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卿》 楔子 【楔子】 「东方学院」是一所综合型高等学府,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各系馆环绕着落夕湖建筑,世界各国在这里都设有研究单位。学校里设备齐全、教学严谨,是所有学生向往的地方——因为顶着「东方」这块牌子,就意味着毕业后至少可以捧上「铁饭碗」。 像这样的学府,自是卧虎藏龙之所。若要问学校风云人物是谁,大家一定会一致推崇「三剑客」。 三剑客之首卫千暮是拥有法医、鉴证学的双料准博士,最大的兴趣是——死人!据传闻,他十五岁时就写了几本法医学的理论专书。成年以后,警方遇上难缠的案件都会来找他。而他年少时写着玩的那些书,如今已成了法医理论学的教学参考书。他之所以窝在东方,是因为学校愿意提供他最先进的设备去研究「他的兴趣」。因他性格冷漠、处世淡然,人称「冷剑」。 有案子才需要法医,提到破案,自然要提到刑事侦缉学准博士——巫翰阳。巫家企业一直是保全业界的龙头老大,巫翰阳自小耳濡目染,对侦查案件十分感兴趣,更擅长改装机械。十六岁起他就是警方的编外探员,偶尔也会为老爸跑几趟业务,但前提是对方一定要是漂亮美眉。因他个性风趣幽默、热情豪迈,人称「沸剑」。 法医提供线索,刑事侦缉找出疑犯,接下来就需要一个律师来让罪大恶极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狄南浦,精通七国法律,自他曾祖父那一辈起,就都从事律师这一行,他的父亲狄术膺是享誉盛名的御用大律师,而他则是在二十岁时,就已经拿到四个国家的律师资格了。因他为人有礼、温文儒雅,人称「温剑」。 三个各有专长,以惩治罪恶为目标的「剑客」聚在一起,会发生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咱们拭目以待吧! 第一章 【第一章】 茶艺馆内的门边位置,每周六晚上的这个时候,都会坐着同一对情人,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年多了。 轻抿一口茶,狄南浦将视线重新调回到对面的女伴身上,「巧玲,北溪这礼拜在学校怎么样?没闯祸吧?」 「没有!没有!」李巧玲轻摇螓首,仔细地回忆着,「北溪她这星期在学校很乖!不过是教训了两个欺负女生的大四男生;用篮球砸了系主任,被要求写反省书;论文没交,教授扬言要当掉她那门课;旷课七节,被系主任逮到五节;倒车的时候,撞倒了垃圾桶,除了这些再也没什么了。」 狄南浦惊讶得嘴巴微张,然后习惯性地扶扶眼镜,恢复了先前的平和。 「喔,是比上周好多了。」 的确比上周好多了!上周她教训的是四个男生,这周才两个;上周她的排球砸的是副院长,这周「只不过」是系主任——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狄南浦抬起手,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巧玲,我送你回家吧!」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吗?」李巧玲怀着期盼的目光紧盯着狄南浦,还生怕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急切地解释起来:「我是说,我们一周就见这么一次面,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有些莫名其妙,「你一向知道分寸,不需要我说什么啊!」 她失望地垂下了头。每次谈到他们俩之间的话题,他都是这个样子。 他们的相识始于一年前,狄北溪的生日party。身为北溪最要好的朋友,她认识了这位北溪总在抱怨的哥哥——东方学院大名鼎鼎的「温剑」。 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她爱上了这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在北溪的撮合下,他接受了她。于是,每周六他们都会来这个茶艺馆品茶、聊天。 可每次聊天的话题,都围绕着他妹妹北溪在学校做过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有什么不高兴的遭遇、有没有惹祸……除此之外,他似乎无法再和她聊些别的。如果她将话题带开,他就会绕回去,或者干脆斩断话题,结束约会。 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比较内向,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一年下来,她越来越觉得他们的感情太不真实,甚至开始怀疑他们这样到底算不算在交往。 「巧玲,巧玲……」 「嗯?」她的思绪被狄南浦轻柔地唤了回来。 凝望着眼前温柔、平和的他,她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他一直在她身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狄南浦轻握她的玉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温顺地站起身,听从他的安排站在茶艺馆门口,等他开车过来,一如以往的送自己回家。 迎着晚风,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只是我们之间还需要沟通,还需要时间,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的! 她忘了,如果一份爱情要你不断地去肯定,那这份感情就像过了有效期限的胶水,再也无法将两颗心黏在一起了…… 开着黑色保时捷,狄南浦从李巧玲家赶回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就快放暑假了,他得趁着暑期,好好地接几件case,为手下做好榜样。 车驶进一条小巷,一个人影突然挡在前方,狄南浦赶紧煞车,可这个人还是被撞倒了· 狄南浦赶忙下了车,检视那人的情况,「你有没有怎么样?」 地上的人影迅速爬了起来,扬着手里类似西瓜刀的东西,大嚷着:「打——劫——喽——」 狄南浦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人,首先可以肯定的——她是一个女人,绿色的超级短发,一双蓝眼睛…… 外国人?不!那是有色隐形眼镜的效果,更可怕的是她那张血盆红唇,让他有拿袖子替她擦掉的欲 望。 她的身材不错,至少九公分的高跟鞋让她的身材显得修长而不失丰满,只可惜身上的布料少了一点,即使现在是夏天,见到她,他依然觉得阵阵凉意。 她的手腕大概是由于刚才那一撞,撞出了一个小伤口,在路灯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伤口渗出的血。 她如太妹般将细长的鞋跟踩上他黑亮的保时捷,但另一只脚却站得摇摇晃晃的。狄南浦好心地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 「我是来打劫的,你居然问我有没有事?!」 穿著这么高的鞋子还要稳稳地金鸡独立,难度实在是大了点。将放在保时捷上的那只脚收了回来,两脚落地,平稳度果然高多了。 安全着陆于地球表面,她抽回了依着他的那只手,还不忘说句:「谢谢!」 「不客气!」他也同样客气地回礼。 她秀眉一皱——不对啊!她是来打劫的! 挥起西瓜刀,将刀尖停在距离他眉心约两公分的地方,「把你身上的钱统统交出来!」 迎着微弱的灯光,狄南浦习惯性地扶扶眼镜,一脸无辜地说道:「你要钱?要钱就早说嘛!干嘛突然冒出来,要是撞伤你那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就是嘛!其实不是我想突然冒出来的,实在是这鞋跟太高了,我被绊了一跤,就正好摔到你车子前了。」这西瓜刀好重啊!她伸直的手臂都开始抖了。 他明了地笑笑,镜片后面闪过一抹精光,与脸上的温和、厚道极不相符。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凭我的车速怎么可能撞到你呢!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我家住……」咦?不对啊!她这是在干嘛? 努力伸直手臂,她将西瓜刀举得很有气势的样子,昂起头,努力让自己和他一百八十一公分的身高平视对望。 「我现在在打劫你,你应该颤抖地将钱包里的现金、金卡统统交出来,然后驾车逃窜。」 这是她编好的剧本吗?他好笑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现金给你,金卡就算了吧!待会儿我要是去银行冻结帐户,你拿着金卡也没什么用,最多拿它来撬撬门,你说是吧?」 她歪着头想想,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那金卡就算了,把现金给我吧!」 他抽出一叠钞票递到她手上,还问了一句:「你还要什么吗?」 「给我一张名片吧!作为我第一次打劫成功的纪念。」她要把它镶起来,挂在床头的墙上,永久保存。 他二话不说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要请律师,可以来找我。」这时候他还不忘替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打广告。 她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看名片,「狄南浦?」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好象在哪儿听到过。 狄南浦看看时间,实在是不早了,他转身上了车,「下次打劫别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我看你连站都困难。还有,裙子别穿那么短,否则就不是你打劫人家,而是人家打劫你了。好了,我先走了,你也赶快回家吧!」 她看着渐行渐远的保时捷,得意地哼起了歌—— 认识你真好,知不知道, 只有你可以让我把烦恼忘掉; 认识你真好,钱包变得鼓鼓的, 是你让我打劫成功…… 这位小姐生平头一次的打劫,就在好好先生狄南浦的完全配合下,顺利地完成! 「什么?!你被打劫了?」巫翰阳在听到狄南浦晚归的原因后,嘴巴直咧到了脑后。 「几个人?都是高壮的大汉?拿手枪抵着你?哪个帮派的?」 南浦看着手边的卷宗,头也不抬地答道:「一个小女孩,大概和草草差不多年纪吧!还有一把西瓜刀……」事实上,说是打劫,还不如说是施舍正确一点。 「就这样?这样你就将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翰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卫千暮啜了一口红茶,冷冷的说道:「你把我们三剑客的脸全给丢光了。」 南浦放下手头的工作,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人家女孩子第一次出来打劫,又摔在我的车前,算是给她一点面子吧!」 「你当你在扶贫救弱啊?」翰阳受不了地直撇嘴,「她第一次打劫就这么顺利,她会以为钱得来容易,以后就天天出来打劫。你啊!给社会制造了一个败类!」 南浦回忆起那张跟调色盘差不多的面容,说道:「她不像是以打劫为生的小混混,倒像是处于叛逆期的孩子,经历一些,长大一点慢慢就会成熟的。」 「就跟你那个宝贝妹妹一样?」 一想到狄北溪,翰阳就恼火起来,「我真不明白,她对你那个样子,你干嘛还那么关心她?要是我,非把她吊起来,好好打一顿不可,看她还敢不敢跟我耍脾气!」 第二章 南浦叹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一丝疲倦和无奈,「再怎么说,她都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管她?」 「可人家并没有把你当哥哥啊!」翰阳实在是为他抱不平! 千暮的目光投向南浦,「他这种个性都看了十五年了,你还不明白?」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南浦站起身,感慨了起来,「可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解不开的心结!暮有,翰……你也有,而狄家,就是我解不开的心结。 如果有一天这个心结解开了,那狄南浦就是真正的狄南浦,而不是『狄』了。」 这段话说得像个哑谜,可他们彼此都明了这话里的含义。他们拥抱在一起,为了这份「明了」,也为了各人背后的伤痛与过往。 不识时务的电话在这时响个不停,南浦接起电话,「赵秘书,什么事?」 「竺大法官请你今天晚上去他家一趟。」 「我知道了。」 他放下话筒,抱歉地看看两位伙伴,「我今晚得出去,你们俩自行安排晚上的活动吧!别把我算上。」 翰阳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要和那个死女人一起查案,暮,你呢?」 「我有约了。」千暮又挂上了万年寒冰脸。 翰阳和南浦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那根『草』!」 被说中了的千暮依旧没什么表情,长腿一跨——先行走人。 狄南浦准时来到了竺府,管家领着他直接去了书房。 「狄先生,您先请坐,老爷马上就下来。」 竺老爷子是著名的大法官,在司法界相当有威信,多少检查官、律师挤破头,都想和他拉关系、套交情。 狄南浦是在一场官司中认识这位传奇人物的,当时他是被告的辩护律师,而竺老爷子是法官。这之后他们俩就成了忘年之交,可由于身分关系,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传闻说,竺老爷子的儿子、儿媳远离司法界,成了旅行作家。孙子竺阙君是商场上大名鼎鼎的金手指,还有一个孙女好象正就读于东方学院的法律系。 不知道老爷子今天找他来所为何事。 「南浦啊!让你久等了。」 狄南浦正在猜想之际,竺老爷子已进了书房,他连忙站起身,「老爷子,您找我来有事?」 竺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没事就不能找你?咱们俩可是好久没见了。你父亲好吗?」 「家父身体很好,最近为了一件案子,带助手去美国了。」 狄术膺是享誉全球的大律师,竺老爷子是在认识狄南浦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是父子。 「我过几天也要出趟远门,去德国。」 狄南浦立时想起来了,「是为了德国富商aaronabbey涉嫌洗黑钱的案子?」 这个案子因为关系复杂,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老爷子十分惊讶,他是从何管道得知这一消息的。 「哦!我们在查另一桩分尸案,有牵扯到这个人。」 「这么说,他的确有重大嫌疑喽?」老爷子开始套口风了。 可狄南浦岂是一般人。 「这案子牵连甚广,站在我们双方的立场,都不应多谈。老爷子,您是知道法律程序的,所以请恕我失礼了。」 竺老爷子微笑地点了点头,「好好好!就是你这个脾气,我才愿意交你这个『小朋友』,你从来不找我讨私情,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挨着他坐下,老爷子说出今天找他来的目的。 「不瞒你说,我今天找你来,的确有事相托!你也知道我那孙女是在你们东方学法律的吧?那个丫头皮得要命不打紧,课业也从不放在心上,暑假居然还要补考!我这几天就要到德国,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她,顺便帮她补习,可以吗?」 当保母?狄南浦的眉头马上打了个死结。 虽然他的脾气好,可也没连这种事都做啊!但老爷子都已经开口相求了,叫他怎么拒绝? 「老爷子,可以先让我见见竺小姐吗?您所要求的事也得看我们是否投缘啊!」