会像他兄长项居安那般严苛凌厉,前年的选拔是大将军亲自坐镇主持的,我们从京城一起来的好几个同门都被大将军训斥了。” “不会吧?京城来的不都多少沾点皇亲干系?宗室阵营派来的门生他都不给面子吗?” “哼,我们贺兰家的兰泽营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望与实力的,去年还不是被大将军照骂不误,说是来的人送去战场就是给敌人当活靶子的……” “贺兰大人的面子他竟都不……” “嘘!别说了别说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戛然而止,项临城已经在考校席位坐定,他手里拿着一沓名单,随意翻看了下,便向下属吩咐“开始吧”。 他以一个极其随意的方式,简单为这场大家准备已久的选拔开了幕。有关于比赛规则,他轻描淡写就一句话:“往年的十箭制今年改为三箭,这样也好早早结束。”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要改为三箭?自打骠骑营的选拔开设以来,一直都是十箭制,而这场比试一直都沿着‘十中七’这个规则进行下来的,大家平日也都是这么训练的,改为三箭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 此疑惑一经开口,人群中便有附和者说:“是啊,若是提前告知我们,我们也好早做调整。” 项临城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看了一眼发问的那人,淡淡道:“你若是有百发百中的实力,又何必在乎到底是几箭?” 那人说不出话,又有人不服气道:“若是只给三箭,那运气不好的人还未来得及适应调整,只怕几乎也没有转圜的机会了。” 项临城仿佛听见了一个玩笑,他轻笑了一下,不难听出讥诮之意,说:“若谈运气,运气本身也是一种实力,我自然是要三箭都中之人,区区三箭若还有失误,那索性不要来参与选拔了。”他目光朝青字营这边看了看,补了一句:“而我相信,真正的强者更希望箭数越少越好,最好是只给一箭,早早结束了好早早回去歇息了。” 而众人也发现,这场考核的难度更在于,项临城将靶杆放置的位置调整至更远处了,比起原先的考核标准,他“别出心裁”地给这场考核又加了一个难点。 底下却再无一人敢吱声。 关吉羽在队列里听得头晕目眩,但她还是听清楚了这句话。强不强者先不说,她确实是希望如此,最好只给一箭,她好赶快结束回去躺着。各队首陆续带队开始比试了,她面色苍白,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跟上。 敬存见她有气无力,在身后鼓励她道:“阿羽,坚持一下,无论怎样一定得撑到这三箭结束。” 即使十箭制已经改为了三箭制,可关吉羽依然觉得漫长的等待甚是难熬,冬日的阳光不算强烈,却照得她头昏眼花。轮到她时,硬是咬着牙拼尽全力才勉强射完三箭。 所幸,三箭全中。 在选拔场上,江缨年的考核位排在她后面,她也顾不得去看他到底表现得怎样了,待自己成绩入册,关吉羽便无精打采地拖着步子回去了。 江缨年考核完竟然还亲自找了过来,他一脸神气地通知她:“本公子也通过了。” 他甚至还骄傲了起来,道:“不过三箭制也太没意思了吧?我都还没热身起来就结束了,要不是项临城临时改规矩,我一定当场让所有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百发百中!” “行了吧。”关吉羽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回他:“你要庆幸项临城临时改了规矩,不然就你那点底子,场上呆的太久搞不好要丢人现眼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关吉羽,再怎么样我们是联盟一起的,虽然等我们报完了仇就会立马解除这个联盟,但至少现在咱俩要目标一致对外,我能通过你不开心吗?” 关吉羽假笑了声,道:“开心,我开心极了。” 接下来两天,关吉羽身体越是不适越难有胃口,她吃不好,只是嗜睡,精神上差了很多。 到第二场的携兵器比试,她选了最拿手的长枪,惨白着一张脸上了台。 在这一场比试之前,已经有大部分人被淘汰了,场上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项临城根据名册上留下的人,进行了两两分组,而这一场的规则就是:两两对决,胜者留下。 和她同台比试的是兰泽营的贺兰阑,这让在场比试的世家门生们放心地舒了一大口气。 事实上她只见过那人一次,以往的比武兰泽营每次都会参加比赛,贺兰阑却不是每次都在,可对他这个人,关吉羽印象非常深刻。 贺兰家的兰泽营里这位名叫贺兰阑的嫡系子弟,就是当年首次出场,就击败了连续几年蝉联榜首的青字营的那位顶尖高手。当时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江清感受到危机。关吉羽在后来赛事上也跟他交过一次手,他一身功夫不知哪里习来的,套路新奇,打法极为刁钻。 不过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功夫,而是各大营早就流传的关于他的传闻。 说起来还是很难以启齿的,折殊爱听这些真真假假的世家八卦,也爱私下找人议论,说得有鼻子有眼,关吉羽也很难不上心。 听说贺兰阑人品极差,年纪轻轻不学好,贺兰氏家大业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却偏偏要惦记自家大哥的未婚妻——一个南部羌巫国女子。 贺兰家家主贺兰畅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狠狠教训了贺兰阑,让他早点死了这条心。奈何贺兰阑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追着大哥的未婚妻不放,反正最后不知道怎么弄的,这件事越来越难以收场,贺兰畅找了那虽未过门却早已定了亲的准儿媳谈了话,准儿媳羞愧难当,竟不声不响出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贺兰阑的大哥,京城贺兰世家的长子,为了去找回未婚妻,一路向南走出边境而前往羌巫国,出走之后杳无音讯,这几年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这是贺兰世家的丑闻,从此贺兰畅只字不提长子这个人,家中唯独剩下的次子贺兰阑,就算再怎么恨他败坏门风,如今也算独苗一个了。老爷子为洗刷丑闻,命令贺兰阑就待在自家兰泽营,若是将来能进军营上战场,不求战功显赫,只要能让贺兰家少遭受点口舌就阿弥陀佛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外面人的议论更是给这桩不算明朗的事情火上浇了一大桶油。 有人议论贺兰阑花心成性不说,嗜好就是抢别人的女人,居然不知廉耻抢到自己大哥头上了。也有人议论他大哥其实根本就是自己“不行”,这才有小叔子与长嫂的这一段伤风败俗之恋。 至于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贺兰阑脸上什么都看不出,他依旧无忧无虑。 他从头到脚只有两个字:轻松。 好似每一次比武只是他放松的一种方式,他不为任何荣耀而来。 可他的“轻松”,却让关吉羽不是那么轻松。 关吉羽时常为自己急功近利的心态感到懊恼,即便她自以为她埋藏得很好,可相比于贺兰阑,她太看重成败。 去年和他交手的那次,最后她是勉强胜了。 当时他一脸无所谓,即使输了他也是满面笑意,用袖口擦擦他的武器——那把精铁打造的弯刀。 当时他语气里丝毫没有输了比赛的落寞,反而赞赏道:“南沁青字营的高手,果真不俗。” 这句话更让关吉羽觉得自己好像输了点什么。 眼下这个劲敌又出现在她面前,贺兰阑一身兰泽营特有的白底兰花刺绣纹训练服,狭长的双目微微上挑,鼻如刀刻般笔挺,薄唇尽显清冷感。他歪着头笑了笑,以那副他惯有的姿态轻松道:“好久不见啊,关小妹。” 他这个人是很奇怪的,不和人说话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淡漠感,可要是开口说话,他就像戴上了另一副面具,清冷感瞬间不见,满面的春风得意桃花笑。 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关吉羽定了定神,回道:“贺兰兄也来了。” 其实论实力,贺兰阑确实是不容小觑的,但如果是往常,关吉羽是有信心能搏一搏击败贺兰阑的。可今日实在是精神不佳,她才说完这句话,腿脚就已经开始发软。 短兵器在长兵器面前并不占优势,贺兰阑的弯刀却在手中把握得极为灵活,面对长枪的攻击,他游刃有余地低头弯腰躲避,而他那把弯刀就算是脱离出手,也能听话般地回旋一圈,再稳稳落入他手中任他进攻。关吉羽手中的红缨枪挥了好几下,他都轻松躲过。 “关小妹,你怕不是上次赢了我,回去之后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这次才故意要给我放放水吧?” 他一边挥刀抵挡着攻击,一边还不忘调笑她。 wap. /132/132238/30891532.html 第13章 选拔2 关吉羽一套招式下来,脸色已是惨白,面对贺兰阑的玩笑话,她站定后摇头道:“并非如此。” “实在不行,我可以叫停,你休息休息我们再继续?”贺兰阑动作慢了下来,手中弯刀只是防御,再未进攻。 “不必。”她咬咬牙,眼前却一团黑,脚底像踩了棉花般。 关吉羽耳鸣声不断,视线逐渐模糊,她握紧手中的长枪向前小跑几步,飞身跃起,枪尖向贺兰阑袭去。 贺兰阑眼神一变,同样跃起挥刀抵挡,力道上的差别使她整个人被震开,关吉羽身体没有依靠点,重重摔在地上。 关吉羽的倒地让台下看着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贺兰阑手中的刀仍对着她,直到他落步于她身侧。 那把弯刀朝着她脸的方向落下,未有任何迟疑。 “阿羽小心!”场下等着的折殊惊呼道。 众人的心悬在嗓子眼里,贺兰阑刀尖向下刺去,稳稳扎入关吉羽脸旁的木地板里。 场下又是一阵呼声。 他收起手中的弯刀放于背后,收起笑脸无奈道:“你这样,我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即便是头晕目眩,关吉羽也听得见周遭一片哗然,有人围过来关心她怎么了,也有人议论还是兰泽营更有实力云云。 贺兰阑只是不咸不淡道:“无关哪家实力,这一场本就没比完,哪里又有输赢?” 试图巴结兰泽营的不知名门生却奉承道:“怎么没比完啊?大家眼里都已经有结果了啊,贺兰公子您武艺高超,是她关吉羽技不如人罢了。” 耳边又是一片奉承的声音响起:“是啊,没错,贺兰公子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关吉羽觉得非常乏力,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虽然输给贺兰阑她也不冤,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如果没选上,那就又要再等一年了。 她闭着眼紧皱着眉,内心暗暗道:完了,完了。 “都散开——” 耳边响起一个年轻却沉稳的声音。 她隐隐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去叫军医来我房里。”声音的主人继续发话,“其他人比完了就回去,不要停留在这里。” 是项临城。 他几乎没有迟疑地半蹲着俯下身,关吉羽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感到身下一空。 项临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他双臂极其有力,款款而行,在一阵惊诧声里于人群中大步走出。 关吉羽再怎样眩晕困乏,也吓得赶忙睁开眼。 他抱着她,眼睛只与她的目光交互一瞬,便仔细看着路继续前行。 “别担心。” 这三个字让她莫名心安,又莫名感动。 这简单的三个字很有力量,关吉羽闭上眼,以往每逢雨天,她总喜欢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外面雨声潺潺,她便会特别心安。 此刻项临城的双臂抱着她,她突然又有了那种心安的感觉。 后面的事她不知道了,她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昏昏睡过去了,军医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她统统不知道。 只依稀记得,有人给她喂药,她脑袋里糊涂着,轻哼着不肯喝。 耳边是让人能温顺下来的轻哄声:“喝一口,喝一口就不难受了。” 她便听话地喝下一小口,耳边那个声音继续传来:“再喝一口,再喝一口就不难受啦。” 那个声音没完没了,喝完一口还有一口,最后关吉羽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睡过去没知觉的。 关吉羽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晚,她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了。 身旁只有敬存,关吉羽爬起身问:“折殊呢?还有江缨年,他们两个比试得怎么样了?” “唉。”敬存叹一口气,道:“他们两个对决的都是京城天域营的人,赢倒是赢了,这本身没什么难度。只是——” 关吉羽问:“只是什么?” “他们两个和人打架,被项临城罚去关禁闭。” “啊?为什么啊?”关吉羽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昏睡了大半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敬存把关吉羽昏倒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细细讲来,她这才知道,原来昨日和贺兰阑比试时她突感不适倒地不起后,有人就故意调笑贺兰阑:“贺兰公子一向怜香惜玉,怎么这会儿倒是肯下狠手了,瞧给人家关姑娘打得,直接不省人事了。” 贺兰阑道:“我和青字营关姑娘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无缘无故无冤无仇的,我为何下狠手?” 另一门生道:“就是嘛,你都知道贺兰公子怜香惜玉了,自家嫂子都要抢着爱护,青字营关吉羽不过才十六七的小丫头,说不定贺兰公子私下疼惜还来不及呢。” 贺兰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方才还略带笑意的眼神里霎时间多了些狠意,未等得他开口,江缨年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了。 江缨年人还未走近,就听到这些议论声,不禁大声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吧!你也不看看青字营除了关吉羽,还有你爷爷在这呢,空口无凭地说这欠骂的话,也不怕爷爷打烂你的嘴?” 那门生脸上搁不住,回骂道:“南沁瘪三,我们天域营早看你们不顺眼了,老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选拔营都是些年轻人,心直口快脾气也暴躁。说话的门生正是对决输给江缨年的人,心里本就不服气,又遭到江缨年一顿骂,说着就忍不住要动起手来。 旁边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场上开始一片混乱。 先动手的自然是江缨年和那个骂人的门生,见江缨年出手不轻,对方营里出了帮手来帮忙,眼见自家公子和人干架,折殊自然想都不想就冲上去了。 敬存心知此处纪律严明,寻衅滋事定是要被严惩的,关吉羽被带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大喊着劝大家都冷静冷静。 可大伙都气在头上,哪里还有人听得进去? 然后贺兰阑也出手了。 话中矛头本就指着他,提他的旧事,戳他的旧伤。 他的加入,使这场混乱里的厮打叫喊声更高了一个度。 待项临城赶来,骂人的门生已经被打折了一条胳膊,其他参架的门生也是鼻青脸肿地痛苦叫唤着。 项临城作为主监考,不得不秉公处理。青字营和天域营带头打架,所有参与者暂时关入禁闭室等候发落,兰泽营贺兰阑不仅不劝导同期门生,还加入斗架之中,同被罚关入禁闭! “真是可惜啊,都怪我不争气,如果不是我突然晕倒,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关吉羽听完一脸自责,又忍不住道:“现在他们被罚关入禁闭不算严重,就怕到时候等候来的发落,只会是取消他们的选拔资格了。” 敬存一脸凝重道:“北衷项军营的制度规矩向来都是最为严苛的,这次的事情不是小事,恐怕项临城不会轻易饶了他们。万一取消他们参加选拔的资格,那就糟了。” 是夜,项临城料理完手头的事,进入房内便看到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过来了?”项临城一看来人,神色微微缓和道:“不是说边境那边走不开?” 来人道:“今日得了点空,过来看看这边。怎么样?这一批过来的门生有没有能看上眼的?” 项临城眉头皱了皱,道:“是有几个还不错的,只是劣根大了点,白天比试完了因为点口舌之争,竟聚众斗架。我罚了他们关禁闭,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那人喝了口茶,稳声道:“听说这次南沁和京城过来的几个都不俗,你好好留意一下,有好苗子就留下,省得朝中又有人说我们眼光只留在北衷的队伍里。” 项临城走过去,坐在桌边另一侧椅子上,道:“就是打架的那几个,京城天域营和南沁青字营,另外,还有贺兰世家的二公子。” “哦?这小子倒是有意思,都到这里了,还不让贺兰畅省心啊。那个青字营不是来了个小姑娘?小姑娘也打架啊?” 项临城道:“那倒没有,她实力很强,只不过这两日身体欠妥,已经叫军医开了药。我准备将最后一场推迟几日,叫那几个打架的好好反省反省,最后一场再看看。” 他递上一杯茶,道:“哥,边境事务繁忙,你无需专程回来一趟。” 项居安接过抿了一小口,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负手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道:“那边有陈将军守着,阿城,你也知道军营里许久不进新的将才了,出兵各地各部都需要能撑事的,我回来看看心里才有数。” 项临城抚了抚左臂,眼神一黯道:“若不是因为我这旧伤,留在军营总能帮你分担一些事的。” “很多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军营里现在需要的是一批新鲜的血液,不是你一个人来帮忙就够的。朝中给的支持少,我们就要自己想办法。”项居安轻轻拍了拍弟弟胳膊,道:“年轻人谁没点血气方刚的时候,我要的就是这点野性。还是那几个,最后一场你着重再观察一下,当真不错的话,交到我手里还怕驯服不了?” 项临城点头道:“嗯,最后的名册我会第一时间叫人送到你手里。” 项居安披上大氅,道:“这一批门生难得,至于那个南沁青字营的小姑娘,你也多关注关注。南沁江家的事情我有所耳闻,可惜了江清英年早逝,青字营的人你必要的时候拉一把,别把人才都流失了。”他系好领前的系带,道:“不早了,我回去了。” 项临城将兄长送出门,夜色下那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 他望着项居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回到房内。 铺纸,沾墨提笔,屋内烛火跳动,他挥笔行云流水,几下写好一份军中告示。 wap. /132/132238/30891533.html 第14章 吃错药了吧 清晨,关吉羽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才醒的,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夜里出了一身的冷汗,醒来只觉得浑身凉透了。 不过好在头已经没有了沉重感,不晕不乏的,精神也好了些。 关吉羽披上外衣走出房门,才发现屋外头落了厚厚的积雪,不远处的告示栏周围站满了人,她踩着雪走过去,只听有人道:“还得五日才能进行最后一场考核呢。” 另一门生道:“天呐,还得等五日啊,要我说都没剩下几个人了,赶紧比完了,是去是留让人心里也好定下来啊。” “嘘,别说了。”有人使了眼色,围观告示栏的门生们很快散去,就只剩关吉羽了。 身后传来项临城的声音:“外面这么冷,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关吉羽回头,看到项临城在几步之外负手而立,他披了件玄色披风,墨发银冠,尽显英气。 “总要看看告示上说什么吧,老是躲在房间里,哪里能知道这些重要的通知啊?万一这上面通知是让我可以收拾包袱直接回去了呢?”说罢她又回过头去继续看告示上的内容。 身后一阵踩雪的咯吱声,项临城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了。 他道:“有什么重要的指示,我自然会告诉你的。”说着便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 关吉羽还在思考他说的“我自然会告诉你的”是什么意思,来参加选拔的人同为世家子弟或门生,他没有必要给她这种特殊的待遇吧?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会亲自给她传达指示呢? 正想着,那件披风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脖子处的系带还未绑,见他眼睛盯着那两根带子,关吉羽面上一热,连忙伸手就要去绑。 “别动。”他低下头,缓缓将系带系住,系的时候手指不经意轻碰到了她脖子处白皙的皮肤,关吉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憋得忍不住要吸一口气,他才弄好松手。 “多谢项二公子。”她小声道过谢,便轻轻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项临城目光向远处的校场望去,只温声道:“不必客气,你可是这里最有资质的门生,之前你身体抱恙误了考核,马上就是最后一场了,这几日一定要好好休养。我说过,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他这话算是平了她心中的担心,那日和贺兰阑的对决还未结束她就昏倒了,她还一直牵挂这件事项临城会怎样处理呢。 说起考核,关吉羽想起还在禁闭中的江缨年和折殊。 她不禁抬头看着他问道:“可我青字营的江缨年和折殊,前两日因和同期选拔的门生打架而被你关了禁闭,敢问二公子,你准备如何发落他们呢?” 项临城没有回答,他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他道:“你想我如何处理这个事呢?参与争斗的不只是青字营,还有其它的阵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 关吉羽咬了咬唇,低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他们行事鲁莽,我也不敢随意揣测二公子的心意。”她犹豫了下,鼓起勇气道:“可我还是有一事相求。” 项临城道:“但说无妨。” 关吉羽直视他的双眼,道:“折殊与我同是在青字营训练多年的兄弟,他想进北衷项军营的心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们青字营的人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能进项军营上阵杀敌。如果可以,我请求二公子能对他从轻发落,怎样都行,只求你别取消了他参加选拔的资格。” “你这话倒是让我出乎意料。”项临城挑了挑眉,道:“那江缨年呢?他是你们江府的三公子,我还以为你要先替他求情呢。” 她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却很快恢复寻常,道:“我们江府大公子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一点,大公子不在了,我的确不想让江缨年跟着我们一起去边境,他不是这块料,也实在不必去冒这个险了。” 项临城道:“可他成绩还不错呢。” “那又如何!”关吉羽有些着急,声音略微大了一些,她急切道:“他只要好好待在南沁,一辈子顺风顺水地平安活着就行了!” 关吉羽步子朝前进了一点,一脸央求,道:“如果你愿意帮我,就请取消他的选拔资格,让他回去吧。” 他神色中透露出为难,只道:“可我原本并不打算取消任何人的选拔资格。若是按你所求只取消他一人的,只怕是会引起质疑与不满。” 关吉羽自知这个要求或许是过分了,他又有什么帮助她的义务呢? 一旁树上被吹得簌簌作响,风吹雪落。 项临城思索了一会,说:“照例最后一场是两两对决,只会留下七个人,场上高手云集,他从未参加过任何阵营的比试,你觉得他留下的希望大吗?” 这个问题关吉羽竟也不知怎样回答了。 脑海中想起江缨年的样子,她只知他平日里东逛西混没个正形,可真正到了这里,谁也不知道最后留下的人会是谁。 项临城道:“如若他运气好,遇到不如他的对手,那说明老天都在帮他。若是运气差,遇到强过他的对手,那就谁也怪不得。” “且看天意吧,关姑娘。” 关吉羽凝重的面色这才稍稍舒展,想来项临城的话是非常中肯的,与其用非正常的手段去干预江缨年的去留,倒不如看看天意。 项临城看着她那张拧着的小脸,笑道:“好了,又纠结这些事情,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有些事不是你每天胡思乱想就能解决的。外面这么冷,回去吧。” 二人在雪中慢慢走着,院中的松柏上敷了厚厚的积雪,压得松柏枝微垂。 正走着树上掉落的雪块砸在了关吉羽的头上,砸得不重,却惊得她轻声“呀”了一下。 项临城看到那乌黑的发上沾了雪,便驻足不动声色伸手,轻轻拂去她发上的落雪。 “嗯?”关吉羽微讶,白雪墨发衬得她面若桃花,她小声道:“我自己来。”说着就伸手胡乱拍了拍头顶的雪。 项临城道:“这里还有。” 他指了指她肩膀前面垂下的头发,关吉羽低头一看,果然还有残余的雪沫。 她实在没好意思在他的视线之下继续整理头发了,那双目光盯得她不自在。 关吉羽道:“前面走两步路就是我的住处了,多谢二公子的衣服。”说着就要解下身上披着的披风。 项临城抬手阻挡道:“不急于这一时,回头有时间还我也不迟。” 关吉羽还想再推辞,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 “项二公子这几日还要料理考核事宜,切莫受了风寒影响后面的考核。” 江缨年披着白色狐皮裘,步步逼近。 “阿羽,出门的时候就叫你多带些厚衣裳,怎么不听呢?”他走到关吉羽身旁,将她手中的披风拿起塞到项临城手上,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到她身上。 关吉羽抖了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江缨年。 开什么玩笑?他叫她“阿羽”?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丝毫不客气“关吉羽关吉羽”的喊她大名的江缨年? 她疑惑道:“你,吃错药了?” 江缨年没看她,盯着项临城继续自说自话道:“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南沁江府对待自家门生有多不好呢。” 说着他侧过头,伸手将她的领口子拉了拉紧。 这一动作让关吉羽又是一惊。 碍于项临城在跟前,她不好直接开口大骂江缨年有病。她挤出一丝笑,道:“哪有的事,三公子一直都很体恤我们这些下属们。” 关吉羽极为配合他,继续道:“来的时候在马车上还给我们分食糕点呢,三公子平时就是这样,没一点架子,叫我们做下属的,真是感激涕零。” 江缨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地话,面色一滞,面对她的内涵,他极为自然地接话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大哥离世了,我自然要好好对待他手下的人。再怎么样青字营里的都是我南沁江家的人,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 他的视线始终对着项临城,说着竟然身体还向着关吉羽靠了靠,道:“说到底,我们终归是一家人。” 项临城淡淡笑了笑,道:“江小公子真是体恤下属,此等行事风格,真是令项某佩服。” 关吉羽挪了挪脚步,拉开和江缨年的距离。他竟还不死心地又向她靠了靠! “还是要谢过项二公子,这么照顾我们家阿羽。”江缨年扬了扬下巴,盯着项临城手中的披风,道:“天寒地冻的,二公子身份何等尊贵?你连衣服都能给我们家阿羽,要我说你的行事风格才更让人佩服。” 我们家阿羽?关吉羽觉得江缨年满嘴胡言乱语的话,真是没一个字能听了。 看来今日他真的是吃错药了。 项临城看向关吉羽,道:“若无它事,我先告辞了。” 关吉羽俯首作揖,道:“二公子慢走。” 江缨年懒懒地抱了下拳,敷衍道:“慢走啊项二公子。” 待项临城走远,关吉羽一把扯着江缨年就进了屋。江缨年被她扯进去一甩,踉跄了几步才站定。 “好你个江缨年,你在那里胡说八道耍什么威风?”关吉羽皱眉道:“我的事你能不能少插手啊,你说的话你听着不虚伪吗?” 江缨年理了理被她扯皱的衣袖,抱起胳膊对着她一声冷笑。 “怎么?打扰到你和项二公子赏雪了?” wap. /132/132238/30891534.html 第15章 你不早说 江缨年又是一副死样怪气的腔调。 “我看那个项大将军的弟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他缓步靠过来,目光紧逼。 关吉羽没想到他竟然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急忙否认道:“胡说什么呢!你以为他是什么来历?他可是中护军啊,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样的小喽啰?” “哼,管他是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想要我江府的人,那也得经过我同意。” 关吉羽翻了个白眼,说:“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他们二人能一同在这个地方,完全就是逼不得已的。虽然因为同一个目标暂时让她的自由受到限制,但是她的私事也不归他管吧? 江缨年理所当然道:“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 “啊?”他这话让关吉羽一愣,她极不自然反驳道:“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谁知江缨年往前一大步,高大的身躯直逼她朝后倾倒。关吉羽伸手刚扶住身后的桌子,腰身就被他伸手环住。 关吉羽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感觉像做梦一样,平日里屡屡看对方不顺眼,现下这样亲密地贴在一起,这感觉很怪异,让本就不自在的她唰地一下彻底红了脸。 她突然又想起,几年前的端午节,他横冲直撞就闯进她的房间,也是这样让她吓了一大跳。 这个人记吃不记打,竟然故技重施! 江缨年低头凑近她的鼻尖,轻声道:“我们阿羽长大了,知道羞了啊。” “……你放开。”她回避他的目光,使劲挣了一下。 她因病服药几日,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江缨年禁锢着她的胳膊,她连着使了几下劲也没挣脱。 “就不放。”他一动不动。 “快点放开。”关吉羽威胁道:“你想被打吗?” 关吉羽急得握拳锤他,却被他稳稳握住拳头,她使力他也使力,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她突然感觉他变了,她好像再也不能低估他的力量,他不再是那个她印象中不堪一击空有皮囊的娇气小公子。 从他赌气去京城习骑射直到在集营的考核,在她没有见证的一天天里,他悄无声息地成长了。 他坚实的臂膀满满都是力量,那是年轻又桀骜不驯的一股劲。关吉羽对他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几年前只顾着吃喝玩乐的那个废柴形象。如今任凭她武艺超群,却终究是女子之身,她自信满满能赢他,也只能是借就招式上的灵活巧劲。 若单拼力量,她明显落于下风。男人似乎在体力上有一种先天的优势。 这是她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 此时的气氛是很微妙的,关吉羽能感受到江缨年的呼吸,轻微拂动她头顶的发丝,拂动她脸上细微的茸毛,就连心口某处地方似乎也被轻轻撩动了一下。 她觉得此刻她必须说点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关吉羽感到喉咙发干。 “我想干什么你不清楚么?”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声音低沉沉的,道:“我想赢你一次。” 关吉羽几乎没有思考便答:“你比不过我的,世家联合举办的大大小小比武和集营的试炼,几乎每一场都是我位处第一,你难道忘——” “不。”他轻轻打断她,“别那么傲,赢不赢的,可不在这方面。” 关吉羽从未与人如此靠近过,感到莫名一股压迫感袭来,束缚得她喘不上气。她正准备抬手推开她,江缨年似乎料到她要逃脱,他立刻收紧双臂,将她身体箍得更紧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轻笑道:“你可别想着用武力打我,我是打不过你,可是你若是惊动了外面的人,被他们看到我们这个样子,那多羞啊。” 关吉羽停下动作,恼羞成怒道:“要比什么快点说!” 江缨年笑得更肆意了,他说:“简单啊,我们互相在对方耳边说一句话,谁表情变了谁就算输,面不改色者就算赢。怎么样?” 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奇怪比试? 他一脸认真道:“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比试,你想想,万一我们行军途中需要潜入敌营中当卧底,或者不幸被俘了,那我们就必须提前练就强大的内心。可不能敌军随便说点什么话,我们就绷不住表情露馅了,你说对吧?” “公平起见,我让你先。”江缨年“大发善心”谦让了下。 关吉羽暗自琢磨了片刻,心想此人一向高傲自大,最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行,但凡说他哪哪不如人他一定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将说这话的人一通乱骂。 她清了清嗓子,轻轻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江缨年,你引以为傲的骑射之术真的不怎么样,你都不用骑在马上,放条狗在马上都比你骑得好。” 说完她飞快往后靠了靠,拉开二人的距离,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离奇的是江缨年听了竟然毫无反应,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脸上还有一种“是啊我就是这么差”的意味。 二人静默片刻,江缨年开口:“该我了啊。” 他向关吉羽靠近,慢慢凑近她耳旁,压低了声音,用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语了一句。 空气中好像有某种东西细微炸裂开的声音,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变化。 那种变化来得很快,仿佛要像夜里昙花一现那般稍纵即逝,却又如同傍晚天边的云霞久久不能消散。 那是一场很矛盾的感官上和心灵上的洪流。 那朵花以一种自己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不受控制地绽开,又隐忍地慢慢闭合。 江缨年眼里满是淡淡的笑,他站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的惊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克制,以及她无法掩盖的遍布耳根脖颈的粉红,都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关吉羽,你说,你是不是比不过我啊。”他看似轻笑疑问,却是明明白白的一副笃定语气。 “无聊!”关吉羽恼了,解下身上披着的狐裘,扔到身旁的椅子上,道:“好了衣服给你了,快走吧。” “你最好搞清楚你是来干什么的,关吉羽,你可别忘了,大哥的事还没了呢,你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对得起......大哥吗?!” 提起江清,关吉羽凝重道:“在大公子地事情上,我从未敢怠慢。” “你要记住,我的眼睛时刻都会盯在你身上。给大哥报仇以前,你的心思别想花在任何事情上,明白吗?” 江缨年说着就去拿椅子上的狐裘,突然就听到他“呀”了一声,关吉羽目光顺着过去,便看到那件雪白的狐裘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弄上了一团污渍。 “这是什么?”江缨年将衣服拿近了看,又一脸疑惑看向她。 关吉羽同样也是一脸疑惑,从外面到进屋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一直将这件狐裘披在身上,刚刚才脱下放在椅子上的。 哪里都没去,这污渍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忍不住凑过去仔细看。 江缨年还是满脸困惑之态,看向她的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怎么衣服刚借给你一会儿就被你弄脏了? 他又凑近观察了下,“看着好像是血,你受伤了?” 说着上手抓着关吉羽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看到她身后时,他惊呼道:“呀,真的是,你看你屁股后面都是——” 他的语气因为这个发现而表现得更加笃定,甚至还有些自豪。 他又说:“看吧,我就说是你弄脏的!” 关吉羽被他拉住转了这么大半圈,突然想到什么,整个身体僵住一般,僵硬地回头,艰难开口:“别再说了。” 天晓得这四个字她费了多大的劲才说出口,此刻她感到浑身的血都直往脑门上窜。 “你出去。”她又咬牙道。 江缨年提着她的袖子的一角,不肯松手,颇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什么意思?关吉羽,你现在好大的脾气啊,你弄脏我的白狐裘你还摆一张臭脸,你知不道我这件狐裘可是——” 此时此刻他的话在关吉羽的耳朵里听来都是喋喋不休的废话!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时候,来了? “江缨年。”她突然叫他。 算了,她的手快于脑子一步,干脆直接从他怀里又夺回来那件狐裘。 挥开,披上。 她紧闭眼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关吉羽当然晓得此刻她屁股后面得衣服被弄得有多“不堪”,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江缨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这人疯了吧?他瞪大双目,半天才定了定神。 “你……是觉得它还不够脏吗?”他震惊道。 关吉羽嘴唇微微发白,道:“我知道你这件狐裘肯定不是便宜货,但今日就算是先卖给我,多少银子你说个价。” 她眼神躲闪,局促地抓着胸前的雪狐毛。 “阿羽,阿羽!” 门外传来折殊的叫喊声,拍门声随之响起。 关吉羽被这叫喊声吓了一跳,为什么?老天是觉得她还不够窘迫吗? 面前的江缨年仍然不依不饶,他似乎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 关吉羽牙一咬心一横,索性直接告诉了他。 她压低声音道:“别说了别说了,我没有受伤,就是那个,来了。” “嗯?”江缨年不解,“哪个?” 她轻轻抿着嘴唇,双目直视着他,待他看清她那一脸羞态,不知所措又恐他再大呼小叫的神色,方才醒悟。 他懂了。 江缨年一瞬间脸比她还红。 屋内燥热得待不住,尴尬的氛围简直让人不自在! 江缨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目光别向一旁,道:“那你不早说。那快将衣服换下吧,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不早说?那个东西来得突然,早先她也不知道啊。 “阿羽,你在不在啊?阿羽,开开门!”门外折殊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江缨年眉头一皱,烦躁地走过去很大力地打开门,骂道:“喊什么喊?叫魂啊你!天天往这里跑什么?你看看你再拍几下这门要散架了!” 说完他大步跨出门,徒留折殊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折殊无辜道:“三公子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又不甘心嘴里嘀咕着:“他自己不也在这里......” 正想再和关吉羽说话,却见她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关了门。 被江缨年骂了,又被关吉羽一言不发拒之门外,折殊更是一脸莫名其妙了。 “这都是怎么了啊?没一个好惹的。” wap. /132/132238/30891535.html 第16章 亭栏风雪 清早关吉羽的门响了响,开了门屋外并无一人,只看到门口地上放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汤罐。 她狐疑地四处看了看,确定外面的确并无他人,才只好将汤罐端进屋。 掀开盖子,清香味四溢。是清鸡汤。 关吉羽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面上一喜。这些天她身子不适,又接连好几日没完没了地服药调养,半点胃口都没有。 饭堂里的伙食她也没有太多念想,这一罐清鸡汤来得太是时候了!她不自觉又喝了几大口。 关吉羽正喝着汤,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关姑娘在屋里吗?”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人有些眼熟,仔细再看才认出屋外的人正是项临城的随侍。 “关姑娘,二公子在后山亭子里等您。”随侍毕恭毕敬道。 “后山?”关吉羽疑惑问道:“集营里不是明令禁止参加选拔的世家门生出集营大门吗?你就这么一句话,我怎能就听你的走出大门去?” 随侍见她不信,似是早已料到,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示于她看。 是项临城的腰牌。 那枚听闻只有项军营里几个至高官级的将领才会有的云纹狼徽腰牌。 关吉羽这才信了,回屋拿了件厚衣披上,跟着随侍离开。 去后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从大门而出,随侍带着她从训练场后面一直走,穿过一片小树林,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径,上面覆满了厚厚的积雪。 “姑娘,前面就是后山亭了,您过去就能看到二公子了。”随侍说完便告退折返了。 关吉羽只得独自一人沿着这条雪路一直走,行走不足数百步就看到了随侍所说的那个后山亭。 放眼望去后山尽是一片雪白,半天也听不到几声鸟叫,这座小亭更显得遗世独立。亭子里项临城一袭玄色厚衣,远远看去,竟像是张白宣上面滴落的一处墨点了。 犹似画中人。 “项二公子。”她轻唤了一声,缓步走上前去。 厚重的积雪将台阶盖得严严实实,关吉羽即便是很小心行走,却还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子。 当下脚底一滑,她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亭子里的人已经眼疾手快,两三步跨过来稳稳扶住了她。 外面冰天雪地,她早已冻得鼻尖泛红,手脚也是冰冷的。 那双扶着她的手温热无比,触及她皮肤的一瞬,她竟忍不住一颤。他等她站定便松了手走回亭子内,关吉羽理了理衣襟,忙跨步紧随其上。 亭子内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坐着的一壶水已经烧开了,壶盖子被沸水顶得发出声吱吱声响。项临城取下壶,给身边石桌上的茶壶里面灌入热水。 茶壶里应是提前就放好了茶叶,只待热水浇进去,茶香便激了出来,关吉羽站在离小石桌几步远都能闻到。 她看到亭子里的两个石凳上铺着棉垫子,便晓得一定是他弄的。 “听过以雪煎茶吗?”他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还不忘抬头看她。 关吉羽摇摇头,她只是小时候在北衷生长过,从她记事起就在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无父无母无依靠,只因会些拳脚功夫才能妄求在大户人家谋个差事罢了。 品茶这等雅事,岂是她这样的俗人能接触到的? 项临城倒了一杯茶水递向她,道:“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关吉羽走上前不客气地接过,喝下一口,咂咂嘴道:“尝不出什么特别,就是喝了身体之后暖合起来了。” 他被她这句话逗得笑出声,又摇了摇头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递到嘴边。 关吉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端起茶杯继续喝着。两三口再下肚,浑身彻底热起来了。 她想起清晨收到的那一盅鸡汤,心里暖了暖,道:“还是要再谢谢二公子你,是我给你添了麻烦,你还总是很照顾我。” “怎么?你每次见到我就只会说谢谢啊?”他又是一笑,不在乎道:“这里一直都没有人来,其实我早就发现这个地方了,却一直找不到能一起喝茶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来?” 关吉羽自问也不是什么懂得风花雪月的人,如果他要赏雪品茶,倒不如把江缨年喊过来一起呢。 那家伙最是喜爱这些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项临城站在亭栏边向外望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他说:“昨晚一夜风雪,后山雪景一定不错,今早我便想着邀你一起尝尝这茶。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总待在屋子里也未必是件好事。” “亭栏风雪处,凭滋怯碧痕。” 雪色透着光,他的背影都透露出沉静和温润,声音也温和。 她不解其意,问道:“这两句是何意?” 他回首,道:“随口念的而已。这几场风雪一过,很快又是新的一年了,是不是代表着,旧时的事都该统统放下了?” 关吉羽思索了下,道:“有些事哪怕过去再远,也都不能说放下就放下吧?人的心里可以住很多事,可有的事,一辈子都忘不了。” 项临城沉默了片刻,声音小了很多,他轻轻叹息道:“你的人生里,有没有走错过路?” 这个问题直击她心底,她要缓很久才能回答。 “其实,一直以来,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我从哪里开始就错了,在我以为一切都开始有希望的时候,总是会得到一些教训。”关吉羽缓缓起身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对着外面的雪景。“我苦日子过惯了,以为到了江府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就好起来了,可是命运真会捉弄人,不公平的老天爷又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人。大公子的逝世让我对这个人世间,彻底没有一点留恋了。” 项临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沉重的话,他微讶侧过头看她,道:“可你不是来了这里吗?来这里不就是想进项军营吗?” 他的言外之意她明白,项临城的惊讶在于,她这么尽心尽力考核,拼尽力气想进项军营,为何又会无端的说出这样生无可恋的话来? “北部孤翳军,现如今我朝军队不正在和北部孤翳国交战吗?”关吉羽坚定道:“大公子就是在边境被孤翳流兵杀害的!现在我只想着能加入项军营,好有资格上阵杀敌。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为大公子报仇,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生命不只属于江家家主?”项临城转身面对她,双手放在她双肩上,语重心长道:“你的过去我不了解,可我必须要说,你是一个很罕见的武学高手,这便是你的过人之处,实在不必看轻自己的生命。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现在还太过年轻,以为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就是失去了所有。” 他的表情真诚而笃定,道:“为了你最重要的人而好好活下去,活得更有价值,难道这样不是更好吗?” 关吉羽听完这一席话,眼眶不禁热了热,她活了这十几年,除了江清,从未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不会想到,才认识不久的这么一个人,北衷项军营出身的朔远将军,会屈尊邀她一同赏雪品茶,还会语重心长对她讲这么多话。 他让她好好活下去。 这个人世间,最终人都是要为了自己而好好活下去的。 雪落人间,唯有这后山寂静处,一座小亭,亭下茗香暖。 远处传来集营的号角声,关吉羽看已是用午饭的时辰了。她深吸一口气,道:“二公子,你的话我记下了,我......会努力,我也会一直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 才刚停不久的雪渐渐又飘了起来,关吉羽俯身住了一把雪,在手里握成一个雪球,使劲向远处扔去。 这个孩子气的行为也带起了项临城的玩心,他索性也不管不顾就上手扒了一团雪,滚了一个大雪球,像她那样扔了出去。 她眉眼染上笑意,转头对他道:“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二人收拾了茶具,顺着小径慢慢往回走着。 “这里有这么多的树,若是到了春三月,也一定很吸引人来观赏。” 关吉羽边走边看路边的树,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花。” 项临城注意到她的视线,温声回道:“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在这集营一别,你们就都会去边境作战了。若是战胜归来,一定要来京城找我,我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不只是我院子里,京郊有一处花海,甚是美丽,待你到了京城我就带你去看。” “京城?”关吉羽惊讶道:“你不是北衷人吗?” 他只是淡淡提起:“从前胜仗之后舒帝赏赐的,我也不常在那里,偶尔才会在那边小住。” “真厉害。”关吉羽感慨道:“那一定是立了很大的战功吧?京城的宅子,我做梦都不敢想,要是有一日我也能住在京城就好了!” 察觉到项临城在看她,她连忙噤声。她也没想到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他并未介意,笑笑说:“这并非难事,以你的能力,在军中只要好好表现,若是立得战功了,想要什么样的赏赐都会有的。” 不多时便走回集营处了,临分别时,项临城叮嘱道:“饭还是要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马上便是最后一场考核了。” 关吉羽抱拳作揖,道过谢正欲回房间,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 “关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你要记着,京城的花真的很美,你一定要来京城亲眼看看。” 她回首笑了笑,继续前行。 关吉羽突然发现脚下踩过雪的声音也变得悦耳,虽背对着他,她那一张小脸上却早已布满笑意。 wap. /132/132238/30891536.html 第17章 选拔3 关吉羽心知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自来到集营开始就一直状态不佳,服药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赶忙抓紧最后两天时间,除过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一直在校场上刻苦练习。 总算在最后一场考核到来之前,练习得合乎她心里的标准。 最后一场考核的规则是,现场抽签进行两两分组,也就是说,在放签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会是谁。 经过前两场的对决淘汰,现下场上站着的只剩下十四人了。 折殊瞧了瞧旁边剩下的门生,对着敬存道:“好家伙,你看看那边,总共十四人,有八个都是北衷世家阵营的,果然我朝的主力还得是在北衷啊。” 敬存并不认可他说的话,道:“实力不在于人数多少,我们四人都能进最后一场虽实属不易,可你看京城的队伍,天域营一人,兰泽营就留下了贺兰阑。平心而论,我却觉得这次京城队伍的人会更出彩,若是抽到他们,怕是难度要更大。” 折殊擦了擦手里的佩剑,道:“等下小心点便是,我就不信了,就只能他们出彩,咱们南沁的就不能出彩了?” “最后一场考核即刻就要开始,请诸位将各自的兵器放于校场西侧的竹筐内。”一个士兵在场中央宣道。 项临城遥遥坐在主观台上,看不清什么神色,只见他和身旁士兵言语了一番,不多时便有人上场呈上来早已准备好的竹签。 他定的规则也另有新意,根据场上他们并排站立的十四人,自第一人开始,每隔一人依次出列,以出列的这七人为代表去进行抽签。 队伍是他们随意站的,项临城的安排并无不妥,也未有漏洞遭人议论公平与否。他看了看出列的七人,对身旁的随侍吩咐道:“去掉他们七人的签。” 场上主持的士兵闻令高声宣布:“去掉青字营折殊,青字营关吉羽,北祁营郑琦,北祁营郑俊,北祁营何云守,北祁营李骁,兰泽营贺兰阑。” 竹筒内的签被仔细选出来拿走,剩下的七支签便要他们亲自去抽选了。与自己对决的对手是强是弱,就是手里这一根签来决定了。 折殊一边伸手去抽签,一边小声对着关吉羽道:“太好了阿羽,贺兰阑也上来抽签了,这就说明你我肯定不会跟他去对决,刚刚我还担心万一是我和他一组,那就难搞了。” 他将竹签拿到手搓了搓,才移开手指去看,脸上却不怎么明朗。 “我抽的是北祁营的何云起!啧啧,上次的考核我还眼见着他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呢,等下可有的一比咯。阿羽你呢?你抽的是谁?” 折殊凑过去看关吉羽手中的竹签,上面写的是——北祁营周柏松。 这个对手对关吉羽而言还不算难,现在场上剩下来的人她全部都交过手,对方实力如何她早已心知肚明。可她此时面色却满是紧张,不由的向一旁正准备抽签的贺兰阑看过去。 北祁营上来的四个人还没抽,贺兰阑看了看筒内的竹签,随意拿了一支。 她看到贺兰阑先是看了一眼手中的签,又朝着身后场内等着的人看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关吉羽发现他双目视线直直地对着队列的最东侧——青字营站着的位置! 然后贺兰阑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将手中的签交给验收的士兵。 关吉羽心里更紧张了,她不知道贺兰阑脸上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从他看过去的方向她断定,贺兰阑一定是抽到了青字营的人。 那么贺兰阑抽到的到底是江缨年,还是敬存? 宣读分组的士兵开始解答了她的疑惑:“分组已定,一组:青字营折殊,北祁营何云起;二组:北祁营郑俊,天域营冯天;三组:青字营关吉羽,北祁营周柏松;四组:北祁营李骁,北祁营余山。” “这四组,去南边校场比试!” 宣读的士兵继续道:“北边校场一组:北祁营何云守,北祁营齐玉;二组:北祁营郑琦,青字营敬存;三组:兰泽营贺兰阑,青字营江缨年。” 兰泽营贺兰阑对青字营江缨年。 关吉羽听到这一句,心上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这是她最理想的分组,其他人不好说,可是她断定贺兰阑的武力一定是在江缨年之上。江缨年一定会落败于贺兰阑,一切终于像她期盼的那样,一一实现了。 随着领队带着他们离开主场,前往比试场地的路上,关吉羽顿觉步伐轻松。 这一场是无兵器对决,赢的就是招式上的灵活。 折殊作为第一组上场的,青字营常年的训练和他本身出色的天资,练就了他一身扎实的功夫,没多一会儿就很快结束了对决。 折殊的首场胜利让关吉羽心里更踏实了,她躲避如丝丝绵雨般细滑,进攻又好比一股狂龙卷风来势汹汹,一招一式尽在掌握,对手的每一次出击的方向,她都好似提前预知一般,不费吹灰之力轻松躲过或是抵挡。 她的赢不只是赢,还要赢得漂亮。监场的考官一边看,一边默默笔下为每一个参架对决的门生打分。 结束了对决,关吉羽轻松地对折殊道:“走,过去看看敬存那边如何了?” 此时就只剩下敬存,如果他也顺利赢了,就万事大吉了,也不负他们此次到达北衷辛苦的这些时日了。 关吉羽和折殊离开南校场,绕过院子走到中间主校场的时候,敬存已经站在那里了,却不见江缨年的身影。 敬存解释道:“三公子和贺兰阑是最后一组,按理说这会儿都该结束了,怎么迟迟还不见出来?” “就是啊。”折殊朝北面望了望,道:“不过三公子也是倒霉,偏偏被那贺兰阑抽了去,他哪里是贺兰阑的对手啊?咦?不过这就奇怪了,以贺兰阑的功夫,难道不应该早早赢了对决早早出来吗?” 折殊话音刚落,敬存就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关吉羽再看过去,江缨年已经从北边较长走出来了,他走在贺兰阑的身后,脚步不急不徐,脸上看不出息怒。 折殊悄声道:“怎么办啊阿羽?咱们南沁就来了四个人,我们三个都赢了对决,自然都能进到北衷项大将军麾下的军队,眼下只有三公子一个人输了,你说他会不会面子上挂不住,要大发雷霆啊?” 江缨年朝着主校场这边越走越近,折殊紧张道:“他来了他走过来了!你们看他的表情,肯定是输给贺兰阑了,他这会儿心里正不爽呢!” 敬存小声斥道:“别说了,等会说话注意点。” 面对走过来的江缨年,敬存恭恭敬敬道:“三公子,您比完了?” 江缨年看了一眼他们三人,应道:“嗯。” 关吉羽看江缨年那略微疲惫的样子,想起前几日自己因为私心去求项临城取消他参赛资格,如今的分组将他分到和贺兰阑一组,虽然是抽签选出来的,可关吉羽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 一时间她心里竟觉得有些亏欠于他。 关吉羽没敢再多问,默不作声站在队伍里,等着项临城对考核最后的宣判。 项临城从主观台起身,手上执一份最后的名册,走到队列前方。 他先是对场上的十四人抱拳道:“眼下我朝边境急需领事将才,遂设此选拔为边境军营收纳人才,各位不顾路途遥远,从各地赶到北衷将军府集营来参架考核选拔,这种精神我实属佩服。” 项临城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册,继续道:“令项某最欣慰的是,如今各大世家阵营培养出的人,实力是越来越强了。这次的选拔里我们不难发现,培养储备军的阵营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北衷地区了,京城,南沁队伍里更是不乏佼佼者。” 说到这里,大伙都不约而同地纷纷看向关吉羽。 项临城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之意,道:“此次考核的最终名单,我马上就会送去北衷边境给项大将军过目,你们每个人的实力大将军都会提前了解,以便于后续军中给你们分配相应的职位。下面我来宣读最终上榜名次:第七名,北祁营齐玉;第六名,天域营冯天;第五名,北祁营余山;第四名,青字营敬存。” 就剩下榜中前三了,关吉羽已然不在乎是否位居第一了,她只要能成功进入到项大将军麾下的军营中,已经是万分知足了。 项临城宣读道:“位居第三者,为青字营折殊;位居第二者,兰泽营贺兰阑——” 项临城话音刚落,折殊便兴奋转身,欲张嘴对关吉羽道贺位居第一之喜。 “同位居第二者,为青字营江缨年。”项临城继续念道:“位居榜首者,青字营关吉羽!此次考核,最终录取八人。” 从他口中念出来江缨年名字的那一瞬,关吉羽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从未如此震惊过,呆呆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身旁的折殊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同是一脸不解地看向项临城。 “八人?项大人,不是说两两对决,最终留下七人吗?为何最后会是八人啊?”北祁营的余山忍不住问。 众人都对这个结果开始议论起来。 “不为什么,只因兰泽营的贺兰阑与青字营江缨年的对决打为平手,结合诸位综合评分,便只能将这二人同列为第二。”项临城解释道。 关吉羽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没太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嘴唇苍白,对着身旁站着的江缨年问道:“刚刚怎么没听你说你赢了?” 江缨年一脸无辜,摊手道:“问题是我根本没赢啊。你没听他说的吗?我俩打成平手了,谁都没赢,谁也没输。” 他挑了挑眉,奇怪道:“关吉羽,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以为我赢不了对决吧?在你心里觉得我很差吗?” wap. /132/132238/30891537.html 第18章 出发 休整了两日,项临城召集了考核最终胜出的八人,分发了出行装备,关吉羽以为他有大篇幅的宣誓词要带领着大家念,双眼直盯着他的唇。 可他只简单说了一句话:“愿诸位今生从戎,忠肝义胆,为国为家。” 关吉羽静默了一会儿,她不由地看了看江缨年,只见他面色凝重,那是从未有过的庄重严肃。她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反正她自己听了这句话,心里是有无限迷茫的。 为国为家?这句话听着是很壮烈热血的,可在她心尖上是翻不起什么波澜的,家在哪里?她哪里还有家? 为国的话,虽生在绪澧王朝,可她自幼年至今,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谁又管过?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江清顾惜她。 所以这等为国为家的壮志豪情,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忠义之士的信念,在她心里是没有的,或许曾经有过,但也随着江清的逝世一起烟消云散了。 没有江清,就没有家。 她忽然心里坚信,此刻江缨年一定和她所想一致。 那个令他们二人神往的地方——北衷边境,吸引他们的只是刀光剑影下的悲鸣哀嚎,屠尽宿仇后鲜血横流的快意。 说他们二人的目标不单纯吧?明明又那么单纯。 人人以为世家阵营培养出来的储备军,尽是以为国尽忠、戍守边疆为豪的忠志之士,殊不知这个令人景仰的精英队伍里,有他们这两个暗怀私心的人。 他们二人,仅仅想为家人报仇而已。 北祁营的人似乎被项临城这句话打动了,纷纷跟着呐喊起来:“今生从戎,忠肝义胆,为国为家!” “今生从戎,忠肝义胆,为国为家!” 有时候气氛是很需要一些勇于率先的人来带动的。 众人很快同声呐喊着口号,颇为振奋人心! “此去艰辛,各位保重!”项临城神色庄严,抱拳行礼道。 八人备妥行军装备,纷纷上马作别,同去的还有项临城派遣的集营增援军。项将军集营大门敞开,赤色云纹狼徽的项军旗迎风飞扬。 关吉羽跨上上马,临行前不禁再回首,人群之中项临城一袭玄衣,负手而立,墨发高高束起,发丝在风中飞扬。 那一缕缕发丝,好像轻轻扫在她的心上,令她心上一颤。 她滞留了片刻,还在等他作别的话。 或许是此刻人太多,他不便再与他多说话,只能站在原地,目视着队伍远远相送。 “走了,阿羽。”折殊在前面催道。 关吉羽又想起那日从后山亭回来的路上,他说过的话:“京城的花真的很美。” 这是一句很有力量的话,也是他留给她的一个待赴之约。 前路凶险虽未知,可他的话让她鼓起勇气。他要她活得有价值,关吉羽在深夜无数次琢磨着这句话。 如果她报了仇之后,就赴往黄泉去找大公子,他会高兴吗? 她不知道,这几日每每想起这件事,心内便一阵迷茫,明明她是下定决心做了那个选择,才来到集营参加选拔。在她顺理成章按照原定的路才刚走了一个开头,那个仿佛从天而降、天神一般的男子对她说——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她到底应该怎样活,才算有价值?如项临城说的那般吗?此刻她又没了主意。 “来了。”关吉羽咬了咬唇,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能策马跟上队伍。 如果能战场上立功,应该会有机会去京城接受封赏…… 京城的花很美,究竟有多美呢?她不敢想象。 她有点想亲自去看看。 北衷边境驻军大营。 项居安刚进入主营帐,陈章便递上一份来信。 “我没回来,陈将军代我读信便是。”项居安一夜未睡,刚回到营里神色已明显疲惫,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口饮尽茶水。 陈章拆开信封,还是将里面的来信呈到项居安面前:“是临城的来信,我想着还是得您亲自过目。” 项居安接过,才刚扫过几眼,眉宇间的凝重就一扫而光,再往下看去,竟哈哈大笑了几声,道:“陈章,你快来看,阿城这封信可来得真是时候啊!” 陈章仔细读了来信,舒眉喜道:“将军,这会儿那八人应是已在路上了,临城说还派了增兵来支援,天黑之前一准能到!” “看看,这名册里的第一,竟是女子!竟是一个女子……”项居安敲了敲桌子,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道:“听他们说南沁青字营里有一个小姑娘,一身功夫是不俗,我原先还以为只是民间话传得玄乎,徒有其名罢了,可这两年整个绪澧朝内的各阵营比武,关吉羽此人皆是榜上有名,就连我骠骑营设的选拔名册里也有她!我便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人,不爱红装爱戎装?” “您看最有意思的,还是并列第二的南沁江家三公子和京城贺兰大人家的二公子。”陈章眼里也是难掩欣喜,道:“这次的考核前三名都是南沁和京城出来的,这才是最让人诧异的。” 项居安点点头,欣慰道:“是年轻一辈的起来了,这几年战事吃紧,却只囿于北方边境,我一度担心的是,绪澧王朝难道真要以南北之分来划分责任感?为何从军男儿皆是出自北衷,当真京城以南就没几个硬汉了么?” 陈章坐于一侧,叹气道:“兵力一直都集中在北衷,往年征兵选拔几乎都是北衷世家子弟,我和您看法一样,曾经还在暗自担心若是有一日北衷边境遭遇不测……敌军一旦冲入防线,南沁一带到底是重文不重武,只怕也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了。” 项居安认真将手中的来信折叠收好,道:“这次选拔让我看到了南沁人的决心,南沁江府……江清虽已逝,但他作为南沁储备训练独一份,绝对算是为边境出力第一人!” “眼下打到择云关了,战事还是一直僵持不下,您已亲自率兵防守多日,他们又如前几次一样,进攻三五日就停战撤离,抓到时机便又犯上来。依属下看,孤翳军实际上作战实力并未强于我军,他们此举明显就是在消耗我们啊!”陈章看向项居安的眼神满是担忧,道:“将军,虽说我们确实是缺少能领军的人物,可您也无需次次亲自督战,这样您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 项居安向身后的椅背靠去,只是短暂的放空过后,缓缓道:“择云关是我朝势必争夺的要地,我数次回朝里,舒帝都在询问我择云关的情况。” “择云关,我不得不上心啊。”他疲惫道。 陈章思虑良久,试探道:“可那几个年轻人就要过来了,何不直接派去择云关协助您?也算是历练历练了。” “不可。“项居安坐直了身体,严肃道:“都是半大的毛小子,屁都不懂,跟我去择云关我不放心,他们到了先在你手里管教上一半个月还差不多。” “是。”陈章应道,“这几日孤翳王还算消停,没有什么动静。您先休息休息,今晚等他们到了先整顿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您见见这批年轻人后再走也不迟。” 陈章是能看出他对这一批即将到来的新人是有些兴趣的。 项居安闻言没再多说,微微点头道:“也好。” 关吉羽和江缨年一众人即将抵达边境驻军大营时,已是黄昏时分。 “看到没有,前方驻扎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头,那些就是我朝边境驻军主营,是项大将军所在之地啊!”折殊兴奋道:“终于要见到他本尊了,想来还真是有些激动呢!” 敬存淡淡回应:“这有什么,这会儿你崇拜得紧,日后可是时常要看到他那张脸的,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你讨他喜欢了,他自然给你你想看的好脸色,假若你讨他嫌了,他要收拾你,到时候看你还激不激动了?” 折殊一番热情,被猛的泼了凉水,撇撇嘴只觉得无趣,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在他身后骑着马的是贺兰阑。 折殊锁定了新的目标,放慢速度与贺兰阑并排而行,赶路途中无趣,折殊顿时打起主意,想先在未来同僚面前混混脸熟了。于是他问贺兰阑:“第二场比试的时候,有幸见到过贺兰兄场上的风采,实在令人佩服。想起来过去的世家比武中却并未见过几次贺兰兄,你以前也一直是在兰泽营里的吗?” 前面走着的关吉羽一听他问出的话,便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折殊真是痴迷于这些道听途说的闲话太过入迷,他一定又是想旁敲侧击一步步打听贺兰阑以前的事了! “兰泽营虽确是我贺兰家门下所设的世家阵营,可我却并非出自兰泽营。”贺兰阑并未回避他的问题,倒是落落大方回应之。 “哦?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呀?”折殊的问题又进一步。 贺兰阑看了他一眼,笑笑说:“我什么都不做,整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纨绔子弟而已。” “咳咳。”关吉羽假咳了两声,她担心折殊再问下去,恐怕贺兰阑就不会一直好脸色了,她开口试图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道:“集营生活除去考核,难免无聊了些,我在校场上练习的时候从未见过贺兰兄过来,不知你是如何消遣打发这些时日的?” 贺兰阑眯了眯眼,这个话题好似让他心情很愉悦,他单手握着马绳,腾出一只手拿出水壶喝了几口,道:“我说我是找女人来消遣的,你信么?” wap. /132/132238/30891538.html 第19章 王者初现 贺兰阑看着平日里话不多,可一开口没两句就说出这么劲爆的话,关吉羽惊得张开嘴巴,呆呆望着他,只能再仔细看一看他的表情以判断他是否在开玩笑。 他脸上仍是云淡风清,实在难教人分辨出真假。 她尬笑一声,道:“呵呵,贺兰兄,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折殊看了看关吉羽,又看了看贺兰阑,道:“就是啊,你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集营戒备森严,你如何能带姑娘进来消遣啊?” 贺兰阑继续喝着水,但笑不语。 关吉羽却是一脸严肃,小声劝道:“贺兰兄,路途中无聊你可以说这些玩笑话打趣儿,等我们到了边境大营,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当心被大将军拉去军法处置啊。” “我可没有主动说。”他将水壶盖拧紧放回行囊中,淡淡道:“是你主动问起来,我才说的。” 关吉羽脸上的尴尬更明显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内暗自嘀咕道:下次绝对不能再和这人搭话了。 “快走吧,平时也没见你那么多废话。”江缨年一直闷不作声行于队伍最前端,此时天色越来越暗,他一脸不耐烦回头看了看正在说话的几人,最终目光锁定住关吉羽。 关吉羽心内一阵冤枉,说话的人这么多,更何况起头的也不是她啊。 敬存跟在江缨年后面,见状回首唤道:“阿羽,快跟上。” 众人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顺利抵达北部边境大营。 陈章接过关吉羽递上的人员名册以及随行的军用物资列单,立刻命人前去清点。他看了看面前的八个人,先是自我介绍道:“我是陈章,文章的章。是项大将军麾下的主军副将。”继而他温声道:“以后戍守边关的重任,还得是你们这些后生来扛起啊!你们都是从各大世家精选出来的,边关地带苦寒无比,自然与你们平时的生活环境不能相比。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希望你们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我十分期待你们能有一番作为。你们先去用晚饭,晚些时候大将军会过来见你们。” 陈章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士兵高声喊道:“报——” 他闻声应道:“进来汇报,何事慌慌张张的?” 士兵快步走进来,却是一脸慌乱,看了看重任,还是走上去对着陈章耳语了几句。 陈章闻言色变,惊道:“大将军知道了吗?” 来报的士兵稳了稳声音,道:“大将军还在歇息中,属下不敢贸然惊扰,只能先来通报给陈将军您!” 陈章脸色早已变得铁青,他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就奔向项居安所在的营帐。 折殊见状忙问敬存:“哎!这是怎么了,你看这陈将军,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敌军偷袭了老窝呢!” 众人皆是疑惑,却也只能按照陈章吩咐的,自行先去解决晚饭。 关吉羽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这才刚到大营的第一晚,可这里的情况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陈将军话明显还未说完,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突然面色一冷? 他们刚来的人都走到帐外围着火堆盘膝而坐,火架上煮着的饭已经飘出米香。关吉羽掰着手里的馒头,此刻也没有心情再吃了。 正想着这些事,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近他们,步伐之间远远就听得出其中的急促。 听得人也不免心跳加快。 是陈章,他大步走过来,声音里明显压抑着什么,开口道:“有个坏消息必须要告诉大家,这两个月以来,孤翳军数次急攻我大营前二十里处的择云关,择云关乃我边境重要之地,孤翳军此举明显对我朝边境产生极大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孤翳军狡猾至极,心知择云关短时间内难以攻下,竟不惜绕远路,从择云关以西的旱沙渠一路悄无声息地袭来,以分散我军主力的注意力,实在是卑劣无比。我现在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边关形势严峻,项大将军已经领兵前往择云关了,你们几个没有作战经验,就好好守在大营,不管发生什么,切勿离开驻军大营!” 说罢他又急步离去,主营内的将士们纷纷警铃大作,搬出作战装备,时刻等候着命令被调遣。 江缨年听完这些话,咬下手里最后一块馒头,拍了拍手里的残渣道:“要我说择云关虽是防御的主地,可是眼下那个什么,哦对,是旱沙渠,旱沙渠那地方也不能小看了啊,他们此举也不一定是骚扰,说不定就是兵分两路来前后夹击呢。” “谁知道呢?反正陈将军要我们别乱跑,我们听他的就是了。”折殊平日饭量不小,此刻也无心思再吃了,他放下碗筷,脸上尽是担忧。 众人皆是静默。 跟他们从将军府集营里一起过来的增援军,都全部被陈章安排跟着项临城去往择云关御敌了,这里除了原本大营留下的防守兵士,只剩他们八人,也只有他们八人,围着这个火堆,静静等待天明。 “岂有此理!”许是实在受不了这漫长无边的等待,北祁营的余山终于忍不住摔下手中的筷子,开口气愤道:“前方项大将军正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抵抗外敌,而我堂堂八尺男儿,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坐在这里傻等,真叫人感到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极!” 北祁营的人尽是北方男儿特有的直率果敢,闻言都道:“是啊,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辅助大将军抗敌,岂有贪生怕死一说!” 折殊闻言,很是无奈道:“我们现在连张地图都没有,对这里这是一无所知,就算现在想出去帮忙,走出大营也是两眼一黑。旱沙渠这种地方听起来就是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我们去了不就明摆着等于去送死么?” 余山轻蔑地看了折殊一眼,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嗤笑道:“我们北衷男儿从不怕送死。” 又是这股子北衷人独有的傲气! 他们向来都看不上京城宗室门下的富裕优渥,也瞧不起南沁烟雨之地的安逸享受。 整个绪澧王朝连年动荡不安,北部边境时时遭受挑衅,这些危机感他们从来不会体会到,只有北衷人才能切身体会北部的严峻形势。 贺兰阑闻言,只是不咸不淡道:“没有谁是贪生怕死的,只是在陈将军回来之前,我们最好守着这大军主营,这里是我们的老巢,只要我们死死守在这里,就不用过于担心择云关,那里有项大将军在,我们就该相信他。这里都守不好,还谈什么辅助大将军?” 见他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关吉羽也不禁附和道:“没错,我们既是一同从选拔营里走出来的,就不应该有什么南北之分,地域之差。我们每个人都是绪澧王朝的子民,边境受乱我们每个人该尽的心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再等等吧,再等一等,天亮总会有一个答案的!” 他们绝不会想到,到达边关大型的首个夜晚,会是这样一个难熬的处境,众人皆是未眠。面前火堆燃烧跳跃的火苗,就像每个人这一夜的心境,跳动,不安。 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还未来得及熟悉这边关地形和战事进度,就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进入这场惊慌紧急的迷乱中。 寒夜漫漫,不知等了多久,才远远看到一群人的身影。 不只是关吉羽,几乎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看着那归来的队伍走近,经过,再归入各自营帐。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上久经沙场的血气与狠意,即便是很远就能感受得到。他单手抱着铁盔,大步走着,额间束带上沾着的血迹早已干涸。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虽然尽显疲惫,却依然炯炯有神。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看他们一眼,只是走在他身旁的陈将军对他说了两句什么,他才侧耳听了听,却未作出态度。 他始终目不斜视,仿若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东西,都不曾入过他的眼,也没有什么能吸引到他。 即使面色平静,也令人感到不怒自威。 他从他们几个人身旁经过的时候,关吉羽甚至能闻到他铁甲上的血腥味。 那股气味让她心内不由得一紧。 他受伤了吗?不知那些血是他自己的,还是敌军的? 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就是声名远扬的骠骑大将军——项居安。 他和项临城虽为亲兄弟,却生得一点也不像。关吉羽只是看见他腰间悬着的那块腰牌——北衷项军营独有的,云纹狼徽腰牌。 项居安脸上没有一丝让人看了能亲近的温和感,他气质威严凌厉,皮肤粗粝黝黑,从头到脚都是明明白白的三个字——真汉子。 事实上江缨年确实在仰望着他经过以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喃喃轻语道:“这才是真男人。” 每个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都只敢暗自偷偷打量,若是那双眼迎上来,只怕没有人敢与之对视。 折殊咽了咽口水,大气也不敢出。半天才开口问道:“那准是项居安,项大将军没错了!他走得那么快,你们看清楚他的表情了吗?你们说,他那个表情,到底算是打赢了,还是输了啊?” 敬存摇摇头,道:“没办法判断,像这种王者一样的男人,一辈子都是骄傲的。无论输赢,你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的。” wap. /132/132238/30891539.html 第20章 旱沙渠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只见陈章又是快步走到关吉羽等人的跟前,他甚至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服,衣襟上的泥垢血迹凝在身上,与昨晚初见他时的一丝不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章快速将这等待了一夜的八个年轻人扫视了一遍,道:“事发突然,昨夜经过一夜激战,也只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了孤翳军。现在我需要挑出几个人跟随我去旱沙渠,其余的跟随项大将军去择云关。你们几个人里面,谁愿意跟我去旱沙渠?” 其实在陈章抛出这个问题之时,几乎每个人都是多多少少带着点犹豫的。 谁不想刚来这里初次上阵就能跟着项大将军?这是多好的一次表现机会啊,若是在战场上表现不俗,那可是大将军有眼就能看到的。 陈章的眼里带着希冀,他也晓得旱沙渠之行不是一个肥差,虽然北部边关的环境皆是艰苦荒凉,可择云关毕竟是大关,常年有重兵把守着,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气,到底也差不到哪里去。旱沙渠则不同,此地一直只是北部孤翳国和西部赫敕琉国之间的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凉地,这片荒凉地一望无际,人迹罕至,孤翳军竟然也能“别出心裁”地从旱沙渠绕过来...... 关吉羽也回身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昨夜叫着喊着要冲锋陷阵的余山,此刻眼神躲闪,也不见昨夜那股热血之劲了,另外那个北祁营的齐玉和天域营的冯天,都不再吭声。 自家青字营里的人,江缨年和敬存未作出什么态度,而折殊则是直往她的脸上看,眼里都是在等她拿主意的意思。 贺兰阑倒是坦坦荡荡看着陈章,满脸无所谓,他摆出的态度大抵就是:我不会主动请缨,但是如若你指名叫我去,我也不会推辞。 关吉羽心里有了数,便起身坚定道:“陈将军,如若不嫌弃,我愿跟随将军前往旱沙渠!” 折殊见她毛遂自荐,连忙也起身道:“阿羽去的话,那我也要去!” 敬存亦是同样的意思:“彼此熟悉之人,有什么也好互相照应。” 江缨年方才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此时他也毅然起身朗声道:“也算我一个。” 折殊是没想到自家公子竟然也能愿意选择去旱沙渠,他不禁惊讶出声:“三公子?” 江缨年没有看他,仍是一脸坚定。 陈章脸上尽是欣慰之意,道:“好!那就你们几个了,好好准备一下,半个时辰之后随我出发!” 待陈章离开,关吉羽犹豫了下,还是对着江缨年小声道:“你应该去择云关的,择云关的条件多少都比旱沙渠要好,你娇生惯养的,去旱沙渠哪里受得了那里的环境?” 江缨年朝她凑近了些,同是小声在她耳边道:“我说了,我的眼睛会一直盯在你身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故意要去旱沙渠的,你想着我一定会去择云关对不对?” 他轻笑一声,鼻息轻轻扫过她的耳朵,关吉羽眉头一皱,不由得倾身避了一避。他无视她的抵触,慢悠悠继续道:“你休想逃出我的视线,就算是要为大哥报仇,你杀的每一个孤翳军也都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完成。关吉羽,你说你对大哥有忠心,那你的忠心总得让我亲眼看到吧?” “不知好歹!”关吉羽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便不再搭理他,径直离开去收拾装备。 陈章领着众将士才到达旱沙渠入口之时,站在最前端的人已经有些开始受不住这风口呼出的巨大风力。 “真是妖风啊妖风!咳咳。”折殊用一块方巾捂着口鼻,皱眉道:“这地方还真不是人待的,吹出来的风里面都是粗沙,吸进去还不得要人命啊!” 陈章已经来过旱沙渠一趟了,相比于初来乍到的他们,他更显得淡定。“不错,我猜孤翳军也是抓住了这个地势特征,才敢大胆采用此计来分散我军注意力。” 孤翳国地处的位置在北部广阔的辽原之上,加之孤翳国内的百姓本就擅长游牧骑马,在体力上就有先天的优势,他们料定绪澧朝的军队一定不会将旱沙渠视为防御重点,故此大胆开辟新径,一路悄悄绕过来在夜里突袭了项居安队伍的后背。 此招虽险,胜算却极大。 陈章拿出来两张地图,道:“昨夜和大将军商定之后,我们在旱沙渠设了两个点,你们来看——” 关吉羽和江缨年忙走上前,仔细看陈章所指之处。从地图的简易潦草程度,可以看出旱沙渠这部分的地图一定是夜里匆忙赶出来的。即便是陈章亲自带兵来过这里,也未能准确描绘出旱沙渠的完整面貌。 陈章道:“从我们现在的方位,也就是旱沙渠入口进去不久之后,会有两条分叉小路,目前还说不准哪一条会是孤翳军过来的路,所以暂且分为两队进去扎点埋伏。” “江缨年、关吉羽听令!”陈章拿出其中一张地图递给江缨年,许是这施令来得突然,江缨年怔了怔,才连忙接过地图应道:“在!” “本将命你与关吉羽同为旱沙役二队先锋,拨与你们一千人从旱沙渠东小径进入进行扎点。” 关吉羽闻令,上前一步与江缨年一同接令道:“属下领命!” 江缨年将身后的弓往肩上拉了拉,正欲动身,却见陈章拍了拍他的肩。 陈章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多少把握,只能叮嘱眼前这毫无经验的年轻人道:“万事小心!记住,一定要按照我给你们的地图上标记的地方来扎点,时间紧迫,我只能保证那一处是较为稳妥的,切勿擅自行动,如遇到紧急情况,就撤回到出口。” “你们二人只需尽力守住东小径口即可,切勿恋战深入!”他不放心又作了最后的叮嘱。 “放心吧,陈将军。”关吉羽拱手作别,信心满满与江缨年一同带着行军队伍进了旱沙渠。 陈章望着队伍逐渐消失在沙尘中,叹了口气道:“多好的年轻人,可惜了,没生在好时代......行军途中多艰难啊,但愿他们此行顺利。” 江缨年和关吉羽二人打头阵,初入东面小径,因着旱沙渠的风太大,吹来的沙砾打在脸上已有轻微的疼痛感,脚下每一步踩在沙土上,都显得格外笨重,才走了不多时,行军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大家再坚持一下,前面很快就到标记点了。”关吉羽撕下袖子上的一块布条充作面罩来掩盖口鼻,回身鼓励后面的士兵。 江缨年亦是一脸深沉,任他平日里多爱调笑玩闹,此刻在这无人之境里艰难行走,他也只是神态凝重拧眉道:“快点走,风沙越来越大了,快点跟上!” 又是枯燥无边的行走,后面的士兵因要携带兵器干粮等重物,步伐愈发缓慢了,有人撑不住便小心翼翼问道:“江先锋,关先锋,我军光是行走就已经十分困难了,如若真的遇到孤翳军,该当如何?” 江缨年一脸不屑道:“区区孤翳兵,有何可惧?最好是落在我手里,我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吃不了兜着走!” 关吉羽看走得已是差不多,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拿出地图仔细对比之后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大家放下手中的行军装备,在这里扎点!” 陈章在地图上标记的扎点,正是此处有大片枯草的位置,约莫有二里路两侧都布满沙漠枯草,枯草足足有一人高,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天然隐蔽之处。 关吉羽安排士兵潜伏妥当,迅速走入最前端隐于枯草里,才刚趴好,就看到江缨年也在她身旁几丈远处趴着。 她别有深意地给了江缨年一个眼神,冲他大剌剌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看吧,我现在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江缨年没出声,对她用口型作道:“别想耍花样。” 关吉羽耸耸肩,不再看他。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关吉羽心内满是紧张,心脏跳动的“咚咚”声仿佛就在耳边。他们并不清楚孤翳军到底会不会从这条路过来,如果来的话,什么时候来? 好在两柱香时间过后,关吉羽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她立马扬手小声道:“警惕!有脚步声!” 说罢便立刻将耳朵再贴近了地面,仔细听了一会确认道:“脚步声稀疏,人应该不算多。” 江缨年立马发出指令:“大家不要急着出来,先把他们放过去,我们从他们背面偷袭!” 风将枯草吹得簌簌作响,远处沙尘散去,孤翳军队伍慢慢暴露于他们的视线之内。 “果然来了!”江缨年攥紧手中的弓,咬牙恨恨道。 从他们面前慢慢前进而来的孤翳军,十分谨慎地从这片枯草地带经过,他们一边慢步行走,一边谨慎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关吉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确定过来的这一批孤翳军只有不过三百人,待他们尽数穿过这个路段后,她才放下心来,对身旁的江缨年微声道:“我从这里穿过去追上他们先打头阵,你擅长远程攻击,在我后面押后跟上来。” 说完她提起红缨枪,轻巧地从枯草荡中穿梭到队伍尾部,将队伍之尾转换成队伍之首,江缨年远远听到厮杀叫喊声,确定关吉羽已经追上了他们打响了战斗,便立刻一跃而起跟上接应。 他一边疾跑一边从背后箭筒拔出箭来搭弓而上,拉弦、放箭,手上动作一气呵成。刚刚平静不久沙土因为激烈的交战而飞尘四起,他还未找到关吉羽的身影,每个人的视线几乎都很快处于盲处,看不见前后的环境。 “不好了,江先锋!” 江缨年听到身后一片哀嚎,不禁瞪大双目猛然回头。 四周黄沙漫漫,他什么都看不清,却听到那声意料之外的痛声呐喊:“江先锋,中计了,后面还有大批敌军!” wap. /132/132238/30891540.html 第21章 配合 江缨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孤翳军使的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他们佯装只派了极少的兵力走在最前,去试探这片深不可测的枯草荡里究竟有何玄虚。 他感到喉咙干得发痛,明显在战术上,孤翳军能够精准地探测到每一处疑似陷阱的地方,绝不倾尽所有兵力去试险。江缨年不确定孤翳军是否已经提前对旱沙渠这个地方了如指掌?如果是,那只怕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孤翳军看来,都只是一叶障目的笑话,而更大的笑话有可能即将上演——若是孤翳军兵力充足,人数上压过他们这区区一千人,恐怕要在这枯草荡里来个“瓮中捉鳖”! 后面跟上来的大批孤翳军蜂拥而至,很快将这条并不宽敞的小径挤得水泄不通。 而转头去切孤翳军队首的关吉羽,凭借手中红缨长枪,对前方的的孤翳军奋力厮杀,冲捻刺挑,无所不用其能,带领队伍很快将那三百孤翳军杀至过半。孤翳军眼看面前这个手执长枪,面上蒙着一块白布带头搏杀的先锋人物大杀特杀,他们之间很快通了一个眼色,不再去击杀普通士兵,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将矛头直对着关吉羽。 任凭关吉羽武艺高超,面对眼前这车轮战术般一波接着一波对自身的攻击,她很快体力不济,手上的动作也缓慢了些,似是趁她不备,身旁的一个孤翳兵长矛对着她的脸猛然刺去,她退身躲闪开,脸上蒙着的白布被矛尖勾落。 关吉羽还未反应过来,便狠狠吸入了一大口尘土,剧烈的刺激感让她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 而她那张清秀的脸也随之暴露在孤翳军眼中,他们惊喜地发现,这不过区区一女子而已,何足挂齿?这一发现也让他们更加鼓舞了士气。 这位女先锋的实力是很卓越,可她总有累的时候,他们也不尽全力去和关吉羽拼搏,只是不停地消耗她,一轮不行,就换另一轮,直到她通身的力量都消失殆尽。 关吉羽一面忍着沙尘钻入口鼻的难受,一面不停在围攻中周旋,不知是谁突然将手中的兵器自地下的沙土中挑起,飞沙朝关吉羽尽数袭去,即便她飞身躲避,也未能避免沙粒钻入眼中。 眼睛本能的流了很多眼泪,而她带领的队伍里有士兵看到这一幕,不禁担忧喊道:“关先锋小心!您没事吧?快想办法撤到这边!” 关吉羽气喘吁吁,她的视线已然浑浊不清,面前的孤翳军皆是像猎人看待猎物那般,等着她束手就擒。 关吉羽将手中的红缨枪插入沙土中,紧紧握着支撑着疲惫的身体,自己心跳声和喘气声,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甚至突然想到:如果在这里牺牲了,算不算为大公子报仇呢? 已有一百人?还是两百人?她只知道后面一直源源不断有敌军涌上来,她已经很疲惫了,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可还是杀不尽…… 不够,还是不够。 关吉羽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她耳边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叹息声,是江清当时倒下的那一声叹息。 它的份量那么重,砸得她瞬间清醒。 关吉羽揉了揉眼,很快振作起来,面前一排孤翳军皆是将手中的兵器刺向她,她立马跃起身将手中长枪挥去抵挡,她的双足随着兵器掉落的声音落在地上,还未站稳,后面的人已经拿起弯弓,冷箭直对着她。 瞄准,弦松箭出。 这一箭,是奔着要取她的性命来的。她杀了那么多士兵,这支孤翳队伍的头目早已注意到她。 关吉羽只是稍稍懈怠了一下,便眼睁睁看着这支箭朝自己而来,她的双足像是钉在了脚下的黄土之上,一动也不能动。 命由天定,老天要她现在死,她逃不掉。 与此同时,另一支箭从另一个方向飞速而来,像是预判好的那般,在空中与孤翳头目放出的这支箭两两相撞。 刺耳的声音随着两只箭摩擦出火花而响起,关吉羽就那样呆呆看着江缨年从侧方枯草荡中飞身而出,他手持弯弓,沉肩拉弦,她注意到这次他手里捏着的,是三根箭。 江缨年起身跃于空中,几乎没有犹豫,三箭齐发,眼看着被他暗暗瞄准的三个孤翳军被穿胸而过,惨叫着倒下,他刚好稳步落脚挡在关吉羽的身前。 “你没事吧?”他沉声询问她。 关吉羽不会想到,那个与她仇怨交织的人,那个平日里只会看轻她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会在这危急的时刻打破困住她的敌圈,愿意对她出手相救。 关吉羽的眼睛因为刚刚飞进太多沙粒而越来越红肿,她揉了揉眼睛,在他背后小声道了句:“无碍。” 方才与江缨年一同抵抗孤翳军的士兵们也很快支援过来。 他微微侧了侧头,对她轻声快速道:“我们两个配合,你带着人去前面佯攻,注意不要使尽全力,跟他们慢慢周旋即可,我躲在暗处配合你用弓箭击杀!” 关吉羽莫名觉得他的话很有力量,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此时他们好像都忘却了过去那些不愉快,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直面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他们自以为心里一成不变的东西,从进入到旱沙渠这条小径之后开始逐渐发生了改变。 关吉羽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改变,江缨年的个子一直都算很高,即使在遍地都是高大身形的北衷地带,他都不觉逊色,她望着他的后背,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踏实感。 她没有犹豫就听从江缨年的建议,手提长枪冲上前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招招致命拼劲全力,多的是长枪在手的花样玩弄,与她共同拼上去的自家队伍里的士兵在熟悉她的步调之后,也更多了些恐吓之意,使对手放松警惕却又时不时突然给上残酷一击。 关吉羽听到“嗖嗖”的放箭声不绝于耳,那是江缨年带着一小支弓弩兵躲在暗处,配合着她的节奏在击杀那些被分散了注意力的孤翳军。 他的办法是很奏效的,在这不算宽敞的旱沙渠小径上,他见过了孤翳军狡猾的分散之术,便效仿这种思路,结合地形与自己较为擅长的射术,很快开辟了一种新的打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得不说江缨年是极为聪明的。 在这样里外配合之下,方才还来势汹汹的孤翳军,就很快被打乱了阵脚,关吉羽见好就收,不再周旋。她眉头微蹙,眼神里多了一丝狠意,次次出手皆是命中对方心门。 这场战斗尘埃落定之后,关吉羽才后怕起来,敌军的人数足足比他们还多出一千人!江缨年在前面不远处指挥着人去打扫战场,能捡的东西全部捡了,倒是没少缴获东西。 看到关吉羽正站在那里看自己,江缨年慢步走了过来,瞧她双目通红,还微微泛着红血丝,江缨年皱眉道:“你眼睛怎么了?” 关吉羽正想回答他,他又歪着头继续道:“是因为我刚刚救了你,所以感动得哭了吗?” 关吉羽心里那点罕见的感激之意很快被他这句话打消,她伸手抹了抹眼睛,道:“怎么可能?!我这是被沙子迷到眼睛里了!” “行了,别用手摸了,脏不脏啊!”他伸手拂下她正要去抹眼睛的手,道:“回去用干净的水洗一洗吧。” 见他态度还算可以,关吉羽也不觉得他触碰自己的手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想了想,还是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的表情明显因为她这声谢谢而变得惊讶,江缨年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正欲开口,后面的士兵走过来汇报道:“江先锋,关先锋,所有东西已经清点完了,我们现在是否回到旱沙渠入口?” 江缨年清了清嗓子,道:“即已清点妥当,那便集合剩下的人回去吧。” 说罢他又回过头,对关吉羽一脸无所谓道:“不用太感谢我,你以为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吗?并不是。我救你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孤翳之战还未结束,你现在死了我怎么办?时候不到,我就不允许你死。” 那个刚和江缨年汇报完的士兵还未走远,江缨年说的话自然也传到他耳朵里。他回头一件奇怪的问江缨年:“江先锋,您没有担心关先锋吗?刚才我们在后方抗敌之时有人喊着让关先锋小心,我明明看到您脸色都变了啊!” 江缨年没想到这个兵竟然如此口无遮拦地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一通,他耳根子一下子红了,怒骂道:“做你的事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江缨年和关吉羽带领的这些兵士们还都十分年轻,此时又没有大将军项居安和副将陈章在场,气氛明显很轻松,便大胆就着这场漂亮的胜仗,也顾不得什么军规法纪了。 那兵油子见他面色尴尬通红,更是故意高喊着俏皮话:“江先锋智勇无敌,关先锋又这么骁勇善战,怎么看怎么般配啊!” 不远处很快有人接话道:“就是就是,江先锋就不要昧着良心说些反话啦!担心就担心了,大胆的说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江先锋,关先锋,你们就不要那么别扭了哈。” “咳咳。”关吉羽被他们这三言两语逗得脸直发烫,便赶紧开口严肃道:“不要再玩笑了,大家动作快点,我们得赶紧出去看看陈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起哄的人这才安静下来恢复了正经,一个个进入队列整齐往出走。 wap. /132/132238/30891541.html 第22章 可以吗 江缨年和关吉羽走在队伍最后面,经过刚才士兵们的调侃,他们二人此刻只有沉默。 “那个……他们都是玩笑话,都是瞎说的。总之你这次救了我,算我欠你的。”关吉羽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缨年很意外她竟然还能说这种软话,以前就算打死她,应该也很难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吧? 他挑挑眉道:“哦?听你这意思,是打算欠我的还要还给我吗?你准备用什么还?” 关吉羽被问得奇怪了,道:“还能用什么还?你要我给你钱吗?” 他斜着眼看她,揶揄道:“别忘了你还弄坏了我的白狐裘,要是给钱你得拿出多少啊?” 又提那个事……关吉羽一时语塞。 沉默了会,还是道:“如果下次你有危险了,我也一定奋不顾身去救你一次。” 江缨年负着手缓步走着,他慢悠悠对她道:“我说你还真是,不能盼着点我好啊?你既然承认欠我的——” 他狡黠一笑,道:“那就由我来决定你用什么方式来偿还吧!” 从东面小径走出去,天色已晚。陈章带领的队伍已经在旱沙渠入口等候着了。 折殊远远看到他们走出来,就大声招呼道:“三公子!阿羽!你们可总算出来了啊。” 关吉羽将东面小径内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给了陈章,陈章听后眼里尽是赞赏之意,道:“我们在西面小径埋伏了许久都不见动静,我便心知孤翳军一定会选择你们防守的那边。你们两个人初次上阵,便能配合得如此之好,缨年急中生智能灵活应对孤翳军,我实在没想到你们以少应多竟也能赢得个漂亮仗!” 江缨年上前一步道:“东面小径的每一个防守士兵都有功劳,当然,属下认为这次功劳最大的,还得属关先锋。”他眼神在她身上扫过,道:“当时情况危急,关先锋不顾个人安危敢于冲在最前,实在是,我等楷模啊。” 他这冷不丁对她的一通捧,关吉羽以为他又在说什么酸话,想起来方才从东面小径出来时他说的偿还。 她便忙接着他的话道:“禀陈将军,并非如此,依属下来看,江先锋才是这次击杀孤翳军的最大功臣,江先锋智勇兼备,与他相比我实在是很惭愧。” 陈章摆摆手,欣喜道:“你们两个不用推来推去的,此次功绩我一定给你们记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关吉羽面不改色,诚恳道:“只求陈将军将我的那份功,一同记在江先锋头上。” 不等陈章开口,江缨年一句话便堵死了:“就算关先锋居功自傲,可此举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陈章只当这两人推来推去的是些年轻人的幼稚把戏,道:“先回营吧。” 夜深月明,关吉羽裹着一块毛皮毯子,眼睛因为白天在旱沙渠被敌军用沙子迷住眼,此刻还在隐隐作痛,眼睛愈发红肿,又火辣辣得难受,只好坐在帐外呆呆望着天,正好吹吹冷风。 江缨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他手里端着两碗汤递给她道:“伙头军煮了姜汤,这里不比集营,到底更冷一些。” 关吉羽接过喝了一大口,嘴里“唔”了一声,又将碗里的汤吹了吹嘀咕道:“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啊。” 他被她这副模样逗得轻笑了声,道:“你自己笨,不会先吹一吹?”说着便在她身边坐下,看了她的双眼,微微皱眉道:“眼睛怎么还这么红?” “不知。”关吉羽不在乎地继续喝着汤,道:“军中的用水本也不算充沛,这边关之地的环境也就这样了,我弄了点水随便洗了,明日应该就好了。” 江缨年将手中的汤喝了一口,道:“这不是小事,你最好上点心。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小心思,战争还没结束呢,你可别想着故意将你那双眼拖得严重了,到时候又有借口推诿不跟我去上阵杀敌。” “怎么会?!”关吉羽微怒道:“不要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了,这种坏心思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 “嗯哼。”他挑挑眉,道:“不是这样吗?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既然你没有这个想法,那就快点把你那双眼搞好。” “知道了!”关吉羽没好气道。 “刚听陈将军说,明日一过,我们都得去择云关了。”江缨年忽而平静道。 关吉羽淡淡“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择云关那里面临的是孤翳军的主力大军,肯定不会像在旱沙渠一样这么容易对抗的。” “但我很期待去择云关,我恨不得能现在就去择云关的现场!”他面上虽无明显波澜,声音里却有压制不住的激动。 关吉羽明白他的心情,此刻她何尝不是一样呢?没有人希望战争一直僵持,他们没有耐心再与敌军盘旋,只恨不能立刻饮其血,啖其肉! 想归想,他们又如何能左右战争的节奏呢?路要一步一步去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只能沉默着收了身旁放着的两只汤碗。 “你早些休息。”他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土,道:“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睛有多红,活像一只兔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欺负得哭了。” 关吉羽即便红肿着眼,也不忘瞪他,颇有些得理后的质问之意,道:“说的好像你从未欺负过我一样,前些年你欺负得还少么……” 江缨年脑子里很快闪过以前他为了好玩而捉弄她的那些事,被她这样一提醒,他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别废话了,早点睡吧。”他从她手里夺过碗,说着就要离开。 不想关吉羽在身后轻轻叫他:“江缨年。” 他转过身,疑惑看向她。 “如果我们此行,真的能够顺利击退孤翳大军,你还会留在军中吗?”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询问。 江缨年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你要知道,我心里的仇,不是仅仅击退孤翳军就能轻易化解的。击退他们那是军队的事情,而我——”他的眼神一瞬冷下来,道:“我要他们全都死,就算不能杀尽每一个孤翳军,我也要亲手砍下孤翳王的脑袋,才算是泄我心头之恨。” “那我呢?”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道:“孤翳之战结束了,你会还我自由吗?” 江缨年心里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得焦躁,他没有想到不善言辞的她,竟然会这样一直逼问他。 她难得开口问了这么多,他差点以为她是在关心他日后的打算,其实她只仅仅是在关心,她自己的自由。 她又想去哪里呢?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分明是带着希望的光芒。 关吉羽一脸期待等着他的回答,即便她眼睛酸涩,却是眨也都不敢眨一下,期盼着从他口中说出还她自由的那句话。 明明关吉羽长到这么大,几乎就未曾拥有过自由。她有为了自己而活过吗?从未有过吧。 她的过去,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成不变索然无味的营帐训练生活。 现在的关吉羽,走出了世家府邸的高墙之外,她竟然开始向往自由了…… 江缨年觉得胸腔闷得发慌,却还是忍住没有问她想去哪里。 他只是冷冷道:“到时候再看,你也说了孤翳军的主力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小看他们。” “三公子。”她又唤他。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缓和,这种语气是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听到。 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感受到有多喜悦,这三个字听起来客气,却是十足的疏离感。江缨年有预感,她接下来的话只会心情更糟。 他忽然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果然,关吉羽依旧维持着她脸上小心翼翼的期待,甚至多了些恳求之意:“大公子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从未敢忘记,也不敢懈怠半分,这个你放心!我只是希望,待孤翳之战结束之后,你能放开我,还我自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江缨年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试探问道:“可以吗?” 看着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江缨年的怒火一下子喷涌而出,他语气极为不悦道:“急什么?你就这么着急离开军营吗?以前在青字营里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哭着喊着都要来北衷项大将军这里,现在好不容易进来了,你又要干什么呢?要来的是你,要走的也是你,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他冷着脸也不再去看她了,拿着碗没有犹豫就走了。 关吉羽还在奇怪自己究竟哪句话又惹到他了,明明刚刚两个人还正常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江缨年这个人脾气来的也太快了! 关吉羽仔细回想了刚刚和江缨年说的每一个字,并无不妥之处。他是在责怪大仇未报她就想离开吗?她就是怕他会这样误会,才先说了自己从未忘记和懈怠大公子的事情啊!他是听不懂话吗? 方才喝过姜汤,使得她此时身上逐渐热了起来,手脚也不再冰凉了。冷风乍的一吹,竟还有些舒服。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关吉羽想起来在集营选拔的时候喝过的那碗清鸡汤,当时天寒地冻,正逢她又病后初愈,那盅来得及时的清鸡汤不止温暖了她的身体,也温暖了她的心。 她也想到送鸡汤的那个人,风雪亭栏处他的寂静,他每一次不经意的帮助,他以雪煎茶与她共尝之…… 项二公子…… 关吉羽手托着腮,望着夜空出神。 江缨年啊江缨年,如果他还有一丝善心的话,就请给她一条自由之路。 她的路尽头不是死亡,应是绪澧王朝内温热的春夏,应是京城的百花斗艳。 应是放下卸下身上所有的枷锁之后,以这自由之躯,去赴那个最是温润谦和的人许下的赏花之约。 wap. /132/132238/30891542.html 第23章 曲漠曲吟 翌日一早,陈章又紧急通知营中各部,择云关处夜里传来急令,需要兵力增援。 原本说的休整一日再动身,也只能临时做好营中部署,挑出一支增援的队伍立即行动了。 陈章带着人赶到择云关刚刚落脚,便得知约莫一个时辰之前,孤翳王才亲自带着兵打至择云关城门外,叫嚣骚扰了一通,他们并不打算强攻择云关,意图只在羞辱谩骂引出驻守军队。听闻孤翳王气势甚是凌人,惹得项居安震怒不已,却不得不谨慎对待。 正是用午饭的时候,项居安心中满是怒火,面前放着的小菜也没动几口,他只抓起一个白馒头咬下一口,大力咀嚼着满是发泄之意。 “不中用,不中用!”他毫不顾忌席下还坐着其他的中高级将领,完全无视任何人的脸面,劈头盖脸就骂道:“都是废物,一个个酒囊饭袋,区区一个小孤翳王,竟也能让他跑到门前来撒野了!” 陈章看了看席下的人,无一敢坦然而坐,一个个皆是面红耳赤,垂首静听项居安的发泄。 他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温声道:“大将军,此次实在是孤翳王来得突然,谁也没料到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突破我军设在择云关前面的层层防守兵力。” 项居安实在是无心再多吃一口,将手里吃剩的半个馒头扔在桌子上,道:“孤翳那边才上任不久的新首领,名叫曲漠,不过是年轻几岁,竟敢如此野性张狂?他也不打听打听他老子在位的时候,是如何被本将军打得节节败退的?!” 项居安越说越是来气,道:“他倒是聪明,没胆量来跟本将军过招,却是敢来城门楼下嘲讽上几嘴?” “您息怒。”陈章安抚道:“既然我军设在关外的防守阵营皆被冲破,那得及时派兵前去加固防守,孤翳军逼到择云关城门外,这样的险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是啊大将军,再怎么样现场也不能在城楼门口啊!”席下坐着的在关外被击败的戍守将领,终于才敢跟着陈章开口说了一句话。 明明是一句诚恳的建议,在项居安看来,就是在自己心中本来就燃烧的怒火中,再添了一把柴。 项居安瞬间怒不可遏道:“你还知道!既然知道还能放曲漠进来在我脸上吐一口吐沫?” 桌上放着的茶杯被他抓起就摔向主厅中央,茶杯的破碎声让众人更是寒蝉若噤、面面相觑。 “都是废物!周将军不在了之后,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不堪重用的东西。” 从前陈章也不是没见过项居安发火,他为人处事雷厉风行,军中一切稍有不周到之处,受他批评是常有的事。 可这次他的怒火,让陈章觉得很是异常。 项居安提起了一个很久都没有提过的人——周迎春周将军。 周迎春生前同陈章军衔级别相同,同为项居安的副将,极其受项居安重用。 “你们就是我的左右手。” 陈章想起那时候项居安刚及而立之年,战场上意气风发,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战事,都有周迎春将军陪着他。军中决策他有陈章一同商议,前线布军遣将他有周迎春共同分担。 所需军力两分各部防守,他也很放心交给周迎春去主理另一半军力。 可惜天妒英才,周将军英年早逝战死于沙场,从此项居安性情更是喜怒无常了,纵使他对手下一些将领的要求已经近乎苛刻到不近人情,可众人也还是很难让他满意。 他是属于这边关之地的倨傲的王。 自古英雄多寂寥。 周将军牺牲之后,边关的战场让项居安感到了孤独。 那个能与他一起纵马驰骋,奋勇拼搏的人,终是不在了。 陈章猜想,一定是今日大将军受到了孤翳王曲漠的嘲讽,令他颜面扫地,他才想起了早已不在的周将军,顺而迁怒于这几个战败的将领。 “大将军,不如让世家阵营出来的那几位试试?”陈章思索了片刻,向项居安推荐起那几个新人。“青字型那几个已经跟我去过了旱沙渠,期间突遇孤翳军队伍并与之交战,战绩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本在烦闷中的项居安眼中闪过一丝疑问:“是那个南沁小姑娘?还有江清的弟弟?” 陈章道:“是,依我看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如让他们去试试?” 项居安似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道:“未尝不是个办法,前方驻守防御,总得要有人去。” “是,我去安排。”陈章见项居安神色有所缓和,这才放心退下。 对于此次防御的兵力部署,陈章依然主要将安排的人分为一队和二队。 一队以关吉羽和贺兰阑为阵前先锋,引领专攻刺杀拼搏的近战士兵作为第一道防守。 二队以江缨年和北祁营的齐玉为首,带领弓弩兵位居先锋军队伍身后,待战鼓敲响之后找准时机加入战斗。 几个月以来择云关仅仅是面临一些不算严重的外敌骚扰,谁也未曾想到,孤翳王曲漠会突然亲自领兵过来,接连冲破几道防守界线直奔择云关主城。 曲漠的现身更像是一种警示,他在提醒项居安军队,他想来则来,想走便走,谁又能耐他何呢? 孤翳国土内各部落均擅长马术,骑射与拼杀能力皆是出了名的好。 孤翳王曲漠带兵再次出现在阵前宣战时,他看到两个先锋皆是陌生的脸庞,尤其是见到关吉羽时,他戏谑扬声道:“项大将军真的是无人可用了吗,怎能叫来一个女子充作先锋军将领?” 关吉羽双目直视曲漠的方向,看他身旁也有一女将坐于马上,此女一头黑发皆被编成无数个细辫,其中以银丝绳穿插相交作为装饰,面容是极有孤翳人特色的深邃大眼和高挺鼻梁,艳丽无比。 她手中握着银色长鞭,目光炯炯看着阵前的二位先锋官。 于是关吉羽稳声回应道:“您身旁不也有位女子么?怎么孤翳王出来打仗,还将爱妻拉过来一同督战啊?” 关吉羽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却满是回击之意。曲漠听完先是明显一愣,然后放声就是一阵狂野的笑声,道:“女将军还真是嘴上吃不得一点亏。” 曲漠虽有心情玩笑,可他身旁的女子却面色不悦,将手里的长鞭狠狠一甩,对着关吉羽高声道:“你胡说什么?!你且听好了,我是孤翳的小公主曲吟!” 曲吟说话的语调神态,与她兄长几近相似,多少都带着些骄傲,似乎把眼前的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她继续示威道:“我虽初次来择云关,却早就听闻过项大将军的风采,我孤翳国人人都佩服之。昨日哥哥说已经到择云关城楼下见过了项大将军本尊。”曲吟抚了抚胸前的小辫子,娇声道:“听得我心痒痒,我便也想去择云关城楼下,好让我也亲眼见见项大将军是何方神圣!” 曲吟这一席话,明摆着不把面前的防守大军放在眼里。 贺兰阑眯了眯眼,开口道:“小妹子,项大将军的面,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哦。” “是吗?”曲吟歪了歪头,自信道:“能不能见得到,自然是手上的家伙说了算。” 说罢她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鞭声率先为这场战斗而高亢地打响。 曲漠手执精铁重剑,短而锋利,他与妹妹曲吟的长鞭子一柔一刚,刚柔合一,打出了极为巧妙的双人配合战术。 关吉羽丝毫不畏惧这对来者不善的兄妹,虽从未和贺兰阑有过配合的经验,可她毕竟曾经两次与贺兰阑交过手,他的实力她是很清楚的,这让她此时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 双方的队伍都暂时按兵不动,仿佛各自双方的将领交手,才是最有味道的前菜。 如遇哪一方主将败阵,那身后整个队伍便都会泄了气,这更是心理上的一场对决。 曲漠曲吟策马袭来,关吉羽和贺兰阑见状也丝毫不犹豫便驾马迎上前去。贺兰阑手中弯刀快于他的人,在空中旋出飞向对面兄妹二人,方才还并身同驾的两个人瞬间被迫分离开,关吉羽顺势挥动手中红缨枪袭向曲漠,动作快狠,曲漠不由得仰身弯腰避闪她的出击。 虽被关吉羽出击的这一枪刺退,曲漠却不慌不忙拉住缰绳骑马绕场了小半圈,找准合适的位置再度切入。 曲漠的功夫远比关吉羽在世家阵营赛中遇到的对手水平高多了,不只是关吉羽,贺兰阑也很快发现了曲漠手底下功夫的强大,他以妹妹曲吟的长鞭为保护,肆意发起进攻,曲吟则负责观察是否有人意图攻击哥哥,她便远远自如挥鞭阻挡。 有好几次关吉羽手中的长枪明明都可以刺中曲漠,却在即将挨到他的那一瞬间被曲吟的鞭子打中。 “打得真准……”关吉羽捂住数次因躲闪不及而被鞭子抽中的大臂,拧着眉头嘀咕道。 贺兰阑看出这一弊端,便在跳转位置之时于关吉羽身后小声道:“换目标,你攻击曲吟!” 关吉羽摇摇头道:“没用的,曲吟的反应速度太快了,换过来她还是会注意你的动作。” 曲吟并不使尽全力和人交手,她主要负责拖住一个人,而眼睛却时刻盯在另一个人身上。若是看到哥哥有危险,她几乎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出手偷袭场上的另一个对手,鞭法极为狠准。 关吉羽不是没想过对这兄妹两个人的站位进行干预,分开他们并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他们很快就会默契地互相靠近,再故技重施。 贺兰阑将手中弯刀又是朝曲吟奋力一掷,力道颇重,打得曲吟连连后退几步。 他接过旋回的刀,语气轻佻道:“打女人也太不光彩了吧,等下把你打哭了你哥哥该要心疼了。我不跟你打了,换人!” wap. /132/132238/30891543.html 第24章 麻烦 关吉羽立刻明白了贺兰阑的暗示,迅速以灵活的姿势跳转到曲吟面前,而贺兰阑则强制换到了同是使用短兵器的孤翳王曲漠面前。 方才还几乎不见势头的贺兰阑,在与曲漠的交手之中很快打出了优势,曲漠到底身上有着孤翳部落特有的习气,重在绝对力量上的拼搏,在面对贺兰阑极富技巧的招式时,他似是意识到了此次绪澧方新派来的这两个年轻人,并不像之前遇到的那般好对付。 而另一边关吉羽长枪在手,枪法扎实稳准,任凭曲吟绞尽脑汁去应对,也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只见她尽力甩出一鞭,鞭身缠上关吉羽的红缨枪上,还未反应过来,关吉羽双手将长枪在身前旋转数圈,再发力往后拉去,曲吟的银鞭瞬时脱手,再想伸手去夺已是来不及。 银鞭被关吉羽重重摔在地上。 曲漠见妹妹那边已然吃了亏,便停手道:“绪澧当真勇士多,今日一会,本王便晓得你们的实力了。” 此时他脸上尽是钦佩之意,刚刚的倨傲神色丝毫不见。 他转过头对着曲吟说:“阿吟,看到了没有?绪澧的女将军实力是在你之上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回去了可不能再偷懒了。”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江缨年不知什么时候骑着马来到阵前。 他没有收到任何需要他上前来的指令,自顾自大摇大摆行至关吉羽身旁,与孤翳方对峙而立。 他或许是听到孤翳王就在前方,实在是按耐不住便主动过来,眼神里满是掩盖不住的仇视之意,道:“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是么?” “这位将军是?”曲漠直视着那双仇恨之眼,他对这双眼睛瞬间有了一丝兴趣,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可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强烈的恨意。 江缨年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缨年是也。” 曲漠神色平常,似是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又念了一遍,实在想不起自己和这个绪澧朝的年轻人有过什么瓜葛。 曲漠此次过来只是带着妹妹见识一下边关战场,并无打持久战的意思,便轻松道:“各位将军我也见过面了,两军交战还需谨慎,我们下次再见。”说着他便扔下一颗遁身弹,关吉羽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场上瞬间就升起一大片白雾。 “哪里逃?!”江缨年似是被孤翳方临阵突然的逃脱而激怒,他紧咬牙关,双腿在马肚子上狠狠一夹,就要冲上去追。 关吉羽急忙喊道:“江缨年停下!你追去做什么?!” 江缨年一时间仇恨上头,哪里肯听她的,他丝毫没有动摇,身背长弓策马进入白雾之中极速追去。 他无视身后的让他停下的叫喊声,神情笃定一意孤行。孤翳军撤离的速度很快,江缨年咬牙一通狠追,手上不断拔箭搭弓向前阻击,孤翳军队伍中的人数不算多,见江缨年不要命地射箭,孤翳队伍担心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追来,并不敢与江缨年多做周旋,便慌忙之中钻入路边的树林里,队列队形被迫被击散。 江缨年见状也下马朝林中追去,跑了一阵子没见到孤翳队伍的半个人影,他暗骂了一声,仍是不死心地继续追。 曲漠和曲吟隐身于一棵大树后面,曲吟见此时只有江缨年一人进入树林,便急着想要出去了结了他。 曲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这是绪澧大军演的一出戏,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树林里一片寂静,江缨年秉着呼吸一步步超前试探走着,这树林安静得有些反常,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敌人就在这附近。 曲吟听从哥哥的指挥,正想悄悄挪着步子离开,不料踩在了一段树枝上,林中的静谧被这突如其来的“咔嚓”树枝断裂声而打破,江缨年引弓对着那声音的方向就是一箭。 一箭中的,那边果然传来了一声闷哼。 曲漠捂着被射中的胳膊,神色痛苦道:“阿吟快跑!” 曲吟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她着急道:“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你是孤翳的新王,要走也是该让你先走!” 她说完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便主动跳出躲身的屏障,大胆朝江缨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哥哥快走!我很快解决了他就来找你。” 曲吟毫不畏惧,手中的长鞭泛着银光,与她眼中的冷光一样,而不等她靠近江缨年,就只见他手中拉弦又是放出一箭。 这一箭冷冽无情,曲吟算是反应极快的,即便如此快速躲闪也避之不及,她的鞭子只稍稍碰到了箭尾,箭头还是擦伤了她的大腿处。 江缨年面无表情,一边慢慢朝她走去,一边开弓欲朝她继续放箭。 “喂!”曲吟吃痛捂着受伤的腿,不满嚷道:“你这个男人,心也太狠了吧?” 她心知斗不过眼前这个人,便认输般把鞭子扔在了一旁,坐在地上仔细看起来腿上的伤口。 江缨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挑眉反问她道:“你以为你在什么地方?这是战场,不是在你们孤翳王室。” 曲吟腿上的血流得止不住,便抬头叫道:“你有没有帕子?快点拿来给我包扎止血!” “啧啧。”江缨年简直是无语至极,冷哼道:“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找点草药敷上去?” 曲吟听完又是抬头看他,竟一脸认真道:“那样就太好了!” 江缨年瞧她脸上的欣喜不像是装出来的,便放松警惕放下手中举着的弓箭,收起长弓放于背后。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地上有孤翳兵撤离时丢下的方巾,便走过去捡起来扔给曲吟:“你用这个先将就一下吧。” “谢谢。”曲吟双手拿过绑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抹了抹脸,她脸上本就沾上了一点灰,这样一抹倒把脸抹成了一个大花猫,她继续道:“早知道不跟着哥哥过来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江缨年见她一脸娇憨,头上的小辫子有几根都已经散了,心里便有几分相信,她应该真的就是涉世未深的孤翳王室小公主,仗着学了些鞭法,便目中无人以为能在绪澧大军面前耍点威风。 他突然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杀了她?还是就这样放走她? 江缨年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极其矛盾。曲吟明显只是一时兴起才来这里,不好玩了她便一定会回去过上她娇滴滴的公主生活,她本就是骄纵的王室之女。 她不属于这里,从前也未曾属于过这里。 大哥是孤翳队伍里的流兵杀害而死的,按理说,这不关曲吟的事。 他要杀的,明明是她兄长曲漠不是么? 曲漠乃是孤翳国新任之王,江清的死已经是他继承王位之后的事了,那么一切边关的军事活动,便都是他点过头之后才能行动的。 江缨年心想,若是刚刚落单下来的那个人是曲漠,他一定会没有半分犹豫朝他放箭,哪怕曲漠求爷爷告奶奶地说破天,他也一定会用尽自己箭筒内的所有箭,将他射成一只刺猬! 可偏偏此刻丢在他面前的,是这么一个难题。 江缨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曲吟,没好气道:“你冲我抱怨什么?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曲吟白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伤了本公主?!你没有听过什么是穷寇莫追吗?我们都已经说了不打了,你还要疯了一样的追过来!你也不怕我们反扑回来,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你了。” “可现在倒霉的是你。”江缨年抱着胳膊,斜倚着一棵树懒懒回应她。 曲吟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那两个先锋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使长枪的女将军,我们还不是怕他们会在你后面一起跟过来?!” 一提起使长枪的女将军,江缨年便晓得她说的就是关吉羽了。 他不禁眼神缓和,道:“我说你也是心大,想切磋切磋武功你至少找个水平和你相差不多的人吧?上来就碰上关吉羽,我不知道算是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那个女人,你最好是不要轻易去招惹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狠的人,不仅狠,还倔得要死。” 曲吟眼里一阵疑惑,不解道:“关吉羽……你怎么这么了解关将军?” 江缨年一脸得意,道:“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我府里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太多了,江缨年敛了神色,道:“别说那么多了,你走吧,今日就算是我没看到你,如若还有下一次,再叫我抓到你,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走你了。” 曲吟却是捂着腿上的伤口,哼哼唧唧娇声道:“你把我伤成了这样,我怎么走啊?!” 江缨年低头看了看她的腿,腿上刚刚才绑上去的方巾,叠了几层都止不住血,此刻已经被晕开了一大片血色。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就住在这树林里吧?我可是现在就要走了。”江缨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曲吟脸上一红,扭扭捏捏道:“你不是骑了马来?你背着我走出这林子,把马借给我骑走。” 她说得理直气壮,并未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何不妥之处,江缨年心内又是一阵无语。 想到刚刚自己不管不顾的追过来,关吉羽那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只能无奈道:“行罢!赶紧把你送走我也要回去了,他们还等着我呢!” 江缨年将身后背着的弓取下拿在手上,蹲下身道:“上来吧。” wap. /132/132238/30891544.html 第25章 好大的胆子 见江缨年对她确实再无敌意,又愿意背她,曲吟娇声道:“你先拉我起来呀,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让我自己站起来吗?” 这话里满满都是撒娇的意味,曲吟身份尊贵,自小被宠到大,她要怒便怒,要嗔便嗔,撒起娇来更是如家常便饭一样自如发挥。 可江缨年并没有被眼前这位容貌艳丽的小公主的撒娇而打动,他甚至听到她的哼唧声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曲吟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半天起不来身,这让他有点怀疑,难道真的是他出手太重,伤得她站不起来了? 不,他明明亲眼看到那支箭被她一鞭子抽偏了,只是轻微擦过她的腿而已。 哪有那么严重?! 江缨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年他逼着关吉羽和如风赛跑的的时候,他在她背后放出冷箭,那支箭他是刻意往她身上瞄准的的,虽然手上力道小了点,但是不知情的关吉羽毫无防备,不仅被射中了肩膀,还狠狠摔了一跤。 当时他看到她的白衫子上被血晕了一大片,她的手心也因为摔倒被磨破了皮。 曲吟的撒娇哼唧声听得他眉头一皱,关吉羽受了伤又摔了一大跤,都没像曲吟这样娇气。关吉羽摔倒了就会赶快自己爬起来,就算再重的伤,也绝不会吭一声,她只会一言不发捂着伤口,将那些痛全部默默咽下去。 关吉羽不是娇滴滴的鲜嫩花朵,她更像是一棵仙人掌,好养活忍耐力强,最主要的是,她浑身都是刺儿! 江缨年越想越烦躁,他一时间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等着背一个才刚刚认识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仇人的妹妹! 想到这里,江缨年对自己刚刚没多考虑就答应下这个要求的行为,十分懊悔! 于是他将手里拿着的弓又背了回去,站起身来不打算再背曲吟了。他猛的站起来,没注意身后的曲吟也颤颤巍巍刚站起身,准备爬上他的后背,这一甩弓的动作不小心打到了她,又将她撞坐回了地上。 曲吟摔了一屁股,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缨年,痛呼道:“喂!你怎么回事啊?!” 江缨年不在意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想了想,让我背你算是什么样子啊?此举实在是太不雅观了,不妥不妥。” 曲吟试图跟他讲道理,道:“你无需因为我孤翳国公主的身份就不敢接触我,眼下情况特殊,我是实在没办法才希望你搭把手,更何况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根本无人看到,何谈雅不雅观?” 似是担心他还有所顾忌,曲吟接着道:“我不会白白让你帮我的,来日我定当重谢!” 堂堂孤翳国公主,在这破林子里肯低声下气地求他伸出援手,言辞之恳切,是个人听到都会义不容辞赶忙去帮助这位无助的少女了。 江缨年听完她的话却微微皱了皱眉,一副“我不认可你这话”的表情,道:“不是啊,我并非是顾及你的什么公主身份,你又不是我绪澧王朝的公主,你身份尊贵那是在你们孤翳,这又关我何事?” 曲吟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这么无礼又冷漠的话,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个人,脾气真的是太差了。” “谢谢。”他仍是一脸无所谓,掏掏耳朵道:“从小到大这样说我的人太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曲吟紧咬着嘴唇,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继续低声下气求这个丝毫没有同情心的人,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正巧身后有一根小臂粗一般粗的树枝,她努力伸手够了过来,想充作拐杖试图撑着站起来。 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曲吟满脸的挫败,那双灵动的明眸里也不见光彩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泛上来泪光。 江缨年最烦人哭了,尤其是女人哭。 他无心在这里磨蹭浪费时间,又确实不忍心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只好一把夺过曲吟手里的树枝,不耐烦道:“你抓紧了,我拉你起来。” 曲吟听话地抓住树枝另一端,被他拉起来站定之后,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江缨年,等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他将整个树枝都给了她,道:“这根树枝不算细,完全可以撑住你了。”他又朝她伸出胳膊,道:“我不会碰你的,你走不稳就扶着我胳膊。” 曲吟照他说的做,一只手拄着那根树枝,一只手搭在江缨年的胳膊上,他跟着她的步伐慢慢走着,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目光坚定。 在江缨年的帮助之下,曲吟算是顺利走出这片林子,江缨年将自己的马给了她,道:“你走吧。” 曲吟还想再说感谢的话,却见他不耐烦摆摆手,催促道:“快走快走吧,我已经被你烦了这大半天了,我再不回去他们可能都以为我死了要给我做衣冠冢了。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这里不是你来玩的地方,再敢让我捉到,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说罢江缨年径自往回走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曲吟坐在马上,呆呆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她低头看了看刚刚扶着他的那只手,不知为何指尖微微发烫,明明方才触及他袖上的铠甲时,还着实让她手上一凉呢。 半晌她才喃喃道:“下次见,江将军……” 江缨年回到原地,看到防守的军队已经撤回到驻扎点了,他路过最前端的先锋一队的驻扎营,想到这是关吉羽所在的营地,此时她一定在营帐里气得坐不住,不知道正在心里怎么怪他呢! 他想起那张明明很生气却要隐忍装作淡定的小脸,神色不自觉缓和了起来。 “关吉……”江缨年撩开主帐帘,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营帐内不只是关吉羽和贺兰阑这两个主先锋。 里面还有一个让他心头不觉一震的人——项居安。 他的笑来不及收下去,就那样尴尬地僵在嘴边,站在项居安面前的关吉羽和贺兰阑闻声转过头,看着这个刚犯了错就不巧被项居安抓了个正着的“倒霉蛋”。 他简直是不知轻重,不知死活。 关吉羽看到他回来,明显舒了一口气,可脸上的凝重丝毫不减,就连平时总是气定神闲的贺兰阑,也敛了神色一脸严肃地站着。 很明显,因为江缨年在阵前的自由发挥,藐视军令任性妄为,连累了这二位无辜的一队先锋。从他们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应该刚刚才受了大将军项居安的训斥。 初次在项居安眼皮子底下上阵,就搞出这种事情,任谁也别想逃掉斥责。 这件事让人窝火之处在于,江缨年明明就不是一队的人,他本该本本份份候在二队里,等着前方发出需要弓弩兵配合的指令才能行动的。可他偏不老实,自作主张越到一队不说,还跑到阵前在孤翳王面前人五人六刷了一番存在。 这些都暂且不论,他最大的错在于,明明孤翳军都已经撤退了,他非要死追着上去,拦都拦不住。 害得关吉羽和贺兰阑无端被项居安痛骂了一顿。 “你杵在那儿,是在等着我请你进来吗?”项居安往椅子背上一靠,声音浑厚,带着直逼人的严厉感。 江缨年听了不敢再磨蹭,索性大大方方走进来,俯身抱拳道:“见过大将军。” “我当是谁进来了,原来是我们军营极富盛名之人啊。”项居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江缨年听出来了这话中的讥讽。 只见项居安从身边桌上拿起一份名册看了看,“江缨年,江缨年,很好。” 他把这个名字连着念了两遍,听得江缨年心里不免一惊。 “听说你在集营的时候就不老实?带头和同期门生打架,当时我还没放在心上,认为这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事。”他将手里的名册重重摔回桌上,道:“看来我真是小看了你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将军,您听我——”江缨年是想解释,可口中的“说”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猝不及防被猛地站起身的项居安一脚狠狠踹在了心口上。 后面的椅子被撞击得发出尖锐的声音,江缨年一声闷哼,躺在地上捂着心口,佝偻着身子半天不能动弹。 这一脚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确实卯足了劲踹向他的。 关吉羽低着头,整张脸都紧绷着,屋内的气氛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而变得更加紧张。 “站起来!”项居安怒视着躺在地上的人,一字一顿道:“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江缨年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捂着胸膛,一边咳嗽着一边缓缓才站了起来。 关吉羽以为这就算完了,刚努力松了一口气,便看到项居安又是飞起一脚,力道不输刚才那一下,反而更甚于刚刚那第一脚。 这一脚下去,方才被江缨年撞到的那把椅子,这一次直接当场被砸得散了架。 “大将军!”一旁的贺兰阑见状,忍不住开口为江缨年求情道:“此事他是有错,您惩戒了他,他便将这教训刻在脑子里了。您不必再......” “大将军,求您饶了他!”关吉羽跟着贺兰阑的话,也忍不住开了口。 她倒不是真的想替他求情,本来江缨年做出这种事分明就是在找死。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的被活活打死吧? “他从未参与过任何世家阵营里规范的训练,什么都不懂。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您干脆,让他离开这里吧!” 关吉羽牙一咬,心一狠,直接对项居安提出了这个她期望已久的请求。 wap. /132/132238/30891545.html 第26章 硬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项居安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不禁嗤笑一声,缓缓移步到关吉羽的面前,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免他死罪?” 他这句话说得不急不躁,却透露着不可冒犯的威严。 显然,关吉羽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挑衅到了他那掌握生杀大权的权威! 关吉羽哑口无言,垂首抿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太过于心急了,才会未经思考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此刻她又惊又悔,不敢直视项居安凌厉的眼神,她心内实在懊悔不已,明明只是单纯想让江缨年走的,可无意间好像真的激怒了项居安。 项居安的话轻飘飘从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她的心上:“他所犯的错,一条小命都不够杀的。” 这句话像一桶凉水,从她的头顶猛然浇下,让她浑身冰凉。 关吉羽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了看身旁的贺兰阑,他同样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只能向她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她只能默默跪下,发出最后的请求:“属下不敢辩解,也不敢奢望您饶过他放他走,但求您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江缨年被项居安接连踹了这狠狠的两脚,心内本就不痛快,眼见此时项居安这副不依不饶唯我独尊的样子,他心里更是窝火。 关吉羽跪在地上向他求情,他半天也没个态度,这不是在侮辱人吗?江缨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就要将关吉羽扯起来,道:“你别求他,他真要我死,你再怎么跪他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他拽着关吉羽的胳膊,继续道:“我们走,我就不信了,不在他的军队里难道就不能去杀孤翳军了?反正我们已经到北部边关地带了,他瞧不上我们,我们就自成一路杀过去,杀几个算几个!” 江缨年脸上尽是倔强,明摆着一副爷不想干了爱谁谁的态度。 “闹够了没有!”关吉羽狠狠甩开他的手,怒视着他,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南沁,不是你任性妄为的地方。” 项居安冷眼看完江缨年这一系列的动作,拍了拍手,道:“好一个桀骜不驯的世家公子哥,派头耍到我面前了啊?她说的不错,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你想走,那也要我点过头了你才能走。”项居安生得高大,虽个头上与江缨年平视彼此,但身形却比江缨年魁梧多了。 气势方面碾压所有人。 他一把扯住江缨年的衣领处,直视其双眼冷声道:“在我点头之前,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缨年不惧他的威胁,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道:“反正你本来就要杀我不是么?现在杀和等会杀,有区别么?” 关吉羽头上的冷汗直流,她简直无奈到极点,心想这人真是生怕自己命长了,生怕自己激怒不了项居安吗?这明晃晃的挑衅,分明就是在找死! 项居安半生戎马,什么样的兵没见过? 但是像江缨年这种硬茬,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刚刚还满腔怒火的项居安,此刻脸上只剩下玩味了,他开始对面前这个既放肆又桀骜的年轻人来了兴趣。 有意思,在这个世上至今还没有他项居安驯服不了的烈马。 眼前这一匹野马,才刚来就不知死活试图挑战他的权威,他必须得给点颜色瞧瞧了! “滚去择云关主城!”项居安坐回椅子上,道:“既然你不习惯待在阵前,那就滚回去守城门。” “那怎么行?”江缨年习惯性又要顶嘴,看到关吉羽转身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他才悻悻闭嘴。 项居安这话就代表着饶他一命了,当朝骠骑大将军给他脸,他得见好就收,否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属下遵命。” 江缨年不情不愿抱拳作揖,不得不先应下。 对于军中的一切军务,项居安都心里有数。 他驰骋沙场多年,早就练就运筹帷幄的本事,纵然他经常恼怒火大,那也是下面的人不作为,惹得他不痛快。 而对于战场上局势的判定,何时防守,何时进攻,他自然早已做到胸有成竹。 新上来的这一批年轻人,他用着很是顺手,光是先锋一队的人,就在短短七日之内将孤翳军队原本自由的活动范围,足足逼退了数十里地! 几乎日日都能收到前方传来的捷报,陈章难掩欣喜,对项居安道:“将军,若是能再使把劲,我们的刀尖,可就能伸到烟江长廊了!” 烟江长廊地处孤翳国与西部赫敕琉国之间,多少年来人们对这个地方没有准确的定义,烟江长廊在地形上更像一个三岔路口,两短一长三个路线方向正好指向孤翳国、赫敕琉国和当今绪澧王朝。 它从未被明确划分进任何一国的疆土之内,却被生性喜爱掠夺的孤翳一族强势占有。 烟江长廊就像一块香饽饽,围绕着它的三个国,无论是哪方占据了这个地方,都能一夕之间拥有最优越的边防外围,并能将军事视野向外探到更深。 只是绪澧王朝离得最远,这些年几乎没有精力将手伸到这么远,而赫敕琉国几十年来都未参与过战争,赫敕琉的历代君主似乎都主张“远战享宁”,不和邻国起冲突,不在利益方面起纠纷,尽力搞好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护佑赫敕琉子民安稳生活。 陈章这话的意思,项居安不是不明白。 从前的战线从没有拉至这么远,朝中的意思大多也都是主防御驱逐外敌骚扰,而非浪费兵力去攻取什么地盘。 以项居安的心性,不是没想过攻取烟江长廊。奈何朝中往往有太多反对的声音,当初先帝在时就驳了他攻取烟江长廊的请求,后来舒帝继位之后,虽未明确否决这一主张,却也态度模糊,迟迟不愿拨兵驰援边关。 项居安有时也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他毕竟为人臣子,不得不受命于一国之君,久而久之,这个事就搁置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前被视作妄想的烟江长廊,此刻就近在眼前! 这一批世家阵营里出来的人,简直就是老天赠予他的一份惊喜大礼! 初生牛犊不怕虎,项居安只当是给他们历练的机会,并未盯得太紧,谁能想到他们一鼓作气,勇往直前,短短七日便打到了那么远。 烟江长廊…… 烟江长廊! 项居安一向求稳,可此刻这个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他不得不面对。他承认这个诱惑,成功动摇了他那颗多年服从朝廷的心。 项居安并非不忠,他只是想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有尊严。 反正舒帝继位以来,也未曾明确表示不能攻取烟江长廊不是么? 项居安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赌徒,他决定孤注一掷,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压在烟江长廊上面。 他从来不是只安于戍守的边关大将,这不好听。他项居安是北衷堂堂正正的狼族,他有他的野心,他要做名副其实的骠骑大将军,为这绪澧王朝争取更多的疆土。 烟江长廊不是谁的领土,孤翳国可以占领,人人都能去占领,他项居安为何不能去夺? 朝中文武大臣,包括舒帝几乎都畏首畏尾,不愿给予他支持,那他便靠自己! 这不算侵略,这是争取。 想到这里,项居安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出击,攻取烟江长廊!” 江缨年自打被项居安谴回择云关城楼守大门后,前线的事就和他无半点关系了。 关吉羽和贺兰阑的队伍一路走在最前骁勇抗敌追击,加上二队的弓驽兵配合,将孤翳大军赶至几乎已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之内了。这么多天以来,这些好消息江缨年根本没少听。 他心痒难耐,不由得感慨当初若不是自己欠缺考虑就任性违抗军令,那么如今这些打得让人舒心的战役里,也一定有他的身影! 守大门这活儿真不是他能做的,枯燥乏味,像个门神一样,不!根本就像个树桩子一样杵着,守得江缨年快要发疯。 天还未亮,江缨年像往常一样来到城门前换班,刚守了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到城内士兵脚步声整齐,项居安走在队伍最前面,身着金兽铁甲,外披玄色素纹战袍,上面垂着赤绒飞带,手中握那把他几乎不离手的崩霜刀,身骑他独有的坐骑——霸骓。 俨然一副全军出动的阵势。 项居安路过城门口时,看到了正在值守的江缨年,他扯了下手中的缰绳,霸骓便立即停下。 他看都没看江缨年一眼,只问道:“守门守得怎样?是不是比在阵前舒服多了?” 江缨年如实禀告:“并不及在阵前那般舒服,这几天浑身的筋骨都没机会打开,难受死了。” 项居安冷笑了声,道:“要是还想舒服的话,就快点滚去给自己找匹马追上来!” 江缨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项居安的意思。 看来他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欸!这就来了!”江缨年欣喜若狂,连忙就往主城内跑。 他先跑回住处拿了自己的弓,又急忙跑去马厩找马。 之前自己上阵骑的马已经给曲吟骑走了,而全军将士早已经把马厩里的好马挑走了。江缨年看了看马厩里,别说好马了,差一点的都轮不到他挑了,此时里面就只剩下一匹没人要的马了。 “好兄弟,看来我们俩的遭遇差不多,都是讨人嫌的主。”江缨年抚了抚马鬃,叹口气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实力不外露!” wap. /132/132238/30891546.html 第27章 烟江长廊 眼看一连数日孤翳大军在与项居安军队的对抗中都没尝到甜头,孤翳王曲漠只能暂时退至烟江长廊驻兵处,重新规划作战方案。 虽然孤翳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但曲漠似乎并没有沮丧之意,他回到烟江长廊主城后,甚至还好酒好肉的设了宴,鼓励手下众将切勿灰心,这暂时的撤退不算什么,战争才刚刚开始。 此次对绪澧国边境的骚扰,本就只是出自于试探。曲漠在试探绪澧王朝的态度,烟江长廊朝向绪澧国的支线还没有达到他心中满意的长度,他曲漠不是一个只想着坐稳王位的王,兴许是因为刚刚继位不久,他有满腔的野心,也有极大的自信要将烟江长廊囊括的范围变得更大。 虽说边关是项居安把守,目前来看烟江长廊至绪澧国的北衷边境之间的地域,依然还是一块难以啃下的骨头,但是曲漠并不为此心急。 绪澧朝中犹豫的态度,舒帝一贯保守的治国策略,这都是一次次试探中能清楚感受到的。 曲漠不清楚舒帝登基以来都做了什么建设性的事情,但绪澧王朝的重点绝不在北衷防守上,这一点从项居安大军的作战底气上就能看出来。 一个军队若是没有朝中的鼎力支持,那么它一定是没有底气的。 所以曲漠喜欢打持久消耗战,他断定项居安是耗不起的。 项居安大军这边不歇脚地赶路,终于以最快的速度与关吉羽和贺兰阑引领的先锋军完成了会合。 “大将军,您只需派兵增援我们即可,就算孤翳王眼下躲进了烟江长廊主城内,可他不可能躲一辈子。” 关吉羽初尝胜仗的滋味,心里对孤翳大军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几日她与贺兰阑逐渐默契,一同领兵乘胜追击,使得手下的队伍士气高涨,让她更有信心能拿下眼前这块地方。 项居安若有所思,脸上却是意料之外的凝重。 关吉羽不解,明明打了胜仗,项居安却为何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贺兰阑不禁询问道:“大将军,您是否还有其他顾虑?” 项居安索性直接告诉了他们这场仗其中的玄虚,他呷了一口茶,缓缓道:“你们初来边关,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早在孤翳人刚刚占领烟江长廊的那时候,他们就利用这里优越的自然条件,将烟江长廊打造成为他们战争的物资供应基地。先帝在时我就提议拿下这块宝地,可是当时朝中反对的声音太多,先帝也不主张手伸得那么远,后来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烟江长廊被吃进孤翳人的嘴巴里。” 项居安表面上虽是平静,可关吉羽还是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无奈。他继续道:“现在的烟江长廊早已发展成为他们成熟的军事驿站,那里面有他们生产兵器的铁木制造厂,饲养马匹,生产军粮,他们要什么有什么。” “那朝廷里……后来舒帝继位了,难道就没有及时给出应对策略吗?”关吉羽不禁疑惑问道。 “就算有策略,也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孤翳人有了烟江长廊,接下来他们无疑就会想要更多。”项居安放下手中茶杯,悠悠叹了口气,道:“此战我早已发出急信请求舒帝给予军粮武器增援,舒帝却道国库空虚,只能请求邻国赫敕琉的援助。” 说到这里,陈章也忍不住开口解释道:“你们来的正巧,在你们到这里不久之前,赫敕琉的君主刚支援了一批军火装备,才不至于让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项居安只是平静道:“前面赢了的不必太高兴,到了烟江长廊这个地方,才是最难打的。” 果然项居安说的不错,关吉羽首次在烟江长廊主城外发起挑战后,便意识到面前这些孤翳军已经不是几日前士气低落的那批人了。 他们仿佛一朝一夕之间就脱胎换骨了一般,休整之后明显精力充沛,所用装备也是焕然一新。 任凭关吉羽和贺兰阑如何城下尽力厮杀,可这座主城像是被施了法一般,待他们杀尽一批,又会快速地出来另一批满血的士兵。 大军携带的粮草本就不多,一整日的进攻下来,非但没有打入主城内,还使得关吉羽自己的队伍兵困马乏,战斗力明显不足了。 项居安的意思还是暂且撤退,待休整之后再去攻城。 平日里总是风轻云淡的贺兰阑,第一次对战事而犯难。 “关小妹,这样下去可不行,孤翳大军就地便能补充兵力和补给军需,而我们则要来来回回折腾,这样下去哪里撑得住?!” 他的话不无道理,眼下这境况就好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个道理,任凭他与关吉羽二人如何武力超群,可后勤补给不足,北衷边关大军如今打仗靠的还是赫敕琉国支援的装备,他们哪有资本去和孤翳大军搞这来来回回的迂回战? 关吉羽也只能无奈道:“且听大将军的,先撤回罢!” 从择云关主城一路追赶过来的江缨年,到了驻扎营地后很自觉就回到了他原先的弓弩兵队伍里。 项居安没说让他恢复领队身份,他便也不去问,管它什么身份呢,只要能让他有机会上去大打,他就没什么过多要求。 江缨年找到关吉羽和贺兰阑,了解了他们首日攻打烟江长廊未果的具体情况后,他脑子很快转了转,提议道:“明的不行,那就跟他们玩暗的。” 关吉羽看他那并不磊落的表情,忍不住道:“你想玩什么阴的?” 江缨年不计较她的咬文嚼字,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既然打了一整日都没打下来,那便说明硬上是不行的,你们两个都打不了,那还有谁能行?不如让我带几个弓弩兵,趁夜里去偷袭他们还差不多。” 他的话一出,关吉羽就皱眉立刻反对道:“绝对不行,这次你无论如何不能再自作主张乱跑了,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打下来,你带几个人怎么能行?” 贺兰阑对这个提议未置可否,他只是眉头一舒,笑道:“主意是好,可是江兄弟你可别忘了上次大将军是怎么惩罚你的。自找麻烦的事,谨慎去做啊~” 言外之意便是:别忘了上次项居安是怎么打你的!要是还想挨他那能踹死人的几脚,你就尽管去做。 江缨年又去找了陈章,陈章同样是极力反对,说的话也和关吉羽并无差别,大致意思还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带几个人去遇到危险了该如何脱身?以身犯险的事绝不能去做! 他只好悻悻地离开。 第二日又是辛苦的一战,为了振奋军心,这一次项居安亲自去督战,将能用的将领全部派去协助关吉羽和贺兰阑,可终究还是效果甚微,孤翳军到了烟江长廊之后,愈发骁勇,加上他们城楼的结构易守难攻,眼看日头渐下,这里依然如同铁墙一样,根本打不进去。 一日下来又是无功而返。 江缨年又去找了陈章,劝说了好一阵子,陈章说不过他,只道:“你去跟大将军说,他同意了你就去,别再来找我说了,我做不了你这个主。” 江缨年没了主意,只好去了关吉羽的营帐,准备看看她在做什么。 刚掀开帐帘,就看到关吉羽在给手上缠绷带,旁边盆里已经是一盆血水了。 “怎么了?”江缨年皱了皱眉头,走进去询问。 关吉羽绑好绷带,无所谓道:“无什么大碍,就是累了一整日了,手心都磨破了。” “明日就别去了吧?你也休息休息。”他随意往那一坐,道:“马都累死好几匹了,更何况是人呢。” 关吉羽感觉他真是整日里就没个正经样,临阵说让她休息?这种荒唐话也只有他能说得出来吧? “可以啊。”她故意顺着他的话,道:“明日我休息,你拿着我的红缨枪,替我去。” “我才不要。”江缨年嘿嘿一笑,道:“你以为谁像你一样,力气这么大,这东西我可挥不动。” 刚刚和陈章说了好一阵阵子,说得他嘴巴都干了,江缨年随便抓起一个杯子就倒水喝,道:“整日抡胳膊的事只有你们这些粗人才喜欢,我可没兴趣。”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啊,用的是这里。” 关吉羽撇撇嘴,道:“我可警告你啊,危险的事情你最好别做,至少别现在做。” 江缨年扬扬眉,嘴角噙起一丝笑意,道:“怎么?担心我啊?” 关吉羽却是无比嫌弃瞪了他一眼,道:“才不是,我们为大公子报仇已经到最后的节骨眼了,我是劝你莫要心急,你要相信我们迟早会擒住孤翳王,你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她想了想,道:“就算你这个人真的喜欢去做冒险的事,那也请你不要是在现在,我不想再让你死在我面前,这样我没法给大公子交代。如果你非要去,那就在我们报完了仇之后再去冒险好吗?到时候你我分道扬镳之后,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就不关我的事了。 江缨年嘴角的笑很快褪去,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关吉羽见他不说话,又看着他提醒道:“你记住我的话了没有?我希望你在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旁人?你可不可以,不要拖累我啊?我已经欠你们江家够多的了。” 江缨年缓缓抬头,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他轻轻道:“所以,你只是想着不要我给你添麻烦,只想能顺利报完了仇,好摆脱了我是么?” “你别忘了,你不止欠大哥的,你现在还欠我的。”他冷冷站起身,道:“我还没说你要怎么还呢,在你还清楚之前,你别想着能轻易摆脱我。只要我没开口说放你走,你关吉羽就还得是我南沁江府的人!” wap. /132/132238/30891547.html 第28章 夜袭 江缨年的邪火总是来的莫名其妙,眼下大敌当前,他却还有心思过来吵嚷这些无足轻重的事。 一连两日都没有攻进烟江长廊的主城,关吉羽本就心内烦闷,再听江缨年这些无理取闹的话,她气道:“是,你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么?你以为我会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么?你搞搞清楚,就算我不让你去冒险,那也仅仅只是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仅此而已。” 她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还是不得不将心里的话说完:“从府里出发的时候不是说好的吗?是你说待我们报仇完了,就让我从你眼皮子底下消失,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这些话难道不是你江缨年亲口说的吗?” 从前他们不是没争吵过,几乎每一次都是江缨年在极力发挥,不管他占理不占理,话都由着他来说,关吉羽则是经常选择缄默的,偶尔他说的过分了,她才回几句嘴。 屋内静悄悄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关吉羽还再等他开口,她以为他一定会毫不认输继续再争辩一番,可江缨年却出奇的安静,半晌都没说一个字。 他好像憋了很大一口气,额上的青筋隐隐浮现,却不得不将这股难以发泄的气咽下去。 “好。”江缨年终是开了口。 他只丢下这简单的一个字,便起身离开了。 江缨年离开之后,关吉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都不能安心入睡。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是隐隐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以前江缨年若是心里不痛快发火,离去之前定是要摔摔绊绊一番,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摔门摔茶杯,或是一脚踢飞面前的椅子,他所经过之处,一定会有东西遭殃。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不会像这次一般,安安静静地离开。 是因为没有摔东西砸东西而觉得奇怪吗?关吉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道:关吉羽啊关吉羽,他这次不摔你的东西,难道你还反而不习惯了吗? 不对。 关吉羽坐起身来,急急忙忙穿上鞋便跑向江缨年所住的营帐。 她在外面喊了几声,没听到他答应。 关吉羽只好去掀他的帐帘,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夜已深,除去守夜的人,全军将士都已歇下,江缨年却不在房里,他能去哪儿呢?关吉羽猛地想起,这两日他一直都在念叨要带几个人去夜袭烟江长廊。 关吉羽慌了神,连忙往陈章的营帐处跑去。 陈章也已经睡下,关吉羽在门外轻唤了几声,他才披衣而起。 “陈将军,您知道江缨年去哪里了吗?他不在营帐里,我怀疑他是要……”她焦急地询问道,眼下她无人可问,只能来找陈章。 她对江缨年还抱着一丝希望,上次他自作主张去追孤翳大军,回来被项居安狠狠斥责了,当时项居安多少念着他是初犯,才不至于去重罚他。 这次除非他是真的蠢,否则再犯这种低级错误,项居安一定会军法处置,他的小命可能真的就要保不住了。 陈章一看她神色慌张,便晓得事情不妙了,道:“他来找我说过这事,我没答应,让他有事去找大将军说。” 关吉羽嘴唇已经苍白,有气无力道:“他一定又偷偷跑走了……”她低头想了想,又连忙对陈章道:“陈将军,此事干系重大,您也知道大将军的脾气,上次江缨年孤身一人去追孤翳王,大将军已经警告过他了,这次如果再被大将军知道,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她恳求道:“陈将军,求您先不要告诉大将军,我现在立刻动身追过去,将他带回来。” 陈章正欲开口,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怎么,你也想背着我违抗军令么?” 项居安走了进来,他们的对话已经被项居安听了个差不多,他进来径直走向椅子边坐下。 关吉羽道:“属下不敢。” 项居安冷笑一声,道:“我刚还听见你说要追过去呢,这叫不敢?” 关吉羽咬了咬唇,不敢再吭声。 “不必去追了。”项居安手撑着头,指头慢慢揉着太阳穴,眉头微微皱着。 从他的反应来看,并无暴躁恼怒之意,他很平静地坐在那,倒让关吉羽有些摸不准他是何意思。 项居安闭着眼,轻轻按着头,道:“我知道此事,他来跟我说过了。” “那您便让他去了?”关吉羽急道:“烟江长廊的主城我们打了两天都未能攻下,就他带几个人去,若是被捉了,我们恐怕连他们的尸首都找不见。” 项居安眼睛抬也不抬,不动声色道:“他一心找死,我还能拦着他吗?” 关吉羽被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他说的也没错,江缨年固执起来的样子她是清楚的,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只能垂首静默着,江缨年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是因为刚刚他们争吵时,她说的那些话激怒了他吗? 本来他只是嘴里念叨着,还没有真正就要去。方才那样子,明明是赌气着离开的...... 关吉羽不知道自己哪一个字又说错了。 他到底在恼些什么?他见不得她在她眼前,那她要远离他也不行么? 关吉羽又在想,是不是他想要她做他的护卫? 应该不是,江缨年身边有自幼就陪着他的寒栩,寒栩的功夫不见得在她之下,他有寒栩就够了,还要她在江府干什么呢? 她不明白。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若是丧命于此,她应该怎么办?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江府的人,刚到集营的那天就听闻二公子江弦病重了,若是让他知道江缨年也惨遭孤翳军杀害不幸殒命,他一定接受不了…… 项居安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道:“那小子别的不说,脑子是挺好使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见她不解地望着他,项居安才悠悠道:“是我准他去的,这个臭小子虽不知天高地厚,但他的心思是可取的。我们确实没有精力再和孤翳军僵持了,再耗下去只怕他们会趁我们疲惫之时,对我军进行反扑。” 陈章连忙问:“与他随行的是?” 项居安坐直了身体,道:“我亲自挑了几个机灵的跟着他,主城外我还安排了一支队伍,如果情况有变也可与他接应。” 关吉羽这才稍稍将悬着的心放下。 回到营帐后,她躺到榻上依然是难眠。 虽说大将军已知晓此事,不会再造成重罚江缨年的后果,并且大将军还安排了人接应他,可关吉羽心里到底还是不得轻松。 身体上的累逐渐让她感到了疲惫,她甚至在想,如果他能平安回来,不管他以后再发什么疯,她都可以让着点他,不再和他争辩。 他是世家贵公子,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只要他平安,他愿意怎么着都成! “江缨年,你可得保住你的小命啊,你死了,我怎么和大公子交代……” 关吉羽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关吉羽被外面的声音惊醒,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士兵的脚步声还有嘈杂的吵闹声。 她走出营帐,外面天才麻麻刚亮。 外面贺兰阑正在和一群士兵说些什么,见她走出来,贺兰阑惊喜道:“关小妹,成了!” 她一脸迷茫,不解道:“什么?” 贺兰阑扔下那几个士兵,走过来道:“正准备告诉你,现在我们只需要做些收尾的事情了。昨夜烟江长廊主城内的粮仓和兵器库,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关吉羽一听这个消息,嘴角不自觉浮上笑意。 “我果然没看错,江兄弟真是胆识过人啊,不亏我那日给他放水,也不失功德一件了。”贺兰阑亦是满面笑容,这个艰难的僵局终于被击破了,他们这些先锋队伍里的人自然最是高兴,终于不必那样紧绷着弦、顶着压力去打头阵了! “嗯?放什么水?”关吉羽没明白他说的话。 贺兰阑这才提起了那日在集营里的最后一场比试,本来按照实力来说,江缨年是绝不可能能和贺兰阑打成平手的。 贺兰阑往旁边的石墩上随便一坐,道:“江兄弟的功夫到底是练得少了,招式上也就那么回事,我本想早点结束比试,可偏偏瞧见他咬着牙一脸坚持。” 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是不爱下狠手的,比试比试,点到为止即可,太认真就没意思了。江兄弟却死活不肯认输,他好像就豁出去这条命一般,双眼通红抓着我,怎么都不肯松手。那我便猜想他一定是很想进项大将军麾下,于是我就顺着他手上的力气,索性跟他一起倒下,打个平手得了。” 关吉羽光凭贺兰阑的一番话,都能想象出那日江缨年有多么拼命。 她忽然想起在去北衷的马车上,江缨年在睡梦中的那一句:“大哥……”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看起来那样无助。 江清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最大的痛,他这个人,干什么事都是一时兴起,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算了。他什么都不在乎,唯有在替江清寻仇这件事上,他遇到的一切困难,都从未阻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关吉羽问:“他现在回来了吗?” 贺兰阑指了指不远处,道:“刚见他是去了大将军的营帐里,这会儿应该还在那。” 关吉羽连忙往那个方向走去,刚走到项居安的营帐外,江缨年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两人再四目相对时,都有些不自在。 江缨年夜袭烟江长廊主城,一夜下来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挪至一边,疏离道:“要找大将军吗?他在里面,你进去吧。” 说完便看也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wap. /132/132238/30891548.html 第29章 攻取主城 “你,还好吧?”关吉羽声音很轻,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这句问候。 “是在问我吗?”他刻意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仍是绷着脸道:“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我应该没有误会你是在问我吧?” 关吉羽杏眼微瞪,没好气道:“不是问你,还能问谁?问鬼吗?” 江缨年闻言,背着手往后倒退了两步,又回到她面前,道:“那你问我好不好,是问我有没有受伤?还是什么?” 见他又是一脸的欠揍样,她又是一记白眼,道:“你可别误会,我过来就是想问问大将军,凭某人那点三脚猫功夫,这会儿是不是尸首已经被孤翳王挂在城墙外示威了?” “胡说什么啊!”江缨年皱起眉头,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道:“集营比试的时候我可是跟贺兰阑打成平手的,我的实力你不知道吗?那日项临城亲口当着众人的面公布的结果,你没长耳朵吗?” 关吉羽被他这么狠狠一敲,瞬间一脸吃痛的模样,讥讽道:“得了吧,贺兰兄已经跟我说了,你就别再装了!” “说什么?”江缨年一脸疑惑。 关吉羽转了转眼睛,神秘道:“听说啊,有一个人,明明实力不济,偏偏还要耍赖,用无赖的方式缠着别人不放,这才勉强进到了最后的名册里。” “放屁!”江缨年耳根子一红,咬牙切齿道:“是贺兰阑亲口跟你这样说的?不可能,老子现在就去找他!” 江缨年的样子显然就是恼羞成怒了,尽管他嘴里喊着这都是胡说八道的,作势要去找贺兰阑算账,可关吉羽却觉得,那日集营对决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和贺兰阑打成平手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拦下了江缨年。 “江缨年,以后你要是非要去做这种危险的事,能不能好歹通知我一声呢?”关吉羽看到他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擦破了,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所幸上面没有血迹,应该是没有受伤。她无奈道:“在府里你是三公子,我没资格这么说,可是到了这里,我们是一样的,你不能总是这么不顾一切地任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考虑过别人么?” 江缨年敛了神色,脸上恢复了平静,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我死了,你没法和我大哥交代么?” 他眼神冰冷,淡淡道:“你不必一直这样提醒我,大哥已经不在了,要给他交代也是到了阴间的事情了,活着就该想着活着的事,不是么?” 关吉羽被他这话噎得一愣,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尤其是在对待江缨年的事情上,他目无法纪,不受任何拘束,她最怕的就是他在军中捅出什么大的篓子来,从他敢一个人去追孤翳王的那天起,她就恨不得日日都提醒他一遍:不要惹事!不要冒险! 这时不远处有士兵唤她,关吉羽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应是贺兰阑派人叫她过去商讨最后的攻城事宜。 她亦是语气冰冷,对着江缨年道:“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说这些吗?不出意外,这是我们最后的合作了,等到北部边境太平了,我保准你耳根子清净!” 烟江长廊主城。 曲漠几乎一夜未睡,他想不明白戒备森严的粮仓和兵器库里,是怎么被项居安的人一路顺利摸进去纵火的?比起不可思议,他更多的是震惊。 原本他以为项居安大军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之下,一定会返回原处休整几日再做打算的,岂料他们紧跟着在夜里就有了行动。 “竟敢在深夜偷偷潜入我粮仓和兵器库纵火......”曲漠攥紧了拳头,眼睛里尽是恨意:“项居安磊落,他想不出这么不入流的法子,一定是那个姓江的小子干的好事!” 一定是那个名叫江缨年的年轻人,曲漠想起那日阵前初见,江缨年看他的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恨意。 是家国情怀使然么?曲漠不认为,他没有见过哪个新人刚入军营就能有这种坚定而嗜血的神情,他眼神里的恨,分明是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端,挫骨扬灰。 曲吟望着兄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道:“哥哥,他们接下来一定会有所行动的,与其与他们针锋相对,不如我们先撤出烟江长廊?” “阿吟,我坐上这王位才不到半年时间,你知不知道,想坐这个位子的人有多少?”他看着妹妹眼神里的懵懂,耐心道:“这烟江长廊里的一切都是父王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来的,就算我不能为这里再扩疆域,至少,也不能让它从我手里丢了啊。” 曲吟点点头,道:“我都明白的!可是你也看到了,项居安的军队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只守不攻了,他现在手底下的人有勇有谋,进攻性极强!哥哥,我们对付不过他们的。” 她走到曲漠面前,握着他的手央求道:“趁他们还没来,我们走吧,快走吧!” 曲漠只是轻轻拂开她的手,道:“我不会走的,如果我轻易就丢下这里逃回孤翳,你让那些人怎么看我?以后我还有何颜面统领整个孤翳?你也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打进来,阿吟你快走吧,现在这里已经不好玩了。” “送公主回去。” 曲漠一声令下,外面很快就进来几个士兵准备将曲吟带走,而此时外面呼喊声骤然响起:“绪澧大军来了!” 曲漠的神色随之变得阴沉,他抄起剑架上的精铁重剑,临走前不忘再次叮嘱:“快护送公主回去!” 烟江长廊自从夜里被偷袭了粮仓和兵器库之后,军中士兵光是控制火势就一直忙碌到天亮,城中早已是人心惶惶,曲漠从城中央的楼上刚下来,便看到不远处城门已经几乎要被攻开了。 比起城内人的慌乱,外面项居安大军士气高涨,随着城门轰然倒塌,曲漠看到项居安手握崩霜刀,身骑霸骓马位于队列最前,意气风发统领全军正欲踏进城内。 项居安身上的金兽铁甲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之下,映出的寒光刺得人眼睛发痛,曲漠不禁伸出手挡了挡。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大将军不只是盔甲映寒光,他的眼里同样也是这种光芒。 项居安并不是只会蜷身于大营,安安分分守卫着那区区边境的寸土寸地。 身为绪澧国的骠骑大将军,项居安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缺少一个像眼前一样的这种机会。此时他的身侧分别还是关吉羽和贺兰阑这二位先锋,身后队伍的领队也都是新面孔。项居安持兵数量并不多,可他身边有这几个得力的年轻干将便已足够,正是因为这新注入的年轻血液,才激发了他深藏在心底那蠢蠢欲动的热血。 不再因无人可用而束手束脚的他,此刻身上不止有大将风范,还有那掩藏已久的赤裸裸的野性。 面对眼前的场景,曲漠已经没有紧张与担忧了,他心里忽而闪过一丝遗憾。遗憾的是,眼前这位优秀的将军,为何属于绪澧,而不是属于孤翳...... “真是不值得啊......”曲漠喃喃出声,眼里已是一片猩红。他举起手中的短剑,奋不顾身便冲向最前,无所畏惧与项居安大军正面交锋。 城楼上潜藏的孤翳兵放出的羽箭如细雨般密密麻麻,城下的刀剑声此起彼伏,项居安的队伍不得不散乱而各自为战。 孤翳军眼看着项居安大军已全部进入了主城内,遂作出最后的殊死抵抗,兵荒马乱之中关吉羽不敢有丝毫地放松,她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为江清报仇,就差这最后的一步了! “去找曲漠!”江缨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他的声音里亦是按耐不住的兴奋,道:“杀了他,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关吉羽点点头,朝着城中央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曲漠身上穿的铠甲在一群普通士兵之中很好辨认,关吉羽远远锁定住目标之后,回过头对江缨年喊道:“跟着我,他就在前面!” 整个主城内厮杀叫喊声不绝于耳,在关吉羽与江缨年双双配合之下,曲漠身边一同作战的士兵数量越来越少,越是离曲漠更近,关吉羽就越是热血沸腾,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恨不得使出所有的劲,浑身的血液都朝头顶涌了上来。 “曲漠,你逃不掉了!”关吉羽大喝一声,手中的红缨枪奋力向前挥去,曲漠将重剑横于身前抵挡住了她的攻击,他双手举剑向关吉羽推去,关吉羽使劲浑身力量也抵不住,被他推得直向后退了好几步。 江缨年伺机而动,箭在弦上只等这一刻,曲漠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关吉羽身上,此时毫无防备。江缨年锁眉拉弓,腮边线条紧绷,手中的箭正欲放出去,这时曲漠的身后响起一声叫喊:“哥哥!” 曲漠听到这声叫喊,明显身体抖了一下,他很快推开关吉羽,对着身后喝道:“阿吟,你到这里做什么!” 曲吟却无视他的话,眼神直盯着正准备放箭的江缨年,慌忙喊道:“江将军,你们想要烟江长廊拿去便是,我们马上撤离这里,绝不再作纠缠!” 她手中还握着她的银鞭,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停手吧江将军。”曲吟一脸哀伤,带着恳求之意道:“我哥哥才刚刚继位,他不能死啊,不能死......” 见江缨年不为所动,仍然高举手中欲放之箭,曲吟竟直直跪下,道:“江将军,那日你见我受伤,都没有忍心丢下我不管,我就知道你定是忠义之士。你能放走我,为什么不能放走哥哥呢?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这块地方吗?!” 江缨年听完曲吟的哀求,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关吉羽的红缨枪被曲漠死死按着,她眉头紧皱,不解地看向江缨年,道:“怎么回事江缨年?还不动手!” 他手中的弓箭缓缓放下来,对着曲吟沉声道:“我说了,这里不好玩,你为什么还要来?” 曲吟连忙拉过曲漠,看到江缨年放下手中兵器,她心知他不会再有杀意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感激道:“江将军,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能放过我,就一定能放过我哥哥。” wap. /132/132238/30891549.html 第30章 不回家看看吗 在项居安大军的猛烈攻势之下,主城内的孤翳军很快败下阵来,有的人趁乱撤离,有的人逃脱不及,还在试图拼命抵抗作困兽之斗。 江缨年紧紧握着弓,手指节已经泛白,他看着离去的曲漠曲吟兄妹俩,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他没有再犹豫,这一次他举起手中的长弓,搭箭拉弦,瞄准放箭,手上动作一气呵成。 离弦的箭带着他坚定的恨意,稳稳地从曲漠地后背扎进去。 关吉羽亲眼见证那支箭是如何从江缨年的手中飞出去,它飞速冲向曲漠,最后从他身后将他一箭贯心。 整个过程她的眼睛眨都不敢眨。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关吉羽还看到拉着兄长正在逃跑的曲吟,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箭,她停止了脚步,怔怔地看着满口鲜血的兄长,继而缓缓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江缨年。 江缨年手中高举着的弓甚至还未来得及放下,他眼神却是那么坚定,无所畏惧,也没有一丝惭愧。 关吉羽呆呆望着这一切。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此刻的曲吟,一定很绝望吧?明明曲吟那样拼尽全力拉着兄长,试图逃出这已沦为地狱般的地方,她明明看着江缨年已经放下手里的武器,可是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又带给她绝望? 关吉羽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她伸出手抹了一把。 那是眼泪,上次她流泪,还是大公子刚刚逝世的时候。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很残酷的,就像她眼睁睁地看着江清倒地,她却连拉他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谁更惨呢?是曲吟,还是她自己? 关吉羽不知道。她以为等到孤翳王曲漠死的这一刻,她一定是欣喜若狂的,她会恨不得向所有人呐喊:终于报仇了!可当她真的看到曲吟那副迷茫的神情时,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好残酷。 关吉羽看到江缨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他意在击杀曲漠,并没有再向曲吟动手的打算。 “为什么?”曲吟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她蹲下身,双手紧紧捂着曲漠的伤口,好像这样他就不会流血了。 她捂着捂着,才突然意识到兄长伤口的位置,在心脏。 曲漠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便咽了气。 “为什么啊?江缨年!”曲吟这才放声哭喊了出来,她像一个被欺骗了的孩子,哭得喘不上气。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曲漠的手,上面满是鲜血她也愿不放手。 关吉羽别过了头,不再去看面前的场景。 良久,江缨年只是轻声道:“我从来不想要什么烟江长廊,那是军队里的事情,我从头到尾,只想要回我大哥。” 他垂下眼眸,却依然坦坦荡荡道:“曲吟,我不会杀你,可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走你哥哥,他的命,只能留在这。” 项居安带领众将士一路杀进主城中央,原本这座城承载着孤翳所有兵力,此刻除了躺在地上已经阵亡了的孤翳兵,已经看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见到关吉羽和江缨年二人已经手刃了孤翳统领,项居安下了马,走到已经咽了气的曲漠身旁,竟也沉默了。 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有多喜悦,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的人一辈子很精彩,有的人一辈子很平淡。 项居安一直认为自己是后者。 当年他刚及弱冠之年,就来到这北衷边关戍守,一守就是十几年。他所有的年轻时光,都消耗在边关与孤翳国的对峙之中,见证了孤翳国两代统领更替,也经历本国两代君王统治这绪澧国。 这些年什么都变了,唯独他的处境没变。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项居安好像只能永远守在这里,他还是他,这里圈禁着他的身体,也禁锢着他的灵魂。 孤翳落依然也还是孤翳军,他们肆无忌惮地骚扰,多少次项居安都在想,索性便豁了出去直接攻打孤翳国!可碍于绪澧朝中权势的阻挡,他只能将这口气生生咽下去。 这一刻的到来,项居安自己也不敢相信会这么快,他甚至走到曲漠的尸首面前,再仔细核实了一番。 确定曲漠已死,项居安这才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唇角肆意扬起。 这才是属于他项居安的时代! 众人回到择云关,陈章早早就备下了庆功宴在门口候着,接到他们后,陈章面上也是抑不住的狂喜! “大将军,候您多时,终盼归来!” 项居安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豪迈一笑,道:“今夜犒赏三军,不醉不归!” 关吉羽和江缨年的席位挨着,趁着众人吵闹着喝酒,她朝他凑过去道:“大将军说了,明日就要回朝面圣,他叫我们几个也去。” 江缨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自然接道:“去就去啊。” 贺兰阑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去面圣就是接受赏赐,想要赏赐便积极一点。”他懒懒地伸了个腰,道:“反正金银玉器之类的我是不想要,若是给我赏些美女什么的我倒是可以欣然接受。” “我长这么大,除去比赛的时候去过京城,还从未在京城里正经玩过一次呢!”关吉羽托着腮,敲着手里的筷子,眼睛里尽是对京城的向往。 后面坐着的折殊也嚷嚷道:“就是就是啊,从前去京城有大公子跟着,哪里还敢乱跑乱看啊。” 江缨年却不以为意,道:“我在京城学习了好几年,感觉并没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南沁呢,东西也没有南沁的好吃!” 贺兰阑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他也不评判京城到底是好是坏,只是悠悠道:“你们若是想在京城玩几天,可以去我贺兰府上小住几日,不过家里有那老爷子在,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为妙。我正准备自己在京郊买一处宅子,躲得清净才好。” “京城的宅子,一定不便宜吧?!那得多少银子啊……”关吉羽一听贺兰阑要置新宅,不由得惊叹。 她想起了一个人,他的宅子也在京城。 他说那是因为有战功,是舒帝赏赐于他的。 江缨年瞧她那一脸渴望的样子,挑眉问道:“你问那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在京城购置住宅么?” “你管我?!”关吉羽连忙敛去神色,一脸警惕地瞪他,道:“你现在可管不着我了,我想在哪买住宅就在哪买,与你无关啊。” “我并非要管你,只是想友善地提醒你一下——”江缨年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道:“京城的宅子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吗?你不妨问问贺兰兄,京城的地价,他最清楚不过了。” 贺兰阑一听,来了兴趣。 “哦?关小妹打算在京城购宅子,那不如我们一起,咱们做个邻居也是不错的。” 关吉羽兜里实在是没几个钱,此刻也没底气去跟贺兰阑继续这个话题,只得否认道:“没有,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江缨年看出她的窘迫,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调侃道:“哎呀,你真的想买,那买便是了。你想要的东西,咱们江府还能说买不起?” 他凑到关吉羽耳边,悄声道:“三公子的钱最好赚了,不如你跟着我,没事给我打打杂,三公子保准你轻轻松松拿下京城豪宅一套!” 关吉羽剜了他一眼,冷声道:“大可不必!” 次日项居安队伍便浩浩荡荡赶往京城,路过北衷集营的时候,关吉羽问了人才知道,项临城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已经回去他京城的住处了。 关吉羽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暖意,一路上回去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回朝受封赏的人,除了项居安一袭朝服,其他几个都是才入军营的新人,关吉羽又穿回了从前在青字营时的青色比赛服。 此次面圣主要由项居安汇报边关的情况以及战争的细节,江缨年听得心不在焉,贺兰阑同样也是一副不习惯这种场合的样子,关吉羽无意间瞥见二人这副神色,不禁轻笑,直到看见舒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才连忙收起笑意。 “关先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早就听闻南沁世家训练营里尽是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令孤眼前一亮。”舒帝兴致盎然,夸赞之词不绝于口:“还有江先锋,如此年轻便有这样的胆识,二位前途不可限量啊!” 夸赞贺兰阑左右也不过是那些词,贺兰阑听得只想打哈欠,赏赐的银子玉器,他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关吉羽看贺兰阑那副不为金钱所动的模样,心内暗暗道:当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这都打动不了他?倒真不如像他所说的那样,赐几个美女给他他可能还高兴点! 好不容易捱到宫宴结束,贺兰阑已经迫不及待溜走了,他甚至把自己那份赏赐也丢给了关吉羽,好心道:“关小妹,这算是我给你购置住宅添一份儿心意,我们日后再叙,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关吉羽傻傻接着,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江缨年嗤笑道:“在军中这段时间,可算把他憋坏了!”他又对着关吉羽道:“那你呢,你打算去哪儿啊?我知道你现在是自由的,我没资格再管你。” 他的眼里只有真诚,带着几分罕见的认真,道:“只是眼下年关将至,不一起回家看看吗?” wap. /132/132238/30891550.html 第31章 意外的邀请 北部孤翳之乱已经平定,如今北衷边关暂无要紧之事,由陈章主理带着队伍守着,关吉羽等人也得以告一个长假。 项居安只说叫他们放心休息,有事的话自会传令集合。 这几年府中二公子江弦一直缠绵病榻,尤其是他们几人刚到北衷集营之时,就听闻江弦已是病重了,关吉羽一想到这件事,心里总是放不下的。 江缨年说的是——“不回家看看吗”? 那是家么?那是堂堂南沁世家江府,是江氏子弟的家,她关吉羽哪里敢称作是自己的家?可那的的确确又是她一直生长的地方,如果非要定义,也算作是她半个家。 这样说起来,她没理由不回去看看,就连折殊和敬存,都很是想念青字营的其他兄弟们,迫不及待先赶回去了。 “反正也快要过年了,回南沁也好,回去了品祥楼的点心得先来上两盒。”她索性干脆地答应下来。 江缨年一听这话,心情极为不错,眉眼都是笑意,道:“两盒哪里够?还不得来个十盒八盒的。” 说着便打算直奔南沁,马车刚驶离宫门不远,却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看着像是哪家富贵人家的下人,只说:“我家主子想见见你们。” 江缨年疑惑道:“你家主子是谁?” 那小厮笑道:“江公子,这京中出了宫门,还有谁能被称为主子呢?” 关吉羽心中了然,问那传话的小厮:“可是京郊六王府颖王相邀?” 她随即放下轿帘,对江缨年道:“眼下只能答应去看看了,江府与六王爷往日里并无多少来往,我们这才刚打完仗回来,他就要见我们,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颖王……先前我听大哥提起过,当初各官员与各大世家可设立自家阵营培养精锐,必要时候派往边关为国效力,这想法正是六王爷提出的。”江缨年眼里尽是崇敬之意,“大哥生前最是钦佩六王爷,若不是他最先提出这个想法,也就不会有各大世家的训练营,更不会有我们家的青字营了。” 江缨年对着轿外的小厮道:“我们这就过去。” 六王府僻静,二人随着小厮一路指引,才入了王府正厅。 堂内设施不算崭新,关吉羽瞧不出其中贵贱,只觉得整个摆设都使人心情黯淡。 屋内无一处器具是鲜艳之色,尽是些灰暗之色,毫无生机。 颖王还很年轻,年纪约莫二十七八。 他墨发很随意地以一根玄底金边发带绾着,身上的服饰也都是玄底金边,那是只有绪澧王室才能独用的玄底金边的配色。颖王双眸生得漆黑,眼尾微微上挑,只看眉眼便可断定是活脱脱的美男子了。 他慵懒地歪头,一只手抚着太阳穴,唇色并不鲜艳,看着略有些无精打采。 眼见着江关二人步入大堂,再俯首作揖,他也未开口说话。半晌,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手边椅子上的扶手。 关吉羽看到他身下的椅子朝前滑动出半步距离,这才惊觉,那是一把轮椅。 她惊讶地看向江缨年,江缨年却是面不改色,颔首从容地等待颖王作出回应。 颖王身后还站着一男子,尽管束于脑后的中长发略显凌乱,却并不邋遢,倒显得落拓不羁,直让人感到他通身的随意,气质与颖王完全是两种极端。 那男子吩咐了下人奉茶,又淡淡招呼二人道:“二位请坐。” 嗓音低沉,却极富磁性,让人听过一遍就不会忘。 他怀中抱着一把刀,江缨年从未见过此人,却想起很早就听过的一个名字:夏明钟。 “北刀夏明钟,南剑寒千炎。”江缨年入了座,这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望向颖王身后那男子,笃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阁下便是绪澧朝第一刀客夏明钟了。” 颖王坐直了身体,似是来了精神,道:“江小公子好眼力,传闻中销声匿迹的北刀南剑你都知道,还一眼就能认出这北刀来。”他声音轻飘飘的,疏离与权贵的气息结合,让人不敢忽视。 有的人不用介绍自己,仅仅是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间,就能自证身份。颖王便是如此,他说话的声音绵绵的,但腔调里尽是明晃晃的皇室的力量。 他又来回转了转手下的椅轮,让椅身晃了晃。“本王的身体也就这样了,此生唯一心愿便是将北刀与南剑全都收入我府上。北刀我已寻到,可听闻南剑素来神影无踪,江小公子眼力这么好,若是哪日见到第一剑客寒千炎,可一定要告知本王。” 江缨年耸耸肩,遗憾道:“第一剑客已经不在人世了。” “此话当真?”颖王先是惊讶,很快眼中就浮上一丝遗憾之意。 “当真。寒千炎的胞弟便是在下的侍从,这消息总是错不了的。” 颖王挑眉:“哦?那可否将其胞弟介绍与我认识?” 江缨年歪了歪头,也不避讳他直勾勾的眼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可,那是我的。” 颖王便笑得十分肆意了,他回头看着夏明钟直笑:“哈哈哈哈,许久见不到这么有趣的人了,明钟啊,我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 这一幕看起来是有点奇怪的,他面色苍白,却笑得很张扬,双目都变得亮晶晶的。关吉羽看着他笑得咳嗽起来,不禁皱起眉,直担心他那虚弱的身子骨会撑不住这么剧烈的笑。 夏明钟仍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不觉得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颖王回过身又看向江缨年,轻声道:“玩笑话玩笑话,江小公子莫不是怕我和你抢小剑客吧?” 江缨年抿了口茶,说:“王爷惜才是真,可您差人邀请我们来王府,应该也不是为了要和我抢所谓的小剑客吧?” 颖王一脸真诚,思考了下回道:“只是闲来无事,想认识认识新朋友,你们远在北部边关的事,早就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他话音一转:“尤其是这位骁勇的关先锋。” 面对颖王突如其来的点名,关吉羽愣了下,连忙回答:“孤翳一战全凭项大将军运筹帷幄,才有我们表现的机会,我等不敢妄自尊大。” 颖王轻阖上眼,又揉了揉太阳穴。 “项大将军……一贯独揽大权,运筹帷幄自是意料之中。”他指尖又开始扣着椅子边上的扶手,语重心长道:“你们青字营都是一等一骁勇的年轻儿郎,还有大把的时间与机会为国效力,绪澧朝的战场不是永远只刻上谁一人的名姓,你们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是绪澧朝的荣光。” 他不再多说什么,似乎是有些倦怠,脸上意犹未尽却实在体力不支,只得吩咐了下人送了送江关二人。 “你不觉得很可惜吗?颖王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一心为国的热忱,连我们这些新人他都不吝鼓励,真是可惜了他,身子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啊。”关吉羽走出王府大门,忍不住小声对江缨年说出这憋了大半天的话。 “他是患了腿疾,从前听大哥说起过,御医都没法子,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站得起来了。听说他曾经是——” “江小公子!请留步。” 江缨年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 回头才发现是夏明钟。 江缨年道:“我已经告知王爷,小剑客自幼与我为伴,我替寒栩谢过王爷的赏识,可我确是不会拱手相让,实在抱歉。” 夏明钟摇了摇头,“小公子误会了。”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色不自在道:“只是想请问,贵府二公子江弦他……近况如何?” “我二哥?你们认识?”江缨年讶异道。 “昔年有些交集,这两年不甚来往了,今日所幸见到你,这才想起问候贵府二公子。”夏明钟比起方才在府内大厅时的严谨模样,此刻身上多了丝人情味。他问道:“江弦他可......安好?” “他不太好。”江缨年神色凝重道:“前几年进京赶考受了病灾,落了榜回来便一直卧病在床了。” “病得可重?”夏明钟不自觉朝前走进了半步,追问道:“可有寻良医?现下吃的什么药?” 许是察觉自己过问太多,夏明钟敛了神色,说:“只是朋友的问候,江小公子莫要见怪。” 江缨年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便也客气道:“能被北刀称作朋友,是家兄之幸事。夏兄不必担忧,我这就准备赶回南沁了,接下来的时间专门给他好好调养一番,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痊愈,夏兄的问候我会带给二哥。” 夏明钟神色落寞,只道:“不必,我知道他近况便好。” 六王府好似一潭被轻轻搅动了一下的死水,江缨年与关吉羽离开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夏明钟刚踏进后院长廊,便迎上了孤身坐在那的颖王。 “王爷,您该歇息了。”夏明钟走过去欲推轮椅,颖王轻挥了挥手示意。 “明钟啊。”他单手撑着下巴,轻声道:“我猜你送走他们,心情也不大好。” 夏明钟不置可否,只说:“年轻人的跳脱,谁人不欢喜?王爷不舍得他们走,这很正常不过。” “是啊,我一眼就喜欢上这二人。人人都因我这双废腿而厌弃我,只有他们不一样。” 夏明钟只是轻声否定:“您过于忧虑了,您身份尊贵,谁又有资格敢厌弃您呢?” 颖王另一只手轻轻捶了捶腿,道:“江缨年很聪明,他的兄长们加在一起都不如他,多像过去的我啊。另一个关吉羽我更是欣赏,南沁人比北衷人有眼光,青字营各个都出类拔萃,谁说女子不如男呢?江清运气实在太好,才捡得到这么个宝贝。” “可我就只有你,明钟。”他叹息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可你一定心里在怪我,对吗?”他不去看夏明钟的表情,也知道他并不会有什么表情。 “属下不敢。” 接下来他听到了夏明钟一定会说的这四个字。 意料之中。 向来如此。 不管他说什么,说多少话,夏明钟只会静静听着。 夜风骤起,月色清冷,暗淡地透出几分幽怨。 “天凉了,我推您回去。” 夏明钟替他掖了掖腿上的毯子,缓缓推着轮椅向内室走去。 直到颖王睡下,夏明钟才回了自己的府邸。 wap. /132/132238/30891551.html 第32章 北刀夏明钟 夏明钟拖着一身疲惫进了门,屋内烛火摇曳,沈蕙还在等他。 “不是跟你说了,不必等我。”他脱下外衫,沈蕙默默接过挂好,又挪着步子出去端了一托盘饭菜来,静静站一旁等他吃。 “阿蕙。”他无奈看着她,“你是有腿疾,并非有耳疾,我说与你的话,怎么不听呢?” “明钟,我……我自知你不愿与我多说话,可我毕竟已为你妻。”沈蕙低下头,无措地用手指搓着衣襟,道:“白日里你忙了一天,我担心你吃不到可口的饭菜,总要亲眼见着你吃几口才能放心的。” 夏明钟叹了口气,只好拿起筷子,沈蕙这才笑意盈盈把汤盅轻轻推给他,道:“这是清鸡汤,你尝尝。” 揭开盖子,盅内一股热气逼来,暖流的冲击让夏明钟绷了一天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汤还很热,入口清淡,后味浮上淡淡的药材香,鸡肉香与这细微的药香融合得恰到好处。他也不懂烹饪,疑惑看了看沈蕙。 “我加了些人参和其它几味补药。我放的很少,不影响口感。”沈蕙连忙解释道:“这些人参是南部羌巫国特有的品种,你每日在王爷身边做事费心费力,前几日我特地从父亲那里拿回来,想给你补补身子的。” “是不错。”夏明钟又喝了一口,问道:“还有吗?” “还有,我再去给你盛。”沈蕙正要起身,被他拦下。 “我是说,这人参还有吗?” 沈蕙愣了愣,不解地望着他:“嗯?” “有个朋友病了,你准备一些我送点给他。”他搅了搅汤,放下勺子端起汤盅一口气饮尽。 沈蕙见他胃口不错,又难得肯和自己多说两句话,心内大喜,连忙应下。 夜里夏明钟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身姿轻盈,手中一把明渠刀走遍绪澧的每一寸土地。 拿人钱财,替人除灾。他是一等一的刀客,重金之下,刀刀不留情。 他也曾是肆意洒脱的浪子,人生乐得自在,愿意去哪便是哪,想家了就跑回去吃上两碗母亲做的土鸡汤,第二日就又不知又跑哪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夏明钟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不知是不是白天江缨年再提起北刀南剑的缘故,使他再一次沉入这个梦里。 梦中还是京郊那个街道的三岔口,一切都还在起点。马匹的嘶鸣声,马主人的怒骂声,路边被无辜伤及的官家小姐,还有那个初见就着白色衣衫的南沁少年。 那少年的书卷被撞得散落了一地,他的胳膊尽是擦伤,却还是先扶起了官家小姐,这才语调温和去和那鲁莽的马主人理论。 那所谓的理论语调,是南沁一带独有的轻声软语,一旁路过的夏明钟第一次见人这样吵架,听得忍不住发笑。 刀客本不该笑,手里的刀还要拿稳。 明渠刀的主人也不该为这等小事驻足。可偏偏那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他的宿命,命里他就该在那时停下脚步。 夏明钟坐在树上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多嘴问:“喂,手都受伤了还要逞能,需不需要帮忙啊?” 从天而降的英雄,大抵是世间最惹人瞩目的。 官家小姐就是沈蕙,这惊鸿一瞥,就深深刻在心里了。 那也是明渠刀最大材小用的一次,刀未出鞘,叫嚣无礼的歹人便被刀鞘打下马。 那个明明没有丝毫功夫却硬要强出头,肤白胜雪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年,便是江弦。 书卷散落在地上弄脏了,他看着溅上去的泥点,明明很嫌弃又不得不去捡。 “多谢你出手帮忙,我是墨允书院墨衡先生的学生,江弦。” 夏明钟把手中的刀放在地上,同那个叫江弦的书生一起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卷。 从此刀客不再是最好的刀客,心有旁兀的人做不了最好的刀客。 暗夜冗长,梦却不能长。 夏明钟还是醒了,好像每一次,他都会准确无误地在梦境中的这一刻到来之后,猛然惊醒。 那张脸一直会停留在他的脑海,直到长夜结束。 “我是墨允书院墨衡先生的学生,江弦。” 旧时江弦神采奕奕的模样,他永远都记得。 那最耀眼的书生意气,却是毁在了他的手里,教他今生都不得安宁。 江缨年回了府就赶到江弦的房间,本想着他一定还卧床休息着,可一进屋却没瞧见半个人影儿。 他叹了口气,扭身去往江弦的书房。 钟思堂里果然亮着灯。 “见你不在屋里歇着,我就猜到你一定在这里。”江缨年踏入书房,随意往江弦身边的椅子上一坐。 江弦坐在书房里正翻着书,见江缨年回来,连忙合起书本,欣喜道:“你可算回来了,我看折殊和敬存都早早到了,却还迟迟不见你和吉羽回来,叫我一通担心!” 江缨年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弦,道:“看着气色是好点了,怎么还这么瘦?像是没吃饱似的。” “谁像你啊。”江弦不在意,脸上仍是挂着笑意,拍拍江缨年道:“都说北部边关苦寒无比,现下见到你,竟比原来还强壮了些。” 江缨年听了这话莫名有些自豪,道:“真男人就得是这样,你看看那些军营里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强壮魁梧的?” 他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继续道:“要我说啊,二哥你要不是身体太差,真应该把你也带到边关军营里好好锻炼一阵子,天天看这些书有什么可看的,看得没点子精气神。” 江弦拿起书就往江缨年头上敲了一下,笑道:“真是出息了啊,才刚出去了没多久,就学会笑话你二哥了,我怎么没精气神了?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吗?” 江缨年被这么一敲,突然想起在六王府门口,夏明钟曾问候起江弦的话。 他便自然地问起:“二哥,今日我和关吉羽去了趟六王府,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啊?” 江弦一听到“六王府”三个字,脸上的笑意很快消失,反问道:“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江缨年便如实回答道:“哪里是我们要去,是那个六王爷颖王啊,他派人邀请我们过去,他那个手下,还说是你的朋友呢!” 江弦面色平静,道:“人家跟你说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六王府里的人,定是权贵之辈,我何德何能跟人家称作朋友!” “不是朋友吗?”江缨年坐直了身体,向江弦凑过去问:“那人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北刀夏明钟啊!他总不能信口胡说吧,二哥你再好好想想?” 北刀,夏明钟。 江弦眼神一闪,方才还沉浸在与弟弟重逢的喜悦中,此刻脸上却是毫无生气,只剩下了莫名的黯淡。 “或许是前些年在京城墨允书院读书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吧。”江弦淡淡道:“具体什么时候见过,时间久了,记不清了。” 江缨年从钟思堂里走出来,这才想起自宫宴结束之后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呢。 他揉了揉肚子,此刻发觉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关吉羽和他一样,从京城一路赶回来,一定也是饥肠辘辘了。 江缨年不自觉走到青安居,敲了敲关吉羽地房门,询问道:“睡了没有?” 关吉羽很快开了门,像是未卜先知般,开口就道:“怎么?这么晚了找我,该不会是想叫我一起吃东西吧?” 江缨年失笑道:“关吉羽,你可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我还没说我要干什么呢,你一下就猜出来了?你该不会上辈子就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吧?” 关吉羽脸上一片嫌恶之色,皱眉道:“你真恶心,这么恶心的话都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她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却问道:“这么晚了,就算肚子饿也找不到地方吃饭了,府里的厨子应该也早已经歇下了,你准备叫我去哪里吃东西?” 江缨年挑挑眉,一脸神秘道:“都到南沁了,三公子还能让你饿着肚子吗?跟我走不就知道了。” 关吉羽一脸狐疑,还是跟着他出了门。 江缨年带着她径直出了江府大门,二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关吉羽看着路边大门紧闭的商铺,道:“看吧,我就说这么晚了,肯定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了。” “去那些地方吃饭多没意思啊,我能带你去那种粗俗的地方吃饭么?”江缨年负手大摇大摆地走着,道:“说了跟着我你就知道了啊。” 关吉羽撇撇嘴,心想这会儿他倒是说这些商铺粗俗了,从前他也没少在这些酒楼里面花天酒地吧?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关吉羽裹紧衣服,快步跟上他的脚步,道:“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你能变出什么好吃的来?!” 深夜的大街上寒风凛冽,也没点月光照着路,关吉羽只觉得行走艰难,前面有什么也不太看的清了。 江缨年接着她的话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鬼影子?万一呢?” 正说着,他趁她不备,突然跳过身对着她“哇”的一声做了个鬼脸,扯着嗓子嚎道:“啊!鬼来了!不要杀我啊!” 夜里本就安静得让人觉得阴森森的,江缨年这猝不及防的恶作剧,着实将毫无防备的关吉羽吓了一大跳! 出于本能反应,关吉羽吓得赶紧就往一边躲,慌张之间看也看不清,脑袋就直直磕到了路边没人收走的摊位上。 这一磕的声音实在太大,正在玩闹的江缨年也愣住了,连忙快步跑过来急着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他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无所顾忌地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安心道:“还好,没流血。” 关吉羽捂着头吃痛道:“你有病啊,大半夜的装神弄鬼,这样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啊?” “对不起。”他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是他低沉的笑,江缨年左手搭在她的肩上,右手轻轻扶在她脑后,柔声道:“吹一吹就不疼了,来,三公子给你吹一吹。” 说着他竟真的就对着她的额头慢慢吹了起来。 寒风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的,此时江缨年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关吉羽也全然不觉得冷了。 只是他离她这么近,又让她感到不自在了。 关吉羽挣了一下,想后退一步。 江缨年似是猜到她会这样,原本护在她脑后的手,直接扣住了她的头。 “别动,怎么不听话呢?”他轻声道。 wap. /132/132238/30891552.html 第33章 烤鸡 明明是寒冬时节,关吉羽却是燥热得不自在,使劲从江缨年的手中挣脱开。 “行了,不痛了别吹了。”她急急忙忙朝前走了两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俨然一副“别挨我”的架势。 江缨年朗步跟上她,调侃道:“怎么了啊?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识好歹,有人想让我挨我还懒得去挨呢。” 关吉羽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还不忘挖苦道:“我才不关心谁想让你挨,反正这个人肯定不是我!”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回头道:“我要是猜得没错,那个想让你挨的人,是曲吟吧? 江缨年一怔,连忙反驳道:“胡说什么呢?!” 关吉羽转过头继续朝前走着,悠悠然道:“我可没胡说,不然我们在烟江长廊主城的时候,她为什么说你好心放了她?又说你是好人什么的。哎,我们三公子还真是,到了哪里都艳福不浅。” “关吉羽!”江缨年咬咬牙,道:“你现在话还真不少啊。” 她依然是那个不紧不慢的语速,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没办法。” 江缨年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道:“别往前走了,走这边——”他将她的身子朝右边的岔道转了转,道:“呆头鹅,你也不问问哪个方向,就这样傻傻一直往前走。” 关吉羽怎么也没想到,江缨年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城外一处看不到几户人家的旷野。 “这是什么鬼地方?在这里能干什么?”她一脸茫然,不懂他要干什么。 江缨年很麻利地捡了一些柴禾堆起来,熟练地生起了火,道:“你说能干什么?我总不至于把你骗过来做什么坏事吧?” “你没那个本事。”她就着火堆在旁边坐下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四下无人,倒也十分寂静。 但是这片寂静很快被江缨年打破,他走到黑暗处的干草堆里一通乱掏,瞬间激起一阵鸡飞狗跳之声,在关吉羽的震惊之中,他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抓着两只鸡蛋走了过来。 关吉羽看着那只扑腾得很凶的肥鸡,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鸡?” 江缨年仍是一脸自然,道:“以前和赵舟他们几个来过啊,有一家农户专门给这里弄了个鸡窝,他们家的鸡特别肥,不带你来尝就太可惜了。” “你这不会是......偷吧?”她小声嘀咕。 江缨年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本正经道:“我把钱扔在鸡窝里了。” “现在就剩下杀鸡了。”他对着关吉羽指挥道:“我又是抓鸡又是生火的,你总得帮忙打打下手吧?去,把鸡杀了。” “我?”关吉羽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道:“我哪里会?不去。” 江缨年歪了歪头,理所当然道:“你不去谁去?让我去吗?”他挠了挠头,道:“我哪里干过这种事?以前都是赵舟他们弄好了,我只负责吃的。” “快点去啊,磨磨唧唧的。”他不耐烦催促道。 关吉羽满脸的受不了,大半夜把人叫过来杀鸡?这非人的馊主意也只有江缨年想得出来。当然她是十分不情愿去干这个活儿的,但是一想到江缨年那副娇气样子,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哪里能弄得好这种事?她便只能自认倒霉。 她去就她去吧,省得江缨年弄不干净,等会吃起来一嘴鸡毛。 关吉羽对这种事不算生疏,即便到了江府之后再也没干过这种活儿,可提起手来但也算顺手。 “你下手还真是狠啊。”江缨年看到她提着已经宰好的鸡过来,不禁惊叹了声。 关吉羽将杀好的鸡叉在江缨年做好的简易烤架上,回怼道:“彼此彼此吧,你对曲漠下手的时候也差不多。” 本是无心之语,江缨年听了却沉默了。 他安静地添着柴,久久才开口:“你说我放走了曲吟,算不算对不起大哥?” 关吉羽想了想,道:“冤有头债有主,曲吟虽也是孤翳王室之女,可罪不及她,不至于被连累至死。” 火堆里的木柴被烧得哔勃作响,火星子不断往上涌着,映得他的脸红红的。 “关吉羽,我跟曲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一次我去追孤翳大军,差一点就捉到曲漠了,当时曲吟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坚持让曲漠先走。”江缨年缓缓道:“当时比起仇恨,我心里竟然更多的是感动。我在想,如果我有机会救大哥,我也一定会像曲吟那样做的。” 关吉羽没想到他会认真对她解释这么多,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如果她有机会能救江清,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刀山火海她都愿意走一趟。 “她一定很恨我们。”关吉羽眼神黯淡下来,默默帮着江缨年一起添柴。 二人良久都不再说话。 这片寂静的旷野里,只有木柴燃烧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江缨年才轻声道:“恨就恨吧,只要能让大哥泉下安息,我不在乎谁恨不恨我。” 他翻了翻架子上的烤鸡,提高声音,轻松道:“熟了,可以吃了!” 说着就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关吉羽,道:“快尝尝,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 关吉羽接过吹了吹,咬下一口嚼了嚼,道:“肉质是不错,可是吃起来没什么滋味,你是不是没放盐啊?” 江缨年这才惊呼:“哎呀!光顾着说话给忘了。”他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纸包来,道:“我包了点盐带出来,你蘸着吃吧。” 虽然调料确实太单一,可关吉羽饿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蘸了点盐粒就大口啃了起来。 “慢点吃啊。”江缨年瞧她吃得香,不禁笑道:“又没人跟你抢,吃这么急,等下噎到了可没水给你喝啊。” 两人很快就把一整只烤鸡分食完,关吉羽心满意足地叹口气,感慨道:“还真挺好吃。” “那你以为呢?”江缨年一脸得意,道:“都说了三公子带着你,肯定得吃些不一样的东西吧,这可是我亲手烤的,只此一只,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他抬头看了看天,道:“可惜今日没见到星星,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天上星海一片,美极了。” 这样宽阔的平地,赏月赏星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下次一起过来看星星吧,带上酒和点心,一定很惬意。” 江缨年转过头盯着关吉羽的脸,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满都是期待。 关吉羽很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她亦同样真诚。 “江缨年,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她认真道:“从前你我二人确实有很多千丝万缕的仇怨说不清楚,但我认为,那些都过去了。” 江缨年目不转睛地锁住她的杏眸,柔声道:“没说过不去啊,大哥的仇已然报了,我们也都不是过去的我们,现在我们哪里有什么仇怨呢?” “你也这样想就最好了。”她望向黑暗的上空,仿佛在寻找些什么,道:“这世间很大,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能陪着你做任何事的人。” 江缨年也往上空一望无际的暗夜里望去,那里一眼望不到头。 他索性收回目光,继续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世间太大了,我懒得再找了。” 关吉羽的目光还是直直望着上空,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她依然仰起脖子,仔细地在夜空中观望。 “关吉羽。”他轻轻唤她。 “嗯?” “你已经找到那个,可以陪你做任何事情的人了吗?” 江缨年问完这句话,不自觉心脏砰砰直跳。 他突然又不想知道她的答案了,一想到万一从她口中亲耳听到了他不想听的答案,他竟然有些心慌。 “算了,不必说了。”江缨年急忙插话截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他冷冷道:“我才懒得听你说这些呢。” 关吉羽对他这种行为已经不感到奇怪了,他一直都是如此,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没人能猜透他每个时刻都在想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她也只是淡淡嗔怪。 江缨年低头从面前的灰堆里扒拉了一番,拿出来两个鸡蛋。“已经捂熟了,你拿着敷一敷额头,别明天肿得像犄角一样了。” 关吉羽正要伸手去接,他又收了回去,在旁边磕了几下,很快剥掉蛋壳取出白嫩的鸡蛋。 他拿着鸡蛋的手伸到空中,即将触及到她额头时,又小心翼翼收回了手。 “你自己拿着吧,这么大个人了,该不会还要本公子给你举着敷吧?” 他似是不在意地将鸡蛋丢给她,惹得关吉羽又是一记白眼。 “我又没有说让你给我举着,我哪有那么大脸面。”关吉羽嘟囔了一下,额头此刻还是微微疼痛,她只得举着胳膊一直敷着那磕到的地方。 “回去吧,这么晚了,吃也吃饱了,该回去了。” 二人又在黑暗中一路慢悠悠走回去,江缨年自是回他府内的房间,关吉羽跟他道别后,便往青安居的方向走去。 “关吉羽。”江缨年在她身后叫住她,问道:“明日一起去吃早点吗?我们一大早就去品祥楼,吃刚出炉的枣泥甜饼。” 关吉羽挥了挥手,浅笑道:“不必了,明日我想好好睡个懒觉,就不和你一起去吃了。” 翌日,钟思堂。 江弦照例早早到了书房正准备读书,却见管家提着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放在他的书桌上。 “这是什么?”他疑惑问起。 管家只摇摇头道:“是京城那边送来的,说是给二公子您的东西。” 江弦拆开油纸,里面是一些补药,还有几支人参。 “这可是南部羌巫国才有的珍稀品种,谁这么大方,一送就是这么多?” 他拆开书信,还未仔细看信里的内容,只瞧了一眼那并不端正的字体,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wap. /132/132238/30891553.html 第34章 置办年货 江弦只是静静扫过几眼,便将书信放在桌上。只冷声道:“以后这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就不要再收了。” 管家甚少见到江弦脸上是这副神情,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二公子永远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对待下人们也没有任何主子的架子。 “是。”管家见江弦脸色并不好,连忙退下了。 江弦抓起那包药材,快步走到江府大门口,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见到那个他猜测到的人。 他也不确定是否是那个人亲自送过来的。 “江弦啊江弦,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早就没关系了,人家怎么可能会亲自过来呢?”江弦自嘲地笑了笑,又转身进了府内。 直到看着江弦进了门,一直在门外角落里隐藏着的男子才默默现身。 男子在门口站了许久,才默默离去。 关吉羽一觉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她伸了个懒腰,这么久以来终于能放下心睡了一个好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想起昨夜回来得太晚,还未来得及去给江清上一柱香,便连忙梳洗了一番,从青安居向府内走去。 刚走到祠堂门口,关吉羽就看到江缨年已经在里面了。 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关吉羽走上前去,点香祭拜,然后退身在江缨年身旁与他并肩而跪。 她什么也没说,如今大仇得报,江清在天之灵,终于得以安息了。 大公子在天上,一定能看到这一切。 “明晚就是除夕之夜了,真快。”江缨年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关吉羽还以为他在对着江清的灵位说,半天没吭声,江缨年才又转过头对着她道:“本以为孤翳之战一定会拖到年后了,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我们还能在家过这个新年。” “过不过的,也没什么差别。”关吉羽想起往年每一年的新年,江清都会提前吩咐下人们采购好东西,不管府内是什么样子,总之一定会让青字营的所有人热热闹闹过好新年,伙食上也能满足大家,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这是没有江清的第一年,她回到这里,即便大家伙都在,她却总觉得整个江府都少了点什么,不再如以前那样让她感到踏实了。 “怎么会呢?”江缨年惊讶道:“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嘛,二哥身子不适,准备过年的事宜肯定只能我来张罗啦。” 他站起身,道:“你可得帮我啊,我一个人弄不来。大哥不在了,我们更要把江府经营得有模有样的,不然他得多失望啊。” 这算是江缨年说过的为数不多比较有良心的话。 关吉羽竟然被这句话感动到了,不,比起感动,她更多的是欣慰。 上一次跟江缨年在这个祠堂里祭拜江清的时候,两个人还十分的不对付。那时她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大公子走了,整个江府应该怎么办? 