最好是别投缘! 「是是是!」老爷子满口答应,随即招呼身后的管家,「去把小姐叫下来。」 管家应声出去了。 一会儿便听见一串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探进来一颗小小的脑袋。 「爷爷,您叫我?」 老爷子漾起慈祥的笑容,向她招招手,「怡君啊!快过来,爷爷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噢!」她答应着走了过来。 面熟!他越看她越觉得面熟! 她的头发很短,乖乖地伏贴在头上,有着雪白的皮肤以及柔和的五官,白色的裙子下穿著一双熊宝宝的拖鞋,怎么看都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看见他显然也很吃惊,这更加肯定了狄南浦心中的猜测。 竺老爷子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把孙女儿拉到狄南浦的身边。 「她就是我孙女儿——竺怡君,别看她人长得娇小,今年就满二十了。丫头,这位是狄南浦,你要叫他狄大哥。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已经是法学博士了。爷爷过几天要去一趟德国,就把你交给他了,狄大哥会帮你补习,你要好好准备一个月后的补考,不准顽皮,听见了没?」 竺怡君乖巧地点着头,眼睛却掠过爷爷望向狄南浦。 这种眼神顿时唤醒了狄南浦的记忆—— 是那个女孩!那个拿着一把西瓜刀打劫他的女孩! 他绝对没看错!因为她的手腕上还留着擦伤的痕迹,那是打劫那天,她的高跟鞋造成的「结果」。 狄南浦微笑地伸出左手,「你好,竺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狄南浦,请多指教!」 竺怡君扬着可爱的笑脸,却把手背在身后。 「我不习惯用左手跟人握手。」 老爷子一听,作势沉下了脸,「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 「没事。」狄南浦不在意地摇摇头,「谁让我是左撇子呢!没关系的。」 他大步迈到竺怡君的面前,「老爷子既然把你交给我,我就有责任好好照顾你。」 他回头望向竺老爷子,一脸诚恳地说道:「您就把她交给我,放心的去德国吧!」 竺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丫头,你要听狄大哥的话,知道吗?」 「知道。」知道才怪!脾气那么好的家伙,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竺怡君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不禁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而这抹笑容正好落入狄南浦温和的眼眸中。 他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同时成功地掩去了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狄南浦站在与竺怡君相约的路口,不停地看着手表。 她已经迟到三十二分钟了。 说什么彼此要先互相了解了解,难道让他站在烈日下曝晒就叫「了解」? 他就说嘛!好好的为什么不让他去竺家接她,也不让他开车,他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果然! 「你等很久了?」 狄南浦一抬眼,见到他一直在等的人,差点跌碎眼镜。 她又恢复了那天晚上「暴走族」的装扮——烈日照耀下更显灿烂的绿色头发;血盆红唇让人额头直冒冷汗;被高跟鞋强调出的身材裹在少少的布料里,让路过的男士频频回首。 他明白了!这才是她不让他开车的真正意图,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律师,和她这个暴走族太妹在一起,她要让他受不了,自行放弃竺老爷子交给他的任务。 如果他这么轻易就投降,那才真是丢尽了三剑客的脸! 「我们去哪儿?」狄南浦依旧维持着一脸温和的笑容,极为绅士地询问她的意见。 既然丢脸,就要丢得彻底一点!竺怡君暗自猜测,像他这样的大博士最常去的,就是图书馆了吧!那里他的熟人也应该最多,对!就去那儿! 「去图书馆吧!」 狄南浦看了她一眼,瞧她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像是对图书馆有兴趣,倒是一脸算计的表情。 「好!就去图书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怕了她不成? 他率先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走来真是热闹非凡啊! 「南浦,都放假了,还来学校啊?」每每遇见熟人,大家都是这么热情地向狄南浦打招呼。 「呵,过来看看。」狄南浦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回答。 紧接着,对方大多会用惶恐的眼神,打量着他身后太妹装扮的竺怡君,然后以讶异的目光询问他,「这位是……」 「朋友。」他简单地答。 第三章 人家再用怀疑的眼神瞅着他,直到目送他们远去。 而不认识的人则在背后指指点点—— 「你瞧,那是什么人?居然也到我们东方来?」 「你不知道啊!前面那个男的,就是三剑客中的温剑狄南浦。」 「是他啊?他怎么跟一个太妹走在一起?堕落啊!」 好不容易,他们到了图书馆。 她像是走伸展台一样,带着他绕了一圈,然后一本书也没借,就推说无聊出来了。 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成功地让他在东方丢脸,而且这脸丢得还挺大的。他保证,明天系主任、院长都会来找他谈——谈交友的问题。 他甚至连开头第一句都想到了,他们一定会语重心长地向他说教: 「南浦啊!我们不是干涉你交朋友,只是……这个交朋友得要有个分寸,你是学法律的,这对你的形象会有所影响的……你说是不是啊?」 谁给她取名叫「怡君」的?真是讽刺!她要是能「怡君」,他这个「温剑」也不会接近沸点了! 不!他不能就此认输! 他就不信,一个小女孩他会搞不定! 「闹了半天,你就是要带我来这家咖啡店啊?」 竺怡君横瞄竖瞧地盯着眼前的咖啡屋,着实没有进去的意思。「咱们去酒吧,怎么样?」 「刚才一直听你的,现在听我的,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谈谈。」 刚才一路上,众人频频朝他们投射的目光,已经让狄南浦的忍耐濒临极限,现下他铁青的脸倒是让竺怡君有点毛毛的。 「听你的?听你的就听你的,有什么了不起。」 踩着高跟鞋,她玉手推开了店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位女服务生。 「欢迎光……」最后一个「临」字,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 呵呵……她一定是被她这身酷似暴走族的装扮给吓着了……等等!她的眼神是瞟向她身后的狄南浦? 而狄南浦也回以一个微笑,「草草,我们过来坐坐。」 莫非,她是他的女朋友?要不然,他干嘛坚持来这里?一定是!一定是!可是,她那是吃醋的表情吗?不太像耶! 还没等竺怡君瞧够好戏,被唤作「草草」的女服务生就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并职业性地招呼起来,「这边请!」 她领他们到一处比较隐密的座位,「请问二位要点什么?」 竺怡君用挑衅的口吻说道:「一九五六年的波兰红葡萄酒。」 还没等草草接话,狄南浦已经开口了:「我要迷雾,给她一杯柳橙汁。」 他现在对她的感觉就像他点的咖啡——一团迷雾!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虽然她是在打劫他,可眉宇之间依然不失天真;第二次在竺家见面,一身乖乖女的打扮,充分展现了她的活泼可爱。怎么才一转眼工夫,她就变得这么难缠?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是他自己不够警觉,才会搞得今天这副惨况。 「你……你知不知道卫千暮去哪儿了?」 狄南浦猛一抬头,才发现聂草草还没走,正站在那儿问他话呢! 「暮?」他犹豫了下,可看到她那张期待与焦急的小脸,还是忍不住说了。 「他和翰去德国办事了,大概要到这个月底才回来。」 「是吗?」草草显然有些失望,可转眼又换上一副笑脸,「你们坐吧!我去工作了。」 她一走,竺怡君的好奇心抑制不住地膨胀起来。 「她是谁啊?你女朋友?不!一定不是!她刚刚问你『知不知道卫千暮去哪儿了』,卫千暮是谁啊?她男朋友?是不是他男朋友不要她,逃去德国了?是不是这样?一定是的,对不对?」 狄南浦的好脾气,在见到她不停张阖的血盆大口后,全数化为乌有。 「你很啰嗦耶,知不知道?」 怡君理直气壮地辩解起来:「啰嗦?我哪里啰嗦了?我从来不啰嗦的!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啰嗦了?我告诉你,我一个词从来不说三遍的,你还说我啰嗦?不信你看,说了这么多,我有重复的词吗?没有是不是?我这样怎么能叫啰嗦呢?你这个人……」 「stop!」狄南浦的眉头全揪在一起了。谁能救救他?他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谁能告诉他? 他摊开双手挡在她面前,「废话少说,谈正事!我很忙,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我知道你并不愿意我一天到晚看着你,可我答应了你爷爷,就必须做到,你明白吗?」 「我们可以假装啊!等爷爷回来,你可以告诉他,你这个暑假都在照顾我;而我也会假装这个暑假都和你在一起,这不就行了?」 她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只等他来配合。 狄南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头更大了。 「那补考呢?」 「是哦!」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我自己看,一定可以的。」 「就凭你?」他不想伤害她幼小的自尊心,可要不是她真的不行,他也不用被老爷子找来当「暑期保母」。 「你为什么要念法律系?你真的喜欢律师这行业吗?」 「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每次想起这事,她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那时候,我爸妈刚从义大利回来,哥也从美国赶了回来,爷爷不知怎地病倒了,他数落我们这些后辈都不孝顺,没一个继承他的衣钵。 到后来,爸妈和哥都借故走了,只有我傻乎乎地守着爷爷,后来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咬牙、一跺脚,就说:『我去读法律系,将来继承您的事业!』 我就这样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狄南浦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她,「既然读了,就把它读好啊!你以后也许会成为律师、检察官,甚至法官,你该不会只是想混毕业吧?」 「所以我才要打劫,好存够逃走资金啊!」 她的神情在瞬间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我本来打算逃到美国我哥那儿的,可爷爷跟哥打了招呼,说如果我不见了,哥就得回来每天陪伴他,给他养老送终,吓得哥连电话都不敢打给我。 我也打算逃到我爸妈那儿的,可爷爷控制了我的零用钱,让我没有路费,我只好出来打劫了! 你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还打过两次劫。头一次,我连人家的车都没拦下来;第二个有了点进步,车是成功拦下来了,可人家当我是小孩子闹着好玩,压根没理我就走了。还是你比较好!」 废话!把钱送到她手上,让她不用花力气抢,上哪儿找这么配合的被害者? 「你以为爷爷为什么让你照顾我?美其名是『照顾』实际上是让你看着我,别让我跑了。」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她口渴得猛灌柳橙汁。 狄南浦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面闪过一道精光——看来他更要看好她了! 「我们这样好不好?」他把自己的计画说出来,「你每天去我的律师事务所,我帮你补习,你爷爷打电话来,我也好交代。 至于你是去打劫,还是去你父母那儿,你就按照你原先的计画进行,我全当不知情。」 竺怡君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好!就这么办!」 等你落到我的地盘上,还不是我说了算?若治不了你,我就不是狄南浦! 狄南浦抿上一口迷雾,心中的迷雾顿时散开。 【第二章】 夕阳渐落,两个达成协定的人迎着余晖走回家,一长一短的两条身影映在人行道上,居然也搭配得蛮协调的。 「狄南浦,你知道吗?我把你给我的那张名片镶起来,挂在床头了,我要每天在一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它,以坚定自己做劫匪的信心。」 说着说着,她连拳头都握紧了,彷佛她所做的不是打劫,而是一件伟大的事。 本来走在前头的狄南浦,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可听到这儿,他转过头怒视着她,「你把我的名片挂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当然!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呢!」 她的屁股都快翘上了天!路过的人一定猜不到,她这么自豪的「第一次」,指的是打劫。 狄南浦扶了扶眼镜,瞬间也恢复了平静。 「这么说,你爷爷也见过那张名片喽?」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就说嘛!竺老爷子怎么会想到叫他来照顾他的宝贝孙女,原来如此! 这年头真是好人不能做!你瞧,一做就做出问题来了吧! 唉!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自认倒楣的份了! 「你怎么了吗?」她跟上他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衣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四章 他眼睛瞅着她,怀疑她的关心真少假多。 但望着她天真无邪的脸,他告诉自己——是他多心了,她还是一个孩子,本性还是善良、可爱的。 然而竺怡君一本正经的语气,彻底摧毁了狄南浦的自我安慰。 「如果你有事,爷爷一定会再派一个人来管我,那个人一定没有你这么好说话。」 狄南浦的好脾气在夏日的高温下倏然蒸发,最终化为一缕轻烟随着夕阳远去。可一抬头,看到前方蹦蹦跳跳的身影,他升温的心又渐渐平息了下来。 算了,她还是一个孩子!算起来,她比北溪还小一岁呢! 一想到北溪,他所有的怒火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加快了步伐,来到她身边,「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总有一天要吃亏的!」 「我不怕,因为有很多人保护我!」 她的小脸在夕阳余晖下充满生气,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她翠绿色的短发也没那么难看了。 「丫头!」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丫头』?我爷爷、爸妈,还有哥哥都这么叫我,我特许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叩首谢恩呢?」 「免礼!」 愉快的对话并没有延续多久,一个身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狄南浦!」 「北溪?!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个人吗?」狄南浦惊讶地看着妹妹。 她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狄南浦身上,看也不看竺怡君一眼。 「如果不是我来这附近找朋友,会看见你这么花心地和这种女人在大街上调情吗?」 「你说什么?!」竺怡君岂是那种任人怎么骂,都不出声的乖宝宝? 狄北溪掠过发难的竺怡君,凝视着自己的哥哥,满脸的严肃,「你别忘了,你现在代表狄家人,丢脸丢的也是狄家的脸,你这样怎么跟巧玲交代?」 「喂!你是谁啊?」竺怡君一手扠腰,一手指着狄北溪的鼻尖,「你以什么身分来指责他?你凭什么指责他?」 狄北溪的视线扫过一直保持沉默的南浦,昂起头说道:「我是他妹妹,狄北溪!」 「他妹妹?」竺怡君掩着嘴咯咯地笑出声,「你是他妹妹啊?我听你说话的口气,怎么倒像是他姑奶奶?」 「你这个丑女人给我滚一边去,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插嘴!」 「好了,北溪……」 「喂!狄南浦,人家都说你二十岁就拿到了四个国家的律师资格,二十一岁就念完博士,我真的有点怀疑你是怎么办到的,人家这样骂你,你都没反应啊?」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见过冬瓜、南瓜、西瓜,还没见过呆瓜,今天我算是开眼界了!」 「丫头……」 没等狄南浦劝说,竺怡君的架式已经拉开了,「今天这个『家』事我是管定了!哪有哥哥和朋友走在路上,做妹妹的冲出来,毫不留情地就把哥哥臭骂一顿的?我倒要问问狄术膺,这就是他的家教吗?」 狄北溪气急败坏地扯过兄长,「狄南浦,这就是你的女朋友?一个太妹?泼妇?」 「只要他喜欢,你管不着!」竺怡君故意亲热地挽起狄南浦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看着北溪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狄南浦赶紧打断了怡君的话。 「丫头,别再说了!」 狄北溪狠吸了几口气,直指狄南浦,「果然是血统问题,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狄家的孩子!」 怡君感觉他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不知从哪儿来的冲动,竺怡君上前一步挡在狄南浦的前面,布满勇气的小脸对上狄北溪,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保护欲。 「告诉你,不管你是他妹妹还是他姑奶奶,也不管什么血统不血统的,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准欺负他——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他!」 这是一种宣告,就像宙斯的谕旨,一旦发出,便神圣得不容侵犯。 狄北溪显然被她坚定的语气给震慑住了,愣在一边,久久没有反应。 杵在一边的狄南浦,带着愕然的神情望向竺怡君,那一刻他僵硬的身体竟渐渐恢复了知觉,痛了许久的心也渐渐复原…… 「什么?你说那天的劫匪就是竺家的大小姐?!也就是你昨天带去学校的那个太妹?你还要当她的保母,帮她补习?」巫翰阳夸张得跌下沙发。 「捧好你的下巴。」相对于翰阳的激动,卫千暮就冷静多了,「狄,有什么打算?」 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狄南浦仍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她就是性子淘气了一点、心理幼稚了一点、做事莽撞了一点、脾气古怪了一点,其余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竺老爷子都把她交给我了,我怎么好拒绝?」 翰阳掰着手指一一算来,「你这几个『一点』放在一起,可就不少点了!狄,你的脾气还真是好得出奇。 我今天去学院,凡是认识的人都把我拉过去,然后说:『翰阳,你知道吗?南浦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太妹耶!你还不赶快去劝劝他?』」 他学得唯妙唯肖,一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副院长。 之后他无聊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我就马上赶过来看热闹,结果闹了半天,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其实说起来,她也不是一无可取!」 南浦把昨天遇到北溪的事,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 「有个性!」千暮的唇角少了惯有的冷漠,多了一丝笑容。 翰阳忍不住揶揄起卫千暮来,「是不是和你那根『草』有点相似啊?」 千暮浅酌白兰地,沉默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可眼眸里的神采却是骗不了人的。 南浦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反正就只有一个暑假。」 翰阳看看冷漠的千暮,再瞅瞅儒雅的南浦,扬起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看得最清楚,这个暑假,对狄而言不是「牺牲」,而是「获得」——获得重生的机会!一如沉醉其中而不自知的暮。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柜台小姐带着职业性的笑容问道。 「我找狄南浦,我跟他约好了。」为了来这儿,她还特意找了这身既不太怪,也不太孩子气的衣服呢! 「你约了狄律师?」 「是啊!」 柜台小姐好象想起了什么,一脸怪表情地问道:「你是来找狄律师补课的竺怡君吧?狄先生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你一直走下去,左转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就是了。」 「哦!谢谢!」 竺怡君一路诅咒狄南浦:这个大嘴巴!干嘛把我来补习的事告诉人家?一点也不顾及我的颜面! 迎面走来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律师,他正微笑地看向……她? 怡君惊讶地对上那人的目光,对方居然跟她打起招呼来:「竺怡君?你来找狄律师补习的是吧?他正在办公室里等你呢!快去吧!」 「好……」她苦笑着答应,眼角都快抽筋了。 狄南浦——那个呆瓜…… 一道桧木门上挂着「狄南浦律师」的牌子,她毫不客气地抬起右脚,准备踹下去。 同一时间,等得不耐烦的狄南浦打算到外面看看,看那个小丫头怎么到现在还没到。他走到门前,猛地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竺怡君一个不稳,直接跌进他的怀抱。 南浦拥着她,一只手还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促喘的呼吸,「知道迟到了,下次就早点来,干嘛这么匆忙,我又不会跑掉。」 他瘦归瘦,胸膛却一点也不单薄。靠在他的怀里,她几乎忘了刚才踹门的缘由。 可那也只是「几乎」! 从他的怀抱里抽身,她尽量站得挺直些。不行,他一百八十一公分的身高对她造成了压力,她向后退了几步,感觉气势够了,便开始宣战—— 「你干嘛把我来『补习』的事四处宣扬,你怕大家不知道我的成绩烂啊?」 「竺同学,你成绩不好啊?那可得让狄律师好好给你补一补!」 不知道什么时候,狄南浦的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一大票人。 「狄律师很厉害,才二十一岁就念完博士学位,还拥有四个国家的律师执照……」 「够了!」竺怡君大吼一声,伴着吼叫声响起的还有巨大的摔门声。 南浦看着她气呼呼地把自己摔到沙发上,然后缩成一团,没了生气。 「丫头,」他挨着她坐在沙发的一边,「怎么了?」 「丢脸死了啦!」她的脸依然埋在膝间,看不到表情,却隐隐听到哭声。 他好笑地扳过她的小脑袋,「好了,我们努力一点,不就没事了!」 第五章 她的脸红得像番茄,「可那些法律条文真的很难背啊!」 「是你自己答应爷爷念法律的,怪不了别人!」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她才不理那些呢!一张嘴翘得老高,「我现在反悔了!」 「那你也得补考完再反悔。」 「我偏不!」她那小姐脾气一上来,谁也拿她没辙。 可这个「谁」,一定不包括狄南浦! 他眼珠子一转,正色道:「如果你不好好补习,我只好告诉竺老爷子你打劫的原委。」 「你卑鄙!」她跳了起来,可一迎上狄南浦那张温文尔雅却不失精明的脸,所有的指控都失去了力量。 小女子能屈能伸! 竺怡君一咬牙,一跺脚,「不就补习嘛!谁怕谁啊!」 「那现在开始?」他扶扶眼镜,镜片后闪过一道陌生的亮光。 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竺怡君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到桌前。 「好闷啊!好无聊啊!」 才刚上了半个小时的课,竺怡君已经第十一次发出类似的抱怨了。 「我就是记不住嘛!你再逼我,我也记不住啊!」 「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当然记不住。」 「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随便看看就能拿到四个国家的律师执照。我听说你有超人记忆力,别人要花一个小时记住的东西,你十分钟就够了,真的假的?」 狄南浦的脸沉了下来,「别人的事记得倒清楚,这些东西却记不住!」 「记不住就是记不住嘛!」 她的脸上扬起算计的奸笑,「不如你去跟爷爷说,就说我不是学法律的料,让他放过我吧!」 狄南浦揉了揉疼痛的额头,「你说对法律不感兴趣,那你告诉我,你对什么感兴趣?」 怡君站起身,一记拳头击向他,「我对这个感兴趣!」 「打架?」他的头更疼了。 「不是!我对跆拳道、柔道、空手道、武术……总之,就是对功夫很感兴趣啦!」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了半天还不是打架!」 「你不懂!」说到这,她的眼中立刻泛起梦幻般的光彩。 「我从小时候起,就幻想着要嫁给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最好是个用剑高手,剑在手,飞舞破天,出神入化……」 南浦不禁轻笑出声,「你武侠剧看太多了吧?现在还有人会舞剑吗?早上公园里,那些拿着太极剑舞来舞去,锻练身体的老头算不算?」 她瞪了他一眼,成功地让他收回对自己的取笑,可她也对自己这个梦想有点泄气了。 「就是现在学剑的人太少了,我才想去学功夫啊!」 「你还是算了吧!人家练武都是从小就开始练,你都二十了,还练武?」 「不跟你说了,反正我对法律不感兴趣。」她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我说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内线响超,他接起电话,「喂?」 「狄律师,李小姐找你。」 「哪位李小姐?」他认识的人当中有姓李的小姐吗? 「是李巧玲小姐!」 「哦!让她进来。」 巧玲从来不在他工作的时间来找他的…… 难道是北溪发生什么事了?! 想到这儿,南浦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一把抓住刚走进来的巧玲,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北溪出事了?」 「不、不是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激动的狄南浦,李巧玲吓了一跳。 收拾好情绪,南浦显得有些尴尬,「那你来找我,有事?」 「没……没什么。」 李巧玲瞥见坐在办公桌前喝着奶茶的竺怡君。 她就是北溪口中的太妹吧?虽然打扮得比较新潮,可也不能说是浪荡啊!北溪说的太夸张了。 南浦为她们介绍,「这位是竺怡君,这个暑假在我这儿……见习。」 她不喜欢人家知道她来「补习」,他就换一个词,这总可以了吧! 李巧玲半信半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 狄南浦倒了一杯咖啡给她,「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我路过,顺便上来看看。」 事实上是一大早听到北溪说,南浦交了另一个女朋友,她就马上赶来打探,没想到正好撞上了。 「你没什么事吧?」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巧玲今天的神情好奇怪,少了以往的沉着。 察觉自己的失态,巧玲赶紧放下杯子,「我只是过来看看,也没什么事,你有事你忙吧!我先走了。」 「好!我让秘书送你出去。」 狄南浦按内线让秘书送李巧玲出去。 门一关上,怡君就再也抑不住好奇地冲到了他身边。 「她是不是喜欢你?她在追你对不对?你对她不感兴趣是不是?」 南浦重新坐到办公桌前处理桌上的卷宗,轻描淡写地回了几个词:「是、不对、不是。」 「你在说什么啊?」仔细地将他的回答和自己的问题连接在一起,「你是说她喜欢你、没在追你、你对她感兴趣,是吗?」 「我跟她交往一年了,所以她不用追我,既然交往,我相信她是喜欢我的,而我也一定对她有兴趣。」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是这样的吗?」她歪着脑袋认真地分析起来。 「可你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喜欢人家的样子。她一进门,你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不是北溪出事了』说明在你心中,她只代表着你妹妹;之后你们的对话客气得像陌生人,她走,你不但不挽留,还让秘书送她出去,这中间你们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这算什么情侣啊?」 南浦取下眼镜,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情侣』啊?」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不是心灵契合的情侣。」 她的大眼睛流泄出智慧的光芒,「呆瓜,你大概不知道吧!她今天来是有目的的,她的目的就是我!」 「她又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冲着你来?」 「你看,你说你们是情侣,可我的事你居然都没告诉她!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你妹妹告诉她,你身边出现一个女人。 她以为你移情别恋,今天是特意来问个清楚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我,你又紧接着介绍了我,让她根本无从问起,所以就推说是路过顺便上来看看的。」 