可事实上,江缨年以最快的速度,长大了。或许是失去了江清这个一直护着他的羽翼,他不得已只能逼着自己长大,强迫自己去面对眼前这一切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好。”关吉羽没理由拒绝他的邀请。 说罢二人就叫上寒栩一起,迅速上了街开始置办年货。 街上不管是商铺还是小摊小贩,无一不认识江府的人,尤其是看到江府的小公子亲自带着人上街买东西,纷纷热情招呼着他们。 “哟!这不是江府小公子嘛,好久没见着您了,听说您去北部边关打仗了,这么快就回到咱们南沁了?!” “江公子,来看看鱼嘛,现杀的鱼保证新鲜!” “江公子,刚出炉的热包子要不要啊?来点尝尝嘛!” 江缨年被南沁这些亲切的声音这么一招呼,心情极为舒适,凡是招呼到的,不管需不需要,他一一照单全收。 很快寒栩就忍不住出声道:“公子,你这是要把整条街搬空吗?差不多了吧。” 江缨年回头一看,寒栩手上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肩上背着的,臂弯挎着的,看起来甚是辛苦! 关吉羽手上也没闲着,看寒栩拿这么多东西实在是难以行走,连忙又去分担了一些,道:“你们家公子这是头一次当家,还在兴头上呢,你不让他买够了,体现不出来他当家作主的身份嘛?” 关吉羽说得不错,一整日的采购也没能满足江缨年,到了次日除夕这天,江缨年一大早又喊着该去街上了。 “公子,昨日我们逛的是南街,今日你想去哪条街呢?” 寒栩一脸平常,面对江缨年想起一出是一出无节制的消费,他早就习以为常。 江缨年不假思索道:“西街西街!就说还差点什么呢,回来几天了,品祥楼都还没顾得上去呢!” 关吉羽疑惑道:“你没去吗?我记得前两日你不是就说,要一大早去品祥楼吃刚出炉的枣泥甜饼吗?怎么没去啊?” “这还不是怪你?”江缨年一副很是幽怨的样子,道:“本来就是想着叫你跟我一起去,你不去我还跑去干什么?” 关吉羽一时语塞,她还想回他,怎么不叫上寒栩一起去? 可转念一想,寒栩平日里并不喜欢出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不只是寒栩,整个江府包括青字营,除了她和江缨年,压根就没有几个人痴迷于甜食!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念着这一口。 “好好好,三公子教训的是,那我们今日便去西街品祥楼!” 品祥楼的郑老板一见江缨年进到店里来,连忙亲自迎上前招呼道:“江公子,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哪还用您亲自过来啊,您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一声,我直接就叫人给您送到府里去!” 江缨年笑眯眯寒暄道:“郑老板太客气了,今日我没什么事,就想专门到你店里来吃点东西。” 郑老板又是一通阿谀奉承,站在一侧陪着江缨年点完了东西,这才退下。 茶点上得也很快,江缨年把方才郑老板介绍的他没尝过的新口味,个个都点了一遍,关吉羽看着满桌各式各样的点心,皱眉道:“这哪里吃得完啊?” 江缨年才不管吃不吃得完,拿起一块花朵形状的糕饼就咬了一大口,道:“唔,是红豆馅的,不知道里面还夹了什么东西,吃起来怪清新的。” 他一边吃,还一边催促寒栩不要只顾着喝茶,赶快吃! “你尝尝我这个!”江缨年又接着吃第二块点心,一个大男人,吃一块点心竟然也吃得这么欢快!他对着关吉羽道:“你看它这个形状,是一枚树叶形状的糕饼,但是你绝对猜不出来它里面是什么馅儿!” 关吉羽哪里肯吃他咬过的东西,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拿着缺了一口的点心,皱着眉连连躲避。 “哎!你尝尝啊!”江缨年见她躲避,索性直接上手掰下来一小块,强行塞进她嘴里。 还好他掰下来的那一块不是刚刚咬过了的地方,关吉羽才忍受了他这无礼的举动,嚼了嚼咽了下去。 寒栩冷眼瞧着这一幕,喝了口茶淡定道:“公子,你现在变得好粘人。” “噗!”关吉羽没想到面无表情的寒栩能说出这种话,惊得她忍不住把刚咬进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喷了出来。 关吉羽嘴里的点心屑喷了江缨年一身,他也丝毫不在意道:“你慢点吃嘛。”说着还亲手给关吉羽的茶杯里倒上了水。 这一幕更让寒栩不敢相信了,他不敢相信,他们家公子竟然能忍受别人把嘴里的东西喷在他身上,他还能像没看见一样丝毫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亲手给关吉羽倒水喝? 上一次三人同处的时候,江缨年和关吉羽两个人还吵得不可开交,如今竟也能这么和谐地相处了。 寒栩又默默喝了口茶,问道:“公子,你们在边关的时候,吉羽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没有啊,怎么了?”江缨年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拍了拍胸膛,道:“这东西还真不能多吃,吃多了倒是有些发腻了。” “无事。”寒栩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便不再多言。 在外面又是晃悠了半天时间,三人才往回走。 刚至江府门口,便见着管家手里捏着一封信,一看到关吉羽便赶紧走上前道:“京城那边送来的,是给姑娘你的信。” “京城来的?”江缨年先一步抢过那封信,颇有些兴奋道:“谁啊?不会是贺兰兄的来信吧?还是说六王府找我们又有什么事——” 说着就拆开信封,他刚扫视了两行,便面色一沉,眼睛里再也没有刚刚的愉悦,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漠然。 江缨年没有再继续读那封信,只是随手扔给关吉羽,冷冷道:“是给你的信。” 关吉羽被他这忽然转变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便拿起信来看,信上的每一个字,猝不及防,都化作她心上划过的洪流: 关姑娘,上次北衷一别,许久未见。 听闻北部战事告捷,吾亦为卿欢喜。恰逢新年将至,南沁之地亦有姑娘亲友,遂不便邀姑娘即刻赶来京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京城花灯会必定热闹非凡,愿卿肯往,一同赏之。 项临城。 关吉羽看罢合上了信,站在原地心里久久都不能平静,她伸手摸了摸脸,触到的是一片滚烫。 “来帮忙吧。”江缨年在前面喊她。 他扬了扬手里置办好的年货,脸上已经隐去了刚刚的不痛快。 “就算要去京城赴约,那也是元宵节的事情,还有些时日呢。”江缨年无奈笑了笑,道:“答应我的事也别忘了,说好的一起准备年夜饭呢。” wap. /132/132238/30891554.html 第35章 除夕之夜 本以为江清不在的头一年,除夕之夜府里必定凄凉冷清,可有江缨年在,气氛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低沉。 正如他所说,这个家的担子,该由他挑起来了。 即便关吉羽不擅烹饪,也没能逃得脱,江缨年非拉着她一起帮忙,从傍晚时分就开始钻在后厨房里,一直到天黑,总算上桌了一顿像模像样的年夜饭。 江缨年还亲自跑到青安居,把青字营里所有人都叫了出来,说是一年到头,难得能有这么个机会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 关吉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次回来,他从未说自己要承接家主之位,他无需用什么头衔证明自己。有江弦在,他永远也不会说这句话。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开始刻意地去效仿从前江清做家主时的那样。 以前不懂事时,他认为只有姓江的才是自家人,青字营里的不能说是下人,但到底也只是江家门下习武的门生,算不得家人。 比起性情言语上的改变,江缨年最大的变化,就是打心里真正接受了青字营的人,年夜饭家宴他能亲自去邀请大家,就能证明他的内心,真正想支撑起这个家。 他不仅撑住江府,也不忘记兄长生前最看重的那群人。 “敬诸位兄弟们,敬这个家,所有人!”席间他真诚地举杯,和每一个人都碰了碰杯。 痛苦的阴霾终于过去,这个府里的每个人不再痛心疾首,不再满目仇恨。 一切让人日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苦因,终于有了结果。 这座南沁第一府,不会因为失去旧的主轴而倒下,它换了一根年轻的顶梁柱,撑起它该有的门面,仍然是南沁第一世家!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家宴也差不多结束了。 江缨年叫住准备离席的关吉羽,轻声道:“今夜有星星。” 他眉眼染上笑意,摸了摸肚子道:“吃的太多了,一起去消消食?” 关吉羽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二人便极为默契般一同往上次的那片旷野走去。 江缨年还不忘再带了两壶酒,大有换个地方再喝一场的架势。 “往年到了冬日,便只有北衷和京城一带才会下雪,小时候我还期盼着,何时南沁要是能下雪就好了。”到了地方,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疲惫,找了棵树就随意靠着坐下。 关吉羽惊讶道:“除了在北衷集营的时候下了雪,从前你都没有见过雪吗?” “没有。南沁从不会下雪,至少我未曾见过。从前大哥有时会在冬日里去到北衷办事,我总会央求他带上我,可他总不肯。”江缨年笑了笑,仰头看着星空,说:“他总觉得我和二哥都应该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我们父母早逝,他一直都习惯了长兄如父的生活。” 说起江清,关吉羽不禁微微蹙眉,她虽不是江清的至亲,可多年来她在江清手下做事,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了。“其实很多时候,大公子也很难……” “我自然知道,我和二哥能一直安稳到现在,这一切都是谁的付出换来的?我自然知道。可他有什么难处都不会说,我们兄弟三人,凡事都该商量着,有个帮忙出主意的也好,他总是理所当然独自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肩上。” 江缨年说完,拿起酒壶仰头闷下一大口。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江缨年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有的人想要守护权力金钱,而有的人,只想守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关吉羽眺望着星空,道:“那是一份牵挂,一个人若是失去了这份牵挂,失去了想要守护的东西,那活着就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你呢?你从前的人生都是为了大哥而活,大哥走了之后,你失去了一直以来守护着的人,那时你……一定很无助很迷茫吧?” 江缨年能说出这样细腻的话来,着实让她有些吃惊。 她也没有回避,就着他的问题自然答道:“大公子殒命之后,我的确是不想活下去了,我的命都是他捡起来的,他走了,我还能为了谁而活呢?可我还想替他报仇,而今我……我又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我想要活着,我要好好的活着。” “阿羽……”他忽然轻轻唤她。 “嗯?” “我很后悔,后悔许多事。”今夜的江缨年不知是不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掏心窝子地话显得多了起来,他放下酒壶,眯了眯眼,说:“有许多事,皆因我年少无知错过,都成了遗憾。” 关吉羽静默不语,只当是他还在思念逝去的江清。 就在去年的今日,江清还在家里盼着他回来团聚,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在团聚,唯有江缨年那时还在和江清怄气,耍性子不肯回家。 谁人年少不犯错?可江缨年不会想到,无心的一次闹脾气,竟成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永远的痛。 江缨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从前很多事,是我对不住你。其实想想,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大哥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可我……”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有些更咽,“我们少时相识,本来我才应该是……可我过于任性,才把你越推越远了。” “阿羽啊……”他又唤她,“你要记住,江府是你的家,若是有一日,他项临城有负于你,你尽管回江府来,我一定好好跟他算账!” 江缨年已然微醺,可他嘴里还是没停下,轻声呢喃:“大哥不在了,这个家还有我……和二哥,你不是没有家的,谁敢欺负你,我江缨年第一个不饶他!” 关吉羽说不上心里面是什么滋味,她没想到今夜从江缨年口中能听到这样的话。此刻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许是一同经历过战事,各自都有所成长,那些少年时期的成见误会,尽在为江清雪恨和同仇敌忾的热血中化干戈为玉帛,现下更像是一对挚友了。 “项二公子他很好,可我们现在还不是那个关系……”她面色羞赧,不自在拿起酒壶,饮下几口。“倒是你,大公子生前最操心的就是你。若是有心仪的人,你也该考虑成家了。” “我的事不着急。”江缨年伸了个懒腰,慵懒靠着身旁的大树,“不得不说,大哥生前最是重视你,我得看着你过得好,才不负大哥的期望。” 他似乎想起什么,风轻云淡道:“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总是江缨年江缨年的叫我,多生疏啊。兄长们都唤我‘阿缨’,你也可这样叫我。。” “换个称呼吧。”他仰头仔细瞧着上空,脸上难得沉静。 “好。缨年。”关吉羽没做推诿,却也没按他的意思叫出“阿缨”二字。 这一年与江缨年并肩作战的情谊,让彼此之间更为了解不假,可如此亲昵的称呼,若是从她口中喊出来,必然是逾矩了。 她心里有自己的分寸。 江缨年未说什么,二人静静望着天上月,享受这星月之下的一片宁静祥和。 除夕之夜众人皆是图热闹碰杯数次,江弦因喝了那两杯酒,回到屋里才发觉酒劲慢慢上来了。 他只好走到钟思堂,泡上一杯清茶,想趁着这旧年最后一日将书房整理一下,也算是醒醒酒了。 书柜里很多都是昔年他在墨允书院时每日都必读的旧书,江弦拿出来,轻轻掸去微尘。 夜晚起了一阵风,本还有些微醺的他,被凉风这么一吹,倒是有些清醒了。他起身准备去关紧门窗,却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江弦停下手中关门的动作,手指紧紧扣着门,刚刚还因为喝了酒而泛起红晕的脸,此刻又恢复了苍白。 “你是怎么进来的?”江弦垂下眼眸,只是冷冷问了一声,便转身回到书桌旁。 外面的人见他没有关门,便跟着进来了。 “你知道的,凭这几堵府门高墙,还困不住我。” 江弦冷声嗤笑道:“是啊,夏大人功夫绝顶,王侯将相哪户高墙门院没走过?就我江府这小门小户的薄墙,确实还不足以拦住您。” 他的语气清和,语调也缓慢,夏明钟却听得眉头紧锁。 他还是那谦逊的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子,扎得夏明钟极不舒服。 夏明钟望着他,也不反驳,只无奈道:“听闻你身体一直不见好,只是想来看看你。” “不劳夏大人操心。” 江弦蹲下身继续去拿柜子下面堆积的书,淡淡道:“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哪敢劳您大驾亲自过来一趟?” 夏明钟将手里的刀轻轻放在江弦的书桌上,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么久了,你还在怨我。” 江弦闻声扭头向桌上那把刀看了看,面无表情道:“明渠刀从不离开主人的手。” 正说着话,他不小心碰到了柜门,柜子上方被翻乱的书顷刻间全部倒了下来。夏明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用手接住了大部分的书卷,却还是有几本砸在江弦的肩膀上。 那些书装订得极为厚重,砸下来是有不少分量的。 江弦身体单薄,被这么一砸,更显得病体孱弱了。他掩住口止不住咳嗽了几声,便低头一本一本慢慢去捡。 夏明钟也连忙蹲下身,帮他捡着散乱一地的书卷。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曾经在大街上弯腰捡着一本本书卷的明媚少年郎,如今佝偻着病体,连做低头捡东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吃力。 夏明钟看着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好了,别捡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弦,冷声制止,江弦却置若罔闻,一边咳嗽着,一边费力地收拾。 见他如此装聋作哑,夏明钟压在心里的气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夺过江弦手里的书,仔细整好并齐了,尽数放回书柜里。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发泄,做完了这些,夏明钟才将心头的气压了下去。 江弦眼里没有半分感谢之意,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道:“你说来看看我,现在你也看到了。” 他勾起一丝冷笑,慢慢扶着桌角站了起来,道:“夏明钟,哦不对,夏大人。您看我如今拖着这副病体,连正常活动都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您大可放心。” wap. /132/132238/30891555.html 第36章 月明灯火处 正月十五。 关吉羽一觉醒来便赶忙收拾妥当,准备赶往京城。出了青安居,正欲向管家要一匹快马,可四下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管家,却碰上正要出门的江缨年。 关吉羽叫住他问道:“看到管家了吗?我怎么到处都找不见他。” 江缨年神色平常道:“今日元宵佳节,我准他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他看她换了一身较为崭新的月白色厚衫,一头墨发并不似平常那般简单束着。关吉羽的头发多而黑亮,头上罕见地梳了发髻,身后还垂下一片秀发。 细眉明眸,未施粉黛更显纯净清秀。 江缨年第一次见她这样打扮自己,虽然头上没有任何装饰之物,可依旧看得出来是花了些心思的。 “要打扮就打扮得透彻一点。”他盯着她过于朴素的新发式,皱眉道:“好歹簪一支珠花什么的,也好看些。” 关吉羽从未花过心思在这方面,被他这么一说,窘迫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髻,道:“随便弄了一下,我哪里知道那些?!” 江缨年眼神一动,却换了副态度,幽幽道:“也罢也罢,像你这种整日里只会喊打喊杀的人,冷不丁这么一弄,都变得不像你了。”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啧声道:“这样也勉强可以,反正你就算头上簪东西也不好看,习武之人弄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你害不害臊啊?” 关吉羽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算我常年习武,可你也别忘了,我本就是女儿家!” 江缨年见她面色不爽,连忙笑着哄道:“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嘛,你想想看,你要去见的是什么人?项二公子,从前赫赫有名的朔远小将军,他是沙场上走过的人,自然是欣赏你独有的一面。你打扮得再好看没用的,他喜欢的是你舞刀弄枪英姿飒爽的样子,你弄得和寻常女子一样的打扮,就没有你的特点了,对他而言哪还有什么新鲜感啊?” 他说着说着更起劲了,一脸肯定道:“你想想看,以项临城的身份,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为什么偏偏就相中了你?强者必定倾慕强者,你功夫那么好,哪里是那些如花似玉的绣花枕头能比得了的?” 见关吉羽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他又补充道:“你信我,我也是男人,男人当然最了解男人了!” 关吉羽短暂迟疑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当下立即快步折回青安居,边走还不忘叮嘱江缨年:“帮我找一匹快马!” 她再回到江府大门口,已经梳回平日里的那最简单的发式。 江缨年还待在原地,看着她身穿常服,头发干练地用发带束起,他心满意足道:“这才对嘛,这样你走在路上,谁能看不出来你有两下子功夫?项二公子就是喜欢你这股劲儿!” 关吉羽看了看时辰也不早了,便问道:“你给我准备的马呢?” “啊?”江缨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反问道:“你不知道府里的马都被骑走了吗?” 关吉羽没工夫理他,急忙跑去马厩证实他说的是真是假,不想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马呢?府里平日那么多匹马,怎么这会儿全都不见了?” 关吉羽着急出门,却怎么也没想到卡在了这一步。 江缨年跟在她身后,颇有些责备的架势,道:“你起来的这么晚,还怪没有马给你用?我再说一遍,今日是元宵节啊,就准你有事出门,不允许其他人出去活动啊?” 她傻了眼,又急忙问他:“你的马呢?把你的马借我一用!” 江缨年面不改色道:“被寒栩牵去城郊的马场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我的马不好好吃家里的草了,寒栩说它这是想出门遛遛了,我便让他牵着去了。” 说罢他还遗憾地叹了口气,道:“我看时辰不早了,项临城到底和你约了什么时辰见面啊?你再磨蹭当心赶不上咯。” “我去找寒栩!”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虽说项临城在信里也没说具体什么时辰见面,只交代了约定的地方让她先过去,可眼下关吉羽连马都没找到,直担心会误了约定,便匆匆忙忙要赶去城郊的马场找寒栩帮忙。 “阿羽。”江缨年叫住她。 他双臂抱在胸前,斜斜倚着身旁的柱子,似是不经意道:“一定要去京城么?我们南沁的花灯会也很美啊。” 关吉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啊,南沁的花灯会我去过。” 江缨年眸色一黯,无奈笑了笑,道:“所以,你去过之后还是觉得,南沁的花灯会让你提不起兴趣么?” “我可没这么说。”关吉羽认真道:“项二公子还在等着,我不想失信于他,京城亦是我向往之地,我,想去看看。” 她没等他再开口,便神色匆忙小跑着出了大门。 好在关吉羽到了城郊马场就立刻看到了寒栩,听她语气着急,寒栩便立即帮她安排了一匹快马。 关吉羽一刻也不敢停留,从南沁一路奔向京城方向,到了约定的地方之时,夜幕已经降临。 京城大街小巷里,各式各样的花灯已经挂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关吉羽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在等她的那个人。 项临城一袭月白色锦袍,虽稍稍掩去了他身上的武将之风,却依然身躯凛凛。他站在最显眼的京逸客栈门口静静等着,容颜如画,没有一丝不耐烦。 “项二公子。”关吉羽自知来得晚了,找了地方安置好马,就赶忙走上前叫他。 项临城被她这么一唤,眸光尽是温柔,道:“你来了。” 这一次的见面,关吉羽说不出哪里有些奇怪,只是明显的从看到他那一刻起,心里就像有一只棒槌在敲打一般,令她不自主地心跳不已。 多的是不自在。 二人并肩漫步,关吉羽感到自己每一步都走得不真实。那个让她一直牵挂于心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他谈笑自若,给她介绍着京城街街角角的每一处地方,关吉羽却是微微低着头,羞怯得不敢直视他一眼。 “吉羽。”项临城看出来她的不自在,停下脚步温声唤她。 “啊?在,我在。”关吉羽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吉羽”给惊到了,她嘴里慌忙应道,再抬头看他,双颊已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了。 集营考核里远远超于所有男子的第一名关吉羽,战场上英姿飒爽一战成名的女先锋,此刻竟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红着脸呆呆望着他,满脸娇憨可爱。 项临城像是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是不是害怕我啊?”他盯着她的双眼,打趣道:“上次还落落大方地一起喝茶赏雪呢,许久未见,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呢?” 关吉羽禁不住他这么打趣,脸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般,眼神胡乱瞟向一边,急忙否认道:“哪有,没有的事。” 项临城轻轻笑了笑,不忍心再逗她,便走向一旁的小摊处,对着她道:“不过来看看么?” 摊主看项临城这一身气质非凡,便料定他出身非富即贵,连忙热情招呼道:“公子,我这里的珠花款式应有尽有,您看看想要哪一支?” 关吉羽跟着走到摊位前,上面摆放的珠花簪子果然是琳琅满目,她心里也微微一动,暗想道只要是女子,必定会被吸引驻足来挑选一番吧? “挑一支吧。”项临城嗓音温润,边询问她,边对着摊上的东西仔细挑选着。 项临城拿起中意的几支发簪,认真对比着,摊主眼瞅着,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挑的都是我这里最好看的款式。” 摊主又趁热打铁对着关吉羽道:“今夜我见多了姑娘们结伴来逛灯会挑选东西,却甚少见到像这位公子这么用心的,没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么上心,姑娘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出来做生意的都是惯会说话的,经过摊主这么一番好听话之后,很难有人不会买。 项临城果然就要准备掏银子买下。 “不必。”关吉羽从走到这个摊位前就开始犹豫了,终于还是开口拒绝了。 项临城脸上的笑意很快变成了不解,似是对她的拒绝而深感疑惑。 关吉羽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你看我常年练武之人,这样的束发哪里能佩戴这些繁琐的珠花呢?太不方便了。” 买发簪的摊主还在试图争取,道:“哪有女子不喜珠花首饰啊?就算您平日里用不到,也该破一回例为这位公子戴一回啊。” 见项临城手里还举着那几支发簪,她习惯性咬了咬嘴唇,依然坚定道:“还是不必了吧,我只爱练功舞枪,不喜簪花粉饰,实在是用不上这些东西。” 摊主被她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又不敢再劝,生怕得罪人,只能悻悻闭嘴。 项临城也没再勉强她,小心放回了那几支簪子,便和关吉羽继续朝前走着。 关吉羽赶到京城的时间本就很晚了,二人逛了不多时,很多摊贩已经陆陆续续收摊了。 “不早了,你从南沁一路赶过来,也该早早歇息下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明日再带你去。”街巷灯火之下,项临城目光明亮,流露出丝丝暖意。 关吉羽点点头,道:“也好,我的马刚刚就拴在京逸客栈那里,正好过去入住在那个客栈就行了。” 项临城站在她面前,看她时要微微低下头,他便一直耐心垂首听她说完这话,眼中渐渐荡漾开笑意。 月明灯火处,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夜晚的微风中他的发丝轻轻拂动,连着低沉悦耳的嗓音,扫得她心尖一颤: “吉羽,我邀你来京城,还能让你住客栈么?” wap. /132/132238/30891556.html 第37章 我叫金蝉 项临城的府邸之处略偏僻,距离集市有好一段路程。他此次出来并未骑马,这会儿也找不到马车,关吉羽索性牵着自己的马跟着他一路慢慢走着,兜兜绕绕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门口。 关吉羽抬头看了看,惊奇地发现他的府邸大门上并未像其它住宅那般挂着牌匾。 不管是位置还是这无名之宅,这都很像他的风格,低调收敛。 项临城自己也说,这里他并不常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北衷将军府,只有战事缓和得以休息了,才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才入正门,只有两名服侍的下人候着,一位年约不过十五六的男丁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从关吉羽手里接过马绳,便默默将马牵至别处了。 而一位名唤“月枝”的丫头被项临城一唤,就碎步欢快地迎上,极为伶俐开口道:“公子,关姑娘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月枝看着年龄甚小,说起话来语调活泼,却不聒噪。 夜深月朦胧,府内清净无比,难得让人放松。 项临城先去了前院处理一些公务,关吉羽则由月枝引领着一路走到府邸深处,所到之处也一直是一片寂静。 “真安静啊。”关吉羽小声嘀咕,还是被前面走着的月枝听到,便恭敬告诉她:“二公子喜静,又不喜奢侈,加上后厨,只留了五六个人来伺候。” 行至后院,月枝打开厢房的门,关吉羽才踏入房门就发现这屋里一应俱全。 京城是比南沁还要冷一些的。 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将屋内烘得很暖。沐浴的热水已备好,更换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 这一整日尽是在路上了,此刻关吉羽也觉得乏了,是该洗洗歇下了,便没客气地享用着这准备好的东西。 热水触肤生温,关吉羽贪恋在这温水里,竟打起了瞌睡,泡着泡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热气氤氲,迷迷糊糊中屋外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关吉羽连忙起来,胡乱擦干身上的水滴,拿起桌旁准备的衣服就急急忙忙套上了。 打开门,屋外项临城本是面色平常,却在看到她这一袭藕荷色衣衫后,眉头不经意扬了扬。 乌发垂在肩上,还滴着水珠。 关吉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禁面色一红。 “二公子。” 项临城笑笑,温声道:“抱歉,手头上有一些事情,才刚处理完。” 她急忙摆摆手道:“没关系的,你有重要的事情就先忙。” “想着外面的菜馆子都打烊了,你又几乎一整天都未进一些食物,我叫后厨房给你弄了些吃的。” 正说着,月枝就端着食盘走了过来。 “进去吧,你头发还湿着,小心着凉。” 项临城跟着走进来,眼瞧着月枝打开汤盅,清甜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他认真道:“想着你们南沁一带的人都喜吃甜口,正好今日是元宵佳节,这米酒汤圆你一定喜欢。” 关吉羽端起碗浅咬了一口,浓浓的芝麻香扑鼻而来,配上米酒上点缀的桂花蜜,甜而不腻。 “是很好吃。”关吉羽本就肚子饿了,此刻见到最爱的甜品,便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样子甚是可爱。 月枝本该放下汤圆就走的,此时却欲言又止,站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开。 年轻的小姑娘总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月枝满脸奇怪的神色,一直看着项临城似是想要说什么。 项临城被盯得紧了,便转头问月枝:“何事?” “公子……”月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口。 正在沉浸于美食之中的关吉羽也瞧出来了月枝的神色异常,见她如此不在然,也不好继续吃了,便放下勺子看着月枝。 “有什么事就说。” 见项临城神色凝重了些,月枝犹豫了下,只好道:“公子,外面有人找您。” “这么晚了能有谁来找我?”项临城说着伸手又给关吉羽面前的碗里盛了几颗汤圆。 月枝不肯直接说出是谁,只别扭道:“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项临城无奈地看了月枝一眼,却无怪罪之意。 月枝是聪明的孩子,若非特别之人,她也不会在这时做出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事情。 他轻轻对关吉羽道:“你吃了便早点歇息。” 关吉羽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汤圆,月枝见项临城出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门被掩住,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关吉羽耳力是极好的,即便月枝等到出去关上门了才放心和项临城说起方才已到嘴边的话,却还是被关吉羽捕捉到了几个字。 她听到月枝语气焦急地提起了三个字:金姑娘。 金姑娘…… 关吉羽愣了愣,突然觉得碗里甜酒汤圆吃起来像是没了滋味。 她放下勺子,默默漱了口便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因为才到一个新的地方,一整夜都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沉。 夜里下了雪,一大早外面传来扫雪声,关吉羽才爬起来。 打开门寒意袭来,正好看到项临城经过。 他亦看到了她,在不远处笑了笑,询问她:“昨夜睡得是否还好?”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还好。” 项临城指了指一旁的书房,道:“那过来一起喝杯茶吧。” 对于昨夜的事,他似乎也无意提起。 关吉羽不愿直接问他昨夜到底有什么事,能让月枝慌慌张张完全不顾她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就那样把项临城叫走了。 她心里是顶好奇的,却总觉得贸然说出来实在是不合理数。 她关吉羽又不是项临城的什么人,不是么?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关系,关吉羽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好沉默着跟他去了书房。 项临城的书房更像是一个茶室,里面的架子上放的书并不多,茶叶罐子倒是摆放了不少。 火炉上的茶已经煮了很久了,屋内尽是茶香。 项临城拿起茶杯倒上茶,端着走过来递向她,道:“尝尝看。” 关吉羽便伸出手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茶杯。 项临城却没有松手之意,他满目柔和,轻语道:“杯子烫,你吹一吹再喝。” “嗯?”关吉羽不解他是何意。 他笑了笑,低头自己对着杯中的茶水轻轻吹了吹,又将杯子递向她,道:“好了,喝一口。” 这一次他是将杯子直接递向了她嘴边。 此举是什么意思不言而明。 关吉羽脸上烧得一片绯红,向前伸了伸脖子,嘴唇挨着杯子喝了一小口。 杯中的茶是什么滋味她已经品不出了,只觉得那口热茶顺着喉管一直往下流,流过了胸膛,流进了心里。 心尖上也浇得温热。 “朝中对于北衷集营还有一些事需要商讨。”他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拭去嘴边沾着的茶水。“我要出门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个,难得你来一趟,我却……” 关吉羽哪还顾得上怪不怪他出门,只被他这样擦了一下嘴角,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项临城,竟然亲自给她擦嘴……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柔,任是再不解风情的人,也会被他这个举动而轻易撩动。 “没关系的!”关吉羽连忙应声道:“我说了你有要紧的事情就尽管去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项临城满眼宠溺之意,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放心离去。 眼看着他走远,关吉羽才赶忙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衫。 太热了。 这屋子里炭火烧得太旺,太热了! 项临城这么一走,到了傍晚也不见回来。 关吉羽在屋子里实在无聊,便出了房门在后院里随便转了转。 项临城府内的后院是有一处后花园的,只是冬季里大多植物都未见开花,恹恹地缩在土上,也瞧不出是什么品种。 她蹲在花园旁边看得出神,没注意身后慢慢走近了一个人。 那脚步直到离她很近了才停下。 关吉羽察觉到后扭了扭头,才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很年轻的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很很普通的鹅黄色衣衫,不是身份显赫之人,可只凭瞧着她的装,关吉羽很难猜出是什么人。 那女子身上实在没有一处值钱的装点之物,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多少也会在发间点缀些饰物。关吉羽险些要以为她是项临城府里服侍的下人了。 那女子目光直盯着她,脚步再也不愿挪动半分。 关吉羽被盯得不自在,便缓缓起身问道:“你是……?”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再深深将她的五官仔细打量了一番。 “是临城的朋友吧?”她声音很细腻,同为女子的关吉羽听了都不禁心颤了一颤。 虽是在问关吉羽,女子的细眉却微蹙,更像是失魂落魄的肯定。 关吉羽一头雾水,只得道:“他出门了,你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不必了。”黄衣女子敛去了脸上的失落之意,似是被关吉羽这句话惹得有些不高兴。 她嗔怪道:“你代为转告?我与临城的事情,还没人能转告,我们有话都是直接告诉对方的。” “哦。”关吉羽点点头,又蹲下身继续看着面前花园里冻蔫的植物,淡淡道:“那我没法帮你了,你要想直接跟他说的话,就在这等着他回来再说吧。” 关吉羽一向对人是不怎么热情的,女子对她的冷淡着实惊讶,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昨夜我来过一趟,临城没有跟你说起么?我叫金蝉,来给他送点东西。” wap. /132/132238/30891557.html 第38章 临别 金蝉没有等到项临城回来,便先行离去了。 比起关吉羽的不动声色,月枝的脸上却倒是隐隐不快。 “那是谁?”关吉羽等金蝉走出了府门,才问起月枝。 许是项临城不在府内,月枝这孩子又实在是心直口快,便嘟起嘴不满道:“一个讨人嫌的人。” 关吉羽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惊讶道:“那不是你们家公子的朋友么?你这么说她,当心你们公子听到了要生气。” 月枝将金蝉放下的一包东西拿起来掂了掂,俏皮一笑道:“公子这不是不在嘛?再说了,公子一向宽厚,从来不对我们生气的。” 她的表情似是已经猜到了那一包东西是什么,叹了口气道:“除了送这些药材,还是药材,我们公子又没病,做这贴心的样子给谁看啊。” “她……经常来这里么?”见月枝打开了话匣子,关吉羽忍不住提出这个疑问。 比起金蝉拿什么东西来,关吉羽更在意她多久来一次。 “嗯……反正每次公子从北衷回来,她都要过来一趟。” 月枝很机灵,关吉羽这么一问,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又赶紧解释道:“姑娘,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家公子,那金蝉姑娘虽然爱来,可公子从未留她在这里过夜啊。” 关吉羽蓦地脸一红,道:“我……不是那意思。” “哎呀,关姑娘。”月枝给关吉羽倒了杯热茶递上,道:“您就放心吧,金蝉姑娘再怎么费劲讨好,公子跟她也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关吉羽呷了一口茶水,轻声道:“这种事情,还不是全凭各自努力?再说了,我与你们公子也不是那个关系……” 见关吉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月枝凑上前,急忙又开口道:“努力什么呀!姑娘您还看不出我们公子对您用的心吗?他哪里还对第二个人有这么细心啊?!反正我没见到过。” “您有所不知。”月枝压低了声音,悄声道:“那金蝉姑娘,是成过婚的啊!叫她一声姑娘算是客气了,明明早就是哪户人家的夫人了。” 她这一张嘴,就是噼里啪啦一大堆话,说得上气了还满脸愤愤道:“公子善良,不好对她置之不理,可她却像是得寸进尺一般,老缠着我们家公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这府里未来的准夫人了呢。” 关吉羽对她提供的这一信息更是惊诧了,金蝉姑娘,竟是成过亲的…… 那她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又和项临城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关吉羽还未来得及弄清楚这些问题,边关那里就突然传来急令了。 她人在京城,是匆匆回来的项临城转达于她的。 “吉羽,边关急召,命你们现在京城集合点集合!”天快黑的时候项临城才赶回来,她顾不上再多说其它话,收到诏令就火速整装准备去往集合点。 急信已经送去了南沁,夜里江缨年他们应该都能赶过来。 “下次有时间再见了。”关吉羽上马前,只能对项临城说这句话。 项临城的表情却不似早晨离开时那样明朗。 他像是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可我想着,我必须如实跟你提起一个人。” 他眼睛眨也不眨,神色微微忧愁,注视着她道:“你今日应该也见过她了。是金蝉,有一些关于过去我和她的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关吉羽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却突然心生莫名的怯意。 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总之,自他说起这个名字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 “不是说到了春三月一起去赏花么?”关吉羽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眸轻轻道:“如果还有机会,如果还能赶上的话,我们......还能去么?” 时间已是来不及了,项居安早就已经到了集合处,关吉羽也不能再浪费时间停留在这里太久了。 她等不到他回答,便策马飞奔远去了。 身后那个人回答与否,回答了什么,她也听不到了。 或许没有答案也是好的。 主宰不了的事情,那就一切随缘。 夜里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关吉羽才放心加快了速度往京城东侧的集合点赶着,路过灯火细微的地方,稍稍没注意,巷子里快速驶出来了一辆马车。 好在关吉羽反应快,手上勒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下。随着马的嘶鸣声,那马车也紧急刹住了,马车前面坐着的人探出头来,露出极为凌厉阴狠的一双眼。 那眼神分明是因为这突然闯出的阻碍而感到不耐烦。 可那双眼的主人在看清关吉羽的脸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只是很短暂的四目交汇,那马车便继续火速前进远去了。 关吉羽愣了愣,若有所思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便没耽搁继续往城东赶去。 到了城东,项居安和贺兰阑已经候着了。 本来在项居安身边规规矩矩的贺兰阑,一见到关吉羽,立马舒了一口气,轻松道:“关小妹,好久不见,你可算来了!怎么你自己先过来,不见江兄弟他们啊?” 他只是无意的一声招呼,不知为何,关吉羽听了却隐隐虚心。 尤其是不敢直视项居安的眼睛,只低着头很小声对项居安恭敬道:“见过大将军。” 项居安虽不和项临城在京中同住,可他到底是项临城唯一的兄长。正所谓“长兄如父”,他们兄弟俩的父母早亡,项居安又比项临城大了十几岁,他是项临城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关吉羽身处军营的顶头大将军。这一次关吉羽见到项居安,她竟不如之前那样坦荡从容了。 她没敢回答贺兰阑为何是她自己先过来的,总觉得在项临城那里借住两日这件事,太过难以启齿。 至少绝对不能在项居安面前提起。 项居安一定不会允许他的军营里有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更何况她儿女情长的对象,是项临城。 关吉羽随便糊弄了几句,勉强应付了过去。 夜幕下三人静默地等了半个时辰,就看到江缨年带着折殊和敬存快马赶来了。 江缨年照例先对项居安一番问候,又和贺兰阑寒暄了几句,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关吉羽身上。 他敛了笑容,什么也没说,很快又将目光收回了。 此次出行因有项居安在,就连平日里最爱闲聊的折殊,也不敢大声说话了,一众人里不管是爱说话的,还是不爱说话的,都规规矩矩地骑着马跟在项居安身后。 直到出了京城主城内,项居安才一脸严肃道:“近日来东部边境屡屡反映,有不明身份异装武士频繁来窥探,我怀疑是我朝东部的真愚国,可能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 项居安是很谨慎的人,他带着众人一路走到京郊最偏僻的地方,确保安全了才说出这件事。 北部战事才刚刚平稳,就有其它非友之国蠢蠢欲动了。 这件事发生得突然,却并非意料之外。贺兰阑伸了个懒腰,慵懒道:“那大将军如何打算?” 项居安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便不假思索道:“北部才刚平息不久,烟江长廊得有人守着,吉羽和贺兰去那边,陈将军会再调一些人给你们。” 他继续道:“东部的事现在还说不准是什么情况,我要亲自去看看,缨年,折殊和敬存,你们三个跟着我去东部。” 才刚分配完去向,江缨年就忍不住道:“为什么是贺兰和关吉羽去烟江长廊啊?” 项居安理所当然道:“他们二人从前一同作战的次数多,更有默契一些,让他们俩去驻守烟江长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大将军,我也和关吉羽一同作战过啊。”江缨年辩道:“首次出征旱沙渠那一次,您当时是不在,我们一同从南沁出来,这么多年的默契可不是旁人能比得了的。” 项居安皱眉,目光似剑直逼着江缨年道:“不要动辄就说你们南沁怎么的,就这么几个人,那索性让你们南沁的都去烟江长廊?那还有几个人能跟着我?少在这里跟我废这么多话!” 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顿骂,江缨年只好悻悻闭了嘴。 项居安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贺兰阑只得对着关吉羽道:“那我们就直接去北部吧?关小妹。” “事情紧急,我们需要即刻快马加鞭赶往东部查看情况。”项居安语气难得这么紧张,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东部的情况,应该并不简单! “你们两个也别耽搁,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到了北部自会有陈将军安排好一切。” 关吉羽临走前看了看江缨年,碍于情况紧急,她终是没再说什么,调转了方向和贺兰阑赶往北部。 “关小妹,稍等片刻。” 才刚走到京北,贺兰阑便停了下来,频频回头张望。 关吉羽不解道:“怎么了,贺兰兄,你还有什么事吗?” 正说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饶是天黑路暗,关吉羽也能分辨出来,这是一个极为妖娆的女子。 相貌应该也不差! “贺兰公子,你怎么才来啊?!”那女子被冻得直哆嗦,嘴里还轻声轻气地撒娇道:“你再不来我就冻死啦!” wap. /132/132238/30891558.html 第39章 风流 关吉羽怎么也不会想到,赶往边关途中还能“有幸”瞧见贺兰阑这极为私密的一段儿。 深夜,半路,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 单个拎出来都还好,可组合在一起就...... 贺兰阑见怪不怪,只是对那女子道:“回去吧,你这又是何苦呢?” 京城才下过雪,越往北走就愈来愈冷,这女子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甘心等着贺兰阑出现,应该是有些感情底子在心里的! 那女子忍不住对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使劲搓了搓掌心,仰望骑着高头大马的贺兰阑,恳切道:“贺兰公子,您就带上我吧,风嫣不求别的,只求能在陪伴在您身边。” 这位叫风嫣的女子,面容姣好,关吉羽极少见过像她这般容貌出众的人,光是她见过一面就很难忘却了,更何况是男人呢。 面对风嫣如此低姿态的恳求,贺兰阑骑在马上,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他身披宽厚的大氅,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风嫣,笑笑说:“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么?风嫣,我有过的女人很多,你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关吉羽着实又被这句话惊到了。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还是说,此刻是在做梦啊? 从他们简短的对话中可以断定,这位风嫣姑娘便是贺兰阑在回京这段时间里的相好。 但显然,贺兰阑现在有些腻了,不想玩了。 “回去吧,我想我给你的那些,够你下半辈子用了。” 关吉羽在贺兰阑的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态度十分散漫,丝毫没有对这段感情的留恋与遗憾。 “可我不想要你的钱!”风嫣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微微颤动了:“能侍君几夜风流,风嫣哪里还想着要什么银子?只求今生今世,与贺兰大人您朝朝暮暮不分离!” 好一个“朝朝暮暮不分离”。 这该是多么深刻的感情啊?!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痴情之人?不要银子,宁愿跟到苦寒无比的北部边关,只求能陪伴着贺兰阑? 关吉羽听得都心揪起来了。 贺兰阑掏了掏耳朵,终于失去了耐心,无奈道:“我现在要赶路,可能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掰扯,有什么事,等我下次回京再说。” 他这句话不是商量,而是单方面的通知。 因为风嫣还未反应过来,贺兰阑已经调转了方向,冲关吉羽使了个眼色,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了。 关吉羽接收到了他传达的“快走”这一信号,进行前还不忘再看了风嫣一眼,她还站在原地痴痴望着贺兰阑远去的背影,迟迟不肯离去。 “贺兰兄,这样真的好吗?”关吉羽一脸担忧。 贺兰阑却是云淡风轻之态,无所谓道:“说好的游戏一场,规则要是打破了,就没意思了。” 这是属于他的游戏,规则也只能他来定。 到了烟江长廊,二人才知陈章受了风寒,烟江长廊各部还在重新部署中,陈章走不开,病情已经拖了许久。 这病来得猛烈,陈章卧在床上高烧不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将军,北部条件受限,您长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关吉羽担忧道:“如今这里有我和贺兰兄,您大可放下心返回到择云关去。” 贺兰阑摇摇头,道:“依我看,陈将军不如回到北衷将军府集营,集营里到底比这里物资要充沛许多,休养条件也更好。” 关吉羽便索性大着胆子和贺兰阑商定下,即刻安排人送了陈章到北衷将军府集营养病。 如此,烟江长廊便由他们二人来主事了。 贺兰阑解下大氅,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本就崇尚自由,最好是上面没有人来束缚他,机缘巧合之下,本来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实现了。 才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一名年轻士兵进来通传道:“贺兰大人,有人……在外面叫嚷,说是找您。” 年轻士兵面色极不自然,甚至说完了脸还直泛红。 “找我便找我,你这么别扭做什么?”贺兰阑看了看这位士兵,不解地皱了皱眉。 “大人,找您的是,是……”士兵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嘴里胡乱支支吾吾道:“是女子啊……” 一说起女子,关吉羽自然而然想起,来北部时在京北路上碰到的风嫣姑娘。 “真厉害啊,竟然都追到这里来了。”关吉羽实在是佩服风嫣的勇气和魄力。 贺兰阑眉宇间透着浓浓的不耐,他什么也没说,沉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当然关吉羽也跟上了他一同出去瞧瞧,想着必要的时候可以帮着他规劝一番。 贺兰阑没有让人直接开主城大门,而是站在城墙上,向下俯视着来人。 而看清楚来人之后,关吉羽险些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确认过后,才发现来的女子并不是那位风嫣姑娘。 又是一位不知名的,美貌女子。 不同于风嫣的娇瘦,这位女子是另一种丰腴之美。 她再转头看贺兰阑,发现他眉头也不皱了,眼里很快浮上来玩味之色。 自古英雄皆好色。 贺兰阑样貌好,身份背景极佳,战场上的作战能力又强,看起来是没有任何缺点的,所以即使他有着毫不掩饰的色欲,关吉羽也不觉得奇怪。 他本就是风流倜傥的京城贵公子,只要他想,任何女人他都轻轻松松驾驭得来。 只见贺兰阑唇角勾起一起笑,抬抬手示意城下的人开门,就将那姑娘放了进来。 这个姑娘叫景衣。 景衣从一进门开始,那火热的目光就仿佛钉在了贺兰阑身上一样,从未有一刻离开过。 说起话来的腔调也是软软糯糯的:“阑阑哥,说好了今晚我来找你的,可怎想你突然凭空消失了呀?一打听才知道,你是军中有急事去了边关。” 景衣依偎过去道:“人家想着你忙,那好嘛,又不能耽误阑阑哥做重要的事,人家只能自己跑过来找你了。” 这一番漂亮话说的,关吉羽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连忙对着贺兰阑道:“那个,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贺兰兄度此良夜了。” 贺兰阑还很体贴对关吉羽道:“我正想说让你回去呢,你还小,这种场面好像确实不太适合让你看到。” 关吉羽很识趣,一溜烟儿跑走了。 不得不说,贺兰阑精力是很旺盛的,次日一大清早,关吉羽才刚起床出了房门,便看到贺兰阑已经在城中心的空地上练刀了。 刀法精湛,步步扎实。 “早啊。”关吉羽将已经到嘴边的那句“贺兰兄”咽了回去,突发奇想调侃般招呼道:“精神不错啊,阑阑哥~” 这声称呼多少带着些打趣的意味。 贺兰阑停下练功的动作,收起弯刀挑挑眉道:“唔,这声称呼,听起来还不赖。” 关吉羽走过去,吐了吐舌头道:“可不是我要这样叫你,我啊,是突然想起来有人这样叫你,觉着叫起来好玩而已。”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咦?怎么不见景衣姑娘啊?莫不是还没起来?” 贺兰阑擦了擦手中的刀,随意道:“走了啊。” “啊?”关吉羽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惊到,“昨天夜里人家才来,好歹也留下吃过早饭再走吧?” “毕竟累了一晚上。”她想也没想,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这次惊讶的是贺兰阑,他嘴角抽了抽,惊讶地看向关吉羽。 半天才慢悠悠道:“看来我以后要注意点了,你才多大啊,啧啧啧,这话可不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能说得出口的。” 关吉羽神色平常,奇怪道:“我说的不对么?你们男男女女的,可不就是那么点子事?难不成景衣大半夜来找你,是为了与你一起研讨兵书?” 贺兰阑怔了怔,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选择不继续说这个话题。 “哦对了,烟江长廊往赫敕琉国方向的那条分支路上,很多赫敕琉的人听闻我们攻占了烟江长廊后,都纷纷前来想要讨一份差事来做。” 关吉羽一头雾水,道:“赫敕琉平民百姓?他们能做什么啊?总不能让他们直接进军营成为我绪澧的士兵?那怕是也不合规矩吧。” “是些边境流民,没有营生也很难生活下去,不如应了他们的请求,在营里做些杂役的活儿也未尝不可。” 这个想法是不错的,关吉羽点点头,肯定道:“要说宽厚,还得是阑阑哥。” 贺兰阑只负责动动脑子出出主意,具体怎么安排下去,这些细活儿,自然还是得交给关吉羽去做。 他没什么架子,身上也没有任何富家公子的臭毛病,关吉羽再怎么内敛,面对他还是很乐意跟他说上几句玩笑话的。 赫敕琉边境过来的流民大都是老弱妇孺,关吉羽便直接将他们安排去做些打扫缝补的差事了,给的工钱亦是比较可观的。 贺兰阑为人大方,自打这些流民进了军营之后,有什么好的东西时不时就会给他们分一些,有人看他不喜计较细节,主动找他讨些小赏赐,都是会一一应允的。 人群中总是有那么一双眼睛,日日盯着他,留心他的一举一动,窥视着他的一言一笑。 烟江长廊这边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事,关吉羽又心细,很快这这双紧盯着贺兰阑不放的“眼睛”,精准地揪了出来。 “你总是盯着贺兰大人,是有什么事么?”关吉羽警惕问道。 wap. /132/132238/30891559.html 第40章 是阑阑哥不是兰兰哥 收入军营里的这群赫敕琉人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姑娘。 要不是她整日里无所事事,没事就在贺兰阑的房间门口无故徘徊,关吉羽还真没发现,这群干杂役的人里面竟然还混进来了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 这次很不巧被关吉羽抓了个正着,小姑娘也不慌不忙,滴溜着一双圆乎乎的大眼睛,热情地对关吉羽打起招呼:“关大人早啊!您今日不忙吗?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啊?” 关吉羽不接她的话,皱眉道:“贺兰大人愿意收留你们在军营,就是想给你们一些生存的机会。你不好好做事,老往这里跑到底是想干什么?!” 小姑娘却撇撇嘴道:“哪里是我不肯好好做事,本来我在后厨刷碗刷得好好的,她们嫌我做得慢碍手碍脚的,我只好自己跑来找事情做啊。” 关吉羽道:“那你怎么不来找我?跑到贺兰这里偷窥什么?还好你是赫敕琉人,否则我真要把你当作奸细抓起来了。” 见她不吭声,关吉羽又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圆。”小青圆手扣着贺兰阑门口的栏杆,一副“我就要在这里”的固执样子。 关吉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这孩子这么小,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赶她离开大营实在是不忍心。可要是留下她,就如小青圆自己说的,大家都嫌她做事慢碍手碍脚的。 怎么样都不是办法。 关吉羽问道:“那你自己说吧,你想做什么差事,我看看怎么给你安排。” 小青圆一听关吉羽说这话,立马笑逐言开,雀跃道:“真的吗?我想当什么差都可以吗?” 关吉羽道:“嗯,你先说来听听。” 小青圆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很快回答道:“我想,想做贺兰大人的贴身侍女!” 关吉羽属实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呃……”关吉羽无语道:“这个事情嘛……我想他可能并不需要一个什么贴身侍女。” “为什么啊?”小青圆满脸疑惑。 关吉羽神情认真道:“这你就不要打听了,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她无心和小青圆继续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便嘱咐道:“既然你这么崇拜贺兰大人,就帮他把门口好好扫一遍吧。” 这几日贺兰阑出去巡视烟江长廊的分支地域,并不在主城内。小青圆等得没意思了,就只能缠着关吉羽,借口自己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需要多问多学,可往往说不了三句话就会扯到贺兰阑身上。 “关大人,你说贺兰大人家里是在你们绪澧京城的呀?我听说过那地方,我们赫敕琉人都知道,绪澧国京城之地最是富庶,那贺兰大人家底一定很丰厚!” 关吉羽一边仔细看着手里新绘出来的地域版图,一边头也不抬答道:“嗯,他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贺兰家本就家大业大。” 小青圆道:“贺兰大人看着挺年轻的啊,我感觉也没比我大很多岁吧?” 关吉羽斜睨她一眼,道:“贺兰大人是很年轻,可要是跟你比的话,那可是比你大多了。”她想了想道:“至少也比你大个七八岁。” 小青圆紧张道:“那他应该没有成婚吧?!” 关吉羽继续看着地图,选择无视。 小青圆往她跟前凑了凑,并没有因为她的不理睬而罢休,继续道:“关大人,你就帮帮我嘛,你告诉我,贺兰大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嘛。” 贺兰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关吉羽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过来的那位景衣姑娘,虽说矫揉造作了点,可贺兰阑一见着她就挺欢喜的,不仅欢喜,还留景衣住了一宿呢。 关吉羽又看了看小青圆,她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嫩的可以掐出水来,怎么看都还是一脸孩子气。 于是她摇摇头,遗憾道:“贺兰喜欢的是那些叫他‘阑阑哥’的女人,你哪里够格呢?那些大人们一夜春宵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 关吉羽为了让她早点死心,索性把风嫣和景衣的事情都告诉了她,顺便告诫道:“你看,其实仔细想想,这都算不上喜欢,要是喜欢怎么可能一夜风流之后就让人家回去了?你小小年纪,若是想了解兵书上的东西,尽管可以找贺兰大人,若是谈感情,那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 小青圆领悟得很快,一下就从这句话中准确提炼出来了精髓。她不但没有被这句话打击到,反而挺了挺胸脯,胸有成竹道:“多谢关大人,我知道了。” 夜里贺兰阑巡视完各处,回到了主城大营。 往日里送茶端水的下人没见来,倒是进来了一个他没见过的新面孔。 屋内烛火跳动,某人端着茶水的手也颤颤巍巍摇晃得不行,贺兰阑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瘦小单薄的丫头,皱了皱眉,道:“端不住就赶快放那吧。” 放着茶杯的托盘被轻轻搁在他面前的桌上,他不经意问了一句:“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吗?” “叫小青圆。”女孩原本低着的头又抬起,一脸欣喜迎上贺兰阑的目光。 贺兰阑心内暗道:我这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他不禁抬头又看了她一眼,随意道:“可是青青原上草的那个青原?” “不对不对。”小青圆走上前,解释道:“是月圆的圆,我是月圆之日的生辰,这才叫青圆。” 贺兰阑口中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微微上扬:“明白了。那么,你来我的营帐里,是想讨点什么呢?” 平日里他这儿也不乏管伙食起居的下人们来讨点赏赐,贺兰阑只当她也是来想要点什么小玩意,想赶快打发她走。 小青圆一脸虔诚,道:“我想听你讲解兵书。” “哦?”贺兰阑挑了挑眉,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如此上进。” 他随手翻开兵书,递给她道:“先念几句来听听。” 小青圆接过兵书,支支吾吾不知嘴里嘟囔了些什么,禁不住贺兰阑好笑地望着她,她垂头丧气道:“好吧,其实我压根不识几个字。” “那换别的吧。”贺兰阑道:“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这次小青圆脸蛋通红,却一脸坚定,她又朝前跨了两大步,直到脚尖顶着贺兰阑的榻边。 “大人,我想……” “嗯?”贺兰阑一只手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起的茶叶,等着她的诉求。 “我想讨你一夜春宵。”小青圆眼巴巴看着他,天知道她说完这句话心跳有多快。 “噗!”贺兰阑一下子没忍住,刚喝进嘴的茶水被呛出,他放下茶杯,擦了擦裤子上的水。 小青圆见状连忙用袖子帮他一起擦,贺兰阑眼神一动,制止道:“行了。” 这孩子,真是不能给她个笑脸,否则真是不知道他要是一巴掌下去,她屁股有多疼! “小青圆!”他正襟危坐起来,“你小孩子家家,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词?还想要一夜春宵?你知道什么是春宵吗?” 小青圆说:“我当然知道啊!就像我爹娘一夜春宵才有的我,就像新郎官和新娘子新婚之夜必要一夜春宵,就像大人你!你就算不成亲,不也照样夜夜春宵?” “咳咳。”贺兰阑感觉又被呛住,又连咳了两声,咳得耳朵都红了。“一派胡言,谁说的?到底谁说的?你一天尽和些什么乱七八糟人打交道?” “我不小了啊!我都十四啦,关大人说了,大人你只是要一个暖床人,那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小青圆拉着贺兰阑衣袖摇了摇,“那些女人你认识都不认识,就可以与她们共度春宵,怎么我就不可以呢?” 贺兰阑被她说得烦了,不理睬她,拿起手边的兵书看起来。小青圆瘪了瘪嘴,说:“大人,其实我是姓贺的,就是因为我姓贺,你姓贺兰,我才觉得我一定会是你的真命天女,这样的缘分你逃不掉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绿色棉线护腕小心翼翼放在贺兰阑榻上,“兰兰哥你看,这是我自己绣的,上面还绣了你的名字。” 贺兰阑将那护腕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好笑道:“既然你都觉得自己是我的真命天女了,那请你最好花点时间仔细了解我一下。” “嗯?”小青圆不解。 他头也不抬,说:“护腕做得挺好,下次别再做了。” 见小青圆还是一脸迷茫,他忍不住指着上面写着的“兰兰哥”道:“还有,我不叫兰兰。我复姓贺兰,单名一个阑字,夜阑的阑,明白了吗?” 说完他轻轻把那只护腕丢回给她。 小青圆听完这话,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憋着笑拿回那只护腕,“对不起对不起,我听关将军这样说的,写错了对不起,我会改过来的。” 出了贺兰阑的营帐,小青圆一路都走得欢快。她丝毫没有因为贺兰阑不接受她心意、没有接受那只护腕而不开心,相反,她的兰兰哥,哦不,现在应该是阑阑哥!他认真告诉了她他的名字,还生怕她不知道是哪个阑,特意解释了是夜阑的阑! 夜阑的阑。 他是不讨厌她的。 后面如果想要得到阑阑哥的心,就得再加把劲努力努力了! 阑阑哥战场上骁勇善战,名声在外,连赫敕琉人都知道他的勇猛,私下里呢,嗯……听关大人说,纵使他夜夜风流,榻上女人不计其数,可跟他相好过的女人无一不留恋他的,即使不要任何金银珠宝赏赐,也总想找上门再和他共度一次春宵。 太厉害了! 关大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她都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小青圆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些话。 那日在人群中遥遥一望,她确实见到贺兰阑第一眼就为之心醉了,反正她不管,她生是阑阑哥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wap. /132/132238/30891560.html 第41章 我只喜欢妖冶之花 对于所有在烟江长廊城内的人,贺兰阑一直秉着“宽厚待下”的原则。 没有人的职务是在他和关吉羽之上,他却一如平常随性自在,一丁点官威也没有。 其实论起他这个人,是没有什么原则的。大到战场上军事规划,小到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贺兰阑的处理方式一概性情使然。 小青圆非要凑在他跟前,就算他再怎么忙怎么累,也绝不会斥责半句。 就如他跟关吉羽说的:“一个小屁孩而已,等好奇心过了,早晚会觉得这里没意思,到时候就算你想留她,也是留不住的。” 有了他这话,关吉羽也不再盯着小青圆了,她爱干什么都随她了。 不为别的,与孤翳一战时绪澧大军曾受到过赫敕琉国物资上的援助,所以念起这个,他们对待赫敕琉的子民多多少少都得友善一些。 小青圆要做贺兰阑的侍女,便也随她! 贺兰阑应是一开始委婉拒绝过的,奈何小青圆左耳进右耳出,固执地非要守在他身边伺候。 一到晚上贺兰阑忙完军中事务回到房内,洗澡的热水就已经备好了。 她奉上热茶,道:“阑阑哥,喝茶。” 贺兰阑接过,不客气喝下两口,道:“嗯,茶泡得不错。” 小青圆肩上搭着帕子,伸手请道:“还有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就等你回来呢!” 贺兰阑点点头,脱下了外衫。 见小青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贺兰阑挑挑眉,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嗯?”小青圆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等着伺候你沐浴啊。” “既然说要做我的侍女,就得有点侍女的样子啊。”贺兰阑将外衫随意往旁边架子上一扔,小青圆的心也随着这一不经意的动作而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连忙走上前,帮忙解他的里衣。 小青圆的个头只到贺兰阑的胸口处,贺兰阑张开胳膊,等着她慢吞吞地解他的扣子。 她做事本就毛毛躁躁的,再加上紧张,此时慌乱不知道该动哪里,竟连扣子也解不开了。 “别急。”他极富魅力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像是要勾人魂魄般,“慢慢来~” 小青圆被他这么一说,更慌了。 扣子不是被她解开的,而是被胡乱一扯硬生生扯开的。 贺兰阑也不说她做的哪里好,哪里不好,只是眼带笑意,低头静静地看她每一个动作。 “那个,阑阑哥,裤子就不需要我来了吧?” 她小步子跑得还挺快,连忙跑到浴桶旁,拿起花篮子给水里洒起花来,眼睛不再看他。 又是毛躁的一番操作,花瓣有近一半都掉在了桶外面…… 贺兰阑轻摇了摇头,也不避讳她,大大方方褪下裤子。 他知道她没胆量抬头。 “进,进去洗吧。”小青圆等他整个人都进到浴桶里,才拿起帕子走到他身后。 贺兰阑身体的线条就这样暴露在小青圆的眼里,她不禁惊叹:“阑阑哥,你平时看着挺瘦的,没想到你脱了衣服竟然看着还挺壮?!” 贺兰阑微阖着双目,“嗯”了一声。 小青圆已经完全被他露在外面坚实的臂膀吸引住了,贺兰阑的皮肤是很白的,他样貌本就不是刚毅类型的,眉眼细长微挑,即使没表情也能透露出几分勾人的妖孽感。 “那我开始搓了?”她将手里的帕子在水里涮涮,打湿了便开始帮他搓背。 小青圆刚搓了一下,贺兰阑的眉毛就微微动了一下,她没有察觉到,还自顾自大力搓着,贺兰阑终于睁开了眼,扭头道:“人长得不大,力气还不小?” 小青圆惊讶道:“啊?搓疼你了吗阑阑哥?” 她看了看贺兰阑的后背,本来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她搓得泛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我轻点。”她又扶起他的胳膊,换了个地方搓。 心里老是担心着会搓疼了贺兰阑,小青圆已经不敢再使劲了,像对待一件名贵的东西一样小心呵护着。 她走到他面前,搓他胸口处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地擦洗,过于轻柔的动作,倒弄得贺兰阑只觉着痒了。 他又睁开眼,面前是一张白嫩清纯的脸蛋,小青圆那俏皮的嘴唇此刻紧紧抿着,全神贯注于帮他擦洗身体,娇小的鼻头上已经隐隐蒙上了汗珠。 桶里时不时涌起的水花映在她的眼里,波光荡漾,使她的眼睛更为明亮了。 小青圆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大着胆子问:“阑阑哥,你看我做什么?该不是也觉得我生得好看吧?” 贺兰阑轻笑了一下,道:“凑合吧。” 小青圆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帕子往浴桶边上一搭,反问道:“凑合?不是吧阑阑哥,很多人都说过我生得好看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凑合’?” “凑合就是,还可以的意思。”贺兰阑道:“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可能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是吗?”小青圆拧了拧帕子上的水,递给他道:“那阑阑哥你,喜欢哪一种样子的女子啊?” 贺兰阑勾起嘴唇,笑得更妖了。 小青圆咬着嘴还在等他的回答,他却是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水,眼睛在她平坦的胸前很快扫视了一眼。 他道:“我啊,自然是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 “肤浅。”小青圆撅了撅嘴,闷闷不乐。 贺兰阑笑道:“不然呢?这已经是最基本的条件了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吸引得到我呢?” 小青圆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关大人怎么样?” 关吉羽? 贺兰阑只是思考了一瞬,便爽快道:“她?人挺好的啊,功夫比我还好一点呢,是个让人很佩服的女子。” 小青圆连忙道:“我不是说那个,我意思是,你觉得关大人长得怎么样?你也说了你很佩服她,那你们两个人朝夕相处,难道你就不会倾慕于她吗?” 贺兰阑歪着头看向小青圆,道:“小青圆,你要注意审题啊,你问的是关吉羽关大人,她长什么样子你不清楚么?” 他慵懒地靠着浴桶,手指在浴桶边上轻轻敲着,道:“她除了比你大了几岁,跟你有什么区别么?我说了,我喜欢的女人必须是大胸大屁股的,她有么?” “关大人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可是从审视女人的眼光来看,我只喜欢妖冶之花,从不喜清淡的小雏菊。” 小青圆听完这些话,满脸不开心就要退下。 “嗯?这就走了?不帮我擦一擦后背了么?”贺兰阑调侃道:“你这服侍人的本事,还得再好好练一练啊小青圆。” 小青圆出了贺兰阑的房门,沮丧地仰起头,天上的乌云将月亮遮住了一些,只剩下凄冷的残月。 “快点长大吧,小青圆。” 她瘪了瘪嘴,走向关吉羽的房门口。 关吉羽还没睡下,看她一脸不开心,只好让她进了屋,关切道:“怎么了?你不是要去给贺兰做侍女吗?怎么有时间跑我这里来了?” “唉。”小青圆叹了口气,道:“关大人,我觉得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啊,阑阑哥说他只喜欢妖冶之花,不喜欢清淡的小雏菊。” 关吉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道:“管他喜欢什么,你只管做好你的就是了。” 小青圆道:“我做了啊!我又是给他泡茶,又是给他烧洗澡水给他搓背的,他居然都不感动?!” “嗯……”关吉羽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感动?万一他心里其实很感动呢?” 小青圆眉眼耷拉着,蔫蔫道:“那怎么样才能知道他心里其实很感动啊?” 关吉羽认真想了想,道:“那你就让他也帮你做一件事,他如果真的关心你,就一定会答应!” 关吉羽说起这个话的时候,内心是有一些笃定的。她想起来她在集营病的时候,那一罐来得正合时宜的清鸡汤。 那滋味永远都会刻在她的心里,她敢肯定,那就是关心,是难言的微妙情愫。 “这样!”关吉羽凑到小青圆耳边,给她出了个主意。 小青圆眉眼立马上扬,满脸都是笑意,欣喜道:“关大人,你可真聪明,等我将来和阑阑哥的事成了,头一个请你吃喜糖啊!” 在关吉羽又是排忧解难又是帮忙出主意之后,才终于能请走这位小祖宗好好休息了,外面又有人叫她: “关大人,有人找您。” 关吉羽无语道:“又是谁啊?这么晚了,就说我睡了。” 小青圆也是一脸疑惑,冲门口问道:“对呀到底谁啊?这么晚了关大人不用休息的吗?有什么事明日再来找关大人。” 外面通报的士兵为难道:“您还是自己出来看看吧,这个人说,现在立刻马上,无论如何你必须立马出来见他。” 小青圆一下子暴起,质问道:“到底是谁啊这么嚣张?这军中有谁敢这样和关大人说话的?” 关吉羽也是满脸困惑,只好起身往出走。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晚了跑来口出狂言! 小青圆也没有要睡的意思,便跟上关吉羽一起到城门口去,也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大半夜跑来找死。 寂静的夜,被主城大门打开的声音打破,外面的人骑着马款款而入,无视一切。 来人身披黑色披风,地上的残月与霜尽被他身下马蹄践踏而过。 怀中还抱着一个黑色方盒。 守门的士兵竟也不拦住他,小青圆被这藐视一切的狂妄惊到了。 她不满嚷道:“你是哪个啊?” 来人取下头盔,从马上一跃而下,看了看小青圆,又看向关吉羽。 声音里的戏谑是关吉羽再也熟悉不过的: “这才几天不见,关大人孩子都长这么大啦?” wap. /132/132238/30891561.html 第42章 夜来 关吉羽看清来人,原先脸上困惑的表情转瞬即逝,眉间已然舒展。 小青圆还在旁边,关吉羽顶着这调侃之言,并不想败下阵来,回道:“怎么?这要是我的孩子,你还想来做干爹吗?” 江缨年又仔细看了看小青圆,对着关吉羽朗声道:“是跟你有几分相像,不过我也只是玩笑话而已,你才多少岁!若像也是像姐妹,何必这么当真嘛。” 他嘴角一咧,眼里尽是狡黠的笑,道:“你要是有孩子,我还当什么劳什子干爹?要当也是当亲爹才合适吧!” 江缨年这一句玩笑,不只是关吉羽听得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小青圆,都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关吉羽,道:“天呐,关大人,你这情郎,说话够狂野,够男人!” 关吉羽本就被江缨年那句“当亲爹”给尴尬到了,又听到小青圆这劲爆的“你这情郎”惊得说不出话来。 “咳咳。”关吉羽干咳了一声,连忙摆手解释道:“小青圆,这位是军中的江大人,我们只是同僚关系,并非你说的什么情郎。” 小青圆不吃这一套,凑上前细细盯着关吉羽的脸,惊讶道:“咦?关大人,你很热吗?怎么突然脸红了啊?” “没有的事。”关吉羽简直要被这孩子弄得不知所措了,忙就转移了话题,问江缨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过来做什么?东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过来大将军知道吗?”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无奈笑道:“哎呀,好久没听你这么唠叨,真是亲切。” 他还是一脸轻松,道:“放心吧,我就是看东部情况目前还算稳定,这才和大将军请了一天假过来看看你。” 关吉羽不自在道:“行了吧,你定是在大将军眼皮子底下待得浑身不自在,才想偷空溜出来放松一下,还说什么请一天假来看我,我哪里有那份殊荣?” 江缨年见她满脸不相信,便扬了扬手中的黑色方盒,道:“说了你还不信,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对着一旁的小青圆摆摆手道:“小孩儿,这么晚了大人的事就不要再听了,快回去睡觉去,我要和你们关大人出去一会儿。” 小青圆撇撇嘴,眼里流露出看透了他心里小九九的眼神,道:“好啦好啦,同是情场上要努力的人,我就不打扰你用功了!”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识趣地回去了。 留下江缨年和关吉羽二人在夜色下,他低头注视着关吉羽,道:“怎么,关大人,现在可以跟着我走了吧?” “去哪里啊?” “说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毫无浪漫可言。” “因为我跟你之间就没有浪漫。” 关吉羽禁不住江缨年对她又是劝说又是拉扯的,门口有守夜的士兵,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便应了他一同出去了。 他们两人一路沿着烟江长廊朝西部赫敕琉国的分支方向走去,江缨年一边走,一边咂咂嘴感慨道:“这里果然和信里贺兰兄说得并无差别。” 关吉羽道:“你总不会大半夜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跟你一起查看这里的地形吧?” 江缨年挑眉道:“亏你现在还是烟江长廊的领事大人呢,这难道不是你本来就该有的觉悟吗?” 关吉羽道:“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贺兰负责勘探地域延伸,我呢,就负责待在主城内,料理一些城内的事务。” 江缨年捡了几根木棍,停下脚步就地坐了下来,道:“这里就可以了。” 说着他将那个黑色方盒放在关吉羽面前,扬了扬下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打开它了。” 关吉羽指了指自己,道:“我吗?” 江缨年道:“不然呢?这里除了你跟我,还有其他人在吗?” 关吉羽只好蹲下身,小心去打开那个黑色方盒的盖子。 本来还担心着这会不会又是江缨年搞的什么恶作剧,他这个人最爱捉弄人,万一打开盖子突然钻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就不妙了。 关吉羽屏息凝神,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是用瓷碗扣着的一份食物。 她不用去动那只扣着的碗,就已经闻到了糯米的清甜味道。 江缨年已经生好了火,抿着笑意静静看着她的表情。 关吉羽果然脸上浮上了惊喜之色,捧着方盒抬头对江缨年道:“是八宝甜饭!你哪里弄来的?你们东部的伙食已经这么好了吗?” 江缨年低低一笑,道:“怎么可能啊,军中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是东部边关百姓送给大将军了一份,大将军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转手就给了我。” 他伸手帮忙取出来,放在弄好的简易架子上加热起来。道:“只此一份哦,我想着某人好像也喜欢吃,就没好意思一人独吞。” 关吉羽惊讶道:“从东部赶过来少说也得半天时间,你这么远跑过来就为了送这一份八宝甜饭?” “不然呢?”江缨年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眉眼处更是深邃俊朗,他悠悠道:“好在这会儿天气还冷着,不然这东西放不了,不及时吃就要坏掉了。” 他说得是很无所谓的,关吉羽听了竟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江缨年翻着木柴,让火烧得更旺起来,见关吉羽半天沉默着,他瞅了一眼她的表情,发现她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啊?” 关吉羽瞪了他一眼,否认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你亲手做的,若是你亲手做好了送来,兴许我还能感动一番呢。” “好啊。”他手上不停地翻动着柴火,认真道:“下次有机会去专门学一下,学会了就做给你吃。” 冷了的八宝甜饭加热了之后,米香更加浓郁了,关吉羽叹气道:“哎呀,我哪有这个福气,让我们三公子亲手做给我吃?” 她顿了顿,道:“那年我送你的八宝甜饭,你是不是最后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江缨年一下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 关吉羽提醒道:“那年,你生辰,醉轻楼。”她又是不自在咳一声,道:“我可没空着手去啊,也不知道你吃了没有。” “哦!”江缨年恍然大悟,突然想起来这段过往,肯定道:“老子吃了!怎么没吃?!” 关吉羽揶揄道:“当时那么多人,我放在那的时候你都没瞧一眼,后来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谁知道你到底是真吃了还是假吃了?” 江缨年脸涨的微微泛红,坚定道:“老子绝对吃了!谁骗你谁是孙子!” “嗯哼。”关吉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它好像已经热了,不拿下来吗?” 江缨年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垫着碗小心翼翼取了下来。 “哎呀,忘了再拿一只空碗了。”江缨年拍了一下脑袋,只顾着拉关吉羽匆匆忙忙跑出来,居然忘了拿碗。 关吉羽抿了抿唇,道:“这食盒里也只放了一双筷子……我们两个人,要怎么吃啊?” “这简单!”江缨年拿起筷子,道:“你用筷子头吃,我用筷子尾端吃,我们谁也不会碰到谁那边。” 说着他夹起一筷头,伸到关吉羽嘴边,道:“张嘴——” 关吉羽自然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不自觉身子往后躲了躲,严肃道:“我自己来。” 江缨年只好将筷子递给她,眼见她吃了两口,连忙一把抢过筷子,道:“该我了,该我了!” 他将筷子转了过来,用尾端夹起一大筷头,吃得十分香甜道:“饿死了,终于吃到这一口了。” 吃了两口,他又用关吉羽用的那一头夹起来,递到她嘴边,见她还想拒绝,江缨年催促道:“快吃吧,天这么冷,有你扭捏的工夫,这甜饭早就凉了,还怎么吃啊。” 见她还有迟疑,江缨年无奈笑了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你心不在我这里,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关吉羽只好伸过头,吃下了他夹给她的美味。 “还说我呢,我给你的东西,你是真吃了还是假吃了,我都还不清楚呢!”江缨年眼巴巴看着她吃完,又给自己夹起一筷子,边嚼边抱怨着。 关吉羽道:“你眼瞎了么?我这不是正在吃么?” 江缨年又剜了一大筷子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是说这个,就之前在北衷集营的时候啊,那时候你突然病了,我还怕你会病死在北衷呢!”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搞了一只瘦鸡,当时叫后厨给你弄了鸡汤放门口了,都忘了问你到底喝没喝?”江缨年看了看碗里,还剩下最后一颗蜜枣,他用手指拈起来那颗蜜枣,直接塞进她的嘴里。 “这蜜枣最甜,给你吃。” 他不经意提起的事情,让关吉羽身体一凉,很快,她的身体反弹出一股无法言明的燥热。 吃惊?羞愧?还是尴尬。 她不清楚,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被他塞进嘴巴里说蜜枣确实很甜,软软糯糯的,关吉羽麻木地嚼了嚼,身体才恢复原有的知觉。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以为那盅清鸡汤,是项临城送来的。 她打死都不会想到,那让她日日夜夜都忍不住会回想起来的清香,她认为她永生都会难忘的关怀与真心。 都是出自于江缨年。 关吉羽艰难地动了动脖子,神色复杂地看向江缨年。 江缨年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只微微惊讶道:“不会吧关吉羽?你这么冷漠的吗?要不是看你病得要死了,我才不会大半夜偷偷翻墙到后山去给你抓鸡!” 他还在嘟嘟囔囔着:“不过那天夜里雪真的好大啊,你没去过后山,你不知道后山雪有多厚!” 关吉羽自己都没发现,此刻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再仔细审视着面前这个人。 “缨年。”她极力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认真感谢道:“谢谢,其实,你不讨厌的时候,还挺好的。” 江缨年才刚吃下最后一口剩米,便忍不住“噗”了一声,道:“你可真行,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感谢人的。” 他无语地白了关吉羽一眼,道:“你不讨人厌的时候,也很招人喜欢。” wap. /132/132238/30891562.html 第43章 搅乱 江缨年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关吉羽虽感激他夜行这么远的路才过来,可也不能多做挽留,只能作轻松道:“也是,早早回去,省得大将军担心你一个人,该不放心了。” 他收了地上的食盒,道:“不留我再待一会儿?” 关吉羽晓得他是在说玩笑话,便道:“你留下也行,那换我去东部?” “我看这形势,搞不好最后你们都得来东部。”他懒懒打了个哈欠。 关吉羽突然脑子里闪过一张脸,便连忙对他道:“上次分开得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在京城集合的时候,你猜我在路上碰到了谁?” 江缨年道:“谁啊?总不能大晚上还能在街上碰到当今舒帝吧?” 关吉羽眉头一皱,道:“我不是在开玩笑,那天夜里我看着街巷里没有人,才敢纵马疾驰,谁知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差点撞上一辆马车。” 她顿了顿,道:“我看到斩风了。” “斩风?”江缨年扬了扬眉,道:“你是说都远桥的那个贴身护卫?” “嗯。”关吉羽点了点头,道:“他好端端的,为什么出现在京城里?大半夜的,马车赶得那么急,因为我突然出现阻了他一下,他回过头那眼神像是想要杀人一般。” 江缨年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道:“哎,都府的人都奇奇怪怪的,都远桥本来就是个笑面虎,身旁的护卫又冷冰冰,常年垮着那张死人脸,好像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关吉羽一脸凝重,不安道:“可我总觉得,那眼神很不对劲。而且我和他是自小认识的啊,就算后来各为其主了,也并未存在对立关系,他看清是我后,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江缨年听罢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许是见你在南沁混得还不错,他心里不爽你?” 见关吉羽又要瞪他,江缨年才停止调侃,道:“管他做什么,大哥生前和他们都府有往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愿意往来便往来,心情不好了,不理他们也就不理了,多大点事。” 关吉羽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才稍稍心安了些,道:“行了,也没什么事了,你快些出发吧。” 二人顺着原路返回主城门口,江缨年牵过自己的马,仔细又看了看关吉羽。 “关心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自有人把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他想了想,道:“他待你好就行,你和贺兰在这里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说要他利落地跨上马,在夜色中匆匆往回赶去。 关吉羽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那原本平静的湖水纹丝不动,直到江缨年突然的到来,搅乱了她心里的那份宁静。 回去本就很晚了,关吉羽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海里一直是在北衷集营的时候,那里的寒风,那里的白雪。 记忆里温热的清鸡汤,她忽然就想不起是什么滋味了,明明以为一辈子都会刻骨铭心的味道,才一晚上,她就记不清了。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后山的雪的确很厚很厚,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越是夜深人静,关吉羽心中的愧疚感就越是强烈,她不敢再想起雪停后她和项临城二人在后山亭以雪煎茶,当时以为风雅无比的事,如今看来,内心只觉得亏欠。 亏欠江缨年么? 她心里隐隐倾向于这个答案。 关吉羽怀着愧疚之意,直到天快亮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事实证明,人少的地方不一定太平。 就在关吉羽以为睡一觉起来这里终于又要恢复宁静了,谁知小青圆一大早又来敲门。 “关大人,你起来了没有?快出来看看啊。” 关吉羽猛地将被子一掀,她一夜没睡好,此刻顶着黑眼圈打开门,皱眉道:“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小青圆的脸色比关吉羽还难看,她好像憋了很大一口气,说不清脸上是什么复杂的神情。 “关大人,军中随便就进来人,你管还是不管?” 关吉羽肯定道:“自然是不行,烟江长廊是我军要地,岂能是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的?”随即又疑惑道:“谁随便进来了?你不是跟着贺兰的吗?怎么不跟他说这个事,看他怎么处理?” 小青圆被她这话一鼓动,更有底气了,道:“哼,您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我想着关大人您才是这军中最有话语权的吧?您都没吭声,什么阿猫阿狗就敢堂而皇之地搬进来了?” 关吉羽更是好奇了,刚才被吵起来的怒气很快抛之脑后,她倒要看看,小青圆说的“阿猫阿狗”到底是谁? 被小青圆带至贺兰房门口,关吉羽才明白小青圆为什么会舍近求远,不找贺兰阑而是要跑到她房间来说。 她也知道了所谓的“阿猫阿狗”是谁。 离贺兰阑房门口还有好几步的时候,就已经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声音。 关吉羽甚至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小青圆问道:“这是……又来了一个?” 小青圆没好气道:“谁知道以前来过多少个啊?!” 她这情绪不是针对关吉羽,关吉羽却不禁冷汗,只好咽了咽口水,道:“倒也没来多少个,这样,我先去看看。” 门是半开着的,关吉羽还是礼貌敲了敲门,得到应允才走进去。 贺兰阑还没有开口,房里的那女子倒先热情地打起招呼来:“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关吉羽仔细瞅了瞅面前的人,此人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什么又来一个的新欢。 她就是那日在京城冰天雪地里,还坚持要跟着贺兰阑的,风嫣姑娘。 “呵呵,你好啊,风嫣姑娘。”关吉羽干笑了两声。 想到小青圆那孩子还在门口等着她来交涉,关吉羽连忙直奔主题,问道:“不知风嫣姑娘此次过来,是打算玩几天啊?其实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可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叫几个年轻一点的士兵陪着你转转。” 风嫣浅浅一笑,道:“关大人太客气了,我哪里是来玩的,只是贺兰大人在这里,我才过来的。” 说完她又娇羞地看了贺兰阑一眼,贺兰阑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关吉羽冲贺兰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处理别招麻烦。 贺兰阑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真的看不懂,还是装不懂关吉羽是什么意思。 半天他才懒懒地用一只手撑着腮,道:“她要待在这里,便由她吧。” 那日对风嫣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今天竟然意外有些宠溺之意了?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关吉羽闭上嘴,默默退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帮他们关上门。 小青圆在外面已经听得七七八八了,满脸的失望,关吉羽叹气道:“没办法,贺兰要留她在这里,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小青圆恨铁不成钢对关吉羽道:“大人!” 关吉羽只能安抚她道:“贺兰有病,他有女人瘾,他离了女人就不能活,可你为什么要喜欢他啊?要喜欢就去喜欢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 “像江大人那样的吗?”小青圆冷不丁提起江缨年,道:“关大人,您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运气那么好啊?这世上像江大人那样的能有几个?” 她脸蛋气得鼓鼓的,声音却小了下来:“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我,就是喜欢阑阑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关吉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贺兰那边你还过去吗?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去……” 小青圆连忙打断她:“不必!区区这点困难,还打不倒我。”她咬咬牙道:“别说来一个风嫣,就是雨嫣雪嫣来了,我也根本不虚!” 说着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又往贺兰阑房里去了。 关吉羽看着她小小的却异常坚决的背影,喃喃道:“这又是何苦呢?” 小青圆提起江缨年,完全把他奉作神一样的人物。 仿佛江缨年就是优秀男人的代表。 关吉羽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想点实际的东西吧。” 小青圆又像往常那样,给贺兰阑准备好了热水叫人帮忙送进去。 她挽起袖子,刚准备进去伺候贺兰阑沐浴,却发现热水被风嫣毫不客气地先行占用了,她自顾自的给水里洒上花瓣,身上的衣服只剩下贴身的几片薄布,臊得人没眼看。 风嫣心情看似很不错,几下不注意她脱光了就进了浴桶,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对小青圆道:“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了,可以退下了。” 小青圆狠狠攥了一下拳头,挤出一丝假笑道:“我说风嫣姑娘,您是不是搞错了呀?这是我给贺兰大人准备沐浴的热水,您招呼不打一声就跳进去洗,别人还怎么洗啊?” 风嫣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边撩着水一边道:“那我也要伺候阑的啊,我不洗怎么伺候?” 小青圆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尤其是听到她竟然叫贺兰阑为“阑”?小青圆将手里的水桶一摔,道:“好没道理,你伺候他,我也是伺候他,那凭什么你能使唤我?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风嫣很是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嗔怪道:“当然有区别了啊!我是伺候他睡觉的,而你呢,只是做些端茶倒水打扫的活儿,你一个赫敕琉国的流民,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呀小姑娘?” 赫敕琉国的流民…… 小青圆所有的坚强的外壳,都被风嫣这几个轻飘飘的字,狠狠戳破了。 方才脸上的横眉冷对瞬间消失,只剩下深深的自卑。 她默默捡起了水桶,一言不发安静德走出了房门。 刚走出门碰到了从议事大堂刚回来的贺兰阑。 贺兰阑还在叫她:“小青圆,你今天怎么安静,见了我一句话都不说?” 小青圆没有心思同他说话,她眉眼耷拉着,只摇了摇头就加快步子走远。 wap. /132/132238/30891563.html 第44章 逆鳞 是夜,风嫣沐浴之后换上一袭薄纱里衣,给屋里焚上香,端着细心泡好的茶走到贺兰阑身边。 贺兰阑正在认真绘制边关一些新地域的草图,察觉到身旁过来了人,他抬头淡淡看了一眼,道:“我还在忙,今夜你先去别处歇息。” 风嫣将茶水轻轻吹了吹,递向他温柔道:“我陪着你。” 她宽松的衣袖一起一撩间,都散着香粉的味道,这味道是带着刻意的。 从前贺兰阑没少闻这些味道,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个脂粉腌浸出来的皮囊。此时他却不禁眉头一皱,道:“这味道太重了,我不喜欢。” 风嫣精心准备了好久,被他否定之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好细声道:“那我重新换一身衣服……” 她说着就要再去更衣,贺兰阑却没有多大兴致,他摇了摇头,道:“算了吧,今夜我大抵是要通宵了,你不必花心思在这儿。” 风嫣扭过头,表情里有很明显的委屈,她是不明白,为何贺兰阑总是这样若即若离? 他像是没有感情,床第之欢只是他消遣的方式,下了床,他眼中就没有任何流连之物。 是,于他而言,是流连之物,不是流连之人。 没有人能用身体彻底留得住他。 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皆是他手心里的玩物。 贺兰阑何尝看不出她眼中的失落,他扬了扬手中绘制了一半的地图,道:“明日一早还要出门巡视。” 风嫣不敢再多说什么,对于他一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作风,她不敢忤逆半分。 贺兰阑不高兴的时候不会大呼小叫发泄怒火,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是极安静的,安静得让人窒息。 风嫣想起前两年在京城,当时最受贺兰阑宠爱的是一位叫齐儿的姑娘。齐儿长相美艳,嘴巴又甜,有很长一段时间贺兰阑身边跟着的都是她,很多人以为齐儿再努努力都能混到做贺兰二公子的侍妾了。 有一次贺兰阑和京城几个世家公子在茶楼里喝茶,突然身旁的齐儿惊慌地叫道:“哎呀,我的钱袋怎么不见了?” 贺兰阑这一众人在京城都是极有脸面的,茶楼里对他们这群人的事自然是最上心,很快茶楼小二就扭过来一个小姑娘,对着齐儿讨好道:“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臭丫头,不是我们本土的,是南部羌巫国那边过来的。” 钱袋子很快从小姑娘身上搜了出来,小二毕恭毕敬呈给齐儿,兴许是这一桌的人多,齐儿不免恃宠而骄,便非要在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地位。 齐儿嫌弃地伸手捏过钱袋子,斜眼瞅了一下那个偷钱袋的小姑娘,轻轻掩鼻道:“算了,不是我们本土的孩子我也懒得说你了。”她一边打开钱袋子检查里面的的银子有没有少,一边嘟囔道:“反正南边羌巫国那种小地方,也走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她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却被坐在她身旁的贺兰阑听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贺兰阑平日里没有贵族公子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为人随性,几乎从不失态。 可那天,风嫣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大变,原本拿起来的茶杯也被他重重一摔,里面的茶水猛地溅了出来,洒在了齐儿的胳膊上。 他安静地看着惊叫出声的齐儿,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场使她看清之后连忙闭嘴,齐儿不明所以,却只能呆呆看着贺兰阑不敢出声。 贺兰阑的脸色阴郁的可怕,桌上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良久,他只是淡淡地对齐儿道:“拿着你的钱袋子,滚吧。” 说完贺兰阑扶起那只倒了的茶杯,给里面倒上茶,齐儿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他,忙就跪下求他原谅自己,可贺兰阑充耳不闻,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喝着茶。 “别让我说第二次,也别让我再看到你。” 别说是冒犯到他的齐儿,当时就连坐在贺兰阑对面的风嫣看到这一幕,都着实被吓到了。 而对于那个偷东西的羌巫国小姑娘,贺兰阑不但没有半句责怪的意思,反而还给了她一锭银子打发走了。 后来在各种吃饭喝酒的场合里,果然就再也没见到那位齐儿姑娘了。 听说齐儿没少托关系,去求其他公子们告知自己为何会触怒贺兰阑。风嫣亦是不解,齐儿只是口没遮拦,嘴上刻薄了两句,可说到底那小姑娘是实实在在的偷了齐儿的钱袋,说上几句总也不算打紧。 风嫣自己也去打听了,那些公子哥们却都是神神秘秘的态度,只含糊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这事只能怪齐儿倒霉,谁又敢告诉她其中的缘由呢。” 后来风嫣有幸被贺兰阑看得上,便决心做他身旁一只温顺的猫儿。 他说一她绝不做二。 正如此刻,他要她出去,她就不敢再讨价还价。 风嫣走出贺兰阑的房门,轻轻阂上了门便去客房休息了。 一夜未眠。 贺兰阑收起绘制完的地域版图,才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换了身衣裳就径直出了门。 他唤过主城内的士兵,吩咐预备好工具。 不远处小青圆正好经过,贺兰阑朝她喊了一声,道:“走吧,跟我一起出趟门。” 小青圆十分冷傲地拒绝道:“贺兰大人您还是叫其他人陪着您吧,比如闲着的风嫣姑娘。我又不是一天闲的没事做,叫我去干什么?” 贺兰阑走过去,好笑道:“你不就是我的侍女么?我有事不找你找谁?快点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 小青圆“哼”了一声,叉腰反驳道:“我改主意了行不行?从现在起,我就是关大人的侍女了,我也只负责料理关大人的事情。” 贺兰阑学着她的样子,也鼓起腮帮子,捏着声音叉腰道:“哼,那我去找关大人说。” 小青圆看着他真的走向了关吉羽的房间,很快又走出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好了,关大人应允了,你就安心跟我去吧。” 贺兰阑叫了十几个士兵,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从烟江长廊主城往西部赫敕琉的方向行去,到了地图上圈的扎点处,才道:“就是这里了。” 带来的士兵们纷纷开始忙活起来,小青圆凑过去看了看他手里的地图,不解道:“为什么要给这里画一个栅栏?你要给这个地方安置栅栏吗?” 贺兰阑解释道:“这不是栅栏,是边防城墙。” 小青圆更是疑惑了,摸了摸下巴道:“我们赫敕琉国不是一向和你们绪澧交好嘛?弄边防城墙是什么意思啊?” 跟一个小孩子是解释不了很多的,贺兰阑没有看她,目光向西部远处望去,半真半假解释道:“因为要圈住你啊,万一你跑丢了怎么办呢?” 小青圆嘴巴一撅,双辫上坠着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她道:“那我要是想回赫敕琉的话,是不是也不能出去了呀?” “可以啊。”他眨眨眼,又往地图上圈的那个地方点了点,道:“我给这里留个门,你想回家我就把门打开放你出去,你要是想回来了,我就给开门让你进来。” 小青圆哼道:“你要是再让风嫣欺负我,我就真的回去咯?你打开门我也不进来了。” 这孩子气的话,让贺兰阑眼底浮上一丝宠溺,他温声反问道:“那你想回去吗?如果让你一直待在这里,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啊?” 小青圆想了半天,道:“赫敕琉才最没意思,我才不想回去呢,我想去南部玩,听说南部好玩的地方很多。” “南部,南部……”贺兰阑将这三个字在嘴里轻轻念了两遍,才喃喃道:“我也想去,做梦都想去……” 小青圆一听贺兰阑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连忙问:“南部有好几个国,羌巫国和魁斯国都很不错,你想去哪里呀?” 贺兰阑愣了愣,苦笑一声,道:“都好啊,都行。” “阑阑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南部?”小青圆开心地凑过来,她嘴里含着一块糖,凑近过来贺兰阑鼻间满是甜甜的味道。 贺兰阑看着她活泼灵动的笑容,也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告假,我就带你一起去。”说着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少吃点糖,当心牙全坏了。” 小青圆得到这样的承诺,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便蹦蹦跳跳跑到干活的士兵旁边道:“大哥们加把劲呀,完工了贺兰大人不忙的话,我们就能去南部玩啦!” 士兵不理解她的喜悦,埋着头继续干着苦力,这一镢头下去,发现地下泥土有些潮湿,再使力气挥了几下,竟挖出水了。 贺兰阑也发现了这一异样,这地方还真是奇怪,干燥的时候直让人皮肤起干皮,他找好建城防的扎点,竟然又意外挖出了水。 他不禁失笑,自己还真是金手指,如此下去,用水便不再是问题了。 索性大手一挥,道:“在外面再找一块地方,挖一处来作为浴池!” 小青圆又喜滋滋跑过去帮忙看挖浴池的地方,贺兰阑坐在那里微笑着看她跑来跑去,这孩子好像永远都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是和此时的他截然相反的,勇敢与热情。 她时不时还会说他:“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总是坐在那?” 豆蔻年华,到底还太年轻。 可他不也年轻过么,也曾像她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过。 那个羌巫国的女人走了之后,贺兰阑的灵魂仿佛也随之被抽走了。 南国女子最是勾人,也最是无情。 勾走了他的情,就连他满腔的少年热忱与勇敢都一并带走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贺兰阑不能听人提起羌巫国,这三个字刺他的心。身边熟识的人会默契地对他这段过往只字不提,他也逐渐在这种刻意的回避中慢慢学会忘记。 可那个女子一直都在他的心上,他很清楚。 直到小青圆满脸纯真问起他,什么时候去南部? 或许,他真的应该亲自去一趟南部,去一趟羌巫国。 贺兰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个局只有等他自己勇敢迈出了那一步,就能破裂了。 情字最挠人。 情字也最灼心。 “小青圆。”他对着不远处忙碌着的那个孩子道:“待这城防建好了,一起去南部吧?” 他双目明亮,道:“就去羌巫国,吃的玩的,大人我全给你包了!” wap. /132/132238/30891564.html 第45章 不满 绪澧东部边境。 项居安坐在大厅主位上,眼神轻飘飘落在座下的人身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座下的人从容地拿出一封信,伸手欲呈给项居安。 江缨年出手截住,手指捏着信扬了扬,眼神透着十二分不友好,道:“有什么重要的信,韩大人叫人送来便是,何苦还亲自来一趟?” “江大人有所不知。”韩桢笑了笑,道:“此次我过来实属临危受命,东部形势有变,是朝廷让我过来,特地协助项大将军的。” 江缨年扬了扬眉,道:“危?你听谁说这里有危险了?协助我看就不必了,我们这里暂时还不用朝中过来人协助,大将军运筹帷幄,一切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您大可安心回去复命。” 说着便打开了信,只草草看了几行,江缨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项居安,将信递给他。 项居安认真读了信,面上波澜不惊,只将信扬手掷到桌上。 “是谁叫你来的?你叔父么?”他瞥了一眼韩桢,对韩桢不打招呼就擅自过来的行为虽不满,语气却还算正常。 韩桢依然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谁让我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行是陛下同意了的,咱们说到底都是听陛下的差遣做事,您说呢?” 项居安点了点头,韩桢说的这番话似乎就在他意料之中。 “韩大人会调教人,调教出这么出色的侄子。你这活脱脱,就是年轻时候的他啊。”项居安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韩桢抱拳作揖道:“项大将军真是过奖了,小的哪里敢承您如此夸赞?”说罢他抬起眼皮,看着项居安道:“想必这信里是召您回京吧?大将军可别让陛下好等啊。” 江缨年被他这副腔调弄得极不舒服,这韩桢与他年龄相仿,可说起话来俨然更“老油条”一些。尤其是听到韩桢催项居安回朝说的这两句话,江缨年觉得他真是虚伪至极,明明早就知道这信里写得是什么,还非要装模作样搞这么些形式! “大将军自然有他的安排,你着急什么?” 江缨年不耐地驳了韩桢,韩桢也不生气,面上仍然挂着有风度的笑意。 韩桢表示不和他一般见识,对着项居安道:“话我既已带到,就先不叨扰大将军准备出行了。” 说着韩桢就出了大厅,很自来熟地找人给自己收拾住处了。 江缨年看着韩桢走出了门,终于忍不住啐道:“装什么啊?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上。” 他转过身,一脸担忧地观察着项居安的反应,道:“大将军,我们才来不久,陛下就突然急着召您回去,恐怕事有蹊跷啊。要不这样,我跟着您一起回朝?” 项居安摆摆手,道:“不可,在没有弄清楚陛下是何意之前,你和我不能同时离开东部。” 这韩桢虽然年轻,可来头并不算小。当今丞相韩戚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亲侄子,完全是按照儿子在培养了。 可江缨年却把项居安这句“你和我不能同时离开东部”听了进去,心里莫名被打动了。 军中所有人,项居安对待江缨年是最为严厉的,许是因为他当初刚进北部大营之时,就擅自违犯军规,往后的日子里哪怕他无心犯了很小的错误,这种小错若是旁人可能也勉强就算了,但若是和他江缨年有关,项居安就一定狠抓严打! 今日项居安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也不是很看不惯他嘛,说明他在项居安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一想到这,江缨年心情一下子舒朗了许多。 “我即刻便启程。”项居安起身便准备回房收拾收拾,还不忘嘱咐道:“给北部发一封急信,让他们也出一个人,火速赶往京城。” “您还不如直接说让关吉羽去呢。”江缨年跟上他,道:“贺兰还在探查新域重新绘制新的版图,这会儿哪有功夫走开?还有,他不是说要弄那个边防城墙,恐怕是没有时间回京。” “那就叫吉羽去京城。”项居安自然接道,事情太突然,他脑子里想着事情,倒是把北部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江缨年眼里犹犹豫豫的,忍不住嘀咕道:“这韩桢又不是武将,他能有什么威胁性啊,叫北祁营的人看着点不就行了,要不还是让我跟您一起……” “想什么呢!”项居安不稀得跟他废话了,斥道:“都是一个大营里的人了,还天天北祁营北祁营的叫?我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少在这里跟老子唧唧歪歪的!” 项居安进了屋,一边换下身上的衣服,一边道:“小兔崽子,想去京城机会多的是,下次让你先告假回去休息,总行了吧?” 一听这承诺,江缨年马上笑逐言开,帮忙把项居安要换的鞋拿到他脚下,道:“您可要说话算话啊!那关吉羽呢,她下次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啊?” 项居安蹬上皂靴,白了他一眼,道:“你再跟老子讨价还价一句?” 江缨年有眼色地收起笑脸,不敢再多废话。 东部边境离京城不算远,项居安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皇城外。 他低头整了整衣服,神色并不算轻松。 项居安想不出有什么重大的事,能让舒帝如此紧急地召他回京,前不久他才往京里通了信,汇报了东部的情况。 眼下还没有战事,那又是为何呢? 刚踏入皇城内,身后遍有人唤他:“哟?前面的可是项大将军?” 项居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人,道:“韩丞相,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韩戚快步走到他面前,道:“劳烦将军记挂,本该是我先问候项大将军您啊,我在这天子脚下,自然是安稳无忧,哪及得上您日夜驻守边疆,为咱们绪澧国操的那些心呐。” 项居安回以一个标准的浅笑,道:“韩丞相啊韩丞相,您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说话。” 韩戚抬了抬手,道:“既然同是被陛下召来,那就进去说吧。” 二人进了舒帝的倚华殿,行过礼后,却迟迟不见舒帝唤他们起身。 舒帝手撑着太阳穴,焦虑忧愁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倚华殿。 项居安疑惑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直接问道:“不知陛下急着召见臣,是有何要事?” 舒帝眼里尽是烦闷,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吞了几口茶,才有气无力道:“大将军,有一事,朕思来想去实在是不解,你能替朕答疑解惑么?” 项居安目光直视着舒帝,不假思索道:“您尽管开口,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赫敕琉国君昨夜派人送来急信,说这两日便会过来。”舒帝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很是莫名其妙,项居安继续道:“友国国君前来拜访,这是好事啊,您又为何叹气呢?” 舒帝神色复杂地看着项居安,哀声道:“将军糊涂啊!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你手下的人做了什么事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跟朕说都不说一声,就擅自行动了?” “臣不解,还请陛下明示!” 舒帝起身,走到项居安的面前,年轻的脸上尽是慌乱,他咬牙道:“北部,烟江长廊!”他指向项居安的手指都禁不住颤抖,“往赫敕琉方向的分支处,为何要再建城防!这算是什么事啊?赫敕琉国君很不满,很不满啊!” 即使是舒帝如此失态的指责,项居安仍然面不改色,只稳稳道:“这事臣是知道,只是还未来得及细问,待北部过来了人,臣会带着人一并上奏。” “呵。”舒帝无力地坐回去,道:“只怕其中缘由,你要留着给赫敕琉国君解释了。明日赫敕琉国君会亲自过来,朕这几日龙体不适,更何况朕也不清楚你们在北部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次赫敕琉来访,就由项爱卿和韩爱卿协理吧。” 关吉羽在北部收到急信之后,就立刻赶往京城。 一进京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热闹,京里大街小巷欢闹之意不绝于耳,就连那些稍微旧一点的旧街,都明显打扫得过于干净了。 关吉羽觉得奇怪,随便问了城里的人才知道,赫敕琉国君马上回来拜访,这是皇城里下来的命令,整个京城都得收拾布置起来。 “原来如此。”关吉羽猜想着,许是舒帝太过看重和赫敕琉国之间的关系,此次的招待为了体面,所以才命令该到的不该到的人都得在场! 项居安已经在一处茶楼等着她了,关吉羽走进雅间,还没放下包袱就欲先行礼。 项居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直奔主题道:“往赫敕琉分支建城防的事我还没来得及问,究竟怎么回事?” 关吉羽皱了皱眉,老实答道:“起初我也不是很同意贺兰这个做法,可是他执意如此,还说您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苦心不苦心的暂且不说。”项居安眼里浮上一丝担忧,道:“只是我没想到,赫敕琉那边反应会这么大。” wap. /132/132238/30891565.html 第46章 奴颜满座 绪澧王朝一向看重礼仪,赫敕琉国君下了轿辇,舒帝携上重臣们亲自迎上,浩浩荡荡簇拥着赫敕琉国君入了宴席。 舒帝年轻,为了表达对赫敕琉这位年长的国君以尊敬,并座与其共坐于首席。这还不算,斟酒添菜也是频频亲自上手,项居安席间注视着舒帝这颇具讨好意味的一举一动,阴沉着脸,心里窝着火。 赫敕琉国君不是单单跑来吃顿饭这么简单,酒水才下肚几杯,他便开口道:“东部的情况孤也有所耳闻,目前状况虽表面趋于安稳,可还是不能忽视啊。”他亲昵地拍了拍舒帝的手,俨然一副长辈提醒晚辈的姿态,道:“从前你父皇在时,我们就是至交好友,虽身处不同国,却深知唇亡齿寒之理。” 舒帝连连点头,道:“您说的我都明白,绪澧国能有如今这般安定,全凭您支援帮助。” 赫敕琉国君没有让侍从添菜,而是自己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盘子里扒拉了两下。 那是一道煸兔肉。 “人人都说这兔子聪明啊,可要真掂量起来,它也就那几斤几两,养在家里有依靠的话,安安稳稳的倒还好。若是不知轻重单独跑在外面撒野,迟早被弄来吃了。”赫敕琉国君夹起一块兔肉放于口中,细细咀嚼了道:“嗯~这小兔子的肉质果然鲜嫩啊。” 项居安听的是话里的音,只狠狠攥紧了拳头。 见舒帝仍是没心没肺招呼着赫敕琉国君,项居安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自打舒帝继位以来,赫敕琉国君就几乎不怎么亲自来绪澧国了,他话里话外说了这么多,舒帝都没什么明了的意思,他便又提醒道:“赫敕琉能力有限,只能在兵器锻造上出一份力,陛下放心,东部一旦情况有变,我赫敕琉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舒帝抿了口酒,脸上的表情已然沉重,只见他如坐针毡似是很焦躁地开口道:“我知道国君您的意思,咱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必然是要永久维持的。可北部烟江长廊的那堵墙,是下面人擅自主张要弄的,您可别误会成这是朕的意思啊,朕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为表达忠诚,舒帝不忘再加了一句,道:“不管如何,绪澧绝不能离开赫敕琉的支援,离不开啊!那堵墙,您若是实在不满,朕这就叫他们拆了,您看如何啊?” 他这一席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压力自然全给到了项居安。 谁不知道边关地带是他项居安在一手主张统领? 项居安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顾忌着赫敕琉方人情上的压力,另一方面,他其实并不觉得北部增加边防有什么不对。 只是周全的话还未想好,眼下这种场合,项居安是准备随机应变,先应付过去再说。 赫敕琉国君却摆了摆手,不在意道:“那堵墙不算作什么大事。” 他目光移向台下,锁定在臣位首席坐着的项居安,道:“说起来项大将军当真是智勇兼备,北部孤翳猖狂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被大将军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孤实在是佩服。” 赫敕琉国君举杯就要敬他,项居安拿起酒杯,恭敬道:“您过奖了,这是边关大军集体的力量,不是谁一人的荣耀。自然,也离不开赫敕琉物质上的帮助。” “大将军为人低调,可依孤来看,以大将军的实力,小小东部真愚国,迟早也会是你们绪澧国的囊中之物啊。”赫敕琉国君笑声回荡在整个宴厅,文臣们纷纷接过话头,又是对赫敕琉国慷慨协助的一番膜拜感激之意。 来来回回又是那些话。 项居安环视了身边一圈人,那些谄媚的面孔使他极为不适,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座奢华的宫殿之内,满座文武官员已经不是铮铮男儿,更像是身披华丽外皮的奴颜之辈。 堂堂绪澧王朝,在军事装备上被人扼住喉咙,长年仰人鼻息,此等屈辱,究竟还要维持多久…… 赫敕琉国君话说得极为漂亮,他半真半假玩笑道:“这绪澧的疆土,全凭大将军实力扩大,其实感激的话原是不必说的,可若是真要感激——”他目光直勾勾盯着项居安的表情,面上笑意不减道:“孤瞧着那烟江长廊总是不错的。” 刚刚宴厅内还满是谈笑丝竹之声,此刻因着这句话而戛然而止。 那些文武群臣再也兜不住讨好的面具,就连韩戚韩丞相,听完之后脸上的笑都僵住了。舒帝更不用说了,他闻言也不吭声了,忙低下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而项居安的心,仿佛被重锤捶了一下。 这场宴席最终的意义,已经不是北部烟江地区分支边防的那堵墙,赫敕琉国君过来的真正意图,是整个烟江长廊!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项居安稳了稳心神,压下心头的震惊,扯了扯嘴角笑道:“老国君的玩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赫敕琉国君面上笑意深刻,他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话点到意思就行了。 而待宴席散尽,所有人都走光了,项居安独自一人时,他才逐渐心绪不宁。 项居安年少从军,他驰骋沙场已经多年。战场上不过勇与谋二字,各式战术早已被他玩透,可后生可畏,贺兰阑的几句话,让他后背一凉。 他开始不得不怀疑一些本不该被质疑的东西。那几个集营出来的孩子年纪轻轻,意气风发,说些大胆的话无有大碍。 可他项居安是统领三军的绪澧大将军!事关两国的大事,凭空的话,他绝不能随便乱说。 赫敕琉国历来与绪澧王朝交好,两国仅一山之隔,为表达重视,以往赫敕琉年年都会派使臣送来各式珍宝,而赫敕琉国君更是频频来访须澧。 项居安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崩霜刀,那把宝刀正是锻造于赫敕琉,刀柄上还印刻着赫敕琉皇室的图纹。 那是过去赫敕琉国君亲自带来赠予先帝的,当年项居安立下大功,先帝才将这把刀赏赐与他。 多年友好的情谊,赫敕琉国断不会…… 昨日和关吉羽说到最后,他不是不明白贺兰阑的意思,可他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正当理由。 可贺兰阑给不出理由,全凭主观的判断,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贺兰阑轻描淡写的就是只那句“万一呢?” 项居安不敢再想,又不得不想下去。当今天下局势已经变了,绪澧国这些年战事不断,国库的确拿不出多少银子了,再加上朝中是有些佞臣中间作梗,舒帝性情软弱无主,整个绪澧国已经不是先帝在世时的那般光景了。 项居安身在边关,朝中的事他又如何能左右? 他自己不敢想的事,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去想。 从前乃至现在两国是友国,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贺兰阑眼光刁钻,他敢提出这个看法,就代表他心里有点数。眼下东部正是紧张之际,赫敕琉国君这句所谓的“玩笑”,不知又有几人能真正放在心上? 夜里的风来得猛,吹得项居安一阵头痛。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这是第一次,他感到迷茫。 还好他手下有那三个他最得意的年轻人。 项居安就着灯火,翻出那张写着集营选拔名单的红纸。 三人中关吉羽最为稳重,武力也最高,最是让他放心。贺兰阑虽为人随性不拘,可毕竟识大体有谋略,况且他才是最有想法最冷静的那一个。 而江缨年,是南沁真正的雄狮,论武力与智谋,他不及吉羽贺兰二人,可他身上却独有一股子狠劲。 而这股劲,是他项居安最欣赏的地方,也是最像他的地方。 他敢肯定,来日江缨年一定是名震天下的一代将领。 都是好孩子,项居安将那张红纸捂在胸口,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就算天塌下来,他项居安也无所畏惧,如今他有着最优秀的部下,就拥有着足够的底气。 在宴席间项居安并未喝多少酒,可赫敕琉国君的话让他心中烦闷,散了席他便不拘泥于礼节,顺手拎上一壶酒,走出了那皇城门,他舒了一口气,才发泄般狂饮了数口。 到了住的院子,关吉羽还在等着他。 见他一身酒气走进来,关吉羽快步上前扶住他,担忧道:“将军……” 项居安摇了摇头,道:“无碍。” “怎么喝了这么多?今日您该带上我的,您独自一人……”关吉羽扶他坐下,转身就去倒了一杯热茶递上:“您喝下醒醒酒。” 项居安没拒绝,接过手不顾姿态大口咽下了一整杯热茶,也不管烫不烫嘴。 喝完他沉沉地靠着椅背,黝黑的双颊泛上酡红,平时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尽是疲惫,只有气无力喃喃道:“今日那宴席,你没去也好,也好……” “一群鼠辈……”项居安眯着眼,半掩着眼里的水汽,沮丧道:“食绪澧的粮,用的是朝廷发放的银子,却不为绪澧挣半分脸面,有何用啊?没点男人的气概,尽是鼠辈……” 关吉羽不知他今日遇到了什么令他如此气愤的事情,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再添上茶水。 她以为他喝得多了已经要睡去,项居安却突然睁大双眼,他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像是交待一般对她道:“往后我们就算少了他们的援助,就算无力抵御外敌......哪怕丢命都可以。”他望着关吉羽,一字一顿道:“只要还在我项居安军中一天,身上的气节绝不能丢掉!” wap. /132/132238/30891566.html 第47章 你失恋了? 第48章 礼物 玩笑归玩笑,贺兰阑很快恢复了正经,询问道:“你和大将军此去京城,舒帝那边怎么说?”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我并未随着一同入宫。”她想起那晚项居安酒后的那些话,叹气道:“这次将军面圣,怕是受了不少窝囊气。” 关吉羽看向贺兰阑,道:“贺兰,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北部的事情,那堵边防城墙,我们真的还要继续筑下去么?” “大将军怎么说?”贺兰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儿,在地上画了几下,道:“只要大将军没有命令禁止我筑边防城墙,我便不会停手。” 他想了想,道:“我知道这么做让大将军在赫敕琉面前很难做,不仅是大将军,就连舒帝,文武百官都将面对赫敕琉方给的压力。” 关吉羽默默听着,贺兰阑的思路很大胆,他这被所有人视作“不近人情”“背叛友国”的做法,哪怕受万人唾弃,他也仍然坚持到底。 贺兰阑声音轻飘飘的,但关吉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坚定。 他道:“吉羽,这烟江长廊,当初我们打下它时有多么艰难,你是清楚的。我们守护河山,必不能使手中疆土有分毫差池。你想想看,大将军驻守北部多年,到现在才拿下烟江长廊,这是他的脸面,若是在我们手里丢了烟江长廊,那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东部边境。 自从韩桢到了东部大营后,便时常人五人六地走至各处,美其名曰:协助大将军巡视这动荡地区的边边角角。 江缨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韩桢要巡视也不能拦着他,那就索性寸步不离跟着他。 一开始韩桢走到哪里,江缨年就跟去哪里。 没有几日,江缨年便发现这韩桢,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他的一切举动都像是在装腔作势,边关处凡是他不认识的面孔,他全都一律先抓了再说。 见韩桢时常会误抓了当地的流民,江缨年一脸无语道:“韩大人,您天天给我抓这么多的流民,您能给赏饭吃啊?我东部大军本就粮草有限,您抓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我还得给管吃管喝,这样下去恐怕不成吧?” 韩桢被江缨年驳了面子,仍是强装镇定,但为了熟悉这里的一切,他仍是雷打不动天天出门巡视。 跟了些日子后,江缨年也懒得再去监视他了。 这日,江缨年正在处理军中琐事,只见韩桢大摇大摆走进大堂,极为神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韩桢喝得极为浮夸,生怕人注意不到他,咽下茶水后还故意“哈”了一声。 江缨年放下手中的毛笔,斜睨了他一眼,道:“韩大人今日回来的还挺早?这东部各处,您都转完了?” 韩桢继续给自己添着茶,神秘道:“捕到大鱼了,我自然就要收网了。” 大鱼?江缨年不以为意,随便问道:“今日您又抓了谁啊?可别又抓错了,让别人以为我们东部大军一天闲的只会玩这种抓人游戏。” “哼。”韩桢冷笑了一声,道:“抓没抓错,江大人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韩桢的语气极为自信,江缨年也不禁好奇起来,这家伙究竟抓了一条什么样的“大鱼”,能让他这么嚣张?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韩桢一同去看看那条“大鱼”。 此时虽还未入夏,可东部的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韩桢不知什么时候打造了一个囚笼,约莫一人高,就放置在大营后方。 那囚笼四处无树荫遮蔽,就曝晒于日光之下。 “江大人请看——”韩桢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缨年走上前,目光落在囚笼里躺着一个少女,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就连衣服都已经破损得不像样子了。 少女蜷缩着身体,日头下晒着,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挑了挑眉,转头质问韩桢:“韩大人,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大鱼’?这分明就是一个年轻女孩,您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韩桢轻轻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朝囚笼内的少女身上戳了一下,少女被这么粗鲁地一戳,身体才微微动了一下。 “江大人你看。”韩桢蹲下身,又轻轻撩开少女脸上粘着的头发,像是慢慢拆开一个宝物一样。 “江大人从前在北部边关待过,怕是对这种长相再熟悉不过了吧?” 江缨年不由得眉头紧皱,他被韩桢这一番轻佻的动作弄得直反胃,便走到他身边,正想制止他手里的动作,却在看到那暴露出来的面孔时,一下怔住了。 尖细的下巴,深邃的双目,高挺的鼻梁。 活脱脱正是孤翳一族特有的长相。 曲吟…… 是曲吟! 江缨年心里一惊,那日他放走了她,让她回孤翳去,谁能料到,她竟然一个人跑到了这东部地区?! 只是现在还不清楚韩桢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江缨年面上波澜不惊,佯装淡定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确实是孤翳一族的女孩,可是论姿色样貌,还差了点。” 韩桢笑了笑,道:“我抓到此女子,首先想到的可是你啊江大人,我还以为你在北部待久了,会更喜欢北部这种类型的女子呢。”他又仔细端详着囚笼中的少女,遗憾道:“可惜江大人眼光高,瞧不上这份礼物,那我只好占为己有了。” 江缨年揶揄道:“韩大人还真是,口味独特啊,随便碰到个外族女孩,这就动了心思了?”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不知道有多恶心韩桢。 韩桢看着仪表堂堂,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披着人皮的狼! 衣冠禽兽,真是衣冠禽兽! 江缨年继续试探道:“可今日韩大人抓的只是一个普通少女,许是仅仅只在这东部真愚国附近生活而已,何必如此严抓狠打呢?主张作乱的是孤翳朝中上层和孤翳军队,和普通百姓又有何关系?” 韩桢笑眯眯道:“这绪澧天下人尽皆知,孤翳一族是我朝宿敌,人人得而诛之。若能抓到孤翳一族,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该使他们男作奴,女作娼,我认为并无不妥之处。” 听他这么说,江缨年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韩桢并不知道这就是孤翳王室的公主。 只是军中人多眼杂,基本上都是曾经一同在北部作战过的人,就算韩桢不知情,也难保被其他人看到了不会乱说出去。 江缨年打了个哈欠,蹲下身伸手捏住曲吟的下巴,左右翻看了一下她的脸,啧啧道:“就是这小脸太脏了,身上衣服也不干净,洗干净应该会好看很多。” 他坏笑着回望韩桢,道:“韩大人不是刚刚还说要送给我么?仔细想想,我自从到了边关大营之后,已经很久没开过荤了,不如就送给我尝尝鲜可好?” 韩桢自然没有拒绝,他心知江缨年这个人不好惹,他奉命来到东部大营巡视后,江缨年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处处刁难,动辄就是阴阳怪气内涵他,韩桢心里不舒服,但看在项居安的面子上,也实在没辙。 眼下得了这么一件“宝贝”,虽然不能留给自己享用,可若是能因为这个而讨了江缨年的好,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韩桢面上风度十足,忍痛答应将这个孤翳少女赠给了江缨年。 江缨年装作急不可耐的样子,道:“既然如此,还请韩大人快些打开囚笼,好叫我早点抱得美人归啊。” 他四处盯了盯,悄声对韩桢道:“这军营里有的是没讨老婆的,有这等好东西,我还不得早点带回去,恐夜长梦多,遭人惦记呐。” 韩桢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同是男人,他太了解江缨年前后态度的变化,别的拉拢不了江缨年,这点好总能讨得到的。 韩桢没有犹豫就打开了囚笼,江缨年走上前,弯身将地上虚弱的少女抱起,大剌剌从韩桢面前离去。 进了房里,江缨年将曲吟小心放在榻上,找了个帕子在脸盆里打湿了,还未来得及转过身,腰后就被一件冰冷的器物抵着。 他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去,曲吟额上大汗淋漓,发丝贴在脸颊上,头上原本梳着的一个个小辫子,已经全部松散开,乱蓬蓬披着。 她脸色煞白,那双曾经十分灵动的双目,此刻布满了红血丝,正惊恐地望着他。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支发钗,因为太紧张,已经抖动得控制不住。 “是我。”江缨年冷静对她道。 曲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手上唯一的武器也没有放下。 江缨年道:“曲吟,是我,江缨年。” 她听清了这句话,眼中的惊恐才逐渐散去,颤抖的双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无力地耷拉下来。 曲吟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道:“江将军,别来无恙啊。” 江缨年看到如今的曲吟,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她一个娇纵灵动的王室公主,此刻竟落魄的比乞丐还不如。 他皱眉道:“不是让你回去吗?为什么不回去?” 曲吟反问道:“我王兄已经不在了,我还回去干什么?孤翳王室已经是一盘散沙,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江缨年哑口无言,半晌只喃喃道:“那也不该跑到这个地方来,这里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 两军交战本就会是你死我伤,他不愧于任何人,可一看到曲吟,便有难言的不安涌上心头。 曲吟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她不谙世事,本就不该跑到残酷无情的战场上。 更不该以为他是一个良善的人。 能到这战场上,谁还能做到心慈手软呢?他江缨年是带着家仇来的,面对孤翳王曲漠,岂会轻易放手? 江缨年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道:“擦一擦吧。” 曲吟倒是没拒绝,她接过湿帕子,使劲在身上擦着,脖子上干涸的血迹被擦去,细碎的伤口逐一在白皙的皮肤上暴露出来。 江缨年别过头,轻声道:“这几日你将就一下,先待在我这里,等过了这几日,我再想办法送你走。” wap. /132/132238/30891568.html 第49章 疑点 这几日江缨年心里总是处于某种不可言明的焦灼之中。 一方面他选择将曲吟藏在身边,本身就是心理上的一场较量,他要在众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然后伺机合理地放走她。 可既然有了这桩“收礼”为名的事,不管实际如何,东部大营终归是藏不住这风声的。 他担心会传到北部,传到某个人的耳朵里。 另一方面,朝廷给项居安通了信,突然要对项居安论功行赏,可项居安官位已然攀至最高,关于封赏的事全凭他自己的意思。而对于此次封赏,舒帝竟出人意料的也给江缨年这些同一批入营门生了一些份额。 怎么说,这次的封赏只是以赏为名,分赏的权力还在项居安手里。舒帝给的旨意大概意思便是:众将士守卫边关皆有功劳,然朕目不及诸地,还望大将军替朕封赏有志之士。 项居安接到旨意便毫无保留透露给了众人,明确表示他准备给自己手下封两名直属大将。 特予捍荣将军和捍骑将军两名。 江缨年听到之后便觉得心里痒痒,这样的荣誉谁不想要?可狼多肉少,只给了两个名额,军中将士这么多,那得多么出色才能堪此重任啊? 他不仅自己想要,还打起了另一个名额的主意。 封赏之事项居安知晓以后已经派人传去了北部,江缨年思索了下,连夜便向北部发送了急信。 他信上之言并不多: 阿羽,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今特意致信询问一事,大将军计划挑选两人为麾下捍荣将军和捍骑将军。 我是很心动,同时也关心你的意思。 独自努力不如与你共同努力,望有一日能与你赢得大将军器重,共同享受这份荣誉。 缨年。 然后他满怀期待地等着那边的回信。 北部很快也回了信,江缨年每日都关注送信的差使有没有到大营,那差使刚至东部,还未来得及下马,江缨年便急忙迎上去询问有没有他的来信。 只见他拿了信急忙拆开信封,见到关吉羽的字迹,不禁笑逐言开。 信上寥寥数字:便如你所期,为南沁之荣,为江府青字营之耀,必当竭尽全力,勇争捍荣捍骑! 江缨年将信纸捂在胸口,心情久久都不能平复。 他头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缨年自问不是一个有什么上进心的人,以往他对待一切需要争抢的事情都没有兴趣。 爱争爱抢名誉的那些事,都是青字营那帮人爱干的,他才不稀罕呢。 可这次一听到项居安说打算选两人来封此殊荣,江缨年一下就动心了,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个名额,如果给他和关吉羽就好了。 关吉羽自然不会拒绝,她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要在各大比赛中挤破头去争第一,她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呢。 江缨年心里既兴奋又有些担忧,他想起了贺兰阑也很不错,甚至很多地方是在他之上的,万一最后选定的是关吉羽和贺兰阑该当如何? 这个设定一旦形成,江缨年便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便只能暗自努力,更加勤奋认真对待军中一切大大小小的琐事了。 而韩桢那边,自从将那份“大礼”献给了江缨年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地和江缨年套着近乎。 江缨年见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防止韩桢发现其中端倪,便告诉曲吟:“就算是装,也要装得像。” 曲吟被送给他,就是他江缨年的人了。 就算是假的,也要演成真的。 曲吟身上有不少伤口,江缨年没办法找其他人来帮她上药,只能亲自动手。 说起来做这种事,他还是很不自在的。曲吟更是尴尬,身上其他部位都可以自己上药,唯有后背上的,够也够不着,看也看不见,只好咬咬牙让江缨年代劳。 江缨年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举着药瓶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那张白皙嫩滑的后背,对于江缨年来说,像是布满荆棘一般,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有好几次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将药瓶子扔到一边,可一想如若不及时给曲吟上药,她的伤口必然会化脓,就不好治了,江缨年咬咬牙,又重新捡回药瓶子。 曲吟总是一脸生无可恋,道:“江将军,何必这般为难自己呢?还不如直接将我一刀杀了。” 江缨年道:“我不会乱杀人,你没有错,我永远不可能杀你。” 曲吟大多时候是缄默沉静的,她好似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爱吵吵闹闹的小姑娘了。 夜里江缨年不敢褪去外衫,他居住的房间不算大,想睡地上也没有地方能打地铺,只好默默爬上床,和曲吟共躺一床。 他整晚和衣而睡,睡之前认真跟曲吟说一遍:“我知道这么做很不妥,可是特殊情况下,希望你能理解。我知道你未嫁人,我绝不会乱说出去污你名节。” 曲吟只是缓缓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如今性命都堪忧,还有心思在意什么名节么?” 黑暗中江缨年默了默,道:“不止是你,我还在替我自己考虑。” 曲吟没吭声,他还是继续道:“若是在从前也就算了,如今我也有了心仪之人,就更在乎这些事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江缨年立马警惕起来,问道:“谁?!” “江大人,是我。”韩桢的声音悠悠传来。 江缨年坐起身,道:“这么晚了,韩大人有什么事吗?” 韩桢又是那种特有的伪装的笑声,道:“来看你一眼,看看我送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江缨年只愣了一瞬,便如闪电般脱了外衫,就连里衣都剥了个干净,光着膀子只着了裤子,这才去开了门。 他坏笑着问韩桢:“韩大人真是好精神,不像我们这种房内有女人的,哪还有这精力到处乱转悠,到底是温柔乡里最留人呐!” 韩桢见他光着上身,裤腰带松松散散的,眼里便有三分放心。 韩桢又往房间里看了看,他与江缨年身高差不多,江缨年无法完全挡住他的视线,见韩桢有此动作,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江缨年不由得用身体再挡了挡,道:“韩大人,说好送给我了,那便是我的东西了,你这样瞧,我可不大乐意啊。” 韩桢只好退后几步,道:“我只是一门心思来关心江大人对此女子是否满意,不想来得突然,扰了江大人的兴致。” 说罢韩桢便退下了,江缨年松了一口气,关了门回身,这才看到曲吟不知什么时候也褪去了身上的衫衣,之留了贴身的肚兜,刻意的将后背对着门外。 这无声的配合最是逼真。 江缨年道:“我一人应付他足矣,你大可不必这样……” 曲吟将衣服穿上,漠然道:“那个人很狡猾的,戏不做足了,怎么骗得过他呢?” 江缨年也很快穿好了衣服,两个人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在沉默里共处一室,共睡一床。 良久,曲吟才主动开口,道:“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什么?我,竟然和杀兄仇人谁在同一张床上……” 江缨年知道她还不能释怀,在烟江长廊主城里眼睁睁看着兄长被杀,这种事情,不会有人轻易就能忘记。 他选择沉默,整个屋内都静得可怕,他似乎听到了曲吟的泪珠掉落在枕头上的声音。 曲吟继续道:“江将军,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爱慕过你?” 她说得极为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道:“初见你时你意气风发,你们绪澧大军没有一个人敢追过来,唯有你,你独自一人只携了一把长弓,就敢不管不顾地追过来。” 江缨年连呼吸都放慢了,唯恐打扰到她难得的发言。 黑暗中两个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江缨年听曲吟慢慢道:“那天,即便我落在了你手上,你也没有丝毫为难于我,你将自己的马都给了我,你说这里不好玩,让我不要再来了。当时我傻乎乎的,你皱着眉一本正经的话,却偏偏撩动了我的心。” 曲吟的眼泪还在流,她忍不住更咽了一下,还是继续道:“那时我还很天真,我以为只要劝说兄长,让我们孤翳军不再扰乱绪澧,就能终止这些矛盾……可我哪里知道,你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江缨年的心,被戳得难受,却只能坦然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可知我也有兄长?我的大哥,就是在去北部边关之时,被你们孤翳流兵所杀!这样的仇恨,我放不下。” 曲吟闭着眼睛,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恸,抖着肩膀哭泣道:“你真的确定,你的大哥是被孤翳流兵所害吗?据我所知,大哥虽有扰乱项居安大军之心,却仅仅只是意在扰乱大军,从未有心杀害绪澧百姓!” 江缨年的头顶,好像闪过一阵霹雳,半晌,他才反问:“你真的确定么?” 曲吟平静了下来,无力道:“我哥哥只是想挫一挫项居安的锐气,他初登王座,又知绪澧和西部赫敕琉多年来都有着联盟关系,他怎么会犯险去攻打你们绪澧呢?” “怪只怪哥哥年轻气盛,偏要去招惹项居安,才被扣上了这个帽子。”她转过头,对着江缨年道:“孤翳军队里纪律严明,怎么会有流兵超越边关界线跑到绪澧境内呢?江缨年,我不认为你大哥的死,是什么所谓的孤翳流兵造成的。” 曲吟最后这一句话,让江缨年浑身的血液不禁倒流,他胸口上像被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江缨年惊恐地睁大双眼,面前一片黑暗,他怎么使劲也看不穿。 赴北衷,考进集营,入边关项居安大营。 可笑,他自以为的复仇之路,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突然想起了,关吉羽曾经告诉他,都远桥手下的人看着奇怪。 疑点重重,他一时间觉得一切都是疑点重重。 可他心绪混乱,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此刻他只是一个轻而易举被击溃的失败者! 江缨年忍不住痛苦地笑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未这样扭曲。 可笑,他报仇都找不对仇人。 江缨年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曲吟很是震惊,连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江缨年仍是没有反应。 他猛地坐起身,抄起桌上的弯弓,鞋都没穿就疯了一般冲出去,疯狂对着项居安的房间叫嚣道:“去他的守卫边关,老子不干了!” wap. /132/132238/30891569.html 第50章 流言 江缨年闹的动静不小,夜里大营各处本就很安静,他这样狂暴的吼叫,惊得四处的人纷纷出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项居安本已经睡下,此刻被吵醒后披衣而起,面对江缨年的失控,他打开门站在台阶之上,冷静地注视着江缨年。 “大半夜的,在这里发什么疯?”项居安冷声质问道。 黑云压顶,沉闷了很久才骤然响起雷电声,江缨年的双眼在雷光中显得格外猩红,狂风将地上的沙尘旋起,项居安微微眯了眯眼,沉声对周围想着凑热闹的人道:“要变天了,你们还不回去躲雨?” 项居安不怒自威,这是这一句话,便威严十足,无人敢忤逆。 待其他人散去,他对着江缨年又重复了刚刚那个问题:“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江缨年目光直视着他,咬牙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报仇。” 响雷还在一个接着一个,树枝被风吹得咔嚓作响。转眼间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江缨年身上,他一动不动,无处可躲也没想着要躲。 项居安脸色铁青,扬了扬眉毛道:“那你准备去哪里报仇?” 这个问题让江缨年自己也是一愣,他喃喃重复了几遍:“去哪里报仇?去哪里?该去哪里……” 他定了定更咽道:“我去北衷,去找都远桥,当时是他邀我大哥同去北部……夜里遭了难,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雨水兜头浇下,江缨年身上的衣服灌了水,他觉得无力极了,身体仿佛有千斤重。 项居安眼见他被雨水浇透,压着怒火道:“进来说!站在那里成什么样子?!” 说罢他转身先进了房内,江缨年愣了愣,随后也跟着进入房间。 江缨年进来后,项居安正从茶壶倒一杯热茶,江缨年望着他的后背,依然坚定道:“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项居安闻言,将茶壶重重一掷,忍不住扭头大声怒斥道:“大丈夫参军入伍,皆是为保卫国家!你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里当什么?” 江缨年执拗道:“管他劳什子保家卫国,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御敌,我就是来替我大哥报仇的!” “混帐话!”桌上的茶盏被摔得粉碎,“你以为你找到凶手把他杀了就算替你大哥报仇了?你大哥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 江缨年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一语不发。 项居安眼见他双目通红,知他心里头不好受,也不忍过多苛责,说:“缨年,你是我的部下,没有人比我更看重你,眼下东部真愚国蠢蠢欲动,极有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在这关键的时刻,我手下的人,不该有一个退缩。” “我并非退缩,实在是……”江缨年垂下头,声音里也没了刚刚的执拗。 项居安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大哥崩世你一定耿耿于怀。可我告诉你,你跟着我,便同临城一般,我权当是你的亲大哥!我相信比起报仇,江清更希望你活得更好,活得更有价值。我并非不让你报仇,待战事结束,大哥我亲自带你去寻仇!” 江缨年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眼里含着的泪,忙背过身用手拂去。 “好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项居安见他被说通,这才欣慰露出笑意,拿起桌上刚倒好的热茶给他:“喝了吧。” 江缨年被项居安这么一通安抚,顶上头的那股冲动倒是消了不少,他喝下那杯热茶,冰冷的身体暖了一些,只是湿衣服还黏在身上。 既然还要留在这里,那么就还得要面对这里的事。 刚刚江缨年不管不顾跑出来,曲吟还在房间里等着。 是他太过冲动,关于大哥的事,出一点差错都是他接受不了的。曲吟说的话虽然让他一时间很是崩溃,可是至少让他能正确认识真相的走向。 不管怎么样,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曲吟,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抓紧时间,找到机会尽快放走她。 临出门项居安给了江缨年一把伞,他拿着伞默默走出项居安房间外的屋檐下,外面雨势还很大,江缨年冷得一个激灵,撑起伞走进大雨中。 回到房间,曲吟果然还没有睡。 看到他面色无恙,只是淋了雨,曲吟才试探叫他:“江将军?” 江缨年望着她沉思片刻,道:“这样下去不行,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见过你的人很快就能认出你。” 曲吟认同他说的话,之前在北部,都怪她无知爱出风头,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她点点头,道:“如果你有什么计划,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来不及计划了。”江缨年叹息道:“今夜大雨,虽然不方便出行,可也只能就着这雨势让你走,外面巡逻的也会松懈一点。” 他抓起曲吟的胳膊,道:“你不是有一支发钗么?就是那天你用来威胁我的那一支,拿出来。” 曲吟摸出来那支钗子,疑惑道:“你要它做什么?” 江缨年拿过发钗,眼神一狠,朝着自己心口处扎去。 曲吟吓得捂住嘴,不敢惊叫出声,悄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江缨年痛得脸色发白,道:“放心吧,我把握好地方的,死不了。”他打开房间门,向外面张望了一下,道:“快走吧,拖得越久你越危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曲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磨蹭了,她不能让江缨年白白刺伤自己,可心内不禁想到,这是第三次,他放走她了。 她忍着泪花,道:“江将军,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正直最善良的人,希望你一辈子都平安顺遂!” 江缨年轻笑了下,不在意道:“好了,现在还说这些?你只需记住,出了这东部大营后,不要再乱跑了,不要回北部,也不要去西部,都不安全。” 他捂着伤口,想了想,道:“去南部,南国皆是小国,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太平。曲吟,忘了自己孤翳小公主的身份吧,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在南部开始生活。” 曲吟套上了他一件黑色的衣服,留下一句话:“江将军,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他日有机会,曲吟定当报答将军!” 说完她很快就隐匿于黑夜之中,不见踪迹。 江缨年终于放下心,此刻他浑身疲软,顾不得胸口处还在流血,只能拖着步子移至床边。 果然到了第二日一早,有人发现江缨年房门大开,他整个人只有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下半身瘫软在地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军医过来瞧了才发现他不仅胸口被刺伤,整个人还高烧不断。 于是东部军营很快传开消息:江大人金屋藏娇不成,反被爱宠出手刺伤,现下爱宠去向不明,江大人为情所困大病不起。 更有离谱的说法是:江大人和新来的韩大人不和,韩大人记恨在心,借“送礼”为名来报复江大人。 折殊和敬存到底是自己家一同出来的,自从知道江缨年受了伤还高烧不起,就很是担忧跑过来探望。 折殊瞧着江缨年药也喂不进去,叹了口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才听他们说三公子得了个美貌女子,还没来得及瞧一眼呢,这就跑了?” 正逢着韩桢也过来探望江缨年,折殊啧啧道:“韩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送的女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还是如传言那般,你心里记恨我家公子,所以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来报复他?” 韩桢连连否认,却又不敢多言。 这大营里属实人多口杂,本来他抓了一个孤翳女子算不得坏事,错就错在他不该将这女子送给江缨年。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美女他是没享用成,还无端引了这么些胡说八道的流言! 这江缨年虽然进军营时间不到一年,却是一直跟着项居安的,韩桢怕项居安知道内情之后怪罪于他,只好谎称夜里下雨受凉而身子不适,躲回自己房间里了。 项居安也来了江缨年房内,他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江缨年讨论的,可一见到江缨年受伤高烧昏睡在床上,又隐约听了关于这伤口来历的传言,项居安脸色难看极了。 即使江缨年没醒,项居安也要怒骂:“没出息的东西!扶不上墙!” 随后他通知信差向北部传去急信,东部有重要情况需要商议,命关吉羽即刻赶来东部。 江缨年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一睁眼房内空无一人,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得要命。 胸口处的伤被敷了药,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肚子已经咕咕在叫了,想起手头的事情没处理完,就这样放着不管也不行,便忍着饥饿走向大厅。 平日里他经常处理军务用的那套桌椅,此时正被项居安坐着,他面前还坐了一个人,二人正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江缨年搜了搜眼睛,以为是自己睡太久眼都花了,脚下又朝里面走了几步。 这下他才确认了,和项居安正在说话的,正是关吉羽! 不是她还会是谁呢?项居安大军所有人,不管是北部的还是东部的,唯有关吉羽一人是女子。 也唯有她,是用青色的发带来束发。 江缨年被那抹青色刺激得心跳加速,他慢慢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来晚了。” 项居安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就继续说着刚刚被打断的话,关吉羽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正一脸认真倾听着项居安说的话。 “大致便是这样,陈将军的病还没痊愈,贺兰又在监理筑城防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叫你过来,跟你商量商量。” 项居安跟关吉羽说完了,这才正视站在一旁的江缨年,道:“哟,我们江大人醒了?” 江缨年被他这故意的话弄得不好意思,关吉羽又在面前,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间也泛起了红晕。 项居安对关吉羽道:“好了,接下来你把我刚说与你的再转述给我们的功臣——江大人。” 江缨年知他这是懒得理自己,待项居安走出门,忙问关吉羽:“你怎么来了啊?” 关吉羽面无表情,道:“我自然是为我的目标而努力,不像某些人,只会耍耍嘴皮子,嘴上说要争名额,却还有心思玩女人。” wap. /132/132238/30891570.html 第51章 我们 江缨年伤得不算重,只是恰好淋了雨高烧,项居安却破例让他多休息几天,一连几日都没给他安排事情做。 倒是关吉羽,从到了东部大营后,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她忙着去大厅听项居安对于军务的安排,忙着带人四处巡视,忙着书写东部边关的详细地势卷志。 总之关吉羽有精力做一切事情,唯独没有时间搭理江缨年。 江缨年有事没事地找过来,关吉羽几乎都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讨了几次没趣,便只好悻悻回房里躺着了。 这日,关吉羽刚带兵巡视完回到大营,便有士兵来通报道:“禀关大人,江大人他称身子不适,不知是什么情况。” 关吉羽疑惑道:“他身子不适,该去找军医替他诊治,来找我有什么用?” 士兵只道:“属下给江大人送去午饭,可江大人却说身上痛,吃不下。” “那你就问他想吃什么,送他想吃的过去。”关吉羽正想走,那士兵又为难道:“关大人,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关吉羽看士兵这为难的模样,心想一定是江缨年又在那里娇气了,来军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身上竟然还带着那股贵公子的娇气味儿! 明明这两天还见他四处晃悠呢。 她决定过去看看,他伤口到底怎么样了! 关吉羽到江缨年房门口,他房间门大敞着,她走进去后,江缨年原本闭着的眼睛睁了一睁,然后“哎哟”了一声。 关吉羽走到床边,看到旁边桌上放着一碗鸡汤,便问他:“怎么不吃?我看这鸡汤炖得挺好,里面好大一个鸡腿呢。” 江缨年又哼哼了几声,小声道:“胸口痛,咽不下东西。” “怎么会呢?”关吉羽道:“这都好几天了,还很痛吗?” 江缨年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衣带松垮垮的,袒露出胸膛。他皮肤比原来黑了点,伤口处敷着药,躺在那里倒真的有几分柔弱,看着怪可怜的。 “活该。”关吉羽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敢找什么外族女子,就该遭这么一下。 江缨年闭着眼睛,轻声道:“你知道他们说的,所谓的什么我的爱宠,那个人不是旁人,你我都认识。” 关吉羽却没按他想的那样,接着问是谁。 她只是淡然道:“我没有问关于你爱宠的事,你想选什么女人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我也并不好奇。” 江缨年“哎”了一声,将双手枕在头下,叹气道:“你也太无情了吧?这么大的事,你问都不问我一声。” 关吉羽想都不想,道:“问什么?问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才被刺伤成这样?” “当然是问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我的法眼啊!”江缨年一激动,扯到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只好放轻了声音道:“毕竟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房里有过女人?” “你是府里的公子,那不是我该问的。” 得到的又是冷冰冰的一句话。 江缨年也不想再卖关子了,只得诚实说道:“阿羽,我遇到曲吟了。” 关吉羽面上的冷淡一瞬间被惊讶所代替,重复道:“曲吟?!” 他静静道:“对,我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爱宠,韩桢巡视的时候抓到了曲吟,我为了救她,才只好出此下策。” 关吉羽道:“她怎么会跑到东部边关?” 江缨年道:“不知道,可能无处可去,就跑到这里了。” “嗯。”关吉羽道:“确实应该放走她,留她在这里,只会有危险。” “算了,不提了。”江缨年抽出手抚了抚伤口,道:“我只能做这些了,接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他转头看了看那碗鸡汤,道:“说了这么半天,我现在有点饿了。” 关吉羽将鸡汤端起来,递给他道:“那你坐起来喝点吧。” 江缨年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像一只猫儿一样软软道:“起不来,我都这样了,怎么能起来呢?” 声音颇有撒娇的意味。 关吉羽想着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伺候他了,只好放下手里的碗,搭把手将他扶了起来。 待她坐好,她又将那碗鸡汤端起来,递给他,道:“这下总可以喝了吧?” 江缨年瘪了瘪嘴,道:“冷漠,无情。” “再不吃就凉了。”关吉羽冷眼道:“一碗鸡汤而已,你还要后厨给你热几次?” “对啊。”江缨年眨眨眼,道:“那你快点喂我喝了不就行了。” 关吉羽手头上还有事情没完成,不想在这里跟他耗太久,只好拿起勺子搅了搅,舀起来喂到他嘴边:“张嘴。” 这次江缨年倒是麻溜地张嘴,凑过去喝下,还不忘安排道:“肉,肉也来点,我吃一口。” 关吉羽用勺子将那只鸡腿叉了叉,鸡肉炖得很烂,轻轻一碰就脱骨了。 江缨年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喂过来的鸡肉,他一边吃一边盯着关吉羽,她绷着小脸,正一脸认真吹着勺里的汤。 难得她这么用心。 他想起之前在南沁,他胳膊摔坏了的那一次,关吉羽虽然答应照顾他,却是整日里不情不愿的,给他端茶倒水送饭,从来不问他烫不烫凉不凉,端起来就往他嘴里送。 看来这两年关吉羽不仅长了个子,还多了些人情味,知道怎么照顾人了。 江缨年心里很暖,他看了看碗里,伸手拈起一块鸡肉就塞到她嘴里。 “这块肉最嫩,你吃。” 关吉羽愣了愣,不客气却装客气道:“多谢三公子的打赏。” 那碗汤见了底,关吉羽才放下碗,道:“虽然大将军告诉我等你伤好点再说这个事情,可我觉得事关重大,既然早晚都要说,不如现在就告诉你,你心里多少也有点准备。” 江缨年叫她如此严肃,不禁坐直了身体,认真道:“你说,我听着。” “东部的情况你也知道,朝廷那里,给了大将军不少压力。”关吉羽道:“大将军的意思是,与其在这里静静等着真愚国来犯,不如我们做先手!他们如此骚扰,和当初北部孤翳有什么区别?而我们绪澧大军,也早该改掉以往只注重守的方略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打?!”江缨年眼神微微惊讶,可很快他想了想,这个决定显然是最合理的。 被动得太久,总该主动一次。 “早点去攻打真愚国也好。”江缨年突然一阵失落,道:“早点平定东部真愚国的扰乱,我就能早点去调查大哥的事。 他看着关吉羽的脸,沉重道:“阿羽,我们好像一直以来都找错了方向。那日曲吟跟我说了一些话,我觉得,大哥可能不是被孤翳军杀害的。” “找错了方向?”关吉羽的声音变得颤抖,她不敢相信一般,无力坐在他的床边,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呢?明明那日我看到……”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江缨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北部的时候,战场上见到的那些孤翳军穿的是什么样子的铠甲?” 江缨年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样式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颜色是银色偏灰的。” 关吉羽嘴唇一片惨白,眼神空洞道:“大公子遇害那日,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些流兵是着赤色衣服的。” 江缨年道:“曲吟说的果然不错,阿羽,我们的仇,报错了。”他低下头,道:“虽然就算我们不报仇,边境大军也会和孤翳交战,可我们,确实还是错了,在大哥的事情上,我们走错了路。” 关吉羽只能道:“如今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真的要退出大军,不管这里的一切吗?”她看了看江缨年,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集营里,比下去了多少人吗?缨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绪澧的子民,更何况大将军待我们不薄,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该对这里的一切负责任。” 江缨年点点头,道:“大哥的仇我不会忘记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用等十年,待东部之乱结束了,我们就去北衷找到都远桥,我现在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我要好好问问他,看从他那里能了解到什么。” 将心里的话对关吉羽讲出来,江缨年心里舒坦了很多,他冷不丁话锋一转,问关吉羽:“听说你上次也去了京城,怎么?总是待在边关不能和他见面,所以去京城正好和项临城一起给感情续续温?” 提起项临城,关吉羽已不像往常那样满脸羞涩,尽是女儿娇羞之态了。 她眉头轻轻皱了皱,静默不语。 江缨年看出来其中细微的变化,道:“怎么了?和他闹矛盾了?” 关吉羽满脸沉重,摇了摇头,不肯说半个字。 江缨年脸色一变,从床上跳下去,扣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道:“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 “没有。”关吉羽淡淡道:“他没有欺负我。” 江缨年梗着脖子,冷声道:“最好是,他要是敢欺负我江府的人,我跟他没完!” “缨年。”关吉羽微微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暂时还不想去考虑我和他的事情,如你所见,我们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是么?你给我写的信里,你说我们要一起努力,争取拿到捍荣捍骑的双将荣誉,还有大公子的事情,我们一日找不到真相,就一日不得安宁。” 江缨年眼底闪过一片柔和。 她说的是:我们。 她也像他那样,考虑的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事情吗? 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无论如何,“我们”两个字,就足以给他力量。 面前的这个人,只需要站在他的身边,他就有勇气去面对任何糟糕的境况。 wap. /132/132238/30891571.html 第52章 故人 北部,烟江长廊主城。 陈章终于回到了烟江长廊主城,多日休养下来,他身上的病已褪去,整个人精神焕发,气色看着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东部大战已经处于准备状态了,东部需要足够的人手,陈章的意思还是希望贺兰阑能去东部帮忙,他武力超群,作战策略方面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能让贺兰阑去东部,无疑是项居安最有利的帮手。 贺兰阑没有推脱,他对陈章道:“协助大将军作战,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可属下有一事,还请陈将军能够准许。” 陈章道:“但说无妨。” 贺兰阑沉吟了片刻,道:“属下希望在去东部之前,能请陈将军准假,给我两日时间回家中探望。” 每一场战争都是凶险万分的,每一个赴往战场作战的人,也都可能不会再活着过来。 他的要求是合理的,陈章没有理由拒绝。 陈章拍了拍贺兰阑的肩,道:“去吧,回去看看也好。” 贺兰阑得到准许之后,就回到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收拾完他走到小青圆房门口,小声道:“小青圆,走了。” 小青圆满脸迷茫,却还是毫不犹豫跟上他就走。 只要是贺兰阑叫她,不管是哪里,她都会跟着去。 贺兰阑只牵了一匹马,他看了看小青圆,道:“你也不会骑马,那就跟我同乘一匹马吧。” 小青圆面上浮起一丝红晕,半天没动弹,扭捏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贺兰阑好笑地看了看她,道:“那你可以选择走路。” 小青圆一听这话,连忙就要往马背上面爬,边爬边道:“不了不了,我还是选择跟你一起骑马。” 待贺兰阑也跨上马后,小青圆的后背是贴着他的胸膛的,贺兰阑的鼻息就在她头顶上,吹得她心痒痒。 发丝随着心跳而动漾,小青圆不自然道:“阑阑哥,边防城墙不是还没竣工么?你怎么会有时间带我出来啊?” “边防筑城防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归我管了。”他声音里透着轻松,道:“很快我就要去东部了,想起来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就趁着这一次帮你实现了吧。” “什么?”小青圆不解道:“你不是要回京城家里吗?” 座下骏马随着贺兰阑的一声“驾”开始驰骋,小青圆没有骑过马,这猛地一下惊得她直往后靠。 “抓稳点!”贺兰阑此刻比跑着的马儿还兴奋,他爽朗的笑声在小青圆头顶响起,道:“我们哪里都不去,就一路向南,去南部!” “真的吗?!”小青圆清脆的笑声也随之响起,愉快道:“太好啦!我终于可以去我心心念念的地方玩了!” 一马二人,途径北衷的春林,京城的春风,再路过南沁的春水。 小青圆一路都像一只叽叽喳喳快活的的小鸟,对绪澧境内每一处山水都赞不绝口。 终于跨出绪澧南部边境,到了他们二人一同向往的地方——南部,羌巫国。 到达羌巫国的时候,天还在下着小雨,贺兰阑和小青圆在客栈里各自订了间客房,一直等到雨渐渐停止,贺兰阑敲了敲小青圆的房门,道:“出去找点吃的吧。” 一听说要去找吃的,小青圆很快开了门,蹦蹦跳跳就跟上贺兰阑,道:“饿死了饿死了,终于可以吃饭咯~” 羌巫国的麻辣兔子最为出名,二人现在店门外就已经闻到扑鼻的香味了,贺兰阑问小青圆:“能不能吃得了辣椒?” 小青圆肯定道:“当然,越辣越好!” 二人脸上皆是会心一笑,大步跨进店里。 麻辣兔子很快就端上桌,很大的一盆,兔肉肉质鲜美,配上麻料鲜椒,麻辣又爽口。 小青圆吃得大汗淋漓,辣得嘴都肿了,嘴上却是没停。 贺兰阑盯着这一大盆麻辣兔,道:“这兔子果真是别有风味,不来这地方还真想不到,兔子也能做得这么好吃!” 小青圆顾不上说话,大快朵颐着兔肉,很快一大盆兔子肉就见了底,只剩下一些配菜辣椒了。 “我说,小青圆。”贺兰阑喝了一口茶水,道:“看不出来,你人不大,饭量还真不小啊。” “吃得多才长得快!”她头也不抬,连剩下的辣椒也拣的吃了。 “也是,难得出来一趟,就是要吃得开心,玩得开心。”贺兰阑看了看店外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他继续道:“明日我会给你找好马车,你就自己回去北部,我直接从这里去东部大营。” 小青圆放下了筷子,刚刚脸上的开心一扫而光,央求道:“阑阑哥,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去东部吗?” 贺兰阑坚定道:“不可以,大将军在东部,纪律森严,不像在北部烟江长廊那般松散。更何况此次我过去是有要紧的事情,实在不方便带上你。” 小青圆满脸失落,肩膀也塌了下去,小声道:“所以,这次你带我出来玩,就是我们最后待在一起的时间了,对吗?” 贺兰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小青圆直逼他的目光,让他不由得想要躲闪。 这个孩子不依不饶,眼巴巴等着他的回答。 贺兰阑眼光瞥至外面,正好瞧见街上闪过一个身影,他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变化。 几乎只是一瞬,贺兰阑猛然站起身,抬腿就冲出门去。 那个让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人,竟然就这样从他的眼前走过。 他很久没这样失控,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了。 上一次这么疯狂,还是得知她走了的时候。 三年多了,三年多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路上的人都撑开伞,街上很快就是一大片移动的油纸伞。 贺兰阑跑得很急,额头上的水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直到跑到一处巷子尽头没了路,他才垂头丧气拖着步子往回走。 闹市转角,在他以为已经彻底跟丢了的时候,那抹身影又意外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色烟衫,朱唇细鼻,纤纤素手执一把油纸伞。 水是眼波横,眼波亦如水般清澈。 那双如水般的眸子在看到贺兰阑时,微微漾了一漾。 她什么都没说,只这么一眼,就足以使贺兰阑沉不住气。 贺兰阑一开口,声音就已是涩然:“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女子微微点头,道:“是很巧。”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贺兰阑脑子里涌现出很多句问候语,最后也只说出一句:“他呢?” 见女人面露疑惑,他又道:“贺兰霄,我哥。” 女子摇摇头,道:“我回到羌巫国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贺兰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那年父亲出面,硬是逼走了她,贺兰霄知道后也跟着去了南部…… 三年多了,他们二人竟然没有在一块?! 贺兰阑凝视着她的双目,艰难地叫出那个已经刻在他心上的名字:“潋一……” “潋一,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眼前的人是心上人,问出的话也是心里话。 潋一点点头,轻声道:“很好,二公子,我已经成亲了。” 贺兰阑这才注意到,她一头青丝已经不如过去那样散着,如今的她,头发全部绾起梳成发髻,头上没有过多的坠饰,唯有一根细细的簪子簪在发间。 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 她身上从前拥有着的清冷的气质,现在也只化作成嫁作他人妇的温婉。 只可惜,这份温婉,永远不会属于他。 贺兰阑当下呆若木鸡,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已经……嫁人了?” 潋一点点头。 “那就好。”贺兰阑僵着笑,道:“如此便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贺兰家对不起你,你成亲了就好,至少没让我们兄弟俩耽误了你……” 他说着说着,眼底的泪光不断闪烁,贺兰阑隐忍了很久,才将胸口处呼之欲出的情绪压下来。 “潋一。”贺兰阑嘴唇动了动,还是问道:“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想从你口中亲耳听到……你有中意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刻,你对我有过感情吗?” 说完这几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贺兰阑等着她回答,潋一柳眉微蹙,认真回想了下,她犹豫的那一刻,于贺兰阑而言,仿佛过去了几百年。 她还是摇了摇头,道:“二公子,我已成了婚,本不该在这里与你说这些。可你若是执意要问,那我便回答你——” 潋一坚定道:“二公子,我从未喜欢过你,从前我就和你说清楚了,我感激你救过我的命,可那仅仅只是感激。我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 贺兰阑脸色白了一下,半晌才轻声道:“好,好。” “阑阑哥!”小青圆的声音突然响起:“快走啦,等下雨要下大了!” 她蹦蹦跳跳走过去,一把挽住贺兰阑的胳膊,道:“这是你的朋友吗?下次有时间再请她来家里玩吧,我们得赶紧走了。” 贺兰阑没反应过来,就被小青圆一把扯走了。 告别的话还来不及说,他回头看了看还在原地站着的潋一,却被小青圆拽得更紧了。 “阑阑哥,别回头!” “回头就输了,男人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面子。” 满地都是潮湿,心里到处是泥泞。雨越来越大,路上的人都纷纷疾步行走着。 贺兰阑被小青圆拉着,在雨中奔跑着,像她这样的孩子,大抵还不识忧愁的滋味。 有什么痛,大吃一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贺兰阑望着她的背,小声叫道:“小青圆。” 小青圆没有回头,贺兰阑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 大雨倾盆,她张着嘴,眼泪混着雨水一起肆无忌惮德地流。 wap. /132/132238/30891572.html 第53章 南国女子 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朦朦薄雾,给这个南部小国渲染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此地多山,修建了不少神殿以供人们去参拜信奉的神灵。 羌巫国本地有一种说法,羌巫族女子一旦为哪个男子动了情,便会情丝捆绑,生生世世守护这个人。 贺兰阑经过一些神殿,却只在门口稍稍驻足片刻,并未进入参拜。 一来里面参拜得大多都是女子,二来他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 如果不是几年前遇到潋一,他大抵从来不会对羌巫国这种地方,有一丝丝兴趣。 那年的夏季京城城内极热,贺兰阑只好在京郊山林里避暑,那里有朋友的山庄,住上个把月是极为方便的。 山林中空气最好,他时常会独自一人在山中转一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有一日贺兰阑正在崖边小径走着,听到下面有人呼救,他伸头瞧了瞧,原来是一女子不慎从路边踩空,正被崖边上的一颗歪脖子树勾着! 英雄救美谁都会。 可偏偏他贺兰阑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正欲离开,那女子又叫道:“明明只是搭把手的事情,你却吝惜自己不愿搭救。” 贺兰阑想了想,确实是搭把手的事情,反正闲的没事,不如救个人打发时间? 而在他决定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这辈子,得要经一经这一段悲伤情缘。 贺兰阑不会忘记初见那张面孔时带给他的惊讶。 京城富庶之地,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但各花入各眼,潋一那张特有的外族相貌,着实令他眼前一亮! 那张脸白净深邃,媚眼妖娆得像是要勾人的魂。 若是她要勾他的魂还好,可偏偏那双眸子深处,是淡淡的疏离感。 那个女子,美好到足以令全天下的男人为之倾倒,可她最大的魅力又在与——明明勾勾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她却偏偏不屑。 白色烟衫,藕臂上是醒目的划伤。 那抹鲜红的血渍使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纯白无暇的绝色身上,不该出现这种东西。 贺兰阑来了兴致,如果说这位叫“潋一”的女子是水,那他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贺兰阑交的朋友是什么德行他自己最清楚,于是他当下立即决定:带潋一回京城! 为了潋一的伤口不留疤,贺兰阑找尽了京中有名望的郎中,又拖了很多关系才弄到药膏。 砸钱托关系的事根本不是事,他只为面前这个对他来说不一样的人,为了她,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贺兰阑自己也觉得疯狂,从来都是女子倾慕于他,这是头一次,他心甘情愿为了一个人付出。 潋一在京城贺兰府中过了一个月养尊处优的日子,就连下人们都看出来自家二公子的情意,只当她是半个二少奶奶来对待了。 可潋一自己却是无动于衷,她这颗千年石头,任贺兰阑怎么捂都捂不热。贺兰阑一度很苦恼,不知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那段时间一门心思都投入在怎么讨她欢心上。 而就在贺兰世家大公子——贺兰阑的大哥贺兰霄外出游学回到府中之后,事情的走向逐渐发生了变化。 贺兰阑不知道的是,他花时间花精力都看不到潋一的一笑,他的大哥贺兰霄却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兄长贺兰霄饱读诗书,又醉心于四处游学充实自己,他是整个贺兰世家的骄傲,父亲贺兰畅在他们还是孩童时期,就更注重于对贺兰霄的培养,至于贺兰阑嘛,父亲称他将来必是“闲散居士”。 从前贺兰霄时常劝导贺兰阑要好读书,读书才能充实自身,提升自身修养。 君子好读书。 可贺兰阑非常不认可这些言论,读书?读个屁!他又不是君子,为什么要读书? 有那些“之乎者也”的工夫,还不如好好去耍几套刀法。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有安全感的男人呢? 贺兰霄又劝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贺兰阑一听这句话,笑得止不住,他调侃兄长:“我且信你一回,我倒要看看,这书中到底有没有颜如玉。你读给我瞧瞧,看怎么就能读出个女人来?要真能读出来,我当着你的面把你所有的书全吃了!” 不想竟一语成谶。 少年时期兄弟俩之间逗乐的玩笑话,本是无心之语,却很不幸成真了。 贺兰阑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天仙一般不可触碰的女人,竟也会对着一个人笑,对着一个人主动说话。 不错,这个人就是他大哥,贺兰霄。 潋一是羌巫国的医女,她正在研究一种药,偶然在书上看到,其中有一样药材只生长于绪澧国土之内,她对此药已经投入了太多精力,便只身前往绪澧国,试图在书上提到的地方去寻找此药。 有一日贺兰阑提着刚刚亲自买回来的烤鸭,四处找不到潋一,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在大公子的院里。 手里的东西还来不及放下,他就急切地跑去贺兰霄的院里。 他看到潋一的时候,她正笑靥如花看着贺兰霄,二人在共同研读一本书,他们聊的什么内容,贺兰阑听不懂。 他只看到她脸上那愉悦的笑容,那个平日里总是对他冷冰冰的潋一,此刻好像因为说错了一个东西,正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对着大哥贺兰霄笑道:“哎,这个又弄错了。” 贺兰阑感到自己如坠冰窟,他看了半天,才开口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到处找都不见你。” 潋一原本脸上还挂着的笑容,被贺兰阑这么一打扰,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她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冷冰冰的态度,道:“有什么事么?” 贺兰阑确实没什么事,他愣了愣,只能扬了扬手里包好的烤鸭,道:“给你买了烤鸭,再不吃就凉了。” 他这几句话让潋一皱了皱眉,明明他站的还很远,她就忍不住伸出手掩在鼻子处,冷声道:“先放着吧。” 先放着吧。 这四个字像密密麻麻的细针,一根根扎在他的心上。 贺兰阑一时间不知道该觉得这只烤鸭可怜,还是该觉得自己可怜。 这只烤鸭经历了层层工艺,刀下每一分精细雕刻以后,才被片成如此精美的风味,可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贺兰阑觉得自己很像这只烤鸭。 他突然想起来兄长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眼前这是多么登对的一双人啊,贺兰霄和潋一,志趣相投,博览群书。 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看着自己看不进去的书。 这还不算最致命的打击,对贺兰阑而言,此生最大的同莫过于,他从父亲口中听到的,给兄长和潋一订亲的事。 这下他真的傻眼了,贺兰阑不顾一切胡搅蛮缠,他再也不管潋一如何拒他千里之外,他什么都管不了了,他只想要她! 动嘴的不行,他百般劝说不行。 动手的也不行,他使劲浑身解数撒泼胡闹,几乎把整个贺兰府都要掀翻。 可终究只是困兽之斗,贺兰阑再次去找父亲提及此事,父亲只是深深沉默了。 贺兰畅只道那女子是红颜祸水,搅得他们整个贺兰府都不得安宁! 贺兰阑没有意识到,他这次的胡闹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他以为通过自己耍的这些小把戏,就能将心爱的女子拉向自己,却不曾想,这场闹剧最终还是得要自己买单。 那日贺兰阑醒来后如往常一样去潋一的住处,才发现里面她所有的东西都空了,他起初没放在心上,又跑到了贺兰霄的院里,才发现,贺兰霄也不见踪影了。 “人呢?”贺兰阑迷茫地嘀咕了一声。 府里的下人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贺兰阑问起潋一,下人们也是紧张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接连问了几个人都问不出结果来,贺兰阑终于发火,直接找到父亲那里去了。 面对他的狂躁,他的老父亲贺兰畅显然对他的反应是事先预想好的。只见贺兰畅不咸不淡道:“留她在府里继续待下去,我们贺兰家迟早要被搅得乱七八糟,不,现在已经是乱七八糟了!” 贺兰畅叹了口气,道:“你大哥要去追那女子,就随他去吧。我贺兰畅在朝中是别想留着这脸面了,我的儿,贺兰二公子!能不能求你,给你老父亲最后再留一点面子吧?!” 贺兰阑的心情很复杂,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父亲有些可怜。 后来就是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父亲让他进自家的阵营,他便去。 他不再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也不再为自己而活。 直到贺兰阑亲自来到着羌巫国,亲眼再看到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他才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 羌巫国雨声潺潺,贺兰阑次日一早醒来,小青圆已经不在客栈里了。问了店小二才知道,她已经找了马车自己先行走了。 是他自己说完分道扬镳的,现在却不禁担心起来,那个孩子独身一人如北部,会不会又危险? wap. /132/132238/30891573.html 第54章 回荡 贺兰阑临走之前,还是去了羌巫国山里的神殿。 里面的神侍见他进来,便问道:“奉下,可是要种情丝?” 种情丝……这个东西他并不陌生。 当年还是潋一跟他说起的,羌巫国女子喜欢参拜神灵,若是求姻缘,便会取来心爱男子的一根头发,到神殿来求神侍帮忙种下情丝。 情丝,亦为情思。 种情丝说到底就是将这根头发埋在手腕处的皮肤之下,由于发丝埋得很浅,从外面看就像是纹了一根若有若无的黑线。 据说若是情意一直在,那条黑线就会一直在,情意若是没有了,种的“情丝”也就随之消失了。 当时潋一说起的时候,贺兰阑还特意问了她有没有种过,潋一摇摇头,道:“我还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以后有了也会去种吧。” 往事还历历在目,故人却再也触碰不到。 贺兰阑在神像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笑笑说:“不必了,我一个男子,没必要弄这个。” 神侍道:“男子也可种情丝,奉下只需取来心仪女子的一根头发,便可以种下情思。” 他想起昨日见到潋一时她的样子,她满头乌发已经全部绾起。 如今的她成了亲,应该早已为了心爱之人种过情丝了。 贺兰阑对神侍道:“不必了,我已经取不到她的头发了。” 说完他对着神经参拜道:“求神灵庇护情意相投的人,保佑有情人生生世世都如意顺遂,我这未能完成的情愿,都报给他们吧。” 他没想到自己会说的这么轻松,终于,在心里与另一个执着的自己和解了,也决定对这段爱而不得的遗憾,亲手做个了断。 离开羌巫国,贺兰阑马不停蹄赶到东部大营,军队已完成排兵。 “就差你了,现在可以出兵了。”项居安身着盔甲,手握崩霜刀,他的霸骓马正在身侧,看起来好不威风! 项居安安排道:“此次出兵我与缨年先行打头阵,贺兰吉羽,你们二人在后防守!” 关吉羽和贺兰阑虽入营时间不长,可早已习惯了打头阵,对于这次的安排,关吉羽感到诧异,便道:“大将军,以往都是我与贺兰作为先锋先打入敌方,您要主理军队部署和指挥战术,若是让您打头阵,怕是不妥吧?!” 项居安道:“看,你们已经把自己代入到了一个固定的位置上,这是我最不希望的。” 众人皆是不解,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学有所长,可是不能永远只满足于自己擅长的东西。” 项居安指着关吉羽和贺兰阑,道:“你们只会埋头一股脑地进攻,进攻,战争是变化无穷的,若是遇到远程打法,你们能行吗?” 他又走到了江缨年跟前,用手指戳了戳江缨年的胸膛,道:“还有你,会射几支箭就行了吗?弓没了箭完了,你怎么办?近身搏术你行吗?”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静静听着项居安的训话,他声音又高了一些,道:“就你们这样子,还想争我手下‘捍荣’和‘捍骑’的头衔?你们瞧瞧自己,现在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吗?!” 项居安话说的不好听,可却是句句在理。 众人听完他的训斥,齐声喊道:“属下定当多学多看,不辜负大将军的期望!” 项居安严肃道:“出发!” 先锋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许是因为这次是由项居安亲自带领先锋队伍走在前头,军中所有人都有了底气,也更有信心去赢得这场仗。 靠近真愚国边境有一处树林,江缨年曾经巡视的时候远远看到过。这处树林树木茂盛,林深不可测,对于真愚国来说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您看,这处林子就是之前我跟您说起的。”江缨年对着项居安道:“我也只是在不远处看了看,里面究竟有何玄虚,谁也不清楚。” 项居安道:“他们就是仗着有这个保护屏障,才敢屡次三番跑过来骚扰,断定我大军不敢追进去。今日我就要亲手摘掉他们这个面具,是人是鬼,先让我瞧一瞧!” 江缨年点点头,对着后面的队伍道:“出来十个人,跟着我先进去!” 项居安虽然嘴上训斥着他们,可看到江缨年主动要先进入林子,心里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可历练之路便是这样一步步走下来的,他也只能道:“万事小心!” 说着他扔给江缨年一枚玉哨子,叮嘱道:“这是我多年以来一直随身戴着的,现在给你了。记住,有情况就吹这哨子,我即刻赶来增援!” 那玉哨子只看表面,就能看出是不俗之物,上面拴着的绳子已经有磨损,江缨年将它戴在脖子上,便带人摸进了林子。 江缨年不是第一次进这种林子,上次在北部他追曲漠大军的时候,也是追到了树林里。不过当时是深冬时节,树上皆是光秃秃的,就算林子再大也不太好藏人。 而如今春日已即将结束,真愚国面前的这处林子,早已枝繁叶茂,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警觉,步步小心。 江缨年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道:“你先去前面探一探,记住,别走太远,没有情况就学一声鸟叫来作为暗号。” 被点的士兵果断地前行探去,江缨年和剩下的九个士兵原地等待着,可等了能有半柱香时间,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回事?”江缨年皱眉,自己学了一声鸟叫,可声音落下后,林子里又是一片寂静,并无半点回应。 江缨年察觉出来了异样,悄声嘱咐身边的九人,道:“你们跟紧点,不要走散了!” “是。”身后的人簇在一起,也是时刻注意身边有没有异样。 江缨年放轻了脚步,继续朝前慢步走着,眼睛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树林里一阵浓雾逐渐弥漫开来,这雾来得诡异,江缨年还没来得及看清它飘来的方向,就已经被浓雾包围了。 “跟上!”这次江缨年说话,已经没有人回应了,他猛然回头,身后刚刚还在的九个人,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他往后跑了几步,仍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江缨年心里凉了半截,此刻他明白这雾并不是普通的雾,它绝对是真愚国设的迷障!他摸了摸胸前的玉哨子,心想就算吹了哨子,又有什么用?还没有摸清楚这林子,跟着他的十个人就已经消失了,此刻贸然请求支援,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这迷障之中。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江缨年立马冲着脚步声的方向喊道:“是你们吗?” 无人应答,脚步声越来越远,江缨年跟着跑了数十步,脚步声又消失了,待他停在原地,另一个方向又有脚步声,他又跟着去追,结果又是追着追着不见了。那脚步声仿佛就是故意在逗弄他,引他到处乱跑,几圈子下来,江缨年彻底失去了方向。 江缨年决定不去管这些脚步声,他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匕首,给面前的树上都划了一刀。 在迷障之中,人很容易走失了方向,更何况有人故意在干扰他。为避免一直在原地打转,江缨年在所到之处的树上,皆用匕首划了一个口子作为记号。 通过这个办法,江缨年很快就能找到还未走过的路,又是往前步行了百步,迷雾才渐渐淡了。 他的视线恢复了清晰,可面前的一幕,让他背后一凉,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江缨年面前是一小片还算空旷的地方,不像刚才走过的地方全都种着树。在这唯一没有种树的地方,摆放着一排尸体。不多不少,刚好十具。 那是刚刚跟着他一起进树林的十个人,此刻像失去了生命的玩偶,被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江缨年的面前。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更是对他的侮辱。 江缨年震惊之余,怒火“噌”的一下上了头,怒吼道:“出来!给我出来!” 这次树林里不再是一片寂静,四周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像尖刺在挠心一般,分不清是男还是女,江缨年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的声音。 “是人是鬼,出来给老子说话!”他又是一声怒吼。 上空又回荡着尖刺的声音,道:“你猜呀,你猜猜看,猜对了给你糖吃哦~” 江缨年的耳朵里灌满了这阴森的笑,可接下来的一幕,比这笑声还更阴森十倍! 只见面前本来失去生命的十具尸体,猛的全部站立起来,他们不像正常人体从躺倒到起身,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他们更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耷拉着的四肢被猛地拉起来,就形成了这么一幅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画面。 江缨年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脖子和双手双脚,都被穿着透明的线,若不是视力极好,一般人都很难发现这些细线。 他们像被强行拉上去表演的玩物,身上的丝线牵引到哪里,他们就乖乖被拉扯到哪里。 不止这样,那阴气的声音又开始对话起来。 “他们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啊!” “为什么呀?跳舞不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你看他们一个个,根本没在笑!” “没关系,我来让他们笑~” 空中突然飞出来一支画笔,对着被牵引着的十具尸身一通描画,很快,他们的脸上都被朱色的画笔画上了红脸蛋,就连嘴巴都被画成咧开的笑唇。 那声音又从四周聚拢在江缨年耳边:“嘻嘻嘻嘻嘻,真好玩,真好玩~” 原本活生生的十个人,被这些阴不阴阳不阳的玩意视为玩物,肆意玩弄,即使已经失去了生命,可还要受此侮辱! “好玩个屁!”江缨年胸口堵得难受,咬牙切齿道:“有种就露出真面目来!” 那声音又嬉笑道:“好呀好呀,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满足你,让你看一眼好了。” wap. /132/132238/30891574.html 第55章 林中双偶 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回荡在江缨年的头顶,他的眼前轰然又是一阵白烟,散发着刺激的气味,灼烧感让他不禁伸手去挡。 白烟像是设计好的一样,分为两股向左右两边散开,宛若白色的帘幕拉开,展示在江缨年面前的,正是这大半天一直玩弄他们的幕后黑手。 那是两个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娃娃,都是留着可爱的齐刘海,金灿灿卷曲的头发搭在肩膀上,身上都是穿着精致的短裙,露出比正常人还细一半的小腿。 二人皆是头大身子小,面色苍白,眼睛描画得大大的,唇色鲜艳欲滴。若是从远处看,还会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可放近了看,她们的体型就像是特意培养出来的,总有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她们两个打扮得极为相似,但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左边的拿着朱色的毛笔,右边那个则拿着墨色的毛笔。首\./发\./更\./新`..手.机.版 刚刚给那十个士兵画笑唇的,应该就是左边拿朱色毛笔的这个了。 “你不是要看我们吗?”拿朱色毛笔的问江缨年,这一个说起话来很是泼辣。 相比于她,另一个拿墨色毛笔的就显得更文静小心一些:“我是书偶,那个是画偶。”qs 原来她们还有自己的名字。 江缨年此时也顾不上她们叫什么到底是什么偶,她们的暴虐和残忍,并不会因为她们是孩子的形态而减少半分! 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是两个娃娃。 这才是真正让江缨年觉得可怖的。 书偶看了看江缨年,察觉他紧缩的眉头下,一双大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便小心翼翼对着身旁的画偶说:“这个人看着好像很生气,是不是也应该给他画一个笑脸呀?” 江缨年闻声怒喝道:“真愚国就派来你们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想弄老子?再多做几年的春秋大梦吧!” 说着他就挥起手中的匕首,刺向刚刚提出这个建议的书偶。 书偶和画偶并没有因为他突然的进攻而害怕,随着她们嘻嘻的笑声,那阵诡异的白烟又出现在江缨年眼前。 耳畔是轻巧的脚步声,左边右边都有,江缨年只好拿起背上的长弓,搭箭拉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放箭。 不得不说,这两个娃娃配合的默契极高。左边的脚步声重的话,右边的一定会压得很低,若是江缨年拉弓去射左边的那个,右边的娃娃就一定踩重步子去干扰他。 江缨年满头大汗,心内暗道:这次真的碰上了意料之外的敌人!既然已经找出她们两个就是这处林子里的戍守者,那他就可以吹哨子求助项居安的队伍了! 他没有再多犹豫,拿起胸前坠着的玉哨子放在唇边,尖细的哨音顿时响彻天际! 树林外面已经等候多时的项居安,听到哨音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树林,火速驰援江缨年。 书偶和画偶忙着对付江缨年,没有工夫搭理其他人,这倒是给项居安节省了很多时间,顺利地穿行到了林子最深处。 见江缨年拿出了弓箭,书偶和画偶很快就找出他的弱点,改变了引他乱跑的策略,而是发起攻势欲要与他近身对决。 先是书偶跑到江缨年跟前,拿起墨笔在他面前试探着想要再靠近一些,江缨年盯着书偶,换手抽出匕首正要去刺她,一旁的画偶伺机从他背后袭来,手中的朱笔在他身上画下一笔。 江缨年这才意识到,她们身上的秘密,就在手中拿的笔上面!朱笔在他背上只画了一笔,他的背就瞬间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痛感从他的背上直往头顶上钻! 他痛得低吼一声,继而转了方向用匕首去刺画偶。 江缨年这个动作,等于又给了书偶一个机会。书偶果然趁江缨年不备,挥起墨笔就要袭击他! 这一次江缨年闻到了很浓的醋味,像是谁烧开了一大缸滚醋的气味,与。(下一页更精彩!) 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他愕然回头,看到了项居安。 项居安看到了书偶预备偷袭江缨年的动作,来不及喊他,只能自己飞身过去替他挡下这一遭。 “大哥!”江缨年大脑一片空白,对着项居安脱口而出就是这两个字。 项居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接着道:“只怕她们手里的笔,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手\./机\./版\./首\./发\./更\./新~~将这种恶毒的法子用在战场上,此等阴损之法,亏它真愚国的人想的出来!” 比起江缨年这株嫩菜芽,项居安的阅历到底是丰富许多。 这书偶和画偶是出自于真愚国的一种古老的民间玩乐之法。 很久前真愚国民间就开始流行这种杂耍卖艺——贫苦家庭有很多的孩子吃不起饭,在很小的时候会被父母卖到杂技团里,起初这些孩子就是去顶顶碗翻翻跟头,后来杂技团的人另辟蹊径,创造出了一种新式玩乐法。 小孩子的身体总是长得很快,杂耍团里的人就挑出长得最可爱的几个孩子,多以女童为主,将她们的身体禁锢在一个和身体大小差不多的木制框子里。 这就是以人为的方法抑制她们身体的生长,使她们永远以一副孩童之身去吸引人眼球。 书偶和画偶这种就是真愚***队里制造出来的人肉武器,她们的培养方法与许多年前杂耍团的那种相比,几乎是换汤不换药。 杂耍团里的娃娃用来表演赚钱,而书偶和画偶则是作为军队的作战武器,她们手里的朱笔和墨笔,也是蘸上了特制的液体。 触碰到的人,非毒即伤。 项居安小声嘱咐江缨年道:“不要去打她们!想办法打掉她们手里的毛笔!” 江缨年接收到这一信息,便毅然再次拿出弓箭,对项居安道:“您佯装去引她们,我在身后来对付!” 项居安拔出崩霜刀,朝着两个娃娃劈去,书偶和画偶一看来了新的目标,纷纷将手里的毛笔笔尖的方向,集中于项居安一个人的身上。 江缨年跨步拉弦,毫不犹豫对着书偶的手射出一箭,这支箭快准狠,直直飞出去射穿了书偶的手腕,她手里的墨笔也随之“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书偶捂着受伤的手腕,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江缨年没有犹豫,继续拔出一支箭,搭弓拉弦,瞄准剩下的画偶。 只剩下一个,就很好对付了!这一次江缨年信心百倍对着画偶放出这一箭,不料原本还因为受伤而停下来的书偶,又飞身扑向画偶的身前,替她挡下了这一箭! 画偶恼怒于江缨年对同伴的重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只见画偶轻盈的身体往高处一跃,将手里的朱笔直接扔向江缨年! 项居安嘴里大叫:“缨年小心!” 他一把推开江缨年,即使自己有准备去躲闪那支飞过来的朱笔,却还是被飞来的朱笔扎在了大腿根上。 项居安受此一袭,重重摔倒在了江缨年面前。 原来书偶而画偶手中所谓的毛笔,笔尖并不是软毛的,而是由尖利的铁片制成,上面的朱色和墨色也是淬上去的。 画偶失去了武器,冷声对着他们道:“你们逃不掉了。”说完超对着林子后面的方向吹了一声口哨,就放出白烟盾身逃走了。 “大哥,你没事吧?!”江缨年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项居安腿上的伤,扎在项居安腿上那支笔并不算细,不能贸然拔出来。 江缨年脸色瞬间吓得惨白,忙就扶起摔倒的项居安。 那笔上是淬了毒液的,项居安的嘴唇已经发紫了,他一把抓住江缨年的胳膊,道:“她搬救兵了,真愚***队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你先离开这里。” 江缨年眼眶泛红,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就走?” 项居安忍着痛苦,指了指腿上的伤,喘着粗气道。(下一页更精彩!) :“我没有力气能站起来了,你带着我,一定会拖累你的,这样我们谁也走不了。” “哨子,我有哨子!”江缨年慌乱之中就要去***前坠着的玉哨子,道:“我只要鸣了哨音,大家听到了就会很快来救我们的!” 项居安摇摇头,道:“贺兰吉羽他们防守的地方尚在远处,此次出兵我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出戏,也没料到我们会被困于此地,是我大意了,只想着若是占了下风,我们还能退回去……” 他继续道:“光是这两个娃娃就搞得我们人员损失惨重,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会过来多少人呢,鸣哨万一出了差错,只会让更多的人葬身在此地。” 江缨年恨恨道:“真愚国真恶心,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我们!当真是恶心极了!” 项居安无力地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你快些离开吧,我……不在了,还有陈将军,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请教他,你们几个我也放心……我的项军营,就交给你们了。无\./错\./更\./新`.w`.a`.p`.`.c`.o`.m” 江缨年泪花悬在眼底,他惊愕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项居安拿起崩霜刀,刀尖对着自己的心口,道:“我是大将军,必不能为人俘虏,使我朝蒙羞!” “万万不可!”江缨年奋力夺下项居安手中的崩霜刀,怒道:“我眼中的崩霜刀,只会斩敌,绝不会用以自裁!你若还当自己是我的大哥,就不要做这种让我痛苦一辈子的事!” 愤怒使江缨年产生了更大的力量,他抓起项居安的胳膊使劲扶他站起来,便蹲下身让他趴在自己后背上,江缨年咬咬牙,将项居安背了起来。 项居安和江缨年差不多一样高大,可身形却要比江缨年魁梧得多,江缨年想要背起这个健硕的大男人,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江缨年咬咬牙,一步一步坚定往回走着,即使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也没有一丝丝想要放手的意思。 “放下吧,放下我,你会走得更快。” 项居安依然劝他。。 wap. /132/132238/30891575.html 第56章 你怎么才来啊 任凭项居安怎么说,江缨年都不为所动,他认准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江缨年背着项居安,双手托着他的身体,手指尖已经泛白,胳膊长时间用力,已经开始止不住微微发抖了。 他不知道真愚***队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或许下一刻就会赶来截住他的去路,可是只要项居安还在他身旁,他便一定会用命去护住项居安! “大哥,眼下不要说这种话,别说我们现在是被追杀,就是现在他们抓住了我们,让我们从他们裤裆下钻过去,只要能活命,我们都得照做!”江缨年歪着头,用肩膀蹭了一下脸上流淌的汗水,继续前行着。 项居安道:“那不是我项军营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大丈夫顶天立地,若是受此屈辱,那和死有什么区别……” 江缨年道:“你开口闭口大丈夫,你死了就死了,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有多难受?”他苦笑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死了,项临城怎么办?他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就你这么一个大哥,你说死就能死吗?!” 提起项临城,项居安瞬间沉默了。 他半天都没有说话,伏在江缨年背上,再也没开口说一个字。无\./错\./更\./新`.w`.a`.p`.`.c`.o`.m 江缨年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见他半天不吭声了,心里还有些担心,便小声问道:“怎么了?伤口痛得厉害吗?” 项居安道:“没有。” 江缨年走得累极了,他特意挑着林子里最靠边的路线往出走,即便此时还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追过来的声音,他也不敢放下项居安休息,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那你不吭声?吓我一跳。”江缨年没好气道。 那语气分明就是一个小弟弟对自家大哥嗔怪时才有的。 项居安听到这声埋怨,也不禁愣了一下,道:“临城虽是我的亲弟弟,可他从未在我面前这样随性过。” 江缨年接过他的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平日里太凶了?你那压死人的气场,心态不好的人早就让你吓死了,还能在你面前随性得起来?” 项居安反问道:“那你意思是你的心态还挺好?” “那可不?”江缨年悠悠道:“你少骂我了?还是少打我了?要不是我心态好,还能到现在?还能这样背着你逃命?” 他嘴里叭叭叭的,教项居安一句话都接不上来了。 两个人在如此惊险的地方逃生,竟也能扯得上这么多闲话…… 项居安半晌才喃喃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哥,我一直以为临城和我在一块总是拘谨放不开,是因为他性格内敛……现在看来,是我对临城的关心爱护不够多。”他轻轻道:“我若是能做得和江清一样好就好了。” 江缨年忽然停下脚步,神色严肃,悄声道:“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此时他们距离林子口约莫还有一里路,江缨年已经筋疲力尽了,即便他还有力气能跑,可背着项居安,两个人目标太大了。 江缨年脑子里飞速转了一下,放下了项居安,先是问他:“腿怎么样,还能动吗?” 项居安那条受伤的腿还在淌着血,虽然血逐渐流得很少了,可若是敌军顺着血迹来找,很快就能锁定他们二人的位置。 项居安试着动了动那条受伤的腿,如实道:“伤口不算太深,可若是要跑,只怕是跑不快。” “好。”江缨年确认之后点了点头,道:“现在我需要引开那些人,你就沿着这边缘处一直往出走,不要回头,不要管我。” 江缨年说着拿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先从自己衣襟上割下一块布条,绑住项居安腿上的伤口,防止再滴出血来。然后他快速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刀,鲜血很快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缨年!你这是?!”项居安惊道,不解地看着他。 。(下一页更精彩!) 江缨年将胳膊上的血往另一个方向的地面上洒着,道:“做戏就要做足,不然他们怎么会上当?”他对着项居安晃了晃受伤的胳膊,道:“快走吧,别磨蹭了,再不走我的血不够用啦。” 项居安一刻也不敢犹豫,手扶着腿根处,朝着出口的方向加快步子走去。 “我在外面等你!”项居安眼眶泛红,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样一个糙老爷们,有一天居然会被一句话感动到要落泪。 “你小子,要是不好好的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江缨年露出会心一笑,道:“我这么聪明,他们怎么可能抓得到我~”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树林外关吉羽和贺兰阑听闻前方军情有异变,早早就带兵守在树林外,见到树林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在往出走,他们连忙就迎了上去。 是项居安,他跨出树林的那一步,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见到自己的部下,终于放心地倒下。 当然,倒下之前他还不忘叮嘱:“缨年,快去救缨年……” 关吉羽安排人将项居安送回,即刻便和贺兰阑带人冲进了林子里。 众人赶到林子中央看到江缨年时,他的身旁躺着无数个真愚士兵的尸身,他已经用尽了羽箭,被二十多个真愚兵围着,只凭一把匕首欲冲出这堵困着他的人墙。 关吉羽想都没想,手中的红缨长枪使力一抛,便准确无误地从背后刺穿了一个真愚士兵的身体,她随即飞身过去,拔出红缨枪加入战斗。 贺兰阑紧跟其上,跑步向前的同时,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轻盈地纵起,自树林间穿梭突进。弯刀时而在手,时而眨眼消失不见,浮光掠影之间,面前就已倒下了一排真愚士兵。q? 二人将江缨年护在身后,真愚军队并没有派来多少人,所以关吉羽和贺兰阑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解决了这些追击江缨年的真愚士兵。 待最后一个真愚兵倒在关吉羽的红缨枪下,江缨年才放心松了一口气。他默默抓住关吉羽的胳膊,闷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再晚来一下下,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声音里带着鼻音,听着像是颇有些委屈的哭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关吉羽把他丢在这林子里的呢! 关吉羽满脸疑惑,道:“我来的很晚吗?” 贺兰阑也是解释道:“江兄弟,我和吉羽接到命令就立刻赶来了,绝对没耽误。” 江缨年吸了吸鼻子,道:“大将军呢?你们接应到他了没有?” “接到了。”贺兰阑道:“说起来只顾着赶来救你,还不知道大将军伤势如何呢!不行,我得赶快回去看看。江兄弟,我看你身上也有伤,就让吉羽陪你慢慢走着,我先行一步回去了。” 贺兰阑带人先行返回,就只剩下了关吉羽和江缨年。 关吉羽道:“好了,可以走了,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了。” 江缨年哼哼唧唧的,转过身将受伤的后背展示给她看:“你看看,我后背上的伤口怎么样了啊?” 背上那条血淋淋的伤痕是刚刚画偶用朱笔给他画下的“杰作”,关吉羽没见过这种伤,便问道:“怎么是这样的伤口?什么武器弄的?”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江缨年的哼哼声更大了。他忍不住将刚才林子里遇到书偶和画偶的事情仔仔细细给关吉羽讲了一遍,讲了她们有多阴狠,讲了她们有多恐怖,然后还夸张十足地讲了她们的战斗力有多厉害,他又花了多少多少心思才击败了书偶和画偶。 这还不算完,江缨年又开始絮絮叨叨讲述他面对受伤的项居安时,有多么舍生忘死地保护这位大将军,还有背着项居安时有多么吃力…… 直到关吉羽问他:“既然你背着他这么吃力,为什么现在还这么有精力在这里说。(下一页更精彩!) 这么多?” 江缨年才撇了撇嘴,停止了大篇幅的陈述,道:“那我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想要争取“捍荣捍骑”的荣誉吗?!你自己是无敌了,能不能想想我们这些半路才出来努力的人?我很不容易的好吗!” 说完他想了想,道:“你说这一次,我玩命地保护大将军,他心里会不会给我记上几分啊?以前我没少惹他,只求功能抵过,这一次能给他留下点好印象。” 见他这么执着于“捍荣捍骑”,关吉羽也认真回他道:“反正有付出有会有回报嘛,你先回去把伤治好,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认可你的。” 这话江缨年爱听,他顿时也不觉得身上疼了,反而觉得浑身是劲,道:“阿羽,总有一天我会赶上来,我也要做到功夫无敌,与你一同站在荣耀巅峰之上。” 东部大营,听闻项居安受伤的消息,韩桢立刻跑去关心问候了一通,并向朝中送去急信汇报。 项居安短时间内是不能行走了,江缨年虽然伤得轻一些,但是那画偶的朱笔到底是有毒的。众人短暂商议过后,决定由关吉羽火速护送项居安和江缨年回京城治疗,贺兰阑则继续守在东部大营主理军中事务。w_/a_/p_/\_/.\_/c\_/o\_/m 江缨年对自己身上的伤是没有一点在意的,也不在乎会不会毒发。 他的注意力只在能回去休息这件事上。 “说不定还能回南沁家里一趟呢,对吧阿羽?”。 wap. /132/132238/30891576.html 第57章 冰室暖阁 项居安入了京城的府邸,府中的大夫早就候着了,只等着项居安一进门就进行全身的检查。 所幸那画偶所用的朱笔上,淬的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毒,大夫一眼认出这就是普通毒植上提取的毒液,再混上了辣粉而已。 江缨年惊叹道:“辣粉?怪不得这么火辣辣的痛,她们还真是毒啊!” 项居安服过药躺下后,江缨年在这府里坐不住,便拉着关吉羽一同出了大门,说要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吃。 二人在街上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索性在路边面摊子上一人要了碗炸酱面来吃。 “天天在军营里吃的那些东西,嘴巴都吃麻了。”江缨年大口吸着面,道:“还是这一口来得爽快。” 身后同来买面的人道:“难得今日都好这一口,不如去六王府里坐坐,一同吃总比自己吃热闹一点。” 说话的人江缨年和关吉羽见过,正是上次在宫门外叫住他们的六王爷府里的小厮。 江缨年皱了皱眉,道:“有这么巧么?怎么次次来京城都碰得到你?” 小厮笑笑说:“公子,我还真就是来买份面给王爷带回去的,你说王府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可偏偏啊,今儿他就想吃上这么一口。” “绕这么多弯子做什么?去就去了。” 