她踱到他身后,「你看,你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说是情侣?不是你在骗我,就是你们在自欺。」 她最后这句话深深烙到了狄南浦的心坎上。 一切正如她所说的——他和李巧玲的关系就是这样,平静下隐藏着许多暗潮汹涌。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无力——或许用「不想」来形容会更准确一点——改变这一切。巧玲和他一样,选择了顺其自然,不去做什么,也不试图改变什么。大概,她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无奈吧! 【第三章】 狄南浦的秘书一见来人,顿时扬起热得不能再热的笑容。 「巫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狄律师啊?他正在跟几个律师商讨一个案子,你要不要去他办公室等他?」 这个巫翰阳是狄律师的朋友,人长得帅,又风趣幽默,是所有女孩心目中的「黑马王子」,她这个待字闺中的小秘书自然也不例外。 「好,我去办公室等他,待会儿你再跟他说一声好了。」临走他还不忘丢下一记勾魂笑,这才英姿飒飒地迈开了脚步。 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入眼帘的是满地散乱的书本和一个趴在地毯上,吹着冷气修指甲的女孩。 巫翰阳踏过满地杂乱,靠近她的身边。 「你就是竺怡君?」他在心里默念「让狄头疼不已」几个字。 她继续修着自己的指甲,以同样的语调回复他:「你就是巫翰阳?」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惊讶,因为从他进门到现在,她甚至还没抬头看他一眼。 「我也是东方的学生,久闻三剑客的大名。会来找狄南浦,还让三公里以内的女人为之尖叫的,不用说,一定是沸剑——巫翰阳。」 「聪明!」果然有本事让狄头疼。 这样低头跟她讲话实在是有点累。巫翰阳使出功夫,一下就将她甩到沙发上。 竺怡君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怎么了,令巫翰阳有点担心。 突然,她一声尖叫,冲到巫翰阳面前,紧紧地揪住他,「你会功夫对不对?你一定会功夫!教我!教我!」 狄南浦推开门,迎上的就是这一幕。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一步上前,硬生生将竺怡君从巫翰阳的身上拉下来。 第六章 那副表情、那种口气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形象——温剑这会儿不「温」了。 竺怡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站在他面前又蹦又跳的。 「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不管是狄南浦还是巫翰阳,都是一头雾水。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要嫁给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我终于找到了!」 她的小手指向巫翰阳,「我决定了,就是他——我要跟他学武功,我要成为女侠,我要把中国武术发扬光大!」 还复兴中华呢!巫翰阳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大跳,不过总算是搞清楚一切了。 「你不能跟他学。」狄南浦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不可以?」她多年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了,怎么可以因为他一个「不能」,就把一切摧毁? 「因为……」他总不能跟她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个花花公子,他怕她会吃亏吧? 「你说啊!」 「因为……因为你还要在我这儿补习。」 「我早就不想补了!」 「不行……」 「要不这样吧!」 一直坐着看戏的巫翰阳起身走到竺怡君身边,「我收徒弟也不能收那种没有慧根的,只要你补考通过,我就收你为徒,你说好不好?」 「翰!」狄南浦还是有所顾虑。 趁竺怡君还在考虑的时候,巫翰阳将他拉到了一边,「她补考通过,你的任务不就算完成了嘛!到时候,我依约训练她两天,让她累得受不了,自行放弃。」 「这可能吗?」这小丫头一旦倔起来,可是蛮难应付的。 巫翰阳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放心!对付女人,我最拿手。」 就在这个时候怡君也考虑好了,「我想好了,我同意!」 「就这样决定了。」巫翰阳满意地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你好好加油吧!」 「好!」竺怡君与他击掌为誓。 狄南浦看着两人击掌的身影,心里升起重重的疑惑。 这样真的可以吗? 「丫头,吃午饭了。」狄南浦拿着便当走到竺怡君身边,「看了一早上的书,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哦!看完这一节就来。」她回答着,可目光依旧留在书本上。 南浦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她和翰定下那个约定,这两个星期以来,每天都早早就到这里报到,全副心思都放在书本上,连饭都忘了吃。 一想到那个约定,狄南浦的眉头就打结。 让她去学武,别说竺老爷子不会同意,他也不放心啊! 翰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虽说最近为了晚晴,他收敛了自己对女人的态度,不再游戏人间,可万一小丫头真爱上了他,他怎么跟竺老爷子交代? 不行!他得去和翰说说,商量好对策,免得出了问题,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说做就做! 「你这么急着约我,就为了这事啊?」 狄南浦急得直冒汗,巫翰阳却还是一脸的蛮不在乎。 「翰,正经一点!」 「狄,你到底在担心翰,还是那个女孩?」卫千暮一出口,便让室温降了几度。 「我都担心!」南浦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她还只是个小女生,净作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万一要是真爱上翰,那可就完蛋了!」 「爱上我有什么不好?」翰阳品尝着他最爱的红酒,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千暮按下激动不已的南浦,瞟了翰阳一眼,「那晚晴呢?」 提到「她」,巫翰阳就一肚子火。「谁说爱上一个人,就不能被另一个人爱了?」他似乎是故意要惹狄南浦心烦的。 「你跟她定下那个约定,是不是存心要引诱她?」狄南浦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是在帮你耶!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全无平日的冷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又不是你妹妹,你那么心疼她做什么?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南浦愣住了。 是啊!她跟他非亲非故,他干嘛那么紧张她?而且,只要跟她有关的事,他似乎就会变得暴躁且毫无理智。 他是怎么了? 「莫非你想结束和那个李巧玲的『柏拉图之恋』,与竺家千金谈场欲 望之恋?」巫翰阳一副暧昧的表情。 他的嘻皮笑脸被狄南浦的飞来一脚给踢进了大西洋。 他揉着尊臀嚷了起来:「狄,你什么时候变得有暴力倾向了?」 「被你逼的!」话只要从翰的嘴巴里出来,就会染上有色成分。 一直冷眼旁观的千暮开口了:「你究竟是为什么会和李巧玲在一起?不会是为了你那个妹妹吧?」 「怎么会?」南浦抬头挺胸以加强他话里的可信度,「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那个丫头成天将自己打扮得像太妹似的,任性又无理,怎么跟巧玲比!」 「那好!」巫翰阳就等他这一句,「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你是说那个,如果哪天我们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伴侣、就将她带到舞会,请她跳第一支舞,将她郑重地介绍给所有人认识的约定吗?」狄南浦问道。 「既然你这么肯定你和李巧玲的感情,这次的舞会就带她去吧!」翰阳的眼眸闪烁着流动的光芒。 「好!」也许,只有一切成了定局,他才不会这么举棋不定。 巫翰阳看向在一边若有所思的卫千暮,「暮,你也带那个申芷嫣来吧!让我们认识认识。」 主要是让你自己知道,申芷嫣和那根「草」到底谁才适合你。他在心中补上这一句。 千暮依然沉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翰阳就当他是答应了。 他又回过头看看南浦,「至于你到底是带李巧玲还是竺家千金,就看你啰!」他的第六感不会错的,狄和那个丫头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至于他自己…… 唉!麻烦啊! 「耶!过关喽!我补考过了,我可以去学武功,去实现我的梦想了!」怡君挂在南浦的颈项间蹦啊跳的。 狄南浦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打消她学武的念头。 「丫头,你最近念书也念得蛮辛苦的,不如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心情!」 「不用了,我约了巫翰阳,下午就去他那儿。我要拜师学艺,我要成为武林第一高手!」她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喊叫了一会,渴了,怡君去倒水喝,顺便也帮狄南浦倒一杯。 她将水递到他手上,他刚伸出右手想要接过来,竺怡君却突然想起他是左撇子,于是赶忙又将水递到他左手边,如此一来狄南浦的右手便悬在半空中。 怡君眼尖地瞥见他右手的虎口、掌边都长了茧。她抓过他的右手,摊在眼前,细细地研究着。 「你是个左撇子,怎么右手会长茧,而且还是在虎口、指腹这些地方?你以前做过苦工吗?」 南浦急忙抽回自己的右手,「小时候大家都笑我是左撇子,所以我拚命练右手,才会长茧,可到现在我还是习惯用左手。」 「左撇子怎么了?左撇子不也很好嘛!」 「那是谁说『我不习惯用左手跟人握手』的?」 「你这个人很会记仇耶!」她一个巴掌打过去,让他闪躲连连。 她看着他咯咯直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当然,她也没有注意到镜片后面闪过一道亮光——那是逃过一劫的轻松。 「我来学武了。」竺怡君向巫翰阳行拜师礼,「拜见师父。」 巫翰阳本想让她再多拜几下,可一瞥见狄南浦射来的那道暗里藏刀的目光,立刻将她扶了起来。 「『师父』先不用忙着叫,很多人学武,可最终都吃不了苦,你先练个两天,我看看情况再说。」 「是!」 翰阳带她来到safety保全的训练场所。 「就在这个道场练习吧!」 怡君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双眼放射出夺目的光芒,「好大的道场哦!」 趁这工夫,狄南浦低声向巫翰阳问道:「翰,你真有把握让她知难而退?」 「放心吧!就交给我了。」虽然这方法有点残酷。 翰阳走到竺怡君的身边,轻拍她的肩让她看向主道场,「这练拳脚,首先得学会防御,也就是学会挨打。在不断的挨打中,找到防守的诀窍,你明白吗?」 「明白!」看着道场上两个正在激烈搏斗的大汉,她的好武细胞也不禁动了起来。 「既然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翰阳招招手,让其中的一个大汉下来,「怡君,你去跟台上那个人练练,记住,要学会防守才能反击。」 第七章 「你不陪我练吗?」怡君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问道。 「他是safety的专业保镳,擅长跆拳、空手道、柔道和拳击,他陪你练最合适,我……我是场外指导。」 如果我上场,怎么忍心摔你啊?我可是最心疼女生的,而且万一捽坏了你,狄会放过我吗? 翰阳双手抱胸立在一边,「怡君,要是受不了,就打声招呼吧。」我就等着你的「受不了」。 他向台上的大汉便了一个眼神,「好好陪她练。」 南浦一把揪住翰阳的衣领,「你的办法就是这个?」 「是啊!只要她自己受不了,不就会知难而退了吗?那我们也不算爽约啊!」 他揽上南浦的肩膀,在外人看来是一副相亲相爱的画面。 「这是『长痛不如短痛』啊!她要是真的练武,这种痛可是天天得挨的。」 南浦想想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可要拿捏好分寸!她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可没法跟老爷子交代。」 是没法跟自己交代吧?翰阳心知肚明地不说出口。 此时,台上的两人已开始对起招来。大汉一个直拳出去,怡君敏捷地闪开了,可却闪不过人家脚下的功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南浦站在场外焦急地唤道:「丫头,没事吧?」 「没事!」没事才怪!她的屁股都快摔成四瓣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看她这么的摔法,他还是心生不忍。 「走吧!练武太辛苦,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不!我不走!」她迅速地站了起来,明眸对上旁边的大汉,「再来。」 翰阳却到南浦耳边小声嘀咕起来:「时候还没到,等时候到了,你不拉她,她自己也会走的,放心吧!」 南浦怀疑地站在一边。 这个丫头会那么容易放弃吗?他就怕她那倔强的脾气一来,越是艰难,她越不肯屈服。 台上的大汉接收到翰阳的眼神,跳动的双脚吸引了怡君全副的注意力,然后一记左勾拳,将她直挺挺地击倒在地。 「丫头!」南浦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蹲在她身边,「别学了,我们回家!」 那一拳打得他心都痛了,他恨不得替她上场,一记勾拳撂倒那个大汉。 「不!」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望向狄南浦,「我不能就这样回去!从小到大,大家只要知道我是竺怡君,竺家大小姐,就会事事让着我、满足我,根本就不用我去争取。这是我唯一的梦想,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否则,我会遗憾终生的。」 翰阳拍拍南浦,「让她去吧!我们不也是因为曾经怀抱着梦想而聚在一起,成了三剑客吗?」 南浦回想起他们三剑客相遇相知的点点滴滴,于是他大步上前,将自己的右手伸向怡君,「加油!」 她握住他的手,虽然无语,可眼神却变得坚定且神采奕奕。 练习的结果会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巫翰阳想要的结果得到了。 他就是要利用这「苦肉计」,让狄看到怡君身上无限的勇气,也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情归何处…… 「痛——痛死啦!」 「知道痛你还去,你这叫自找苦吃!」嘴里念着,但狄南浦为她擦药的手劲也放轻了不少。 「金管家,这几天不要让她吃刺激性的东西,要盯着她准时吃药。明天她可能会有点发烧,你要看着点。」他嘱咐着管家。 巫翰阳懒散地靠在门边,环顾着怡君的房间,一眼便瞧见挂在床头的那个相框,「怡君,你干幢把狄的各片挂在这啊?」 「作纪念啊!」她的小屁股痛死了,只能趴在床上。 翰阳的好奇心大起,「什么纪念?」 「就是……」瞧见一边的金管家,怡君立刻打住了话题,「我不告诉你,这是我跟呆瓜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呆瓜?狄?」翰阳笑得差点没跌倒,他脑筋一转,主意上来,「我也有秘密要告诉你哦!」 瞥见狄和金管家下楼了,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怡君,东方新学期都会办舞会,你知道吧?这是邀请函,希望你能来。」 他故意神秘兮兮地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狄可是约了他女朋友李巧玲哦!所以你一定要参加。」 「为什么我一定要参加?」 翰阳歪着脑袋,思考着该怎么说,「你不知道吗?其实狄并不喜欢李巧玲,他之所以跟她在一起,全是他妹妹的主意,他那个妹妹啊……」 「他那个妹妹最讨厌了!」说起那个女生,怡君连身上的痛都忘了,「她上次居然骂我!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妹妹,完全不把哥哥放在眼里,还说什么血统不血统的。呆瓜就是脾气太好了,无论人家怎么骂他,他都不会回一句。总之,我就是讨厌那个狄北溪!」 「那你要不要出出气,顺便帮帮狄?」巫翰阳正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编好的爱情圈套里。 「你有什么办法?」她果然踏入了第一步。 「办法倒是有,可你不能老叫我『巫翰阳』,太生疏了。」 「好!翰阳,快说吧!」她叫得倒是爽快。 翰阳坐到了床边,紧挨着她,开始计画着,「我们……」 这个时候,南浦一手端药一手推开门,「丫头,喝药……」 看着几乎是贴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的心中熊熊燃起一把无名火,烧掉了他温和的一面,也烧掉了他的理智。 砰地一声放下汤药,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怡君看着门口,再瞧瞧巫翰阳,然后莫名其妙地眨眨大眼睛,「他怎么了?」 翰阳的嘴角扯出一抹算计的奸笑,「没事,很快就会好,很快就会好的……」 而此刻,站在花园里的狄南浦正试图平复自己汹涌澎湃的心绪。 我在气什么?我真的只是担心丫头会吃翰的亏吗? 我究竟是怎么了? 他完全没料到连他的情绪也被人算计在内,这盘棋就在他的举棋不定中——输了! 【第四章】 舞会当晚,巫翰阳穿梭在会场个个角落,不停地向人打着招呼。 「嘿,狄!」巫翰阳见到老友赶紧上前,他瞧瞧狄南浦身边的李巧玲,打趣地凑到狄耳边嘀咕起来,「你最终还是带着『柏拉图爱人』出场了,我以为你会带那个『暴走族』呢!」 「别开玩笑了,」南浦也同样以耳语回答他,「我可不想成为众人的笑柄。怎么?晚晴没来?」 他可是很期待巫翰阳那位「聪明异常、气质独特」的女伴呢! 翰阳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别提她了!对了,暮还没来吗?」 「他说要去接申芷嫣,可能会晚一点到吧!」 不久暮偕同申芷嫣到了,和大家寒喧了一下,便丢下申芷嫣一个人独自到阳台吹风了。 「咦?那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翰阳摇摇手,招呼着刚刚走进来的人,「美眉,这边!」 身着白色晚礼服的女孩款款走来,「翰阳……」 狄南浦定睛一看,「竺怡君?」 那头五颜六色的短发已经染回了黑色,原本一张足以媲美调色盘的脸蛋化了一个水晶妆,纯白的丝质晚礼服更让她显得可爱。 他震住了,同样陷入震惊的还有李巧玲。 她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个在事务所见习的女孩。她今天的打扮让在场的男宾为之惊艳,而她却惶惶不安,因为被吸引的人也包括——狄南浦。 狄南浦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刚刚她称翰什么?「翰阳」?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这真的是竺怡君吗? 「我们需要谈谈!」南浦顾不上被晾在一边的李巧玲,拉着竺怡君的手走向会场的另一边。他担心万一这个小丫头爱上了翰这个花花公子,他怎么向竺老爷子交代啊?上帝!千万别让这种事发生。即使让她爱上我,也别让她爱上翰啊! 翰阳眼见着奸计得逞,嘴角勾勒出一抹奸笑,心生出一分成就感,看了眼被好友晾下的两位小姐,他温柔的问道: 「两位小姐要喝点什么吗?巫翰阳竭诚为你们服务。」 「你最好不要。」 悠悠的语调传入巫翰阳的耳里,他慢动作般地回过头,一副做坏事被当场逮到的糗样—— 「晚晴……」 「丫头,跟我说清楚,你不是真的喜欢上翰那个家伙了吧?」刚到无人出入的楼梯间,狄南浦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的恐惧。 「翰阳有什么不好吗?」她露出无辜的眼神,「我觉得他不错啊!人长得帅,又极富魅力,听说很多女孩都很喜欢他,那多我一个没关系啊!」 第八章 南浦急得冷汗直流,「你不能喜欢他。」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反正你谁都能喜欢,就是不能喜欢他!」 怡君眨着长长的睫毛,手一勾,两张脸近距离地凝望着。 「那你呢?我能不能喜欢你?」她的语气有着无限暧昧,引人遐思。 就这样凝望着她,一向理智的他竟就此呆住了。 环着他的颈项,她扬起可爱的笑脸,「你说啊!我能不能喜欢你?」 「你……」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李巧玲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激动地唤着:「南浦——」 狄南浦急忙松开怡君的手,迎了上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她越过一边的竺怡君,拉住了南浦的手臂,「这里有点冷,我们进去会场吧!」 「哦!好!」 他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丫头,你呢?」 「我?」怡君俏皮地耸了耸肩,「我约了翰阳,他要介绍晚晴给我认识。」 说完,她率先走出楼梯间。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丢给李巧玲几句话:「下次想听,就大大方方地进来听个痛快。这门是不怎么结实,如果换个门,你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狄南浦和李巧玲站在楼梯间,谁都没有开口。最终,狄南浦拉开门率先跨了出去,也跨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一想到昨天的舞会,竺怡君的嘴角就咧到了耳边。 那个李巧玲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实在好玩极了;还有那个呆瓜,整个人都吓傻了,他还真以为她喜欢他啊? 真是越想越好笑! 迎面瞧见一个熟悉的脸孔,怡君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早!」 「早!」聂草草反射性地回话,却没注意是谁在向自己打招呼。等她抬头望向面前的小女孩,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人家。 「你……」 「我是竺怡君。」她甜甜地笑着。 草草想了一下,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她,不禁开口问了:「我们认识吗?」 「你忘了?那天我和呆瓜一起去你的咖啡店,我还点了一九五六年的波兰红葡萄酒。」她比手划脚的,想要唤起她的记忆。 「呆瓜?你是说狄南浦?你就是那个小……姐?」草草硬生生地将「小太妹」换成了「小姐」。 她这身打扮和原先的太妹装扮实在差太多,难怪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一路聊了起来。 「我听南浦说起过你,你喜欢卫千暮,对不对?」 草草尴尬地岔开了话题,「你来东方有事吗?」草草以为她还是高中生。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学生啊!我和呆瓜一样,也是读法律的,三年级了。」 听到她的回答,草草不觉得吃了一惊,「你和我一样大啊?看不出来耶!你以后也会当律师吗?」 怡君摇摇头,「大概不会吧!我爷爷希望我接他的班,当法官。」 草草笑了起来,她实在无法将那天的暴走族女郎,或是今天的纯情小女生,和高高在上、严肃正经的大法官联想在一起。 「你确定你想当法官吗?」 怡君一脚将小石子踢进草丛,「谁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真不行就嫁给那个呆瓜,等他成了我们竺家的女婿之后,他当和我当不是都一样……」 咦?这个主意不错! 反正爷爷只是想要一个接班人嘛!既然爷爷这么欣赏他,如果他成了竺家人,爷爷应该就会放过她了吧! 她自己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不妥,一边的聂草草可被这几句话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草草不禁开始想象,狄南浦那个儒雅温顺的好好先生,听到这些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两个人只顾着闲谈,根本没注意到她们已经被盯上了。 「吴哥,那两个女的,到底哪个才是竺老头的孙女?」 「我怎么知道?照片上这个女的妆化得跟个鬼似的。」 「不如……我们将两个都绑回去,让老大自己处理?」 「那老大会说我们节外生枝,办事不力,万一赏我们一刀怎么办?」 「那我们就去问问她们,让她们自己告诉我们,不就好了?」 「嗯!这个办法好!」 两个连当绑匪的智商都不够的家伙,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朝聂草草和竺怡君走去…… 怡君首先看到他们。这两天她总感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想到可能存在的危险,她顿时警觉起来。 「你们俩谁叫『竺怡君』啊?」 草草先是一愣,等她反应过来,怡君的食指已经定在了她眼前两公分处。 「她!她是竺怡君!」怡君一脸诚恳,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话。 「你就是竺怡君?」为首的绑匪扫了草草一眼。 她看起来的确比较像档案上说的「二十岁」,而且照片上的竺怡君的确是留着一头长发——虽然是大红色的。 聂草草茫然地看看怡君,再瞅瞅眼前这两个看上去心怀不轨的男人。 「我……」 「就是你了!」另一个绑匪果断地下了决定,「竺小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你们等等……」 草草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两个男人强行带上车了。 怡君看着渐行渐远的吉普车,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声:「哈哈哈——两个傻瓜,连绑架都能绑错人!这种蠢材也想来碰本小姐?别妄想了!」 轻快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竺怡君心情大好。 但她不知道,灾难正在不远的前方等着她! 竺怡君连课都没上就赶回家。她要等那两个蠢材绑匪打电话来,她要趁机好好嘲笑他们,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打她的主意。 电话钤骤响的瞬间,竺怡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电话。 「喂!你找谁?」 「找竺老爷子。」 「他不在!有什么事吗?」你可千万要是绑匪啊! 「他宝贝孙女在我们手上,他要是识相的话,我们就放过竺小姐;若他不跟我们合作……那我们可就要对不起啦!」 「是吗?」她故意紧张地问道:「你们真的抓了我们家小姐吗?她是不是长得很可爱?还留着一头长发?」 「不错!」 她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傻瓜!我们家小姐的头发不足三公分,而且此刻聪明的竺小姐正在跟你通电话,又怎么会被你们绑了去呢?你们绑错人了!」 不理会电话那头乱成一团的绑匪,她得意洋洋地挂断了电话。 靠在沙发上,她品尝着佣人端来的水果,再一次为自巴的机智鼓掌叫好。 「这么好笑的事,我一定要告诉那个呆瓜!」 说做就做!她拿起电话拨通了狄南浦的手机,「呆瓜,我是怡君!」 此刻的狄南浦正受千暮所托,开着车四处寻找草草的踪影。 「有事吗?我正在忙,长话短说。」她说话向来是说了一堆,还说不到重点。 「我跟你说喔!今天发生了一件好好玩的事情,我差点被人绑架了!」 「你有没有怎么样?!」听到她有危险,他的心脏差点停摆。 还说好玩?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净让人替她担心。 「我没怎么样,那两个绑匪比猪还蠢,竟然还会绑错人……」 狄南浦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千万别是「她」啊!否则,这小丫头的小命可真是危在旦夕了。 他急切地问道:「他们绑走了谁?」 「就是我们那天在咖啡店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叫聂草草的……喂!喂……」 她放下电话,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怎么人家还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真是!」 那一头狄南浦的心可真要要蹦出来了,他拿起手机—— 「暮,出事了!」 此刻,竺怡君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大祸将要临头。她那小脑袋瓜里还在想着让狄南浦做竺家的女婿、爷爷的接班人一事。 想这个狄南浦,脾气好、性格好、能力好、人品好……总之,除了不会武功、太过斯文,其他什么都是一流的!她可以「勉强」接受他成为自己未来的另一半。 好!就这么决定了!就是他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冥想,她望向来人—— 「呆瓜、千暮、翰阳?」 她看到他们身后跟着一位束着黑色鬈发的高挑女子,「你一定是晚晴吧?翰阳跟我说你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黑色鬈发,昨天在舞会上你们走得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你呢!咦?你们怎么都来了?」 第九章 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千暮好象很生气,呆瓜又是一副极为担心的样子?还有一个陌生人,是谁啊?没见过! 卫千暮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她,双手还不停地摇晃着她,像是要将她的脑浆都晃出来似的。 「聂草草呢?聂草草呢?她被绑架了是不是?」 怡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卫千暮,她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地任他摇着。 