江缨年看他拐弯抹角这么一通,心里便了然,应是颖王听说了他们回京的消息,所以来邀他们去府上一坐。 关吉羽道:“你们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毕竟是皇亲国戚,该有的问候还是要有的。 小厮道:“姑娘客气了,王爷正盼着你们过去呢,他害得是闷病,若是有人陪他说说话儿就能好很多了。” 关吉羽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张苍白俊秀的脸,明明是男子之身,可脸上总有种“扶风弱柳”的破碎感。 大抵也是个可怜人。 二人面也没吃完,小厮又多要了两份,让他们去了王府再接着吃。 到了六王府,偌大的饭厅只有颖王一人坐在桌前,面前桌上各式荤素足足有二十多道菜。 颖王面前的餐盘里空空的,看起来一筷子还没动。夏明钟面无表情怀抱着明渠刀,静静立于他的身后。 “太好了,好久没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吃饭了。”颖王看到他们两个人进了门,那张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精神,招呼道:“坐,快坐下。” 这么多人……? 关吉羽听到这话,讶异地看了江缨年一眼。 江缨年却是笑道:“王爷想请我们吃饭,直接说一声就行了,那还需要找人在面摊子那里去捉我们。” 颖王似乎很爱听江缨年讲话,每每他一开口,颖王脸上就会浮现出很有兴趣的神色。 颖王道:“捉就捉现成的,你若是不饿,我还捉不来你呢。” 江缨年拉着关吉羽大大方方落座,坐下还不忘询问一旁站着的夏明钟:“夏兄不一起吃么?” 夏明钟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回绝道:“不必,我吃过了。” 颖王对他这副样子已经习惯了,无奈道:“看吧,江小公子,家里除了下人们,就我和他两个人,你说说,还有谁还能陪我吃饭呢?” 刚刚那买面的小厮已经将面放入碗中,给他们每人一份呈在面前。 颖王挑起一筷子,细细品尝了道:“真是不错,想不到外面的东西这么好吃。”他擦了擦嘴,又问起:“你们身处南沁一带,也不知京城里面的东西吃不吃得惯?” “没那么娇贵。”江缨年大口吸了一筷子面,道:“怎么说都比军营里好吃多了,就是想着吃两口甜粽子,却是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 “甜粽?”颖王道:“若是想吃了,我叫后厨做就是了。” 江缨年。w_/a_/p_/\_/.\_/c\_/o\_/m(下一页更精彩!) 没有推诿,转头对关吉羽道:“等到你生辰了,我们再专门回南沁去吃。” 关吉羽面色绯红,道:“快吃吧,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颖王闻言,询问道:“关姑娘的生辰是几月?” 关吉羽答道:“五月,端午节那日便是。” “端午……”颖王默念了声,道:“端午是好日子,听闻端午阳气重,女儿家生在端午,是极不错的。\./手\./机\./版\./无\./错\./首\./发~~” 关吉羽没听过这种说法,听了只想笑,便道:“您还知道这些?那江缨年是中元节的生辰,那岂不是阴气最重了?男子生于中元节,又该怎么解释呢?” 颖王脸上很快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的表情,他很快转头看了看夏明钟,夏明钟亦回看了他。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江缨年伸手夹菜时没注意,扯到了后背上敷着的纱布,伤口还未愈合,这猛的一扯痛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小心点。”关吉羽提醒道:“别让伤口又裂开了。” 颖王心细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便询问道:“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让江小公子受了伤么?” 说着亲自夹了一筷子菜,扶着轮椅往身旁倾了倾,放在了江缨年的碗里。 江缨年如实道:“是,本来受点皮肉伤不算什么,可这伤口里面被弄上了毒和火碱,虽不致命,却磨人得很,难受起来让人坐立不安的。” 颖王放下筷子,道:“这个好说,我府中正巧有疗伤的好地方,要不,江小公子试试?” 夏明钟走过来就要推着他的轮椅,带领着江缨年和关吉羽去往颖王所说的疗伤妙地。 据颖王介绍所说,他一向身体羸弱,便四处打听了疗养的秘方,这才建立起来两处秘疗之地。 第一处就是他们几人到达的地方——冰室。 颖王道:“江小公子中了毒,虽已服过药,可你在外面走来走去地活动,难保不会使残留的毒气再度扩散。这冰室就是最好的抑制毒性的地方,你可以进去试试看。” 先不管颖王说的是真还是假,反正江缨年背上的灼烧感使他极度不适,还不如进去先试试,万一有用呢? 关吉羽不放心他一个人进去,便陪着他一同进入了冰室。 这间冰室位于王府后院地下,里面的墙壁皆由寒冰堆砌而成,里面寒气逼人,江缨年刚进入就止不住嘴里发出“嘶嘶”倒吸凉气的声音。 关吉羽倒还好,许是小时候经常在北衷地带风餐露宿,冰雪天气光着脚走的日子是常有的,所以这里的寒冷对于她来说,还算能忍受。 “怎么样?”颖王在外面问道:“我这寒冰可是特意从北部雪山运回来的古寒冰,是这世上至阴至寒之物,你们若是受不了,切莫硬撑着,一定要及时出来。” 江缨年在里面坐了片刻,竟意外发现,背后原本那阵令人煎熬的灼烧感渐渐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他又多坐了了一炷香时间,确定背后没有了灼痛感,才对关吉羽道:“阿羽,我们出去吧。” 关吉羽见他神色无恙,便放心点了点头。 出了冰室,江缨年对颖王抱拳作揖道:“多谢王爷慷慨帮忙,借您府上秘疗之地相用,此刻我感觉好很多了,伤口已经几乎没什么感觉了。” 颖王点了点头,舒眉道:“是江小公子身体不错,不像我,花这么大功夫建起来,自己却无福消受。”他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光是走进去都受不了那份冷,更别说在里面待那么久了。还有我那处暖阁——”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夏明钟冷不丁开口打断,对着颖王道:“你要静养,今日突然说这么多话,回头又要喊累了。” 颖王脸色浮起了红晕,道:“难得有朋友过来嘛,多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的。” 他扭过头看着身旁的夏明钟,道:“他们。(下一页更精彩!) 对于我来说是很特殊的朋友,难得碰上他们,我不该说这些吗?” “随你。”夏明钟又恢复了沉默,一声不吭站在他的轮椅后面。 “关姑娘不愧是绪澧第一女高手,我看你的耐受力还更要好些。”颖王又对着关吉羽夸赞道。 “王爷谬赞了。”关吉羽道:“不过是自小贱皮贱肉惯了。” 颖王看了看夏明钟的脸色,道:“难得他们过来,暖阁总要给他们展示一下吧?你知道的,平日里哪里还会有别人过来?” 颖王说得可怜又姿态卑微,尤其是配上他脸上病弱的神色,更显得他让人心疼了。 皇室之子,没有谁过得像他这么可怜巴巴的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夏明钟叹了口气,道:“我说了,随你。”他低下头推着轮椅就往暖阁的方向走去。 关吉羽和江缨年也跟着他一同前去,暖阁是不同于冰室,它建立在后厨附近,架空于地面,如一个二层阁楼一般的构造,一层里面储满了炭火,常年维持着温度。 还没走进去,光是靠近它就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了。 江缨年啧啧道:“这温度,和那支画笔弄下的伤痛是差不多的,都灼得人心发慌。” 颖王介绍道:“此间暖阁用于治愈受了寒毒之人的。” 寒毒是什么江缨年不太清楚,他倒是想起来之前在北衷集营的时候,关吉羽受的风寒不轻,如今难得碰到这等好地方,试试总是无妨的。 关吉羽也认同他说的,没犹豫就和江缨年进了暖阁,因为江缨年背上伤的缘故,二人没有多待,差不多在里面只坐了半柱香时间,就走出来了。 “怎么样?”见他们二人出来,颖王迫不及待问道:“感觉还好吧?” 江缨年耸了耸肩膀,道:“我是没什么感觉,这个你得问她有没有作用。” 关吉羽如实回答道:“暖阁确实可使人减缓风寒之气带来的寒滞,从前我总是手脚冰冷的,刚刚进去了这么一会儿,才发现手脚全都暖和起来了。” 颖王唇角浅浅一笑,道:“如此便好,我还担心你们会受不住呢。” 因为惦念着项居安,二人没敢多在外面逗留,向颖王告别之后就直奔项居安的府邸了。 六王府里又恢复了宁静。 颖王懒懒伸了个腰,对着夏明钟道:“你今日好像很不高兴啊,你不高兴我带他们去冰室和暖阁么?” 夏明钟垂下眼眸,道:“这是你的家,你愿意带谁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颖王撑着头,闭目轻声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wap. /132/132238/30891577.html 第58章 前昭谨太子1 项居安醒来没多久,便要起身去宫里向舒帝汇报东部战情。 因腿上还挂着伤无法行走,只能坐着轮椅由人推至宫里。 关吉羽和江缨年自然是放心不下的,主动要求陪着他进宫,可项居安却不愿,说是江缨年也有伤,就不必乱跑了,至于关吉羽,难得回来休息,实在不必处处费心费力陪在他身旁。 项居安性子倔犟说一不二,他说出口的话,旁人是无从反驳的,只能由着他去了。 项居安入了宫门,脸色就开始逐渐凝重,每每将要踏进这倚华殿,他胸口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宫人见项居安过来,通传后很快就请他进入。舒帝在里面,正逗着笼中的一只金丝雀,那金丝雀娇小快活,舒帝玩得不亦乐乎。 “陛下,臣腿部受伤,恕臣难以行礼。”项居安俯首抱拳,待舒帝回过身道“无妨,将军免礼。w_/a_/p_/\_/.\_/c\_/o\_/m”后他才坐正。 “陛下,此次回京,除了养伤,臣还有一事想启奏陛下。”项居安道:“边境大军人数实在有限,臣还是想……” 舒帝方才脸上还挂着的笑容,很快隐匿下去,道:“项爱卿啊,朕对你如何,你心里是有数的。你远在边关替朕守卫着绪澧的门户,可以说是你要怎样便怎样,你的项军营独霸一方,朕何曾说过什么?如今你跟朕要人,那你可曾想过,人都给了你,那朕的皇城怎么办?” 项居安脸色一阵苍白,道:“陛下,臣何德何能敢独霸一方?这四个字太重了,臣将军府里的项军营是作何所用,陛下您还不知道吗?臣这一生只是想好好守卫河山,仅此而已!” 项居安一开口就愈发觉得胸口闷痛,他忍着不适,句句铿锵,坦然磊落。 舒帝面色不自在道:“唉,朕的好将军啊,你可别再给朕出难题了,本来上次因为北部筑立边防的事情,已经引得赫敕琉那边不高兴了,这次东部的事情,赫敕琉已经停止支援我们了。” 他看了看身旁笼中之鸟,道:“我能有多大的本事啊,我从父皇手里接过这个位子,我只想牢牢抓住这江山……我也是很不容易的啊!” 项居安道:“臣不敢妄加论政,只求陛下能看清局势,莫要使我朝任人拿捏!既然赫敕琉方态度有转变,那我们应当警惕而不是任其发展啊陛下,他们是精于锻造,可您想想,他们锻造的原材料,大部分是从我绪澧国土上开垦挖掘的。若是他们不愿支援,那我们也可以从矿料方面对他们进行“冷处理”反向制裁。” 项居安此话一出,惊得舒帝双眼瞪大,舒帝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连连摆手道:“将军,兹事体大,不是你我能随随便便说制裁就能制裁的,毕竟从先帝时期,我们与赫敕琉国就一向交好……”他为难地望着项居安,道:“这等撕破脸的事情,怕是最好不要做……总之,我们是绝不能先行撕破脸的。” 项居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舒帝匆匆打断道:“将军的伤需要好好疗养,这些事就先别说了,有什么问题,日后再议,日后再议啊。” 说罢舒帝又是那副伤透了脑筋的样子,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便称龙体不适需要休息了。 项居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退出倚华殿。 他心情沉重地刚出了宫门,便迎面碰上了同为坐轮椅的人。 那轮椅上的人纸扇轻摇,细声道:“我当是谁呢,怎么许久未见,我们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竟和我这等废人一样坐上了轮椅呢?” 项居安抬头,平静道:“见过六王爷。” 颖王合上了手中的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项居安,浅笑道:“大将军征战沙场惯了,冷不丁坐上轮椅,连我看了都替将军着急,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腿献给将军使用。” 他轻轻抚了抚自己被毯子盖着的双腿,道:“可惜呀,心有。(下一页更精彩!) 余而力不足。” 项居安依然面不改色道:“臣无需任何人的腿来用,不过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腿上受了点伤暂时无法行走而已。”.br> 颖王伸手将自己身下的轮子转了转,将轮椅超项居安转近了些,道:“只是可惜了将军一片赤诚之心,偏偏有人不知道珍惜。若换作是我,要是有人能像将军这般尽心尽力辅佐在侧,我定当给他打一个金轮椅,亲自推着他走。” 见项居安的脸色由平常而转为沉重,颖王似是得逞般笑了笑,年轻的脸上尽显狡黠。 他伸出白皙的脖子,凑到项居安耳旁,道:“可是再仔细想想,这天下又不是我的天下了,它在便在,不在也与我无关,我管它做甚?” 项居安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他盯着颖王,沉声道:“昭谨,说话要注意,这里不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颖王掏了掏耳朵,眨眨眼道:“唔~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的名字了,差点都忘了这两个字了。” 项居安正襟危坐,道:“王爷进宫定是有要事,臣就先不打扰王爷了。w_/a_/p_/\_/.\_/c\_/o\_/m”他扬了扬手,后面跟着的下人正要推着轮椅离开,不想却被颖王开口阻下。 “项居安!”颖王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声音多了几分恼怒,道:“你也嫌弃我是废人了吗?现在连你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了吗?” 项居安面上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道:“臣有什么资格嫌弃您呢?” 说完他示意下人推着他继续走,可颖王竟不依不饶伸手拉扯住他的衣袖,不甘心道:“还说不嫌弃,不嫌弃你为什么急着要走?是要躲着我的意思吗?” 颖王如此失态,连站在他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夏明钟,都不禁皱了皱眉,低声欲劝自己的主子:“王爷……” 此刻他除了身上穿着皇室特有的玄底金边的服饰,哪里还有半分皇室血脉该有的骄矜。 颖王因为情绪激动,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不只是他的脸和脖子,就连眼眶,也染上了红。 “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抛弃我。”颖王轻声道:“唯有你,项居安,你没有资格躲开我。” 项居安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出了响声,他还是维持着那副平静的神色,淡然道:“昭谨,醒醒吧,这个世道已经变了,不管你怎么样,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双眼直视着颖王,道:“还有,我项居安并非亲谁远谁,我只认绪澧的国君,只认绪澧的国土,因为我此生,只有一个使命,就是辅佐君上,守卫河山。” 颖王摇了摇头,道:“可你以前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是么?你也曾跟我说过,说你会好好辅佐我……” “够了!”项居安厉声打断他,眼神里冰冷得可怕,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在这里你也敢胡说八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哪一个字不是要掉脑袋的?!” 颖王真的就抬起头,将这皇城仔细打量了一遍,反问道:“怎么?这里就是这里,不过是宫墙外一角,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地方么?” 他突然笑了两声,勾起唇角道:“掉脑袋就掉脑袋,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他舒帝有本事就弄死我!”他近乎疯狂道:“将军你呢?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死?” 项居安无奈地看着他,静静道:“你疯了,你已经彻底疯了。” 颖王的手还抓着项居安的衣袖,项居安使力掰开他的手,冷声道:“要死你就自己去死,我永远不会和你一起去死。我项居安只会为国家而亡,绝不会如此窝囊地死去。” 说罢项居安顾不得喊身后下人推他,他自己推着轮子一下一下转着,吃力地离开。 颖王望着项居安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才淡淡对夏明钟道:“你看他,怎么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夏明钟没有回应他这。(下一页更精彩!) 句话,只默默推着他调转了方向,继续往宫里走去。 项居安刚进了府中大门,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他没有胃口吃饭,只觉得双腿酸痛,便吩咐了下人将他推回房间歇下。 项居安这双腿是早年就有些风湿的,每每到了下雨的天气,他的腿就酸痛不已。 下人伺候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才出去。项居安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刚刚颖王失控地对他喊的那句话:项居安,你没有资格躲开我! 项居安一时间思绪万千,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不是一个爱回忆过去的人,过去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再去回想也无任何意义。 可是此刻,项居安竟然不由自己地不住回想过去。 项居安回想起在舒帝登基以前的那几年。 其实,绪澧朝中人人皆知,当今舒帝并不是先帝在世时所立的储君。 储君另有其人,乃是当时深受先帝器重、风光无限的前昭谨太子。 先帝儿女不算多,大都是公主,膝下皇子少的可怜,只有五皇子昭舒和六皇子昭谨。昭舒和昭谨并非同一母所生,也无一是中宫皇后所生。中宫皇后久久抱病不起,无望生下嫡子,先帝年事已高,便主张立贤不立长,选择了资质最聪慧的六皇子昭谨为太子。 那时的昭谨满面少年意气,得父皇器重,自己又争气,每每遇到朝中大臣,也没有一点身为太子的颐指气使,总是言语客气谦卑无限。 项居安那时刚入军营不久,作为武臣上朝时总能遇到旁听的昭谨。 朝中大臣皆是年岁不小的,只有项居安一人,比昭谨大了几岁而已,彼时昭谨已经得到准许试着协助先帝处理朝政了。下了朝项居安每每刚出了大殿,昭谨就会匆匆忙忙跟上来。 “项将军留步。” 项居安习武之人步子迈得大,昭谨怀中抱着书卷,跑得满头大汗才能追上,想要询问他军中事宜。 项居安好笑地望着昭谨,道:“我只不过区区一个四品武将,在我上头的好几个人呢你不去问,偏偏要来问我?”。 wap. /132/132238/30891578.html 第59章 前昭谨太子2 昭谨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眉毛都微微挑了起来,他搓了搓手,道:“不是的,我不是……” 他不是那个意思,又害怕项居安误解他高看了谁低看了谁。\./手\./机\./版\./首\./发\./更\./新~~ 于是又温声道:“我并非要问将军什么。” 项居安的表情更是不耐,道:“那为何叫住我?论资历辈分,我怎么都没有资格向太子殿下您答疑解惑吧?” 项居安急着离开,并不想耗费太多时间跟他在这里说些废话。 自打陛下立了太子后,朝中大臣不约而同纷纷向太子殿下示好。凡是太子所问起之事,众大臣皆是好事抢着报,坏事不吭声。 项居安对这种风气是非常嗤之以鼻的,面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狗屁太子,他不稀得放低姿态去讨好。更何况此时他的头上还压着人,就算有什么需要回报的,也轮不到他来说。 昭谨却道:“听闻在此次北部防卫战中,将军不慎掉落进冰池,北部寒冷无比,将军在池水中浸泡了一夜,我只是关心将军的身体……” 昭谨的话让项居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没想到昭谨会关心他这么一个刚进军营不久的新将。 此次在北部防卫战中,项居安作为军中前锋,冲在最前自是责无旁贷,可这次上头派给他的任务是:夜行提前潜入地方必经之路。 项居安到了之后才知道那条路并无真正能隐蔽的地方,他四处观察了一番,寒秋时节的树木上树叶已经凋零,藏身是不可能了。 项居安把眼光又放在身旁的一处水池上。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要跳下去,军中能人异士居多,他既然来了这军中,就不甘落于人后。 项居安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据可靠情报,孤翳军队夜晚一定会经过这里,只要他在这里坚持等下去,就一定能等到。 结果自然是得偿所愿地阻击了这一支孤翳军的队伍,可项居安的双腿却是遭了从未受过的罪。 从水里跳出来的时候,他满心扑在杀敌上,等到收队的时候,项居安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撑不住了。 若不是后面的人冲过来扶住他,他几乎没有丝毫支撑的力气,那双腿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了。 项居安年轻,又好面子,即使腿上受了这么重的寒伤,他也倔强地不肯说出口。而回到京城面圣的时候,他也是唯一一个不会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任其他人如何请功请赏,唯有项居安缄默不语,从不为自己美言半个字。 项居安不知道昭谨是怎么知道自己腿上有伤寒的,只是看着他诚恳的的眼神,怎么也叫人讨厌不起来了。 “无碍。”项居安道:“多谢殿下关心。” 昭谨笑笑说:“将军未来必定是绪澧国必不可少的戍守大将,父皇说了,关心国情不是面子工程,人心若是凉了,还有谁肯抛头颅洒热血。” 项居安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项居安不在乎什么金银珠宝的赏赐,他最挂在心上的事情就是边防队伍里的人太少,可支撑的力量不足。 这些话时很难穿到陛下耳朵里的,每每他想汇禀此事,都会被上面压下来。 警告不是没有的,项居安得到的无非就是“这种事能解决早就解决了,还能等到你来说?”“赏你你拿着便是,何苦提这些事情来惹陛下不痛快”。 没错,绪澧国依附西部邻国赫敕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若是说起如何改变现状,韩桢又变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每人敢提,也没人能想出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昭谨自从坐上了太子之位,隔三差五就会出门走访,了解民情,体会民间百姓的生活。战争刚刚结束,项居安还居住在京城,本想着战后好。(下一页更精彩!) 好呆在屋里休息几日,不料昭谨竟突然上门了。 他提了一大包药材,还有些新制的厚衣服。 “将军,这两日身体可好?” 项居安坐起身,轻咳了一声,道:“好多了 。” 昭谨将带来的东西往项居安面前推了推,道:“过两日将军应该就要前往北部了,这些东西你带上,总能用得到的。” 项居安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屑道:“殿下若是喜欢花心思在这些小恩小惠的东西上,不如换个人试试。或许别人是吃这一套的,可我,怕是受不起殿下这个——”他伸手将这些东西又推回给昭谨。 昭谨脸色明显尴尬了,但是他很快就敛下神色,道:“将军心里有气,我知道。” 项居安靠着床头的墙壁,不吭声。 昭谨不过是自作聪明,哪里晓得他心里真正外想着什么。 项居安眼睛抬也不抬,道:“哦?莫非太子殿下神机妙算,连臣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得到?” 昭谨眼眸一片认真,道:“将军担忧之事,也是我正在考虑的事情。” 他搓了搓手,继续道:“其实将军不必如此带有敌意,将来我们一定还会是共同合作的关系,你我所为的,不都是这绪澧的百姓么?” 项居安终于搭了腔,道:“心里怎么想有什么用,殿下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心有余而力不足。”朝中不愿拨兵给边关,我们拿什么打?难道要臣跑去敌军面前喊着我有真心,我用真心打败一切么?” 他这番话是赤裸裸的嘲讽,不仅嘲讽自己,还在嘲讽昭谨。 意思很明显:你堂堂绪澧太子,你以为光凭你嘴上说几句心怀百姓,就真的为百姓造福了么? 这一次昭谨听完他的话虽然怔了一怔,却没有不好意思的羞耻感。 昭谨大大方方迎着项居安咄咄逼人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避,道:“将军等着看就是。” 项居安并未把昭谨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说了些为了面子而不得已的冠冕堂皇的话。 陛下亲政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凭刚坐上太子之位没几天的昭谨?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项居安世不信的。 那一年对于项居安来说,最大的惊喜就是朝中新出的政策:凡是绪澧国内所有世家皆可设立储备军训练营,培养出来的门生都可以赴边关作战抗敌,为国争光。 此政策一经推崇,无论是南北,还是京城之地,世家皆是积极响应。 对于项居安来说,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让人由绝境产生希望的一个消息。 绪澧开始有了希望。 项居安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重大的功勋,论功受封为二等大将。首\./发\./更\./新`..手.机.版 昭谨也前来为他道贺:“恭喜将军节节高升,我早就说过,将军是国之栋梁,绪澧有将军,就一定会太平。” 他看了看项居安腰间别着的刀,道:“将军的刀似乎有些磨损了。” 那把刀不是什么名贵的刀,项居安刚入军营的时候就有了,这几年一直用着用顺手了,也就一直没有换。 昭谨道:“只是眼下我也没有合适的刀赠予将军,像将军这样的英雄,必定得是一等一的宝刀,才能配得上将军。” 项居安摸了摸腰间的刀,只道:“英雄不问好刀,好刀自会寻英雄。” 赫敕琉君王拜访绪澧的时候,带了许多真奇宝贝,为做讨好,赫敕琉君王还特意询问昭谨道:“为庆贺太子殿下立为储君,特献上珍宝千百,供太子先行挑选。” 从礼节方面来说,昭谨自然不能越过陛下而先去挑选宝贝,可是一大堆珠宝中,唯有那一把宝刀明晃晃的,怎么也叫人移不开眼。 于是昭谨便走上前,对着陛下请赏道:“儿臣不想要任何。(下一页更精彩!) 珠宝,可借着赫敕琉国君的美意,儿臣不便推脱,便大胆向父皇请求一样东西。” 昭谨不会武功,却笃定地指向那把宝刀。 “此刀儿臣求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人讨要此刀。w_/a_/p_/\_/.\_/c\_/o\_/m” 昭谨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宝刀,朝着席间坐着,项居安笑了笑,道:“宝刀赠英雄,项将军携此刀,再合适不过了。” 项居安一向目中无人的眼里,终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 那把刀就是后来项居安从未离过身的崩霜刀。 冰雪崩,霜花落。 是谁一直记得,曾经明媚的笑脸呢? 项居安躺在床上,思绪终于拉了回来。 颖王说的不错,他对项居安的怨恨也没有错。 当初项居安确实也信誓旦旦答应过昭谨,他会辅佐他,永远守护着这绪澧的河山。 可那时他是昭谨,现在,他是颖王。 他项居安再怎么样,不会做出逆反朝廷的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 项居安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陛下指着他去哪,他就去哪。 指着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很多个昭谨,但是项居安只能听从一个人。 便是当朝陛下。 即便是曾经雄心壮志说过的话,也只能不作数了。 没有人能随着自己的心愿,也没有人能为了自己而活。。 wap. /132/132238/30891579.html 第60章 和解 这天,江缨年一早就神神秘秘地来敲关吉羽的房门,问他什么事也不说,只说是有惊喜。 惊喜?关吉羽对这个词是将信将疑的。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江缨年带给人的“惊喜”,往往只有惊,没有喜。 可江缨年执意要拉她出门,关吉羽只能抱着一种“看你又要搞什么花样”的态度,硬着头皮去看看这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门口的马车已经候着了,上了马车江缨年还拿出一块黑布条来蒙住关吉羽的双眼,说是等会到了地方才能取下来。 关吉羽只觉得马车兜兜绕绕了好久,似是穿过了整个京城,才终于到了地方。 江缨年扶着她下了马车,道:“好了,到地方了。” 说着他替她摘去了蒙眼的布条,关吉羽迎着刺眼的阳光勉强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此地应该也是京城内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眼前两处宅子连墙而立,修建得极为漂亮大气。院内的树木出墙透露,人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勃勃生机。 大门前未悬挂牌匾,看样子这两处宅子是刚建起来的新房子。 关吉羽眼里满是惊艳,不禁惊叹道:“好漂亮……” 江缨年得意地走上前,道:“漂亮吧?哼,你三公子的眼光,那能有错吗?” “进去看看吧。”他率先跨上门口的台阶,道:“我找了好久的,里面更漂亮。” 关吉羽跟上他,从跨进大门到参观每一间屋子,她都忍不住连连赞叹。 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宅子,江缨年轻轻松松就能搞到手,着实令人羡慕! 关吉羽的目光一直被这所宅子的每一处地方吸引着,而江缨年的眼光却是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喜欢吗?”他忽然询问她。 关吉羽抚摸着楼上精致的雕花栏杆,隔壁宅子里的内容也一览无余。她想都没想就答道:“废话,这么好的房子,谁不喜欢啊?” 江缨年低头笑了笑,道:“喜欢的话送给你啊。” 关吉羽被他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着他,惊讶道:“疯了吧?这么好的宅子你自己不留着,送给我?咱俩就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你也不至于这么大方吧?!” 江缨年却是挑挑眉,反问道:“难道咱俩不是过命的交情吗?” 关吉羽又继续走到后院的亭子里,亭下的石桌上摆放着崭新的茶具,旁边的小花园一侧还别出心裁地制了一个秋千。 她啧啧道:“这里可是京城啊,这得多少银子才能买得下来啊?” 江缨年被她这副市井小民的嘴脸逗得直乐,调侃道:“不是吧关大人?陛下给的赏赐你没少拿吧?买套宅子的钱总是有的吧!” 关吉羽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不瞒你说,这么大的,还真是买不起。” 银子是有的,可若是要她全部用来购置宅院,那她可是舍不得的。 江缨年坐上秋千,荡了几下,道:“三公子在这里,还能让你掏钱买吗?真是个呆头鹅!” 他指了指隔壁,道:“喜欢的话这间给你,隔壁的给我。” “不是吧江缨年,江府有多少家底够你这么造啊?”关吉羽道:“更何况我们又不是常年需要居住在京城,你出手就是两间院子,不要太阔绰哦?” 江缨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本想着你这个人难说话,我才决定跟你做个友好邻居,有什么事隔着墙喊一声就是了,为的是图个方便而已。”他抿不住嘴角的笑意,道:“既然你不让我买两间,那就买下一间,我们住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关吉羽面上飘过一片绯红,直染到耳朵根上,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她认真道:“总得有个由头吧?好端端的突然就要购买宅子,听起来总让。(下一页更精彩!) 人觉得奢侈。” 江缨年沉浸在故意使她害羞的乐趣中,接着打趣她道:“由头?买间宅子要什么由头,难不成要作为你我成亲要用的婚房才能买吗?” 此话一出,关吉羽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看了。 “江缨年!”她咬咬牙,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江缨年收起玩笑之态,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无\./错\./更\./新`.w`.a`.p`.`.c`.o`.m那你说,要什么由头才能买下来?” 什么由头…… 关吉羽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道:“不如以此作为激励吧!大将军说的“捍荣捍骑”,最后会名落谁家还不知道呢,你我都还需继续努力积累战功。” 她又环视了一圈这间宅子,道:“若是有一日,我们真的夺得了这个荣誉,就第一时间赶来这里买下这里的宅子,作为对我们一直以来努力的奖励,到时候做个友好邻居也不算晚,你说好不好?” 江缨年听完了她的话,点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他又盯着关吉羽的双眼,认真道:“阿羽,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关吉羽道:“感谢我什么?感谢我暂时为你省下了一笔钱?” 他摇了摇头,将眼光挪至别处,道:“没什么。” 故弄玄虚。 关吉羽知道他这个人心里是藏不住话的,他想说的,不用人去追问,他就一定会忍不住说出来。 果然,他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你的好我都知道的,其实大哥生前那么看重你,不是没有道理。”江缨年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道:“阿羽,如果不是你,或许现在我的人生早就烂透了,我一直都被自己的愚蠢蒙蔽了心智,也一直活得不明不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见关吉羽听得出神,江缨年的脸竟不自觉也红了,他道:“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很多事情你比我要看得透彻,我很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其实他们二人的关系应该早在南沁夜聊那次就和解了,可当江缨年真正说出想要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的时候,关吉羽竟然发自内心感到欣慰。 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代入到江清的角色里了。 她得替江清活着,见证着。 关吉羽本就不善言辞,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可气氛已经到这了,她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关吉羽嘴唇动了动,道:“那当然了,我们要共同联手,找出来那个幕后黑手,我们还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大公子丧了命?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呢,大公子生前的恩情,我们永生都不能放下,我们活得有意义,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江缨年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都听你的!” 二人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回到项居安的住宅时,才发现项临城过来了。 关吉羽和江缨年本来心情都是不错的,可一见着项临城,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关吉羽就不用说了,上次因为金蝉的事情,和项临城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可江缨年从一进门看到项临城的第一眼开始,就颇有一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江缨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招呼”道:“项二公子来啦?来探望大将军啊?” 项临城只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眼光一直就落在关吉羽身上不离开半分。 江缨年往旁边椅子上一坐,道:“放心吧,有我们陪着大将军,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项临城道:“哦?是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缨年和关吉羽一眼。 这一眼看得关吉羽有些心虚,虽然项居安确实已经脱离了危险,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可项临城来到这里看到的确实是——她和江缨年一起才刚刚从外面回来,扔下项居安不管。 江缨年毫不客。(下一页更精彩!) 气道:“是啊,你没看到大将军恢复得挺好的吗?我们战场上跑的人,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他说这话纯属是为了顶一顶项临城的,可话说得太急,一时间忘了项临城也是在军营里待过的…… 朔远将军不是吹的…… 江缨年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佯装咳嗽了一下,道:“项二公子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不应该不知道啊。”qs 项临城眼都不抬一下,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再接他的话。 关吉羽面对着项临城,不知道说什么,她心里憋着气,更不想同他共处一室,站了一会便要往出走。 项临城见她似要逃避,起身也跟了出去。 “烦人。”江缨年见状翻了个白眼,却不好跟着出去,只能坐在房门口的地方,留心听着他们说什么话。 屋外关吉羽走在前面,项临城小跑了几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 关吉羽停下了脚步,皱眉盯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使劲挣了挣,却没挣开。 她冷声道:“那日既然走了,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不是的,吉羽,你听我解释。”项临城焦急道:“那日是她遇到了一点困难来找我,事情发生得急,来不及跟你解释。” 关吉羽面上平静冷漠,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她知道他那样做意味着什么,她知道自己心里的委屈,可一见到他,那股难言的情绪好像又全部压下去了。 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念着他的好。 项临城紧紧拉着她的双手,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不好?” 关吉羽咬了咬嘴唇,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想了想还是道:“若是你对她还有情意,我绝不多说一个字,也不会掺于你们二人之间。我只问你,若我说我真的十分介意你帮她,你还会继续做下去吗?” 项临城见她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他面上表情瞬间放松了许多,笃定道:“不会了,她有她的夫君,日后有什么困难,都不是我该管的了。” 他将关吉羽的手放在胸口处,温声道:“你就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好不好?吉羽,我存的雪水还剩最后一罐,我们回家去,我给你煮茶喝。” 关吉羽扭过头,道:“回什么家?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项临城拉着她就要往出走:“迟早也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 房间里一直盯着他们的那双眼,此刻不能安静了。 “阿羽!” 关吉羽回眸,身后那个人立于屋檐之下,静静地望着她。。无\./错\./更\./新`.w`.a`.p`.`.c`.o`.m wap. /132/132238/30891580.html 第61章 罚跪 江缨年这一声呼唤来得突然,不只是关吉羽,就连项临城都不禁回头,疑惑地望向他。 那表情分明就是想说:你有眼色么? 此刻虽不是花前月下,倒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甜蜜重逢的场景。\./手\./机\./版\./无\./错\./首\./发~~风和日丽,春风荡漾,天地间的静谧就像是为项临城和关吉羽二人特意铺设的一样。 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 对于项临城而言,此刻这一声“阿羽”,出现得十分唐突无礼。 项临城的眉头皱了一下。 但他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道:“江小公子,你还有什么事么?” 江缨年背着手,大摇大摆走过来,眼睛直盯着项临城那只牵着关吉羽的手,道:“你要我府上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吗?” 面对他的质问,项临城牵着关吉羽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是握得更紧了。项临城道:“你府上的人?吉羽卖身给你了吗?若是的话,劳烦江小公子出示一下卖身契。” “你!”江缨年一时语塞。 项临城轻笑了一下,继续道:“江小公子,你说的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多少银子你说,你要多少钱才肯放走吉羽,我双倍奉上!” 说起来项临城对江缨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虽然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可是在北衷集营的时候,江缨年肆意出头打架,又屡屡对项临城出言不逊,项临城实在很难看他顺眼。 项临城本不爱和人发生口舌之争的,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就想着挫一挫江缨年的锐气! 江缨年抱起胳膊,歪了歪头轻蔑地看着项临城,道:“项二公子,好大的口气啊,你有家底是你的事,可是我南沁江府也不差。再说了,我说我要钱了么,你就这么着急显摆,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有几个钱?” 这话火药味十足,江缨年对自己说出口的话从不后悔,大家都是男人,惹怒了项临城又怎么样,大不了就地打一架。 反正这里又不是军营! 关吉羽忍不住开口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项临城却不甘于落下风,继续回道:“不谈钱谈什么?你开口闭口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样,你把吉羽当成什么了?” 江缨年眼尾处抽了抽,好笑道:“你搞搞清楚行么?我说阿羽是我府上的人,就一定是下人的意思么?倒是你,上来就问给多少钱才能带走她,项二公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看轻了阿羽?” “够了!”关吉羽提高了声音,对着江缨年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江缨年本来还信心满满誓要与项临城争吵到底,可关吉羽突然的指责,让他既委屈又莫名其妙。 “你有病啊关吉羽!”江缨年脸上难掩惊讶,道:“俗话说帮理不帮亲,你倒好,你既不帮理,也不帮亲!” 关吉羽不愿在项临城面前出现这样窘迫的局面,只能压低声音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的事情啊?!” 江缨年道:“你说过的话不记得了吗?你别忘了,就算你想要自由,那也得是报完仇之后。现在仇人是谁?在哪里?你知道吗?” 关吉羽面如死灰,一声不吭。 她手心里全是冷汗,项临城担心地看着她,良久,她才抬头对着江缨年道:“我说过的话不会忘,可是,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给我难堪吗?” 江缨年眼里一片冰冷,他说的话也是冷冰冰的:“你执意要跟着他,我不拦你。可我还是那句话,只有等大哥的仇报了,我才能彻底放你走。” 关吉羽眼眶泛红,咬着嘴唇无声沉默着。 项临城见她实实在在的伤心了,气不打一出来,对江缨年道:“难道你一辈子找不到仇人,就要一辈子拖着她吗?” “是!”江缨年冷笑着,道:“找不到仇人,报。(下一页更精彩!) 不了仇,我拖着她一辈子又如何?!”.br> 项临城拳头紧握,额头上青筋凸起,低声骂道:“你算什么男人!也就这点能耐!” 江缨年不在乎道:“是啊,我就这么点能耐,怎么样?我拖她一辈子不代表毁她一辈子,你怕她除了你就没男人要吗?”他目光紧锁着关吉羽,道:“她若是愿意,我奉上一切娶她过门!” “吵什么吵?!” 项居安的声音洪亮地响起,气势足以镇压一切。 三人向后看去,项居安不知什么已经拄着拐杖站在房间门口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想必项居安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项居安脸色不能再差,看的出来他很不爽。项居安本就因为赫敕琉的事情和舒帝没有谈拢而烦躁,回来的路上又碰到颖王在那里疯言疯语了一番,令他实在烦闷不已。 回到府中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这三人又在这里不知道搞什么! “国难当头,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拉拉扯扯,说这些无聊的儿女情长?!” 面前这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军中他最看重最得力的女下属,还有一个,不是亲弟弟胜似亲弟弟,是他最上心的一个…… 这真是又让他生气,又让他失望! 当然,就算要骂要斥责,也是有先后顺序的。 项居安第一个先斥责项临城:“临城,这京城你要是待不住,就去北衷帮帮陈将军,或者去集营操操心。本来不想说你,可你怎么越长大反而越不让我省心了?在这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项临城长这么大几乎从没有被项居安训斥过,他从小就是那种最让人省心的孩子,项居安常年在外,对他更多的是关心与宽容,别说责骂,语气重点的话项居安都极少说过。 此刻面对兄长的责备,项临城默默松开关吉羽的手,垂首一言不发,也不顶一句嘴。 项居安又将视线落在江缨年身上,道:“还有你!小兔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还敢胡来?” 江缨年悻悻道:“我哪有胡来……” “还敢顶嘴!”项居安声音抬高了道:“你是不是皮痒?如果皮痒就去拿鞭子来我抽你一顿,看你还老不老实?!别以为不在军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等回去了自己领罚!” 最后一个是关吉羽。 对于前面两个人,项居安虽然暴怒,却也只是口头上的批评责备,关吉羽是女孩子,按理说再怎么样对她的批评只会轻不会重。 可项居安只是冷冷地看着关吉羽,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关吉羽猛地睁大眼,只是一瞬的错愕,便将头埋得很低。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 项居安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很像一个人。 曾经她因为醉酒误了比赛,那个人也是用这种极为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他走到关吉羽的面前,道:“原本以为你最是稳重踏实,也最让我放心,没想到……”项居安语气都低落了很多,他看起来无奈又疲惫,道:“罚你跪在这里思过,你好好想想,错在了哪里?” 此话一出,江缨年和项临城都不可置信地望向项居安。 “哥?!”项临城试图劝阻,得到的却是项居安深沉的一眼。 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项居安的脾气项临城是知道的,他说出口的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他再收回去。 项居安背过身,道:“回去吧,回去了你也好好想想。首\./发\./更\./新`..手.机.版” 项临城不敢忤逆他,又不舍地看了看关吉羽,犹豫了一下只能咬着牙默默离去。 江缨年对项居安这个惩罚很是不满,他嚷嚷道:“就算是要罚,我们三个都错了,你不能只挑软柿子捏吧?更何况阿羽是女孩子,。(下一页更精彩!) 你为何只罚她一人?” 项居安只道:“女孩子?这时候知道她是女孩子了,若是觉得女孩子这个身份特殊,当初就不该进我项军营的队伍里来。我的队伍里向来团结一致,若有搅乱军心者,留不住也罢!”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回房里,徒留关吉羽和江缨年在院子里。 关吉羽从项居安进了门那一刻起,便屈膝跪下,她没有出一言抵抗,也没有对这个惩罚有任何异议。 项居安进去换了身衣服,又拄着拐杖一步步出了大门,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江缨年见他出了门,对关吉羽说:“大将军已经走了,你快点起来吧。” 关吉羽一动不动。 “这院子里面地面可不像屋内的那样平坦,你确定要这样一直跪下去?”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关吉羽充耳不闻,依旧跪得笔直。 江缨年很是无语,这种场面他并不陌生。关吉羽真的倔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头倔驴,任人怎么说怎么劝,她都不为之所动。 江缨年经常觉得她是好赖不分的。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就算你要跪,也应该在他面前跪让他看着吧?他都不在家,你跪在这里给谁看?” 这句话终于让关吉羽有了点反应,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罚跪不是为了给谁看的,错在我身上,将军要罚我,我便受着。” 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了。 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乌云,压在上空让人透不过气来。 江缨年时而看看天,时而跑到大门外看看。 不多时,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头顶上滚雷乍开,江缨年跑过来大声喊道:“快进屋吧,雨下大了,再不进去要淋成落汤鸡了!” 事实上,他话音刚落,关吉羽就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江缨年眼神动了动,心内暗叫倒霉。 关吉羽刚被罚跪,老天就要下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 “关吉羽,看来连老天都要惩罚你。”江缨年突然发笑,道:“好吧好吧,劝不动你,只能陪着你一起了。” 他走到她的身侧,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已经蓄满了雨水,江缨年也不在乎,直直就跪了下去。无\./错\./更\./新`.w`.a`.p`.`.c`.o`.m 关吉羽看了他一眼,道:“将军罚的是我,又不是你。” 江缨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没关系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跟你一起罚跪了。”。 wap. /132/132238/30891581.html 第62章 赠给有缘人 项居安的责罚合理中又带着些不合理。 关吉羽不像江缨年那样,有什么疑惑和不解,他一定会毫不掩饰地问出口,哪怕得不到合理的解答,他也一定追问争执到底。 可关吉羽不行。 她跪在大雨中,瓢泼大雨浇在她身上太久,渐渐的,她身上已经没有太大知觉,反而觉得这雨下的也不算糟糕,至少还能冲刷一些东西,抚平了心绪。 项居安让她好好思过,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这个问题狠狠套住了关吉羽,她思绪万千,也无法精准地猜到项居安为何只罚她一人。 是因为项临城么? 是因为觉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项临城? 军中每个人的来历项居安都是清楚的,他知道她是南沁江府出来的,说的好听点叫做“门生”,说不好听了,其实也还是下人。 不止做杂役的叫下人,他们这些被世家大族培养的储备人员,也算是下人。 区别只是各司其职,实质上还是吃别家的饭为生。首\./发\./更\./新`..手.机.版 虽然军中世家阵营出来的不止关吉羽一人,可说到底还是大有区别。 比如贺兰阑和江缨年,便是典型的例子。他们两个虽然也是通过世家阵营选拔入的军营,但他们与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本身就是世家嫡系子弟。 嫡出的和外招的,级别上就差了很多。 贺兰阑是京城极富名望的贺兰世家贺兰大人的次子,京城是什么地方,贺兰家又是什么身份?贺兰阑就算不入军营,凡是与他共处者,谁不得给他几分薄面? 江缨年就不用说了,江府在南沁一带本就是名门望族,家族势力首屈一指,江清又是整个南沁响应朝中培养储备军的第一人。 有些人从生下来,头上就戴着光环的。 想到这里,即使面上雨水遍布,关吉羽也不禁觉得脸皮发烫。 是她痴心妄想了。 或许项居安的话就是在提点她:无论什么时候,别忘了自己的身份。.br> 好好想想,她要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快到天黑时,雨势才渐渐小了。 项居安从外面回来了,陪着他出去的下人在身后为他撑着伞,他拄着拐杖入了庭院,从关吉羽和江缨年身边经过的时候,目不斜视,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江缨年虽然人在跪着,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忏悔之意。 对着屋内道:“你罚也罚了,现在总该气消了了吧?” 屋内项居安没有回应。 “我们知道错了。”江缨年闷了一会,语气软了三分,道:“你就别气了。” 屋内传来一阵动静,拐杖点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项居安沉着脸,站在檐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们。 项居安道:“错在哪里?” 江缨年沉默,说不出个所以然。 项居安冷哼一声,道:“想不出来就一直跪着想!” 说罢他转身又要进屋。 这时关吉羽抬头,道:“是属下错了,以后我一定抛除这些杂念。” 她绷着小脸,神情肃穆庄重,继续道:“将军麾下的“捍荣”与“捍骑”,属下以此为目标,也作为唯一的目标,今后身心只投入在这件事上。与之无关的事情,属下绝不再多想。” 项居安沉吟了片刻,才道:“起来吧。” 就在江缨年还一脸迷懵的时候,项居安又道:“总算还有个脑子清楚的。” 江缨年才不管项居安这句话点的是谁,就算被怼着脸骂,他也不在乎。 他突然觉得项居安这次的责罚未必是一件坏事。不让儿女情长就不儿女情长了呗,反正现在阻的是项临城的好事,毕竟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项临城就要牵着关吉羽出门了。 。(下一页更精彩!) 江缨年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冒火。 项居安现在不让搞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又不代表永远不能搞。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关吉羽对项临城就没那个意思了。 来日方长嘛,来日方长。 江缨年突然莫名地心情好了起来。 关吉羽跪了那么久,膝盖早已麻痛得难以行走,她手撑着地,拒绝江缨年伸出的要扶她的手,艰难地爬起身。 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就连头发丝也粘在脸上。 关吉羽抿着嘴,背过江缨年,一步步往自己休息的房间走去,直到确认没有人跟过来,她才敢放心地任眼泪肆意流淌。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泪,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手\./机\./版\./无\./错\./首\./发~~ 是为了自己这段刚刚萌生就被掐死在摇篮里的爱情哭?还是为了自己卑微的出身哭? 究竟还得要多久,她才能够得上那个高度? 关吉羽突然觉得,此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比“捍荣”和“捍骑”的封号更有吸引力。 现实不给她时间去想这些,就在关吉羽进了房间迷迷糊糊哭到睡着没多久,便被叫醒了。 该回东部大营了。 项居安已经乘马车先行离开了,关吉羽匆匆收拾了包袱,和江缨年骑马直朝着东部大营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辆装点豪华的马车驶过来。驾车的小厮他们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屡屡碰到的六王府的那位。 这次却不是他一个人,马车里还坐着正主。 掀开轿帘,颖王正坐在里面,道:“朋友们,这就要走啦?” 江缨年点点头,道:“那可不是,在边关大营就是这样,没个准时准点,一声令下不管何时何地,说走就要走。” 颖王抬了抬手,示意小厮递上东西,道:“一点心意,可别拒绝啊。” 小厮提上来几大包药材,看包装就知道不是寻常买得到的。 颖王道:“没什么能给你们的,我这个人平时没有别的,就是药吃得多,也见得多。你们习武之人,在战场上难免磕磕碰碰的,若是运气不好了,像之前江小公子不慎中了毒,就不好处理了。” 关吉羽和江缨年连连道谢,收下了他的药材。 江缨年客气道:“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颖王莞尔道:“我身体也就这样了,没什么保重不保重的,倒是你们,你们还年轻的很,千万千万保重身体,下次回京了,就再来府里吃饭,六王府随时欢迎你们!” 江缨年心想,颖王说到底也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王爷,若不是因为双腿患疾不能站立,绝对是能和他们打成一片的。 如此俊美的皇室之子,真是可惜了。 颖王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很大的长盒,递给江缨年道:“以前腿还好着的时候我用过的,现在也用不到啦,不如赠给有缘人吧。” 江缨年狐疑地接过,打开之后不觉眼前一亮。 那是一把打造堪称绝美的长弓。 弓身有一段嵌入了一块玉石,触之冰凉。江缨年从锦盒里取出这把弓,在手里掂了掂,道:“此物不是平凡的俗物,王爷如此慷慨,我怎好意思收下。” 颖王道:“这有何不好意思的?我们相识一场,既是缘分,那好物自当是送给有缘人了。” 江缨年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他心里却对这把弓喜爱得很,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移不开眼了,上下抚摸无数遍,简直是爱不释手。 “此弓名唤月寒弓,品相绝佳,跟你很配。”颖王这句话简直是说到江缨年心里去了。 月寒弓…… 江缨年把这个名字又默默念了一遍,爽快地背在身后。 “既是如此,王爷一片美意,我就不多做推辞了,下次回到京城再。(下一页更精彩!) 来拜访王爷。” 二人向颖王告了别,便继续赶路了。 路上关吉羽一直闷声不吭,江缨年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像平日那样没正形地去骚扰她了。 于是他没话找话道:“其实六王爷人还是不错的,对吧?” 关吉羽没吭声,他又继续道:“你看,虽然一开始他这个人看起来是奇怪了点,但是这两次相处下来,他还是很大方很愿意结交朋友的。请我们吃饭,带我们去他的冰室和暖阁,今日又送了这么多药材,还有这把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弓。” 关吉羽闷闷道:“嗯,是很不错。” 二人又沉默着赶了一段路程,快到东部大营的时候,江缨年看了看关吉羽,认真道:“阿羽,其实他虽然看着严厉,平时对我们也苛刻,但是他绝对没有坏心的。” “你心里别怪他。”他又道 关吉羽难得见到江缨年为谁说话,这是第一次。 平心而论,项居安是没有什么坏心。 他的大将之风,无人不为之倾倒。 关吉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是点了点头,道:“我都知道。” 六王府。 夏明钟办完事从外面回来,见到颖王正在书房里翻着一些旧物。 他默默走过去,帮忙把桌上乱摆着的东西整理好,不经意道:“那把弓你给江缨年了?” 颖王漫不经心道:“嗯,今日给他了。” 夏明钟顿了一下,道:“那是你最喜爱的东西。” 颖王笑了笑,道:“喜爱又怎么样?现在也用不到了,留着也是浪费。” “怎么用不到了?”夏明钟眼神一暗,道:“你不是已经在想办法治了么?总能再用到的。” 颖王放下手中的东西,叹息道:“这件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更何况我还没想好让谁来为我医治呢。” “明钟,依你看呢?我是觉得他们二人好像都很合适。” 颖王将轮椅转了转,直面对着夏明钟,饶有兴致地问了这个问题。 夏明钟面无表情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你看上哪个便是哪个。不过我要告诉你,别忘了江缨年的身份,他是谁的弟弟。他要是有个好歹,他兄长可不会轻易就能算了的。” “哈哈哈哈哈。”颖王笑了几声,“你话说得有意思,如果我要是说他更合适,他兄长那边且先不论,眼下至少你就不会跟我善罢甘休。” 夏明钟不语,眼神别至一边,谨王又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若非到了非江缨年不可的时候,我坚决不打他的主意,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颖王用指尖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收起了玩笑之态,道:“明衷,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是亏欠于你,但我不会总是让你心里有负担,你就放心吧。\./手\./机\./版\./首\./发\./更\./新~~”。 wap. /132/132238/30891582.html 第63章 钟思堂 南沁,江府。 管家为江弦端来药后,便退身离开了。 江弦看了看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药,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弦觉得一阵反胃,还未喝药嘴里就已经泛起丝丝苦味,便放下了勺子,继续看着案上摆着的书。 “怎么不喝?”屋外的人走进来,道:“等下放凉了更喝不下。” 夏明钟缓缓走进来,放下一个方盒,道:“京里有一家蜜饯还不错,想着你日日要服药,就给你送一些过来。” 江弦看都没看桌上的东西,面不改色道:“夏大人把我江府当什么了,就算你功夫绝顶,可也不能总是要来就来,要走便走吧?” 江弦这话说得极为刻薄,语气上轻飘飘的,却是字字扎人心。 若是稍微要面子的人,定要被他顶得死死的,尴尬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夏明钟却突然笑出声,道:“既然不让我要来就来,要走便走,那就听你的。”他放下手中的明渠刀,随意往江弦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道:“来是已经来了,改变不了了,只能做到不走了。你觉得如何?” 他是故意耍些无赖的。 江弦果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缓了半天,才小声嘀咕道:“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夏明钟是很了解江弦的,江弦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是没有带气的。 夏明钟也不想让他生气,见好就收,好紧将桌上的药端过来,放在江弦面前,道:“快喝吧,等下真的要凉了。” 江弦这次没有拒绝,端起碗直接一口饮尽,这要太苦,苦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一张俊脸像是被揉皱了一样。 江弦捂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道:“你不会以为给我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指望着我会原谅你吧?” 夏明钟默默将蜜饯盒子推到江弦面前,道:“我可没这样说。” 江弦捻起来一粒蜜饯,放进嘴里含了一会,道:“沈小姐还好么?” 夏明钟道:“她挺好的。” “嗯。” 夏明钟抬起眼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还念着她?” 江弦道:“嗯,问候一下老朋友而已,你不会连这个都要介意吧?” 夏明钟挑了挑眉,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当着别人丈夫的面,问候别人的妻子?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这天底下岂不是毫无道理可言?” 江弦翻了一下手中的书,道:“道理?这天下早就没有道理可言了。” 夏明钟倾身看了看江弦手里的书,道:“你还在看这些书么?” 江弦抬起头,手指尖敲了敲书册,道:“不然呢?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没听过这句话吗?我这辈子还就只会读书,除了这个,什么都不会做。” 他这话说得风轻云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夏明钟却不禁神情凝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是我的过错,毁了你的前途,若不是……恐怕如今你早已是状元郎了。” “呵,状元郎……”江弦摇了摇头。 江弦合上了书,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夜深人静,什么都看不到。他静静道:“我的前途……现在我想都不敢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苟延残喘,能吊一口气活命,都不错了。w_/a_/p_/\_/.\_/c\_/o\_/m” 夏明钟搓了搓大拇指,道:“不会,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在所不惜。” “你觉得这样活着有意思吗?”江弦托着腮,双目无神,道:“夏明钟,我觉得很累很累了。有时候我在想,若是一开始我没有去京城墨允书院读书,那一日我没有走在那条街上,我没有多管闲事……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毁了?” 夏明钟道:“你没有错,如果你有错,那就是不该遇到我,。(下一页更精彩!) 一切原罪,都是我。” 夏明钟满脸颓丧,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他一袭玄色束袖衣服,映衬得他眉眼深邃不可见底。 夏明钟动了动嘴唇,良久,才道:“阿弦,可我的人生,好像也毁了呢。” 江弦眼底的一汪潭水,轻而易举就被这句话搅得混乱,他的脸,他的脖子,一路直到胸膛,都是苍白之色。 因为夏明钟的这句话,他不得不打开心上的那把锁。 锁中之物是心,心尖处盛着的是往事。 夏明钟只不过比他大了两岁,如今不知是不是成了亲的缘故,看起来总显得老成了,也更深沉稳重了。 “你总是这样深夜过来,不怕你们家王爷有事找不到你么?”江弦突然问他。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他早就睡下了,这么晚了不会找我的。” 或许是见江弦如此低落,夏明钟没话找话提到:“我还见到了缨年他们。” 一提起江缨年,江弦的脸上果然多了几分生气,急忙问道:“他们回京了么?这么久了他也没来封书信给家里,让我好生担心。他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江弦一连串的提问,让夏明钟一时间不知道先说什么了。 他只知道不能让江弦担心,江缨年没有给家里寄来书信,就代表不想让家里担心。 夏明钟便也没提江缨年受伤的事情,只报喜不报忧道:“他很好,人看着精神多了,身体也壮实了些。” 江弦脸上一阵欣慰,道:“那还好,那还好。” 才刚高兴了一下,江弦立马又警惕地看向夏明钟,道:“你既已见过了他,那王爷呢?是不是也见过他了?” 不等夏明钟回答,江弦便情绪激动道:“夏明钟,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让他和朝中那些人接触啊?尤其是你家主子,缨年性子大大咧咧,没什么太多心眼,你能保证他不会得罪人吗?” 夏明钟道:“如今他在军中屡屡立功,项居安迟早会提拔他上来的,我阻挡得了一时,阻挡不了一世啊。” “那你说什么办?!”江弦失控怒道:“我们江家远在南沁,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我自己这样可以,我认倒霉了,可缨年还年轻,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好,好。”夏明钟举起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道:“只要我还能拿得起明渠刀,就一定尽全力护住他。你不要激动,别气别急,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江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停地轻拍着胸口,道:“夏明钟,你要是还念着一点点我们过去的情谊,就劳烦你,多替他观望着点。” “我会的。”夏明钟想都没想便应下。 夜半钟声响起,夏明钟知道时间不早了,不能再多逗留了,便从江府跃墙跳出去。 他还要赶回京城,只有在不忙的时候,他才能找时间赶到南沁,探一眼这位故交。 走得太早颖王那里会问,回去得太晚了,沈蕙又会不睡觉一直等着他,免不了又是一番关怀询问。 若是放在几年前,夏明钟一定不会想到,后面自己的人生会是这个样子。\./手\./机\./版\./首\./发\./更\./新~~ 他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余生,有一千种一百种的可能,却唯独不是这一种。夏明钟从不想着自己会娶妻成家,他可是绪澧的第一刀客,刀客成了家,像什么样子?那就不是真正的刀客了。 他夏明钟要做的刀客,一定是最肆意洒脱,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最闲散的刀客。 夏明钟以前养过一只鹰,因为不懂得怎么养,他自己又经常浪荡在外,那只鹰便只能交由他母亲帮忙照看。 母亲只当成是寻常鸟儿一般来对待,转头就放进了笼子里。 那鹰性情刚烈,不堪忍受禁锢,不吃不喝,没两天就抑郁而死了。 。(下一页更精彩!) 夏明钟策马疾驰着往回赶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想起那只鹰。 或许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那只鹰吧。 谁不爱自由呢?更何况他曾经是立志要成为最自由闲散的刀客。 他夏明钟,已经彻彻底底,配不上“北刀”这个名号了。 北刀南剑,绪澧最好的剑客寒千炎已经死了。夏明钟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他虽然活着,但只是这个躯壳活着。 他的灵魂早就死了。 物是人非,夏明钟留意到,江弦书房门口上面的匾牌,还是写的“钟思堂”。 那年街上因为一场闹剧而相识,他和江弦也成为了最好的知己。 刀客和书生成为知己,好像听起来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组合。 但缘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不爱结交朋友的夏明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江弦这个人还不错,值得深交。 彼时江弦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经常拉着夏明钟就去书院里闲逛,江弦在课室里听先生讲课,夏明钟就坐在窗外的树上,要么靠着树枝睡大觉,要么就是吹着口哨,逗着正在听课的其他同学们。 墨允书院里有不少女同学,夏明钟没事就爱犯贱去骚扰一下,常常引得授课先生吹胡子瞪眼,说不动夏明钟,便只能看着江弦。 江弦仗着自己学业优秀,总是跟墨允先生说一些好话,夏明钟才能继续在书院里大摇大摆走进走出。 而那些被他骚扰逗弄的女同学们,其实也并没有生气。夏明钟长相英俊,又带着些野性,女同学们常常光是看着他就移不开眼了,怎么还会讨厌他? 没有几日,不用夏明钟自己去招惹她们,江弦的女同学们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凑近,借口看看夏明钟的明渠刀,又或者想看看夏明钟的功夫怎么样,要求他展示一下自己的刀法。 “夏明钟!这里是书院,不是武术院!”江弦忍不了就会去骂他。 夏明钟一脸无辜道:“又不是我主动要表演,你的同学们太热情了,盛情难却嘛。” 江弦除去修习课业,余下的时间没事了就会和夏明钟一起去书院的后山玩耍。。 wap. /132/132238/30891583.html 第64章 三人行 夏明钟自从认识了江弦之后,江湖上再也不见那个刀刀不留情的赏金刀客,多的是一双无忧无虑的年轻知音。 书院的后山有一汪清泉,夏日的时候江弦总爱呆在这里看书,倚着清凉的泉水,消暑解乏最是合适不过了。夏明钟爱吹口哨,两个人呆在后山,他无聊了就靠着清泉旁边的大石头,绪澧民间的童谣,他张嘴就能吹出来,偶尔也会吹上几首自己胡编乱造的调调。 他是随便吹着玩儿的,可江弦却认为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技能。 江弦想起家中还有一支竹笛,因为家中实在没有人会吹,自己也吹不好,就只能扔在家里闲置了。 于是江弦问夏明钟:「喂,有个礼物送给你,你要不要啊?」 泉水潺潺,夏明钟蹲在泉水边,撩起一把泉水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扭过头道:「要,拿来啊。」 江弦神秘一笑,道:「这礼物放得有些远,你若是不怕麻烦的话,我陪你走一遭?」 夏明钟道:「既然是礼物,白送的东西,谁还会嫌麻烦?取一趟就是了。」 二人当下便意见达成一致,说走就走。 江弦逃了半天课,和夏明钟一起偷偷跑回了南沁,一路上心惊胆战的,到了家门口又怕大哥江清发现了,只能悄摸地溜进家里。 相比于江弦的慌张毛躁,夏明钟倒是坦坦荡荡的,他轻而易举躲过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直到走进江弦的书房。 江弦书柜里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只见江弦从柜底拿出来一个细长的锦盒,道:「找到了,我们快走吧。」 又是一路急急匆匆,才顺利溜出了大门。 「喏,给你。」江弦将手里的锦盒塞到夏明钟怀里,道:「这礼物可真是拿得不容易啊。」 夏明钟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精巧的竹笛。 他取出竹笛,刚要放在嘴边吹一吹,就被江弦一把拦下,道:「回去再吹,否则晚上太晚了,书院大门锁了,就进不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即使两个人拼命赶路,可到达墨允书院的时候,大门已经锁上了。江弦不敢拍门叫喊,若是惊动了先生,免不了又是一番教训。 好在外面不算冷,二人勉强在后山上对付了一晚,只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进书院。 夏明钟心大,第二日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还不醒来,江弦又是叫他又是摇他,废好半天力气才把夏明钟弄起来。 两个人又是急急匆匆赶到课室。 江弦一路上骂骂咧咧,等到了课室,同学们差不多都坐好了,先生拿着长长的戒尺,已经在等着了。 江弦不好意思地走进去,毕恭毕敬道:「先生,学生来迟了。」 然后他很自觉地伸出手,预备领受惩罚。 墨允先生一向严格,此刻打起江弦来也是毫不留情,完全不念着他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他不但不手下留情,还多抽了江弦足足十下,才道:「坐回去听课吧。」 爱之深,责之切。 二十下戒尺打下来,江弦的手心瞬间就红肿了。江弦咬紧牙关忍下疼痛,又是毕恭毕敬道:「谢谢先生教诲,学生再也不敢了。」 课室里的同学们纷纷向江弦投以目光,优秀学生竟然也会挨手板子? 有人暗自窃喜看热闹,有人表示担忧。 夏明钟并非墨允书院里的学生,墨允先生也管不上他。见墨允在惩戒江弦,夏明钟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表达了心中的不满,便扭头离开了课室。 江弦发现今日课室里多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他很是眼熟,但可以肯定绝对不 是墨允书院的同学,整堂课上江弦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直到下了课,那个眼熟的女孩子竟主动找了过来。qo 「早就听闻墨允先生教学严格,对书院里的学生要求更是严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她说起话来声音温温软软的,让人听了心里莫名很舒服。 江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呃……我这是第一次挨手板子,刚好就被你瞧见了。」 那女孩子笑得明媚灿烂,道:「我知道,墨允先生的得意门生江弦,在墨允书院最是学识渊博的学生,怎么会时常挨批评呢?是我来得不巧了。」 江弦愣了一下,道:「你知道我啊?」 女孩子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的呀。」 江弦又是一愣,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直到身旁的夏明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提醒:「哟,是你啊。」 江弦奇怪地看向夏明钟,眼神示意道:哟?你认识啊? 夏明钟道:「你记性这么的差吗?就是那日,大街上你们被人马车撞倒了,她就是那个被撞倒的官家小姐啊,你不记得了吗?」 「你好,我是沈蕙。」沈蕙面上柔柔一笑,江弦这才想了起来。 江弦道:「沈小姐怎么也来了墨允书院,是打算在这里读书么?」 沈蕙摇了摇头,道:「原是因为我的表弟在书院里念书,姨母担忧儿子,却一时半会儿开来不了京城,便只好托我过来看看。」她还记得夏明钟,见到夏明钟时不免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道:「这位侠士,也是在墨允书院读书吗?」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你看我这样子,哪里有半点书卷气息,读书?我看给书院守守大门还不错。」 沈蕙被逗得捂嘴直笑,她没有小姐的架子,穿着又极为朴素,性情温良,书院的同学们也都爱和她说上几句话。 沈蕙的表弟虽然和江弦一同在书院学习,可江弦和他并不熟,平日的关系只不过是点头之交。 不过这不重要,表弟不熟,表姐却可以熟。 后山二人组又开始多了一个人,江弦也将沈蕙带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沈蕙的爹沈大人,在朝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培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 江弦给了夏明钟竹笛,夏明钟便时时刻刻将这支竹笛带在身上,闲来无事就会拿出来吹奏一番。沈蕙见竹笛声美妙,她也是擅音律的,就和江弦一起商量着谱一首曲,可以一起合奏。 沈蕙自幼便一直在弹琵琶,如今早已习得一手琵琶绝技,江弦只会欣赏,若是要上手,却是没有这个天赋。 「还差一个古琴之音呢。」沈蕙道:「琵琶声张弛有度,竹笛委婉悠长,若是再能加上古琴的空灵沁人心脾,必定是再好不过了。」 沈蕙很快就叫人葱家中送来了琵琶,顺便还给江弦带来了古琴。 江弦不上课的时候,三个人就躲在后山一起谱曲练习,沈蕙教得好,半个月出来,江弦的古琴已经学得有些眉目了。 曲子也谱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恰逢沈蕙家中有事,只能暂停练习先回家去。 后山又只剩下江弦和夏明钟两个人了。 江弦百无聊赖地抠了抠琴弦,道:「唉,怎么感觉一下子冷清了好多呢?」 夏明钟斜睨了他一眼,道:「冷清?以前也没见你说冷清。」 江弦脸红了一下,没说话,半晌夏明钟又突然问道:「喂,你平时没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女人?」 这个问题简单直白,江弦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鲜血一样,连忙否认道:「没有!绝 对没有,你在说什么啊你?!」 夏明钟道:「没有就没有呗,脸那么红干什么?」 江弦鼓着腮帮子,气冲冲道:「那你呢?你没有想过吗?」 夏明钟理所当然道:「我也想啊,经常在想呢,只不过你们书院的女同学都太丑了,没几个我能看得上的。」 江弦默了默,道:「那你觉得,沈蕙沈小姐怎么样?」 夏明钟真的就仔细想了想,道:「沈蕙嘛……是挺好的,算是个好人。」 好人?!! 江弦打了他一下,道:「人家明明一个家世还不错的千金大小姐,到你这里,就只是一个「好人」?」 夏明钟将竹笛在手指尖转了转,道:「这是我唯一能想得到的评价了。」他颇有些为难道:「主要是,我喜欢的类型,不是这种啊。」 江弦对着他又是一记重锤,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就人家沈蕙那身份,人家愿意和我们做朋友,是瞧得上我们,若是真的论高低,你我跟人家差得可不是一丁半点。」 夏明钟枕着手臂,懒懒地躺在大石头上,道:「瞧得上瞧不上又怎么样?我夏明钟本来就不喜交朋友,更不会追着求着谁去做朋友。交朋友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看玩得来玩不来吗?玩得来就做朋友,玩不来直接免谈就是了,谁还在乎什么家世来历?若是交个朋友也要计较这么多,那未免太过累人了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江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良久,江弦又问他:「所以,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也是像你一样一天喜欢打打杀杀的那一种吗?」 夏明钟白了他一眼,无语道:「你管老子啊?!」 江弦撇了撇嘴,又伸手拂了拂琴弦,将沈蕙传授给他的东西又仔仔细细练习了一遍。 夏明钟道:「那你呢,天天除了念书就是念书,你该不会将来也要娶一个跟你一样的书呆子,天天在家里吟诗作对写文章?哈哈哈哈哈」 江弦捡起旁边的书卷就朝他砸去,道:「要你管老子?!」 夏明钟朝江弦脸上瞅了瞅,道:「怎么?你喜欢沈蕙啊?」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江弦倒是平静了下来,一语不发。 夏明钟闭上了双眼,耳边除去水声潺潺,又是那首他们已经练了无数次的曲子。 如若此琴注情,则弦弦皆是情。 江弦弹了好一会儿,就在夏明钟听得都快要睡着了,他突然问道:「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wap. /132/132238/30961699.html 第65章 最好的朋友 沈蕙什么时候回来? 夏明钟躺在那里,想了半天,只觉得好笑。像江弦这种读书人,说起话来就喜欢弯弯绕绕的。\./手\./机\./版\./无\./错\./首\./发~~ 读书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含蓄委婉的表达方式,就好比他们要等人,若是等急了也不说,只会吟上一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再比如,他们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明说,偏要作出一副款款深情深几许的模样,道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些话夏明钟听了都会头痛,华丽的词藻不会让他感受到语言的美好,只会让他觉得:嗯,真麻烦。 夏明钟晓得江弦对沈蕙有那么点意思,可江弦一旦跟沈蕙说起话来,无非就是琴棋书画那些东西,两个人更像是在一决长短,使尽浑身解数比较各自的特长。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看着江弦还在认真地练琴,夏明钟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我说,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啊,要是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就索性放开了大胆去说啊,又不会掉几斤几两的肉。” “闭嘴。”江弦头也不抬,道:“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晓得。” 其实论起性情,江弦和夏明钟完全就不是一类人,他们能成为知己好友,更多的是夏明钟对江弦发自内心的信赖。 很奇怪,堂堂北刀,居然会和一个书院的学生做朋友? 夏明钟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和江弦一起相处,让他觉得很踏实很自然。虽然在他眼里江弦一副柔柔弱弱的白面书生样儿,没几分男子气概,可他就是莫名信赖江弦。qs 或许是因为,江弦是唯一一个可以指引他走正道的人。 对于夏明钟从前的职业,江弦不是没问过。 夏明钟也算是坦荡,没有半点隐瞒道:“赏金刀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江弦道:“你只管收钱杀人,从不问雇你之人是好是坏吗?” 夏明钟想也不想,答道:“只要价格开得高,明渠一出,诸神避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江弦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道:“禽兽啊你,只管拿钱,都不问清楚,就随便乱杀人?” 夏明钟想了想,道:“我看你是在豪华府邸里轻松饭吃多了吧?!刀客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生活的啊。”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道:“就算我不吃饭,我也得顾及家中的老母亲吧?我可以风餐露宿,可我不允许我娘一把年纪了,还过着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若是那样的话她生我有什么用?要我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江弦无言以对,一方面他觉得夏明钟说的句句在理,任何人处于那种境地,光是为了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谁还会傻到有钱不拿?可另一方面,江弦总是隐隐觉得,以夏明钟这种赚钱的方式,时间久了总是会有问题的。 江弦舔了舔嘴,道:“那怎么不想着考一个武状元?以你的功夫,必定……” 他话还没说完,夏明钟就嗤笑了一声,道:“武状元……你还真会想!你要做文状元那是你的理想抱负,可我并不稀罕这些,更不稀罕在朝为官。” 夏明钟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轻轻吐了出来,道:“我还是想活得无忧无虑一些,最起码自由是要有的,要是没有了自由老是被束缚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弦犯难道:“唉,这不是想让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嘛,你老是做这种和人命打交道的生意,不怕被反噬吗?夏明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就不怕有一日,你遇到个比你还厉害的,可不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到时候赚不到钱事小,丢了命可就事大了哦~” 夏明钟合上眼,沉默不语。 江弦又道:“那终究不是正道,你有这一身功夫,干什么不好?要我说,还不如开一家镖局试试看,思来想去,我觉得做镖局最。(下一页更精彩!) 适合你!” 夏明钟眼睛动了动,道:“做镖局需要人手啊,我一个人,哪里做得成?” 江弦凉腿上的古琴搁至一旁,兴奋道:“我呀!我跟你合起来开一家镖局,就走京城到南沁这条路线,我们再雇几个人一起押镖,你主外跑镖,我来主内做账,这不就成了?” 夏明钟反:“你不读书了?” 江弦道:“我的学业很快就完成了,到时候可以一同任职嘛,功名要考取,这个钱该赚我还是要赚的。到时候朝前我为官造福百姓,朝后我又是镖局幕后老板,银子哗哗哗地赚!” 江弦越说越兴奋,索性凑到夏明钟身边,道:“其实真的可以做的!镖局名字我都想好了,不如就叫:钟弦堂!” 钟弦堂。 夏明钟似是被说动了一点,睁开双眼,道:“听着好像还不赖。” “什么叫听着还不赖?”江弦道:“理想的蓝图我已经给你画好了,就看这条路你走不走了!怎么样老兄,要不要考虑一下?” 夏明钟坐起身来,抓了抓略微散乱的头发,道:“可以,江老板,那就等你结束了学业,我们的镖局就可以搞起来了。”他想了想,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得先干着我现在这份活儿,我保证将来从我们做镖局那天开始,就绝对不再沾染赏金这条路分毫,一心一意踏踏实实做好镖局。” 江弦会心一笑,爽快道:“好的,一言为定,夏老板!” 对于二人即将合作的镖局钟弦堂,江弦表示,前期需要投入的所有费用,他都可以先垫出来,然后又列出来几个南沁已经有了的镖局,分析了它们的特点,而夏明钟则对于绪澧所有的路全部都了如指掌,黑道白道他都知道,这些年他也都没少走过。 夏明钟突然觉得浑身轻松,整个身体里隐隐透着一股劲儿,这股劲驱使着他终于可以,大步走向未来,也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许。 那是正道,是江弦所说的人间正道。 出来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探望一下家中的老母亲了。 夏明钟特意带着江弦回家了一趟,那个偏远的小村子虽然破旧,却难得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气息。 这是夏明钟第一次带朋友回家里,母亲十分喜悦,忙就要杀了后院的鸡来招待江弦。 江弦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夏明钟的家,他突然心里产生了强烈的自责感。他只顾着让夏明钟不要做赏金刀客,不让他赚这危险的钱,他只是嘴上说这说那,告诉夏明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完完全全一副“何不食肉糜”的嘴脸。无\./错\./更\./新`.w`.a`.p`.`.c`.o`.m 谁不想赚些轻松的钱?谁不想安安稳稳地活着?谁又想每日都走在刀口浪尖上呢? 江弦对着正在忙碌着的夏母道:“也没什么外人,您就别忙活了。” 夏母又手脚忙碌地端上热茶,热情道:“明钟难得带朋友到家里来,你一定是他顶要好的朋友。” 江弦接过茶杯,道:“喝口茶就是了,鸡您就别杀了吧,留着还能收鸡蛋呢!” 夏母笑得一脸慈爱,道:“中午给你们炖鸡汤喝,收鸡蛋不在这一只鸡上,后院里多的很呐。” 夏明钟也对着江弦道:“尝尝我娘炖的鸡汤,我敢保证,你在江府绝对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他自信道:“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府里,肯定都是后厨在集市上买的鸡,哪有我们自家喂养的土鸡好?” 嘴上说着话,夏明钟到了家手里也没闲着,母亲要做饭,他就帮忙去抱柴烧火,江弦不好意思坐着,只好跟着夏明钟一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江弦长这么大,一直养尊处优生活在府里,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儿,见他笨手笨脚的,怎么也点不着柴火,夏明钟皱了皱眉,叹气道:“江老板,还是让我来吧!” “好的,夏老板!” 两个人陪着夏母一。(下一页更精彩!) 起挤在小小的灶房里,狭小的空间里有鸡肉的清香,有柴禾燃烧的烟火气息,还有时不时发出的欢声笑语。 很快夏母就弄好了几个菜,夏明钟家里没有用餐的餐室,只见他将灶房门后面靠着的一个小桌子放下来,擦了擦桌面,夏母便将菜端上了桌。 鸡汤要在罐子里慢慢煨着,鸡肉才能炖得更烂。 桌上都是寻常的农家菜,炒的土鸡蛋,酸辣土豆丝,还有野菜切碎了拌到面糊里摊的野菜饼,夏母还细心的给面糊里也打了两个鸡蛋,道:“这些吃起来更香。” 江弦吃着果然很香,南沁一带口味都是以清淡为主的,酸辣土豆丝里面的辣椒辣得江弦眼泪直流,可这酸辣的滋味却很是开胃,让江弦一遍直呼“好辣”,一边又欲罢不能地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江公子是吃不惯吗?”夏母被他这狼狈又可怜的模样逗得直笑。\./手\./机\./版\./首\./发\./更\./新~~ 江弦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我从前不怎么吃这么重的调料,一时间还不能适应而已。”他用野菜饼又卷了一筷子土豆丝,一边吸溜着,一边大快朵颐,道:“哪有什么江公子啊,您叫我阿弦就行了,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吃了一会儿,鸡汤也差不多炖好了,夏母将汤罐子端上桌,刚一掀开盖子,土鸡汤的香味就瞬间扑鼻而来。 江弦不禁赞叹:“也太香了吧!” 夏母先给江弦盛了一碗,给汤里撒上葱花递给他,道:“快尝尝。” 江弦端起碗吹了吹,认真品尝了一口,道:“唔,果然比在府里喝到的好喝多了。” 夏母又接着盛汤,道:“我也很久没有炖汤了,明钟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弄这些。” 江弦闻言用手肘撞了一下夏明钟,揶揄道:“听到没有,谁叫你老是不回家?要多回家看看,知道了么?” 很快江弦就将碗里的汤喝了个一干二净,夏母还在询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江弦不客气地递过碗,道:“那就再来一碗!” 对于他的捧场,夏母乐得合不拢嘴,舀了满满一碗鸡汤递给江弦,问道:“阿弦在外读书,可也是时常想着你娘亲手做的饭?” 这个问题让江弦手中正在舀汤喝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愣了愣,道:“我没有娘亲,我娘已经不在了。” 夏母自知说错了话,一时间尴尬无措。 一直专心吃饭的夏明钟默默将碗里的鸡腿夹给江弦,道:“快吃吧,这鸡肉很嫩。”。 wap. /132/132238/30961702.html 第66章 切莫伤人性命 得知江弦的父母早年就过世了,夏母对江弦就更多了几分疼惜,于是招呼着江弦不读书的时候就过来吃饭。qo 江弦和夏明钟除过各自读书和接活儿的时间,几乎形影不离,夏明钟偶尔回家里吃饭,也都一定会叫上江弦一起。 差不多到了秋日的时候,沈蕙才出现。 她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更温和无瑕了,***嫩的皮肤,面容清秀胭脂薄涂,更显得整个人端庄秀丽了。 江弦愣愣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一趟,我……我们等你等了好久。” 夏明钟抱着刀,随意道:“你等就说你等,可别扯上别人。” 沈蕙腼腆一笑,柔声道:“我也想早点过来找你们,可家里母亲身体不适,便耽搁了一些时日。” 沈蕙这次过来还随身携着她的那把琵琶,江弦见到琵琶心里更是激动了,道:“你走了之后,我时常都有在练习古琴。” 夏明钟翻了个白眼,道:“何止是时常?我看某些人是日日拂弦思人,恨不得将琴挂在身上吧。” 江弦回瞪他一眼,道:“滚一边儿去。” 沈蕙莞尔道:“明钟呢?明钟你的竹笛练习得如何了?” 夏明钟从腰间拔出那支竹笛,随手在指尖转了转,得意道:“我从不需要练习,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小小意思啦。” 三个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样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活,这世上肯付出真心的人并不多,好在他们三个都是性情纯良之人,虽生长在不同地方,家境家世又相差悬殊,可年轻人们大都不在意这些东西。 就如夏明钟说的那样:玩得来就呆在一起。 这天,夏明钟刚接完一单,完成任务后照例回到了书院后山他们常待的地方,却不见江弦和沈蕙的踪影。 “奇怪,不是说下午不用上课?说好了后山见的。”夏明钟嘟囔了一声,又返回到书院,找了一圈还是不见这二人。 夏明钟挠了挠头,心想:莫不是这二人偷偷出去约会了?江弦这个臭小子,难道突然开了窍了? 夏明钟坐下歇了会,一碗茶水下肚,隐隐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折返到书院后山的老地方。 还未走近,便看到江弦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他大口喘着气道:“快,沈蕙被人抓走了!” 江弦的袖口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只是一味的催促夏明钟,快去救沈蕙。 夏明钟道:“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就,还是那个人。”江弦急道:“之前我们在街上碰到的那个歹人,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能找到这里来了!我跟沈蕙在这里,他突然闯出来就要拉走沈蕙,我不会武功,敌不过他……” 夏明钟握了握怀中的明渠刀,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江弦往后山深处得方向指过去,道:“那里,我刚刚追了去,没有拦住。你快去吧,我怕耽搁久了沈蕙有危险。” 说罢江弦抓着夏明钟握着明渠刀的那只手,道:“明钟,救人即可,若非万不得已,不要伤人性命。w_/a_/p_/\_/.\_/c\_/o\_/m” 夏明钟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夏明钟功夫极好,他卯足了劲儿去追,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沈蕙和那歹人。 果然,那歹人见沈蕙生得肤白貌美,衣着打扮简单却尽显单纯的气质,不免心怀不善,正欲对沈蕙行不轨之事,夏明钟空翻几个跟头,提刀便从天而降,稳稳落于歹徒的面前。 “放开她。”夏明钟冷冷道。 歹徒面露凶光,道:“好啊,又是你?!你若是不想让你的女人受到伤害,就尽管朝着我来!”说着他的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明晃晃的直对着沈蕙的脸。 沈蕙从小生活在富贵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下一页更精彩!) ,此刻早已经被吓得小脸煞白,瑟瑟发抖地望着夏明钟,眼里尽是求救的信号。 夏明钟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歹徒的匕首指了指夏明钟,像是示威一般,对着沈蕙的胳膊划了一道,沈蕙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痛得惊呼出声,夏明钟嘴角动了动,眉头紧皱。 那歹人以为自己这个举动,多多少少都会震慑到夏明钟。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堂堂绪澧最顶尖的刀客。 歹徒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手里那把匕首就被夏明钟的明渠刀挑飞出去,刀法之快,快在神不知鬼不觉就出了手,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之下,刀已回到鞘中。 如果是在往常,这歹徒恐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只是夏明钟还记着江弦所说的人间正道,还有刚刚江弦托付他寻找沈蕙时说的:若非万不得已,切莫伤人性命。 夏明钟看着自己背后的沈蕙,只是受到了点惊吓,此刻毫发无伤。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收起了明渠刀。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夏明钟骂道。 歹徒闻言,连滚带爬地跑了。 夏明钟放下了心,想着可以带沈蕙回去跟江弦交差了。只是没有注意到沈蕙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此时正以一副复杂的神情注视着他。 “走吧,阿弦还等着呢。”夏明钟说着就要走。 可沈蕙脚下却未挪动半步。 夏明钟疑惑道:“嗯?怎么不走?” 他以为沈蕙是刚刚受歹人挟持,又差点被占了便宜,着实被吓到腿软了,便走过去询问道:“怎么了?还能走吗?” 见沈蕙犹犹豫豫的,他想都没想,就蹲下身道:“走不了就上来吧,我背你回去,等会阿弦该等急了。” 沈蕙并非不能走,可此刻则还是伏在夏明钟的背上,柔和得像一汪清水,羞涩地道了一声:“谢谢。” 夏明钟常年精练于刀法,浑身都是力量,双臂稳稳地背着沈蕙,每一步都走得让她感到十分的安心。 沈蕙道:“明钟,好像每一次,在特别危险的时候,都是你忽然出现,替我挡去一切伤害。” 夏明钟“嗯”了一声,道:“举手之劳而已,其实阿弦才是时时刻刻想着救人的,只是他没有武功底子,体格也不够壮硕,才难免力不从心,连个区区小流氓豆打不过。\./手\./机\./版\./首\./发\./更\./新~~”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这很可笑,便忍不住“哈哈哈哈”笑了几声。 沈蕙又小心翼翼道:“你救了我,我应当怎么感谢你呢?” “感谢就不必了吧?都是朋友,有什么谢不谢的。”夏明钟想了想,又道:“如果真要感谢我,等到将来你和阿弦成亲,就请我多喝几杯喜洒好了,哈哈哈哈哈。” 夏明钟的调侃让沈蕙微微蹙了蹙眉,她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把阿弦当作朋友来看的。” “哎,随便你们怎么吧。”夏明钟漫不经心道:“反正那个傻瓜傻得很,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表达吧,不过没事,来日方长嘛。” 来日方长…… 沈蕙将这四个字刻在了心底。 来日方长,或许将来有一日,她也会鼓足勇气,向他袒露自己的心声吧…… 沈蕙轻轻环着夏明钟的脖子,温顺的贴着他的身体,听自己的心在一下下跳着。 因书院里还有沈蕙的表弟,有时候沈蕙不得空,就只有江弦和夏明钟两个人,书院里的饭不好吃,江弦便喊着要去夏明钟家里吃饭,嘴里嚷嚷着好久没有吃到夏母做的饭菜了,还真是想念的紧! 夏明钟心里也是记挂着母亲的,便和江弦一起回到了家中。 这次回来,夏母却不像之前那般幸福快乐了,她做好了饭菜端上桌,没有立刻开。(下一页更精彩!) 始吃,反而神情隐隐不安,询问起夏明钟:“你在外面一切都还好吧?” 夏明钟往碗里盛着饭,道:“很好啊,一切都挺好的。” 夏母往江弦和夏明钟的碗里都夹了很多菜,道:“你们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要与人为善。”她又对着夏明钟教诲道:“尤其是你,明钟,不要仗着自己功夫好,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 夏明钟无语道:“娘,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啊?我都是拿钱办事的,绝对不主动去惹事生非,不信你问阿弦!” 江弦连忙道:“没错,明钟整日里都和我在一处呢,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盯着他的!” 夏母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饭,道:“明钟啊,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找点正经事儿做吧?我问过了,去衙门做守门也还是不错的,至少安稳……” “娘!”夏明钟嚼着饭,道:“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的,您不要老是东想西想。” 夏母叹了口气,道:“娘只是不想让你去犯险,老做这等危险之事,你什么时候才能过得安稳舒坦啊?” 江弦不想看着这母子两个闹得不愉快,只好道:“您不要担心,我和明钟已经说好了,等我这学业一结束,我们就会合伙开一间镖局,正正经经押镖做生意!” 夏母这才放下了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弦和夏明钟如往常一般,吃完了饭又要赶回墨允书院去。 回书院的路上,江弦忍不住问夏明钟:“诶?你有没有发现,这次我们回去,你娘看起来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啊?” 夏明钟道:“哪里怪怪的?” 江弦咂了咂嘴,道:“不知道啊,就是感觉她不像往常那样开心了,之前我们回去她都是满心欢喜做这做那的。” 夏明钟低落道:“她就是那样吧,兴许看你我是好朋友,你呢在京城最有名的墨允书院里读书,将来出来了必成大器!而我呢,出身不好,家里又没个什么关系可托,我娘觉得我不思进取罢了。” 江弦拍了一下夏明钟的肩膀,道:“哪有不思进取?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做大事的吗!” 夏明钟脸上这才浮上一丝笑意,道:“我知道,现在就等着你了,江老板!” 江弦道:“夏老板,不要不开心了,等将来我们做大做强了,你娘她会放心的。”他将胳膊搭在夏明钟肩膀上,又道:“总之还是牵挂着你,我们时不时多回去看看她就好了。”。 wap. /132/132238/30961704.html 第67章 惹上麻烦了 夏明钟“北刀”的名气远扬,道上之人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 即便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可如若有人花钱雇他,他还是会挑选出最合适的任务去做的。 只是不再接要人命的活路。 江弦道:“奇怪,你很缺钱吗?最近怎么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夏明钟道:“我娘上次找我拿钱,要的数目还不小,我见她着急,就想着趁现在没什么事,多跑几单好了。” 江弦疑惑道:“大娘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朴素简单的,她能有什么事要用这么多钱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够的话我从家里拿一些出来妳们先用着?” 夏明钟挠了挠头,道:“不知道,她没说什么事我也没有多问。不过想来应该是她娘家那些亲属,之前听说舅舅的生意赔了些钱,我估计我娘是想着接济接济舅舅吧。” 江弦道:“嘿,你们日子过得也没有多富裕,怎么还事事以别人为先了?” 夏明钟道:“我娘一把年纪了,不过是一片当姐姐的心,我也不好说她了,她愿意怎么样就随她去吧。”他面上尽是随意,道:“更何况以前我小的时候,在外面学习刀法,没地方待,还曾在舅舅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段恩情怎么也要记得,帮衬帮衬也是合乎情理的。” 江弦道:“嗯,就是这段时间看你太累了,无论如何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垮了我们后面还怎么做生意?你说呢,夏老板?” 夏明钟笑着应下,道:“等会晚上还有一单,明天早上回来,差不多钱就凑齐了。” 翌日,夏明钟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江弦还给他留了两个馒头,见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江弦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他。w_/a_/p_/\_/.\_/c\_/o\_/m “信是从你老家那边寄来的,应该是你娘托人帮忙写的。”江弦道:“我也是刚刚收到。” 夏明钟放下吃了一半的馒头,拆开信封,读完了信后眉头紧锁,他沉默着拿起刚刚吃剩的馒头,满怀心事继续咬着。 江弦道:“怎么了?” 夏明钟看了一下江弦,指了指桌上的信,道:“你看看吧。” 江弦打开信,细细读完后,满脸凝重道:“若是救急还可以,可眼下这无底洞一般无休止的填补,恐怕是不行啊。” 夏明钟虽面上闷声不吭,但到底心里时不爽快的。 江弦朝安抚道:“最近一阵子我们确实是没怎么回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家看看吧,有什么事当面说起来也好。” 夏明钟咽下最后一块馒头,仰头吞咽下几口茶水,道:“今天回去看看。” 江弦也没耽搁,去找墨允先生请了半日的假,立刻就和夏明钟一起出发了。 一番急赶,夏明钟和江弦踏进家门,直到走到后院里,才看到夏母在小心地拾着鸡蛋。 夏明钟看了看鸡窝,里面也没有几个蛋,便道:“家里的鸡怎么就只剩这么几只了,上次回来不是还有十几只。” 夏母道:“呃……给你舅舅家提了几只鸡。” 说着三人进了屋里,夏母又忙着烧水沏茶,夏明钟从怀中掏出来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道:“娘,今日是阿弦请了假,我们才一起回来的,不能多待,晚上之前还要赶回去。”他望着母亲已是佝偻的身躯,心里不是滋味,道:“舅舅家的事情要帮扶,可您也别太累着自己。” “剩下的钱,过几日我就送回来。” 夏明钟也不什么爱谈天说地的人,二人坐了一会便要离开,临走时江弦回头望了一眼夏母,只见她小心收起桌上那沓银票,抹了抹眼泪,就换上笑脸送他们出门。 江弦回到书院里就忙着温习功课了,缺下的课业他要熬夜尽数补回来,书院里快考试了,他也没什么时间和夏明钟待在一起了。 夏明钟做完任务后,只身一人也。(下一页更精彩!) 没个去处,便突然想起舅舅家就在京郊,离书院不算太远。 他换了身衣裳,又去街上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决定去探望探望舅舅一家。 到了舅舅家,只见舅母穿金戴银,就连年幼的表弟身上,所穿衣裳的布料都价值不菲。夏明钟想起来家中母亲一生朴素,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心舅舅一家,眼下他亲眼过来瞧了,才知事情原貌。 他的内心充满愤怒,便坐在大厅一直等舅舅回来。 舅舅到了半夜才回来,见到夏明钟坐在大厅,不免惊喜道:“明钟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夏明钟冷着脸,反问道:“我不该来么?” 舅舅道:“怎么会?!你长大以后就几乎没有来过舅舅家里,舅舅自然是盼着你来的,怎么能说你不该来呢?” 夏明钟继续问道:“不知舅舅现在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的么?” 舅舅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夏明钟倾斜,道:“生意做得将将过得去,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你就不用担心舅舅了。”说着又是叹气,道:“倒是你母亲,你要是没事了就多回家看看,多陪陪她,她一个人在家也挺不容易的。” 夏明钟冷笑一声,道:“你知道她过得不容易,还好意思让她给你筹这么多钱吗?” 舅舅一脸疑惑,不解道:“什么筹钱?” 夏明钟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拿出那封信,拍在舅舅面前,道:“她一个农妇,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给你?若是真的因为你生意失败难以生活也就罢了,可我今日来见到的,却是你举家上下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哪里有半分困难的样子?!” 舅舅快速看完了那封信,大呼冤枉道:“明钟啊,你确定这信上所有说的是你母亲的意思吗?我何曾找你母亲要过钱啊?我就算再怎么畜生不如,也不会这样去为难自己的亲姐姐。这些数目哪里是借钱?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的敲诈勒索吧?” 夏明钟心里一紧,却听舅舅道:“你还是回家一趟,好好问问你母亲,是不是遇到什么地头蛇到家里为非作歹勒索钱财了?” 舅舅还在那里絮叨着,无非就是一些“你整日里在外面跑,你娘一个妇道人家这独身一人守在家,怎么能行呢?”之类的话。 夏明钟顾不上听他说话,急忙起身告退,就要往家里赶。 快马加鞭,到村子里已是深夜。 家中的烛火还亮着,夏明钟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他一脚踢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群不认识的人。 大概是有七八个壮汉,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 他一直走到后院,才看到母亲唯唯诺诺地跪着,眼看着自家养的鸡被人肆意抓捕着,就连平日里攒下的鸡蛋,此刻也被人悉数搬了出来。 里面为首的恶徒嘴里还对着夏母骂骂咧咧,这次夏明钟听清了,那恶徒骂的是:“老不死的,再不拿钱出来,我可保不住你儿子的命!” 夏明钟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夏明钟,堂堂绪澧“北刀”,江湖上谁人听到他的名号都要闻风丧胆,多少难对付的硬骨头,在遇到他夏明钟后,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这些年专职拿钱为人办事,除过恶,弑过邪,却从没想到,有一日会眼见着自己的母亲被恶人欺凌得毫无招架之力。 那个为首的恶徒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放走的那个人。 在街上纵马撞倒江弦和沈蕙,后来又在书院后山劫走沈蕙的那个人。\./手\./机\./版\./首\./发\./更\./新~~ 他大概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母亲要的钱都去哪里了。 夏母见夏明钟突然回来,连忙跑到夏明钟身边,急道:“快走,快走明钟。” 夏明钟红了眼,柔声问母亲:“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什么要走呢。(下一页更精彩!) ?” 夏母无可奈何道:“明钟,他们说他们知道你和阿弦,也知道你们就在书院,跟我说你在外面得罪了重要的人,所以只能找到家里来……” 那歹人似是没想到夏明钟会突然回来,面上露出一丝慌张,扭头盯着出路正想走,却没看到明渠刀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此刻夏明钟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那歹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夏明钟嘴里说了一句“你的命今天得留在这了。” 随着夏母一声惊叫,那歹人的头颅已经被明渠刀利落地砍下。 鲜血溅了夏明钟一身,连他的脸上,都是血迹斑斑。 这是第一次,他当众取人命。 从前他接任务,都是杀人不留影,行动去无踪的。 北刀杀人,从不现形。 “明钟?!”夏母颤抖着唤他。 此时夏明钟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坚持认为,旁人敢欺凌他母亲,便不能留在这个人世上了。 他连夜将母亲送到舅舅家里,自己就回到书院了。 到书院后山已是次日清晨了,江弦晨读完后来到后山,夏明钟正在那泉水里清洗着自己。 那汪原本清澈透明的泉水,此刻混着血水,闪着刺眼的光。 夏明钟神情淡定从容,仔细用水搓洗着手,脸上的血已经干涸了,他扭头看着江弦,道:“你下课了?” 江弦的手指紧紧抓着怀中的书,书本的纸张被抓得皱乱不堪。w_/a_/p_/\_/.\_/c\_/o\_/m他嘴唇苍白,惊恐道:“你杀了人吗?你……又杀了人吗?” 夏明钟波澜不惊,道:“嗯。” 江弦吞了一口口水,声音都变了,道:“不是说好了……不再做这种事了么?” 夏明钟没说话,江弦颓坐了一会儿,因还要赶着上早课,又只好返回书院里。 再回到书院里已是一片议论纷纷,有同学悄声告诉江弦道:“京城很有名的那个富商贾老爷,他的干儿子昨天夜里被人杀死了,说来挺奇怪的,好端端的跑到一农户家里,被人乱刀砍死了。” 另一同学纠正道:“哪里是乱刀砍死,直接就一刀毙命。”说着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咔的一下,头身分离,血溅三尺!” “哎,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杀谁不好非要杀这厮,现在贾老爷估计正在动用一切手段,要抓住这个潜逃的杀人凶手!” 江弦闻言,脸色已经煞白了,扭身便跑去后山,见到夏明钟就扯起他的袖子,道:“惹上麻烦了,死了的那个是京城富商贾老爷的干儿子,现在贾老爷已经动用了所有关系要抓捕你,京城你是待不了了,快躲躲吧!”。 wap. /132/132238/30961707.html 第68章 坠落 事发之后,迫于贾老爷京中的势力,夏明钟只得隐身躲藏一段时间。 那日急着让夏明钟逃身,以至于江弦和夏明钟顾不上说什么话,便就此分离了。那段时间沈蕙也回去家中,墨允书院里就只剩江弦形单影只地上课,休息,如此循环往复地度日。 过了好几个月,江弦都没有再见到沈蕙,或许是之前受歹人挟持惊吓过度,她到了书院这个地方就害怕,从此怎么也不肯来了。 比起沈蕙,江弦更担心的是夏明钟,他不知道夏明钟躲到哪里去了,外面危机四伏,听说贾老爷不惜花重金请了很多个高手,正在四处抓捕夏明钟,发誓定要他偿命不可。 江弦虽表面上过得平静安稳,实则心里日日煎熬着,最好的朋友摊上这种事情,他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快要到参加科举考试的时间了,这对于江弦开始是顶重要的大事,他在墨允书院里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完成自己的心愿。 夏明钟还没有任何音讯。 这日,江弦独自走在街上买纸笔,还没走到卖纸的铺子里,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林里了,深山里雾蒙蒙的,江弦看不清来路,更找不到出路。他不知道是谁把他弄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弄他来这里要做什么? 正疑惑着,不知从哪里突然走出来几个蒙面人,上来就将江弦围起来,质问道:“夏明钟在哪里?!” 江弦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 其中一个蒙面人道:“找了这么久都他妈的没找到,干脆用这个小子来顶。” 另一蒙面人道:“怎么顶?他们俩不管是身形还是功夫,都差得远。更何况夏明钟是顶尖高手,这小子是个读书的,看着就弱,贾老爷又不是傻子,滥竽充数会看不出来吗?” 那个蒙面人又道:“抓都抓了,那你说怎么办?依我看,夏明钟杀人犯事儿,这小子绝对也逃不了干系!” 站在江弦身后的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蒙面人道:“行了,还是抓紧时间继续找夏明钟吧,这小子就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就行了。” 他们几个意见达成了一致,最先说话的那个人走上前来,对着江弦胸口处狠狠跺了两脚,当下江弦便痛苦地捂着心口痛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又将江弦抬到了附近的一处冷泉边,几个人轻轻松松把江弦丢进了泉水里。 “要是能把你飘出去,也算你运气好。” 这是江弦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像被丢垃圾一样丢进了水流湍急的冷泉里,他像一片凋零的落叶一样,顺着泉水一直飘一直飘,直到有农户进山,才发现了昏迷的他。 或许如那个蒙面人所说,这样也算他运气好了。 好心的农户给了江弦一身干净的衣裳让他换上,问了时间他才知道距离考试还有一日,为了不耽误考试,江弦醒来之后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就连忙赶路准备回到书院里。 回去的路上京中街道热闹非凡,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江弦几乎是被街上的人群挤着走的,出于好奇,江弦随便拉了个人问起:“发生什么事了?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啊?” 路上的行人甲道:“这你都不知道啊?还不是京城沈大人今日要嫁女儿。” 行人乙顾着看热闹,插嘴道:“沈小姐生得貌美,可听说啊,那腿是不怎么灵便的,也不知道是谁娶了她,之前也没听说这门亲事。” 京城,沈小姐,腿不灵便。 那不就是沈蕙么? 江弦心里一惊,从他和沈蕙交朋友的那天起,就下定决心将她视为常人。沈蕙确实患有腿疾,是幼年时候就落下的病。(下一页更精彩!) 根。江弦一直认为,或许是上天看沈蕙太过完美,才要给她身上种下这么一个不完美的地方。 前面隐隐约约一片大红色,鲜艳夺目。街上的人群仿佛被这一望无际的大红色而感染,拥挤得更厉害了,江弦不由得自己,被街上的人推着往前,被动地走着。 “快看!新郎官接到新娘子了。” 高头大马上面骑着的新郎,远远望去身型好大,与胯下良驹简直绝配,一袭红衣喜气盈盈,随着接亲队伍越来越逼近,江弦终于看到了新郎官那张脸。 江弦曾经也想过沈蕙或许会嫁与他人,她家世那么好,纵然腿上有一点点缺陷,但瑕不掩瑜,有她父亲沈大人这样的靠山,她不愁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心中保存着的一些好感,终是要面对现实生活。 江弦呆呆地望着远处走来的迎亲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此刻新郎官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好不威风,他剑眉微微蹙着,身上冷冽的气息是那片大红色怎么也遮不住的,很自然地降周围一片喧闹之声屏蔽在外,不为所动。 “这人谁啊?应该不是什么官员之子,也不是富商家庭出来的……” “是啊,京中有名的富家公子,大多都露过面听说过,怎么独独没听说过这一位啊?连个脸熟都没有。” “该不会这新郎根本不是京城的人吧?是北衷或者南沁的也说不准。” 江弦耳边七嘴八舌的什么声音都有,此刻他却止不住地耳鸣起来,耳朵里抽得剧烈疼痛,一直抽到了后脑勺。 他痛苦地伸出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后脑勺,张大嘴巴却像失语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江弦的眼泪止不住流淌,迎亲队伍不停地向路边围观的百姓们撒着喜糖和喜纸,街道上的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只有他,像一块雕像一样动也不动,也不去弯腰捡地上的喜糖和喜纸,空中还在不停地洒落着糖块儿,砸在他的胸口处,痛得他无法呼吸。 旁边的人见江弦一动不动,甚至还推搡着她道:“你不捡就让开,我还要多捡点儿糖拿回去给我儿子吃呢!” 江弦被使劲推了个趔趄,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是他,哈哈,是他……” 江弦指着迎亲队伍过去得方向,对着身边忙着捡喜糖的人们,流着泪笑道:“你们看到了吗?是他,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他啊……” 街上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此时此刻,江弦是这片天空之下最奇怪的人,他怪笑着,又止不住地流泪,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在人群中疯狂挤着,跑着。 街上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江弦捂着耳朵慌不择路,发了疯似的奔跑,像是要拼了命从这个地方逃离。 他一直跑一直跑,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鞋也不知道,直至跑到了书院门口,看到“墨允书院”那几个大字,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书院的课业已经结束,面临考试书院里的学生们几乎都已经回家去了,只剩下几个外地的学生还待在书院里。此刻书院里一片寂静,江弦止不住得浑身颤抖,感觉好像又回到那几个蒙面人将他扔进冷泉里时,那种透彻心扉的寒冷。无\./错\./更\./新`.w`.a`.p`.`.c`.o`.m 江弦没有吃饭,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翻出来五六件衣服全部裹在身上,即使这样,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发抖,他甚至能听到上牙和下牙打架的声音,拼命咬紧牙关才勉强制住。 黄昏暮色,日月星辰。 月落日出,光芒万丈。 京中科举考试过后,南沁江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向江清道喜的人多不胜数。 江清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却还是低调地向提前来道喜的人回道:“还没有放榜呢,待京中放榜下来,我再请各位好好喝一整天!” 谦虚是江清的常态,可弟弟江弦的实力他心里是有数的,。(下一页更精彩!) 江弦平日里本就刻苦好学,书院里墨允先生时常会来信道:“江弦读书万卷,勤奋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江弦是整个南沁人焦点,也是万众瞩目的希望。 江清整日里忙碌自己的事,无暇顾及家中弟弟们,这次难得逢上弟弟的人生大事,他特意腾出时间来,亲自跑到街上铺子里去给江弦选了几匹上好的料子,为江弦准备制作新衣。 江清信心满满江弦能够中榜,他甚至还命人提前把府内里里外外都仔细打扫了一遍,订购的好酒也已差人送到了府里。\./手\./机\./版\./无\./错\./首\./发~~ 放榜那日,江清罕见地穿上了新衣,听府里管家说:“难得府里有这么大的喜事,又是二公子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您就穿一次新衣,就当是迎一迎这喜气!” 他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却怎么也没等到京中来的喜报。 从晌午到黄昏,才看到一辆马车停在江府大门口。 马车上下来两个人,吃力地将江弦从车上抬下来,对管家低声言语了几句,便走了。 江清原本以为在这个日子里,自己的弟弟一定会精神抖擞得意神气地回到南沁,承接着众人羡慕的目光。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会是弟弟高烧不断嘴里不停地呓语。 好在江清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稳定了心神,安排人将江弦扶到房内躺下,江清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江弦的手,另一只手给他用浸了冷水的帕子擦着滚烫的脖子。 江弦被这冰冷的触感一刺激,倒是清醒了些,他睁开眼看到兄长正专心照顾着自己,不禁鼻子一酸,哭出来声。 “大哥,我……落榜了,没考上。” 江清握紧了他的手,温和道:“落榜了就落榜了,哭什么?大不了重新来过,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咱们家又不是供不起你。” 江清为弟弟掖了掖被角,安抚道:“放心,有大哥在,你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江弦轻轻闭上了眼,摇了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微微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才满面悲哀地道:“大哥,我好病了,好像病得很重……” 他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满身的坠落破碎感,喃喃道:“一个字都没写,交了白卷,怎么可能考得上呢……”。 wap. /132/132238/30961709.html 第69章 药 京城。 夏明钟从南沁赶回到家,已将近寅时。沈蕙果然一夜未睡,房内还亮着一盏明灯,等着他这个晚归之人。 每每他晚归,这盏灯就一定会亮着。 夏明钟说过很多次,不必等他,可到了下一次,这盏灯依然会随着它的主人一起默默为他守着夜。 进了门夏明钟照例脱下外衣挂起,淡淡道一句:“这下可以放心睡了,快睡吧。” 沈蕙静静坐在桌前,不像平常那样起身迎上帮他弄这弄那,直到夏明钟脱了鞋换完了衣服,她都没有动一下。 夏明钟察觉出来她的异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事吗?” 屋内静悄悄的,这是夏明钟已经习惯了的生活,不止是他,沈蕙也早就习惯这个安静得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馨的家。 可再怎么样,这还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两个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家。 沈蕙的表情很是纠结,她欲言又止思想斗争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明钟,你,去哪儿了?” “嗯?”夏明钟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自己的行踪,他们成亲之后,沈蕙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干涉他的事情,过问他的行踪,夏明钟惊讶了一下,但还是道:“有事,出去了一趟。” 沈蕙垂下眼眸,道:“不是王爷的事吧?他几乎从不给你指派夜里的任务。” 夏明钟坐在床边,道:“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么?” “没事。”沈蕙轻轻摇了摇头,道:“家里没有什么事,一切正常。” 夏明钟淡淡“哦”了一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道:“快睡吧,很晚了。” 说着他就拉开被子准备睡觉,不想沈蕙又唤他:“明钟。” “嗯?”夏明钟觉得她今天实在是很奇怪,不禁又抬头望过去,只见沈蕙咬着嘴唇,蹙眉垂眼颇有些哀伤,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明钟,你去南沁了吗?” 这个问题让夏明钟原本波澜不惊的面上微微有了些表情,他不知道自己作了一个怎样的表情,只是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偷偷做一件事还被发现的尴尬。 “嗯,有点事情,刚好就在南沁那边。”夏明钟说完这句话,平白地又添了些心虚。他无意欺瞒沈蕙任何事情,倒不是因为夫妻感情有多深刻,互相许了什么互相坦诚之类的伉俪情深的诺言,仅仅只是他从未将沈蕙放在心尖上,他做了什么事或者将要做什么事,就算沈蕙知道了也无妨。 他不会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影响不到他。沈蕙也很有默契,从来不会插手他的事情。 夏明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回答,但除了这个回答,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答案。 沈蕙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爬上床,静静地躺下。 “明钟,你能抱抱我吗?”沈蕙的声音闷闷的,她一向温柔贤淑,端庄自重,这是第一次,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说不想要孩子,我便听你的,可是现在,我是你的妻子啊明钟,我们每日一同躺在这张床上,可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很孤独呢?” 夏明钟感觉到身旁的沈蕙动了动,她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显得单薄而可怜。 说到底是他亏欠她的,成了亲之后,他从来没有碰过她,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沈蕙不说,不代表她不放在心上。\./手\./机\./版\./无\./错\./首\./发~~ 夏明钟扭过身去,抬了抬手,因为不知所措而显得生硬地用双手将她圈住,他这才发现,她冰冷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抱着沈蕙,沈蕙才触到了一丝温暖,缓了好一会儿身体才不那么冰凉。她又问起:“你的那个生病的朋友,身体好些了吗?我又托人买了一些补药,需不需要再拿点儿?” “嗯。”夏明钟闭着眼,道:“有的话就麻烦。(下一页更精彩!) 你再包一些,下次我有时间了带给他。” 沈蕙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微微带着哭腔,道:“他还是没有好转吗?这么久了,服药也没能好一点吗?” 夏明钟已经很疲惫了,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在她的头顶轻轻响起:“他的身体很差很差,下雨天他会浑身酸痛难以下地,到了刮风天呢,他又会咳嗽不止头痛欲裂……那个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任何风吹日晒了……可能终生都要靠补药来吊着。” 沈蕙听他说着这些话,一直默默秉着呼吸,她唯恐控制不住会抽泣出声。 “那可真是让人担心啊。”沈蕙动了动嘴角,道:“明钟,我会时常关注着有没有什么滋补的好东西,你有空了,就多多探望他。” 夏明钟累得已经快要睡着,模糊不清应道:“嗯,好。” 翌日,夏明钟一觉醒来,桌上已经放着包好的大包小包的药材和补品。 外面一阵嘈杂声,他走到门外,只见沈蕙领着下人正搬着一些东西,她自己手上也没闲着,提着三只捆好的乌鸡。 “怎么这么多东西?”夏明钟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乌鸡。 沈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道:“这些都是我一大早去置办的,你都带走吧。” 夏明钟看了地上摆放的一大堆东西,道:“这也太多了吧?” 沈蕙小心整理着地上散乱的补品,道:“不多不多,这都是日耗品,吃起来快得很。” 夏明钟道:“嗯,好,这两天我看有时间就去送一趟。” 他进屋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沈蕙又叫住了他。 “明钟。”她不像昨夜那样拘谨和犹豫,而是爽朗道:“其实,你不用瞒着我的,我都知道。” 夏明钟转过身,看见沈蕙冲他笑了笑,温声道:“你说的那个生病的朋友,不是别人,就是江弦,对吗?” “你能再和他见面,我是很开心的。”沈蕙道:“你能去看他,就说明从前的心结已经要解开了,而他也愿意见你,这是很好的事情呀,你们两个,本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沈蕙将地上的补品盒子认真摞起来,道:“明钟,你想探望他,就大大方方地去,是我们对不住阿弦,你要赎罪,也该带上我一份的。我打心里也想跟着你一起去看他……可是好像不能了,万一又刺激到他……总之,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出出力我还是可以的。” 夏明钟觉得眼眶一热,嗓子干涩,他清了清嗓子,道:“好,那就交给你了,阿蕙。” 夏明钟去了六王府,刚进门就看到颖王正在喝早茶,他走了过去,颖王不自觉皱了皱眉,用手掩住鼻子,道:“唔,好重的药味啊,你服药了?怎么一身的药味儿?”. “不是。”夏明钟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道:“是阿蕙给家里买了些补药,我碰都没碰,哪有你说的那么重的味道?” 颖王耸了耸肩,道:“味道不重吗?那可能是我最近新喝的那副药味道太奇怪,弄得我鼻子太敏感了,闻到什么都觉得味道重。” 夏明钟问道:“又换新药了?怎么不早说,我让阿蕙帮忙找合适的。” 颖王拿起茶杯,嗅着茶香,道:“不用了,最近让人找了一个京郊的药农家,那个药农前段时间死了,所有的摊子就交给他女儿来管了,我看她那里药材种类还挺多的,反正来来回回也是吃那些药,就当是做点好事,帮扶帮扶那家人了。” “哦对了,午后那药农的女儿就会过来送药材。”颖王叮嘱道:“到时候你亲自去盯着点,有几味药需要好好保存放起来,下面的人做事我不放心。” 夏明钟道:“是。” 颖王用完了早茶就进去歇息了,夏明钟坐在前厅里,等着那药农的女儿送药来,因昨晚回家太。(下一页更精彩!) 晚,实在是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夏明钟坐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不仅沉沉睡了过去,还怪梦连连,一会儿梦到自己在深山野林里一直跑一直跑,身后有无数只凶猛的山林野兽追着他,他无处躲藏,只能飞到树上,可那要食人的野兽竟然开始一口一口地啃咬着树根,树木被啃咬得摇摇欲坠,夏明钟在树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树木倒下,自己也从高处栽下去…… 夏明钟感到双腿一软,自己又到了山中的一处山泉旁,他的身上的衣服本就沾了很多血迹,正想找个有水的地方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迹,看到眼前这处山泉,他欣喜地走过去,却看到山泉里竟然也有血,那是刚流出来不久的鲜血,颜色还是鲜红的。 他往前又走了走,发现泉中有一个人,面朝下背朝上正浸泡在水里,不知是死是活。 好奇心促使他过去,正要伸手将这个人翻过身来一看究竟,耳边这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大人?大人!醒醒啊,大人。” 夏明钟被这呼唤声猛然惊醒,睁开眼发现年轻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穿浅黄色布衫,配草绿色布裙,一身衣服皆是最低廉的那种布料。 见他醒了,那女子道:“我是来给王府里送药的。” 夏明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不耐烦道:“送药停在门口就行了,有什么事下人会进来通传,你没经过允许,怎么自己跑进来了?” 女子无辜道:“我在门口逗留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我这才只好自己走进来找人啊。” 夏明钟走出前厅,到大门口一看,果然门口空无一人,守门的小厮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只好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纸笔,记录一下这车药材的品类。” 那女子却拦着他,颇有些自豪道:“大人不急,我早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夏明钟,上面详细列着所有药材的品类药性以及数量,字写得不算好看但却整整齐齐,清单做得很是漂亮。 是个细心的人。w_/a_/p_/\_/.\_/c\_/o\_/m 夏明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随便问道:“你就是那个京郊药农的女儿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连忙应道:“是,以前基本是我爹负责运送药材,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就交给我来做了。我叫金蝉,后面有什么事大人只管找我就行。”。 wap. /132/132238/30961712.html 第70章 青梅 这次金蝉送来的,足足有一整车药材。六王府的这一单很大,她便多上了点心,帮忙卸货整理,一直忙活到快日落,才赶着马车往回走。 临走的时候,已经要变天了,夏明钟将她送出大门,道:“金蝉姑娘快回去吧,等会下起雨来就不好走了。”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刚没走出多远,就迎来倾盆大雨,往京郊方向的路本就不太好走,遇上这大雨天气,路途泥泞坎坷,马儿更是不肯走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金蝉从马车上下来,兜头就是无尽的雨水砸下来,任她怎么安抚马儿,马儿也只是慢腾腾挪着步子,到底是不愿意再赶路。 她往前面的方向望了望,这地方她很熟悉。 只是遥遥一望,金蝉的心动了动,在马车里找了件衣服披在头上,踩着泥水就往那个方向跑过去。 因为雷雨天气,时辰还很早,半空就已经黑压压的,一望无际的乌云遮住明亮。 项临城府邸的大门突然被拍响,门口连着几声呼唤:“临城,临城你在吗?临城。” 门是项临城自己开的,他打开门一看来人,不由得皱眉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金蝉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项临城,她放下披在头上的衣服,道:“怎么不是月枝来开门,府里的下人呢?” 项临城沉默了一下,道:“不是说好的,我们以后尽量不再见面了么?” 金蝉的头发全部都被雨水打湿了,发梢的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淌着,素净的脸上尽是水痕,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模样尽显楚楚可怜。 她伸出手随便抹了一下脸上雨水,道:“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今天去给王府里送药,好大一个单子呢。”她满脸欣喜,道:“光是帮他们整理收纳,就弄了大半天,刚刚结束想回家去,不想半路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 这的确是一个突发的状况,项临城没有什么应对的话,只能静默以对。 金蝉拧了拧衣襟上的水,道:“临城,你放心,我现在有我要做的事情,不会再麻烦你的。”她扬起头,认真地看着项临城,道:“爹已经不在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事来找你了。” 项临城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金蝉因为浑身打湿,已经冷得脸色发白了,她缩了缩手臂,道:“临城,你帮我的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我也听你的话认真过好我自己的生活,我在努力赚钱,欠你的钱,我也会慢慢还给你的。” 她苦笑了一声,道:“放心,那些钱不会不还的。” 项临城眼神一暗,道:“我没有催你还钱的意思,是你想多了。” 金蝉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什么都在替我着想,是我不好,一直都在麻烦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只会来找你。” “可以让我进去喝一口热茶吗?”金蝉露出孩子般灿烂的笑容,道:“真的好冷哦。” 这个笑容让项临城一瞬间神情恍惚,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在墨允书院里,他生病高烧不断的那一次,难受了很久,最后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笑容。 那时的金蝉就笑得这样单纯美好,让他如沐春风。 如今物是人非,金蝉已是别人的妻子,他竟然还能看到这个曾经刻在他心里的笑容。 项临城犹豫了一下,才道:“进来吧。” 这次让金蝉进来,项临城心里并不是那样舒坦的,他胸口像堵了点什么似的,压得他呼吸困难。 自打上次被兄长项居安斥责了之后,项临城回到这里就给府里所有的下人们放了一个长假,暂时他不需要任何人来伺候,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待着。 府里此刻就他和金蝉两个人。 项临城想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找了一。(下一页更精彩!) 圈也没找到,让金蝉穿自己的衣服,好像又不是很合适。 他打开后院厢房的门,进去看到了叠放整齐的几件女子服饰,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很久以前,元宵佳节邀请关吉羽来府上时为她准备的。 吉羽…… 项临城的手不自觉抚上那叠衣服,直到门口等着的金蝉问他:“找到了吗?” 他将手收回来,就要往出走,淡淡道:“没有。我再去月枝那屋子里找一找,看她有没有没带走的衣服。” 项临城在月枝的屋子里寻到了一身衣服,拿给金蝉,道:“只有月枝和你的身量差不多,她的衣服你穿起来应该是可以的。” 金蝉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布料触手并不算细腻,对于需要做事的人下人来说是刚刚好的。无\./错\./更\./新`.w`.a`.p`.`.c`.o`.m 她轻笑了下,道:“谢谢。” 金蝉走到另一间客房里,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全部褪下,换上了月枝的那一套。 屋里有一面铜镜,她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若有所思喃喃低语道:“呵,是很合适……” “怎么样?可以吗?”门外项临城的声音响起。 金蝉快步过去打开门,莞尔道:“你眼光一向是不赖的,我穿月枝妹妹的衣服,果然就像穿自己衣服那样,很是合体呢。” 说完她指了指外面,惊讶道:“雨还在下呢?!” 项临城点点头,望着外面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雨势,道:“他呢?给王府送那么多药材,他放心你一个人去么?更何况雨下得这么大,这么晚了你没有回去,他不会出来找你吗?” 金蝉的脸色很快沉了下来,她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接的是我爹的摊子,我要去哪里想去哪里,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又没指望他帮我,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项临城负手而立,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可是你们两个人终究才是一家人,又何苦像这样过着两家人的日子呢……” 远处空中骤然一阵滚雷声响起,轰隆隆的,待到雷声沉下,金蝉才拧着脖子,恨恨道:“我跟他,到底算哪门子夫妻嘛?!” 项临城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只说了八个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金蝉冷哼了一声,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豆大的眼泪一颗颗从脸上滴落,她神情悲哀又无奈道:“可是如今我爹已经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守着这夫妻之名呢?”她对着项临城,又是无可奈何的笑,道:“临城,其实我心里已经压抑许久了,我不知道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项临城默默掏出来一块帕子,递给她道:“不要哭。” 金蝉接过那块帕子,攥在手心里,抽泣着道:“临城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这段姻缘……这是我爹硬要加在我身上的,你都知道,你都知道的,没有人知道也有多么痛苦,临城,我日日夜夜,都想要逃脱!” 她走上前,将额头轻轻靠在项临城的肩膀上,无力地流着眼泪,道:“你说,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若是不能和心爱之人相知相守,我要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让项临城也感到迷茫,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蝉儿,人生的路就是这样,走错了一步,就步步都是错,我们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金蝉抵着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我不想顺其自然,也不想听天由命。临城……你帮帮我吧,我好像陷进了一个泥沼里,我使不上力气,也走不出来,你拉我一把好吗?你拉我一把,好不好?” 项临城却没有再应她。 金蝉等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确认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项临城满脸凝重,他似是想逃避她一探究竟的目光,却又无处可逃,只能硬生生逼着自。(下一页更精彩!) 己面对她,道:“蝉儿,对不起。” 金蝉愣在原地,良久,才艰难开口:“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的眼角又是止不住的泪水淌下,道:“项临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项临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我可能不能再帮你了,我有了心仪之人,蝉儿,对不起,如今我只想尽我所有之力,去守护她一个人。” 金蝉听罢这话,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不能自已。她将头在项临城坚硬的胸膛上磕了磕,痛哭道:“连你也要抛下我不管了么?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是你自己说的,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会一直在我身后的!” 项临城任由她哭喊着,他紧紧锁着眉宇,只是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金蝉哭了好半天,才慢慢停下来,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扬起头问他:“你所说的心仪之人,就是那日在府上的关姑娘,关吉羽,对么?” 项临城点了点头,答道:“嗯。首\./发\./更\./新`..手.机.版” 金蝉笑了笑,道:“挺好的,她那么优秀,绪澧未来的第一女将军,与你站在一处,确实很般配。”她低下头,自嘲道:“不像我,出身卑贱,那些兵书就算看一百遍,也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项临城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蝉儿,英雄不论出处,每个人身上的光芒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金蝉苦涩道:“我知道了。”她望着屋檐以外的大雨,道:“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决绝地走进大雨里,倔强得不肯再回头。 暗淡的天色下,金蝉的身影逐渐远去,项临城没有挽留,也没有去追,只是无奈地叹息…… 随她去罢…… 东部,边关大营。 关吉羽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看着屋外连绵大雨,揉着鼻子道:“怎么一直打喷嚏,莫不是谁在骂我?”. 江缨年走过来,道:“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可得小心点儿,不要被雷劈到哦~” “呸!”关吉羽没好气道:“你亏心事做得少了?要劈也是先劈你吧?”。 wap. /132/132238/30961714.html 第71章 举荐 江缨年摊了摊手,无辜地挤了挤眼,道:“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啊?别人不了解我,你总该了解我吧?你说,从小到大,在府里我哪件事做得不坦荡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这个问题,关吉羽几乎想也不想话就冲出口,道:“不知道哪个坦荡之人背后放冷箭,害得我现在肩膀上还有伤痕。” 江缨年道:“哦,你说那个啊,之前我看到了。” 他想起来那道伤疤,确实是他的“杰作”,道:“也就那一次嘛,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才弄的,小时候的事你还这么较真呀?” 关吉羽哼了一声,道:“我倒不是较真,只是你信心满满地说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行过不坦荡之事,我才提醒你一下而已。” 江缨年打了个哈欠,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吵了,这雨下得这么大,我们又要盯着真愚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动,累都要累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翻旧账?” 关吉羽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又说什么雷劈做亏心事的人?” 江缨年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又忍不住哈欠连连。\./手\./机\./版\./首\./发\./更\./新~~ 关吉羽看他这没精打采的模样,道:“贺兰与我们共同轮值,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别人怎么没像你这样喊累?” 江缨年道:“哎,怪就怪军中能用的人太少了,折殊敬存和北祁营他们都被大将军拉去做布防了,你我还有贺兰,我们三个人有仗要打仗,停战了又要盯真愚国有没有异动,判断他们是不是又要来打……感觉整日里人都是紧绷的,没有一刻能安生。” “不得安生你也得认了。”关吉羽道:“又没有人能来替你。” 关吉羽这句话让江缨年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便抓着关吉羽的手兴奋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关吉羽疑惑道:“什么?” 江缨年道:“寒栩啊!前不久他不是还来信了,说二哥病情一切都挺稳定,那他就没必要一直待在府里了啊!” 他脸上抑制不住激动,道:“哎,你忘了吗,一开始本来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发去北衷将军府集营,因为二哥突然病重,我才叫他回去。现在我们正值用人之际,叫他过来再好不过了!” 关吉羽对他这个提议还是非常认可的,便道:“没错,寒栩剑术了得,又沉稳可靠,他要是能来军营里,一定可以帮我们分担很多重要的军务。” “只是……”关吉羽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道:“军中扩招向来都是由朝廷直接派遣,或者是各大世家训练营通过北衷将军府集营的选拔,才能进入军营,虽说寒栩的实力远超绝大部分参加选拔之人,甚至在军营里都属于顶尖水平,但是直接让他进军营,怕是不妥吧?” “哎呀,哪有什么妥不妥的?!”江缨年道:“我去找大将军说!这仗都快打到鼻子尖上了,还要计较这些繁琐的流程手续吗?我能叫寒栩过来,是给他项居安省麻烦,他还会不同意吗?” 江缨年说着就往项居安房间的方向走去,推开了门里面没有人,他不耐地咂了咂嘴,又不知道项居安什么时候回来,便坐在项居安的椅子上等着。 项居安从外面回来得不算早,他一进门便看到江缨年仰靠在椅子背上,脚搭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项居安走过去,抬了抬手将那双搭在桌上的脚推了下去,江缨年毫无防备被这么摔了一下,瞬间就惊醒了。 “醒了?”项居安一边泡茶,一边道:“口水擦一擦吧,我再不回来,口水怕是要把我房间的地都打湿了。” “嘿嘿嘿嘿。”江缨年笑着擦了擦嘴角,站起身道:“我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嘛!等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我刚刚回来看到吉羽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就知道你这兔崽子绝对又跑到哪里享自在去了。”项居安将。(下一页更精彩!) 茶罐子摆放好,道:“没想到你偷懒睡觉还跑到我房间里来睡了?之前挨的棍子看来对你没什么用处啊?” 江缨年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想起来上次从京城回到东部,因为和项临城斗嘴回来领了一顿军棍,疼了好久呢。 他摇摇头,道:“看你说的,我又不是铁打的屁股,哪能遭得住你一直罚啊,你也忒严厉了点吧。” 项居安往椅子上一坐,道:“你若是有吉羽一半让我省心,我也不会老揪着你罚。” 江缨年心想:说的好像你没罚过吉羽一样...... 他撇了撇嘴,道:“好吧好吧,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过来偷懒睡觉的,我是来将功折罪的呢?” “哦?”项居安挑了挑眉,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江缨年就势往旁边另一个椅子上一坐,见项居安眼睛眯了眯,他又连忙站起来,规规矩矩道:“我想给你举荐一个人。” 项居安吹着茶杯里浮上来的茶叶,眼睛抬也不抬,道:“若是举荐像吉羽那样踏实的人才还行,如果是叫来跟你差不多的,尽顾着陪你胡闹的,那就免谈!” 江缨年急忙道:“怎么可能嘛?!” 见项居安抬眼翻了他一下,江缨年道:“我意思是我怎么可能找人来胡闹嘛?!” 江缨年正色道:““北刀南剑”你总该听过吧?” 项居安道:“你不要告诉我,你给我把北刀南剑都找来了?你若是有这能耐,大将军的位子我直接让给你坐。”项居安慢悠悠地喝着茶,道:“不过,据我所知,北刀已谋得高就,现在在六王府颖王手下做事,你是南沁人,莫不是给我寻来了南剑吧?” 江缨年笑笑说:“我哪有那本事,从颖王手里去抢人啊?我要说的正是南剑,南剑寒千炎,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项居安怔住,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江缨年,不解道:“那你在这扯了这么半天,到底要放什么屁?!” 江缨年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你别这么心急嘛!寒千炎是死了,可他的胞弟还在啊,就是我这次来专门要给你举荐的人,他叫寒栩。” 项居安“嗯”了一声,道:“坐下说吧。” 江缨年见他来了兴趣,赶紧就对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道:“寒栩是以前我爹在的时候,专门给我请的陪练,从小就跟着我一起长大。虽然他不像他兄长“南剑”那样声名远扬光彩瞩目,可是人家是有家传剑谱的,外人可没机会习得呢,连我都不行。大剑客死了,可小剑客还在,我也是今天突然想起来,才着急跑过来给你举荐他的,咱们军营本来就缺人,有这样现成的高手在,不用白不用!你说对吧?” 项居安又问:“人怎么样?可还踏实?” 江缨年笃定道:“踏实!踏实极了,绝对一百个踏实。论一根筋,他和关吉羽简直难分伯仲,武力值也和关吉羽不相上下,绝对是你最欣赏的那一类。” 项居安嗤笑一声,道:“你很了解我?” 江缨年想了想,道:“跟你屁股后面久了,你放个屁我都能闻出来你心里想什么。” 项居安朗声大笑,道:“小兔崽子。你要真找个跟你一样的人来,我才真能算你厉害!” 说着他从旁边抽出来几张信纸,扔给江缨年道:“好了,去写举荐信吧,写好了拿过来找我盖章。\./手\./机\./版\./无\./错\./首\./发~~” 江缨年小心拿起信纸,道:“好嘞!” 江缨年拎着那几张专用信纸,大摇大摆回到观察台。 关吉羽问道:“跟大将军说了么?他怎么说?” 江缨年将信纸往关吉羽面前一摊,道:“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肯定是答应了啊。”他洋洋得意道:“我江缨年亲自举荐的人,那还能有错吗?大将军问都没问,直接就答应了!” 关吉羽道。(下一页更精彩!) :“没有问吗?我还以为他会问你推荐的人性情如何,可别像你一样,弄得人极其不省心。” 江缨年嘴角抽了抽,鄙夷道:“关吉羽,你刚刚是不是趁我在跟大将军说话,偷偷跑过来躲在门口偷听了啊?” 关吉羽:“……” 江缨年将信纸铺平,拿起桌上扔着的毛笔,蘸了蘸墨,认真写起了举荐信,关吉羽难得见他这么认真,忍不住凑过去看他写的。 他写的内容不外乎是那些举荐常用的术语,只不过在信末他又添上了一句:而我绪澧王朝无论京城天子脚下,亦或是南北尽通之地,高手芸芸,却一将难求。今我江缨年以身作保,举荐家人寒栩入军营,愿其驰骋沙场,为国效力,保江山社稷,换国泰民安。 关吉羽扬了扬眉,道:“呦,看不出来,你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那可不是?”江缨年写完了举荐信,小心地放进信封里,道:“等会就拿去给大将军过目。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寒栩才能过来,说实话,我都有些想他了。” 关吉羽道:“可能还要等一些时日吧,军中以这种特殊的形式增加人员,总得要走一些面上审批的流程,再等等吧,反正大将军已经应允了,他过来也是迟早的事,不差这几天了。” 见江缨年神情严肃,关吉羽知道他是真的想寒栩了,便道:“你们两个从小就待在一处,你来了军营后你们就分开了,他在府里一定也孤单,心里肯定也像你一样牵挂着呢。” 江缨年点点头,道:“对啊!自从他来到家里,我们什么时候像这样分开这么久过?我去哪里他都跟着,就连从前大哥押着我去京城学习骑射,都是寒栩一直在身边陪着我的……他对于我来说,比亲兄弟还亲,我早就拿他当我的家人了。” 关吉羽伸出手,道:“信给我吧,我去帮你交给大将军。早点给他,寒栩好早点过来!” 江缨年将那宝贝一样的举荐信再看了看,满是诚意地递到了关吉羽手里。w_/a_/p_/\_/.\_/c\_/o\_/m。 wap. /132/132238/30961717.html 第72章 东南异动 东部又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才拨开乌云见晴日,江缨年拿出房间里的被子,嚷嚷道:“可算是见太阳了,这天气也太诡异了吧?瞧这场雨下的,我房间里的被子潮湿得都能拧出水来了。” 关吉羽见外面日头正好,江缨年又绑好了晾晒被子的绳子,便也进屋去拿了自己的被褥。 搬出来所有需要晾晒的东西,她才发现,江缨年将绳子绑得太高了,她扛着被子,怎么也搭不上去。 江缨年笑嘻嘻道:“叫点好听的,三公子可以考虑帮你一把。” “哼。”关吉羽不屑道:“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我才不要讨好你呢。” 说着她使劲将被子又往绳子上甩了甩,甩了好几下都没搭上去。 “给我吧。” 关吉羽正欲开口骂江缨年,身后头顶上突然响起这么一声。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厚重的被褥,已经被人轻松拿走,又一气呵成尽数全部搭在绳子上晾晒好。 来人一袭束袖黑衫,墨发高束,手握一把长剑,此刻在日光的照耀之下,剑鞘正闪着耀眼的银光。 关吉羽愣了愣,才欣喜道:“寒栩!” 另一边正忙着拍打着被褥的江缨年听到这一声呼唤,猛地回头,穿过层层晾晒的床单被褥,三两步跨作成一步跑过来,惊喜道:“哎呀,你总算来了啊!”江缨年开心地合不拢嘴,胳膊揽着寒栩的肩膀,亲得像同胞兄弟一般。 “公子,吉羽。”寒栩颔首行礼,他内敛地笑着道:“我在府里收到通知信函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路上没耽搁,应该不算晚。” 关吉羽道:“哪里是耽搁不耽搁的问题,就算你直接从南沁飞过来,你家公子也觉得慢,他这是太长时间没有见你,又不习惯没有你陪在身边的日子,太思念你了。” 寒栩面上尽是欢喜,道:“我在府里也很想念你们。” 关吉羽莞尔道:“寒栩,欢迎你加入军营,以后我们就能时常待在一起了,就跟在府里一样。” 寒栩点点头,一旁的江缨年拍着他的肩头,道:“走走走,今天我让后厨多弄两个菜,今天晚上你就先跟我睡,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呢!” 夜宵刚刚做好,江缨年钻到后厨,端出来一大盆炖的鸭肉,道:“寒栩,你尝尝这个,跟府里吃到的大有区别。”他拿起筷子在盆里捞了捞,夹起一个鸭腿放进寒栩碗里,“虽然调料上差了点,但是没办法,条件有限,你吃吃看,营里大锅做出来的东西,滋味也不赖嘛。” 寒栩夹起碗里的鸭腿,轻轻咬了一口,道:“嗯,挺不错的。” “对吧?!我说了不错就是真的不错。”江缨年又在盆里面一通翻找,找到了另一个鸭腿,放到关吉羽碗里,道:“这个给你吃。” 折殊端着饭碗在盆里已经盯了许久了,眼见两个鸭腿都没有了,瘪了瘪嘴道:“三公子,你也太偏心了吧?有点好东西你就只想着寒栩跟阿羽,你给寒栩也就算了,他自小就是你的人,你向着他也是情理之中的。可是阿羽是青字营的,我们都是青字营出来的,你怎么还一碗水端不平啊。” 敬存盛了一碗汤,慢悠悠喝着,道:“有肉吃就不错了,你还在那里挑三拣四。” 江缨年道:“就是,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啊?”说着又给关吉羽碗里舀了两块酸萝卜,道:“就着这个酸萝卜吃,这个酸萝卜很清爽的。” 折殊眼巴巴看着,又是啧啧道:“哟哟哟,三公子,你的心,干脆就直接偏到阿羽身上算了。” 寒栩放下啃完肉的鸭腿骨,一本正经道:“女人和兄弟,公子还是分得清自己。” “噗~咳咳。”关吉羽忍不住被呛到,满脸通红道:“你们说什么呢,在军营里乱议论这些话,小心大将军听到了,罚你们屁股挨。(下一页更精彩!) 板子!”她又对着寒栩道:“寒栩,你才刚来,一定要恪守本心,可别被他们给带坏了啊。” 贺兰阑悠哉哉抿着偷偷藏的酒水,道:“果然寒栩是从小跟着江兄弟的,我觉得寒栩这话说的很在理。” 一桌人吵吵闹闹,一顿饭还没吃下一半,外面紧急***的号角声就骤然响起。 江缨年神色一凛,放下筷子严肃道:“***了!” 院中各部***完毕,项居安站在队伍前面,道:“刚刚收到观察台汇报,东南部有异动,现在我们需要人过去探探其中玄虚。” 项居安扫视了一圈队伍,道:“关吉羽,江缨年,寒栩,你们率三千精兵去东南方向。”他走到寒栩面前,拍了拍寒栩的肩膀,道:“你初次上阵,我不求你有多骁勇,你只需记住:多学多看。他们两个已经有了一定的作战经验,你跟着他们,凡事都稳重踏实一些,切勿急躁近利。” 寒栩抱拳应道:“是,大将军。” 项居安回到队伍前方,道:“贺兰阑,折殊,敬存,你们带两千人去东北方向,提防此次活动是真愚军队声东击西,不可掉以轻心!” 贺兰阑等人皆应道:“是!” 说罢众人表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行军远去。 东南方是接近真愚国中部边防的地方,真愚国的人善种植草木,越往深处走,就越是人烟稀少,绕过上次遇到书偶和画偶的那个林子,行走了差不多有二里路,已经听不到一声鸟叫了。 江缨年道:“嘿,我就很好奇,这真愚国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它这个国家里面到底都是不是正常人?每次出来看到的都是些鸟不拉屎又阴森森的鬼地方。” 关吉羽道:“所以你才更要小心点!可别再像上次那样,被人耍的团团转。” 江缨年耸了耸肩,道:“被人耍的团团转?上次那个鬼林子,你没去你当然不知道了,那两个哪里算得上是人啊?根本就是受人操控的鬼娃娃,想起来就叫人恨得牙痒痒,可惜了跟着我的那十个弟兄,白白丧了命!上一次的那口气,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 寒栩拔出剑来,警惕地环视四周,道:“公子,你放心,这次有我在。” 寒栩的声音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听了很安心、心里很踏实的力量,江缨年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急着叫你过来啊,你在我身旁我自然是安心得很。” 江缨年又看了看走在前面手持红缨枪的关吉羽,他努了努嘴,道:“还有这个大力女,你看她,个头不高,但是手上可有劲儿了!能单手持那么重的长枪,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有安全感了!” 关吉羽听到他在后面的议论声,扭头道:“是你自己太弱了吧?!上次大将军专门给你表现的机会,让你去做前锋,我和贺兰守后方,你却连两个小娃娃都抵不过。w_/a_/p_/\_/.\_/c\_/o\_/m哎,说出去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啊。” 江缨年噎了噎,道:“哎?我说关吉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挖苦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你应该感谢上次大将军让你和贺兰守在后方,不然你光辉的战绩史上,就要多一笔不光彩咯~” 关吉羽轻哼一声,道:“哦?是么?” 江缨年道:“当然了,我可不像某人输不起,我不光彩也就罢了,不过两三天我就能忘了,若是你,只怕是过个十年你都释怀不了一点点小失误。” 说得起劲了,他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道:“一点点,这么一点点失误你都受不了。” 关吉羽被一语说中,她沉默了一下,闷声道:“所以啊,我日日勤奋练习,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实力。” 队伍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大片类似蛛网形状的布阵,关吉羽扬手,示意队伍停下。 “那是什么?”关吉羽不确定地转头看了看江缨年。 江缨年视力很好。(下一页更精彩!) ,人虽在远处,可只是稍微仔细确认了下,便肯定道:“没什么,只是用麻绳结成的网而已,叫人过去解下来就行了。” 关吉羽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好端端的给树上绑这么多的网,有什么用吗?” 寒栩道:“有没有用,大概只有结这些网的人才能知道,只是眼下这些网确实是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只能想办法拆除掉了。” “嗯。”关吉羽随便叫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过去看看,先不要急着上手,观察好没有异样再行动。w_/a_/p_/\_/.\_/c\_/o\_/m” 队伍里出来了七八个人,走到那片麻绳结成的密网前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回道:“关大人,确实只是普通的麻绳,并无异样!” 关吉羽微微点头,道:“用刀直接全部砍掉。” 那几人便用刀利索地将这一片网全部砍落,禀道:“关大人,可以走了。” 寒栩却迟疑了一下,朝着不远处望了望,道:“公子,吉羽,你们听到那边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没有。” 江缨年亦是否认:“什么声音?顾着看那片该死的破网了,没注意到。” 寒栩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江缨年道:“没事的,我们这次这么多人在,真遇到了什么咱们也不用怕,我们只需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被打散,尽量靠拢着点走。” 关吉羽想了想,道:“还是看具体情况随机应变吧。” 队伍又继续朝前行走着,东部本就多树木,这一次才走了不到百步,又遇到了和刚刚碰到的一模一样的蛛网状阻碍物结在树木之间。 “怎么回事啊?!”江缨年道:“这也太没点新意了吧?好歹编点儿不一样的花纹出来啊,真是好没意思。” 寒栩指了指前方的网,道:“公子,你看!这次的颜色好像有点不一样。” 江缨年眯了眯眼,确认过后道:“还真是,好像这里的不是用麻绳结成的,倒像是用铁丝拧成的一股股,又结成了这种破网。” 刚刚负责去拆网的那几个人,这一次很有默契地走上去,观察过后,便照例拿起刀砍了砍,可任凭手上有刀刃怎么去切去割,那些网都纹丝未动。 江缨年等了半天,都不见网掉下来,在后面问道:“怎么回事?”。 wap. /132/132238/30961719.html 第73章 熟悉的笑声 负责拆网的其中一个士兵回道:“江大人,这铁丝恐怕不是寻常的铁丝,里面还熔了其他的东西,我们所用的普通的刀,根本砍不断。” 闻言关吉羽和寒栩也走上前去,寒栩用自己的剑割了割那铁网,果然割不断。关吉羽将手中的红缨枪在铁丝网上戳了戳,手里的长枪又被结结实实地弹了回来。首\./发\./更\./新`..手.机.版 “是有些韧劲。”关吉羽又凑过去观察了一下面前的铁丝网,上面一缕缕的细细铁丝头还翘着,若是用手或许还更好拆些。 江缨年喊道:“小心点儿!他们真愚国最爱使一些给东西上抹毒的阴险套路,垫着点东西,可别挨到了皮肤!” 士兵们纷纷从衣襟上割下来一大片布,用来缠在手指上,包裹严实后才小心翼翼用手去拆除那些蛛网形状的铁丝网。 为了节省时间,关吉羽也跑过去帮着一起拆,待到所有的网全部被拆除完毕,这时,不远处又传来“轰隆”一声。 这次不只是寒栩,其他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阵声音。 寒栩对江缨年道:“公子,刚刚在第一个结网的地方时,我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江缨年神色凝重道:“目前还不确定那奇怪的声音是否和这些网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只能继续朝前走看看了。” “有没有其它的路线可以走?”关吉羽道:“总觉得这条路怪怪的。” 江缨年回道:“有是有,可是得要绕更多更远的路,对我们来说只是无谓的消耗。” “嗯,好。”关吉羽道:“大家时刻保持警惕,小心点就是了。” 队伍又是试探地前行着,走着走着,前方已经成了一条死路。 “好奇怪的地方。”江缨年道:“前面设了那些障碍物,走过来又没有出路了。” 寒栩道:“这条路并非没有出路,公子你看——”他指了指上面,道:“在那儿。” 原来他们自以为走的平路,延伸到这里就成为山脚一样的地方了,要想前进就得往上爬。只是眼前这个断崖式的高度和陡峭程度,对于整个队伍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去的。 “这是什么?”关吉羽被旁边的一处东西吸引了,她走过去蹲下身,看到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龟壳形状的石雕,道:“你们快来看。” 江缨年和寒栩走过来,士兵们拥挤在这个狭仄的地方,只能原地坐着等待他们的指令。 龟壳石雕一圈原本总共有八处连接,这处陡坡顶上装置着滑轮,如果陡坡下面的人想上去,就必须要使用这个装置。照理说这个龟壳的正常状态应该是悬在地面之上的,待人站上去后,只需拉扯连接的绳索控制滑轮,就能自由上下。只是现在这个八处连接的地方,有两处已经断开了,所以这只是一个废掉了的搭乘工具。 搞清楚这个东西的用处之后,江缨年忍不住啐道:“我还是那句话,真愚国现在已经全部去走这些邪魔外道的路子了?就没有一个能堂堂正正出来打的正常人了吗?老是搞一些这种莫名其妙的迷宫让人来走,很有意思么?” 寒栩捡起断裂的绳索仔细看了看,道:“这不是普通的绳子,外面是麻身后,里面还掺了其他东西编成的,看着坚韧度是够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断了两根。” 他想了想,道:“不知道和我们刚刚听到的声音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了!”江缨年不耐道:“我最讨厌这种耍人的把戏了,既然过不去,那就不走了,我们暂且退兵回去,明天拿几个梯子过来,这个破东西,用不了也罢!” 关吉羽扬了扬眉,道:“我们平日里用的寻常梯子恐怕是不行的,你看看这个高度,得要三四个梯子加起来差不多才够。” 江缨年道:“那就回去专门打几副软云梯。这次我们过来了这么多人,就算这个龟壳子能用,可它一趟约莫最多只。(下一页更精彩!) 能站二十人,那得搭多少趟才能让所有人都上去啊?” 寒栩道:“一百五十趟……” “对啊。”江缨年道:“那还玩什么?闲得没事干了,一整天时间全用来上这个陡崖了?算了吧,走了回去了,下次我们自己带装备过来。” 于是众人又顺着原路折返。 往回走了没多一会儿,迎面便扑过来一阵阵刺鼻的焚烧东西的气味。 关吉羽道:“谁放火了吗?” 又前行了不足百步的距离,便看到来时的路已经被团团火焰封住,树木之间又出现了让大家头痛的那个东西——人为编织的蛛网形状的网。 “没完没了了?”江缨年只觉胸腔内一股无名之火,大声骂道:“是人就出来,让爷瞧瞧你是什么东西?!老是玩这种游戏,是不是太没意思了点?” 关吉羽若有所思道:“有一说一,他们编织网的速度还挺快,我们刚刚拆除的时候都费了好多力气,才这么一会儿时间,他们又结了这么多的网!” “绕开走!”江缨年道:“我就不信了,这里树木丛生,只要肯走,哪里都是路,这处我不从原路往回走,还能奈我何?!” 众人在江缨年的指令下穿进另一边的灌木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直到闻不见那股焚烧的味道,才松了一口气。 江缨年愤愤道:“真的看不懂搞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绑这么多网也不知道要堵住谁?要我说,他们真愚国有这手艺,还打什么仗啊,索性也去学学赫敕琉国那样靠着冶炼这门手艺致富算了,我瞧那破网的内容,指不定熔进去了什么复杂的东西呢!像个破牛筋一样,扯也扯不断,砍也砍不烂!”. 正说着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江缨年顿了顿,道:“有人在哭,你们听到了吗?” 关吉羽道:“听到了,这么大的声音,我们又不聋。”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道:“真是被这个鬼地方搞得魔怔了。” 随着脚步不断向前推进,那哭声也逐渐清晰,关吉羽道:“好像是有孩子在哭。” “嗯。”江缨年道:“之前我巡视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边境一带确实时常有一些流民活动,这里灌木丛乱得很,搞不好是谁家孩子迷路了,过去看看吧。” 那哭声断断续续的,也许是哭的时间太久了,声音的主人已经累得不太能哭出来了,当它隐约出现在正上空时,关吉羽抬头,发现头顶的树上果然倒吊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小辫子已经毛躁散乱,不知是因为哭得太久,还是因为头在下脚在上,她满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哭哑了。\./手\./机\./版\./首\./发\./更\./新~~她的脚被乱七八糟的麻绳缠着,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听天由命被这样吊着。 有士兵将手里的刀往孩子脚腕上缠着的麻绳上面抛过去,锋利的刀刃只划破了麻绳表面,毛粝粝的一团乱麻,仍然顽固地束缚着小女孩的脚腕。 “很不幸,看来又是一样的材质呢。”寒栩面无表情道。 小女孩察觉到有人过来,伸出小手晃了晃,弱声求助道:“救命,我要回家……” 江缨年喊了几个人,爬到树上去解开那乱糟糟的一团绳索,寒栩在树下轻松接到摆脱束缚后掉下来的小女孩。 此时树林里传来尖锐刺耳的笑声,这笑声来得突然,关吉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众人皆是面露难耐,被这诡异的笑声吵得极不自在。 这笑声其他人不知道,江缨年可耳熟得很呢! 上次遇到书偶和画偶的那个林子里,他最开始听到的就是这阵非人非鬼的刺耳笑声。 大人听了都极不舒服,更别说小孩子了,果然这声音刚一响起,寒栩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就将脑袋缩在他的脖子里,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吓得瑟瑟发抖。 面前突然闪过一片白影,。(下一页更精彩!) 速度很快,只是现身一瞬就消失不见。 “故技重施是吧?”江缨年从背上取下月寒弓,弓身隐隐透着寒光,他勾起唇角道:“这次爷带的人管够,你只管来玩!” 说着他快速安排了一千人留守原地,另外两千人成圈状圈起来这个地方,准备主动寻找隐藏在暗处里的敌人。 寒栩急忙叫住江缨年,道:“公子!”他将怀里的小女孩递给江缨年,道:“让我去吧,上次你才受了伤,这次你就好好守在这里就行了。” 江缨年道:“我可以的。” 寒栩执着地将手里的小女孩塞到江缨年怀里,道:“公子,你就交给我去做吧,我和吉羽一起可以的。\./手\./机\./版\./无\./错\./首\./发~~你看好这个孩子,我们很快回来!” 江缨年僵硬地抱着小娃娃,嘟囔道:“这像什么样子?我什么时候帮人看过孩子,寒栩还真是会安排活路……” 关吉羽长枪在手,寒栩与她并肩前行,利剑透着淡淡的寒光,丝毫不畏惧地迎着面前随时可能跑出来的白影。 空中的尖笑声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白影现身,将原先圈好的阵形打乱了,众士兵纷纷挥刀应对,血腥的气味逐渐在林子里蔓延开来。 关吉羽的眼里除了从容镇定,更多出来一种亢奋。她大概目测了一下,这次面对的敌人虽然还没有全暴露出来,但她可以断定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若是拼一拼,努努力击杀上百人,这次的战功绩点就一定会遥遥领先,综合以往的成绩,那么她心心念念的“捍荣捍骑”的考评就会...... 想到这里,关吉羽飞身几个起落,稳稳落足于最前端,她动作迅疾,势不可挡,出手又快又狠。 寒栩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前关吉羽的表现像是振奋了他一般,他亦是挥剑如神,往日积累下来的早已熟能生巧的剑法,此刻像是注入了加倍的爆发力。 一剑刺喉,出手必是血溅四方! “寒栩,跟上!”关吉羽沉声道。。 wap. /132/132238/30961722.html 第74章 奇怪的小女孩 寒栩虽从未在青字营里接受过训练,可他自小天资聪颖,又有着“剑术之家”这样的身世背景,他的兄长又是素来被绪澧乃至周围地域的人传成神一样的第一剑客——“南剑”寒千炎。 寒栩虽为人低调谦逊,可他的背景和他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加之他本人勤奋刻苦,日日必要早起练剑,所以他的水平,是远超青字营所有人的。 除了关吉羽,勉强能和他划个平手。 这次出来,有寒栩的加入,关吉羽觉得这一场仗打得很舒服,寒栩配合得极好,让她几乎没有什么压力就轻轻松松击杀了一大圈真愚国放出来的东西。 是东西。因为大家确实不知道空中飘的和地上窜的到底是些什么物种还是人种,姑且只能先唤做“东西”。 那些东西见局势不容乐观,便纷纷开始快速逃走,士兵们还想去追,关吉羽扬手制止刀:“算了,穷寇莫追。” 他们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若是盲目地乱追,只怕会被牵着鼻子带到陷阱里,更何况江缨年还守着刚刚救下来的小孩儿,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孩子送回家去。 寒栩将剑收回鞘中,道:“我们先回去吧,公子一个人看着孩子,恐怕是搞不定。” 关吉羽一想到江缨年手足无措抱着孩子,又要干巴巴地说一些自己不擅长说的话去哄孩子,一时间竟觉得很好笑。 他们走回原地驻守的位置,果然,江缨年僵硬着胳膊怀抱着孩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哄着那小女孩。见到他们回来了,江缨年窘迫道:“快点快点,她又不让其他人动,没个人来换换我,我实在是受不住了!” 寒栩先走过去,道:“让我来抱。” 那小女孩伏在江缨年的肩头,一副很粘着他的样子,哼唧着不肯动。 寒栩好声好气伸手道:“来吧,让哥哥抱。” 江缨年附和道:“就是就是,快让你这个哥哥抱会儿你啊,我胳膊都要酸死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寒栩,道:“啧,小剑客,这次风头让你出了哈,下次可得让我去,不然绩点不够,争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那小女孩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对着寒栩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寒栩一愣,正欲反问她,为什么不能回来?那小女孩面对着寒栩,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狠戾的笑容,这笑容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有一瞬间寒栩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寒栩惊讶道:“你?!” 小女孩快速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支毛笔,诡秘地朝寒栩笑了笑,紧紧抓着那支毛笔,转身就要朝江缨年的胸膛上刺过去。 “小心!”寒栩本能地出手将那小女孩从江缨年的怀里抓起来,小女孩的动作划了个空,她却矛头一转,扑向寒栩的怀里,那支毛笔顺势就戳向了寒栩的腹部。 关吉羽虽然足够警惕,可万万没想到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她的红缨枪在寒栩喊“小心”时,就预备起刺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寒栩嘴角的血慢慢渗出来,那个小女孩的后背被关吉羽一枪刺入挑向一旁,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在一旁。 刚刚还活灵活现的一个小孩子,此刻重伤之后,皮肤快速开始泛黄,那种颜色像是从内到外渗出来的。 关吉羽声音嘶哑道:“那哪里是小孩子,分明就是一个傀儡……” “咳。”寒栩腿下一软,往后倒了两步,才勉强用手中的剑支撑住身体。 江缨年跑过去扶住他,急道:“寒栩,没事吧?”他检查了一下寒栩下腹的伤,看到那支毛笔,他的瞳孔剧烈缩了一下,道:“是墨笔,我认得这个,这是书偶的墨笔……” 江缨年道:“这一定是画偶搞的鬼,上次我重创了书偶,画偶虽然带走了她,可想来那伤势已经要了她的命。画。(下一页更精彩!) 偶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索我的命来为书偶报仇么?” 寒栩的脸色已经发白,关吉羽看着插在寒栩腹部的那支毛笔,道:“只能回去让军医来看了,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毒?” 江缨年道:“伤口不算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上次我也遭了这笔一下,上面是有毒,不过只是一些普通的植物提取的毒液而已。” 关吉羽吩咐几个人过来,砍了几根木头,在衣服上撕下来一些布条,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寒栩抬着回去。 回到军中,关吉羽第一时间叫来了军医为寒栩拔出那支毛笔,敷药止血。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让军医验了一下那笔尖上的毒,得出来的结论是:与上次大将军和江大人伤口上的毒一样,只要服下解药,不会有什么大碍。.br> 关吉羽和江缨年这才放下心来。 江缨年坐在寒栩床边,看着他惨白的脸,道:“寒栩,这次白白让你替我挨了这么一下,你才刚进军营,就……”他自责道:“我都有点后悔让你过来了,我不叫你过来,你就不会受这伤。” 寒栩摇摇头,道:“公子,我很庆幸我来了,军医不是说了么,这点伤没什么事的,你没有事就好。” “寒栩……”江缨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一时间火气全发在那个小女孩身上,怒道:“那个狗东西,老子要不是看她可怜,她被狗吃了老子都不会去看一眼管一下!装可怜来引人上钩,有本事直接用刀来砍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算什么本事!” 一旁的关吉羽道:“罪不在她身上,是控制她的人干的。” 她走到江缨年身旁,道:“那个孩子应该是被施了什么毒,早就被控制住心神了,你看她时而儿童之态,时而又是大人才有的表情和音色,应该是从小就被培养出来的。\./手\./机\./版\./无\./错\./首\./发~~” 江缨年道:“这真愚国朝内乱作一团,军队又整得阴阳怪气,我看他们直接改名吧,别叫“真愚国”了,干脆改成“傀儡小儿国”好了。” 关吉羽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寒栩,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正闭着眼睡着,她便叫上江缨年道:“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吧。” 二人出了房门,径直去了项居安房里。 关吉羽掏出来她特意保留的一段绳索,那是在解救那个小女孩时士兵们解下来的,这材质与他们路上遇到的蛛网状编织网所用的,几乎是一样的。 “您看看,这是我们路上屡屡碰到的东西。”关吉羽呈上那段绳索,道:“这材质很奇特,说是绳子又不像绳子,感觉比铁还耐打,却又比铁软得多。” 项居安接过仔细看了看,半晌才道:“是很特别。” 他放下那段绳索,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还有没有其他奇怪之处?” 江缨年道:“这次碰到的和我们上次在林中遇到的书偶和画偶差不多,都是受人控制的傀儡,看着吓人,其实都是些故弄玄虚的把戏,只要不入它们下的套,说起来它们的战斗力是不算高的。” 项居安点了点头,道:“真愚国上下皆是废了,他们朝廷里分好几个帮派,互相斗争不得安宁,为首的那几个主张侵略我们的疆土,军队里又拿不出多少人来,就只能搞这些阴损的招数。好歹是一个不算小的国家,竟然能想得到用小孩子来做武器……真是可笑啊可笑。” 关吉羽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项居安思忖了片刻,道:“我会向陛下发去密信,找准时机,我们一举攻下真愚国。” 关吉羽垂下眼眸,无力道:“您觉得他会同意吗?我觉得,他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项居安道:“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不影响我说我该说的。” 关吉羽道:“嗯,您说的是。” 项居安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两天你们还。(下一页更精彩!) 是先照应着点寒栩,他才刚来,你们都是一家人,就多上点心,叫后厨适当多添几个好菜,可别叫他觉得我们营里没点人情味儿。” 江缨年回道:“好。” 从项居安房里刚走出来,就有士兵急匆匆跑过来道:“关大人,江大人,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寒大人吧,他吐了血,军医已经过去了,你们也快去看看吧!” 江缨年个关吉羽急忙冲进寒栩所在的房间,他床下的地上果然友一滩血。 此刻寒栩躺在床上,军医给他号完了脉,道:“脉象还算平稳,看地上的血迹,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要鲜艳许多了,应该是服了解药有所反应。” 江缨年走过去,对着寒栩道:“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寒栩艰难地扯了一抹微笑,道:“公子,没事的,你没有听到军医说的吗?应该是解毒的药起了作用,身体有反应是正常的,吐血又不一定要坏事,将毒血吐干净了才好呢。” 军医点点头,道:“让寒大人好生歇息,有什么事随时叫老夫就是。” 送走了军医,江缨年坐到寒栩床边,关切地询问道:“刚刚晚饭你也没吃,你想吃什么?我让后厨专门给你做。” 寒栩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江缨年道:“不吃饭怎么行呢?你受了伤,还要服药,空着肚子怎么吃药啊?” 寒栩想了想,道:“那……喝点白粥吧。” “好,好。”江缨年道:“我马上让后厨去弄。\./手\./机\./版\./首\./发\./更\./新~~” 关吉羽对江缨年道:“还是我去和后厨的人说吧,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他。” 关吉羽到了后厨吩咐完需求之后,几乎全程盯着他们煮好这碗粥,还特意给里面多放了几颗红枣。 做好了粥她端到寒栩屋子里,江缨年扶起来寒栩,端起粥舀起一勺,亲自喂到寒栩嘴里。 寒栩吃了两小口,突然面色一变,猛地趴倒床边,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江缨年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碗,道:“怎么了?” 关吉羽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血迹,抬起头对江缨年惊道:“血的颜色怎么变深了?!”。 wap. /132/132238/30961724.html 第75章 毒发 地上的血明明是刚刚才吐出来的,颜色却是极暗极深。 江缨年问寒栩:“你感觉怎么样?” 寒栩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痛不痒的,这口血吐出来,倒觉得轻松了些。” “还是叫军医过来一趟吧。”江缨年担忧地看着寒栩,道:“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老是这样吐血怎么行啊?” 关吉羽跑去叫来了军医,军医又是一番号脉,观察寒栩吐出来的血,才一脸严肃道:“不应该啊,他的脉象很正常,为何还会持续吐血?” “这血的颜色也……”军医的话还未说完,寒栩又是剧烈地咳嗽,末了他又忍不住趴在床边,吐出一大摊血,全部覆盖在这个位置上的原有的血迹上面。 江缨年立马指着地上的血,着急道:“军医你快看!这个颜色,比刚刚还深!” 军医捋了捋胡子,为难道:“这种情况,我还真是见所未见……” 只见军医思忖了片刻,才从药箱里拿出来一颗药丸,喂进寒栩的口中。 江缨年道:“那是什么?解药吗?吃了就没事了吗?” 军医道:“几年前我在南部采摘草药时,按照书上记载而摸索出来了一套针对奇毒的药方,只是当时我对南部不甚熟悉,山林里的路又难行,还差了一味草药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最终制作出来的药丸,只能用于镇定毒性,并不能将其完全祛除。我见寒大人的症状很像是中了某种罕见的毒,至于是什么,暂且还不好说,只能先将毒气压制下去,减少他吐血的次数。” 关吉羽问道:“这药最多能将毒压多长时间?” 军医叹了口气,道:“按人的体质不同来分,体质好点的,能维持七到十日,若是身体差的,顶多只能将毒压下三到五日。” 江缨年焦急道:“那有什么用啊?!只能暂时缓解,又不能真的解毒,那药效时间到了他还不是得继续受罪?” 军医摆摆手,道:“明日我将那支毒笔带上,亲自回京里一趟,京中有一些同行,我问问他们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关吉羽道:“有劳您了,寒栩的命,就全指望您了!” 军医无奈道:“这只能算作是一线希望,若是实在无解,还得你们自己赶赴南部,在南部地区去找能治愈寒大人的药。” 江缨年催道:“那你现在就赶快出发去京城啊!” 军医道:“大将军那边还……” 江缨年果断就往出走,道:“我去跟他说!” 寒栩的情况紧急,让人怎么也放心不下。江缨年更是因为这个而整日里吃不下饭,折殊和敬存不忙的时候,也都会跑过来探望寒栩。 韩桢听到风声,也跑过来想要探一探寒栩的病情。他背着手踏进寒栩居住的房间,见里面除了躺在床上的寒栩,就只有江缨年和关吉羽两个人,韩桢便道:“寒大人可还好些了?” 江缨年不耐地怼道:“你消息那么灵通,这军营里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寒栩好没好,你会不知道吗?” 韩桢尴尬地笑了笑,道:“江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既然都是这东部大营里的人,关心关心同僚总是应该的嘛。” 关吉羽想了想,道:“韩大人何须纡尊降贵?我们只不过是在项大将军手下干活的,风沙地里吹出来的一群粗人,韩大人是京城朝廷里的新贵,一路归一路,我们又哪里敢和韩大人互称同僚呢?” 韩桢往里走了走,亲眼瞧过寒栩之后,道:“关大人,如你口中所说的,项军营的人和朝廷里的人,有什么区别吗?那不都是陛下的人?既然都是给陛下效力的,那还分什么你啊我啊的,多见外啊。” 关吉羽一时语塞,又不知该如何辩解,这话她说得确实不够严谨,若是被有心人咬文嚼字,恐怕她的脑袋就得拿去顶罪了。 。(下一页更精彩!) 说白了韩桢来到东部大营,本就是朝廷安插过来的一个眼线,韩桢存在的作用就是监视东部大军的一举一动,监视项居安所有的动作。 朝廷里将这个行为美其名曰:协助大将军办理军中事务。 协助不协助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从韩桢到这里开始,没见到他做几件实事,暗中和朝廷里通信的事却是没少干。 江缨年似乎不想考虑那么多,他的火爆脾气一下子被韩桢点了起来,毫不留情道:“我们也没说不是为陛下效力的啊,这绪澧的每一个子民都该为当今陛下效力,不是么?人人都知道的东西,韩大人又何必刻意拎出来,在这抠掐字眼呢?还是说,其实是韩大人自己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好端端的,谁会想到这些话呢?” 江缨年抱起胳膊,来劲了一般继续道:“马为人效力,可驴也是给人做事的,那你说人为什么还要区分马和驴呢?难道区分开它们,它们就不是为人所用了吗?韩大人,玩笑话说说也就算了,有些危险的话,我劝你还是少说为妙。” 这些话江缨年说得一点儿绊子也不打,极其顺溜,听得韩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天韩桢才悻悻道:“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过来瞧瞧寒大人的身体怎么样了,江大人却如此咄咄逼人。” 江缨年努努嘴,道:“人就躺在这儿,军医都回京里去找方子了,你说他身体怎么样了?”他摸了摸下巴,眨眨眼道:“寒栩的毒让我心里烦闷不已,说出来的话有些没经过大脑,若是无意冒犯到了韩大人,还请多多包涵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如此……”韩桢敛起笑容,道:“我就不打扰了,还请寒大人好好歇息吧。” “不送啊~”江缨年头也不抬,眼睛只盯在寒栩身上。 寒栩服下的药丸确实是暂时止住了吐血,一整个下午他都安安静静睡着,江缨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给他喂饭了,便吩咐后厨房炖了点清淡的汤送过来。 他照例扶起寒栩时,才发现寒栩身上穿着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了。w_/a_/p_/\_/.\_/c\_/o\_/m 江缨年嘀咕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盖得太厚了么?” 寒栩从被窝里出来,就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他紧紧闭着眼不愿睁开,呢喃道:“冷……” “冷吗?”江缨年关切道:“这个天气,怎么可能会冷呢?”江缨年急忙将碗里的热汤给寒栩喂下去,这次寒栩吃下东西后的反应还算好些,不像之前那样刚吃两口就吐血。 “多喝点,喝下去就暖和了。” 江缨年看着寒栩喝完最后一口汤,就把他放倒,细心地为他掖好被子。 寒栩躺回被窝里,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关吉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幅情形,道:“怎么抖成这样?” 江缨年迷茫道:“不知道什么情况啊!出了好多汗,一个劲儿地喊冷,会不会是发烧了?”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寒栩的额头,道:“摸起来也不算滚烫啊。” 关吉羽神情凝重道:“按时间,这会儿军医应该刚到京城吧?也不知道今晚他能不能问出解毒了方子来,这毒在寒栩身上多留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 江缨年攥紧拳头,道:“寒栩安全地度过去还好,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哪怕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冲到真愚国王室里,踏平他们的都城,杀尽他们朝中每一个人!”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寒栩的身体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他不再畏冷发抖,而是转为满头大汗,面色坨红。 江缨年不放心地摇了摇寒栩,试着唤他:“寒栩,你怎么样了?” 寒栩一直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他静静睁眼躺着缓了很久,才出声嘶哑道:“好热。” “啊?又热了吗?”江缨年连忙将寒栩身上的被子掀开,随便拿起旁边的扇子,对着他。(下一页更精彩!) 轻轻扇着风。 关吉羽不放心道:“怎么忽冷忽热的,是军医给他服下那个药的缘故吗?” 不等江缨年回话,寒栩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房顶,道:“不止是身体热。”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这里也热。” 寒栩似乎不能继续忍耐那种难言的燥热,他呼的一下坐起身来,用一只手撑着床以此来稳住身子,他的额角和鼻尖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此刻正微微地喘着气。 江缨年发现寒栩不止是面色坨红,就连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血丝,只见他一边喘着气,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死死盯着关吉羽! 那个眼神,些许迷离,些许让人不自在。\./手\./机\./版\./首\./发\./更\./新~~ “喂!”江缨年变了脸色,对着寒栩道:“你干什么?” 寒栩还是不受控制地盯着关吉羽,并没有因为江缨年出声而转移视线。 “看什么呢?那可是阿羽!”江缨年皱了皱眉头,毫不留情给了寒栩一记脑瓜嘣儿,“你是我的手足,但也不能抢我的衣服啊!” 寒栩被他这么大力一弹指,直愣愣地栽回去躺下了。 就在关吉羽和江缨年看着他逐渐恢复常态,既不冷也不热的时候,正欲离开回去休息,寒栩突然整个身体都猛地弹起,这一次,他来不及趴到床边上,就不由得自己控制,喷出来一大口血。 霎时间他身上的被子都染上了鲜血,不止是床铺,就连坐在床边的江缨年,因为躲闪不及,脸颊也溅上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寒栩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很久才能缓下来,他艰难地喘息着,像一条脱了水后濒死的鱼。 关吉羽当下便决定道:“今夜我们都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守着寒栩,一直到明天早晨,我们就在这等着军医的消息!” 二人皆是一夜未眠,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士兵送来急信一封。 关吉羽满面疲惫,却仍是欣喜道:“一定是军医发来的书信!快看看信里面怎么说!” 江缨年激动地打开信封,两个人都凑过去急着读信。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此毒乃是极其复杂的烈性剧毒,京中无解,速去南部寻药,莫要再耽误!。 wap. /132/132238/30961727.html 第76章 阿水姑娘 向项居安汇报完手头的军务,得到批准之后,关吉羽和江缨年带上寒栩,准备踏上去南部寻药之路。 对此项居安道:“还好是去南部,南部多为小国聚集,又无大的战乱,也算是一片较为安宁之地,你们此去我也能少一些担心。” 贺兰阑也道:“你们只管放心地去,军中一切我会全心全力协助大将军来打点,盼你们早日回来,一切顺利!” 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放心地走。 江缨年扶着寒栩上了马车,经过一夜的折腾,寒栩吐过一部分毒血之后,面色已经如同一张白纸,唇上无半点血色,昔日墨发星目英俊之貌,如今看起来少了许多光采。 基于他常年练武,体格上强于常人,此时虽毒气入体,可还能勉强支撑着行走坐立。 此行江缨年带着“一日不拿解药,便一日不离开南部”的决心,虽然军医曾说过,体质好点的人能维持七到十日,若是身体差的,顶多只能将毒压下三到五日。 江缨年不知道寒栩能撑几日,反正他是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寒栩拿到解药! 第一站是到南沁。 关吉羽估摸着差不多该吃饭了,便道:“要不下去吃点东西吧,寒栩的身体这样,可别亏着肚子,多少得吃一点。” 好不容易回到南沁一趟,却是这样的原因。江缨年对着不远处眺望过去,那是家的方向。他的表情很明显地失落了一下,回头答道:“嗯。” 关吉羽看出来他的落寞,试探问道:“想回去看一眼吗?” 江缨年摇摇头,道:“不了,二哥心思细腻,如果让他知道了,又要担心个没完,算了吧。我还是想赶快到达南部,询问当地人关于解毒的方法。” “好。”关吉羽也没再劝他,只道:“等我们寻到解药了,一切都好了,回来的时候再回去看看二公子。” “嗯。”江缨年搀扶着寒栩,慢慢走下马车。 面前是一家菜馆子,关吉羽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又要了三碗清粥。 这家菜馆子在南沁这块地方里,并不是多么有名的菜馆,论品酒吃菜的话,有点条件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吃饭。它开在来来往往一些长途快马和马车赶路的必经之地,在这用餐的几乎都不是南沁本地人,大多是北衷京城和一些绪澧本地以外诸国的商人,需要中途歇歇脚才会停留在这里。 江缨年给寒栩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道:“快吃吧。” 寒栩刚拿起筷子,耳边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喂,你们是要去南部吗?”一位瘦瘦高高,面部蒙着一层金色边纹淡黄色面纱的女子走过来,“也捎上我吧,我也要去南部。” 寒栩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不行。” 那女子不死心,解下面纱问:“为什么不行?”她的语气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真实发自内心的困惑:拒绝我原因是什么? 寒栩这才正眼瞧她,一字一句解答道:“因为马车不够大,只能坐三个人。” 那女子身着层层纱衣,不难看出身量纤细,她的身高比一般女子还要高出一些,眉眼细长上挑,面上未着任何粉黛,气色却赛过任何脂粉施然,唇红齿白,眉色不画而黑。 她双手轻叠放在桌上,很自然靠近了些,身上散发着精致香料的气息,入鼻轻盈,沁人心脾。 江缨年疑惑地瞅着她,奇怪道:“为什么要捎上你?你谁啊?” “哎呀,挤一挤嘛,挤一挤总是坐得下的啊。”她站在在寒栩身旁,自我介绍道:“我不是绪澧的人,我是南部魁斯人,你们叫我阿水就行。就带上我吧,路上多个人好多一份照应的嘛。”.br> 寒栩还想再拒绝,阿水已经不给他机会开口了。 她看了看同坐的江缨。(下一页更精彩!) 年和关吉羽,对着他们轻笑道:“哼,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这位同伴是中毒了吧?”说着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寒栩。 谁也没想到她话锋一转,转得这么直白。 江缨年和关吉羽皆是心里一惊。 寒栩虽确实中了毒,可外貌上除过脸色苍白,并无任何异常之处。他的症状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中了毒,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他患了什么病身体不适而已。 能一眼看出他中了毒,绝非等闲之人。 江缨年眼里有了光,他极力压制住心头的兴奋,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道:“阿水姑娘请坐,有什么需求坐下说,什么事我们都好商量的。” 寒栩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带有威胁意味的交换,就算死到临头,他也不愿让人这般拿捏着,他止不住咳嗽了两声,皱眉对着江缨年道:“公子!” 江缨年仿佛没听到一般,他给空着的茶杯里倒上茶水,推到阿水面前,道:“来,喝茶。” 见江缨年给了好脸色,阿水便顺着台阶下来,她提着裙摆大大方方坐在空位上,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自然地拿起江缨年倒给她的茶水,细细喝下两口,才道:“都中毒了还敢乱跑?是去南部找解药的吧?” 又是一语中的! 关吉羽眼神一闪,神色也微微趋于讨好,她搓了搓手,身体倾向于阿水,压低声音道:“敢问阿水姑娘,你是怎么一眼看出他中了毒的?我们也没说他中了毒呀。” 阿水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又掏出来一块丝巾擦了擦嘴角,瞪大了眼睛娇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南部魁斯国的人,南部各国本就盛产针对各种奇毒的药材,南部也有很多人专门研究炼制解毒丹药的。他中没中毒,你们绪澧人瞧不出来,我还能瞧不出来吗?!” “是,是。”关吉羽尴尬地笑了笑,平日里她是一块绝不肯为任何人任何事低头、不屈服于任何势力的硬骨头。关吉羽没说过什么求人的软话,此刻却也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得罪了面前这个有希望能救寒栩一命的阿水姑娘。 关吉羽又问阿水,道:“那依你看,我家人身上这毒,容易解么?” 阿水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在面前的菜碟子里扒拉了一番,摇摇头啧啧道:“你们就只吃素啊?三个人就点这么两盘青菜叶子,都没个好菜让人吃。” 关吉羽立马心领神会,招呼店里小二道:“弄两个荤菜过来,要你们店里最好吃的最贵的!” 阿水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道:“毒是很好解的,若是手里有现成的解药,帮忙解解毒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要是没有解药,你们就算把南部走个遍,也是干瞪眼没办法。”阿水咬着筷子,颇为严谨地又纠正道:“哦,不对,我说错了。按时间来算,他身上的毒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彻底毒发身亡,要想把南部这几个国家走遍,你们恐怕没有那个时间~” 说到这里,寒栩的拳头紧紧攥起,在桌子上捶了一下,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桌上的碟子和碗被震得发出碰撞的声响,阿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抚了抚心口,惊讶地看着寒栩,道:“你发什么火呀?!我也没说什么呀,我说事实不行吗?” 寒栩抓起放在桌上的剑,横在阿水面前,沉声道:“你说了这么半天,究竟想要干什么!” 阿水放下手里的筷子,委屈又无辜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刚刚说了啊,我是南部魁斯人,我想要你们护送我回魁斯国啊!” 寒栩仍是一脸严肃,戒备道:“你也知道,我身上这毒捱不了几日的,此去南部路途遥远,我们若答应你送你去魁斯国,那你能保证魁斯国中有解我这毒的解药吗?要是到了地方你拿不出解药来,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找解药的时间?!” “菜来咯!”这。(下一页更精彩!) 时店小二端着一盘切好的卤牛肉过来,寒栩才放下手中的剑,店小二眼瞅着面前的人面色不善,也知道手里拿兵器的绝非等闲好惹之辈,放下菜就赶紧溜了。 阿水坐正了身子,从盘子里捏起来一片牛肉放进嘴里,翻了个白眼,边吃边道:“那好吧,你们不送我回去也行,我自己想办法吧。”她吃完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屑,道:“我看你们自己找能找到什么时候。” 说着她又将面纱戴上,站起身就要回到自己原来坐的饭桌那里。 眼看着到手的希望又要飞走,关吉羽不免有些心急,对着寒栩道:“算了,且带上她,送她回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时间紧迫,有希望我们就抓住,总好过我们自己漫无目的地乱找……”说着她向江缨年使了一个眼色。\./手\./机\./版\./无\./错\./首\./发~~ 江缨年明白关吉羽的意思,又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阿水,笑道:“去南部还有好长一段路,多个人确实多个照应。阿水姑娘的要求,我们答应了。” 阿水停下脚步,回眸一笑,风情万种道:“成交。” 见阿水笑得一脸得意,寒栩扭过头,不屑道:“妖媚之女。” 吃完了饭,四个人走到门口马车前,不等其他人先上马车,阿水又是不客气地掀开车帘第一个坐了上去。 江缨年扶着寒栩紧跟着上去,寒栩正准备坐下,阿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皱眉嗔道:“哎呀,你看着点行不行啊,踩到我的裙子了!” 寒栩原本惨白的脸,被气得发青,道:“既然知道要赶路,为什么要穿这么麻烦的衣服?” 阿水奇怪道:“赶路就不能穿得漂亮吗?好没道理,我想穿得漂亮点儿回家去,也不行吗?” 寒栩就着阿水对面的位子坐下,闷不作声,他懒得再跟她争辩,一言不发将眼光别至一边。 江缨年道:“可以可以,阿水姑娘,你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啊~” 阿水扭了扭脖子,轻哼道:“这还差不多。”她又对寒栩道:“看到没,多跟你这位哥哥学着点~”。 wap. /132/132238/30961729.html 第77章 你们主子是谁 马车越往南走,他们就愈发感到炎热,寒栩的额头上很快就又蒙上细密的汗珠,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渐渐浮上一层病态的绯红。 关吉羽拿起水壶递过去,对着江缨年道:“给寒栩喂点水吧,越往南就会越热,小心别让他脱水了。” 江缨年拧开壶盖子,送到寒栩嘴边,看着他喝下了几口,正要拧住盖子,就听到阿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啊?车上这么多人,你就只给他一个人喝啊?” 江缨年无奈地又递给她,道:“那你喝吧。” 阿水用手扇着风,又改了主意,道:“算了,我不想喝了。这水他刚刚喝过,谁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万一不小心传给我了怎么办?” 寒栩冷冽的目光直扫向阿水,她却视而不见,脱下最外层的纱衣,递给旁边坐着的关吉羽,道:“好热啊,给你,帮我拿着。” 关吉羽默默接过阿水递来的纱衣,那纱衣比寻常衣服是要轻薄许多的,她便随手团了起来,放在一边。 阿水瞧见关吉羽这个动作,揶揄道:“你好歹也是个女子,怎么行为举止像个男人一样,毛毛躁躁的,我这衣服虽然不是最贵重的一件,但你也不能这样随手扔在一边吧?” 关吉羽脸上红了红,想到现在还不能得罪她,便又默默地将衣服拿起来仔仔细细叠好了,小心放在自己腿上。 阿水又是随意道:“也不用那么仔细,反正拿回去我也不会再穿了。”她眯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道:“出来跑了一圈,皮肤都干了好多,你们绪澧的空气也太不好了吧,还是我们魁斯国的空气和水滋养人。” 江缨年和关吉羽一路上对于阿水这种说话不经过大脑、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说话方式,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是平静接受并习惯了。 他们都默契地不去顶撞阿水,她要怎样都随着她,她有什么要求,他们也都一一答应。 于是马车里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往日性格比较倔从不惯人的江缨年,点头哈腰地附和阿水说的每一句话,连不卑不亢不爱搭理人的关吉羽,对于阿水提出的一切命令,她都照做不误,伺候得明明白白。 而平日里性格最为谦和稳重的君子——寒栩,不知是被身上这个毒打开了任督二脉,还是遇到阿水这种“奇女子”后刷新了认知,总之,寒栩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任何不友好的态度。无\./错\./更\./新`.w`.a`.p`.`.c`.o`.m 这位阿水姑娘是头一个。 寒栩极力地忍耐着,他紧闭着双眼,牙关紧咬,憋得青筋若隐若现,终于,在阿水又吵着让江缨年和关吉羽其中一个人坐到马车前面去和车夫坐一起,理由是马车内人太多她的腿伸不开很难受的时候,寒栩终于忍耐不了了。 他猛地睁开眼,怒目圆睁,印堂发黑,往日里清隽的面容早已看不见,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愤怒,愤怒!愤怒! 愤怒使人面目全非! 寒栩好像用尽了身体上仅存的力量,也是他所能发泄出的所有力量,对着阿水吼道:“实在坐不了就滚下去!” 他这一声怒不可遏的吼叫,不止是被吼的阿水满脸惊吓,就连一旁的江缨年和关吉羽,都惊掉了下巴,不禁往他脸上看去。 江缨年舔了舔嘴唇,试图缓和这个尴尬的局面,道:“其实,我可以坐到前面去的,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说着江缨年就起身往前面挪去。 关吉羽亦是干笑了两声,道:“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够谨慎,找的这个马车太小了,还是让我坐到前面去吧,顺便看着点路!” “不不不,让我去让我去,我是男人,比你们高比你们壮,也比你们更占地方,我出去最合适了。”江缨年难得放低身段,和关吉羽两个人推来让去,都争着抢着要出去。 最终,他们两个谁也没争过谁,结果便是:江缨年和关吉羽都。(下一页更精彩!) 出了车厢内,和赶车的车夫同挤在前面。 江缨年和车夫坐在两侧,关吉羽被夹在中间,弱小,可怜,又无助。 车夫:“……” 车厢里面一下子就空了很多,阿水伸了一个懒腰,哈欠连连道:“嗯~这样才舒坦一些,刚刚一路上也太挤了,挤得人呼吸都困难,嗓子眼儿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 寒栩的眼神像是两把利剑,恨不得刺死对面坐着的阿水,冷冷道:“那也没见你少说两句话。” “我也没办法啊。”阿水懒懒地将双腿搭在旁边空着的座位上,道:“我在那菜馆里见你们三个人气度不凡,就以为你们非富即贵,能跟你们一起上路肯定条件也差不到哪里去。谁知道你们这么寒碜,这马车的坐垫硬得像石头一样,唉,我都后悔死了。” “后悔什么?后悔和我们一起赶路吗?”寒栩不客气道:“那我告诉你,我更后悔。” “你后悔也没办法啊。”阿水指了指马车前面,道:“你那两个同伴,似乎很乐意跟我同路呢,不是吗?” 寒栩目光紧逼着她,道:“他们肯低头并不是因为怕你,他们之所以让着你顺着你,仅仅只是为了我,因为他们在你身上寄托了一线希望,期望着你能帮我们拿到解药。” “如果我们顺利把你送到了地方,你敢出尔反尔或是敢耍什么花样的话——”寒栩将剑鞘拔出来一般,剑身的寒光闪得阿水不禁伸手遮住眼睛,他沉声道:“我会要你付出该有的代价。” 寒栩话音刚落,就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坐在前面的江缨年闻声就转头掀开车帘,只见寒栩咳了数声之后,又是喷出来一滩血。 江缨年迅速钻到车厢内,扶着寒栩问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吐血了?” 问完江缨年又抬头,皱眉对着阿水道:“你对他做什么了,他为什么突然又吐血?” 阿水挑着细眉,惊讶道:“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我发誓啊,我可没碰到他任何地方,鬼知道他为什么吐血。”她嫌弃地提起溅到血的裙摆,道:“而且你也说了啊,“为什么又吐血”,又?说明不是第一次了,你质问***什么啊?” 江缨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着寒栩的背,试图让他缓和下来。 阿水看了看寒栩的脸色,忍不住问:“他吐血吐了几次了?” “三次。”江缨年想了想,道:“加上刚刚那一次,已经四次了。” “哦哟~”阿水惊呼一声,道:“老这样吐血可不行呀,再多两次他该没命了。” 阿水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巧的绣线锦袋,她提起锦袋,倒出来里面仅有的一颗药丸,递给江缨年道:“给他吃了吧。” “这是?”江缨年接过药丸,迟疑着看着她,一时不敢贸然给寒栩服下。 “吃吧吃吧。”阿水又慵懒地靠回去,道:“反正吃不死他。” 江缨年心知此时寒栩中毒已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解药,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是什么东西,先给寒栩吃下再说。无\./错\./更\./新`.w`.a`.p`.`.c`.o`.m 寒栩咽下药丸,又吞下几口水,这才平静了些。 阿水道:“别把水喝完了,剩一些给我,等会儿我还要洗手呢。” 寒栩冷笑一声,虚弱地嘲讽道:“搞这些做派给谁看啊?就是公主也没你要求这么多吧……”他将剑靠在角落里,道:“没有那个命,还要穷讲究。” 阿水闭目养神,听到他说的话,她眼睛睁也不睁,只是轻轻笑了下,不再反驳。 马车顺利驶离了绪澧边境,沿着南水一带走了半个时辰,阿水才睁开了眼睛,趴到窗户边看了看,道:“马上就到了。” 寒栩问她:“你到底要去哪里呢?我们应该把你送到哪里去?” 阿水道:“哎呀,你先不要这。(下一页更精彩!) 么着急嘛,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啊。” 寒栩:“……” 阿水扒着车窗看了一会儿,忽然扭过头来,问寒栩:“哦对了,忘了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了。” 寒栩道:“你问这做什么?你只管拿药给我就行了,实在不必了解这么多。” 阿水无奈又好笑道:“你这个人真奇怪,我要给你拿的是救命的药,不是随随便便扯几株遍地都有的草药!我总得知道你叫什么吧?不然我去拿药的时候说什么?说我给一个路人甲路人乙拿药吗?还是说路人丁?” 见她并无恶意,寒栩想了想,道:“我叫寒栩,外面坐着的那两个,一个叫江缨年,另一个叫关吉羽。我们三个,是一家人。” 阿水好像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她笑得眉眼弯弯,露出整齐的贝齿,道:“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一家人,三个人各姓各的,到底是什么样奇怪的家庭?” 寒栩正经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江缨年是公子,我和关吉羽是他的属下,难道做他的属下就得连自己的姓也改了吗?” 阿水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与这个问题毫不相干的话:“你这属下当得滋润,你家公子,对你挺好的。\./手\./机\./版\./首\./发\./更\./新~~” 她“哎”了一声,便对着车夫喊道:“我到啦!” 众人都从马车上下来,此刻停留的地方已经是南部魁斯国境内了,面前是魁斯主城外一个极为普通的居民住宅。 阿水道:“你们在门口等着我,我等会就出来。” 江缨年不忘叮嘱:“那你快点出来啊,别忘了我们还在这等着呢。” 车夫已经自行去吃饭休息了,只剩他们三个人守在宅子外面。 一直到快天黑,阿水都没有出来。 关吉羽不放心道:“都这个时间了,要不我们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们走进宅子里,在里面找了好几遍才确定:里面根本没有一个人在。 “好一个金蝉脱壳!”江缨年道:“原来是在耍我们!” 寒栩怒道:“此女子阴险狡诈,我们就不该听信她的话!” 关吉羽只能无奈道:“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找她了,与其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去问问其他当地人知不知道这个毒的解药。” 正准备离开这座宅子,外面突然进来了十几个统一着装的人,皆是乌色金边的服装,领头的人对着他们道:“三位请跟我们来,我们家主子有请。” “主子?”江缨年疑惑道:“你们主子是谁?”。 wap. /132/132238/30961732.html 第78章 魁斯女王祈福 进来的那群统一着装的人,脸上都维持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客气的笑容,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偏差。 他们整齐道:“我们家主子说,你们跟着过来就知道了。” 虽然阿水本人跑路了,但是她能叫人过来接他们三个,说明她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 关吉羽还是愿意跟着去的,再怎么说,去看一看至少还有希望。 有希望就好过一切!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无比宽敞又装饰精美的豪华马车,车厢内的坐垫都是鹅绒为底丝缎为面的,坐上去很是柔软舒服。车厢内大得甚至还放下了一个小桌子,桌上铺着丝质桌布,上面摆放了一些为他们准备好的小食。 跟他们来南部时赶路坐的那一辆马车相比,简直是要好上百倍千倍! “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江缨年满足地吃着桌上的茶点,道:“想当初六王爷也是卖的这种关子。” 关吉羽道:“你们说,阿水姑娘会不会是魁斯国里什么重要身份的人吧?某大臣的女儿?或者是魁斯王室里出来的女儿?” 寒栩没吭声,脑子里一直想着他责备阿水的话:没有那个命,还穷讲究! 他可能说错了,或许阿水就是有那个命,才会心安理得地颐指气使。 即使天已经黑了,可马车外面的大街上依然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各种鼓声吹号声,叮叮咚咚地响,又伴着人们的欢声笑语,马车堵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江缨年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看了一会儿,道:“外面这么热闹,他们好像在过什么节日吧?”. 魁斯国地带不分四季,一直都是炎热的夏季,魁斯国的人们善于养蚕抽丝,制作丝质的服饰,他们的打扮都是趋于“暴露”化的:无论男女都喜打赤脚,男子着半袖衣或无袖褂子,下身着至膝盖处的裤子;女子则是着层层纱衣,头发梳成数条细辫子,脑后垂纱,若是身份贵重之女,更有戴面纱的传统。 总之魁斯国举国上下,在穿衣打扮上面都很有他们自己的特色,魁斯国的金器也很著名,街上随处可见以金丝攒成首饰来佩戴的人,就连年幼的孩童们,都几乎人人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金项圈。 除去这些,魁斯国的人长相也值得一提,他们天生棕褐色头发,眉眼深邃,眼睛宛若琥珀一样明亮,鼻梁高挺,长相和北部孤翳国人很是相像,却远远要比孤翳国的人精致得多! 寒栩道:“从前听我大哥说起过,南部魁斯国的人也有种族划分,从他们的外貌就能分辨得出来,血统越是高贵的人,发色就越浅。譬如魁斯王室的人,他们的头发比棕褐色还要淡,发色已经是趋于金色的了。” 关吉羽急忙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阿水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她的发色是深还是浅?” 寒栩道:“她的头发……我记得好像就是普通的颜色吧,反正肯定不是金色的!要是金色的话,我们肯定很有印象。” 关吉羽道:“那我就很好奇了,她的种族等级并不算高,为何还会派这么豪华的马车来接我们?普通人家哪里能消费得起这个?” 江缨年对窗外的世界看得津津有味,马车一直被人群堵在大街上,他也不觉得心烦意乱,心里由衷觉得这种异域风情甚美!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来接他们的那群人中领头的一个走过来,道:“今晚我们主子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只能先将你们接到这边的驿站休息。明日一早,你们自会见到她。” “好的,有劳了。”江缨年客气地应下。 关吉羽有些不放心,道:“阿水能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今晚见我们而是要推到明日?” 江缨年却道:“从我们决定到这南部地区来寻药起,就已经是被动的了。你想想,我们身在别国,本就是身不由己,这跟遇不遇到阿水没有关系,。(下一页更精彩!) 就算我们没有遇到她,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照样是两眼一摸黑!” 关吉羽只好道:“那就信他们一次,等到明日再看看!” 或许是受到眼前这热闹非凡的景象所感染,寒栩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无精打采的了,见江缨年一副好奇的样子,他竟然还主动提议:“公子,要不要一起转转?来都来了,不逛逛这里有点说不过去。” 江缨年自然是欣然同意,与其闷在驿站里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在街上走走散散心,至少心情还能好一些。 他们问过街上的人才知道,今日是魁斯国著名的节日之一——祈食节。每年到了这一天,魁斯国的人们都会在晚上出来大肆庆祝,而魁斯王室里也会出来一个代表,例行在人群中撒一些特制的糖果果干之类的东西,意在为百姓播撒福运,祈祷魁斯国的每个人免除一切厄运。 江缨年提议道:“不如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抢一些糖果来吃吃?” 关吉羽惊讶道:“你也相信他们说的,抢到了撒在地上的糖果果干,就能免除一切厄运吗?” “原先我是不信这些的。”街上的灯火映在江缨年的眼中,亮晶晶的,他笑了笑,道:“现在想信一下试试,万一有用呢?” 关吉羽重重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等会儿多捡一些,让寒栩多吃点!” “快走快走!”前面一个人突然叫道:“就在前面了!马上要开始了。” 街上的人被这一声叫喊一下提起来精神,纷纷拥挤着往前面的方向前进,关吉羽江缨年和寒栩,被这行人推搡的力量一直推着走,前方光芒万丈,仿佛点了几百几千盏明灯,空中飞舞着五颜六色的彩纸,整个魁斯主城每,美得不可言说。 “听说了吗?今夜来撒果子祈福的,又是我们的魁斯女王!” “真的吗真的吗?女王还会亲自过来为我们撒福果吗?!” 一听魁斯女王要来亲自撒福果,原本推着挤着的人群,此刻更加躁动更加不安分了! 一会儿有人说在主城东街那边开始撒福果,人群就往东挤,一会儿有人说可能会在西街开始,人群又要挤着去西街。 江关寒这三人,感觉自己的鞋都要被这群魁斯人给挤掉了,江缨年正嘟囔着要不还是回去吧,此时头顶瞬间又亮起来无数盏明灯。 空中原本飞舞着的彩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薄如蝉翼的箔片。 这些金箔碎片如绵绵细雨一般缓缓落下,高处的楼台聚着这魁斯主城内所有人仰望的目光,魁斯女王在万众瞩目中缓缓登场。 那座高台是特意为魁斯王室打造的祈福台,它悬在人们的头顶上,俯瞰众生又怜悯众生。 众生亦为它倾倒。 年轻的魁斯女王金发高高绾起,用各式金珠攒着,脑后垂着长长的细纱。她的额前亦是坠着金色的细流苏,修长的脖子上佩戴的是与之呼应的一套流苏项链。 女王戴着面纱,通身皆是金底翡翠色边纹的纱裙,看起来高贵又神秘。她细长白皙的双臂微曲着扶着裙摆,站定之后她扫视了一遍高台下的子民,微微点头。 她什么话都还没说,只是这么一个点头,台下就是一阵欢呼雀跃! 江缨年道:“看来这个魁斯女王很受百姓爱戴嘛。” 跪在他身后的一个魁斯人道:“女王是先王君唯一的女儿,她登上王位没有几年,却事事想着我们,她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亲自出面祈福的魁斯王!” “真是厉害啊厉害!”江缨年赞叹道:“就是不知道那华丽的面纱下面,是怎样一张面孔?” 旁边一圈跪着的人听到他这句话,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纷纷向江缨年投来谴责又鄙视的目光,仿佛他说了什么该死的亵渎女王的话!异口同声道:“女王也是你能在这里随随便便议论的?。(下一页更精彩!) !” 江缨年连忙闭嘴。 接下来便是魁斯女王为大家播撒福果,场面一度失控,人们争先恐后捡着撒在地上的福果,唯恐手慢了拿少了,好像拿得越多福气和好运就会越多一样。\./手\./机\./版\./无\./错\./首\./发~~ 关吉羽也埋头找着,无奈当地的魁斯人手太快了,他们又极富抢福果的经验,像关吉羽和江缨年这种头一次动手的人,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地面上一时间乱作一团,江缨年也没闲着,跑过来将一颗果子塞到关吉羽嘴里,又继续埋头去寻找。此时突然刮过来一阵大风,站在高台上的女王被这股大风从四面八方一通乱吹,原本高贵优雅的造型,一时间被吹得摇摇欲坠。 原本正在微笑着为百姓撒福果的女王,放下手中的福果,紧紧压着身上的纱衣,唯恐被大风吹飞了。 地上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一声:“糟了!女王的面纱被吹飞了!” 爬在地上到处捡福果的魁斯子民纷纷压低了脑袋不敢抬头。 魁斯女王的面纱不能掉!就算掉了,也不能被看到! 有人好心地提示懵懂的关吉羽:“快低头,别看,看到了就是亵渎女王,是要招来厄运遭殃倒霉的!” 关吉羽“哦哦”两声,连忙也低下了头。 那条被风吹掉的面纱,在风中飞舞着,落在了一个人的手心里。 寒栩站在街边暗处,他靠着身旁的大树,手里握着意外吹来的金色柔纱。 他看着高台上原本优雅端庄的女王,此刻惊慌失措地低头寻找丢失的面纱,直到身后的侍女递来另一条新的,她才慌忙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凌乱的裙摆,恢复原本的仪态。 寒栩笑了笑,又无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身在地上捡起一颗福果,塞到嘴里咀嚼了几下。 嗯,很甜!。 wap. /132/132238/30961734.html 第79章 夜潜羌巫皇城 翌日。 那几个着乌底金边服饰的人一大早就来到驿站,同样是满面客气的微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三位久等了,我们家主子已经在等着你们了,快走吧。」 江缨年催促道:「快走吧快走,真是太不容易了,你知道我们等了多久吗?」 领头的人微笑道:「抱歉。」 江缨年道:「我们该去哪里呢?」 领头的人脸上的微笑一点也没动,说着与昨日差不多的话:「您等会儿就知道了。」 江缨年:「……」 那几个统一服装的人将他们三个带到了主城城郊的一处山庄里。 山庄隐蔽性很好,从大门口进入还要走上一会儿,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小湖,他们又坐上小船划水到达湖心亭,才看到一直牵动着他们心绪的阿水! 关吉羽道:「真的是阿水!总算这一次她没有骗我们。」 江缨年从船上站起来,道:「这一次不拿到解药,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 他们从船上一一走下来,那几个引路的人便退下了。 此刻阿水正坐在湖心亭里的石凳上,她一头茂盛的棕褐色头发梳成一根根细细的辫子,换了一身碧绿的纱衣,眉心上的坠饰,耳朵上的耳饰和脖子上的项链,也皆是镶着碧绿色的石头。 不等他们质问,阿水就率先解释了一番关于她昨晚为什么不告而别的具体原因:「我没打招呼就走是我不对,可是我家中的确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处理才行,所以情急之下,我只能先行离开。」 关吉羽纵然内心不悦,却还是态度良好道:「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阿水姑娘,请问我们今天可以拿到解药了吗?」 阿水道:「都坐吧,坐下说。」 三人便听她的一一坐下,只见阿水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道:「寒栩的事情,我不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寒栩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倒是江缨年挑了挑眉,道:「然后呢?」 阿水道:「他确实是中了一种很复杂的毒,我原本想着等我到了家,随便在家里找找,就一定能找出来解药的。毕竟这些药材,整个南部最不缺了。」 关吉羽连忙追问道:「所以呢?你找到了吗?」 阿水又是一声叹息,道:「我真的是尽力找了,也帮你们问了其他人,但还是不行。想要炼制出解毒的药,还差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它便是「赤焰箩」。」她托着腮,目光投向远处,道:「很不巧,这个东西极难寻到,它生长于极其陡峭逼仄的山谷里,现在魁斯国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了。」 阿水话音刚落,寒栩便悠悠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没有希望了,我这条命差不多是要没了,对么?」 阿水急忙摆手,对寒栩道:「你不要这么悲观嘛!我不是正在给你想办法吗?」 江缨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现在我有意要去你说的山谷里面找,可是都已经没有这个品种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阿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也并非没有一点儿办法。」她轻轻道:「我知道我一个人有。」 「谁?!」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阿水扫视了他们一眼,道:「隔壁羌巫国的国师。」 关吉羽提起来的心又重重地落下,无力道:「我们本来就是第一次来南部,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会认识羌巫国的国师?更别提去向他讨东西了!」 阿水瘪了瘪嘴,道:「怎么就不能了,他是国师怎么了?国师也是人啊,他但凡有点怜悯之心,就一定会给你们的。」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怕只怕这世上多得是没有怜悯之心的人,非亲非故的,别人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拒绝我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阿水道:「反正你们要想救寒栩,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羌巫国国师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他也是你们绪澧人,你们去找他,说不定他会念在你们是老乡的份上,答应将赤焰箩给你们呢。」 寒栩疑惑道:「你说他是绪澧人?羌巫国的国师,怎么会是绪澧人呢?」 阿水「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呢,兴许是羌巫国的女王给他的太多了,待遇好的话,管他是哪国人,照样能留得下。」 阿水突然烦躁起来,不耐道:「哎呀给你们解释这么多了,还不快去?再不去寒栩没命了到时候可不要来怪我,反正我把路已经给你们指到了,你们去不去随便你们!」 说着她将一张纸扔在桌上,道:「这是去羌巫国最近的一条路,我已经给你们画好了,马车我也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快点去吧!」 江缨年识趣地拿起地图,道:「那就多谢阿水姑娘了,我们这就启程,前往羌巫国。」 三个人出了山庄,果然看到一辆马车已经在候着了,他们给车夫看了地图,便满怀希望上了路。 魁斯国和羌巫国皆是小国,两个国家的主城之间距离很近,差不多只用了半日时间,他们就到达了羌巫国主城内。 车夫只负责将他们送到了地方,便离开了。 三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关吉羽道:「要找国师,是不是应该去羌巫国的宫殿里面去问问啊?」 江缨年道:「你傻啊,还去宫殿里问问?你以为他们王室所居住的宫殿是什么地方啊?能让你说进就进,说问就能问的吗?」 关吉羽没了主意,道:「那怎么办?」 「等。」江缨年道:「我们等到天黑了,就翻墙进入他们的宫殿,然后找他们国师所在的地方不就行了。」 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个客栈,先安排寒栩休息下,江缨年便和关吉羽商量着如何夜潜羌巫国宫殿。 关吉羽看了看自己的红缨枪,道:「这个应该是不能拿了,还有你的月寒弓,目标太明显了不方便行动。」 「对。」江缨年道:「我们小心点就行了,只需避开他们守卫的士兵即可。」 江缨年看着刚睡下的寒栩,这几日以来,寒栩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了,虽然他面上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可江缨年能感觉到,寒栩是由内到外地被这个毒侵蚀着,摧毁着。 夜幕终于降临,关吉羽和江缨年找来两身夜行衣换上,便出了门。 他们事先踩好了点,绕到宫殿后面的墙外,那里是唯一一处较为矮的墙,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最是合适潜进去的地方。 关吉羽一个飞身上去,便稳稳落足于墙上,她蹲下身,对江缨年道:「上来吧!」 二人顺利地翻过了墙,慢慢往里走着。羌巫国的皇城很小,里面的宫殿更是不及绪澧皇宫那样气派庄严。可它的外貌尽是玛瑙琉璃瓦,说是金砖玉土也不为过,整个金碧辉煌的装饰,让人感受到它的精致奢华。 江缨年小声道:「怪不得那个国师要留在羌巫国,这里看起来是很富庶的样子,待在这种小国家的皇城里,再有个还不错的差事,实在不失为一件美事啊。」 「别说话。」关吉羽压低声音,道:「还是先找那个国师在哪个房间吧!」 羌巫国宫殿主要分为两个大殿和六个小殿。 按照国师的地位来看,他就算再怎么受羌巫国女王的赏识,他也只 是一个臣子,肯定住不到最好的那两处宫殿里,于是关吉羽和江缨年决定从小殿开始找起。 因为羌巫国和魁斯国一样,这两个国家的人长相都是深邃精致的那一种,所以要找国师也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是不是国师不用问,光从外貌上一看便知。 关吉羽和江缨年分头行动,每个人检查三个小殿,可观望了好一阵子,两个人汇合之后,皆是摇摇头道:「都不是!」 那便只有最中间的那两处大殿了。 江缨年道:「好家伙,这位国师混得可以啊,可以和羌巫女王平起平坐了?连住的档次都这么奢华!」 两个人锁定一处大殿,爬到窗户口,小心地将窗户纸捅开一个窟窿,房内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里面的人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书写着什么,光从背影来看也看不出什么,关吉羽内心祈祷着:快点转过身来,转过来看看你到底是谁! 江缨年突然出声,道:「我猜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让房内的人赶紧转过身来,好让你看清是不是那个国师,对不对?」 关吉羽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江缨年突然笑了一下,道:「唉,没办法,谁让我如此地了解你呢。」 见关吉羽满脸困惑,江缨年忍不住道:「还需要看脸吗?你只需根据身影判断房内的人是男是女就行了啊,女的肯定就是羌巫女王,若是男的,自然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国师了。」 关吉羽确实是没想到这个,她被说得面色一红,道:「我知道。」 江缨年摇了摇头,道:「就你这只呆头鹅的脑袋,你怎么可能会想得到?」 两个人无意间说话声大了些,关吉羽正欲反驳,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什么人?!」 二人缓缓回头,这才看到身后两个士兵正举着长矛对着他们,俨然一副要将他们这两个小毛贼抓捕起来的架势。 江缨年尴尬一笑,举起手来道:「两位大爷,你们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那两个士兵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过来就要抓他们二人,情急之下,江缨年也不管了,豁出去喊道:「国师,国师救命啊!」.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 「放开他们。」 那声音温润悦耳,关吉羽和江缨年不约而同地扭过头看去,面前这个人,果然生了一张绪澧国人的面孔。 谦谦君子,温润柔和。 他披散着发,夜色下像从天而降的夜神,对着那两个士兵道:「退下吧。」 wap. /132/132238/30961736.html 第80章 祝融 屋内整洁大方,所居所用皆能看出这个屋子的主人有多么爱干净,香炉里正焚着不知名的香,闻过之后好似能抚平心中一切不安。 「您就是……羌巫国的国师吗?」关吉羽打算直奔主题,先确定他的身份。 男子为他们二人倒上茶水,不紧不慢道:「你们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在我的窗口看那么久。」 关吉羽和江缨年不禁互相对视一眼,江缨年道:「不错,我们此次来羌巫国,就是特意来找您的。」 男子端起茶杯,细细嗅着茶香,道:「是她让你们来找我的吗?」 关吉羽本能地点点头,道:「是,此事说来话长,我们的家人中了奇毒,现在性命堪忧,所需的解药还差一味赤焰箩,阿水姑娘说了,只有羌巫国的国师手里才有,我们这才赶过来找到您……」 江缨年道:「我们也知道这赤焰箩珍贵难求,只要国师您肯帮忙拿药相助,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满足您!」 男子放下了茶杯,笑着望向面前的两个人,道:「看你们的表情,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他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抱歉之意,道:「可是赤焰箩真的不在我手里,此次来羌巫国,只怕是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江缨年闻此回答瞬间脸色就变了,他倏地站起身,面前的茶杯皆因他剧烈的动作而被撞倒,一时间茶水洒得满桌子都是,他怒道:「你跟阿水是串通好了的,来耍着我们玩吗?」 男子只是理了理自己被打湿的衣襟,轻声道:「她说她叫阿水,是么?」 江缨年一时愣住,道:「什么意思?」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魁斯国最后一株赤焰箩,在她手里。」 「什么?!」关吉羽惊讶道:「赤焰箩在阿水手里,那她为什么还要这样捉弄我们,骗我们来找您要?」 男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小心翼翼擦干净桌上的水,又缓缓续上茶,道:「二位不必一直称呼我「您」,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 江缨年道:「听阿水说,国师也是绪澧人,不知国师家在何处?」 提起家,男子的神情略显落寞,可他还是坦然道:「京城,贺兰氏。」 关吉羽显得有些激动,道:「贺兰氏……您!你就是贺兰阑的大哥,贺兰霄吗?」 「是。」贺兰霄没有犹豫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或许是在异乡遇到绪澧人难能可贵,遇到的人又知道他的家人,贺兰霄的脸上顿时也亲切许多了。 「你们是,阿阑的朋友?」贺兰霄问道。 「是!」关吉羽道:「我们在一个军营里,都在项大将军麾下。」 贺兰霄点了点头,道:「出来这些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听到阿阑现在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又问道:「言归正传,你们此次过来是为了找赤焰箩,那中毒的人呢?方不方便让我看看?」 江缨年道:「方便,当然是方便!」 贺兰霄换了一身衣服,便乘着夜色带着关吉羽和江缨年走出了羌巫王宫,三人直奔寒栩所住的客栈。 贺兰霄为寒栩把过脉后,道:「这毒确实不同于常见的普通毒,的确是需要赤焰箩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 关吉羽为难道:「可你不是说,赤焰箩在阿水那里……」 「小孩子把戏……」贺兰霄摇了摇头,无奈道:「既然她执意要这样,我便破例一次,陪你们走一遭。」 江缨年惊喜道:「你是说要陪着我们去魁斯找阿水要这个赤焰箩吗?那太好了!」 贺兰霄点点头,道:「 明日一早我会来这个客栈找你们,到时候一起出发去魁斯国。」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柔和的,却不容任何人质疑,好像他这个人从来就不会骗人,那样柔柔的嗓音,透露出一股坚定的力量。 翌日,贺兰霄果然没有爽约,他换了一身常服,带着一辆马车过来了,四个人又是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又回到了魁斯国。 马车进了魁斯国主城后,直奔着魁斯王宫驶去,关吉羽连忙提醒道:「贺兰大哥,是不是走错了啊?我们离开的时候阿水是在城郊的一处山庄里,你这马车走的路怎么不对啊?」 贺兰霄只是道:「现在去你说的山庄,她人肯定不在那儿。」 到了王宫城墙外,马车被拦下,守门的魁斯士兵道:「什么人!?」 贺兰霄缓缓掀开马车车帘,轻声道:「贺兰霄。」 那士兵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结结巴巴道:「是,是国师啊,您请进!」 江缨年见此情景不禁打趣道:「贺兰大哥在南部还挺有名气啊,就连魁斯王宫守门的士兵都知道您是羌巫国师?」 贺兰霄浅浅笑了一下,马车停在王宫内的主道边,他们从马车上走下来,贺兰霄大步走在前,一路上竟无一人拦截他,王宫里的人皆是低头行礼,纷纷避退在道路两侧。 关吉羽三人虽看不懂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紧了脚步,不敢再多说话。 走到了王宫主殿门口,贺兰霄驻足,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行礼道:「羌巫国国师,拜见魁斯女王陛下。」 里面很快出来了一个侍女,引领着他们进了大殿。 大殿内金墙碧柱,到处嵌着闪耀的宝石,大殿最里面的王座上,魁斯女王正坐在上面,俯视着他们。 原本懒懒靠在椅背上的女王,在看清来人之后,不动声色坐直了身体。 今日的她不同于祁食节那日的装扮,她没有戴面纱,一头金发用碧色的珠饰攒于头顶,也没有坠头纱,衣服也没有那日那样层层繁琐,一袭简单的翡翠色长纱裙,身上的坠饰波光闪闪,依然风情无限。 良久,女王才缓缓道:「国师,别来无恙。」 魁斯女王一开口,关吉羽变隐隐觉得这女王有些亲切。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此刻明明魁斯女王高高在上地坐于上座,却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感觉,就连女王的声音,都如此悦耳…… 悦耳……关吉羽想不到其他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总之这声音她听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旁边站着的江缨年突然凑过来,对关吉羽悄声道:「你觉不觉得这个魁斯女王,哪里怪怪的啊?」 关吉羽小声道:「先不管女王怎么样,我们是要找阿水姑娘,贺兰大哥为什么要带着我们进王宫里来?还要见魁斯女王?」 简单的寒暄过后,贺兰霄道:「我人已经过来了,你总该把药给他们了吧?」 魁斯女王冷笑一声,道:「国师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事说事,一点多余的话都不肯讲啊。」 贺兰霄皱了皱眉,道:「你知道我很忙的,你还用人性命逼着我过来,祝融,这个玩笑并不好玩。」 关吉羽江缨年还有寒栩,他们三人这才知道原来魁斯女王的名字,叫祝融。 这个名字很特别,大家小时候都听过的神话故事里,火神名叫祝融,没有想到,魁斯女王竟然也叫这个名字。 祝融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有些阴阳怪气道:「是啊,我说话就是这么不好玩,哪里像羌巫国那位,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贺兰霄摇了摇头,道:「好在这两日塔娑罗不在王宫里,我才能出来一趟,若是她在,只怕是要 被你白白耽误一条人命了。」 江缨年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声,道:「不是,我打断一下,不好意思。我请问解药这件事和女王有什么关系吗?我们难道现在不应该去找阿水姑娘么?」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寒栩,突然开口道:「或许,从头到尾就没有阿水姑娘这个人,这一切,都是假的编造出来的。」他抬头,直视着祝融,道:「您说是么?祝融女王。」 祝融女王站起身,缓缓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他们的面前,道:「没错,阿水就是我。」她笑了笑,道:「可我不是阿水,我真实的身份,正如此刻你们所见——魁斯国女王,祝融。」 关吉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无法将面前这位优雅高贵的女王和那个一路上各种要求极为麻烦的阿水联系在一起,关吉羽仔细将面前的魁斯女王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结结巴巴道:「你……你的头发怎么?」 祝融笑笑,指着自己头上高盘的头发,道:「这才是我的真头发。」 关吉羽又问:「那之前的那个颜色……?」 祝融道:「假的!那个是特制的假发。」 贺兰霄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们没有意义的交谈,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赤焰箩拿出来?」 祝融想了想,歪着头道:「好久没有下厨了,贺兰霄,晚餐我亲自下厨,你吃了饭再走,好不好?」 贺兰霄凝重道:「祝融!」 此刻的祝融没有半分女王该有的高贵端庄,她本来就很年轻,此刻竟有几分小女孩的姿态,耍赖道:「你不答应我就不去拿药,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你而死吗?」 这句话,不管是从逻辑上来讲,还是语气上而言,都让听到的人大为震惊。 以别人的性命作要挟的明明是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毒发而不救的也是她!祝融竟然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将这一切怪在贺兰霄的头上。 关吉羽和江缨年虽然听了之后心中诸多不满,但是赤焰箩没拿到手,他们暂时还不能轻易地翻脸。 此时寒栩不再沉默了,他冷笑了一声,笑声里尽是不屑,对即将到来的毒发身亡好似没有一丝丝恐惧。 他释然又淡漠,道:「与其如此低三下四乞求此药,还不如一死。失去尊严捡来一条命,我宁愿不要。」 「这赤焰箩,我不需要了。」 wap. /132/132238/30961739.html 第81章 鸿沟 寒栩语气笃定,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样仰人鼻息而求生,说完他要说的话,寒栩便要扭身离开大殿。首\./发\./更\./新`..手.机.版 只是此时他身上的毒性又发作了,寒栩走了两步,就感觉到腿下一软,眼前一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直直地向地上栽了下去。 “寒栩!” 江缨年和关吉羽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二人立马冲到寒栩身边,想要扶起他,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软成一滩泥,脸色苍白得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 贺兰霄神色复杂地看着祝融,道:“为什么……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祝融却是一脸屈辱,质问道:“什么样?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总之无论我怎么样,你都不会觉得我好,对么?” 贺兰霄正色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该以一条人命来做赌注,赌我会不会过来吗?祝融,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来呢?你是不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位寒公子被剧毒侵蚀直至死亡呢?”贺兰霄叹了口气,道:“你父君一生善良,为何你会如此……” 祝融好像突然被刺激到了,她尖声打断了贺兰霄,怒吼道:“不要提我父君!你凭什么提我父君?!” 贺兰霄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好,我不提他。” 祝融转身又向王座上走去,她没有坐下,而是在王座的扶手下面摸索了一下,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那王座便瞬间移开,一只精致的方盒暴露出来,祝融捧起来方盒,慢慢走了下来,走到江缨年的面前。 她打开了方盒的盖子,递给江缨年道:“拿去吧。” 那盒子里果然是一株赤色的草药,保存得十分完好。 江缨年和关吉羽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祝融这是何意,便迟疑着半天不敢伸手去接。 祝融道:“拿着吧,这赤焰箩我本来就想着要给寒栩,只是中间耽误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们就放心接受吧,我好歹也是魁斯的女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恶毒的人……” 江缨年没有拒绝,眼下没有什么能比救寒栩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将赤焰箩交到了江缨年手里,祝融又扭过身,问贺兰霄:“我记得她那里不是也有一株么?你要是有心救人,怎么不和她开口呢?”祝融满是戏谑道:“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跟她这么见外吗?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好呢。” 贺兰霄神色平静,只回答道:“你是说塔娑罗吗?从前她是有一株赤焰箩在手里,只不过后来用掉了,现在确实只有你这里才有。” 祝融闻言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怪不得……你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若是她那里有,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过来了?” 贺兰霄只是沉默着,再也没有开口了。 江缨年拿到赤焰箩后,便和关吉羽扶着寒栩一路走出去找地方配制药了,贺兰霄往大殿外看了看,正欲扭身跟出去,祝融急忙叫住他:“你这就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和惶恐。 贺兰霄摇了摇头,道:“我去看看他们配制解药,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那你今天会走吗?”祝融又是追问,接着道:“就在魁斯留一晚吧?我亲自下厨!” 贺兰霄目光深沉,他看着她,道:“祝融,以我现在的身份,本就不该出现在魁斯的国土上,我来这里就已经是犯了大忌,这些你都是清楚的。” 祝融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道:“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此刻她不是魁斯女王,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巴巴盼着他能留下来。 贺兰霄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今晚不走,待寒公子服了解药,没有什么问题了,明日我再走。” “好,好!”祝融连连应下,面上浮上欣喜之色,道:“说。(下一页更精彩!) 话算话哦!” 是夜,江缨年将熬制好的解药喂寒栩服下,便让寒栩继续休息了。 压在心头上的事终于解决了,江缨年反而睡不着了。虽然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可过程未免太过曲折,他现在再想想,只觉得后怕。 贺兰霄说了,若是再耽搁一两日,寒栩必定没命! 外面夜色正好,江缨年从王宫后院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走到了贺兰霄的房间门口,屋内烛火通明,他朝着屋内唤了两声:“贺兰大哥?贺兰大哥。” 屋内无人应声,江缨年便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散着步。 前面的花园里有一处凉亭,里面有木制桌椅,江缨年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正在那里,他自知这里是魁斯王宫,不好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四处观望了一下,悄悄躲在了旁边的花丛里。 “你说父王过世后你就是我的避风港,这个魁斯女王我一点都不想当,是你说你会一辈子辅佐我护着我,这些话明明都是你说的!” 听声音好像是祝融,江缨年扒开面前的花丛,确认了一下,发现前面坐着的两个人,确实是祝融和贺兰霄。 在大殿上时就觉得他们两个说的话听起来怪怪的,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不简单,现在碰到他们两个人在花园里不知道正干什么,虽然偷听偷看是很不礼貌的,可江缨年还是决定继续听下去,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父王在时,你碍于你们是好友的关系,不愿面对我的心意,可他现在不在了,我们就只是我们,仅此而已。为什么你宁愿辅佐塔娑罗也不愿辅佐我?你可以无视我的心意,可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 祝融连连质问,声泪俱下,完全没有了祁食节那日惊艳众生的神秘感,她孔雀一般的骄傲会为了面前这个人消失,她象征权力的王冠也会因他而掉落。 此刻的魁斯女王,卑微到了尘埃里。 贺兰霄一声不吭,只是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江缨年内心暗道:“这贺兰大哥可真厉害,人家又哭又喊的都那个样子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吃得下去?” “在我心里,你从救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贺兰叔叔了,说起来你到底算哪门子叔叔,只不过比我大十二岁,你就是贺兰霄。” 祝融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贺兰霄,似乎还在等他的一句回应。 贺兰霄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碗里的饭,他把那碗饭仔仔细细地吃完,不放过碗底最后一粒米。 “很好吃。”他将碗筷规规矩矩放好,由衷感慨:“以后再也不会吃到这么好吃的甜粿饭了。” 贺兰霄抬起头,终于认真地看向祝融,道:“别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祝融。你现在是魁斯国的女王,你身上背负的这个国家的所有希望,别让你的子民对你失望,别让你逝去的父君对你失望,也别让我对你失望,好吗?” 祝融什么也没说,她既没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怔了怔,无力地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而贺兰霄在原地只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离开。 江缨年无事可干,他选择继续跟在贺兰霄的身后。w_/a_/p_/\_/.\_/c\_/o\_/m只见贺兰霄走到后厨,拿了两坛子酒,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门口了。 贺兰霄没有进门,只是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他这样爱干净的人顾不得台阶上的灰尘会弄脏了衣服,就端起酒坛子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 江缨年心道:“你也就表面上装得不在乎吧?人家走了你又在这里靠着喝酒买醉发泄心中的愁绪了。” 贺兰霄大口大口吞着酒,喝得太急很快就有了醉意。 江缨年这时候从暗处走出来,道:“何苦呢?贺兰大哥。” 贺兰霄身上沾着酒气,眼睛仿佛蒙着一层水雾,他随便着了。(下一页更精彩!) 身常服,一身慵懒气,对着月光大声吟诗:“花想仪容柳想腰,融融曳曳一团娇。” “绮罗丛里最妖娆。”他抿下一口酒,又喃喃重复道:“绮罗丛里最妖娆……” 江缨年听完这诗,便心中了然。 贺兰霄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很久很久......这里好像什么都变了,回不去了......” 江缨年看他憋得难受,很自然问道:“你在羌坞国这几年,想她吗?”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贺兰霄丝毫不回避这个问题,大方回答:“如何不想?”他眯了眯眼,说“想她玉容花娇,想她绰约妖娆。” 他好似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心中埋藏已久的那份有关于禁忌之爱的情愫,统统诉说出来。他隐忍得太久,也太多了。 “羌坞国娇艳女子有很多,千千万万都不及她。我是她的贺兰叔叔,可我也是个男人,冰刀雪剑我不怕,唯有这情欲二字,骗骗别人还行……有时恨不得连夜纵马飞驰赶往魁斯,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想撕咬她雪白的肩膀,让她每一分快乐疼痛皆因为我,什么都不管才好,若是什么都不管,那该多好……” 江缨年对他说出口的话本该震惊的,这样一个总是波澜不惊一本正经的国师,突然失态说出这些话,还都是些香艳的臆想话! 即便发乎情,也该止乎礼。 江缨年正向说些安慰的话,可他突然发现,贺兰霄的眼角有泪。 羌坞国和魁斯国接壤相连,再没有比它们更近的两个地方了。 可在祝融和贺兰霄的心里,这并不遂人愿的命运,早就牢牢将他们套在不同的两个尽头。那中间有跨不过去的一道鸿沟。。 wap. /132/132238/30961741.html 第82章 是三岁小娃娃 次日一早,江缨年照例先去寒栩房里,却发现房中并不见寒栩的踪影,他急忙跑出房门,才看到寒栩衣着单薄,正在外面练功。 “寒栩,你身体里的毒才刚清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好好躺着休息,实在不必这么着急就跑出来练功。”江缨年脸上尽是对他的担心,道:“身体搞好了,干什么都不算晚。” 寒栩笑了笑,道:“没办法,习惯了。这些天都躺在床上歇着,再这样下去,身体只怕是要躺废了。” 江缨年点点头,道:“看你的脸色,是恢复得不错,等会儿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 寒栩道:“嗯,我去叫吉羽,收拾收拾我们就走吧,这里毕竟是魁斯王宫重地,我们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打扰。” 三人在大殿门口***,却怎么也不见祝融的身影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贺兰霄也走过来了,看他手里也提着来时拿着的包袱,关吉羽问道:“贺兰大哥也要回羌巫国了吗?正好我们也要离开了。” 贺兰霄道:“此次虽然寒公子服下解药解了毒,可之前因为耽误了最佳解毒时间,加上来回路上奔波,寒公子身上有一小部分毒,我担心没能清得干净。”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三个月之后,你们再来南部一趟,到时候我会再写一张方子,专门为寒公子驱最后的残毒。” 寒栩抱拳低头行礼,道:“这次的事情,真是麻烦贺兰大哥了,若不是有您相助,恐怕现在我早已命归西天了,寒栩在此谢过!” 贺兰霄摇了摇头,莞尔道:“都是绪澧人,在外面遇到了自然是要帮衬着些,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做什么?” 贺兰霄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里,道:“那就在此分道扬镳吧,三个月之后,我们再见!” 关吉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咦?怎么不见祝融呢?贺兰大哥你要走了,她不来送送你吗?” 贺兰霄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无奈,道:“小孩子脾气而已……我们走吧。” 直到他们分为两路坐上马车离开魁斯主城,都没有看到祝融的身影,关吉羽道:“她真的不肯再露面了吗?明明心里有贺兰大哥,送一送也是好的……” 江缨年叹了口气,道:“唉,别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们现在要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去,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 关吉羽不解道:“我什么事情?” 江缨年挑挑眉,道:“你看那个魁斯女王,看着是一国之王,可她年纪其实小得很呢。”他笑得意味深长,道:“好像比你还小吧?你看看人家,心智成熟得多早啊!知道喜欢人,知道感情的事……” 关吉羽一头雾水,道:“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缨年欲言又止,无语道:“算了,没什么。” 关吉羽道:“你是不是昨晚吃多了?怎么今天看起来一副很是憋得难受的样子?” 江缨年:“……” 寒栩看了看两人,一本正经对江缨年道:“公子,你年纪比吉羽还大,怎么不见你喜欢人,知道感情的事?” 江缨年被问地一愣,浑身不自在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有得很呢!我喜欢不喜欢的,能让你看出来吗?” 寒栩点点头,道:“那你加油吧。” 江缨年翻了个白眼,道:“谢谢你的鼓励。” 马车一路向北,彻底离开了这个充满异域风情国度,寒栩输了一口气,道:“终于要回到绪澧了,还是我们故土的空气更让人舒服一些。” 关吉羽道:“就是不知道贺兰大哥是怎么想的,他明明是绪澧京城贺兰世家的大公子,当时因为未婚妻的缘故离开了绪澧,跑去南部追未婚妻,怎么突然又变成了羌巫国的国师了?看着样子还和魁斯女王祝融有一些渊源。” 江缨年道:“不止是渊源,贺兰。(下一页更精彩!) 霄和祝融,以前的故事也挺精彩的。”他懒懒向后靠着,道:“应该是贺兰霄和以前的魁斯王是好朋友,也就是祝融的父亲,他们是忘年之交,不过呢,这个祝融,从小就喜欢贺兰霄,也跟他袒露过自己的心意。” 见关吉羽和寒栩皆是被勾起了兴趣,江缨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而贺兰霄他这个人呢,被人伦道德所束缚,觉得自己不能和好友的女儿扯上关系,所以一直以来都选择无视祝融的爱意,回避她的感情。直到魁斯王去世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贺兰霄跑去隔壁的羌巫国做了国师,看样子祝融和这个羌巫国女王很不对付,所以就是我们看到的——祝融和贺兰霄一见面就阴阳怪气气氛怪异。” 最后,江缨年悠悠地总结道:“要我说啊,其实祝融也不是什么坏人,她自小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王室之女,后来逢上自己的夫君去世,自己被动地继承王位,而自己的心上人又背弃自己跑去给别国做国师,换谁都该气死了,她有点任性再正常不过了。” 关吉羽和寒栩皆是点点头,认可他的分析。随即关吉羽又问起:“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从哪里偷来的情报?” 江缨年打了个哈欠,直言不讳道:“我昨晚偷听来的。” 关吉羽不禁瞪大眼睛,惊讶道:“好啊你,在别人的地盘上你都敢搞偷听这种事?那可是魁斯王宫啊!偷听魁斯女王说话,你也不怕被人抓到了直接拉去砍头了?!” 江缨年道:“这又怪不到我身上,我好好地在外面散步,谁知道会碰上贺兰霄和祝融在后花园里说话嘛?!他们说话声音又不算小,我躲得那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他理直气壮道:“你说,听力好视力好,这也能怪我吗?我总不能把耳朵闭起来吧!” 关吉羽无语道:“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见到人家两个人在说话,就该识趣儿地走开!” 江缨年道:“我为什么要走开?我要是走开了,你们上哪里听这些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关吉羽,刚刚你听得比谁都津津有味呢!” 寒栩看了看马车窗外,道:“已经进入到绪澧境内了,我们要回南沁家里吗,公子?” 江缨年道:“回!叫车夫直接去南沁,都到家门口了,不回去也太说不过去了!” “嗯。”寒栩道:“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二公子时常都在记挂着你,几乎日日都要提起你。” 江缨年在马车里环视了一圈,突然“哎呀”了一声,道:“我们光顾着收拾东西往回走了,怎么没想起来在魁斯拿点儿土特产呢?实在不济,拿点魁斯的画册配饰回家也行啊,二哥很爱看那些异域杂志,给他带点稀奇玩意儿回去,他肯定会喜欢的!” 关吉羽道:“确实是只顾着关心寒栩身上的毒,倒是忘了这回事……” 江缨年痛心道:“真是失策啊,失策!” 寒栩平静道:“反正三个月之后还会再去一趟南部,下次再买一些带给二公子吧。” 寒栩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好事了,一路上三人吵吵闹闹,又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到了南沁。 三人在江府门口下了马车,江缨年跑在最前面,一路直奔向钟思堂。\./手\./机\./版\./无\./错\./首\./发~~ 江弦正在房内读书,他似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会是自己一直牵挂的弟弟,愣了好半天,江弦才反应过来,惊喜道:“阿缨?!!!” “二哥!”江缨年欣喜道:“是我,我回来了!” 江弦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道:“不是在东部边关地区吗?怎么有时间回家里来?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没有。”江缨年道:“战事还没有结束,反正说来话长,我们此次是从南部回来的,寒栩受了点伤,我们去南部找人看,现在已经都好了!一切都很顺利,就想着回家来看看你。” 。(下一页更精彩!) “寒栩受伤了吗??”江弦往钟思堂门外看去,关吉羽和寒栩走在后面,才刚走进来。 二人皆道:“二公子!” “吉羽也回来了。”江弦面上的惊喜之色又加深了些,道:“真好,你们都回来了!” 江缨年撒娇道:“二哥,我们难得回家一趟,你打算准备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吃啊?我们整日里吃军营里的饭,难吃死了,哪里有家里的饭菜好吃啊!” 江弦笑道:“你就想着吃,还能想些什么?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叫后厨的人出去买菜,我们好好吃一顿家宴!” “多多益善呗。”江缨年道:“家里什么都好吃,我什么都想吃!” 江弦说着就要走出门去安排,江缨年看了看旁边的关吉羽,又对江弦补充道:“二哥,还有品祥楼的甜点,别忘了。” 江弦宠溺地调侃道:“怎么动不动还要吃些甜食了?突然爱吃甜食是什么毛病?我记得你只有小时候才爱吃甜的,阿娘老是偷偷做甜食给你吃。你现在都这么大了,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娃娃吗?” 江缨年摸了摸鼻子,又看了关吉羽一眼,笑道:“嗯,没错,是三岁小娃娃。” 关吉羽握紧拳头,朝江缨年晃了晃拳头,比了一个口型,道:“找打吗?” 等到坐上桌时,江缨年不禁感慨:“二哥真的是亲二哥,你不是一向主张不要浪费吗?怎么这次弄了这么多的菜啊?就是再来三个人,也是吃不完的。” 桌上菜品琳琅满目,荤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另外还有凉菜果蔬大小盘八九个。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江缨年咽了一大口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一个菜开始吃起。 江弦给他碗里夹了满满的肉,道:“多吃点,军营里不比家里,不是你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你每一样都吃点儿,省得回到军营里又馋哪个菜没吃到了。” 江缨年往嘴里扒拉了一口肉菜,边咀嚼边道:“好吃,好吃!” 关吉羽坐的位置与江缨年中间还隔了一个寒栩。w_/a_/p_/\_/.\_/c\_/o\_/m江缨年吃到哪个菜觉得还不错,就要给关吉羽夹一筷子,即便关吉羽一直小声道:“行了,我自己会夹。”他还是坚持继续给她夹菜。 一来二去地胳膊总是要越过寒栩,寒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公子,要不我和吉羽换一下位子吧?” .qqs。 wap. /132/132238/30961743.html 第83章 走哪条路? 关吉羽嘴里咬着一块糖醋排骨,道:“寒栩,你不用动,吃饭吧。” 饭桌上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被寒栩一本正经地弄得十分尴尬,反正关吉羽已经隐隐感觉到脸在发烫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调侃,可能是因为有江弦在,关吉羽心中莫名有一种感觉——不想在江弦面前和江缨年搅上那种暧昧的关系。 江弦听了寒栩这话,看了看关吉羽,又看了看江缨年。江缨年倒是镇定自若地继续吃着菜,只是减少了给关吉羽夹菜的频率。 江弦慢慢地喝了几口汤,放下汤碗,道:“阿缨,我们的爹娘都早早不在了,他们只教了我们走路说话,我们还没真正开始长大,他们就不在了。” “嗯。”江缨年道:“我们能长到现在,全凭大哥。” 江缨年以为江弦又在思念大哥江清,不料江弦摇了摇头,道:“人不只是小时候才需要学习东西,长大成人之后,仍然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去领悟。” 江缨年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道:“我知道,二哥你看,如今我早过了读书的年纪,可到了军营,日日便要想着战场上的事情,兵书要看,不懂的东西也要一一去学习。”他大口吃着饭,道:“就像我们大将军说的“活到老,学到老”,不管活到哪个年龄,总会有不明白的东西!” 江弦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们大将军教诲的是,可是除了那些,二哥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江缨年停下手中夹菜的东西,疑惑道:“还有什么意思?” 江弦以一个极其不自在的表情,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就是……阿缨,你现在也不小了。” 他顿了顿,道:“虽然你在军中吃得开,也表现得不错,可是除却这些,你也该想想你自己的事情。” 江缨年本来没太听懂江弦弯弯绕绕说了这么久,到底想要说什么,可配合上江弦那不好意思眼神躲闪又支支吾吾的样子,他瞬间明白了他的那个“意思”。 江缨年清了清嗓子,道:“二哥,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江弦点了点头,又朝关吉羽那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了句:“那就好,一家人最后还得是一家人。” 吃罢了饭,江缨年看了看江弦那副弱体,不放心道:“补药还吃着没有?要是没有用就换方子,叫管家多跑几家药铺看看,这次我回来得匆忙,等到下次了,我专程去一趟京城,京城里面的名医多一些,我去给你多求几张方子。” 江弦道:“药一直都吃着的,我也新换了一副药方,先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总之不管吃什么药,都得有个过程的。” 江弦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你是不是经常会去京城?” 江缨年道:“还好吧,如果几次,有时候大将军回京,可能会跟着一起去。” “你们是不是也经常会去见一个人?”江弦神色复杂道:“京城,六王府,颖王。” 江缨年道:“也不算经常吧,之前去京城见过他两次,说起来颖王殿下人还是挺不错的,为人大方又爱交朋友,就是看着身子骨不太好,经常坐着轮椅,被那个谁,哦对!夏明钟,那个北刀夏明钟推着。” 江弦深吸了一口气,道:“阿缨,你最好还是离他们远一些,你说话没轻没重的,外面不比家里,他们这样的人,你招惹不起的……” “他们?他们指的是谁?”江缨年道:“你是说六王爷颖王?还是他的属下北刀夏明钟啊?他们固然是身份显赫,可我又不贪图他们的什么,何谈招惹一说?” 江弦冷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皇家宗室里的人,能有几个简单的?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就足以让普通人翻不过身了,你若是与他们打交道,只怕是还嫩了些。”江弦担忧道:“总之你听二哥的就是了,你。(下一页更精彩!) 打你的仗,仗打完了就赶紧回家!没事少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知道了知道了。”江缨年嘴上连连答应,道:“二哥,等战事结束了,我会回家里,你最好提前给我打上一副铁笼子,就把我拴在家里好了。” 江弦忍俊不禁,道:“还打铁笼子,你以为你是小狗吗?还需要被拴起来啊。” 江缨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学着小狗“汪,汪,汪!”了几声,道:“二哥,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关吉羽被他幼稚的行为逗得忍不住发笑,道:“你干别的事不怎么样,学狗叫倒是学得还挺像啊。” “还有牛叫,我还会学牛叫。”江缨年又捏着鼻子,“哞,哞,哞!”了几声,道:“怎么样?像吧!” 关吉羽笑得停不下来,道:“像像像!特别像,简直是如假包换,真的牛都没你像!” 本来因为江缨年要走,江弦心情是有些伤神的,可此刻江缨年这么一番玩闹,又将气氛弄得欢快起来。 江弦道:“好了,你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再待也是待不够的,去了就好好表现,为咱们江家争光,也为你自己争光!” 江缨年道:“知道了,二哥。” 三人又整装启程,从江家往前走一段路,是有一个三岔路口的,这个三岔路口其中一条路通往京城,,另一条路直通绪澧沿边地区。 江缨年看出关吉羽心中的犹豫,道:“阿羽,你准备走哪条路?” 他问的是“你准备走哪条路?”而不是“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江缨年垂下眼眸,道:“其实两条路用的时间都差不多,如果你真的想去京城看一眼,那就去吧,这次大将军不在,他不会知道的。若是你想让我陪着你一起,那我便一起,如果你不愿意我跟着,我就和寒栩走沿边这条路,我们会在军营附近的地方等着你,等你过来了,我们一起回军营,大将军也不会发现的。” 关吉羽咬了咬嘴唇,她没有回答想要走哪条路这个问题,而是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江缨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缨年,你说,我是不是一直都走错了路?我一直仰望的东西,其实我根本都没有资格去想,对吗?” 江缨年目光没有躲闪,他的目光与她交汇,坚定道:“阿羽,你值得一切。” 关吉羽眺望着通往京城那条路的方向,看了很久才道:“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她舒了一口气,坦然道:“走吧,我们直接回东部军营!” 江缨年微微惊讶了下,便抿着笑意道:“好。” 京城,六王府。 颖王皱着眉头咽下碗里的药,药已经放凉了,喝起来便更加苦涩。 他连着给嘴里放了好几个蜜饯,都还是苦得直皱眉。 夏明钟无奈道:“这药得早点喝了你不听,最后还不是得喝,还更加苦涩了。” 颖王道:“这个药比原先的要苦很多,你也知道我一直不喜食用烫的东西,以前的药我也爱放凉了喝,也没见有这么苦。无\./错\./更\./新`.w`.a`.p`.`.c`.o`.m” 夏明钟解释道:“最近那个药农的女儿金姑娘,迟迟不见过来送药,我已经叫人过去催了,这一顿是临时抓的药,你就先将就着喝吧。” 颖王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叹了口气,道:“一个个都是眼皮子朝上翻的家伙,连一个区区送药的,都敢对我的事情如此敷衍,没意思,真没意思。” 夏明钟道:“你又多想了。” 颖王道:“哪里怪我多想了?你自己看看,朝里那几个,别说是续命的药,就是想吃上一颗魁斯的水果,都会有无数个人快马去摘了,挤破脑袋求着给人家送上门去呢。” 夏明钟道:“你就只管好好养你的身体,你管他们做什么?” 。(下一页更精彩!) “是,是。”颖王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哪有资格管人家那些事呢,我自身早就顾不全了。” 夏明钟面无表情道:“只是送药的那姑娘晚了些时间,你又凭白地胡思乱想这么多,老是想一些不开心的事,你的身体还怎么康复?”.br> “恢不恢复的,又不在这上头。”颖王的手指一下下翘着轮椅的扶手,道:“咦?之前不是听说东部那边的军医回京里了么?有消息称军营那边有人中毒了,江缨年和关吉羽他们跟着一起去南部了,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颖王将轮椅径自划到了门口,看着外面的日头,道:“天气越来越热了,啧,这对于我的腿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你才尽量要减少外出,没事就待在府里,不然腿又要难受了。” 颖王直视着外面的日光,眼睛微微眨了一下,道:“我都有些想念那两个朋友了,府里这样冷清,我又不得出门,真的好没有意思啊。”他无聊地托着腮,道:“也不知道他们这次会不会来京城,你多留意着点,明钟,他们若是回来了,就叫他们来府上。” 夏明钟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们吗?真的想要跟他们做朋友吗?” 颖王依然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道:“自然是喜欢,他们那样耀眼的人,谁会不喜欢?” 夏明钟眼神闪了闪,道:“你若是真的喜欢他们,真的想要和他们做朋友,为什么不……” “不行!”颖王出声打断他,道:“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了。w_/a_/p_/\_/.\_/c\_/o\_/m” 颖王扭过头,对夏明钟道:“我可以没有朋友,但我不能没有这条命!” “明钟,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回不了头的。”。 wap. /132/132238/30961745.html 第84章 青梅青涩1 京城的雨来得突然,项临城因为出门了一趟,想着路程不算远,便选择了步行走过去。回来时地湿路滑他走得太急没注意,却不慎扭伤了脚。 他忍着脚上的不适,一瘸一拐往回走着,后面的马车声越来越逼近,耳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上来吧。” 项临城回头,看到马车上金蝉探出半个身子,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道:“我送你回去。” 项临城想拒绝,可脚上的痛让他实在是难以行走了,他犹豫了下,还是上了马车。 待他坐定,金蝉问道:“怎么不坐马车出门?这两日京城里一直下着雨,你怎么还走着出来了?” 项临城看了看扭伤的脚,道:“原本想着总是待在家里,许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怕是这双腿要闲得发霉了。”他无奈地笑了笑,道:“看来我猜得不错,果然是闲得废掉了,谁会想到一个习武之人,走两步路还能崴到脚?” 金蝉道:“那是你太不小心了,雨过了地上的青石板上有青苔的,你看你这鞋子,料子好是好,可鞋底太过光滑,走这样的路你不摔跤谁摔跤啊?” 她的目光落在项临城的脚上一直未离开,很自然地继续道:“回头我做两双布鞋给你,若是遇到雨后天气,路上又太滑,你穿着肯定要方便得多。” “不用。”项临城又恢复了淡漠的状态,他刻意地与金蝉保持着一点距离,这个距离需要拿捏,既要合理又要不让她察觉到他的刻意。 他客气又不失疏离,道:“不用麻烦你的,这点儿小事而已,回去找个大夫正正骨休息几天就好了,何必还要麻烦你去做鞋?” 金蝉轻松道:“不麻烦,谁说麻烦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道:“从前在书院的时候,你的鞋子坏了,还不是穿我给你做的布鞋?你忘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金蝉的声音弱了几分,悻悻道:“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方便一些,并无其它的意思。” 项临城没敢去看她的眼睛,记忆中那双眼睛一直都是这样亮晶晶的,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倾听他讲书上的东西,听他讲他在外面的见闻,听他讲述一切她没见过的世面。 “蝉儿,我知道。”项临城道:“你对我的好,曾经为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得的。我只是觉得,我们……” “我爹走了的那一日,我其实很想很想你能过来。”金蝉突然沮丧地低下了头,道:“我爹在的时候,我感觉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像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什么难题,大不了就找我爹,或者找你……可他突然就这样离开了,就留下我一个人,他就是我的天,他走了,我的天也塌了……”qs 项临城道:“我很抱歉……那几日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走不开身,伯父的葬礼我也没能去。说实话,我该去一趟的。” 金蝉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临城,你忘记我跟你说的了吗?你只管向前走,你的眼光要朝前看,你的人生还有大好的前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是默默在你身后永远支持着你的那个人。”她的眼眶微微泛红,道:“我爹走了也好,省得他时常病痛难忍,只不过我心中的顶梁柱倒下了,现在什么事情都需要我自己去扛着,一时间还没有习惯而已。\./手\./机\./版\./首\./发\./更\./新~~” “他呢?”项临城的叹息微不可闻,道:“他不管吗,你一个女人家,送葬之事不是小事,前前后后需要料理的事情不算少,他不帮着你一起操持吗?” 金蝉攥了攥拳头,道:“我懒得看他的脸,说是搭伙过日子的,这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哪里肯心疼我半分?恨不得让我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儿才好,省得他费心了呢。” 项临城陷入了沉默,半天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好像每一次,提起那个人,他们都会陷入这种难言的沉默之中。 。(下一页更精彩!) 项临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叠银票,递给金蝉道:“伯父送葬我没去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些钱你拿着,想必你那里也没有足够的钱,又问你老家那密友借钱了吧?” 金蝉看着那一沓不算少的银票,摇了摇头,道:“欠你的已经够多了,那还能再要你的钱?你不必在意什么,我爹走之前还念起你了,我都好好跟他说了。”她用手搓着衣襟,垂首道:“他问我怪不怪他?问我如今是不是心里还在怨他当年阻止我们……” 项临城没想到金蝉会说起这个,当年的事,他早就已经释怀,如果不是她再次提起,他恐怕也不会再想到那件事了…… 当年…… 当年项临城在墨允书院读书的时候,因为金蝉时常会随着父亲一起来书院运送药材,一来二去的,机缘巧合之下她便和项临城熟络了起来。 那时项临城就算是有假期,也会一直待在书院里不回家,家里是空荡荡的,唯一的亲人项居安在军营里,哪里有时间会回家陪他?项临城自己一个人回到北衷家里,也觉得没意思,索性就一直待在书院里读书了。 有一年假期里,项临城照例留在了书院里,书院里除了值守的几个管事,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便随心所欲坐在书院里的各处,自在地读书写文章。 静谧的时光有一日被打破,那便是金蝉父女两人。 金蝉的爹是京城城郊的一个药农,年纪已有六旬,而金蝉那时年纪还很小,就是一个小丫头,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父女,更像是爷孙两个。 他们送来了一大车药材,书院里仅有的几个人都出去了,墨允先生也回家了,只剩下一个看门的管事和项临城两个人。 那管事看人手不够,便对着不远处正在看书的项临城喊道:“孩子,过来帮帮忙,搬一下这些药材吧?” 项临城自然是二话没说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跑过来准备一起卸货和搬运了。 他是极有礼貌的,走到人面前就十分彬彬有礼,对着金蝉的爹嘴甜道:“爷爷,我来帮您吧!您坐下先歇会儿。” 这一声“爷爷”唤得,金老伯还没反应过来,金蝉就先嘴快道:“哎,你这个书生,你的书都念到哪里去啦?怎么还乱说话啊,什么爷爷啊,这是我爹!你该叫一声伯父的。” 项临城被她这么一斥,不觉羞红了脸,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金老伯,尤其是金老伯的脸,他还是觉得自己没叫错! 他内心嘀咕:这么老的老者,不叫爷爷叫什么?! 那管事的连忙笑着纠正他:“孩子,那是给我们书院送药材的金伯,你就喊他“金伯”就行了,大家伙都是这么叫的。” 项临城这才又叫了一声:“金伯,我来帮你抬吧。” 那日有项临城的帮忙,他们才很快完成了卸货、搬运到书院仓库再进行最后的点数。 项临城是不太认识这些药材的,金蝉便站在他身旁,她念每一味药材的名字,他用笔记录着数量。 二人配合得还算不错,金蝉临回家的时候,还跑过来跟他说:“书生哥哥,我们下次再见啦,记住,是叫金伯,不是爷爷哦!” 落日余晖之下,金蝉的双麻花辫上面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朴素而耀眼。 项临城长这么大,所见到的女孩子都是锦衣玉食之下***嫩的肌肤,绫罗绸缎是常态,要不然就是书院里的女同学们,她们大多出自官员之家,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女儿,知书达理,有着充满智慧的头脑和气质。 金蝉则很特别。 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粗糙廉价的布料,像是捡了谁不穿的衣服,头发也只是梳着最简单的双辫。金蝉的皮肤不算很白,应该是长期在日头下晒着的缘故,她生得俏,所以这不算白的肌肤倒更使她身上有着一种纯朴的俏丽。 那双。(下一页更精彩!) 粗粗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项临城的心第一次有些莫名其妙的动漾。w_/a_/p_/\_/.\_/c\_/o\_/m 第二次见到金蝉,是几个月后。假期已经结束了,书院开学了,金蝉和金老伯又过来补药材了。 金蝉胆子很大,她在这种环境里一点都没有拘束的感觉,反而很大方地四处乱转,找到项临城时他正在吃饭,金蝉凑了过去,拈起他盘子里的一块肉就放进自己嘴巴里。 项临城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只是盯着她。 几个月不见,金蝉的头发又长长了了一些,她已经不梳双辫了,而是将所有头发都辫在脑后,长长的粗辫子乌黑发亮,发间别了一支很小的黄色小花样式的珠花。 清新又纯真。 金蝉笑嘻嘻道:“你不记得我了吗?上次送药材的,你还给我们帮忙来着。” “是你啊。”项临城道:“还是跟你爹一起来的吗?” 金蝉道:“不然呢?我一个人怎么来呀?”她眯了眯眼,道:“算你记性好嘛,记住是我爹了,可别再乱叫爷爷了。” 项临城窘迫道:“我又不是傻子,叫错了一次,还能次次叫错啊?”他顿了顿,道:“现在知道怎么称呼你爹了,那你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金蝉眼睛骨碌转了一下,俏皮道:“你猜猜啊,我爹是金伯,那我呢?” “不知道。”项临城想都不想,道:“你是什么?总不能是金子吧,还是金元宝?” “哈哈哈哈哈。”金蝉被逗得哈哈大笑,道:“金子金元宝?你还真会想。” 他们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金老伯已经远远地在唤她回家了。 金蝉撅了撅嘴,道:“又催人了,忙了半天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啊?” 她转头对项临城道:“我该走啦,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项临城道:“你都还没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金蝉想了想,道:“现在不想告诉我没关系,等我们下次见面了,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外加一个秘密,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 wap. /132/132238/30961748.html 第85章 青梅青涩2 项临城打听过了,墨允书院距离金伯的药田是不算远的,同学们有一些都知道金伯家的情况。 众人口中的金伯踏实肯干,平日里都在勤勤恳恳地料理着自家药田,这两年经过人介绍才和书院这里搭上线,也算是多了一份收入。 “金伯原先只是山里的农户,家境贫寒,后来才和他的小女儿来到京郊做起药田的。” “他们父女二人也挺不容易的,去年金伯的女儿闹着也想来书院读书,被金伯还当众给骂了一顿,小丫头哭哭啼啼地只好跟着他回去了。” “哎,要我说啊,贫困家庭里的孩子,就别想着读书了,又是女儿家的,金伯能同意才怪了!” 项临城听着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油然而生出来一股闷闷的感觉。 他想起来那支黄色小花样式的珠花,别在乌黑发亮的发间,微小却夺目。 金伯每一个月都会来书院补一趟药材,有时候书院里药材耗得快,一个月甚至要来两三趟。 金蝉便也来得更勤了。项临城再见到她,她还是一模一样的装束,头上唯一的发饰也没变。\./手\./机\./版\./无\./错\./首\./发~~ “你很喜欢这支珠花么?”这次项临城先来了口,道:“怎么每次都是戴的这一支?” 金蝉伸出手抚向头上的珠花,笑道:“这是之前给我爹帮忙料理药田的事情,他才答应给我买的,好看吧?我求了他好久呢!” 项临城道:“一支珠花而已,有这么难得吗?这种小玩意儿,不是说买就能买上十几二十个的?” 金蝉撅了撅嘴,道:“这支要三十文!” 项临城想到同学们议论的那些话,只能住嘴,不再和她争论这个东西。 他转了话题,道:“上次你不是说等这次见面了,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么?还有你的名字,小金子,你不说的话,我可就一直叫你小金子咯?” 项临城平日里是不喜和人聊天攀谈的,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面前这个才见过两三次面的小丫头,很有意思。 这次他便主动提起上次还没结束的话题。 他们两个人坐在书院旁边的百年大树底下,微风吹来,很是凉爽舒适。 金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对着他道:“那日第一次见你时,你叫我爹“爷爷”,其实这件事也不怪你。” 项临城道:“是我冒犯了,我不知道……” 金蝉笑了笑,满不在乎道:“他不是我亲爹呀,论年龄他确实老了,可他当初在山里捡了被丢弃的我,我只能喊他“爹”了。” 项临城还以为她要说的小秘密是什么呢,这种有关于身世的事情,本该是一个人的隐私,可金蝉好似很相信他一般,很轻松就对他袒露了。 看项临城的表情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金蝉道:“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了,我的秘密说完了,该你了,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了吧?” 项临城道:“我姓项,名临城。” 金蝉听过之后,又在嘴里反复念了好几遍,才憨笑一声道:“记是记住了,就是不知道字怎么写。”她吐了吐舌头,道:“没念过几天书,我想来书院读书认字,可我爹不允许,说是浪费钱……” “读书不只是认字,还能教会人一些道理,提高人的素养。”项临城不解道:“怎么能是浪费钱呢?” 金蝉抱着膝盖,迷茫道:“他不让我读就不读了,反正他捡了我,能把我养这么大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项临城认真道:“可你的人生,你以后要走的路,都该你自己来决定啊,他不愿意出钱给你读书,那你便和他借!算作借的钱,日后你有能力了再还给他,不就行了么?” 金蝉摇了摇头,失落道:“我哪有我自己的人生啊?以后要走的路他也已经替我规划好了,这些事自然。(下一页更精彩!) 是要听他的,我又能决定什么呢?” 项临城道:“他替你规划了什么人生?” 金蝉道:“说是过几年就替我择一门好亲事,让我早早嫁了人,他也就心安了……” 项临城低下头,道:“他年纪大了,这么想也很正常,把你托付给一个好的人家,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金蝉随手扒拉着地上的小石子儿,闷闷道:“成亲生子,天天开口闭口都是这几个字,没意思,太没有意思了。”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呢?”项临城微笑地注视着她,道:“难不成天天在外面玩儿啊?” 金蝉瘪了瘪嘴,道:“我还是想读书认字。首\./发\./更\./新`..手.机.版” 项临城想了想,道:“听说你们家离这里是不远的,如果你真的很想很想读书认字,那你有空了就来书院里找我吧,我有时间可以教你一些东西。”他眼里笑意盈盈,道:“不收钱!” 金蝉一听他说不收钱,脸上瞬间布满喜悦之意,反复确认:“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说出口就不能赖皮了哦!” 项临城点点头,道:“我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吗?既然答应教你读书写字,就一定说话算话。那么,小金子,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我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了,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过分吧?” 金蝉轻轻凑到了他的耳边,对他道:“叫金蝉,知了的那个蝉!” 金蝉,金蝉…… 很特别的名字。 他故意打趣她道:“知了是哪个蝉啊?我不知道,你写给我看看呗。” 金蝉大大的眼睛扑闪着,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嗔道:“讨厌,你欺负人啊?刚刚说了我不识字的啊,你还叫人家写给你看?!” 项临城道:“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啊?这么厉害的吗?” 金蝉笑骂着就要捶他,道:“讨厌死了你!你看我打不打你!” “好了好了!”项临城笑着摆摆手,道:“不笑你了不笑你了。”他在身旁随处捡了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递给金蝉,道:“拿着!你看着我写,你也跟着我学着怎么写。” 说着他在地上用树枝写了“金蝉”二字,用树枝点了点地上的字,道:“看,这就是你的名字,你来写一遍看看。” 金蝉便照猫画虎,在地上慢慢写出来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项临城看了一眼地上的她写好的名字,道:“不错,字是对的,就是写出来不太美观,多练练就好了。” 金蝉又认认真真将自己的名字练习了几遍,末了,她忽然问起:“那你的呢?你的你的名字怎么写呀?也教我写写你的名字吧,我还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呢!” 项临城又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出来自己的名字,这一次,金蝉将这三个字足足写了近二十遍,地上长长地一行字,写得艰难又努力,项临城道:“你不好好练习你自己的名字,将我的名字写这么多遍做什么?” “因为你的名字更重要吧。”金蝉想也没想就说出来这句话,她看着地上自己写的字,道:“你的名字有三个字,太难记了,我只好多写几遍,免得我回去又忘记怎么写了。” 金蝉的声音绵绵的软软的,她的个头不高,身上一袭明黄色的衣服,在这个书院里显得特别灵动扎眼。.br> 她又仔细看了几遍项临城写的模板,道:“我该回去了,下次见,临城哥哥。” 项临城知道这时候金伯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今日的送货,那么金蝉自然是不能多待的,她要是再多停留一会儿,金伯又该满书院找她了。 他便也道:“下次见,金蝉。” 金蝉道:“下次还是在这里见面,好吗?” 得到他的答应之后,她便蹦蹦跳跳开心地离去。 金蝉离开以后,项临城也没闲着,他想着自己既然答。(下一页更精彩!) 应了要教会金蝉读书写字,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熬了两个大夜,亲手书写装订了一本书册,里面全是一些最简单的字和词语,项临城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中完成的作品,这本册子对于金蝉这种没有任何基础的人来说,完全足够了! 这本基础的册子,由简逐渐入深,简单的字后面皆配着组好的常见的词语。 后面金蝉每每来到他们二人的秘密之地学习时,项临城总是用这本册子来教她。 金蝉看着聪明伶俐,可偏偏不算是读书的那块料,项临城道:“你这个小脑袋瓜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呀?我讲了这么半天,你都还是记不住吗?” 他温和地笑着,时不时敲一敲她的脑壳,金蝉写错了就会调皮地吐吐舌头,有时候错得实在离谱,见项临城要批评她,她就赶紧撒娇求饶道:“临城,临城别生气啦,我错了,我马上罚写一百遍!” 项临城看她认错态度很是积极,便也不忍心多责怪她了,没办法,谁让他答应教她的呢?项临城只能更加耐心地继续传授知识,付出更多的心思教会她写更多的字。 这一次,正巧书院里要安排考试,学生们有一日的假期可以休息。给金蝉上完课了,项临城便道:“我跟你顺路一起从书院走下去,我去集市上,买几支毛笔。\./手\./机\./版\./无\./错\./首\./发~~” 书院大门直至外面很长的一段路,都是一片竹林,二人时不时聊几句,愉悦地并肩而走。 项临城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路两侧竹林的竹子身上像是被刻了什么东西。 他问道:“是谁给竹子上面刻画了什么吗?”说着便走上前仔细看了看。 他这才发现,从书院一路走下来,沿边的那些竹子上,都刻着相同的字。 那三个字项临城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他的名字。 项临城疑惑地看向金蝉,道:“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干的。” 金蝉低下头,搓着衣襟小声道:“是我……我舍不得跟你分开,所以每次从书院走下来,我都会刻一会儿你的名字。” “临城,你会怪我吗?”。 wap. /132/132238/30961751.html 第86章 青梅青涩3 临城,你会怪我吗? 给书院大门前面的竹子上刻字这件事,本来在项临城看到的那一刻,心里确实是大为震惊并有些无奈的,刻的是他的名字,被人看到了肯定免不了一阵指指点点,顺便批评他这个人没有公德心。 可此刻再看看金蝉,她那张小脸上尽是不安,她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眼睛里惶恐又不确定地看着项临城,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表情来确定,他是不是在真的怪她? 项临城叹了一口气,道:“这竹子是公家的东西,你这样做,只怕是……” 金蝉赶紧低下头,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开心了……” 项临城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我在这里读书,让别的同学们或者是先生看到了,总是不太好的。如果人人都以我为“榜样”,都来效仿我这个举动,那这一带的竹子都不要啦?” 金蝉的头低得更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道:““榜样”二字之前我们学过了的,我记得怎么写!” 说着她拉过项临城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这两个字,道:“是这样写的,对吗?” 说实话她到底写得正确与否,项临城并没有仔细去看,他只感觉到了那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上游走着,一笔一划地点着,那感觉痒痒的,让他直想用指尖挠一挠,又觉得酥麻麻的,整个胳膊都要麻得动不了。 金蝉仰着小脸,愉悦道:“我写得是对的!你看,你教我的字我有很认真地在记在背哦,作为交换,你要原谅我,好吗?”见项临城没说话,她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撒娇道:“好不好嘛?你就原谅我吧,我再也不这样了,好吗?临城哥哥。” 项临城哪里还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那一声“临城哥哥”直击他的内心,眼前的金蝉可爱又可怜,她又有什么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呢? “嗯,好。”项临城点了点头,道:“原谅你了。” 金蝉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宽恕,她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样,抓着他的手欢呼道:“太好啦,太好啦!临城原谅我了,临城是个大好人!” 她跑在前面,拉着项临城的手,一路奔跑着,笑着,微风吹拂着竹林,一路上鼻间都能嗅到清新的味道。这条路项临城走过很多遍,他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条路上的空气有这么的好闻。 项临城也从来没有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笑过,奔跑过,在他的人生里,太多礼教束缚不允许他这样肆意地笑闹,年幼时父母逝世,大哥亦是匆匆忙忙就被叫去军营里,他和大哥都是一样的,像一株还不到时候绽放的花骨朵,却被逼迫着绽开。 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项临城是这样想的。 他好像开始逐渐习惯了生活中除了读书学习,还有金蝉的存在。金蝉年纪尚小,可她对自己的感情从不掩饰。 后来几乎所有书院里的同学都知道,有一个贫困的小丫头,喜欢项临城。\./手\./机\./版\./无\./错\./首\./发~~他们只要碰到了项临城,便要起哄着提起金蝉。 项临城和金蝉的名字,好像就这样捆绑在了一起,不过这并不奇怪,人们提起这种带有暧昧意味的事情,总是很来劲的,更别说是正在读书的学生们,整日里在书院读书读得辛苦,难得有这么一件下了课能嚼一嚼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起初项临城听到这些话,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自在的,书院里的同学们家境都是不差的,金蝉衣着实在是朴素,又不懂得穿衣搭配,常常穿得不够体面,土里土气的。 于是书院里便传言:“项临城和小村姑整日里腻在一起。” 若仅仅只是私下悄悄进行的传言还好,有些人说着说着,竟然还说到了项临城的面前了。 项临城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对金蝉是。(下一页更精彩!) 哪一种感觉。 他喜欢和她待在一处,她的热情活泼让他觉得很轻松,可若是听到书院里关于他和金蝉的一些风言风语,项临城又觉得微微有些反感,甚至是抵触。 一连着好几天,项临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文章写得不好,还被墨允先生叫去斥责了:“你兄长送你来这里读书,你是要时常记得他的苦心的。你是这里的学生,就要有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学业为重,切勿分心啊,临城。\./手\./机\./版\./无\./错\./首\./发~~” “是,先生,您教诲得是。”项临城恭恭敬敬地对墨允先生颔首作揖,眼下金蝉习字已经习得差不多了,他决定暂时将教她认字的这件事放一放,毕竟自己的学业还要继续,总不能因小失大了。 金蝉心思敏感,她察觉到了项临城的疏离,便主动找到书院里来。她并非带着质问的态度,而是楚楚可怜地问道:“临城,是不是我学得太慢了,惹你不开心了?” 项临城摇了摇头,道:“不是。” 她又问:“那是我做了其它什么惹你不快的事情了么?” 项临城道:“没有,你没有做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情。” 金蝉眼眶微红,委屈道:“那是为什么呢?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你就不愿意教我认字了呢?” 项临城扬了扬手机的书,道:“最近我在功课上是有些懈怠了,我大哥从北衷写信来关心,信中问起我的功课学业,还有每日是不是早起练功。我很惭愧,这两件事我都没做好,我的文章写得不用心,被先生批评了,练功我也没能做到日日刻苦训练。” 听到这里,金蝉满脸自责,道:“我知道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就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都是我不好,耽误了临城你,可我们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彼此疏离,你说对吗?” 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用布包好的包裹,在项临城面前打开——那是一双布鞋。 鞋底上面的针脚密密麻麻,看得出来是制作它的人实打实一针一针纳出来的。 金蝉道:“临城,上次我们去集市上,因为街上人多太过拥挤,你的鞋子被人踩坏了。当时你在街上没有买到合适的鞋子,我就想着亲手给你做一双鞋。” 她将鞋子递给他,道:“试试吧,看看合不合脚。” 项临城看着那双鞋,突然心底一软,他没好意思接过那双布鞋,沉默着不动。 金蝉见他一动不动,便主动蹲下身,将鞋子放在地上,伸手就去脱下他脚上正穿着的旧鞋,道:“这鞋子都破成这样了,还穿呀?再穿几天恐怕鞋底子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到鞋底子掉了的那一天。呐,我赶了好几夜,才做出来的,夜里灯火太暗,可费眼睛了呢。”金蝉帮他提上鞋子,细心询问道:“怎么样,挤不挤脚?穿上还舒服吗?” 平心而论,这双鞋除了做得漂亮,所用布料皆为街上最普通的那一类布匹。穿在脚上只能勉强穿,若论舒适,这双鞋实在还远远达不到舒适的程度。 这是很正常不过的,金蝉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又是养女,她哪里来的钱去买好一点的布料呢? 项临城点了点头,道:“穿着正好。” 金蝉喜不自胜,道:“我还担心你会穿不上呢,想再放大一些尺寸,又怕你穿着松,鞋子要掉。” 项临城道:“你买这做鞋的布料,肯定是悄悄用你攒下来的钱买的吧?用了多少钱?我给你。” 听到要给她钱,金蝉摆摆手,急忙道:“不要钱不要钱,临城,这双鞋是我自己要做给你穿的,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你本来教我读书认字,就没有收过我半文钱,出于感谢我也该送给你这双鞋。” 金蝉是识趣的,她将鞋子给他之后也没有多作停留,就离开了墨允书院。 一脸好几个月,她。(下一页更精彩!) 都没有再出现了。 在此期间项临城又收到了兄长项居安的书信,想要接他回北衷,军营里项居安需要人帮忙,眼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慢慢长大成人,索性就将他接回到自己身边。 项临城自然是一切听从兄长的安排。 他甚至还来不及和金蝉告别,就坐上了来接他的马车,匆匆离开了京城墨允书院,回到原本他生长的地方——北衷。 北衷将军府是家,也是放满刀枪箭羽的地方。项临城从诗书之地突然转到这个天天充满操练号角声的地方,甚至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项居安安排每日和训练营的士兵们同吃同住同训练。 日复一日紧张的训练,既充实又辛苦,项临城几乎每天天还没黑,就累得想要早早躺床上睡觉了。 他的世界里从此只有训练,训练,训练,直到有一日进入到北部边关大营里。. 金蝉的书信突然到来,让项临城心中不觉颤了颤。从前在京城墨允书院读书时的自在时光,恐怕是不会再有了,再想起在书院的那些日子,他竟然还真有些怀念了! 金蝉的信里提到,金伯认识了同在京郊的一家农户柳氏,柳氏的有一儿子比金蝉大五岁,名叫柳简。金伯看着柳简这个年轻人很是喜欢,为人老实踏实,想到家里女儿金蝉也该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便一门心思想要将金蝉许给柳简。 金蝉信中还道:临城,至今我还是不清楚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眼下柳简对我很好,时常来我家中探望生病的爹,婚期将要定下,若是你愿意同我一起,我便拒了这门亲事,赴北衷来找你。盼回信。 此时金蝉已经会写很多字了,写起信来丝毫不费劲。那封信项临城还没想好怎么回信,紧接着又收到了第二封信。首\./发\./更\./新`..手.机.版 第二封信里金蝉的语气已经不是那般平和了,信中她焦急询问:临城,我们相识于墨允书院,那里有你我数不清的快乐时光,未来的路还很长,你真的愿意就这样看着我嫁与他人吗?。 wap. /132/132238/30961753.html 第87章 红妆 当年那两封书信,项临城是一直记得的。 兄长项居安给他铺好的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进北衷的军营。事实上就算他在墨允书院继续完成学业,最后也还是会回到北衷,现在只不过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他从没想过会和金蝉有什么未来,以前没想过,现在如果非要他想,他也想象不出来。 项临城悄悄给金蝉回了一封信,道:「花开并蒂,缔结良缘。祝愿你与柳简举案齐眉,花好月圆,长长久久。」 项临城从来没有承诺过金蝉什么,或许一时的好感撑不起什么,再加上项临城年纪还小,他不懂什么未来,也没想过自己会留在在异乡里。 他的家在北衷,他必须要回到北衷。 只是自那之后,项临城再也没有金蝉的消息了。两年之后,项临城早已在北衷军营里崭露头角,在项居安一手培养之下,他自己又争气,京城朝中一时间都对这位年轻小将赞不绝口。 人人皆道「边关好儿郎,双神皆为项」来赞扬项居安和项临城这兄弟俩。 项临城再回京,已是受赏之时。他特意回道墨允书院去探望了曾经教过他的墨允先生,书院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书院门前路边那两排竹子,已经没有了。 项临城忽然想起那年在竹子上刻写他名字的那个小姑娘。 她明媚的模样他还记得,她一颦一笑他都还记得。 项临城突然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他想去京郊金蝉家的药田里去看看。 一路打听到了地方时,药田里没有见到一个人,问起旁边的村民,那村民才道:「原先是金老伯自己在打理药田的,只是现在他身体不好了,实在是没能力再去亲自管这些了,他的小女儿又嫁人了,谁还能帮他呢,只好将这些药田包出去给别人做啦。」 项临城看了看这大片的药田,想起从前经常在书院里看到金伯和金蝉一大一小的身影,一个朴实,一个灵动。 那纯朴的农家气息,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那金伯的女儿嫁到哪里了,您知道吗?」项临城又问那村民:「听说是嫁到一家姓柳的人家里了,您知道在哪里吗?」 那村民立马回道:「知道呀!怎么不知道啊,隔壁村就一户姓柳的,当时金伯嫁女儿,好多人还跟着去隔壁村吃席了呢。」说起这个那村民便滔滔不绝,透露了更多:「柳家前几年是不错的,在京城里面开了家布店,生意做得还可以。只是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生意越来越不行,京城多了好几家店铺,人家那店里很多料子都是从南部进的货,柳家的东西自然就排不到前面了。」 「反正听说是赔了钱,你说这金伯,想着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柳家生意不行了,连带着蝉丫头跟过去也享不了什么福气咯。」 项临城听完这些话,心情十分沉重。他以为金蝉嫁了人至少能过上平淡却幸福的小日子,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柳家的布店就开在京城,可项临城却没有时间去找了,此次回京陛下赏赐了他一套宅院,装点的匠人们和负责订购新宅所用物什的下人都已经在等着他回去拿主意,项临城没有多待,便回去了。 京城新家所用的下人们没有几个,都是这附近找的丫头婆子,其中最属一个叫「月枝」的丫头活泼伶俐,她虽然年纪小,可做起事来很有两把刷子,料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游刃有余。 宅子大门进进出出都是人,只见她张罗着送椅子桌子的人小心放在饭厅,外面送花盆花种的人又来了,月枝便又叫了两个丫头一起过去点球。 项临城看着新宅里忙成一团,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公子,您不开心吗?」月枝路过他身边,俏皮道:「我要是你,有了这么大一处宅院,恐怕要笑得合不拢嘴了,怎么不见您脸上有笑意呢?」 月枝这么一说,项临城才发现,自己脸上确实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样子。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发现脸庞的肉都是僵硬的。 「月枝姐姐,送布的人来了,你快来点一点数量!」 外面还有人在叫月枝过去,月枝忙得满头大汗,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这就过来!」 项临城无事可做,便跟着月枝一起走到大门口。门外各家送货的人都围堵在外面,卸货的,清点数目的,嘈杂又热闹。 月枝又要点球又要帮忙抱着布匹,只见她细细的胳膊吃力地抱着几匹布,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掉下来,项临城急忙大步走了过去帮忙。 「小心!」 「小心!」 项临城脱口而出一声「小心」,与此同时,有一个声音和他说出了一样的话。 这个声音让他觉得非常耳熟,项临城不禁看向人群中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那个人! 无数次项临城在军营中想起的人,他时常牵挂着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在他发烧病倒时关心他的人,那个给他亲手做鞋子穿的人,那个在书院门前一根根竹子上刻下他名字的人…… 金蝉,金蝉!金蝉…… 项临城也幻想过再见到金蝉时的情形,他幻想中的金蝉,或是睡梦中梦到的金蝉,都还是那个编着乌黑辫子的小姑娘,她活泼热情,心思单纯,清新可爱…… 无论如何绝不是面前这个,穿着一身极不适合她的红色布衫子、宝蓝色布裙的女子。 她那长长的辫子随便绾在脑后,额前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一缕缕黏在脸颊两侧,那张较之前微微圆润的脸上施了粉黛,看样子应该不是品质多么好的胭脂水粉,施妆的手法也很一般,两条原本细细的眉毛被描得有些粗了,她正在干活儿出了汗,那脸上的粉被汗水一浸,就更显得粗糙了。 从头到脚,从穿衣到打扮,都是十足的俗气感。 如果不是那个声音让他感到耳熟,项临城一定打死都想不到,面前这个女子会是金蝉。 项临城心里也惊讶的,不可思议的,这样的情绪很快一扫而光,他又恢复了心中最原始的愧疚感,他带着这份愧疚,艰难开口,道:「是……金蝉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又故作平静,等着她的回答。 金蝉的眼里明显也是震惊了一下,可很快她也恢复了正常,她平静道:「是。」 又是沉默,有些情愫压在心里,明明千言万语,却反而成了难言的沉默。 月枝清点完了数目,招呼着人帮忙一起抬:「跟我抬去后面的库房里,你们可小心着点,这些布可是给咱们做衣服的。」 帮忙抬布匹的另一个丫头问道:「公子的呢?公子用的布在哪里?」 月枝指了指另一边,道:「在那边呢!」 项临城的目光顺着月枝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送货的俨然是另一家店的人,送来的货品质皆为上乘,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贵贱了。 金蝉低着头,一语不发。 项临城感受到了她的难堪,便试图转移了话题,道:「你一个人来的吗?还是和你夫君一起?」 金蝉道:「他在店里守着,我就出来盯着送货了。」 其实项临城还想问:「你一个女人家不在店里守着,他一个男人,反倒叫你出来做这些?」 他终是没问出口,外面人多眼杂,他心知不方便说这些。只道一句:「真巧,没想到还能再 见到你。」 金蝉疲惫地笑了笑,道:「是我有福气,没想到将军你今日如此风光,我这平凡的人生里,能认识你这样的贵人,是我的福气。」 项临城皱了皱眉,沉默片刻道:「蝉儿,别这样说……」 等月枝忙完了出来,项临城唤过月枝,道:「金老板的店你知道吧?以后我们府里所用布匹,都从金老板的店里去订。」 金蝉站在一边,对他的安排只是默认了,她对这个安排什么也没说,更没有道谢。只是等月枝这几个下人走了,她才淡淡问起:「在北衷,一切都好么?」 项临城点点头,道:「万事有大哥照应着,一切都还好。」 「那就好。」金蝉这才有了一丝真实的笑意,道:「当时你走了以后,我还担心了你很长一段时间呢。听说北衷的冬天很冷的,我还后悔没有给你做两双棉鞋带过去呢……」 这句话让项临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轻声道:「不用,蝉儿,你没有理由为我做任何事,你不欠我的。」 金蝉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脚上,他脚上的鞋布料上乘,金丝线缝制,上面的云纹绣样也十足精致。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道:「临城,不是没有理由,是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再为你做任何事了。」 项临城道:「是我没有资格……如今你已经嫁了人,你成了亲,便只能想着你的夫君了。蝉儿,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你成亲了,我也希望你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金蝉吸了吸鼻子,道:「你走的那年爹病得很重,他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催促着我赶快成亲好让他放心……」她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脸,道:「我一直都在等你,包括到了成亲当日。」 她苦涩道:「临城,那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一身红色嫁衣,盖头之下谁也看不清我的脸。我一直都在哭,你知道吗?我伤心又舍不得丢掉希望。」 「我还在期待,你会回来找我。那日如果你来找我,我可以直接就跟着你走。」 金蝉怅然道:「可是你终是没有来,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这样的贱命,怎配奢望成为你的新娘呢?」 wap. /132/132238/30961755.html 第88章 偏袒 俱往矣。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只是活在在当下的人还不能释怀而已。 马车轮子上的吱呀声戛然而止,停在了项临城家门口。 金蝉将行动不便的项临城送到他住的地方,小心扶着他走下马车,她的身子瘦瘦小小的,项临城没太敢将力量压在她身上,便咬牙忍着脚上钻心的疼,一步步往府内走着。 金蝉察觉到了他的吃力,道:「临城,你衬着点儿劲用,这脚上的伤不比别的,你别压到那只脚。」 项临城终于艰难走到了房间,他坐在椅子上,才发现金蝉扶着他走了这么一路,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喝杯水吧。」项临城示意她桌上有水,只是他不方便给她倒了。 金蝉自己走过去,倒了杯茶水仰头喝下,道:「雨后天气也并不凉爽,还是觉得闷闷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项临城看了她一眼,道:「蝉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金蝉愣了一下,无奈道:「我才扶着你进来,你就催着让我回去吗?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项临城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本你就因为送我回家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只是不想再耽误你……蝉儿,你再怎么样,还是柳简的妻子……」 金蝉默默走过来,坐在项临城旁边的椅子上。那杯水她喝得太急了,坐在那里缓了一会儿,她小声道:「有名无实罢了。」 「什么?」项临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金蝉转过头来,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的一双大眼睛眨了一下,泪水便掉落了下来。她轻轻道:「如今我接手了爹的药材生意,柳简还做着他那毫无希望的布匹生意,我很久不回柳家了,如今已经搬回药田那边的老家了。」 「我们成亲几年了,也没有孩子,婆家那边早就放弃我了,他们哪里还把我当成一家人来对待呢?若是柳简是个会疼人的倒还好,只是凭他那点收入,自身都难保了,还能顾得上我吗……」金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满眼都是嘲讽,道:「给自己的妻子买衣服都没有钱,只给一些卖不出去的布匹来做衣裳,除了柳简,应该也没有人能做到这样了吧?」 项临城的心如针扎一般,半晌他只是声音嘶哑道:「可这是金伯,你爹他亲自给你挑的人家。」 说到金伯,金蝉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她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声泪俱下道:「我知道我爹是为了我好,想让我早日嫁人过上点好日子,可是他不知道,就是他这个安排,断送了我一生的幸福啊!」 她的双眼哭得通红,看着项临城道:「你们都要丢下我,岂知我的生活不在人间,根本就是在炼狱里!」 屋外又是雨声潺潺,雨点落在地上,化作涟漪一圈一圈散开,院内的花也带着湿腻腻的香气,好像一切都没有被屋内的啜泣打扰到。 雨后天晴,又是焕然一新的世界。 北部边关,烟江长廊主城。 陈章被调回朝中议事,贺兰阑只得奉命又回到了北部。 北部不似东部大营那边人员众多,贺兰阑乍回到烟江长廊主城,看着这里冷冷清清的一切,不免心中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例行四处巡视一圈之后,贺兰阑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想到之前自己特意让筑了一处温泉用来洗浴,只是当时匆匆忙忙就离开这里了,也没顾得上去享受一次。 想到这里,贺兰阑回房去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到温泉处,三下五除二脱干净了身上的衣服,便跳入水中洗起来。 池中之水被太阳晒了大半天了,洗起来冷热刚刚合适,贺兰阑靠在池壁上,闭上嘴休息着 。他的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脸上,水滴顺着头发一滴滴淌在赤着的身上。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贺兰阑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晒得黝黑了,他身上贵公子的气质少了很多,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男人气概。 贺兰阑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也不是自然醒,而是被肩膀上一阵抚摸而惊醒的。 没错,贺兰阑一个人在这里泡澡,突然背后就有一双手在帮他按摩。 「谁?是风嫣吗?」他懒懒问道。 「你就知道风嫣!」后面传来一声娇嗔,声音的主人不满道:「贺兰哥哥真讨厌,我们又不是好多年不见面了,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贺兰阑扭了扭身子,准备仔细看看是谁,却冷不丁被一枚香吻堵住了嘴,那张嘴上涂了胭脂,唇齿之间尽是香味。贺兰阑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便一把推开她,道:「谁啊?」 「谁谁谁?!」景衣委屈道:「是我,景衣啊,上次我还专门来这里找过你,你把我忘了吗?」 贺兰阑抹了一把嘴唇,手上擦下了一片胭脂的红痕,道:「忘倒是没忘,就是你来得太突然了,又躲在我身后不出声,我才问起的。」 贺兰阑泡得差不多了,准备去拿池边放着的衣服,却发现衣服凭空消失了。 他伸手对着景衣道:「衣服呢?给我吧。」 景衣一件无辜,道:「谁拿你衣服了?你又没给我。」 贺兰阑道:「好了,别玩了,有什么我们回去说吧,快点把衣服给我。」 景衣摊了摊手,道:「别冤枉人啊,贺兰哥哥,我是来找你这个人的,我可没有私藏别人衣服的癖好哦,我又不是什么变态。」 「你才是变态呢!」 旁边不远处的一堆废物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对着景衣骂道:「说谁变态呢?你自己又好到哪里了?躲在这里看别人洗澡,真是不害臊!」 贺兰阑看清了那张脸,他勾了勾唇,唇角不自觉浮上一丝笑意。 是小青圆那孩子! 只见小青圆一边走着,嘴里一边骂着。景衣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一时间和小青圆竟对骂了起来。qs 贺兰阑的眼神一直落在小青圆的身上,他忘了自己有多少天没见过她了,这一次突然看到她,好像变化很大啊! 小青圆身穿赫敕琉人特有的服饰,她换了新的发型,再也没有之前幼稚的双发髻,而是将头发梳成了赫敕琉少女最常见的脑后束发,双耳上面别着雏菊形状的用小细珠子攒起来的珠花。 她好像长高了不少,走到了景衣面前,甚至还比景衣高出来许多! 消失了的衣服果然在小青圆手里。 小青圆走到池边,将衣服放在贺兰阑面前,道:「阑阑哥,你穿上吧。」 贺兰阑拿过衣服,又看了看面前这二位,道:「或许,你们两个暂时回避一下,我想穿一下衣服。」 小青圆道:「好。」 景衣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小青圆,示威般道:「贺兰哥哥,你就放心穿呗,我们两个的关系,谁没见过对方的什么呀,有什么可害羞的?」 贺兰阑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道:「你倒也不必如此豪迈……」 小青圆瞪了景衣一眼,小声道:「不要脸。」 对于她这句话,景衣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笑问道:「你个小屁孩,毛还没长全呢,你以为贺兰哥哥会喜欢你这种吗?我不要脸怎么了,你要脸又能怎么样呢,你得到什么了?」 「她得到了我的偏袒。」 贺兰阑已经快速披上了衣服从水里飞身出来,稳稳落在她们两 个面前,他又重复了一遍,对着景衣道:「青圆从前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着,与我朝夕相处,你说她得到了什么?」 景衣奇怪地看了贺兰阑一眼,道:「不是吧?贺兰阑,你换了新的口味了?」她不可置信地又打量了一番小青圆,道:「就这样的吗?这就是一株小嫩芽吧?你能尝出什么样的滋味来呢?」 「一定要尝出什么滋味才好吗?」贺兰阑的脸上波澜不惊,道:「好的东西,远远观望着不好么?」 景衣方才娇滴滴的语气已然不见,她对着贺兰阑道:「看来许久不见,你真的变化挺大的嘛,可你别忘了,我是走了很久的路才找到这里来的。」 贺兰阑用同样的语气回她:「你也需要弄清楚一下,是你自己要来的,不是我请你来的。」 小青圆原本还因为和景衣互相对骂而怒气冲冲,此刻满腔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贺兰阑这样…… 他这是,在替她说话么…… 景衣脸上挂不住,幽怨地看了看贺兰阑,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她便扭头瞪着小青圆,啐道:「赫敕琉的小乞丐而已,以为我不知道的吗?你们不就是在这边境一带讨饭吃的,你以为贺兰收了你,就会喜欢你的吗?」 小青圆听完这句话,扭头看了看贺兰阑的表情。 景衣知道自己讨不到贺兰阑的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对小青圆道:「绪澧京城,贺兰家,你怕是不清楚他家中的势力,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样的人吗?」 贺兰阑只是抬高了声音,道:「我看不看得上是我的事,无需你在这里多嘴。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人请你走?」 wap. /132/132238/30961757.html 第89章 纠缠 是夜,景衣躲在烟江长廊主城的城墙下,她蹲在角落里,被夜晚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赫敕琉的外族小***!”景衣一边狠狠砸着手里的石头块儿,一边咬牙切齿道:“我知道风嫣回了京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套到话只道贺兰哥哥来了北部,天知道我赶路赶得多辛苦才过来!” 景衣蹲得久了,脚上麻得只好站起身来跺跺脚,嘀咕道:“我不走,我才不要走,我辛辛苦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怎么能因为一个臭丫头就离开呢?” 想到这里,景衣怒气冲冲跑到城楼大门前,不顾守门士兵的阻拦,叉着腰大声叫道:“阑阑哥!贺兰哥哥,求你让我进来吧!” 这次值夜的士兵没有见过她,便斥道:“边防重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景衣美目圆睁,骂道:“你个小瘪三,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跟我讲话?” 被骂的士兵还想再说话,城楼大门已经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夜色里贺兰阑只着了一件单衣,眉头紧锁,道:“大晚上的在吵什么?” 士兵无辜道:“这,这位姑娘她……” 景衣见贺兰阑终于出来了,欣喜扑上去,道:“我错了,贺兰哥哥,阑阑哥,你高抬贵手,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贺兰阑对她的撒娇不为所动,反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谄媚示好的模样,道:“景衣,上次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再联系了吗?你怎么不听呢?” 景衣捂着耳朵,一通跺脚,摇着头道:“不听不听不听!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要!” 贺兰阑道:“可我真的没时间跟着你一起玩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回去吧。\./手\./机\./版\./首\./发\./更\./新~~” 景衣朝前走了两步,紧紧抓着贺兰阑的袖子,着急道:“阑阑哥,你不能就这样无情地甩开我吧?你从前叫风嫣陪着你,风嫣回京了总该轮到我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 贺兰阑看着她急切的表情,无奈道:“景衣,你不要和风嫣做比较,她是风尘女子,你呢?你爹虽不说有多么位高权重,可到底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知道你这样,他老人家恐怕要气死了。” 景衣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流了下来,她松开了抓着贺兰阑的手,慢慢蹲下身哭了起来。 景衣哭诉道:“我爹何止是要气死了,他现在都放弃我了!”她抬起头幽怨地看着贺兰阑,道:“所有人都知道我钟情于你多年,可你始终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旁边守门的士兵们听得都傻眼了,贺兰阑也觉得这个场面有点不太好看,便伸手拉了她一把,试图让她起来。 可景衣情绪上来了,她才不管这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继续哭道:“凭什么风嫣可以,我就不行了?我上次也来这里找你,我走了多远的路你不知道吗?!你碰都没有碰我一下,你我共处一室,你竟足足看了一夜的兵书!” “嘶~”偷听的士兵听得入迷,不慎发出了声音,被贺兰阑冷着脸瞪了一眼,连忙端正地站好。 贺兰阑压低了声音,道:“景衣,我还是那句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也不该和风嫣去比上比下,风嫣是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道:“风嫣的职业就是做这样的事,可你呢?你的双手是用来抚琴绣花翻诗书的,别自甘堕落!” 说罢贺兰阑扭身就要回去,可景衣还是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道:“自甘堕落?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自甘堕落?阑阑哥,你要坠下去,我就跟你一起,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贺兰阑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景衣,道:“谁说我要坠下去了?我坠到哪里去?” “唉,谁不知道呢?”景衣忙凑上前道:“我爹常在贺兰大人手下做事,你的事他自然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啊!是贺兰大人说你无可救药、自甘堕落。(下一页更精彩!) 的啊。” “你是在说我爹吗?”贺兰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看我不顺眼,故意那样说的。” 贺兰阑抱起胳膊,郑重道:“景衣,我索性直接告诉你,我与哪个女人欢好,那是我自己的私事。对于你,我念着两家之间的情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你动什么歪心思的,也请你自重,早些回去吧。” 景衣见贺兰阑又是一脸认真,只好不情不愿地耍赖道:“我怎么回去啊?我来时坐的马车已经回去了,这里这么偏僻荒凉,我上哪儿去找马车啊?” 贺兰阑道:“我去给你安排一匹快马。” 景衣嗤笑一声,道:“我的好哥哥啊,你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会骑马啊,我这种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若不是为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跑这么远的路来这么远的地方!你现在倒好,还让我骑马回去?” “那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景衣连忙制止,道:“那还不是要我骑马?!阑阑哥,你别忘了,我从小最怕高了,你让我骑在马上,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烟江长廊这里只有一辆备用的马车,因为陈章一直身体不太好,此次回京便将马车驾走了。眼下想要找一辆马车送景衣回去,还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离烟江长廊不远的地方有一些赫敕琉人,那里应该有马车,可贺兰阑看景衣一个姑娘家,叫旁人送她回去,实在又觉得不太放心…… “这样吧,你暂且先待在这里。” 景衣刚扬起笑容,却见贺兰阑接着道:“立马给京城修书一封,叫你家的人来接你。” 景衣撅了撅嘴,道:“知道了!我等下就写信给家里。” 贺兰阑打了个哈欠,疲惫道:“你写好了先放着,明日一早我叫人过去取。”他回房之前又叮咛道:“在这里你就安分一点,少惹事生非,别给我添麻烦,知道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景衣嘿嘿一笑,道:“阑阑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翌日,景衣起了个大早,看到了正在洗衣服的小青圆,便走过去主动打招呼道:“早啊,妹子。” 小青圆看了她一眼,继续洗着盆里的衣服,道:“别了吧,我哪敢是姑娘你的妹子啊。” 景衣走到她面前,道:“还看我不顺眼啊?” 小青圆叹了口气,道:“不敢不敢,阑阑哥已经交代我过了,要跟你好好相处,毕竟你也就待这三两天,他叫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阑阑哥?”景衣好笑地看着小青圆,道:“你在东施效颦吗?我叫他阑阑哥,你怎么还学我啊?” “我学你了吗?”小青圆惊讶道:“昨日你不是还叫他贺兰哥哥?这不一样啊,我一直都这么叫他的。” “呸!”景衣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小青圆正在洗衣服的盆,里面的水漾出来不少,景衣神气道:“我对他的爱称可多了,你以为就这一个吗?谁叫我们从小就认识彼此呢?我叫他“阑阑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小青圆也不恼,将洗衣盆往自己跟前拉了拉,继续搓洗着衣服,道:“好吧,那就当你说的对吧,好吗?” 她看也不看景衣一眼,打算就这么冷处理,景衣这个人不能太给脸,否则又是气急又是跳脚的,小青圆想到贺兰阑的叮嘱,姑且先忍受这个女人两天。 一个即将就要离开的人,没必要和她吵来吵去的。 “什么意思啊?臭丫头,你胆敢无视我?”景衣美眸直瞪着小青圆,道:“你一个臭乞丐,阑阑哥好心收留你,你真以为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停,打住啊。”小青圆对她做了一个“停”的手势,道:“我可从来没说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别污蔑我啊。就算我以前是乞丐又怎么样?现在的我,是阑阑哥亲口招进来在军营做事。(下一页更精彩!) 的,我负责料理他的起居,有正经事做的。” 小青圆目光坚定,又带着点对景衣不屑的眼神,道:“可是你呢,你在这军营里又是干什么的呢?就算你在你们京城里是个官家小姐,你的身份高人一等,那又怎么样?你该回到你们京城里去耍威风,而不是在这里,好吗?” 景衣闻言,一把夺过小青圆手里正在洗的衣服,道:“我也会干活的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干的吗?我留在这里,一样可以照顾阑阑哥的!” 小青圆也不去和她争,她夺去便夺去吧,小青圆提着桶,又去打水。 正巧贺兰阑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这一幕,竟然有些惊讶,道:“没想到你们两个,相处得还可以嘛,一个打水,一个洗衣,配合得恰到好处!” 景衣见贺兰阑回来,迎过来道:“看吧,阑阑哥,我就说了我会听你的话,乖乖待在这里不惹事的。” 贺兰阑回以微笑,道:“给家里的信写好了吗?” 景衣嘟起嘴,道:“好了,早晨已经有人过来拿走了。” 贺兰阑道:“那就好,等你们家的人来接你回去了,你也记得要维持这个表现啊,回去也给你爹你娘洗洗衣服,尽尽孝道。” 说罢贺兰阑便回房了。 景衣看着盆里洗好的一大堆衣服,发愁地直叹气,她冲着刚打完水的小青圆叫道:“喂,过来过来把这些衣服拧出来!” 小青圆无辜道:“咦?刚刚不是你说的,你也会干活的吗?你不是说你也可以照顾阑阑哥的吗?怎么现在才刚刚开始,就需要求助旁人啦?” 景衣娇声抱怨道:“这衣服这么难拧,我哪里拧得动嘛?” “知道自己不行,就不要夸下海口称自己多能干。”小青圆走过来,抓起衣服的一头和景衣一起拧。w_/a_/p_/\_/.\_/c\_/o\_/m 景衣心眼儿多,故意不使出全力,只是手上抓着另一头,嘴上直喊自己手痛拧不动,小青圆费了半天力气才将水拧干。 “不是我说,你还真是不会干活儿。”小青圆摇摇头,表示对她的评价并不高。 “哎呀,来日方长嘛。”景衣看着小青圆一件件将衣服晾起来,道:“有些事要慢慢学的,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小青圆扭过头道:“你还是回家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到这儿历练什么啊?也就这两三天,何必呢?” 景衣只是神秘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wap. /132/132238/30961760.html 第90章 哪种不开心? 晚饭,贺兰阑看着一道又一道的菜陆陆续续上桌,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肉圆青菜,青椒肉丝,香菇滑鸡,鱼汤,红烧肉,还有三五个素菜。 他问一旁站着的小青圆:“这都是你安排的?” 小青圆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兰阑筷子动都没动,后厨端菜的人都离开了,才看到景衣踩着小步子慢慢地走了进来,她看着桌上已经摆好了的菜,满意道:“弄得还不错呀,阑阑哥,快吃吧,怎么不动筷子?” 贺兰阑不悦道:“这是你叫人做的?” 景衣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樱桃小口中,细细咬了几下,道:“对啊,不然还能是谁?你不是让我学着照顾人吗?” 贺兰阑冷眼道:“军中有大锅饭,大家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搞什么特殊?在我们军中,领事的人每餐可加两个荤菜,就算是将军一级的,每餐才可加三个荤菜。这是大将军明令规定的标准,你倒好,吃的标准比我们大将军还高!” “我又不是你们军中的人,我哪里知道这些嘛?”景衣咬着筷子,委屈地看着贺兰阑,道:“你每天那么忙,我哪有机会去问你这些啊,更何况我去后厨报菜单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什么阻止我呀!” 小青圆站在一旁嘀咕道:“你肯定报了“阑阑哥”的名字,谁敢说个不字?” 景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好了好了,阑阑哥,你就不要生气了嘛,不知者无罪,我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做了。”她拿起汤勺,舀了一碗鱼汤递给贺兰阑,道:“我也是看你每日都忙于军务,担心你累坏了身体,这才想着让后厨弄点好吃的,给你补补嘛。” 贺兰阑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道:“别傻站着了,过来吃吧。” 他拿起筷子,见小青圆站着不动,又看着她道:“还不过来?是等着我喂你你吃吗?” 小青圆指了指自己,疑惑道:“嗯?” 确定他是在叫自己,小青圆才喜上眉梢,拉了张凳子既高兴又有点不自在地坐下。她看了看桌上各式各样的菜,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个下手。 贺兰阑夹起一颗肉圆放在小青圆面前的碗里,道:“快吃吧。” 小青圆看着碗里的肉圆,道:“谢谢阑阑哥。” 贺兰阑边吃边道:“嗯,这肉圆不错,你多吃点。” 景衣撅起嘴巴,不满道:“喂!阑阑哥,你也太偏心了吧?为什么只给她夹肉圆,不给我夹?我也很喜欢吃肉圆啊。”景衣一张嘴就没完没了,道:“我家里每日都会做肉圆,大家都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肉圆。” 贺兰阑慢条斯理道:“吃吧,今天这么多好吃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见景衣还在嘟嘟囔囔的,贺兰阑叹了口气,从盛鱼汤的汤盆里舀出来鱼头,放在景衣的碗里,道:“你吃这个吧,肉圆不适合你吃,你吃个鱼头吧?吃什么补什么。” 景衣扭捏地咬了一口鱼头,道:“阑阑哥真坏,非要人家生气了,才知道来哄人家。” 吃完这丰盛的一餐,贺兰阑擦了擦手,放下帕子正色道:“因为这一顿饭,严重违反了军中纲纪,所以从下一顿开始,我们每顿饭只能吃白饭配青菜。\./手\./机\./版\./无\./错\./首\./发~~” 景衣一听,“啊”了一声,连忙问道:“那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贺兰阑看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菜碟子,道:“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按这顿饭的成本来看,我们差不多要例减十日的菜,才能找补回来。” 景衣又是震惊地“啊”了一声。 贺兰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啊什么啊?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倒是过两天就离开这里了,全让我和小青圆来接这个惩罚。” 景衣不满道:“什么是你和小青圆接这个惩罚?。(下一页更精彩!) 小青圆这个做苦力的下人,她平日里也不见得吃得有多好吧?” 贺兰阑摇了摇头,道:“谁说的?小青圆平日里再怎么样,也是有点肉能吃到的?我也不是会亏待下属的那种人。”他伸手捏了一下小青圆的圆脸,道:“不然怎么能吃得这么圆?这脸蛋看着就像是两个肉圆。” 小青圆拨开他的手,吃痛道:“痛!” 景衣脸色极不好,她试图商量道:“阑阑哥!每日只吃白饭就青菜,会不会太寒碜点了?不就是这顿饭吃的菜太多了吗?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我自己的钱来补这顿饭花的钱,总可以了吧?” 贺兰阑微笑着,道:“不可。” 景衣急道:“为什么呀?!” 贺兰阑仍是十分有耐心答道:“军中纪律一向如此,大将军既然任命我来主管这烟江长廊,我便要以身作则,懂了么?” 他又道:“你不高兴什么?要不高兴也应该是我不高兴,你吃饱了喝足了过两天也该走了,过不了两天苦日子的。等你回到家,还不是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你担心什么呢?” 景衣咬了咬嘴唇,道:“我,我还不是怕你吃不好啊。” 贺兰阑站起身,准备出门,临走前不忘答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贺兰阑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两日,桌上的每一餐除了每人一碗米饭,真的就只有一碟子青菜。 景衣痛苦地嚼着青菜,抱怨道:“太难吃了吧?这真的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炒青菜。”她实在是咽不下去,将嘴里没咬断的青菜又吐了出来,道:“我怀疑这青菜根本没放油,绝对一滴油都没放,该不会直接用白水煮的吧?” 贺兰阑和小青圆皆是沉默地吃着面前的菜,这盘炒青菜确实很不好吃,可他们只能忍受着吃下去。小青圆平日里也不是话少的人,以前贺兰阑总说她爱闹腾,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麻雀一样。 可如今有了景衣的衬托,竟然显得小青圆文静了许多。 贺兰阑突然开口,问道:“不是让你给家里写信叫人来接你吗?算算日子你家里应该早都收到信了,怎么还是迟迟不见人来呢?” 景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夹起一粒米放入口中,道:“不知道呀,我也在等着呢,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还不派人过来。” “你确定你写了信吗?”贺兰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道:“可别耍什么花招!” 景衣皱起眉头,反问道:“你什么意思嘛阑阑哥?你是在怀疑我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待我啊?”她眼眶红红的,声音弱下几分,道:“我爹一直视贺兰大人为好友,贺兰大人亦是格外关照我们一家,这些年两家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可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呢?” 她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落在了饭碗里,道:“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总是想着要缠着你不放,我爹因为这个也骂过我,说我没脸没皮的。”景衣抬眼盯着贺兰阑,泪眼婆娑道:“我知道我自己骄纵任性,可归根结底,我只是心里喜欢阑阑哥而已,我自小就喜欢着阑阑哥,这又有什么错呢?当年贺兰大人责罚你的时候,我心里痛,他决定让你进兰泽营,我又怕你会吃苦,你到这边关军营里,我就只想着过来亲眼看看你好不好……” “咳咳。”贺兰阑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算是打断了景衣这肝肠寸断的诉苦。 景衣心里的那点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以前年少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贺兰家和景家确实走得很近,无论贺兰阑觉得景衣如何烦人,他始终要看着点景家的面子,不至于对她太差。 贺兰阑道:“吃饭吧。” 景衣这才重新端起饭碗,这一次她也不再说挑剔的话了,那一盘极其难吃的青菜,她硬是咬着牙就着饭吃得干干净净。 夜晚,贺。(下一页更精彩!) 兰阑在温泉处泡着澡,他闭目养神着,这个地方他选得很是满意,避开了军营的主要地,又不是特别远。它设在烟江长廊与赫敕琉地界的交界处,远眺赫敕琉边塞的风景,身后是绪澧广阔无边的怀抱。 实在是惬意。 小青圆抱着贺兰阑要换的衣服走过来,轻轻放在他的身后。她的头发上坠着装饰的小铃铛,即便脚步很轻,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一阵细碎的银铃声,清脆又悦耳。 贺兰阑突然发现,此处回到北部,再见到小青圆,她比以前话要少了很多。 原本他没有在意这个,以为是有景衣这个大喇叭在,才显得小青圆话不是那么多。 可偶尔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正如此刻,小青圆也是安安份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一张小嘴叭叭的不见停。 此刻小青圆身穿柔紫色裙子,脑后束着蓬松又微微卷曲的秀发,身上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她赤着脚蹲在他的身后放下手里捧着的衣物,她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银环,月光下这个安静又不失灵动的外族少女,浑身仿若罩着一层薄薄的纱幔,显得那么纯洁无暇。 “小青圆。”他低声唤她。 “嗯?”小青圆蹲在他身后,迷懵地应了一声,道:“阑阑哥。” 他在水里转了个身,面对着小青圆,贺兰阑双手叠放在水池边,下巴懒懒地压在手上,他问她:“上次在南部一别,我们是好久没见了啊?对吧?” 小青圆点点头,道:“嗯。” 看出来小青圆并没有多余的话要讲,贺兰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随便道了句:“景衣这两日在这里,没少惹你心烦吧?你有没有因为她在这里而不开心啊?” 小青圆想了想,却是反问他:“你是指哪种不开心呢?” 这小破孩,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倒让贺兰阑不好回答了。 他正犹豫着,小青圆又问道:“是风嫣在时的不开心,还是在南部时的那种不开心?”她宛若琉璃一般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道:“这不一样,是两种不一样的不开心。”。 wap. /132/132238/30961762.html 第91章 月光下的少女 贺兰阑被那双清澈又炙热的眼睛盯得一阵燥热,心内不禁暗自惊讶:这孩子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具有穿透力了? 但他没打算回避这个问题,他迎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道:“哦?不开心还能分很多种吗?你来说说,怎么就不一样了?” 小青圆就地坐在水池边,她手轻轻托着腮,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嗯……这个嘛……” 贺兰阑道:“好好说话,别哼哼哈哈的!” 小青圆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脸上浮现罕见的认真,道:“风嫣在这里时,我知道她是陪阑阑哥你睡觉的,我观察过了,阑阑哥你好像也不是很爱风嫣,因为你看她的的眼神里,都没有爱意,你仅仅只是要和她睡觉,对吗?” 贺兰阑歪了歪头,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脑袋瓜上敲了一下,道:“你这个小屁孩,开口闭口都是这些东西,谁给你教的?再这样下去你要学坏了哦!” 小青圆揉了揉被敲痛的额头,继续道:“虽然我不喜欢风嫣在这里,也因为她在这里跟我抢你而不开心,但是仅仅只是想着她走就好了。” 说到这里,小青圆脸上闪过一阵不属于她年龄的落寞,她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办法啊,谁叫我比你小这么多呢?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她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道:“不管是风嫣还是景衣,一个个不是这里大,就是屁股大,啧啧,都太有竞争力了,现在我完全不具备竞争的能力呀!就只能干看着生气没办法。” “噗!”贺兰阑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他的笑声沉沉的,又有些慵懒,小青圆躲开他又想敲她的手,挪了挪屁股下坐的位置。 小青圆又是回想了一番,才道:“阑阑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好后悔一件事,想起来就好后悔。” “嗯?”贺兰阑道:“什么事?” 小青圆低下头,连声音也小了一些,道:“那个时候,我不该和你一起去南部的。” 贺兰阑又想起那次她的不告而别,他还担心了她好长时间呢。他道:“为什么?” 小青圆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把我当小孩子啊?你觉得小孩子的世界里,就只有吃东西和玩儿吗?” 贺兰阑挑了挑眉,反问道:“不然呢?你小小年纪不就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不想着吃喝玩乐,难道还要用你那小脑袋瓜子去想着怎么带兵打仗吗?” 小青圆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也有感情的啊。\./手\./机\./版\./首\./发\./更\./新~~” 贺兰阑柔溺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一直都仰慕着你阑阑哥嘛,正常,你阑阑哥这么英俊,被人仰慕是时常发生的事情哈。” 小青圆那双澄澈的眼睛又直直盯着他的双眼,她问道:“那些爱慕你的女子,她们肯愿意为你去死吗?” 这个问题让贺兰阑一愣,同时心里也一惊。 那些口口声声爱慕着他的女子,真的肯愿意为他去死吗? 这个问题很幼稚,大人们的世界里,谁会轻易地说愿意为谁去死呢? 他想起曾经年少冲动的自己,也曾为了一个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可惜那个人不想要。 “可我愿意为你,连命都不要。” 此刻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可小青圆还是悄声对他说着这句话,用仅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道:“如果有一天,你要我的命,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你。” 月光下的温泉池里波光粼粼,那些光映在小青圆白皙的皮肤上,她脸上细细的近乎透明的绒毛都映得清清楚楚。 “阑阑哥,你一定也爱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她自然又大方地说出来那个在他心里别扭了很久很久的事实:“就是我们在南部羌巫国玩的时候,同你在街上说话的那个。(下一页更精彩!) 姑娘,对吗?” 贺兰阑感到嗓子眼里一阵干涩,他清了清嗓子,那股干涩感依然未能消失。 他镇定自若,道:“嗯,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是喜欢过。” 小青圆一副看穿了他的样子,道:“不只是不懂事的时候喜欢吧?那天,我们在菜馆里吃饭,你看着外面忽然就追出去了,就是那个姑娘呀。首\./发\./更\./新`..手.机.版阑阑哥,你心里真正爱着的姑娘,就是那个人啊。” 她说话总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有时候还真叫他不好回答。 贺兰阑感到池子里的水愈发滚烫了,他心不在焉道:“算是吧,但是也没有用了,她已经成亲啦。” “哦,这样啊。”小青圆若有所思道:“那你如今还会牵挂着她吗?” 她的问题多的一连串,贺兰阑真后悔自己主动起了那个话头,现在这小破孩倒是不沉默了,她打开了话匣子,这场对话就别想轻易结束。 贺兰阑面露痛苦之色,道:“哎哟,这水怎么越来越热了,不行了,不能再泡了,我要出来!” 小青圆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显然不想就此罢休。她蹲在水池边,伸出手按住贺兰阑的肩膀,道:“不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出来。” “天呐。”贺兰阑抚额无奈道:“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快点说!” “不说,我说完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啊?” 小青圆的衣袖卷起,赤着的一双藕臂按着他,一边盘问一边摇晃着他,眼见她光着脚踩着了池边溅出来的水,一不小心,竟直直向水池里滑去。 “啊!”她惊叫一声。 贺兰阑反映是很快的,见她失去了平衡栽向水里,连忙伸手去抓她。 月色皎皎,水波荡漾。 柔紫色的衣纱拂过坚硬的臂膀,那股柔弱与无暇在野性与力量的面前,便显得更加美好了。 清脆悦耳的银铃还在摇晃着,发出阵阵声响,贺兰阑感到手心里触摸到了一处柔软。 这种感觉原本他是不陌生的,那些自然而然发生过的情欲之欲,那些缠绵时的欢好之感,他不可能不熟悉。可今夜不知怎么了,他竟然脑袋一阵发懵。 贺兰阑的心像打鼓似的,久久不能平静,而小青圆低头看了看那原本想要抓住自己的宽大的掌心,此刻正贴在自己绣着小花的领口下。 “啊!”她又是一声惊叫。 她这么一叫,贺兰阑彻底慌了。 明明他没有做什么坏事,倒有几分禽兽不如的意思了。 贺兰阑另一只抓着她胳膊的手上只稍稍使了点劲,就将小青圆彻底拉下水里了。 “喊什么喊?!”他沉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半是提醒半是威胁:“再喊就把你丢到外面去。” 小青圆猝不及防被打起来的水花灌进了嘴里,她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阑阑哥,你……”她害羞地仰视着他,手紧紧扶着他的胳膊,身子像一只虾米一样佝着,生怕贴到了他未着寸缕的身体。 贺兰阑瞧她这个怪异又滑稽的动作,忍俊不禁道:“你这是什么姿势?” 小青圆“嗯”了一下,道:“阑阑哥,不早了,你洗好了就出来吧。” 贺兰阑没有说话,他始终浅浅笑着,踩着水池底朝她近了一步,小青圆默默退了一步。 他又前进,她随着他的步伐又是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小青圆咽了一口口水,眼睛都不敢直视他,又重复了刚刚那话:“洗好了就出去吧,该睡觉了。” 贺兰阑低着声音,轻笑道:“你困了吗?反正我这会儿是不困呢。” 小青圆小声道:“那你出去把衣服穿上吧,夜里凉,你泡久了仔细受了风寒。” “这么热的天,水又这。(下一页更精彩!) 么温热。”他凑近她耳边,鼻息轻轻喷在她的耳朵上,道:“怎么可能会受风寒呢?” “那那那!”小青圆闭着眼急忙道:“我困了,你看,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可怜兮兮地征求他的同意:“阑阑哥,想要我搓背就明天吧,今天实在是,不太方便呢。” “怎么不方便了?我瞧着现在就很方便啊。”他就不放开她,又道:“又不是没帮我搓过,怕什么?” 小青圆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夏日里的衣服本就很单薄,她的衣衫被打湿后就几乎是透明的了。 小青圆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无助道:“我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怕我看到吗?”贺兰阑忍不住言语上逗弄她道:“之前还吵着嚷着要和我共度一夜春宵呢,我差点都信了,怎么?这会儿你有机会了,偏偏又害羞成这样了?小青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 他伸手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道:“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还学大人们动不动就情啊爱啊的,动不动就喊着要一夜春宵。其实,你就是个胆小鬼吧?现在知道自己胆小了,以后就不许再说那些话,也不要再来问我那些问题了。” 贺兰阑掰着她的身子将她转了转,使她背对着自己,道:“闭上眼睛。” 小青圆听话地将眼睛闭上,身后传来一阵水声,细小的水电落下,化作涟漪泛开,贺兰阑已经从水里出去了。 “上来。”贺兰阑向她伸出一只手,小青圆扭过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被他拉上去,贺兰阑已经率先出手从水里捞起她的胳膊,轻松将她拉了上来。 他的视线从她出水的那一刻起,就很自觉地不去看她。首\./发\./更\./新`..手.机.版旁边的架子上还搭着他的一件外衫,贺兰阑走过去拿起那件衣服,随意朝小青圆站着的方向扔了过去,兜头盖在她身上。 “胆小鬼,回去了。” 小青圆将蒙在头上的衣服拉下来,裹在身上,她站在原地,望着他开口道:“我不是胆小鬼。” “哦?怎么不是了?”贺兰阑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谁是?难道我是吗?” 湿润的发零零碎碎垂在他的眼前,贺兰阑擦拭完额前的发甩了甩,面前已是那张***的脸蛋。 月光下的少女鼓起勇气踮起了脚尖,他的鼻间是她头发散发出来的阵阵淡香味,她闭着眼,像是下定了一百个决心,将嘴唇覆上他的,给了他一个湿润又最简单的吻。。 wap. /132/132238/30961764.html 第92章 乱 贺兰阑一觉醒来,感觉浑身都是软软的,在床上翻了几下身子,只想赖在被窝里。 很罕见的,今日他并不想早早起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昨夜星月之下,那个孩子凑过来吻了他,那个吻很轻很轻,轻到他此刻细细回想,才察觉到她留下的若有若无的痕迹。 昨夜小青圆凑到他面前,她轻轻闭着眼,睫毛翘翘的,白净的脸上透着自然的少女才有的粉红,她的唇只是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她脸颊上的红就又厚了一层。 小青圆什么也没说,进行完这突发奇想的一吻,她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贺兰阑想起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 嘴上爱逞能的人儿,真要做点什么,又比谁都还要害羞。 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这孩子嘴皮子这么利落,若是再长大一些,指不定怎么嚯嚯人呢。 贺兰阑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便走下床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他看到景衣在外面正哼着小曲儿晾晒着衣服,心情似乎还不错。贺兰阑叫住了景衣,道:“你家里还没人过来吗?” 景衣扭过身,道:“不知道呀。” 贺兰阑瞅着晾衣绳上面正滴着水的衣服,皱眉道:“这里不是让你玩儿的地方,军营里也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吃闲饭。” 景衣挑了挑细眉,道:“哦?是吗?阑阑哥,你确定这里吃闲饭的只有我一个人吗?”她指了指小青圆房间的方向,道:“那她呢?我在这里看过了,每个人每天都很多事情要做,只有小青圆没有哦。” 景衣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可别说她伺候你,我没见到哪个主人对下人这么放纵的,你瞧瞧吧,你的侍女今天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刚刚我还见她出大门去了呢。” 贺兰阑被她一通话说得语塞,他去新大门那边看了看,询问守门的士兵:“看见小青圆了吗?” 士兵道:“见到了,刚刚还从这里出去了。” 贺兰阑拧着眉头,道:“你就这样,放她出去了?” 士兵奇怪地回看着贺兰阑,道:“贺兰大人,小青圆不是赫敕琉人吗?军中只规定了我们绪澧将士门出入需要报告,并没有限制这些赫敕琉人,从前也没有赫敕琉人留在军营的先例,她又是你的……” “好了别说了。”贺兰阑不耐地打断道:“看到小青圆回来了,就让她立马来找我。” “是,大人。” 贺兰阑走回房间,景衣已经在他门口专门等着他了。 景衣得意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阑阑哥,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你那个小丫头片子,真的该好好的管教一下了,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年龄的黄毛丫头难管,还是因为她是赫敕琉人,这些外族人的血液里本来就流淌着让人难以驯服的劲儿,总之她还真是难以管教!” 贺兰阑径自往房间里走,道:“你又去招惹她了?” “我招惹她?”景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我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我用得着自降身份去招惹一个低贱的臭丫头吗?” 贺兰阑翻了翻柜子里的兵书,找出来一本坐在桌边,道:“是,你是犯不着跟她闹不愉快,所以我让你快点回京城啊,你回去了看谁还能招惹到你?” 景衣嘟了嘟嘴,气势弱了半分,她凑到贺兰阑身旁问道:“阑阑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啊,我的意思是,你们打仗还要打多久啊?” 贺兰阑道:“还不知道。” 景衣凑到他的兵书跟前,看了几眼,发现根本看不懂,又嗔道:“哎呀,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啊,你们大将军派你守在这里,该不会是糊弄你的吧?这里一向太平,留不留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许乱议论军中的事情。”贺。w_/a_/p_/\_/.\_/c\_/o\_/m(下一页更精彩!) 兰阑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兵书,道:“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眼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景衣摇了摇贺兰阑的胳膊,道:“那你送我回去?” 贺兰阑只是拂开她的手,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道:“景衣,别以为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这些花样我不知道,我再给你四日时间,写信给你家里,叫人来接你走,否则,我只能派人强制送你走了。”qo 景衣还想再讨价还价说点什么,外面就突然来了士兵在叫贺兰阑。 贺兰阑道:“何事?是小青圆回来了吗?” 来的士兵正是新大门守门的那个士兵。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是小青圆,小青圆没回来,赫敕琉的人来了!” 贺兰阑一听这话,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急忙跑到新大门处,这才看到,外面围堵了约莫两百余人,军营里已经出动了防卫兵,此刻正与这些赫敕琉人对峙着。 听通传的士兵说,来的这群赫敕琉人是赫敕琉边境的居民,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绪澧国已经不愿意再与赫敕琉交好了,烟江长廊往赫敕琉方向建的这堵城防墙就能说明一切。 景衣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一看到面前这架势,她阴阳怪气道了一句:“哟,真没看出来啊,这小青圆还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呢,怎么这群赫敕琉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啊?” 贺兰阑愣愣看了她一眼,景衣被这冷肃的目光吓到,悻悻噤了声。 这群赫敕琉人里有一个领头的人,名叫沙缪,他站在人群最前端,呼声也最大,要求烟江长廊里的领事必须要给一个说法。 沙缪底气十足,颇具一副正义感扬声道:“我赫敕琉与绪澧交好多年,从我国先君王时期开始,就频频向绪澧王朝走访,你们绪澧打仗,我们赫敕琉同样支援粮草兵器,怎么你们打了胜仗,得了这烟江长廊,就翻脸不认人了?” “谁说我们翻脸不认人了?”贺兰阑走到队伍前面,道:“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我们绪澧朝内哪个人说了,要和你们赫敕琉断交了?” 沙缪上下打量了一番贺兰阑,道:“你就是这里的领事?” 贺兰阑抱拳道:“正是。” 沙缪道:“好,既然你们没有那个心,那好说,就请你们给个态度出来,让咱们赫敕琉人也知道你们的决心。” 贺兰阑挑挑眉,道:“还请明示,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放心?” 沙缪指了指新建的城墙大门,道:“拆了它,你也清楚,这个地方,原本是没有这堵墙的,以后也不应该有,所以大人,还请拆了这堵墙,别伤了咱们友国人民的心呐。” 贺兰阑浅笑了下,抱着胳膊前进了一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请问,您是赫敕琉哪个军队里的人?抱歉,我来军营的时间不久,还未曾请教您是哪位将军?” 沙缪脸色一阵铁青,愣了半天才小声咕哝道:“我不是军队里的人。” 贺兰阑“哈哈”笑了两声,道:“我还以为您是哪位将军,特地过来找我商讨这个事情呢,既然不是,那就请回吧。”他掏了掏耳朵,道:“兹事体大,我想就算是赫敕琉的国君,也不希望这件事就这样草草地让我们这些小人物来决定吧?想来,我们也没有那个资格,你说呢?” 沙缪的角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忽然问道:“请问领事尊姓大名?” 贺兰阑道:“复姓贺兰,单名一个阑字。” 沙缪歪了歪头,愤愤道:“我会记住你的。” 沙缪转身对着身后的人挥手示意撤回,在一片嘀咕嘟囔声中,人群缓缓散去,与此同时,小青圆也回来了。 她一身白衣,于人群中逆行过来,沙缪拉住了她,疑惑道:“你还跑去干什么?小青圆。” 。(下一页更精彩!) 小青圆想都没想就挣脱开他的手,道:“我回去啊。” 眼看着小青圆进了那扇大门,沙缪骂了声:“没出息的东西,讨饭讨到了贺兰阑手里了。” 而贺兰阑看到小青圆这时候才回来,便问道:“你又去哪里疯玩了?我看我真的应该给你多指派点事情做了,你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呆,也可以回你们赫敕琉去,省得一会在一会不在,白叫人还给你操一份儿心。w_/a_/p_/\_/.\_/c\_/o\_/m” 小青圆疑惑道:“你给***心啦?” 景衣走过来,对着小青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还好意思问?你们边境一带的流民到底是什么野蛮的种族啊?好端端的,就一大群人涌过来,说起要我们拆掉城墙,那不是在说笑话吗?你见过有叫人拆掉城墙的吗?” 小青圆耸耸肩,道:“又不是我叫人来的,你冲着我发什么火?” 景衣道:“不是你叫的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看接下来得对你严格监管了,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是不怀什么好心思的,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把这里当什么了?” 小青圆反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话,是在说你自己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行了。”贺兰阑终于开口制止道:“都别说了!”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贺兰阑满脸不耐,道:“你们两个,景衣,我给你说的叫你给家里写信,不要再让我催你。小青圆,罚你去后厨帮忙烧火,我看你真的是闲的了!” 贺兰阑忍不住发了火,他的心思已经被这群突然到来的赫敕琉人给搅乱了,事实证明,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他回到了房间,迅速找出纸笔,开始写起信来:烟江长廊西北方向有动作,尚未确定是否西部有意制造矛盾,有待观察,若有情况再向将军禀明。 贺兰阑将写好的密信放进信封,他匆匆将信交到专门派送密信的士兵手里,道:“即刻送去东部大营,不得有误!”。 wap. /132/132238/30961767.html 第93章 论 陈章从京城出来,没有直接回北部烟江长廊,而是直奔着东部大营去的。 他仍是那副亲切温和的态度,面对营里每一个碰到打招呼的人,他都回以微笑点头,直到进了项居安的房间,陈章才不禁紧锁眉头。 “将军……”陈章什么都还没说,只是这一声低低的呼唤,正低头看着战图的项居安,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项居安心中已是了然。 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陪伴,他们两个人早已默契十足。项居安知道陈章欲言又止的表情之下,想要说什么。 项居安淡淡笑了下,道:“陈将军,你辛苦了。” 陈章摇了摇头,道:“你我之间,谈什么辛苦呢,只是眼下的局势如此紧张,陛下他却……”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难啊,难……” 项居安走到桌边,给陈章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道:“先帝在的时候,我们不是也碰到了诸多困难?那时候你我都还年轻得很呢,不是照样都顺利渡过去了。” 陈章接过茶杯,道:“那时候难的是战事,难的是我们年轻经验不足,可如今呢,我看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今的圣意啊。” 项居安故作轻松道:“陛下主动召你过去,说明还觉得跟你能聊上几句,这是好现象。” “呵,不过是换个人说教罢了。”陈章无奈又好笑道:“那些话我不妨直接说出来,不过是对我说多劝劝项大将军,如今局势复杂,我绪澧朝有诸多牵绊与不便,边关之事只可为守,所有外敌侵扰,驱之赶之,莫要引战。” 陈章为难地看向项居安,道:“这件事不是最主要的,陛下又提了北部烟江长廊那边,他还是主张撤掉那堵墙。” 项居安呷了一口茶水,嘴里嚼着茶叶,半晌他慢悠悠吐出来茶叶渣滓,突然问陈章道:“陈将军,营里选拔进来的这帮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 陈章愣了一下,道:“很好啊,不管朝里那些事如何,我一直都觉得从世家子弟里选拔这个决策是可用的,事实证明,他们真的很不错。” “比如呢?你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项居安给陈章的杯子里添上茶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总的来说选进来的几个都不错,可若是非要比较个高低,依我看,南沁出来的那两个,江缨年和关吉羽就很不错。”他继续道:“我知道您是要从这几个里面选出两个授予“捍荣捍骑”之将军衔,可到底还是要顾及其他人,总共就两个名额,若是都给了南沁青字营,只怕其他几个会有想法。” 项居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荣誉这种事,全凭个人争取,若真的是实至名归,还在乎什么出身何处,我原不是在计较这个。”他咽下一口热茶,咂了咂嘴道:“不瞒你说,南沁这两个我是最为偏爱,人嘛,谁还没有偏心的时候了?关吉羽是难得一见的女将军料子,她稳重踏实,我最放心她,而江缨年呢,资质不错,可就是太自我太冲动欠收拾,所有的人里面,我最盼着他成材。\./手\./机\./版\./无\./错\./首\./发~~” 项居安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道:“可论综合能力,算上一切的一切,陈将军,你不觉得,能力最强的,就是贺兰家那位吗?” 陈章面上不无赞同,道:“当初贺兰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听了点,总是觉得这些个世家公子哥,没几个叫人省心的,但其实他们都进了大营之后,表现得还算不差,大体上还是听话的。” “贺兰是要比缨年懂事的多,陈将军,你想想,才刚拿下烟江长廊,就能想到给西北方向建城防。西北部,那是什么?赫敕琉,多少年与我们绪澧交往密切的友国!”项居安坐直了身体,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道:“如此大胆的想法,谁能想得出来,你吗?还是我?说来惭愧,第一时间我们竟然谁也没有这种念头。” 项。(下一页更精彩!) 居安兴奋道:“唯有他一人,你看着他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我听了背后直发毛!贺兰畅真会生!妈的,这个儿子有功夫,更有脑子!这样的军事觉悟,谁有?!” 陈章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项居安这样兴奋了,他原以为项居安的一双眼只在江缨年的身上,这不奇怪,任何人的眼光都会轻而易举被那个叫江缨年的年轻人吸引过去。 听项居安这么一说,陈章才突然发现,原来那颗真正的金子,是贺兰阑。 那是一颗,不愿意发光的金子。 说起“捍荣捍骑”,项居安自己都有些为难了,道:“两个名额,你说说,该给谁呢?其实仔细想想,给谁我都愿意,可落下了谁,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陈章道:“这荣誉最终还是您定,全凭您的意思。” 项居安拍了拍桌子,“唉”了一声,道:“叫他们去争去抢吧,谁抢到了准谁的,我也不劳这神了。” 陈章半是犹豫,又问道:“那烟江长廊那件事,陛下似乎很是介意,说是赫敕琉那边越来越不满了,唯恐闹得太难看。还是想要您给个态度,您打算……?” 项居安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那堵墙既弄好了,便放在那,拆不拆的,我说了算!” 他定定看着陈章,道:“陈将军,有些话我们也只能私下说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们难道永远要陷在这种被动又限制的关系里面吗?赫敕琉君王那句说是想要烟江长廊的玩笑话,你觉得,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吗?” 5 陈章脸色一白,重重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下,他才疲惫道:“不中用了,之前受的风寒太重,拖得久又没好利索,现在总觉得身上少点力气。” 项居安拍了拍陈章的后背,道:“眼下那几个年轻的也都上来了,你不必太过费心,身体上要多注意。”他语重心长道:“休息一段时间再走吧,你知道,在这营里,我只能靠着你了。” 北部,烟江长廊。 小青圆在烧着火,厨房里一片乌烟瘴气。\./手\./机\./版\./无\./错\./首\./发~~ 景衣慢悠悠走进厨房,道:“还是这里适合你呀,你说是不是,小青圆?” 小青圆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收拾收拾回家吗?” 景衣道:“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什么不管就回去吗?” 小青圆添了一把柴,转过头疑惑道:“现在怎么了?已经这样了是怎么样了?” 景衣走到小青圆旁边,拈起来一根柴丢到火里面,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嗯?赫敕琉小乞丐,上次你们那一棒子赫敕琉刁民,跑到这里来闹事,你以为阑阑哥没有说你,你就能逃脱得掉责任吗?” 小青圆站起身,道:“什么责任?我为什么要逃脱责任?你觉得那些人过来闹事,是我引起的吗?我只是出门了一趟,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归咎在我的头上,行吗?” 景衣冷哼了一声,道:“好吧,那你说说,你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去干什么?外面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阑阑哥已经够意思了,他能留你在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轻轻拈起小青圆的辫子,道:“其实想想看,我们这里是绪澧的地盘,而你呢,你是赫敕琉人,就算在赫敕琉,你也算不得是什么正经被承认的人吧?你们这些游走在边境,无处为家的流民们,整个天下的人都不会将你们放在眼里。”. 小青圆嘴唇发白,低下头紧紧攥着拳头,小声道:“你生得尊贵,那是你的事情,何必来贬低别人呢?” 景衣道:“我没有贬低你啊,你自己看看,就你这个样子,还需要别人来贬低你吗?我说的应该是事实吧,你说呢?” 小青圆道:“不用你来说。” 景衣道:“我只是好心的来提醒。(下一页更精彩!) 你一下而已,小青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知道吗?你不要以为,阑阑哥对你好一点,你就可以有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明白吗?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阑阑哥是京城世家贺兰家的次子,贺兰家是京城里极富盛名的大府,外面的战事迟早会结束的,你心里要有点数,战事结束了,他便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了,你觉得到时候,他还会让你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吗?” 小青圆道:“这个事情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知道战事不是永久的,阑阑哥也不会一直留在边境,他有他的家和他的家人,他有他该回去的地方,这些我都明白的。” 小青圆直视着景衣,道:“可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纠缠他,我是心里喜欢他,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出身卑贱,我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我认为这些都不是阻挡一个人去爱的借口,那些都不是理由,我会慢慢地变好,即使有一天他会离开我,那也没有关系。\./手\./机\./版\./首\./发\./更\./新~~景衣,我不会因为听了你说的这些话,就停止对阑阑哥的爱,停止一切对他的感情,我不会的。”。 wap. /132/132238/30961769.html 第94章 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青圆顾着烧火,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只冷冷道:“你的话我为什么要听进去?再说了,我也不需要你来劝我。” 锅里已飘出阵阵米香,后厨的厨艺们开始预备端出夜饭。 小青圆烧了一晚上的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脸上鼻子上都是烟灰,她疲惫地走到院里,提着水桶走到井边准备打水冲澡。 景衣跟着她走过来,道:“你别以为你当作没事人一样,就能逃得掉!” 小青圆无力道:“我逃什么了?我问心无愧,只不过是你太聒噪了,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我想离你远一点,不可以么?” “你竟然敢把我比作苍蝇?!”景衣本就心里憋着火,被小青圆这么一说,她气急之下伸手就薅起小青圆的头发,她个子比小青圆还高出一些,抓着头发使劲往上提,小青圆顿时痛得龇牙咧嘴,不管怎么伸手去打去推景衣,景衣都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痛痛痛!警告你,快点松手啊!”小青圆一只手扯着景衣的领口处,另一只手试图去掰景衣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却发现景衣抓得越来越紧了。 景衣咬着牙道:“小***,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小青圆被摁着头,混乱之中伸手乱抓了一通,只听景衣突然尖叫一声。 那声音仿佛响彻整个主城,随之而来的是贺兰阑的声音,他目光森然,站在夜色下对着正在扭打的二人怒喝道:“够了!闹够了没有?!” 景衣很快先松了手,看到贺兰阑过来,她已经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了,小青圆蓬乱着头发,直起腰再看景衣时,景衣原本白皙的脸蛋上已经多了几道血印。 小青圆心里一惊,那血印应该是刚刚两个人厮打时,她不小心抓到景衣的脸上所致。 贺兰阑走向她们,他的步子不似平时那样闲散,每一步都踩着凝重,止步于她们二人面前,道:“疯了么?要打架都给我滚出去,要闹出去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被他这么一骂,景衣的哭声小了一些,可她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对贺兰阑道:“阑阑哥,你看看我的脸,都是她!”她指着小青圆,道:“这个死丫头下手真的重!我的脸被她毁了,这下全毁了!” 贺兰阑正要开口,小青圆急忙摆摆手否认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景衣先动的手!她先抓我头发,我才还手的。” 贺兰阑眼含怒意道:“叫你去后厨烧火,是不是还是不能消停?一天天怎么这么多情况?!”他又扯着景衣捂着脸的手,看了看景衣脸上的指甲划痕,道:“我看你就是活该!京城家里有福你不去享,非要跑到这里没事找事!” 景衣呜呜地哭着,憋着委屈道:“我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谁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找罪受!” 贺兰阑一时语塞,这几日因为烟江长廊城防的事情,朝廷里已经频频给了压力,虽然这些压力都是项居安和陈章两个人在承受,可说到底,这个事是他贺兰阑做出来的,眼见着项居安不舒坦,他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这些事情都是男人们该操心的,可贺兰阑一回到后院,看到面前这糟心的一幕,他心中的烦闷不由得又放大了无数倍! 他当机立断道:“景衣,既然你找不来人接你,那好,明日就只能我来安排人送你回去。首\./发\./更\./新`..手.机.版” 景衣停止了哭泣,不敢置信看向他,小声道:“阑阑哥,你……?” 他又将视线转向小青圆,道:“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我叫你去帮忙烧个火而已,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是掉到煤炭窝里了吗?” 小青圆被他的怒意吓到,一时间不知道贺兰阑是什么意思。 面对景衣说的那些话,就算小青圆嘴上再怎么硬,但其实她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下一页更精彩!) 一些事实的。 景衣出身绪澧京城里的名门,她的家庭和贺兰家又是世交,无论怎么样,这都是小青圆比不上的。 她不清楚和景衣闹了争执,贺兰阑到底会偏向谁。 可小青圆永远会记得,那日在温泉池的时候,她和景衣说得不愉快,当时贺兰阑分明是偏袒着她的。 只是那份偏袒,到底只是那短暂的一瞬,还是会永久都在? 小青圆看着贺兰阑,心里祈祷着他要怎么惩罚自己都可以,唯独不要赶她走。 贺兰阑盯着她许久,眼里充满了失望,他说出了那句最可怕的话,道:“小青圆,你还想在这里待下去吗?” 她愣了一下,呆呆道:“什么意思?” “我说,”贺兰阑一字一顿地道:“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小青圆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贺兰阑继续道:“当初收留你们,是看你们无处为家,可怜你们才让你们留下做事来挣一口饭吃。\./手\./机\./版\./首\./发\./更\./新~~小青圆,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心呢?是我太仁慈了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 “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在小青圆的心上。 小青圆是想哭的,可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像景衣那样号啕大哭出声,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敢让它掉下来。 贺兰阑说完了话,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去温泉池泡澡,也没有喊小青圆去给他准备洗漱用的水。 那个闲散风流的最潇洒自如的贺兰大人,似乎不再轻松了。 小青圆不敢去打扰他,在院里默默站了许久,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才发现今夜的月色很一般。 “对不起,阑阑哥。”她对着贺兰阑房间的方向小声道:“明日等景衣走了,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好照顾你,不再做让你心烦的事情。” 烟江长廊新的一天,是在赫敕琉那群人的吵嚷中开始的。 贺兰阑再一次被叫去主城新大门处,面对那群并不眼生的赫敕琉人,贺兰阑见怪不怪,道:“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沙缪走到贺兰阑面前,肩上扛着一把镰刀,道:“你说呢?贺兰大人,咱们这些人过来,还能是因为什么事呢?”他扫视了一下新大门,道:“还不是为了这个让人觉得碍眼的东西。” “碍眼吗?”贺兰阑挑眉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烟江长廊现在是我们绪澧的地盘,托项大将军器重的福,这里暂时由我做主。我在我的地盘上装一扇门,让你觉得碍眼了吗?” 贺兰阑浅笑道:“你说,这个事情说起来是不是好没道理?” 沙缪亦是笑了一声,道:“贺兰大人不愧是一城之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若是心智不坚定,还真就要被贺兰大人绕进去了。”沙缪放下手中的长镰刀,道:“可是,贺兰大人,说来说去,这件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一个理儿。” 贺兰阑笑言道:“哦?那你说说,应该是怎么一个理儿。” 沙缪敛去笑意,郑重道:“烟江长廊的确是你们绪澧的地盘,可贺兰大人别忘了,这不是地盘不地盘的问题,大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代表着你们绪澧的态度。”他用镰刀在地上随意画了几下,抬头道:“贺兰大人,我们赫敕琉对你们绪澧向来都是不薄的,您可别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国君伤了心,弄得两国之间反目成仇了,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我不理解。”贺兰阑直视着沙缪,面不改色道:“两国之间的关系若是真的坚不可摧,又岂会因为这扇门而变得对立?我来举个例子,比如你和你的邻居关系很是要好,两家人好得不分彼此,某天你给自己家多安了一扇门,你的邻。(下一页更精彩!) 居因此生气了,你会怎么想?”. 贺兰阑伸手抚了抚大门,高声道:“谁说我装这扇门是为了防邻居呢,只有做贼的贼才会痛恨人们给家里装防贼的门吧?” “贺兰阑!”沙缪气急,道:“你会为了你的愚蠢而付出代价的!” “那就等到代价真正到来的那一天再说吧。”贺兰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他意气风发,又不畏惧于任何人气势上的压迫。 他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w_/a_/p_/\_/.\_/c\_/o\_/m 正是他这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模样,让沙缪看了恨得牙痒痒。 小青圆这时候也来到了新大门处,沙缪在贺兰阑身上讨不到上风,便对小青圆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小青圆,就算你没了爹娘,也不能去认个绪澧人做爹吧?更何况是处处跟我们赫敕琉做对的绪澧人!” 未等的小青圆说话,贺兰阑道:“回去吧,小青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不用管旁人说什么,只用乖乖等着我回来就好。” 小青圆惊讶地看着贺兰阑,这一刻好像他又是那个她熟悉的温和宽厚的阑阑哥了! 昨夜那个满脸疲惫和失望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他,也许,只是一场梦吧? 小青圆连忙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她只听他的话,他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去照做。 沙缪眼见如此,嘲弄道:“贺兰大人不愧是贺兰大人,花言巧语,惯会糊弄人,竟糊弄到我赫敕琉小孩子的身上了。” 小青圆听到这话,皱着眉回头道:“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沙谬道:“做得好,小青圆,原来是你想找个绪澧的人做丈夫啊。”。 wap. /132/132238/30961771.html 第95章 天大的错误 小青圆跟在贺兰阑的身后,踩着小步子紧紧跟着,生怕跟丢了似的。 贺兰阑语气软了,就代表着他心里还是在意她的!昨夜他说的那句“你太让我失望了”,应该也只是气话吧? 小青圆一边走着,一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说点什么向贺兰阑认错,谁知走在前面的贺兰阑突然停下脚步,小青圆一个不留神,脑袋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回过身来,道:“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啊?” “不是不是。”小青圆低下头,道:“我,我在想……” “行了,你那个小脑袋瓜子能想出什么东西来?”贺兰阑揉了下肚子,道:“一大清早就被叫出去,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呢,你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吧。” 小青圆嘴角上扬,道:“什么意思呀?” 贺兰阑挑眉,斜睨她一眼,道:“什么什么意思?” 小青圆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度,道:“你这是,原谅我了的意思吗?” 贺兰阑眉心抽了一下,嘴角亦是忍不住动了动,道:“看你表现吧。” 小青圆才不管贺兰阑说什么,光是他那副快要憋不住笑的样子,就足以出卖他了!她拉起贺兰阑的袖子,晃了晃道:“我马上去准备,那你要答应我,吃了我做的早饭,你就不能再生我的气,不能再说……对我失望的那种话了!” 贺兰阑任她摇着晃着,他抿着笑意,道:“先让我尝尝好不好吃再说吧。” 小青圆飞一般跑到了小厨房,起锅烧热水,又是切菜又是添柴烧火,忙得不亦乐乎,为心爱之人做饭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小青圆给碗里磕了几颗鸡蛋,又切了一些葱花,预备着做一碗鸡蛋羹。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小青圆将盛着鸡蛋的碗放进热水锅里,盖上锅盖坐着准备烧火。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此时此刻,就算没有这片火光的映衬,她的脸也是宛若一颗红苹果一样,红扑扑地,小青圆心里美滋滋的感觉,全都写在了脸上。 她卖力地烧着火,浑然不知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小青圆嘴里还哼着歌,身后那只暗搓搓伸过来的手,紧紧握着一只火钳子,待她侧过身低头去捡大一点的柴禾时,那只火钳子已经悄悄伸进火堆里,夹出来一块火炭。 烧得火红的炭,轰然飞起的火星子,狭小的厨房里的腾腾热气。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烟江长廊主城,这是刚刚开始的新的一日,主城里各部的人才刚刚在自己的岗位上,开始做各自的事情,人们都被这一声凄惨的叫声惊到,纷纷奇怪地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那个狭仄的小厨房。 小青圆进小厨房的时候,是有不少人看到她的,她手里的葱还是向掌管后厨的人专门要的,还有人调侃她道:“小青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难不成是贺兰大人给了你什么稀罕的赏赐,也让我们看一眼嘛!” 她只是轻哼了一下,俏皮道:“你猜猜看嘛!” 士兵们许多人都是和小青圆较为熟悉的,由于这尖叫声太过凄惨,撕心裂肺一般近乎疯狂的嚎叫,让人无法和那个总是很开心的活泼少女联想在一起。 贺兰阑正在校场上盯着士兵们操练,他亦是被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惊到,不由得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旁边的士兵小声提醒他道:“贺兰大人,要不您还是过去看看吧,那边……好像是小青圆。首\./发\./更\./新`..手.机.版” “是啊,是啊。”后面的士兵道:“刚刚我们***的时候,大家都看见是她,拿着东西一个人进的小厨房。”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贺兰阑感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的缘故,他手脚一阵软弱无力,嗓子眼里干涩无比。贺兰阑提起脚步就往。(下一页更精彩!) 小厨房的方向跑去,他第一次感到那样无力,心里恨不得飞过去,可又怕到了那里,看到让他害怕的一幕。 他喘息着,跌跌撞撞跑到了小厨房门口,里面不只是一个人。 不只是小青圆,还有另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 “怎么了?”贺兰阑小心翼翼问出这句话,即便在跑过来的路上,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意外的可能,可他还是不敢相信,现实里会真的发生这种让他接受不了的事。 屋内不只是正在煮饭的热气,有木柴燃烧的味道,还有一股不知名的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很多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心不由得颤抖。 贺兰阑走过去,仔细看了面前的两个人,她们身上都说湿淋淋的,他又问了一声:“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除了小青圆,厨房里的另一个人转过身,衣领处的衣服已经被烧黑了,黑乎乎的一团黏在胸前的皮肤上,贺兰阑这才看清,那是景衣。无\./错\./更\./新`.w`.a`.p`.`.c`.o`.m 景衣已经痛得哭不出声了,她的头发上像是被浇了水,滴滴答答掉落下来,景衣闻声转过身来,痛苦不堪道:“阑阑哥……”qo 贺兰阑看到她胸前那原本理应白皙的皮肤,此刻已被烧得让人难以直视,她闭着眼睛,手想去触碰又不敢触碰,道:“我看不见了。” 贺兰阑的心,仿佛被狠狠锤了一下,他猛地看向小青圆,以最快的速度在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她只是衣袖处被烧到了一些。 小青圆吓得满脸苍白,她指着旁边的水缸,结结巴巴道:“我给她浇了凉水。” 贺兰阑捡起掉在地上的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大瓢水,对着景衣烧伤的地方浇了下去,顿时景衣又是不能控制地痛叫连连,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亚于刚刚他听到的那样。 让景衣用干净的凉水清洗了眼睛,贺兰阑便抓着景衣的胳膊,一直重复舀水,浇水的动作,期间一直伴随着景衣的哭声,他只是铁青着脸,沉默着。 小青圆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景衣的每一声惨叫,都是打在她心上的鞭痕,比起这个,她更害怕看到贺兰阑的那张脸。 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阴沉过,以前他不是没有生气过,可是这一次,小青圆隐隐觉得,她真的惹怒他了。 她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贺兰阑用冷水不知道往景衣的身上浇了多少遍,景衣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就只剩下痛苦的哀嚎。贺兰阑停下了舀水的动作,将手里的水瓢狠狠砸在地上,就是这么一砸,那只水瓢就地裂成了两半。 小青圆被吓得一个哆嗦,她心里何尝不是万分痛苦,想要解释却只剩下无力,道:“阑阑哥,不让我故意要烧到她的,你听我——” 贺兰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或者说,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要听她说什么,他拉着景衣,怒气冲冲就离开了这间小厨房。 “军医!军医呢?!” 外面是他暴怒的吼声。 小青圆呆呆地站在小厨房里,她是想跟着出去的,可发现自己的双脚好像被钉在了地上,脚下一步也动不了。 外面贺兰阑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知道自己跟不上他了。 小青圆默默地蹲下身,捡起地上被他摔烂了的水瓢,她试图将那碎了的两半拼在一起,拼了好几下,却是绝望地发现,这破碎了的东西,好像再也修不好了。 她无力地放下破了的水瓢,只能抱着腿定定看着它的残片,她不敢出去看,也不敢听外面的动静。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大罪人呢。”她喃喃道。 小青圆在地上不知蹲了多久,直到腿脚麻木得蹲不住了,她在慢慢站起身来,默默走出厨房。 锅里的水早已经被烧干了,灶下的火苗也渐渐熄灭。 小青圆突然很后悔,从心底深处泛上来的。(下一页更精彩!) 剧烈的后悔之意,这一天,她原本只是想简单的做一个蒸蛋羹,不是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小青圆拖着沉重的步子,六神无主地走到景衣的房间门口,看到她的房门大敞,里面没有人。小青圆心中了然,又转头走向贺兰阑的房间。 她走到他的房门口,从虚掩着的门缝里,小青圆看到军医正在给景衣贴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疼了,景衣怎么也不愿意配合,贺兰阑就蹲在床边,紧紧抓着景衣的手,嘴里轻声地安抚着她。 “不怕不怕,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小青圆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赶忙伸出手抹掉眼泪,继续看着里面。 军医正小心地将烧焦了黏在景衣胸口处的衣服残片一点点撕下来,每撕一下,景衣就抑制不住痛苦地大叫,双手乱推乱打着抗拒,贺兰阑急忙就去抓住她的手,小声哄着她:“景衣,配合一点,如果不及时处理好,伤口会越来越严重的。” 景衣闭着眼,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豆大的汗珠,她哭着道:“阑阑哥,我想回家了,我想我爹娘,我想回去,想回去了……” “好,好。”贺兰阑连连答应道:“等你好了,我亲自把你送回京城,我陪着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不容易清理完景衣身上的烧伤,军医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贺兰阑看军医脸上的表情,心中便知景衣的情况不妙,拉着军医就往门口的方向走来。 小青圆眼见他们要走出来,急忙躲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出了房门,军医面色凝重道:“大人,不瞒您说,景衣姑娘身上的烧伤倒还好,只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贺兰阑声音不自觉颤了颤,道:“以后彻底看不见了吗?”。 wap. /132/132238/30961774.html 第96章 危险 军医摇了摇头,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无奈地离开了。 贺兰阑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大概有数了,这里是边关地带,本就物资匮乏,即便军医有法子,可景衣身上这么重的一片烧伤,在用药方面只怕是有些难度。首\./发\./更\./新`..手.机.版 小青圆眼看着军医束手无策离开,她缓缓从角落里站起身,走到贺兰阑面前。 贺兰阑看着她,眼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种宠溺和欢喜,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她努力地在他的眼睛里仔细搜寻些什么,却只看到了无奈与颓败。 “景衣的伤,怎么样了?” 小青圆小声问道,她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明知道情况不妙,可她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 贺兰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不用管这个,先回去吧。” 其实小青圆心里已经设想了她询问景衣的伤情时,贺兰阑会给出什么答案。 或许,他会大骂她一顿: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还有脸来问? 或许,他会沉着脸不理她,直接扭身就走。 再或许,就是他发一通脾气,教训她一顿,再罚她去做点苦力。 她唯独没有想到,贺兰阑竟然是这样淡漠的态度,他甚至都没有责怪她,没有将这个结果归咎于她。 他只是很疲惫地说,让她先回去吧。 小青圆愣在原地,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贺兰阑究竟是让她先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回到赫敕琉呢? 她不知道。 屋内又传来景衣痛苦的哭叫声,贺兰阑扭身走向房间,小青圆上前一步,叫他:“阑阑哥!如果,如果景衣的家人追究起来的话,我一定不会逃避……” 贺兰阑快速打断她,道:“若是追究起来的话,要找便来找我!这是在我管辖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我该负起这个责任。” 他望着她,道:“小青圆,听我的,安静一会儿行吗?这个时候,你只要别来给我添乱,我就十分感激你了。” “那你愿意听我解释这件事情吗?”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小声道:“我不想你误会我。” 小青圆懊恼地垂下头,又道:“其实你根本不想听我解释,在你心里已经觉得我是个大坏蛋了,对吗?” 贺兰阑头也不回,无力道:“改天再说吧,我先去看看景衣怎么样了。” 她仰着脖子,颤声道:“可是怎么办呢?如果她真的看不见了,应该要怎么办呢?” 贺兰阑不耐道:“我会亲自送她回去,如果真的看不见了,景家的人非要追究,那便把我的眼睛也挖了吧,你看这样行吗?” 说完他进了房门,关门,整个动作那样连贯。 他没有再对她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屋内景衣的哭闹声逐渐小了下来,小青圆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默默走回房间。 直到掩上房门,小青圆才委屈地咧开嘴,眼泪如决堤一般无声地涌上,她靠着门缓缓地蹲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咧着嘴大哭,直到哭得抽搐,那股委屈的劲儿才稍稍缓和了一点点。 此时的阑阑哥在做什么呢?小青圆可以想象到,他一定坐在景衣的床边,悉心地照顾着她,她痛的话他就握着她的手,她哭的话他就温柔地安抚她。 此时的他,一定也很为难吧? 小青圆心想,这个错误是她犯下的,没理由让贺兰阑去承担,他已经够累够忙了,他叫她少惹事生非,可偏偏…… 景衣胡搅蛮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天她都可以忍受,怎么偏偏今日就不行了呢?今日……原本今日贺兰阑是要安排人送她回京城的,要是再忍受那么一小会儿,不就没有这个麻烦了么? 小青圆气得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膝盖,又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掌,生生咬。(下一页更精彩!) 出一圈血印。。 景衣的伤是炭火烧到皮肤的烧伤,烧伤…… 小青圆忽然想起来,在赫敕琉老家,还扔着一罐药膏,专门就是用来治烫伤烧伤的!她还记得小时候因为调皮,打翻了一锅热汤,当时可是被烫得不轻呢! “对!就是那个药膏,我阿娘以前还给我用过!”想到这个,小青圆心情也不低落了,眼里都是希望的光。 她决定赶到赫敕琉老家去,拿到那罐药膏! 小青圆在这烟江长廊里待的时间不算短,对于各个地方她已经很熟悉了,即使贺兰阑已经交代了新大门处守门的士兵,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出,但对于她来说,想要出去并非一件难事。 待到午后大门外换岗的时候,小青圆躲在一堆干草垛后面,故意制造了一点动静,她身材娇小,趁守门的士兵不备,便轻轻松松就悄悄溜了出去。 烟江长廊主城距离赫敕琉边境小青圆原先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她估摸着,差不多一个来回下来,在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得回来。 “放心吧阑阑哥!今晚我一定让你睡个好觉!”小青圆撒开脚丫子跑着,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地方找到那罐膏药。 小青圆是赫敕琉边境流民的孩子,她的父母原是边境牧民,在体力上她较其他闺阁之中的少女来说,一定是有优势的。她跑得很快,一路上几乎没有歇息,就算跑累了,也只是放慢速度大步走着,一边叉着腰一边大口喘气,走上一小会儿就又跑起来。 她到达原先住的破屋子,里面早已经结满了蜘蛛网,屋内仅有的柜子和床上面,布满了灰尘,小青圆光是打开了门走进去两步,就被里面的灰呛得直咳嗽。 小青圆不敢多耽搁,她依稀记得以前阿娘经常把一些好东西藏在柜子里,就怕她会乱翻弄丢了。小青圆打开了柜子,里面是一些废弃的旧衣服,她扒拉开那些旧衣,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在柜子最里面。 “应该就是这个了!”小青圆欣喜地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小罐子,她小心扭开盖子,里面凝固的药膏宛若羊脂白玉,上好的药膏怎么都不会放坏的,这个柜子已经数年没有被人打开了,可这罐子里的膏药还散发着阵阵淡淡的药香。 她几乎没有逗留,便抓起锦盒准备出门返回烟江长廊主城。 刚要打开那扇破旧的门,却被门外一个高壮的身影堵住,小青圆不自觉往后推了推,弱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沙缪俯视着她,一步步往前走着,步步都紧逼着她,道:“我就看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回来了,还想着看看是谁呢。”他笑了笑,道:“原来是你呀,小青圆。” 屋内年久早已腐朽的木地板,被沙缪踩得嘎吱作响,他伸手推了一把身后的门,将门牢牢关住,猛地一伸手就将小青圆手里的锦盒夺了过去:“我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宝贝?” 小青圆大声叫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沙缪看清了锦盒里装着的物什,道:“你拿这东西做什么用?” 小青圆伸手去抢,无奈沙缪个子太高,他将锦盒高举在头顶,她怎么够也够不着,束手无啊只好怒道:“那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东西,怎么不算是我的东西呢?” 沙缪啧啧了两声,故作惋惜道:“说起来小青圆还真是可怜,你阿娘不是早就不在了么?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你阿娘给你留了东西,还专门跑回来取呢?” “要你管啊!”小青圆瞪着他道:“我回我自己家拿我自己的东西,还需要给你解释什么吗?” 沙缪将手背在身后,凑近她道:“生什么气呢?小青圆,爱生气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我来猜猜,你这么着急跑回来拿这个药膏,该不会是拿给你那个绪澧的情郎用吧?”他的气息盆在她额前的发丝上,。\./手\./机\./版\./首\./发\./更\./新~~(下一页更精彩!) 像一条危险的蛇正吐着信子,他嘿嘿笑道:“是贺兰阑,对吗?” 他将她逼到墙角,小青圆的后背上沾了厚厚的一层灰,她退无可退,道:“你闭嘴吧,阑阑哥的名字不是你该乱叫的。无\./错\./更\./新`.w`.a`.p`.`.c`.o`.m” 小青圆挣扎着想逃离他的圈束,只见沙缪横出一条胳膊,抵在她的胸前,道:“阑阑哥?小青圆,怪不得我看那贺兰阑对你还挺上心的,你跑到烟江长廊里面,讨着绪澧军队舍给你的饭,还真是被贺兰阑喂得挺熟啊……” 冷不丁被这么一触,小青圆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就要去推他挨着自己的胳膊。 眼见她一脸嫌弃,沙缪不在意般哈哈大笑,他低声喃喃道:“许久不见,小青圆长大了啊,是大姑娘了……” “我再说一遍啊,趁我还没生气快点放我出去。”说着小青圆就要往外面冲,却被沙缪抬手轻松拦下。 转而他又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扯了扯她头上的小辫子,继续摸上她的脸,说:“怎么了,很着急啊?” 小青圆使劲想打掉这只讨厌的手,可无奈力量悬殊太大,他没有因为她的抵触而放开,反而更大胆地将手蓦地伸进她衣领内胸口处。 小青圆惊恐地睁大眼,平时再怎么懵懂,此刻她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身体死命躲闪,双手对他又抠又抓。 “听我说,听我说啊小青圆。”沙缪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心心念念要跟着贺兰阑,我不拦着你。这样吧,你和我好一次,换你回到你心上人的身边。” 小青圆想也不想,骂道:“混蛋,你休想!” “小青圆,你好好想想,不值吗?” 值不值?值,不值…… 那声音带着让她嫌恶,又摆脱不掉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拖入泥沼。从脚底到头顶,一点点被淤泥浸染,包裹,吞噬……。 wap. /132/132238/30961776.html 第97章 雏菊凋落 很奇怪,小青圆从小也不是没挨过打,她的生长环境很苦很苦,她小小年纪就吃过很多苦头,可是这一次,她感觉自己像丢了半条命,浑身骨头仿佛断了,她趴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没动一下。 她只觉得痛,身上的肉痛,骨头也痛,就连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是痛的,巨大的痛苦包裹着她,却让她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切。 小青圆迟迟还没有从这场暴虐一般的侵袭中恍过神来,沙缪提出的那个交易,并非因为他的中意和喜欢,他们同在赫敕琉边境地带生长,大家同是一个地方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这种男女之间的欢喜之意。 那是为什么呢? 他罪恶的声音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响起:“小青圆,你既然能享受着贺兰阑带给你的安逸生活,抛下我们赫敕琉的尊严不管,那你就要做好准备,同样接受贺兰阑这个人带给你的一切不幸。” 她被他掐着脖子,脑袋里一片空白,光是呼吸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去认真听懂他的话。\./手\./机\./版\./首\./发\./更\./新~~ 她听不懂。 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倒霉地碰到猫的小耗子,沙缪就是那只抓住她尾巴的猫,死死摁住她,不给她任何逃脱的希望。 小青圆在这痛苦的漩涡里一点点下沉,下沉,直到沉没,她想伸手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却无处可抓。她忽然想起小的时候看到渔民钓鱼的场景,上了钩的鱼儿反应过来后,使劲浑身力气想要摆脱鱼钩,可它们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那冰冷的鱼钩也只会钩得越来越深…… 她多像那上了钩的鱼儿,她被沙缪抓住了,沙缪便绝不会饶过她。小青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那濒死的喘息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她就那样静静地趴在地上,脑子里想过无数个比喻,她觉得自己像很多东西,想来想去,可最终只能接受,她就是小青圆,那个原本就孤苦无依、备受欺凌的小青圆。 沙缪将自己所有的愤怒与扭曲,都尽数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她记不清他嘴里都说了些什么,只依稀听到他咬牙切齿地不断提起那三个字:贺兰阑。 小青圆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沙缪说他会放过她,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放过她…… 天快亮了,小青圆缓缓动了一下脚,一只鞋子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阑阑哥……”她想起贺兰阑,也许此刻他还在着急,也许他为了景衣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睡,也许他为了照顾景衣,此刻一滴水一粒米都还没有进…… 这都是她自己一人的错,做错的事,就要付出代价。 小青圆用手肘撑起身体,吃力地爬起来,捡起沙缪扔在地上的装着药膏的锦盒,临出门前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便往回走。 营帐内,军医收拾好医箱内的东西默默退下,景衣眼睛上敷着药,痛苦地不断***。 贺兰阑没有再守着她了,他青着脸坐在椅子上,服侍的下人们收拾完房间正准备退下,被贺兰阑叫住:“她呢?一晚上找不到人,闯了祸又疯到哪里去了?” “您是说青圆姑娘……” “废话!不是她我还能问谁?除了她谁能一天到晚都不让人省点心?!” 贺兰阑心里一阵烦躁,昨夜就没见着她的影子,人不在房间里,军营到处也都没找见。 “我回来了。”贺兰阑的房门被推开,小青圆挪着步子,一点点磨进房内。 “你又野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说过了没有命令不得到处乱跑吗?你现在是完全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现在又一瘸一拐的跑回来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搞哪一出苦肉计?” 贺兰阑看到她回来了,站起身皱眉盯着她捂着下腹右侧的地方,“袖子都破了,真是越来越疯得没边了。”他走过去伸手欲拉起她的胳膊,小青圆摇头轻轻躲开。 。(下一页更精彩!) “怎么了?”贺兰阑无视她的躲闪,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发现她捂着的地方,衣服早已撕开一道很大的口子,一直撕扯到了后背,使大半个后背都***在外。 “你到底疯到哪里去了?爬树了吗衣服都撕破了?!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在军营里跑老跑去成何体统?!”他嘴里责怪着她,手上强硬地扯着她胳膊将她转了个身。 贺兰阑这才猛然看到,小青圆裤子上有血渍,已经干了黏在裤腿上。无\./错\./更\./新`.w`.a`.p`.`.c`.o`.m不止裤子上,透过衣服撕裂的口子,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肚皮上,后腰上尽是青紫色的痕迹,她原本***的脖子上,有着很明显的掐过的指痕,皮下充着血,看起来惨不忍睹。 “谁打你了吗?”贺兰阑一时间愣住。 裤子上那团血渍与她还很稚嫩的脸,有着极大的违和感,他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贺兰阑打死都不敢想,这件事会发生在小青圆的身上,她那副还没有长大的身体上。 她个头小小的,手臂还那么纤细,脸还保留着小孩子才有的***。在他心里,她一直都只是个傻孩子。 贺兰阑心一惊,顿时觉得胸口上砸下一块巨石,他脸色难看到极点,厉声对着屋内其他人喝到:“滚!都给我滚出去!把景衣也抬出去!” 下人们吓得赶紧扶起景衣带出去,待人都走光了,贺兰阑深吸了一口气,问:“是谁?” 小青圆咬着苍白的嘴唇,从怀里掏出装着烧伤药膏的锦盒递给他:“我带回来了,快拿给军医,敷在景衣姑娘伤口上。” “我问你是谁干的!”贺兰阑猩红着眼,青筋暴起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小青圆别过脸,不作声。 “可我他妈既然收留了你,我就该管着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凭什么?!他凭什么……” 小青圆吓得捂着心口连连后退,怯怯叫他:“阑阑哥……” “别叫我阑阑哥!”贺兰阑依旧暴怒。 她突然心里也来了气,像是顶嘴一般小声说:“你说你只喜欢妖冶之花,从不喜清淡的小雏菊。” 听到这句话,贺兰阑仿佛头顶炸起一声滚雷,半晌耳朵里都是轰隆隆的声音,他扯下自己的外衣,将小青圆裹住,自己只着了里衣,顾不上换衣服,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余下的温度却刺得他双目极痛。 他一言不发。 任凭路上小青圆如何喊他,叫他放她下来,他也不吭声。 小青圆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贺兰阑抱着她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温泉池,那个他私有的沐浴之地。 他把她轻轻放在池边,拿下她身上裹着的外衣。见她一副懵懂又怕他的模样,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大概还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兰阑又伸手剥掉她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只剩里面的裹胸,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或许他错了。 只有他才把她当孩子。 那朵他一直以为懵懂单纯的小雏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一朵百合花。 她依旧纯净,可她独有的香味,已经很撩人了,黑暗中危险的蛇吐着信子,早已蠢蠢欲动向她袭去,罪恶地想占她为己有。 那孩子,已经长大了。 小青圆光着脚丫,困惑又惊讶:“大人?” 方才在帐内他吼了她,不允许她再叫他阑阑哥。 她就真的叫他大人了。 贺兰阑以最轻柔的力道,缓缓剥下她身上仅有的衣裳。 贺兰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从前他有过很多女人,那些女人无一例外,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衣服,脏了可以换,破了可以扔。 。(下一页更精彩!) 他甚至记不清那些女子的容貌,只依稀记得那无数个被他只当作发泄的夜晚, 贺兰阑一直都坚定地认为,在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叫“潋一”的女子,后来他决定忘掉那个女子,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没有人爱他,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首\./发\./更\./新`..手.机.版 此刻他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对待心中最高洁的圣物。 他将她放进水中,月光给水面撒下一层纱,他一遍遍撩起水,轻洒在她的脖颈,她的乌发和她的手臂上,连带着一双小脚都仔仔细细清洗了。 他避开她身上的伤口,那也是他心里的伤口。好像只有这样做,那个纯净的孩子才会真正回到他身边。 贺兰阑出门随身带了药膏,给小青圆洗浴完他用指尖沾取了一些,准备给她的伤处抹,她却受宠若惊,满脸羞红转过身,小声说:“我自己来。”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抱住她未着寸缕的身躯,附在她耳边小声询问:“冷不冷?” “嗯?” “来,坐下吧。” 贺兰阑自己先坐在地上,然后牵着小青圆,拉她坐在自己怀里,让她靠着自己。 “累了就睡一下,没关系,阑阑哥会一直守着你。” 小青圆带着鼻音“嗯”了一下,便缩在贺兰阑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没有在怪她了,他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让她很安心。 这真好。 贺兰阑将睡着的小青圆抱起,迷糊中她哼出声,眉头紧紧皱着。 他看着怀中熟睡的那张脸庞,白皙而不失幼态,睡梦中她失去戒备,像一只迷懵在森林里的小鹿。 她那么依赖他,爱慕着他,可他却让她受了伤害。 “对不起,青圆。”贺兰阑眼角忽然流下一滴泪。 贺兰阑感受到脸上那滴泪,从眼睛一直到嘴唇,再到下巴,最后掉落。 他从未有过今日这种悲恸,就连他自认为爱得死去活来的潋一离开他的时候,都不及此时的无助。。 wap. /132/132238/30961778.html 第98章 为难 京城。 项临城的脚养得差不多了,如今稍稍扶着点,也能将就着下地走路了。 这一切的功劳,不用说他心里也明白,全都得归功于金蝉。这些日子项临城行动不便,常在府里服侍的月枝,因着老家有一些事还不能回来,若是临时找个伺候的人只怕一时也用不惯,项临城就仍然硬撑着一个人待在府里,府里其他几个下人他谁都没叫回来。 金蝉是了解他的,他这个人怕麻烦,心里多多少少不想因为脚扭了这种事还大张旗鼓地将下人们再叫回来,他给他们休息的期限还未到,项临城又是说话算数的人,金蝉理解他心中的顾虑,便自告奋勇来照顾他,这些日子里,她没少来回两边跑。 二人不是那种乍逢相识之人,明明认识了这么多年,如今相处在一个屋檐下,项临城竟也表现得别扭。 金蝉好像也没怎么变,至少在他的事情上,她一直都充满了热情,只要是他的事情,就不分大小,在金蝉眼里,任何与“项临城”三个字有关联的事情,她都觉得头等重要。 项临城府里没有做饭的,他自己又行动不便,金蝉便每日雷打不动地跑过来,专程为他送上准备好的一日三餐,吃的东西不算多么奢侈,却也是有荤有素,时鲜的瓜果,她总是细心地祛了皮切成小块,方便他吃,除了这些,每日的的补汤也是少不了的,为了他脚伤恢复得更快,金蝉隔三差五就会煲上一盅猪骨汤,里面还加上几味滋补的药材,看着他喝下才放心。 项临城道:“你不必日日都做这些费时间的吃食,我没那么金贵。” 金蝉才不听他说,她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w_/a_/p_/\_/.\_/c\_/o\_/m有时遇上要给客人送药材的时候,她就更显得忙碌了,白天匆匆到地方去送完药材,又要帮忙卸货清点,她心里记挂着项临城一个人在家中,唯恐他饿了渴了找不到人,便主张省去帮客人清点数量这一步,有时惹得别人心中不痛快,她也只是连连道歉,说上几句求体谅的话,并不影响她赶回去给项临城送饭。 如此这般,金蝉偶尔难免在项临城府里逗留得晚了,项临城很快吃完晚饭,又不好开口催话她赶快回去,可如若叫她留下来住,却总觉得不妥当,难以开这个口。 第一次金蝉送饭晚了导致他吃完天都黑了,项临城便犹豫着是否让她快点回去,可金蝉坐着与他聊天,说着一些过去的趣事,她总爱提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说起来就会说到兴头上,一时间很难停下,项临城为难地打断道:“蝉儿,外面天色不早了。” 金蝉冷不丁被打断,愣了一下道:“是,今日本就送来得晚了。” 项临城道:“是我的缘故,麻烦你两头跑,既要顾着你的药材生意,还得费心来给我送饭,其实……” 金蝉最不喜欢他说这些话,她抢话道:“临城,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我之间,不要总是用“麻烦”这一类的词,我不喜欢。”她认真道:“我照顾你,对你好,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自己心中愿意做的事情,怎么能叫麻烦呢?” 项临城道:“你并非我家人,如此让你辛苦,我心里很难安。”他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心中的想法:“我想过了,你的日子本就过得不算宽裕,一个女人家,常常为了生计还要在外面跑,如今又要因为我……我很抱歉,所以,这些日子你给我送饭的一切花销,都尽管报出来,我会额外再加上一笔钱,算作是你的辛苦费,蝉儿,我不会让你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也不想欠你太多。” 他知道金蝉不爱听这些话,可他还是必须要说。 每每到了天色晚的时候,项临城用会内心焦急,一来他觉得金蝉一个弱女子,若是留得太晚再走,走夜路回去总归太不安全。二来觉得二人共处一个家里实在心里尴尬,虽然从前也留她在府中过过夜,可那时府中有下人,更何况那时,他心中的人还没有出现。(下一页更精彩!) …… 今时不同往日,即使那个人远在东部边关,二人遥遥相隔不得见面,可项临城在心里画上了一个屏障。 那道屏障守着一处特别的地方。 金蝉看到了他眼中的纠结,主动道:“是太晚了,我便不多作停留了。” 项临城细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道:“路上小心。” 她轻声应了下,道:“临城,我愿意照顾你不为别的,我不否认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每个人做事都会有自己的目的,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一定不是为了钱财。” “别再说给我什么辛苦费,也别轻视我,好吗?” 项临城只是感慨道:“蝉儿,你总爱想得那么多。我并非是轻视你,你我年少相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又何曾轻视过你……” “那就好。”金蝉轻声道了句,便收拾了碗筷离开了。 后面的日子里,就算金蝉白天有事耽搁了,晚上她看着项临城吃完晚饭,便很自觉地主动收拾完东西离开,不再多言。 项临城心里不是滋味,道:“蝉儿,你要看你的时间来定,若是白天你实在太忙,就不必晚上还赶过来特意送这一趟,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又有什么关系?我原是习武之人,又不是身娇体弱的矜贵少爷,你大可不必……” 金蝉忙着给他盛汤舀饭,只随意道:“你是没有关系,可若是少给你吃一顿,我这心里头可过意不去,晚上只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金蝉真的说到做到,雷打不动,日日如此。 有时项临城看着她离去的娇小身子,看着她手里提着的大食盒,心中总不免犯上一阵心酸。 这些年对于金蝉,他的心底总是压着这股心酸,她的坚强,她在生活的打压之下不屈的模样,总让他觉得心酸与心疼。 金伯已经不在了,他只留下那些药田,就那样撒手人寰了,在他临终的那一刻,还认为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女儿是幸福的。 金蝉说:“他放心地咽了气,因为他一直都觉得,他替我择了一门好亲事。” 金蝉提起这个,麻木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她淡淡道:“我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以为是,他觉得自己的眼光最准,为我选了这么一个好人家,以为从此我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提起她的夫家,金蝉总是一脸冷漠与疏离,道:“事实上,我嫁到柳家之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但是我不能告诉我爹,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或许这个世上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我嫁了人,至少这个还能让他放宽心,所以,我永远都不能告诉他,我过得不好,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刻,我都对此绝口不提。” 