狄南浦上前用力扳开千暮的手,「你吓坏她了!让我来问吧!」 他将怡君的身子转向自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草草是不是被绑架了?」 她傻愣愣地点头,「早上,我和聂草草在学校相遇,我们一路聊着天,突然有两个长得很凶的男人走过来问谁是竺怡君。我就指了指草草,然后他们就把她带上吉普车走了。」 千暮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个冲动捏死了她,就问不出草草的消息了。 「你有没有看清楚车牌号?」 「没……没有啊!」卫千暮看起来好象要杀人的样子,怡君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靠向狄南浦。 吸气!吸气!千暮继续问道:「他们有没有打电话来要赎金?」 怡君颤巍巍地抖着,「有……有啊!刚刚打来的……」 他伸长手一抓,将她拽到自己跟前,「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要找爷爷,我告诉他们抓错了人,就把电话挂了。」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扬起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怡君的身上。狄南浦来不及阻止他,直觉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一切都在瞬间爆发——千暮的拳头擦过狄的肩膀挥向了旁边的墙壁。 怡君大气不敢出地躲在南浦怀中,讷讷地说着:「人家……人家不知道嘛!我以为……以为他们一旦知道绑错人,就会把聂草草放走……我以前被绑架过好几次,不都平安回来了吗?」 他的怀抱好安全啊!在这里,即使外面有再大的危险,她也不害怕。 就这么决定了,她要他——即使他不会武功,即使他不是她梦想中的侠客,即使他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她也要定他了! 巫翰阳双手环胸地在一边摇摇头,「他们绝对不会放走草草的,知道绑错人,他们第一个会做的就是拿她当出气筒,而且,草草可能看到他们的样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会……杀人灭口!」 「不会吧?」怡君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结果。 狄南浦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如果能追踪他们把草草绑到哪去就好办了!」 「可她已经告诉绑匪绑错人了,人家怎么还会打电话来呢?」翰觉得竺怡君的前景堪虑!看暮现在的样子,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拿她来祭草草的亡灵。 千暮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地紧握着手中的银色手机。 「我们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一向沉默的晚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根据大家提供的线索,晚晴开始在电脑前操作了起来。就在千暮耐心用磬的前一秒,晚晴及时找出草草的所在位置。 三剑客——出发喽! 「原来……原来你们是名副其实的三剑客!」 怡君看着眼前三个带着假面具的男人,整个人傻愣在原地。 狄南浦一身白衣、巫翰阳黑衫、卫千暮身着银衣。那种束领、束腕、束腰、长襟,一身仿古侠士的装扮突显出他们挺拔、高挑的身形。 而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是——剑! 对古剑稍有研究的晚晴向怡君解释起来,「狄南浦握的是『紫叶』翰执的是『拓石』卫千暮那把是『翼影』皆出自名家。他们就是黑道首领——龙铮的徒弟,也就是传说中『飞龙在天』、『攀龙入云』、『卧龙游海』。你那个狄南浦正是剑术出神入化的『飞龙在天』!」 怡君走到狄南浦面前,一手抓着他握剑的右手,一手扯下他的面具。 「你骗我!你说你右手的茧是为了改掉左撇子的习惯练出来的;你还眼看着我辛苦地向翰阳学武功,却眼睁睁地站在一边,就是不肯教我。你心里一定笑翻了,对不对?真正的呆瓜不是你,是我!」 南浦急急地想要解释,「我是有原因的……」 「好了,目的地到了,我们先去救草草,回来再说。」 巫翰阳轻柔地拉过晚晴,「你和怡君在这儿等我们,我改装的枪和手表,你带了没有?遇到危险不要一个人逞能,记得叫safety成员来帮忙,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去救草草吧!你看卫千暮,整张脸都黑了一半了。」 南浦和翰阳顺着晚晴的目光一齐望向千暮。只见他冷着一张俊脸,一身银衣泛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南浦揉揉怡君那一头柔软的短发,「丫头,你乖乖地在这儿等我,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再说,好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和晚晴一起目送他们三个下了车。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远离,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呆瓜,你一定要把草草救回来啊!否则,千暮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半个小时,卫千暮终于抱着聂草草出现了。 怡君高兴地迎了上去,「怎么样?我就说不会有事的吧!呆瓜,你说是不是?」 南浦沉着一张脸将她拉上了车,「翰,你开车,快点!」 「还是我来吧!」晚晴率先坐到驾驶座上,「千暮,后面有毯子。」 卫千暮一言不发地接过巫翰阳递来的毯子,将怀中的聂草草紧紧地包裹起来。他的脸贴着她的,那张「万年寒冰脸」在冰冷之外,又多了几分惊恐。 「怎么了吗?」怡君依旧不知死活地问着,直到她瞥见毯子上渗出的一片血红,「怎么会……怎么会有血?」 狄南浦拥着怡君,示意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在晚晴高超的驾驶技术下,九分钟就到了。卫千暮抱着聂草草一路冲向急诊室,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等在手术室门外,怡君还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南浦又会变回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而不是剑术高手;聂草草还会一团和气地跟她说话,而不是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只是,一切真的还能回到当初吗? 至少,卫千暮在历经这一切后,再也无法恢复原先的冷漠。他的感情就像聂草草为他受的伤、流的血、用的情一样——覆水难收! 而狄南浦在经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数之后,最初那温和的心也即将开始燃烧。 是梦抑或是醒,谁又能说得清呢? 【第五章】 当视线一接触到卫千暮,怡君就会想到聂草草会受伤,都是她害的,千暮现在会这么难过,也是因她而起。 她自责地走到千暮的身边,轻轻拉拉他的衣角,「千暮,你不要难过,草草一定会没事的,」 「滚。」千暮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南浦大步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暮,别这样,丫头她也是好意。」 千暮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眼神让怡君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也吓了南浦一跳——他从没看过暮的这种眼神。 「我要她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千暮的声音像冰刀一样的锋利。 巫翰阳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背,「暮,你冷静点!草草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忘了,她曾经说过,下半辈子,她会照顾你,她会爱你,她不会这么轻易就……」 「不要说了!」千暮的拳头握得死紧,「我知道她不会有事的,她会醒过来,她抢走了我的心,她会对它负责的!」 想到聂草草,他那宛如冰山雕刻成的脸渐渐柔和起来,但当他眼角的余光扫到站在一边的怡君时,原本有了温度的眼神在瞬间又寒光迸射。 「狄,你最好现在就带她离开这里!否则我不敢保证我再看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千暮,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聂草草的,我以为他们一旦知道绑错人,就会放她回去。我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千暮的眼神毫无焦距地投向远方,显然不想听她的解释。 「丫头,我们先离开吧!」 狄南浦明白暮现在的心情不是「对不起」就能化解的,他没有对怡君出手,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除非聂草草平安无事,否则这辈子暮都会恨她,甚至连带着疏远自己。 狄南浦拉着竺怡君走到医院的大门口,「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等草草醒来。」 第十章 怡君迎着风,呆呆地立在原地,秋季的寒意席卷了她的周身,让她禁不住瑟缩了起来。 南浦脱下的外套披上了她的肩,「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暮、翰,还有晚晴都留在这儿,一有消息,他们会立刻通知我的,到时我们再来看草草好不好?」 怡君一言不发地向医院的花园走去,南浦也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座椅旁,怡君坐了下去。 看着她原本生气盎然的笑脸如今一片死灰,他有说不出的心疼。 「丫头……」 他本想安慰她,她却突然转过头来,惶恐地望着他,「你说,她……会不会死?」 她全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着。南浦再也克制不住地紧紧拥着她,他再也无法否认自己想要保护她、照顾她、爱她的心。 「不会的,草草一定会醒过来的。她是那么顽强、那么坚韧的女孩,她不会放弃自己的所爱、不会放弃自己的情感,也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她还想……想爱暮、接受暮的爱。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这一刻,怡君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她真的会好起来吗?我好怕,我好怕她就这样死掉了,这样我怎么跟她道歉,怎么跟千暮道歉啊?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宁愿当初被绑架的人是我……」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南浦轻拍着她的背,「相信我,她一定有机会听你的道歉,她也一定会接受你的道歉。」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要是和千暮一样,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不会的!」 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南浦回忆起和聂草草几次见面的情景。 「你不知道,草草是一个再可爱不过的女孩。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翰和暮用肢解的尸体吓她,她不但没被吓倒,还聪明地避开了。 以前,除了我和翰,暮对谁都很冷淡,一开始对草草也不例外,可她就是不买他的帐,努力地去接近他,暮也慢慢地接受了她。他们俩交往的过程想起来就很好笑……」 「我是不是很差劲?」 「嗯?」怡君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弄得南浦不明所以。 「聂草草那么可爱,晚晴也那么聪明,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很差劲?」 她认真的表情把狄南浦给逗乐了,「干嘛要和其他人比较?你就是你!也许你没有草草可爱,也没有晚晴聪明,可你是竺怡君啊!是独一无二的竺怡君、是我喜欢的小丫头。」 「你真的喜欢我吗?」怡君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不容他逃避。 凝望着她许久许久,南浦终于点了点头。他不允许自己再逃避下去了。 「是的,我喜欢你!也许在你打劫我的那一晚,就把我的心也一起劫走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罢了。 所以,当你和翰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生气,才会吃醋;所以,当你在道场被打的时候,我才会心疼;所以,当暮的拳头迎向你的时候,我才会奋不顾身地迎上去保护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小丫头劫走了我的心!」轻点着她的小俏鼻,他的话语中蕴涵着无限柔情蜜意。 怡君一个挺身上前,环住了他的颈项,也环住了他所有的情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她突然松开手,将目光移向他的脸庞,「你为什么要装出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骗我?你根本就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丫头,这件事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好不好?现在,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说不定草草也醒了!」 怡君眼珠子一转,「好吧!就听你的,如果草草醒过来,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一言为定!」二人击掌为誓。 竺怡君心情愉快地走出花园。她心里盘算得可清楚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她就不信在她的「柔情攻势」下,他会不吐露真相。 将怡君送回家后,狄南浦立刻赶回医院。 他很清楚,如果事情不处理好,以后暮再见到怡君,绝不会有好脸色。 他也希望自己的所爱、自己的幸福能得到兄弟的祝福啊! 看到迎面而来的晚晴和巫翰阳,南浦赶紧问:「翰,现在情况怎么样?」 「草草已经送往加护病房,暮在外面陪着她!刚刚草草的父母来过,草草的朋友朱健先送二老回去了。我们也要回去休息一下,明早再过来看她。」 「这么说草草没事了?」狄南浦欣喜地道。 