项临城听着这些,总是沉默着。 金蝉爱提他们过去在书院时的事情,可是每一次,说着说着她都会延伸到后来,延伸到如今。 她说,人这一生哪会有那么多快乐的事情呢?以前我总觉得我过得无忧无虑,可你走了之后,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过值得开心的事情。 而项临城只能说:“蝉儿,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要向前看。” 金蝉凝视着他,道:“临城,只有你会说这些鼓舞我的话,这个世上,唯有你,会将我一次次从深渊里拉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自知如今的我,不配再谈这些,我也知道,你不会永远这样替我考虑。首\./发\./更\./新`..手.机.版关姑娘那样浑身都是光芒的人,每个人都会喜欢的,我也欣赏她佩服她。”金蝉为项临城泡好热茶,递给他道:“如今你们分隔两地,我出现在这里,仅仅只是为了报答之情,临城,你帮助我那么多,我总该还给你的。你放心,等到关姑娘归来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不会再打扰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项临城松了一口气,那些压在他心头上的不自在终于消失,他整个人。(下一页更精彩!) 都轻松了许多。 “蝉儿,不瞒你说,我很想认真一次。”他望着她,坦言道:“这些年你和我因为种种变故,我们都有了各自的人生,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改变不了的。柳家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夫家,柳简再怎么样,他此刻还是你的夫君,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妨夫妻二人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不便再插手你家里的事,如今我只愿边关之事早日结束,国泰民安人人都有个好日子过,我也盼望着吉羽早早回来,我也能给她一个交待。” 项临城难得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似是想趁着这次机会,一次就把心里的话说清楚。 他顿了顿,道:“蝉儿,你我是无话不谈的,一直以来,你心里有什么,都会来找我倾诉,可你我都要认清楚,你成了亲,总有一日,我也会有自己的家世,有些事,我们总要在合适的时间,做个合适的了断。首\./发\./更\./新`..手.机.版” 金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说完,她才小心疑惑道:“这是……要彻底决裂的意思吗?” 项临城无奈道:“不必如此武断,我是说,少一些没必要的往来。” “那就是要决裂的意思吧?!”金蝉嘴唇苍白,失色道:“不至于吧临城?你知道我爹不在了,我连个娘家人都没有的,我来无可来去无可去,如果连你都要与我彻底决裂,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 一时间二人皆是缄默。 金蝉艰难地深呼吸一口,强颜欢笑道:“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吧,你的脚还没好得彻底,安心养着吧,何必着急去想以后的事情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冲他温柔地笑了笑,道:“明日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wap. /132/132238/30961781.html 第99章 好梦还是噩梦? “别走,大哥……大哥!”江缨年猛地惊醒,他在梦里困了很久才醒来,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坐起身缓了很久,感觉到嗓子眼儿干涩得难受,这才下了床去倒水喝。 寒栩走进来,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关切道:“怎么了公子?” 江缨年大口吞下了一杯冷茶水,冰凉的感觉才压下了心头的燥热,他疲惫道:“没事,做了个梦而已,睡得沉了,半天没醒过来。” “哦。”寒栩道:“刚刚吉羽说有事找你呢,你既然醒了,要不过去看看?” “这天气,越来越闷热了,只是想着睡个午觉打个盹儿,谁知道竟然睡得醒不来。”江缨年披上外衫,道:“这会儿浑身都不舒服,我出去走走,顺便看看有什么事。” 江缨年出了门,关吉羽的房间离他不远,她就在门口坐着,眼见他走出来,她叫他:“吃了午饭就不见你人,跑到房间里躲清闲了吗?” 江缨年走过去,笑道:“怎么?就一会儿工夫见不到我,想我了吗?” 关吉羽道:“是是是,江大人,我确实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她摸着下巴,道:“我在想你偷偷跑到哪里去了,营中一大堆事情呢,我总得找个人和我分担分担吧?”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啊?”江缨年浑身乏力,又是打哈欠又是流眼泪的,整个人都很没有精神,他懒懒道:“不就是那些事情,不急于这一会儿吧?” “若是平日里还好。”关吉羽对他这副不疾不徐的懒散样子十分无语,道:“我们从南部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你忘了临走时贺兰大哥说的话了吗?他叫我们三个月后再去一趟南部,寒栩身上的毒是否清干净了还不一定呢,总得回去再让他看一看吧?” 江缨年这才认真起来,他挠了挠头,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吗?怎么一转眼,都快三个月了……” “你以为呢?”关吉羽没好气道:“亏你一天动辄就说寒栩是你亲兄弟呢,我看你也没怎么将他放在心上嘛。” “胡说。”他笑笑,不好意思道:“这个时间我确实是因为忙而给记忘了,可你要说我对寒栩不上心,那我可绝不承认。” “不过出去一趟不容易呢。”江缨年道:“眼下贺兰被派去了北部,这边少了个能领事的人来顶着,大将军怕是又要头痛咯。” 关吉羽道:“只要寒栩身体上没事,有些困难也是意料之中的,挺一挺不就过去了?” 江缨年道:“那是自然。等会儿我就去跟大将军说,安排一下后面的事宜。”他顿了顿,突然神情严肃地对关吉羽道:“阿羽,这一次我们从南部回来的话,走一趟京城吧?” 关吉羽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句话,一时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问道:“为什么去京城?有什么事么?” “不瞒你说,我刚刚在房里躺着,想着眯一会儿休息下。”江缨年低头道:“谁知道睡得太沉,被梦压住了。” 他想着如何组织措辞,扣了一会儿手指才重新抬起头,盯着关吉羽,道:“我梦见大哥了,很奇怪,其实来了军营以后,我很少梦见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眯了一会儿,却突然梦见他了。” 关吉羽难得见他这么凝重,便没有打断他,细细听他继续讲着。 “梦里竟然是在京城,以前梦到他都是在南沁家里,可是这一次,我们竟然都是在京城!我梦到京城一直在下雨,我们坐在马车里行驶在大街上,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我就听见马车后面有脚步声跟着我们,那脚步声拖沓而急促,我掀开马车内的车帘,探出头去找那声音的来源,想看看到底是谁一直在追着我们的马车。” 讲到这里,江缨年更咽了,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得以舒缓,继续讲道:“我就那么一探头,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马。w_/a_/p_/\_/.\_/c\_/o\_/m(下一页更精彩!) 车后面追着跑的大哥!他散乱着头发,身上套着宽大的囚服,双脚上被铁链子拴着,我看到他脚腕上都是磨损的伤痕。” 关吉羽听得心揪,胸口堵得难受。虽然江缨年只是在讲他梦里的事情,可他梦到的不是旁人,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亲人!关吉羽出声道:“大公子倒下的那一刻我亲眼看见了,他中了箭倒下……” 她想说,没有江缨年梦中那么凄惨,可这句话堵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 江缨年的神情终于也在自己逐字逐句之下,变得哀伤,他小声道:“梦里一直都在下雨,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口,被雨淋着浑身都湿透了。我叫他,喊他,他却站在那里不动了,我着急地下了马车,我问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可是他却突然哭了。然后转过身就跑,他跑得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梦就到这里,什么结果都没有我醒了。” 关吉羽一言不发,江缨年看着她,苦涩地笑了一下,道:“阿羽,你觉得我做的这个梦,到底是好梦还是噩梦呢?” 关吉羽想也没想,道:“自然是噩梦!大公子怎么会受这样的罪呢?他因为意外丧命在北衷边境,绝不可能会受这样的罪!” 江缨年闭上眼,他静默了许久,才轻轻道:“可那也不完全是噩梦,不是吗?至少在梦里,他还活着。” “阿羽,这一次出去,我一定要去京城看看,我想去找一找梦中的那个街道,看看它到底在哪儿?”江缨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我一定要去!大哥不能就这样枉死,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没查出来,这绪澧的每一寸土地我们都不能放过,我要找,或许……这是大哥托梦给我,告诉我线索呢?!” 在江清的事情上,关吉羽绝不会有半分犹豫与推诿,她几乎想也不想就应下:“好!就如你所说,这次我们出去,先去南部陪寒栩检查体内的毒素,结束了我们就直奔京城,去找那个你梦里梦到的地方!” 江缨年脸上泛起愁容,道:“阿羽,有时候我真的好累,也好绝望。大哥的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天下之大,我应该到哪里去寻找仇人呢?你说,会不会我们这一辈子,都找不到真相呢?” 关吉羽心中何尝不是像他一样绝望呢?可她不能也如江缨年一般说出这种丧气的话,她没有资格说出这种泄气话,也不能。qs 她注视着江缨年,打气道:“缨年,只要我们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件事,有这样的动力,就算用尽一辈子的时间又如何呢?一辈子就一辈子吧,反正我永远也不会半途而废,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二十年,只要仇人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会一直找下去!” 江缨年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动容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坚定道:“好,我们一起找!” 他的手没有使太大劲,却格外有力量,关吉羽的手被覆上的那一刻,似乎也能通过这皮肤相触之下通达到心灵之处的信念。 那股力量告诉她,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无关男女之间情意促使下的触碰,仅仅只是宣告:这是盟友之间的信任。 关吉羽自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抵触和回避。 一日受恩,十年来还。\./手\./机\./版\./首\./发\./更\./新~~ 她欠江府的,恐要一生来偿还。 项居安对于三人即将的出行,并不如第一次那样爽快地答应。 他眼中微微犯难,正如江缨年提前预想的那般,军中好不容易培养出他们这几个领事的人,项居安几乎把所有的心血和历练机会都放在他们身上了,如今贺兰阑远在北部守着烟江长廊,东部这里主要就是由关吉羽和江缨年来主理军中杂务,若是关吉羽和江缨年都要走,恐怕是不太能走得脱。 项居安便发话:“并非我不愿意让你们都去,只是边关形势紧张,若是一下子你们都走了,有个什么急事,一时间我找不到人该当如何?” 。(下一页更精彩!) 他思虑片刻,道:“这样吧,考虑到寒栩身边得跟着人,否则我也不放心,就让缨年去吧,吉羽留下来料理军务,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还能有个人一起商议。” 江缨年当然不太情愿这个安排,还想再讨价还价,项居安不容他再说什么,直接道:“别再跟我这磨时间了,臭小子,我能准你离开已经够不错了,陈将军身体不适我指望不上他了,你们要都走的话,这军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可都得落在我头上了,你想累死老子吗?快点收拾了快点滚,办完了事情早点滚回来!” 江缨年撇了撇嘴,道:“好吧,知道了。”他磨磨蹭蹭在项居安房间里站着,迟迟还不肯走。 项居安正坐着看地图,见他还杵着,便抬头疑惑道:“还有事?” 江缨年赔上笑脸,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们最多两天就回来了,两天你都受不了吗?忍一忍其实……” “快点滚!”项居安拿起旁边的茶杯作势就要泼江缨年,江缨年连忙闪开,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走了啊!” 江缨年见好就收,立马溜走了,项居安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大没小,这臭小子……”。\./手\./机\./版\./首\./发\./更\./新~~ wap. /132/132238/30961784.html 第100章 两小国对峙 去南部的路上,因少了关吉羽作伴,江缨年整个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东部大营已经够热了,越往南就更是炎热,这一次过来比上一次要热太多,江缨年坐上马车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公子醒醒,你看!” 江缨年是被寒栩叫醒的,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看向外面,此时他们已经到达南沁边境,这里驻扎了一个临时的营帐,看起来是特意设了一个队伍在这里监管着边境出入的人员。\./手\./机\./版\./首\./发\./更\./新~~ 这里不管是要出去还是要进来的人,都纷纷排起了长队,等待着放行。 “这又是什么情况?”江缨年不解道:“之前我们去南部还是畅行无阻的,怎么现在守卫如此森严?” 寒栩道:“是啊,南部诸国皆是小国,我们绪澧又与它们长久维持着贸易往来,所以从来不在南部设立任何关卡,人们出入自由,这一次倒是稀奇,怎么进出南部都要受限制了?” 江缨年看了一会儿,道:“看这情形,他们守卫的人左右不过是朝廷的人,我去说说,总会给我们军队里的人几分面子吧?” 江缨年下了马车,朝排队的地方走过去,那里站着一个衣着看着不算普通,应该大大小小是个官儿。江缨年笑眯眯搭话,道:“官爷,这里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去南部都这么麻烦了?” 那官爷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少问那么多,后面排队去!” 江缨年仍旧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道:“我看这队伍排得长,许久都不见动一下,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先过去啊?”qo 官爷似乎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不禁嗤笑一声,回看了江缨年一眼,道:“想插队吗?” 江缨年嘿嘿一笑,道:“您要这么说,也没错……” 官爷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江缨年,轻蔑道:“你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过来跟我在这说这些?快点滚!” 江缨年不愿再和他磨叽时间,便收起笑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悄悄亮给那官爷看了看,官爷脸色立马变了。 那是一块腰牌,上面刻着的“项”字,足以扑灭那官爷脸上所有的不屑与轻蔑。 官爷脸上换上了讨好之色,他攥了攥腰间的刀鞘,赔笑道:“真是对不住,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没看出来您是大将军手下出来——” 江缨年竖起食指,对着他“嘘”了一下,道:“知道了就行了,低调点。” 官爷主动回答起他刚刚问到的问题,道:“其实这南部本来就只是些经商的国家,咱们绪澧一直也都是敞开门户给它们,这些年南部诸国的商人们没少过来捞银子。只是听说啊,这魁斯国和羌巫国的两位女王从前多有不和,不和就不和吧,这几年也算太平,小国家嘛,总不能打起来吧?” 说到这里,官爷嘴里“啧啧”了两声,道:“嘿,您还别说,有些事情啊,话还真不能说得太死了,就是今日天亮之前的事,魁斯国和羌巫国的形势突然紧张起来了,说是要打起来,这不,我们就临时被派来守着这里了。” “要打起来?消息可靠吗?”江缨年不确信,又再问了一遍。 官爷压低声音,道:“唉!我说的话您还不信吗?您是军队里过来的,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去惹大将军的人,您说是吧?” 江缨年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寒栩,寒栩回以他一个眼神,表示他也听到了。 “那就有劳官爷,帮忙放行一下。”江缨年道。 官爷挑了挑眉,道:“两位爷,你们真的决定好了要出去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真要是突然发生什么变故,可不是那么容易走得脱啊。” 江缨年笑笑,道:“没事。” 江缨年和寒栩直接去了羌巫国,这一次到达这里,城里城外已。(下一页更精彩!) 经与上次来见到的大不相同。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所有商铺和店面的大门都紧关着,他们二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实在是很突兀。 路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急忙拿走店里值钱物什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见他们面孔不是本地人,便抱紧了怀里的包袱,碎声嘟囔道:“都快要打仗了,还跑到这里来玩什么……” 江缨年和寒栩对视一眼,看来那守着关卡的官爷所言不虚。羌巫国本地的人都知道快要打仗了,这是国家大事,那他们这一趟过来,只怕是很难见到身为羌巫国国师的贺兰霄了。 “公子,那我们还去找贺兰大哥吗?”寒栩不确定地问道。 “去,当然要去!”江缨年看了看不远处的羌巫国王城,道:“只不过我们应该换个地方找他了,现在应该正是两国对峙的时候,我猜他肯定不会待在王宫里。” “去羌巫国和魁斯国交界的地方,他一定在那!” 二人又朝着魁斯国的方向赶过去,到了两国交界之处,果然那里聚集了各自军队的人。 要打仗的消息是放出去了,只是在人数和气势上,显得不那么壮观而已。 江缨年在出南沁边境时就让车夫自己回去了,此时他不怕死地将马车赶到羌巫军队的背后停下,和寒栩一同下了马车就直直走上前去。 军队前方似乎是两***队派出的什么人正在放狠话,江缨年耳朵很好,对于前面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劝你们最好退回去,否则,真要打起来对谁都不好!” “魁斯女王!我敬您才喊您一声女王!若您执意要掀起这场战争,我们也不会惧怕!我们会举一国之兵力,奉陪到底!”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对寒栩道:“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寒栩远远望去,大概数了数,道:“看这样子,两国加起来兵力也不过三四千人。” 江缨年边摇头边笑,道:“就这么点人,还吵着喊着要打仗?这不纯属小孩子玩过家家嘛!” 寒栩道:“它们国土本来就小,国内居民人数也少,只是专注于贸易的小国而已,每年征兵都征不到多少人,更何谈有多少兵力呢……” 江缨年眼里来了兴趣,道:“走吧,过去看看,找贺兰大哥玩儿。” 他说得好像在街头凑什么热闹一样轻松,寒栩不禁看了他一眼,冷静道:“公子,别人在打仗……” 江缨年一摆手,道:“我知道呀,我知道他们在打仗我才更要过去看看啊,贺兰大哥对我们有恩,我们过去看有什么用兵之法跟他一起商量商量。”他说着自己也受不了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这点人数和我们军营里一支小队伍差不多,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玩。” 江缨年和寒栩直接绕过队伍,走到了队伍最前面,贺兰霄果然在那里! 此刻他仍然一袭白色长袍,在一片黑压压的铁甲铁盔中显得纤尘不染,只是他的表情很是严肃,不见半点之前的儒雅温和。 江缨年走过去,朗声道:“你在这啊,贺兰大哥!” 贺兰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袭深紫色衣服,胸前套着铁甲,即使身上的衣服不够美观,也难掩她艳丽的姿色。 发现那人在瞪他,江缨年疑惑地问贺兰霄:“这位是……?” 贺兰霄没有立即回答,他向身旁之人小声说了点什么,才带着江缨年走至一边,答:“那是羌巫国女王,塔娑罗。” “哦~”江缨年恍然道:“上次来没见到,原来这就是你们羌巫国的女王陛下啊,是我失礼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贺兰阑大抵也没有时间和他寒暄这些闲话,他一脸为难道:“江公子,真是抱歉,之前是答应了你们三个月后来找我的,只是眼前突发了这个事情……”他无奈地看向对面。(下一页更精彩!) 正与他们对峙的魁斯***队,道:“这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不得已耽误了寒公子复诊,实在对不住。” 江缨年摇摇头,道:“贺兰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哪里对不住我们了?是我们有求于你,若不是你,寒栩可能早就没命了。”他看出来贺兰霄心内的焦急,便试探道:“贺兰大哥,你和那个魁斯国的祝融……是闹掰了吗?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发兵打仗了?” 贺兰霄道:“若只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我怎么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他叹了一口气,道:“她心里有气,咽不下这口气,就非要打这场仗不可!” 寒栩听着话,突然开口,道:“我认为最好还是能阻止就阻止,打仗这种事,伤人伤己,不管谁输谁赢,最后总是要大伤元气的。更何况,不论是贺兰大哥你,还是祝融,你们都是救了我性命之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之间互相残杀。” 江缨年道:“对啊!祝融虽然脾气怪了点,可是上一次还得多亏是她愿意拿出来赤焰箩,寒栩才能有救,说明她这个并非不通情达理,贺兰大哥,你是羌巫国的国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说吗,还非要打起来才行?” 贺兰霄又是重重地叹气,道:“祝融这个人你们不了解,她若是要钻什么牛角尖,是很难说服她的,更别说她根本就不给我去去劝说的机会。” 江缨年想起来上次偷偷听到的贺兰霄和祝融的对话,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有些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没扯清楚,此次的战事,恐怕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私人恩怨在里头。 “那让我去试一试吧!” 江缨年自告奋勇道。。 wap. /132/132238/30961786.html 第101章 劝和 魁斯国与羌巫国各自的军队此时保持着一种剑拔弩张却又不知何时会一触即发的状态,江缨年一靠近魁斯军队,便有无数个矛头直指着他,他举起双手,嘿嘿一笑道:“别,是自己人!我是来找你们女王陛下的。” 前排的魁斯士兵纷纷向他投以奇怪又鄙视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谁跟你自己人?!” 见他们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又不肯让出一条小路让他进去找祝融,江缨年顿时扯开了嗓子叫道:“祝融,祝融!我知道你在,出来一下,行吗?” 前排的士兵们听他在这里无礼地大喊大叫,斥道:“喊什么?!我们女王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出来的?”队伍里立刻就出来几个人要抓他,江缨年一边挣脱着,一边不住地继续喊道:“祝融,快出来啊!” “能不能闭嘴?” 队伍自觉地从中间分开两半,开辟出一条小道,声音的主人自然是这个军队的最高统帅,他们亲自督战的崇高无上的女王陛下——祝融。 祝融身穿金色的战袍,一头金发高高竖起,面上未施妆,娇媚之态中又带着些英气。她于队伍深处走出来,款款而行,步下尽是女王独有的骄傲与霸气。江缨年是来劝和的,此时不好出手,被几个士兵押着动弹不得,他索性不动了。 江缨年伸头道:“是我。” 祝融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再见到他,尤其是在这个不太轻松的情形之下,她皱了皱眉,又讶异道:“江缨年?你们不是早就回绪澧了吗?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抬手示意士兵们放开江缨年,江缨年这才揉着肩膀站起来。\./手\./机\./版\./首\./发\./更\./新~~他省去了寒暄话,直接道:“祝融,这天下一直以来唯有北部和东部还不太平,如今北部战乱已经平了,就只剩下东部了。让这天下所有人都无战无乱、永享太平不好么?更何况南部诸国向来太平,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挑起战火呢?” 祝融神色一凛,眼里多了几分不屑,道:“江公子,这是我魁斯国和羌巫国之间的事情,恐怕你不便多插手吧?” “我并非要插手。”江缨年诚恳道:“此次我来南部,本是来找贺兰大哥替寒栩复诊的,谁知道在南沁边界就听说了你们要打仗的事情。祝融,我们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其实想想,如果当初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找到解毒之法,而且最后至关重要的赤焰箩,还是你慷慨相赠的!你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祝融冰冷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和改变半分,她没有说话,转过身缓缓走回后方的座上,她不开口的时候,浑身都透着女王该有的典雅与庄重。 江缨年跟着她,看着她缓缓落座,慢慢抚了抚有些凌乱的衣摆,才等到她的话:“我是给了你们赤焰箩,那又怎么样呢?”祝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反问道:“江公子,赠予你们赤焰箩一事,本就是我随手一做的小事而已,怎么?江公子你还真记在心里了啊?” 江缨年直视着她的目光,坚定道:“无论这件事对你而言是随手或是怎样,可在我心里,在寒栩心里,都将你视为恩人。祝融,这份恩情,我自然是要铭记于心。” 祝融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掩去了她眼中的情绪,半晌她只是低低道:“不用,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祝融!”江缨年仍然不死心道:“停手吧,这天下已经够乱的了,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呢?你以为打了这场仗,你魁斯国的子民就能生活得更好吗?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场战役输了,你该怎么办?你的国家又该怎么办?” 听到他这声质问,祝融猛地抬起眼,她毫不犹豫回答道:“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凡事并不是这么绝对的……你是堂堂魁斯国的女王,一国之王,不该这么草率……”没有人比江缨年更盼望天下太平了,他。(下一页更精彩!) 因为私仇而踏进军营,逐渐融入军营,他眼见着身边的将士们因为战争而丧命,眼见着跟他一起进入丛林的兄弟们被虐杀惨死在他面前……那些事情真实地摆在他的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说到底,一切罪魁祸首,都是战争。 战火一旦点燃了,谁都没有办法轻易叫停。 祝融愤愤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又能为我出主意呢?我知道我是魁斯女王,我该为这个国家的子民付出我的一切!我该做的都做了!我还要怎么做呢?” 她手中握着权杖,重重在地上砸了一下,“是她塔娑罗太欺负人了,这种不公平谁又能为我主持公道呢?既然道理没地方去讲,那就打!” 江缨年急忙问道:“你们两国向来都是没有任何往来的,不是么?既然都断交这么多年了,她怎么有机会去欺负你?” 说到这里,祝融的脸色已经气得发白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动怒了,无论她身处多么至高无上的地位,可论年龄,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小姑娘。首\./发\./更\./新`..手.机.版 祝融顾不得什么优雅不优雅了,她啐了一口,与集市上因为缺斤少两争执不休的市井小民嘴脸并无两样。她无视身边士兵们惊讶的眼神,道:“我们魁斯国的确很多年没有和隔壁羌巫国来往了,但是你知道的,离我们两国最近的,就是你们绪澧了!绪澧是大国,又常年开通通道允许南部诸国的商人进出,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贸易伙伴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才当女王没几年,这两年逐渐听到民间有一些怨言,听闻有很多百姓的丝织品货物卖不出去,都压在手里了。我魁斯主要就是靠养蚕抽丝来制造丝织品的,这条路都走不通了,我魁斯百姓还靠什么吃饭呢?于是我决定亲自去绪澧国看一看,我想考察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好端端的丝织买卖突然就做不下去了?” 江缨年问道:“上次在南沁的驿站里碰到你,就是你特意来绪澧考察市场吗?” 祝融道:“那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正是二次前往绪澧,我才真正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因!” 说到这里,祝融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江缨年生怕她气坏了自己,便小心翼翼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祝融冷笑一声,又啐了一口,道:“还不是因为塔娑罗卑鄙无耻!我魁斯国的丝织物向来占据着绪澧国和西部赫敕琉国的主要市场,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她羌巫国好好的药材生意不做,偏偏眼红我的路子,手伸得够长竟然效仿我们魁斯国,这两年她羌巫国的人也开始和绪澧做起了丝织品生意。” “这……”江缨年听到这里,仍然没听出来有哪里不妥,他小声道:“国家之间生意往来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限制谁必须做什么,谁不能做什么吧?你何必因为这个事情发这么大的火呢……”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祝融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谁也没规定丝织品生意只能我们魁斯人做,这天下大了,别人想要做我们也挡不住。只不过塔娑罗的卑鄙是你想象不到的,羌巫国的人将他们的丝织物引到绪澧的市场上,他们提前打听了我们魁斯给的价格,所以他们给出的价格,足足比我们低一半!你说说,这还怎么做?” “会不会质量上他们做的不如你们,所以价格也……”江缨年抛出这个设想。 祝融肯定道:“并非如此!我看过了,质量和款式几乎没有差别,他们肯定是故意的,这种不要命式的压低价格,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生意往来,说白了,就是故意在打压我们魁斯!”愤怒使祝融面上微微狰狞,她怒道:“正常百姓谁会如此大胆公然挑衅魁斯?一定是塔娑罗!这个***,一定是她下的命令,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搞这么一出来恶心我!” 江缨年道:“那贺兰大哥呢?贺兰霄,他。(下一页更精彩!) 不是羌巫国的国师吗?你没找他说说这件事?” “我凭什么去?”祝融任性道:“我是堂堂魁斯国的女王诶!就算我不要脸面,魁斯国还是要脸面的!塔娑罗做这件事的目的不就是要我向羌巫国低头,向她低头吗?我偏不!我才不上他们的当!这件事贺兰霄也跑不脱,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依我看,他和塔娑罗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狼狈为女干!” 江缨年听得满头冷汗,祝融越说越生气,依他看,祝融的气不止在塔娑罗身上,更多的是在贺兰霄身上! “不至于,不至于。首\./发\./更\./新`..手.机.版”江缨年此次来的目的就是缓和他们二人的关系,他试着打圆场,道:“我看贺兰大哥不是那种人吧?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有什么事总得坐下来好好说才能弄清楚,对吧?” “我凭什么跟他好好说?!”祝融手中的权杖又是朝地上一顿,道:“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心里想什么,你以为我跟他说了他就会听进去么?他要是真的能听进去我的话,当年也不会丢下我,跑到羌巫国去当国师了……” 江缨年轻咳了声,正色道:“这样,你先别生气,我去找贺兰霄,我去跟他说这件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祝融无力地往靠背上靠过去,道:“江缨年,我劝你别费这个力气了,你没有看到现在这个局面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望着面前的军队,道:“我并非意气用事,这场战事我考虑很久了,与其和我的子民们一起受辱,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仗!我要让塔娑罗知道我的态度,我不是谁能随随便便拿捏的,我的国家也是。”。 wap. /132/132238/30961789.html 第102章 没有女王的样子 江缨年看着祝融一脸决绝的样子,心知光靠自己这一张嘴,是说不动她的。从祝融话里的意思来看,这场矛盾的主要点就是在丝织品贸易这件事上,羌巫国做得不地道,违背了正常交易的原则,恶意打压魁斯商人。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江缨年不好再发表自己的观点,他望向对面军队里那抹白色的身影,对祝融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江缨年又回到羌巫国的阵营里,贺兰霄见他回来连忙问他:“怎么样?她怎么说?” 江缨年看着贺兰霄,道:“贺兰大哥,此事并非无解,这场仗打起来对谁都不好,祝融心里一定清楚这一点,否则你们双方怎么会在这里僵持这么久?要打早就该打起来了。”他悠悠哉道:“她哪里是不肯听你说呢?不信你过去瞧瞧,我猜啊,她盼着你过去找她呢!” 贺兰霄似乎被江缨年这话打动了,他沉吟了片刻,没有直接走向祝融的军队,而是先去找了塔娑罗。 “陛下,此事发展至此,及时收手吧。”贺兰霄恭敬地向塔娑罗作揖道:“我身为国师,这个事情我知道是您的意思,您和祝融不一样,这种小孩子的游戏,玩一玩就收手吧。” 他的声音温和却不软弱,即使面对的是国家的女王,他仍然不卑不亢,语气中没有丝毫作为臣子该有的卑下。 贺兰霄平视着塔娑罗,等着她的回答,塔娑罗被他盯得却是不好意思了起来,眼神微微闪躲,道:“国师,你知道这场仗可不是我挑起来的,你应该去找对面那个人,要收手也该让她先撤兵。” 贺兰霄的目光仍是直直盯着她,他没有说话,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坚定,让塔娑罗不禁心虚道:“国师还有什么疑惑?” “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起兵的。”贺兰霄道:“你们两个,一定要闹成这样才满意吗?” 塔娑罗咬着嘴唇不说话,脸上红了又红。 江缨年不解其意,只在不远处小声叫贺兰霄:“贺兰大哥,过去吗?” 贺兰阑点了点头,白袖一挥,就要朝着祝融军队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的塔娑罗不禁追上两步,着急道:“你要去她那里吗?” 贺兰阑停下脚步,扭头道:“我去找她好好谈一谈,这仗实在是没必要打起来的,因为这种理由而掀起战争,让人听了可笑。” “可笑吗?”塔娑罗不甘心道:“你找她谈就一定能谈好吗?你已经来羌巫国了,虽然你是国师,可我不愿意让你去跟她谈!你答应过我,你会永远留下来辅佐我,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塔娑罗!” 这一次他没有唤她“陛下”,而是以平级的口吻知乎她的名字。 他像是在斥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像是严肃地批评一个身边好友。“整个羌巫国不止需要你这个女王操心,我同样也要操心!真正想让一个国家越来越好,就做一些有意义的实事,像个小孩子一样闹来闹去的,还有点女王的样子吗?!” 贺兰霄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向祝融的军队,队伍中不知是谁先拔了刀,又或是谁偷偷放了箭,江缨年和贺兰霄突然就迷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了。 周围的嘶喊声不绝于耳,兵器碰撞出火花,江缨年将贺兰霄紧紧护在自己身后,他拿下身上背着的月寒弓,进入防御姿态,道:“贺兰大哥,你跟紧我!” 此时的场面就像是堵了很久的水池,突然拔开塞子,里面的水争着抢着迸发出来一样。士兵们在对峙中消耗的太久,大战一触即发,各自都带着对敌方的不满而奋力厮杀着。 “贺兰大哥,我带你先找地方躲一躲!”江缨年生怕刀剑无眼伤到了贺兰霄,贺兰霄不会武功,那副文人躯体只怕是经不住这混乱之中的任何撞击。 贺兰霄却不同意,他坚定道:“不用!先去。\./手\./机\./版\./首\./发\./更\./新~~(下一页更精彩!) 找祝融吧!” 江缨年挡着四周的士兵,听到他说这话不禁嘴角勾笑,心想:贺兰大哥看着铁面无私,其实说到底心里还是存有私心的,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他不先考虑自己国家的首领,而是要先去找祝融。 贺兰霄仿佛看出来江缨年心里想什么,在他耳后淡定道:“塔娑罗会点武功,不用担心。” 江缨年扭过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贺兰霄又道:“祝融一点功夫都不会,又没头没脑的,这里人多乱起来,她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江缨年脸上看戏的意味更明显了,他连连应道:“是,是,不会功夫的人在这里确实是很危险。” 羌巫军队和魁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可真的打起来了也打得算是火热,双方谁也不让谁,有杀红了眼的羌巫士兵,看到原本保护着祝融的魁斯士兵被冲散了,手中的刀尖便直冲冲朝着祝融刺过去。 祝融眼看着危险袭来,赶忙闪身躲开,可后面接二连三的人看她此刻孤身一人,皆是将手中的兵器都掷向她!祝融心知自己躲避不了了,她捂着耳朵站在原地,紧闭着双眼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一动不动。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原本袭向她的兵器,在她的耳边一个个全被打落在地,祝融睁开眼睛,看到围攻她的羌巫国士兵已经全部被打倒,一个笔挺的身影落足在她身前,小声询问她:“没事吧?” 祝融眼眶热了热,道:“没事。”她不会想到,在这种危险的时刻,从天而降的英雄竟然会是寒栩! 寒栩确认她没受伤,便利索地击杀了面前围攻而来的羌巫士兵,他剑术一流,对付这些小角色完全是手到擒来,寒栩并不恋战,这场战争他原本也不想参与,看到遇险的祝融他只管救出来。 祝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寒栩低声道:“得罪了。”他的胳膊紧紧箍着她的细腰,混乱中他携着她飞身而起,脚下踩过无数人的肩膀,直到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寒栩才将她放下。 “怎么是你啊?”祝融刚一落脚,就四处张望了一番,道:“其他人呢?” 寒栩冷冷道:“你还好意思问?” 祝融疑惑道:“我为什么不能问?” 寒栩抓起她的手腕,道:“我家公子找你说不通,又返回去找贺兰大哥,试图带着他来劝说你,你倒好,说开战就开战!现在外面正乱着,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祝融挣了挣,却发现无济于事,他的手劲很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怎么使劲都睁不开。 “放开我!”祝融仰起脸道:“你给我放规矩点,你别忘了,我可是魁斯女王!” 寒栩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道:“那又如何?你也说了,你是魁斯的女王。我是绪澧人,你又不是绪澧的女王,关我何事?” “寒栩!”她没法子,大叫着他的名字。 寒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道:“就你这样子,还魁斯女王呢,你看看你有半点女王的样子么?” 他只是见不得她这副任性的样子,话到嘴边顺口就说了出来。 谁知祝融听了这句话,竟破天荒地哭了起来。她先是眼眶红红的,然后实在抑制不住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寒栩第一次见女人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把你怎么样。” 祝融一边抽泣一边道:“连你也这么说我,一个贺兰霄还不够,现在连你也这么说我!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没有女王的样子了?我父君是魁斯王,我是他的亲女儿,我怎么就没有魁斯女王的样子了?!” 寒栩拧了拧眉头,竟然还仔细思考了下,回道:“我想着一个女王,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大哭吧?”他伸出手指,指向她的鼻子,道:“你都流鼻涕了,擦一擦吧?挺丑的。” 祝融停。(下一页更精彩!) 止了哭泣,在身上找了一圈没找到手帕,便用袖子擦了擦鼻子。 寒栩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道:“其实你真的挺不适合当这个女王的,你父王没有儿子,难道也没有别的女儿了吗?” 祝融一边擦眼泪,一边瞪着他,道:“要你管?!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后悔当时给了你赤焰箩,早知道毒死你好了还管你做什么?让你活下来有什么用?跑来专门羞辱我的吗?” “我不是来救了你么?”寒栩无辜道:“就是念着你救过我,我才不想欠你什么。你救过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少跟我说什么扯平不扯平。无\./错\./更\./新`.w`.a`.p`.`.c`.o`.m”祝融嘟囔道:“我用不着你欠着我,只要别在我面前说我丑就行了。好歹我们认识一场,该给的面子你可得给我!” 寒栩从山坡上看下去,下面的军队已经逐渐停止了进攻,兴许是他们已经下令停战了。他扭过头对祝融道:“我们回去吧。” 祝融道:“我们可不顺路吧?我要回魁斯,你呢?你是回绪澧还是回羌巫?” 寒栩想了想,道:“我得先去羌巫一趟,我来的目的是要复诊,请贺兰大哥帮我清除余毒,差点把这事都忘了。”他正色道:“两军已经停战了,你就这样走了吗?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wap. /132/132238/30961791.html 第103章 国师的故事1 战场上短暂的冲突已经平息,寒栩和祝融又回到了原来两军对峙的地方。 江缨年和贺兰霄没有离开,还在那里等着,眼见着他们二人远远走过来,江缨年急忙上前几步,关切道:「寒栩,你没事吧?」 寒栩道:「我没事,公子。」 祝融见江缨年对寒栩满是关切之意,对比之下,贺兰霄的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刚刚那场混乱对于他来说,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的安危生死,也不关他的事。 她心里气不过,质问道:「贺兰叔叔,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有事没事?」 贺兰霄看了她一眼,淡定道:「你若是有事早就喊出来了,还用等着我问你么?更何况你身旁有寒公子这等高手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祝融,这场战争是你主动发起的,就算你有什么危险,你也该提前想到,这不是意外。」 祝融眼见他板着脸批评自己,她轻笑了声,道:「你每次见到我,就一定要以这种姿态跟我说话么?」 「什么姿态?」贺兰霄平静道:「我是羌巫国的国师,我为我所在的国家考虑是不假,可你呢,你身为魁斯女王,发起这场战争,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缨年嗅到了空气中不太友好的气息,这两人明摆着还是不能好好说话,于是他走过去扯了扯贺兰霄的衣袖,小声道:「贺兰大哥,你别忘了我们是好好来劝她的,你怎么这样说话,不怕又惹到她吗?」 贺兰霄却轻轻拍了拍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示意他没关系。贺兰霄长舒了一口气,道:「祝融,你该长大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再这样意气用事。」 别看平日里祝融一张嘴能言善辩,可一到了贺兰霄面前,她就经常被说得回不上话。她的眼眶又泛红了,憋了半天才道:「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呢?你不是说了你现在是羌巫国的国师吗?你又不是我魁斯的国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是,是。」贺兰霄对她的反应微微有些失望,他低声道:「好,我不说你,我确实没有那个资格说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祝融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兜不住,顺着脸颊直流,她顾不上擦继续道:「我怎么求你你都不愿意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可你偏偏还要维持着这副以前的姿态来教训我,斥责我。你是谁啊你?」 贺兰阑沉默着,不知他是无言以对,还是在沉思些什么。 江缨年看不惯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场面,试图打圆场道:「贺兰大哥,祝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没必要每次都弄得这么难看吧?大家都相识一场,有什么难题你们尽管说出来,有什么矛盾也都敞开了说出来,我和寒栩能帮你们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帮!」 贺兰霄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这是顺其自然么?!」祝融忍不住喊道:「你抛下我不管,抛下对你有恩的魁斯国不管,那你回你的绪澧国去啊,你就算是回到绪澧去,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你偏偏……」 祝融颤抖着身体,艰难地吸上来一口气,唇角哆嗦着道:「你偏偏,跑到羌巫国去,是专门要和我作对吗?」 贺兰霄一双眸子对上她的双眼,道:「我从未想过和你作对。」 「你辅佐塔娑罗就是在和我做对!她欺负我你看不到吗?她处处都想与我作对,你都看不到吗?!你就这样没有底线地纵容她惯着她吗?!」她眼里含着泪水,恨恨地注视着他。 贺兰霄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为难的神色,他为难之中,又带着痛苦。祝融则是不依不饶地紧盯着他,一副非要他给出一个说法的态度。 「你说啊,怎么,哑巴了么?」祝融轻蔑道。 贺兰霄紧紧攥着拳头,攥了很久才缓缓松开,他释然道:「那赤焰箩,你和塔娑罗各持一株,这个你我都知道的。上次寒公子中毒需要用赤焰箩,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舍近求远,不去找塔娑罗要,而是要大老远跑到魁斯来找你呢?」 祝融皱眉道:「因为你不好意思问她要。」 贺兰霄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看看,你说的这个话,不是前后矛盾么?你口口声声说我和塔娑罗怎样怎样,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塔娑罗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呢。在赤焰箩这件事情上,你倒是又说我不好意思问她要了,我为什么不好意思问她要?我是羌巫国国师,我既然和她关系那般要好,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 祝融一时语塞,不解地看着贺兰霄。 他继续道:「原因只有一个,我之所以舍近求远来找你,是因为塔娑罗那里已经没有赤焰箩了,若是在山里去找,恐怕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寒公子身上的毒已经等不及了,我只好来魁斯,看看你能不能出手相助。」 祝融喃喃道:「她怎么可能没有赤焰箩呢?明明我和她各有一株的……」 「她的用给我了。」贺兰霄平静道:「祝融,有些事你不知道,说来话长,总之,不管塔娑罗怎么样,是我欠她的。」 祝融怔怔地看着他,道:「怎么……?」 顾及到江缨年和寒栩还在一旁站着,贺兰霄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处能将就坐下的地方,道:「都坐下吧,如果不介意听我讲一个不算短的故事,就坐下听吧。」 待大家都坐定,贺兰霄浅浅回忆了一下这个过去的故事,缓缓开始道:「故事的开始,我还在绪澧,那年我还很年轻,喜欢行走四方到处去游学,我醉心于研究医书里记载的各类草药,听闻哪里有什么稀罕的草药,我就按耐不住自己一定要亲自去寻找不可。」 「有一次我在外面游历了好几个月才回家,到了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我以前从没见过的羌巫国女子。她叫潋一,是我二弟在山中偶然救下来,带回家里养伤的羌巫国医女。」 江缨年听到这里,眉头隐隐动了动,从前他在北衷项军营集训的时候,是听说过京城贺兰家那件事的,他们在项军营打架的那一次,贺兰阑就是因为有人提起这个事激怒了他,才加入到那场打斗中…… 江缨年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听贺兰霄讲着。 贺兰霄道:「或许怪我那时太过年轻吧,也太自我了,我以为我博览群书,精通医术,便和身为医女的潋一无话不聊,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两个人兴趣相投,是最能理解对方的知己。可我却恰恰忽视了一个人,我的二弟,我唯一的亲弟弟,阿阑。」 他自嘲地笑笑,道:「那时我太自负了,目中无人,只想着自己,每日和潋一聊着我们熟知的东西,忽视了阿阑的感受。一切看似顺理成章,我向父亲诉说了我想娶潋一的心愿,父亲虽然介意潋一是外族女子,可架不住我央求,他总算同意了。直到我定亲前后,我竟然才看出来,原来阿阑也喜欢潋一。他甚至比我还早,就爱上了潋一,可我竟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直都没有发现!」 听着贺兰霄第一次这样提起他过去的爱恋,祝融感到浑身紧绷着,却又不得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唯恐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贺兰阑惭愧地低下头,道:「阿阑从小就被家里娇惯着,什么东西都是一伸手就能得到的。偏偏这一次,他想要的女孩子,被人夺走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大哥。这口气他哪里能咽得下,只是任性归任性,他终究是善良的孩子,这件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我面前为难过我。」 江缨年道:「 我们从项军营集训,再到军营里,贺兰一直都是我们这一行人中最聪明、武力也最强的。他看起来并不任性啊,反而还有些说不出的淡漠……」 贺兰霄微微摇了摇头,道:「当时他去找父亲大闹了一场,父亲气得训斥了他,后来我和潋一都定完了亲,阿阑他还是释怀不了这件事,又去找父亲闹。父亲说不下阿阑,只好去找了潋一……」 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父亲具体和潋一说了什么,反正后来潋一留下了简短的书信,只说解除婚约,她要回羌巫国去。我紧跟着就去南部找,我想着把潋一找回来……」 贺兰霄感慨道:「这些年,竟然就真的再也没回去过了,父亲应该也已经放弃我了。」 说到这里,祝融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可是你当年不是来了魁斯国吗?既然你要追潋一,应该是去羌巫国啊!」 「不错。」贺兰霄道:「当时我是一路向南,准备去羌巫国的。可造化弄人,我刚出了南沁边境后,就遇到了一个人。」 他看着祝融,道:「那就是你的父君,当时他身着平民的便装,我还看不出来他是魁斯国的国王,只瞧他受了伤,便也没多想就出手救了他,帮他止了血。你父君不愿白白欠着我这个人情,非要让我跟他去魁斯,说是要重重答谢我,我推辞不过,便跟着去了魁斯,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魁斯王……」 贺兰霄看着祝融的眼里,多了几分柔和与怜爱,他轻声道:「那时你才五岁多点呢,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你还能想起来那个时候吗?」 wap. /132/132238/30961793.html 第104章 国师的故事2 说起祝融小的时候,贺兰霄眼里浮上一层怜爱之意,这是祝融许久都没有看到过的久违的温暖,她喉咙更咽着,道:“我不记得了。” 她顿了顿,道:“可我记得从小到大,我的身边一直都有你!当年父君带你来到魁斯,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待在魁斯的吗?魁斯国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你要离开……” 贺兰霄摇了摇头,道:“不要着急,且听我继续讲完。”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我来南部的目的,我知道我要去羌巫国,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妻潋一。这个事情是我和阿阑之间的矛盾,是我的家庭带给了潋一压力,是我爹逼着她她才会……于是我告诉魁斯王,我一定要去羌巫国一趟,我说我的未婚妻在羌巫国,我要去找回她。\./手\./机\./版\./无\./错\./首\./发~~那时,我心里认定了她,我想着如果找到了她,就再确定一次她的心意,她喜欢阿阑我就退出,若是她喜欢的是我,我就算舍弃一切,此生也要守着她!” 江缨年问道:“那你找到她了吗?她怎么说?” 这是江缨年存疑的地方,他最先遇到的是贺兰阑,很明显贺兰阑没有得到潋一,否则他也不会被父亲逼着去了将军府集营,而贺兰霄又是独身一人在羌巫国做国师,身旁也不见那个女子…… 听江缨年问起这个,贺兰霄原本挺直的背微微弓起,他淡淡地笑了笑,道:“说起来魁斯王确实待我不薄,虽说我救过一次他,可后来的日子却是他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回报。我要去羌巫国,他虽然不舍放我走,却还是尊重我的想法,还专门派了人送我过去。” 祝融紧紧攥着拳头,一边听着一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那些过去的画面,试图将自己已经记不清的零碎画面,与贺兰霄讲述的故事拼凑在一起。 贺兰霄道:“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我找到了潋一,就一定能得到答案。当我再次看到她时,她的身旁竟然已经站了一位别的男子。那时我一个人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离开自己的家,走了这么远的路,就只为了找回她,可眼前的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有了新的爱人……” “那你没有叫住她,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吗?”祝融打抱不平道:“总得给个解释吧?你费劲心思去找她,她倒好,在绪澧京城里过完了好日子,转头就忘了吗?” 贺兰霄平静道:“我问了,那天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很久,直到她家门口,那个男子才离开。我叫住了她,我猜她一定没想到我会来羌巫国找她,我以为她至少会惊讶一下吧?可是她没有,她看到我时,眼里一点多余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很冷静地反问我:“你怎么来了?”” 即便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贺兰霄再次提起时,仍是难掩失落之意。 那日的情形一直就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永生难以忘记。 没错,他自以为值得他放下一切去追随的女子,他那还未过门的未婚妻,再次见面时竟然就用这么一句话来“问候”他?! 你怎么来了? 那时的贺兰霄没料到潋一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她还在怨他怪他,以为她还在生气他的家人带给她的压力。 他甚至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他要将心中的歉意表达给她,包括在这段彼此没有见面的日子里,他对她的思念。 潋一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又是问他:“不是说了我要离开,让你不要跟来的吗?为什么还要跟过来啊?”她的话冷冰冰的,正如她看着他的神情,潋一从头到脚,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更别提对贺兰霄有多么热情了。 贺兰霄还不懂为什么,只觉得她真的被气到了,女孩子总是爱生气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在她家附近找了一间房子,付了租金后就住在了那里。贺兰霄本不是厚脸皮的人,可在潋一面前,他就不是原本的他。(下一页更精彩!) 了。 他早起送早点,夜晚走夜路送夜宵,为了心上人,他甘愿做一切。 可回到羌巫国以后的潋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再是那个无他相谈甚欢、有着共同爱好与理想的女子。她甚至对他的付出感到厌烦,往往贺兰霄精心准备的礼物或吃食,送到她手里只会得到她厌烦地皱眉。 终于有一天,她自己也忍受不了了,便对贺兰霄道:“你是绪澧人,我是羌巫人,我们本就不是能待在一起的人,你看,如今我回到我该回的地方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呢?” 贺兰霄愣住,不确定般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潋一皱着的眉头并未舒缓,她为难道:“你以为你住在我家附近,就能改变什么吗?贺兰霄,我走的时候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必来找我。无\./错\./更\./新`.w`.a`.p`.`.c`.o`.m你这样日日跟着我,我不出门你也要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 贺兰阑道:“什么困扰?潋一,我知道是我爹得罪了你,他一定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些我都向你道歉。可是你我之间的感情不该就此散了啊,再怎么说,我们是定过亲的……” 潋一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定过亲又怎样?又不是成亲,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呢?原本我去绪澧就只是为了采药,机缘巧合之下才去了你们家认识了你,既然我没有缘分成为贺兰府里的人,那就罢了,你能不能放过我,我还想继续过原本我自己正常的生活,你可不可以放过我呢?” 贺兰霄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不甘心问道:“你对我没有感情了吗?还是说,你其实喜欢的,是阿阑?如果你心里中意的是阿阑,我也可以让……” “我谁都不喜欢。”潋一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果断与决绝。 他凝望着那双眸子,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她说假话的痕迹,却发现那双眸子就像是一汪深潭,任凭他怎么看怎么找,都察觉不到一丝她对他的留恋。 贺兰霄顿时感觉到心如刀割,他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医书,那是从前他们两人在贺兰府里时每日一起研读的,他将书捧到潋一的面前,道:“你还记得这本书吗?从前你我二人,就是因为这本书而结缘,你说你是羌巫国的医女,你也在看这些东西,只不过你的书里记载得并不全……” 潋一看都不看一眼,道:“这本书,我已经全都背下了。” 贺兰霄苦涩道:“是么?我还想着你走得急,都没有带这本书,我还特意带着来了。” 贺兰霄的个子是要比潋一高出许多的,可此刻潋一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羌巫国居民都喜将门口的台阶修得极高,这样潋一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竟像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了。 句句果断,句句无情。 贺兰霄就算是再笨,也懂得她的意思了。他喃喃道:“都背过了,都背过了……”他忽然感到无比悲伤,红着眼睛问她:“里面的疑难问题,都弄明白了吗?” 潋一点点头,诚实道:“都明白了。” “那就好,那就好。”贺兰霄没有再继续纠缠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回走着。 身后的潋一不放心般地再次叮嘱:“贺兰霄,你回去吧,回到绪澧去!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的眼泪默默地流着,却不敢伸手去擦,唯恐被她看到。 贺兰霄背对着她,抬了抬手,道:“好。” 正所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为之着迷。这句话用在贺兰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即使遭受到潋一冷冰冰的回绝,贺兰霄也没有丝毫责怪潋一的意思,他一个人回到住的地方,不吃不喝两天两夜,嘴唇干得都起干皮了,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之后,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决定:他要去看看那日和潋一走在一起的男。(下一页更精彩!) 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是为了比较自己和那个男子究竟差在哪里,仅仅是贺兰霄担心,万一那男子家境不好,潋一跟着他会吃苦。 她可以背弃他们二人的婚约,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贺兰霄却唯独放心不下她,生怕她过得辛苦! 贺兰霄转头又去跟踪了那个男子,跟了有三五日,他差不多确定,那个男子正是本地有名的富商之子。 贺兰霄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也好……至少她以后的生活不会差了。 听到这里,江缨年和寒栩对视了一眼,像是被呛住了一般,忍不住咳嗽了半天,他一边咳嗽一边对贺兰霄道:“贺兰大哥,对不起,噗!你年轻时候也太……” 江缨年一时半会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撼,只能道:“没事,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够痴情。” “这不是痴情。”寒栩冷不丁道:“贺兰大哥多少是有点上赶着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江缨年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寒栩,又连忙看了看贺兰霄,一脸不好意思道:“你别介意啊。” 贺兰霄很自然答道:“寒公子说的没错啊,这不是上赶着是什么?”。 wap. /132/132238/30961796.html 第105章 身不由己 贺兰霄与潋一的这一段故事,祝融从头到尾听下来,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 他与那个羌巫女子如何情难断,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手\./机\./版\./首\./发\./更\./新~~江缨年眼儿尖,看出来祝融已是不悦,他便开口道:“然后呢然后呢?贺兰大哥你瞧着人家过得还不错,是不是就立刻离开羌巫国,从此就在魁斯国一直待到祝融长大了呢?” “没有。”贺兰霄想也不想便诚实道:“我没有那么快就回到魁斯。” 江缨年露出一个窘迫的表情,他看了看祝融,果然,祝融的眼神里已经多出许多不耐之意了。 “呵呵,贺兰大哥,都那样了,你还不走啊?”江缨年干笑了两声,道:“那个潋一姑娘都不愿意搭理你,你还不走啊?” 寒栩摸了摸下巴,替贺兰霄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应该不会轻易逼退贺兰大哥吧?我觉得贺兰大哥还会去找那位与潋一姑娘相好的公子。” “怎么可能?!”江缨年惊呼道:“寒栩,你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纵然贺兰大哥比在座的我们都有耐心,可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不可能,不可能哈。” 贺兰霄的表情却是很微妙地变了变,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寒公子说的不错。” “啊?”江缨年不敢相信道:“你还真去了?” 贺兰霄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祝融终于按耐不住沉默,低低道一句:“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呢,原来你对别的女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贺兰霄却突然话锋一转,对着寒栩道:“寒公子,讲故事归讲故事,我们的正事不能忘记了。”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替寒栩把脉,静默片刻道:“寒公子不愧是习武之人,恢复得算是极好了,身体里的余毒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收手又轻轻放回膝上,面前三双眼睛还在齐齐地注视着他,贺兰霄道:“还要听我讲吗?” “听啊,讲了一半不讲太没意思了吧!” “哼,我们听的是你那些年的经历,不是听你的情史!” “贺兰大哥愿意讲便讲。” 贺兰霄微微一笑,便续着刚刚讲到的地方继续讲下去:“我的确去找了那位富家公子,我并无他意,只不过想对他说一声:好好待潋一。可那公子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潋一本就是他定过亲的未过门的妻子,还用得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叮嘱他么?我当下心里又惊又痛,心想着潋一才回来不久,竟然这么快就又定亲了!” “好在那公子多说了一句话,这才打消了我的疑虑。”贺兰霄滞了滞,道:“那公子对我说,他与潋一在三年前就定了亲,只不过这三年潋一忙于苦读医书修习医理,还没来得及成亲而已。” 祝融插嘴道:“三年?!潋一去绪澧才多久啊?她怎么可能已经定亲三年了?!该不会是那个富家公子故意在你面前这样说的吧……” 贺兰霄淡淡一笑,道:“他并非故意在我面前这样说,他说的也没有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喜欢潋一,对她的所言所行深信不疑,才会走上这条弯路。她是羌巫国的医女,她的理想和愿望一直只有一个,那就是进入羌巫王室做一名宫医。” 那个羌巫女子,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放在了医理上,出身平凡的她,只能指望着自身这门技艺进入到羌巫王宫里,做一点羌巫国里最好的宫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重要。 或许自始至终对于潋一来说,所有人都是她往上爬借助的工具,是她努力往最上层去够的垫脚石。 那个富家公子家境殷实,拥有了那般支持,潋一可以毫无顾虑地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一直研读下去,至于后来在绪澧遇到贺兰家的两位公子,也是她外出不经意的一段偶遇。 。(下一页更精彩!) 只是贺兰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后,才真正对他爱慕的这个女子有了一点点的了解。 贺兰霄甚至还小心翼翼问那位富家公子:“那你爱她吗?” “爱?”那富家公子好似听到了一句很好笑的话,他张扬地大笑了几声,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潋一是我最合适的妻子,这几年我们家在她身上花出去的钱,总得有回报吧?或许有一天她真的如愿出息了,那也不亏我们一番栽培,若是失败了,那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这个人还在,为我生儿育女也是不错的。” 贺兰霄欲言又止,潋一与他在绪澧定过亲的这件事,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个富家公子神秘一笑,对他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绪澧国过来的,潋一之前就是去绪澧游历采摘草药,你一来我就大概猜到你的意思。这么说吧,就算潋一在绪澧真和你有点什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你想想,她的理想在羌巫国,又怎会将自己搭在绪澧呢?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就没有意思了,有些事,逢场作戏便好。w_/a_/p_/\_/.\_/c\_/o\_/m她都没有认真过,你又这么较真做什么呢?” 这一番话对贺兰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仓促地结束了对话,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住的地方,那天羌巫国一带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半夜贺兰霄发起了高烧,缩在被窝里昏昏沉沉的,在人生地不熟的羌巫国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人能来管管他。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彻底颓败在这里,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这一小段故事终于讲到头,贺兰霄看向祝融,道:“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父君派的人及时救起了我,连夜将我带回魁斯国医治。我曾经救过你父君,那一次,你父君彻底还了这份人情,他不欠我任何东西了。” 祝融小声道:“我知道,我还记得过去的一些事情,我还记得,我父君一直都拿你当亲兄弟,他不在乎你是外族之人,即便是在王宫里,也给你一切自由的权力。” 贺兰霄道:“我都记得的,我不会忘。” 祝融又是追问他同样的问题:“所以呢?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忘这些,你说你记得我父君对你的好,那么当年你为什么不能看在他的脸面上,留在魁斯国呢?” “这已经不是看不看谁脸面的问题了。” 贺兰霄静静望着祝融,他眼里复杂的意味,百转千回,一时间谁也读不懂他心中的难受。 他深呼吸了一下,道:“你以为我不想留下吗?魁斯王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早已习惯在魁斯的生活……有一年我随着你父王去羌巫国面见羌巫女王,恰巧碰上羌巫女王塔娑罗患上了面部之症,羌巫王宫乃至民间所有有名的医者都束手无策,塔娑罗大为震怒,你父王便让我去试试。” 贺兰霄又是叹气,不住地叹气,才道:“我原本只是听你父君的话,随意写了方子让她试试,她照着我的方子服了药,第二日面上的疮就好了大半。那一趟出行你父王非常高兴,和羌巫女王一些关于国土交界处领域的谈判,也谈得很是顺利。” 当年的贺兰霄年轻,心思也简单,他不会想到这无意的一次举动,竟然会影响他往后整个人生。 贺兰霄本就喜欢到处游历,满腹才华加上他丰富的见识,即便面对羌巫女王塔娑罗,他也侃侃而谈风度依然。 羌巫国华丽的宫殿内,女王塔娑罗一改往日的倨傲,难得开口称赞道:“魁斯王好眼力,竟能发现像贺兰这样的青年才俊,此等人才实在难求,吾实在是羡慕魁斯王啊!” 他没有听出来塔娑罗话中的深意,只当是她随口的一句称赞。 后来魁斯王因病去世,魁斯王位传给他唯一的女儿祝融,祝融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做了魁斯女王。 “我还记得你父君的名字。”贺兰霄轻声询问祝融:“他的名字叫祝凛,对么。(下一页更精彩!) ?” “他在位二十年,临走的时候才三十多岁。他说他最放不下的是你,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将你托付给我,将整个魁斯国都托付给我。” 贺兰霄伸出手,轻轻握住祝融的手,祝融纤细的指尖轻轻颤了颤,没有挣开。 那是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动作,他更像是长辈对晚辈那样语重心长地说:“你父君说他也是十几岁就做了魁斯王,他深知太年轻就坐上王位的艰辛,所以,他恳求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祝融盯着那只握着自己的手,眼泪滚落下来,道:“可你辜负了他的请求,不是么?” 贺兰霄没有松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拭去眼泪,道:“别哭,祝融,这魁斯的天下都是你的,你不该在这里哭。”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担当。\./手\./机\./版\./首\./发\./更\./新~~”贺兰霄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道:“擦干眼泪,祝融,我身不由己,可我的心里,一直都放着魁斯国,没有一天忘记它。” 祝融接过那块帕子,愣愣地望着他。 贺兰霄道:“你父王逝去,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手足无措。国中的很多事情都要去谈,我再见到塔娑罗,她便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想留用我的想法。” “祝融,我没有办法的。那时羌巫国势头正高,她给出的条件是,只要我答应留在羌巫国,她就保证永远不对魁斯国用兵。” “否则——”他的眼神充满哀伤,这一刻,祝融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情绪。。 wap. /132/132238/30961799.html 第106章 故乡也将我忘记了 “否则什么?”祝融噙着泪水,倔强道:“有本事让她来杀了我,你以为我会怕她么?” “你不怕我怕!”贺兰霄情绪微微激动起来,他心中平静的湖面被激起水花,使他整个人不再淡然,“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我却受你父君之托,不得不事事替你着想,你以为那件事仅仅拒绝了就行了么?魁斯国和羌巫国之间有很多问题,你父君在的时候都没能全部处理完,你以为凭刚刚坐上王位的你,就能处理得完吗?” 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祝融听得心尖不由得一颤,她猛地站起身驳道:“有什么难题呢?若是你留下来,有什么难题我们都能一起应对的,这点勇气你都没有吗?” 贺兰霄面上既是颓败又是无力,当年的塔娑罗明里暗里跟他商量了很多次,各种威逼利诱下他都没有答应去羌巫国做事。 塔娑罗给他的书信里是这样说的:贺兰大人,吾对大人一身过人的才能钦佩不已,又感激大人赠药方之恩。常自牵挂远在魁斯的你,问候大人安好。今魁斯王祝凛已逝,魁斯国并无多少前途可言,大人不妨来我羌巫,做这一国国师,吾国以最大的诚意来邀请大人,望三思。 贺兰霄看了那封信,直接便就着面前的烛火当场焚烧了,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能留下,他权当没看过。魁斯国刚刚换了新的国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祝融失望。 可羌巫国那边不依不饶,塔娑罗认定了他,就不惜一切手段只为达到目的。 于是不久之后贺兰霄又收到了塔娑罗的密信:大人对魁斯国的忠诚,吾之敬佩无以言表,只能感慨魁斯王好运气,得了大人这样的挚友,才会对魁斯国如此鞠躬尽瘁。只是大人真的考虑好了么?与其辅佐祝融小儿,不如来我羌巫国做一番大事。今魁斯国与我羌巫国在国土交界处尚且存在一些问题,若大人愿意来我羌巫,吾愿看在大人面子上主动避让,并承诺永不对魁斯国采取任何军事手段。 贺兰霄是聪明人,塔娑罗对他的赏识不假,可信里的威胁之意亦是不假。信中的每个字看起来都是那么真诚,可背后的意味贺兰霄很清楚。 他看着刚刚成为魁斯女王的祝融,那双澄澈的眸子里还尽是天真,她原本不该早早坐上这个不适合她的位子,历来君王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殚精竭虑?祝融越是天真烂漫,他就越是担心。 他无数次反问自己,他留下来陪伴祝融,就一定是为她好吗?贺兰霄用了三天时间,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保护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她身边。 他一直都坚信着这句话,并且带着这个答案毅然去了羌巫国,再也没有回头。 说起来羌巫女王塔娑罗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贺兰霄到了羌巫之后,塔娑罗大大小小的事都会过问他,她对他几乎没有秘密,不但给他足够的信任,还给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羌巫国王宫里的两处主殿,塔娑罗住了一处,另一处也赐给了贺兰霄。\./手\./机\./版\./无\./错\./首\./发~~ 某一年贺兰霄出了王宫独自一人去山里找书上记载的一味草药,羌巫盛产各种草药,贺兰霄因辨别有误而不慎中毒。那时塔娑罗知道之后,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珍藏的唯一一株赤焰箩拿了出来。 “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国师!” 昏昏沉沉中,命悬一线的贺兰霄听到塔娑罗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贺兰霄在羌巫国,塔娑罗便真的没有再找过魁斯国任何麻烦。两国关系不算好,却也一直稀里糊涂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久。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不能用对错来衡量的。 贺兰霄知道在祝融的意识里,她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将所有她讨厌的人或事都视为错,正如此刻,贺兰霄讲了这么多,将以前从来没说出口的往事仔仔细细都交代清楚,也只得到祝融一句:“塔娑罗果然是诡计多端!。(下一页更精彩!) ” “祝融。”贺兰霄轻声唤了她的名字,道:“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我必须要说。这个世界,一定不是只有错与对,你明白吗?你若是想做好一个国家的国君,就一定时刻谨记这个道理,切莫……切莫再小孩子意气了。” 祝融的只是与他的目光交接一瞬,心里便有无限悸动涌上心头。她的目光别至一边,冷漠道:“国师,你只用管好你羌巫国的事务就行了,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清楚了,你既然走了就走得彻底点,我魁斯国离了谁都不会受到影响。” 贺兰霄面色发白,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不然呢?”祝融眯了眯眼,反问道:“难道你要我每日都不吃不喝盼着你回来吗?抱歉,恐怕我让你失望了。” 她勾起唇角,道:“贺兰叔叔,如今的魁斯国,你觉得如何?我治理得还算可以吧?” 贺兰霄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得还好。如今的魁斯国与羌巫国势均力敌,祝融,你没有让你父君失望。” “这一切,都是托贺兰叔叔你的福。”她无所谓地歪了歪头。“这一仗虽然没有彻底打起来,但请你帮忙带一句话给塔娑罗,请你告诉她,如今的祝融,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她做什么小动作之前,最好慎重考虑考虑,别自己闯了祸,让自己国家的子民来买单。” “若是还有下次,我还是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击的。” 祝融眉眼里又恢复她平日一贯的那种妖娆,她声音柔柔的,好像在说一件普通的小事一样。 她站起身,主动结束了这场对话,她再也不去看贺兰霄,转头对一直听着的江缨年和寒栩道:“你们驾了马车过来的吗?送我回去吧。” 寒栩道:“我们也要赶回绪澧了,不能再耽搁了。” 祝融挠了挠头,盯着寒栩道:“我又不是在和你商量。” 江缨年拉过寒栩,凑到他耳边道:“好了好了,送一趟就送一趟吧,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呀?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好歹,也是魁斯的女王,这个面子,还是给她吧。” 寒栩没再抗拒,径自去往停马车的地方了。 江缨年对着贺兰霄作别道:“贺兰大哥,我们该走了,恕不相送。” 贺兰霄朝着往北的方向望了望,感慨道:“好多年没有回去了,都快要记不起故乡的样子了,我猜故乡也已经将我忘记了。” “怎么会?”江缨年安慰道:“绪澧就在你的眼前,京城就在那里,只要你愿意,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家……”贺兰霄嘴里小声重复了这个字眼,他的眼里尽是释然,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家中以我为耻,我是整个贺兰家的污点。父亲他早就放弃我了,我也没有脸面再回去了。” 贺兰霄收起远眺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江缨年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犹豫,询问道:“贺兰大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唯一牵挂的就是阿阑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贺兰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递给江缨年道:“江兄弟,阿阑和你同在军营,麻烦你将这块玉带给阿阑,告诉他,他没有错,是大哥对不住他。”qo 江缨年接过那块玉,触肤冰凉,他小心地收好,道:“我会转交给他的,放心。” 贺兰霄眼中的愁绪这才消去大半,他道:“告诉阿阑,别为不值得的人再浪费精力,好男儿为国为民,既然进了军营,就将满腔热血都投入到那里!若是他要娶妻,就找一个真心实意待他的。” 寒栩驾着马车已经过来了,江缨年抱拳道:“告辞了,贺兰大哥。首\./发\./更\./新`..手.机.版” 祝融什么话都没说,转头就钻进马车里。 江缨年坐定后,调侃道。(下一页更精彩!) :“真就这样走啦?不和你亲爱的贺兰叔叔说点什么?” 祝融闭着眼,轻哼了一声道:“说什么?” 江缨年吐了吐舌头,识趣地闭上了嘴。 一路无言。\./手\./机\./版\./无\./错\./首\./发~~ 马车停在魁斯王宫门口,寒栩道:“到了,下车吧。” 祝融睁开眼,面上尽是疲惫不堪。她的倔强在这一刻终于被击溃,她整个人都落寞不已。 她默默地下了马车,寒栩随之跳下车,道:“就送到这里了,我们要走了。” “你说,我这个魁斯女王,真的很没有女王的样子么?” 寒栩愣了愣,指着自己道:“你问我?” 祝融没好气道:“不然呢?只有你才说老实话。你来说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啊?” 寒栩想了想,道:“还好吧,有的时候不是。” 见祝融瞪着他,寒栩勾了勾嘴角,道:“有一天夜晚,街上到处都挤着人,争着抢着去接女王撒的福果。我就站在树下远远看着,我心想,魁斯的女王会是什么样子呢?” 祝融满眼期待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寒栩轻声笑了笑,道:“风太大,没看清。”。 wap. /132/132238/30961801.html 第107章 别告诉她 祝融剜了他一眼,道:“看你那样子,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知道你们和贺兰霄一样,都打心眼里觉得我没有一个女王该有的样子,我都知道的。” 寒栩沉思了一下,道:“那你觉得,女王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女王的样子……”祝融自然道:“人们心中的女王应当是高高在上的,庄重典雅,心怀悲悯,举手投足都应该完美无瑕,用自身的光照耀着这天下每一个子民。” 江缨年在马车里开始催促了,寒栩抱起胳膊,没有时间再同祝融讲太多。 他这个人本就不擅长讲这些话,更何况对方是口齿伶俐的祝融。 寒栩临上马车前,剑眉微微挑了挑,还是对祝融道出心中的话:“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在高台上女王,蒙着面纱在皎洁的月光下,美得宛若神女,那是不属于这人间的美。”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道:“那天夜晚,女王接受着万民跪拜,为她的子民撒着福果,突然起了大风,女王被那阵大风吹得狼狈不堪,我以为高高在上的她,一定会当众出丑。可是呢,她和我想的又不一样,原来女王惊慌狼狈的样子,也不是那么糟糕,她心系着她的子民,就算不够端庄典雅,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她并非完美无瑕,可那并不影响她的光芒,照耀着高台底下的每一个人。” 祝融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进入王宫大门。无\./错\./更\./新`.w`.a`.p`.`.c`.o`.m “别想太多。”寒栩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了马车,他回首道:“谁说做女王就一定要完美无瑕了?做你自己,祝融,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女王。” 马车缓缓掉转着方向,祝融心里有着热热的,她追问道:“所以你们,是认可我的,对么?” 寒栩抿起嘴唇,但笑不语。 江缨年从车窗探出脑袋,道:“每个人都是头一次来这个世上做人,你第一次做女王,已经很好了!” 马车渐行渐远,王宫门口伫立着的金色身影,慢慢变成一颗微小的点,直到消失。 江缨年瞧着寒栩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戳了戳他,调侃道:“怎么,要离开魁斯国了,舍不得祝融啊?” 寒栩星目微微睁大了些,反驳道:“怎么会?!公子,你就别开玩笑了。” “我哪里是开玩笑啊。”江缨年嬉笑着凑过去,问寒栩:“你说,虽然我们只来过南部两次,可是我们和祝融见面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尤其是你,寒栩,你和祝融之间的交集……” 江缨年又是一番挤眉弄眼,势要调侃下去不可。 “一个是南部小国的女王陛下,另一个呢,是绪澧剑法一流的剑客。”江缨年啧啧道:“其实仔细想想,还挺般配的哈。” 寒栩肃然道:“公子,开玩笑有度,你就别再说这种玩笑话了。” 江缨年哈哈大笑着,连连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寒栩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认真问道:“我们东部大营走哪条路?” 提起这个问题,江缨年敛去笑意,认真道:“先不回大营,也不用回家里。直接去京城一趟。” 江缨年对寒栩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从小到大,他心里有什么话都会对寒栩说。他将那日做的梦又对寒栩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寒栩亦是听得眉头紧锁。 “寒栩,就算我什么线索都没有,毫无头绪,我也想去京城一趟。”江缨年眼里透着希冀,道:“我觉得这就是大哥托给我的梦,虽然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我觉得线索一定就在京城!我必须去看看,梦里的那条街道,究竟在哪里……” 寒栩道:“京城?公子,先前你如果几次京城,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江缨年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也知道的,最早我也就是在京城师父那里学习骑射,后来大哥不在了以后,我就去北。(下一页更精彩!) 衷了,京城哪里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倒是六王府……那也不对,颖王患有腿疾,平日里几乎都不会出门,更别谈他和大哥的死会有什么关联了,只怕真正的仇人,此刻还没有浮出水面!” 寒栩道:“那我们就去京城,照你梦里梦到的情景去找那个地方,只是京城很大,恐怕找起来要费一些波折。w_/a_/p_/\_/.\_/c\_/o\_/m” “先不管那么多!”江缨年道:“一次找不到我就找十次,京城就那些地方,只要我不放弃,还怕找不到吗?” 二人一路北上,到了京城一带,便叫车夫放慢了速度。 京城的大街上是不缺行人的,到处都挤满了人,江缨年锁眉道:“应该不是在京城繁华地带,我记得梦里那个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在京郊上,我们去京郊找找!” 车夫按照江缨年的指示,将马车驾到京郊边上,绕了几个巷子,都没有找到江缨年所说的那个地方。q? 江缨年脸上落寞的意味越来越重了,寒栩知道他心里闷,便安慰道:“没事的公子,你不是也说了,我们一次找不到,那就找十次,只要我们一直找下去,就一定会找到,别泄气!” 江缨年勉强笑笑,道:“好。” 他再次将头伸出马车窗外,却意外看到了一幕,他只是愣了一瞬,很快躲回马车里,小声对车夫道:“停到隐蔽的地方。” 寒栩疑惑道:“怎么了?公子。” 江缨年用手指了指他刚刚看的那个方向,道:“不小心撞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车夫找到一处隐蔽的树荫下停稳马车,江缨年和寒栩微微将马车帘子撩开些,这才清楚地看到全貌。 面前没有牌匾的府邸门口,同样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交谈些什么。 寒栩疑惑道:“那是……?!” 江缨年冷哼了一声,道:“还能是谁?咱们大将军的弟弟,项二公子呗。” 二人在马车里仔细望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个人,车厢里就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马车前金蝉对项临城道:“临城,东西我都带过来了。” 项临城点了点头,道:“嗯,月枝她们过两日才能回来,你的东西等她们过来了再帮你规整好,里面的客房许久不住人了,还得要再打扫打扫。” 金蝉俏皮地歪了歪头,道:“咱俩又不是才认识,你还不了解我呀?这些事情哪里还需要等月枝她们来了才能做,我自己都可以弄好了。等会我自己把房间收拾出来,很快的,肯定不影响你吃饭的时间!” 项临城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凝重道:“你真的考虑好了么?柳家那里我不便打听,你确定你跟他们都说清楚了?还有柳简……你们毕竟夫妻一场,有些话是需要你们二人好好谈一谈的,你……” “都说好了,没问题的!”金蝉道:“我和柳简之间,也就那么回事!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跟他这一段本来就是错的,不应该草率地开始,更不该一直错到现在才做这个决定。” 项临城轻声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金蝉想也不想,坚定道:“我不会后悔。”她无力笑了笑,道:“或许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我终于恢复自由了,也终于摆脱了苦难,为什么要后悔?我庆幸还来不及呢。” 江缨年从车窗一角将这段画面尽收眼底,他们说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咬了咬牙,用拳头捶了一下马车车身,低声道:“这个混蛋……” 寒栩道:“早就听折殊说过,吉羽和那项临城两个人……他为何与别的女子说这些?” 眼前项临城和金蝉结束了对话,二人将马车里大大小小的包袱提进了府里,将马车安顿好之后便没有再出来了。 江缨年坐定道:“他们不止说这。(下一页更精彩!) 些,做的事更让人不齿呢!” 寒栩坐回去后,面色依然凝重。江缨年道:“你看,寒栩,他这不是明摆着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回家住么?项二公子还真是会玩,嘴上说的好听得很,口口声声说要给阿羽一个未来,说要和阿羽怎样怎样,结果呢,他知道阿羽远在东部大营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他就在家里偷偷养别的女人!” 寒栩道:“公子,吉羽真的不知道这些吗?” 江缨年气道:“她知道个鬼!一天傻乎乎的,别人给一颗枣儿她就觉着别人对她有多好,一点心眼都没有,被这男人耍的团团转!” “我们走吧。”寒栩没忘他们原本的目的,道:“他们应该不会再出来了,我们停在这里也没有用,还是继续去找那个地方吧。” 江缨年嘴里的谩骂还在继续,他的表情仿佛恨不得将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啐道:“骗什么人不行,敢骗到我家里人的头上来了,他以为我眼睛是瞎的吗?当我是吃素的很好惹吗?阿羽真是看错了人,我们南沁那么多好男儿不够她挑选,非要找这么一个混蛋?!” 寒栩见他实在是气急,安抚道:“走吧,我们走吧,公子。” 马车缓缓行驶进另一个巷子里,江缨年喘了一口气,道:“还好我们来了这一趟!” 寒栩若有所思道:“公子,刚刚那个……我们回到东部大营以后,要不要告诉吉羽。” “别!”江缨年阂上眼睛抬起手,道:“别告诉她。” “我并非要故意瞒着她,只是阿羽心事重,如今边关战事紧张,我们先不要跟她说这个事情,来日……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如实告诉她。首\./发\./更\./新`..手.机.版”。 wap. /132/132238/30961803.html 第108章 该远离的是你 江缨年心里烦闷,原本要去找梦中的那个地方,现下也没心思了,马车继续兜绕了几个巷子,车夫问道:“爷,还继续找吗?” 江缨年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回东部大营吧。” 江缨年状态不佳,寒栩大概也瞧出来了他的心事,二人都无言坐着,一路颠簸直往东部行去。 到了大营门口,寒栩先下了马车,看到大营门口还停了另外一辆马车,他疑惑道:“公子,营里还来了什么人么?” 江缨年走下来一看,这辆马车看着不像是营里专用的,他从来没见过这辆车,心里也生出几分疑惑:“进去看看是谁来了。” 他大步走进营地内,寒栩紧跟在后面,江缨年先进了大厅,项居安正坐在里面,旁边还坐了一个人,这个人听见脚步声抬了头,让江缨年和寒栩双双愣住,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坐在项居安旁边的人,正是项临城。 江缨年用只有他和寒栩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这小子是变戏法飞来的么?刚刚我们还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在家门口你侬我侬,这会儿又在军营里了,还真是神了。” 二人走上前,对着项居安抱拳道:“大将军,我们回来了。” 项居安点了点头,道:“回来了就好,此去可还顺利?听说南部那边魁斯国和羌巫国起了些冲突,你们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江缨年轻松道:“没什么麻烦,我们两个你还不放心吗?就算有什么危险,我们也能凭自身的聪明才智安全脱身~” 项居安没有像往日那样敲打一番,而且眉眼间凝重道:“好在你们回来得及时,东部有新情况了,可能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真愚国那群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江缨年欣喜道:“缩在壳里这么久了,终于想通了要出来露个头了!” 东部战区因为真愚国毫无章法的侵扰,形成了一个非常憋屈的局面,真愚国时而骚扰,时而避退,让人摸不清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东部大营每一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时刻紧绷着提防他们,这滋味属实不好受。 既是出来打仗的,要来便痛痛快快地打,老是这样偷偷摸摸搞一些非人非鬼的把戏,江缨年早就厌恶透了这种恶心人的打法。 从项居安嘴里听到“硬仗”二字,对江缨年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内心的烦闷好像因为这两个字而突然有了一个突破口,一个可以让他痛痛快快宣泄的突破口。 江缨年摩拳擦掌正要请缨带领先锋队伍先行出战,却听项居安继续道:“这个事情还得好好再商定一下,缨年,北部有了情况,我在想,是不是应该亲自过去一趟。” “情况?”江缨年不解道:“北部能有什么情况?贺兰不是在那边么?烟江长廊都是咱们的了,孤翳早就只剩个空壳子,还能有什么事?” 项居安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脸色不太好,只是沉默地坐着,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无\./错\./更\./新`.w`.a`.p`.`.c`.o`.m 项临城站起身,替兄长解释了这个问题:“事发突然,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北部烟江长廊那边,主城领事贺兰阑私自与当地附近的赫敕琉流民互相斗殴,手段极其恶劣,据说那个与贺兰阑斗殴的流民,已经死了……” “死了?”江缨年愕然道:“确定是贺兰做的吗?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项临城道:“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没有亲眼看到,谁也不清楚。只是眼下因为这件事,赫敕琉方已经非常不满了,就连赫敕琉君主也已经亲自给舒帝发了急信,质问这是什么情况。” 江缨年着急问道:“那贺兰呢?你们没有联系他么?他是怎么说的?” 项临城看了看身旁的项居安,道:“大将军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先发了密信询问贺兰阑,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江缨。(下一页更精彩!) 年瞅着项居安,突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看着如此阴沉。有麻烦不要紧,可眼下是两边都有麻烦,他们在这里耗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现在,眼见东部地区的战争一触即发,可却好巧不巧,北部又出了问题。 “贺兰不是那种随意斗殴的人。”江缨年肯定道:“他这个人不爱争抢,凡事过得去就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和与他毫无瓜葛的赫敕琉人斗殴呢……” 江缨年想得出神,嘴里连连念了好几遍“怎么可能”,项临城却是看着他,道了一句“公道话”:“话不要说得绝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以前在北衷将军府集营选拔的时候,你们一行打架斗殴的人里面,也是有他的。” 江缨年本来已经被这两个突然的消息分走了心神,此刻听到项临城这番提醒,他由内而外散发出心中的嫌恶,反驳道:“你说我就说我,我脾气臭我认了,可你扯上贺兰做什么?当时若不是那两个混蛋出言不逊惹毛了他,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出手?” 项临城道:“你们若只是民间普通百姓,随便你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但是你搞清楚,你们待的地方是军营,是最严肃最不容玩笑的地方,容不得你们将这些不良习气带进来!项军营的队伍里,也不会容忍任何人意气用事,做出扰乱军纪的事情。” “哦?是吗?”江缨年挑了挑眉,抱起胳膊嘲弄道:“既然你看不惯我们身上的不良习气,那你就自己过来军营里,日日盯着我们这些不守军纪的人啊,光嘴上说算什么本事?还是说,你实在是太忙了,压根腾不出时间来军营啊?”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磨什么嘴皮子?!”项居安终于开了口,他心烦意乱道:“都是自己人,还说这些?临城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可还是在理的,这军营里要是人人都随着自己的性子,那还怎么凝聚到一起?” 他对着江缨年道:“你这个刺儿头,我都懒得说你!临城若不是因为旧伤,怎么可能不继续留在军营里?现下他足上有伤,更不可能在军中做事了。” 江缨年心不甘情不愿地抱了一下拳,示意自己听进去了,嘴上却还忍不住咕哝道:“你远在军营哪里了解得到你的好弟弟,人家嘴上说着不容任何人有不良习气,可他自己不还是偷偷在家里……” 项居安冷着脸问道:“你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江缨年慢悠悠站直了身体,道:“没什么,我说朔远将军不愧是朔远将军,虽然人已经不在军营里了,但他教诲得很有道理,他说的话我自然是要乖乖记下咯。首\./发\./更\./新`..手.机.版” 江缨年和项临城两个人互相都看不顺眼对方,表现得又实在明显,项居安看着就心烦,于是叫他们都离开大厅,他好一个人静一静,再仔细考虑下接下来的安排。 江缨年和寒栩出了大厅,就站在院子里,等到项临城禀退后走出来,江缨年在不远处对他吹了一个口哨。 项临城听见了江缨年的口哨声,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江缨年背着手,跟上项临城的脚步,不紧不慢道:“你不待在你家里,跑到这里干什么来?” 项临城面上仍是波澜不惊,道:“我能过来自然是有要紧事,方才在大厅内说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自然是没忘,因为我不像有些人记性那么差。”江缨年凑到项临城耳朵边上,悄声道:“有的人前脚才说过的话,后脚就能忘。” 项临城斜睨着他,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江缨年眨了眨眼,神秘道:“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你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处理妥当了再来说别人,省得落下话柄无端给人嚼舌头。” 项临城丝毫不示弱道:“旁人嚼什么舌头我管不上,我只管自己做好自己的事。” “好吧。”江缨年。(下一页更精彩!) 敷衍地点了下头,挪着步子一边后退一边道:“没事,我去找阿羽了,跟你话不投机就算了呗,我找阿羽聊天去。” 项临城听他提起关吉羽,这才上了心对着江缨年喝道:“这军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但是也请你不要有事没事就去骚扰吉羽。” 江缨年停下脚步,掏了掏耳朵惊讶道:“骚扰?你说我骚扰阿羽?”他歪着头,笑道:“你记性果然不好,你难道忘了我和阿羽是从一个家里面走出来的吗?我坦坦荡荡,想去找她就找她,我有事可以找她,没事也能去找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项临城紧紧攥起拳头,怒视着江缨年。 “怎么,想打人吗?”江缨年故意拍了拍胸口,道:“好怕哦,可是某人不是刚刚还在那里教导着我们,在军营里不得扰乱军纪意气用事吗?” “无耻!”项临城气急,脸色已然铁青。 江缨年收起来戏谑之态,冷声道:“项临城,少在这里宣示什么***!该远离阿羽的人是你,不是我。”。 wap. /132/132238/30961806.html 第109章 大胆去做吧 项临城冷眼回视,道:「究竟谁应该远离她,我想你心中有数吧?我和吉羽两情相悦,彼此早已互通心意,只是因为当下边关之事尚未平乱,我们还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但是无论如何,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吉羽最好的生活!」qs 「最好的生活……亏你说得出口!真是让人听得恶心,你以为她从前在南沁过得很差吗?我大哥从未亏待过阿羽,就算现在我大哥已经不在了,我们整个江府,也都将阿羽视为亲人。」江缨年满眼嘲弄,讥讽道:「有些事我不点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劝你最好趁早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项临城道:「我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江缨年逼近他,眸中泛起寒意,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做伤害阿羽的事情,别说你是大将军的亲弟弟,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跟你没完!」 「你们两个在那里说什么呢?」 关吉羽的声音突然传来,江缨年和项临城二人闻声,都很快敛去脸上的情绪,恢复如常。 江缨年耸了耸肩,随意道:「没说什么啊,只是我刚刚回来,正巧碰到我们项二公子也在这里,这老熟人好不容易见面了,不得寒暄寒暄几句啊?」 关吉羽走过来,先是询问江缨年:「南部之行可还顺利?贺兰大哥怎么说?寒栩的身体应该没什么事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关吉羽转头看向项临城,还未开口说什么话,仅仅是双双对视一眼,她原本藏在心里的情意已经偷偷从双眸中跑了出来。 项临城柔声唤她:「吉羽。」 只是这么轻轻一唤,关吉羽的心头便涌上来无限柔情,她应了声,道:「大将军叫你来的?」 「嗯。」项临城道:「眼下东部和北部事情多,陈将军又带着病,兄长便传我过来看有什么没帮得上忙的。」 关吉羽正色道:「是,北部那里还不知道贺兰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人怎么样了,真是令人担心。」 「放心吧。」江缨年道:「贺兰功夫高强,人又聪明,就算和赫敕琉人起了冲突,吃亏的肯定也不会是他。」 关吉羽凝重道:「唉,说起来赫敕琉过一直都是我绪澧的友国,这么多年的交情,谁能想到如今双方的关系会弄得这么紧张?大将军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项临城附和道:「是啊,兄长确实向我表达了他心里的忧虑,主要还是朝廷那边再次对他施压,这个事情他若不给个说法,别说是赫敕琉了,朝中上下都不会轻易作罢的。」他望向大厅的方向,道:「兄长这次要伤脑筋了,贺兰阑是他手底下的人,这次的事情不一般,他肯定是想亲自去北部一趟了。」 江缨年听完他的话,顺势接着道:「大将军要是亲自去北部的话,你不得跟着一起去么?那可是你的亲哥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你若是能跟着一起去北部,有什么事大将军也能有个知心的人一起商量商量。」 江缨年说出这番话,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在场的不管是项临城还是关吉羽,都一清二楚。 项临城严肃道:「军中不是谁想去哪就去哪,谁想做什么事就能做什么事的,我等都该听大将军差遣。我去不去北部和我是他亲弟弟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以为这里是讲究什么私人关系的地方么?」 他似是有所指地对江缨年道:「在军营里,谁和谁是一家人又能怎样呢?就算从前是吃一锅饭,从一个门槛跨出来的人,也都该守着这里的规矩。」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无所谓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项临城不再理睬他,转头对关吉羽温声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待会儿见。」 关吉羽点了点头,目送着项临城远去。 江缨年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看?!傻不傻啊你。」 关吉羽收回目光,道:「我想看哪里都看哪里,要你管啊!」 江缨年咂咂嘴,道:「那个人有那么好吗?他就值得你这样付出真心吗?」 「我觉得挺好的。」关吉羽没有回避他这个问题,坦然道:「因为他,我才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才想变得更好,所以呢,我会继续努力,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以最般配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 江缨年见她如此肯定,不免落寞道:「你的性子还真像一头牛一样,心里认定了什么,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在京郊项临城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江缨年已经放在了心上,见到关吉羽仍是对项临城这副生死追随的模样,他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道:「真是没脑子,别人说什么话你都信,也不动一动脑子想想。」 关吉羽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通斥责,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出门了一趟,抽什么风啊?跑到我这里来撒气?」 江缨年有口难言,心口堵着憋得难受,道:「没什么。」 关吉羽一脸莫名其妙,他又道:「最近事情太多了,后面等不忙了,我再跟你说吧。」 「你爱说不说吧。」关吉羽不打算在这和他浪费时间扯这些,正欲离开,又听见他道:「阿羽,反正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有我在,谁都别想让你受委屈!」 关吉羽干笑了两声,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那你记得要好好罩着我啊。」 她扭过身,挑了挑眉调侃他道:「别光嘴上说了又做不到,如果哪一天我真的被人欺负了,那我可是要来找你的哦~」 「那当然了!」江缨年心情好了点,拍了拍胸脯,道:「三公子一言,驷马难追!」 才过午后,项居安已经颁布了最新的军令:因北部烟江长廊主城领事贺兰阑违抗军令,私自与附近赫敕琉流民斗殴并取其性命,对两国之间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与此同时东部战区亦面临与真愚国一战。遂命关吉羽与江缨年留守东部,若有情况可自行排兵布阵应敌。 江缨年对这道军令十分满意,项居安的每个字都点在他心上。 项居安应是会带着项临城一同赶赴北部处理烟江长廊那边的事情,这一次同时遇到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并非项居安分身乏术,或许他也是想趁着这次给江缨年和关吉羽一个历练的机会。 他给了他们最大的权力,充分发挥各自的本事去应对这一次的战役。 安排完所有事宜,关吉羽还想再询问项居安关于东部战役的一些问题,项居安却是带着三分不经意道:「吉羽,你们跟着我的时间已经不短啦,我能教你们的东西也就那么点,很多东西是要靠你们自己用心去感受,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判断力去决断的。」 关吉羽犹豫道:「可是您不在,万一我们出了什么差错,我担心……」 项居安笑笑,声音里满是让人安心的力量:「就算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是你们宝贵的经验,不是么?吉羽,别怕错,人这一生有很多犯错的机会,同样的错误只要你把它刻在了心里,就不会再去犯第二次了。战争也是,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你们只要保证每一个判断都合理,就不要去害怕未知的错误。」 他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道:「大胆去做吧!你身边不是还有缨年么?有什么事两个人多商量着点。我,很看好你们,别让我失望。」 关吉羽心里头暖暖的,这是项居安第一次以这种态度跟她说话,她既惊讶又感动,眼眶不自觉也热了起来。 曾经唯一一个这样包容她鼓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可那个人人都道铁面无私严苛至极的大将军项居安,竟也会对她说这些…… 关吉羽抬头,又道出另一个让她担忧的事情:「大将军,贺兰他……这一次的事他是不对,我并非要为他求情,只是军中我与贺兰一同协作的时间最长,他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您这趟去北部,打算怎么处置他?」 项居安默了默,道:「这一趟我既然决定亲自过去,就打算亲眼去见亲耳去听,再视情况对他作出该有的处罚。」 关吉羽嘴唇咬得发白,才慢慢松开,道:「朝廷已经给了您压力,我知道您也不好做……可这件事从一开始,贺兰就是本着为了我们绪澧好的目的,才会主张修建防护墙,赫敕琉方因为这个问题来滋事也就罢了,为什么舒帝也不理解呢?」 项居安沉重地叹息,道:「我去看看,我先去看看再说……」 项居安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掩去浑身的疲惫,温和地对关吉羽道:「没事的,你和缨年是我器重的孩子,贺兰亦是我看重的孩子。你们对于我来说并无差别,他是我手里的人,该怎么惩罚他只能我说了算。旁人……干涉不得!」 wap. /132/132238/30961808.html 第110章 耍流氓 项居安走得突然,关吉羽带人例行完巡逻之后,项居安等人已经在大营门口准备出发了,江缨年携众人出来相送,就连旧病体虚的陈章,也不免披着衣服亲自目送着项居安离开。 项临城自是与兄长一起,看到关吉羽带着队伍款步走过来,他的视线便再也没从她的身上离开过。项临城嘴唇动了动,却碍于项居安在旁边,他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关吉羽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纵然此刻不方便说话,可她依然想要向他传递:她是懂他的。 自从上一次在京城被项居安训斥了之后,关吉羽和项临城便知,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少分感情,只要在项居安面前,那就连一分都不能表现出来! 至少现在是不能的,边关的事情一日不平息,项居安就绝不允许身边的人搞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他们无奈却接受,这件事情上他们怪不得项居安,任何一个身处军营的人都该清楚:家国之事大于一切! 关吉羽倒还好,她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在项临城身上落下一瞬,就很快挪开了。可项临城盯着关吉羽的视线,却像是被什么牢牢粘住了一样,怎么都扯不断拉不开。 「咳。」江缨年看在眼里,咳嗽得很是刻意,道:「此去北部,虽然路途不算遥远,可这次是大将军亲自赴往北部,朔远将军,你可要多上点心啊。」 项临城不冷不热道:「这自然是我的义务,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东部战区才是大将军最放心不下的,如今这块地方暂时交予你们手上,你才是要多上点心。」 「放心吧。」关吉羽回道:「我会和江缨年一同守好东部大营,若有突***况,我们也会一同商议着去应对。」 项临城眸光幽深几分,深深看了关吉羽一眼,道:「好,你们都要保重。」 去北部的队伍在项居安的带领下,慢慢远去,直到消失在关吉羽的视线里。不知怎的,她心中竟有些落寞之意,好像每一次和项临城见面,都是这样急匆匆的,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很快双双分离。 她还未来得及问候他一声,还未来得及问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的身边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回去了。」江缨年叫她,「你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啊?人都走远了,还在那恋恋不舍地看着。」 她应了一声,默默回到大营内,眼见江缨年一身轻松,又是伸懒腰,又是喜滋滋地到处转悠,她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了?军营里有发生什么喜事吗?这么高兴做什么?还是说你发大财了?」 江缨年喜滋滋道:「没什么啊,就是突然觉得,这东部地区的空气,好新鲜好好闻!」 「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关吉羽不理解他突然的高兴,揶揄道:「我看你是因为大将军走了,上面没有人压着你每日盯着你了,所以你才心情大好吧?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江缨年倒是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道:「我不否认有这么一个原因,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 「好吧。」 关吉羽又低下头继续走着,江缨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再开口,他追上她,问道:「好吧?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劲啊!我都说了你只说对了一半,你怎么不问我另一半是什么事啊?」 关吉羽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道:「请问是什么呢?」 江缨年抿了抿笑意,却发现根本抿不住,因为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用手轻捂着嘴,眼睛弯弯的,道:「没有,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一想到这次东部的战役大将军是交给你我二人的,我就忍不住高兴。阿羽,你不觉得,这是大将军特意给我们的机会吗?」 「你说,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如果我 们过了这一次的考验,「捍荣捍骑」就可以给我们了?!」 提起「捍荣捍骑」,关吉羽脸上却瞧不出来多少高兴,她反而很是焦虑道:「原本这个竞争还得要算上贺兰的,他不比你我二人差,若真要竞争起来,短时间内也分不出个你强我弱。唉,如今贺兰倒霉地遇到这件事,也不知道大将军过去了会怎么罚他……」 江缨年原本欢快的表情,也很快消失了,他只得安慰道:「阿羽,这个事情谁都不想遇到的,只是眼下贺兰已经陷此风波里,我们再怎么忧虑也无济于事。大将军不是已经出发要去烟江长廊那边了么?由他亲自处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你看我,当初我们在对阵北部孤翳军的时候,我不是也犯了军纪擅自跑去追曲漠么?大将军当时那么震怒那样火冒三丈,我还以为他非要杀了我不可呢,他自己嘴上也说着要杀了我,可最后也不过是打了我一顿,你瞧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么?贺兰武功底子是要比我好的,挨一顿打对他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 关吉羽心事重重,低落道:「要真是被打被骂一顿倒还好,可是贺兰这件事情,远比你当初那个事要复杂得多……」 「哎呀!能有多复杂啊?!」江缨年的胳膊不自觉揽上她的肩,继续安抚道:「有大将军项居安在啊,他那个人那么傲,谁都不放在眼里,谁要想动贺兰,还不得经过他的同意啊!你别忘了,贺兰他爹是谁?他们家的实力你可别小瞧了,就算有什么,贺兰畅也一定会保着他这个宝贝儿子的,你就放心吧!」 「嗯……」关吉羽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一点,「希望贺兰这件事能顺利渡过去,我不想贺兰因为这件事而失去竞选「捍荣捍骑」的资格,我们一路走过来,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我还是希望他能和我们一起公平竞争,这样我心里才踏实!」 江缨年忽然笑笑,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你这样说得好像你最会看人一样?」 关吉羽知道他这是在调笑她,便故作得意道:「没错,反正和我相处过的人,我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他是好是坏的。」 「哦?是么?」江缨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道:「那你看我怎么样?」 「你……」关吉羽盯着他刚刚不经意揽着自己的那只手,道:「你是一个臭流氓!」 江缨年被惊了一下,原本轻轻搭着她肩膀的手连忙收起,道:「关吉羽,你说话归说话,骂人做什么?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怎么就是臭流氓了?」 关吉羽拍了拍肩膀,道:「正常人谁会好端端去抱别人?你看看你那只罪恶的手吧,这不是臭流氓是什么啊?」 江缨年背起手,无语道:「天呐,关吉羽,你管这叫耍流氓?我就是没注意挨着你了一下,你就能想到「流氓」二字?我是该说你见识浅薄呢,还是该说你见识浅薄?」 他走近她,道:「要是哪一天真的对你耍流氓了,你还要怎么说?难不成还要当场把我的胳膊砍掉么?」 关吉羽皱了皱眉,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你要是敢对我……」 她话才说了一半,就忽然感到脚下一空,只是一瞬眩晕,她就双脚离地整个人悬空着了。 腰上和腿上都被紧紧锢着,关吉羽面色由白转红,又气又羞,直恐有人看到,便压低声音道:「疯了?」 「没疯。」他笑着直视她的双眼。 「没疯在这发什么疯?」她惊道。 江缨年毫无松手之意,道:「我可没发疯,我清醒得很呢,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关吉羽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圈,扣他的手又扣不动,道:「大将军是走了,可陈将军还在呢 !你就不怕被陈将军看到了吗?!」 江缨年抱着她,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房间,关吉羽更是受到惊吓了,她急切质问道:「你要往哪走?你到底要干什么!」 「放心吧,陈将军卧病在床,他才不会出来管这些闲事呢。」江缨年走进房间,脚上往后一蹬,将门关上。 关吉羽怒道:「放我下来!」 江缨年笑得不怀好意,道:「你想让我把你放在哪儿呢?」 「放地上!」 关吉羽使尽浑身力气,才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江缨年道:「你可别因为这个想着要打我,这会儿你还打不得呢。」 他得意地坐在床边,看着愠怒的关吉羽,道:「大将军把这里交给你我,你就得善待我,别动不动就想打人,我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你要是打我我可是要还手的哟~」 「还手就还手,你以为我怕你啊!」关吉羽咬牙切齿,江缨年这轻佻的行为,让她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 「自己人,干什么要打来打去的啊?」 江缨年双手撑在床边,道:「怎么?你觉得这样对不住你的临城哥哥了啊?」 关吉羽被看穿了心思,不自然道:「胡说什么呢!」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眼睛微微眯着,道:「你如此想着他,他可不一定同等对待你。」 wap. /132/132238/30961811.html 第111章 你不要后悔 江缨年这冷不丁的变脸,关吉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高兴的时候好好的,若是突然一个话没说好,他便又瞬间翻脸。 到军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关吉羽以为他这个臭脾气多多少少会被磨掉一些,可此刻他这副样子,与从前并无差别。 关吉羽好笑道:「你又哪根筋不对了?」 江缨年闷着不说话,眼睛也不去看她。关吉羽又道:「我可没有招惹到你,你好端端地为什么又生气?」 江缨年没好气道:「我是看你太没出息了,我生气我们江府怎么走出来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家伙!」 他又补充道:「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知道吧?」 关吉羽大概晓得了他在阴阳怪气什么,她也不回避这个话题,道:「我怎么没出息了?你觉得以我现在现在的身份,配不上他项二公子吗?!」 关吉羽的声音陡然高了一些,江缨年被惊了一下,吃惊地望着她,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配不上谁的这种话了?」 关吉羽不听他说,继续恼道:「我明白,有些话不明着讲出来,不代表其他人会那样想。我是出身低微,我这卑贱之躯,不配和项二公子谈感情,以他那样的出身和他的成就,倾慕他的人必然不在少数!可我仅仅只是单纯心悦于他,我又有什么错呢?即便是他也向我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我仍然不敢轻易与他有些什么……」 她的眼眶红红的,习惯性咬了咬嘴唇,直视着江缨年,道:「我一直都在等,我觉得好累好累,我在等着有一天这边关的战事能结束,我在等有一天能手刃害死大公子的仇人,我也在等,有一天我也能凭着自己的努力,拥有能真正与他匹配的荣光,那时……我再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旁!」 这一番话听得江缨年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他低下头,扣了扣手指,道:「你这般努力上进,就不能是为了你自己么?」 关吉羽怔了一下,道:「什么?」 江缨年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僵硬地扯了一丝笑,道:「你一定是要为了他才这样么?你不能是为了你自己而变得更好么?」他的眼中掠过一丝苍凉,道:「就算你一定是为了谁,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项临城,你确定他是值得你这样……」 「值得!」关吉羽目光投向他,坚定道:「我觉得他值得,他就值得!」 「好,好。」江缨年气急反笑,他摆了摆手,道:「你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就先不与你争辩了。」 关吉羽拧着眉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管着我的事呢?」 江缨年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道:「关吉羽,你觉得我管着你的事,让你觉得心烦么?」他的目光紧锁着她的双眼,道:「如果今日你明确地告诉我,我让你觉得心烦,那好,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我江缨年,说到做到。」 关吉羽垂下头,死死咬着嘴唇,盯着脚尖不语。 他的眼光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锁,关吉羽逃不脱,也躲不开。江缨年不打算让她以沉默糊弄他的问题,他又道:「你回答我,只要你说是,我就再也不会管你的事。」 关吉羽心知躲不过这个问题,她心里顿时浮上一股难言的烦躁之意,猛地抬头道:「我只是希望在我与项二公子这件事情上,你不要插手,好吗?」 江缨年微微眯着眼睛,他就那样维持着面上原先还在等待着的表情,随着她话音落下,渐渐失落,渐渐又恢复平静。 这不是关吉羽意料之中的他该有的反应。 从前任何一次,关吉羽说出类似的话时,他都会自大地否定,而他否定的态度也 是他惯有的那副傲慢之态。关吉羽以为他一定会暴怒地骂她一顿,他一定会骂她「没脑子」「呆瓜一样被人忽悠」诸如此类的话。 可是他却平静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江缨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应道:「好,我知道了。」 他抬起步子就要出门,临出门前他不忘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坚信的东西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一样,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关吉羽道:「不会。就算我后悔,我也不会来找你。」 江缨年没有再说什么,他果断走出了房门,徒留关吉羽一个人在房内。 而另一边项居安一行人终于到了北部边关一带,项临城许久没有来到北部,如今正逢酷暑,绪澧国内土早就炎热不已了,这北部荒凉,又多是烟沙之地,猛地走进这片区域,更叫人觉得酷热难耐。 项居安见项临城额上已布满汗珠,便关切道:「临城,你许久不来这里,是不是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项临城道:「还好。习武之人,哪里还禁不起一点风吹日晒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项居安,确定兄长此刻心情不算太差,才小心试探道:「马上就到烟江长廊主城了,这里现在是谁在管事?」 项居安道:「说起来也没谁了,原本就是叫贺兰那小子在守着这座城,眼下又闹出这风波来,我还没时间找人过来顶替他呢!现在名义上还是他在管。」 项临城「嗯」了一声,道:「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项居安叹了一口气,道:「提起这件事我就头疼,这不,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我猜你也不想罚他,对么?」项临城扭过头看看项居安:「哥,贺兰阑的每一个举动你都是知道的,他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动作,你早就出面阻止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我自然不想动他。」项居安面色阴沉着,想了想道:「就是朝廷里那几张嘴,叫着喊着说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来才行,舒帝也是那个意思,他见不得赫敕琉那边给出一点点压力,唯恐惹了赫敕琉方不高兴。」 项居安冷冷嗤笑一声,道:「我要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能叫人给拿捏了,那我还是项居安么?那群只会吃着朝廷里的粮食什么也不干的人,一群上蹿下跳的鼠辈,也太小瞧我项居安了。」 项临城道:「平心而论,关于烟江长廊筑防这件事,贺兰阑做得不错,这件事谁都没有说的资格。就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他手上出了人命,就不太好处理了……」 「且去看看。」 项居安目光中坚定与威严俱在,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守门的士兵远远看到项居安等人过来,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人纷纷走上前道:「大将军,你们可算回来了!」 项居安问道:「贺兰大人呢?」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吞吞吐吐道:「贺兰大人……贺兰大人,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也没见到贺兰大人了,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混账!」项居安愠怒道:「屁大一点事情,慌什么?老子还没过来呢,还没说要怎么处理呢,他竟然跑得人影儿都找不见了!」 项居安本来心情还算较为平静,此刻听到贺兰阑不知所踪的消息,不由得震怒道:「他爱野到哪到哪,这座城丢在这是给人放着?」 项居安正气在头上,项临城也不敢多言,便问那守门的士兵,道:「贺兰大人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话吗?」 士兵摇了摇头,道:「没有,就连那天贺兰大人杀了那赫敕琉流民的事情,我们几个还是听里面他们说的呢,唉,贺兰大人真是倒霉,遇上这么一群无赖! 」 项临城瞄到话头,便顺着问下去:「怎么说?这件事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对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们有没有知道的?」 士兵叹息道:「还不是因为这附近的那群赫敕琉流民,从前贺兰大人刚驻守这烟江长廊的时候,这里就有很多赫敕琉的流民,当时关大人也在,她也知道的!贺兰大人念着那些流民可怜,还收留了一些人在城中做事,给他们一口饭吃。」 「贺兰大人收留的赫敕琉人还可以,闹事的那群人是因为贺兰大人筑城防,先前他们来过几次,在那里吵着闹着,说是贺兰大人此举破坏了我们和赫敕琉国的友好关系。」 项临城道:「那这次贺兰大人杀掉的赫敕琉流民,就是因为屡屡闹事,所以才……?」 「属下觉得应该不是。」 另一个士兵仔细想了想,道:「贺兰大人不是那种性子急的人,城中平日里有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未曾见他急躁过,单凭那几个赫敕琉流民几声吆喝,还不至于让大人下如此重的手……」 那士兵道:「大将军,朔远将军,我们守门的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你们还是去问问里面的人。哦对了,小青圆!你们可以去找小青圆!那个丫头整天寸步不离跟着贺兰大人,或许她会知点什么!」 项临城看了一眼项居安,项居安道:「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是。」项临城示意守门士兵打开城门,众人缓缓进了烟江长廊主城。 wap. /132/132238/30961813.html 第112章 等我回来 烟江长廊主城内看起来和往日并无两样,引领着项居安和项临城的士兵推开大厅的门,里面主位坐着的人才微微动了下。 推门的士兵看到贺兰阑,惊讶道:“贺兰大人?!您……” 贺兰阑点点头,默默站起身走下来,对着项居安和贺兰阑行礼道:“大将军,朔远将军。” 他的表情,乃至眼神皆是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些麻木,项临城看了一眼项居安,先行问起贺兰阑:“贺兰阑,我们在东部得到消息,听说你在烟江长廊与附近赫敕琉的流民起了冲突,伤了流民的性命,可有此事?” 贺兰阑眼底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轻轻“嗯”了一声,道:“确有此事。” 项临城再次往项居安的脸上看去,项居安瞳孔已然微沉,他便再试探道:“可有什么误会?你知道我绪澧向来和赫敕琉国交好,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难保不会让赫敕琉人认为我们……” “我知道。”贺兰阑抬眸看向项临城,道:“我都知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要怎么处置我都行。” “你糊涂!”项居安被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激怒,道:“你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换做旁人做这件事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没想到,竟偏偏是你做出这等不经思考的事来!” 贺兰阑嘴角微微扯动,苦笑道:“属下不该不自量力,这次的事,一定让将军为难了……” 项居安冷笑一声,道:“为难?我是在说为难的事么?” 项居安转身坐到椅子上,道:“我原以为你是让我省心的,至少比缨年那个臭小子省心多了,我把精力都用在他身上盯着,没想到你竟然给我制造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贺兰阑静静站着,他既不辩驳,也不解释,只是听着项居安训话。 “你说你,就赫敕琉那一帮子流民,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们要闹让他们闹便是,你理会他们做什么?好歹都是能做一城领事的人了,这点儿忍耐力都没有吗?”项居安心中只要一有气,话都多了起来,他责备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一时的冲动,可教朝廷里那几个臭鱼烂虾白白捡了话头!” 贺兰阑沉思了下,道:“那您把我押回朝廷,他们想要怎么处置,便处置吧。w_/a_/p_/\_/.\_/c\_/o\_/m” “胡闹!”项居安大掌一拍,怒道:“你这是故意在给我添堵么?” 贺兰阑道:“属下不敢。” 项居安抓起面前的杯子,倒满了水大口吞下,道:“你不敢?你就是嘴上不敢,大胆的事情你干起来一点也不手软。老子要不是看你有点儿脑子,早把你军法处置了。” 他气在头上,就连旁边默默站着的项临城也被他瞪了一眼,项居安将嘴里的茶叶渣滓吐掉,斥责项临城:“你看看你给我选拔出来的人,一个个的,先不说本事有多大,脾气都还不小。” 项临城了解兄长,自然知道那是气话,他认真道:“我猜赫敕琉方一定还会派人来烟江长廊主城,到时候若是看到贺兰,恐有不妥。” 项居安微微颔首,道:“没错,赫敕琉国君听了这个消息都坐不住了,这件事自然不会草草了之。”他单手摸了摸下巴,细细思考了一下,道:“这样,贺兰,这里暂时留不得你了,你就别待在烟江主城里了,去东部吧。东部的情况正是紧张的时刻,若不是为了你这件事,我也不会过来。你去东部协助缨年和吉羽他们,就算赫敕琉人要找你兴师问罪,我也好有个借口。” 贺兰阑疑惑道:“即刻便去东部么?” “不然呢?”项居安没好气道:“难道等战事结束了你再过去吗?!趁着赫敕琉方还没把事情闹到最大,目前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与东部真愚国的战事更为要紧!” 贺兰阑面色犹豫,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开口。(下一页更精彩!) 。 项居安没找他的麻烦已经算是够意思了,若是他再不识好歹讨价还价,就说不过去了。 贺兰阑禀退之后,匆匆走到一个隐蔽的房间内。这个房间在烟江主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原先是孤翳军用来锻造兵器的地方,由于绪澧军队里缺乏这项技艺,所以烟江主城内的这一处地方就暂时废弃了。 贺兰阑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便低低地唤他:“阑阑哥,你回来了……” 这个房间被临时收拾了出来,一般不会有人会靠近这里。贺兰阑放心应道:“嗯,我回来了,你感觉怎么样了,青圆。” 小青圆正趴在床上,背上和肋骨两侧都敷着药,原本光洁的小腿上布满了伤痕,这些伤痕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是青紫的一片,任谁见到了都会不免心上一揪。 贺兰阑坐到床边,看到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药,还原封不动的在碗里,他皱了皱眉,道:“药怎么还没喝?都放了多久了?早就不烫了。” 小青圆“哎哟”了一声,道:“这个药这么苦,谁能喝得下啊?你不信尝尝,能喝得下一口算我输!” “要是你输了呢?”贺兰阑接过她的话,道:“输了怎么说?” 小青圆手托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要是输了的话,就把这一大碗药全部都喝下去,总可以了吧?” “好,就依你说的来。”贺兰阑爽快应道。 他端起盛满药汁的碗,还未来得及喝,光是放到鼻前,那股难闻的味道就很快钻进他的鼻子里。贺兰阑眉头拧得更紧了,怪不得小青圆吵着不愿意喝这个药…… 小青圆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仿佛笃定他也喝不下去。 这个孩子,对什么天大的事都不在乎,哪怕此刻她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她也没有娇气地喊天呼地,给她换伤药她都是静静地忍着,实在受不了疼才会小声“嘶”一下。 为了她的伤能好得快一些,贺兰阑只能硬着头皮把药碗放到嘴边,先喝了一口,他对着小青圆道:“你看,我已经喝了一口了,我再帮你喝一口,不能再多了啊。” 说罢他又喝下了一口。 小青圆撅了撅嘴,道:“好吧,算你厉害咯。” 她没有再耍赖,从贺兰阑手中接过药碗,那碗口很大,愈发衬得她的脸更小了。 小青圆才喝下了两三口,强烈的苦涩感便直往后脑勺袭去,她整个脸不由得皱起,连连抵触道:“不行了不行了,也太苦了吧?!这谁能喝得下去啊!” “喝了。”贺兰阑将药往她嘴边推去,小青圆仰着头欲躲,却又躲不掉。贺兰阑道:“你不好好喝药,你身上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小青圆还想再躲避,却看到贺兰阑脸上并无往日的耐心,他几近忧虑地望着她,令她心内一颤,疑惑道:“怎么了,阑阑哥?” 贺兰阑颓坐着,无力地对她道:“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不听话,身上的伤永远都痊愈不了。小青圆,你能不能听话点?若是我不在这里了,还有谁能管着你?” “那是什么意思?”小青圆手里捧着碗,愣愣地看着他,不解道:“什么叫若是你不在这里了?阑阑哥,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这里了,不会再管我了,对吗?” 贺兰阑的眸光落在那碗药上,他指了指药碗,道:“先把药喝了。” 这次小青圆认了真,两口吞作一口地很快把碗里的药汁喝得一干二净,她来不及擦嘴,便放下碗急切问道:“你要离开这里了么?” 贺兰阑伸出手,轻轻擦去她嘴边残留的药汁,道:“大将军来到烟江长廊主城了,他要我去东部大营。” “什么时候走啊……”小青圆瞬间失落了,她几乎祈求着贺兰阑,道:“阑阑哥,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一起啊?” 贺兰阑。(下一页更精彩!)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即刻就走。” 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诉求:“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一起?阑阑哥,我想跟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手\./机\./版\./首\./发\./更\./新~~” “青圆。”贺兰阑试图好好跟她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跟着我,只是这次去东部,实在是情况危急,你一点点武功也不会,让你去了实在是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小青圆静静趴着,像一只小兔子般,半天她才小声道:“阑阑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怎么这么说?”他不知道这孩子的小脑袋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便安慰道:“我什么时候说你没用了?” 小青圆羞愧道:“好像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我不但什么都帮不到你,还老是给你添乱惹你生气。”她说着说着,便止不住啜泣,抽搭搭道:“我知道我不配跟着阑阑哥你,可是我这个人是你看着可怜,才叫到主城里来的,我没处可去,明知道帮不上你什么,却还是只能赖着你……” 她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枕头都被濡湿了一大片。 贺兰阑小心地将她揽了过来,让小青圆伏在他的膝上。他轻轻抚着她乌黑的发,温柔地哄着她,道:“你伤心什么啊?我还没说什么呢,这次是情况特殊,我没办法带上你,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丢下你啊。你放心,阑阑哥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不管。” “真的吗?”小青圆抬起头,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 “真的。”贺兰阑握着她的手,道:“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贺兰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提前找好了一户人家,就在烟江长廊往里的一个农户家里。将小青圆秘密送到地方之后,他便踏上了去往东部大营的路。 “小青圆,等我回来。”。 wap. /132/132238/30961815.html 第113章 阴毒之语 东部真愚国在战争谋略这一块往往是和其他所有国大不一样的,正常来说不论是发起战争的还是被迫应战的,大家虽立场和目的皆不同,可若是真到了现场上,又都会默契地遵守着战场上的规则。赢也好,输也罢,既然来到了现场上,便就有着一***队该有的风范和气度。 然而真愚国却“独树一帜”,凡事他们总爱偷偷摸摸地来,惹起一些波澜,就在人以为他们可能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他们又如同鬼魅一般忽然没影了。战争上他们亦是如此,绪澧国向来只重点防守边关,从未对任何国家主动发起攻击,真愚国就吃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在边缘地区进行骚扰,好不容易惹火了项居安的军队,他们却又逃之夭夭了。 每每提及此事,江缨年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在他看来,真愚国这种乐此不疲的骚扰行为根本就是疯子一般,发起疯来咬上别人两口,不疯了又没事退下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愚***队摸到了些消息,就在项居安刚刚离开东部大营的第二天,东部真愚国的队伍就又冒出来做乱了。 这一次他们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又是来势汹汹地发起挑衅,为了确保绪澧军队的人一定会被激怒,这些真愚国的队伍甚至还专门派了人在绪澧大营门口叫骂。.br> 他们不愧是训练有素,骂人的话都是特意学习了绪澧本土骂人的土话。 不出意外,江缨年压在胸腔里的火,果然在他们的叫骂声中“噌”得就被点燃了。 两军交战,被骂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几乎已经是一种被人们默认了的战术,譬如攻城的时候,若是城内的人迟迟不出来,此时就是叫骂的最好时机了。 那怎么啃都啃不下的硬骨头,只要骂得难听点儿,被骂的人保准挨不了几句,就要出来应战。 江缨年虽然脾气不好,可他不是无脑地发火。他心里有火不假,可还能保持理智。起先通传的士兵进来汇报的时候,吱吱呜呜地对江缨年道:“江大人,外面那群真愚国的人在骂您!” 江缨年听到禀报之后甚至还轻笑了下,道:“他们要骂便骂吧,绪澧话他们都不会说几句,还能骂些什么?骂我“缩头乌龟”?还是骂我“胆小鼠辈”?” 通传的士兵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望着江缨年。 江缨年翻着手里的兵书,悠哉道:“让他们再多骂一会儿吧,不着急,他们骂累了会消停的。” “他们的人已经到我们大营门口叫喊了。”士兵道:“大人,我们真的不作出反应吗?” 关吉羽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对江缨年道:“这次他们好像是认真了,我远远看过去,几个队伍前面的人,看起来并非一般身份的人,我猜会不会是,前面几次是他们故意作出一些假象迷惑我们,这一次再来真的,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确定么?”江缨年合上手中的书,道:“我出去看看。” 江缨年走到观望台,大营外面果然是叫骂声一片。仔细听听,面前这些真愚国的人,果然一个个操着满口的绪澧话,正在骂着他们。 江缨年听了没一会儿,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真愚国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叫骂了一阵子之后,发现绪澧的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于是他们很快改变了策略。 此时江缨年看到的,是外面人头攒动的真愚国士兵,他们一个个动作诡异,像是中了邪一样,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脚下走的是螃蟹步,左右来回摆着。 虽然真愚国的作风一直都是奇奇怪怪让人看不懂的,可这一次,他们又打破了江缨年对他们从前“阴不阴阳不阳”的认知。 江缨年远远听到,他们嘴里念的正是一些阴邪之语,新奇的话不算多,可字字都是诅咒之意。\./手\./机\./版\./首\./发\./更\./新~~ 他们很聪明,不去诅咒面前的人,而是指向面前绪澧军队。(下一页更精彩!) 的每一个人的家人。 “滋咒与真愚国作对之人,家家户户不得安宁。” “滋咒与真愚国作对之人,双亲早逝,不得善终。” 真愚国的人说绪澧本土的话,都是带着一些口音的,有一些字他们总是会念走音。无\./错\./更\./新`.w`.a`.p`.`.c`.o`.m 江缨年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他们说的“滋咒”,就是诅咒。 这等阴毒的话术,很快就击溃了原本坚定不移的绪澧兵。项居安军中必是有人双亲带病或是有些不适,大家都是为人子而不能尽孝双亲膝前,任谁听了这些话都不得好受。 诅咒的话还在继续。 江缨年眼见身边一个个士兵,或是眼含泪水,或是暴怒不已,纷纷扬言要杀了真愚国这帮畜生! 有时候人可以很坚强,坚强到能够承受这世间的一切磨砺与打击,可是有的时候人又很脆弱,脆弱到只要关于自己的亲人,就一句重话都承受不了。 “滋咒与真愚国作对之人,凡有姊妹者,姊妹皆为人奴隶为我践踏凌辱,凡有兄弟者,兄弟皆沦为活靶,受万箭穿心之苦……” 兄弟皆均为活靶,受万箭穿心之苦…… 高台之下那些攒动的人头发出“嗡嗡嗡”的聒噪声,江缨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大脑短暂一片空白之后,那几个字再一次又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受万箭穿心之苦。 这一次,他感觉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面前密密麻麻的真愚国士兵,嘴巴一张一合,他们说的什么,江缨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在这兵临城下的时刻,原本正该是他意气风发排兵布阵的时刻,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那颗正在他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脏,此刻正备受煎熬与折磨。 江缨年张了张嘴,随便抓起身旁一个士兵,他的耳朵还未恢复正常,嘴里“啊啊啊”了几声,什么也说不出来。士兵担心地唤他:“江大人?您没事吧?” 围在江缨年身边士兵见情况不妙,便很快有人叫来了关吉羽。 关吉羽急匆匆走在前面,离江缨年还有十几步路的时候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江缨年看到关吉羽走过来,他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止不出淌落。 “怎么了?”关吉羽再次问道。 江缨年指了指高台之下的真愚国队伍,艰难地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关吉羽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 他闭着眼睛,眼泪长长地流下来,他更咽道:“骂我,恨我,杀我都行,你听听他们说的。” “谁的亲人不是亲人?他们这般诅咒,我大哥……大哥……”江缨年再也无法拼凑一句完整的话,他被气得手指剧烈地颤抖,双眼猩红得可怕。 关吉羽也听到了外面真愚国士兵的诅咒之言,她镇定自若地望着江缨年,试图从自己坚定的双眸中向他投去一股力量,一股能够稳住他心神的力量。 “缨年,你看着我。”关吉羽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道:“你听我说,不要去管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的话你就当是一群疯狗在乱叫就好了。你记住,我们才是正常人,正常人不会说出这么阴毒的话,更不会随随便便乱下诅咒!” “缨年,别中了他们的女干计!”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刻江缨年满头大汗,关吉羽这么一说,他才从那股剧烈的悲恸之中抽离出来。 他狠狠看了那群叫嚷的真愚国士兵一眼,坚定命道:“先锋队弓箭队,出门迎战!” 关吉羽与他一同,默契地抄起各自的兵器,红缨枪红影飘动,月寒弓凛冽逼人,二人无需多言,便稳稳调遣着人预备出门应敌。 外面的“嗡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领头的几个真愚国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手中的长镰高高举。(下一页更精彩!) 起,身后的队伍自动分离出来一部分向后撤去。 关吉羽和江缨年不免双双对视一眼,关吉羽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都打到门前了,好不容易把我们逼出来,他们又撤回一支队伍是什么意思?” “哼,无聊的把戏。”江缨年道:“换汤不换药而已,他们显然不愿意将这里作为战场,这是在引我们去他们的地盘。” 关吉羽皱了皱眉,道:“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么?” “他们这群畜生,无辜人的性命都可以用作他们施咒的宿体,他们还会以平等的眼光来审视我们么?”江缨年冷笑道:“恐怕我们在他们眼里,根本连人都算不上吧?” 绪澧的队伍从大门刚出来,外面等待已久的真愚***队便像猛兽一般袭来。江缨年已经事先在城楼上布置好了弓箭兵,此刻羽箭如细雨一般落下,真愚国士兵接二连三地到底,他们本就不愿意将这里作为主战场,此刻见到绪澧的弓箭队如此厉害,便纷纷要往回撤。 关吉羽在阵前奋力厮杀,江缨年则手持月寒弓与她配合,所到之处尽是真愚国士兵的尸体。 “他们要撤退了,别恋战!”江缨年看清了形势,连忙提醒关吉羽。 关吉羽的红缨枪在后背上旋转一圈,击杀完身边最后一个敌人后,红缨枪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我知道。首\./发\./更\./新`..手.机.版”她应道:“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就是想激怒我们,好让我们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不跟上,看他们要怎么办!” 真愚***队眼看他们并没有追上来,频频流连迂回,终于有人盯准了时机,混乱中趁着江缨年不备,冲着他掷去了一条铁链。 那条铁链子的尽头绑着一支铁钩子,那钩子扔得十分精准,刚好勾在江缨年的脚腕上,他整个人猛地被一彻,狠狠向地面栽去。 抓住江缨年的人丝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他们欢呼着将他来回拖行,人群中发出嬉笑的声音。 “缨年!”关吉羽惊喝道。。 wap. /132/132238/30961818.html 第114章 铁钩 真愚兵们就像一群野狗般,只要有一个人咬住了猎物,其余的人便都会涌上来,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撕咬。 此刻江缨年便是他们眼中的猎物,一旦被盯上,就是那群“野狗”眼中的肥肉。 他被铁钩钩住脚腕,整个人被死死拖住,他挣脱不得,身体被迫被拖至各个地方,江缨年只能绝望地发出怒嚎声,手中握着的月寒弓怎么都不肯松手。 四面八方陆续而来的真愚兵相继扔出铁链子,捆住江缨年的双手,似是对待玩物一样将他拖在后面,任马儿奔驰着拉扯着江缨年撤离而去。 不只是关吉羽,混乱中折殊和敬存也看到了江缨年被真愚兵困住,折殊不禁大喊:“三公子!” 尽管敬存心内也是大惊,可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道:“你先拖住他们,我到前面去截住他们,我们伺机救下三公子!” “好!” 折殊和敬存分头而行,而关吉羽那边,真愚兵看出来她想去追江缨年,很快便涌过来大批的人来围堵她,面前厚厚一堵人墙挡着关吉羽,关吉羽心急如焚,只好以手中红缨枪作为支撑,脚底发力,纵身跃起。 关吉羽一个飞身,从那堵人墙之上越过,真愚兵抓不住她,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再一次抛出长长的铁链子,关吉羽听到铁链的声音响起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那支铁钩宛如鬼魅之手,精准地伸向她的脚踝。 关吉羽眼睁睁看着那支铁钩即将触碰到自己,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也要落入敌人之手时,一柄精铁而制的弯刀旋转着飞过来,准确无误地击飞了那支铁钩子。 目标一触而落,那柄弯刀又听话地旋转着飞回主人的手里。 关吉羽睁大双眼,看清来人后惊喜道:“贺兰!” 贺兰阑策马而来,战争已经开始,他原本坐在马背上,面前混乱不堪的场面容不得他犹豫,他立刻从马背上跃起,抛出手中的弯刀救下关吉羽后,他手执收回的刀站在马背上。 发丝在风中飞扬,他一袭黑色衣裳,仿若暗夜才会出来的幽夜之神,刀光血影,贺兰阑冷峻的脸上露出嗜血的神情。 他也被闷得够够的了,他巴不得赶快来一场硬仗打,好让他宣泄满腔的郁闷! 关吉羽很快和贺兰阑形成一个最默契的站位,他们二人之间合作的默契度堪称经典,大家都不是什么战场上的老手,可在他们以往的战斗经验中,关吉羽和贺兰阑常常互为配合,他们一同进入军营,是军营最开始的先锋一队。 这种默契是手上提起兵器就能很快运转于心的。 贺兰阑关切道:“吉羽,没事吧?!”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可是刚才我看到缨年被钩中了,已经被那群真愚军带走了,就在前面,我们快点去救他!” “其他人呢?”贺兰阑往身后环视了一圈,道:“所有人都出动了么?” 关吉羽看向身后的大营,道:“能出来的几乎都出来了,大营里就剩下韩桢和五千将士!” 贺兰阑犹豫了一下,道:“吉羽,并非我不愿意跟着你一起去救江兄弟。首\./发\./更\./新`..手.机.版只是大营里,只留下韩桢是不行的。” 关吉羽也明白此刻叫上贺兰阑一起去追敌解救江缨年,实属最不理智的方法。若是所有能指挥战斗的人都走了,如他所言,营中只有一个韩桢,是万万不行的。 将老巢交到韩桢这个外人手里,若是被项居安知道了,只怕是要气得昏死过去! “算了,你就留在这里!”关吉羽嘱咐道:“贺兰,情况紧急,我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留下守住大营,折殊和敬存他们应该就在前面,我要赶快追过去,否则缨年将有性命之忧!” 说罢关吉羽手提红缨枪,随便驾起一匹马就朝着江缨年被拖走的方向追过去。 真愚军队并不想在此处流连。(下一页更精彩!) ,他们已经捉到了一个江缨年,便见好就收,互相掩护着离开这片战场。 跟着敬存去截真愚军队的人几乎已经全部牺牲了,其他人大多已经撤回。敬存一人为守,很快就被疯狂的真愚兵击得连连退让。 敬存清楚以他一人,根本无法拦住这群丧心病狂的真愚军,后面折殊很快也追来了,他叫住折殊,道:“先别追!” 折殊喘着气停下,道:“这群疯狗,真的是疯了!他们用这不入流的铁钩子来偷袭,真是卑鄙无耻!” 敬存道:“那铁钩子想必连拖带拽的,已经钩入到三公子的皮肉里了,如果我们贸然去从他们手里硬夺,受苦的还是三公子。” “你的意思是?”折殊疑惑地看向敬存。\./手\./机\./版\./首\./发\./更\./新~~ “想办法切断铁链子!”敬存道:“从他们手里去夺难度太大,我们要想办法快速斩断那些铁链。” 折殊绝望道:“就凭你我二人?他们那么多人拖着三公子,我们两个人怎么去斩断那些该死的铁链子啊……” 正在犯难之际,关吉羽奔驰疾驰而来,敬存叫住关吉羽,道:“先别顾着追,他们若是看到我们穷追不舍,一定会将我们引入到他们的陷阱里!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关吉羽对真愚军是有所了解的,敬存说的不错,真愚军最擅长用这种方法将人引入到他们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再一网打尽…… 她明白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可被抓走的是江缨年,万一他有什么不测…… 关吉羽道:“不行,江缨年被他们抓去,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若是搭救得晚了,恐怕他会凶多吉少!我一定要追过去!” 折殊陷在两难之中,一方面他觉得敬存分析得对,他也知道不能贸然追过去,可关吉羽也说了,江缨年此处被抓,真愚军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真愚人的手段大家都知道,没有他们想不出来的阴狠战术,他们若是想要摧残一个人,有的是手段! “不行啊,敬存。”折殊急迫道:“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咱们江府的三公子啊!大公子已经不在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公子有危险还不去救他!不管了,我要跟着阿羽一起去,刀山油锅的,得让我走一遭才知道!” “走!”关吉羽喝道,率先向前奔去。 折殊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找到一匹马骑上,也很快追了上去。 敬存看了看身后大营,又看了看这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唉声道:“胡来啊胡来!一点策略都没有,一个个全部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样的状态还怎么打?!” 他无奈之下也找到一匹马,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追上去营救江缨年。 面前是一片诡秘的林子,这片林子关吉羽并不陌生,从前他们来过这里,当初寒栩被那个伪装的小女孩用毒匕首刺中,就是在这个地方。 关吉羽胯下的马儿似乎也嗅到了这里的危险,不安地来回打转,不愿意再朝前走了。 关吉羽只好下了马,后面的折殊和敬存相继到来,折殊走过来,道:“这里怎么阴森森的,看起来就不正常。” 敬存道:“要不我们还是再叫一些人过来吧?就我们三个人,万一对方人数太多,我们恐怕要吃亏。” “来不及了。”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今日的决断是错的,这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可是你们两个是无辜的,你们不该跟着我走这条错误的路。” “折殊,敬存,你们回去吧。”关吉羽劝道:“你们回去,贺兰会有新的安排,等你们重振旗鼓,再以新的战术来应对真愚军!” 敬存沉默不语,折殊倒是按耐不住道:“都走到这里了,哪还有再回去的道理!阿羽,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真愚军的套路吗?他们一开始就打着引诱我们的主意,他们。(下一页更精彩!) 逼到大营门口,就是为了激怒我们再引出我们,好让我们一步步走进他们的圈套里。” 折殊笑了笑,道:“大家怎么说都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了,这点把戏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今日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被带走的是三公子,大公子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三公子,我们这些人,没能替大公子做什么,他不在了,我们总得替他保护好三公子吧!” 关吉羽眼眶泛红,折殊的一席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今日若是她眼睁睁看着江缨年被带走而无动于衷,没有第一时间去搭救他,一旦江缨年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敬存唉了一声,道:“走吧,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再退回去了。我们过去吧,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值得的……” “怎么不值得呢?”折殊跃跃欲试,道:“这群该死的真愚军,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们亡!” 关吉羽注视着面前的林子,里面的狂风声像是怪兽的怒号,正在对着他们三人挑衅。 她平静道:“走吧,我们进去吧。”。无\./错\./更\./新`.w`.a`.p`.`.c`.o`.m wap. /132/132238/30961820.html 第115章 类似 初入林子,就能看到里面厚重的烟雾,折殊被呛得连连咳嗽,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啊?究竟是谁在这林子搞什么鬼?弄得乌烟瘴气的!” 敬存掩住口鼻,皱眉道:“会不会是瘴气啊?” 尽管关吉羽来过这个地方,可这一次重重烟雾笼罩在整个林子里,光是判断方向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一眼看清这林子里的全貌。 关吉羽道:“不管是什么,总之我们小心一点,等会儿如果看到麻绳编织的类似于蛛网形状的东西,刀剑砍不开的话,千万别贸然用手去触碰。” 折殊和敬存一左一右走在关吉羽前面,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的阵势缓缓向前试探着前进,林中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偶尔飞过他们的头顶,传来几声“哇——哇——”的既粗劣又嘶哑的声音,听得关吉羽不禁心上一颤。 “走,走开!”折殊用手里的剑往头顶上挥了几下,骂道:“快滚开,敢在你爷爷我的头上转悠,不要命啦?!” 那几只乌鸦被折殊赶离了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兜回来了,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粘着他们不放。 折殊还要再赶,敬存制止道:“行了,别喊得那么大声,这附近我们并不熟悉,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关吉羽道:“上次你们两个没有来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切记,我们三人千万不能分开!” 正说着,走在前面的折殊和敬存停下了脚步,二人回过头来,指着面前的东西询问关吉羽:“阿羽,这个就是你说的,什么蛛网?” 关吉羽向前走了两步,面前树木之间的确绑着麻绳,只是原本的蛛网形状已经被破坏了,只剩下半个残缺的网状勉强结在树上。 “一定是他们带走江缨年时留下的!”关吉羽笃定道:“这是唯一的近路,要想从这里经过一定要解开这些网才行。” 只是眼前这些网并不像是用手解开的,关吉羽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剩下的网,发现上面留下的残缺口,看起来似乎是用兵器上的利刃切割开的。 关吉羽想起来上次他们一行人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大家都试着用各自的兵器去砍去割,可是这些网根本就无法切开…… “奇怪……”关吉羽一时陷入沉思。 “我们快走吧!”折殊催促道:“这网自己破了还好,省得我们费力气去弄了。三公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三人又继续向前走着,一路上又碰到了那些眼熟的网,只是无一例外,那些网全部被人破坏了,关吉羽虽觉得奇怪,但也在心内暗自庆幸:幸亏这些网被砍开了,否则他们三个人光是徒手去解这些网,恐怕都要浪费好多时间。 即使眼前一片朦胧,可关吉羽还是凭着脑海中对这块地方的记忆,指挥着折殊和敬存,总算走到了地方。 又是那块貌似山脚下的逼仄的地方。 关吉羽道:“这个地方过不去人的,我们得朝着那边的方向继续走。\./手\./机\./版\./无\./错\./首\./发~~” 此处的烟雾已经很薄了,几乎挡不住视线。折殊环视了一圈,指着关吉羽身后一侧,道:“怎么走不了?那儿有只大王八,会不会是通往上面的机关啊?” 关吉羽肯定道:“那的确是通往上面的机关,但是应该承载不了人呢,你看看上面,是不是连接的绳索都断了?” 折殊走过去,看了看后奇怪道:“哪里的绳索断了?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关吉羽转过身,看到原本倒在地上的龟壳石雕竟然真的悬空在崖间,龟壳石雕周围的八个连接处已经被修复了,此刻正被不多不少总共八根绳索,连接在最高处的滑轮上。 敬存伸手扯了扯其中一根绳索,那巨大的龟壳石雕竟然真的被扯得向一边稍稍倾斜了些。 敬存道:“这个装置上的八根绳索,应该是需要几个人一。(下一页更精彩!) 起配合着去拉动,才能上去。” “八根绳索……”折殊摸了摸下巴,犯难道:“一个人总共就两只手,要想拉动这个石雕,至少得有四个人才行吧?我们三个人怎么去拉完那八根绳子啊?” 关吉羽再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块龟壳石雕,发现八处绳索分别牵引在龟首、尾部和左右两侧,四处各有两根绳索。她想了想,道:“我们先扯住六根试一试!” “折殊,你负责拉龟首处的两根绳子,敬存,你去拉尾部的那两根!”关吉羽道:“我站在中间,负责拉住左右各一根来看看!” 三人很快现在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去拉动所属的绳索。这块石雕十分笨重,即便山上已经设了滑轮装置,可他们发现真上了手,仍然费力得紧。 随着龟壳石雕离开地面缓缓上升,众人皆感受到紧绷的绳索处传来断裂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折殊咬着牙一边拉绳子一边喊:“我怎么感觉我拉的这两根绳子快要断了?” “不会!”关吉羽吃力道:“上次我们看过了,这里所用的绳子应该不是如同的麻绳,里面还掺了其它的东西,坚韧度是够的,承载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龟壳的高度升到一半,敬存突然出声,道:“不能再拉了!这绳子快要断了!” 三人手里赶忙松了劲儿,龟壳很快向下坠去,索性还没升至高处,三人皆在龟壳坠地之前以手中绳索借力,轻轻落足于地面。 折殊猛拍着胸口,道:“这也太险了吧,要是再高点,万一手里的绳索断了,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摔死了?!” 关吉羽神色凝重,重新去检查这八处连接的绳索,她从刚刚断裂开的地方发现,这就是普通的麻绳,与上次她看到的并不是同一种绳子! 她继续翻看剩下的绳子,这才看清八根绳子皆是普通的麻绳。 “被换了。”关吉羽喃喃道。 “什么?”敬存见她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关切道:“阿羽,怎么了?你没事吧?” 关吉羽顿时有一种被捉弄的羞辱感,恨恨道:“可恶,他们竟然把上面的绳子全换了!幸好我们及时下来了,否则再继续往上走,绳子必然全部断裂,那时恐怕我们真要被摔死在这里!” 敬存看着那破损的绳子,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上一次你们过来,看到的是另一种结实的绳索?或者可以这样说,上一次是真愚国的人故意给你们看到的,制造出只要八根绳索都在就能上去的假象?!” “没错!”关吉羽道:“上次我们来到这里看到他们在这里所用的一切绳索,里面全部都掺了不知名的东西,韧度非常强,刀切不断剑也劈不烂!” “算了算了,我们三人之力根本上不去。”折殊张望了一下,道:“这里既然走不上去那就算了!我们再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的路可以走?” “这里已经是尽头了……”关吉羽显得焦灼无比,道:“唯一的路只能是原路返回的那条路了。” 折殊惊讶道:“原路返回?!那怎么行啊?三公子被他们带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我们怎么可能回去啊!” “倒是有一条路还没走!”关吉羽突然想起来,上次来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到了龟壳石雕这里走不通,才决定原路返回。只是当时返回途中被蛛型网拦住了去路,所以当时是选择绕开走的! 现在还有那条绕开的路没有走,只要还有没找过的地方,就还有一线希望。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找到江缨年的希望! “跟着我走!” 这次关吉羽走在最前面,折殊和敬存分别跟在她身后两侧,径直去找那条路。\./手\./机\./版\./无\./错\./首\./发~~ 关吉羽根据脑海中残存的记忆,隐约想起那条路是在一大片灌木丛内,她边走边四处寻找,直到鼻间出现了那股她并不陌生的焚烧的味道,。(下一页更精彩!) 她的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些。无\./错\./更\./新`.w`.a`.p`.`.c`.o`.m 关吉羽肯定道:“就是这个方向!” 折殊用食指横在鼻子下面,皱眉道:“阿羽,你确定是这里吗?这里的路难走就不说了,还有一股子焚烧东西的气味,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放了火,这里四下都是灌木丛,也不怕大火烧起来!”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走着,忽然敬存停下脚步,静静听了一下,道:“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哭!” 折殊闻言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那哭声又大了一些,折殊道:“没错,我也听到了!好像是有小孩儿在哭!”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哭声仿佛已经笼罩在他们头顶了,折殊仰起头转了一圈,指向一棵树上惊叫道:“哎呀!你们快看!这是谁家的孩子被绑在树上啦?!” 关吉羽和敬存顺着折殊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一个孩童被绑在树上,此时正哇哇大哭着,额头和鼻子都已经哭得通红了。 “还真有一个孩子。”敬存道:“这地方人迹罕至,小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被绑在了树上?小孩子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绑在树上,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 折殊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敬存,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虽然在外面我们的确要小心,可是你看,这四周一个人都看不到,就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蹊跷?”. 关吉羽死死盯住树上悬挂的孩子,面上没有丝毫担忧与同情,她冷冷道:“假的,这是假的。” 折殊和敬存皆是愣住,只听她道:“上次我们走这条路,就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也是挂了一个孩子在树上。” 关吉羽冷笑一声,指着树上正在大哭的孩子,道:“只是上次树上挂了一个女童,这次换成了男童而已。寒栩中毒,就是因为被那个小女孩用毒匕首刺中所致。” “真的吗?”折殊惊讶道:“他们这么卑鄙的吗?竟然以一个无辜的孩子作为诱饵!” 敬存看向男童的眼神瞬间也多了几分戒备,他询问道:“怎么处理?”。 wap. /132/132238/30961823.html 第116章 山洞 关吉羽仰头又看了那个被绑在树上的男童,那孩子哭的时间太久,又被粗粝的麻绳捆得紧紧的,从额头到脖子尽是通红,喉咙已经哭得嘶哑了。 她想起上一次也是同样的画面,当时他们看到那个被绑着悬挂在树上的女童,每个人都着急着想办法救下孩子,可结果却是谁也想不到的。 在很多时候,心怀怜悯与同情,并不会给人带来福报。 坏人惯会利用好人的善意来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他们让人们觉得善良不再是一种美好的品质,而是被利用的筹码。 吃的亏多了,有些人便不再选择继续善良。 “走吧,不用管。”关吉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鼓不起来的勇气,在勉强说服自己。 折殊和敬存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默默跟着关吉羽,身后的男童似乎不愿意放弃这个求生的机会,即使已经虚弱至极,嘴里却依然不住地低喃:“救命,哥哥姐姐,求求你们了,小宝好痛啊,求求你们救救小宝吧……” 他们三个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声呼救,内心不是没有愧疚与不忍的,他们虽然没有驻足停留搭救,可心里却并不轻松,脚下的步子也愈发沉重了。 折殊不确定地再次询问关吉羽:“阿羽,我们真的不管吗?如果我们不管他,他一定就会把命丢在这里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啊……” “折殊!”敬存拧起眉头,打断他道:“阿羽不是已经说了么?从前这种把戏就是陷阱,真愚人惯会用这些假象来迷惑人,寒栩已经遭了殃,难道我们还不吸取教训吗?非要再吃一次这种亏,才能长记性吗?!” 折殊悻悻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听到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关吉羽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折殊,道:“折殊,我也知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曾经我也于心不忍过。只是,我们越是看着那孩子可怜,就越是中了敌人的计!” 她无奈道:“小孩子是可怜,可是寒栩不可怜吗?那日他中毒之后的样子,你难道忘了吗?那时寒栩大口大口地吐血,险些就丧了命,这都是我们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没有防备之心而带来的后果……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关吉羽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大家心中的愧疚感,折殊扬声道:“好,阿羽,我们听你的!你来过这里,一定比我们两个更有经验,我们都听你的!” 敬存道:“既然已经知道实情,便无需心中有愧,我们就不要在此地浪费时间了。” 前面的路越走越窄,灌木丛也逐渐稀疏,直到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关吉羽脸上透出担忧之色,道:“上次我们只探到刚刚那片灌木丛里,这里再往前,我没来过,我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没事儿!”折殊道:“咱们三个小心点便是。” 敬存点点头,道:“此路甚是狭窄,容不下两人或以上并肩而行,阿羽,你走在中间,我和折殊一人在前探路,一人在后提防着。” 折殊拔出手中的剑,道:“敬存你走后面,警惕点,他们太狡猾了,我们要防着他们从背后偷袭。我来走前面,管他们是群什么东西,有折殊爷爷我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即使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关吉羽也不免眼眶一热,她由衷被他们的这一举动感动到了。其实若是真正论起武力值,关吉羽一定是在折殊和敬存之上的。当然,折殊与敬存的实力在军营中也能被划分为上等,只是关吉羽已属佼佼者,他们大可不必将她划分为需要保护的那一类人。 大家从小就在青字营里一同训练,吃过一样的苦,也吃着同一个锅里的饭。或许在折殊和敬存的眼里,从未将她当作什么独孤求败的顶级高手,在他们心里,早就将彼此当做是一个家里的人了。。(下一页更精彩!) 关吉羽再怎么厉害,在他们眼里,就是他们的一个小妹妹。 人总是会尽自己所能,去好好保护家里的人。 “好。”关吉羽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道:“走吧。” 走上羊肠小道不足二十步,便逢上了两侧都是峭壁的山谷道。敬存道:“这地方还真是复杂,一会儿有树林子,一会儿又碰见山崖,然后又碰到灌木丛,这会儿面前又是这条山谷道。” “所以真愚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呗。”折殊撇撇嘴道:“这种复杂的地形,给他们各种神出鬼没的行为都提供了方便。哼,要想找到他们,还真不容易呢!” 折殊话音刚落,就突然止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道:“你们看前面,又来了。” 关吉羽和敬存向前看去,前面的小道上以左右两侧的峭壁为扎点,正横着三根绳索在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敬存不确定地看着关吉羽,道:“阿羽,这绳子说不准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要去解开吗?” 关吉羽制止道:“先别去触碰!现在我也说不准哪些绳子是他们特制的绳索,哪些是普通的麻绳,更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涂抹什么毒药。\./手\./机\./版\./首\./发\./更\./新~~总之,我们别掉以轻心!” “待我去砍一下试试!” 折殊提起剑就走过去,先试探着砍了最上面的一根绳索,剑刃锋利无比,绳子一瞬间就断开了。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麻绳而已!”折殊回头轻松道。 关吉羽和敬存这才放心地走近,还剩下两根绳索,关吉羽道:“还有两根绷在这里,不如一同去除了?反正我们返回应该还得走这条路,留在这里多碍事。” “好。”折殊扬手就劈断了剩下的两根绳子,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处绑这些奇奇怪怪的破绳子干什么用?真叫人想不通!” 敬存正想说“你要是能想通就奇怪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声音,他静静听完,直到那声音又消失了,他才问:“你们听到了吗?后面好像传来了一阵什么奇怪的声音。” 关吉羽道:“我听到了,似乎是什么砸在地上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坠落了?” “我也听到了。”折殊道:“可是我们都走过来了,总不能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又折返回去看吧?我们没时间了!” 这段羊肠小道并不算长,他们很快通过之后,视线不再受两边峭壁的局限,视野瞬间开阔了许多。 可天公不作美,此刻天空骤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他们的头上。qs 折殊茫然地看着前方,道:“越走越远了,他们到底把三公子带到哪里去了啊!这种鬼地方,我们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还怎么去找三公子?” “前面那里!”敬存指了指前方,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一个山洞,我们进去找找!” 关吉羽好像看到了希望,她顾不得什么队形,急忙跑在前头先行进了山洞。 从洞口进入,他们才惊觉这并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野山洞,更像是人为开垦出来的,里面的墙壁上甚至还挂着灯火,给幽暗的山洞增添了一些光亮。 “有灯火,就代表这里一定有人气儿!” 折殊的话让关吉羽心里稳了稳,她继续朝里面走去,不知是不是外面正在下雨的缘故,山洞里到处都透着潮湿的腐败气味。 山洞顶上正滴滴答答地渗着水,折殊道:“这个破山洞,修得也不怎么样嘛!你们看,里面还漏着雨呢!” 一滴水不偏不倚滴落在关吉羽的额头上,她伸手摸了摸,手指上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她的心一瞬间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敬存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凑近一看,也看到了她额上被抹开的血印。 “阿羽?”敬存惊诧道。 关吉羽将手指尖的血捻。(下一页更精彩!) 了捻,抬头看向上面,道:“是血,这是人的血。” 折殊亦是惊道:“不会吧!我们都还没看到半个人影,怎么会有人血啊?就算是人血,也不能从上面掉下来吧!” 关吉羽心里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疾步向前跑去,终于跑到了山洞的尽头。 眼前的一幕让关吉羽不禁瞠目结舌,她的手脚不由自主地发软,她强撑着走过去,走到面前的石台跟前。那块石台子上放着一块巨大的案板,上面胡乱扔着几把杀猪刀,刀上沾满了血迹,案板上也溅上了无数个血点。 除去地上扔着的一大堆沾血的麻绳,山洞尽头的墙壁上挂着十几根铁链子,那些铁链子上都拴着一支铁钩,与钩住江缨年的那条铁链一模一样! 关吉羽无力地拿起一根铁链,巨大的痛苦感使她几乎快要昏厥,她呆呆地回过身,无助地看向折殊和敬存,喃喃道:“这里……应该不是他吧……”却发现敬存正看着扔在一旁的几个木制箱子。 “阿羽……”折殊六神无主地唤着关吉羽,她的双腿不受控制,又跑到那几个木箱子跟前。 箱子里扔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有男子的衣物,也有女子和孩童的,敬存伸手翻找了一下,才刚翻起一件男童的衣服,就赫然发现下面的衣服,正是今日江缨年出门穿的那一套铠甲。 箱子里全部是寻常的布衣,显得这件铠甲格外的扎眼。 “是三公子!是他的衣服,这就是他的衣服!”折殊抓起那件铠甲,不受控制地喊道:“我要杀了这帮***!” 关吉羽呆若木鸡,她仿佛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那声音让她不敢呼吸,也不敢动。\./手\./机\./版\./无\./错\./首\./发~~面前血淋淋的一片,让她不得不去想象被拖到这里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极刑。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偏偏这山洞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受到了屈辱,她甚至不可抑制地干呕起来。 “阿羽!你没事吧?”敬存连忙扶住她。 关吉羽摇了摇头,眼泪鼻涕瞬间已经满脸都是,她绝望地发出哀嚎,只能喊出三个字: “江缨年!”。 wap. /132/132238/30961826.html 第117章 坏蛋 关吉羽腿脚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了,她无力地蹲下身,张大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无声地落泪。 就在真愚军来犯的前一天,她还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和江缨年闹了不愉快,虽然那件事多多少少是江缨年有些无理取闹,非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阴阳项临城,顺带着阴阳她,可是他这个人啊,向来便是如此,不是么?此刻关吉羽被强烈的后悔之意席卷着,如果早知道江缨年会命丧于今日,她一定不会说出那些让他失望的话。 她又想到了就在今日,那些真愚军在大营外面说的各种诅咒之语。江缨年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听那些话呢? “滋咒与真愚国作对之人,凡有姊妹者,姊妹皆为人奴隶,凡有兄弟者,兄弟皆沦为活靶,受万箭穿心之苦……” 关吉羽痛苦地抱起头,抑制不住地大哭出来,她口口声声说江清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可江清是江缨年的长兄,江缨年才是江清的手足兄弟!长兄如父,江清既为兄又为父,江缨年失去最亲的亲人,就如被生生砍断了一条手臂,他已经够难受了,竟还要再亲耳听到这些阴损之语! 关吉羽哭到开始干呕,她什么也呕不出来,只能绝望地抠着喉咙。她忽然发现,自己错得很彻底。 “大公子,我对不起您,我愧对您对我的好!”关吉羽的手紧紧将江缨年的战衣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敬存想要拉起她,怎么也拉不动,她痛哭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找不到仇人,报不了仇!现在连您的亲人也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他丢了命我都不知道,我竟然都不知道啊……” 折殊的眼睛已经通红,他蹲下身,握住关吉羽的胳膊,道:“阿羽,阿羽,别这么说!” 关吉羽望着折殊,道:“他说的不错,我就是个丧门星。如果我没有到江府,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带给了江府一个又一个的不幸!如果不是因为我没保护好大公子,大公子就不会死,江缨年也根本就不会入军营,他好好的在南沁待着,怎么会受这种苦?何至于丧命在这里,对不对?” 折殊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阿羽。” 关吉羽自顾自地说:“和我走得近,就一定会变得不幸。折殊,敬存,你们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管我了!” 敬存严肃道:“阿羽,你胡说什么呢?!我们自小一起在公子手下,这么多年了,不是亲人都胜似亲人了!你现在叫我们远离你?” “可是江缨年已经死了!”关吉羽道:“我这一生,都没有脸面再回到江府,回到青字营了。我就算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没有脸面去面对大公子!” 血腥的气味弥漫着整个山洞,关吉羽瘫坐在地上,指着满地的血迹,道:“他就在这里被杀的,他一定是在这里被那些真愚军杀害的!” 折殊抓住关吉羽的肩膀摇了摇她,道:“阿羽,我们总得找到三公子的尸骨吧!他就算被真愚军杀害了,我们总要找到他尸首在哪儿,把他带回南沁家里……别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南沁江府的祠堂里,放着江氏已故亲人的灵位,那里有江缨年的父母,有他的大哥,如果江缨年的肉身找不到,那他的魂就会一直漂泊在东部真愚国的疆域内了。\./手\./机\./版\./首\./发\./更\./新~~他这个人心高气傲,被真愚军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他一定不会容许自己的身体留在这里,就算做鬼,他也是一只痛苦的鬼! “阿羽,我们现在出去,找到那些带走三公子的真愚军!”敬存道:“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让他们交代清楚三公子的遗体到底去哪了!” 关吉羽被缓缓扶起,折殊走在前搀着关吉羽的胳膊,敬存帮忙拿着关吉羽的红缨枪,三人的情绪皆是低落到极点。 快。(下一页更精彩!) 要走出洞口,突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道:“干什么的?站住!” 三人听到声音,后背猛地发凉,折殊和敬存几乎毫不犹豫站在关吉羽身前,作出防御姿态。 “大胆真愚军,还不快滚出来!”折殊怒喝道:“今天你折殊爷爷定要让你们死在这里给三公子陪葬!” 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折殊和敬存狐疑地对视一眼,一步步往里面走去,他们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即便关吉羽痛不欲生,此刻面对危险,也迫使自己勉强稳住心神,接过红缨枪,也跟着他们一同再次走进山洞。 山洞里安静得可怕,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他们一直走到山洞尽头,并未发现有任何人的踪迹。 折殊小声道:“还真是见了鬼了,刚刚明明有人在喊,怎么进来连个鬼影都没有?” “算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敬存四处打量了一番,道:“这山洞内不是个可以打斗的好地方,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若是对方有心将我们困在这里,有的是办法。首\./发\./更\./新`..手.机.版我们快走!” 折殊点点头,道:“好!”他拉着关吉羽的胳膊,道:“阿羽,我们快走!” 此刻山洞外再次传来了一阵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听着绵软无力,似是有人在喊:“救命,救命啊……” “快出去看看!” 关吉羽腿上一瞬间来了力气,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或许她还幻想着有一线希望:或许江缨年并没有死! 随着离山洞口越来越近,外面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关吉羽几乎用尽浑身力气冲到山洞外面,却只看到了外面树上挂着一只鸟笼子,鸟笼里的鹦鹉正在一声声叫着:“救命,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折殊似乎也被这声音迷惑了,此刻看到面前这只鹦鹉,不禁恼羞成怒地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骂道:“救什么命?救你奶奶的命!” 鹦鹉被吓得在笼中乱飞乱窜,身上的羽毛都扑腾掉落了几支,嘴里却依旧在喊:“杀人啦,杀人啦!坏蛋,坏蛋,你们杀人啦!” 折殊提起鸟笼子,对着鹦鹉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杀什么人了?” 关吉羽哀伤道:“它一定看到了江缨年被杀……” 鹦鹉还在喋喋不休道:“坏蛋,坏蛋,你们杀人啦!” 折殊还想再骂鹦鹉,却被敬存拦下,道:“它就只是一只鸟而已,折殊,何必跟它一般见识呢?我们走吧。” 敬存往四周再看了看,道:“这里似乎就是死路了,没看到有什么出口或者去路。” 折殊道:“或许有什么我们还没探索出来的路呢,我们先折回灌木丛那里,那里草木繁茂,兴许是有什么小路被草木遮挡着,我们没看到呢。” 敬存点点头,道:“也是,那些真愚军杀害了三公子之后,一定不会待在原地等我们来找他们,肯定已经离开了,我们再去找找。” 折殊担心地看向失魂落魄的关吉羽,小声询问道:“阿羽,你看呢?” 关吉羽小声道:“走吧,去找路。” 三人又以来时的站位重新走上狭窄的山谷道,从那条小道上走下来,便又逐渐走到繁茂的灌木丛地里,折殊走在最前,一边用手里的剑拨着凌乱不堪的草木之地,一边四处观望有没有被他们忽略的道路。关吉羽和敬存亦是聚精会神地寻找着真愚军留下的踪迹,忽然只听折殊惊叫一声,道:“天啊!这是……” 敬存立马跟上去,道:“怎么了?” 关吉羽步子慢,待她走近时,折殊和敬存已经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了。 她迷茫道:“发生什么事了?” 折殊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了指地下。 地上是一个小孩子,正脸部朝下趴在地上。小孩子身上全是血,头部似乎是因为摔在地上而砸破了口子,此。(下一页更精彩!) 刻浑身被鲜血浸透,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是我们来时看到的那个男童!”折殊道。\./手\./机\./版\./首\./发\./更\./新~~ 关吉羽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判断,急忙在男童身上翻找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找到。 “阿羽?”敬存疑惑地看向关吉羽。 关吉羽傻了眼,跌坐在地上,道:“怎么会呢?怎么可能……他的身上一定带着匕首暗器,为什么找不到呢……” “阿羽……”折殊也慌了神,道:“他根本就不是真愚军放在这里迷惑我们的,对吗?他就是一个被困住了的普通的孩子,是我们没有救下他,他才从树上掉落下来摔死了,对吗?” 敬存发现原本绑在男童腿上的绳子,还在他的脚腕上缠着。绳子长长的,看起来似乎没有被扯断的痕迹。 “奇怪,绳子都没有断,他是怎么掉下来的?”敬存扯了扯那根绳子,才发现那条麻绳看起来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直延伸到很远都看不见尽头。 敬存起了疑心,顺着那条麻绳一直向前走去,才发现那条麻绳的终点,就在那条狭窄的山谷道处! 关吉羽和折殊紧跟其后,直到发现那条麻绳的切割处,与他们初入山谷道时砍断阻挡他们的那三条麻绳留下的切断处完全吻合时,他们三人的内心无一不像重鼓在敲打! 他们的眼神里透出从未有过的默契与了然,一切昭然若揭,此刻他们仿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人。 沉默,静默,这里异常闷热,他们却止不住人淌着冷汗。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那只鹦鹉的叫喊声,即便它被折殊骂了一顿,临走时又将它扔在地上,它还是止不住在喊:“坏蛋,坏蛋!你们杀人啦,你们杀人啦!” 折殊朝着鹦鹉叫声传来的方向看了很久,才率先打破沉默,道:“阿羽,这个孩子,真的是我们杀的吗?” 关吉羽面色惨白,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麻绳。 折殊苦笑一声,道:“绳子是我亲手砍断的,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坏蛋,对吗?”。 wap. /132/132238/30961828.html 第118章 奇怪 「不是,不是。」关吉羽嘴里含糊道:「不是的……」 折殊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他失魂落魄地栽坐在地上,双手抓扯着头发,痛苦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折殊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剑,罪恶感俨然已经将他吞噬,他没有亲手去杀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却因为他而死。 敬存还留着几分理智,他走到折殊身边,试图宽解道:「折殊,别这样,那是敌人的手段,是他们的残忍祸害了小孩子,不能怪你。」 折殊痛苦地抱着头,哀声道:「他还那么小,才这么小就……」 敬存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他卸下外面的盔甲,将里面的衫子脱下来,小心将已经没了呼吸的孩子裹起来,道:「我们好好将他安葬吧。」 关吉羽将孩子接到自己手里,敬存拉起折殊找了一块地方,砍去地上的草木,用手里的兵器掘出来一方小小的墓。 「阿羽,把孩子放进去吧。」敬存轻声道。 关吉羽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他圆圆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脸蛋上却沾上了些鲜血,他的额头上,包括鼻孔里,都是血沫。关吉羽小心翼翼用袖子轻轻为他拭去血迹,心中悲痛万分。 这孩子又是谁家的心头肉呢?他的母亲若是知道他受的这些苦,心里又该有多难过? 「孩子,好好睡吧。」她知道自己是罪人,是因为他们三个人判断失误,白白让这么一个小孩子丧了命。 「对不起,对不起。」 关吉羽感觉这副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僵硬地张开嘴,僵硬地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这有什么用?她一直都在说对不起,只会说对不起。 如果说一声「对不起」真的有用的话,她宁愿日日夜夜跪在地上说一千遍一万遍,如果能换回江清、江缨年和这个小孩子的性命,她愿意用一辈子来忏悔。 她眼睁睁看着敬存将那个孩子放在墓穴,冰冷的泥土一点点覆盖住他小小的身体,他还那么小,还来不及一一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就匆匆离开了。 敬存捧上最后一抷土,道:「孩子,下辈子别再来真愚国了,找个好地方投个好胎……」 三人慢慢从墓前站起身,关吉羽这才发现林子里的雾又出现了,这一次的雾比任何一次浓厚,她警觉道:「你们小心一些,雾又出来了!别走散了。」. 这大雾来得突然而诡异,折殊顾不得心中的痛苦,赶忙捡起地上的剑,跟着关吉羽一步步往前走。 「唔唔!唔唔——」 关吉羽停下脚步,问到:「你们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咯吱,咯吱——」 折殊不确定道:「我好像听到谁在荡秋千的声音,我也不知道……」 敬存屏气凝神,静静听了一会儿,道:「我倒是听见了人的声音。」他看向折殊,道:「怎么可能会是荡秋千的声音?这种地方人能活着都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跑到这里来荡秋千?」 「真的!你再听听看!」折殊伸手拢在耳边,听了一会儿道:「你听这「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就是绑秋千的绳子发出来的摩擦声?」 关吉羽指着右侧的方向,道:「我听声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不管是什么声音,先过去看看!」 他们在朦朦大雾中小心摸索着走过去,直到清楚地看见眼前的是什么东西发出声音,他们才猛地止住了脚步。 三人面前是一棵百年大树,与其它众多草木不同,它似乎是这片林子里最大的一棵树,傲然屹立在这里。 粗壮的树枝上悬着一根小臂粗的麻绳,一个人正被反手绑在麻绳的 另一头,悬挂在树上。 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像是一个人在一下一下地荡着秋千! 吊在树上的人耷拉着头,他浑身的衣服都烂成一条一条的布挂在身上,头发散乱着遮挡在前面,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折殊仰起头朝着树上的人喊道:「喂,怎么回事?你怎么被绑在这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能说话?」 树上吊着的人没有说话,他好像听到了折殊的问题,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面前散乱垂下的头发随着他抬头而分向了脸的两侧,他的真面目一点点暴露出来。 折殊站在最前面,他率先失声叫道:「三公子?!」 关吉羽和敬存赶上两步走上前,这才看到,树上挂着的人,正是江缨年! 折殊激动叫道:「太好了!三公子没死,他没死!」 他的嘴巴被人用布团死死地塞住,他说不出话,只能「唔唔」地叫着。不知道江缨年受了什么样的极刑,他的身上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全是血淋淋的伤口,有的还在淌着血滴,有的似乎已经干涸了…… 关吉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江缨年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敬存厉声道:「一定是那些杂碎真愚军,故意把三公子绑在这里羞辱他!折殊,快把他放下来!」 折殊刚要抬腿往大树跟前跑去,才跑了五六步就紧急刹住,道:「呀!这里过不去!」 「怎么回事?」敬存走过去才看到,面前是一处万丈深的沟壑,将这片地方一分为二,他们三人站着的是一部分,那棵大树虽近在眼前,却是位于另一部分。 只是雾太大,若是没看仔细,不小心便会坠下悬崖! 「怎么办?想用轻功也飞不过去!」折殊着急地四处找了一番,才看到有一根木椽横在沟壑之上,它比普通的木椽还要长出许多,正好搭在两地之间。 折殊欣喜道:「快来,我们踩着这根长木椽就能走过去!」 敬存走过来,一只脚刚踩上去,就发现木椽有些微微解开,他警惕地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道:「这木椽放置的时间太久了,里面都已经腐烂了,别说是承载我们三个人了,一个人过去都难。」 折殊着急道:「那怎么办啊?三公子还在那里吊着——」他说着再抬头去看对面的江缨年,却发现只剩下那棵大树了,树枝上什么也没悬挂,仿佛刚刚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不曾存在过的。 折殊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唉?怎么不见了?」他拍了拍关吉羽,道:「阿羽,你看看对面,三公子怎么不见了?!」 关吉羽和敬存闻言向对面望去,那棵树就只是一棵树,上面什么都没绑,连麻绳都看不到。 三人面面相觑,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关吉羽道:「这……」 折殊:「以前就听三公子说过,真愚之人神神叨叨,真愚国这块地方更是诡异,我还以为他在胡编乱造危言耸听,没想到竟是真的!」 敬存望着对面的树,看得出神,眼前忽然又吹来一阵大雾,这次他们连面前的大树也看不太清了。 关吉羽和折殊不敢再出一声,他们看着正想出神的敬存,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大树所在的方向,他们默契地等待着,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他们在等着风将大雾吹走。 大约有半柱香世界,面前的大雾才被吹薄慢慢散去,那棵大树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同出现的,还有树上一臂粗的麻绳,和麻绳上吊着的江缨年。 江缨年吃力地抬起头,他不能呼救,不能说话,此刻正以一种悲伤的眼 神注视着他们。 折殊激动道:「出来了,他出来了!」他连忙招呼着敬存道:「那根木椽用不了就算了,你看这林子里多的是树,我们干脆砍下来一些粗树根,捆成一座简易桥走到对面!」 敬存毫不犹豫就和折殊一同去砍树枝,关吉羽站在沟壑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 亲眼看到江缨年还活着,本应该是一件让她兴奋至极的事情,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看着对面的江缨年,心中竟然用上了阵异样的感觉。 她只觉得陌生。 他被捆绑住挂在树上,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关吉羽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眼前的一幕,一定有哪里不对。 对面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江缨年,总让她觉得不真切。 折殊和敬存很快抱过来一大堆粗树干,两人急忙就要将这些树干捆起来,关吉羽突然出声,道:「等等!」 敬存头也不不抬,正专心添更多的树干,以将这座「手制简易桥」做得更结实,他疑惑道:「阿羽,怎么了?」 关吉羽道:「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 折殊抬起头惊讶道:「怎么了,哪里奇怪了?我们不是已经看到三公子在对面了吗?现在只要做好这东西让我们顺利走过去,一切就结束了!」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觉得不是这样!」 她跑到折殊和敬存面前,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敬存停下手中的活儿,疑惑道:「阿羽,你的意思是,你察觉到什么古怪的地方了吗?」 「依我看,这里哪都古怪!」折殊缠好树枝,道:「从我们踏进这个地方开始,就没有正常的事情,一切事情都不受我们掌控,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光是那个孩子的事,我这一辈子良心上都过不去!」 关吉羽肃然道:「不,先不说这些!你们仔细想想,我们一开始进到这林子里,是不是一切都和我们预料的有偏差?」 折殊疑惑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关吉羽蹲下身,与他们平视道:「我只是一个猜想,你们听听看合不合理。」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蛛网,道:「我们最先遇到的是用绳子结成蛛网形状的网,对不对?」 二人皆是点头,她继续道:「其实在我们看到那个网之前,我就提醒了你们,当时我说如果遇到了这种网,让你们一定要小心,此网所用的绳索坚韧无比,刀剑砍不开,千万不要贸然用手上去解开,对不对?」 wap. /132/132238/30961831.html 第119章 妖冶 敬存肯定道:「是,我记得你确实提醒了我们。」 关吉羽继续道:「就在我们准备好会遇到阻碍我们的蛛型网时,我们却只见到了已经被破坏了的网,上面的绳索已经都被砍断了。我检查过上面的绳索,就是被普通利刃割开的,可见这一次的绳索,并不是上次我见到的由特殊材质拧成的。」 折殊挠了挠头,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这一次和上一次的不一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且听我继续说完。」关吉羽又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只乌龟,道:「然后我们到了那个龟壳石雕的机关处,当时我肯定地告诉折殊,那里过不去人的。」 她将目光投向折殊,等待着他的回应。 折殊道:「没错,当时我还在想,怎么就过不去人了?那个大王八明明就是可以送我们上去的机关啊。」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那是唯一能载人从山脚上去的机关,第一次看到那个龟壳石雕的时候,我就晓得它的作用,不过那个时候我看到的龟壳石雕,上面的绳索断了几根,根本无法承载人上去,看样子已经是废弃了的。所以这次我又信誓旦旦对折殊说,这个龟壳石雕应该载不了人。」 折殊摸了摸下巴,道:「事实上,那个大王八四周的绳子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完全不像阿羽说的载不了人。当然,我们站上去后才知道,那几根绳子里面都是虚的。」 关吉羽道:「其实我所察觉到的奇怪,就是指这个,如果一件事跟我想的有出入倒还好,可是接二连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一件我理所当然以为会是怎样的事情,最后事实上结果都是相反的!」 敬存恍然大悟,接话道:「阿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折殊又疑惑地看向敬存,道:「什么啊?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我还蒙在鼓里啊?」 敬存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接着关吉羽画的图案,在乌龟后面继续画了一个小孩,道:「我们想要乘坐那只乌龟石雕上去,可是中途上面的绳子承受不住重量,险些断开,于是我们就从那个地方绕开走,就碰到了被绑在树上的小孩子。」 敬存画完图案后,用树枝敲了敲地面,道:「我们这一路遇到的东西,阿羽早在第一次来这里时就全部都见过。所以阿羽以她的经验来判断,自然觉得在同一个地点遇到的小孩子,一定会和上一次遇到的用毒匕首刺伤寒栩的小女孩一样,她为了让我们远离危险,并不主张救下那个孩子。」 折殊道:「对啊,换谁只要经历过那种事,再碰到类似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警惕一些吧?更何况阿羽说了,这个小孩被绑的地方,就是上次同样的地方啊!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跌倒一次就算了,难道还能次次在这个地方跌倒吗?」 关吉羽道:「对,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无视那个孩子,继续往前走,谁知道我们无意砍断的拦路绳索,竟然和捆绑悬挂着那孩子的是同一根绳子!」 敬存叹了口气,道:「阿羽说的对,这些事情仔细想起来,确实很奇怪,好像是有什么人暗中布的局,就等着我们一步步踩进来一样。」 折殊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总算听明白了!你们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表达每一件事最后的结果都会和我们判断的反着来嘛,我们每遇到一个情况,我们以为是什么,其实最后的结果就越不是什么,对吧?」 关吉羽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她不由得将视线投向沟壑对面的大树上,眼前阵阵飘渺的雾气,大树上挂着的人隐隐约约还在上面,敬存也顺着同样的方向看了良久,道:「阿羽,你是在怀疑,对面的人究竟是不是三公 子,对吗?」 关吉羽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睫毛忽然动了动,抬眼道:「其实我们已经推理到这了,新的一关就在眼前,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啊……」折殊嘟囔了一下,道:「我感觉好难啊,最开始遇到的什么破网和大王八,我们猜错就猜错了,也没什么,可是从那个小孩子开始,你们不觉得这场游戏就已经变得越来越残酷了吗?」 关吉羽道:「真愚国上上下下已经被邪气侵透了,他们根本不会怜惜任何人的性命,尤其是那些孩童,真愚***队时常会从民间抓来小孩子,训练他们,用他们稚嫩的身体来作为武器,这种毫无人道的做法实在是令人不齿!」 「你们想想,他们对待自己国家的子民尚且如此,还会以对待「人」的态度来对待我们吗?恐怕我们在真愚人的眼中,连畜牲都不如。他们搞出这种残忍的游戏,抓我们的人作为诱饵,引我们不得不走进来,究其根本,只不过是把我们当成玩物肆意玩弄罢了。」 折殊望着对面的大树,道:「可是那树上吊着的人,分明就是三公子啊?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去救他还是不救……」 敬存盯着折殊,道:「你第一眼看到他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第一眼看到他,我都激动死了,心里自然想的是赶紧想办法把他弄下来啊!」折殊突然捂了一下嘴巴,惊道:「对哦,我们一开始想的他就是三公子,只想赶紧砍树做一道桥出来,好越过沟壑走过去救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三公子?」 折殊用手覆在嘴上,惊恐地看了看敬存,又看向关吉羽。 「分析得不错。」敬存颇有些欣慰道:「看来你的脑子到了关键时刻,还挺灵光的嘛!」 折殊打了一下他,道:「去去去,我的脑子什么时候不灵光了?我的聪明才智谁不知道,我可是南沁的「赛诸葛」!」 敬存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向关吉羽,询问道:「阿羽,你想好了吗?」 关吉羽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反问敬存,道:「敬存,我不知道,虽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可是这一次我们面对的不是别人,是江缨年!我担心……」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敬存的目光悠长且深远,他轻声道:「对我们来说,那是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的人,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错不起。」 折殊一听此话,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似是鼓着满腔的热情,道:「是啊,大公子是不在了,可我们只要还是青字营的人,就该誓死守护着大公子的家人。」 他拉着敬存的胳膊,就要将敬存扯起来,「走吧。」 敬存将放置在地上已经捆好的树木抱起来,那是他们徒手做出来的用来通往对面的简易桥。敬存和折殊合力将它成功搭在沟壑的两岸,形成了一个不算多么坚固但是足以让他们借力跃过去的通道。 根据层层推理,以及他们发现的相似的规律,最后怎么样他们都不该踏上这道桥,走向桥的对面。 三人不约而同再次看向对面,对面在雾气的遮蔽之下,时而真实,时而虚渺,树上吊挂着的「江缨年」,看起来也越来越不逼真了。 关吉羽询问道:「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过去吧。」 折殊跃跃欲试,道:「快走吧,我早就想好了,大不了就把命搁这儿呗,谁怕谁啊!十几年前要不是大公子,恐怕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现在用我的命为了三公子去赌一把,也算对得起大公子了,我觉得挺值!」 敬存道:「走吧。」 三人依次以足尖点着沟壑中间的「桥」借力跃过去,参天大树近在 咫尺。他们走到树下,仰头去看树上的人,这次他们看得真真切切,那不是江缨年还会是谁?! 折殊率先将手里的剑抛上去,吊着江缨年的绳子瞬间被隔断,敬存见状飞身上去接住了江缨年,稳稳落足于地上。 「江缨年!」关吉羽急忙凑上去,拿掉了堵在江缨年嘴里的布团,晃了晃他,道:「你怎么样了?」 江缨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出声道:「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等得好苦......」 折殊道:「我们是看见你了,但是我们过不去,这不是在想办法做了那个破桥才过来的嘛!」 江缨年坐起身,揉了揉手腕,道:「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及时相救,我的胳膊就要被吊断了!」 「三公子,我们并非在磨蹭时间。」 敬存将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事情,以及刚才三人分析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向江缨年讲述了一遍,包括他们每个人心中的犹豫。 「你的意思是,这一路走来,你们已经看穿了其中的端倪?」江缨年看向关吉羽,道:「你们真的很担心我吗?」 不等关吉羽回答,折殊便心直口快道:「三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三个在那个山洞里,看到满地的血,墙上还挂着铁钩子铁链子!