晚晴摇摇头,「只是暂时脱离危险。医生说,她的健康状况原来就不是很好,可能会引发一些并发症。」 翰阳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暮的脸色不会好到哪去。」 南浦点点头,「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 他能体会暮现在的心情,事情是怡君弄出来的,他现在代表着那个丫头,所以无论暮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怨言。 整理好心情,南浦毫不犹豫地往加护病房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暮站在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外。 「暮……」南浦走到了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病房里接着氧气罩的草草,「她怎么样?」 卫千暮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毫无反应。 「对不起。」南浦望着病房里的聂草草,「这个『对不起』不是替怡君那丫头说的,是替我自己说的。」 深吸一口气,他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被绑架的人是草草,而不是怡君的时候,我甚至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我也希望被绑架的人是竺怡君,而不是草草。如果换成翰,我想,他也一定希望被绑走的人不是晚晴。」千暮的语气里没有激动、没有埋怨,只剩下平静。「在爱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你不恨我?」南浦望向千暮的侧脸,想要从中找出什么。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因为你喜欢竺怡君?」 狄南浦脸上一片坦然,「即使在这种时候,你的观察力也依然敏锐啊!」 千暮的唇角勾勒出一个久违了的笑容,「你第一次说到那个女劫匪时的表情,就和翰提到那个『死女人』的神情一模一样。从那时起,我就猜到你早晚会和翰一样,陷进爱河里,不可自拔。」 「你还不是一样!总说这根『草』缠得你很烦,现在还不是心甘情愿地被她缠住了。我们就是武功再厉害,也躲不过丘比特的箭啊!你还恨千莽吗?」 千暮摇了摇头,「无所谓了,他现在和芷嫣在一起,听说下个月他们就要订婚了,申家和卫家也终于如我父亲所愿地结合在一起了。而我这个卫家的挂名大少,就像草草说的那样——从今以后,有她来注意我、关心我、爱我。她会用生命剩下的所有时间,来弥补我过去二十三年来的缺憾,总有一天会补齐的。」 他望着病房里的眼神褪去了冰冷和感伤,变得柔和。 「上次翰提议成立d.h.m,我同意。现在草草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给她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我有义务给她安全、幸福和爱。」 看着暮蜕变得成熟,南浦突然感叹起来,「我现在终于明白翰所说的那种感觉——只是待在她身边,静静地注视着她,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甚至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就觉得心中涨得满满的,好象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这就是你和李巧玲之间所缺乏的——因为你根本不爱她。」千暮向来是一语中的。 「是啊!是该结束和巧玲之间的一切了……」 狄南浦的目光飘向白色的病房,那不知名的情感一如这满室的苍白——带给人无力的沉重。 茶艺馆内的门边位置,每周六晚上的这个时候,都会坐着同一对情人,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年多了,而这一夜将是最后一夜。 轻抿一口茶,狄南浦将视线调回到李巧玲身上,「巧玲,今天我约你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你想问北溪的事吧?」李巧玲扬着满脸的笑容,「放暑假了,北溪和我约好要去度假,你要不要一起去?」 「巧玲,今天我约你不是为了北溪的事。」 「让我猜猜……」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是为了北溪的事,那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去我家拜访我的父母?放心吧!他们都是很开通的人,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带些什么回去呢……」 第十一章 「巧玲!」南浦握住她的手,逼着她停下这无止境的自言自语,「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李巧玲第一次在南浦面前失去平和。 她紧握着他的手,像是稍一放松,就会永远失去他似的,「为什么?我们一直很好啊!我们从来没吵过架,甚至连冷战都没发生过;你从来没跟我发过火,我也从来没跟你耍过小脾气。我们之间一直是平静无波,一直是很好的……」 「我们之间缺少了很多东西——缺少了了解、缺少了真实、缺少了信任,也缺少了爱!」 他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不能把所有的缺点、怀疑、埋怨都隐藏起来,不让对方发觉,全力维持表面的平静。这样的话,到最后,爱也在虚伪的表面下失了原形,这就是他们的问题所在。 「是那个女人对不对?一定是她!那个竺怡君!你爱上了她,是不是?」李巧玲的五官在柔和的灯光下渐渐扭曲,甚至狰狞起来。 「巧玲,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她摀着耳朵,拚命地摇着头,「每次都听你的,听你说你那个专门惹祸的妹妹,听你说你的案子、你的朋友,现在听你说『分手』!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听你的,我不听——」她抓着袋子,冲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狄南浦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尽管他们已经交往了一年。 在他的记忆里,她向来是乖巧懂事的,没有脾气,甚至……没有自我。 他没有想到,那些「温顺」不过是为了迎合他而特意伪装出的。她和所有女孩一样,任性、倔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他,忽略了…… 「竺怡君——竺怡君——你给我出来!」 大清早,竺家的花园里就吵闹不休,佣人们正努力拦着一个试图闯进来的女子。 「小姐,请你不要在这里大吼大叫,否则我们叫警察了。」 「你叫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家小姐抢别人的男朋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家小姐多不要脸……」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狄北溪,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竺怡君闻声前来。 狄北溪推开挡在身前的佣人,手直指竺怡君,「竺怡君,你抢了人家的男朋友,还有脸出来?」 「我抢了谁的男朋友?你的?」怡君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男朋友是谁啊?谁这样不长眼,敢喜欢你这个目无尊长、不知天高地厚、粗俗不堪的泼妇?」 「你!」狄北溪气得脸都绿了,「我今天不跟你废话,你最好赶紧离开狄南浦,他是巧玲的男朋友,以后会是她的丈夫,你别妄想进入我们狄家门,我不会承认你的。」 怡君好笑地瞅着她,「请问,狄南浦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决定他未来的伴侣人选?」 「他是……」狄北溪的话梗住了。 怡君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连『哥哥』两个字都叫不出来,还有什么资格替他作决定? 感情是不由人的理智去决定的。我想那个呆瓜也没想到会喜欢我,可他就是喜欢了,也没办法啊!你要替李巧玲打抱不平,也要带着她一起来,这样比较有说服力嘛!」 她走到狄北溪的面前,「我一直就觉得你很奇怪!呆瓜这么好的哥哥,你不喜欢也就算了,还处处鄙视他、伤害他,现在连他交女朋友都要插手。 我也有一个哥哥,如果他能有呆瓜关心你的一半关心我,我就开心得不得了了,哪还会埋怨他。他在美国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我从来就不管,哪像你,这么多事!」 狄北溪的怒火已经燃到了最高点,她一个巴掌甩向怡君的脸颊。 幸亏怡君从翰阳那儿学了点防守,一手擒住狄北溪的手腕,一手推向她的肩膀,连着她的衣袖一起拉了上去。 狄北溪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疤痕,立刻吸引了怡君的目光。 「哇!你的手臂上怎么有这么长一条疤啊?难看死了!你夏天一定不敢穿短袖吧!」 这是狄北溪的痛,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怡君揭开,她怒不可抑地反手给她一拳,却又被怡君灵巧地躲开了。 「怎么?被我踩到痛处了?你伤你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痛?」 「用不着你管!」 「我非管不可!」 狄北溪又使出一记猛拳,怡君吐吐舌,躲开她凌厉的攻势,狄北溪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北溪,你没事吧?」 原本来接怡君去医院看草草的狄南浦,一进门就看到妹妹跌在地上的画面。 南浦眼尖地瞧见她手臂上那道丑陋的疤痕,那道疤痕就像一把尖刀再次划过他的心,痛得他无以复加。 他伸手想要扶她,没想到狄北溪一个甩手,推开了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一旁的怡君看不下去了,「你的事不用他管,那你还来管他跟谁交朋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丫头,」南浦沉下脸教训起怡君来,「不要惹事了。」 「我惹事?」她也不高兴了,「你搞清楚,我这是为你出头耶!」 「不需要!什么事只要你一插手,准会弄得一塌糊涂。」 南浦的口不择言严重地伤了怡君的心,她的眉纠结在一处,一张笑脸也失了神采。 「狄南浦,我让你厌烦了,是不是?」 瞥见她受伤的表情,他顿时后悔自己的失言。可北溪在这儿,他又不好解释什么——在他心里,一切以北溪为重。 「北溪,我们走吧!」 「等等。」 狄北溪带着傲慢的笑容走到怡君的面前,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瞬间,怡君的脸上就多了五道红红的指印。 「小姐!」金伯心疼地跑了过来,「小姐,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南浦愣住了,他想赶到她的身边安慰她——那一巴掌不仅打痛了她,也同样打痛了他啊! 他一抬眼,发现怡君正凝视着他,那眼神蕴涵了抱怨、责备。一时间,他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跨不出去。 狄北溪扬着胜利的笑容回望着南浦,「现在可以走了!」 「你不能走!」怡君的目光略过狄北溪,紧盯着狄南浦,「她必须道歉。」 「我不会道歉,这一巴掌是我替巧玲赏你的。」 狄北溪的笑容中得意多过愉悦,她挑衅地扫了狄南浦一眼,「你认为我应该道歉吗?」 两个女孩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狄南浦的脸上,他有着万般的无奈和纠结。 这一刻,时间犹如停止了般,四周静得出奇,只等着他说出决定一切的话语。 终于,他还是开了口。他吐出的那几个字犹如千斤般沉重,「北溪,我们走吧!」 之后发生什么,怡君完全不记得了。她只知道那一刻,南浦走出了竺家、走出了她的世界。 他同时带走了她的自尊、她的心和她的幸福。 是谁说过:幸福太短暂,还长着翅膀会飞…… 【第六章】 「病房有这么多,她究竟住在哪里呢?」竺怡君探头探脑地向每个病房里张望着。 「你做什么?」 「找人!」她继续自己的寻人行动,头也不抬地回答那人的问题。 「找谁?」 「聂草草!喂,你是谁啊?问那么多干嘛?」 她猛一抬头,迎上卫千暮冷淡的目光,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千……千暮?对……对不起!我……我马上离开。」她匆忙地转身,想要赶快逃离。 才向前跨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递出一束花,「这个……送草草的……」 千暮瞥了她一眼,也没伸手接过来,径自向走廊的那头走去。 怡君沮丧地垂下了头,小声嘀咕着:「我真的罪无可赦吗?」 走在前方的千暮此时回过头来。「还愕在那儿干嘛?跟我来。」 「嗯?」她的大脑停顿了下,总算反应过来。「哦!」 一路小跑跟上千暮的步伐,她还不忘聒噪着:「这束花漂亮吗?你说草草她会不会喜欢?我觉得她应该会喜欢,她跟我一样大嘛!我想我喜欢的,她一定喜欢,你说是不是,千暮?」 他大步走着前方,心里直犯嘀咕:狄南浦啊狄南浦,你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女人身上了——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走到一个玻璃窗外,千暮停住了脚步。 「她就在里面。」 怡君向玻璃窗里面望去,只见聂草草躺在病床上,还罩着氧气罩。 「她怎么了?不是说脱离险境了吗?怎么会这么严重?」戴氧气罩在怡君的想法里,跟快死了一样。 「她因为受伤,导致持续高烧,引发了肺炎,这只是并发症的一种。」 第十二章 怡君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都这么严重了,他怎么还能保持平静?气糊涂了?还是……心灰意冷? 千暮无意间也扫了她一眼,「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下意识地拉了拉帽子,想要遮住左脸颊。 这个时候,千暮的手机响了,他接起。 「喂?」他向前走了几步,刻意远离怡君通话。 怡君抚着脸颊,心里直犯嘀咕: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注意我的脸,还有心情和人讲电话?莫非他已经痛彻心扉?莫非……莫非他想要杀了我,以祭奠聂草草亡灵? 啊!我还年轻,我不要死啊!虽然是我害了聂草草,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啊! 还想什么,赶紧逃啊! 怡君刚跨出一步,准备逃跑,身后顿时传来千暮低沉的嗓音,「别急着走。」 她颤巍巍地望向他,连睫毛都在颤抖,「不走……我不走……」 「跟我来。」他也不管她答应与否,率先走在前面。 怡君犹豫了起来。跟去是死,不跟也是死……死就死吧!反正祸是她惹的! 卫千暮走到医生休息室,里面有个年轻医生,他一看到卫千暮立刻站了起来,「卫先生,是聂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她很好。」 怡君瑟缩着肩膀站在他身后。