尤其是看到你的铠甲,阿羽当场就哭了!你是没见到她哭得有多伤心难过……」 江缨年笑眯眯看向关吉羽,疑惑道:「你哭了吗?」 「别哭。」江缨年嘴角浮上妖冶的笑容,道:「真的心疼我的话,为什么不为了我献出你的生命呢?」 三人听到江缨年说的话,解释一愣。折殊道:「三公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江缨年笑得愈发诡异,他的袖口里不知什么时候倒出来一根钢针,扬手就要刺向关吉羽,声音骤然扬高:「我说——拿命来!」 wap. /132/132238/30961834.html 第120章 两个江缨年? 匕首尖露出凛冽的寒光,关吉羽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和她从一个家门口走出来的人,这个最熟悉的人,竟然会手持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她刺来! 面前的「江缨年」太急于向她出手,原本还伤痕累累看起来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此刻他却异常兴奋,眼里尽是迫切的光! 他迫切着想要索取她的命! 「江缨年」举起匕首猛地扑向关吉羽,关吉羽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力量撞击得直向后倒去。 「他不是三公子!」只听见折殊一声惊呼,敬存很快反应过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面前正欲行凶那人的胳膊。 此人力大无比,敬存刚用上劲与他较量,便感受到他那异于常人的力量!敬存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紧牙怎么也拉不住他,折殊眼见情况不妙,急忙助力敬存,二人合伙才勉强将面前这人制止住,关吉羽爬起来,瞄准时机就要去夺匕首。 「阿羽快点!这人不是三公子!」折殊从「江缨年」的后背抱住他,紧紧束缚着他的上身,折殊的手已经几近颤抖,「江缨年」眼看着关吉羽靠近准备夺刀,他的瞳孔骤然缩紧,突然仰头怒嚎一声,如摧山撼岳之势,身体由内而外发出令人惊叹的爆发性力量,折殊和敬存抵抗不住这股无形却又带有摧毁性的力量,皆被猛然震得弹开摔向一边。 「噗——」一股鲜血从敬存口中喷出来,他捂着胸口,道:「快跑!」 折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整个人都撞向了旁边的树上,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爬起来,折殊抹了抹嘴角的血,道:「疯了吧?!」 「江缨年」慢慢站起身,他仍然高举着手中的匕首,寒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面目诡异而又狰狞。 「不是说为了我而哭么?既然真的有感情,那为何……不为了我而去死呢?!」他缓缓咧开嘴,像看待一只即将到手的兔子一般。或许此刻关吉羽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即将被他终结生命的猎物。 关吉羽倒在地上,面对他一步步逼近,她双手撑在身后,一点点向后退去。 「你不是真的江缨年,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死?」关吉羽怒视着他,道:「说!你到底是谁?你把江缨年怎么了?!」 「真的想知道吗!」眼前的「江缨年」瞳孔逐渐浮上妖异的血色,他仿若从地狱而来的索命鬼差,手中的匕首被他紧紧握着,因握得太紧而微微颤抖,「你跟着我去地狱,我就告诉你。」 「唔唔唔!」 关吉羽心里一惊,她并非惧怕即将刺向她的匕首,而是在这个亦真亦幻的地方,她再一次听到了人被堵住嘴巴发出的闷哼声。 面前这个假的江缨年原本嘴巴里堵着的布团,已经被取下来了,这里再没有其他人了,为什么还会传来这样的声音? 关吉羽来不及细想,面前的人一只手轻松就扼住她的脖子,他的手很大,手劲更是大得惊人!他先是用了一点劲,关吉羽就已经感觉到窒息了,他似乎很享受看着面前猎物的痛苦神色,别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愉快。 这些年关吉羽的武功在各个地方,都算得上是佼佼者,她自认为勤奋大于一切,日日刻苦训练,招式上的运用早已炉火纯青。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在面前这个与江缨年面容相似的人面前,她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堪一击。 随着这个人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关吉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发艰难,她整个人被掐着脖子举起来,双脚怎么扑腾挣扎都无济于事。关吉羽耳边是折殊着急却无能为力的嘶吼:「放开!混蛋,快点放开她!」 关吉羽看到那柄匕首离她越来越近,却无力抵挡,只能认命般紧紧闭上眼睛。 「 唔唔!唔唔唔!」 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关吉羽听到那闷着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自己脖子上一松,整个人便瘫软地摔在地上,面前原本扼住她脖子的人,被狠狠撞到一边。 那柄匕首掉落在地上,这一次,关吉羽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两个江缨年? 新来的这个江缨年穿着白色的里衫,与其说是白色,其实衣服大部分已经被血污染得乱七八糟。他头发散乱着,却比那个发狂的「江缨年」能好些,相较起来也更体面点。 此刻他单脚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捡起地上的匕首,没有犹豫一刀刺入这个与他面容一模一样的人心口里。 「呃……」假的江缨年愣了愣,仿佛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击倒,他缓缓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匕首,竟然露出来轻松的笑容,「我……失败了,这些我算是解脱了吧……」 江缨年松了手,任由假的江缨年直直向后栽去,假的江缨年像一座雕塑一样,倒在地上后几乎动也不动。江缨年走过去,朝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人踢了两脚,这才反应过来嘴里还塞着布团子。 江缨年一把扯下嘴里塞着的东西,呸呸了好几下,又揉了揉两边的脸,道:「什么臭东西就往我嘴里塞!我嘴都僵了,脸也要僵了!」 「三……三公子?」折殊从地上爬起来,不确定道:「你是真的三公子吗?」 江缨年还在单脚踩着地,他的左脚腕和左手腕被绳子捆在一起,以一个非常奇怪又很滑稽的姿势,一边不住地跳着,一边还要用另一只手费力地去解身上的绳子。 「看什么看?你们三个,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江缨年累得满头大汗,半天解不开,道:「真是没有眼力见儿,没看到我被人捆成这样了吗?!」 关吉羽揉着脖子,不明就里走过去,道:「这人是谁?怎么跟你生得一模一样?」 江缨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不屑道:「哼,哪里是和我生得一样,他是学着我的样子,用易容术做出来的这副面孔吧!」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这等出众的相貌,绪澧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就凭他们真愚国这种鬼地方,会有么?」 「易容术……」折殊嘴里念叨着:「哎!我以前在路边听人说书听到过!一个人要是想拥有和另一个人一样的容貌,易容术就可以实现!」他走到假的江缨年身前,凑到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伸出手从假江缨年脸上慢慢撕下来易容的面具。 折殊扬了扬手里的面具,道:「就是这个了!」众人围过来,看着地上露出原形的人,此人真的就是真愚国内最普通的那一类长相,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特点。 「果然生得不怎么样。」折殊看了看江缨年,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啧啧道:「姿色上果然跟三公子比起来还差得远!」 他把手里的面具递给敬存,道:「敬存,你看看,这面具该不会是用人皮做的吧?」 敬存接过面具,来回翻看了下,道:「应该不是人皮,可能是猪皮。」 江缨年又在地上跳了几下,无奈道:「我说你们,看完了没有?是什么皮很重要吗?一张破面具到底还要看多久?我的脚已经麻了!」 三人这才七手八脚地帮江缨年解开了绳子,江缨年「哎哟」了一声,活动了一下绑了许久的手腕脚腕,才觉得好受了些。 关吉羽看着他这副样子,疑惑道:「你怎么被这样绑着?」 江缨年捡起地上的绳子,狠狠摔在地上躺着的尸体上,骂道:「这群杂碎,真的是太变态了!先是那几人把我抓走了,他们看着你们三个追过 来了,原本以为你们会中计掉入陷阱,谁知道都被你们一一避开了,拖着我他们肯定又走不远,这才找了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喽啰。」 他看了看地上的人,道:「这个喽啰不知道被喂了什么怪药,力气大得惊人,又被迫易容成我的样子……哎,其实不管你们会不会被蒙蔽,他吃了那种药,最后都会死,也是个被利用的可怜虫而已。」 折殊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嗯,可是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被绑成了这个样子?」 江缨年白了折殊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他们有病,要绑我就绑呗,偏偏用这种非人的方式来绑我!你见过谁绑人把手和脚绑在一起的?」 他又看向关吉羽,没好气道:「若不是我看到这个呆头鹅有危险,我拼了命才在石头上磨开了一边的绳子,另一边还没来得及解开呢,救人这种迫在眉睫的事情,我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就跳着过来了。」 关吉羽的目光落在江缨年的身上,一点都不敢移开。压在她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被移开了,她放松地吁出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有一个词叫「失而复得」。 关吉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失而复得,她以为江缨年已经丧命了,可此刻他还好好地活着!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从被抓走到刚刚与那个假的江缨年抗衡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奇妙! 关吉羽嘴唇动了动,倒是不掩饰诚恳地对着他说了声:「谢谢你。」 「谢谢谁?」江缨年装作没听懂。 关吉羽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道:「谢谢你,江缨年。」 江缨年轻哼了一声,道:「这会儿知道谢谢我啦?跟我吵架的时候不是一点都不退让吗?」江缨年掏了掏耳朵,揶揄道:「我可是记着某人说过,说她的事情让我少管,早知道我就不出手了,反正我的一片好心在某人那里,也是驴肝肺一个!」 不等关吉羽回答,折殊便心直口快道:「胡说什么啊三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三个在那个山洞里,看到满地的血,墙上还挂着铁钩子铁链子!尤其是看到你的铠甲,阿羽当场就哭了!你是没见到她哭得有多伤心难过……」 江缨年不可置信地看向关吉羽,疑惑道:「真的吗?你真哭啦?」 wap. /132/132238/30961836.html 第121章 我忘了 关吉羽被这么一问,不自在地扭过了头不吭声了,江缨年当下便猜中了她的心思。 他心里来了趣儿,面上笑眯眯的,还不死心地追着关吉羽问:「是吗?不会吧?你真的因为我哭了吗?」 关吉羽被问得烦了,便道:「是是是,就是哭了,怎样?」 江缨年心中大喜,像关吉羽这种总是口是心非的人,能让她承认自己哭了,可谓是比登天还难,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关吉羽却接着道:「但是我有必要说清楚啊,我能为了你哭,前提是我知道你死了。你是我们江府的重要人物,你若是死了,我不得为你哭一哭丧吗?」 江缨年扬起的嘴角一下掉了下来,他愣了愣,嘴角才不住撇了一下,道:「这就没意思了,关吉羽,我总不能为了得到几滴你的眼泪就专门去死一趟吧?你也说了我是江府重要的人物,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啊?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呀!」 折殊和敬存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折殊道:「阿羽,你就别这么口是心非啦,你明明就担心三公子,你心里在意他,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折殊走到关吉羽身边,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羽,咱们这些年在府里一起长大,我还看不出来你心里想的什么吗?依我看啊,南沁就挺好的,南沁的男人也最疼媳妇儿,咱们南沁有好的选择你不看看,又何必跟那项二公子耗着呢?」 他说着冲江缨年挤了挤眼,道:「你说对吧,三公子?」 江缨年被折殊这么一鼓动,顿时来了劲,道:「没错,是这样,折殊说的可太对了。我们南沁人本就细腻温柔,忠诚体贴。不管怎么说,可比那些每天就知道朝三暮四的人好多了。」 关吉羽心知他又在阴阳项临城了,这两次江缨年总是用这种意味的语气来说项临城,听得出来,他对项临城有诸多不满。 其实江缨年不喜欢项临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来当初在北衷将军府集营参加选拔的时候,他就被项临城罚关了禁闭,从那之后江缨年每次见到项临城,就想尽办法不让项临城跟关吉羽多说话,否则他就一定会说一些难听话逼退项临城。。 最近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又蹦出来「朝三暮四」这种话了! 关吉羽索性直接问道:「讲话要凭证据,你空口无凭的,好端端凭什么说别人朝三暮四!」 「呵。」江缨年满脸自信,又带着几分轻蔑,道:「空口无凭?你看我像是那种空口无凭就胡说八道的人么?我能这么说他,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铁定冤枉不了他的。」 关吉羽摊开手,盯着他道:「拿来吧,证据。」 江缨年负着手,道:「我本来不想现在说的,你这个人爱多想,我说了你又想东想西。」 「你不说我才要多想!」关吉羽也学着他负起手来,道:「别卖关子了,说话就别只说一半。你有什么就直说,别到最后把你自己憋坏了!」 折殊和敬存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尤其是折殊,他平时最爱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此刻有这么一桩劲爆的消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便催促道:「哎呀,快说吧快说吧,扯了半天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三公子你真的是要急死人了!」 江缨年道:「我的人证就是寒栩,我们两个在京城的时候亲眼看到,你的那位项哥哥,府里住进了其他女人。」 关吉羽一听就不相信,道:「我们几乎日日在军营里,就算去京城也是有我在,同你一起去的。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京城,我怎么不知道?」 江缨年道:「上次我和寒栩去南部的时候啊,回来的时候我特意路过了一趟京城。」他摸了摸下巴, 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哎,你说说,这个世界真是无巧不成书,好巧不巧的,这件事就偏偏刚好让我们给碰上了。我可不会胡说的,不信等我们回去了你们去问寒栩,寒栩从来不说假话,这个你们是知道的。」 折殊狐疑地看着江缨年,道:「吹牛的吧三公子,我们也是去过京城的,京城那么大,怎么会偏偏叫你碰上了?你说你跟寒栩一起看到的,谁不知道寒栩跟你的关系?他自然是帮着你说话咯。」 此证据不成立。 江缨年面对三双质疑的眼睛,一点也不慌,他不紧不慢地道:「好吧,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不妨说得再具体点儿。」 他正准备开口,忽然捕捉到关吉羽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他话到嘴边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关吉羽低垂着眼眸,几乎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他了,或者说,她在害怕。她害怕江缨年真的说出来什么她不愿意相信的话。 江缨年长长地「嗯」了一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道:「呃……我忘了,等到下次想起来再说吧!」 关吉羽又猛地抬头,蹙起眉头看向他。 「我就知道。」折殊一副很没意思的表情,道:「三公子又在这里故弄玄虚来耍人了,散了吧都散了吧!」 敬存也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了,营里的人恐怕要担心。」 说起这个,江缨年突然问道:「你们就这样直接追出来了?这次是明摆着真愚军在引诱我们追击他们,好进入到他们的地盘上,你们明知前方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追来?」江缨年拍了拍脑袋,大叫糟糕,道:「完了,被大将军知道了,你们肯定少不了一顿批评了!」 折殊耸耸肩,道:「批评就批评骂就骂,大不了狠狠重罚一次,又不是没被他骂过,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缨年哈哈哈哈大笑了一声,道:「关吉羽,看到没?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关吉羽无语道:「你自己喜欢挨骂不代表别人喜欢。」 「那你还敢追过来?」江缨年挑了挑眉,道:「笨蛋,下次不要这样了,万一你有什么事,别想着让我愧疚一辈子!」 关吉羽看着他浑身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和污垢,这是第一次,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说话时眼睛亮亮的,仿佛眼珠子透着光。 关吉羽心头上漾了一下,道:「快回去吧,再不走天要黑了,天黑了可别想轻易从这林子里走出去了。」 江缨年点了点头,道:「也是,万一这里窜出来蛇什么的,天黑了就看不到了,那多害怕不!快走快走!」 四人顺着原路一直往回走,直到走到最开始碰到的结网的地方,却突然发现这个地方原本用绳索结的网,已经被替换成了一块巨石,巨石挡住了了出口,也就意味着,想要从原路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四人合力去推这块巨石,再怎么使尽浑身力气,巨石都纹丝不动。 「看样子,我们要换条路出去了。」敬存四周看了看,道:「他们封了出口,故意不想我们从这里走出去。」 江缨年道:「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出口啊?反正我没看到。」 关吉羽忽然想起来那块龟壳石雕,她的直觉告诉她,既然这里的网被换成了巨石,那么龟壳石雕那里一定会有什么变化! 「走,去龟壳石雕那里看看!」 四人跑到了山脚的龟壳石雕跟前,关吉羽对折殊道:「用你的剑试着割一下龟壳上面的绳索,看看能不能割烂!」 折殊拔出自己的剑,先是轻轻去割了龟壳石雕上面连接的一根绳索,上面却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他又往后退了半步,奋起劈了一剑,绳索仍是没有一点点 变化。 关吉羽道:「果然,这里应该才是通往出口的路吧。」 她看了看其他三个人,道:「或许也不是。可是目前我们只能走这条路了。」 折殊一脸无所谓,道:「有什么路就走什么路,三个臭皮匠还能顶过一个诸葛亮呢,更何况咱们有四个臭皮匠,就算有什么机关陷阱,凭咱们四个人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化险为安。」 折殊率先站上龟壳上,道:「快上来吧,我们四个人,刚好一人扯两根绳子。」 四人全部站到龟壳上,每人手持两根绳索,一齐用力拉动绳索,龟壳随着他们的拉扯离开地面,载着他们逐渐向上升去。 待龟壳被拉至最顶端,他们走上了地面,才发现这里并不像想象中是在山峰上。这里一片平地,从这里向下看去,仿佛他们一直所在的地面才是沟壑底。 敬存要笑不笑道:「又是一个新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了。」 江缨年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其实我们被弄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嘛,说不定这次我们这么一番探索,就能把他们这里的地形结构吃透,若是主动发起进攻,不再被动地被他们愚弄,搞不好还能提前结束战争呢。」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你想的也太乐观了,这次我们四个人要是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你还计划得挺长远。」 江缨年散乱的头发用手随便抓了几下,重新束了起来。他指着前方的路,道:「有我在,你还怕从这里走不出去吗?我这种被菩萨庇佑的人,你跟着我,只会有源源不断的福气!」 关吉羽自顾自走在最前,不客气回答道:「如果不是你被抓走,我们也不会来这里。」 「这说的是什么话?」江缨年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道:「别一个人冲那么前,你没看到那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吗?」 四人站住了脚,朝着前方看去,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团墨绿色的东西,隐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江缨年捏住鼻子,皱眉道:「真恶心,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沼泽吧?」 敬存用手掩住口鼻,道:「看起来有点像,可是这个气味,闻起来甚是怪异,我们过去看看!」 wap. /132/132238/30961839.html 第122章 金甲人 这处形似沼泽地一样的废池,里面满满都是黏稠的墨绿状浓液,正散发着腾腾热气,这里并非特别的炎热,这处废池却像放在火堆上煮开了一样,咕嘟嘟冒着泡。 关吉羽被废池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刺激得一阵反胃,她捂着口鼻眉头拧紧,忍着不适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废池里面不知是什么,我闻着这味道只想吐。」 他们面前就只有这一条大道,废池阻断了他们的去路,要想继续往前走,就必须想办法越过这处废池。 江缨年的目光很快将四周扫视了一圈,除了废池旁边有一棵歪脖子树,这里什么也没有。 折殊不免又是唉声道:「想回去就这么难吗?这群天杀的真愚人,非要我们经历了七七四十九难,才能好好让我们回去?」 「其实不难。」江缨年指了指那棵不起眼的歪脖子树,道:「喏,那不是吗?」 折殊道:「你是说那棵歪脖子树?它长在废池边上,离我们还有些距离,怎么上去?」 江缨年一脸鄙夷道:「上去干什么?你难不成还想从那棵树上跳到对面去吗?啧啧,你还老是说自己有多么聪明呢,在这关键的时刻,怎么就一点脑子都没有了?你好好想想,你们来救我的时候,我在什么上面?」 折殊这才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嗷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笑嘻嘻道:「三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想办法找点绳子,将绳子挂在这棵歪脖子树上,然后我们借助绳子从这里荡到废池的对面,我猜的没错吧?」 江缨年挑了挑眉,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关吉羽道:「在这里要找到绳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们看看这里,这附近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敬存道:「其实原本可以将龟壳石雕上面的绳索切下来,那上面绑着的绳子长度是很合适的,只不过现在石雕上的绳子已经换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把那些绳索弄下来。」 江缨年确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盯着面前的三个人,道:「谁说没有办法了?办法是靠人想出来的。我说你们青字营的人,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动刀动枪练武练身体吗?大哥以前都不会让你们锻炼锻炼脑子吗?」 「三公子,你有主意了?」折殊惊讶道。 江缨年狡黠地一笑,道:「把你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脱衣服? 折殊和敬存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江缨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折殊犹犹豫豫道:「三公子,你说什么呢?这不好吧,阿羽还在这呢,你叫我们脱衣服……」 江缨年奇怪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们把上面穿的衣服脱下来,又没叫你们脱裤子,你在那害羞个什么劲?」 江缨年指了指自己上身唯一一件里衣,道:「你们看看我的衣服,我就这么一件了,再脱可就没有了啊,折殊,你和敬存肯定不止穿了这么一件,你们两个就一人脱一件下来。」 折殊和敬存还犹豫着不想动,江缨年便走过去,主动上手帮他们脱,一人一件下来,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够了!」 他又唤过关吉羽来,道:「把这两件衣服撕成布条绑起来!」 关吉羽手上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衣服全部撕成了均匀的长布条,全部绑好了之后,她在地上捡了两块石头,分别拴在已经完成的布条两头,递给江缨年道:「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江缨年结过来,手握着那块石头,双眼微微眯了眯,抬手精准地掷向歪脖子树上,石头连带着布条在树枝上绕了几圈,倒也算扎实牢固。 江缨年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三人,道:「我先过去,然后你们逐一 过来!」说罢他抓着手里的布条,腿脚蜷起来,像荡秋千那样一路越过废池荡到了对面。 他在对面稳稳落了足,朝着他们招手,道:「快过来吧,接住!」江缨年将手里绑着石头块的布条扔了回去,敬存一把接过,却递给了关吉羽,道:「阿羽,你先。」 关吉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浪费时间的话,接过布条很快荡到了对面,几来几回,四人终于都顺利地越过了废池。 折殊用手不住地扇着,一脸嫌弃道:「臭死了臭死了!还好我们过来了,不然真的要被熏死。我们快走吧,再也不想闻到这恶心的味道!」 四人呈两前两后的队形,继续往前走着,这里的路很宽且一片平坦,又鲜少有树木,目光所到之处也几乎没有遮蔽之物,一切看似都是坦坦荡荡的。虽然对前路的一切仍是未知,可他们却不像在下层的时候那么紧张不安了。 「敬存,你说,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我怎么感觉一直这样走啊走的,到底是离出口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啊?万一南辕北辙了怎么办?」 敬存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早记不清方向了。不过好在眼前就这一条路,我们一直走下去,一定会走到头的,先找到出路再说。」 折殊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他揉了揉肚子,道:「哎,我都饿了。以前最讨厌大营里的饭菜了,现在就算是让我端着锅吃,我绝对都能吃得一干二净的!嘿嘿。」 敬存拍了拍他的肚子,道:「再忍一忍吧,等走出去了,回到大营就让他们做上一大锅饭,尽着你吃个够!」 正说着玩笑话,走在前面的江缨年和关吉羽却突然止住了脚步。折殊和敬存也跟着猛刹住步子,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前面大约不到二十步的距离,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人,他们两个个头比常人要高出很多! 折殊看清后不禁咽了一大口口水,小声道:「好高啊,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啊?是……人么?」 关吉羽和敬存已经率先举起手中的武器站在前面,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姿态。 江缨年从靴子里掏出来一把匕首,骂道:「我的弓在来的路上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关键时刻没个趁手的家伙来用,真是叫人难受!」 关吉羽问道:「月寒弓吗?那可是六王爷特意相赠的,丢了真是怪可惜的!」 江缨年没有合适的作战工具,只能自觉站在后面,折殊迎上前,同关吉羽和敬存站在一排,保护着后方的江缨年。 江缨年懊恼道:「提起来我就心疼!那可是一件极品,不行,我一定要找机会把那把弓寻回来!」 面前的两个高个子人身上装扮一模一样,他们都戴着金色的头盔,那头盔打造的是全封闭式的,连脸部都遮挡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身上穿着赤色的打底衣,外面还罩着金色的马甲一样的盔甲,浑身需要保护的地方皆戴着金色的护甲。 金甲人步伐一致,他们的手上什么武器也没有拿,只是各自戴着一双金色的手套,挥动着胳膊,一步步朝着关吉羽等人逼近。 关吉羽手握长枪,将红缨枪的枪尖直指着对面正走过来的两个人,扬声道:「来者何人?」 他们并未回答关吉羽的话,也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折殊再一次道:「你们再不后退,休怪我们不客……气。」 折殊口中的「气」字刚说出口,关吉羽就听到身旁有人倒地的声音。 是折殊,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支撑不住自己,一条腿跪在地上,勉强用剑撑在地上支持着自己。关吉羽看到折殊握着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的鼻子里缓缓就出来两行鼻血,关吉羽惊道:「没事吧?折殊!」 折殊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事,我没事,就是突然腿脚发软。」 「你先休息一会儿!」 面前两个金甲人还在徐徐逼近,关吉羽慌忙叫敬存,想和敬存主动走上去应敌,好让江缨年带着折殊先在一旁休息。她扭过头,心里又是一惊,敬存的面色冒着怪异的绿气,他的鼻孔里也烫出来了鼻血! 「敬存,敬存!」她用手指了指敬存的鼻子,讶异道:「你们怎么……高端端的你们怎么了?」 敬存抹了一把鼻血,道:「没事阿羽,我还可以!」说罢他率先冲了过去,双脚点地一跃而起,手中的剑直直冲着其中一个金甲人劈去,那金甲人似乎判断到了他过来的方向,他们丝毫没有躲避,其中一个面对袭来的敬存,很从容地抬起手,轻松地就握住了敬存的刀刃。 眼见敬存被牵制住,关吉羽跟上他,红缨枪挥向抓着剑的那个金甲人,金甲人的头这才往后仰去想要躲避开,敬存趁着金甲人不留神的一瞬间,迅速抽回了剑。 只是这么一下交手,对方实力如何,关吉羽和敬存已经大概心里有数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此时什么也不宜说,这块骨头就算再难啃,也由不得他们二人退缩,他们就算将牙齿咬碎,也得要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一些渣! 关吉羽旋转着红缨枪,奋力向对面两个金甲人抛过去。这是她最得意的一招,往往是在关键时刻才会使出来的一招。 江缨年在不远处目睹这场打斗,他看到关吉羽在最开始就使用了这招式,他心里不由得一凉。.br> 阿羽…… 才不过三招,关吉羽自认为招招拼了命,对方却只是满不在乎地轻松拂开。 红缨枪几乎次次打空,她接回枪撑着地,大口的喘着粗气,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看到敬存再一次发起了进攻,她却没有力气再跟上去。 耳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她:「阿羽?没事吧?」 关吉羽使劲摇了摇头,她回过头,看到的是江缨年捂着鼻子,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他的手里是撕下来的一块衣服料子,料子已经被鲜血浸透。 天旋地转,关吉羽再也支撑不住,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便倒了下去没了知觉。 wap. /132/132238/30961841.html 第123章 游戏规则 「咳咳。」关吉羽被一阵恶臭味熏得苏醒过来,她的嗓子眼里干涩得难受,睁开眼面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身上一阵阵湿冷。 她好像正浸泡在一个水池里,里面的水已经漫到她的肩膀处了,这可不是什么干净的水,她光靠闻都能想象得到池里的水有多么浑浊。关吉羽试图动了动手,发现两只手分别被镣铐牢牢拴着,她想伸手拨开嘴边的头发丝都够不到。在水池的底部,同样放着一堆铁链缠在她的脚腕上。 关吉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记得自己在倒地之前,看到江缨年用衣服上的布料捂着鼻子,他手中的布料沾满了鲜血,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江缨年,江缨年?」关吉羽试探地叫了两声,却无人回应,四周只传来寥寥回音。 「折殊?敬存?你们在吗?」 回音落定,这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吧……」关吉羽忽然有一种侥幸的心理,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是不是就代表只抓到了她一个人?江缨年他们是不是已经顺利地逃脱了? 关吉羽脑子里正想着,突然传来「咯吱」一声推门的声响,她的正前方随着脚步声走近,光亮也离她越来越近。她还没反应过来,这间房里就已经点燃了好几盏灯。 关吉羽在黑暗里待久了,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光亮,她不禁猛地闭上了眼睛,缓了缓才慢慢睁开眼。 她看到面前站着几个穿金甲的人,身高不算太高,应该和之前交手的金甲人是同一伙。他们像围观笼中雀一样看着她,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关吉羽抬起头,问道:「你们想怎么处置我?」 这几个穿金甲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大哥头盔的,衣服上的坠饰也是最精致的,应该算是他们中的头目。 他走上前一步,蹲在池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关吉羽,道:「处置?我说了我要处置你么?」 在关吉羽疑惑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扯了扯挂在关吉羽脖子上的巨型锁链,道:「你怎么一开口就只问你自己?怎么不问问你的其他三个朋友?」 关吉羽心内一凉,她被他扯得站不稳,往前趔趄了一步,水花溅了她一脸,关吉羽吐了一口嘴里的污水,恶狠狠道:「你把他们也抓了吗?他们在哪里?」 金甲头目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溅到手上的水珠,摇了摇头,道:「你性子太急了,我不喜欢。你怎么总是抢着问话?」 「我管你喜不喜欢?!」关吉羽怒视着他,倔强道:「我落入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但是你总得让我知道我的三个同伴现在在哪里吧?就算要我死,也该让我死的明白!」 金甲头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关吉羽,道:「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很简单啊,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拍了拍手,旁边一个金甲人便端着一个木盘子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三张剪裁得四四方方的纸片。 金甲头目将三张纸片拿起来,展示给关吉羽看:「你的三个同伴,分别在一号、二号和三号房里。」 关吉羽冷笑一声,道:「你这算是什么答案?我连我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说的一号、二号和三号房间在哪?」 「你在哪你不知道吗?」金甲头目环视了一圈这间囚室,道:「你看不出来这是个地牢吗?」 关吉羽不屑道:「随便是什么牢吧。」她目光直对着金甲头目,道:「抱歉,我又要抢着问问题了。请问依你看,我有没有机会去你说的一号、二号和三号房里看看呢?」 「当然可以。」金甲头目扬了扬眉,又将三张纸片摊在她面前,道:「你选吧,只能选一个,选中哪个就去哪间房里看,随便看!」 「那剩下的两间房呢?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关吉羽又迫切询问道。 金甲头目皱眉看着她,毫不客气道:「你不仅自私,还很贪婪。果然,绪澧国里都是这样卑劣的种族,所以你们终将被我们吞噬,被我们代替。」. 看得出来金甲头目满是嫌弃,关吉羽心知他说的「自私」和「贪婪」是什么意思。她无可奈何,却又不能去反驳他这个歪理,只好道:「对对对,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很自私,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没有先问我的同伴们!我就是个只想着自己的自私鬼。所以求求你,给我个忏悔的机会,让我去三间房里都转一转吧,只要让我能见到他们,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金甲头目不理睬她的啰嗦,只再一次道:「你快点选吧,选了几号就去几号房。」 关吉羽心内一惊,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她对着三张纸片犹豫不定,金甲头目看出来她的犹豫,道:「你怎么还区别对待你的同伴们啊?」 「嗯?」关吉羽不解他的意思。 金甲头目面上更是嫌弃了,道:「若是你的三个同伴对你来说一样重要,你就不会犹豫这么久,你只会觉得随便抓哪个都一样。可事实上,你自己看看,你犹豫了多长时间了?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人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肯定是这样!」 关吉羽被他说得一阵心虚,连忙扬起下巴指了指其中一张纸片,道:「我选这个,好了吧?」 她选中的是「三号」,金甲头目捏起那张纸片,看了一眼,道:「希望三号带给你好运吧。」 金甲头目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其中一人扳动了墙壁上的机关,关吉羽看到自己所在的水池里水位快速降低,直到所有的污水从地漏里全部流干。另一个金甲人很快过来替她打开了脖子上的巨型锁链,以及手脚上拴着的链子。 关吉羽浑身上下都酸痛难忍,冰冷的池水寒意逼人,再不放她出来,恐怕她的骨头都要被泡坏了!她揉了揉手腕,道:「我可以去三号房了吧?」 金甲头目伸手请道:「你请便——」 关吉羽走出房门,才知道这真的是一个地牢,这里到处都是阴暗潮湿的环境,外面是一条窄窄的走道,她抱着胳膊,嘴里「嘶」着凉气,在金甲人的带领下穿过这条走道,到了一个巨型木框里,金甲人又是扳了下一处机关,他们站着的巨型木框缓缓向下沉去。 「这是又下了一层吗?」关吉羽忍不住问道。 带领她的金甲人看了她一眼,竟然真的回答了她:「是,怎么了?」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没怎么,感觉像地狱一样,下了一层又一层。」 金甲人又看了她一眼,这次他没有说话。关吉羽透过这个金甲人的面具,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到这里和到地狱有区别么? 关吉羽不禁打了个寒战,金甲人带着她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房门上贴着一张写有「三号」的纸,金甲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道:「到了,你进去吧。」 她进入了三号房,身后的金甲人很快又把门锁上了。这里与其说是「三号房」,倒不如说是「三号囚牢」。关吉羽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江缨年,她两三步跑了过去,摇了摇道:「缨年,江缨年!你没事吧?」 江缨年和她一样,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一般。任她怎么摇晃怎么在他耳边呼喊,江缨年都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外面传来了金甲头目的声音,「怎么样?三号房你看完了吗?」 关吉羽叫不醒江缨年,心里又急又气,对着门外就怒吼道:「着什么急?不是说了随便看催什么催!你们把他怎么了?我怎么喊都喊不 醒来!」 外面又没了声音,关吉羽跑过去使劲砸门,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又跑到江缨年身边,试图再一次去唤醒他。 「江缨年,你快醒醒啊!」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狠劲掐了几下他的人中,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进来了刚刚带领她过来的那个金甲人,面无表情道:「你该回去了。」 关吉羽颓丧地跟着金甲人,一步一回头,直到回到她所在那一层的囚室里。囚室的水池里已经蓄满了水,关吉羽心中了然,便自己默默走下水。 江缨年正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那么折殊和敬存的情况估计也差不多。关吉羽心中犯了难,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本就已经很难了,他们三个还迟迟醒不过来,总不能带着三个昏迷的人逃跑吧…… 过了一会儿金甲头目才走进来,他看见关吉羽站在水池里,微讶道:「你倒是挺自觉。」 关吉羽冷哼道:「就算我不自己走进来,你们也会用武力强行把我弄进来,我还不如主动一点。」 金甲头目往门外方向又张望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心不在焉道:「是这个道理。」 关吉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抛出心中的疑惑:「你们既然抓了我们,总得有个什么目的吧?就这样关押着我们有什么用?」 金甲头目被她这个问题问得一阵发笑,道:「急什么?阎王不来找你,你偏要找阎王吗?」 他又拿出来两张纸片,道:「这是你没选的那两张,是不是就不要了?」 关吉羽看着那写着「一号」和「二号」的纸片,道:「你没给我选的机会,你只让我选一张,怎么能说是我没选呢?」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金甲头目好笑道:「三张都给你了,那还能叫「选」吗?」 说罢他当着关吉羽的面,把两张纸片叠在一起,一点一点地撕碎,碎纸片在空中飞扬,像雪花一样洒落在关吉羽的头上。 「你不要的,那就弃了吧。」 他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回荡在整间囚室,听得关吉羽又是一阵寒战。 关吉羽拧起眉头,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甲头目慢慢拿起旁边放着的头盔,给自己戴上,他的声音也透过头盔而变得不真切: 「好戏才刚刚开始——」 wap. /132/132238/30961843.html 第124章 毒池玉湖 关吉羽被铁链结结实实地捆在水里,这间囚室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囚室里静得可怕,身处在让人感到绝望的寂静里,关吉羽的脑海里不停地响起金甲头目说的话:“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的心里不禁发毛,他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关吉羽知道真愚人向来狠毒阴邪,她想象不到落网在真愚国后,这群真愚人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关吉羽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池内的水被搅起层层波澜,她的四肢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只能在有限的范围里稍稍活动一下筋骨,才能唤醒这副冰冷到极点的躯体。 “关吉羽啊关吉羽,你可是以第一名选拔进军营的,怎么能甘心任人锁在这个地方?” 关吉羽嘶了一口凉气,心想若是一直被浸泡在这个池子里,不用真愚人亲自动手,过不了两日她一定会冻死在这里。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想办法去一号房和二号房,如果折殊和敬存清醒着,就可以一同商量想想办法。 折殊也说了,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人多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关吉羽便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 囚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金甲人点了一盏灯走进来,对着关吉羽头顶照了照,道:“喊什么喊?有什么事吗?” 关吉羽道:“你们的头目呢?就是刚刚让我抽签选房间的那个人,叫他过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金甲人不耐烦道:“我们有贵宾过来,他没空搭理宁,宁少在这里吵闹了。” 关吉羽听他说话听得实在别扭,真愚国的人强行说绪澧话总是带着一些吃力的口音,就像这个金甲人一直说的“宁”,不用猜都知道是“你”了。 关吉羽道:“知道了,宁走吧。” 金甲人瞪了她一眼,很快端着灯盏走出去,又把囚室的门锁了起来。 关吉羽继续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从这里逃出去,虽然她暂时还不清楚为什么到现在这些真愚人还没有对他们四个下手,但是她心里明白,真愚人费劲心思抓到他们,一定不会只为了把他们四个关起来这么简单。所以她一定要趁着现在还有一线机会,赶快想办法! 关吉羽心里来了劲,再一次试图挣了挣身上的枷锁,若是平常的锁链或许她还能尝试着看能不能冲破,可此刻她身上一层层叠加的锁链,明显是真愚人特制的加固型锁链,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也仅仅只是将水中的枷锁震得发出了声响而已。 外面守门的金甲人听到了囚室内的动静,很快开了门进来,问道:“宁在玩什么把戏,我劝你最好不要花心思想着怎么跑出去!” 关吉羽无辜地看向他,道:“我怎么跑?你们把我锁得严严实实的,我连动一下都费劲。我真的有事要跟你们头目说,你们头目还没回来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你找我什么事?” 关吉羽一看,是金甲人的头目回来了,听了半天“宁”啊“宁”的,终于能听到一个正常的发音了! 她对着金甲头目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金甲头目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笑,便蹲在关吉羽面前,道:“我真是没看错你,你果然很爱抢着问问题。我正要先你说这件事呢,你不用这么着急提问。” 关吉羽吞了一口口水,嗓子眼仍然一片干涩,她镇定道:“什么事?” 金甲头目的眼里毫不掩饰他的野心,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你给项居安修书一封,让他主动向我们真愚国投降,并且将你们的东部洲划分给我们真愚国。” 关吉羽冷笑了一声,只道:“他根本就不在东部大营,我如何给他传信?” “这个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等。”金甲头目又伸手扯了扯关吉羽脖子上的枷锁,道:“他不在东部大营(本章未完!) 第124章毒池玉湖 里,总在你们绪澧的国土内吧?你作为你们大型的主要将领,难道还想不到办法知道他在哪儿么?” 关吉羽努力站稳脚跟,仰头道:“你觉得我们四个人在他眼里,有东部洲重要吗?你也太小看他了。” 金甲头目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眼里浮上一丝狠戾之意。 “是吗?那我们不妨,来试一试他的心意?” 金甲头目喊了一声,外面很快进来了两个金甲人,他们解开了关吉羽身上的层层枷锁,把她从水中提上来。 关吉羽腿脚已经发软,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囚室里的湿冷气像是要钻进她的骨头里一样。金甲头目先出了囚室的门,两个金甲人利落地把关吉羽架起来,紧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有很多巡逻的人,关吉羽被架着一直往上层走去,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一边哆嗦着一边问金甲头目:“我们这是在往上面走吗?” 金甲头目在前面边走边道:“是。你在下面待太久了,怕你吃不消,带你去地面上晒晒太阳。” 他这番“好心”之语,让关吉羽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回答,她扯了扯嘴角,道:“没有人说过,你这里很像地狱么?” 金甲头目停下了脚步,转身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名字?” 关吉羽道:“我猜中了吗?不会真的就叫“地狱”吧?” 金甲头目道:“差不多,这里叫做:炼狱之井。” 炼狱之井…… 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贴切,他们的确一直往上走了很久,才走到地面上。 外面晴空万里,关吉羽在水池里不知浸泡了多久,突然走进骄阳之下,一时间不免头晕目眩,不住地打颤。 她的眼睛被阳光刺得直流眼泪,模糊中只远远看到前面一群人,不知道围着什么东西在看,金甲头目道:“他们在看好戏呢,走吧,我们也去那里看看。” 靠近人群越来越近,关吉羽才恍然觉得这地方非常眼熟。面前这群统一着金甲金头盔的人见关吉羽被拖着过来,都自觉地避让开,让出来一处空位。 关吉羽这才看到这群金甲人围着的地方,就是之前他们四个人遇到的那处废池!此刻这处废池里有两个人,墨绿色的黏液吐着泡泡。里面泡着的,是两个人。 架着关吉羽的两个人松开了手,关吉羽跌坐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池里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折殊和敬存!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刺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关吉羽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尖锐的声音是出自于自身,她急忙爬向池边,不顾废池里恶臭的味道,一心只想确认池中的折殊和敬存是否还有气息。 “折殊,敬存!” 池里的两人面色皆隐隐透着不正常的绿气,池里的黏液已经到了他们肩膀的位置,关吉羽叫了好几声,折殊才缓缓睁开眼睛,虚弱道:“阿羽……” 他才叫完她的名字,鼻血就喷涌出来,血滴在废池里,很快被池里的绿液包裹吞噬。关吉羽抓着旁边金甲头目的裤腿,嘶吼道:“你们把他们两个放进废池里做什么?快把他们拉上来啊!” “废池?”金甲头目挑了挑眉,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道:“话不能乱说啊,这是我们的玉湖,你怎么能说是废池呢?” “呸!”关吉羽怒视着他,道:“我管你这是玉湖还是废池,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会不知道吗?我们光是站在池边都难以忍受里面的味道,把他们两个泡在里面,这难道不是非人般的折磨吗?” 金甲头目轻轻拂开她抓着自己的手,道:“所以啊,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两个同伴在这里受苦,却可以坐视不管,我说你这个人自私,你还不肯承认么?” 关吉羽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无法抑制地怒道:“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本章未完!) 第124章毒池玉湖 样你才肯把他们放出来?” 金甲头目轻轻抚了抚关吉羽半干的头发,道:“不着急,不着急说这个。我说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不妨先听一听关于“玉湖”的传说。” 关吉羽半伏在地上,又怒又疑地仰头望着这个金甲头目,只听他悠哉道:“玉湖是我们真愚人特意挖出来的一片湖,这片湖虽然不大,可却有它专门的用处。我们真愚国人擅炼毒,往往有些废弃的毒料无处放,却又担心随意丢弃会影响到我真愚国大好河山的美丽风景。” 关吉羽倒吸一口凉气,颤抖地问道:“所以,你们把那些废弃的炼毒材料全部都扔到这个池子里了么?” 金甲头目又是笑了下,敲了敲关吉羽的额头,道:“真聪明。”他继续道:“后来我们偶然发现,若以活人血滋养这些毒料,便可保证这些毒料毒性永存,于是这里就变成了毒料库,以供我们随取随用。” “你们来得好巧,我们正缺人血滋养这池里的毒料呢,你的两个伙伴正好借来用用。”金甲头目理所当然道:“反正你不也没有选择他们两个么?” “啊啊啊!”关吉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哭声,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疯狂地扑向金甲头目,周围的金甲人见状纷纷上前出手抓捕关吉羽,关吉羽一记飞踢踢倒了一排人,又涌上来了新的一排金甲人。 金甲头目往后退了一步,轻轻道:“抓住她,小心点,别弄伤了。” 关吉羽的红缨枪不知被他们放到了哪里,她赤手空拳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围着她的金甲人,他们被打倒一批,就很快会有另一批来补上,如此循环往复,关吉羽终于体力不支,喘着粗气没有半分力气再去搏杀。 “何必如此执着呢?”金甲头目扬了扬手,很快冲上来几个金甲人将她按倒在地上,“你一个人,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能把我这里所有的人都杀掉吗?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关吉羽的双手被反押着,脸贴着地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他们两个出来?如果你非要把人泡进去,那就把我扔进去!” 第124章毒池玉湖 wap. /132/132238/30961844.html 第125章 死得其所 金甲头目俯视着关吉羽,反问道:“你问我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关吉羽的脸被地上的沙土磨得生疼,她放弃了挣扎,道:“项居安作为绪澧边关主帅,他绝不会为了我们几个下属而放弃整个东部洲,你就不要妄想了。而我,作为项居安麾下一员,我也绝不会为了能活命而让他为难!我说了,要杀要剐你随便,我们能来战场,就不怕在战场上丢了命!” 金甲头目拍了拍手,道:“好一个忠义两全的女将军啊,佩服,我实在是佩服。”他蹲下身,一把扼住关吉羽的脖子,迫使她抬起头来。 “既然给了你机会你也不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金甲头目向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便有几个金甲人走到废池边,他们手上都拿着长棍,将整个废池围住。 关吉羽看到这个阵仗,惊恐地瞪大眼睛,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群金甲人纷纷扬起手里的木棍,对着池中的敬存半戳半压,黏液原本只到敬存的肩膀下面,经过他们七手八脚一番击打按压,敬存的身体又向下沉了一些,此刻墨绿色的黏液已经漫到了他的脖子处。 只是他早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意识,就算再怎么被打,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不!停手!”关吉羽嘶吼道:“快停手啊!” 关吉羽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来,她眼睁睁看着这些金甲人每一棍子都敲打在敬存的头上肩膀上,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甲头目掐着关吉羽的下巴,使她的脸朝着废池,“看,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这是你该承受的后果。”他的声音残酷地灌入她的耳朵里,关吉羽就像是一只被捆住手脚的羊,任何哀嚎声都显得那样无力。 昏迷中的敬存受棍棒之袭,刚刚苏醒过来,他看到不远处被掐着的关吉羽,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迎来当头一棒。 一个金甲人的棍子狠狠打在了敬存的头上,棍子直接断裂开,断裂的木茬划破了敬存的额头,鲜血如山泉喷涌而出,他满脸的血争先恐后地滴入废池里的黏液里。 敬存的身体又向下沉了一些,黏液已经触及他的下巴了。 “不!敬存——”关吉羽伸出手,又是一阵眩晕,竟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拖回去吧。”金甲头目扬了扬手,很快又出来两个人将关吉羽拖走了。 “敬存,敬存……”关吉羽一阵梦呓,一大片鲜红涌向她,她猛然被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原来那件囚室里了。 还是同样的水池,还是原来的位置,她的双手双脚被层层铁链缠绕着。 关吉羽的头上尽是冷汗,刺骨的寒冷让她很快从梦里的模糊中清醒过来。囚室的门响了一下,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门。 外面的人走了进来,关吉羽迎着刺眼的灯光,率先开口道:“是轮到我了吗?” 进来的只有金甲头目一个人,他慢慢关上了门,好笑地看着她道:“急什么急,总得一个一个来吧?还没轮到你你急什么?你这个人真的是我见过性子最急的人,话要抢着说,送死也要抢着去送。” 关吉羽心如刀割,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半分难过,只是冷笑道:“你还不如把我们四个人一起扔下去,你的玉湖虽然不大,可放四个人总是绰绰有余的,真要想让我们死,就让我们四个人一起死,何必这样拖拖拉拉浪费时间呢?” 金甲头目摇了摇头,道:“那样多没意思,做人也不能那样,做得太绝了不是什么好事。” 关吉羽蔑视着他,道:“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事有多仁慈么?” 金甲头目又躲在她的面前,伸手在池里搅了搅,又捧出来一捧水,慢慢浇在关吉羽的头上。“我总得一点点试探你的心意,万一你中途反悔了,又改变主意了呢?” 关(本章未完!) 第125章死得其所 吉羽任脸上的水一点点往下淌着,她纹丝不动,静默了半天只是问道:“他还活着吗?你叫了那么一群人用棍子打他,他……还能活吗?” 金甲头目也不打算瞒她,直接道:“他已经不在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说了放他们两个进玉湖里,是为了以鲜血滋养里面的毒料。他们身上有很多刀割的伤口,就算我不叫人打他,一直泡在玉壶里面迟早也会没命的。” 关吉羽点了点头,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没有再继续多问关于敬存的情况,而是抬起头,忽然问金甲头目:“你叫什么名字?” “嗯?”金甲头目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关吉羽道:“我虽然来到你们这炼狱之井没几天,可是时常都能见到你,你是和我说话最多的人。我知道我几乎不可能活着走出去,所以,留个名字吧。”她的眸子里尽是坚定,“冤有头,债有主,我要记住你的名字,等你什么时候也下了地狱,我再好好找你算算这阳间的账。” 金甲头目似是很愉快地笑了,“好,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名字叫车易,你记住了。” “车,易,车易,车易。”关吉羽默念了三遍,道:“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这两个字我到了地府,化成厉鬼也会一直记着。” 车易抱起胳膊,轻松道:“你就这么想死么?你的朋友临死前,说让你想办法好好活着呢。” 关吉羽闭上眼睛,哑着声音道:“活着……换做是你,你怎么活?” “别这么悲观嘛,女将军。”车易道:“池里另外一个人现在还没死,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关吉羽睁开眼,无力道:“我不是什么女将军,我说什么也不算数的,我没那么大的脸面让项居安为了我们而投降。我只求你,现在!立刻!了结了我的生命!”.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车易停止了和关吉羽的对话,便起身去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个关吉羽没见过的人,此人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铜制的面具,进来之后看了一眼池里的关吉羽,语气颇为不满地对车易道:“为什么把她泡在水里?若是冻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向我们主子交代?” 车易解释道:“她的功底是四个人里面最强的,不用此法恐怕难以将她困住。我就是怕出什么意外被她跑掉了,才把她放在水牢里的。” 来人压低声音,道:“先放出来吧,我们主子随后就到了。” 车易又叫了两个手下,将关吉羽从池中放出来,又把她押到了三号房里。 关吉羽没想到他们会主动把她押到三号房里关起来,江缨年已经被松了绑,却依旧还没醒过来,此刻正躺在地上。待房门锁上之后,关吉羽跪坐在江缨年身边,不住地摇晃他的胳膊试图唤醒他,可江缨年除了还有呼吸,整个人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一动不动。 关吉羽绝望道:“你快醒醒啊!江缨年,我们要遭大难了……” “敬存已经被他们杀害了,现在折殊还活着……我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关吉羽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江缨年的胳膊上,“他们逼我写信让大将军投降,他们想要我们让出东部洲,如果我不照做的话,他们还会继续杀下去!下一个是折殊,再下来,就是你我了……” “江缨年,我不怕死,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只怕他们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一个个受尽折磨。”她伸手轻轻抚了抚江缨年的额头,道:“你醒不来也好,醒来了只会看到他们的残忍,你就这样睡吧,看不到才好,也能少去很多痛苦……” 关吉羽慢慢俯下身子,躺在江缨年的身边,她已经哭累了,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她悄悄地缩在江缨年的身边,泪痕干在脸上,她就这(本章未完!) 第125章死得其所 样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三号房的门被打开,关吉羽再一次如傀儡般被拖了出去。这一次他们把她拖到了一棵大树跟前,折殊就躺在树下,他的身下已经淌出了一个人型的血印。 关吉羽露出绝望而痛苦的表情,她知道,新的一轮折磨,又要开始了…… 这次不只是金甲头目车易,后来才出现的那个戴铜面具的人也在。他们的目光迎着关吉羽的到来,直到她被拖到了地方扔在地上,他们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车易道:“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关吉羽突然仰天大笑,只是道了句:“为国捐躯,我等死得其所,只盼来世,我青字营的兄弟,我江府的子弟,能投个寻常人家,再好好活……” 车易歪了歪头,道:“既然你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那我们就不多废话了,开始吧——” 随着车易一声令下,几个金甲人用力扯下悬在树上的绳子,原本躺在地上的折殊被绑在绳子另一头,就像皮影戏里面的人物一样被拉扯起来,只是他身上没有被牵制那么多处地方。他们仅用一根绳子将他双手反绑吊起来,挂在半空中,站在树下的两个金甲人,手里皆有一根皮鞭子。 他们轮流抽打着折殊的双腿,折殊没有彻底昏迷过去,他的意识还勉强清醒着,被他们这样抡圆了抽打,钻心的疼让折殊不禁惨叫出声。 关吉羽已经放弃了哭喊,放弃了哀求,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哭着求他们,他们都不会停手的。 从他们四个人进了这炼狱之井开始,就注定要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关吉羽听着这一声声皮鞭的抽打声,那里面还混合着皮肉绽开的声音,折殊的身上本来就有他们刻意弄的伤口,或许还来不及愈合,就又遭遇了这样非人的毒打。 “这可是特制的皮鞭子,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动物皮,听说打出来的声音很好听。”车易赞不绝口道:“果然名不虚传,这声音当真悦耳。” 第125章死得其所 wap. /132/132238/30961845.html 第126章 这不正常 北部,烟江长廊。 项居安收到东部大营的来信,草草过目了一遍,便怒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着。 项临城小心捡起地上被揉作一团的信,读完了里面的内容,他的神色也凝重起来,道:“哥,此事刻不容缓,真愚军抓了我军四名主要作战军士,岂会善待他们?他们这遭定然会受尽真愚人的折磨,我们绝不能再耽搁下去!” 项居安道:“真愚人惯会挑好时候,明知现在我军正在烟江长廊和赫敕琉方扯皮,他们就盯准了这个机会来狮子大张口,也想讨一点红利来吃吃!” 项临城掩饰不住心里的焦急,声音都微微颤抖着,道:“我再写一张折子递往京城,请求舒帝派兵增援!若是舒帝同意从京里拨兵出来,我们定可以游刃有余地于北部和东部两地周旋,不受牵扰之累!” 项居安虽表面上镇定,可他何尝不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东部大营出事以来,贺兰阑连发了三封急信请命赴真愚国求援被俘虏的那四个人,项居安暂时还不能离开北部,烟江长廊的事情僵持不下,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了。本来因为这件事,他就和舒帝闹得很僵,眼下东部大营项居安顾及不过来,又实在缺人手,他向舒帝上了折子请求派兵,直至此刻舒帝也未曾回应过。 他明白,这是舒帝给他使的脸色,舒帝这一举动就是要让他项居安知道:总有你力所不能及之事。 项居安只能无奈道:“再上一道折子吧。” 项临城担忧地望着兄长,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若是舒帝执意不肯发兵,我们该当如何?难道要眼睁睁见死不救吗?” 项居安闭上嘴,拳头不自觉攥紧,道:“再试试……” 皮鞭的抽打声不绝于耳,折殊的惨叫声渐渐变得越来越轻,关吉羽再看向他时,他已经耷拉着头紧闭双眼昏死过去了。 “怎么样,你还是不愿意给项居安写信么?”车易缓缓走到关吉羽面前,道:“你听一听,你的伙伴已经痛得没力气再喊了。这一切都怪你,是你的无动于衷,才让他白白受这么多的痛苦。” 车易看了看吊在半空中的折殊,扬手吩咐道:“让他清醒清醒吧,歇了这么久了也该歇够了。” 旁边站着的金甲人松了松绳子,折殊面朝下被摔在地上,关吉羽急忙扑过去,“折殊,你怎么样了?” 这时另一个金甲人推来了一个大水缸,抄起里面的水瓢就开始往折殊身上浇水,折殊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很快脸上布满了难忍之色。 关吉羽意识到水缸里的水不是普通的水,他们肯定还给里面加了东西,她轻轻抱着折殊,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着一瓢接着一瓢浇过来的水。 “痛,痛……”他抱着双膝,身上没有一处皮肉是好的,关吉羽生怕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又担心金甲人浇过来的水流在他的身上。 她无助又崩溃地佝着背,瘦弱的身子拼尽全力试图为他抵挡住伤害。 “折殊,折殊。”关吉羽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的头发散乱着,发丝上的水滴一颗接着一颗滴落。 折殊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从容与释然。 他咧开早已干裂的嘴唇,冲她笑着,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阿羽,让开吧,你挡不住的。” 关吉羽双手撑在折殊肩膀两侧,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依旧不肯让开。 “阿羽,你放弃吧,我们被俘虏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今日他们冲着我来,你以为会让我活命么?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快点对我下手吧。”折殊的笑容里尽是疲惫,他这个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跳脱与乐观。 他一心求死,目光里的急切与渴求,让关吉羽再也找不到他对这个世间的一丝留恋。 (本章未完!) 第126章这不正常 折殊伸出手抓住关吉羽的肩膀,那只手上布满了血痂,流血溃烂的脓血,他紧紧扣着她,道:“阿羽,求你了,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我不想活了,这样的人间炼狱,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求你,让我死。” 关吉羽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用手圈着折殊,崩溃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啊!” 车易站在不远处,冷眼注视着关吉羽,只轻飘飘道:“没人能救你们,你只能问问你自己,想不想让他活?” 关吉羽说不出话,她愣愣地看着车易,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他,还是继续坚持着原本的想法。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她以为战场上不是生,就是死,她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一种状态是介于生死之间的。 此刻她就是介于这生死之间。 关吉羽头痛欲裂,她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身边的折殊苦苦哀求她帮忙了结了自己,她下不了手,却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继续受苦。 车易逼着她写信劝说项居安投降,起初她只觉得这个要求太过荒诞可笑,为了苟活着而向项居安提出这个要求,她想都不用想,认为这事绝不可能! 可就在刚刚,她的意识已经混乱,就在一声声皮肉绽开的惨叫声中,就在她看着折殊身上一千道一万道伤口时,她忽然动摇了。 关吉羽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在这两种互相交替的恍惚状态里,她终于被击溃了。 “我写,我写。我写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关吉羽扯着头发,朝着车易怪笑了两声,再一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关吉羽醒来,已经不在水池里了,她不在原来的水牢里,而是被扔在另一处小小的囚室里。 她身上的衣服半干着,身旁扔了一套干净的囚服。 关吉羽拿起那套显然是为她准备的囚服,干笑了一声。这炼狱之井的人,从来就没有拿她当人看,这会儿倒知道给她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让她更换。 “虚情假意,恶心至极……”她不屑地将那套衣服掷向一旁,继续躺回原处。 外面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关吉羽木然地呆在原处,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一个金甲人用盘子端着饭菜走进来,轻轻放在地上,见她没有反应,便用筷子敲了敲木盘子,关吉羽还是一动不动。 “你快点吃,等会儿还要写信。”金甲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关吉羽缓缓侧过了身,头枕在胳膊上,面无表情道:“你们杀了我的同伴,还妄想着让我写信?” 金甲人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他还没死,你说了你要写信才留了他半条命。” 关吉羽闭上了眼,沉默良久,才道:“我要再去看看我的两个同伴,我必须确认他们还活着,才能写这封信。” 金甲人却将餐盘往关吉羽面前推了推,道:“他们还活着,你就放心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关吉羽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直发笑,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才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做什么?让我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看着你们折磨我的同伴们吗?” 金甲人的头盔里传出来叹气声,道:“你快点吃,我等会拿纸笔来,你写完了信自然就能见到他们!” 此时门又被人从外面重重砸了几下,外面的人不耐烦道:“宁快点吃!别磨磨唧唧不识抬举!” 关吉羽仍是没有任何表情,面前的金甲人快速站起来,又小声说了句:“你快点吃!”说完便低着头急匆匆出去了。 关吉羽从来到这炼狱之井后,就没有进过一粒米和一滴水,她坐起身来,伸出手想要去端盘子里的饭,却(本章未完!) 第126章这不正常 发现手剧烈地颤抖,一点力气都没有,竟连饭碗都端不起来。 如今折殊和江缨年的命就攥在她的手上,想要留住他们两个的性命,就要付出代价。 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抛掉尊严向项居安发出求救的信函,乞求他以东部洲作为交换,换出他们三人的命。 “不……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关吉羽索性趴在,嘴凑到碗边,用手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她随便嚼了两口就连忙吞咽下去。 关吉羽被饿得太久太久,耳朵里尽是“嗡嗡”的耳鸣声,不知怎么的,她的耳朵里又不住地回响刚刚那个金甲人的话。 那个金甲人说:“你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关吉羽把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这个金甲人说话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一时还想不起到底哪里引起了她的主意。 关吉羽又把刚刚和那个金甲人的所有对话回想了一遍,嘴里反复念叨,突然她停止了咀嚼,愣愣地看向铁门。 关吉羽觉得身体一阵燥热,仿佛所有的血液都用上了头。她惊奇地发现,那个金甲人说的每一个“你”,都是“你。” “是你……是你!”关吉羽的嘴上沾满了米粒,一时间突然惊坐起来,呢喃道:“是你,不是宁?他说的是你!” 关吉羽边念叨着,边抑制不住地扯起笑容,她的嘴唇太干了,嘴角才微微上扬了一点,嘴唇就裂开了。她舔了舔嘴唇,血腥味让她更精神了些。 她突然很期待那个金甲人快点回来! 虽然关吉羽无法判定送饭的这个金甲人到底是谁,但是有一点她可以断定:这个金甲人一定不是普通的低等金甲人! 关吉羽在这里见过的所有真愚人,说话都带有口音,他们说“你”都会说成“宁”,只有车易的发音能正常一些,可是车易的身份显然更尊贵一些。 一个普通的低层金甲人,为什么会说“你”? 这不正常。那个奇怪的金甲人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第126章这不正常 wap. /132/132238/30961846.html 第127章 密信 关吉羽把碗里的饭吃了一半,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他们只给她饭吃,却没有一滴水可以让她润润喉。关吉羽心想,若是此刻她还在水牢里的话,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就算水牢里的水再脏,她都要埋头喝下几口才行。 她躺回地上,胸口堵得紧,忍不住一边拍着一边等待着那个金甲人拿纸笔过来。 关吉羽闭着眼睛,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口刚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她就急忙爬起来,跪坐在地上直直盯着囚室的门。 果然是那个金甲人回来了。 金甲人进来第一件事先阖上门,那个单薄的背影关吉羽已经默默记在心里了。 虽然炼狱之井的所有低层金甲人都戴着头盔,可关吉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的身形并不高,在金甲人里面算是比较矮的,想要记住他的身形并非难事。 他再次出现让关吉羽感到莫名的心安,关吉羽抚了抚心口,惊诧自己居然也会在这种求生无路的地方感到心安! “纸笔拿回来了吗?”关吉羽率先开了口。 金甲人“嗯”了一声,将纸笔放在她的面前,关吉羽看着他摊开的纸张,一共有两张,便道:“给我一张纸就够了,劝降信而已,三两句话就能说得清。” 金甲人却瞪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看,确认没有动静后才低声道:“一张纸哪里够?你嘴上说什么,心里又想的什么,能一样么?你还没想好怎么写,哪里就敢说一张纸够了?” 关吉羽愣了愣,她不是没有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她是怕这几句话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屁股往前挪了挪,鼓起勇气决定再试探一下,道:“走明路的东西,谁能写得多繁琐?写得再多也不过是些博人同情的说服话,没有多少意思,我说一张纸够了就是够了。” 说罢关吉羽把其中的一张纸推向了金甲人。 金甲人定定地看着她,却把纸再推回给她:“明路暗路的交给我,这些不用你管,让你写你只管写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关吉羽迟疑了一下,拿起来那张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用口型问道:“你是谁?是来帮我的吗?” 金甲人又回看了一眼囚室的门,才扭过身一把扯过了关吉羽的一只手。 关吉羽被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只见金甲人拉着她的手,很快在她的手上写了两个字。 曲吟。 关吉羽顿时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的后背很快腾起一层薄汗,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既想哭又想笑,以这样一个非常扭曲的表情看着被层层金甲包裹住的曲吟。 “好,好。我马上写!”关吉羽知道此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供她询问曲吟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间非常紧迫,派来守着她的金甲人也并不是固定的,随时都有可能替换。关吉羽慌忙抓起地上的毛笔,正欲下笔,却又突然抬起头担心道:“暗道可靠吗?万一……我说万一,你会不会被牵连?毕竟这里……” 曲吟只道:“放心,我有我自己独特的传送密信之法,你先写给东部大营处,那里总该都是你的熟人,把你们来的所有地形图和机关都画出来!让他们快点带人过来,最好一举端下这炼狱之井!” 这次换做关吉羽开始谨慎了,她看了看囚室的门,忧心忡忡道:“来得及写吗?我担心被发现了,你也会跟着我们受折磨……” 曲吟催促道:“没关系,你只管写就是了,他们这里好像来了一个什么贵客,车易带人去招待这个贵客了,一时半会他不会过来的。趁这会儿能松散一点,我才敢临时出这个主意的!” 关吉羽闻言迅速俯身趴在地上,以最快的笔速画好了一副地形图,并标注了所有需要注意的陷阱。现在东部大营里主要就是贺兰阑在主理,还有寒栩!(本章未完!) 第127章密信 他们若是收到了信,一定会想办法来施救的! “可我不知道这炼狱之井该怎么破解,这里重重机关,又有这么多人把守着。”关吉羽疑惑道:“我甚至连自己在几层都不太清楚……” 曲吟拿过关吉羽手里绘制好的图纸和她手上的笔,给图纸右下角画了一个火把的标志,加了一句话:“到达终点,以火攻之。” 写完后曲吟很快将这张图纸叠起来,叠到比小拇指还小,才取下头盔塞到了头发里。 关吉羽终于见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 曲吟完成这一个动作,又很快戴上了头盔,道:“给项居安写信,劝他投降。” 关吉羽点了点头,又拿起另外一张纸,这次她浑身轻松地慢慢写着,一半真一半假的,字里行间时而严肃,时而恳切,终于写完了一封劝降信。 她将写好的信交给曲吟,尽管知道在这里不宜说太多的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见到江缨年了吗?他怎么样了?” 曲吟收起纸笔,凑到关吉羽耳边小声道:“现在不是惦记他的时候,我马上去找机会放出密信,这些真愚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实力,只不过靠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才阴谋得逞。只要你们的人有地图,清楚每一个陷阱,最晚今夜就能赶过来。他们其实没有多少人,炼狱之井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地窖而已,用火攻烟熏,这些金甲人撑不住多久的。今晚是唯一的好机会,车易设了晚宴,他一定会疏于防范。你再坚持坚持,黎明是属于你们的!” 关吉羽握了握曲吟的手,郑重道:“我知道了,我会等!” 曲吟没再说什么,打开了门便离去了。 毫无意义,曲吟的出现给身处困境的关吉羽带来了莫大的希望,关吉羽望着黑漆漆的囚室,在黑暗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真正的夜晚,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心中一直默念曲吟的话:再坚持坚持,黎明是属于你们的! “缨年,折殊,你们再坚持坚持。黎明,是属于我们的,属于我们的。” 东部大营。 一只黑雕盘旋在大营后方的院落上空,韩桢被雕的叫声吵得受不了,走出房门后,黑雕便落在他的面前。 “这是哪儿来的黑雕?”韩桢狐疑着走过去,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可是北部孤翳那边的东西,怎么会飞到我东部大营里来。” 黑雕不耐地对着他叫了几声,韩桢这才看到黑雕的腿上绑了一个东西,他伸手解下来,那封被叠得很小的密信便落入他的掌中。 韩桢打开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地上的黑雕,不动声色地将密信叠好放到袖中。他对着黑雕摆了摆手,道:“行了,知道了,去吧!” 寒栩正走进后院,韩桢一扭身撞上寒栩,极不自然地笑了下,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那只黑雕还没走,见寒栩过来了,又冲着寒栩叫,声音太得如同扯着脖子在大叫,寒栩掏了掏耳朵,木然道:“你在叫什么啊?” 黑雕飞到寒栩身边,不死心地绕着他飞了一圈,用脑袋又撞了撞他的胳膊,寒栩不解其意,黑雕终于失落地离开了。 贺兰阑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大厅,仔细研究着从前东部这里绘制出来的真愚边界图,由于以前没有人跨过去真愚国边上的这道屏障,所以以往留下来的地图都是一些粗糙的几乎没有参考性质的内容。 贺兰阑心急如焚,一方面他清楚项居安的境况,心里明白这是朝廷在和项居安拗气,北部烟江长廊的事情上项居安不听朝廷里的意思,那就别想让他们能出兵驰援东部大军。 朝廷里不是不知道东部被俘虏了四名重要作战军士,他们就是故意借着这件事在磨项居安的性子。 另一方面,北部烟江长廊的事情,贺兰阑也知道自己逃不了干系,他没有资格向朝廷里发出求救的信号,也不能(本章未完!) 第127章密信 擅自出兵扔下主营不管而去营救那四个人。 正焦愁着,韩桢却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贺兰阑拧了拧眉头,道:“韩大人过来有什么事?” 韩桢走到贺兰阑旁边的椅子前,懒懒地坐下,道:“我说贺兰大人啊,我叫你一声大人,是出于对你的尊重,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贺兰阑放下手里的图纸,看向他道:“我知道,韩大人你在朝中是有正经官职的,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人”,实在没必要为了客套来这样称呼我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人。” 韩桢大笑了几声,道:“总得看在朝中贺兰大人的面子上吧,这都是些小事情,不足挂齿。我的意思是,我们同在这东部大营共事,如今项大将军远在北部,我们这里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实在也不好找人来主理,你说对吧?” “能出什么问题?”贺兰阑道:“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东部大营的四个人被真愚军俘虏,我们明知道这个事情发生了,却依然束手无策。韩大人,你今日难得过来,是为了这件事吗?还是说你想到了什么好的营救法子?” 韩桢笑着摇了摇头,道:“并非是为了这件事,我来找贺兰大人,是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贺兰阑挑了挑眉,道:“哦?什么事?你不妨直说。” 韩桢将身体向贺兰阑微微倾斜了些,轻声道:“我是怀疑,我们军中有人在偷偷和北部孤翳有所勾结。” 贺兰阑一怔,反问道:“北部孤翳?不是早先就战败了么?现在的孤翳国几乎已经名存实亡了,谁还能和孤翳勾结些什么?” 韩桢诡秘地笑了笑,道:“所以啊,我说项大将军不在这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扯不清呐。” 贺兰阑严肃道:“我本奉大将军之命来东部协助,却不想关大人和江大人被俘。如今只能暂时主理东部大营,韩大人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跟我说说?” 韩桢却伸了一个懒腰,道:“不急,不急,我思来想去,还是先上报给了朝廷。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到时候我们再详细说说。” 第127章密信 wap. /132/132238/30961847.html 第128章 交易 关吉羽不知在囚室里等了多久,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等得太久了,待她满心欢喜地站起身,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金甲人走进来。 这个金甲人手里拿着一套镣铐,就要为关吉羽戴上,关吉羽心里不禁焦躁起来,却还是故作淡定道:“这是……有什么事么?” 金甲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并未理睬她。 关吉羽当下心凉了半截。 负责监管关吉羽的金甲人已经换了,此刻关吉羽也不知道曲吟在哪里,曲吟离开这里,是否有机会会被换去江缨年所在的三号房内?这里戒备森严,那封密信在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被顺利发送出去…… 关吉羽心乱如麻,被推搡着出了囚室。金甲人启动了炼狱之井里的通道机关,带着她上了一层又一层,从炼狱之井出来,又给她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 在被蒙上眼之前,关吉羽已经看到了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这里看起来还是一切平常。曲吟说了,若是密信能顺利发出去,东部大营收到信以后,最晚在今夜就能到达这里来营救他们。 想到这里,关吉羽又隐隐担心起了曲吟。虽然她还不清楚曲吟为什么会在这炼狱之井里,可是这里说到底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魔窟!不管曲吟是以什么身份蒙混进来的,若是被这里的人发现她暗通绪澧大营,单凭车易的手段,她定然会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关吉羽惴惴不安地被拉着走到了地方,眼睛上被蒙着的黑布被粗鲁地扯下,面前明灯金盏发出的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隐隐约约看到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便出声道:“是你吗?车易,你让我写的信我已经写了,你叫人带我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面前椅子上坐着的人却一声不吭,关吉羽又揉了揉眼睛,视线这才清晰了一些,这次屋内的一切她都看清楚了。 这间屋子并不算大,看起来就是一件装点得还算精致的客房,面前的人坐在椅子上,是背对着她的,关吉羽看不到这个人的脸,又开口问道:“你是谁?” 她没等到回答,便听到房门被敲了敲,从外面又进来了人。这次进来的是两个金甲人,还拖着一个人。 被拖着的正昏迷不醒的人,就是这几天关吉羽一直放心不下的江缨年!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湿透了,从外面到屋内,地上甚至还被他的身体拖出来一道水印。金甲人放下江缨年就出去了,关吉羽连忙扑到江缨年身边,摇了摇他,唤道:“缨年,缨年,醒醒啊!” 面前坐着的人伸手扣了扣椅子上的扶手,椅子竟然就自动旋转了过来。 关吉羽先看到的是他的双足,他的靴子只露出了一点点头,整双腿都被毯子盖着,随着视线缓缓上移,关吉羽才看到了那张让她大吃一惊的脸。 那张脸她并不陌生,这张椅子上坐着的人,身上穿着一套再普通不过的常服,可单凭那张面孔,就足以让人惊叹。 细眼微微上挑,若非唇色苍白,定是一个绝世美男子。 这个世间绝无第二人,能有这样出众的气质,至少关吉羽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像他这样,明明一副久病之体,却偏偏在病靥之中还有着几分妖冶之气。 “好久不见,阿羽。”他的手撑着下巴,嘴角噙着笑,以一个极为友好的态度向她打了招呼。 关吉羽不可置信地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勉强接受了面前这个人的存在,道:“您叫我大名关吉羽就是了,六王爷。” 这里是真愚国内最阴冷最不见天日的地方,关吉羽早已经被那些真愚族的面孔折磨地快要发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因腿病常年休息在京城六王府里的颖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关吉羽双目直视着颖王,道:“王爷,这里是什么(本章未完!) 第128章交易 地方,您知道吗?” 颖王细眸一瞥,看了看地上的江缨年,却是皱了皱眉,道:“这里的人做事也忒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他的脸色明显地不悦,甚至还有些心疼之意,关吉羽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他是何用意。 关吉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王爷,我来告诉您,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真愚国特设的囚禁俘虏之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就是特意为我绪澧边关将士所设。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炼狱之井。” 颖王的手撑在腮边,手指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关吉羽的声音颤抖不已,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道:“车易做事也太不用心了,你和缨年对我来说都是重要的人,他怎么能这么对待你们两个?” “六王爷!”关吉羽被他置若罔闻的态度气到发抖,她颤抖着身子,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淌落在手背上,“就算您无视我绪澧边关将士的安危,那您说的我和缨年对你来说都是重要的人,这句话究竟是真的吗?” 关吉羽缓缓站起身,挺直了腰背,指着地上躺着的江缨年,道:“您看看他!我们来到这里几天了,他还在昏迷着,这是拜谁所赐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们是普通人家,比不得您是皇室之子,也从未妄想能被您看重!只是我还记得,缨年那把月寒弓,就是当时在京城时您亲手所赠的,他极其爱惜那把弓,几乎从不离身。我带人找到他的时候,那把弓不见了,他还心心念念着想要再找回来……” 颖王的顿了一下,撑着脸的手慢慢放下来,平常道:“丢了便丢了吧,这世上的好弓多得很呢,他若是喜欢,我随时可以叫人帮他找到最好的弓。” “不必了!”关吉羽微微眯着眼睛,决绝道:“我想他已经不稀罕了。” 颖王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他的黑眸深不可测,他即将而立之年,却还能保持着一身的少年气,不光是面貌上的年轻,他的身上还有着一些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颖王道:“阿羽,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关吉羽环视了一圈这个应有尽有的房间,嘲讽道:“就算您是皇室之子,但也只是绪澧的皇室吧?人家真愚国凭什么就给你如此的优待呢?凭什么呢?凭您身份显赫?应该不是,您可是绪澧王朝的王爷!还是说他们凭您是一个心口不一善于勾结的虚伪之徒呢?!” “阿羽。”颖王的脸上又出现了明显的不悦。他这个人高兴的时候很明显,不高兴的时候,表情上也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关吉羽的话明显戳中了他,让他不高兴了。 “你看看你旁边躺着的人,你看看他。”颖王不打算和她继续绕弯子说一些没用的话,直接道:“你还想不想让他活了?” 这个问题让原本愤怒至极的关吉羽愣住,她浑身的怒火骤然平息。 这声询问绕过了所有欲言又止的乞求,它就像是一个赤裸裸展现她面前的顶级诱惑,关吉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几天几夜的人,她精神涣散双目无神,真的快要走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颖王,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罐子,罐子里装满了清澈的水。 他问她:“渴不渴,想不想喝下这关系里的水?” 关吉羽的脸僵硬得像一张面具,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喜怒了,这些天以来她所遭受的一切都可以忘记,唯独对江缨年的担忧,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她。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这样期盼着江缨年能活下去了。 关吉羽松了一口气,她听到了自己的气息和声音,卑微道:“我要他活着,我当然想要他活着。” 颖王拍了拍手,道:“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继续往下说了。” 关吉羽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本章未完!) 第128章交易 颖王道:“阿羽,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我救他的命,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关吉羽立即警惕道:“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卖国求荣的事我也不会做!” 颖王轻声笑了笑,手指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道:“人各有志,你活得刚正清白,我不会勉强你做那些,你放心。” “那……是什么事?” 颖王伸出手,指了指关吉羽,道:“我想要,借你的身体一用。” 关吉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双手捂在胸前,更加警惕地看向颖王,道:“你,你不会……?让我出卖身体……吗?” “噗~”颖王忍俊不禁道:“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啊,你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你看着本王像是那种人吗?”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若真的想对你做点什么,还需要大费周章地跑到这里来跟你谈吗?” 关吉羽脸上红了眼红,却还是维持着紧绷,道:“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颖王轻轻抚了抚自己被毯子盖着的双腿,道:“我这双腿,已经废了很久了,我都忘记了走路是什么感觉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看向关吉羽道:“每每见到你和缨年,我都很是羡慕,我羡慕你们身上年轻的气息,我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你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可我……” “你总不会想着,让我把我这双腿砍下来换给你吧?”关吉羽疑惑地问道。 “阿羽……”颖王的目光如琉璃一般流光宛转,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十分悦耳。“爱抢话不是什么好习惯哦~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极其稳重之人呢。” 颖王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偶然得到了一本赫敕琉国医者遗留下的密卷《斩风诀》,这本密卷里记载着以人为宿体转移病灾的方法。我意外地发现你们二人皆有特殊体质,与密卷里记载的如出一辙!我便想着可选一人修炼《斩风诀》,为我治愈双腿。” 关吉羽对他所说的《斩风诀》没有任何疑问,她犹豫了一下,只是轻声问道:“我会死吗?” 第128章交易 wap. /132/132238/30961848.html 第129章 不想回大营了 颖王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里倒多了几分莫名的安慰之意:“放心吧,此乃互愈之术。我一直都在等,我在等一个机会,现在属于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关吉羽,你真是人如其名,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吉瑞之星啊。” 关吉羽听着这话,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见她低头不语,颖王又道:“别不开心,这是双赢的事情啊,阿羽。虽然这《斩风诀》是赫敕琉医者达弥留下来的***,可是我觉得此卷若是运用得当,实属是造福人间的圣物。它不仅令修炼之人一身功力尽增,其精妙之处更在于书中第八重——交互。前七重的修炼结束,修炼之人凭自身敦实的武力为基础,与祈愿之人交互,吸收其伤病,祈愿者顷刻间便得治愈,修炼者则以第九重“自愈”作为最后收尾,修炼完便可尽销通身伤病。”. 关吉羽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功力基础扎实的人,皆能修炼《斩风诀》来为你治疗双腿?我记得你府上不是有一个北刀么?北刀的功底不在我之下,你为何不让他来帮助你?” “并非如此。”颖王叹了口气,道:“若是明钟可以的话,我也不会等到如今……《斩风诀》对修炼者条件的要求极为苛刻,必得是阳体可受极阴至寒,或是阴体可受极阳之热,武功底子是最基本的条件。拥有这般特质的人,太难找了。” 关吉羽忽然轻笑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去你王府的那次,你所谓的好心邀请我们去你的冰室和暖阁,其实就是在试探我们二人的体质是否合适,对么?” 颖王没有否认,道:“你很聪明。” “好,这个交易我可以答应你。”关吉羽看了看旁边仍然昏迷着的江缨年,到这个时候了,外面还没有丝毫动静,想必原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了。“我愿意做为你用《斩风诀》疗伤的宿体,你想办法保住我们四个人的性命。” “四个人?”颖王扬了扬眉,道:“有一个不是已经……?” 关吉羽语气笃定道:“是四个。” 颖王点了点头,道:“随你几个,不过你得知道,我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你和缨年死。” 关吉羽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比你更想让我们活着的人了。你不就是怕我们两个死了,就没人修炼《斩风诀》来为你疗伤了,我说的对吧?” “也不全是。”颖王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忧伤,他看着手边放着的灯盏,悠悠道:“我也曾将你们视为挚友,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非要你们……可不管怎么样,心里总有一些感情在的。” 关吉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他许久,一句“虚情假意”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再细细想起过去与颖王的几次相处,只觉得一切图谋都是有迹可循的,颖王的刻意接近,他对她与江缨年的亲切,他的慷慨赠礼,关吉羽只觉得可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亲近。 或许从第一次她与江缨年踏进六王府开始,颖王就已经将他们两个人视作猎物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选你来为我疗伤。”颖王目光灼灼,像对待一个即将拯救苍生的女菩萨一般,虔诚地望着关吉羽的脸。 关吉羽苦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的抬举,显得我这个人的存在更有价值?” “这些多余的话我们不多说,阿羽,你既为我六王府做事,便算是半个六王府的人了吧?”颖王半是商量半是命令道:“你觉得你还能一直待在边关大营里吗?这样是不是太不方便了?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解决好了就来六王府。” 说罢颖王拿出来一个小方盒,盒子小而精致,他伸手递向关吉羽,道:“打开吧。” 关吉羽接(本章未完!) 第129章不想回大营了 过方盒,缓缓打开,看到里面放了一颗拇指大的赤色药丸,她不解地看向颖王,道:“这是什么?” 颖王理所当然道:“你总得给我一个保证吧?本王这半辈子也曾被人骗过,深知再熟悉的人都信不过。阿羽,虽然我很愿意相信你不会骗我,可我赌不起,万一你们都跑了,我这么一个残废之人,又该上哪儿去找你呢?” 关吉羽一时间竟觉得这话有些好笑,她果断地服下了手中的药丸,道:“王爷何必谦虚呢?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您都能精准地找过来,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您找不到的呢?” 颖王见她服下了药丸,面上的表情便更松弛了些,他轻松道:“此药虽是毒药,可一时半会儿并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差不多等我们一切都结束了,你再服下解药,届时你仍是自由之身,想去哪想做什么,本王都无权再干涉你了。” 这颗毒药对于关吉羽来说,更像是一颗定心丸。从颖王的表情来看,他应该不像是在说假话,她再也不用担心身边这三个人有性命之忧了。 明月夜,擦肩而过。 这个让她充满无限期待的夜晚,平静地像一片死水。她等着那颗石子飞进来搅乱这潭死水,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关吉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这间房的,她不知道是不是服了这颗药丸的缘故,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意识涣散,双眼模糊,耳朵里听声音都是一阵一阵的。 颖王的脸在她的眼里越来越不清楚,那张清俊又妖魅的脸,一瞬间化作无数个影子,将她团团包围。 “你放心吧,只要能救他们的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觉得好累好累,只想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阿羽!阿羽?” 关吉羽被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惊醒,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正在她身边的,竟然是江缨年。 她头痛欲裂,揉着一阵阵剧痛的头缓缓坐起身,才发现身处之地竟然是距离东部大营不远的林子口。这里此刻就只有她和江缨年。 关吉羽忍着不适,皱眉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其他人呢?”她又拉起江缨年的胳膊,打量了他一番,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受伤?昨天夜里我见你不是还昏迷着吗?” 江缨年伸手想要去敲她的脑袋,却见她揉着头似是头痛至极,想到这些天大家在那个魔窟里一定没少受苦,他又缓缓放下了手,道:“还昨天夜里你见我?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昨天夜里贺兰带人一举突破真愚军的魔窟,把我们救出来的!你睡得像死猪一样,我见折殊实在伤得太重了,就让贺兰他们带着折殊先回去了。” 关吉羽抓了抓头发,喃喃道:“贺兰他们来了啊……” “那不然呢?”江缨年提起这件事眼睛里都是光,激动道:“这次我必须承认贺兰很厉害,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找到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上来就用火攻,那群真愚人被呛得要死,他一脚踢开我们囚室的门,那一刻真是帅得连我都要爱上他了!” 听到这里,关吉羽的嘴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这是老天跟她开的最大的玩笑,实际上贺兰阑收到密信了,只是来晚了一天而已。 老天不给她等待的机会,它非要她以自身为筹码,当下就答应了那场交易。 她伸手摸了摸腹部,那颗药丸已经被她服下了,此刻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江缨年还在自顾自说着:“阿羽,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们能活着回去,“捍荣捍骑”肯定非你我莫属,不过照眼前这个形势,贺兰固然先前犯了错,可若是可以将功折罪,他仍是算得上是种子选手,我们三个还是要再进行激烈的竞争才……” “不会!”关吉羽冷不丁开口打断他,道:“江缨年,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 江缨年疑惑道:“什么事?(本章未完!) 第129章不想回大营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道:“回去说吧,大营就在前面了,我们先回去再慢慢说,这么多天了,你就算不饿,难道不想好好洗个澡吗?脏死了。” 关吉羽被他扯了扯,却仍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道:“江缨年,我不想回大营了。” 江缨年一时间没有理解她这句话,道:“什么?” 她低垂着眼,道:“你知不知道真愚人的那个魔窟叫什么?在那里的时候,他们告诉我,那叫炼狱之井。你一直都在昏迷之中,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会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受尽折磨被残忍杀害,是什么感觉……” 江缨年一更,声音沙哑道:“我已经知道了,敬存他被……” 关吉羽心痛如刀绞,却还是不得不继续道:“他们一边又一遍地折磨着我,不是身体上的折磨,是对我心灵上的摧残……他们强迫我看着敬存和折殊受苦受难,在我的心上剐了一刀又一刀。”关吉羽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闭上眼,疲惫道:“我真的好累,我坚持不下去了,江缨年,我想离开这里。” “你去哪儿?”江缨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诚恳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想在这里待了,我就跟着你一起离开,你想回家吗?你想不想回家?我们一起回家吧,回到南沁去!”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你我本就是殊途,我不想再回南沁了。这些天我已经见识了这个世间的残酷,我觉得人活着太难了,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江缨年道:“你不必跟随我,这里需要你,大将军他其实很赏识你,你留在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至于我,你就不要管我了,我自有我的去处……” 江缨年眼中原本的诚恳很快变成诧异,再逐渐变为失望。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涩然道:“关吉羽,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去京城,对不对?” 关吉羽心里惊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江缨年继续道:“去京城,找那个人,然后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么?” 第129章不想回大营了 wap. /132/132238/30961849.html 第130章 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 关吉羽正想反驳,却看到江缨年的眼眶泛红,他似乎极力抑制着即将涌出来的泪水,撇开目光不去看她。 “不是的,不是……”关吉羽颓坐在地上,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她却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该跟他说什么呢?关吉羽只觉得这件事还不能跟他说,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的事,她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搅得江缨年心里也不得安宁。 扪心自问,关吉羽自己也不想离开军营,这世间已经没有她的去处了,唯有这军营,算是她刚刚扎根的地方…… “关吉羽,我一直以为,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了,你会……”江缨年抹了一把眼睛,愤愤道:“罢了,不提也罢,你这个人就是一头牛,你决定的事情再怎么劝你你都不会改变的。你要走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 江缨年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真正愿意留下的人,是不需要挽留的。我不阻止你去寻找你向往的生活,想想这些年来,你的生活几乎都在江府青字营的高墙以内,何曾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关吉羽头痛得厉害,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向她,令她痛苦不堪。 关吉羽的胸口闷得难受,又被江缨年这番话刺激到,便忍不住道:“可我又能去哪里呢?我又配追寻什么东西呢?你以为我真的厌弃这个地方吗?我真正厌恶的是他们残害我身边的人!我这个人,我这一生从一开始所追求的,就是能来边关军营,为大公子争一口气!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走,又不得不走,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暂时逃离这里,我真的很矛盾很崩溃,我脑子里乱成麻,你就当是给我放一个长假,让我休息休息,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可不可以?” 她抱着头,一股脑儿把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前言不搭后语,她也不知道江缨年能不能听懂。 江缨年像是被震住了一般,愣了半天,才小声道:“我知道这次你为了来救我,受了很多苦。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曲吟了,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明白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的,你想躲起来好好休息可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了想道:“炼狱之井已经被破了,短时间内真愚军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了,你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去吧。后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跟大将军解释。”qo 关吉羽绷了好久,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大哭出来,她不知道这种汹涌而来的悲恸,是为了死去的敬存,还是为了沦为工具的自己。 江缨年几乎没有犹豫就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抚平她的情绪:“不要哭,不哭阿羽,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敬存不会白白牺牲,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关吉羽扶着他的肩膀,肆无忌惮地将眼泪流完,才缓缓推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江缨年,我不会真正离开军营,这里不止是为大公子报仇的开始,它原本就是我的梦想,你明白吗?” 江缨年的目光与她对视着,未曾离开一瞬,他点点头道:“阿羽,我明白。” 关吉羽抽了抽鼻子,道:“这一次我想好好休息一阵子,请你转告大将军,这边关的战事一日不结束,我便还是这大营里的一员!” 她扯了扯嘴角,冲江缨年一笑,道:““捍荣捍骑”的事情我不会忘,为了这个荣誉,我一直都在努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再等等我,等我回来,一切还会照旧……” 关吉羽往向东部大营的方向,看了良久才缓缓收回目光,下定决心道:“我走了。” “好。”江缨年眉心动了动,仍是不放心道:“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回来,我一直都在这里。” 关吉羽心头一阵柔软,道:“我知道,放心吧,用不了(本章未完!) 第130章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 多久,等我调整好了,很快就会回来。咱们绪澧王朝还没有过女子做将军的先例,我想当一个试试,看看究竟是什么感觉?” 说罢关吉羽牵过一旁的马匹,道:“这匹马我就牵走了,只能劳烦你自己走回大营啦。” 她利落地上了马,将红缨枪扔给江缨年,道:“把我的枪带回去,好好替我保管,我回来还要继续用的。” 江缨年面上仍有担忧之色,道:“阿羽……一路小心。” “好啦!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关吉羽扯起缰绳,道:“你忘了我是谁吗?我可是以第一名被选拔进军营里的,论真刀真枪真功夫,还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呢。” 说罢关吉羽逃一般地快速离开了,她不敢再去看江缨年的脸,不知为什么,她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处处都是担忧与放不下。 好像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尽管她刻意避开,不再回头,却仍感到后背一阵灼热。 这是她承受不起的。 “江缨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疾风与她擦肩而过,她忽然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关吉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但是她莫名很踏实,不管什么样的痛楚,哪怕让她受尽这世上所有的皮肉之苦,她都不害怕。 江缨年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她就对得起大公子,她就还能安安心心地活在这个世上。 一路宛转,关吉羽策马只身到了六王府门口。 她站在门口,在这并不陌生的府邸门前,她默默打量这这里的一砖一瓦。曾经需要仰视着的地方,如今竟要怀着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再次踏进这个大门。 大门外迎接关吉羽的下人看到她的到来,眼里瞬间有了光彩,似乎早早就在这里候着她了。她空着手来,没有带任何的行囊,就连身上就是脏兮兮的囚服,自进了京城,到了人多繁华处,少不了有人对她这一身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府门口的下人急忙迎上来,见她两手空空,疑惑道:“姑娘的行囊……?” 关吉羽舒了一口气,玩笑道:“你们王爷请我过来做事,我需要用的东西王爷难道还舍不得提供吗?” 下人忙笑道:“姑娘说的是,咱们王府自然竭尽全力为姑娘提供方便,您需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了。” 关吉羽点点头,随着下人走入王府。 颖王不在府里,整个王府算起来也没有多少人,关吉羽直接就先被带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她入住的房间很大,曾经她去项临城的府邸,就觉得项临城为她安排的厢房已经够大了,此刻关吉羽打量着这间屋子,竟比之前在项临城府里住的那一间足足还大出一半来! “唔,没想到我这辈子第一次住这种豪宅,竟然是因为这个……”关吉羽坐在榻上,上面铺了好几层被褥,很是柔软。坐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朝后面躺下去,这里布置得实在是舒服,关吉羽一路骑马劳累,很快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关吉羽睁开眼,房内极暗,令她平白生出几分落寞来。 外面有下人扣了扣门,道:“姑娘,吃点东西吧?” “来了。”关吉羽起身开了门,这才知道是颖王回来了,叫她过去一起用饭。 一路上关吉羽凭着对这里的记忆,走在下人前面,竟真的找对了路,来到了吃饭的地方。 颖王已经入座了,夏明钟依然现在他的身后,怀里抱着他的那把刀。桌子上大约有二十多道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还有一些关吉羽叫不上名字见都未曾见过的菜式,她默默坐在颖王旁边,不知是不是错觉,关吉羽觉得就连夏明钟看她的眼里,竟然都多了几分同情。 颖王热情招呼道:“等得饿了吧?快吃饭吧。” 这次见到颖王,关吉羽(本章未完!) 第130章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 意外觉得他比之前更加容光焕发了许多,兴许是他已经找到了治愈腿疾之法,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有希望了吧。 关吉羽不客气地扯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你再不回来我真的就要饿死了。” 颖王禁不住笑出声来,他心情很是愉悦,看着关吉羽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这一点关吉羽也瞧出来了。 只不过她肯定那不是男女之情的喜爱。 颖王又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道:“你多吃点,接下来的日子全凭你费力气,你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关吉羽嘴里大嚼特嚼着,瞥了他一眼,道:“那就多谢王爷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劳烦府上每日多给我弄些甜点来吃,京城里的口味其实我不太吃得惯,我还是喜欢我们南沁的甜食。” “行。”颖王毫不犹豫地应下,他又看了一眼桌上所有的菜品,挑了一道蜜藕给她碗里拣了一些,道:“我记下了,只是这一餐你得先将就一下了,事先忘了询问你的口味,真是抱歉。这个蜜藕也是甜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关吉羽吐出来一块鸡骨头,看着颖王认真挑菜的模样,莫名觉得他这番举动还挺让人感动。 这个时候哪怕她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颖王应该都会毫不犹豫派人去想办法给她摘吧! “呃……我随口一说的。”关吉羽尝了一块蜜藕,味道很是不错,她咽下去道:“南沁的甜点得吃刚出炉的热乎的,从京城到南沁太远了,根本无法实现。” 颖王挑了挑眉,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开口,你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 “那就谢谢王爷了。”关吉羽确实饿得不轻,吃得太快又太多,没一会儿就觉得肚子胀了。她放下碗筷,道:“不介意我一会出门消消食吧?” 颖王爽快应道:“随你开心,逛完了记得回来就行。” 第130章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 wap. /132/132238/30961850.html 第131章 斩风诀 华灯初上,京城的夜永远都不会沉寂在黑暗里,天色才刚暗下去,大街小巷里的夜市摊子就相继摆起来了,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 得到了颖王的批准,关吉羽饭后就出了王府,一个人走在街上。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不觉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这次从炼狱之井出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热闹了。 被关在黑漆漆的囚室里,伸手不见五指,耳朵里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偶尔看见光明,也总是伴着血淋淋的……关吉羽想起来就不禁打寒战,那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再过一刻了。 对于京城,关吉羽并不陌生,以前在青字营的时候,他们这些青字营的成员们经常会出门,有时候也会来京城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一个个孩子,江清就跟着他们一起,不管走到哪儿,只要是他们这群人想吃的想玩的,江清都会大方地同意,那时他们身上没有钱,什么都不管只顾着吃得高兴,江清就跟在他们后面默默把钱付了。 关吉羽是最后一个进青字营的,她也是青字营里年龄最小的一个。青字营里有着她这一生最美好也最难忘的回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属小时候在青字营里了,江清对她如父如兄一般,其他青字营的人也都待她极好,尤其是折殊和敬存,他们两个人的功底在青字营里全是拔尖的,所以几乎每次比赛,关吉羽都是和他们两个一起坚持到最后为青字营拿到荣誉的。 关吉羽慢慢走着,夜晚的凉风迎面吹来,她喃喃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敬存就在她的眼前被真愚军一点点摧残致死,这是在她目睹江清身故以后,第二件让她痛心疾首的事情。 万箭穿心,每每想起,都如同万箭穿心一般,让她痛到无法呼吸。折殊虽然险中捡回来半条命,可他在那处名叫“玉湖”的毒池里浸泡后,又遭到了鞭笞毒打,即便他是习武之人,这几番折磨下来,他的身体也很难吃得消…… 身边至亲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受尽苦难,这是她怎么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关吉羽猛地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试图将这窒息般的痛甩开,她向人群中奔跑着,也不管是什么方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她才停下脚步。 耳边是招呼着路人买东西的小贩,小摊的老板叫她停下了脚步,便热情道:“姑娘,来看看发簪吧,我这里的样式可是全京城最齐全的!” 关吉羽看了看摊子上的东西,想起来这个摊主就是元宵节时她和项临城一起逛灯会时遇到的那一位,只是过去了这么久,每天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摊主早已经不记得她了。 关吉羽嘴角动了动,道:“我不需要这个。” 摊主却惊讶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不需要发簪呢?”他将手上的各式珠钗发簪朝她扬了扬,道:“以前我也碰到过一对男女,那公子想给同行的姑娘买个珠花来戴,那姑娘却说不喜欢这些东西。” 摊主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怎么可能嘛,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哪个女子会不爱美?就算不是为了给男人们看,戴给自己看也是好的嘛,自己漂亮了看着心里也舒服……” 关吉羽被他这一席话说动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凑到摊位前,真的就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摊主见她动了心,便趁热打铁继续道:“我看姑娘一身素净,想必平日里都是喜欢素净淡雅的颜色。”他从一堆珠花里挑选出来几支,都是大红或者粉色紫色,递给关吉羽道:“试点不一样的吧,姑娘你这么年轻,正是把自己打扮得粉***嫩的时候,现在不用这些颜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用呢?” 关吉羽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她所有的衣物基本上都是青字营的代表色青绿色,即便是出了江府出了青字营,她还是习惯穿用这些颜色。 。(本章未完!) 第131章斩风诀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什么样式风格,好像就不会改变了。 小摊老板挑出来一支大红色的珠花,上面攒着的小珠子十分精致,明艳艳的怪好看的。“姑娘,试试这个,我看姑娘肤色白皙,只是脸色不太好,就戴大红吧,也好给你讨个好点的寓意。” “好。”关吉羽伸手就要掏钱,可浑身上下找遍了,都没找出一文钱。她窘迫道:“抱歉,出来得太急了,忘了带钱。” 小摊老板想了想道:“姑娘是否住在这附近?你要是真的想要,我给你留着,下次过来你再买走?” 关吉羽应道:“那样也好,我就住在这附近,等到下次我一定带上钱过来。” 小摊老板果真就找出来一个木盒子,将选好的红色珠花放了进去。 关吉羽点头微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着,再次走在这条街上,往日的心事一点点又浮现了出来。当时和项临城并肩同行的心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忐忑、羞涩与紧张,小女儿的羞怯之意,算是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时也是足够勇敢的,项临城一封短短的信,就能让她不顾一切策马赶来京城,这算是第一次,她为了自己而选择勇敢吧。 算了算日子,好像许久已经没有见到他了。 “项临城,你还在京城么?” 关吉羽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竟然就走到京郊项临城的府邸门口了。 大门上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牌匾。 关吉羽呆呆地站在门口,这里已是较偏的位置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了,她就静静地站在外面,伸出手想要敲门,却终究没有叩响。 “等到这件事结束了,再来找你吧。”关吉羽在门口小声说道,这句话是对项临城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关吉羽在外面的时候不算短了,她仰头看了看夜空,叹了口气,又是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到了六王府,颖王已经休息下了,只有夏明钟还在前殿候着她,看到她回来的身影,夏明钟站起身道:“你回来了。” 关吉羽点了点头,客气道:“嗯,夏兄还不回去?” 夏明钟道:“王爷放心不下你,让我在这里等着。”他的表情确实在看到她后放松了不少,关吉羽打趣道:“怎么?王爷是怕我偷偷跑了不回来了?” 夏明钟目光漾了漾,只道:“你早些休息吧,明日王爷应该会找你,你……”他欲言又止,眼睛里又是用晚饭时看她的那种神色。 不知是不是关吉羽的错觉,听他的声音不再是冷冰冰的了,他更像是关心一般道:“你把身体养好。”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王爷大致上已经跟我说过了,此次互愈之术,主要就是以修炼之人的身体作为修炼之根基,我现在就像是一棵树,需要从我身上汲取养分,那我自然要吃好睡好,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壮一点!” 夏明钟沉默了片刻,抱着刀就要离去,临出门前他又回过头来,道:“在京城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关吉羽愣了一下,道:“我也没什么事……” 他没再说什么,径自便离开了。 头一次在六王府里过夜,虽然这里布置得十分舒适,可关吉羽还是不可避免地无法适应。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大概到了后半夜才入睡,即使睡着了也睡得并不踏实,几乎一直陷在噩梦里。 梦中关吉羽被浸泡在冷水里,冰冷的池子一望无际,她整个人像被寒冰包裹着一样,上下牙不停地打架。 “好冷,好冷……”她梦呓着,一会儿她仿佛又被扔进了火炉里,熊熊烈火像是要把她烤干了一样,关吉羽逐渐窒息,直到喘不过气了才猛然被惊醒。 醒来了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摸了摸身上,既不烫也不冷,身上盖的被。(本章未完!) 第131章斩风诀 子也是刚刚好的。@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虚惊一场,关吉羽心想,可能是知道自己即将要修炼《斩风诀》,心里太紧张了才会做这种噩梦吧?她坐起身来,抱着双腿呆呆坐着,这一坐竟直接坐到了天亮。 用早茶的时候,颖王看着关吉羽随便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便问道:“昨夜没睡好么?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有什么住不惯的你尽管说,我让人给你安排。” 关吉羽道:“没什么住不惯的,王府里样样都是好的,跟我平时住的地方相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如此便好。”颖王放下茶杯,道:“用完早茶你再好好休息休息,到了午后我们就开始吧。” 该来的总要来的,关吉羽应道:“知道了。” 在真正修炼之前,颖王先将她带到了府里后院的一处密室里,密室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颖王道:“这里就是后面你经常要待着的地方了。” 关吉羽挑挑眉,道:“这地方挺眼熟的,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炼狱之井的水牢呢。” 王府的下人一个个走进来,有的端着水盆帕子,有的端着果盘点心碟子。颖王道:“胡说什么呢?这是药池,你看看这些人,都是专门伺候你的,怎么就和水牢一样了?” 他的语气里略微不满,却没有责怪之意。颖王只当她是孩子气的话,不跟她一般见识,拿出来一本书册,道:“阿羽,你先听一听修炼的内容吧。” 《斩风诀》这本书册并不算厚,薄薄的一本总共也就二十多页纸。 整册书记载着《斩风诀》最主要的九重修炼之法。 修炼一二三四重四肢施针千百孔,后以药池浸泡足月,五六七重再以自身鲜血饲喂阴阳蚕,时常忍受冰火天。 八重修炼者与祈愿之人交互,以自身最强之力吸收伤病,令祈愿之人康复。 九重乃最后一重,前八为伤,第九重自愈,此节心法至关重要需反复琢磨,切勿操之过急,九重结束,修炼者便可尽销通身伤病,恢复如初。 关吉羽大概翻看了一遍,便知昨夜那场梦,不是白做的。。 第131章斩风诀 wap. /132/132238/30961851.html 第132章 药池 六王府里鲜少有女侍,因为关吉羽的到来,颖王竟破天荒地特意寻来十多个婢女,专门服侍关吉羽。 关吉羽沐浴完后,身旁的婢女伺候她换上了圆领月白色缎衣,裤子也是同样的料子。一头乌黑的发用一支雕花木簪绾起,粉面白皙透着光泽。 六王府的饮食是十分考究的,关吉羽才在这里住了不足两日,气色就已经恢复得极好了。 颖王对她的状态十分满意,他甚至欣慰道:“本王的眼光果然不错,阿羽,你的体质是比很多男子还要好的。” 关吉羽揶揄道:“别说这话,王爷,我听你这话总觉得怪怪的,听起来就像在称赞一头猪长得肥,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颖王笑得愉悦,道:“为什么把自己比作猪?我又不会将你宰来了吃,别把我想得那么坏,阿羽,等这件事顺利完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关吉羽道:“我也不指望王爷怎么对我好,我和您就是一场交易的关系,我只希望您说到做到,交易结束了,您就放我走,我们就当没见过。” 颖王捋了捋飞扬的发丝,细眼一勾,道:“项居安军营里出来的人,还真是绝情呐。” 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关吉羽走进密室,里面正坐着一位着异族服饰的老者,夏明钟推着颖王缓缓进来,颖王介绍道:“这是曾契师父,我特意从赫敕琉请来的医者,此次《斩风诀》的每一重修炼,曾契师父都会陪同着,如若遇到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他。” 曾契师父的胡子已经花白,投来坚定的眼神,他几乎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示意关吉羽坐下。 关吉羽坐在曾契的对面,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银针,总共大约有上百支。关吉羽只是看了,就禁不住感到肉疼,曾契看出来她的恐惧,投以安慰的神色,道:“别怕,坚持一下。” 曾契先是示意婢女挽起关吉羽的袖子,他拿出几支细长的银针逐一扎上,关吉羽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小的时候怕生病怕吃药,虽然练就了一身功夫,却也没少吃苦。她是吃得了苦头的人,可若是一看到这些针器,就不由自己感到害怕。 总归是恐惧大于疼痛,关吉羽紧紧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曾契叫她:“结束了,可以睁开眼了。”她才慢慢地睁开双眼。 她的四肢包括头顶,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颖王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待施针结束了,他亦是舒了一口气,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想吃点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 关吉羽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道:“等会儿吧,现在还没有什么胃口,再说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吃啊?” 曾契又拿出药方,叮嘱着婢女按照药方上的剂量给池子里撒上药材,用热水浸泡起来,待药池里的药全部浸泡化开,曾契才把关吉羽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来,道:“可以进入药池浸泡了。” 说罢曾契收起自己的药箱,先从密室里推出去了。婢女端着盘子走到关吉羽面前,盘子里放着一套素白纱衣,伺候关吉羽换上后,关吉羽便伸脚踏进药池里。 关吉羽不懂那些所谓的人体穴位,曾契所有的针几乎都用在她的身上了,她没有仔细看自己的身体,不用想都知道,身体上一定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药池里的药水冒着腾腾热气,她用脚试了试水温,只觉得有些烫,婢女却道:“曾契师父说了,水越热药效才越好,姑娘还是趁热泡吧。” 关吉羽只好走进药池里坐下,心里嘀咕着若是冬天让人泡一泡这种热水澡还好,此时虽然是晚夏时节,可天儿还是挺热的,让她泡这么热的水,也不怕把她热晕过去。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不是平常的泡澡,她也没有机会热晕过去。关吉羽刚刚坐入水中,将身体全部泡在药水里,就慢慢感觉到这些药水触及皮肤的(本章未完!) 第132章药池 刺痛,这痛一阵阵的,像无数个小蚂蚁在啃食她,起先还能忍受,泡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关吉羽觉得愈来愈热了,她额间的汗珠一滴滴掉入药池里,脸颊通红,就连嘴唇也变成了深红色。 关吉羽口干舌燥,喉咙里干得快要冒烟了,她哑着嗓子道:“有水吗?好渴……” 婢女上前恭敬道:“姑娘,曾契师父说了,浸泡期间不能进食,喝水也不可以。” 关吉羽难受道:“啊?这么严格吗?喝口水都不让啊,可是我真的好渴……” 婢女只是严格遵照曾契的嘱咐,道:“姑娘,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再忍一忍吧,很快了。” 关吉羽只好继续忍受这漫长的干渴,她满脑子只剩下“想喝水”这件事了,就连身上针扎过的疼,药水侵蚀的酸楚,她统统都感觉不到了。 她想到颖王点评她的那句“你的体质比许多男子还要好的”,这到底算哪门子优点?关吉羽心里又烦躁又着急,甚至有点恼自己,身体好的坏处就是现在想晕倒也晕不过去,只能清醒地坐在这个药池里等待着。 人虽是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可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千里之外。 关吉羽一会儿想着东部大营里江缨年、寒栩和贺兰阑他们在做什么?折殊的伤处理得怎么样了?一会儿又想到北部烟江长廊那里,不知道项居安和赫敕琉方的矛盾如何了?项临城是否还在他身边,或者项临城已经回到京城了?昨夜在项临城门口驻足,她没有敲门,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离项临城好远好远。北部还有小青圆,关吉羽许久没有去过北部了,也不知道小青圆现在怎样了? 她牵挂着的人和事太多了,牵挂了一大圈子,思绪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婢女走上前,提醒道:“姑娘,时间到了,您可以出来了。” 关吉羽着急着就要起身,直到站起来她才发现腿脚已经麻了,她忍受着这股麻劲,从婢女手机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下了一杯水,这才感觉自己捡回来了半条命。 婢女们用干净的帕子替她擦去了身上的药渍,又换了身上的衣服,关吉羽加快步子走出了密室,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才觉得舒爽了些。 颖王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饭菜,关吉羽看了看桌上大大小小的餐盘汤盅,全是滋补类的,不免感慨道:“王爷真是有心了,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您给我吃的东西都这么好,我不玩命帮您治好腿,还真是对不住您这么热情的招待呢。” 颖王身体微微前倾着,亲手盛了一碗汤递给关吉羽,道:“快喝点汤吧,你在药池里不是一直喊着口渴么?我叫人给你炖了好几样汤,甜的咸的都有,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关吉羽端起碗一饮而尽,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甜汤,吹了吹又喝下大半碗,道:“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夜里也不得闲呢,曾契师父说夜里还要另换一池药水继续泡。” “嗯。”颖王看着她不顾形象大口地吃着饭菜,见哪个菜关吉羽多吃了两口,便叫人把那盘菜挪到她的面前。 关吉羽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道:“我回房里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还要去密室里。” 正欲离开饭桌,颖王却叫住了她:“阿羽。” “嗯?”关吉羽疑惑地看向他,却只见他犹豫了下,小声道:“辛苦你了。” 关吉羽觉得莫名其妙,费尽心思跟她谈交易叫她过来练《斩风诀》的是他,又不停地对她承诺道谢的也是他。 关吉羽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 “说什么辛苦呢?”关吉羽抓了抓头发,道:“我不是也欠你吗?你把我们从炼狱之井里弄出来,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也要悉心做到。” 她回到了房里,在软绵绵的榻上躺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开始沐(本章未完!) 第132章药池 浴更衣,再回到密室里。 曾契师父已经在密室里等着了,替关吉羽号脉后,他点了点头,便拿出来另一张药方,吩咐婢女准备药材放入药池里。 这一次药池里的水换成了冰水。 其实关吉羽才刚踏入密室里,就感受到了里面的阵阵寒意,她身上的衣裳单薄,不禁冷得抱起胳膊,道:“怎么这么冷啊?” 婢女们将所需的十几味药材磨成粉,全部撒入池中,关吉羽按照原来的步骤,换上了浸药所需要穿的薄纱衣,熟练地自己绾起头发,慢慢走入药池里。 寒意顺着足尖直涌上头,关吉羽冷得直起鸡皮疙瘩,颤抖地坐入池中,她一遍嘶着凉气一遍强迫自己适应这个水温。 她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个梦,时而寒冷时而火热,让她备受冰火两重天的苦楚。这个梦应该就是在提醒她,日后她要时时沉入这种痛苦之中。 夜已深,冰池浸泡的时间要比之前的久,关吉羽身体冻得已经失去知觉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意识渐渐薄弱。 “好冷,好冷啊……” 她喉咙里吃力地挤出这几个字,此刻婢女们都已经退下了,整个王府里的人,应该都睡下了。 关吉羽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北衷将军府集营里,她受了风寒躺在被窝里,浑身烧得滚烫,那时她也觉得冷,冷得牙齿直打架。 她又梦到了有人敲她的门,她打开门看到外面放着一盅清鸡汤。温热的鸡汤滋润着她的舌头,暖暖地滑入喉咙,这是她感到最温暖的时刻。 那盅鸡汤的滋味,她毕生难忘…… 当时以为是项临城送来的,她一直都以为是项临城送的。 直到在烟江长廊,江缨年从东部独自一人赶来给她送八宝甜饭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直让她记在心上的那盅鸡汤,是江缨年夜里偷偷翻墙,冒着风雪给她抓来鸡炖的…… 江缨年,江缨年。 “江缨年,我好冷。” 第132章药池 wap. /132/132238/30961852.html 第133章 好一个金屋藏娇 东部大营。 江缨年不眠不休地守在折殊床边,每日寒栩把饭端过来,江缨年才肯吃上两口,其余时间时刻都在注意折殊的伤情。 他们从炼狱之井被解救出来时,折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好肉了,就连军营里的军医都叹息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伤口如此之多的人。 所幸折殊身上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受了太多罪,光是炼狱之井里金甲人们人为制造的伤口,就有几十处。军医悉心为折殊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后,折殊整个人已经被包得像一颗粽子了。 寒栩看出来江缨年的自责与心痛,他不会说什么劝慰的话,只是一直默默跟在江缨年身边。 “敬存,敬存……”折殊紧闭着眼,嘴唇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地一直呼唤着。 江缨年立刻坐直了身体,握住折殊的手道:“折殊,你怎么样了?” 折殊的眉头紧紧皱着,整张脸看起来痛苦不堪,只是一味地呼喊着:“敬存,敬存,抓紧我,你抓紧我……” 江缨年听清楚了他在叫敬存的名字,便更加自责了。他轻轻松开折殊的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折殊像是陷在梦魇中不能出来,整张脸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豆大的汗布满额头,与此同时,他不仅仅是小声呼唤了,而是像被惊吓之后按耐不住的惊呼:“啊啊啊啊啊!放过我,放过我吧……”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折殊终于冲破了这个可怕的梦境,他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江缨年和寒栩,愣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寒栩上前一步,刚叫了一声折殊的名字,折殊就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他以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寒栩,又将视线落在江缨年的身上。 看了许久后他突然大笑起来,江缨年和寒栩皆是痛心地望着他,只见折殊一边笑一边流泪,喉咙里发出类似于被痰卡住的嘶哑的声音。 他对着江缨年道:“公子,公子……还好你没有去。太可怕了,我们去了一个地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江缨年和寒栩对视了一眼,低声回应道:“你和敬存吗?为什么?怎么会没有人呢?” 折殊用牙齿咬着手,又不安地抓着头发狠狠揉搓着,焦躁又恐惧道:“那里面的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鬼……他们想要我们的命!他们折磨我和敬存,用刀子一点点割我们的肉,放我们的血,他们让毒虫咬我们!他们还把敬存打死了,不是打死,他们是把敬存摁在毒池里!呜呜呜呜呜……” 折殊嘴里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又绷不住崩溃的情绪,他好像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将心里的憋屈哭了出来。 他边哭边颤抖着,突然就抽搐起来,江缨年立马抓住折殊的胳膊,试图唤醒他,寒栩则是快步出门去找来了军医。 军医施了几根银针,又给折殊喂了药,折殊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又陷入了昏睡中。 江缨年不放心询问道:“怎么又睡过去了?他总是这样睡真的没事吗?” 军医道:“他在被俘期间一定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现在他愿意睡便由他睡,让他的身体好好放松一下也好。” 江缨年这才放下心,送走了军医,寒栩对江缨年道:“公子,那个……曲吟姑娘还在营外等着你,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让她先等着,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经寒栩这么一提醒,江缨年这才想起来曲吟也过来了,她一定是自知不方便进军营,便一直待在外面。 这几日江缨年只顾着守在折殊房里,差点就将这件事忘了。说起来这次能得救,还得多亏了曲吟从中帮忙送信,江缨年顾不得换衣服,直接就往出跑去。 距离军营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江缨年(本章未完!) 第133章好一个金屋藏娇 顺着地方找过去,曲吟果然还在那里! 曲吟打开门,见到是江缨年,便主动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江将军。” 江缨年走进去,道:“怎么老是江将军江将军的叫我?我还不是什么将军呢,不过也快了……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曲吟就着屋内简陋的椅子坐下,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该走了,你们军营里人多口杂,我不好进去,不然你又少不了他们的议论。” 江缨年看着她身上还穿着金甲人的衣服,便询问道:“你怎么回事?当时我把你放走,不是说了让你往南部跑么?你怎么还留在东部,竟然还跑到贼窝里去了?” 曲吟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去南部,当时我也是想着去南部来着,可是出了军营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真愚人啊。”她叹了口气,道:“我自小就在北部生长,南部那么热,我哪里受得住嘛,再说了南部的吃食我不习惯,那里也没有我的亲人朋友,你让我过去干什么嘛。” 江缨年无语道:“小公主,现在世道这么乱,你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竟然还嫌这嫌那的!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自己故意跑到真愚人那里去的?” 曲吟嘿嘿一笑,眼里尽是得意之色,道:“答对了!当时正好碰上,我见他们行为举止都怪怪的,就想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偷了一套他们金甲人的衣服,混入到他们的队伍里,谁知道那支队伍直接去了炼狱之井!” 曲吟一副失策了的表情,道:“唉,然后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个鬼地方,好进不好出,我听到他们要设计机关来抓项居安军队的人,便想到你们若是跟他们交战不慎落入陷阱,肯定会被他们抓到这个地方。反正我一时半会也不好出去,就只能守株待兔了,这不,我还真的就等到你们了。” “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江缨年看着曲吟,认真道:“若不是你鼎力相助,我们可能全都会死在里面。” 曲吟道:“别说这些了,你跟我的恩怨,是怎么都扯不清的。江缨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的事情,我……”她声音小了些,垂下头欲言又止。 “你就怎么样?”江缨年继续追问道:“你当如何?” 曲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我不怎么样,我也不如何。” 比起她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话,江缨年更关心她接下来的去处,便问道:“如今你也从炼狱之井里出来了,今后的日子,你想去哪里呢?” 曲吟托着腮,认真地想了想,道:“你们和真愚国的战事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都到这一步了,项居安不会拖太久的,我知道你这里一切都好我就安心了,至于我嘛……我打算周游列国!” “去南部吧。”江缨年又劝道:“南部最太平了,而且南部诸国虽然小,可它们那边值得玩的地方有很多,肯定比北部好玩多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随我心情咯。”曲吟道:“我之所以在这里等着你,就是想跟你道别一声的。我准备离开这里了,去哪里还没想好,看我心情如果想去哪里就直接去!希望你们绪澧早早结束战争,你也好离开这无聊的边关之地。” 江缨年动容道:“我也想离开这里,边关之地绝对不是我长久停留之地。” “那就祝你早日实现愿望。”曲吟站起身,道:“江缨年,我该走了。” “保重。” 江缨年正要起身相送,茅草屋的门却被人一脚大力踹开,他站在曲吟前面,道:“外面是何人?!” “江大人,是我。”韩桢从外面慢悠悠走进来,装模作样打量了一番这间茅草屋,继而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曲吟身上,道:“好一个金屋藏娇啊,只是这间屋子未眠也太破了吧?江大人既然想藏人,何不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呢?” (本章未完!) 第133章好一个金屋藏娇 江缨年紧缩着眉头,曲吟则是一脸警惕地注视着韩桢。 江缨年道:“韩大人莫要开玩笑了,什么金屋藏娇,这种话传出去了多不好听啊,我是不怕丢人,只是别人姑娘家难免听了会难为情。” 韩桢冷笑一声,脚步向曲吟挪近了一些,道:“咦?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我这双眼睛看错了,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啊!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江大人,不如你帮我回忆回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 江缨年顺着他的话自然答道:“韩大人在朝中本就是响当当的人物,想必见过的人也不少。这世上多得是容貌相似的人,韩大人莫不是见的女子太多了,看谁都眼熟吧?” 韩桢又是一阵大笑,道:“江大人啊江大人,你这张嘴是厉害,我说不过你。”他又扫了一眼曲吟,道:“这位姑娘真的是江大人你的相好?不是吧?我在军营里都听说了,江大人你和关大人不是……?” 江缨年没有接话了,他一声不吭,却仍旧挡在曲吟身前。 韩桢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继续道:“这位姑娘眉眼深邃,尤其是这只鼻子,真是生得好看呢。想我们绪澧人应该没有这般容貌的优势。”他眼神犀利,紧逼着面前的二人,道:“冒昧问一句,姑娘是不是孤翳一族的人啊?” 曲吟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江缨年很快抢答道:“不是,你看错了。难道只有孤翳人才能长这样么?韩大人一定没去过南部吧?我之前去了南部两次,那里的女子各个都是这种容貌,没什么稀奇的。” “这样啊……”韩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扭过身准备往出走。 “那就不打扰了,江大人。” 江缨年听到身后曲吟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二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韩桢走到门口,却突然回过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江大人,上次我抓到一名孤翳少女给了你,结果给她跑了,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你面前这个人啊?” 第133章好一个金屋藏娇 wap. /132/132238/30961853.html 第134章 谁敢动她 江缨年被韩桢的目光盯得不自然,曲吟闻言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江缨年道:“韩大人,上次的事情本就有违军规,不管是孤翳的女子,还是任何一个地方的女子,我军中都不允许外人无缘无故地进来。我是一时犯了糊涂,却又想着韩大人一番好意,才勉强收下你送的“礼物”。后来我左思右想,实在觉得在房中收爱宠这件事不合规矩,再加上那姑娘脾气大,所以最后也没留住她。”qo 江缨年无所谓道:“其实说起来,我都忘了那个女子长什么样了,我这人记性不好,尤其是对待女人,我压根一点都不记得了。韩大人怎么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韩桢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江缨年,不放过江缨年的任何一个表情,道:“听闻南沁的人皆是口齿伶俐,果然,江大人能言善辩,是韩某所不能比的。” 他抱起胳膊,眯了眯眼睛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以为我是傻子么?贺兰阑跟我打马虎眼儿,连你也以为我是好骗的么?” 江缨年继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韩大人说的什么话,我一句都听不懂。韩大人是朝廷特地派来的督军,我们谁敢跟你打马虎眼呢?谁又有这个本事能骗得过你?” 韩桢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江缨年,冷笑道:“江缨年,别以为我给你几分面子,你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了。贺兰阑靠山大,你又算什么?” 江缨年耸了耸肩,无辜道:“我不算老几,我没有靠山什么都不算。” “今日我就一句话。”韩桢指着江缨年身后的曲吟,道:“只要我韩桢还在这,此女子就别想轻易离开这里!” 江缨年伸出手护着曲吟,道:“今日我也就一句话,只要我江缨年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动她分毫。” “江缨年!”韩桢的恼怒呼之欲出,他的双眼里冒着怒火,道:“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么?” 江缨年道:“我没有想要跟谁过不去,跟你过不去对我有什么好处么?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韩大人,我奉劝你一句,做人做事,都不要太绝了。” “好,好!”韩桢失笑道:“如此,很好。” 他拍了拍手,外面很快涌进来几个人,原本就狭小的茅草屋里,愈发变得拥挤了。 江缨年和曲吟几乎被逼到了墙角,他们退无可退,曲吟在江缨年背后小声道:“怎么办?” 江缨年看清了进来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并不是军营里的士兵,他笑道:“韩大人这是从京城里搬的救兵啊?不至于吧,为了对付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还劳烦你从京城叫人来?” 韩桢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和京中叔父说了,你以为这件事任你随便糊弄几句,就能轻易算了么?” “你叔父?”江缨年摸着下巴,想了想道:“韩丞相?他为了让你抓我,专门给你拨的人啊?” 见韩桢不语,算是默认了,江缨年轻笑了一声,忽然道:“韩大人,我与我军中其他三名军士被俘,困在敌营打造的囚牢里几日,你知道吗?” 韩桢愣了一下,道:“此事重大,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自然是知道。” 江缨年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那座囚牢叫什么名字?” 韩桢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知。我未曾去过,怎么会知道江大人所处的囚牢叫什么名字?” “那我便告诉你。”江缨年盯着韩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那座囚牢的名字,叫做炼狱之井。” 韩桢躲开他灼灼的目光,无所谓道:“江大人说起这个做什么?我们都知道江大人为了我军战事冲在最前,然而被俘这件事,我们每个人都在替江大人担心,听说关大人带着人去找你了,我原本是放心的,毕竟关大人英勇超群,谁能想到你们皆被……” 提起关吉羽,江缨年的脸色明显变得苍白,(本章未完!) 第134章谁敢动她 再想起关吉羽那张脸,他只觉得心痛。江缨年握了握拳头,眼底不由得浮上一丝忧伤,道:“我们被俘的四人,有一个已经死了,是被真愚人折磨致死的,剩下的人……” 江缨年不由地更咽了一下,颤抖着声音道:“他们都受了很多苦,我算是运气好没怎么吃苦。关大人他们,在那里待了多久,就被折磨了多久,我想他们在每一刻的煎熬之中,都在等着军中能来人救援。” 韩桢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道:“若是有那般实力,我军人员充足,早就派人去救你们了。可我们军中的情况,江大人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江缨年的声音陡然变大,他几乎是怒喝一般冲着韩桢道:“韩大人!你为了来逮我,为了逮住你认为的孤翳女子,不惧麻烦和你叔父通信,不惜从京城叫人过来,你既然有这般谋划全局的本事,为何不想想办法派人来找一找军中被俘的四个人!” 江缨年的愤怒与憋屈,这一刻再也憋不住,尽数发泄了出来:“你扪心自问,你韩大人!还有你叔父韩丞相!你们吃着朝廷给的俸禄,顶着朝廷给的头衔,你们有为这整个绪澧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吗?!你们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 韩桢被江缨年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良久,他才辩驳道:“你以为不叫人去救你们,是我的主意吗!”韩桢整理了一下衣袖,负起手道:“你真以为我韩某人有那么大本事,别说是我,有些事就连我叔父都没法子。我们说了不算,不想救你们的人,正是当今陛下。” 江缨年怔住,像是没有听明白一般,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韩桢轻蔑一笑,道:“你还是去问问项大将军吧,或许他比你要清楚得多。” 江缨年浑身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曲吟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切道:“你没事吧?” 韩桢却是一副狼见了兔子的模样打量着曲吟,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孤翳女子出现在我们绪澧的军营,你自己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曲吟不愿承认,嘴硬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孤翳女子?你有什么证据?” 韩桢却自信道:“我韩某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冤枉一个人,我能这么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说罢韩桢拍了拍手,外面很快走进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只笼子。 曲吟看清笼子里的东西后,立刻急声道:“你们把它抓起来做什么?快放出来,” 韩桢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不禁笑道:“你着急什么?” 曲吟倾出半个身子,眼睛直盯着笼子里正在拼命扑腾的黑雕,道:“你抓了我的雕还问我急什么?!” 韩桢摊开手,看着江缨年道:“看吧,江大人,这次是她自己承认的,我可没逼她啊。你听听她说的,这黑雕是她的。江大人你是在北部待过的,这黑雕只有孤翳国才有,也只有孤翳一族的人才会豢养雕来传送急信。我说她是孤翳女子,江大人又何必大费口舌跟我做无谓的争辩呢?” 江缨年却是反问道:“就算这只黑雕是她的,那又如何?她是孤翳人又怎么样?” “哦?”韩桢挑了挑眉,惊讶道:“江大人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怎么样?你说怎么样!” 江缨年朗声道:“你知道此次是谁从炼狱之井里放出的消息吗?正是她!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孤翳女子要抓捕她,可你不知道的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敌营里发出密信请求救援的人,也正是她!韩大人,是敌是友,你还分不清吗?” 韩桢丝毫不为之所动,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道:“这个世界上最会骗人的皆是女子,你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有多么会骗人。江大人,我当然知道是她送的密信,这次被我抓到她传送密信请求人来救你们是不假,可是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呢?”(本章未完!) 第134章谁敢动她 韩桢用力敲了敲身旁的笼子,里面的黑雕被吓得乱飞,羽毛从笼子里飞出来飘得满地都是。 韩桢一把扯过鸟笼子,提到江缨年面前,道:“江大人,这只黑雕这么能干,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它除了送请求救人的密信以外,还能送点别的密信呢?” “什么?”江缨年拧眉反问道。 韩桢狡黠一笑,道:“江大人如此袒护一个孤翳女子,很难不让人认为,江大人除了袒护异族,是不是有什么异心呐?” 江缨年想都不想便斥道:“你放屁!韩桢,别长着一张嘴却不好好说人话,什么异心?我看你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不知道你叔父是怎么调教你的?你这种人竟然也能在朝廷里混个官职?我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有什么异心!” 韩桢没想到江缨年会破口大骂,虽然平日里两个人确实是阴阳怪气不太对付,可明面上大家还是装得客客气气的,江缨年冷不丁骂得这么难听,韩桢这种在京城里被吹捧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辱骂! 韩桢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气得嘴唇直哆嗦,道:“你!你竟然如此侮辱我?” 江缨年骂也骂了,索性豁出去了,继续道:“这就侮辱你了?那我难听的话还在后面呢!你除了仗着你叔父的关系狐假虎威,请问你还有什么用?你作为督军跑到我们东部大营里来,你有为军营做过什么事吗?你有任何一丝丝的贡献吗?遇到事情总是看不到你的人,找麻烦你却永远是头一个!你这样的酒囊饭袋,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吧!我们东部大营不欢迎你,不!是我们边关军营里所有人,都不欢迎你!” “闭嘴!”韩桢激动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孤翳女子抓起来!送往京城,请丞相做处理!” 江缨年上前一步,扬声道:“我看谁敢动她!” 第134章谁敢动她 wap. /132/132238/30961854.html 第135章 误杀 韩桢并未被江缨年这一声怒喝而震慑到,他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江缨年较劲,此刻二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 韩桢一把夺过旁边戍卫手上的剑,直指着江缨年,而江缨年则抽出腰间的匕首,虽然一寸短一寸险,可他眉宇间的坚定,早已化作一把更锋利的利刃,丝毫不退让地与韩桢对峙着。 江缨年眯了眯眼睛,道:“韩大人,你这是在逼我出手吗?这剑不好指着人,别没讨到便宜,反而弄伤了自个儿。” 韩桢微微收敛起刚刚的恼意,道:“江缨年,我自知不如你们这些军营里面的人功夫好,可我韩桢也不是吃素的!你今日这般羞辱于我,我若就这样轻易算了,恐怕就不只是丢了我一个人的面子,更是丢了当今丞相的面子。” “面子?”江缨年好笑道:“你的面子如何?丞相的面子又如何?面子能值几文钱?我只知道人命最值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决不允许有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做着滥杀无辜的事。” 韩桢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像看笑话般看着江缨年,仿佛江缨年的义正严辞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天大的笑话一般。韩桢道:“你以为你挡在前面,就能阻止一切你看不惯的事情么?江缨年,你还太年轻,话别说得太满。” 他凑近江缨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疏远你们,不信你去问问项居安,他是大将军又能怎么样?他也就是在你们边关能耀武扬威,你看他回了京城又是怎样的感觉?” 江缨年的拳头攥得咯吱响,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你,得罪谁都好,偏偏你们大将军,惹了当今陛下不高兴,那你说,陛下能让他高兴么?”韩桢愉悦道:“江缨年,我给你两个选择。” 韩桢手中的剑又指了指江缨年身后的曲吟,道:“第一个选择,你把她交给我,这件事就算我们私了了。如果你不愿意,那还有第二个选择,我直接上报给朝廷,我说的话你不听,那你就听听朝廷里的文武群臣会怎样奏明陛下,如何来处置这个孤翳女子。” 曲吟紧紧攥着江缨年背上的衣服,江缨年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他扭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害怕。 江缨年平静道:“你说的这两个选择,没有一个我满意的,所以我一个都不会选。” 韩桢面露凶光,道:“好,那我便在这里了结了她!” 韩桢话音刚落,江缨年便抢先一步用匕首挥向他,韩桢虽然功夫不佳,可他反应够快,出于本能反应他很快用剑挡住了江缨年的一击,匕首与剑相撞,韩桢被震得连连后退。 “好啊,你竟然还对我出手?!”韩桢往前扑着就要劈向江缨年,江缨年眼见韩桢是冲着要人命而来的,便不再跟他客气,只想一顿暴揍让他认清现实赶紧走人! 韩桢剑法不精,可他看准了这间茅草屋里地方狭窄,江缨年被逼到墙角又要护着身后的人,韩桢便利用这一点,将江缨年视作活靶子,每一剑都用足了劲去拼去刺。 不只是韩桢,就连韩桢带来的几个人,都开始帮着韩桢对付江缨年,江缨年知道这几个人绝非普通身手,面对乱刀乱剑的袭击,江缨年起身连环飞踢,将那几人手里的兵器一一踢落。韩桢眼见江缨年落足之际疏于防范,对准江缨年的心口伸手就是一剑。 “呃!” 破旧的木地板上随着一个人的跌落而被砸得尘土飞扬。 曲吟的脸上被溅上了大片的血迹,她眼睛一眨不眨,面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她本身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看到面前几个士兵惊恐的表情,以及江缨年惊诧的眼神,她举着匕首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 江缨年的脸色白了一下,韩桢已然倒下,嘴里不住地冒着鲜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本章未完!) 第135章误杀 曲吟,似是不可思议,又有些不甘心。 只是他的嘴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江缨年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果断地再次出手将面前的几个人全部杀尽。 这些动作全部结束之后,江缨年和曲吟默契地沉默着走出茅草屋,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直到走得累了才停下。 “别走了。”曲吟忍不住先开口,道:“离你们大营越来越远了,你打算走到哪里去?” 江缨年这才晃过神来,道:“送你走,你快走吧,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曲吟看着江缨年,为难道:“我们是不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是我,人是我杀的,是我犯的错,江缨年,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江缨年低头沉默着,他什么也说不出,停留了片刻他又扭头往回走。曲吟又跟着他的脚步,他走得极快,曲吟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他们又回到了那间废弃的茅草屋里,里面仍是一片狼藉,地板上的灰尘本就多,鲜血喷洒上去并不刺眼,可还是刺激到了江缨年。 江缨年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韩桢的鼻间,此时韩桢已经没了气息。 江缨年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韩桢真的死了,刚刚还跟他对峙着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死了。 江缨年后知后觉,他忽然想起来韩桢作为督军被派过来的那天,就连项居安多多少少都要对他三分客气。 韩桢是朝中官员,更是当今韩丞相的亲侄子。江缨年再怎么看他不顺眼,都只是嘴巴上刺一刺他,却从没想过要取他的性命! 曲吟从江缨年的脸上解读出了他此刻的心情,她试探问道:“他是很重要的人,对吗?” 江缨年摇了摇头,道:“他不是重要,而是麻烦。可能接下来,会发生一些麻烦的事情。” 曲吟嘴唇苍白,愣愣道:“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个麻烦……” 江缨年颓丧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你给我带来了麻烦,曲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这次是我们,给大将军带来了麻烦……” 二人看着一屋子的尸体,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屋内木头的腐朽味和刺鼻的血腥味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江缨年,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他背靠着墙壁蹲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直到贺兰阑从大营出来,来到这间茅草屋里。 贺兰阑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属实也被惊到了,“这是……?” 江缨年抬起头,以一个僵硬僵硬的表情看着贺兰阑,什么都没有说。 所幸贺兰阑出来没有带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贺兰阑走到韩桢的尸体前,确定韩桢已经没了命,他皱了皱眉,叹道:“江兄弟,你糊涂啊!” 曲吟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后很快反驳道:“你别误会,不是江缨年干的,这件事是我做的,有什么后果都该我一个人承担!” 贺兰阑目光凝着曲吟,道:“当时从炼狱之井出来的时候,不就让你快点离开么?” 曲吟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小声道:“我是要离开,我只是想等江缨年出来,我有话想跟他说……” 贺兰阑没有再说怪她的话,此时不论怪谁,说再多责备的话都无济于事了。贺兰阑很快恢复了平静,走到江缨年面前,蹲下身对他道:“江兄弟,听我说,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想办法看看怎么应对韩丞相!” 江缨年失神道:“怎么应对?韩桢是丞相的亲侄子,这满朝文武,谁又能惹得起韩丞相呢……” “那你想怎么做?”贺兰阑又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尸体,道:“难不成毁尸灭迹么?” 江缨年心中烦躁,扯了扯头发道:“我根本没想到这个韩桢这么难缠,曲吟都要走了,他却突然冒出来,威(本章未完!) 第135章误杀 胁我不算,说急了还抄家伙要跟我动手!” 贺兰阑沉吟片刻,道:“江兄弟,恕我直言,虽然先前我也犯了类似的错误,可归根结底,我杀的是赫敕琉边境流民,你这个却……”他顿了一下,道:“若是此事被韩丞相知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们整个军营都难辞其咎,到时候大将军免不了成为韩丞相责问的对象,此事最受难的也一定会是大将军……” 江缨年烦躁道:“别的我都不怕,我就是担心大将军……他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曲吟见江缨年六神无主,她带着愧疚的哭腔道:“江缨年,这件事很简单的,你不用这么难受,这件事本来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韩桢是我亲手杀死的,就算你们的丞相要找人问责,也该来找我,要偿命就偿命……” “我说了让你走!”江缨年吼道。 贺兰阑看着争执不下的二人,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我有一法。” 他深深地看了江缨年一眼,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韩桢是怎么死的?” 江缨年怔住,良久才道:“你的意思是……?” 贺兰阑点了点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了。我看了下,韩桢叫来的人都在这屋子里了,也就是说所有目击证人都没有了。”他淡淡笑了笑,道:“边关之地本就混乱,我们与真愚国的战事并未结束,早先就禀报了朝廷真愚军来犯我东部大营,既然此地危险,那总会有死有伤。韩桢作为我大营的督军,不慎死于真愚流兵手里,这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事,你说对么?江兄弟。” 江缨年和曲吟对视了一眼,犹豫道:“这样可行么?” 贺兰阑又恢复了他本有的轻松,道:“这韩桢是该死,此次炼狱之井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他倒好,竟然主动来找你们了!” 江缨年问道:“炼狱之井的事情跟他有关系吗?” 贺兰阑冷哼道:“那只黑雕送来了求救信,不知怎么先落在了韩桢的手里,他来我面前说了好多阴阳怪气的话,起先我不明白其意,后来我发现他说话有些不自然,几番套下来才套出来这封密信!只是白白连累你们多受了一天的苦。” 第135章误杀 wap. /132/132238/30961855.html 第136章 说辞 东部大营议事厅内,项居安与韩启皆为上座,二人此次在东部大营碰面,正是为了韩桢意外丧命的事。 韩启仿佛一夜间白了头,坐在椅子无精打采,满面悲痛。 项居安虽征战沙场多年,也见惯了生死之事,可此次面对着的是当朝丞相,他只能安慰道:“韩丞相,节哀。” 韩启并不接受项居安的安慰,而是凝视着大厅内站着的江缨年和贺兰阑,良久,他才张口道:“你们二位,就是东部大营的领事?” 江缨年和贺兰阑异口同声道:“是,丞相。” 韩启看了看江缨年,又看了看贺兰阑,问道:“此次战事里被抓去真愚军囚牢里的,是你们么?” 江缨年抱拳道:“回丞相,是我。与我一同被抓去敌军囚牢里的,还有另外三人,他们其中一人已经被真愚军杀害,剩下的两个人皆因受了严重的打击折磨,已告了假去休息调整了。” 韩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江缨年,道:“好,很好。听闻真愚人生性残忍,其手段更是常人想象不到的阴狠毒辣。你这番被抓了去,能好好地活着回来,实属命大。” 说罢韩启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看起来身体已经很差了,受此打击之后是这样的状态,就连项居安都颇为担心地看着韩启。 韩启咽下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又颤抖着手放下茶杯,失声笑道:“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上阵杀敌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有被抓被俘的,都能能从魔爪中死里逃生好好地活着,而我侄儿韩桢,他并未和你们一同上阵杀敌,他好好地待在军营里,怎么会突然就丧了命?” 江缨年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此刻不只是韩启的咄咄逼问,项居安亦是投以疑惑的目光,等待着江缨年具体的解释。 大厅内寂静无声,江缨年思绪混乱,眉头紧锁迟迟不愿开口。 只见贺兰阑突然开口禀道:“回丞相的话,这次就算您不亲自过来,我们也会主动去京城给您一个交代的。您问我们韩大人为什么好好地会死?我们也说不上来个理由,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韩大人的死我们实感痛心,真要说原因,那边只能怪我边关军士数量少,又往往没有与敌军一战到底的魄力,所以敌军才这样猖狂,屡屡在我边关地带骚扰。” 江缨年不禁看向身旁的贺兰阑,只见贺兰阑面不改色道:“自韩大人来我军中之后,虽未曾与我们一同并肩作战,可韩大人毕竟是朝廷派来的督军,日常的边防巡逻事宜总是要做的吧?韩大人只是运气不好,在外面遇到了真愚国的流兵,这是谁都想不到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韩启听完后久久沉默,项居安便接着贺兰阑的话,解释道:“韩丞相,这事毕竟发生在我的地盘上,令侄被真愚军杀害,我都没脸再见你了。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北部和赫敕琉的矛盾还没解决,东部又有了战事,我只能让这几个还算中用的年轻人们试着去历练历练,他们毕竟年轻,很多事情考虑不周,这才使得真愚军钻了空子。” 不知韩启有没有听进去这些话,他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韩启颤巍巍站起身,项居安伸手扶了一把,道:“韩丞相,事已至此,你别太难过了。” 韩启抹了一把眼睛,道:“项大将军,我悔,我悔啊!当初我就不该让韩桢来这边关之地!” 项居安扶着韩启的胳膊,道:“丞相,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既来军营,首先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韩启摇了摇头,道:“韩桢虽不是我亲生,可胜似我亲生,这么多年我苦心栽培他,终究是一场空……” 江缨年低头站着,只觉得血液直往头顶上冲,韩启悲痛的哭声,项居安安慰的话,都使他胸口闷痛。 “抱歉,韩丞相,都怪我……”(本章未完!) 第136章说辞 他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抱歉……” 项居安亲自搀着韩启一步步走到主厅门口,韩启驻足回头道:“我桢儿丧了命,这笔账,我定要算清楚!” 项居安顺势接道:“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经过这件事,丞相心里应该清楚,边关之战事不是谁一人之事,我们保卫的是整个绪澧的百姓,我军实力雄厚的话,任谁都不敢轻易来犯!还望丞相和陛下再商议此事,无论是真愚国还是赫敕琉国,我们都要时时警惕啊!” 韩启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个一夜间白了头的半百之龄的人,虽是一品大员,此刻却没半点权力之态了,他浑身都散发着悲哀的气息,半生心血一朝丧失。 次日一早韩启便回了京城。 项居安送走了韩启,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能让丞相亲自来我这边关大营一趟,还真算是我项居安有面子。” 听出来他是在自嘲,江缨年道:“没有什么顶重要的事情,朝中的人都不会来。” 项居安无奈地笑了笑,道:“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对付,可眼见着丞相如此悲痛,谁心里又能好过呢?孩子养到这么大,就算不是韩桢的父母,这些年韩丞相对韩桢的栽培,几乎是用尽所有心血和精力了,唉,真是可惜了……” 江缨年紧紧攥着拳头,无声地垂首倾听着项居安的话。 心乱如麻。曲吟,应是已经走远了吧? 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来绪澧这片土地上了。 京城,六王府。 颖王和曾契交谈了一会儿,才见关吉羽慢慢地走出密室。 她额上的碎发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白皙的脖颈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才换上的干净衣服,才从密室走出来的工夫,就又被汗水浸透了。 关吉羽面色煞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虚弱道:“好热,太热了。” 颖王连忙吩咐旁边的婢女端上热水与吃食,道:“快喝点热水吃点东西,好好歇一歇!” 关吉羽头重脚轻,实在没力气站着了,便就着密室外面的花园台子坐下,丝毫不顾及形象拿起茶杯就大口喝下里面的茶水。 婢女连忙再续上了一杯茶水,关吉羽又是没停地全部喝了下去。 “姑娘,您再换一身衣服吧。”服侍的婢女小心翼翼指了指关吉羽的衣服,关吉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雪白的锻子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是她身上被粗银针破坏过的皮肤渗出来的血迹。 关吉羽只看了一眼,不在乎道:“无碍,我歇一歇,歇一歇再去换。” 颖王自然也瞧见了她身上的血迹,眉头动了动,不忍道:“阿羽,痛不痛?” 关吉羽拿起一块糕饼,咬了一口道:“痛啊,怎么不痛?被针扎痛,泡在药池里药水灌进伤口里更痛。” 关吉羽嚼了两口,“唔”了一声,她惊讶地捂住嘴巴看着手里的糕饼,不敢相信般问道:“这是南沁的糕饼?南沁品祥楼的糕饼?!” 颖王眉头舒展开,笑道:“猜对了,正是南沁品祥楼的点心。” 关吉羽两三口吃下一个,又伸手去盘子里拿,道:“是特意去南沁买的吗?还是热的呢!”关吉羽吃得津津有味,道:“不对,跑到南沁去买太远了,就算是快马加鞭赶过去,等拿回来肯定都凉了。这点心我一尝便知是刚刚出炉的,一定是现做出来的!”qo 颖王见她吃得如此愉快,不禁也伸手拿起一块点心来尝,道:“嗯,南沁的风味果然不差。” “什么叫不差?!”关吉羽瞪大眼睛,反驳道:“这一家的点心绝对是最好吃的,不会再有任何地方能做得比这家还要好吃!我和江缨年之前在京城找过,我们几乎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一(本章未完!) 第136章说辞 家好吃的点心!” 颖王道:“好好好,就你们南沁的最好吃,行了吧?” 关吉羽这才满足地继续吃着。 颖王见她吃得满嘴糕饼屑,又亲手递给她一块手帕,道:“擦擦吧。” 关吉羽接过手帕,疑惑道:“王爷,您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 颖王歪了歪头,反问道:“什么叫我今日怎么对你这么好?平日里我对你不好了么?”他扬了扬眉,颇有些得意道:“你说你要吃南沁的点心,我便专门为了你把品祥楼的做糕饼的师傅都叫来了。本王说了,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关吉羽本不是个话多的人,颖王也并非是与她多么交心的朋友,可不知为什么,关吉羽每每和颖王交谈起来,总是会觉得很轻松。 是因为他没有皇室贵族的架子? 还是因为他有什么目的刻意表现得平易近人? 关吉羽不清楚,不管他是不是是有目的地靠近她,关吉羽不愿去想那么多,打趣玩笑的话她想说就说,反正不管她说什么,颖王都不会生气。 最重要的是,她心知不欠他的,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易,划分得很清楚。 这让关吉羽心里很轻松。交易结束了,她就还是自由之身。 “三重已经结束了,阿羽。”颖王的面上既有兴奋,也有感激。 关吉羽点点头,道:“是,恭喜你啊,王爷,离你站起来的日子又近了。” 她吃得差不多了,终于有了点体力站起身来,道:“希望那一日快点到来吧,希望你早点治愈腿疾,也希望我早点结束这苦日子。” 关吉羽又是虚汗连连,她对颖王道:“我出去走走,真的好热,我出去吹吹风。” 第136章说辞 wap. /132/132238/30961856.html 第137章 我需要你 关吉羽从王府走出门,此刻外面天色暗淡,她不禁感叹:“什么时候能出来晒晒太阳啊?总是天黑才能出来走走,活得像个孤魂野鬼一样。” 关吉羽临出门时换了一套衣裳,府里给她备好的衣裳各色各式的都有,平日里她除了睡觉吃饭,都在密室修炼《斩风诀》,几乎没有机会去穿这些衣裳。 今日正好修炼完了《斩风诀》里的前三重内容,她终于有时间能出门转一转了。关吉羽在所有的衣服里面挑了挑,最后给自己搭配了一身朱色的衣裙。 这种扎眼的颜色她是穿不惯的,总觉得太耀眼,让她觉得不自然,关吉羽临出门前照了好几次镜子,确保不会太奇怪后,她放下了束着的头发。 这几日的修炼使她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几乎不停歇地大量出汗,换上的衣服还没穿一会儿就会被汗水浸透,身上因为修炼而扎的大大小小的针眼,因为药水的刺激,也时常会渗出血迹。 所以即使关吉羽再怎么不适应这种鲜艳颜色的衣裳,她也不得不穿。 关吉羽刚走上街,就感受到了街上的徐徐微风,风透过衣服的布料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关吉羽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道:“是秋天来了么?” 她仍是像上次那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转悠,不只是脚步有记忆,还是她自己本能的反应,走着走着又走到上次来过的街道了。 关吉羽自己没发现,是路边小摊老板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摊老板叫她:“姑娘,又是您啊。” 关吉羽愣了愣,笑道:“是啊,又是我。随便转转而已,不知道怎么就又走到这里了。” 小摊老板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道:“看吧,姑娘,我说了,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就该穿这种鲜艳一点的颜色才对嘛。” 关吉羽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小摊老板拿出来一个木盒,关吉羽一眼就认出来那只小木盒子,那是上次来挑好了珠花,最后又因为忘了带钱,老板才说要给她留下来。 “姑娘,给您留的珠花,还在呢。” 小摊老板注意到关吉羽披散着头发,高兴道:“正好给您簪上吧!” 关吉羽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头的瞬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她连忙扶着面前的摊子,才勉强站稳了。她缓了缓,才虚弱地笑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板,出来得太急,又忘了带钱了。” 关吉羽眩晕之后的脸色苍白如纸,老板也瞧出来了她身体不适,急忙关切道:“没事吧姑娘?” 关吉羽擦了擦额间的虚汗,道:“没事,没事……” 她察觉到了身上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往外流淌,便知要赶紧回去了。关吉羽道:“抱歉老板,这次还是不能买你的珠花,要不就算……” “这珠花送给您吧!”小摊老板打断了她的话,关吉羽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友善的脸庞。 关吉羽小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这小本生意,赚钱也不容易……” 小摊老板笑眯眯道:“那有啥!一只珠花而已,我只是瞧着姑娘您的身子,好像比上次还差了点……虽然不知道在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只珠花真的很衬您的,刚好今日您也是穿红色的衣服,红艳艳的代表着吉祥,红色珠花赠予姑娘,希望您越来越好!” 关吉羽接过那只红色的珠花,仔细端详着,她的嘴角动了动,小声重复着小摊老板的话:“越来越好……”珠花上的红色小珠子,像一颗颗小小的红豆一样,既精致又可爱。 关吉羽将珠花小心的别在发上,小摊老板赶紧递上镜子,道:“您看看,真的很好看。” 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小巧精致的珠花盈盈一点红,与她身上的红衣呼应着。关吉羽对着镜子露出浅浅一笑,那张(本章未完!) 第137章我需要你 原本苍白的脸好像才有了一抹生机。 “是很好看,谢谢。” 关吉羽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身上的汗水和血迹,红衣是她的保护甲,她又直奔着项临城的府邸走去。 什么都不为,她就只是想在他的门口看一眼。 关吉羽走到门口,惊讶地发现大门竟是敞开着的,当下便心想:莫非项临城已经回来了? 此时一声柔弱的嗓音传入关吉羽的耳中,她下意识地躲到了大门口一侧的角落里,那声音越来越近,关吉羽的手指紧紧地抠着墙壁,直到声音的主人走出来,她这才看清楚,原来从项临城府邸出来的女子,是金蝉。 并非关吉羽记性有多好,只是金蝉的身形和她的着装打扮,很好辨认。 那个女子似乎永远都穿着廉价布料制成的衣服,好在她生得俏丽,那些衣服穿在身上倒还能显得有几分朴素。 金蝉走出大门,似乎在等待着谁,关吉羽悄悄观望着,直到金蝉上了一辆马车离开,她都没有看到项临城的身影。 关吉羽望着金蝉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她庆幸项临城不在,若是项临城和金蝉一同出来,那她有没有勇气上前去质问项临城? 她的心里很快得出来一个答案:没有勇气。 关吉羽抱着胳膊搓了搓,夜晚的凉风吹得她越来越冷,身上好像也越来越疼了, 关吉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六王府的,回去后她直接回到了房间,没有点灯,就直直倒在榻上。 金蝉的身影在她的心里久久不能抹去。那个女子娇小的身体上穿着旧旧的衣服,与项临城府邸的富庶之气格格不入,关吉羽不清楚项临城和金蝉在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只觉得这么久了,为何金蝉还是这般简朴得让人心疼…… 关吉羽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想到项临城提起金蝉时脸上的心疼之意,想到之前她和项临城的争吵以及项临城的承诺。一会儿她又想到了江缨年,她突然明白了江缨年为何提起项临城会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或许江缨年也是看到了项临城府里还住着另一个女子吧…… 关吉羽一整夜噩梦连连,从梦中惊醒后已经是次日凌晨了,毫无意外,她的被褥又是一片濡湿。 关吉羽想起今日还要去密室找曾契师父,便赶忙爬起身来,唤过婢女准备热水洗了个澡,关上了干净的衣服,又去了密室。 这一次由于关吉羽心事重重,修炼下来的效果并不理想,曾契连连摇头,道:“不对,阿羽,不对的,你心中诸多杂念,这样的状态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若是不及时调整,到头来伤的还是你自己的身体。” 曾契拿出来一个方盒子,打开盒盖里面便飘出来阵阵寒烟,他看了一眼递给关吉羽。 关吉羽疑惑道:“这是什么?” 曾契解释道:“这是阴阳蚕,吸收了至冷至热之后才练成的,阿羽,往后的修炼它大约要一直陪着你了。” 关吉羽点点头,照着曾契指点的方法试了试,以指尖滴出的血饲喂阴阳蚕,可是阴阳蚕却抵触一般地躲开,并不肯张嘴吸食。 “曾契师父,它怎么不肯吃?” 曾契摇了摇头,道:“不对,阿羽,你要放轻松,你心事这样重,这一重的内容根本无法吃透,又怎么能练出理想的效果呢?” 面对曾契略带责备的语气,关吉羽低下头,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静心凝神,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金蝉的身影却还是无法从她的脑海里抹去,那个女子从项临城府里走出来的那几步,循环往复地在关吉羽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关吉羽急躁又无可奈何,手指扎了一遍又一遍,阴阳蚕始终不愿意碰她的血。 曾契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出了密室。 关吉羽跌坐(本章未完!) 第137章我需要你 在药池边上,看着扔在一旁的“斩风诀”册子,这一刻,她感到绝望又无助。 “我就是练不好,我怎么都练不好……”她抱着双膝,埋着脸忍不住哭泣,这里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心情,每个人只会关心她是否吃饱睡好,身体是否健康,一切的一切,他们让她放松,又让她感到漠然。 曾契应该是出去和颖王说了什么,颖王很快被夏明钟推着进来了,看到无助坐着的关吉羽,颖王询问道:“怎么了?阿羽,你不高兴了吗?” 关吉羽闷不作声,颖王又问道:“这里有谁惹你生气了吗?” 关吉羽闷闷道:“没有。” 颖王平静的声音传来,他轻轻道:“那是为什么?好好地练到了第四重了,为什么练不下去了。” 关吉羽猛地抬头,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泪水,直接问道:“这件事情非我不可吗?只能我来练吗?” “就是不是非你不可,你也已经练到这里了。阿羽,你不能这样任性,明明答应好的事情,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关吉羽带着哭腔,冲着他嚷道:“我真的练不下去了!不是我要半途而废,是它!”关吉羽指着盒子里的阴阳蚕,道:“是这个东西,它折磨得我快要疯了!不管我怎么练,它碰都不肯碰我的血,你要我怎么办?!” 关吉羽绝望地扯着头上的发,道:“我真的好累,我好累好累,我也很着急,你以为我心里不着急么?可我什么都做不下去了。”她通红的双眼紧盯着颖王,道:“你不如让我去死!你不是给我吃了毒药么?你还不如让我死了,你再重新找别人来练!” 颖王的眼神里透着寒意,他明显被关吉羽的话坏了心情,他沉默了片刻,冷冷道:“就算你要死,也要助我治愈腿之后再去死。” 关吉羽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又默默埋着头。 颖王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里:“阿羽,我说了,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可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不管。你知道的,我需要你。” 第137章我需要你 wap. /132/132238/30961857.html 第138章 阴阳蚕 关吉羽知道自己逃不掉,在这王府里,颖王虽给她可以随时进出的自由,可她很清楚,但凡「出」,就必有「入」。 就如颖王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承诺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她,最后她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一趟既然来了,不把《斩风诀》练完,颖王一定不会轻易地放她走的。 修炼因关吉羽的状态不佳而被打断,次日关吉羽在房中休息了半日,虽然未能将愁绪理清,却也只能强迫自己继续配合曾契修炼。 她无力地走出房门,外面日头正好,日光从屋檐上落下,她伸手去抓了抓,道:「关吉羽,再坚持坚持吧,就算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军营里的人在等着你,不是么?就算不为别的,「捍荣捍骑」的荣誉,那是你一直向往的东西,它就在你眼前。」 关吉羽轻轻安慰自己:「熬过去,就好了。」 她朝着密室的方向走去,远远看到后院里围着一群人,有王府的下人们,还有夏明钟在一旁不知在指挥着什么。关吉羽走过去,正想看看他们围着在做什么,夏明钟却先开口道:「你去修炼么?」 他的这一声询问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下人们只是很快看了关吉羽一眼,便继续做事了。人群中除了夏明钟,还有一女子的视线却落在关吉羽的身上,再也不肯离开了。 关吉羽走近后看清楚了,大家围着的是一大堆包好的药材,正看着她的女子,正是昨夜她在项临城家门口看到的——金蝉。 金蝉一直盯着她,关吉羽被盯得极不自然,便用眼神回应道:有事么? 可从头到尾,关吉羽和金蝉两个人就像是在暗暗较着劲,明明两个人是见过面的,此刻他们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金蝉看得入神,直到夏明钟唤她:「金蝉姑娘,金蝉姑娘?」 连着唤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道:「嗯?」 夏明钟道:「药材数目已经清点完了,你去前院拿银子吧。」 金蝉点点头,道:「好,多谢夏大人,我这就去。」 待金蝉慢慢离开,关吉羽也打算抬脚去密室了,可余光总觉得还有一双眼睛在看她,关吉羽往金蝉离去的方向望过去,金蝉的背影被院内的建筑与树木遮住了,她什么也没看见。 关吉羽沉思片刻,便进了密室内。 曾契师父已经在密室里等着了,待关吉羽走进来,他才将那只放阴阳蚕的方盒子打开,里面瞬间透出悠悠红光,关吉羽惊讶道:「变了颜色了!」 曾契点了点头,道:「这便是它为什么会叫「阴阳蚕」,它自身的颜色会随着状态而发生变化,时而是冰蓝色,时而是火红色。」曾契将盒子捧起来,道:「这东西是有灵性的,兴许是上次它见和你不投契,无法合作,所以这一次它自己主动切换了状态。」 先前关吉羽看到这蠕动着的阴阳蚕,心里还有些抵触,此刻听曾契师父这一番解释之后,她看着面前透着红光的阴阳蚕,心里竟多了一丝丝慰藉,再看它都觉得顺眼多了。 「那我们开始吧。」关吉羽准备妥当,走入药池中,阴阳蚕被放置在药池里的台子上,关吉羽认真将《斩风诀》第四重再读了一遍,做到胸有成竹之后,开始正式修炼。 大约一柱香之后,曾契看准了时机,用银针刺破关吉羽的手指,豆大的鲜血一颗颗冒出来,这一次阴阳蚕不再扭来扭去抵抗着鲜血的喂养,而是乖乖地张开嘴巴,任关吉羽手指上的鲜血一滴滴流入口中。 一番喂养下来,阴阳蚕身上透着的红光,颜色竟然深了一些,关吉羽看到了阴阳蚕的变化,疑惑地看着曾契,询问道:「这是?」 曾契舒了一口气,大喜道:「成功了,阿羽 !」他满意地收起阴阳蚕,对着关吉羽欣慰道:「阿羽,你果然是万里挑一的修炼者!」 关吉羽浅笑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颖王曾经也这样说过类似的话来夸赞,可她知道这般夸赞,并不能让她打心眼里高兴。 曾契又叮嘱道:「只是这次饲喂阴阳蚕之后,会吸取走你一些气力,你回去之后可能身体上会发生一些变化。」 这是关吉羽意料之中的,前三重的修炼每一次都让她虚汗淋漓,身上的针孔还时不时冒出血滴来,所以她很自然问起:「还会流血冒虚汗吗?」 曾契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也说不准。阿羽,实不相瞒,对于《斩风诀》里面的内容,我只知按照上面记载的一步步指引着你修炼,可其中奥秘深不可测,若是有什么在我认知意外的变化,这样的事,也未尝不可能发生。」 关吉羽只好道:「知道了,曾契师父,那我便先回去了。」 第四重的修炼时间极短,可这却是关吉羽自修炼《斩风诀》以来,反应最大的一次。 她甚至刚从密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就开始头晕目眩,不可抑制地呕吐,她吃得越来越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几乎没有胃口,吐到最后就只剩下干呕清水了。门外的婢女听到她痛苦地干呕着,着急地询问她:「姑娘,您怎么样了?」 关吉羽虚脱无力,静静趴在桌子上,张了张嘴想回答一句都没有力气。 与此同时,另一个最关心关吉羽身体的人——颖王,得知她开始食不下咽,便也不由得心焦。颖王吩咐府里所有人,若是见到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一定给关吉羽送过来。 他甚至要求夏明钟去帮他找来京城里最好的厨子,就只为了关吉羽能吃上几口。 关吉羽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直到曾契过来探望她,她才问出来一个她疑惑已久的问题:曾契师父,我虽未生育过,可眼下这状态,除了我肚子不大,分明就是孕妇才会有的恶心干呕……我到底是怎么了? 曾契仔细思考了一下她的这个问题,道:「我猜,这一部分的内容,与孕妇怀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阴阳蚕靠着吸食你的鲜血而渐渐长大,它依赖于你,是你的滋养才让它得以存活,这不就是和孕妇育儿是同一个道理?」 关吉羽听完,一时间不知道该抚摸腹部,还是该抚摸手指。 曾契见她不语,便安抚道:「阿羽,过程虽然艰难,可结果却是好的。修炼之人只会在修炼期间承受这些痛苦,可你要往前看,还有一半的路,你就可以恢复正常,而王爷也能靠阴阳蚕之力治愈腿疾。」 曾契说完之后,待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关吉羽看着桌上的米汤,还残留着余热,便端起碗逼着自己全部喝了下去。 反胃的感觉瞬间袭来,关吉羽紧紧地捂着嘴,生生将这股不适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一重的修炼完后,关吉羽没有像之前那样,会出门走一走吹一吹外面的风。若不是她亲眼见到自己饲喂阴阳蚕的过程,她真要怀疑那个小东西将她浑身的血都吸干了。 又是昏昏沉沉睡去了一夜,关吉羽再醒来时,几乎没有力气再从床上爬起来了。 「有人在么?外面有没有人?」她向门外唤了两声,却没见到任何服侍的婢女在门外。 关吉羽只好自己咬着牙爬起来,换了一身衣服慢慢走出了房门。 去往密室途径的院子里,关吉羽又看到了那个人,金蝉。 这一次只有金蝉和几个王府下人,不知道她们在说着什么,其中服饰关吉羽的婢女看到她走过来,连忙道:「姑娘,您起来了?怎么不叫我呢?」 关吉羽心想:喉咙都喊破了,你也没有听见啊。 她嘴巴动了动,却是轻声道:「无碍,我只是经过这里而已,没什么事情,你忙吧。」 婢女好像生怕关吉羽误会自己照顾不周,又着急解释道:「夏大人今日不在,昨夜曾契师父说还少了一位药材,这不,送药的人来了,我只能过来帮忙接收一下了。」 关吉羽嘴里应了一声,正要离去,金蝉却冷不丁开口叫住她:「关姑娘。」 关吉羽被这一声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反问道:「嗯?怎么了?」 金蝉却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道:「昨日在这里忙得焦头烂额,人有太多,隐隐看到姑娘走过来,我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道:「今日好巧,又在同样的地方碰到你,真是缘分啊。」 关吉羽「嗯」了一声,淡淡道:「是我。」 金蝉突然的热情让关吉羽猝不及防,关吉羽的双脚定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干巴巴挤出一句:「有什么事吗?」 金蝉道:「没有,只是在这里遇见你,觉得很稀奇。」金蝉环视了一圈王府的院落,感慨道:「这个地方虽然偏远了点,可到底是王室的府邸,如果我没记错,关姑娘是从南沁出来的吧?怎么会和王爷扯上什么关系?」 「这个事情不需要姑娘多问!」 一旁的婢女打断了金蝉,面色略有不善,警惕道:「金蝉姑娘药送完了就快回去吧,今日王府里事情多,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同金蝉姑娘在这里闲聊。」 金蝉面对婢女的打断,并未表现得不悦,她仍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知道了,我这就离开。」 关吉羽眼看着金蝉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临走之前金蝉又盯着她,深深看了一眼,道:「关姑娘,我走了。下次再见。」 关吉羽皱了皱眉,平心而论,她不喜欢金蝉,因为和项临城的那层关系,让她喜欢金蝉这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关吉羽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冷冷道:「有机会见到再说吧。」 金蝉的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极有把握的微笑,道:「会有机会的。」 关吉羽对此感到莫名其妙,盯着那逐渐远去的娇小背影,怔在原地许久。 wap. /132/132238/30961858.html 第139章 新衣 夏明钟将近日采购药材的清单拿给颖王,颖王浅浅过目了一遍,上面一大半都是普通的药材,另一小半则是平日里不多见的珍稀种类。 “京城里所有的药铺子都跑遍了?”颖王揉了揉太阳穴,略有些疲惫,随着关吉羽修炼的重数越来越高,药池里需要更换的药材种类也越来越多了,《斩风诀》毕竟是赫敕琉国内传下来的一本禁忌之书,里面所需的药材往往有一些是比较难寻的。 颖王不得不为之烦恼。 “那药农的女儿怎么说?她不是一直在为我们送药的么?”颖王将清单又递给夏明钟,道:“难不成她那里也没有了?” 夏明钟面不改色,道:“我在京城里跑了一圈了,能问的地方都问了,目前我们所需的,还真只有她那一家才有。” 颖王道:“那不就行了?她有货我们就正常跟她续订单就行了。”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她似乎不太愿意呢。府里的人昨日跟她说起这个事,她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是觉得价格给得低了?”颖王轻蔑一笑,道:“这些个药农,仗着自己有那几亩田地,就无时不刻不想着抬高价格,那些药是不值几个钱的,全都是让他们这些人给哄抬起来的。” 夏明钟道:“金蝉姑娘说了,有几位药她那里本就没有多少了,更何况她还在做别家的单子,所以……” “那我不管,我不管她做谁的单子,反正我的单子她怎么也要做下去。”颖王眯着眼,道:“给她再添点儿钱,看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明钟,你直接去跟她谈谈,让她最好是暂时先撤掉所有人的单子,什么条件她都可以提。” 夏明钟应下:“是。” 近日来金蝉几乎日日都要来王府送药,夏明钟得了颖王的令,专门就在候着金蝉,待她再次过来,夏明钟便将她唤至一边。 金蝉脸上还挂着笑容,眼神清澈诚恳,问道:“夏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明钟说话不喜绕弯子,便开门见山直接道:“我们想让金蝉姑娘推掉其它所有的订单,暂时就只做我们六王府一家的,你看怎么样?” 金蝉似乎将这个要求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换成了另一种意味不明的表情,道:“我知道王府的单子非比寻常,能为王爷效力也是我的荣幸。无错更新@可我也有别的大单子,所得的报酬也不会少,夏大人如何会觉得,我愿意放弃其它所有的单子呢?” 夏明钟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银子,沉甸甸的,他放到金蝉手上,道:“这只是先付给你的定金,姑娘放心,我们既然提出来这个要求,就一定不会让姑娘你亏了钱。我们绝对保证你稳赚不赔。” 金蝉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道:“跟我拿药的客人不少,其中几个还是京里的大户人家,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碰上了,人家问起来我不好回答。” 夏明钟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索性接道:“若是方便的话,金蝉姑娘不妨就住在王府里,有什么需要我们直接就能沟通,也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姑娘你看呢?” 金蝉细眉微微蹙了蹙,半是为难道:“这法子好是好,就是想着会不会太麻烦了……” 夏明钟果断道:“只要金蝉姑娘不觉得麻烦,我们自然是不会觉得麻烦。” 金蝉犹豫道:“那我再想想……” 夏明钟道:“无需多想,金蝉姑娘是商人,只要没有损害金蝉姑娘做生意的利益,姑娘就不算亏,而对于我们王爷来说,正好在这个时间段,需要金蝉姑娘的帮助,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我想不到姑娘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何不就此给出一个答复?” 金蝉羞涩地掩嘴笑了笑,道:“既然夏大人都亲自来说了,金蝉答应便是了。” 。(本章未完!) 第139章新衣 夏明钟眉宇间似是放松了一些,他点了点头,便又恢复了原本漠然表情,提着明渠刀离开了。 金蝉滞留在原地,她一直望着夏明钟的背影,从夏明钟背对她离去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脸上就开始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微笑。 那浅浅的笑意里有敬仰,这个六王爷的心腹——绪澧第一刀客,他也会站在她的面前和她讨价还价。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也会有和她这样的普通百姓谈条件的时候,想到这里,金蝉嘴角微微上扬,面上的愉悦几乎不可掩盖。 王府里时不时有下人走来走去,即便是在王府做下人,他们身上的衣服用料大多也都算是不错的。金蝉是认识这些布料的品质的,来过几次王府见多了,便只能更加感慨皇室之子的豪华与奢侈。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时间面上的欢喜又不复存在了,尽管这里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站在树下,瞧着自己这一身廉价的衣服,不禁皱了皱眉。 “似乎是很差呢,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金蝉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自嘲也有不甘,她的手里还抓着夏明钟给的一袋子银子,沉甸甸的分量使她萌生了一个念头——花掉它。 金蝉从萌生这个念头到决定实现这个想法,几乎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她大步走出王府,带着那大袋子原本就属于她的钱,径直就去了京城里最大的成衣店。 踏入成衣店后,金蝉发现偌大的店面里,此时并没有几个客人。店老板一眼就注意到走进来的她,这让金蝉稍稍不安了下,可那鼓鼓的钱袋子似乎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视线从脚尖挪到了店里挂着的一件件成衣上。 “姑娘,想看点儿什么款式呢?”店老板满是热情招呼道:“店里刚好来了一批新的款式,您看看。” 金蝉的视线一直在店内的各式衣服上徘徊,看了几件后,她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这些样子也不够新啊。” 店老板诧异道:“怎么会不够新呐?!姑娘,您不信再去其它任何店里去看看,有哪一家有我这里的款式新料子好?”见金蝉仍是一脸不信,店老板又道:“我敢打包票,绝不会有任何店比我这里的上新速度快!”qo 金蝉这才缓缓将视线转移到店老板身上,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浅浅微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你这里是做得最大的?要不是认定你这里的老字号,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姑娘来过我店里?”店老板说罢又打量了一番金蝉,金蝉被看得颇有些不自然的心虚,便答道:“以前经常来的,只不过近两年不太在京城里住了,所有好久不过来了,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金蝉扭过身,指着墙上挂的衣服,道:“这件,这件,还有那一件,都拿下来给我试一试吧。” 店老板也没叫其他人才帮金蝉试穿,一听她过去常来,忙就喜笑颜开地亲自陪着金蝉试了一套又一套,最后终于在金蝉挑剔又勉强的表情之下,完成了交易。 金蝉原本鼓鼓的钱袋子,一下子就瘪下去了许多。她丝毫不在意,两只手满满当当都是方才忙活了很久的“战利品”。 只采购了新衣,对她而言自然还不够满意。 金蝉又直直奔向了首饰店,在首饰老板的陪同之下试戴了好几套首饰,她不太懂这些东西,又看不来东西的好坏,身边没有人陪同帮忙参考,金蝉几乎在店老板半是推荐半是忽悠之下,草草又购置了两副首饰。 不为别的,她自己看着那首饰上镶嵌着的大珠子也喜欢得紧。金蝉出了首饰店的大门,就将新买的首饰戴在了头上,她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一路上昂首阔步,路上的每一个行人似乎都在看她,她满足地承接着每一个投向她的目光,享受着他们目光里的羡艳。 金蝉听到了路边朝着她感叹的妇人,那妇人虽然声音。首发更新@(本章未完!) 第139章新衣 不算大,可她却听得清楚:“这是京里哪个达官贵人的夫人吧?” 金蝉不自觉伸手抚了抚头上的发饰,心里更是美滋滋了。那件被她换下来的旧衣,虽然被好好地包裹起来,可金蝉心里清楚,再华美的包装,也改变不了它本质上的粗糙。 她迫不及待找到了一个人较少的胡同里,将手里提着的旧衣丢弃在那里。 “希望再也不会用到你了。”她面无表情,又隐隐透露着嫌恶。扔完旧衣物的包裹,金蝉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终于放松地小跑着离开。 金蝉的脚步十分轻快,她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也没能影响她的步伐,她一边走着,一边嘴里哼着歌谣: “小娃娃,破旧衣。 无人问津哭唧唧。 想见邻家大哥哥,青梅绕床竹马骑。 可怜的小娃娃,哥哥不见小娃娃。 不知是嫌娃娃脏,还是衣儿脏? 若有来年换新衣,可有郎来竹马骑? 来年里,换新衣,新衣儿穿来旧衣儿弃。 新衣俏,红妆丽。 大哥哥看我目光不舍离。 大哥哥看我目光不舍得离……” 金蝉笑着唱着,这首歌谣她很小的时候就会唱,以前只觉得苦涩,觉得歌谣的词写得怪可怜的。 如今再唱起来,她只觉得心中愉悦。 这首歌谣就是在写她,就是专门为她而作! “新衣俏,红妆丽。 大哥哥看我目光不舍离。首发更新@ 大哥哥看我目光不舍得离……” 金蝉唱了一路,这首歌谣不知已经唱了多少遍,她越唱越起劲,一点都不觉得腻。直到再回到六王府门口,她才停止了哼唱,正了正衣襟,平静地走了进去。。 第139章新衣 wap. /132/132238/30961859.html 第140章 打听 金蝉进入王府,正逢上用饭的时候。府里婢女们一个个端着各式的美味佳肴正往饭厅里送去,金蝉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那些精致的菜品上,只是一瞬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她伸出纤细却不算***的手指,轻轻撩了撩耳朵前的发丝,又抚了抚衣袖上细微的皱痕。不得不说,有很多菜品她是没有见过的,那些婢女们满脸微笑,像是手里捧着什么稀罕宝贝一样,金蝉站在走廊一侧,又仔细观察着她们脸上的表情。qo 金蝉静静伫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直到一个婢女向她招呼道:“金蝉姑娘,正是用饭的时候了。” 金蝉的心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一样,她点了点头,漾起一丝笑容,道:“我知道,这就过来。” 婢女看到她手里还提着东西,便道:“还是先送您去住处把东西放下,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 金蝉在那婢女的引领下,慢慢跟在后面走着。这王府里她不是没进来过,婢女将她带到了中庭花园,便驻足指着花园东侧的房间,道:“姑娘,到了。” 金蝉诧异道:“怎么……是这里?” 婢女有些奇怪地看着金蝉,疑惑道:“有什么不妥的吗?金蝉姑娘,这就是咱们王府专供客人居住的厢房啊。” 金蝉眼睛往后院的方向又探了探,道:“我知道了,东西先放进去吧。” 金蝉和婢女都进了屋子,婢女将金蝉购置的东西摆放好,便道:“姑娘,收拾一下快去吃饭吧。” 金蝉见这个婢女应是年龄比较小的,十三四岁的模样,看起来要单纯许多,就拉住婢女,忍不住提出了心里的疑惑,道:“我见关姑娘也在府里居住着,怎么关姑娘被安排住在后院里啊?” 见金蝉一开口便打听起关吉羽,婢女面色立马为难起来,她支支吾吾道:“这……应是王爷安排的,我也不知道。” 金蝉拉住婢女的手,亲切道:“妹妹,别这么紧张。我知道这里是王府,你们这些在王府做事的人谨言慎行都是必需的,可我不是旁人,如今我也住进王府里来,我也受托专门帮王爷办事的。”她温婉一笑,道:“关姑娘在这里应该也是为王爷效力,更何况我与关姑娘算是旧识呢,只是许久不见了难免生疏了些,可我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她!如今见到她病怏怏的,不如从前神采奕奕,便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婢女一直焦急地看向门外,唯恐有人看她不见了叫她,这边金蝉又一直拉着她的手,婢女着急道:“金蝉姑娘,我手里好多活儿要做呢,你也快些去用饭吧。” 婢女逃一般跑出了房间,外面正好有人叫她做事,金蝉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小婢女小跑着离开,金蝉的眼神里这才隐隐透出几分不甘。 她很快将这点情绪掩藏起来,一个人慢慢跟着端菜婢女们的队伍,走到了饭厅。 颖王已经在饭桌前坐着了,他坐在主位,关吉羽则坐在他的左手边。 金蝉一进来,视线就不由得落在关吉羽的身上。 关吉羽只是穿了一套简单的素色衣裤,头发梳得也并不整齐,她甚至没有等到颖王动筷,就自己先端着碗在吃了。 金蝉眉心一动,走上去行礼道:“见过王爷。” 颖王随意地抬了抬手,道:“快坐下吧。” 这里没有别人,金蝉自觉走到颖王的右侧,缓缓坐下,期间关吉羽也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在吃了。 关吉羽又是一副汗津津的模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衣领处也濡湿一片,她却满不在乎地挽起袖子,一口又一口地大口吃着饭菜,仿佛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无错更新@ 颖王见关吉羽吃得还算香,光是看了看就心情大好,便伸手给关吉羽碗里又添了些菜,道:“多吃点,阿羽,你都瘦了,这样下去。(本章未完!) 第140章打听 可不行啊。” 关吉羽低头看着碗里颖王夹过来的菜,用筷子扒拉了一下,把里面的肥肉挑了出来,淡淡道:“我不爱吃这个。无错更新@” “好好好。”颖王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吃,可你的身子骨,如今不吃这些不行啊。” 关吉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意道:“真的吃不下啊,王爷,您可别为难我。” “好,不为难你。”颖王又是笑,宠溺之意尽显脸上,他在饭桌上挑选了一番,找了几个甜口的菜品挪到了关吉羽面前,道:“那你吃这些吧,都是你爱吃的。吃这些总行了吧?” 颖王年纪本就不大,他又常年居于屋檐之下免受风吹日晒,脸上更是显得要年轻许多。金蝉来王府送药多次,也只有极少次才能远远见得颖王一面,平日里他似乎总是懒懒的,看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满含骄矜贵气。 此刻眼前的他,一言一笑间整个人似乎更有生机了,精神看着也好,他看着关吉羽眼里尽是笑意。 那双眼睛里的贵气还在,只是没有那么疏离了。 夏明钟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俯身在颖王耳边不知道悄声说了些什么,颖王点了点头,说了句:“你们先吃。”夏明钟便推着他走了出去。 金蝉见颖王已经离开,她不由得轻松了些,伸手用筷子夹起一筷子青菜慢慢咬着,此刻饭厅里就只剩下了她与关吉羽。 关吉羽面色不改,仍然和刚才一样大口吃着饭菜,偶尔有够不到的菜品,还会站起来去夹,丝毫不觉得麻烦。 饭厅里无人说话,只有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用餐声。 “既然来京城了,怎么不去家里?”金蝉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坐在关吉羽的对面,此刻放下筷子,直直地看着关吉羽。 关吉羽知道她说的“家里”,指的是项临城家。 这个家,就只是项临城的家,此刻从金蝉口中极其自然地问出:“怎么不去家里?”这让关吉羽听了心里很是别扭。 关吉羽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热汤,道:“我来京城自有我的要紧事,哪里方便我就住哪里,谁规定的我来京城就必须要住到他的家里呢?” 金蝉微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的火药味这么重,不免惊讶道:“怎么生气了?好好的我又没说什么惹你生气吧?” 关吉羽继续吃着饭,道:“我生气了么?” 金蝉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话题一转,又问道:“你来这里,跟临城说了吗?他知不知道你在这里?” 关吉羽放下了筷子,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吃饭吧,你从进来到现在也没吃上几口饭,不饿么?” 金蝉眼神了然,看出来关吉羽并不想多说话,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一下你。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是临城的朋友,就也算是我的朋友,关心你总没有错吧?”金蝉把面前关吉羽爱吃的糖醋丸子往前推了推,道:“我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吧?何必总是对我一副充满敌意的态度呢?” “你误会了。”关吉羽把盘子里剩下的糖醋丸子都拨到了自己的碗里,道:“我未曾对你有什么敌意的态度,说实话,我甚至都与你不熟。你刚刚说临城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这一点我不认可,因为以你我的相熟程度,我觉得我还不能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金蝉的脸色分明因尴尬而变得微红了。 关吉羽看到了她的窘迫,便理所当然解释道:“抱歉,习武之人说话没那么讲究,我就是一个粗人而已,若有什么话让你不高兴,还望你多担待。” 金蝉摆了摆手,道:“怎么会不高兴呢?关姑娘,你把我想得也太小气了。” 关吉羽却是什么都没说了,她端起汤碗,将里面的。(本章未完!) 第140章打听 热汤一饮而尽,放下碗便默默走出去了。 金蝉望着关吉羽疲惫不堪的背影,再看她那缓慢乏力的步伐,金蝉不禁陷入了沉思。 关吉羽吃毕了饭,回去就是蒙着头睡了一大觉。曾契师父正在调配新的药方,暂时给了她短暂的休息时间,关吉羽无处可去,也确实没有精力出门走走,只能躲在房间里睡大觉了。 秋意微寒,晚风渐凉。 关吉羽睡到了傍晚,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冻醒了,正欲起身关好窗户,却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 她没了困意,便打开门探出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外面花园跟前聚着几个婢女,正有说有笑的,颖王和夏明钟出了门应该还没回来,她们才敢如此肆意地说笑。无错更新@ 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鼓鼓的荷包样子的东西,时不时还放在鼻子前嗅一嗅。 关吉羽闲得无聊,便走出房门,朝她们问道:“你们拿的是什么东西?是香包吗?现已是秋季,端午早已经过了,怎么还有香包?” 关吉羽自来了王府之后,鲜少和府里的人说话,服侍的下人们见多了她沉默寡言,她冷不丁这么一问,倒教婢女们一时间愣在原地。 常伺候关吉羽的婢女也在里面,她很快反应过来,便恭敬答道:“回姑娘的话,这是装了药材的荷包,金蝉姑娘给的,府里每个人都有。秋来渐寒,金蝉姑娘说每日取出一些用来泡泡脚,是对身体有益的。”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哦。” 正说着金蝉便走过来了,见关吉羽站在房门口,金蝉微笑道:“人人都有的,刚想给你送来,听她们说你睡下了就没有打扰你。” 金蝉拿出来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关吉羽,荷包里果然传来阵阵药香。 关吉羽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荷包摇了摇头,道:“我不要。”。 第140章打听 wap. /132/132238/30961860.html 第141章 祝你得偿所愿 金蝉的笑凝在脸上,她悻悻地收回了荷包,低头道:「你不喜欢啊……」 关吉羽拢了拢披在肩上的长发,瞧着金蝉满脸尴尬,她只好将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不是不喜欢,是因为现在用不到。」 关吉羽又走回房间里,只是没有关上门,她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又拿起梳子把头发梳了一遍,再随意地用一根木簪绾起来。整个过程金蝉都站在外面定定看着,直到关吉羽再次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其实,你不是不喜欢这荷包。你是不喜欢我,连带着不喜欢这个荷包罢了。」金蝉的脸上尽是笃定,她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些倔强,像是一定要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一样。 关吉羽准备去密室,听到她这话便停下脚步,站在离金蝉不足十步之远的地方,转身看着金蝉,道:「这不重要,我喜不喜欢你一点都不重要,你只需要讨项临城喜欢就是了。」 金蝉头上的发饰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她伸手轻轻簪好,道:「讨?关姑娘这话说得不对,以我与他这么多年的感情来说,还用不上「讨」这个字。我与他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毕竟从少时就认识了,临城什么都跟我说,如何认识你以及关于你的事情,他都跟我分享过。」 关吉羽垂下眼帘,陷入落寞中,道:「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的话太多啦,他这个人心里藏不住话,什么都爱拿出来说一说。」金蝉手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番,道:「嗯……说了你们是在北衷军营里认识的,说关姑娘你武艺超群,就连男子们都敌不过你……」 说到这里,金蝉轻轻掩住嘴巴笑道:「都说男儿保家卫国,女儿家多以烹煮刺绣为主,关于你的事迹,临城说起时我还很惊讶呢。」 关吉羽望着金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时常都会碰面么?」 金蝉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她面色红润,透着几分羞涩道:「这些日子里,其实发生了许多事情,只是关姑娘你远在边关没回来,不知道而已。先前临城的脚不慎弄伤了,他这个人不喜欢麻烦别人,府里的人都被他放了长假回去了,这下突然有了事情,他自己倒不好意思突然叫下人们回来。」 关吉羽的心越来越凉,直到金蝉说出了那句:「我虽然住得离他并不近,可他实在也找不到旁人了,便只好又来找我帮忙了。」 关吉羽手脚一片冰凉,她扯了扯干涩的嘴唇,无力道:「这样啊。」 金蝉点点头,道:「是,这些日子我就在府里住着,所以才问你怎么没来家里?你是他选拔出来的人,就算他不在,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的呀。」 关吉羽觉得这话听着有几分可笑,便决定不再强忍着心中的憋屈,她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金蝉:「金蝉姑娘,我早就听说,你是已经成了亲的人,你既已是别人的妻子,为何总是不避嫌待在别的男子家里呢?还有项临城,他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让你住进他家呢?」 金蝉的脸上只是闪过一丝丝不自然,很快她便神态自若地道:「关姑娘,实不相瞒,从前我是成过亲了,可如今我已与先前的夫君和离了……这是我曾经的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已经彻底结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不是么?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你既然连陪他的时间都没有,又何必与他……」 关吉羽听得一阵眩晕,脚下直发软,她想起晚上还要继续修炼,并不想被金蝉影响了心情,便不再听金蝉继续说下去。 她沉默着加快步子就往密室方向走去。 密室内烛火暗淡,唯有木盒内的阴阳蚕身上的红光若隐若现。qs 关吉羽坐在药池里,汗水一滴滴从下巴淌落,《斩风诀》这本书已 经被她翻阅得有些旧了,又是翻过了一页,她趁着自身气息还算稳,便将指头刺破伸向阴阳蚕。 阴阳蚕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见到关吉羽的手指过来,顺着气味就着急地凑过来。一番饲喂之后,关吉羽观察阴阳蚕身上的颜色,确定又深了一些,她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每日必要的修炼结束,关吉羽换好衣服走出来,曾契已在外面等着她了。见关吉羽终于走出来,曾契道:「恭喜你,阿羽,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关吉羽笑笑道:「还得多亏曾契师父的指点。」说着她将手里的《斩风诀》递给曾契。 曾契却是叹了口气,道:「我马上要回赫敕琉了,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一趟。」曾契没有接过关吉羽递来的《斩风诀》,道:「这书册,往后你就自己好好保管着,直到修炼的最后一刻,你都得好好保管着它。这上面,可搭着你的命呢。」 「那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关吉羽一想到曾契师父要离开,心里突然不舍,道:「这些日子每日都是您亲自指点我修炼的,您若是走了,我担心……」 关吉羽垂首道:「我担心我会做不好。」 「傻孩子,这有什么做不好的?」曾契温和道:「你就只管照着书上记载的,上面写得很清楚,一步步慢慢来,切勿图一时之快打乱了节奏,那样势必会影响到你最后的恢复。阿羽,你是聪明的孩子,悟性也很好,我希望你早早完成修炼,早日恢复原状。」 平日里的曾契无疑是严厉的,有时遇到关吉羽状态不佳,修炼结果不理想时,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提出批评。他会时时刻刻观察关吉羽修炼的成果,关吉羽身上的每一处针孔,也都是他亲手所赐。 可如今他要离开了,关吉羽竟然心里泛起强烈的失落感。 这个凶巴巴的老头要走,连她心里的安稳感也要带走。 关吉羽向曾契道了别,拿着《斩风诀》便慢慢往房间走去。 京城的初秋就已经很凉了。关吉羽从热烘烘的药池里走出来,被外面的凉风这样一吹,一时间觉得无比的舒服。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关吉羽坐在后花园旁边的石阶上,石板冰冰凉凉,她索性直接就坐了上去。 每次只有刚刚完成修炼的这个时候,才是她最轻松的时刻。关吉羽又想起了白天金蝉对她说的那些话,金蝉的语气,金蝉说每句话时的表情,都让她为曾经自己的执着而感到可笑。 那些在军营里心心念念着的日子,那个让她时时刻刻记挂在心里的人,原来一直都在骗她。 关吉羽知道口说无凭,如果单单只是听金蝉嘴上一说,她倒也不会这样痛心,事实上要在金蝉说出这一切之前,她就亲眼所见金蝉的确是从项临城府里走出来的。 在那之前,江缨年也看到了。 「项临城,何必如此苦苦欺瞒……」 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看来都只是随口说说。 关吉羽抱着双腿,蜷坐在石阶上。 月光暗淡,心事也黯淡。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一声询问打破了这夜晚的宁静,关吉羽猛地抬起头,这才看到旁边站了个人。 是金蝉。她手里拿着关吉羽放在一旁的斩风诀,看着书册的封面疑惑道:「《斩风诀》?这是什么书?」 关吉羽急忙一把从金蝉手里夺过来,道:「没什么。」 金蝉见她神色慌张,狐疑道:「只是一本书册而已,关姑娘何至于如此慌张?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是。」关吉羽将书藏于身后,道:「很晚了,我先走了。」 「等等!」金蝉 的声音突然凌厉了许多,她慢步跟上关吉羽,半是威胁道:「最好别是什么***吧?回头我问问临城,若是你真做了这样的事,你可别忘了,你们军营大将军是谁?那是临城的大哥,若是他们都知道了,你以为军营那种地方,能容得下你这样邪魔歪道的人么?」 关吉羽冷冷注视着金蝉,道:「我不是邪魔歪道的人。」她顿了顿,道:「你与项临城怎样是你们的事,无需说给我听了。我已决定不再和项临城有任何瓜葛了,也不想再见他,所以也请你们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这不关你的事。」 「当真?」金蝉急切地确认道:「你当真不再见他?」 关吉羽斩钉截铁道:「我为什么要再见他?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还会回到军营的。」 「好!」金蝉的表情缓和道:「我也不瞒你,我是想要和临城成婚的,这是我年少时就有的愿望,只是那时因为很多事,我们错过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关吉羽深深看了金蝉一眼,道:「那便祝你得偿所愿。」 「谢谢。」金蝉不客气地回视着关吉羽,道:「可你也要说到做到。」 「放心吧。」关吉羽毫不犹豫道:「我关吉羽说到做到。」 她看着金蝉那十分在意的表情,不免失笑道:「他既然都邀你上门去住了,你怎么还不能放心呢?金蝉,看来项临城给你的信心,不太够啊? wap. /132/132238/30961861.html 第142章 三人相对 关吉羽睡了一个不算好的觉,醒来之后浑身酸痛,婢女端着洗脸水进来,虽是进来伺候的,可看着心情极好。 见关吉羽还躺着,婢女走过来主动开口道:“姑娘若是闲下来,可以出去走走,今日外面的街道上可热闹了呢。” 关吉羽淡淡问起:“哦,有什么事么?” 婢女兴高采烈道:“东街上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因为今日刚刚开业,所以掌柜说凡买必有送!我们几个人早晨起来已经去过了,果真送了好多东西呢,味道都不错,姑娘喜欢吃甜食,何不去尝尝?” 关吉羽翻了个身,闷着嗓子道:“你是没吃过南沁的点心,南沁的点心永远是一绝。” 婢女见她兴致不高,只好道:“姑娘你整日闷在房间里,好好的身子都该闷坏了。如今你身子乏,才更不能老是躺着,王爷还嘱咐奴婢,让奴婢陪你到处走走呢。” 关吉羽道:“你们王爷还真是细心呢。” 这句话说出来,她也不知算不算在夸颖王。关吉羽懒得想那么多,从床上爬起来,婢女已经把干净的衣服准备好了,关吉羽换上之后,扭头问:“我的脸色是不是很差?” 婢女微微一笑,回道:“姑娘该吃的时候多吃点,该活动就出去走走,一定会很快恢复的。” 这回答有些水平。 关吉羽点了点头,似是感受到了一丝慰藉,原本她对这个地方一点好感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借宿在这里,完成与颖王的交易之后,就再也不会多看这里一眼。面前这个婢女是一直来伺候她的,关吉羽从来没问过她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与她多说过几句话。qs 关吉羽此刻心中一动,问道:“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月心。”月心恭敬答道。 “月心……”关吉羽小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道:“从前我认识一个小丫头,跟你年纪差不多,名字好像也差不多,她叫月枝。” 关吉羽还记得在项临城府上居住的时候,他的婢女月枝。 那是个善解人意又十分灵动的小丫头。 关吉羽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她是不愿再想起任何和项临城有关的人和事了。 月心见关吉羽要出门了,关切道:“姑娘出去需要陪同吗?” 关吉羽回以温和一笑,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关吉羽才走出王府大门,就听到后面跟上来了脚步声,“关姑娘,等等。” 竟是金蝉跟了过来,关吉羽微微皱眉道:“金蝉姑娘有什么事么?” 金蝉如今不再梳发髻了,乌发上坠着金灿灿的发饰,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好料子制成的,她本来就比关吉羽还小一些,这样的打扮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小姑娘。 “一起走吧。”金蝉追上来,道:“我也准备出来转一转,顺便买些东西。” 关吉羽表情还有些犹豫,正想着怎么拒绝,金蝉继续道:“想来你我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属于这里,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你也一样。” 关吉羽慢慢走着,风轻云淡地道:“没有认识的人也无妨,本来我在这里也不会待很长时间。我不需要结伴,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金蝉快步跟上,与关吉羽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道:“相识一场也算作缘分,关姑娘,我们以后很有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如今你身体抱恙,我自然不忍见你一人出行。” 关吉羽没有搭理她,默默地走着,直到走到了东街,她才发现这里真的如月心说的那样,远远就看到很多人挤在新开的店铺门口 ,看起来很是热闹。 “我听王府里的下人们说了,这里新开的店凡是买东西就有的送。”金蝉欣喜道:“这里人这么多,我们也去买点点心来尝尝(本章未完!) 第142章三人相对 ?” 关吉羽走上前,跟着人群一点点往铺子门口接近,等了许久才终于排到跟前,她挑了两样自己爱吃的点心,店老板果然又包了些另外的东西递给她,道:“送您的,不要钱。” 金蝉挑选的更多,她一边挑选着一边解释道:“王府里一定还有人顾不上出来,她们平日里也挺辛苦的,我多买点回去给她们尝尝看。” 许是因为金蝉挑的时间太久了,引起了后面排队的人强烈的不满,后面的人便埋怨道:“快点儿吧!我们还等着呢。” 金蝉不在意地继续指着面前的点心,道:“那个那个,再来点儿那个。” 关吉羽看后面等着的人实在是不高兴,便出言劝金蝉道:“差不多就行了,快走吧。” 谁知金蝉还是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一丝丝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后面等着的是几个壮年男子,见金蝉迟迟不愿动弹,终于被惹恼了,便大声骂了几句,连带着手上也暴躁地狠狠推了一把。 金蝉看着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可生气起来倒是有几分泼辣劲儿,只见她愤怒地扭头嚷道:“催什么呀催?我这不弄好了么,大男人的,趁人不备推几下,下这样的黑手,也不知道害臊?!” 后面动手推人的男子被说得更恼了,回道:“你这臭娘们儿,在这里磨磨唧唧半天了,催你又催不动,这店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到底是谁不知道害臊?” 金蝉掏出荷包,一面付钱一面不忘回怼:“我又没说是为我一个人开的,怎么?我来买东西,还不准我挑选了?好没道理的话。” 关吉羽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催促金蝉:“好了,买完了快走吧。” 金蝉提着包好的点心,对关吉羽解释道:“关姑娘,你平日里不在京城待,你是不知道,这京城虽然是块富庶之地,可这里却不是人人都是品行端正之人,多的是卑劣无耻之徒,天子脚下,还有人想欺负人,真是白白瞎了这好地方。” 关吉羽听得目瞪口呆,面前的男子被一番指桑骂槐后,顿时火冒三丈。 男子揪起金蝉的衣服,狠狠将她往前一推。这一下比刚刚用的劲儿要大多了,金蝉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点心也摔得乱七八糟的。 关吉羽叹了一口气,对这场闹剧实属感到心累,金蝉这一摔摔得不轻,关吉羽想了想,还是准备搭把手扶她起来。 “没事吧?” 随着一声问候,一个人先于关吉羽向金蝉伸出了手。 关吉羽的脚下像扎了根钉子一样不能动,她看着向金蝉伸出手的人,不由得怔在原地。 金蝉自己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表情由愠怒到愣住,再到惊喜之色,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叫道:“临城?!” 关吉羽站在人群中,脚下再也没能跨出半步。 人群中的议论声随着项临城突然的出现而变得更大了,人们都等着看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关吉羽甚至还听到了人群中有人说:“这下要遭啦,人家这位小娘子的夫君来了!” “看看人家的穿戴,必定是非富即贵,寻常人家去惹别人做什么?” “会不会打起来啊?” 议论声一句句灌入到关吉羽的耳朵里,关吉羽此刻与人群中的每一个看客并无任何区别。 她也只是一名看客。 项临城身着墨色袖口衫,整个人好像瘦了些,他将金蝉从地上扶了起来,道:“我回到府里,没看到你的人,便想着出来找找。” 金蝉满目欣喜,道:“怎么还特意出来找?我又不会走丢,你好久不回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呢!” 项临城淡淡地笑了笑,他似乎不觉得刚刚的事情算是什么了不得的闹剧,也无心与人争吵。 他自身的气势(本章未完!) 第142章三人相对 ,早就将那生事的男子震得闭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项临城轻声道:“回去再说吧。” 金蝉的的表情既透着幸福,又隐隐又些难为情,她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关吉羽,示意项临城道:“临城……” 项临城顺着金蝉的视线往身后看去,只是一刹那,他脸上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尴尬,惊讶,无措…… 那双眼睛里十分复杂,关吉羽只是静静地看着,始终一言不发。 “吉羽?”他的眼里闪过极为明显的不自然,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京城了?” 关吉羽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双眼,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京城了?” “不是……我不是说你不能来京城。”项临城看了看金蝉,又往关吉羽跟前走近一步,急切道:“吉羽,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关吉羽的声音陡然扬高了一些,她以一种陌生而又疏离的姿态面对着项临城,道:“项二公子,你我有没有什么关系,我来不来这里,还需要跟你汇报么?” 项临城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哑口无言,只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这里不是军营。”关吉羽抱着胳膊,眯了眯眼睛,道:“就算是在军营,也该是项大将军来规定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项二公子又何必手伸得这么长,连我的行踪你都要管?”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扔下这句话,关吉羽径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不去看项临城,也没有看金蝉,她就自己一个人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回走。 身后的人还在叫她的名字试图挽留她。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想回头了。 第142章三人相对 wap. /132/132238/30961862.html 第143章 决绝 项临城冷着脸,一声不吭往回走着,金蝉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直到到了项临城的府门口,她才轻轻唤了一声项临城的名字。 「临城。」金蝉拉了拉项临城的衣袖。 项临城的脸色仍不好,落寞与懊悔交织,金蝉自知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便问道:「临城,你后悔让我住进府里了么?」 「你为什么会和吉羽在一块?」项临城不顾她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出来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原本只是正常给王府送药的。」金蝉无辜道:「有几样药材紧缺,六王爷那里不愿我再销往其他的顾客手里,便邀我住在王府,就只专心为王府供药。」 项临城问道:「那吉羽呢?!」 金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些日子她也在王府里住着,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有什么事……」 项临城握了握拳头,大步朝府里走去。 东部大营与真愚国对阵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当初真愚国俘虏了四个人,当项临城知道那四个人里就有关吉羽时,他不是不紧张的。 只是当时项临城远在北部烟江长廊,再怎么着急也无能为力!所幸真愚国的俘虏营已经被攻下,关吉羽也安全地被解救了出来。 此次项临城回到京城,还是因为烟江长廊的事情要进宫面见舒帝,却不想关吉羽早早就已经在京城了。 她不仅来了京城,还知道了他收留金蝉的事…… 项临城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一般,关吉羽冷漠的表情使他感到心痛,纵使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在见到关吉羽凉薄的表情之后,他也只能卡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项临城心绪不宁,坐在书房拿出纸笔,项居安交代给他的事情乃重中之重,光是应对舒帝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此次回京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只是他一提起笔,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吉羽的那一张脸。 手中握着的笔再也不能做到行云流水,项居安心烦意乱地将纸张揉成一团,金蝉端着茶水走进来,见到他这般烦乱,道:「临城,何必如此心烦呢?」 项临城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半晌只道:「如今你一个人生活,难免处处不方便,我知道你不容易,所以京城的住处你随便挑,只要你看上的,我皆可为你购置。」 金蝉放下茶壶,沉默着为项临城倒好茶水。 项临城看向她,确认道:「行么?」 金蝉涩然道:「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赶!」项临城懊恼道:「我怎么会是赶你走?蝉儿,你我相识多年,若非情况特殊,刚好遇到这样的事,我又如何会说出这种话?」 项临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不是早先就已经说清楚了么?蝉儿,我们两个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如今我也已经许了吉羽诸多承诺。我在等她,等一切都顺利了,再给她应有的名分……」 「名分?」金蝉的眼睛通红,她把这两个字仔仔细细念了一遍,道:「我何尝不是在等一个名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阻碍我们的是我和柳家的亲事,我与柳简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呀!」 金蝉说完已经泪如雨下,她颤抖着身体,悲伤而又绝望地对着项临城宣泄自己的情绪,「我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才摆脱了柳家,我还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呢……」 项临城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金蝉悲痛道:「临城,你说话啊!你说,真的是我错了么?我们年少时的感情,我们一起在墨允书院的那段时光,难道都是假的么?」 「不是假的。」项临城闭上眼 ,轻声道:「蝉儿,你我年少相识,在书院那些日子,我承认一切都是真的。可命运捉弄人,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金蝉轻呵了一声,道:「怎么回不去?错的事情及时停止不就行了?我爹不在了,我与柳简这段错误的姻缘也已经结束了,如今我没有去处,也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我便只有你了,临城。」 「蝉儿,言已至此,你再好好想想吧。」 项临城起身,将桌子上的凌乱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出门了。 金蝉望着项临城远去的身影,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我等了这么久,我盼了这么久……」 金蝉抖动着肩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用衣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愤愤道:「关吉羽,你为什么要来京城?你为什么要来……我所有的努力,都被你毁了你知不知道?」 关吉羽换好了衣裳,正要去密室修炼,月心却叫住了她:「姑娘,门口站了一个人,好像站了很久了,说是来找您的。」 「找我?」关吉羽疑惑道:「找我什么事啊?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月心道:「是位年轻公子,生得很是英俊,气度非凡,好几个丫头听说了都去门口看呢。」 这些丫头们成日里在王府里做事太过枯燥,难得见到一个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一个个难免不春心萌动。 关吉羽已经猜到月心说的是谁了,她冷冷道:「你去告诉他,让他回去吧。」 「可是那位公子真的已经等候了很久了。」月心有些不忍道:「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关吉羽道:「月心,如今我在王府里替王爷做事,每日我光是修炼就几乎占去了所有的精力,反正我是不想再见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了,你去告诉他,让他离开。」 月心点了点头,只好照着关吉羽的意思,出门好声好气劝了劝府外的人,可等着的人似乎坚定如铁,他只是道:「她不出来我便不走。」 关吉羽修炼完了当日的内容,疲惫不堪地走出密室,外面天已经黑了,她踩着月色走回房间,月心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关吉羽正要褪去外衫,月心又提醒道:「姑娘,那位公子还没有离开。」 「哦。」关吉羽拿起梳子,将头发梳了梳,「既然劝不动,那他愿意站在外面便站着吧。」 她若无其事走进浴桶,认认真真洗澡了澡,待月心帮忙换好了衣裳,关吉羽直接就躺到了床上。 「很晚了,我睡了。」 月心不好再劝关吉羽,便「哎」了一声应下,吹了灯关好门就退下了。qo 夜深人静,关吉羽睁着眼睛,她知道他在外面等着她,她不用出去就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关吉羽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她在北衷的时候,与项临城在后山赏雪的那一次。 那时的他的眉宇间隐隐约约就透着一股难言之色。 如今关吉羽终于明白,他那浅浅的忧愁,那些不足为外人道出的牵绊,到最后就只化作两个字:金蝉。 关吉羽伸手摸了摸心口,那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疼。 她以为会很痛。 就如她以为,她一定不舍得项临城一个人站在外面。 那些曾经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初识时的欢心与雀跃,早就随着她一次次的失望而逝去了。 关吉羽想了想,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她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出了门,守夜的下人打着瞌睡,她从大门瞧瞧摸出去,项临城果然还在门外面等着。 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地靠着墙,见到关吉羽走了出来,他的眼里才有了一丝亮光。 项临城立刻站直了身体, 见她衣着单薄,道:「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外面凉。」 关吉羽淡淡地注视着他,道:「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你是在等我么?」 项临城使劲点了点头,道:「吉羽,我是在等你,今日见到你,我没想到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所以我来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听我好好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关吉羽的表情依旧冷若冰霜,她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有从前的娇羞与怯懦,直接道:「项二公子,我们长话短说,也趁着这次机会,把话都说清楚吧。」 项临城第一次见她这般神色,不由得心里一惊,道:「吉羽……」 关吉羽忽然淡淡笑了笑,道:「项二公子,你可知道,我从前十分心悦于你?」 项临城喉间一更,道:「我知道。」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我从南沁江府,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北衷。」她顿了顿,道:「那时我经历了这半辈子最大的打击,我浑浑噩噩地到了北衷将军府集营,在那里,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就是你。」 项临城走上前,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关吉羽冰凉的手,道:「我也没有忘,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初见你时的那一幕。」 「那时我只是一个等待考验的世家门生,还在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通过选拔。」关吉羽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眼底温柔无限,「可你不一样,我们所有世家阵营的门生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你,项临城三个字,就是光一样的存在。」 关吉羽低头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手,道:「我敬仰你,又得你尽心尽力的照顾,还有后山共赏的那场风雪。」她失落道:「项二公子,说到底,我曾经是倾慕于你的。」 项临城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道:「吉羽,我亦倾慕于你,你的感情也不会白费,我们会有将来的!我这就去和兄长说,请他主持你我的婚事!」 关吉羽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项临城,你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件事。」 她的眼神又恢复到一如刚来时的冰冷,道:「可如今,我已经对你没有那样的感情了。」 项临城呆愣在原地,她的话都化作一支支利箭。 万箭穿心。 「项临城,这不是赌气的话,我是真的,对你半分爱恋之意都没有了。」 wap. /132/132238/30961863.html 第144章 教训 东部大营。 折殊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过来,身上那些在炼狱之井时留下的伤口,也全部都渐渐愈合。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只是他伤愈之后,再也不如从前那样欢脱快乐了。军营一切照旧,折殊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度过了一段时间后,不顾旁人如何劝他多休息,他便主动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岗位上。 他像原来那样负责军营训练,每日完成自己的事情后,他又会独自一个人坐在校场上。 折殊总是形单影只,他不再与任何人结伴。 折殊这种状态,寒栩看在眼里,却是十分放心不下的。 寒栩担忧地问起江缨年:“公子,折殊回来已经这么久了,可他几乎没有主动说过话,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的伤还没有恢复好?” 江缨年远远注视着那个孤独的背影,良久才道:“只怕这伤短时间内不会医好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他无奈道:“那不是身体上的伤,是他心里面的伤。我们不是他,不知道他心里的煎熬,也无从劝起,这一次,只能等他自己慢慢从伤痛里面走出来了。” 吃晚饭的钟声敲响,众人都拿着饭碗在后厨房等着打饭,折殊拿着自己的碗默默站在队伍的最后面,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着,队伍的后面忽然来了两个急急匆匆的士兵,他们因来得较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随意排在折殊的后面。 江缨年和寒栩已经找地方坐好了,看到折殊还排着队,寒栩便伸手朝着折殊挥了挥手,叫了折殊几声。 折殊淡淡地笑了笑,脚底下没动,算是委婉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这样的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从炼狱之井回来后,江缨年没有见到过折殊再与谁说话,也没有再见过他和谁坐在一起吃饭。折殊是最爱热闹的,往日他总爱往人堆里钻,也很喜欢攒着一群人挤在一起吃饭,军营里禁止吃饭时大声喧哗,他也不怕惩罚,总是很开心地和大家谈天说地。 如今折殊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沉默已经是他的保护壳了,他躲在那个壳里,谁也别想把他唤出来。 就算是江缨年,也不能。 江缨年只好道:“算了,寒栩,我们先吃吧。” 碗里的饭还没吃几口,江缨年就听到排在折殊后面的两个士兵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两个人起先声音还较小,可越说声音越大,除去饭桌上一阵阵动筷子吃饭的声音,这二人的议论声很明显,江缨年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其中一个士兵道:“哎,我们这大营里物资本就不宽裕,正儿八经的士兵吃饭也就算了,何必一颗颗白米都用来养闲人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士兵接话道:“依我看啊,我们军营里就该改一改规矩,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有的人若是没有能力了,就该下来让有能力的人替补上,这军营里也不是就谁一个人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江缨年将这些话尽收耳里,原本他只是以为下面的士兵又看谁不顺眼了,不过私下议论抱怨几句,便没放在心上。直到折殊走到摆放着饭菜的桌子跟前,拿起饭勺盛饭时,江缨年才不经意看到了跟在折殊身后的两个士兵互相使了使眼色。 折殊拿着饭勺的手很不稳,他吃力地往饭碗里盛了一大勺,由于手上有旧伤的缘故,不免颤抖起来,将米饭洒出来了一些。 他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慢吞吞将洒了的饭一点点捡起来。 排在他身后的士兵见状啧啧道:“也不知道大将军是怎么想的,虽然说能进这军营里的,各个都是有本事的,可一个人从前再有本事又如何?如今若是废了,也该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自觉点让出位子,别弄出了笑话,到头来白白叫人嫌弃!” 另一个士兵眼珠子转了转,以为没人注意,故意将同自己说话的士兵推了一。(本章未完!) 第144章教训 下,被推的那个顺着力就向折殊背后挤去。折殊没留神被这么一挤,手中的饭碗没拿稳,直接扣在了面前装着菜的大盆里。 他整个人也因为没有站稳,身体直直向前扑去。尽管他很快用手撑着面前的桌子,也没能避免衣服上沾了些饭菜。 而始作俑者看着折殊狼狈地擦拭着身上的菜汤,竟洋洋得意地挖苦道:“折殊大人,您怎么这般不小心啊?大将军时常要我们不能浪费,您只是一个不小心,却浪费了这么多吃的。” 折殊低着头慢慢拧去衣服上的汤汁,看着扣在公用菜盆里的饭碗,他眼里闪过一丝歉疚,伸手小心地取下饭碗。 “您要是连饭都打不了,可以直说呀!您叫人来帮忙盛饭,想必也没人敢拒绝。”身后的士兵嫌弃道:“弄成这样了,谁还想吃啊……” 折殊手上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整个人出奇的安静。只见他拿了一个干净的饭勺,将刚刚自己饭碗扣上去的地方全都挖出来,盛进了自己的碗里,不慎撒进去的米粒也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拣了出来。 折殊的做法几乎没有落下任何可以追究的话柄,他端着饭碗走到角落的一个桌子前,一个人默默地开始吃饭。 方才两个没安好心的家伙没尝到甜头,又实在没有能挑的刺了,两个人悻悻对视了一眼,便伸手去盛饭。 其中一个人似乎不死心地又咕哝了一句:“搞什么啊,弄这么久菜都凉了,这还怎么吃啊……” 江缨年一直注意着眼前的这场不算闹剧的“闹剧”,他隐忍了许久,终于在最后听到这声咕哝时,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寒栩察觉到了江缨年的愤怒,只见江缨年扔下手里的筷子猛地站起身,寒栩叫了他一声:“公子?”江缨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径直就走向正在盛饭菜的两个士兵跟前。 江缨年一把夺过其中一个人的饭碗,将里面的米饭全都倒进桌上的菜盆里,又用使劲在里面搅了搅,将倒进去的米饭和菜全部搅混了。 “你的饭把整个菜盆里的菜弄脏了,叫别人还怎么吃?”江缨年抱起胳膊,道:“若是自己盛不了,就尽管来找我,我有的是办法帮你盛。” 闹事的两个士兵似是没想到江缨年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们被吓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连回应道:“江大人,我们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 “收拾?还要收拾什么?”江缨年反问道:“你已经把好好的菜弄成了这样,还怎么收拾?你收拾得干净么?” 两个士兵皆是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吭一声。 面前大半盆菜被江缨年刻意将米饭混了进去,又搅得乱七八糟,只怕是怎么拣也拣不干净了。 “你们两个——”江缨年用手指着面前的饭菜,道:“既然拣不干净了,就把这些全部都给我吃完了。” 贺兰阑这时正好走进饭堂,瞧见这一幕,便问道:“怎么了?” 两个士兵见贺兰阑走了进来,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求饶道:“贺兰大人——您帮忙求求情吧,江大人要罚我们把这些饭菜全部吃完。” 士兵苦着脸,小声道:“这么大一盆,谁吃得完啊……再说了,后面还有好多兄弟还没来呢,他们来了吃什么……” 江缨年冷眼看着面前求饶的两个士兵,坚定道:“你们吃你们的,至于后面的人没的吃了,我会让后厨再做一些出来。”他将菜盆推到二人面前,厉声道:“吃!”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贺兰阑也没有要为他们开口求情,只好硬着头皮用筷子捞着吃。 饭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个被当众惩罚的人,众人眼里的神色也是复杂的,有的人投去同情的目光,有的人则是一脸“活该”的表情。 江缨年站在前面,正色直言道:“各位兄弟,今日我。(本章未完!) 第144章教训 惩罚这两个人,并不是我个人与他们有什么矛盾,我江缨年也不会仗着什么就随便乱欺负人。”他环视了一圈,郑重道:“我最恨军营里有这样的风气,若是人人都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人,那还成什么样子?!有的事可以议论,有的事永远不能!下次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像这次这样轻罚,到时候直接军法处置!” 折殊平静地吃完了眼里的饭菜,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个饭堂里发生了什么,他收起碗筷,又默默地走出去了。 江缨年目送着折殊的背影,叹了口气又坐回位置,这样的情况他只能见一次打一次,可那些不好听的话,却是实实在在被折殊听了去。 贺兰阑也坐了过来,道:“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江缨年将面前的菜往中间推了推,道:“没什么,有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在那里说了些不知好歹的话,我罚了他们。” 贺兰阑也注意到了折殊的变化,看着折殊沉默地走出去,他问江缨年:“这一次折殊好像很不对劲啊?” 江缨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道:“他受的是心上的伤,这么多年了,他和敬存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如今他就是接受不了敬存不在了,才会变成这样。” 贺兰阑大概猜到了被罚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被罚,他吃了一口菜,边嚼边道:“若真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这点惩罚是很轻。”他又看了看正在委屈巴巴硬吃着盆里食物的两个士兵,道:“以前在北衷将军府集营的时候,要是碰到这些个碎嘴子的人,折殊定是不会轻饶了的。”. 江缨年闷闷道:“我就是想到以前,才心里不舒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 第144章教训 wap. /132/132238/30961864.html 第145章 人选 项居安虽人未到饭堂里,可江缨年当众惩罚两名士兵的事,很快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傍晚时分,江缨年刚带着人巡逻回来,就被项居安叫了去。江缨年还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大将军,您找我何事?」 「你自己说说,我找你什么事?」项居安放下手里的兵书,道:「听说你为了出气,当众给两名士兵弄了难堪,可有这回事?」 江缨年想都不想便直接承认道:「没错,是有这回事。」 「你倒是坦荡。」项居安伸出手指了指江缨年,唉声道:「你呀你!本来这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要惩治几个下属再正常不过了,可却也没必要弄得这么严重。」他呷了一口茶,道:「你逼着那两个士兵吃了足足一大盆饭,他们回去使了很多办法才吐了出来,正常人饭量再大,谁能吃得下那么多?也亏你想得出来,用这种法子来惩罚人!他们两个这会儿正不好受呢。」 「不好受便不好受吧,若真让他们两个舒坦了,那就不算是惩罚了。」江缨年不咸不淡道:「更何况我也不觉得这算什么严重的惩罚,顶多算是略施惩戒而已。」 项居安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并不舒坦,江缨年觉得奇怪,以项居安的脾气来说,他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还特意来说一声,他一定还有别的话要说。 江缨年试探道:「怎么,大将军变得越来越宅心仁厚了?」 项居安反问道:「什么意思?」 江缨年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道:「以前我刚进军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我有点什么错误,你罚我比这还严厉得多呢!」他揶揄道:「我哪次不受你的打?这次我就罚他们多吃了点饭而已,你这就觉得我做得太过啦?」 项居安听出来他话里的味儿,笑骂道:「臭小子,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大没小的话你说的比谁都溜!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对你一个人严厉了?」 项居安把嘴里的茶叶渣滓嚼了嚼,吐在地上,想了想道:「我叫你过来,是要跟你说一声,这营里不只是我选上来的人。你有所不知,在你来之前,这大营里还有一些人是朝廷拨过来的,他们不一样的。」 江缨年听到项居安说起「他们不一样的」,便晓得项居安想说什么了。项居安一直都在向朝廷上书,请求朝里能拨一些增援军过来,可舒帝对这件事一直是不理不睬的态度,舒帝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这件事一直就这么耗着。 项居安知道此事并没有几分把握,可他仍然还怀着几分期望。 道理江缨年都懂,可他还是心里不服气,道:「朝廷拨过来的怎么了?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们军营还没有过这样的风气呢,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说那些难听话?!」 项居安瞧江缨年一脸怒气,只好安抚道:「行了,我知道折殊是你们青字营出来的,你们不比旁人,感情自然要深厚得多。他受了什么委屈你心里也不好受,可眼下……唉!你闲暇时间多去看看他,也多开导开导他。」 江缨年应道:「知道了。」 他正要出门,项居安又叫住了他:「缨年。」 「嗯?」江缨年回首,道:「您还有什么事么?」 项居安的眼神柔和自然,道:「缨年,你的脾气要改改。」 江缨年轻笑了笑,摸了一下鼻子,道:「没办法,我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家里人都拿我没办法,我大哥在的时候也管不住我呢。我活了二十多年都这样,恐怕一时间改不了。」 项居安一改往常没有训斥他,而是认真道:「改不了也得慢慢学着改了,你要做这军中的将领,就不能一直是这个脾气。」 「哦?」江缨年挠了 挠头,透出几分玩笑之意,道:「我可没跟你说我要做将领啊,你还不算老,总不可能这会儿就想着找人继承你的位子吧?那怎么不把项临城找来……」 「放屁!」项居安拿起桌上的茶杯盖子就掷了过去,见江缨年稳稳用手接住了,才骂道:「你这个小混蛋,一天天嘴里就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江缨年嬉笑着把茶杯盖给送过来,道:「我开玩笑的啊,这军营里没了谁也不能没了你呀,大哥!」 他这一声「大哥」叫得项居安很是受用,说来也奇怪,项居安是有实打实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他也不缺人喊他一声「大哥」,可江缨年这一声「大哥」叫出来,他顿时感觉到浑身都舒坦了。 项居安掩饰不住愉悦,道:「小兔崽子,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我对你说的都是心里话,岂会害了你不成?」 「是是是,你说的话我肯定听。」江缨年咕哝道:「可有时我真改不了我这脾气啊,脾气性格这东西,大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 江缨年眨巴眨巴眼睛,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自己不也一样么?你脾气这么大都改不了,还要我改改脾气? 项居安瞪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能一样么?我那会正逢着军营里缺人,我有我父亲那层关系在,直接进了军营没多久就做了将军,一路都晋升得很快。可你不一样,光是跟你同批的,就有好几个不错的,位子就那两个,你这不是让我犯难么?」 江缨年是聪明的主,更何况项居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很快就明白了项居安的意思。 「也是,早先你就说了要在军中选出两个人来授封「捍荣将军」和「捍骑将军」,这都这么久了,好像也该有个结果了。」江缨年朝着项居安挤挤眼,套近乎道:「那大哥您心里,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项居安斜睨了他一眼,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又吹了吹浮上来的茶叶,没理睬江缨年。 江缨年道:「依我之见,我们南沁出来的都还可以,另外的话,贺兰兄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大哥您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是想考验我们,这几次实战下来,也该考验够了吧?」 项居安轻哼了一声,道:「还挺会分析的,脑袋是不笨。」 江缨年见项居安心情不错,便索性大着胆子继续道:「方才您专门叫我过来,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教训我让我改改脾气吧?」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道:「事出反常必有……哎,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是想定我一个吧。」 瞧着他一脸做作,项居安忍不住大笑起来,道:「臭小子,脸皮还当真是厚啊!」 江缨年喜上眉梢,道:「哎,这能有什么办法,有些人嘴上天天骂我一副看不惯我的样子,可又抵不住心里实在是喜欢我,真是难啊难啊!」他冲着项居安又是眨了眨眼,道:「您说是吧,大将军?」 项居安懒得搭理他,只道:「既然都点敲到这个份上了,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规矩一点,别再一天没个正形儿!营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别叫我到时候没脸主持授封!」 江缨年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得了乖又不想出去了,他凑近项居安,悄声道:「大哥,既然跟我透露了,不妨再多透露一点点?」他半是央求询问道:「那另一个名额呢?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我猜另外一个名额一定是在阿羽和贺兰之中选一个,那此刻您心里有数了吗?」 项居安又是睨着他,道:「还问?皮痒了?」 「哎哟哟,我皮不痒。」江缨年死皮赖脸地把茶杯端起来,就要往项居安嘴边喂,道:「我是心痒痒,痒得厉害呢!求求你了,就告诉我吧!」 项居安身体躲着他,烦道:「你知道你的就行了,问旁人管 那么多作甚?!」 江缨年放下茶杯,道:「哪里就是问旁人了嘛?!哪个都不是旁人!我就是想知道你会选阿羽还是选贺兰?你就告诉我吧。你若是不告诉我,那我就日日过来找你,我没事就来找你!」 项居安被他烦得受不了,揉着太阳穴道:「真是烦死老子了,这么点破事一直在这里唧唧歪歪的,早知道就不叫你过来了,白白叫老子受了这些烦恼!」 江缨年嘿嘿一笑,站在项居安身后又敷衍地帮他捶了捶背,道:「我也不想来烦你啊,你想想看,这又不是什么重大的机密,这件事我们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你早点告诉我,我心里不纠结了,你也少去了很多心烦,对不对?」 项居安沉吟了片刻,道:「其实这几日我心里也在想着这件事呢,吉羽和贺兰,两个都不错,选谁我都觉得不亏,可若剩下了谁,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又「唉」了一声,道:「若真的按功绩来算,他们两个是相差不多的,差也就是差那么一点。」 江缨年问道:「差哪一点?」 项居安直视着江缨年的眼睛,道:「此次被俘,全凭吉羽从敌营里想办法放出消息,我军才有机会一举攻下炼狱之井,这是其一。」他目光深邃,幽幽说道:「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贺兰在烟江长廊时与赫敕琉流民争执一事,有人命在他手上,这件事虽然我们暂且压着,可只要这件事还在,就会有人拿出来说,朝中的流言蜚语是很厉害的,几口吐沫的事,就永远为贺兰的功绩大打折扣。」 江缨年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心跳像打鼓一样。项居安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江缨年咽了一口口水,再次确认道:「那么……另一个名额,你会选择阿羽,对么?」 wap. /132/132238/30961865.html 第146章 她会回来的 江缨年从项居安房里走出来,背着手好不神气。项居安的答案无疑是让江缨年最为满意的,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亲耳听到项居安说出来的那一刻,江缨年感觉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简直快要腾空飞起来了。 可项居安还是警告了他,要低调。 不管发生什么好事或者坏事,都要学会藏住自己的心思。 所以即使江缨年再怎么高兴,也得将自己合不拢的嘴巴尽力合拢住。 他在大营四处晃悠了一圈,路过校场的时候远远看到了折殊,校场那边几个士兵正在合力抬着几个装备箱子,折殊也在那几个人里面帮着一起抬,江缨年走过去,关切道:“你身上的伤才好,这些事情让他们去做就行了。” 折殊累得满头大汗,却没吭一声,待几个大箱子都被搬了过来放置好以后,他才随意道:“谁做都是一样的,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搭把手好早点搬过来。” 其余几个士兵放下东西后就走了,折殊擦了擦头上的汗,正欲离开,江缨年却叫住了他。 江缨年也不知道叫住他该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折殊如今已经彻彻底底像是变了一个人,折殊身上张扬与肆意,他的爱笑爱闹,这些他身上原本就有的特点,全部都被无尽的缄默而代替。.br> 江缨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这两天感觉怎么样了?” 折殊点了点头,道:“早就好了,三公子不必太担心。” “嗯,那就好。”江缨年觉得嘴里干巴巴的,他预先想好的安慰的话,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憋了半天,又挤出来一句:“你也不必太操劳了,许多事别莽着劲儿做,身体要紧。” 折殊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江缨年心里是有歉意的,这件事他不是没好好想过,一切悲剧的开始,就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被真愚军抓走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江缨年被抓走在先,关吉羽,折殊和敬存这三人就不会冒险追上去救他,他们也不会因此受到伤害。所以江缨年每每看到折殊这个样子,心里的愧疚与自责便会泛上来。 “对不起,折殊。”这些天这句话一直憋在江缨年心里,他终于找到了机会,郑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折殊原本平静的神色微微闪过一丝惊讶,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很小声说道:“三公子,别说那样的话。” 江缨年道:“我不光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羽和敬存。” 折殊听完这句话,眼睛里透着迷茫,他想了想道:“三公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吗?” “什么应该?哪有什么应该!”江缨年情绪激动起来,方才还满心欢喜的他,此刻不可抑制地暴怒道:“你疯了吗?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这应该是谁教给你的,我大哥应该没有教过你们这些吧?!” 折殊的身体已经变得瘦弱了许多,他的腰微微弓着,整个人像一片渺小的树叶,仿佛随便刮来一阵风,都能轻易将他吹倒。 “大公子从未教过我们这些。”折殊仍是无辜且自然道:“可我们青字营里的人,各个都欠大公子的,我们每个人,都受他的馈赠,吃他的用他的,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刻,都没有机会偿还他。” 江缨年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们一个个,都要以这种方式来实现你们心里所谓的“偿还”?你们把大哥当成什么了?你们又把我当成什么了!大哥用尽心血培养你们,我相信他绝不是为了让你们拿命去换命,我江缨年,也不需要你们以这种方式来……” 他说着说着竟没了声音,折殊再看向江缨年,发现江缨年的泪花已经汹涌而出了。 折殊麻木的脸上有了一丝丝不忍的表情,“三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缨年更咽(本章未完!) 第146章她会回来的 道:“我何曾把你们当作下人了?咱们是从一个家里出来的,谁不想大家都能好好的活着回去?你们一个个的,少来这套!少说什么为了你们的大公子所以不得已舍命救我!你们是表了忠心了,可我呢,你们叫我怎么做人?” 折殊叹了口气,道:“事情攒到那里了,我们明明都知道你被真愚军带走了,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折殊站久了有些疲惫,便随意找了一块地方坐下,道:“阿羽呢?我醒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有见到她?” 江缨年一瞬间有些恍惚,他也记不清有多少天没见到关吉羽了,她明明没有离开多久,却好像离开了很久了。 江缨年坐在折殊旁边,道:“她说她想好好休息,我便放她走了。” “她还会回来吗?”折殊捡起地上的小石头,随意在地上画了个小人儿,道:“三公子,你该多关心关心阿羽,她受的苦最多,她承受的也最多,你不该让她一个人走的。” 江缨年低下头,发现折殊随手画出来的是一个小女娃娃,他特意给小女娃娃的脸上画了好多点点,像眼泪一样。 “好想回家啊,想回南沁。”折殊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样说很没有出息,可我真的好想回南沁啊。” 江缨年望着空旷的校场,道:“我也想,我想带着你们,一起回南沁。” 折殊又是沉默,他用手抹去了地上画的小女孩儿,又随便画了几下,便将手里的小石子儿扔得远远的。 “放心,阿羽她会回来的,她答应我会回来的。”江缨年信誓旦旦道:“她一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骗我的,我……也在等着她!” “阿羽不会骗人的。”折殊简短几个字,同样带着他对关吉羽的深信不疑,他扭过头看了看江缨年,道:“三公子,有一件事我想求你,还希望你能答应。” 江缨年坚定道:“但说无妨,跟我你不必说什么求不求的。” 折殊能有事求助于他,这对江缨年来说是心里顶高兴的事,这说明折殊的内心正在一点点地恢复,他终于不再把自己闭塞起来了。江缨年期待地看着折殊,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十件二十件,他都不多作犹豫! 折殊道:“我想给敬存立一个衣冠冢。” 江缨年心上一颤,道:“好。” 折殊接着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从炼狱之井回来以后,我问过他们,他们说敬存的遗体没能带回来。”他低下头,颓丧道:“可炼狱之井到底是真愚国的地盘,也是他受苦的地方,再怎么样敬存的遗体也该带回来的,我们都回来了,就剩他被孤零零扔在那里,我心里放不下。” 江缨年看出来折殊内心的牵挂,试图解释道:“这件事贺兰跟我说过了,不是说故意把敬存的遗体扔在炼狱之井不管,只是敬存的遗体大部分已经……”江缨年说到这里实在不忍再说下去了,只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在南沁找一块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为敬存立一处墓碑。” 折殊点了点头,道:“他还有几件衣服在营里,我已经收起来了。”他望着东南方向,目光悠长,“如果我们不为他立碑,他就永远要被困在那个地方了。三公子,敬存是个骄傲的人,他一定不愿意那样。” 江缨年顺着折殊的目光,也望向了东南方向,他不知道那个地方被洒上了多少鲜血,也不知道那里留下了多少声嗟叹。 江缨年是无助且茫然的,他有时会陷入深深的无力之中,当初四个人被困进炼狱之井里,可偏偏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在昏迷之中,三个伙伴受尽痛苦与折磨,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在他身边发生的,可是他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如今敬存已故,关吉羽逃避一般一个人暂时躲了起来,他不敢去追,唯恐将她逼到更远的地方。江缨年只能守着折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盼望折殊能早点恢复,他不为别(本章未完!) 第146章她会回来的 的,只是害怕有朝一日关吉羽回来了,看到折殊这个样子,她一定会难过的。 “三公子,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折殊站起身慢慢地走回去了。 江缨年望着折殊的背影,折殊说的那句“你该多关心关心阿羽,她受的苦最多,她承受的也最多,你不该让她一个人走的。”还回荡在江缨年的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江缨年感到自己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他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来得强烈,让他几乎不能再等待。 他又跑到了项居安的房间,还没等得把心中这个念头说出来,项居安便道:“哟,臭小子来得倒挺及时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准备叫你过来了?” 江缨年疑惑道:“嗯?有什么……事吗?” 项居安往椅背上一靠,道:“北部缺个人在那,临城我已经让他回京城了,烟江长廊没人守着不行,贺兰暂时还不能过去,从前生出的风波还没有彻底解决。我想来想去,还是派你过去吧。” “让我去烟江长廊?”江缨年摸了摸下巴,心想倒也不是不可以,便道:“好啊,什么时候让我走?” “随你啊,越早越好。”项居安说完又继续看着手里的地图。 江缨年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项居安派他去北部烟江长廊,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找一找关吉羽!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忽然觉得项居安给他的这道派遣,真是来得及时!反正是顺路的事,若是运气好,还能叫上关吉羽一起去北部呢。 “好,那我即刻就出发。” 江缨年正要告退,项居安又道:“顺便去找一找吉羽,我不说你还真就对她不闻不问了?到底是我手下的人,你去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 第146章她会回来的 wap. /132/132238/30961866.html 第147章 你想反悔么? 金蝉许久没有回到药田这里的住处了,因着王府里几位重要的药材不太够了,她才想着回到老屋这里再调出来一些。 老屋许久不住人,里面的灰落了厚厚的一层,金蝉把药材装好之后,不忍见屋子她里脏,临出门前又仔仔细细打扫了一番。 金蝉正擦洗着桌子,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放下手里的活儿心里一惊。“临城,是你吗?”她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去,看清外面的人后,她眼里的失落感也随之浮上来。 “你来做什么?”金蝉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耐,道:“不是说了老屋这里的事都是我自己在管么?你怎么还跑过来?” 柳简怯怯地走上前,搓了搓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只道:“蝉儿……” 金蝉又走回到屋子里,继续收拾着屋里的一切,道:“我真是弄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两个人既然说分开,那就彻底分开吧,何必做出一副这样的姿态,倒显得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了?” 柳简舔了舔嘴唇,半晌才艰难憋出来一句话,道:“蝉儿,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你不在家里住了,我只能来老屋找找你,来了好几天了你都不在,还好今日……” “我只是正巧今日回来拿些药。”金蝉打断了他,道:“我如今在哪里住是我的事情,你找我做什么,我们之间还有没说清楚的事情么?” 金蝉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不耐烦得紧,柳简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被金蝉连着质问了两句,便更说不出什么了。 “没有,没有。”柳简的声音小了很多,他眼里透着不舍,道:“蝉儿,我们之间就是一下子分得太清楚了。” 金蝉冷笑道:“分清楚一点不好么?柳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既然说好了要和离,就不必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说多了只会惹得人心烦。” 柳简的个子很高,此刻被金蝉数落得直低下头,看起来反倒是身材娇小的金蝉更显得气势逼人。 柳简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哪里就大难临头了?我们的日子不是一向过得还可以吗?”.br> “那是你觉得的可以!”金蝉的音调骤然提高了些,她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凸起,烦躁道:“你认为的好日子,我却并不这样认为,我不愿跟着你守着这毫无起色的布店,就为了挣那几个铜板!” 柳简颓败地继续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问道:“蝉儿,我一直不太明白,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没有别的心思,从你嫁过来我就一门心思只对你好,可你……你似乎从来都没有开心过。”他鼓起勇气,伸手拉了拉金蝉的衣袖,道:“蝉儿,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改……” 金蝉凝视着柳简拉着自己的手,沉默了片刻,道:“你没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怎么会呢?”柳简着急地抓住金蝉的胳膊,道:“你这肯定是赌气的话,你就告诉我吧,蝉儿,你说要和离,不管不顾的就自己一个人跑了,你让我怎么办?” 金蝉吃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怒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嘛?!我说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说了我心里没你,对你也没有感情,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柳简滞了滞,颇有些委屈道:“娘说让我找你再说说,她说了,到底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这几年都这样过来了,哪能说和离就和离?” 金蝉一双细眉紧紧蹙着,警惕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简,你是答应了我的,我们说好了和离的,你自己亲口答应过我的事情,难不成现在你想反悔么?” 柳简挠了挠头,叹息道:“当初我是答应了你,也的确亲口说了要和离便和离吧。可(本章未完!) 第147章你想反悔么? 那还不是你非要吵着闹着让我应下,我实在不愿每日回到家里都跟你吵来吵去,才只好答应了你的这个要求……现在别说是娘劝我来找你,就算她老人家不说,我自己也想要来找你,我认为我们得再好好说说这个事,再怎么样也不能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柳简说着说着好像也上了气,这个一向还算老实的男人,就像一头上了脾气的牛,此刻浑身都犟着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更何况,我还没写和离书,光口头上应下的话,是不作数的!” “怎么就不作数了?!”金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道:“难不成你现在是要抵赖么?” 见柳简闷着不吭声,金蝉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崩溃地尖声吼道:“柳简,你混蛋啊你!你到底还要害我多久,你难道要一辈子这样拖着我不放吗?我不欠你的!你别想一辈子把我捆绑在你那个家里!” “我的家怎么了?”柳简扬声道:“我的家有哪里不好的吗?” 柳简心里的气不得出,也找不到更好的宣泄口,他打量了一番金蝉,瞧着她身上的新衣裳,便就着这身衣裳来说说事:“你穿了身贵点的衣裳,难道就尊贵了么?我家里有你嫌弃的地方么?”他又指着屋里破旧的陈设,道:“你再看看你的家,这就是你的家!我的家再怎么不好,也比你的家好得多吧?!” 金蝉崩溃到了极点,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跟柳简继续争执,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争吵,成亲以后他们总是为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情争吵,不过以往都是她在指责,柳简大多都只是沉闷着不言语,偶尔顶上几句,他从未像这次情绪这样激烈。 看起来老实的人发起火来才最是骇人。 金蝉捂着心口,心跳如鼓,她明显被吓到了,但她很快缓过神来,喘着气道:“柳简,你这种一辈子甘于平庸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愿意一辈子跟着这样碌碌无为的你,至少我不愿意。” 她抚平了被柳简扯皱了的衣袖,冷声道:“你看看,这才是我想要的。” 柳简无奈地笑了两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两身衣服,才不想和我过了吧?” 金蝉疲惫道:“不只是衣服……我是受不了跟着你,只能去捡一些卖不掉的破料子赶几身衣服!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她恶狠狠地瞪着柳简,强迫自己拿出该有的气势,道:“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和离了,已经和离了!我恳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金蝉擦了擦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淌下来的眼泪,扭身便冲出了房门。需要带走的药材她早已装妥,金蝉上了马车,匆匆驾着马车就离开了。 临快到六王府,金蝉才长吁了一口气,她心里暗暗庆幸这段时间是居住在六王府,如今碰上柳简这棘手的事情,若是被他看到她回项临城的住处,必定会免不了一番争执。 待马车停在六王府门口,金蝉便叫了人过来一起卸货,她不放心地又往身后张望了一下,确定没看到柳简的身影,才放心进了王府。 平日里金蝉总会细心地帮忙点好数量,可今日她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即便王府里帮忙一球的下人点好了数目想要和她对一对,金蝉却迟疑着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敷衍道:“差不多。”点完数目她照例帮忙搬去库房,却还是不小心归类错了,好几样药材都放错了位置,一同摆放的下人好心提醒道:“金蝉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金蝉摇了摇头,道:“没事。” 好不容易把药材搬完了,她刚从库房出来,就迎面碰上了夏明钟。 夏明钟正是来找她的,走过来就直接道:“金蝉姑娘,我刚回来看到大门外站了一个人,说是要(本章未完!) 第147章你想反悔么? 找你,你出去看看吧。” 金蝉心里猛地一惊,惴惴不安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好在夏明钟也没跟着她,她连忙小跑到门外,看见来的人是项临城,她狂跳的心才得以缓和。 “临城,你来啦。”金蝉笑盈盈迎上去,道:“我还说等忙完了就回来一趟呢。” 自从项临城和关吉羽那件尴尬的事情过后,项临城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此刻他依然冷冰冰的对金蝉道:“我让人找了两处房子,看起来都是极不错的,所以过来叫你去看看,若是满意的话,就定下来。” 金蝉的笑意瞬间凝在脸上,她低下头小声道:“决定好了吗?还是要我离开对吗?” 项临城道:“蝉儿,我说过的,不是那个意思。” 金蝉应道:“好,等我忙完了就去看看。” 项临城朝王府里面看了看,眼里一片担忧之色。 金蝉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不免冷笑了一声,透着几分酸意:“我可以离开,只是你心心念念牵挂的那个人,真的就会跟着你回去么?” 项临城静静地望着,良久才道:“水滴石穿,只要我一直不放弃,她总有一天会原谅我的。” 金蝉点了点头,轻飘飘道:“但愿吧。为了你的心愿,我愿意配合你。”她一双明眸脉脉深情,心酸道:“可你也要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一直无条件等着你,她关吉羽也做不到。” 第147章你想反悔么? wap. /132/132238/30961867.html 第148章 是你搅乱了我的人生 金蝉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她往门外张望了一下,项临城还站在外面,正一言不发等着她。 她心里是不痛快的,比起不痛快,她心尖上的痛更像针扎一般,提醒着她记住眼下的耻辱。 以往项临城哪里会以这般态度对待她?他甚至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他从未看轻过她,他对她只有无限柔情与包容,至少在金蝉看来,项临城虽然未将情爱二字说出口,可他做过的事都是真真切切地表达他对她的在意。 过去的日子虽过得苦,可项临城就像是她的太阳,温暖着她的心。每当金蝉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都要找项临城说说,而每次项临城也都会耐心地听她说完,再对她说一些宽慰的话。 这样她就知足了,就算名义上她得不到什么实质上的认可,项家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进去的,可金蝉一直都认为在项临城的心里,她是不一样的。 她就是靠着他给过她的温暖,才得以支撑一直这么活下去的。 可天不遂人愿,关吉羽的出现使项临城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让金蝉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关吉羽的出现,也让金蝉自己乱了阵脚。 金蝉提着包袱,走出房间门,项临城过来要帮她提,她却倾身躲了躲,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拿。” 项临城仍是执意拿过她手里的包袱,道:“蝉儿,别这样怄气,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金蝉步子走得很快,故意将项临城甩在身后,项临城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他默默跟在其后,走到了大门口,金蝉已经坐上了马车,他伸手将包袱递了进去。 “那边的宅子里东西差不多都准备齐全了,你到了之后再看看,还少些什么,我再叫人送过去。”项临城隔着车帘,又叮嘱了两句。 金蝉没应他,只小声跟车夫说了句:“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金蝉扒着车窗朝后面看了看,项临城已经进去了。她的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裂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马儿的嘶鸣声骤然响起,金蝉被狠狠闪了一下,才听见车夫怒道:“哎怎么回事?好好的挡着我们要找死啊!” 不怪车夫张嘴就要骂人,金蝉被这么一闪,心里的怒火也腾得燃起来,她一把掀开车帘,才发现前面拦住马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简。 柳简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虽然金蝉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他知道了行踪。 金蝉心里的怒意又加重了,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道:“你怎么跟来了?” 柳简不理睬车夫的叫骂,他走到车厢前,看着车上的金蝉,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那里住的,是吗?” 车夫见柳简脸上的怒意甚是明显,便识相地不再骂了,而是将视线转向金蝉,询问道:“姑娘,这……?” 碍于车夫在跟前,金蝉并不打算被车夫看到任何不体面的事,便强迫自己语气缓和了一些,道:“我还有事,等我忙完了我们再说,行么?” 柳简却是不依不饶,他一只手紧紧扣着车厢,并不想轻易就放走金蝉。 “等你忙完了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既然要说不如就现在说,免得叫人睡不好觉。”柳简一脸坚定,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绝不让路的模样。 金蝉脸上既是尴尬又是不悦,她见实在劝不走柳简,便从马车上下来,对车夫道:“你先拉着东西过去,我说几句话就自己过来。” 车夫这才驾着马车离去。 金蝉仰着头,恨恨注视着柳简,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走的时候也没拿你们家什么东西吧?我带走的可都是我自己的一些物什,你老是这么纠缠不放,别人还以为我偷偷拿了你们柳家多少金银财宝呢!” 柳简(本章未完!) 第148章是你搅乱了我的人生 听出来金蝉这话是在挖苦他,不光是在挖苦他,还挖苦他家里。 从前金蝉也不是没有抱怨过,柳简只当她像每一个成了亲之后的女人那样,时不时抱怨上几句婆家,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当回事。 只不过这一次,金蝉再这么说起时,柳简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是,我柳家的确是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柳简涩然道:“我都看见了,你不就是攀了个高枝,人家那宅子多大啊,大出我柳家好几个了,我有什么能耐?我就是一个卖布的,几辈子才能住得起那样的宅子……” 金蝉静静地听着柳简说话,她的眼里尽是对他的嫌恶之意,等他絮絮叨叨一通话终于讲完了,她才一字一顿道:“你搞清楚先后顺序,不是我攀上高枝瞧不上你了,而是你!是你搅乱了我的人生!” 金蝉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道:“嫁给你从来就不是我的意愿,是我爹同意的,你有问过我吗?我一开始不是跟你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吗?你还找我爹做什么!” 柳简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现在说这个话,真的很没有意思。” “呵,没意思,我也知道没意思。”金蝉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她朝着马车驶离的方向走去,柳简却还是跟了上来。 秋季总爱下雨,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柳简追上金蝉,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跟着她的步伐。qo “柳简。”金蝉走了一会儿,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柳简以为金蝉要回心转意,连忙应道:“蝉儿!” 金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你放过我吧,如果你心里还有一丝丝念着我们夫妻一场的感情,你就放我走,就当不认识我行不行?” 柳简颓丧着脸,小声道:“蝉儿,雨下得大了,回去避避雨吧!” 金蝉便不再说话了,她一边走着,一边无声地流着泪。 柳简就这样一直跟着她走,直到走到了金蝉新的住处——那个项临城为她安排的新宅子。 里面的各种陈设一应俱全,果然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的,金蝉想到想不到的东西,里面全都准备好了。 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柳简也是兴致不高,进去瞧了两眼,柳简便道:“蝉儿,这宅子是够大,可你真的喜欢这样的住处吗?冷冷清清的,也没半个人来陪着你,哪里有半分家的味道?那个人真的心里有你吗?他若是心里有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这番话毫无疑问刺痛了金蝉,金蝉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心里有我你又能给我什么?” 柳简仍是声音不大,回答道:“蝉儿,我能给你我的命。” 金蝉打开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摆放好,这才细细回味般想了想柳简的话,她不禁笑了一声,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的命,很值钱么……” 她的包袱最里面还放着一本兵书,那是从前她拿项临城的,书已经翻得很旧了,她却还没有看完一遍。书里的内容复杂枯燥,她经常看了几页就再也看不进去了。 柳简注意到了那本书,将它拿了起来,翻了翻道:“你看这书做什么?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难不成你还想去边关打仗啊?” 金蝉的心爱之物被柳简碰了,她似乎一瞬都不能忍受,急忙就伸手去抢,“你没事动它做什么啊?弄坏了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金蝉话音刚落,就听到纸张被撕扯的声音,她愣了一下,才确定被柳简拿起来的兵书确实撕坏了。 她抢的太着急了,撕下来的那一页就在她自己手里。 金蝉懊恼极了,心疼地看了看自己亲手扯坏的书页,责怪道:“说了让你别碰了!你碰什么不好,偏偏碰它做什么啊!” 她一把夺过柳简手(本章未完!) 第148章是你搅乱了我的人生 里的书,道:“让你不要跟过来,非要跟过来!省点心行不行,除了给人添乱你还会做点什么?” 柳简低下头,这次他的确没有任何话能回应金蝉了,见金蝉也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一心看着手里的兵书正想办法怎么粘上去。柳简站了一会儿,便默默离开了。 金蝉拼了一会儿,拼得并不太理想,便气得将撕下来的残页仍在一边,气呼呼坐在椅子上。 她靠着椅子躺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来,又将那张残页拿起来看了看。 金蝉翻开破旧的兵书,被撕坏的部分她还没有读到,撇开撕掉的一页,她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将就着也能看过去。 金蝉小声嘀咕道:“这若是给没看过此书的人看,估计也看不出少了一页吧?” 她是有些心虚的,带走这本书的目的就是想着能留下一个关联之物,日后如果再想去找项临城,多少还能有个借口。 金蝉有些心烦意乱,她把那本兵书放在心口处,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她平日里是不太爱做梦的,谁知只是这浅浅眯了一会儿,竟一直怪梦连连。 梦里没有项临城,就只有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梦境似真,关吉羽的身影在她的眼前,也越来越清晰。 第148章是你搅乱了我的人生 wap. /132/132238/30961868.html 第149章 讨好 第150章 错一念 关吉羽合上手里的《斩风诀》,此书已经修炼过大半,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功力增强了不少,可物极必反,功力越是强盛,她的身体就越是到了最虚弱的时候。 这几日来她吃不下饭,觉也睡不好,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这日她照例修炼完,拿着《斩风诀》书册走出密室,外面已是黄昏,落日像一个蛋黄一样,还余留着最后的几分温暖,关吉羽的脸色蜡黄,被落日光辉这么一照,整个人宛若透着金色的光芒。 月心已经早早在密室外候着了,关吉羽刚一走出来,月心就急忙迎上去扶着关吉羽,道:“姑娘,您怎么样了?” 关吉羽疲惫地摇了摇头,此刻她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双手哆哆嗦嗦直发颤。月心帮忙接过她手里握着的《斩风诀》,道:“您多多少少还是要吃上几口饭呀,修炼耗费心力,更是消耗体力,您不吃东西,如何能坚持得下去呢?” 关吉羽道:“月心,并非我刻意不吃,我实在是吃不下。”她虚弱道:“我头晕得厉害,扶我坐一会儿吧。” 月心道:“姑娘,我扶您回房里歇息,外面凉。” 关吉羽一手抚着头,道:“不,先随便找个地方扶我坐下。我,坚持不住了。” 随着关吉羽话音刚落,月心手臂上一沉,关吉羽就像一个被抽了线的皮影人儿,怎么也站不住了。 “啊,姑娘!”月心惊叫了一声,赶忙扶着关吉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关吉羽宽慰道:“没事,没事的。这是正常的,此功修炼至此,必定是要耗费人的心智和体力。我这会儿确实是手脚乏力,你去叫后厨帮我做一碗红枣小米粥吧。” 月心听了吩咐,就急急忙忙小跑着去了厨房,关吉羽头晕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伏在膝上,闭着双眼趴了一会儿,头上仿佛有千斤重。 她的胃里空空的,即便是想呕吐也吐不出什么了。临出密室时关吉羽看过了,那只一直伴着她修炼的阴阳蚕,通身娇艳欲滴,皮肤宛若透明,兜着一大泡鲜血的身体,食得饱饱的。 关吉羽心里清楚,那每一滴鲜血都是来自于她身上的。她与阴阳蚕为寄生关系,关吉羽通过每日的修炼,加上药汁浸泡和一些需要口服的汤药,改变自身体质特性。而阴阳蚕则靠吸食她的鲜血为生,就是在这样的饲喂过程中,阴阳蚕的吸食能力越来越强,当阴阳蚕的吸食能力达到巅峰时,便可吸收颖王身上的伤病,转嫁到关吉羽身上。 只是她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尤其是这两日,关吉羽总是觉得眼花缭乱,听力也有所下降,不知是不是整日服药和浸泡的缘故,她时常觉得看东西看得不真切了,耳朵里也总是嗡嗡作响。 关吉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屁股都坐麻了,她也没力气抬起头。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才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月心,我要的粥做好了吗?” 耳边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关吉羽以为自己耳朵又听不到声音了,便吃力地抬起头。 视线模模糊糊的,她依稀看到面前站着个人,便再次唤道:“月心?” “是我,金蝉。” 金蝉默了默,才终于回了话。 “哦。”关吉羽又埋头伏在膝上,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什么事吗?” 金蝉轻轻坐在关吉羽的身旁,道:“我刚好看到月心急匆匆地跑过去,也不知怎么了,所以过来看看。”她试探着询问道:“关姑娘,你没事吧?” 关吉羽小声道:“没事,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月心走得急,随手将《斩风诀》就放在关吉羽旁边的石阶上,金蝉瞧见了扔在一旁的书册,便随手捡了起来。 “关姑娘,这几日都没见到你,听说你身子不大好,我早想来看看你了。”金蝉说这话,眼睛却死死盯着《斩风诀》的封面。 (本章未完!) 第150章错一念 金蝉的胸口有些微微燥热,不知怎么的,她捧着《斩风诀》的双手都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 关吉羽却是没有回应她,金蝉又看了看身边的关吉羽,再次唤了一声:“关姑娘?临城向我问起你呢,你没有跟他说起你的事情吗?” 关吉羽仍旧不语。 金蝉伸手轻轻推了推关吉羽,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怎么就这样睡着了?这里多凉啊……”金蝉叹了口气,正欲叫醒关吉羽,却又鬼使神差地再次拿起《斩风诀》看了一眼。 金蝉是看不懂其中的内容的,但她两次都碰到关吉羽拿着这本书,想来这本书册对于关吉羽来说,是很重要的,否则关吉羽也不会随时都随身携带着。 此刻关吉羽正熟睡着,她的背微微起伏,鼻息均匀,这大抵是第一次金蝉能够近距离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金蝉看着那薄薄的背看得出神,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项临城与关吉羽大婚的场景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大片正红色也刺得她眼睛疼痛。 而事实上项临城的心思金蝉已经了解透彻了,金蝉知道,梦境中的一切,很有可能很快就会实现,大约只是时间的问题。 金蝉紧紧握着《斩风诀》,她的手心已经冒汗了,金蝉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的确很着急,她知道月心很快就会回来。 《斩风诀》的封面已经被她手心的汗水浸得发皱,金蝉站起身,走开了几步远。她几乎像做贼一样四处盯了盯,确定四下无人,她才慌忙翻开手里的书册,只是随手一翻,她急忙低下头看了看。 慌乱中金蝉瞟见翻到之页上写着:九重《自愈》为终篇,修炼者切记遵照此篇所记载之法,静心琢磨,勿急勿躁,方能体会其中奥秘。一次未成,或以多次反复试炼,修炼完便可尽销通身伤病。 修炼完便可尽销通身伤病。 金蝉盯着终篇最后的那几个字,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真的愿意让她尽销通身伤病么?” 愿意吗?若是此次关吉羽恢复如初,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金蝉大概只能想到,或许关吉羽弄完了这一茬事就会恢复自由,那时关吉羽便不会日日困在这王府里,若是自由了,难保不会去找项临城,就算关吉羽不会去找项临城,项临城也一定会找到她…… 除去这个,关吉羽最有可能回回到军营里。 金蝉想到这里,内心深处极为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拥有这无上的荣耀?”新 天色已暗,金蝉俏丽的脸庞在阴翳中才敢表现出她最放松的一面。 她的嘴角微微牵动着脸颊,面上的笑容显得极不自然。金蝉又是抱怨般喃喃道:“这世间本就是男强女弱,自古以来女子便为柔弱,男子才肩负保家卫国之任。可你自恃武功高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却偏偏要去跟男子们一争高下……你这又是为何呢?图他们仰望你么?还是说,你就是要证明自己和旁人不一样呢?我不懂。” 金蝉顺手撕下书册的终篇,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下来,金蝉额头上的汗水就已经低落了下来。 她撕得很整齐,留下的残边也被她处理得很干净。 金蝉将撕下来的那一页胡乱塞进衣袖里,剩下的一本书册则瞬间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金蝉已经没有勇气再将它放回原位了,慌乱之中她看到面前的花园里,花花草草在秋季里也没了生命力,就只剩下枯枝一大堆,她抬手便将手里的《斩风诀》扔了进去。 关吉羽还没有醒来,金蝉未敢再多作停留,迈开步子就小跑着回去了。她回到了房间,狂跳的心许久都未能缓和下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经过,金蝉悄悄趴在窗户边,看到月心这才端着一个汤盅走过去。 金(本章未完!) 第150章错一念 蝉感到身上愈发燥热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像发了高烧似的。 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她本来就想离开这里了。金蝉急忙就要收拾自己的包袱,可转念一想,她又停下了手里正在收拾的活路,将原本要装起来的东西又放回了原处,只身什么也没带就走出了王府。 出了王府门金蝉直奔自己独住的宅子里,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才敢大出一口气。 金蝉将袖子里撕下来的《斩风诀》终篇拿了出来,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将那一页纸看了许久。 床上亦放着先前她还没有粘好的兵书,金蝉将两张同是撕下来的却没有半点关系的张页放在一起,她这才感觉到,有一行泪悄悄流到了她的耳朵里。 金蝉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小的事,很久以前项临城还在墨允书院的时候,又一次他生病了浑身烫得厉害,那时她去书院送药材时刚好碰上了,就悉心照顾他,为他冷水擦脸,喂他一遍遍喝下热水。 那个时候,项临城烧得迷迷糊糊还不忘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蝉儿,这世间任何女孩子,都不及你半分心善纯良。 第150章错一念 wap. /132/132238/30961870.html 第151章 大礼 江缨年奉了命就要赶往北部江长廊,这一次他感到浑身都轻松自在,既是得了项居安的允许,他也就不必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地京城了。 项居安亲口说了,他去找一找关吉羽。 这话是说到了江缨年的心窝子上,他心里早就急得痒痒,恨不得早点见关吉羽。.c 有了寒栩陪同,江缨年还亲自跑到马厩挑了两匹好马,大大方方又洋洋意,去京城的路上都走得舒服多了。 关吉羽没有告诉他,关于她的去向。她只说了许会去京城,江缨年念起这个,离京城越近他,心里就越是忐忑。 栩察觉到了江缨心里的不安,便询问道:“公子,你有心事啊?” 江缨年挠了挠头,道:“不知道,说不上来,反正心里面乱乱的。” 寒栩道:“你是在担心吉羽和项二公子……?” 缨年沉默了一会,道:“她你是了解的,犟的要死,有些话我又实在不好出口,又怕她知道了了她的心。唉,那件事憋在我心里我也难受,这辈子我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江缨年说着语调都焦躁了起来,寒栩想了想,:“公子,有时候隐瞒不一定是一个的选择,你以为是为了她好,可她迟早都会知道,还如……” “我知道。江缨年道“先找到她再说吧,反正我也早看那项临城不顺眼了,他那副虚伪的面具,我恨不得马上就给他撕下来,让阿羽好好看看,他到个怎样的登徒子!” 二人骑着马徐徐进去京城,寒栩询问道:“我们先去哪里找?” 江缨年犯难道:“哎,你说这城说大不大,可真要找个人,还真不一件容易的事。这种大海里捞针的事,还是先从项临城那里起吧,他不是也回了京城么?” 寒栩应了一声,二人便直奔着项城的宅行去。 这一次过来,江缨年和寒栩自觉又站在上一次过来时站的那块隐之处,江缨年好笑道:“怎么每搞得做贼一样我好歹也是军营里出来的,每每在他项临城门口,倒却像个偷窥的毛贼一了,实在是不光彩啊不光彩。” 寒栩:“也可以不用躲在这里啊,公子,要不我们直接找上门去,看看羽在不在里面?” 江缨年一怔,心虚道:“强闯民这种事我可不稀罕去做,再等等,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 江缨年和寒栩蹲着守了许久,江缨年哈欠连连,快要眯着了才听到寒栩小声道:“公子,快看!” 这一声提醒让江缨年一个激灵,立马来了精神,忙就往大门口的方向看去。 出现在口的人不是项临城,不是关吉羽。江缨年和寒栩又是看到了金蝉的身影,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从里面走出来,而是要去。 “又是这个女人。”江缨年嘀咕了一声,道:“看样子项临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这种姿色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你再看看她的穿衣打扮,品味也实在是让人难夸出个好字。他项临城好歹也是将门之后,自己官职也不低,何苦还要偷偷默默地留这么一女人?” 只见金蝉距离大门口还有十步之远的时候,她身后又冒出来一个男子,一把拉住了金蝉的手腕,两个人见了似并不愉快,不知道在执些什。 寒栩看了一会儿,道:“这……我有些看不懂了。” 江缨年不屑地嗤笑一声,扬了扬下巴道:“怎么看不懂了?你瞧瞧,那男子拉着她的手呢,若是普通的关系能做出么密的举动么?” 寒栩疑惑道:“上次我们就看到这位姑娘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像是住在里面的,今日她又与这个男子这般拉拉扯扯,项二公子他不会不知道吧?” “谁知道呢。”江缨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两个人的(本章未完!) 第151章大礼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举一动,道:“人家乐意玩得这么花,我们也管不着。只是这种事情既然让我碰上了,那我自然会再让阿羽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卷在一起了。” 寒栩问道:“你打算告诉吉羽吗?” 江缨年点了点头,道“这女子都左一个右一个玩得这么开了,关吉羽那个傻子还沉浸在你侬我侬里出不呢。呸,都是假象,只有关吉羽这个傻子还不知情,叫得团团转。” 几句话的功夫,门站着的金蝉已经极为愤怒了,拉扯她的人是柳简。金蝉婉劝了几句,见柳简仍然不愿意离开,索性也失了耐心,脸色十分不好。 “他们似乎在吵得很厉害啊。”寒栩观察一会儿,得出来这个结论。 “废话,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在吵架。”江缨年道:“你听一下,看看他们在吵些什么?” 寒栩屏息凝神,竖起朵听了一下,摇了摇道:“不行,他们有意低声音,完全听不清。”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懒得去想他们的鸡毛蒜皮,这不重要,我们眼下做的事情是想办法知阿羽不在面。” “我觉得吉羽一不在里面)”寒颇有几笃定,道:“她的性子我是了的,你看门口这个女子,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吉羽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依我看,吉羽一定在别的地方,至少她一定不会在这里面。” 大门外的金和柳简争执了一会儿,便扭头双双又离开了。 江缨年道:“别说是你,现在我也看不了,军营里待久了,外面的世界好复杂啊。” 寒栩朝着面前的宅子望了望,道:“项二公子这么大的宅,门口也见个下人,不然还可以过去打听一番。” “宅子……”江缨年然傻傻笑了一声。 寒栩奇怪地看了江缨年一眼,道:“子,找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咱们找吉羽是得了大将军允许的,不着慢慢来。可也必太心急了,别急得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了……” 江缨年回过神儿来,敲了一下寒栩的额头,道:“什么不清醒,说我不清醒了!” 寒栩也不躲,受了江缨年这么一记狠,他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却还是道:“公子,你刚刚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看着不太聪明。” 江年哼道:“你懂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不找吉了吗?” 寒栩见江缨年站起身,连忙跟上他道:“我们等了这么还没看到吉羽的人呢。” 江缨年骑上马调转了方向,道:“阿羽我自然还是要找的,不过在找她之前,我更想办成另一件事情!” 寒栩不明就里,只好稀里糊涂跟着江缨年一起骑着马走。 江年带着寒栩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地方就只建了两处联的宅子,二人下了马,站在门外注视着这尚未住人的新宅。 “公子”寒栩见江缨年满眼都是欢喜,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新宅,道:“你喜欢站在别人的门口看吗?” “不。”江缨年满意地打着这两新宅,道:“你不觉得,它们看起来很不错吗?” 寒栩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修得漂亮。” 江缨年伸手指着面前的宅子,郑重道:“我要买下它们。” 寒栩惊讶道:“公子,你想在京城购置宅子是随时都可以的,可是你也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吉羽,你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这里……” “我知道找阿羽很要紧。”江缨年往前走了两步,眼里就只有这两间宅子,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去他的心神。他悠悠道“你有所不知,这两处宅子是之前我和阿羽一起看好的,当时我就想买下的,只那时(本章未完!) 第151章大礼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候阿羽舍得钱,又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买,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能下手。” 寒栩常江缨年左右,江缨年的心他是最清楚的。 听江缨年这么一说,面前的宅子就不仅仅只是宅子,它们更是江缨对某些东西的向往了。 江缨年继续道:“我记得当时阿羽说,若是有一,我们两个人都能拿下大将军所设立的“捍荣捍骑”的荣誉,再买下这里的宅子。”他扭头看了看寒栩,抿着嘴笑道:“寒栩,你我身边的人,我也就不瞒你了。临行之前我从大将军里已经套出话了,大将军告诉,如今军中军功军绩他已有所判定,“捍荣”和“捍骑”的头衔,最必定会属于我和阿羽!” “千真万确?”寒栩闻言眼里也多了些激动,道:“公子,祝贺你和阿羽!这荣誉你们是当之无愧的!” “嘿嘿,难的不是谁一人得此荣誉,是我和阿羽一起受此头衔!”江缨年悦道:“寒栩,你都不知道,我盼望这件事盼望得有多久了!前我总觉得阿比我厉害,她从小就刻苦,在青字营了那么多年,我自知我不如她,可如今,我终于也能赶得上她了!” 寒栩欣喜道:“二公子知道吗?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也很开心!” “先不着急告诉哥)”江缨年“嘘”了一声,道:“受封仪式没落实呢,这事儿先别声张,等到真的落实了,我再告诉二哥也不迟。” 江缨年道:“不过这大礼我得早早准备好了。”他从怀里出来沓银票,在手心里掸了掸,道“再见到阿羽的时候,要亲自带着她来查收这份大礼!” 第151章大礼 wap. /132/132238/30961871.html 第152章 找到 关吉羽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通,即使密室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她也不死心再去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看到《斩风诀》。 月心亦是放下了手里的活,也跟着一起找,仍是没找见。 “奇了怪了。”关吉羽道:“这本书册我是每日都在用的,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找不到了?月心,我们得要快点找到,若是被王爷知道了,恐怕……” 月心已是带着哭腔了,她哭丧着脸道:“我知道,我知道啊姑娘,这书册不只是对王爷来说重要,对姑娘你更是重要!你辛苦了这么久,心费神付出了这么多,眼看着就快结束修炼了,可却在这时候……” 关吉羽只好安慰道:“别哭,月心。们每日活动的地方就么大,丢不到哪里去的,一定还有我们没有过的地方,再找找看,一定能找到!” 话虽然这么说,可关吉心中不比谁轻,她才是最提心吊胆的一个。曾契师父说过,这本《斩》是唯一的孤本,她不敢想象是真的将丢失了,颖王会是怎样的应? 关吉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回想了遍两日发生的一切,忽她抓着心的手问道:“月心,天夜里我身子不适,最后是你扶着回来的,你扶我回房的时候有没看那本书册?” 月心脸上还挂着泪,经关吉羽这么一提醒,她顾上擦脸上的泪珠,便回忆道:“前天夜里是我扶着姑娘回来的不错,可们回房的时候,我手里还端着一盅粥呢,我既要一只手端着东西,还要用另只手搀着姑娘,自然没处再去拿姑的书册了。” 关吉羽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也是才醒来不久,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突然让她回想前两天的事情,她也是顿感吃力) 月心道:“前儿个姑从密室里走出来,我是先扶着姑娘走步,然后听姑娘您说实在难受,要坐下休息,我便只扶着您在台阶上坐下,之后……之后我便去了厨房叫人煮粥了,等我端粥从厨房走到后院,就叫醒姑娘一同回房了。” “天夜里情形便是如此了,月心绝没有半分隐瞒!”月心信誓旦旦道。 关吉羽一时间陷入迷惘,只道:“月心,我是信你的。只是我这本书实在是重要,现下我马上就要去密室里修炼了,可书还不知道在哪里……” 月心想了想,询问道:“前天夜里我虽离开了一小会儿,可这期间到底是没跟在姑娘身边,您再想想看,这期间您可还碰到过其他什么人?” 吉羽手撑着头,眯着眼努力回忆,这才想起前天夜里好像真的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坐在她的旁边,当时好像还说了两句呢。 她使揉了揉太阳穴,那声音就在她耳边,到底是谁呢? 只是前天夜她修炼完就已经浑身困乏了,再怎么想只能想起那股困顿之力。 关吉羽想了好会儿,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激动道:“月心,我想起了!前天里金蝉姑娘好像也在,还跟我说了两句话!” 月眼里燃起希望,:“那我们去找她!问问她到底没有见到那本书?” 关吉羽和月心急忙跑到金蝉的间门口,月心走上前敲了敲门,又唤了两声,内并有人应声。 月心道:“金蝉姑娘似乎不在呢。”她担忧回看了一眼关吉羽,道:“姑娘,前几日就听府里其他的人说过,金蝉姑娘好像有提到过她想离开王府,说是咱们王府对药材的需求量不如从前那么大了,她也有别的客人想要进货,她分不开身,所以不愿再在这里住了。” 关吉羽闻言心内已经,着急问道:“那她该不会已经走了?” 月心被问得也慌张起来,手使劲一推,房门便被推开了。二人走进房间,发现金蝉所用之还在,柜子里的衣服还整整齐齐(本章未完!) 第152章找到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地叠放着,桌子上新买的珠钗也在。 月心连连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金蝉姑娘应该还没走,姑娘你看,她的东西还在这儿呢,总不可能新买的西都不要了吧?” “那她人去哪儿了?”关吉羽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屋子,道:“出门了吗?”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金蝉的声,见其人,就听见金蝉问道:“是来找我么?” 关吉羽往房间门口走了两步,这才看见金蝉慢悠悠走了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 金蝉一边放机提的西,一遍疑惑地看着这两个经许就“闯”进来的人,道:“方才我出门一趟,买了点东西,你们这着急找,是有什么事么?” 金蝉将“着急”二得很重,她这番强调,明显是对关吉羽和月心未经同意就生生推门进来的行为表达了不满。 关吉羽面上一热,解释道“金蝉姑娘,我们并非故意要乱闯你的房间,只是确实太着急了,在门口喊了你许久也没见声音,这才……” 心则等不及关吉羽解释这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一心计划着丢失的书册,便直接询问道:“蝉姑娘,我平日里是专门伺候关姑娘的,前天夜里临时离开了一会儿,关姑娘就丢了一本很重要的书册。在此期间后院里也没别的人了,关姑娘说了,也就只碰到了你一个人。”她着急问道:“既然前天夜里你也过后院,那么你可曾过本书册?” “书册?什么书册?”金蝉打开手里的包裹,里面是一包桂花,桂花的香味扑鼻,很快弥漫着整个房间,她摇了摇头,迷茫道:“我没有见过。” 说罢金蝉将打的桂花糕关吉羽跟前推了推,道:“路过卖桂花糕铺子,闻挺香的,你要不要尝尝?” 关吉羽看也没看面前的桂花糕,神情严肃道:“金蝉姑娘,若非事紧急,我也不会这般冒失地闯进你房里找你。前天夜里我虽然身子不适头晕眼花,可我确实记得你来过后院,起先我还以为是月心,唤了两声你才说是你,金蝉)” 她叹了一口气,心焦道:“我肯定我的册就是那天夜里丢失了的,所以麻烦你再好好想一,若是在哪里见到了,还请告诉我,今日我和月心已经找了大半了,辛苦事小,若是误了事惊动了王爷,就不好了。” 金蝉盯着面前的桂花糕,自己捻起来一块进嘴里咬了一口,笑眯道:“关姑娘,我没有否认前天夜碰到过你,那天夜里我觉得屋子里闷闷的,这才想到后院里走几步路透透气,谁知道那么晚了,竟也能碰上你。” 她慢慢将手里的桂花糕吃完,拍了拍上的残屑,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你就坐在后院的台阶上,我在你旁边坐下,正想跟说说话呢,可是你却兴不高,对我也爱答不理的,没说上两句你就眯着眼睛不搭理我了。后来我就自回房了,至于你的什么书册,我是真的没看到,夜里黑火的,我哪里能注意得到啊?” 月听完,仍旧不心道:“关姑娘的书册还能在哪里啊?那天夜就只有我和金蝉姑娘你在后院过姑娘,我没拿,你又没见着,还能是谁拿了?” 金蝉脸色一变,挑了挑眉,怪道:“说没见到就是没见到啊,一本书而已,瞧说的,倒像是我故偷了去一样。”她目光转向关吉羽,道:“关姑娘,我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家里穷,自小就跟着我爹做一些给人送送药材的活路,读书的事情哪里敢奢望呀?就略识得几个字够用而已,读书自然是读书人爱做的事,我哪里有那工夫啊?” 关吉羽和月心哑口无言,心情跌到了谷底,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金蝉双眼澄明,又好奇:“所有的地方都仔细找了吗?” 心低落道:“来回的路上,包括(本章未完!) 第152章找到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房间,我们都找遍了,也没找,我也问了打扫后院的人,他们也说没看到。这肯定是被谁捡去。”新 金蝉将剩下的桂糕重新包好,道:“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起再找找看?这王府比别的地方,角角落落的地方多,我们再找仔细点儿看看。” 三人又走出了房门,从关吉羽的房间开始找起,又一路走到密室门口,金蝉正探着头想要进密室,却被月心一把拦下来,道:“这里是重要的地方,除了关姑娘,其他人都不能擅自进。” 金蝉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让关姑自己进去再好好看看。”她扭身又朝着花园附近开始搜索。 关吉羽独自一人进了密室,密室里一眼能看透,里面除了药池和需的药材,几乎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她疲惫地坐在药池边,心乱如麻,突然上这件倒霉事,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到底出错在哪里了) 颖王这几日频频外出,夏明钟也不在。关吉羽也不知该跟谁汇报这个状况,若是因为找不《斩风诀本书册而推迟了修炼,且不谈颖王问责的事,于她自己而言,何尝不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晚一日修炼结束,她便要晚一日离开这里。 外面突然传来金蝉声音,关吉羽在密室听到金蝉大声:“找到了找到了!关姑,你快出来看看,是不是个?” 关吉羽急忙跑出去,金蝉和月心站在花园跟前,金蝉手里拿着一本书册,上面沾很多泥,还有几片枯树叶子,金蝉小心拍打掉书上的泥垢,月心凑过去看了看,欣道“是这一本!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掉到花园里了。” 金蝉瞅了一园里面,道:“关姑娘,既是重要的东西,可千万要仔细收拾好。秋日里这花园里一不注意就堆很多枯叶了,还好这两日没下雨,否则你的书肯定要被泡坏了。” 关吉羽不好意思道:“那日实在是头昏脑,估是随手没拿稳,就掉在这儿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金蝉姑娘。 “举手劳而已。”金蝉将《斩风诀》递给吉羽,道:“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第152章找到 wap. /132/132238/30961872.html 第153章 王爷,放我走吧 关吉羽接过《斩风诀》,道:“多谢了。” 金蝉犹豫了一下,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对关吉说,只不过于月心在跟前,迟没能说得出口。 关吉羽瞧出来了金蝉的欲言又止,便扭头对月心道:“月心,你先帮我准备好等会修炼要用的衣服,我马上就回来。” 待月心走远了,关吉羽才:“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 金蝉顿一下,道:“我要离开这王府了,在这里居住只是暂时的,以后非是接了王府的订单,我大抵永远不会再来了。”她又问向关吉羽,道:“你呢,我猜你也快要离开这里了吧?”.. “嗯。”吉羽道:“这里本就不属于我,我做完了我要做的事,就该离开这里了。不看来,这天,也快了)”她饶有兴致地抱起胳膊,道:“你不会就只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走吧?” “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金蝉的视线别向一旁,良,她才悠悠地问出这个突兀的问题。 她在等,等着关吉羽答这个问题。 关吉羽却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恨你?为什么要恨?” 金蝉声音小了一些,她的声音轻到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我认为你是恨我的,因为临城的关系,你与我从初见开始,已是对的关系,不是么?” 关吉羽摇了摇头,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只是金蝉的双眼已经充满期待地凝视着她了,或许此刻不只是蝉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就连她自己,也想对这件事作出个最真实的解释。 “好像一直都弄错。”关吉羽平静道:“起先我慕于他,乍见之欢,他的光是吸引我的,我亦为之努力追随,期盼着自己能够追赶上他,成为那能站在他身旁的人。”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便经有那一身的光芒了。”蝉忍住插嘴道:“世间谁不向往光芒,谁又能做到不追逐光芒?关姑娘,可我与他年少相识,从他在书院里读书时便心悦于他了。我最怀念也最不能忘记的,就是段年少真的时光。” 金蝉的语气里无不流露出深深的执念,关吉羽淡淡地看着她,仍然波澜不惊道:“我并非要与你比出个什么高低来的,感情这种事情,每个人既然付出过,那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我不是那意思。”金蝉低下头道:“关姑娘,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我自问我与他的感情纯粹,既是纯粹,那便容不第三个人了,所以很抱歉,你我始终要立于这样争夺的境地了。” 关羽轻轻笑了笑,道:“我可没想着要跟你立于什么争夺的境地,刚刚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从前我是倾慕过他,可是自我加入到军营后,我们几乎就不怎么见面了,或许一直以来,在我心里的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影子,一个我想象中的影子,我自认为的爱恋也不过是爱恋那个我想象中的影子罢了。当美好的想象碎之后,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蝉听闻后喃喃道:“我不明白……” 关吉羽敛去笑意,道:“不明白就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与他已经没有任何系了就行。往后他意跟谁一起,都与我关。”她扬了扬里的书册,道:“金蝉姑娘,恕我不能奉陪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做呢。” 金蝉愣愣地看着关吉羽离开,沉默待在原地。 而关吉羽换好了服之后大步前往密室,如今修炼已接近尾声,再苦再难也就剩下这最后的一哆嗦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袒露憋在心里的那些话,此刻关吉羽得自己前所有的轻松。 是,关吉羽捧着一只小方来到颖王的书房门口,书房的门缝透着亮光,关吉羽手中方盒透出来的红光相相映衬着。 屋内颖王道:“进吧。” 关吉羽这(本章未完!) 第153章王爷,放我走吧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才推门进去,屋内不见夏明钟的身影,就只有颖王一个人,身着单薄的雪白色衣,正坐在椅子。 颖王挑了挑眉,诧异道:“前面的节可都参透了?” 关吉羽闻此询问,只是缓缓打开手里方盒的盖子,将子内的阴阳蚕展示给颖王,道:“爷看。” 方格内的阳蚕动不,像是吃得太饱了懒动弹一样,身体比来还大出来许多。它透明的皮肤里包裹着鲜艳的血,那都是关吉羽这么多日以来所有的心血。 “不错,是样的。”颖王掩饰不住喜,道:“既然前七重已经修炼毕,那你看看何时我们方便进行第八重?” 第八重乃最重要的一章,名为“互愈”。 若是第八重顺利完成,便意味着颖王将能重新如常人一般行走自由。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们之间的交易,也该到此束了。 关吉羽只是神色平常道:“尽快吧,您不必问我什么时候方便,若是你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我巴不得早点结束,我便能早点离开这里了。” 颖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笑得一脸妖媚,是好看。他揶揄道:“怎么?阿羽是觉得我这王府对你照顾不周了?你在这里这些日子,我都惯与你一同吃饭了,你要走,我心里又要空落落的。” 关吉羽将方盒放在颖王面前的桌子上,又掏出来一块干净的丝帕平铺在桌上,道:“行了,你也别说这些了,听着真让人害怕。”她慢慢将方盒内的阴阳蚕取出来,小放在丝帕之上,道:“我们开始吧。” 颖王点头,配地伸出双手摊在桌上。 窗棂外不知何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秋风起,这夜里的雨声并不缠绵,狂风骤雨之下,窗户和门都发出阵阵的响声。 书房内忽明忽暗,时而透出醒目的红色光,时而那芒又渐褪去。 明暗循环交替,伴随着风雨声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了,屋的红光才逐渐淡去,直至消失。风雨停,红光再也没有出现过。 清晨,书门大开,外面经过一夜雨水的洗刷,清新之味迎面扑来。 “好多叶子都掉了啊。” 新的一天府内下人们各自开始忙碌着自己的差事,有的在打扫着院内的落叶,有的忙着准备餐食,只是每一个人碰到颖王之后,都吃惊地张大嘴巴,“王……王爷,您……?” 扫地的下人傻傻地抓着手里的扫把,似是不敢相信般,又揉了揉眼睛才结结巴巴道:“王爷……您的腿?您能走路啦!” 颖王指了指地上的残叶,道“还有那里,都扫干净一点。” 整个王府,王所到之处不下议论之声,他心情很不错,也很享这种议论声,到关吉羽的房门口之后,颖王才了正衣襟,敲了敲门唤道:“阿羽,你怎么了?” 内寂静无声。 颖王的眉头拧了,道:“阿羽?说句话。” 这月心端一盆热水走过来,恭敬道:“王爷)” 颖王询问道:“关姑娘好些了么?” 月心摇了摇头,担忧道:“自天亮关姑娘回房以后,整个人就倒下了,早茶也没用,说太累了想好好睡一。” “不吃饭怎么能行?你再叫叫她,多少得吃两口再睡也不迟。颖王道:“你既是伺候她的,万事都该以她的身子为重。” 月心应道:“是,王爷。 月心端着水盆便推门进了房间,只听一盆摔落在地的响,月心便惊呼道:“姑娘!” 颖王本站在门外候着,此刻听到月心声音不对,也顾不得什么礼,他一步进房里,就看到床上趴着的关吉羽,两条裤腿都渗着鲜血,从腿上一直蔓延到腰间,都是血淋淋的一大片。 “王爷,是怎么(本章未完!) 第153章王爷,放我走吧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回事啊?”月心哭着道:“刚刚关姑娘还好好的,奴婢只是出去打了盆水的时间,她怎么就……” 颖王走到床边,唤了几声关吉羽,见她未答应,他也不介意她满身的血,便立即俯下身将昏迷中的关吉羽打横抱起。 “去找夏钟来! 他冷着脸,抱起关吉羽往密室里走,王府里的下人刚刚还高兴着自家主子终于能站起来行走了,此刻却又看到颖王宛如冰山之冷,个个都噤若寒蝉,气也敢出。 密室里的药池里蓄着一池,颖王放下关吉羽,伸手在池子里试了试水温,他在密室里到处找了一遍,索性还留些止血的。 颖王抓起一些药粉就洒在药池里,待药粉在水中化开以后,他将关吉轻轻放入药池里。 这时候天经很凉了,吉羽本就穿得单薄,此刻一触碰到冰冷的水,刻就被刺激地缩了缩身体,呢喃道:“好,好冷……” “阿羽,这是止血的药,趁着这凉水呢。”颖王小声安抚道:“没事的,别怕,别怕……” 关吉羽剧烈地发抖着,她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含糊道:“我不欠你了,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放过我了)” “好,好。”颖王抓着关吉羽的手应道:“我绝对不拖着你,只是你现在太虚弱了,什么事得等到止住再说。” 药池内的水已经成为了一池血水,关吉羽躺在一池赤红之中,破碎如同快要凋零的花儿。 “王爷,放我走吧。” 第153章王爷,放我走吧 wap. /132/132238/30961873.html 第154章 你何苦欺瞒我? 江缨年拿着两张地契,即便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他还是合不拢嘴地对寒栩道:“唔,终于拿到手了。寒栩,你看看这地契,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在京城的家了,你跟我住一块,隔壁就是阿羽。” 他抿了抿嘴,又补充道:“将来或许就是咱们三个住一起了,两座宅子,咱们想住哪里住哪里!” 寒栩掏出来一个信封,道:“装进来吧,这东西这么重要可得装好。等我们找到吉羽了,看着她亲手打开,对她来说绝对是一大惊喜。” 江缨年亲手将两张地契折叠好,又仔细塞进信封里,道:“那当然了,送礼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很喜欢这宅子。”他将信封收好,道:“虽然购置宅子耽搁了点时间,但是只要能让阿羽高兴,便也值了。寒栩,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吧。” 寒栩问道:“可京城之大,项二公子府邸里已经几乎确定吉羽不在里面了,我们还能去哪里找啊?” “还有一个地方。”江缨年想了想,道:“有一位老朋友,我们很久不见了,我们过去看看,问问他。” 江缨年和寒栩上了马,直奔向六王府行去。 直至王府大门口,江缨年看到六王府门户紧闭,门口亦是一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这叫他好生疑惑,便嘀咕道:“怎么回事?王府里是没有人吗?大白天的怎么门还关得严严实实的?” 寒栩道:“我去敲敲门!” 寒栩走到大门前叩了叩,又朝里面唤了几声,等了许久才有一个下人急匆匆跑过来开了门,看见门口两个人,下人直接便道:“有什么事改日再来吧,我们王爷没空!” 江缨年道:“哎,我来找你们王爷,王爷到底在不在府里啊?” “这位公子,小的跟您说了,我们王爷真的没空,这几日都不见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 江缨年连忙伸手挡住,着急道:“我是找人的!就算你们王爷没有空,那你总该告诉我王府里有没有来一位姑娘吧?” “姑娘?”下人摆摆手,换了副嘴脸不耐烦道:“你是买药的吧?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还找到这里来了?!去去去,金蝉姑娘已经不在王府里住了,想买药自己去她家里找吧!” 王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江缨年再怎么叫喊,里面的人已经不再理会了。 “呸!”江缨年啐道:“这小厮一看就是刚开没多久的,竟然连我都不认得了?好歹从前我也是被王爷款待过几次的!居然把我当成是什么买药的,真是可笑!” 寒栩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道:“看样子吉羽也不在这里了,公子,那我们还继续找吗?虽然大将军说了要我们找找吉羽,可北部那边……” 北部烟江长廊主城,暂时还没有人盯着。江缨年权衡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来那个信封,只得道:“算了,我们走吧,先去北部。” 他盯着手机的信封,盯得出神。没找到关吉羽,将他原本急着分享喜悦的心一瞬间打入冰窟。 “阿羽,你到底去哪里了呢?快回来吧。” 关吉羽被从药池里捞出来时,身体还在哆嗦着,月心很快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服。经过止血药粉的浸泡,她身上的血好歹是止住了,只是衣服颜色素雅,身上残余的血混血水,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晕在衣服上一片片的,就像一朵朵娇艳的桃花盛开一样。 颖王也几乎不吃不喝地等着她出来,见她有所好转,颖王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勉强能站住的关吉羽被扶着走出来,他走上前关切道:“阿羽,你怎么样了?” 关吉羽***在外的皮肤,尽是惨败状,除了脸上,就连脖颈和小臂手背,也都是惨白惨白的一片。 她咳了两声,道:“没事,之前曾契师父说过,第八重只有在真正交互结束之后,才能知道它。(本章未完!) 第154章你何苦欺瞒我? 究竟是怎样的效果。眼下王爷您真的能站起来了,就说明我们的交互是成功的,只不过将伤病转嫁到我的身上了而已。” 颖王疑惑道:“可本王身上也并未出现这种情况,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关吉羽不在意道:“不管怎么样,反正血也已经流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赶快把最后一重练了,靠我自身的力量,配合《斩风诀》上面记载的方法,完成自愈。” 颖王担忧地看着关吉羽,此刻她的身体孱弱到极致,他伸手欲扶住她,却生怕会弄伤了她。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道:“休息休息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力气再去独自一人修炼最后一篇?” 关吉羽轻轻拍了拍月心的手,即使气若游丝却还是坚持道:“月心,去房里把我的书拿来。” 月心犹豫地看向颖王,等着他的授意。 颖王无奈地笑了笑,道:“行,阿羽,你自己的身子,你自然是比旁人都要清楚。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你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里,本王也不勉强你。”他对月心道:“去拿吧。” 月心这才松开关吉羽,小跑着回房去拿《斩风诀》。 关吉羽一点点挪着步子,密室门口有一块大的石头,她慢慢走到大石头跟前,将试图身体靠在石头上。 颖王的视线始终锁着她,在关吉羽即将靠上去的一刹那,他将手隔在关吉羽身体与石头之间,手背朝着关吉羽。 “石头上凉。”颖王小声提醒道。 关吉羽的后背是靠在他的手背上的,这个时候她也不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讲究了,她觉得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靠在石头上,她才能轻松一些,不必再拖着这幅沉重的身体了。 关吉羽松一口气,扯了扯嘴唇,咧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道:“王爷,结束了。” 颖王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淡淡附和道:“是,结束了。首发更新@不过最后一个篇章,第九重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着急。”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道:“本王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你答应本王的事情做到了,本王便一定会信守承诺,放开你离开这里。” “还有解药呢……”关吉羽眯了眯眼,道:“您不会是忘了吧?当初在炼狱之井的时候,您还亲手给了我一颗毒药让我服下,可别忘了给我解药啊,王爷,这条小命,我还想留着多活几年呢……” 颖王好笑道:“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等会月心过来了,我就回书房去给你拿解药。” “嗯……”关吉羽鼻息很重,她的身体往后仰靠着,静静等着月心过来。 月心脚下麻利,很快就跑着过来,道:“来了,关姑娘,您的书我给您取来了!” 关吉羽微微站直了身子,打开手里的书册直翻到最末,才发现只是一张白纸。 她揭过白纸往回再翻了翻,这才发现《斩风诀》最末就只是第八重结束!关吉羽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一般来回翻看,书页被她翻得很大声,她的表情从平静到惊讶,再到焦躁。 颖王也注意到了她脸上表情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 关吉羽愣了愣,继而惊恐地瞪大空洞的眼神,抬头望着颖王,呆呆的说不出话。 “怎么了阿羽?”颖王奇怪地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拿她手里的书册。 就在手要触到《斩风诀》的一瞬,关吉羽却好像失控了一般狠狠将手里的书册扔向颖王,她激动地尖叫了一声,怒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我的吗?!” 月心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关吉羽,小心询问道:“关姑娘?您怎么好好的突然……” 关吉羽因为巨大的愤怒,额头上染上了一抹红,她疯狂地捶打着颖王的。(本章未完!) 第154章你何苦欺瞒我? 胸膛,嘶吼道:“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欺骗我,你知不知道我等待得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煎熬……” 颖王一把握住她不住乱打的手,沉声道:“有什么话好好说,阿羽!究竟怎么了?” 关吉羽胸口起伏着,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捡起地上的《斩风诀》,将书册的最末页递给颖王,颤着声音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颖王来回翻看了一下,亦是疑惑地回看向关吉羽,道:“第九章呢?这书的第九章去哪里了?” “呵……第九章去哪里了?”关吉羽苦笑一声,道:“我一直被你困在这王府里,你虽然允许我可以时而出门透透气,可我整个人,包括我的灵魂,一直都活在你的圈禁里。无错更新@我自问每日都认真对待这场漫长的修炼,可你……王爷,你何苦欺瞒我?用这种手段来戏弄我呢?起先我拿到这本书时,是草草翻过一遍的,这本书,本来明明就是有第九章的!” 她无力地将书册扔在颖王手上,道:“可今日,最后一章缺无缘无故丢失了。您自己说,这是不是过河拆桥啊?” “一派胡言!”颖王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凸起,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一般,怒斥道:“本王再怎么没心肝,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关吉羽,我知道你丢失最后一篇习文心里焦躁,可这事绝不是本王所为,你也不必太着急,本王会想办法帮你找回来!” 关吉羽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绝望地如同一滩烂泥,任月心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了。 颖王则比她还要愤怒,他一边从后院往出走一边怒吼道:“夏明钟呢?夏明钟跑哪里去了?!快把他给本王找回来!”。 第154章你何苦欺瞒我? wap. /132/132238/30961874.html 第155章 听我讲个故事吧 夏明钟匆匆赶回来,一眼看到正站在庭院里的颖王,不免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那个永远坐在轮椅上,行动都要靠他推着的人,终于以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立于这土地之上。 夏明钟忽然发现,颖王的身量是极高的。 他温声道:“王爷,您,成功了?” 颖王负手而立,闻声转过身来,面上却无半点喜悦之意,道:“别说那些,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眼眸黑暗幽深,道:“《斩风诀》的最后一篇习文,不见了。” “不见了?”夏明钟亦难掩惊讶之色,道:“那本书册不是已经交到关姑娘手上了?这些日子她几乎日日都在用,怎会丢失?” 颖王道:“这便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书日日都是由她自己保管的,要丢也是丢了整本书册,怎会偏偏就只丢失了最后一篇?” 夏明钟眼神一动,道:“您的意思,是有人刻意为之?” 颖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原本今日是个好日子,本王还顾不上高兴,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习文丢失了也就罢了,可阿羽偏偏怀疑这件事是本王做的,真是叫本王有口难辩!” 夏明钟默了默,道:“您没有必要那样做。” “明钟,还是你心里通透。”颖王浑身倦怠,懒懒地眯了眯眼,哼道:“我的目的只在于她帮我恢复这双腿,如今事已成,本王要她小命来作甚?” 颖王想了想,道:“去把王府里所有的人召集起来,挨个审问一遍,若是实在找不到,那便只能另想办法了。”他不由得叹息道:“总归是条命,她的恩情本王是记着的,总不能真就过河拆桥吧?” 夏明钟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颖王再去探望关吉羽时,关吉羽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只是整个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一言不发,睁着眼睛静静发呆。 “别担心,我已经让明钟去找了。”颖王站在关吉羽床边,道:“这府里每一个人我们都会仔细盘问的,明钟办事没问题的,一定能很快找到的。” “若是找不到呢?”关吉羽看也不看他,仍旧一双眼睛空洞着。 颖王滞了一下,道:“若是真找不到,那就只能再去请曾契师父回来了,他一定有法子。” 关吉羽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只小声道:“可我已经不信任你了。首发更新@” 颖王听了这话,似是有些不甘心,反问道:“虽然你信不信本王,都不会对本王造成什么影响,可本王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关吉羽无力道:“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和幻想,我竟天真地以为,你我是平等的交易关系。可如今再想想,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平等可言呢?”她淡淡瞥了颖王一眼,道:“你是这绪澧的王爷,皇室之子尊崇无比,又岂会管我这样区区一个平民百姓的死活?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我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念之差。” 颖王扬了扬眉,道:“既然你已这般认定,本王也无话可说。” 关吉羽扯了扯嘴角,干裂的嘴唇很快渗出一丝血,她努力用胳膊撑起身子,抬起头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你明明是我绪澧王朝的人,你又是皇室所出,你血液里该有着对这个国最虔诚的拥护,可你却偏偏要和那群真愚国的人勾结在一起。” 关吉羽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许久才得以舒缓,道:“既然心不在这,又何必回来呢?边关战士们每每遇到敌军骚扰,无一不浴血奋战,誓死保卫疆土,你安居于京城之内,享受着最优渥的生活,又岂会知道他们的艰难?” 颖王点了点头,他的嘴角凝着淡淡的笑,道:“是,本王不曾上过战场,自然不知。” “你也不配知道!”关吉羽深吸一口气,愤愤道:“大将军为了守卫边关,。(本章未完!) 第155章听我讲个故事吧 为了保卫绪澧的安定,可谓是东部有情况他就去东部,北部有问题他又亲自去北部,他也是人呐,可偏偏谁叫他是大将军呢?即使分身乏术,他也得撑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是我们活该!”qo “大将军?”颖王慢条斯理道:“你是说项居安啊?是,项大将军骁勇善战英勇无敌,确实是一把好手,大抵我们绪澧缺了谁也缺不得他吧。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识不清人,边关戍守总是这世间最磨人的事,或许今儿个还开开心心地吃着庆功饭,到了明日就又命归西天了。” 关吉羽不屑道:“我们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为了国家而亡,就算命归西天又如何?” 颖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关吉羽,关吉羽即使无力站起身来,也仍是用最不屈最倔强的眼神回视着他,她咬着牙又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身为皇室之子卖国通敌,实为不忠,与我说好的交易,又暗中使下这般见不得人的手段,乃为不义。我真是恨,早知如此,我就就该在炼狱之井的时候,与你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算了!” 颖王静默了良久,才拍了拍手道:“说得好,说得真好,阿羽,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和我说话的,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呢。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不妨继续说。” “我懒得再和你说!”关吉羽狠狠瞪了他一眼,躺回原位,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颖王,道:“反正我现在就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许久关吉羽都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就在她以为颖王早已离去的时候,又猝不及防听到颖王悠悠开口道:“你知道我的腿伤怎么来的么?你又知道我为何常年都必须依赖于轮椅而站不起身来么?” 关吉羽没吭声,她只听到颖王轻轻苦笑了一下,道:“听我讲个故事吧,阿羽。” 接着颖王的声音又从她的背后传来,他说话永远都不急不躁,慢悠悠的,声音不是绵软的,却永远叫人听了心里如同羽毛扫过一般。 他道:“那年我与昭舒同为皇子,被父皇召去,父皇有意在我们二人之中择一人选为太子。他问我们,绪澧朝边关多年战事不断,如今兵将数量紧张,该何如?” “昭舒先回答的,他给的答案是可向周边借兵驻扎边境。”颖王无奈道:“当时父皇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有心思再听我的答案了。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失望,父皇那样骄傲的人,他是天子,可他的儿子却在经过慎重思考之后,交给了他这样一个愚蠢的答案!我们在兵器供应上本就已经受制于赫敕琉国了,若是再在兵力上有求于他们,谁又能保证我们有朝一日不会沦为赫敕琉的手下傀儡呢?” 关吉羽听到这里,不禁转过身子,疑惑地看着颖王,竟有些好奇他的这个故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颖王已经站了许久了,关吉羽张了张嘴,还是道了句:“你坐下说吧。” 颖王却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坐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想站着,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是活着的。” 他微微弯下腰,抚了抚自己的双膝,道:“就是这个地方,连带着小腿,当初真的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当年那群追杀我的人,一定就是昭舒派来的,除了他,没有人会这么做。他嫉恨我被父王选为太子,才会想要下此狠手!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无路可逃跑到山里,却不慎踩空跌入泉池里,他们虽未找到我,可我却因此受了一天一夜的寒湿,待我醒来后,这双腿就再也动不了了,若非碰巧遇上明钟,只怕是连着这条命也得丢在那里。” 颖王说着轻轻抹了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当年是我提出让各大世家建立特训营,为边关培养可用人才。这个主意一时间轰动整个绪澧朝,父皇更是对我大加赞赏。他教我仁爱百姓,励精图治,要治理好整个天下。可他转。(本章未完!) 第155章听我讲个故事吧 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将那些原本已经给了我的谆谆教诲又给了昭舒。” 关吉羽陷入沉思,良久只轻声道:“昭舒……就是如今的舒帝,对么?” “没错,就是他。”颖王轻蔑道:“昭舒又为整个绪澧朝做过什么呢?他只是空有一个帝王头衔,只会脚踩着别人铺好的路笔直朝前走罢了。无错更新@看吧,看着吧,这天下迟早会败在他的手上。” 不可否认,颖王字字句句都是他个人对舒帝的不满,可关吉羽想到如今边关的局势以及舒帝的一些反应,她竟然没觉得颖王有哪句话说得不对。 或许真的如同颖王所说的,因为当年的太子之位相争,舒帝暗中派人想要杀害颖王,最后意外使他受了寒伤而失去行走能力。 已经到手的太子之位因此也丢了,他整日里困在轮椅之上,煎熬的是他那颗心,跌在泥土里的,是他的骄傲和尊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想得美!我做得了栽树人,亦做得了伐树之人。” 关吉羽道:“所以如今你做的事情,仅仅只是为了报复舒帝,对么?”她凝视着颖王,道:“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可想到,你此举害的是其他无辜的人,其他人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成为你们权谋之争的牺牲品?” 颖王歪了歪头,反问道:“你这是在为项居安叫不屈么?” “是,我是为他感到不值!”关吉羽亦是没有躲闪,直面回应他。 颖王眼神飘忽,只慢慢道:“项大将军,他曾说会誓死追随我,如今还不是跟在舒帝屁股后面。这满朝文物,谁不是趋炎附势?我一朝跌入尘埃,失去太子之位,谁还会还记得我这个废人呢?”。 第155章听我讲个故事吧 wap. /132/132238/30961875.html 第156章 安慰 夏明钟绷着一张脸,快步急急忙忙找到颖王,小声禀道:“王爷,属下查过了,都没有。” 颖王坐在书房里,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小小的方盒,他听到这个结果,缓缓放下手里的方盒,推向夏明钟面前,道:“先把这解药拿给她吧。” 夏明钟接过小方盒,握在手里,却还是再问了一句:“这事太蹊跷了,订在书册里的张页,怎会不翼而飞?” “呵呵。”颖王靠向椅背,道:“本王和你一样地疑惑呢,在自个儿家里面还能丢了东西,说出去恐怕都没几个人信!” 夏明钟眉头紧锁,道:“可王府里每一个人我都挨个问过一遍了,他们实在无辜,也没有必要去花心思拿那个东西。_o_m”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灵光一闪,道:“还有一个人没有问,金蝉姑娘!” “你是说,那个送药的女子?” 颖王坐直了身子,嘱咐道:“你先让关吉羽把这解药服下,然后你去找那送药女子一趟,好好问问她!” 夏明钟应下,拿着解药便径直去了关吉羽的房门口。他轻轻叩了叩门,听见里面关吉羽很小声的询问:“谁啊?” 他回道:“是我,夏明钟。” 房间门很快被打开了,关吉羽披着单衣来亲自开的门,她形容枯槁,眼眶发乌,往日极富光泽的乌发,此刻就像是枯草一样,乱乱的披在肩上。 夏明钟愣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也不过是这两日没看到她,她的状况他是听说了的,可真的亲眼见到关吉羽时,也不免因为她这副消瘦的形容而心内一惊。 问候的话更在喉头,夏明钟大抵也觉得自己再怎么问候也无济于事,事实就摆在眼前,她的身体看起来的确很差了。 关吉羽打开门又直接走进屋躺回了床上,头刚枕上枕头,她就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吁出来,好似刚刚开门走的那几步路,就已经花去了她所有的体力。 “什么事吗?”关吉羽缓了缓,才艰难说出这几个字。 夏明钟进了房间,将颖王给的小方盒放在桌上,道:“这是解药,王爷叫我给你送来,你快服下吧。” 夏明钟见她身子虚弱无力,又拿起装着解药的方盒放到关吉羽床边,道:“先吃了这解毒的药,《斩风诀》缺失的篇章暂时还未找到,不过我会尽力继续再去找,你不要太担心。” 关吉羽看也没看枕边放着的解药,她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释然。她淡淡说了句:“王爷大可不必还让你再跑一趟过来,这解药如今对于我而言,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不会因为身体里的毒而死,迟早也因为修炼中断而被寒病反噬而亡。不在这头,就一定会在那头,倒不如听天由命吧。” “关姑娘,你这样说不对。”夏明钟盯着她消瘦的脸庞,温言道:“何必如此悲观,你原本的身体是好的,只是因为修炼的缘故,才对身子造成这样的伤害,而这本就是修炼内容里必经的过程。” 关吉羽一动不动,半天才回了句:“所以呢?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难道不应该将眼光放在此刻吗?此刻我就是这样一副病躯,我这副身子,怕是连八旬老人都不如吧……” 她近乎绝望地继续道:“你是北刀夏明钟,你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有多么重要。我自小习武,几乎日日勤奋练习,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一身的功夫还有点价值,如今我是边关军营里的人,若是我从此一蹶不振,永远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吗?” 夏明钟看到她的眼泪从眼角渗出来,缓缓地落入枕头里,他喉咙干涩得发痛,竟然心头一阵酸涩。夏明钟又重复了方才讲过的那句话:“我会继续找下去的。” 此刻夏明钟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坚定地承诺关吉羽,他不会放。(本章未完!) 第156章安慰 弃寻找!他不知道这样的承诺是否会带给关吉羽一丝丝安慰,只是在看到她这副绝望的样子时,他发自内心想要将眼前这个破碎的人拉一把。 良言一句三冬暖。 面对着病重的关吉羽,夏明钟想到远在南沁的那个孤零零的人。.五 那个同样缠绵病榻、稍稍动一动就疲惫不已的人,能有如今这般惨淡的人生,全都是因为他,夏明钟。 夏明钟压在心底的自责与愧疚,再一次在面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涌现出来。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只是垂下眼眸叹了叹气,道:“总会有法子的,你的病痛至少还有破解之法,有的人一旦身体被病缠上,再想走出来就不可能了,或许一辈子都要伴着病痛走下去……” 夏明钟又小心将小方盒打开,里面是圆圆的一颗山楂色的药丸,他小声劝道:“吃了它吧,困难要一点点解决,身子也要慢慢来调理养护的。” 他心里知道此刻的关吉羽是不会轻易听进去这些话的。他不是她,自然不会感同身受她的落寞与绝望。 夏明钟想了想,道:“你是阿弦家里的人,阿弦心思纯良,一向待人极好,若是他知道你这样了,一定心里不好受。”夏明钟也不敢相信自己怎会突然这般啰嗦,可既然已经开了这些口,倒不如就一直啰嗦到底。 他语重心长道:“还有阿弦的弟弟,缨年。从前我见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也非比寻常吧?你要知道,这个世间,一定还有关心你牵挂着你的人,你死了确实一了百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他们正等着你,盼望着你回去呢!” 关吉羽一直僵着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她的手指蜷了一下,这才伸手够到了枕边的药丸。她拿起那颗药丸,睁开眼睛,眼睛里已是布满了血丝,红通通的。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眼前的那颗药丸,慢慢流着泪,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关吉羽将那颗药丸放入口中,闭着眼吞咽了下去。_o_m “麻烦你了,夏大哥。”她红着眼睛看向夏明钟,道:“劳烦你到处帮我寻找丢失的篇章,我心里是感激你的。” 夏明钟点了点头,便轻轻离开了她的房间,不再多作打扰。 他站在庭院里,心思好像还沉浸在刚刚关吉羽的神态和她说的话里。 关吉羽说的不错,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若是身体损毁了,那真的便与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别说是习武之人,这世上的任何人,失去康健,终日泡在药罐子里吊着命,这样的人生只怕是每一日都是煎熬。 “阿弦……” 夏明钟喃喃地念起这个名字,如今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过去那些年里,江弦对他的恨意。 他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也理解了。那样的恨,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如果不是因为他,江弦的仕途一定顺风顺水。 江弦不管是做官也好,做生意或是跟着家里专心做着储备军训练营的事也好,以他的能力,一定会有更精彩的人生。 只是江弦对于未来的一切期待,都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尽付东流了。 夏明钟心如刀绞,他把明渠刀扔在地上,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树上,另一只手捂着心口。 他一个人只是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就神色如常地出了门。夏明钟顺着从前金蝉留下的地址一路找去,如今,就只剩下金蝉这一个人,他还没有查到。 夏明钟是直接找到了金蝉的老屋,她留给他们的也是她药田那边老屋的地址。 老屋里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争吵着,夏明钟走到门口,才听到里面似乎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男子在对话。 老妇人絮絮叨叨道:“儿啊,你要再跟蝉儿好好说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话娘跟你说了无数次了。你们两个夫妻一场,有什么难题是攻不破。(本章未完!) 第156章安慰 的,要吵要闹的都行,可你们怎么会闹到要和离这一步啊……” 老妇人说完又止不住抽泣起来,另一男子闷着声音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没找过她,你是不知道蝉儿的为人,她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心里事很有主意的,你以为你儿子有多大能耐?平日里我还不是什么都听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这事由不得她!”老夫人霎时间怒不可遏。 夏明钟才听了两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很快隐藏在老屋后面的角落里,正好他站着的地方有一处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屋子里面,夏明钟趴在缝隙前,打算继续观察一番。 走过来的正是金蝉,金蝉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以前的的婆婆和丈夫会来这里,她进了屋没有关门,屋子的木门就那样大敞着。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金蝉的语气里除了惊讶,透着一丝丝厌烦,她直接问柳简,道:“你带娘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平日里不在这里住的吗?” 柳简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在这里住,我是先去了你的住处,发现你不在家里,我才只好和娘在这里等你了,你总要回来取药材的嘛。” 金蝉假笑了一声,道:“我这会儿真的忙,好几个单子要做,回来取一些货。@精华\/书阁*首发更新~~有什么事要不我们改日再说?” “你跟娘说吧。”柳简面上为难,又不知如何应对金蝉的推脱,只好将难题甩给了身旁的母亲。 金蝉却抢话,笑眯眯对着柳母道:“您说呢?要不您和柳简就先回去吧,改日我再来拜访。” “小贱蹄子,满嘴假话!” 伴随着柳母一声怒喝,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金蝉脸上。。 第156章安慰 wap. /132/132238/30961876.html 第157章 查问 柳母这一巴掌来得突然,金蝉险些站不稳,她惊讶地看向柳母,脸上很快浮现出鲜红的的五指印。 夏明钟立于屋外,亦是被这莫名的一巴掌微微惊到,他握了握怀里的明渠刀,不动声色地继续观望着屋内这个家庭即将上演的风波。 柳简眼见金蝉被打了,打人的又是自己的母亲,他愣了愣,才不满地大声喊了一句:“娘!您叫我好好跟她说说,可您自己倒好!本来过来就是要好好谈谈的,打人是要做什么啊?这下让我还怎么说?!”说完他扭过头,闷着生气不说话了。 金蝉抬手抚了抚被打的一侧脸颊,丝毫不畏惧地注视着柳母,话却是说给柳简的,她道:“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如今我们已不是一家人了,我能跟你们客气两句,是因为还念着过去夫妻一场的情分,总还是有些家人的感情在。既然面子撕破了,那索性大家都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一巴掌我受了便受了,你母亲是长辈,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总不能打回去或者去报官吧?” 柳简正想着怎么回话,柳母却伸手指着金蝉,气得直哆嗦:“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就是你爹惯的了!这几年在我们柳家,哪个不是捧着你顺着你?你还真就心比天高,以为自己比旁人多了几斤几两了?我儿老实,可我却不傻,我活了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金蝉冷冷道:“你说我就说我,提我爹做什么?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还要被你拉出来说他的不是么?” 柳母声音弱下几分,却还是不甘道:“总之什么事都不能由着你,你说和离就和离,你问过简儿的意思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柳家因为你,如今已经变成邻里之间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了!” 金蝉只是如实应道:“我若是没问过他的意思,他当初又怎会答应和离?” “你胡说!”柳母刚刚弱下去的嗓音,再一次被金蝉激得高昂了起来,她像看着这世上最可恨的人一样瞪着金蝉,道:“你就是看我儿老实嘴笨,又没什么主意,才花言巧语骗他答应你和离的!” 金蝉冷笑道:“你儿老实嘴笨没主意,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才对。”面对柳母强硬逼人的势头,金蝉也不认输驳回去,她故作惊讶道:“这也要怪我吗?他不是你十月怀胎生出来吗?笨不笨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金蝉这番具有挑衅意味的话终于彻底惹火了柳母,柳母还想扑到金蝉面前,却被事先有所警惕的金蝉快速躲开,柳母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破旧的木桌子上,十分狼狈。无错更新@ “你,你!”柳母气得锤了锤心口,道:“既然听不进去话,那我们也不客气了!你以为你不回家,就算是摆脱这个家了吗?你可别忘了,柳简还没写和离书,没有和离书,你们就还是夫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另攀高枝么?那我便让简儿一辈子都不给你和离书,看你能怎么样?!” 金蝉原本还算是镇定的,即便被打了一巴掌又听了这么多难听话,她都能维持着平静与柳母口舌上大战几个来回,可就在柳母说完最后这番话后,金蝉明显脸色变了。 “你们敢!”金蝉几乎是尖叫出声,她的声音愤怒又尖锐,她失控地对着柳简喊道:“你们跑到我这里来,究竟是要怎样?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为什么要这样一直逼我,为什么就非要把我像一个物品一样牢牢锁在你们柳家?!” 柳简沉默了许久,终于出了声,他声音不大,却很显然是在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蝉儿,我不是要锁你,只是你确实是我下了重聘娶回家的妻子,我自知能给你的有限,这辈子也无法让你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可我还是想和你继续走下去,哪怕平平淡淡……” “可我不愿意!”金蝉疯狂地大叫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她胡乱抄起桌上的一把旧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颤声道:“。 你们快些离开我这里,我说了我还有订单要做,我回来是拿药材的,你们快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柳母眼见金蝉情绪激动,连忙扯过柳简道:“简儿,我们先回去吧,等过两天她好些了你再找她说。” 金蝉暴怒道:“我说了不要再找我了,说了这么多次了,你们听不懂人话么!” 柳母嘴唇动了动,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只得扯着柳简的袖子,踩着小步子离开了。 直到柳母和柳简彻底走远了,金蝉才缓了一口气,她无力地慢慢滑坐在地上,无声地抹着眼泪。 夏明钟本想等那母子二人离开就找金蝉问话的,可一见到金蝉正在哭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现身。 直到金蝉哭完了整理好自己,又把要带走的药材准备好逐一搬上不远处的马车上,夏明钟才慢慢从老屋后面走出来。 他特意抄了一个小道,从老屋绕开一大圈,才“偶遇”上准备离开这里的金蝉。 金蝉停下马车,看清马车前站着的人后,惊讶地唤了一声:“夏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夏明钟道:“我是来找你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好碰上了。” “找我?”金蝉很快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夏明钟跟前,道:“王府里要用的药材我都全部送完了,可是有哪些药不够还需要补货吗?”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不是药材的事,此次我找你,是想问一件事。” 金蝉恭敬道:“夏大人不妨直说。无错更新@” 夏明钟便直接道:“关姑娘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她有一本每日都在用的书册,可却在前两日发现书册里有一个篇章缺少了,我已经问过王府里所有的下人,也查明了他们确实没有见到。”他的双眼锐利地如同雄鹰的眼睛,紧锁着金蝉的双眼,道:“如今只剩下你了,金蝉姑娘,你有没有见到关姑娘的书册?” 金蝉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一双澄澈的眼睛迎上了夏明钟一探究竟的眼神,她淡定道:“我见过。” 夏明钟的表情微微缓和起来,他眼里透着光,连忙道:“怎么说?” 金蝉道:“我大概是第一个知道关姑娘丢了书册的人吧,那日她丢了东西后,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我。”她好似有些无奈,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怪关姑娘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毕竟在王府里,就我一个外人,任谁都会第一个猜想是不是我拿的。这不奇怪,夏大人,您不也在怀疑我么?” 夏明钟滞了滞,依旧波澜不惊道:“丢的东西非比寻常,只要是在王府里待过的人,每一个人我都会怀疑。” 金蝉听了却俏皮地笑了笑,她仰起头冲着夏明钟温声道:“可夏大人有所不知,原本关姑娘丢的可是整本书呢。那日她和丫鬟月心直接闯进我的屋子里,待我归来刚好碰上,待我听清她们的来意就一起在王府后院里找了。”她有些自豪地道:“来回找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我发现那本书的呢,当时就扔在花园里!” 夏明钟若有所思地看着金蝉的笑脸,只见她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与惊惧,反而一直彬彬有礼地向他叙述那日的一切。她的笑和她的语气,充分证明了她就是一个做了好事等着被夸奖的小姑娘。 “关姑娘说里面少了什么张页吗?”金蝉试探地问道:“是很重要的部分吗?” 夏明钟淡淡地回答:“任何书册既然有的篇章,就一定是重要的,你但凡读过书,就知道每一本书里面,若是从哪里断了,就一定会影响读书之人对整本书的理解。” 金蝉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孩子一般挠了挠头,娇憨笑道:“夏大人,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不曾在书院里念过书,只是因为要跟着我爹帮忙做药材生意,才略识得几个字而已。我不懂的东西,您也别笑话我。” 夏明钟有些落寞,道了句:“你多虑了,我。 从不笑话任何人。” “没能帮到夏大人,实在是很抱歉。”金蝉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我还有几个订单要送货,得先走了。” 夏明钟默默让开路,道:“嗯,打扰了。” 金蝉又回到马车上,正欲离开之时,又听到夏明钟道:“等等!” 金蝉往外探了探身子,疑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夏大人。” 夏明钟道:“金蝉姑娘,你平日应该不在这里居住吧?”他走到马车跟前,道:“方便的话,留一个你的住址吧。” 金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警惕地询问夏明钟,道:“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还是说,您不相信我说的话,想到我家里面去搜一搜呢?” 夏明钟却是淡淡地笑了笑,抱着明渠刀轻松回道:“金蝉姑娘,为何如此紧张呢?” 金蝉脸红了一下,强颜欢笑道:“我以为您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若说了实话,就不该担心别人相不相信。”夏明钟坦言道:“更何况我问你要你的住址,也只不过想等着到了闲暇时候,想去跟你订上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呢。” 夏明钟指了指金蝉身后装满了药材的马车车厢,道:“听说你的药材很不错,品质方面都算得了上乘。@·无错首发~~” 他的声音很沉稳,仿佛天生就带着深不可测的力量:“整个京城一大圈,就你在做良心生意,不是么?”。 wap. /132/132238/30961877.html 第158章 去找曾契师父 金蝉神色恢复如常,唇角含笑,水汪汪的眸子透出几分玩笑之意,道:「夏大人记性不怎么好呢,方才刚看到您时我就问了是不是王府需要添药材,您还说不是呢。」 她仍在马车上没下来,可夏明钟身量极高,即便她坐在马车上也只能勉强做到与夏明钟平视。金蝉又道:「您看着似乎有心事啊,才几句话的功夫,您又说要药材了。夏大人,您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夏明钟只是轻轻瞟了金蝉一眼,道:「我可没说是给王府里订药,金蝉姑娘,我有一个朋友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我难道不可以给他拿几副药材么?」 金蝉扬了扬眉,轻松道:「当然可以啦,还要多谢您的支持呢。」 夏明钟道:「等我写好了清单,就送到你住的地方,还请尽快安排。」 金蝉闻言转身从车厢里拿出纸笔,很快写好了地址,递给了夏明钟。 夏明钟这才从马车前让开了些,道:「不打扰了。」 金蝉的马车慢慢远去,夏明钟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的马车,良久才默默离开。 关吉羽在床上已经躺了几天了,她依稀还记得曾契师父曾经说过,《斩风诀》的第八章和第九章,一定是要接连修炼下来的。 当时关吉羽还不解,疑惑道:「为什么?是书上面这样要求的吗?若是中间不得已断开了修炼,会有什么影响呢?」 曾契师父只是道:「书上并未这样明确要求,可依我所见,既然修炼者在第八重修炼时已经完成了此次修炼的目的,况且到了第八重,修炼者也因交互而使得自己身体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状态,那么此时修炼者就该以自身为重。」 曾契看着关吉羽,眼里透着几分心疼,道:「孩子,你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痛伤,所以到时候待你与王爷交互之后,你切记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第九重的自愈内容。」 此时关吉羽蜷缩在被子里,她身上的寒病又犯了,如今才刚入秋没有多久,关吉羽已经觉得像深冬一般的寒冷了。 月心给关吉羽的身上盖了三层被子,可关吉羽还是止不住瑟瑟发抖,她紧紧抓着被角,听着自己的牙齿在打架,听着自己不由自主地一声声呢喃。 「好冷,好痛……」 月心趴在关吉羽床边,担忧地看着关吉羽。 关吉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烧不止,若是寻常的发烧倒还好,可病痛专挑弱体钻,关吉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下肢像是有一万根钢针在刺她的骨头,在挑她的肉。关吉羽自认为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却也忍受不了这样无尽头的痛苦。 关吉羽闭着眼咬牙道:「月心,你帮帮我,不如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月心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抹去眼泪道:「关姑娘,您胡说什么呢!我知道您难受,现在一定很痛苦,可这好歹是一条命,您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啊……」关吉羽痛苦地叹出一口气,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一颗颗埋入枕头里,她屏住呼吸等身上的一阵痛劲过去后,才张开嘴巴轻轻道:「若是让我这辈子都这样活着,我还不如现在就死……死太容易了,活着却好难,好难……」 一阵痛劲从脚底钻到小腿,又钻到腰部,关吉羽痛得眼泪直流,她握着拳头,想要捶一捶腰部缓解疼痛,却没有一点点力气伸手去够及腰部。 月心握住关吉羽的手,安抚道:「夏大人已经出去找了,听说王爷让他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就专心为您寻找丢失的张页。再等等吧,姑娘。」 关吉羽却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月心问了一句:「最近有人来找过我么?我来王府已经这么久了,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月心摇了摇头,道:「最近没听说有人找您,如果有的话,看门的栓子一定会来说的。」 关吉羽落寞地合上眼睛,轻轻道:「你多帮我留意着,若是有人来找我,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好。」月心应下后,替关吉羽擦去泪水和额头上的汗,擦完才发现,关吉羽已经昏昏睡过去了。 夏明钟回到颖王的书房,将所探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颖王。 颖王手里拿着一枚已经干了的蚕壳,那是先前关吉羽修炼必用的阴阳蚕。因为第八重修炼交互的缘故,阴阳蚕已经彻底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修炼结束后,它也失去了它的生命,化作了一枚干壳。 他看着手里的干壳看得出神,看了一会儿才看着夏明钟,问道:「你怎么看?明钟,若是那金蝉真的没有拿,我们也只能束手无策。」 夏明钟却是眼神一冷,道:「再等等,我想再观察观察她。」 颖王听罢面色凝重,只道:「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旁人能等得了,阿羽不行。我看她快要熬不住了,若是实在找不到了,就去赫敕琉一趟,请曾契师父来看看吧。」 夏明钟点点头,道:「此事是属下疏忽了,在王府里竟也能发生这种事情,今日我虽未从金蝉嘴里套出什么,但依我的直觉来判断,这个金蝉姑娘,没有那么简单。」 颖王的心思不在金蝉身上,眼下对他来说,光是月心每一日的汇报,就足以让他烦恼的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在第八重修炼交互完成之后,关吉羽不仅吸收了原本颖王身上的伤病,还另外多添了许多症状,这要比他原本身上的痛苦多得多了。 颖王每每在庭院里听到关吉羽痛苦的呼喊声,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摆摆手,失落又愧疚道:「暂时先别找了,没头绪的事情,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先把曾契师父找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法子,曾契师父到底比我们懂得多,阿羽之前也是跟着他,在他的指导下修炼的。明钟,你速速启程,将他请来吧。」 夏明钟很快准备好出发了,临出门前他又一个人去看了关吉羽一眼。 关吉羽好不容易才睡过去,夏明钟也没叫醒她。他只是留给了她几个字:「再挺一挺吧。」 夏明钟纵马疾驰在街道上,路上的人远远见到了都纷纷闪开,只有一个人迟迟不躲闪,夏明钟被迫扯了扯缰绳放慢速度,逼近了些才发觉挡在路上的人有些眼熟。 那人看起来并非是故意挡着不让开的,他听到马的嘶鸣声后被吓了一大跳,看了夏明钟一眼才急忙往路边走去。 夏明钟认出来面前这个人,就是他在金蝉老屋里见到的那位——金蝉过去的丈夫。 他叫住柳简,道:「您夫人呢?我想找她买几副药。」 柳简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一个两个的,都来问我,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我这辈子也是够倒霉的,不清不楚地丢了老婆,这口气我找谁说去……」 夏明钟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条,道:「您看看是不是这里啊,我真的有要事找金蝉,不知道这个住址对不对?」 柳简探过头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很快变得不屑,他嗤之以鼻道:「应该是吧,有人乐意给她买大宅子,这等福气我是给不了,所以活该我丢老婆!」他往路边吐了一口痰,道:「也不知道是那贵公子没眼光,还是金蝉太痴心妄想,啧啧,反正在我看来,一个个都是怪物,没一个正常的!」 夏明钟收起纸条,道:「多谢了。」 柳简不乐意道:「是不是现在的有钱人家,都爱盯上别人家的老婆了?如今京里开始喜欢玩这一套了么?」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 :「我不清楚,我没听说过这等事。」他着急离开,便驾着马准备离开。 身后的柳简嘟嘟囔囔的,夏明钟听到他似乎不服气道:「都欺负我是吧?不行,我再去找金蝉问问!不说清楚了,就别想从我这里要到和离书!」 柳简的声音在夏明钟身后渐渐消散,夏明钟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往赫敕琉国方向赶去。他的脑子里很乱,想起了过去一连串的事情,那些陈年旧事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今就只有一个口子,夏明钟很想钻出去。 找到曾契师父似乎就是那个可以钻出去的口子。夏明钟想起了当年他因为杀了富商贾老爷的干儿子而被追杀的事,那时他不顾一切四处逃命,人多的地方他不敢去,到处都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得跑到了山里。也是在那个时候,夏明钟无意间在山里碰到了奄奄一息的颖王。 只是颖王那时还不叫颖王,他是绪澧的昭谨太子。 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件意料之外的事穿成一连串,拧成了一条让夏明钟不得不走的路。 夏明钟见证了昭谨太子因腿疾而被撤去太子之位,只能屈身当一个处处受到限制的王爷。 他成了颖王最信任的心腹,这些年他最清楚颖王的每一面。 与其说夏明钟是颖王的救命恩人,倒不如说他们是互相拯救彼此。毕竟有了颖王这个皇室靠山,外面的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再打夏明钟的主意了。 只要夏明钟还在六王府,这绪澧朝就没人敢要他的命。可这世间一切都是平衡的,夏明钟逃掉的灾难,总得有人受着。 当年那个无辜受着的人,便是江弦。 夏明钟何尝不知道江弦身体上和心上的痛? 如今又多了一个无辜受苦的人,难道这世间总是要由无辜的人受尽折磨?夏明钟心里很乱,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他就只有一个目的,赶快找到曾契,救治关吉羽! wap. /132/132238/30961878.html 第159章 你信命么? 「带我走,带我走吧……」关吉羽迷迷糊糊中呢喃着,月心一遍遍帮忙擦拭着她脖子上汗水,即便已经换了好几盆冷水了,关吉羽的高烧始终没退下去。 自从关吉羽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后,她就不断呓语着「带我走吧,公子……」之类的话。 月心担心关吉羽一直这样下去会被烧糊涂,就时不时轻轻唤一唤她,关吉羽被唤醒后,便会失落地沉默着。 月心知道她身子极度不适,连带着心情也很差,就试图和她说说话解解闷,道:「关姑娘,您睡梦中一直喊着让「公子」带您走,是您家里的公子么?以前听王爷说起过,您家里是在南沁,可是想要您家里公子带您回到南沁家里呀?」 「我的家……是在南沁。」关吉羽轻声道:「可公子已经不在了,最近我总是梦到他,大抵是我太想念他了吧,就想让他带我走。」 月心心里一惊,道:「关姑娘,您胡说什么呀!故人已逝,我们只要将他们放在心里永远记着他们就好,您怎么会想着……」 关吉羽烧得眼眶都发痛了,她轻轻阖上干涩的双眼,道:「当时我就该跟着他一起走的,本想着苟延残喘地活着,总得为他报了仇再死。可事到如今,我仇还未报,身体就已经废了,我还怎么去见他?还怎么去见他啊……」 月心只能紧紧握着关吉羽的手,轻声道:「姑娘,您别这么说。」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月心连忙起身去开门,才刚打开房门,月心便惊讶道:「夏大人,曾契师父?!」 月心请门外的二人进入,她小声唤了一下关吉羽,道:「姑娘,别伤心了,您看看谁来了!」 关吉羽用手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睛,这才打起精神叫了一声:「曾契师父,您来了。」 她不可抑制的委屈与难过,几乎毫不掩饰地伴着这句问候流露了出来。 曾契师父虽已年老,可双眼却炯炯有神,他温和地点了点头,月心搬来了凳子,曾契师父慢慢坐下,简单观察了一下关吉羽的脸色,道了声:「孩子,你受苦了。」 关吉羽瘪了瘪嘴,忍住内心的难过,道:「曾契师父,我一直记得您当初说的话,这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丢了最后一篇习文。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斩风诀》真的没有别的译本或是副册了吗?」 曾契师父从容地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针包里的银针,小心地为关吉羽施完针,才道:「孩子,这个问题早先我们也说过的,这次我听夏大人说了这个事情后,震惊之余,我亦是束手无策。」他捋了捋胡须,道:「《斩风诀》确实是孤本,当初王爷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它,这书在赫敕琉更是为***,怎会还有其它的译本或副册呢?」 关吉羽挤出一丝笑容,平静道:「曾契师父,我是不是就该等死了?」 夏明钟眉心拧了一下,看向曾契师父。 曾契师父未作答复,他只是仔细地替关吉羽号完了脉搏,才说了句:「别着急下定论,再观察观察。」 他又从药箱里取出来一个葫芦形状的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一颗药丸,道:「幸亏你从前会功夫,底子好,否则换做旁人,哪还能坚持到这一步?先把这药吃了,这药能缓解你身上的病痛,吃了身体也轻松些。」 关吉羽闻言很快服下曾契给的药丸,月心递上一杯水,她全部喝下才又躺了回去,道:「曾契师父,难为您为了我的事情还特意跑一趟,路途遥远,您一路从赫敕琉赶路过来,实在是辛苦了。」 曾契师父温声道:「我既是指导你修炼《斩风诀》,这期间有任何问题我都该管一管的,你是好孩子,好好的一条命,我不能不管你。」 关吉羽眼眶一 热,又是连连道谢。 曾契师父起身道:「吃完药就好好睡一觉,想必这几天你也睡不了什么好觉,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罢曾契师父便和夏明钟走出了房间。 出门稍稍走远了些,夏明钟才开口问道:「曾契师父,您看关姑娘的情况,可还有另外的法子?」 曾契师父的表情并不想刚刚在关吉羽房间里那般乐观从容了,他叹息道:「还是想办法,快些找到那丢失的终篇吧。这《斩风诀》的第八章本就是让修炼者在鬼门关走一遭,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紧跟着把第九章练完,才能确保身体恢复如初。」 「可……眼下已经耽搁了数日。」夏明钟道:「实不相瞒,想要找到终篇习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只怕耽搁得越久,关姑娘的身体就越……」 曾契师父摇了摇头,「唉」了一声便离开了。 夏明钟站在原地,想了许久,又掏出来那张金蝉给的写着她住址的字条。 他独自一人出了王府,顺着那个地址找了过去,才发现宅子大门紧锁着。夏明钟很快调转方向,又策马来到金蝉的老屋,老屋里亦是空无一人。 夏明钟站在老屋外面的药田边看了一会儿,不远处有一农户刚好经过,便询问道:「你是来找蝉丫头的吧?」 夏明钟答道:「是,早先和金蝉姑娘有一笔单子,我是来拿药的,怎么不见她人呢?」 农户的表情变了变,环视了一圈四周,才敢走到夏明钟跟前,凑近了小声说:「这位爷,您来得不巧啊!您还不知道吧?蝉丫头刚刚死了丈夫,她怎么可能会有空还继续卖药呀?!」 「什么?她丈夫不在了?」夏明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免大吃一惊。 虽然金蝉的丈夫不是个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夏明钟在去赫敕琉找曾契师父前,明明在路上才见过了他!明明两日之前还在大街上走着的大活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农户的表情很是复杂,半是看好戏又半是惋惜咋舌,道:「哎呀!可不是,我们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了啊!要说金老伯也真是,当初他就是图柳家还有点钱,想着自己没有几天活头了,就想给蝉丫头托付一个好婆家。可蝉丫头才嫁过去没多久,那柳家的生意就不怎么样了,原以为生意时好时坏都算是正常,可这些年竟然一直都不见有起色了。」 农户抱着胳膊,打了个哈欠,又啧啧道:「说到底,人么,有钱没钱的高兴就行,金老伯自己是放心地走了,可蝉丫头好像嫁了人之后也没高兴过,没钱倒罢了,苦日子捱一捱就过去了,谁料想那柳简竟然还是个短命的?不过听说不久前他们二人已经和离了,还好和离了,不然那柳家兴许还要让蝉丫头守寡呢。」 夏明钟问道:「那金蝉姑娘呢?现下她身在何处?」 农户指了指不远处,道:「她?还能去哪儿?八成在柳家呗,虽说是和离了,可到底以前还是一家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柳简的丧事她总得去看一看吧。她要是不去,怕是要被柳家村的唾沫星子淹死!」 夏明钟看了看农户指给他的方向,当下便决定找过去。 待夏明钟赶到柳家时,丧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村里帮忙的人挤满了整个柳家,夏明钟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看到金蝉瘦小的身影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她一袭白色丧服,脸蛋上也没有颜色和光泽 ,就只有一双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刚才哭过。 金蝉很快就看到了在门外站着的夏明钟,她走了过去,似是很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夏大人。」金蝉道:「您的药要的很急吗?抱歉,这两日这里事情繁忙,还没来得及给准备好,我人也不在家里,害您白走了一趟不 说,又找到这里来。」 夏明钟只是淡淡答道:「只是今日不太忙,所以想着找你把药拿了,我去你的宅子看过了,你不在,这才一路打听的找到这里来了。」 「都结束了。」金蝉摘下头上戴着的白花,小心地收起来,道:「我跟您一起走吧,正好回去把您要的药材整理出来,省得您再来回跑了。」 二人一路回去,只是夏明钟策马走在前面,金蝉驾着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两个人差不多一前一后地到了金蝉所住的宅子门口。 金蝉用钥匙开了门,道:「夏大人,您请进来吧。」 夏明钟点点头,跟着走进宅子里面。 金蝉家里空房间多,她把一些常用的药材少量储藏在房间里,要拿的话也算方便。 夏明钟站在一旁等着金蝉装药材,突然问了句:「你丈夫年纪不大,怎么会突然就过世了?」 金蝉手上装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淡淡道:「夏大人你信命么?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有的人穷是穷家境,有的人则是穷命。很不幸,他两样都占了。」 「哦。」夏明钟看着堆积的各式药材,又询问道:「人死差不多也就分为两种,被杀死和病死。他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么?你这里药材这么齐全,也治不好么?」 金蝉把手里的药包整齐地用麻绳捆好,双手递给夏明钟,道:「夏大人,我虽与他感情不合,可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骤然离世,我心里已经够难过了。」 她说着眼泪又要涌出来,更咽道:「这是我很伤心的家事,您就别再问了吧?」 wap. /132/132238/30961879.html 第160章 耀眼之星坠落了 夏明钟接过药材,一双眼睛始终打量着金蝉。金蝉微微蹙着眉毛,努力将快要滴出来的泪水收回,可越是想要止住,眼泪就越是不听话,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抱歉。」夏明钟见她实在悲伤,才将视线别至一旁。「节哀,金蝉姑娘。」 金蝉掏出一块帕子,拭去眼泪,抽抽嗒嗒更是委屈了,半天才道:「让夏大人见笑了,只是一提起那些家事,我便不禁悲从中来。这世上命苦的人不在少数,可我才丧父不久,又遇到丧夫这种事情,虽然我与他已经和离,但是这种事情传出去,闲言碎语攻击的,到底还是我这个女人家。」. 夏明钟没再做回应,只是轻轻道:「你说了不提家事,为何还提?」 金蝉点了点头,道:「也罢,不提了,不提了。」 说着就要送夏明钟出门,夏明钟心里藏着事,步子走得也不太快,正犹豫着要开口再问一问《斩风诀》缺页的事情,宅子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叫骂声了。 外面的人一边叫骂着,还一边呼天抢地大哭着。 夏明钟和金蝉一起走出大门,才发现这哭喊和叫骂的人正坐在金蝉的家门外。 此人正是柳简的母亲。 柳母一见金蝉走出来,就疯了一般扑过来,好在夏明钟眼疾手快,拦住了柳母,才使得金蝉免遭一顿扑打。 柳母声泪俱下,先是哭诉了一番自己养儿有多么的不容易,又重复了好几遍「简儿是我的独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老天爷也不让他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然后柳母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指着金蝉道:「就是你这个女人,你就是生了一副克父克夫的相貌!你爹捡什么不好,偏偏捡了你这么个东西,你爹才走了不久,你就害得我简儿也跟着去了……」 金蝉脸上红了一阵,眼眶亦是通红,她无力反驳道:「我爹一直就身体不好病着,那是他这么多年做药材生意又忙药田里的事情累出来的病,怎么会是我克他的呢?还有柳简,他虽没什么大病,可这些年也是动不动就要吃药的,他身子骨差竟也能怪到我头上? 柳母悲痛万分,脚下站不住要看着就要昏过去,夏明钟连忙扶着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道:「您别太难过。」 柳母嘴唇干裂,头发几乎全白了,整个人再也没有那日在老屋里掌掴金蝉时的气势。她的手还抓着夏明钟的衣袖,绝望道:「我的儿,为什么就只索了我儿的命……」 金蝉原本还算平静,此刻听到这句话,她再也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哭着喊道:「娘!虽说柳简才是您的亲儿子,可我也曾是家里的人,儿媳妇也是人,您就算只念着过去一点点情分,也断然不会说出这等难听的话!」 柳母闭上眼睛,无声地流着眼泪。 金蝉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走近了两步,继续道:「柳简丢了性命,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您想想,这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我早就说了我与柳简过不下去,这话您听进去过吗?您作为母亲,非凡不好声劝导自己的儿子,还非要在背后唆使他,一遍遍来找我。」 柳母睁开眼睛,眼神却是空洞,她喃喃道:「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小两口能好好的,当娘的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说和离就和离……」 金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可您这是害了他,他若是不整日奔走为了这事,就不会突然就犯了急症,也就不会丢了命。」她看着柳母,悲哀道:「娘,您就放过我吧,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还帮衬着您,可是请您千万不要把我再困在柳家了,我的路还长,您不能这么自私!」 柳母听完这话久久都不再开口了,她扶着腰背,缓缓从石阶上站起来,一步步蹒 跚着离去。 夏明钟眼见这情形,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金蝉姑娘,那我就先走了。」夏明钟看着已是满脸泪痕的金蝉,自知不方便再多逗留,只好先离开了。 颖王与曾契师父都在关吉羽门口,见到夏明钟回来,都透以期待的目光,颖王急切道:「可有消息?」 夏明钟摇了摇头,道:「没有。」 颖王深深地看了一眼曾契,道:「若是实在找不到了,该当如何?」 曾契对关吉羽的情况最是清楚,要看着关吉羽的身体一天天这样颓下去,他又实在无法治愈这《斩风诀》带给人身体不可逆转的损伤,曾契只能叹一口气,道:「我只能尽力,将她的命保住了。」 颖王道:「那是何意?」 曾契事实就是道:「习武之人的根本便是身体康健,小病小伤尚且可以忽视,可王爷您清楚的,《斩风诀》之所以被我们赫敕琉视为***,正是因为它的内容对修炼者要求高、损伤大,稍有不慎便会要了修炼者的性命!」曾契看向关吉羽的房间,道:「阿羽身体底子好,又有扎实的功夫基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会尽快配出方子来,尽力保她一命,只是她那一身绝顶的功夫……」 夏明钟道:「她的功夫如何?会废了么?」 曾契点了点头,道:「就是我倾尽毕生所学去挽救,也只怕是不尽人意。」 颖王和夏明钟听了皆是无言,良久,颖王才道:「我再想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吧,先别告诉阿羽。」 「不用了。」房间门吱呀一声,关吉羽一脸憔悴,扶着门慢慢走出来,道:「我都知道了,王爷,您不必再浪费心力了。」 颖王目光深邃,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坚定道:「阿羽,我说了,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这个事情责任全在我,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关吉羽强撑着身上的巨痛,疲惫道:「王爷,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前两日我心里便有数,您看看,我现在是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了。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就连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是问题。如果您还愿意帮我,就请让我离开吧。」 颖王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你想走可以,曾契师父调好了药方,你吃了再走。阿羽,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别破罐子破摔。」 关吉羽目光转向曾契师父,惨白的嘴唇动了动,道:「曾契师父,麻烦您了,请您尽快写好方子,我带着药走。」 曾契默默点了点头,扭身便走向密室。 「明钟……」颖王抬起手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又落下手,又是无力道:「算了,你去跟着曾契师父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也搭把手吧。」 关吉羽双腿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光是站着就费了她太多力气,她理了理早已失去光泽枯草一般的头发,道:「谢谢王爷。」 她费力地扶着门,磨着步子一点点走进房间,颖王立于门外,望着那因为病痛而佝偻着的背影,他垂下眼,掩去了眼里的情绪。 曾契一夜未眠,写出来一张秘方交给颖王。 颖王看着手里的药方,拧起眉头道:「曾契师父,我虽不太懂药理,可这么多年我也是日日服药的,您这张方子里的药材剂量,是不是太多了些?」 颖王担忧道:「阿羽再怎么说是女子,体质再怎么强也比不得男子,这么多的药量,她如何吃得消?」 曾契捋了捋胡须,叹息道:「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的,王爷您可能不是很清楚,阿羽的身子现在就像是一根全是破洞的木头,是那种被蚂蚁一点点啃食松了的木头,我的这些药就只能尽力去填补那些破洞,毕竟……毕 竟她的身体已经由内而外的,彻底损坏了。」 颖王闭上眼,无奈地吁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去配药吧,给她多带些,好歹吊住命也好。」 翌日,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口候着了,夏明钟早已安排人将大包小包配好的药放在马车车厢里。 关吉羽坐在镜前,一遍遍梳着头发,她用心地给自己梳了一个不一样的发式,拿出从前买的那一支红色珠花,小心地簪在发间。 红色最提人,她也因为这一抹红而努力打起精神来。 「姑娘,您一路小心……」月心泪光闪烁,却还是挤出来一个笑容,向关吉羽道别。 关吉羽点了点头,临别的话她不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月心的肩膀,道:「你也要保重。」 出了房门颖王就站在院内。 关吉羽忽然想起初见这位王爷时他的样子,那时他精神不佳,坐在轮椅之上整个人都透露着困乏之意。 如今他立于秋叶飘零的院子里,风度翩翩,他的样貌他的身量,都挑不出一点错。 「阿羽。」颖王看到她出来,便走过来,道:「要回边关吗?还是去别的地方?」 关吉羽勉强笑笑,道:「军营应该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只是给他们平添了一个累赘而已。我想回南沁,想回家了。」 颖王点了点头,此时有一片落叶落在关吉羽的头发上,正好掉落在她的珠花上。颖王伸手轻轻取下落叶,随手丢在地上。 关吉羽却是一直盯着那片被丢弃的落叶,看得出神,许久才道:「没有用的树叶只会让人想要丢掉,人亦是这样,没有用的废人,去哪里都会是累赘。」 颖王只是凝视着她,道:「阿羽,你的路还很长,这件事固然是因为我,才害你变成这样,这个我不否认。」 他轻声道:「从前你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耀眼之星坠落了,你便永失骄傲。可你的性命是宝贵的,无论如何,也别轻视自己的命。阿羽,我祝你往后的人生,顺遂平安。」 wap. /132/132238/30961880.html 第161章 你瘦了 关吉羽几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京城。 马跑得很快,她的心也跟着马儿的脚步彻底飞腾起来。关吉羽算了算日子,其实在六王府也不过待了一个来月,时间并不长,可对她而言,却好像是度过了几年的漫长时光一样。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才出了京城,关吉羽就觉着肚子饿了,在王府里她着急着走,连早茶也没用,这会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个不停了。关吉羽心想这京城和南沁交接的路段没有什么好吃的馆子,她摸了摸肚子捱了一会儿,心想着等马车驶进了南沁,再好好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南沁本就是温暖的烟雨之地,此时正是秋季雨水旺盛的时候,果然才刚进入南沁之地,外面就开始细雨连绵,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湿润。 关吉羽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沿途的风景。 当年江清带着她从北衷回来的时候,走的便是这条路,只是那个时候正是最冷的冬月,比这会儿还迟上几个月。那一天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当时走过的路,路途中所见的风景和江清的模样,关吉羽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她就是饿着肚子,直到肚子「咕」的响了一声,江清才喊停了马车,匆匆下了马车去给她买了麻团回来。 麻团…… 关吉羽还记得当时咬下去第一口时的滋味,满口都是芝麻香,外面脆脆的,里面又软软糯糯。于是她沿路都往外盯着,直到走到了那个地方,她才叫车夫停了马车:「就停在这里吧,我下去吃点东西。」 路边果然有一个小馆子,小馆子门前还支了摊子,老板是一个大娘,摊位的陈设非常朴素,不过是一张长一点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两口锅,一口锅是油锅,里面正炸着麻团,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另一口锅则在烧着水,里面的水已经沸腾起来了,大娘利索地抓起一把面条扔下去,煮了一会儿又扔进去几棵青菜,再端到一旁的小方桌上简单调了味,一碗香喷喷的汤面就做好了。 见到关吉羽走了过来,大娘热情地招呼道:「姑娘,坐里面吧。」 关吉羽应道:「好,请给我来一份麻团,再来一碗汤面。」 大娘一边捞着着油锅里的麻团,一边道:「好嘞,等会好了我叫你,你出来端。」大娘似是很平常解释道:「我这里人太多啦,没空一个个断过去,都是做好了喊一声,让客人们自己出来端的。」 关吉羽道:「好的,做好了您叫我就行。」 说着关吉羽就要往里走,大娘把做好的面条往桌子上一放,果然大着嗓门吆喝了一声,里面就走出来了一个壮汉,过来端他的面条。 关吉羽饿了半天,此时手脚发麻,她心跳得厉害,眼睛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了。关吉羽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壮汉,竟然变成了重影,她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慌乱之中忙就伸手想要扶着旁边的桌子,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面碗。. 她不受控制地身体往下倒,那张桌子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只是一碗做好的汤面却被关吉羽不慎打翻了,面条和面汤洒得到处都是,一些面汤洒在了关吉羽的手上,她这才被烫得清醒了些。 可那壮汉却是被激怒了,骂骂咧咧道:「老子等了这么久,肚子快要饿死了,好不容易要吃到嘴了,你就这么一下子给老子打翻了?!」 大娘眼看着关吉羽手上被烫红了一大片,惊叫道:「哎哟!我的祖宗,先看人被烫得厉不厉害啊!若是小心到了,谁也不愿意在这故意打翻饭碗了呀!」说着赶紧拿出锅上用的帕子用水打湿了,小心地帮关吉羽擦去手上的面汤。 壮汉却是不依不饶道:「不小心?怎会不小心?正常人只要长着一双眼睛,这么大一个面碗谁会看不到,恐怕不是睁眼瞎吧?」 关吉羽咬了咬嘴唇,道:「这位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打翻了你的面,只是……」 「只是什么?」壮汉抱起胳膊,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理由来?好好的路你却不好好走,你是姑娘家我就该让着你了么?」 「我是因为……」关吉羽惭愧地低下头,虽然一切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可她怎么也不想说出口。 往后的日子里,她也不愿意一遍遍提及这个事实。 「哼,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个原因!」壮汉嗤笑一声,道:「要我原谅你也行,你得赔给我五十两银子!」 他摊开手,伸向关吉羽,一旁的大娘却看不下去,嗓门依旧很大劝道:「哎哟喂!哪里至于嘛!这样吧,这位客官,我再给您做上一碗面行不行?这事就算了吧!」 「那不行!」壮汉不依不饶地伸着手,道:「这不是一碗面的事儿!她影响到我今天吃饭的心情了,我本来高高兴兴地过来想着吃碗面,她非要给我弄了不愉快,我现在不高兴了,什么东西能比心情更重要吗?我不管,这个她必须得赔!」 关吉羽清楚眼前这个人一定是个无赖或者地痞,今日碰到他算是自己倒霉。可她的手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若是以前,她一定不会听他这么多废话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掏出钱来,馆子里面便传来一个声音:「好大的口气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的心情能值得上五十两银子?」 这声音从里面悠哉哉飘出来,关吉羽一时间失了神,这个世界上,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那是很特别的声音,语调里的张扬与不羁,即便是在军营里这么久了,也未曾被磨去半分。 关吉羽急忙揉了揉眼睛,往门口看去。 走出来的是江缨年和寒栩。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过来,他们似乎都没有认出她来。 江缨年只是皱着眉看向闹事的壮汉,道:「这位兄弟,和一个姑娘家在这里玩这种把戏,未免也太不像个男人的吧?作为一个男人,你可以不顶天立地,可若是耍这种无赖,也太没意思了。」 壮汉被说得恼羞成怒,扬起胳膊走上前,正欲对江缨年动手,站在后面的寒栩很快一个闪影就挡在前面,单手制住了壮汉的胳膊。 寒栩面上波澜不惊,手上暗暗使了几分力气,壮汉就痛得直求饶了:「好汉,好汉,我不敢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快滚!」寒栩手上一甩,那壮汉就被甩地趴在地上了。 壮汉不敢再说一个字,识相地爬起来赶快离开了。 江缨年这才不经意转过头来,道了句:「姑娘,你没事吧?」待看清关吉羽的脸之后,他明显怔住了。 寒栩的眼神也明显定了定,才试探询问道:「是……吉羽?」 他们二人能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即便是相处多年的人,看到关吉羽如今这副形容,也很难将她和过去的那个关吉羽联系在一起。 如今的她,换了发式,换去了身上原本的青字营练功服。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梳着寻常民间女子的发式,衣服也是为了搭配头上的红色珠花,而选了一套绯色的衣裙。除了还用着「关吉羽」这个名字,她已经彻彻底底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关吉羽听到自己的心比刚刚眩晕的时候跳得更快了,她拼命压去内心翻腾的浪花,浅浅笑道:「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而已,怎么都认不出来我了啊?」 「阿羽……」江缨年傻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他不由得激动大叫道:「阿羽!阿羽!我没有做梦吧?」 关吉羽噙着笑意,道: 「你没做梦,真的是我啊。」 江缨年狂呼了几声之后,眼睛却突然红了,他一把抓着关吉羽的手,小声道:「阿羽,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我在京城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本来都觉得没希望了,谁知道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关吉羽低下头,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们不是应该在东部大营么?这次出来大将军知不知道?别被他知道了,否则肯定要罚你!」 江缨年这才哼了一声,得意道:「嘿嘿,这次啊,我还真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是大将军亲自说的,让我找找你,别对你不闻不问的。」 寒栩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他也解释道:「此次我和公子是奉命去往北部烟江长廊驻守的,确实是大将军批准了,我们才特意来了京城找你的,可实在找不到,我们才回了南沁一趟去家里看了二公子,这会儿原本是打算在此地歇歇脚,就直接北上的。」 就着寒栩说话的空儿,江缨年仔细看着关吉羽,把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颇为感叹道:「阿羽,你瘦了,瘦了好多。」 「那当然了!」关吉羽笑笑解释道:「说实话外面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我吃不惯自然就吃不下好多。不过……我真的瘦了很多吗?」 「当然了!」江缨年不满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咱们江府可不兴什么「以瘦为美」!」 江缨年看到关吉羽发间别着的珠花,微微惊讶了一下,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头上戴的这个珠花,倒是挺好看的。」 寒栩瞟了一眼江缨年,提醒道:「公子,许久不见吉羽了自然有太多的话说不完,但总要坐下说吧,她还没吃上一口东西呢。」 江缨年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就是一下高兴过头了!好吧,阿羽,那我们进去坐下再说。」他又嘱咐大娘道:「再来三碗面!」 大娘问道:「公子刚刚已经吃了两眼面了,这是还想再吃些?」 江缨年爽朗道:「今儿我高兴,多吃些也无妨!」 wap. /132/132238/30961881.html 第162章 别再勉强我了 关吉羽、江缨年和寒栩进了馆子里,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江缨年的视线一直就落在关吉羽的身上,直到坐下桌,江缨年才道:「阿羽,你很累吗?」 关吉羽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道:「赶路辛苦,再加上今日还一口饭没吃,这会儿确实又累又饿。」 江缨年道:「我就说嘛,今儿看你好像很不对劲啊,平时腰板都挺得直,怎么这会儿越看你越像是在是佝着。」 关吉羽勉强笑笑,道:「你们这次回到南沁,家中二公子怎么样了?可还一直吃着药?」 这次提起江弦,江缨年倒是没再叹气了,他手里随便把玩着一根筷子,道:「他还好,虽然还是日日离不开药,可我此次回去,瞧着他脸色倒比从前还好了许多。」 关吉羽伸手欲拿桌上的茶壶,江缨年看见后抢先拿起来,给关吉羽倒了一杯茶水,道:「我早说了让他换副药吃,他这个人就是不听,这几年都没什么效果,直到今年他不知从哪里换了房子,我看吃的药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了。」 「不管是哪里的方子,能治好病就是好方子。」关吉羽道:「这次我也是准备回南沁去,去看看二公子。」 外面大娘大声吆喝了一句:「面好了!」 寒栩闻声默默站起来,就走出门去端面了。三碗滚烫的面条端上来,江缨年很快搅拌好一碗递给关吉羽,道:「你先吃。」 江缨年又接着刚刚关吉羽的话,道:「不用,二哥好得很呢,你不用担心他。」他挑起一大筷子面条,道:「既然我们在这里遇到了,那正好一起去北衷了,虽然大将军特意批准了我些时间,可北部那里到底还需要人,我们得赶快过去了。」 关吉羽吃下一口面,听到江缨年这话,她手里的筷子停滞了很久,才在碗里又搅了搅。 她的肚子是饿的,可此刻却再也无心继续吃下去。 江缨年几大口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面,他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巴,忽然高兴道:「哦对了!阿羽,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关吉羽狐疑道:「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江缨年在身上摸了摸,直到他掏出来一个信封,寒栩那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喜悦。 江缨年把信封递给关吉羽,道:「你打开看看吧。」 关吉羽放下了筷子,接过信封慢慢打开,关吉羽看到里面的地契时,她的眼睛亮了亮,却很快又恢复平常,道:「你买它做什么?」 江缨年笑意盈盈,道:「那时我们一起去看的那两间宅子,我全都买了。阿羽,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 关吉羽将地契又装回了信封,轻轻放在桌子上,道:「无缘无故的,买它做什么?更何况我们平时也不在那里……」 「我不是看你实在喜欢么?」江缨年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而且,怎么就无缘无故了,我之所以决定买下,正是因为有缘有故。你想不想听嘛?你若是想听的话,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想说便说。」关吉羽嘴角扬了扬,道:「有什么好消息啊?难不成大将军给你升上军职了?」 江缨年挤了挤眼,凑近了关吉羽,得意道:「不是我。」他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关吉羽,又指了指自己,道:「是你和我,是我们!」 关吉羽闻言一瞬间错愕,她的脸僵了僵,才不确定道:「什么?」 寒栩亦是如江缨年一般高兴,虽然他不像江缨年那般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可他此刻却是发自内心地替他们二人开心,道:「吉羽,恭喜你。」 江缨年拿起一颗麻团,递到关吉羽跟前,他几乎抑制不 住内心的激动,道:「阿羽,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大将军已经告诉我了,当初设立的「捍荣」将军和「捍骑」将军这两个军职,他已决意授予你和我。」 这个消息让关吉羽顿觉吃惊,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江缨年后面说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关吉羽背上的麻劲许久都不得缓和,一直蔓延到小腿上,她像被钉牢在了凳子上,呆若木鸡地盯着江缨年。 江缨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怎么了?不会是太高兴了,一下子高兴傻了吧?」 关吉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她扯了扯嘴唇,生涩道:「这道荣誉还没颁布吧?军中有功之士居多,像贺兰他们,有勇有谋功绩不比我差,大将军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江缨年撇了撇嘴,鄙夷道:「我说你这个脑袋瓜子,是不是太久没用了所以变傻了?」他伸手敲了一下关吉羽的额头,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任何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高兴吧?你不但不高兴,还说什么草率不草率?昏过头了吧!」 关吉羽垂下头,手指紧紧扣着杯壁,静默无言。 江缨年拿起一颗麻团,咬了一大口道:「你心里想着其他人本是好意,可这份荣誉又不是你我偷来抢来的,尤其是你,无论是北部孤翳一战,还是东部与真愚国的拉扯之战,你都付出了许多,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那么多?!」他温言道:「阿羽,当时进军营的时候,你就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的,你刻苦勤奋骁勇善战,不比男子们差。所以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这荣誉,本就该是属于你的!」 江缨年的字字句句关吉羽都听到了,那些话真实恳切,她听了只觉得心酸,又感觉心上压了一块巨大的重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最重要的是,这份荣誉难道不是你向往已久的吗?我记得少时你在青字营时,就总是念着想进边关大营里,做出一番成绩,这些你都忘了?」 江缨年说的不假,从前府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在关吉羽的心里,没有什么比练武参加比赛选拔更重要。 而那一场场的比赛和选拔,就像是一块块砖瓦,待到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便足以筑起高墙,砌成一座象征着最顶端荣誉的房屋。 在关吉羽心里,她是一定要走进那座房屋里的,她活着的意义与使命,就是要拿到最顶尖的荣誉,以此来证明自己,证明江清没有选错人。qs 关吉羽声音有些沙哑,她低低道:「我没有忘记。」 「那不就对咯?」江缨年一脸欣慰,还以为关吉羽只是自己心中别扭,只要把她劝导开了,她就不再犯这种倔病。他接着道:「管那么多作甚?反正这一次咱们一同去了北衷,还能自由些!陈将军在那里也无妨,他也算好说话,反正比大将军好说话就是了!你我,还有寒栩,咱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块了!」 「缨年。」关吉羽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准备回军营里了。」 这句话几乎用了她所有的技术,当最后一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后,关吉羽喘了一口气,继而屏息等待着江缨年的反应。 江缨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关吉羽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奇怪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好好的开始胡说八道了?」 关吉羽挤出一抹浅笑,道:「这段时间我在外面,其实有想过很多,我发现可能军营不太适合我,所以,我不想再回去了。」 确定关吉羽不是在乱讲,江缨年这才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他目光茫然,迟疑道:「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么?」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没有。」 寒栩亦是不解,开口道:「吉羽,若是早先初入军营时你说这样的话,我还不会觉得奇怪,可如今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功成名就就在眼前了,你却说要放弃……」他想了想,道:「这样是不是也太不划算了?」 关吉羽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水,道:「没什么划算不划算的,从前见识少,一心只想着荣誉的事,可等真正在军营里度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现其实和想象中的,差太远了。」 她看向寒栩,道:「虽然说咱们同是在江府一起待着的,可我到底一直是在大公子手下,在青字营里。青字营的弟兄们于我而言,比亲人更亲,我是孤儿,没有家人,他们就是我最亲的的家人……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我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我的兄弟惨死在他人手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江缨年不自觉伸手握住关吉羽的手,道:「敬存的死,是谁都不想看到的,而那个时候,真愚人却是将矛头只对着你一个人,逼迫你看着他们受苦受难,那些真愚军根本就不是人!」 他剑眉微皱,透出几分心疼,道:「阿羽,我只恨自己不能与你一起分担,让你受苦了,我很自责。追寻梦想的路上,便一定会有荆棘有坎坷,可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害怕,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好难,真的好难……」关吉羽疲惫地笑了笑,她更咽道:「你知道吗,从炼狱之井出来以后,虽然我无数次劝自己放下,可每每到了夜里,我都会梦到敬存和折殊受苦的画面,那些梦魇纠缠着我,怎么也不肯放过我。」 「若是实现梦想是需要以这样的代价为前提,那我不想要了。」 关吉羽微笑望向江缨年,道:「我意已决,说实话什么「捍荣捍骑」的荣誉,我早就没想着要了,谁知道你竟还一直牵挂着。」她用手指随意敲了敲桌子,不在乎道:「你若是真的为了我好,就别再勉强我了,别让我再受这样的打击了,好吗?」 wap. /132/132238/30961882.html 第163章 暖流 江缨年紧紧攥着茶杯,他的表情很难看,像是受了极大的憋屈后,又实在是难以兜着,沉默了一会,他才终于忍受不了突然开口大声道:「我勉强你?你觉得我是在勉强你?」 关吉羽淡淡回道:「不是么?我既然已经说了不愿意再回到边关大营了,意思就是我心里早已深思熟虑过了,这是我的决定,你又何必再来劝我?这不是勉强,那是什么?」 「老子就是接受不了你突然出尔反尔!」瓷杯在江缨年手里骤然被捏碎,馆子里还坐着其他的客人,听到这突然的响声,都纷纷转过头来投以奇怪的目光。 寒栩小声道:「公子,你小声点。这里还坐着这么多的人,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 江缨年这才稍稍稳了稳心神,将声音压低了些,道:「好,好好说,我们来好好说。」 关吉羽眉眼低顺,目光只落在面前的面碗上,静静听着江缨年满是激动的宣泄。 「关吉羽,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那时我在东部大营,你又远在北部,虽然相隔甚远,可我们凭着书信往来,也能共同达成了这一目标,这件事是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江缨年说着说着便更加气愤了,道:「我还以为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呢,你以为就你很难吗?我难道就没遇到难题吗?」 关吉羽勾起嘴角,扯出一抹浅笑,轻声道:「那件事我没忘,当时确实是有那样的决心。可谁也不是神仙,能预料到后来的事情,我若是能预料到后面的事情,那么或许我一开始也就不会去边关大营了,至少我一定不会让折殊和敬存跟我们一起去,他们若是没有去军营里,就一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不对不对不对!」江缨年握紧拳头,道:「阿羽,你到底怎么了啊?!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战场上本就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一直就是坚强又勇敢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秋风瑟瑟,顺着敞开的大门直吹到馆子里,关吉羽冷得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臂,道:「人不会一直是一个样子,任何事情也都不会一成不变。江缨年,你别一直都这么幼稚,好吗?」 「我幼稚,呵,我幼稚……」江缨年连连点头,苦笑道:「我要是幼稚,我就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我要是幼稚,就不会想着要和你……」 江缨年的眼眶再一次红了,他嗓音微微沙哑,道:「从前你看不上我,觉得我只不过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以前我的确是很幼稚,也做了许多可笑的事情。可是如今,谁都可以说我,唯有你!关吉羽,你不能这么说我!」 冷风阵阵吹来,关吉羽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白了。寒栩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便有意缓和道:「公子,吉羽,我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我看这馆子里挺冷的,要不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好好再聊聊?大家许久未见,别一上来就带着情绪。」 江缨年看了一眼关吉羽,道:「寒栩说的不错,阿羽,你先别这么肯定,我送你的礼物你还没看到呢,这里离京城还不算远,我们一起先去看一看。」 关吉羽自知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推脱,便默默跟着他们二人一同走出馆子。 江缨年和寒栩是骑着马赶路的,见关吉羽是乘马车来的,江缨年便很自觉先将关吉羽送上马车。才刚掀开车帘,里面大包小包堆成小山的药包就显现了出来。 马车车厢内充斥着浓浓的药味。江缨年被这刺鼻的味道冲得难受,紧皱眉头捂着鼻子道:「这什么啊?怎么放了这么多的药包?别说你是给二哥带的,他换了方子吃药,吃得正好呢。这么多药,就算你带回去恐怕也是浪费,他就那一张嘴,哪里吃得过来?」 寒栩也走过来瞧了瞧,好心告诉关吉 羽:「吉羽,此次我们回到府里,确实见二公子在服新的药,若是突然再服别的药,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江缨年捏着鼻子扇了扇风,自作主张道:「这也太多了,阿羽,我们去京城找个药铺,把这些药全退了。」 「不必。」一直闷声不语的关吉羽,终于开口道:「并不是要给二公子的。这些药,是我自己在吃的。」 她拿捏着每一个字的语调,试图以一种最轻松的语气自然地说出这番话。 江缨年惊讶地看向她,问道:「你在吃?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寒栩同样报以关切的眼神,道:「刚刚就看到你脸色不好,还想问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江缨年很快从车厢里抓出来一包药,「我看看都包了些什么药!」正欲撕开药包,却被关吉羽伸手拦了下来。 关吉羽从他手里拿过药包,放回了马车车厢里,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大碍,前不久生了一场病,又连着烧了几日。是我自己没当回事,耽误了几天,这才耽搁了病情,拖得有些重了。不过没关系,我吃的这些药还算不错,大概再吃上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也没听你说你病了。」江缨年嗔怪道:「知道自己生病了身子弱,还敢不吭声在那破面馆里坐了这么久?」 他似是逮着了机会,顺势道:「你这个人就是犟得紧,我说了你还不听。你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好好地就病了?从前你可是几乎从不生病的,练武之人身体自然是强壮些,你就是因为不在军营里待了身体懈怠了,才会病一场的。」 关吉羽只是静静听着他一句句说着,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待他说完了,她才疲惫道:「不走么?」 寒栩应道:「我们出发吧,路边风大,等到了再说。」 江缨年思索了一下,道:「寒栩,你骑马走,我和阿羽坐这辆马车,直接到新宅。」 雨已经停了,三人一前一后又走向京城方向。关吉羽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了,坐到车厢里就闭上眼睛,才微微舒缓了些。 江缨年瞧出来了她状态不佳,此刻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很自觉闭上嘴维持着安静。他伸出手,直接握住了关吉羽冰冷的手。 关吉羽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手心很暖,暖流顺着她的手心穿过整个胳膊,一直穿过整个身体。她原本冰冷的身体慢慢被这股暖流点燃,没过多久,她的手心竟也热了起来。 「江缨年。」关吉羽闭着眼睛,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江缨年连忙凑过去,道:「我在,怎么了?」 关吉羽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仍是闭着眼睛,小声道:「快一年了。」 「什么?」江缨年先是不解,然后才恍然大悟道:「是啊,我们加入到项军营,已经快一年了。」 「不止是这个。」她突然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整张脸涨得通红才慢慢停下来,无力道:「离大公子逝世,也已经快一年了。」 江缨年眼神落寞,他微微低下头,失落道:「我没忘,只是我还不敢相信,大哥离开我们,竟也快一年了……」 「一年了,我们忙忙碌碌,走这里去那里,竟然还没有抓住害死大公子的凶手。」关吉羽睁开眼睛,目光空洞,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真的好没用。我对不住他的栽培,更对不住他对我的期望。」 「别这么说!」江缨年反驳道:「你怎么对不住他的期望了?当年他建立青字营的初衷,就是为了整个绪澧国兵力强盛,我虽然年少时候不懂事,可这一点我始终铭记在心!」 「你作为青字营的一员,你能顺利通过北衷将军府集营的选拔,并且是以第一名通过的选拔。后来你又 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到如今,拿下了大将军设立的荣誉。阿羽,这样的成绩,还算对不起我大哥吗?」 关吉羽的头微微仰着,她喘了一口气,艰难道:「那又如何,就算有一日我变成最高将领,又能怎么样呢?可笑的是,我到现在还不能找到害死大公子真正的凶手,大公子他就那样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人世,你说,他该有多么不甘心啊?」 江缨年沉默着,她说的话,何尝又不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这世上确实是有太多的事让人力不从心,哪怕江缨年心里有一千次一万次想为大哥复仇的决心,可他到底能力有限,就算想破脑袋,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 关吉羽回握了握江缨年的手,道:「这一年是经历了很多,我知道我变了,变了很多。可我想要为大公子报仇的决心,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轻轻道:「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你说我出尔反尔也好,说我没有家国大义也好,什么都好。如今,我只是想拼尽我这条命,只去做一件事——找到杀害大公子的仇人。」 「那样,也算真正实现我这条命的最后价值了。」 wap. /132/132238/30961883.html 第164章 还挺有夫妻相的 到了地方,江缨年和关吉羽先后从马车上下来,寒栩已经在新宅的大门口等着了。 关吉羽站在门口,注视着眼前这两座并排而立的宅子,她脚步未动,以一种淡然的心态,静默观赏着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此刻它近在眼前,关吉羽伸了伸手,却恍然觉得,她好像怎么也抓不住了。 「进去看看。」江缨年的话从她的头顶飘到了耳朵里,他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不开心,欣喜着走到她背后,轻轻推着她,「走,阿羽,我们进去看。」 这里的宅子关吉羽不是没见过,她走进宅子里的每一步,其实都不算是惊喜。可江缨年的心意,她是明白的,曾经两个人在这里看过之后,她自己都没什么工夫再惦念着这回事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记在心上。 「怎么样?」走到了后院的小花园,那里的秋千上落上了几片枯叶,江缨年走过去把枯叶扫开,坐了上去,道:「其实这里我自己都挺喜欢的,只是还没怎么布置,若是收拾出来,再好好布置一番,一定更漂亮。」 曾经两个人就是在这个地方,江缨年坐在秋千上得意洋洋地说:「三公子在这里,还能让你掏钱买吗?真是个呆头鹅!」 那时他还说:「喜欢的话这间给你,隔壁的给我。」 过去说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关吉羽却还是认真询问道:「你购置了这两间宅子,总共付了多少银子?」 「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江缨年一边荡着秋千,一边调侃道:「别告诉我你想要给我银子?」 关吉羽道:「这不是一笔小钱,你再有钱那也是你自己的,我怎么能让你来出这个钱?眼下这宅子买也买了,就罢了,你总得让我出我自己的那一份吧?」 江缨年掏了掏耳朵,啧啧道:「女人还真是麻烦,这么一丁点事,为什么还要唠叨这么多?」他坐在秋千上又荡了几下,用脚刹住,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只拿了地契,这屋子的钥匙还没拿。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就算我们不在这里,也得把它锁起来。」 寒栩走过来,道:「公子,我去拿。」 江缨年抬手止住寒栩,道:「不,还是我们一起过去吧。」 这块地方的地主就居住在附近,三人没有骑马或驾马车,走着路没多久便到了。 地主也是个年轻男子,这次见到江缨年过来还带着个女子,便起身半是玩笑半是招呼道:「来了?这次还带着嫂子一起过来了啊。」 江缨年愣了一下,才笑着道:「说什么呢?」 再转过头看关吉羽,发现她的脸颊微微浮着粉色。 关吉羽正色道:「此次我们过来是来拿房屋钥匙的,上次他们两个来,只拿了地契。」 地主点了点头,道:「上次只顾着说话了,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说着他打开旁边的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钥匙,在里面找了找,最终拿出来两把,道:「这是你们那两间原本的钥匙,若是你们想换锁也可以,反正这宅子啊,已经是你们的了。」 地主拿着钥匙,习惯地想要递给江缨年,却看关吉羽也在,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向关吉羽:「男主外,女主内,既然你们两口子都在,我就直接给女主人了。」 关吉羽接过钥匙,想了想,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不是?」地主挠了挠头,疑惑道:「不是夫妻啊?」 江缨年就只是抿着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反驳,似乎很享受这种「误会」。 关吉羽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们并非夫妻,所以并不存在像您说的什么男主人女主人。」 她取出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一旁的江缨年,道:「你的钥 匙,还是你自己保管吧。」 江缨年「哎哟」了一声,道:「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我的东西随便扔哪儿我自己转头就忘记了,你能放心让我来保管吗?我敢保证,你若是给了我,我们刚走出这门没多久我肯定就丢失了。」 「就是就是!」地主附和道:「我家中妻子因为娘家有些事情,这几日回娘家了,所以我才在这里守着一堆破钥匙,若是平时,我哪里做得了这些精细活儿。」 江缨年无辜地看着关吉羽,道:「你就当帮帮忙,先帮我收着,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拿也不迟啊。」 地主又附和道:「你就帮他拿着吧,否则若是丢了就麻烦了。」他轻轻坏笑了一下,道:「就算现在不是夫妻,也不能保证将来也不是嘛!我看你们两个,倒还挺有夫妻相的!」 这句「夫妻相」一下子就说到了江缨年心尖上了,他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笑意几乎快要抿不住,道:「行了兄弟,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阿羽脸皮薄,哪里受得住这种玩笑话?」 关吉羽抚了抚脸颊,攥着钥匙快步就先走了出去。 江缨年朝着地主挤了挤眼,地主也回应的坏笑一下,江缨年便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跟上了关吉羽。 「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 往回走的路上,关吉羽似是走累了,扶着腰停下喘了几口气,才道:「这小地主,拿个钥匙而已,话还挺多。」 「和气生财,他这样的人才更招财。」江缨年道:「再说了,我也没觉得他哪句话说错了啊。」 「你还说?!」关吉羽不自然道:「他说的什么两口子,什么夫妻相,明摆着就是在调笑我俩,你不但不反驳,倒还在那偷偷笑?」 江缨年又是无辜道:「人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哪里管得着,为什么要去反驳啊?」 关吉羽怔住,又无言以对,便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江缨年迈开步子,轻松地追上,道:「阿羽,这才只是我的家门钥匙而已,别说是这个了,就算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也都愿意交到你手上。」 这话让关吉羽听了,竟只想要逃,她的步子走得更快了,江缨年见她又想躲避,便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跑什么?」 关吉羽还想挣脱,他便双手将她肩膀禁锢住,迫使她转过身来直视着他。 江缨年急道:「阿羽,我不想再等了。」 关吉羽不解,道:「等什么?」 江缨年犹豫了一下,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寒栩很自觉地站在不远处,一副两耳不闻身边事的态度。江缨年这才对着关吉羽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说什么?」关吉羽低下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阿羽!如今我就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他小心翼翼地,连呼吸都是紧张的,「你和项临城,还……是那个关系吗?你们还有没有……」 「不是,没有。」关吉羽不假思索,果断道:「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过去的事情是我太年轻参不透,才有了许多很傻的念头,但这一切都结束了,也过去了,以后更不会再有了。」 江缨年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激动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鼓起勇气,问道:「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关吉羽不禁抬起了头,她瞳孔放大了些,羽睫轻轻眨了一下,一双眸子澄澈明亮。她如此认真地注视着他的脸庞,这还是头一次。 江缨年脸有些微微发烫,视线迎上她的,小声道:「阿羽,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前就喜欢。」 关吉羽并未说话,他 又继续道:「也许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不过那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想想,大抵是刚见到你不久,就喜欢上你了吧。」 关吉羽闷了一下,轻轻道:「可是那时候,你一直都在欺负我,不是么?」 江缨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继而懊恼道:「以前我不懂事所以才会那样!我承认那时候我很幼稚,所以才做了很多惹你心烦的事情。」他连忙解释道:「可我如今不是已经变了吗?人是会长大的,如今你看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欺负过你了?」 「是比以前少了。」关吉羽思考了一下,坦诚回答道。 江缨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寒栩看了自己一眼,便更加手足无措了,他又急忙道:「不是这个问题,今日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想向你表明,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江缨年这辈子没喜欢过谁,就只有你,阿羽,我可以拿命守护你。」 他声音抑制不住抬高了些,继续道:「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想和你待在同一个地方,我不认为我这个想法很奇怪,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和她待在一块吗?」 关吉羽手心里紧紧攥着钥匙,即使钥匙已经把她的手心硌得生疼了,她也迟迟未松手。 江缨年终于说到了心底的话:「以前我是一个做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的人,是你教会了我怎么去考虑他人,在你的身上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譬如忠义,譬如果敢。后来我们一起加入到项军营,我才明白这两样东西,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派上用场的。」 关吉羽的热泪忽然就涌了上来,她不敢动,低垂着眼眸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江缨年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即使她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从他的声音里,关吉羽也能听出他的诚恳之意。 他说:「独善其身是为自己而活,这并没有错,可我们既然已经立了誓守卫这绪澧国,就该秉持着自己的承诺,不忘初心守忠守义。阿羽,我相信大哥创办青字营时,也是这样想的。」 关吉羽心中已经了然他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那个问题再次抛过来,江缨年道:「我从未想过勉强你什么,你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这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wap. /132/132238/30961884.html 第165章 分道扬镳 关吉羽浅浅笑着,只是眸光微闪,一双眼睛怎么也不愿去看江缨年。 她知道他在等她,等着她的答案。关吉羽不用去看都知道,面前这个人此刻正在用一种怎样期许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去保家卫国,谁又来保护我?为了名誉么?名誉于我而言又有何用?关键时刻名誉就只是一个空壳,有了它就能保命吗?它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在厮杀,在生死中徘徊,谁又在乎我的生死……」关吉羽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痛感伴随着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狠了狠心,道:「对不起,我选独善其身。」 这句话抛出来后,她明显感觉到江缨年身体一震,当她再次抬起头去看他时,他眼睛里的期许已经很快变成了错愕。 江缨年的眼睛里,原本是有星星的。 她眼见那世间最明亮的星星,一点点慢慢黯淡下去,包括他对她所有的期待,都全部消失不见了。 江缨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就只剩下一个空客失魂落魄地傻傻站着。 关吉羽眼见他从满心期许到彻底失望,仅仅就只是一瞬的事情。 不远处的寒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小跑着过来,见江缨年脸色不对,便小心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见江缨年不语,他又转头问关吉羽:「吉羽,发生什么事了?」 江缨年伸出僵硬的手,使劲抓着寒栩的胳膊,寒栩看着那只微微发抖的手,即便江缨年手上使了劲,寒栩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丝毫没有躲闪。 「寒栩。」江缨年的声音再也张扬不起来了,他几乎是小声呢喃一般,道:「我们走吧。」 寒栩显然没明白这二人之间到底又怎么了,明明刚才还看着挺融洽。他又疑惑地看了看关吉羽,关吉羽仍是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 「吉羽,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寒栩又再问了一句。 就是这一句询问,又让江缨年由内而外散发着自己心中的气,他绷着一张脸,眼睛里发出一阵阵冷光,散出阵阵寒意。 江缨年冷声道:「寒栩,还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再怎么勉强,也走不到一块。」 「公子……」寒栩还是心有不甘,想再劝劝。 江缨年却道:「若是运气好的话,往后逢年过节看能不能碰上,若是没机会,不是一路上的人,往后也很有可能不会再遇到了。」 寒栩噤了声,默默跟着江缨年就要离去。 江缨年不再回头,他步子迈得很大,憋着一股劲转头就走了。他没有回一下头,他的眼中只有怀疑与不甘,还有他隐忍着的愤怒。那股气势似是让周围所有的人看了都不得安定。 关吉羽不是没见过江缨年发脾气,从少时到如今,江缨年发过的大大小小的脾气,多不胜数。尤其是以前在江府的时候,即使他平日里都太在府里,除去在京城里学习骑射,回到南沁也是整日里出去乱逛,可府里的人和青字营的人也都知道江缨年的脾气。 他发起火来就是乱吼乱叫,手边有什么东西都逃不掉,一定会被他砸得粉碎!无一幸免。江清不是没因为这些罚过他,可若是到了下一次,有什么事又让他不如意了,他便一定又会不管不顾地大吼大骂。 江府里唯一能镇住他的人只有江清,可他要是牛脾气真犯起来,也是有和江清叫板的勇气的。 当时江缨年负气离开江府,就是因为和江清叫嚷了一通的缘故。 由此可见,他这个人,很有自我的脾气。 以关吉羽对他的了解,她在回答他这个问题之前,不是没想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大吼一通责怪她变卦也好,劈头盖脸 骂她没出息贪生怕死也好,或者捡起几块石头砸地上泄愤也好,什么都好,她唯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 直到江缨年和寒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关吉羽才鼻子一酸,刚蹲下身,就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何尝不想念边关大营?那里的一切,早就在她心里深深扎上根了。 今日的一番话,相当于将那已经扎了根的东西,生生又从她的心上拔起。就给她的,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窟窿。 江缨年的话没有错,此去相别,要想再见面,恐怕没有什么机会了。 从一个家门走出来的人,也会到了这样经久别离的境地。 关吉羽在原地蹲了许久许久,知道双腿麻木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她才想着要站起身来。 腿上的麻意许久不散,关吉羽在路边随意捡了一根木棍拄着,佝偻着身躯缓缓前行。 路还要慢慢走,眼泪也要慢慢流。她用尽所有力气才走回了新宅,关吉羽站在门口,原本门口的两匹马和一辆马车,此刻就只剩下马车了。 他们真的离开了。 关吉羽从马车里把所有大大小小的药包搬回了宅子里,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愿望。 大抵是很小的时候就活在竞争淘汰里,关吉羽总是担心自己因为落后而被都府赶出去。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刻苦,每日比任何人练功的时间都要久,可就在最后选拔的关头生病了。 人是很奇怪的,哪怕是很小的小孩子,在一个固定的环境里待久了,也只会迎合着那个环境去成长。如果生长环境是圆的,那她就想方设法让自己变成圆的,若是生长环境是方的,那么她也一定会想办法变成方的。 即使她那么努力,也还是不能在北衷都府留下来。没有爹娘的孩子,就真的没有家了吗? 关吉羽曾想过,若是有一日,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住宅,是不是也能算是有个家了? 面前的宅院这么大,大得让她不敢相信,那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了。 她把自己的药包放好之后,又揣了些银两,跑到了集市上去。 碰到了贩卖锅碗瓢盆的摊子,关吉羽瞧着东西还不错,便蹲下身仔仔细细地在摊位前挑选起来,她挑了两套碗碟和茶杯,还买了一个用来煮药的药罐子,又买了两口锅。 沿路碰到了什么需要的,不管是床榻上的被褥,还是房间摆放的物品,她都会报上地址让店家送到家里。 所有的东西,她都叮嘱让送上两套。 置办完这些,关吉羽独自回到家里,还没顾得上吃两口东西,便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都没这么累过,可她的心里是有劲的。 一直到了夜里,关吉羽才被冻醒了,偌大的住宅,就只有她一个人。无人问她冷热,也无人问她饥饱。关吉羽想着白天订了那么多东西,到了第二天一定就会陆陆续续送来了,便打了一桶水放在院子里,点了灯开始打扫屋里。 每间房里面的边边角角她都没有放过,因两间大宅并联在一起,她打扫完了自己的宅院,又跑到了隔壁继续打扫。 关吉羽心知江缨年几乎不会再回来了,此次他们二人分道扬镳,想要再见面,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可她还是想要把他的住处打扫干净,连同着自己内心的那份愧疚,一点点擦拭清扫干净。 关吉羽一边拧着帕子,一边自言自语道:「说来也奇怪,明明我不欠你的,为何心里还总是感觉到一阵惭愧?」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继续擦着桌子,道:「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是不是心里在怪我说话 不算话,言而无信?这话你不是没对我说过,你这个人说话一向不考虑别人,曾经你也说过这个词,当时我心里难受了好久呢。」 关吉羽从外面把水桶又提了进来,往地上泼了一些,继续蹲着开始擦地,汗水早就浸满了脖子,她却越干越有力气,继续小声说道:「但是谁叫你是江府里的宝贝疙瘩呢,大公子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是你这个混蛋,却总是让他担心……别说是他了,就连我,都要时时因为你提心吊胆!」 「不过我不后悔,我才不后悔这么做。」关吉羽表情自然,慢悠悠把地上的水擦拭干净,才站起身欣慰地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道:「虽然刚开始不太能接受我这副样子,可最近我发现好像可以接受了。我想过了,如果当时我没有答应颖王这个交易,那你这个小混蛋岂不是当场就一命呜呼了?死和伤如果非要我选一个的话,那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掉吧!」 关吉羽感到鼻子里一热,转眼地板上就绽放开一朵朵小小的赤色的血花。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手指染上了鲜热的血。关吉羽用袖子捂了捂鼻子,等了一会感觉血稍稍止住了,她又用帕子浸了水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你要是死了,大公子得多难过?」 鲜血一滴滴再次涌出来,掉落在她的手上,关吉羽淡淡地看了一眼,又用已经满是血迹的袖子堵住鼻口。 她闷着声音,小声道:「我也会难过的,所以你不能让我再欠你们江家更多了。」 灯火忽明忽暗,夜里的风声一阵阵的。在这个僻静的地方,谁也不会过来。 关吉羽躺在地板上,迷茫地睁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鼻里面地暖流停止了,一切都在静止,唯有心跳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天亮了,重新开始吧。」 她笑了笑,终于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wap. /132/132238/30961885.html 第166章 谜底 一年后。 颖王刚下了早朝,快走到宫门口,就看到那里有几个朝中大臣已经在等着了。 大臣们见到颖王走过来,纷纷迎上去讨好道:「王爷,最近京城新开了家酒楼,听说还是不错的,不知您是否赏脸……?」 「客气了。」颖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为难道:「最近朝上陛下屡屡犯难,脸色都比从前差多了,你们都没看到吗?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还搞这些饮酒作乐的事情,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不好吧?」 围着他的大臣们还想再说什么,颖王却只是笑了笑,道:「还是罢了吧,我从前可一直就是个无人问津的闲散王爷,你们可就饶过我吧。更何况我这身体才刚刚好不久,实在是没有精力出门走动了。」 说罢颖王大步流星离去,大臣们心知从前对待颖王是冷淡了些,如今想要攀附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互相动了眼色,只好悻悻散去。 宫门外夏明钟已经在候着了,见颖王一走出来,夏明钟就紧忙走过去,附在颖王耳边道:「都远桥来了。」 颖王慢慢上了马车,才道:「他来做什么?可是北部有了什么情况?」 夏明钟道:「还不知道,我让他先在王府里等着了。」 颖王轻轻闭上眼睛,道:「嗯,他倒是许久没过来了,我差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既然来了也好,且先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听一听也无妨。」 颖王的马车加快了速度往六王府里驶去,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还跟着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行驶着,颖王才下了马车进去不久,后面的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口了。 马车里的女子一袭素色布衣,头发以缎带高高束起,干净利落,才走下马车就刚好碰到从王府出来要出门的月心。 月心脚步都放慢了,边走边迟疑着往马车这边看,直到走近了几步,才不确定唤了一声:「是关姑娘吗?」 一年未见,关吉羽的变化却是很大的。她整个人的状态比过去好了许多,不再是那个病怏怏的走路都困难的样子了,脸上病态的苍白已经敛去许多,如此英姿飒爽,倒真的叫月心一时很难认出来了。 「好久不见啊,月心。」关吉羽盈盈一笑,大方地问好道。 月心欣喜道:「关姑娘!还真的是姑娘您啊!真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您还能再回到王府。」她上前关切道:「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关吉羽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好很多了,能吃能睡,也能出门逛逛集市。除了不能再练武了,其它的都一切正常!说起来曾契师父当初给的药是很不错呢,我吃了挺有效果,只不过药服完了有段时间了,正好刚回到京城,这才来王府想再拿些药,若是方便的话把那张药方给我就最好,也省去很多路上的麻烦了。」 月心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眉开眼笑又道:「我就说嘛,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赶回来了,原来是因为姑娘您来了,快进去吧,王爷才刚刚进了府里。」 关吉羽一怔,正疑惑颖王怎么会知道她要过来,月心就道:「奴婢出门采办一些东西,等会回来了再去找姑娘!」 关吉羽便没再多言,径直走进了王府。 前厅里没有人,关吉羽便直接走向颖王的书房,到了书房门口正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只听颖王道:「消息可准确?没有十成的把握,这种话可莫要说到本王耳根子边,你该知道的,本王从不听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 另一人回答道:「此事千真万确!如今北部烟江长廊正由江缨年驻守着,以前那里顶多是几个不入流的赫敕琉流民去闹一闹, 也就罢了,可是近日以来赫敕琉给烟江长廊那里派了一支队伍驻扎着。此事并非小事,恐怕是赫敕琉方要有大的动作了……」 先不论里面的人谈话的内容,关吉羽只觉得与颖王说话的这个人,声音极其耳熟,当下不禁将耳朵又贴近了些,继续听下去。 「本王还未听说,赫敕琉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了?」颖王轻哼了一声,道:「真愚国那边算是废了,本王已经许久没有理会过他们了,给本王传的信本王一封都没有回。如此蠢笨的队友,只会拖垮本王的步伐。」 另一人又道:「所以小人才要及时告诉您赫敕琉方的动静,避免像真愚国那样……」 「真愚国是毁在他们自己手里的,本来有那么好的契机,可偏偏他们真愚王室里内部斗争不断,一个国好几个人做主,本王懒得听他们那么多意见。」颖王若有所思道:「如今只能看看赫敕琉是什么表现了,希望他们不要太蠢笨,如今的边防队伍可不像从前了,项居安有几个得力助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那人回话道:「是,王爷高瞻远瞩,跟着您小人总是放心的。」他轻蔑地笑了笑,道:「可王爷也不必太过忧虑,只不过是几个刚长出来的愣头青子,太太嫩了些。」 颖王皱了皱眉,冷笑道:「说话别那么看不起人,先不说其他人,如今光是新晋的捍骑将军江缨年和捍荣将军折殊,便足以帮项居安撑起半边天了,还不算贺兰畅的次子贺兰阑,他若不是因为从前那件事影响了受封,你以为项军营的人都是吃素的?」 听到这里关吉羽心里涌上欣慰之意,这一年以来她再也没有见过江缨年,过年的时候关吉羽曾回到过南沁一趟,却未见到江缨年回来。 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梦,总会有人替她实现。 那个人是折殊,也很好,如此算来,捍荣捍骑两个荣誉都落在了江府的头上。 「江缨年……」里面说话的人突然哈哈哈大笑了几声,原本关吉羽只是觉得这声音耳熟,直到听到这一阵笑声,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北衷世家都府的家主,都远桥! 小时候就记住的声音,就算过再久,她也会记得他的笑声。当年她输给斩风时,他便是发出这样的笑声,对斩风道:「那就你了。」 只是如今都远桥跑到这里做什么?他又为何会跟颖王相熟? 都远桥笑完之后,半是得意道:「南沁出来的一个臭小子而已,成不了多大的气候。江清那时风头正劲,我都能轻轻松松对付了,还会怕他么?」 颖王轻飘飘道:「任何时候都别把人看扁了,我瞧他是有脑子的,把他放在任何位置上,他都能干出一番大作为。」他又叮嘱都远桥:「他和他兄长们是不一样的,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如今他驻守在烟江长廊,凡事你都要谨慎一点,他聪明得很,可别被他捕捉到了什么端倪。」 关吉羽脑子里尽是「嗡嗡」的声音,都远桥说的「江清那时风头正劲,我都能轻轻松松对付了」究竟是何意?她的手指紧紧扣着门框的木头,这个疑惑越来越大,令她心跳不已。 书房内似是沉默了一会,只听到茶杯被拿起来又放下的声音,颖王才又开口补充道:「你可别什么都指望着本王,那件事的浑水本王可不想跟着你一起淌。」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本王记得以前你们两家是世交啊,若是被江缨年知道,杀死他大哥的幕后凶手是你这个世兄,那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都远桥顿了顿,只道:「他不会知道的。」 从江清逝世到如今,已经两年了,这两年关吉羽几乎日日夜夜都不敢忘记这件事,江清的死好像变成了一个谜,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个真正的仇人是谁?在哪里? 关吉 羽恍惚地站在书房门口,里面的人后面再说什么话,她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耳朵里就只有那几个字——幕后凶手是你这个世兄。 幕后凶手,都远桥。 害死江清的凶手,就是都远桥! 去年与江缨年分道扬镳之后,这一年关吉羽即使拖着病体,也没有忘记寻仇的事情,她走了很多地方,无数次实在乏力走不动了,她也靠着心里的执念一直坚持着。原来兜兜转转这么久,这个谜团的谜底,又回到了最开始。 关吉羽忽然想起来,当时得知江清死讯后江缨年赶回到江府时痛骂她的那些话。 那些话她至今都还记得。 那时都远桥来到江府吊唁,江缨年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她也记得。 只是关吉羽一直还认为自己不是有了新主就彻底背弃旧主的人,如今再看当时她所谓顾念旧情的态度,都只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关吉羽紧咬着牙关,她看了看自己想要握紧的拳头,看起来一点力量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无力过,自己的一双手,如今除了吃饭穿衣这些日常能做的事,彻底没有任何作用了。 那个永远排名第一的青字营最拔尖的高手,那个被人传成神一样的军营里唯一的女将军,此刻面对这个并不会多少功夫的仇人,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轻轻踮着脚尖,默默退出了些距离,正欲趁着没人想偷偷离开,却正好碰上了走过来的夏明钟。 夏明钟简单,她亦是很惊讶,询问道:「来找王爷吗?」 关吉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甚至还挤出来一丝微笑,故作轻松道:「许久不见,我确实是来找王爷的,看到马车在外面,刚刚在前厅没见到,这才想着进来找找。」 她指了指书房,道:「还没来得及过去看呢,王爷在里面吗?」 wap. /132/132238/30961886.html 第167章 她快要成亲了 夏明钟点了点头,回道:「是,王府里来了位客人,王爷这会儿应该正在里面会客。」 关吉羽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好些日子不在京城里了,这次回来便特地来王府一趟,不知曾契师父还在不在王府里?」 夏明钟道:「曾契师父早就已经回到赫敕琉了,你走了之后没多久,他见王爷恢复得极好,王府里也没什么事,便也回去了。」 「这样啊。」关吉羽遗憾道:「我还想再拿一些药,就是担心一直从王府拿药太麻烦,也太打扰王爷了,就想看看王爷能不能赠予我当初的那张方子,如此我自己就可以依着方子去抓药了。」 夏明钟很耐心听着关吉羽说话,他看向关吉羽的眼神是复杂的,曾经一代高手如今沦为了常年离不开药的普通人,他难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情绪,便道:「你走之后,我并未停止找寻丢失的《斩风诀》终篇。」 关吉羽却是一脸无所谓,她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找到了么?」问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这一声询问是多余的,便无奈地笑了笑。 若是已经找到了,也不必等到现在也没有一丁点消息。 她抿了抿嘴唇,诚恳道:「多谢你这么久以来,还没忘记这件事,只是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了,我的身体早就退化得很严重了,如今我连一点重物都提不了了,练武之事就更不用再想了。」 她摊出一只手,道:「这只手连兵器都拿不动啦。」 夏明钟看着那只无力的手掌,沉默了一下,道:「别那么轻易放弃,那样也太可惜了。」 「这没什么。」关吉羽不知道是在安慰夏明钟,还是在安慰自己,道:「好歹还留下了这条命在,普通人也是一样的过完这一辈子,不是么?」. 关吉羽又朝书房看了看,道:「既然王爷有公事在忙,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过来。」 她心里本就装着事情,此刻在夏明钟面前只能暂时强装镇定,事实上这个地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关吉羽急着离开,步子也走得很急。 夏明钟却冷不防在她身后说道:「我曾经怀疑过给王府供药的金蝉,觉得她的嫌疑最大,也找过她数次。只是如今,似乎不太好去找她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波澜不惊的。夏明钟人至中年,可他的声音却依然极具穿透力。 关吉羽听见夏明钟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她快要成亲了,你知道吗?」 关吉羽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和项大将军的弟弟,项二公子项临城成亲,对吧?」 夏明钟没说话,应是默认了。 关吉羽淡淡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斩风诀》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件事本就发生得蹊跷,若是实在没有线索,你也别再去找她了,别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也是。」夏明钟道:「我也是听王爷说起这件事的,之前总是想着能帮忙找找就尽量去找,你能变成这样都是为了王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可如今我亲眼证实了金蝉的确快要成婚,她又已经住在那项二公子家里,我便实在不好再去跟着她了。」 关吉羽大步走出王府,今日京城街上赶集的人特别多,马车被堵在路中间,好半天才能勉强前进一点。 她掀开车帘,看到路边有卖山楂糕的,便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卖山楂糕的小摊前。 才等了一小会儿,路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小摊前面本就挤了一群人,此刻更是拥挤得让人无处下脚了。 关吉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摊子,正想看看里面,却不料被人挤了一下,脚下 没站稳正要往后倒去,却被一个人伸出手一把拉住胳膊。 「小心!」 关吉羽迷懵地站稳,才看清面前的两个熟人。 拉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也很快收回去了。 面前的二人正是项临城和金蝉,他们似乎也在逛集市,项临城一只手上提了好几大包东西,金蝉手上也拿了一些刚刚购置的物什。 只是两个人的脸色都各有各的情绪。 项临城面上的惊讶毫不掩饰,只是他脸上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窘迫,再变成不自然。 这么久不见了,金蝉似乎比原来更丰腴了些,皮肤也变得白皙水嫩了,她身上穿着的一套衣裙剪裁得体,发间的珠钗更是看着不俗。 原先通身的低廉,统统消失了。 她的底子是不差的,稍稍打扮一下,是极富秀气之美的。 金蝉浅浅一笑,主动打招呼道:「关姑娘?许久没有见过你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关吉羽指了指山楂糕摊子,道:「我刚好路过这里,买点东西。」 不知是不是山楂糕老板打包的速度加快了,方才还围在前面的人,很快就拿着自己的山楂糕离开了,山楂糕老板冲着关吉羽喊了一声:「姑娘,到你了。」 一大包山楂糕已经包好,关吉羽顺势想要从兜里摸出一些钱来,却发现两袖空空。 身上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没带。 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样尴尬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还叫认识的人看到。关吉羽咬了咬嘴唇,正想着怎么找理由退了这包山楂糕,项临城却突然出声道:「老板,我看你这山楂糕制得很好,也给我来一包吧,总共多少钱?我一并付了。」 金蝉看了看身旁的项临城,她半是嗔怪道:「这两包山楂糕能要多少钱?还是我来付吧,正好我身上还有些剩下的铜板。」 关吉羽手上的山楂糕就像是会发烫一样,她不自然地在手上掂了一下,那一大包山楂糕应是本来就包得没有多么严实,又遭到这么一掂,包着山楂糕的油纸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山楂糕一下就掉出来了一大堆。 「呀!」金蝉最先发现,惊呼了一声,项临城才看过来,急忙就要伸手去接住正源源不断往下掉的一个个山楂糕。 关吉羽反应过来后,脚跟前已经全都是山楂糕了。 关吉羽脸热得直发烫,她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此刻她也连忙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山楂糕,并不是为了还能再吃,关吉羽满脑子都是担心路上的人这么多,若是不抓紧捡起来,这山楂糕粘软,被人踩了的话定是要粘得到处都是了。 她沉默着低头只顾着捡地上的山楂糕,山楂糕原本是暗红的颜色,此刻全部都被粘上了灰尘,她捡着捡着,就看到灰蒙蒙的尘土里,一颗颗鲜红色的珠子落了进去。 关吉羽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静止了一瞬,她才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 手背上赫然出现一大片被抹开的血迹。 「临城,快看!」 金蝉再一次惊呼起来,这一次她的声音可比刚刚看到山楂糕掉下来时要尖多了。 项临城随着金蝉的尖叫声看过来,关吉羽的鼻子和嘴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就连脸颊上也被抹上了一些血迹。 他惊道:「这是怎么了?!」 卖山楂糕的老板也停下了手里正在装山楂糕的动作,看着关吉羽跌坐在地上,又满鼻子的鲜血,好心道:「今儿个街上人多,姑娘这是被热到了吧?有的人身子弱受不得热,一热鼻子里就要流血,我家里小侄子就是这样,没事儿的!」 项临城听了山楂糕老板的话,奇怪地看向关吉羽,道 :「身子弱的人或是小孩子倒也罢了,可你自小便习武,身子总不至于这么差吧,怎么好好的流了这么多血?」 关吉羽慢慢掏出来一块手帕,小心擦了擦脸上的血,又捂着鼻子,闷声道:「没事的,确实是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我在这里挤了好久,热得我心烦意乱的,许是火气太大了。」 金蝉连忙走过去将关吉羽扶起来,道:「关姑娘,你把头往上仰一仰,别低着头,否则等下又要血流不止了。」 关吉羽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被金蝉搀着站起来,道:「谢谢。」她看了看金蝉,又看了看项临城,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二位呢,我听说了你们好事将近,不想在这里竟遇到了你们!」 她不好意思笑笑,道:「恭喜你们的话还没说,倒让你们看到了这一幕,实在是麻烦你们两个了。」 一提到「好事将近」,项临城明显表情变得不自然了,他不是没有愧疚之意的,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将这份愧疚写在了脸上。 关吉羽很自然的祝福道:「祝你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谢谢。」金蝉松开关吉羽,转身攀上项临城的胳膊,微笑道:「谢谢你的祝福,关姑娘。」 「我的东西买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继续逛集市了。」 关吉羽鼻子里的血已经止住了,她放下胳膊,两只手一起抱着怀里剩下的山楂糕,转身慢慢挪着步子。 项临城望着那个虚弱的背影,站在原地看了许久,金蝉摇了摇他的胳膊,道:「临城?怎么了?我们也走吧。」 他点了点头,挤出一丝微笑,道:「走吧。」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项临城和金蝉才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那个卖山楂糕的老板惊叫连连,人群里也传来了议论声。 「哎呀呀!你这个姑娘,到底怎么了?」 「哎哎哎!前面的二位留步,快来看看啊!」 项临城扭身看过去,关吉羽已经昏倒在地上了,她手里原本抱着的半包山楂糕,撒得到处都是。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甩开了金蝉的手,急忙一个飞身跃过去,跑到了关吉羽的身边。 「吉羽!」 wap. /132/132238/30961887.html 第168章 不会有人替她寻公道的 关吉羽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她醒来已经躺在床上了,只不过不是在自己的家中。 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关吉羽才认出来,这是京城项临城的宅子里。还是原来她居住过的那间屋子,房间里就连物件的摆放位置都几乎没怎么变。 关吉羽从被窝里坐起来,身上困乏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她心里不禁腾起一阵懊恼。 在哪里晕倒不好,偏偏在那二人面前晕倒了…… 房间门「嘎吱」被推开,项临城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一盅热汤。「你醒来了?」 关吉羽「嗯」了一声,这情景如此让人眼熟。那年元宵节她第一次来项临城家里,他就为她准备了一碗热腾腾的吃食。 是米酒汤圆,她还记得。 那时她的小女儿情态,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仔细拿捏着,唯恐在项临城面前露了拙。 项临城把手里的汤盅放下,道:「蝉儿煲了些参汤,你趁热喝了。」 关吉羽这才看清楚,项临城似乎也比原来稍稍显福了些。这不奇怪,若是府上有金蝉这样心灵手巧的女主人在,换做是谁都必定是要吃得发福了。 项临城虽不如原先那般清俊,可他的样貌底子是在的。 只是关吉羽再瞧着他,已经彻底没有那股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那盅参汤香味四溢,煲得是极有水准的。关吉羽看了一眼,却未动手,只平常道:「如此美味,还是留着你们自己享用吧,我先走了。」 项临城低低唤了她一声:「吉羽……」 他神情复杂,像是憋了很多话,最终却只是道:「你还能去哪里呢?这京城里你有住处吗?」 关吉羽是想说「我有」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及时止住了。不知为何,她打心里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住处。 项临城见她缄默,他眼神里更是透出一阵怜悯之意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南沁吧?就算是住在客栈里,你这个情况也不太安全。」 他的怜悯让关吉羽无比抵触,关吉羽咬了咬嘴唇,一双杏眸倔强地看着他,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是在可怜我吗?」 项临城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她,道:「你说实话,你究竟怎么了?边关那里你已经一年多没有去了,这一年你都在做什么?」 「你这又是在审查我么?」关吉羽不屑道:「我告了长假不可以么?再说了,我的生活似乎不需要你来过问吧?项二公子!」 她把「项二公子」这几个字咬得很重,项临城拧了拧眉,垂首小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怨我,时至今日,很多事情我也没办法解释了。可我保证,我问你这些绝非是要审问你或是怎样。」 项临城诚恳道:「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就大可不必了。」关吉羽始终是一副淡漠的模样,道:「你我既不是亲人,又不是伴侣,好端端的你却要关心我,我可是受不起的。」 关吉羽看看房门的方向,道:「你在这多坐一会儿,外面的人就越是煎熬一分,再多耗一会儿工夫,金蝉不知道还以为你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项临城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惊讶地看着关吉羽良久,再也没说出半个关心的字了。 关吉羽并不打算在这里再待下去,她从床上下来就要穿鞋,谁知刚一低下头,鼻子里那股温热的感觉就再一次袭来了。 她急忙用手捂住鼻子,谁知这一次血量太多,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渗了出来,滴滴答答一些掉落在胸前,还有一些滴落在了地板上。 项临城急忙找了块帕子递给关吉羽,见她捂着鼻子又是仰头,又是擦血的,他不忍道:「你就别 逞强了,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你还能走到哪里去?外面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不如就先待在这里。」 关吉羽鼻子里血流不止,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金蝉又端着两个小菜进来,看到屋内关吉羽捂着鼻子,手上和胸前还沾着血,项临城脸色不大好地立于一旁,金蝉才放松了些。她走进来把小菜放在桌子上,讶异道:「怎么又淌出鼻血了?」 关吉羽沉默着捂着鼻子,感觉稍稍好了些,才松开手小声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今日多有打扰,实在是对不住。」 「关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金蝉表示不在意,道:「你我虽算不得旧识,可咱们从前到底是见过面的,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更不用提临城了,你们在北衷就认识的,他一直很牵挂军营里的,所以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的。」 说罢金蝉看了一眼项临城,得到了他欣慰的目光后,她又微笑道:「关姑娘,折腾了这么半天,肚子一定饿了吧?多少吃两口,垫垫肚子。」 金蝉说的这些客套话,关吉羽几乎是一边在听,一边在出神。关吉羽没有心思关注眼前吃什么喝什么,她满心都在想着清早在王府里听到的那些话。 仇人已经完全确定了,就是都远桥。 都远桥亲口承认了的,便不会有假。 关吉羽一想起这个,心内既激动又犹豫,从前她把报仇想的太过简单了,她以为无非就是两步:第一步,找到仇人。第二步:杀死仇人。 可事实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多了。关吉羽恍然发现,以前她总是把「仇人」这个目标带入到一些并不确定的面孔里,她想象的仇人几乎都是陌生的,连具体的容貌都没有。 一朝真相水落石出,当关吉羽真正知晓了害死江清的仇人就是与江清相熟的人,她又忽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她想起过去江清总是和都远桥称兄道弟的,江家和都家虽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可两家之间并未因此而疏远。关吉羽一直认为,江清和都远桥的交情是不错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都远桥会有谋害江清的心思?在关吉羽的印象中,江清至死都没有对都远桥有过任何不好的心思,更别说会做出什么侵害到都远桥的事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 「关姑娘,关姑娘?」 金蝉的呼唤让关吉羽回过神来,关吉羽见面前的两个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便道:「我知道了,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办完,我还得再出去一趟!」 「有什么事情?」项临城道:「方便的话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办!」 关吉羽自然道:「我自己的一些私事,交给你总是不方便的,还是我自己去吧。」 六王府。 颖王和都远桥的谈话差不多结束了,都远桥站起身道:「王爷,我还要赶回北衷,就不多作打扰了。」 颖王也缓缓起身,道:「你若是去了烟江长廊那里,切记万事都要小心。」 二人走至大门外,夏明钟正在门外候着,见他们出来便吩咐车夫把都远桥乘坐的马车牵了过来。都远桥道:「王爷,您不必再送了,您的身子也刚刚恢复没多久,要保重啊!」 颖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勾了勾嘴角,道:「其实说实话,如今这双腿我再用起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用着很是趁心呢。」他似是感慨一般,道:「说起来还是很感谢一个人呢,若不是她尽全力一丝不苟地研习《斩风诀》,又几乎日日不停歇地修炼,我这双腿怕是这辈子都只是个摆设了,而我,也就一辈子是个废人。说起来,我该好好谢谢她的。」 「王爷何必如此自谦?」都远桥似乎有些不屑,鼻子轻轻哼了一下,道:「我们在那炼狱之井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了,若不是王爷您,她只怕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去。」 「话不是那样讲的。」颖王有些出神,喃喃道:「一码归一码,我只记她为我做的事。」 都远桥仍是倨傲道:「说起来,那个丫头从前还是我府里不要的呢,当时快病死了只得扔出去,却偏偏被江清看中捡了去。」 一旁的夏明钟静静听着两个人一句句聊着,他静立于一旁,没有任何表情。 「那只能说你眼光不怎么好。」颖王半是鄙夷地斜视了都远桥一眼,道:「至少你没有江清的眼光好,你眼里的将死之人,人家就有办法培养成这绪澧独一无二的女高手,命硬的人,怎么都不会轻易死掉的。」 都远桥点了点头,道:「她确实是很命硬,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该安排她来为王爷效这份力。」都远桥露出满意的笑容,似乎讨赏一般道:「王爷,我的建议不错吧?我说就该选她的,命贱的人,永远都该被人去用。」 听到这里,夏明钟的眉头紧紧皱着,他就站在都远桥后侧方,无人看得见他的脸庞。 夏明钟几乎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中年男子。 都远桥道:「若是当初选了江缨年,还真就不会太容易就完成计划,江家虽没了江清,可与江家交好的家族甚多,麻烦也多。关吉羽就不一样了,她无双亲无靠山,就算有个好歹也不怕,这世上是不会有人替她寻公道的。」 wap. /132/132238/30961888.html 第169章 声嘶力竭 关吉羽才出了项临城府门没有多远,就看到夏明钟骑着马迎面走过来,她原本以为只是碰巧遇上,谁知夏明钟看到她就立即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夏明钟直接从马上下来,看着关吉羽,道:「我正要找你呢。」 关吉羽不解,道:「有什么事吗?我正想再去王一趟,碰碰运气看看里面的客人离开了没有。」她开玩笑道:「今日我总是头昏眼花的,离了王府的药果然不行啊,今日无论如何,哪怕是拿把刀「逼着」王爷,我也得拿到那张方子。」. 夏明钟却是认真道:「你不用拿刀逼着他,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给你的。」 关吉羽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弄得好笑不已,只好窘迫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哈哈。」 关吉羽本就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夏明钟又严肃谨慎,此刻因为她很干的「哈哈」两声,气氛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她干笑完之后立马闭上了嘴,夏明钟却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道:「不止那张方子,你身体上遗留的问题,你需要吃的喝的滋补类的东西,都可以要求王府里给你提供解决。」 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是他欠你的,那些东西他本就该给你的。」 关吉羽自然知道夏明钟说的「他」是谁,只不过颖王是夏明钟的主子,这么久以来,关吉羽一直觉得夏明钟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只会听颖王一人差遣的冷酷刀客,他这颗心大概就只会想着颖王,却不想今日还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关吉羽脑子里乱乱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于谁欠谁的这种陈年往事,她已经不想再提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拿到药方子,她还想把这条命吊住,然后想办法报仇。 「都过去了,算了。」关吉羽表示不在意,道:「我就是想把药方子要到,从此我就再也不必来王府打扰了。」 夏明钟的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他一只手握着明渠刀,另一只手忽然抓着关吉羽的手臂,道:「你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么?」 关吉羽盯着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半是惊讶半是迷茫道:「啊?」 「跟我走,我们再去问问!」夏明钟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前走。 关吉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连忙道:「还问谁啊?还要怎么问?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能问出来的话,早就问出来了!」 夏明钟像是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他眼睛里执着得可怕,道:「你忘记当初你绝望的样子了吗?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就算你没有双亲,没有显赫的家世,就算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世上没有人在意你,可你自己也该珍惜自己,知道吗?」 关吉羽听完心内暗暗吃惊: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不过由于夏明钟的气势实在是很有震慑力,她只能点点头,应道:「我明白,我会珍惜自己的。」 说完关吉羽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弱,不光是身体上弱不禁风,说话都弱弱的没了从前的底气。 「那就跟我走。」他拽着关吉羽,步子却还是微微放慢了些,道:「去找金蝉。」 到了项临城的府邸,却碰上项临城正要出门,许是见到关吉羽又返回来,项临城眼睛里亮了亮,道:「你回来了?」 不等关吉羽回答,夏明钟便抱拳道:「项二公子,我有些药材上的事想找金蝉姑娘问一问,不止是否方便?」 项临城「嗯」了一声,道:「她在家。」 这句「她在家」让关吉羽忽然感慨,虽然这二人即将快要成亲,可真要算起来,到底金蝉是还没有过门的。 项临城还真是急不可耐,这就称作是「一家人」了。 关吉羽心内虽想了很多,但是面上却是平静,她没有搭理项临城,只静静站在夏明钟身旁。 项临城着急出门,披了件外衣就走了。过了一会儿金蝉才徐徐走出来,见到关吉羽和夏明钟二人站在一起,她眉头惊讶地上扬了扬,道:「夏大人,有段时间不见了,这次您过来又是所为何事啊?」 夏明钟道:「打扰了,金蝉姑娘。」他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道:「说起来惭愧,我还是为了那件事。」 金蝉一下就心领神会,她似乎诧异了一瞬,道:「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吗?」 「若是找到了的话,我也不必再来叨扰金蝉姑娘你了。」夏明钟波澜不惊地直视着金蝉的双眼,道:「东西一日找不到,别说是我,王爷也终究放不下心来,总是牵挂着这件事。当初府里也没有其他人了,我只能在几个有可能的人身上调查,希望你能理解。」 金蝉不动声色,她甚至还看了看一旁的关吉羽,然后道:「我理解,光是看着关姑娘如今的容颜,我便晓得事情的严重了,从前我见过关姑娘神采飞扬的样子,那般英姿飒爽,着实令我钦佩。如今这般虚弱,叫人瞧着心里也不大好受的。」 「你理解便好。」夏明钟道:「很久不见了,还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把当时你所见到的情况再说一遍。」 金蝉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她声音绵软道:「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可那一日的事情我怎么都不会忘的。」 她想了想,道:「那一日已经很晚了,由于我的房间并不在王府后院,那一日房间里太闷了,我便想着外面凉爽,索性就走到了后院,只想吹吹风而已。」金蝉又看向关吉羽,道:「到了后院,我就看到关姑娘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她就伏在膝盖上,我走过去想跟她说说话,可是关姑娘兴致不高,就说了两句她便不再理睬我了。」 关吉羽对那一晚的事情是有印象的,便解释道:「并非是我不理睬你,当时我因为修炼而整日里头晕目眩,实在是太疲惫了才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金蝉浅浅一笑,道:「我并未放在心上,习武之人大多总是不拘小节的。」 夏明钟仍是盯着她每一个动作表情,缓缓开口道:「当时你在关姑娘身旁的时候,究竟有没有看到她几乎从不离手的书册?」 「没有。」金蝉维持着浅笑,道:「我还是一样的回答,没有看到。」 她说得非常肯定,关吉羽听罢看了看夏明钟,道:「夏兄?」 夏明钟若有所思,他顿了一下,才放弃了这个问题,却又开口问起了另一件事:「金蝉姑娘,前不久我有事路过柳家村,看到柳家的人设了祭祀筵席,我才想起柳家公子已经去世一年了。」他似有所指道:「先夫的忌日没看到你实属正常,只不过转头又从王爷那里听到你要成亲的消息,我便有些好奇了。金蝉姑娘,你这么快就……?」 金蝉的脸色很快白了一下,她不甘道:「柳简已经不在了,可我的人生还要继续,难道我不可以再择一良夫好好生活下去么?」 「自然是可以。」夏明钟双臂环抱着,气定神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金蝉的脾气秉性一向是温顺柔和的,此刻提起这件事却像是踩了她的尾巴一样,她的脸色白了一阵又因为心内实在是不甘而变得通红。 她委屈地看向夏明钟,愤愤地嚷嚷了一声:「夏大人,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您是王爷身边的人,我们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您又何苦老是抓着我不放呢?」 「哦?」夏明钟歪了歪头,反问道:「此话何解?我只不过是好奇想问一问而已,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 夏明钟耸了耸肩,道:「柳公子送葬那日,我见你哭得 伤心,眼睛都红肿了。我只是在想,柳公子才去世一年,你就能和项二公子情投意合,再到决定成亲,这么快的速度我只是觉得惊讶罢了。我好奇的是你的婚事,柳家的人知道么?柳简的母亲没来找过你吗?」 夏明钟此话一出,关吉羽立刻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这个人虽一向低调寡言,可说话到底是有分寸的,今日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和金蝉说起话来句句都是刺儿,句句都像是在故意挖苦金蝉。 关吉羽吞了一口口水,拉了拉夏明钟的袖子,试图制止道:「夏兄……」 此刻金蝉却再也憋不住心里的怒意,她尖着嗓子吼道:「你,你也太欺负人了吧!」关吉羽再看向金蝉时,金蝉的眼底已经泛起泪光了。 金蝉委屈不减,更带着些受了屈辱之后的愤怒,道:「我的婚事与他们有何干系?!柳简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有死,我也不是柳家的人了,我原以为只有柳家的人拎不清楚,只一味地纠缠我不放,倒也罢了!」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颤抖道:「难道夏大人你也要这样说我吗?」 那一颗颗泪珠顺着金蝉的下巴慢慢淌下,任谁看了都会感到疼惜。 可夏明钟面上却毫无波澜,道:「好像柳简死之前就见过你从项二公子这府里走出去过。」他放下环着的手臂,漫不经心道:「忘了,记不太清楚了。」 夏明钟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简直是让金蝉臊得无地自容了。 金蝉的脸上如火烧云一般蔓延到了耳根,她的眼里是震惊的,当下愣愣地看着夏明钟,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夏明钟清了清嗓子,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再好好想一想,金蝉姑娘,你想想到底有没有见到关姑娘丢失的书册?」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关吉羽心里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种审问人的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明明都已经问完了,夏明钟却还要再问些有的没的的问题惹怒金蝉,然后又扯到了丢书册的事情上。 别说是金蝉,关吉羽觉得自己听得都快要崩溃了! 金蝉果然更加愤怒了,她几乎是声嘶力竭道:「我没有见没有见!我说了无数次了我没有见到!」 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刚刚的情绪只增不减,几乎都咆哮一般道:「我成亲关柳家的人什么事?关姑娘一本书里面的终篇丢失了又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呢?!」 wap. /132/132238/30961889.html 第170章 抓到狐狸尾巴了 金蝉近乎疯狂的嘶喊过后,她似乎也累了,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上华美的服饰似乎不能再衬托出她的美了。 关吉羽看到金蝉发间的流苏终于停止了摇曳,此刻只能看到她失控过后残余的的惶恐和狼狈。 金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捂着心口缓了缓,才伸出手指了指外面,声音沙哑道:「你们走吧,离开这里。我累了,想休息了。」 关吉羽几乎没有犹豫就拽着夏明钟的胳膊往外走,夏明钟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愧疚的情绪,他平静而淡定,和关吉羽一同出了门以后,他才淡淡评价了句:「这样子,是疯了吧。」 关吉羽看他那不咸不淡的表情,无奈道:「你也是,何必去提那些事让她失控?这种事任何人都不会想要被人一直提一直问的吧?」 夏明钟却是摸了摸鼻子,一脸得逞的笑,他这个人平日里总是给人严肃稳重的感觉,此刻从他脸上看到这种笑容,关吉羽只觉得好不真实! 关吉羽疑惑道:「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夏明钟盯着紧闭的大门,双眸炯炯,他似乎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关吉羽看不懂他这副样子,丧丧道:「此次我们过来,非但没问出什么结果,还白白把她惹怒了,好久没有这样被人指着赶出门了。」 夏明钟却是扭过头看着她,又是得意一笑,道:「谁说没有结果了?这不是被我们抓到狐狸尾巴了么?」 「狐狸尾巴?」关吉羽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一个笨头笨脑的傻瓜,夏明钟说的话她完全都听不懂,他说起什么,她就只能傻傻地再反问一句。 关吉羽轻咳了一下,道:「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夏明钟拉着关吉羽稍稍走远了一些,才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她说,她成亲关柳家什么事?你的书册丢了终篇又关她什么事?」 关吉羽点了点头,道:「她确实说了这句话,我听到了,怎么了?」 夏明钟抱起胳膊,反问道:「你有告诉过她,你丢失的是哪一页吗?」 关吉羽这才猛地瞪圆了双眼,她迟疑地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那就对了。」夏明钟扬了扬眉,道:「我也从来没说过。」 关吉羽只觉得背后一凉,她喃喃道:「那她怎么会……」 「既然我们都没说丢的是哪一页哪一篇,那她怎么会知道呢?」夏明钟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笃定道:「答案只有一个,丢失的《斩风诀》终篇,一定就是她自己动了手脚拿走了。」 关吉羽脚下一软,扶着一旁的石阶坐下,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小声道:「为什么啊?我自问又没有惹到她,也并未与她有过什么冲突,除了在王府里,我与金蝉连面都没见过两次……这到底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夏明钟若有所思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觉得你自己与她毫无过节,可人家心里想什么你却未必知道。人的恶意有时是很奇怪的,或许你仅仅只是活着,就对她造成威胁了……」 「你的意思是……金蝉想要我置我于死地?」关吉羽感到浑身都僵硬起来,就连头发丝都快要竖起来了,她惊恐道:「若是因为......不至于吧?」 夏明钟跟着坐在石阶上,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只是从她这番手段来看,确实是不想让你好过。」他又补充了一句:「唉,原先我见到你第一面时,想着你功夫那么好,为人看着又镇定,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之人。」 「其实啊,你好像就是个没心眼的笨蛋。」 夏明钟卸下了往日需要端着的刻板面具,这一刻他就像是个大哥一样,嘴里没遮拦地批评小妹子。 关吉羽低下头,耳朵里里嗡嗡作响,当下六神无主。 「那现在怎么办?」她想了想,又抬起头征求他的意见。 「还能怎么办?!」夏明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哭笑不得道:「我都给你把她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你还问我应该怎么办?当然是去找她有仇报仇啊!」 关吉羽一听这话,从石阶上往下一溜,顺势站在了地上,询问道:「浑身都没劲儿,还怎么报仇?」 她抿了抿嘴,小声道:「功夫都没有了,找人吵架都没有底气。」 夏明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我再陪你进去一次。」 「哈!」关吉羽眼睛一亮,道:「谢谢谢谢!真是多谢了,夏兄!」 夏明钟一边带头往前走着,一边还不忘咕哝一句:「原先没见你有这样的一面啊。」 二人又走到了大门前,夏明钟叩了叩门,许久才听见脚步声走近,大门一开,金蝉看清门口的两个人,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又爬上几分不可思议。 金蝉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吗?总是这样一遍遍敲门,未免也太打扰人了吧?」 「金蝉姑娘请放心。」夏明钟严肃道:「只要你配合,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找你了。」 金蝉狐疑地看了看两人,才慢慢移开身子,道:「请进来吧。」 这一次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还特意泡了两杯茶端过来,道:「夏大人,关姑娘,请用茶吧。」 夏明钟接过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道:「喝茶就不必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有些话就不必兜圈子了。」他看向关吉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直接说出来。 关吉羽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尤其是当她看到金蝉又恢复了笑眯眯的友善模样,她就更是难受地搓了搓手掌心,半天才艰难开口道:「金蝉,你还是交出来吧,《斩风诀》里面的东西,你拿着也没有什么用的。」 金蝉眼睛眯了眯,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浅笑着反问:「方才你们过来那一趟,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说了我并没有拿呀,还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怎么好端端的你突然就叫我拿出来?」 她又摸了摸鼻尖,眼神往一边瞟了去,道:「这年头,想要证明自己无罪,已经这么难了吗?」 关吉羽握紧了拳头,厉声道:「你是说的很清楚,可你也说了,你没有见到我书册的终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丢的是哪一篇。」 「我也没有说过。」坐在一旁的夏明钟及时补充了一句。 关吉羽点了点头,又看向金蝉,道:「既然我们都没有告诉你,我丢的是哪一篇,那么你怎么会知道呢?」 金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她很快地勾起嘴唇,笑了笑又自然道:「我说这句话了吗?」她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如果我真的说了的话,那可能是当时太激动了,头脑一片混乱顺嘴乱说的。」 关吉羽想过金蝉会不承认,可她没想过金蝉会用这样的理由不承认! 关吉羽一下就傻了眼,愤愤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和夏兄都听得明明白白,你也不必这般敷衍糊弄吧?毕竟谁也不是个傻子!」 金蝉惊讶地挑了挑细眉,道:「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呀,不记得也有错?」 关吉羽一时语塞,实在是想不出能应对的话了。她懊恼地沉默着,从前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所以从不屑与人有任何口舌之争,现下一身的武功全没有了,就连争论都挺不过两个回合。 这笨嘴拙舌的样子,当真是丢人! 还好有夏明钟在,夏明钟也瞧出来了关吉羽的「没用」,便接 过话来,他冷眼注视着金蝉,道:「关姑娘所言不虚,金蝉,你说那话的时候我也在场,大家都听在耳朵里的话,若是你非要执意狡辩,那就很没意思了。」 为防止金蝉继续装傻狡辩,夏明钟也不再维持着客气了,他直接道:「我和关姑娘二人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我身后是王爷,王爷要追究的话,谁再有能耐也逃不脱。我知道你即将是项二公子的人,可说到底,此刻还不是。」 他冷笑道:「你要是还想顺顺利利地完成你的婚事,我奉劝你最好交出来,否则到时候弄得难看了,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呵……」金蝉也回以同样的冷笑,道:「夏大人,好大的威严啊……王爷身边的人,果然不一样。不过也是,如今朝廷里乃止整个绪澧的人,谁不知道王爷在朝中的分量?」 金蝉走到二人面前,默默收起了未动分毫的茶杯,道:「既然是我和关姑娘之间的事情,就让我们两个好好聊聊,好吗?」 夏明钟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道:「我在外面等着。」 他握着明渠刀很快走了出去,金蝉把茶杯随意放在靠门口的桌子上,走过来就着夏明钟刚刚坐过的位置直接坐下去。 关吉羽道:「有什么你直说吧。」 金蝉身体往后靠了靠,身子倚在靠背上,道:「你要的终篇是在我手上。」 这句话她亲口说出来,是有很大的冲击力的,即便金蝉声音柔柔的,可关吉羽听了却浑身起鸡皮疙瘩。 关吉羽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便从容道:「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我想过了,左右不过是和项临城有关。你只用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肯把东西交出来?」 「要我拿出来可以。」金蝉轻轻抚了一下鬓边的珠钗,道:「在我和他大婚之前,你不要再出现了,待我顺利完婚后,自然会把东西交到你手里,从此之后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wap. /132/132238/30961890.html 第171章 我早就活得像一个傀儡了 关吉羽出了门,夏明钟就站在外面院子的树下正等着。她脑子里全都是金蝉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这个要求很简单,我相信你应该能做得到吧?」 夏明钟见她走过来,便问道:「怎么样?她把那终篇给你了么?」 关吉羽摇了摇头,回道:「还没有,得再等一段时间。」 「还等什么?」夏明钟有些诧异,道:「既然已经知道东西在她那里了,为何不直接要过来?」 关吉羽蔫蔫垂着头,地上落了很多残叶,她用脚踩了踩,道:「哪有那么简单啊?我们只知道在她那里,却不知是藏在她身上,还是被她藏到了别的地方?硬抢的话风险太大,万一惹恼了她被她毁了怎么办?更何况金蝉是提了条件的,只要满足她的条件,应该可以顺利拿回来的。」 夏明钟不放心,又问道:「那你有把握满足她提的条件吗?」 他是有分寸的,在关心以内,并未触及她不想说的条件内容。 关吉羽心想,不就是保证在金蝉和项临城大婚之前不见面么?这有何难?她既已看清自己的内心,就绝不再留恋项临城半分,如今他要成亲便成亲,也不关她的事。 只是金蝉或许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担心关吉羽会扰了这桩婚事,为了能顺顺利利完婚,这才会提出这个要求吧? 关吉羽面前摆着两个选择。 一个是她苦苦追寻的修炼张页。若是真的能拿回《斩风诀》的终篇,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能重新捡回原来的功夫。 另一个就是项临城。 自身的康健与一个男人相比,关吉羽怎么想都只会选择前者。 「如今我心里早就没有他了,又如何会用我的未来去开玩笑?」 关吉羽对夏明钟道:「这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他们大概一个月之后完婚,到时候只等着礼成,我就来拿回我的东西。」 夏明钟点了点头,认真道:「若是有需要的话,到时候我可以跟着你再一起过来。」 关吉羽心情舒畅,一边和夏明钟往外面路上走着,一边问道:「说起来我还想问问你呢,《斩风诀》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别说是旁人,连我自己几乎都已经放弃不再去想了,夏兄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一直还放在心上呢?」 关吉羽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除了去年在王府里修炼,从前我们只在王府里见过寥寥几面,也未曾说过几句话,论起什么情分的话就不必了。那……你为什么会这般帮助我?」 夏明钟步伐缓缓,他英俊野性的脸上突然浮出一抹微妙的表情,许久他才漫不经心道:「是没什么情分,如果你非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也许就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吧。」 「你年轻时候的样子?」关吉羽指了指自己,道:「我吗?我听说你很早就被人称作「北刀」了,你那样的名气和实力,我可不敢跟你相提并论。」 「我不是说那个。」夏明钟瞥了关吉羽一眼,淡淡道:「原本我也不太清楚,可仔细想一想,兴许就是你和我那时一样,没什么靠山。一个人没有靠山没有家族势力支撑不要紧,可若是生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太过锋芒毕露的话,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关吉羽茫然道:「可我自问从未行过任何张扬之事,从一开始大公子就教导我们,切勿骄傲自大,切勿恃强凌弱。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恪守他的教诲,谨慎做人,小心做事。」 夏明钟又看向她,停下了脚步,语重心长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你自己小心了厄运就会远离你的,你的光芒若无支撑之力,便会让有心人产生企图之心……」 「那,你也被有心之人……?」关吉羽小心翼翼询问道:「你 可是北刀啊!谁怎么敢?」 夏明钟把明渠刀别在腰间,背着双手慢慢走着,「北刀又如何?还不是保护不了我身边的人。我曾经也以为凭我一身功夫,定能护好我身边重要的人,可到最后我才发现,在一些凌驾于我之上的势力面前,我什么都不算。」 关吉羽肯定地点点头,夏明钟这番话让她不禁附和道:「也是,在炼狱之井的时候,他们那样残害我的同伴,我不也照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夏明钟「嗯」了一声,又轻声问道:「等到这次拿到了《斩风诀》终篇,若是你能恢复从前的功夫,你还会再回去吗?」 关吉羽知道他在问,还会不会回到边关大营? 她不假思索道:「如果真的能恢复我所有的功夫,我想我会回去的。」 夏明钟扬了扬眉,道:「哦?明知道待在那里不是件轻松事,明知道时常有可能掉脑袋,你还是要回去么?」 「我清楚我自己做的事。」关吉羽颇有些感慨道:「我的国或许不是多么强盛,可若是人人都能尽心尽力去将它撑起来,总有一日它一定会变成一个让周围诸国都尊重敬畏的大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它一朝倾倒坍塌,我就算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关吉羽又想到了当初在炼狱之井遇到颖王的事,她提醒夏明钟道:「倒是你,夏兄,你刀法堪称为神,在哪里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又何必非要执着于跟着颖王呢?他在做什么事,他心里在想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堂堂绪澧国的王爷,能在敌营里随意进出,他是何居心?你难道真的还看不明白吗?」 出了巷子街,二人走到了宽敞的大路上,夏明钟止住脚步,面对着关吉羽,神色肃然道:「王爷做什么事,想要做什么事,我都不想去过问,也不会去想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边听他差遣。」 关于这个问题,关吉羽决不愿含糊过去,她坚持道:「夏兄,我是见你有刚正之气,才好言相劝的。一个人活着,若是连对与错都分辨不出来,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与错……」夏明钟把这三个字默默念了一遍,他突然扯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才缓缓道:「对与错对我来说,重要吗?反正我早就活得像一个傀儡了,如果不是他的话,我这条命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因为他,我才能免遭追杀,像个人一样出现在京城这块土地上。我和他不只是相互救赎,我们早就拧成了一股绳,再也没办法脱离了。」 「我只是觉得可惜。」关吉羽仍然不甘心道:「你这样的顶尖高手,若是来保家卫国,若是边关大营里多一些你这样的人,那该多好……」 夏明钟噗嗤一笑,摇了摇头道:「你果然还是很年轻啊。」 关吉羽被他这声嗤笑弄得有些愠怒,便瞪着他道:「你笑什么?你觉得我很可笑吗?我说这些话和我年轻与否有什么关系?我敢说,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三五十年,我还是会这样想!」 夏明钟无所谓地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有骨气,你有信仰。」 他这敷衍的态度又让关吉羽腾起一层怒意,关吉羽咬牙道:「不光是我,这绪澧国的每一个人,都该有这样的信仰不是么?我们只要还是这绪澧国的子民,就该好好守卫着它,责无旁贷!」 「我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悠悠道:「我各处亡命无路可逃的时候遇到了王爷,我不是说了么?如果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他这个人可能是有点问题,但也是他让我重新做人,又给我一口饭吃,我又怎会弃他于不顾?」 夏明钟从腰间取下明渠刀,他慢慢把刀从刀鞘里拔出来,用 袖子擦了擦又放回去,道:「只要我和我的刀还在,我就可以为他奉献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关吉羽一时哑口无言,她想不出什么话再去和夏明钟辩驳,只能愤愤道:「行,你忠心耿耿,你最讲义气。我无话可说,我跟你也说不清楚!」 夏明钟爽朗的笑声响起,关吉羽皱了皱眉,道:「我很感激你在我绝望的时候鼓励我,也感激你帮助我的一切,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既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干脆别再再说这些事情了,免得再增添烦恼!」 「我可没说。」夏明钟低头好笑地看着她,道:「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说起的吗?」 关吉羽别过头,生硬道:「是我不该说,以后绝不会再跟你提起这件事!不过我也再最后提醒你一次,与恶为伍,为虎作伥,到头来不过是害了自己!」 「我知道了。」夏明钟嘴上说着知道了,脸上却还是一副玩笑之意。 他这嬉笑之态,哪里还像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样子?! 关吉羽抱拳道:「就此别过吧,我走了。」 她扭头就走,只听到一声「好」。 夏明钟顿了顿,又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来找我!」 wap. /132/132238/30961891.html 第172章 以前跟他共事过 距离项临城和金蝉成亲之日大约还有一个月,关吉羽并未问起具体是哪一天,反正等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知道的。 项居安是项临城的亲大哥,到那时项居安势必会亲自参加项临城的婚礼,项式兄弟在朝廷都有着非凡的影响力,这场婚事恐怕举国人民都会知晓的吧。 关吉羽往北边的方向望去,她当下便有了一个决定——去往北衷边境,到烟江长廊与江缨年汇合。 害死江清的仇人已经找到,她必须要赶快告诉江缨年。从在颖王书房门口偷听到的那些话里,关吉羽基本已经确定,接下来都远桥一定会在北部有所行动,颖王和都远桥密谋的内容她不全数知悉,可都远桥既是要避着江缨年,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江缨年还被蒙在鼓里,她必须要早点让他知道!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关吉羽和金蝉之间的交易,既是已经保证了在他们大婚之前不再和项临城见面,那便要十二分确保万无一失。但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有什么歪心思,这京城说大也不大,万一不小心碰上了,那就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 关吉羽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本来我躲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如今我的命被那金蝉握在手里,若是趁着这次去找江缨年,向金蝉透出我要离开京城的消息,大抵也能让金蝉放下戒备之心,为后面让她顺利交出《斩风诀》终篇打好基础。 既然一切都指向北方,那便一路向北,说走就走,溜之大吉~ 关吉羽跑回新宅,随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叫了车夫驾着马车向北部驶去。qo 已是寒凛冬月,关吉羽已经做足了准备裹了层层厚衣,可一路上越是往北,就越是冷得受不住。马车里的坐垫足够厚实,可关吉羽却越来越觉得从腿脚到屁股,都有丝丝寒意渗入到骨头里。 不多时关吉羽已经觉得这双腿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用拳头捶了捶膝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关吉羽突然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北衷她不是没来过,就连烟江长廊她也是亲自驻守了数月之久,北部的寒冷她也不是不能耐受得住。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这副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劲了。 煎熬了一路,终于快要到达烟江长廊了,她才忽然听到车夫说北部地区到处都是积雪,路很是不好走。关吉羽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探出头看了看,果然目之所向全部都是白雪皑皑,不远处的烟江长廊主城都被覆上了厚厚的雪。 初次来北衷军营的时候,北衷也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雪。 马车骤然一震,发出一声巨响,关吉羽心里一惊正想问怎么了,车夫又在外面喊了一声:「关姑娘,这里的路途坎坷,又全部都被积雪盖住,看不清路况,车轱辘被卡住了。」 关吉羽走下马车,心内焦急不已,烟江长廊主城就在前方了,马车却在这时候被卡住,她当即就和车夫一起试图推了推马车,可两个人怎么也推不动。 关吉羽实在没办法,便对车夫道:「这马车车厢被卡死了,没办法了。不如这样吧,你卸下车厢,直接将就着骑马去找附近的驿站,我自己走着去烟江长廊主城。」 「那怎么行?」车夫为人老实巴交不善言辞,这时也不放心道:「你身子弱,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又是一个姑娘家,我怎么好放心你一个人走着过去?」 关吉羽看了看前方的路,道:「没关系的,这里的路我走过,边关军队就在前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车夫犹豫了下,才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车夫四处寻找了一番,捡了一根结实的木棍递给关吉羽,道:「路上滑,你拄着这根棍子也好走些。」 关吉羽笑 了笑,接过棍子道:「多谢了。」 烟江长廊主城的地势是要比四周之地更高一些的,一路上都是些上坡路,关吉羽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每走三五步,就要歇一歇脚,直到后面每往前跨一步,就要停下来歇很久。 「也不知道今日江缨年有没有例行巡视?」关吉羽用木棍支撑着身体,气喘吁吁望着前方,嘟囔道:「就算他不出来,换做其他的士兵也行啊,好歹让我见到一个人影子。」 关吉羽的体力即将透支,她头晕眼花,前面的路都要看不清了。不知停在原地歇了多久,她才咬咬牙,艰难地跨出一步。 风一程,雪一程,冰天雪地的美她是一点都没力气欣赏了,若是有一杯热茶来喝一喝倒是不错。 关吉羽口渴地紧,正犹豫着要不要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解解渴,可一不留神脚下就是一滑。 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在昏过去之前脑袋里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到处都是厚重的积雪,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十个人死在了这里,大概都不会被人发现吧。 「醒醒,快醒醒!」 关吉羽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她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就有一两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关吉羽搜了搜眼睛,才睁开眼睛,就被外面的白光刺得连忙闭上眼。 这应该不是地府。 地府没有这么亮堂。 她的耳边又多了几个声音:「姑娘,你怎么样了?可是哪里摔坏了?」 关吉羽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边真的有一支军营的队伍,这些军士都是新面孔,还年轻的很,她没有见过,应该是主城里新纳入的,被派出来在这附近之地巡逻的。 她不禁感慨自己运气真好,若不是遇到了这群军士,她可能真的就要彻底把命丢在这儿了。 其中一个军士询问道:「姑娘,天这么冷,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还不等关吉羽回答这个问题,又有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说不定还是敌军派来的什么细作呢,这个地方流民早就全部被安置了,寻常人家怎么可能会来?还是抓起来带回去好好盘问清楚吧!」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下来,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把关吉羽绑起来带回去! 关吉羽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如今你们烟江长廊主城里,是谁在主理军中事务?」 「自然是捍骑将军江将军。」提出抓起关吉羽的那个军士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关吉羽从容道:「江缨年嘛,我知道他,我以前跟他共事过。」 wap. /132/132238/30961892.html 第173章 想不想亲眼看看传说? 北部,烟江长廊主城。 关吉羽站在大门外正等着人进去通传,这几个新入军营的小子们确实谨慎,由于关吉羽来路不明确实「可疑」,他们就只把她带到了门口,主城大门绝不让她多跨进去半步,就只留下了两个人陪着她一起等。 其中一个人还算有点良知,略有些抱歉地对关吉羽道:「姑娘你别见怪,我们北部的军营有着严格的要求,不允许半个与军营无关的人靠近,我们能把你带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关吉羽连忙应和着:「对,没错,是该这样的。看来江缨年教导你们确实是教导有方啊!」 留着的两个军士听了齐齐看向她,眼神里震惊又鄙夷:「在江将军过来之前,你还是客气一点吧,别总是直呼他的名字。」 「就是啊,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这样叫我们将军也太那个了吧?」 不错,他们不但足够谨慎,而且还很敬重江缨年。 江缨年这个捍骑将军当的,还挺有两把刷子! 不让叫他名字就不叫吧,关吉羽连忙闭上了嘴,不再吭声。 江缨年是极为不耐烦地走过来的,主城大门打开时他还正在训斥通传的那几个军士:「叫你们几个好好去周围一带巡查,这才出去了多点时间就给老子跑回来了?!再敢偷懒小心你们一个个!告诉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是你们偷懒的借——」 「口」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兴许是正在操练,江缨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训练服,他的皮肤比原来黑了一点,除此之外好像一点也没有变。 星目璀璨,丰神俊朗。 待关吉羽取下了斗篷的帽子,他才反应过来,试探道:「阿羽?!」 关吉羽点点头,笑道:「别来无恙啊,江将军?」 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关吉羽后,江缨年瞬间狂喜,道:「阿羽,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走,进去说话!」他激动地一把握住关吉羽的手腕,这个动作直接看呆了一旁的士兵们,江缨年拉着关吉羽就要往里面走。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关吉羽一时间不自在地挣了挣他的手,小声道:「你先放开,大家都看着你呢,你好意思?」 江缨年奇怪地环视了一下身后每个人,大家都默契地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江缨年道:「谁在看?眼珠子给他挖下来!」 他拉着关吉羽走在最前面,关吉羽一路审视着这烟江长廊主城里的一切,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城内收拾得也十分干净,关吉羽不禁道:「江将军,这里被你主理的很可以啊!」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江缨年眼睛里都是笑意,他伸手捏了一下关吉羽的脸,道:「傻了吧?你还跟我假客气什么?开口闭口的江将军,我听你这样叫真是听不习惯。」 二人一路走到了后院住处,关吉羽这才发现,自己原先住的那一间房,至今还保留着,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关吉羽疑惑地看向江缨年,道:「你又不知道我要来,怎么还提前打扫了这个房间?」 江缨年突然傲娇起来,他「哼」了一声,阴阳道:「还不是因为某些人说话不算话,说好了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的,说好了还会再回军营里的,谁知道还能出尔反尔?我亲自请都请不过来。」 关吉羽知道他在故意说这些话,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话。 他背着手,满不在乎继续道:「我哪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万一你哪天想通了又要来呢?我只好叫人日日都把这个房间打扫一遍。」 关吉羽顺坡下驴,道:「然后我就真的 来啦!」 江缨年再也绷不住,抿起嘴唇笑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算你有良心!」 几番寒暄过后,关吉羽立马说起了此次过来最要紧的事情,她把那日在王府书房门口无意间偷听到的话,一五一十都讲给了江缨年听,末了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都远桥就会到北部来,我暂时还不清楚他们和赫敕琉国之间有没有暗通些什么,但是你千万不能大意,都远桥心里对你设了防,我们既要小心追踪他的行动,也要防止被他发现后对你进行疯狂的反击。」 关吉羽拧眉道:「我们要重新审视他这个人,他这个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多了,否则大公子也不会跟他交好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的心思……」 江缨年恨恨道:「我巴不得他来找上门呢!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害死大哥的幕后黑手就是他,我还会怕他躲着他吗?」 「缨年!」关吉羽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我们提前知晓了他的动向,那我们就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你又何必这么冲动?我们大可在他到来之前好好部署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去应对。」 江缨年攥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他黯然道:「我就是心里窝火!我曾经是看着都远桥有些奇怪,可我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害死大哥!以前大哥在的时候,我们江府和北衷都府来往是何等的密切,大哥对他也是掏心掏肺,但凡是个人,但凡有点心,他都不该这样对待大哥!」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心的……」关吉羽道:「我得先给大将军写一封信,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他!」 江缨年却道:「还是我来写吧。」 他神色缓和了些,道:「陈将军身体一直不好,我让他就待在择云关。这里就我一个人主理着,难免有时会有些累,现下你这不是也过来了么,我得赶紧汇报给大将军,你已经回归军营了,一切都正常了让他放心!」 「我其实……」关吉羽看着江缨年的脸庞,想说的话竟更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江缨年向关吉羽走近了一步,握起她的双手,似是呢喃道:「阿羽,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在我身边了……」 关吉羽默了默,道:「你就这么想让我留在这里吗?」 「当然想!」江缨年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很想很想,非常想!我日日夜夜都盼望着你能回来。」 关吉羽心头热了一下,她想了想,道:「当务之急我们先应对好都远桥,你我需要商议一下为大公子报仇的事情。」她扬起头看着江缨年,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江缨年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道:「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要杀了他!都远桥非死不可!」 「好!」关吉羽毫不犹豫应道。 她心里对都远桥那点残存的感激之意,彻底荡然无存了。 又说了会儿话,江缨年拉着关吉羽来到校场,指着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对关吉羽道:「今年才选进来的人,不多,但是只要勤抓勤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战场上一支锐不可当的利剑!」 军营里无女子,关吉羽一来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校场上有几个胆子大的就忍不住调侃江缨年:「江将军,这谁啊,您也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江缨年笑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本将军犯得着跟你介绍吗?」他嘴上骂着,心里却美滋滋,对关吉羽道:「看看,你不来我都管不住他们一个个的嘴,接下来你可得好好训导他们。寒栩出去巡视还没回来,等寒栩回来了我叫厨房多弄两个菜,咱们三个好好吃一顿饭。」 许是看到了江缨年和关吉羽低声在说话,几个不安分的人又道:「哟哟哟,江将军您还会细声细 气说话啊?真是让我们开了眼了,平时我们我没见到过您这一面呢!」 「放什么屁!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走上校场的主台前,道:「说实话你们这一批过来的人,跟我们当年那一批人比起来还差得远呢!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们提到过的关将军么?」 校场上顿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关将军,就是那个当初选拔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军营的关将军么。」 「听说她是自项军营成立以来,唯一一个女将军,就连项大将军都夸过她好多次呢!」 「人家即使是女子之身,可论骁勇善战,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更何况她还是南沁的队伍里出来的!真是不敢想,我们这一批人里面,哪有这样的厉害角色啊?我看往后都不会再有这样厉害的传说了。」 江缨年大声道:「什么传说?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寻常人,谁和谁又能有多大的差距?只要你们一个个都能每日做到勤恳苦练,你们也能成为那样的传说!」 底下一片嘘声,众人皆道:「传说就是传说,我等哪里能做到关将军那么厉害……」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问道:「那你们想不想亲眼看看,那个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 wap. /132/132238/30961893.html 第174章 守株待兔 人群里传来声音:「想看是想看,可是关将军怎会出现于此啊?」 「就是啊,听说一年多以前,关将军已经离开了军营,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今又身在何处,我们又能上哪儿去找到关将军啊?」 江缨年轻笑了一下,道:「那有何难?今日算是你们运气好,传闻中的关将军,从天而降了。」 众人皆是疑惑地议论着,江缨年握住关吉羽的手腕,高举起手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曾给你们提过的关将军,就是她!」 众人一片哗然,关吉羽尴尬地抽回手臂,小声道:「江缨年,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啊。」江缨年无辜道:「你来了他们还没见过你的面呢,我让他们认一认你。」 主台下不确定地喊道:「您真的就是关将军吗?」 关吉羽身上裹着狐裘,整个人虽着装臃肿而笨重,但由于她身材本就生得瘦小,如今又因病消瘦了不少,此刻在这一大群天天训练的大老爷们面前,就更显得弱不禁风了。 她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神勇超凡的痕迹? 主台下的士兵们很显然是不相信的。 她硬着头皮回答道:「哪来的什么将军啊,我绝不敢担此重衔……我的名字叫作关吉羽,只不过是从前在军营待过,并未被封作将军一职,传言的那些东西,你们随便听一听就行了,别太当真。」 人群中有一个士兵插嘴道:「怎么不能当真啊?听说若不是关将军中途退出了军营,项大将军所设的捍荣将军和捍骑将军两个职位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属于关将军的。」 「是啊是啊,听闻关将军的功夫十分了得,不管是在将军府集营的选拔里,还是在边关东部或是北部军营里,关将军都是最拔尖的那一个!」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传说中的关将军您,竟是这么一副形容......」 一说起这个,校场上所有的士兵一下子都兴致高涨,大家都表达着自己对关吉羽的崇敬佩服之意,人群中竟还有人胆大道:「我看江将军也很厉害啊,就是不知道跟关将军您比起来怎么样?」 江缨年抱着手臂,笑眯眯道:「我不厉害,我可没说过我有多厉害啊。我跟关将军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呢。」说着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关吉羽,笑道:「你说是吧?关将军。」 关吉羽剜了一眼江缨年,小声道:「别闹,瞎起哄什么?」 她的心砰砰砰跳着,唯恐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可事实上是怕什么来什么,人群里果然又有一个士兵扬声道:「关将军,百闻不如一见,您既然过来了,也好叫咱们大家伙都亲眼看着您的实力。毕竟我们不管是在从前的比试里,还是后来的选拔,都听过您的大名,您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所以我们真的是很好奇您的功夫,究竟有多么出神入化?」 「对啊,关将军,听说您是擅长使用长枪的,您就给我们展示展示吧!」 很快就有一个人拿着一把长枪跑上来递给关吉羽,恭敬道:「关将军,请!」 关吉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僵硬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江缨年竟然还扭过头对她说:「没事的,他们这群人就是无聊瞎起哄,你随便给他们耍上几招看看就行了。」 随便耍几招?如今别说耍几招,她就连把枪拿起来比划一下都费劲! 关吉羽只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底下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她,她竟连接过长枪的勇气都没有。 「抱歉,很不凑巧……近日因为受了些风寒,身上实在是没有力气,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吧 !」关吉羽语无伦次地推拖着:「过段时间我身子好些了,再好好跟大家切磋切磋吧。」 江缨年一听她说「受了风寒」,连忙就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皱眉道:「你受了风寒?刚刚怎么没听你说?怎么老是受风寒?我就说了吧,你离开军营缺乏锻炼,身体才会很容易被这些病侵袭。」 说着他又为她拉紧了脖子上的围脖,道:「行了,你还是回房间里待着吧,在这儿跟这些小兔崽子们啰嗦,是怎么也啰嗦不完的。」 「呦呦呦~」 「哎呦喂~江将军好细心啊!」 「江将军,果然体贴的男人最帅!」 江缨年瞪了一眼底下故意调侃的士兵们,道:「你们也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快点滚去训练吧!一个个,没大没小的。」 什么样的人就带出什么样的兵。 江缨年从前目无军纪,如今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也皮得很。 关吉羽脸上烧得通红,连忙逃离一般就往房间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士兵们继续调侃的声音:「江将军,您还不快点追过去,关将军都病了,您还不去照顾着点儿?」 「回来再收拾你们!」 江缨年指了指那几个打头开玩笑的,急忙就小跑着跟上关吉羽。 入了房门,江缨年走到关吉羽旁边,柔声询问道:「阿羽,你怎么了?又生病了吗?」 关吉羽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不久晚上没盖好被子,受了凉才染上了风寒,也没怎么仔细服药,这才拖得严重了。」 「你总是这样。」江缨年略有些责备道:「去年见面那次就是,当时见你脸色不好,你说是生了病没当回事才耽搁了。这次你又说是没仔细服药拖严重了,怎么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爱惜?」 关吉羽冲他笑了笑,道:「我自己心里有数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江缨年道:「既然你来到我的身边了,那我肯定要好好管着你了。」 「行。」关吉羽抱拳道:「服从江将军的一切命令!」 夜晚,关吉羽和江缨年二人经过一番商定之后,给主城之外设了一个隐蔽的探视点。 此处位于主路一侧的壕沟里,江缨年叫人很快挖了一个很深的大坑,又在大坑里用木头支起来一个支架,将厚厚的杂草铺盖上去用以隐蔽和御寒,只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用来观察主路上的动静。 为了此次「守株待兔」的任务,江缨年亲自躲在这个布置好的暗处之地,原本念着关吉羽身体虚弱让她留在城内休息,可关吉羽不放心,决定跟着江缨年一起在这里守着。 关吉羽的心里是忐忑的,根据和江缨年商定的结果来看,若是都远桥带的人少,那就原地将他解决了。若是都远桥带的人数较多,就秘密地跟上他,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雪已经停了,外面一片寒冷,关吉羽的双脚已经被冻麻了,她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给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搓搓手,道:「都远桥一定会来的,只要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一定会等到他过来,他一日不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守三日五日!我一定不会让他轻易就溜过去。」 「若不是知道他就是害死大哥的凶手,我倒想看看他此次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到底和颖王串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缨年透过缝隙直盯着外面,道:「可是想想看,这已经不重要了。若是被我撞见他,我一定要亲手索他的命!」 关吉羽道:「不错,那年大公子就是死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都远桥苟活的这些日子,算是老天赏他的。无论如何,我必定也要让他同样在这北部之地葬身。」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江缨年食指放在嘴唇边「嘘」了一声,道:「听,有声音!」 两个人趴在缝隙前,眼睛一眨不眨地静静等着马蹄声到达耳边,那不是三两匹马的声音,待他们走过来,关江二人才看到他们的确是来了至少有十余个人! 江缨年道:「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知道他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样至少没让我们等久了。」 这次行动江缨年并没有让任何士兵参与,这是他的家仇,不必牵扯到军营里,他也更不能做出这以权谋私的事情。 关吉羽道:「他们来的人并不少,还都带着兵器。」 「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惜命……」江缨年拳头攥得咯吱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支队伍从面前经过,「都远桥一定是做过亏心事,心里有鬼吧?这才如此谨慎,叫了这么多人保护,他也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不小心遭人暗算丢了命吧?」 「缨年,这里已经是绪澧边境之地了,他跑不远的,我们且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关吉羽道:「不管他去哪里,我们跟着他不就行了。」 江缨年这才松开握紧的拳头,道:「好,我会叫人紧盯着他的。」他从未有过这样坚定的表情,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凶手从我手心里溜走了。」 wap. /132/132238/30961894.html 第175章 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都远桥的队伍是悄悄摸过烟江长廊主城外围出去的,主城的西南方向五十里外,是赫敕琉一个靠近边境的小镇,这是最近的一个地方。 江缨年看着面前的地图,奇怪道:「那个小镇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三五百人的一个很小的地方,都远桥跑到那里做什么?」 关吉羽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看他未必是想到什么著名的地方去,他带的人不算少,若是到了大地方未免太招摇了。兴许他是故意要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最好谁都想不到的地方,才好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吧?」 「不行,我要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江缨年当下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装备,准备跟着都远桥的队伍。 关吉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跟你一起去!」 若不是因为这副时好时坏的身子,她一定会想都不要就自告奋勇跟着去了,可如今关吉羽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身体的状况,她的身体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总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就突然「任性」了。 关吉羽既怕拖累江缨年,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去,更何况此次事关复仇大事,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去。 「也好。」江缨年替她拉紧了狐裘,道:「应该再没有比这北部更寒冷的地方了,赫敕琉的国境内是比这里要暖和得多,你风寒还没太好利索,跟着我一起去好歹也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些。」 江缨年命人找来了两套赫敕琉人民平日里所穿的服饰,关吉羽先是不解,道:「拿这种衣服做什么?」 「自然是你我此行要穿的。」江缨年一边抖着衣服一边道:「既然做戏就要做足,难不成你还想穿着铠甲过去啊?那种小地方但凡你有点异常,他们都会把你当猴儿看的。」 说起赫敕琉人民,关吉羽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便问道:「小青圆呢?她不是一直就在这烟江长廊主城里住着吗?怎么这次过来没有看到她?」 「小青圆?你是说那个赫敕琉小姑娘?」江缨年很平常道:「如今我们绪澧和赫敕琉关系这么紧张,你觉得大将军还会允许赫敕琉的流民继续留在主城之内吗?」 「那些流民早就全部遣散了。」江缨年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说着就利索地给自己穿上了那套衣服,道:「不大不小,刚刚好。」 关吉羽得知那些烟江长廊的流民都被遣散够,心里一阵落寞,她有些遗憾道:「小青圆父母都不在了,她还能去哪里啊……也不知道贺兰兄知不知道这件事?」 「好了,先不要管这件事了。」江缨年把另一套女式服装扔给关吉羽,道:「这一套是你的,快换上吧。」 江缨年很自觉地走出房间,道:「你快换吧,我不偷看。」 关吉羽鄙夷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莫非你还想偷看?」 「又不是没看过。」他轻飘飘撇下这句话,就赶紧溜出门了,只留下关吉羽在原地咬牙切齿。 二人整装完毕后,就骑马一路朝着目标地赶去,马不停蹄赶了一段路后,天已经快亮了。 关吉羽道:「天都亮了,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里?」 江缨年日出观察了一下,这里离目的地还有十里地,此处也是赫敕琉的一个普通村子,总会也就十来户人家,民风淳朴,门口早起喂鸡的大娘们还招呼着他们两个进去喝完水呢。 江缨年也没拒绝,下了马拉着关吉羽一起去喝了两大碗热茶,对着大娘客气道:「多谢了,不过我们还有个事需要您帮个忙。」 他指了指自己和关吉羽凌乱散着的头发,那是他们提前拆了原本的发饰,刻意散乱着的,江缨年道:「帮我们梳一梳头发吧?」 关吉羽听了这话还很疑惑,梳个 头发只要有把梳子就行了,谁还不会梳头发了?江缨年大可只去借一把梳子就行了,怎么还让别人帮忙梳? 可接下来大娘却是点点头,很快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又拿来了一把木梳,一把各色的细绳,还有一个木头匣子。 江缨年率先坐在大娘面前的小板凳上,大娘就拿起木梳一下下把他的头发梳理顺,然后用梳子挑起一撮头发,又挑了一根蓝色的细绳开始编起了辫子。 大娘的手法很娴熟,编发的速度也快,没一会儿江缨年一头的头发就被大娘编成了无数个小辫子,辫子里融合着蓝色,暗棕色的发绳,这时候大娘打开了木匣子,关吉羽这才看见那个木头匣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银饰。 大娘挑了一件银饰,捞起江缨年一半的辫子束起来绑在脑后坠上坠饰,一个寻常的赫敕琉男子发式就完成了。 「到你了。」江缨年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用手摸了摸头上的辫子,解释道:「他们这里说的梳头就是梳这种辫子,这样才更像一个地地道道的赫敕琉人。」 关吉羽心中了然,就着小板凳坐下,江缨年就站在她的面前,他一袭深蓝色衣服,又弄了这样一个异域风格的发式,看着倒别有一番异域气息的俊美。 大娘开始梳理着关吉羽的头发,一边梳一边道:「小姑娘你要学会梳发的,这普天之下,哪有女子不会梳发的,我们这里每一个女人都要为丈夫梳一辈子头发的。」 「啊?」关吉羽愣愣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江缨年听了后,一脸不怀好意地提醒关吉羽,道:「听到了吗?你还不赶快学一学,每个女人都要为自己的丈夫梳一辈子头发的。」 关吉羽白了他一眼,道:「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丈夫。」 「你迟早总会有的。」江缨年脸上认真起来,他走到关吉羽身子一侧,蹲下身在地上的木匣子里仔细翻找了一通,小心挑出来几个银饰放在手心里,待大娘编发编得差不多了,他递上手上的银饰,道:「请给她坠上这些吧。」 大娘会意一笑,给关吉羽的小辫子末端一个个坠上的叮叮当当的银饰,道:「这小伙子不错呀,年纪轻轻就知道体贴人。要是嫁给了他,可就是享福的命咯喂。」 江缨年很做作地甜甜一笑,道:「还是大娘您有眼光,从小我娘就跟我说过了,女人不比男人,男人若是钢铁,那么女人就是柔柔之水,所以对待女孩子就一定要温柔有耐心。」 大娘听着笑得合不拢嘴,道:「这话哪个女人家听了不高兴?」她给关吉羽绑完最后一个辫子之后,轻轻拍了拍关吉羽的肩膀,道:「姑娘,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关吉羽站起身,她本就穿了一套枣红色的衣服,此刻换了新的发式,头上大大小小的辫子,皆用暗红色和烟紫色的细绳混着头发丝编起,肩膀两侧垂下来的辫子上还坠着雕刻精美的银饰。 她一贯是梳着最简单的发式,往往只是简单地用发带高高束起头发就是了,这样复杂的样式,还是第一次体会。 关吉羽摸了摸耳后的辫子,道:「好看吗?」 江缨年看得目不转睛,道:「好看,特别好看!」 大娘一边收拾着摆在地上的木匣子,一边道:「你们再往前走,兴许能赶得上今日的市集,那里买东西的多,热闹得很。我这里的东西只能凑合凑合着用,你们倒不如去集市上,好好挑一些你们年轻小子姑娘们用的东西。」 江缨年和关吉羽互相一对视,道:「我们走吧。」 再次谢过大娘之后,二人又上了马继续赶路,由于距离目的地已经不算远了,江缨年提议不要追得太紧,否则被都远桥发现了必定要生出疑心,二人便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地往 前走着。 大娘说的没有错,前面走了没有多远,果然碰上了这里的集市。这里地方虽不算大,可热闹程度绝不亚于绪澧的任何一个地方。 由于大街上人太多,关吉羽和江缨年只能牵着马慢慢跟着人群往前走着。街道两侧摆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摊位,摊位上摆放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江缨年一边看着一边道:「你发现了没有,这一带的人通常都很喜欢用银饰,虽然比起南部魁斯过盛产的金饰来说,还差点意思,但是赫敕琉打出来的银饰,样式都还蛮精致的。」新 关吉羽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要看这里地方小,但是逛起来可比咱们的大京城有意思多了,之前我在京城的集市上逛过几次,来来回回就那些东西,实在是很没有意思。」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逛一逛吧!」 说着江缨年往前跨了一大步,与关吉羽并肩而行,他的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他没有握住关吉羽的手腕,而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掌。 十指相扣。 关吉羽喘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赫敕琉要比北部暖和多了。 这会儿她后背一阵灼热,热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这里真热! wap. /132/132238/30961895.html 第176章 来,你接着嘴硬 赫敕琉人的服饰总是以鲜艳的颜色为主,大街上不论是男女老少,都扎着大大小小的辫子,他们的身上几乎也都是以银饰作为点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宛如银铃一般,倒是怪好听的。江缨年和关吉羽换了当地的服饰走在大街上,竟也出奇地能融合进去,只要他们不说,街上的赫敕琉人几乎也分辨不出来他们两个是哪国人。 集市街道两边最多的就是贩卖银饰和当地特色小吃的摊位,关吉羽肚子早就饿了,看到路边有卖吃的,馋虫很快就被勾了出来,脚下就怎么也走不动了。 路边卖的那是一种很像甜粿的东西,揉成一张张小饼子,再用油炸了,简单地放在一片片手心大的叶子上,大老远就能闻到香气。 关吉羽奇怪道:「已经是冬月天气了,树叶早就枯萎掉落了,这里怎么还会有这么绿油油的叶子?」 江缨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若是你想吃的话,我们可以买点来尝一尝,赶了这么久的路了,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说着他直奔向摊位跟前,跟小摊老板简单问了几句,就买了一大包炸甜粿。虽然已经出了太阳,可天气还很冷,江缨年把那包刚出锅的食物紧紧捂在怀里,走到了关吉羽跟前才拿出来,道:「阿羽,快趁热吃吧!」 江缨年小心地打开外面包着的油纸,拿起一块炸甜粿递到关吉羽嘴边,道:尝尝看好不好吃?」 关吉羽轻轻咬了一口,米香味在唇齿间久久停留,她「嗯」了一声,道:「好吃,很好吃!」 「是吗?有多好吃?」江缨年就着关吉羽咬剩下的甜粿全部塞到嘴里,大嚼特嚼道:「唔~果然很好吃啊!」 他仔细品尝着余味,道:「外面被炸得脆脆的,里面软软糯糯的,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裹了什么果酱......我吃着感觉很像是果酱,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正好还解了这甜食的腻味,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关吉羽又从江缨年怀里的油纸包里拿了一块出来,咬了一大口道:「吃着很像是山楂酱,酸酸甜甜的,我吃十个都不会腻!」 「十个......」江缨年扑哧一笑,打趣道:「你的食量我是清楚的,别说是十个了,这种小玩意儿你吃二十个,怕都不是问题吧?」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走着,渐渐的江缨年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关吉羽的头发,又看了看旁边摊位上摆放的各式银饰,对比了一下道:「果然还是外面卖的要更好看一些,那大娘给的样子是要老气一些。」说着他就拉着关吉羽走到银饰的摊位跟前,细细地挑选起来。 关吉羽道:「还是别浪费那个钱了吧?等我们离开了这里,就再也用不到这样带有赫敕琉风情的饰物了,拿回去也是放着,实在是没有必要乱花钱买这些玩意儿。」 「怎么就没必要了?来都来了,买点当地的东西总是应该的嘛。」江缨年视线始终没离开摊位,道:「这些银饰是好看,可总觉得白花花一大片的,没点鲜艳的颜色。」 他扭头看了看关吉羽,很认真道:「阿羽,你好像一直都用白色青色这种素雅之色,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变过。之前我还想着买件红色的饰物送给你呢。」 「红色?」关吉羽诧异道:「为什么啊?你觉得红色很适合我?」 她捡起一个发饰仔细看了看,随意道:「你也不想想,我一直就跟着大公子在青字营里,青字营里是有规矩的,我们统一发放一样的衣服,即是统一,那颜色上便也要一致。大抵是大公子很喜欢天青或是月白之色,给我们定制的衣服几乎也都是这两种颜色,我总不能去搞什么特殊,穿戴一些格格不入的颜色吧?」 江缨年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大哥自己就是喜欢这种淡雅之色,他这个人就 是低调,你说为人低调和穿衣打扮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记得他从小的衣服也都是这种淡色,有什么意思嘛,看起来清清淡淡清汤寡水的。」 关吉羽放下手中的银饰,道:「这世道乱,国家兴亡是头等大事,要紧的事还一箩筐呢,谁还有心思计较穿什么用什么?缨年,你要往前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该成为你的羁绊。」她笑笑说:「如今你已经是绪澧的捍骑将军了,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不会止步于此,好在大将军也够赏识你,他对你是很不错的,所以这条路你一定要走远走长。」 「任他朝中如何策勋论功长,我什么都不要。阿羽,我想要的最大的奖赏,是你卸下戎装披红妆,独我一人看。」 江缨年一边说着,一遍挑选了一个银牌子,银牌子是照着元宝的形状打出来的,上面刻着四个字:「长命百岁」。新 关吉羽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眉眼是好看的,关吉羽不用看也知道。他眼里此刻一定也是认真的,她不用看,也能知道。 他又找了一根细细的红绳,问了价钱果断就付了钱,用红绳串了银牌子亲手给关吉羽戴在了脖子上。 关吉羽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银牌子,嘟囔道:「你什么眼光啊?这里漂亮的挂坠这么多,你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我都这么大了,戴这个怕是不来妥当吧?我记得好像只有三岁小儿才会戴这种刻着「长命百岁」或是「富贵平安」的吊牌吧?」 江缨年满眼欢喜,挑了挑眉道:「那有什么,就算你到了八十岁,我也照样可以祝福你长命百岁啊。」 关吉羽虽然嘴上那样说,可心内却是雀跃的,江缨年刚刚的那番话,每个字都叫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她就明白他的意思,她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么? 不管是在南沁一起大半夜吃烤鸡那一次,还是当初她驻守烟江长廊时,江缨年一人策马从东部大营一夜横跨半个绪澧来,只为和她共享一份八宝甜饭的那一次。 还有很多很多爱,关吉羽已经记不清具体都有什么事了,可她还记得江缨年面对项临城的那个表情。 这份曾被她拒绝于千里之外的感情,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突然惊觉,其实自己并不讨厌抵触。 眼前这个她一直觉得最不可能的人,竟然也会让她心动。 关吉羽不自觉捂着心口,银牌子冰冰凉凉的,她的心尖上却涌起了一股热血。 江缨年抿着嘴,笑着看着她的眼睛,道:「怎么,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啊?」 关吉羽猛地抬起头,连忙将手放下,别开眼睛不自在道:「什么啊?!你胡说什么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咱们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因为什么心跳得厉害了?」 江缨年眯了眯眼,心情似乎更愉悦了,他歪了歪头,道:「来,你接着嘴硬。」 「走了走了。」关吉羽已经不敢再看他了,她走在前面,嘴里碎碎念道:「我嘴硬什么?我说的是实话而已。」 江缨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大约十来步,关吉羽才听见他在后面轻轻道:「阿羽,你现在不承认没关系,别人我不能保证,可我对你是有耐心的。我会一直等,我会等着有一天,你能直面自己的心。」 关吉羽捂着耳朵,脚下的步伐走得更快了。 身后果然又传来江缨年低低的笑声,他又道:「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阿羽,其实你是不讨厌我的,对么?」 关吉羽刹住脚步,回头道:「我可没说我讨厌你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我真的讨厌过你,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江缨年听完大步追了上来,走在关 吉羽的身旁,与她并肩而行,道:「哎,你这个人呐,永远都是这样,说话都不放开了说,但凡笨点儿的人,都不懂你的意思。还好我有耐心,愿意去猜你想说的意思。」他侧着头看着关吉羽,道:「你说你不讨厌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你很喜欢我咯?」 「我可没这么说哈。」关吉羽撇撇嘴,脸上早已经浮起来一层红晕,道:「我只是说了不讨厌你,不讨厌就是喜欢了吗?哪个人这样教你的?」 「管他哪个人教我的,我才不管。」江缨年伸出手又握住她的手,他恶作剧般用大拇指挠了挠关吉羽的手心,又凑到她的耳边,道:「咦?怎么好像有个人的手心都出汗了?」 他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看,道:「怎么回事啊?这里有这么热吗?明明冬月天气这么冷了,怎么还有人热得手心直冒汗呢?」 关吉羽使劲想甩开他的手,可江缨年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怎么也不肯放手,他挑起嘴角坏笑道:「我不放,我才不放手!我放手了你肯定要打我,我可受不住你你的打。」 wap. /132/132238/30961896.html 第177章 蒙混 关吉羽的手腕被紧紧握着,她有一瞬间仿佛失了神,江缨年还沉浸在这暧昧不明的氛围里,关吉羽却好似突然被人从云端拉了下来,她感到自己的脸一阵僵硬,从江缨年手里抽回手臂,才无力道:「我打你做什么?说的好像我很爱打人似的。」 江缨年挑着眉道:「你从小性子就倔,偏偏功夫还是最高,任谁想要去招惹你,还得要忌惮三分吧?」 「我看你就从来都没有忌惮过。」关吉羽继续往前走着,道:「你哪次招惹我时忌惮过了?而且啊,事实上除了你,压根就没有人招惹过我。」 江缨年挠了挠头,道:「我那不是为了好玩嘛,府里那么无聊,我不找你找谁啊……」他嘟囔道:「我招惹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关吉羽假笑了一声,斜睨着他揶揄道:「哇,那我谢谢你的喜欢哦,你这种奇怪的喜欢法我可是吃不消的。」 江缨年似有些不甘道:「我知道我以前很幼稚啊,但是你看我除了你,我还对谁这样过?也就只有你,我才那样……」 街道上突然冲出来数匹马,路上本来就拥堵,骑着马的人竟也一点都不避让,就这样肆无忌惮横冲直撞,引得路上逛集市的人怨声纷纷。 江缨年和关吉羽站在路边,朝着远去的队伍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些人竟然就是都远桥的队伍。 江缨年小声道:「他们比我们先走,又一路上一直都骑着马,怎么这会儿才到这里,反而还比我们走得慢了?」 「会不会是在半路上歇脚的时间长?」关吉羽猜测道:「还是说他们就是要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 两个人还疑惑着,就听到路上的人抱怨道:「这绪澧的人真是粗鲁至极,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绪澧人都是这样?竟比那北部孤翳一族还野蛮无理?都说孤翳人最是不拘小节,可我却看这绪澧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就是,你说说,就咱们这小地方,本来安安稳稳过日子,这一半年却偏偏总是遇到这些绪澧蛮人,仗着有些身份,就当是自己的地盘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不把我们这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当回事!」 江缨年在北部待久了,自然也会一些赫敕琉人说话的语调口音,他拿捏着嗓子问道:「他们经常来这里么?」 旁边几个赫敕琉人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们家就在这跟前,就这条路——」带头说话的人指着面前的街道,道:「那伙绪澧人总是会经过这里,每一次都弄得鸡飞狗跳的,家里有小孩的都不敢带着孩子走在这里,唯恐哪天倒霉了碰到他们,他们可不会主动躲着点妇孺,若是被碰着闪着,那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关吉羽不放心,还再确认道:「你们可看清了他们的样貌?确定就是同一批人吗?」 几个赫敕琉人笃定道:「哎哟,千真万确他们真的是经常过来啊,差不多每月都得来吧?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之那带头的大人来得很勤呢,似乎是和我们赫敕琉王室有什么关系。」 他们见怪不怪,半是玩笑道:「如今就是闭着眼睛,光听马蹄声,我们都晓得是他们那些人来了。」 末了有个赫敕琉人无奈道:「这世道乱得很呢,烟江长廊那里出了点事,便把所有的流民都遣到我们这个地方,王室贵族们又不管不顾,一面和绪澧国搞得很僵,另一面又准许绪澧人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看不懂,实在是看不懂啊。」 江缨年和关吉羽对视一眼,双双心里已经有了数。江缨年当即便询问道:「请问这儿最好的客栈在哪里?我们是从外地过来这里探亲的,还没走到地方,想在此地歇歇脚。」 路边跟他们一起站着的赫敕琉人热情指着前面道:「一直从这条街道往前就是了,就算你看不 到客栈两个字,看看那群绪澧人的马匹就是了,他们总是在那里歇脚呢。」 江缨年意外收获了这个消息后,他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佯装淡定道:「真是烦人,这群绪澧人人数不算少,也不知道这会儿过去还有没有空房间了。」 他拉起关吉羽的手,道:「我们过去看看吧?万一能捡漏一个空房间也说不准呢。」 不得不说,江缨年把赫敕琉人说话的腔调拿捏得极好,唠了这么久这群人也没有看出来江缨年就是绪澧人。 江缨年和关吉羽一身地地道道的赫敕琉打扮,混在人群里完全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客栈门口,果然看到了都远桥一行人的马匹就停留在客栈门口。 关吉羽在门口稍稍向往了一下,看到客栈门口有卖纱巾的摊子,便指了指那摊位,对着江缨年道:「去帮我买一条纱巾吧,我把脸遮起来,都远桥认得我,我担心会暴露身份。」 江缨年很快买了纱巾拿过来,是一条烟紫色的薄纱巾,他递给关吉羽道:「这个颜色怪好看的,你试一下。」 关吉羽很快将面纱戴起来,虽然这面纱的颜色与身上枣红色的衣服并不算搭配,可却丝毫不减面纱的细腻精美。 江缨年满意地点点头,道:「我挑的东西,果然好看。」 「你呢?」关吉羽指了指江缨年的脸,道:「你这张脸他也认识,你总不能也戴一条面纱吧?」 江缨年走到客栈门口的柱子前,俯身随便用手摸了一把灰,就往脸上抹了抹,道:「这不就行了?」 他笑得得意洋洋,指着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关吉羽的脸,道:「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乡下来探亲的远方表哥表嫂?」 关吉羽没忍住噗嗤一笑,道:「像,是很像。」 她忽然想起从前在青字营时,因为大雨损坏了营帐,她和江缨年一起搭伙冒着大雨去顶棚上修理的那一次,当时他们两个人被大雨浇得非常狼狈,可江缨年却仍是笑嘻嘻地问她:「你看我们俩现在被淋得,像不像落水狗?」 这些年江缨年好像变了很多,却又好像一点也没变。 他的少年气,他内心极富孩子气的纯真,至今还保留着。 二人「收拾」妥当后,就大大方方进了客栈,都远桥随行的人就在大堂内正吃着饭,看到有人进来他们第一反应都是紧盯着走进来的人,在看到进来的关吉羽和江缨年是穿着赫敕琉当地衣服的「当地人」后,他们才放心继续低头扒着饭菜。 江缨年和关吉羽默契地只用余光瞥了他们一眼,就神态自若地走到柜台,江缨年询问道:「请问还有没有住房啊?」 掌柜道:「真是赶巧了,刚好剩下两间了,二位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 「两间!」 江缨年和关吉羽几乎同时回答出口,不只是掌柜的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就连正在吃饭的都远桥的护卫队都注意到了他们俩。 江缨年自然地一把揽过关吉羽的肩膀,往怀里带了一下,道:「掌柜的,别听她的,要一间就行了!」 他从怀里摸出碎银,往柜台一扔,道:「老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婆娘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的血汗钱啊?不就是因为来的路上吵了几句嘴你就要分开住,那若是到了表弟家里,还不得让人家看出来咱俩在置气呢,」 掌柜的眼中一片了然,原来不过是两口子在闹别扭,便劝道:「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嘛?!两口子还分两间房住,这不是让人听了笑话?就给你们一间吧,你们小两口有什么话关上门了再好好说说啊。」 身后动筷子声音又叮叮当当传来,关吉羽松了一口气,才跟着江 缨年往客栈二楼的住处走去。 进了房间关了门,她立刻小声对江缨年道:「都远桥不在下面,他一定也在在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 江缨年褪去了外衣,随意往床上一躺,道:「既然已经知道他就在这里,那我们只能继续等了,他总不可能一直都躲在房间里吧?」 「那有什么不可能?」关吉羽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下一口道:「他这个人谨慎小心,说不定还真就一直躲房间里不出来呢。」 江缨年闭着眼睛,小声道:「那就只好偷听了,到了晚上我们去屋顶吧,把瓦揭开个口子,一间间去找他在哪个房间。」他似乎还有些自豪道:「以前在羌巫王宫的时候,我们为了找到贺兰大哥,不也是一间间地搜寻么?这种事情做起来你我是有一定的经验的,只是换个方式而已,算不得什么难题。」 关吉羽心虚道:「那不一样吧?今夜都远桥一定给客栈四周都布了人守卫,我们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她舔了舔嘴唇,道:「更何况我身子还不大好,头脑还昏沉沉的,上房顶可能动作会迟缓,我只怕会拖累你。」 江缨年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便道:「那你就好好待在房间里,且看我的吧!」 wap. /132/132238/31088295.html 第178章 我们被骗了 关吉羽摩挲着手里的被子,小声嘀咕了句:「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缨年从床上坐起来,道:「哪里奇怪?你是说都远桥吗?」 「对。」关吉羽道:「我总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江缨年走过来,从关吉羽手中拿过被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下,关吉羽惊讶道:「这桌子上好几个杯子你不用,拿我杯子做什么?」 江缨年理所当然道:「谁知道这客栈里的杯子洗没洗干净啊?你这个反正已经用了,有什么灰已经被你喝到肚子里啦,我用着正好。」 关吉羽竟然无从反驳,他得逞地笑了一下,又安抚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都远桥再怎么奇怪,他这条命也已经活不长了。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压根没有必要等着看他在耍什么花招,我们只管取了他的狗命,为大哥报仇就是,你说呢?」 关吉羽沉思了片刻,道:「嗯,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直接了结了他为好。我们找仇人找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锁定到他,这会儿又和他在一个客栈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她看了看自己和江缨年的打扮,道:「缨年,眼下我身子弱还使不出几分功夫,可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去引开都远桥带的人,你伺机找到都远桥,别跟他废话,直接动手!你我都是赫敕琉人的打扮,我们只需按计划完事之后连夜从这里赶回烟江长廊,褪去这身衣裳,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找得到我们呢?」 江缨年点点头,道:「好!那就照你说的去做!」 二人商议罢,关吉羽戴上面纱先行出了门,外面原本在大堂坐着吃饭的那些人,此刻已经吃完了,正陆陆续续准备走上二楼,关吉羽连忙走到楼梯口,趁着这个时机,她索性豁出去了,眼一闭牙一咬,故意装作踩空身子超前倾去,从楼梯上滚落而下。 「啊……」这一声痛呼却不是强装的,虽然这个举动是有备而使的,可关吉羽自知身子是肉做的,这一番滚落下去,身体就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样。 好在事情像原计划一样,她整个人准确无误地摔停在楼梯拐角处,正好挡住了正要上楼的一行人。 关吉羽这么一摔动静极大,都远桥带来的人被堵住不能上楼不说,就连客栈老板都急急忙忙离开了柜台,跑过来连连询问道:「哟,怎么了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关吉羽皱着眉头「哎哟」了一声,缓缓动了动胳膊,没敢多吭声,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掌柜的拨开围堵在楼梯口的人,走到关吉羽身边蹲下,道:「这位夫人,您没事吧?」 关吉羽把脸侧了侧,掌柜的忽然大声惊呼道:「流血了,怎么鼻子也流血了啊?!」 关吉羽装作迷茫地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虽隔着面纱,可她手上脸上瞬间都被鲜血抹匀了,掌柜的又慌忙逃出来一块撒子帮她捂住鼻子,道:「夫人莫动,这鼻子流血就是要静静待着,可不能乱动啊!」 关吉羽心想:这鼻子也算是争气,还知道什么时候该流血! 都远桥的护卫们互相使了眼色,便出来一个人,询问道:「没事吧?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关吉羽闭着眼,用手抚了抚额头,无力地摇了摇头。被血浸透的纱巾几乎是糊在她的脸上了,关吉羽一边应付着面前这些人,一边又担心江缨年那边是否已经找到都远桥了。 她多拖延一刻,江缨年就多一刻时间行动。 掌柜吓得脸色都白了,抱怨道:「哎,你说这刚刚不还好好的嘛,我还想着你们小两口在房间里待着呢,怎么突然出来就摔倒了?!」 关吉羽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又捂着后腰,痛苦地「唔」了一声。 「 别把腰也摔坏了吧?」掌柜的惊恐道:「夫人,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试着慢慢站起来?」 「是啊,要不你先站起来。」楼梯口的护卫道:「也不能总躺在这里挡着路吧,我们还要上楼呢。」 关吉羽心知一直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扶着腰用最慢的速度一点点磨着靠着栏杆,一点点走下楼,她捏着嗓子小声道:「抱歉了。」. 下了楼关吉羽疾步走出客栈大门,绕了一圈跑到客栈后面,仰头看向二楼。 此时二楼最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关吉羽的心仿佛被揪了起来,她知道一定是江缨年动手了。 关吉羽感觉浑身都在战栗,她的鼻口处,包括脸颊上,血液已经干涸凝聚在皮肤上,她浑身都紧绷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上,知道某一个房间的窗户猛地被击破,一个人影从窗户跳出来,她的身体才立刻觉醒过来。 关吉羽想也不想,拉起破窗而出的江缨年没命地跑,他们慌忙中随便牵走一匹马,二人一跃而上策马狂奔。 这时街道上逛集市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了,他们逃脱之路还算顺畅。 「怎么样?」关吉羽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的后背紧贴着江缨年的胸膛,江缨年的呼吸,他的心跳,她全部都能感觉得到。 可江缨年只顾着策马狂奔,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关吉羽又问道:「得手了吗?缨年。」 他还是没有吭声,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关吉羽觉得奇怪,刚想扭头看他,手却不经意挨到了江缨年的胳膊,关吉羽的手上一片濡湿,她这才发现,江缨年的胳膊受伤了。 「你受伤了?!」她惊呼道。 江缨年只是疲惫地小声道:「没事。」他的脸色麻木不仁,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关吉羽直到确定后面没有人追上来,才提醒江缨年:「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吧?」 江缨年狠狠拉了一把缰绳,他率先下了马,又扶着关吉羽下来。所停之地是赫敕琉边界的一个农户家门口,这户人家房门紧锁,门口的小院儿里扔着一个水缸,江缨年看到了这只水缸,默默走过去开始捧起水清洗自己胳膊上的血迹。 关吉羽跟上去,问道:「你到底怎么了?问你话也不回答,究竟有没有找到都远桥啊?我在外面听到了里面有动静,想着你肯定动手了……怎么你胳膊会受伤?我记得都远桥也不会什么功夫啊?」 「我们一直跟的,不是都远桥。」江缨年突然出声,道:「我们一直跟着的,是都远桥身边的斩风,是他易容成了都远桥的样子,我们被骗了。」 他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关吉羽明白江缨年此刻有多么失落,就连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如坠冰窟。 「怎么会……」关吉羽气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就说哪里奇怪呢!怪不得……都远桥平日里做什么都会让斩风贴身跟着,这次行至这么远的地方,又怎会不带着斩风?」 「易容术……在东部真愚的陷阱里,我与折殊他敬存就曾经看到真愚人易容成你的样子。这种招数真愚人爱用也就罢了,都远桥却还学上瘾了……」关吉羽还想再说都远桥和颖王那些勾当的,可一想到说多了难免会牵扯出她与颖王交易一事,想起来江缨年还不知道她修炼《斩风诀》一事,关吉羽连忙又扯走了话题。 她轻轻拉过江缨年受伤的胳膊,查看了一下伤口,道:「小时候斩风的资质就与我持平,后来我离开了北衷,他这些年从未参加过任何选拔比赛,就只是一门心思跟着都远桥做护卫,想来斩风的功夫绝不会一般般。」 江缨 年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他看到关吉羽脸上还蒙着被血染上的纱巾,道:「阿羽,你也辛苦了。」 关吉羽摇了摇头,道:「你也别太沮丧,总还会有机会的。我们先回烟江长廊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wap. /132/132238/31088296.html 第179章 等雪降落 江缨年和关吉羽回到烟江长廊主城里,已经是深夜了。 寒栩还未睡,一直守在大门口,等到他们回来了才放心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江缨年脱下身上的衣裳,一边拆卸头上的辫子及装饰,一边道:「紧张什么?」 寒栩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道:「公子,你该让我陪着你一起去的。」 江缨年却是不在意道:「其实你们谁陪着我都是一样的,阿羽身子不适,论起来是该叫上你跟我一起过去,可此次追踪的不是别人,是都远桥。」他看向关吉羽,道:「若是报仇之事不让阿羽亲自参与,她心里怎么能放得下这件事?」 寒栩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那都远桥你们可追上了?」见关吉羽身上有点点干涸的血迹,寒栩道:「这是……已经成功了吗?」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关吉羽随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略有些低落道:「都远桥心思太缜密了,我们明明就没有暴露行踪,一切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可还是抵不住他的戒备之心,被他虚晃了一枪。」 「依我看,他才不是因为发现了我们才这般警惕吧?」江缨年冷哼一声,不屑道:「他这种人,明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他的面具戴久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吧?不过说起来,大哥如此视他为好友,对他掏心掏肺,他也能心思深沉到布局去害死大哥,这便足以证明都远桥的内心,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江缨年往椅子上一坐,抓起茶杯吞下几口茶水,道:「亏心事做的多了,若是不时时刻刻提防着,搞不好哪天在睡梦中命就没了。」 关吉羽沉吟了片刻,道:「想要去刺杀他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次我们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若是再想接近他,恐怕是更难了……」 江缨年眯了眯眼睛,眼神透出一股狠意,道:「他若是有种,便永远待在赫敕琉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只要他敢回来,我就是把他北衷的府邸踏破,也要把他揪出来!」 从这夜往后数天,江缨年不断加固烟江长廊附近的防御,又特派了一支队伍日夜盯着,专门用来监视都远桥是否会经过烟江长廊一带。 可都远桥却像是真的待在赫敕琉国不打算回来了一般,再也没见到他的半分踪迹。 关吉羽帮不上什么忙,过去她熟记于心的一招一式,在武功尽失之后再每每回想起时,就像是在想象一个个陌生的符文一样。 她这双手,再也拿不起任何一件兵器了,即便能拿得起来,也不过是像一个文弱书生拿起一把镰刀一样,手抖且乏力,压根没能力去割下几把麦子。 但关吉羽却也每每在心慌懊恼之际,想起来自己和金蝉的那个约定。 只要让金蝉和项临城顺利完婚,只要在这之前她不出现,金蝉便会交出《斩风诀》的最后一篇。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关吉羽正犹豫着怎么和江缨年开口离开烟江长廊的事,东部大营便来了书信。 是项居安写来的,信上项居安说明因家中有事,所以他必须短暂离开东部大营几日,赴往北衷家里。 项居安倒是没提起调遣之事,想来东部大营里有贺兰阑与折殊等人守着,他也算放心。 信上寥寥几句,关吉羽却是了解到项临城的亲事,应该就是在北衷举办了。 既然项居安并没有明说兄弟娶亲之事,关吉羽也不好大肆讲出来,她只对江缨年道:「既然大将军要来北衷,那正好我去见他一面。」 江缨年一边绘制着地图,一边应道:「嗯,你是该见见大将军了,你离开军营以后,他时常还念起你呢,我在北部没和他在一处,他还时不时写信问起你的消息。他这个人 就是看着厉害不近人情,其实心里比谁都重情义,更何况你是咱们军营唯一的女儿家,你见见他,也好叫他放心一些。」 关吉羽顺水推舟,应道:「好,等大将军过来了,我便去一趟。」 信里项居安交代的日子是初八初九两日,关吉羽由此推断,项临城应该会在初九这天完婚,项居安是项临城的亲兄长,他们并于双亲,那项居安就也是为兄为父的角色,必定会在弟弟的大亲之日前回去,总要张罗张罗,布置安排一番才行。 关吉羽一番思量后,便决定在初九这天去项将军府。 初九的头一晚,关吉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只是她睡不着,估计还有一个人也会睡不着。 关吉羽辗转反侧躺着难受,索性披了件厚衣服下了床,走出房门准备在主城校场上走走。 出了门才刚走到校场,就正好碰到了江缨年。江缨年兴许是亲自去查了夜才回来,在这里碰到了关吉羽,一下竟有些惊讶。 他皱了皱眉,道:「外面这么冷,你跑出来做什么?」 说着江缨年便走过去帮关吉羽拉紧了衣领处,道:「房间里暖和你不待着,跑出来故意受冻啊?」 关吉羽吸了吸鼻子,道:「睡不着啊,只好出来走走。」 「怎么睡不着?」江缨年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手都是冰凉的。」 他的手很热,那股温热从她的指尖传到了手心,再窜到整个胳膊上。关吉羽不禁颤抖了一下,却又听他悠悠道:「听说今夜又要下雪呢。」 「这北部之地到了冬季,就是会一直下雪。」 关吉羽抬头望了望天,道:「虽然雪天过后总是要冷上一阵子,可雪天真的很美,不是么?」 江缨年看向她,眼睛里尽是宠溺之意,道:「你想不想赏雪?」 「嗯?」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雪景在北部之地并不稀奇,关吉羽也不是没看过雪景,她问道:「怎么说?江将军有什么安排么?」 江缨年轻轻笑道:「这贫瘠之地,哪有什么安排啊。不过是想烫一壶酒,能有个人一起赏一赏漫天纷飞的大雪,仅此而已。」 「好!」关吉羽也豪爽了一次,道:「人生在世,能一起喝酒的人有很多,可是能一起喝着酒等雪降落的人,也许没有几个吧?」 江缨年很快弄来了几壶酒,在校场后方的空地上弄出一块地方,笼起木柴烧起火。 「大将军是不允许军营里有人饮酒的。」江缨年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可他这会儿又不在这里,我就是这里的老大,偷偷喝上一些不打紧的。」 关吉羽喝得猛了,才几口下肚,脸上就红晕晕的,手脚都热起来了。 江缨年盯着她的脸,认真道:「阿羽,你真好看。」 「嗯?」关吉羽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江缨年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道:「是有些红,但很好看。」 关吉羽抿了抿嘴唇,感到心跳都快了。 这酒可真烈。 她轻轻吁一口气,用手朝着滚烫的脸颊扇了扇风,道:「也不知道这雪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 「它该落的时候总会落下来的。」江缨年的嗓音沉沉的,他没有醉,可声音却黏.腻得厉害:「有些事就算心里着急,也不能太催促,它该来总会来的。」 他意有所指,关吉羽心里是明白的。 wap. /132/132238/31135554.html 第180章 婚事 初九这日,关吉羽早早便收拾妥当,预备着出门了。 换好衣服出门,才发现江缨年就在房间门外站着。见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江缨年不免被逗笑,道:「从前你可是不怕冷的,怎么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这北部虽是最为寒冷,可这几日一直是有阳光的,也不觉有多么冷。」 关吉羽笑笑,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再不如前几年身板好了。」 「你一直就是个小姑娘,怎么就年纪大了?」江缨年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那日我们在外面等了一夜,酒都喝干净了,也没见着雪下来,说起来心里还空落落的,总还想跟你一起再等等。」 「这有何难?」关吉羽莞尔道:「你多留神看着点天,这北部之地看雪也不是一件难事,咱们再守一守就是。」 江缨年点点头,手轻轻拍了拍关吉羽的肩膀,眼底柔情无限,他温声道:「也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阿羽,你早点回来,」 北衷项府离烟江长廊不算远,江缨年那语气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关吉羽无奈道:「北衷将军府集营你又不是没去过,项府就在那儿,一来一回要不了多长时间的。不过是去见一见大将军让他知道我回来了,我去去便回。」 「好,我等你。」江缨年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就要塞给关吉羽,道:「烟江长廊里也没什么稀奇吃的,你既去了北衷,那里定然有各式店铺,你也去逛一逛给自己买些需要的东西。」 「你给我这些钱做什么啊,我又不是没有钱……」关吉羽先是惊讶,继而又揶揄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让我早点回来么?怎么这会儿又说让我出去逛一逛?到底要我早回来还是晚回来啊。」 江缨年拉过关吉羽的手,把银票放在她手上,又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耳朵,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嗯?那句话是这么讲的吧?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我不管,咱们既然是一个家门口走出来的,你就得一直就在我身边!」 关吉羽也没客气,接过江缨年给的银票,道:「既然三公子这么慷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我回来给你带。」 江缨年想了想,道:「要是看到街上有卖糖饼子的,就带上一些回来吧。」 关吉羽一边数着手里的一沓银票,一边道:「糖饼子……北衷的糖饼子却是很有名,我倒还想尝一尝呢。」数罢了后她把银票收起来,道:「肯定给你带回来,我顺便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晚上叫上寒栩,咱们三个一块吃!」 江缨年把关吉羽送至主城外,目送着她的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返回到主城内。 路上干燥,马车也好走,不多时就驶进了北衷。 临近将军府还有一段路程,就能听到北衷这一带的人在讨论项家的亲事了。关吉羽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面的人们议论的声音。 「你们不过去吗?这可是咱们北衷久违的大场面哇!将军府的大喜事,谁不得去沾一沾项家的喜气啊?」 「这项家的兄弟俩,可是咱们北衷的荣耀啊!我就是人在南沁,就算在边境以外的最南边,赶也要赶回北衷来去瞧瞧,看成婚场面是其次,主要是看看咱们的项大将军!嘿嘿嘿。」 「项家世代为将,不过我却听说这项二公子所娶之人并非什么名门闺秀,那姑娘虽家住京城,可好像也就是个卖药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议论声都清晰地涌入关吉羽的耳朵里,她安稳地坐在马车里,就像在听一些寻常闲聊一样,只想着等这婚事结束了,就赶紧去找金蝉拿了东西。 外面的人像是说得起劲了一样,声音也大了些,街上的人很多,马车走得慢,关吉羽只能 继续被迫听着这些闲杂议论声。 「管她是卖药的还是卖什么的,这都不是主要的。」说话的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就住在京城,听说项二公子找的这一位啊,原本是成果一次亲的,好像孩子都有了,就扔给婆家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攀高枝攀上咱们这项家的公子。」 「啊?还有这等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千真万确啊,就是不知道项大将军知不知道这回事?他脾气大,知道了还不得大发雷霆?」 「算了算了,管他的呢,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好说。我们还是快点去项府那里吧,等会儿去晚了喜糖都要不到了。」 外面的人群稍稍疏散了些,关吉羽才感觉马车走得顺畅了。 项府门外,俨然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项家一向朴素,这婚事的布置却也还算可以,当地不管是权贵还是普通老百姓,都纷纷跑来贺喜,关吉羽下了马车站在大门外,被淹没在人海中。 她来得已经不算早了,不多时花轿已经停在了项府大门外,人群又如洪流一般涌过去,把花轿围个水泄不通。 鞭炮声不断,项临城一袭大红色新郎官衣服,头发上的红色缎带很是惹眼。他的表情似乎很平常,看不出他高兴,也看不出他不高兴。 关吉羽在不远处看着,项临城站在花轿跟前,不知道低语了些什么,就一只手掀开了花轿上的喜帘。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两个人并肩而立,双双往府内走去。 人群很快又跟随着他们一齐进入项府,关吉羽被人群挤着一起往里走去,走到了最里面大堂,这才看到了项居安。 这是关吉羽第二次看到项居安脱离边关以外的装扮,除了在京城那一次,这次兴许是家中大事,项居安又是重要的角色,他也穿的不一样,衣服明显是新做的,边角也是精致的大红色边坠。 面对弟弟项临城和弟媳金蝉的敬茶,项居安面上微微笑着,沉稳大气地接过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关吉羽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 项居安的霸气与野性,他在战场上的血性与不羁,统统都收敛了,此刻他尽显为父为兄的慈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个大家长该有的稳重与平和。 他好像,也不再年轻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关吉羽在心里也默默跟着念这些话,自古以来所有的婚事几乎都是这样的步骤,没有谁是不知道这些步骤的。 只是在「夫妻对拜」这四个字响起时,项临城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似乎突然很纠结,迟疑着转身与金蝉面对着,金蝉已经弯下腰,项临城却迟迟未动分毫。 大堂里四周围满的人都奇怪地看着项临城,因项居安在主位坐镇着,众人虽是心中疑虑,倒也不敢议论一二。 「夫妻对拜!」 这句话又喊了一遍,似是在提醒愣神的项临城。 项临城仍是盯着盖着红盖头的金蝉,一动不动。 「临城?」项居安小声提醒了一下。 项临城转头看了看兄长,又看向金蝉,他忽然一只手掀下金蝉头上盖着的喜帕,道:「对不起,蝉儿,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与你成婚。」 金蝉脸上精致的妆容尽显她的美丽,眼波流转,红唇明艳,就连发间的珠钗都是价值不菲。她似乎没想到项临城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给她来这么一出,只得强颜欢笑小声道:「临城,都到这一步了,你胡言乱语什么啊?」 「我没有胡言乱语!」项临城声音抬高了些,他一向是沉稳的,这时却难掩激动道:「我不能违背我自己的心。」 刚刚还努力 克制着的人们,此刻再也按耐不住议论纷纷,一时间场面难堪极了。 不过项居安到底是见过世面,面对这种场面,他不急不躁地询问弟弟:「临城,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 项居安的声音是有分量的。 「大哥,我知道。」项临城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哀伤,他看向项居安,道:「很多事你不知道,可是我的心意……你是清楚的。我知道此举不但使我蒙羞,也使项家蒙羞,可我也顾不得了。」 项居安嘴唇动了动,还未想好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高声:「报——」 一个士兵跑到大堂内,跪在项临城与金蝉后面,通报道:「将军,北部有变,您快回去吧!」 项居安的表情几乎一瞬间僵硬,他只是愣了一瞬,就立刻站起来往外走,项临城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要走出去,金蝉眼见他要走,死死抓住项临城的衣袖,哽咽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走!」 「放手。」项临城眼神空洞,他望着金蝉,语气没有一丝丝温度,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金蝉一下哭出声来,瘫倒在他的脚下,手却还是抓着他不放:「可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什么……」 项临城道:「你没有听见吗?北部要打仗了。」 .. /132/132238/31205157.html 第181章 雪落 事发突然,关吉羽再也不能藏在人群之中了,她急忙往出走欲追上项居安,外面皆是正准备来观摩项临城成婚大场面的百姓们,项居安大声喊着「都散开,都散开!」,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沉重而威严,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 关吉羽在后面喊了一声:「将军!」 项居安回过头,他的表情无不惊讶,愣了一下才道:「阿羽?你怎么在这里?」 关吉羽道:「我早先就来了北部,时间不长还未来得及跟您说一声。正好这一次听说您会回北衷,才特意过来见您一面。」 项居安并未多说什么,他只是深沉地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 他的眼里似乎浮上了一层欣慰,又带着些笃定,那是让人看见便很有力量的眼神。 「西北方向又要有战事了。」项居安看着关吉羽,道:「我们才打下来的北部,又不太平了。」 关吉羽先想到了还在烟江长廊等着她回去的江缨年,早晨临走时他还说等着她带糖饼子回去。 事情紧急,关吉羽来不及说太多,她只是急忙之中抓住项居安的胳膊,道:「您先去北部支援缨年,我随后就跟上来!」 项居安郑重点了一下头,就利落地上了马一骑绝尘。 关吉羽绝不敢相信,明明刚才还是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闹得人心惶惶了。 来看热闹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在议论这场被新郎自己喊停的婚事,有人在议论项家从戎真是不容易,成亲当日都能碰上战事爆发,还有人面色凝重讨论着万一北部战事败了,是否应该提前收拾好东西往南边去躲一躲? 关吉羽又折返回方才举办仪式的大堂内,金蝉还在和项临城纠缠着,金蝉说什么都不愿放开项临城的衣服,死死抓着不放,项临城好说歹说也劝不下,这时关吉羽又出现了。 三个人的表情里,各有各的情绪。 关吉羽并未多看项临城一眼,而是直接对着金蝉道:「金蝉,时间到了,你是不是该信守承诺,把东西交出来呢?」 项临城疑惑道:「什么?」 金蝉却是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她反问关吉羽:「信守承诺?那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我自然是记得。」关吉羽肯定道:「当初你说,在你们大婚之前,让我不要出现,待你们顺利完婚后,自然会把东西交到我手里。」 金蝉仍是一副冷笑之色,道:「所以呢?」 关吉羽道:「我已如你的要求,并未出现,直到今日才来,你总该还给我了吧?」 金蝉慢慢站起身来,原本姣好的容颜上布满了泪痕,她继续反问道:「那么,关吉羽,关姑娘,你自己看看,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可我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吗?」 关吉羽看了看项临城,又看向金蝉,回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我是按你说好的时间来拿我自己的东西,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金蝉像是突然失控一般,声嘶力竭道:「怎么与你不相干了?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在大喜之日这天突然悔婚?这不是在当众打我的脸么……一切都是因为你。」 关吉羽顿时只觉得无奈,便回道:「你的婚礼并非我打断的,我也从未跟他说过什么,更没有教唆指使他在大婚当日给你难堪,你又何必迁怒于我?」 金蝉扯下头上繁琐的珠钗步摇,统统扔在关吉羽的脚下,表情几近狰狞道:「你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威胁。你即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可就是因为你这个人,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错误。」 关吉羽瞠目 结舌,金蝉这番疯言疯语,实在是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半天关吉羽只是怔怔道:「从前的事或许有争议,可如今我早已对项临城死了心,你还要叫我怎样?」 她望着金蝉,苦涩一笑,道:「难不成仅仅因为项临城,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对你造成了威胁,我就该去死吗?」 「你最好是去死!」金蝉再也不掩饰半分自己的情绪了,即便项临城在场,她依然面露狰狞,道:「我日日夜夜都在祈祷,恨不得你立刻死了。」 伴随着金蝉尖利的嗓音,关吉羽耳鸣了一下,这样的诅咒让她当即心惊肉跳。 项临城立马斥道:「是我看错了眼,竟不知你柔弱的外表之下,竟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关吉羽脸色苍白,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可是我不能如你的愿,我还不能死,边关需要我,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这绪澧边关的安定,我也要好好活着。金蝉,多说无益,你还是快点把《斩风诀》的终篇还给我吧。」 项临城虽不清楚关吉羽和金蝉两个人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可他大抵也是猜出来了一二,此刻他毫不犹豫就走上前扼住金蝉的脖子,道:「威胁项军营成员的性命,诅咒军营里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 「死罪便死罪吧。」金蝉并未挣扎分毫,就任由项临城扼着自己,她的泪珠轻轻滚落下来,道:「如此的人生,往后也没有意思了。」 金蝉缓缓走到喜桌前,上面的喜果整齐地摆放着,一对喜烛火苗正在跳动,「这正红色,真是好看啊。」她轻轻抚着桌子上铺着的红布,抚摸着上面用金丝线绣成的龙凤呈祥图案,「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吗?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这一天,盼望着这一天,可我的梦,还是破碎了。」 项临城只是冷冷道:「这世上任何事都可以勉强,唯有情义二字不能勉强。」 金蝉看着桌上的喜烛,突然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很快放到火苗上点燃了它。 关吉羽这才反应过来,大呼一声:「不!不要!」 项临城亦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欲夺下金蝉手里的东西,可终是晚了一步。 那张写满字的纸页,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半了,关吉羽顾不得烫手,直用手掌去拍打纸面上的火星子和灰烬,再看看剩下的那一半,上面的字迹被火燎得一片乌黑,再也看不出一点内容了。 关吉羽握着那半张残页,喉咙更得疼痛,她一瞬间就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项临城怒吼一声:「***!」他恨不得要掐死金蝉一样,可手上使了使劲,却还是在金蝉快要窒息时将她甩在地上。 金蝉一边咳嗽着,一边笑道:「我的人生毁了,那你也别想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初九这天本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可在这一天,有人的婚事搅乱了,有人最重要的东西彻底损坏了,边关也发起了战事。 这是混乱的一天,实在算不上是个好日子。 傍晚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北衷的雪并不稀奇,可这是十几年,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 赫敕琉国的军队直接从赫敕琉内部直上北部,一举直攻烟江长廊,势要拿下烟江长廊主城。 项居安和江缨年兵分两路,才勉强守住了烟江长廊朝赫敕琉的分支,暂时抵挡住了赫敕琉大军的进攻。 两天三夜浴血奋战,江缨年到了快天亮才得以抽身回到军营,战场上的厮杀,刀剑擦肩他都未曾担心,可他唯独担心一个人。 那个说好会回来的人,好像真的消失了,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132/132238/31331493.html 第182章 我心里也有你啊 京城。 舒帝看完北部送来的急信,面上已是吓得惨白,当下六神无主道:「怎会……怎么会……」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慢慢放下手中的信函。 韩启见舒帝面色慌乱,便已猜出二三,连忙道:「陛下,项大将军到底是习武之人,他性子直,说话总是不中听的,他手底下那群人更是得了他的真传,若是惹毛了赫敕琉方,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韩启顿了顿,道:「想当初臣的侄儿韩桢,就是在他们军营门口丢了命,他们欺臣乃一介文臣,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随便几句话就想打发了……这还不是全靠咱们项大将军的面子,若不是有他的庇护,谁敢啊?」 舒帝狠狠攥了一下信纸,气急道:「可矛盾弄得这么大了,赫敕琉王才不管,他们会将朕与项居安分开吗?!在他们眼里,朕是绪澧的天子,项居安是朕手下的重臣,此番他们要在北部和项居安过不去,这哪里是和项居安过不去……这分明是要和朕过不去!」 「陛下,有您这番话就够了。」韩启上前一步,凑近舒帝禀道:「臣亲自去一趟赫敕琉,再跟他们王室的人好好说说,您与赫敕琉王见上一面,赫敕琉与我绪澧交好多年,从先帝时期就关系甚好,臣觉得赫敕琉王不会这么狠心,真的要攻打我们绪澧。」 舒帝激动道:「是,是!韩爱卿说的不错!父皇在的时候与赫敕琉王关系那么好,他就算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还是先见一见他,有些话要当面说。」 韩启道:「是,臣这就起身赴往赫敕琉!」 韩启离开大殿后,舒帝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恼极了才将桌上的信函连带着一沓奏折扫落在地,咬着牙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项居安……这就是你给朕做的好事!」 边关一带的雪越下越大,连着好几天,似乎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昼夜战火未停,江缨年和项居安是轮流着上阵的,军营里能用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又顾及着东部这个突破口,时时提防着真愚国是否会搞一些乱子出来,若非到了紧要关头,项居安便不会召贺兰阑等人过来支援。 江缨年浴血奋战一整夜,回到大营时天还没有亮,外面天气寒冷,他掀开帘子走进门,铠甲上还落着残雪。 此处大营是一个临时驻扎的大营,应项居安的要求,大军驻扎在烟江长廊往西南处五里地处,一来地方宽敞伸得开手脚,二来也免去了被人堵在门口的被动局面。 江缨年只是和项居安打了个照面,才刚进门,项居安拿起崩霜刀就出门了,江缨年大口吞下几口热酒,道:「你当心点。」 项居安停下脚步,转过头笑了笑,道:「怕什么,我在边关驻守了这么多年,就没怕过什么,你这是在小瞧你大哥啊?」 江缨年点点头,道:「不过是担心你而已,谁敢小瞧你啊。」他继续喝了几口酒,外面是项居安踩着雪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江缨年才疲惫地躺在榻上。 榻上随便扔了一条毛毯子,江缨年也没注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他只是觉得暖暖的,冻僵了的身体逐渐有了一些知觉。 几口酒下了肚,江缨年困意袭来,他使劲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在这两军交战的情况下,人人都在担心自己活不过明天,可江缨年不知是不是麻木了,他竟一点也不担心。 若是明天就死了怎么办? 他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个问题他也不愿意去想。 「缨年,缨年……」 江缨年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他猛地从榻上起来,直到确定屋外确实有人在叫自己,他才走了出去。 外面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他看到有个人穿着 白色的衣服趴在雪地里,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 江缨年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道:「你是谁?」 趴在地上的人吃力地爬起来,江缨年才惊道:「阿羽!你怎么来了?」 他似是觉得自己问得不对,又问道:「不是,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一直都在担心你,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关吉羽奄奄一息,直到看着江缨年就在身旁,她才使劲抓住他的手。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一颗颗滚落着,江缨年伸手轻柔地抚去她的眼泪,道:「阿羽,外面冷,进去说。」 关吉羽却像是再也等不了了,更咽着也偏要立刻道:「缨年,缨年……我这个人,永远都废了。我骗了你,我根本就没有受什么风寒。」 江缨年愣住,手上却还是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 关吉羽痛苦地哭出声,她言语混乱,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边哭边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被俘了,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们或许连你也要杀了……我可以死,但是你不能,我没办法的……」 江缨年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关吉羽的后背,道:「别哭,阿羽,慢慢说不着急。」 「我在那个密室里待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每天每夜都在承受着痛苦,我最痛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死掉!可那是我该做的,我该做的……我是个胆小鬼,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表达的爱意,我竟连一次都未敢回应?」关吉羽突然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努力缓了缓,继续道:「可我真的很倒霉,我不知道应该怪谁,我已经够苦了,我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我一直都在等,没有人知道我等的多辛苦,但金蝉她偷了我修炼的书,也是她撕毁了最后一篇,她害得我好苦啊……」 关吉羽的脸上尽是痛苦之意,江缨年大概串了一下她说的话,问道:「所以当初我们在炼狱之井里的时候,你为了救我,答应了一个人什么要求,继而你因为这个要求,一直被困在一个密室里被迫修炼了什么,期间被金蝉偷了秘籍,导致你的身体受到了反噬,彻底失去了一身的功夫,对吗?」. 他的眼底浮上心疼,确认道:「是这样吗?阿羽。」 关吉羽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别怕。」江缨年道:「有我在,谁都别想再伤害你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也会替你一一讨回来!」 关吉羽猛地睁开眼,艰难道:「边关的战事,是不是很困难?」她苦涩道:「原本该我和你们一起的,我多想躲起来,我这双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还怎么拿兵器?可我若不来和你解释,你定要心内失落,我怕你恨我,我不愿那样!」 江缨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温声道:「阿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恨你。」 「咳咳咳咳。」关吉羽猛地又咳嗽起来,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落在雪地里,绽放成一片梅花。 江缨年的眉心上被溅到了了一滴血,那滴血慢慢流到了他挺拔的鼻子上,他才用手轻轻抹了一下。霎时间他的声音嘶哑了,「你怎么了?」江缨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鼓,同时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关吉羽的脸色从未这么难看,她的整个人苍白得快要融化在这雪地里了,她大口喘着气却,好像很着急,攥着江缨年的手交代道:「别忘了,我们的仇人是都远桥,你一定不要忘记了。」 江缨年道:「放心,我不会忘。」他正欲扶起关吉羽,却听见她哀婉道: 「还有啊,我心里也有你啊。」 wap. /132/132238/31619107.html 第183章 霜花血 战事不等人,外面突如其来的传报声,士兵们因着急而变调的声音,江缨年听着这一切,心中已经明白前方情况不妙了,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嘱咐道:「这里危险,送她回择云关!」 即便是心里千百般不舍,他也只能放开关吉羽的手,最后一眼眷恋,江缨年拿起弓箭便带着人冲出去了。 关吉羽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江缨年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缨年……」 关吉羽浑身软塌塌的,使不上一丝丝力气,她像一个傀儡一样,任人放到马车上被一路往回护送,直至择云关被方下,她的身体才微微有了一点知觉。 护送她的士兵未作停留,又急急忙忙往战场赶去。 关吉羽一时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困倦之意袭来,关吉羽以内自觉不该在这时候犯困,前线战事凶险,项居安和江缨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不能睡去…… 可越是这么想,身体却偏偏像是和心在作对一样,关吉羽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梦里不知身在何处,关吉羽记不住都梦到了什么,只是耳边隐隐听到有人在哭泣。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远,关吉羽想要去追寻一探究竟,可眼前瞬间出现一片血海。 血海上还飘着一片霜花,那片霜花孤零零的,却独有一股倔强的气息,独自飘零不愿坠落。 这样不切实际的梦境,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梦到了。 关吉羽的脑袋眩晕得难受,像陷入了一片沼泽地里,无助而无力。 她呆呆地看着那片血海上漂浮的霜花,眼睁睁看着那片霜花慢慢的被下面无边无际的血水浸染成血色,再一点点被吞噬,再融化。 不知为什么,关吉羽的心突然一阵绞痛。 关吉羽猛地惊醒了。 她贴身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奇怪。关吉羽知道自己这副身体,已经彻彻底底地废了。 如今她就连走几步路,恐怕都要费一些力气,往日飞跃纵横,那些疾影擎踪,都永远的与她脱离关系了。 关吉羽吃力地爬起身来,随便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这才发现,择云关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在与北部孤翳一战之前,择云关是绪澧国北部边境最重要的关卡,就在关吉羽江缨年等人首次来到边境军营时,这里聚集着项居安大军麾下最勇猛的战士,他们由项居安统领着,又自发以抛头颅洒热血为代价,心甘情愿地守着这绪澧的命门。 往日雄赳赳气昂昂的声音,关吉羽听不到了,她又往中庭方向走了走,这里寂静地就只剩下几声稀疏的寒鸦声。 陈章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吉羽?」 关吉羽回头,道:「陈将军。」 陈章惊喜道:「方才只觉得背影相像,没想到真的是你?!」他的惊喜之意很快抹去,面上恢复了麻木,道:「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近两年的时间,赫敕琉就已经不为我军提供兵器装备了,即便是花重金也买不来了。大家……都收拾了现有的装备,自发去前线,都去支援大将军去啦。」 陈章说得平静,可关吉羽还是感觉到他声音在颤抖。许久不见陈章,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病体孱弱,仿佛老了十岁。 关吉羽嘴唇动了动,艰难道:「陈将军,依您看,前线的情况如何?」 耳边一阵叹息,关吉羽心里凉了半截,她静静地等着陈章接下来的话,可等了很久,陈章才轻声道:「从前我是不相信奇迹的,可自打和大将军认识以后,我便开始相信奇迹。」他坚定道:「这一次,我依 然愿意相信奇迹。有大将军在的地方,就永远都会有奇迹。」 北部烟江前线。 先锋军几番冲锋下来,仍然被赫敕琉军队坚不可摧的防御挡得严严实实,赫敕琉军不仅仅兵器装备精湛,他们的战术能力也十分强大。江缨年感到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缓缓低下头,看的自己握着弓箭的手在微微颤抖。 项居安驾着霸骓在军前转了两圈,他的疲惫写在脸上,不只是人,就连马也累了。江缨年的视线落在项居安的脸上,他忽然想起来,初次见到项居安的时候。 那个意气风发,满眼不羁与野性的将军,如今从那一双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江缨年有一瞬间陷入了迷茫中,他不知道项居安心中怎么想,或许此刻项居安什么也没想,或许项居安在想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江缨年叫了一声:「大哥……」 项居安回头,露出一抹安慰般的笑容,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道:「缨年,我再带领大家冲一次。」 江缨年不知该说什么,他心知哪怕再冲锋十次,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赫敕琉军队就如铁打的一般,怎么也攻不破。项居安这种不要命式的重逢,除了自我消耗,没有任何作用。可江缨年又不能劝他后退,项军营的人没有后退一说。往后退一步,那就意味着是认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大哥,你只管放心,不管你冲到哪里,我永远都是你身后最锋利的那一支箭。」 「那就好。」项居安满意地看着江缨年,他的眼睛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江缨年心中无限悲凉,闷着声音唤了一声:「大哥,跟着你,我也从没有后悔过。」 项居安似是玩笑道:「哪怕是死,你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江缨年字字笃定。 「好,好!」项居安举起手里的崩霜刀,扬声道:「众将士听我号令,向赫敕琉大军进攻!」 项居安身上的金甲映出的光醒目而刺眼,连带着他手中的崩霜刀,仿佛聚集了这世间所有的光芒。 项居安冒着必死的决心,孤注一掷地发起最后的进攻。 wap. /132/132238/31619108.html 第184章 霸骓,你尽忠了 项居安带头冲锋的号令声响彻天际,江缨年从未发现项居安的声音有如此深厚的感染力,他明明在项居安身后不算近的位置,却还是被项居安的声音从耳朵里直直穿透,到头顶,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江缨年感到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不敢懈怠,炯炯双目紧紧盯着前方,时机成熟了便指挥弓箭队放箭配合,箭如密雨般向赫敕琉军队飞去,江缨年攥着弓箭的手关节早已泛白。 赫敕琉国素来善以锻造兵器,不只是绪澧,其他诸国的军队装备大都也是从赫敕琉国订购而来。此刻面对项居安军队的层层箭羽,赫敕琉军队亦是派出弓弩队来应对。 他们的回击无疑是强有力的,项居安军队片刻间就倒下许多士兵,江缨年眉头紧锁,直直盯着对面袭来的飞箭,侧身熟练地躲闪开。 对面赫敕琉的节奏完全是依据项居安军队来定的,他们时快时慢,若是项居安军队停下,他们便也停下,以一种玩味的姿态面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赛」。 项居安单手扯了一下缰绳,霸骓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也发出一声低鸣往后转了一圈。 江缨年抓起一根弩箭,道:「大哥,是弩,他们制造的新型弩箭,比寻常见到的弩箭还粗了一圈。」 项居安心中了然,却面不改色道:「就算我们在兵器上输给了他们,可只要我们士气不落,我们就不输他们。」 江缨年继续道:「他们射程更远,杀伤力也比我们大,若是再……只怕,只怕我军……」江缨年苦涩地笑道:「大哥,我不是怕什么,跟了你这么久,我又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项居安静默无声,江缨年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旁的寒栩,寒栩的目光亦是坚定,江缨年放心地对项居安道:「这一次,换我来吧!」 「你……」项居安眼中既讶异又震惊,定定地看着江缨年。 江缨年又恢复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怎么,怕我抢你风头啊?你已经是老大了,总得给我们这些小弟们一些表现的机会吧?」他扔下手中的弓箭,拿起一把短剑,噙着笑道:「别说什么「宝刀未老」的话,你就承认吧,大将军,你也老了。」.br> 江缨年用袖子擦了擦那把短剑,道:「你教诲的好,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只会使弓箭。」他扬了扬手里的短剑,道:「好在我身旁有这绪澧朝最好的剑客,如今我的剑术,总算马马虎虎可以用。这种罕见的场面,得多少年才能遇得到一次啊?你就让给我吧。」 项居安的眼眶很快泛红了,他这样铁骨铮铮的硬汉,还从未这样因为几句话而红了眼,项居安似是觉得矫情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开玩笑,你都说了这是很多年都碰不到的好事,我岂会就这么容易地让给你?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下次吧,如果有下次我肯定让给你。」 江缨年低头轻轻笑了一下,歪着头道:「既然你我都不肯相让,那就一起吧。若是侥幸赢了这场战役,我可就一夜之间成名了,跟着你总能吃到肉的,这比买卖稳赚不赔!」 说罢江缨年扭头看向一侧的寒栩,寒栩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公子,我从小就跟着你了,我没有别的去处了。这一辈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你去的地方,我都跟着你一起。」 「还在唧唧歪歪什么啊?!」项居安扬声道:「老子不等你们了,管它赢了输了的,早点打完拉倒!这种窝囊日子,我项居安也过够了,索性亮兵刃直接用手里的刀来说话吧。」 项居安又是一声令下,剩下不足千余人跟着他,气势不逊于千军万马。 项居安军队很快被赫敕琉迎上来的队伍冲散,江缨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去想,心里就只有一个字:杀。 杀,杀,杀! 江缨年和寒栩背靠背而立,有些默契不在眼里,他们无需任何语言上的沟通,背朝对方就接收到了彼此传来的讯息,以自身为中轴携箭飞身旋转,两个人为刻画出来的圆圈从合并到分离,随着一阵痛苦的叫喊声,两个圆圈逐渐收敛,二人又合并为一体。 速度之快,尽显于有形至无形。 江缨年惊喜道:「可以啊,寒栩,你们寒氏出剑神,这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寒栩道:「这是兄长离开家里之前,教会我的最后一招,没想到竟然有一日能在战场上用到。他曾经说过的,剑有形,可化作无形,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队伍已经被冲得凌碎,江缨年和寒栩解决完周身的敌军,便赶紧往项居安所在的位置靠拢过去。 此刻赫敕琉的主力军们已经有目的地将项居安围困住,他们消耗着项居安,只等着他精疲力尽之时,再一举拿下。 项居安手里的崩霜刀已经被鲜血浸满,他只是在手肘处抹了一下,崩霜刀便寒光再现,正如他的眼眸里散发出来的不可轻视的寒意。 对面赫敕琉军队弩箭的尖端,早已瞄准了他的命脉。 数箭齐发,项居安挥刀挡下,可密密麻麻的箭雨再加上杀伤力不容小觑的弩射,终是有一支弩箭迎面从项居安胯下霸骓的胸口处穿过。 霸骓闷哼一声,原地调转,载着项居安硬撑着驰骋,它似乎在找什么,项居安察觉到霸骓的异样,用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 霸骓脚下不停,身后又是一击,它这才发出低低的一声低鸣。项居安还未来得及查看霸骓的强势,他自己就忽然停滞住了。 「大哥!」江缨年站在十步以外处,眼睁睁看着一支弩箭从项居安身后袭来,直直穿过项居安的身体,从他的小腹处混着血肉飞出。 江缨年和寒栩发了疯一般冲上去,江缨年飞身跃上拉起项居安,把他从马上拽下来掩护住,一整个动作下来,项居安的表情都没有改变分毫。 他就像一点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一样,木然而疑惑道:「怎么了?」 江缨年用手捂住项居安的小腹,咬牙懊恼地低吼道:「我杀了他们!」 项居安缓缓低下头,这才看到自己的小腹已经血流不止。他倒是很平静,道:「看吧,早就跟你们说了,战场上刀剑无眼。」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完最后一个字,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嘴唇血色全无。 寒栩很快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递给江缨年,江缨年把布叠了叠,按在项居安的伤口处,浅色的布料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 霸骓不知从哪里跟过来,它跑得累了,直接趴在了项居安的面前,伏下身子垂头丧气地挨着项居安的腿。 它已经重伤,却还在担心主人是否会责怪自己。 项居安伸手抚了抚它沾了血污的鬃毛,道:「霸骓,你是好样的,你尽忠了。」 霸骓呜咽着蹭了一下项居安的腿,像是恋恋不舍地着急喘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wap. /132/132238/31698089.html 第185章 将军的眼泪 江缨年眼见霸骓大口喘了几下气,便再也不动了,心中顿时浮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良驹配英雄,霸骓为良驹,项居安也是英雄。 项居安尽管已经重伤,却还是不免为了霸骓而露出痛惜的神情,他吃力地探过身子,用脸贴了贴霸骓的耳朵,又伸手又抚了抚它的鬃毛。 赫敕琉的几个散兵看到他们,正欲围过来,寒栩,一道剑光闪过,那几个赫敕琉兵便齐齐倒下。 寒栩收起剑,担忧道:大将军,您的伤…… 项居安这才重重咳了出来,泥土上飞溅了细密的血珠,他面上肉眼可见的疲态一览无余,也没有精力再强撑着了。 江缨年紧紧握着项居安的手,一时间急道:我们先撤退吧,往后暂且退一段距离,不会怎样的,我有信心!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项居安摇了摇头,道:这青山……恐怕是留不住了。他又吐出一口鲜血,只是抬了抬另一只捂着伤口的手,小腹处的血窟窿便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他盯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处,似乎有点懊恼,道:不中用了,仗才打了一半,是我运气不好。 项居安又抬起头,对江缨年和寒栩道:只要我军坚持下去,死守着这里,最后未必会输,就算赢不了,打个平手也不亏。不为别的,也叫他们赫敕琉人看看,我们绪澧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若是这一次退让了,难保他们不会得寸进尺地再想法子威胁我们。 我知道了……江缨年低低应道:只要我还在,就一定死守着这里。 如今项居安说什么,江缨年一点都不敢忤逆了。他似乎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再深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项居安的手。 好像他不松手,项居安就永远不会坠落。 可他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已经越来越冰冷了。江缨年使劲搓着项居安的手,又哈了一口气,试图让它有一些温度。 项居安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无力地倒在江缨年的怀里,嘴里还呢喃着:临城早就去京城请求圣上拨兵驰援了,都几天了,可……有消息? 江缨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项居安微微有些失落,他皱了皱眉,面色蜡黄,却仍然维持着他的一腔傲气。 他眉心动了动,眼眶微红,不来就不来,我项居安这一辈子,离开了谁还……不能活呢…… 项居安说这话时是满不在乎的,可他的眼泪,却怎么也拦不住,从眼角淌落。 整个京城里乱哄哄的,民间很多人出于担心,摸清了些消息后纷纷收拾了细软一路向南逃去。往日最为繁华喧闹的京城,此时一片寂静,大街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神色慌乱疾步行走着。 西北部战乱,东部还有隐患。如今天下,唯有南部才是最安全的。 舒帝在韩启的安排下,终于秘密地与赫敕琉王见了面。 舒帝坐了许久的马车,才到了约定的地方——西部地区与赫敕琉国交界处的一个地方。他披着厚厚的玄色大氅,颇为低调,进了大厅便看到赫敕琉王坐在主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先帝在世的时候,赫敕琉国只不过是一个极力想讨好绪澧的小国,每年需要给绪澧上贡的,也是它赫敕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这种话舒帝已经无暇再去想了,他来不及脱下身上笨重的大氅,便急忙朝着赫敕琉王的座位走去,距离赫敕琉王还有十步距离之时,赫敕琉王懒懒地抬起手,道:就站那说吧。.五 舒帝愣了一下,略有些屈辱般应道:哎,好。 韩启虽 陪同着,却也不敢多言半个字,只得耷拉着脑袋跟在舒帝后面,直直站着。 赫敕琉王维持着方才随意的坐姿,目光并未落在舒帝的身上,只是伸手在面前的桌几上够了一颗金桔,再慢条斯理地剥开橘子皮,取下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唔~这橘子不错,挺甜的。 一番动作完后,赫敕琉王这才抬眼瞅了一眼舒帝,他扬了扬下巴,将手里没吃完的橘子扔向舒帝,你尝尝看。 舒帝一把接住,迟疑着掰下一个橘瓣放入口中,酸涩的味道一下子冲上后脑,这橘子非但没有甜味,极酸的汁水里还带着些苦涩。舒帝的眼泪都被激出来了,却只能一边泪汪汪地咽下橘子,一边迎合笑道:不错,不错,是很甜。 哼。赫敕琉王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将嘴里的橘子吐了出来,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来漱口,啐道:人云亦云。 舒帝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道:事已至此,无用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求您能心慈手软,饶过我绪澧吧。他双手无助地搓了搓剩下的半个橘子,舔了一下嘴唇,道:烟江长廊的事怪我,若是我早早重视起来,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空旷的大厅回荡着舒帝的声音,连同着他的局促,一遍遍回响着。赫敕琉王鬓间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皇冠上的宝石亦是熠熠生辉,趁得他本人更精神了。 赫敕琉王道:你也说了,若是早重视,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北部战场的局势我不是不清楚,赫敕琉本就精于锻造兵器,我绪澧兵力不足,再加上许久没有装备支持,就凭项居安手里那几杆旧家伙,哪里会是赫敕琉的对手。舒帝几乎恳求道:往日父皇还在时,您与他甚是交好,就当是……当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求您收手吧!烟江长廊,我会让项居安撤兵离开那里,一切都好商量,只求您收手,不要再打了。 赫敕琉王似是认真地听完舒帝的话,可直到舒帝一番话说完,他也并未回答什么,只是指了指舒帝手里的半个橘子,道:别浪费啊,把它吃完吧。 舒帝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一下,垂下眼眸看了看手里的橘子,无奈地往嘴里塞去,他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咀嚼着难以下咽的果肉。 韩启不忍道:陛下…… 舒帝摇了摇头,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他的眼泪好像让赫敕琉王感到了不舒服,赫敕琉王不悦道:把你的眼泪擦了,我最讨厌男人流眼泪,你是一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以这样无能的表现来应对呢? 舒帝带着哭腔,悲怆道:国将亡矣,是朕有罪……求您收手,求您收手罢! 赫敕琉王站起身,一步步从座位上走到舒帝面前。他伸出手一把抹去舒帝脸上的泪痕,冷冷道:你无需再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会收手的。 你跟你的父皇差得不是一丁半点。赫敕琉王倨傲地看着舒帝,道:我要考虑的是整个赫敕琉国,我是一国君王,你也是。你要守住的不只是你的国土,还有它的气节,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