他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想在这里杀了我? 「那卫先生来这儿有事吗?」医生问道。 「我想借一下你的休息室。」 不会吧!她真的要丧命于此? 「你用,我正好要去急症室了。」 别走啊!我还不想死啊!她张了张嘴,还没喊出声,医生已经走出去,顺手还把门给带上。这下,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你坐那边去。」千暮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转身不知道在弄什么。 不一会,卫千暮转身走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刀子?麻醉剂?还是装满空气的针管?听呆瓜说,卫千暮是法医学博士,专门解剖死人的,这回他是不是想试试「解剖活人」? 「不要啊——」这一次她真的叫了出声。 千暮好笑地看着她,「你在干嘛?大呼小叫的。」 她用惊恐的眼睛瞅着他,「你不是要杀我吗?」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这是他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她不信地瞟着他。 他扬扬手上的东西,「冰块啊!你脸肿了一大片,丑得要死,我看不下去才想帮你冰敷啊!」 人一旦松懈下来,情绪也就自然而然地释放出来了。眼泪劈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啜泣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恨我差点害死草草,要杀了我泄愤……」 「你也知道错了吗?」千暮包了一包冰块敷到她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嘛!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我原以为那帮绑匪一旦知道绑错了人,就会立刻放了她。」 「幸好她现在没事,否则今天在你脸上的就不是冰块,而是冰刀了。」 千暮惯有的冷淡声音配上冷硬的话,吓得怡君连眼泪都忘了掉,缩成一团,紧张兮兮地瞄着他。 看着她那副表情,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待她反应过来,千暮早已乐翻了,她不依地大叫起来:「你戏弄我!」 千暮收起玩笑的神情,「你脸上的伤是狄北溪弄的?」 「你怎么知道?」 「刚刚的电话是狄打来的,他四处找不到你,猜想你来医院,就打电话给我。」 提到狄南浦,她的嘴巴翘得老高,「别提那个呆瓜,想到他我就有气。既然他那么心疼狄北溪,他就守着那个宝贝妹妹过一辈子好了,还打电话来干嘛?」 怡君絮絮叨叨地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他拿着冰块轻轻按摩她的脸,「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觉得他们兄妹的相处模式很怪,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他们的关系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的眼珠子骨碌一转,「我想起来了,那个狄北溪曾说什么『果然是血统问题,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狄家的孩子』——难道那个呆瓜不是狄家的小孩?千暮你一定知道,告诉我吧!」 千暮摇了摇头,「你还是去问狄吧!如果他想告诉你,你不问他也会说;如果他不想对你说,那你问的再多也没用。」 怡君踱到他身边,近距离看着他,「你们三个人好象有很多秘密似的。」 他浅笑着,「总之,你记住,狄不是懦弱,只是心中有个结还没解开罢了。如果你真爱他,就帮他解开这个结吧!」 怡君哼了一声,「谁会爱上那个呆瓜!」 死鸭子嘴硬!「反正是你的幸福,记得抓牢一点。」 「什么要抓住自己的幸福!那个呆瓜都跑了,我还抓个鬼啊?」 竺怡君一路踢着小石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什么脾气好、性格好、能力好、人品好……狗屁!脾气古怪、性格软弱、能力差劲、人品低下——传闻果真不可信! 可……可谁让自己偏偏喜欢上这个「呆瓜」呢! 不可否认,她从打劫他的那天起,就把他记在脑中,放在心上了。将他的名片镶在相框里,不仅是要纪念她第一次打劫成功,也是期盼着还能再见到他。 她的确又见到他了!虽然有些失望他以「管家公」的身分出现,可她还是满心欢喜的。 他戴着眼镜,一身书卷气,又好脾气地任人欺负,不自觉中就让她保护欲泛滥,想将欺负他的人全部赶走——这听起来或许有点好笑,可她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谁让她立志当女侠呢!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是一个软弱书生,他不仅会剑术,剑术还相当了得! 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他没有告诉她;还有他那奇怪的兄妹关系,他也没有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他统统没有告诉她。 难道,他所谓的爱只是一时的冲动? 难道,他们之间也像他和李巧玲一样,存在着无限的隔阂和无尽的隐瞒? 难道,他的心永远都贴着一道「禁止入内」的封条? 如果这样,那她情愿不要! 她不是李巧玲,她无法自己欺骗自己,无法得到所有,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小姐,你可回来了。」金伯担心了一整天。 小姐从来没被人动过一根寒毛,就连她四处闯祸,老爷子顶多也就是说上两句,从来没打过她。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打了一巴掌,那是多大的委屈啊!他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 「金伯,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气得要死! 「小姐,狄先生已经等你老半天了。」 怡君正在气头上,双眼一瞪,「狄先生?哪个狄先生?我不认识,让他回去吧!」 「丫头……」狄南浦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从客厅赶了过来。 金伯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怡君也不理他,径自走进客厅,窝进了沙发,打开电视,看她每日必看的肥皂剧。 哼!现在才来道歉?对不起,晚了! 「丫头,」狄南浦在她身边坐下,扳过她的脸,眼神中流露出心疼,「脸还疼吗?」 她挣脱他的手,不搭腔,继续看她的电视。 有胆惹火她,就要有胆承受她的怒火! 狄南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保证比连续剧精采。」 他推了推眼镜,渐渐陷入回忆中—— 「有一个妇人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一个男人,她在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精神上有点问题。」 怡君一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个性又上来了,「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嘛!这是什么父母啊?」 狄南浦继续说道:「女方家里原来也不知道的。这男人有时候很正常,可一旦犯病,打骂是少不了的。 一年后,妇人生了一个男婴,那个男人又将拳头转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妇人实在受不了了,她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很有名望的律师,于是偷偷跑去找那个律师帮忙……」 「那个律师帮她了吗?」 「帮了。」 他将她揽到怀中,慢慢解释给她听,「那个律师以『骗婚』、『暴力婚姻』等名义提起了离婚诉讼。 他们赢了,妇人得到了自由,那个男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而在打这场官司的过程中,律师和妇人产生了感情。没多久,妇人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嫁给了那个律师。」 第十三章 怡君抬起明亮的眼睛看向他,「那个律师是狄术膺,那个妇人是你母亲,而你就是那个婴儿,对吧?」 南浦点了点头,语气越发沉重:「是的。外界总是把我的成就归于狄家的遗传,他们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爸爸的亲骨肉,我只不过是一个『拖油瓶』罢了。而我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除了那个有精神问题的父亲给了我的超强记忆力,就全靠我自己的努力了。」 「那后来呢?你妈妈嫁给了狄术膺,一切不就美满了嘛!难道……他对你们不好?」 「不,他对我和妈妈很好,我也一直以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后来,妈妈又生下北溪,她比我小两岁。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很喜欢我这个哥哥,总是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起玩耍,晚上甚至睡在一张床上……」 「你……和那个狄北溪?!」 这可能吗?现在的狄北溪一见到他就一脸的鄙夷,谁能想象小时候会这样。 「对!」他的镜片后面闪过无尽的伤痛,「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也许我们到现在还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妹;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一直崇拜的父亲,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那一定是段痛苦的经验吧!他的手握得她好疼,可她却不愿他松开。她要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痛苦,就像千暮说的那样——帮他解开心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六岁那年,我的亲生父亲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并且找到我们!」 即使事过境迁,但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依然觉得恐怖、伤痛如同潮水一阵阵地向他袭来。 「他叫嚷着我是他儿子,说要带走我。当时我吓坏了,失去反应地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北溪当时才四岁,她冲了过来,那个男人一把推开她,她爬起来又冲了上来想要救我,那个男人被刺激得发病了,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北溪跑到阳台,扬言要把北溪丢下去…… 他真的把她放到了阳台外头,我在那时清醒过来,拚命抓住北溪的手,可是我是左撇子,我的右手没有力气,我抓不往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掉了下去……」 他的手冰冷,好象全身的温度都在瞬间被抽光了似的。 「幸好她先摔到树上才落地,所以除了手臂划了一道,其他地方都没受伤。」 怡君想起了和狄北溪争执时看到的那道伤痕,「就是那道很长的伤疤?」 南浦无力地点了点头,「那个男人被送回了精神病院,不久就跳楼自杀了。 经过那事,我变得胆小、抑郁。妈妈怀疑那个男人的精神疾病会遗传给我,所以把我送进了疗养院。幸好我只是得了忧郁症,没有精神上的问题。」 怡君反握住他的手,无语地给他力量。 「那后来呢?按理说他已经死了,一切都应该恢复正常了才是啊!」 他扶了扶眼镜,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在疗养院里待了半年后,我回到了家里。表面上,什么也没变,可事实上,一切都改变了—— 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不是我的生父,而我自己的亲生父亲竟是那副样子。真正让我痛心的,是北溪的改变,她再也不跟着我了!她开始躲着我、鄙视我,甚至认为我是故意放开手,才害得她摔下去的。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再也没叫过我一声『哥哥』,再也没叫过……」 「你可以跟她解释啊!她不听吗?就算她不听,你也可以跟你爸妈解释,让他们代为转达啊!」 他无奈地摇摇头,「她连见我一面都嫌烦,又怎么会听我解释?我跟妈妈说过,可她总说北溪年纪还小,不懂事,等她长大点,自然会明白;爸则认为是我自己太多心,北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作怪,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也不想提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这一『不提』就不提了十七年,可无论是北溪还是我,谁也没有忘了它,谁也无法忽略它……」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头垂得更低了。 「每次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往事就会在我脑海中重演一逼,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很多很多,所以今天早上你和北溪起冲突,我才会……」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她与他的手交握着,透过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心情。 他愿意将心中的那个结说给她知道,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她不怪他偏袒狄北溪,知道了一切的缘由,她更加能够体会他心中的苦痛了,又怎么会怪他呢? 「那你又怎么会成了那个什么『飞龙在天』呢?」看狄南浦心情有所好转,竺怡君赶紧将心头的困惑一一道出。 「因为我的剑术以轻柔灵巧见长,被师父命名为『飞龙在天』;翰的剑术刚健勇猛,有如乌云压顶,遂称其『攀龙入云』;暮的剑术变化多端,如龙在海中,让人称奇,所以名为『卧龙游海』。」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会想到去学剑的?」 他一个律师的孩子,怎么会成了黑道上著名的「飞龙在天」呢? 「那还得从我认识翰、暮的时候说起……」 揉揉她短而软的秀发,「那年我八岁,国际间举办了一个『全球神童交流会』因为我的记忆力超越常人,所以也接到了邀请函。当时我的忧郁症虽然好了,可还是不怎么愿意和人打交道,我爸把我送去,要我当是去散散心。 在那里,我遇见了暮和翰。暮一脸漠视一切的冷然,翰却是英气逼人。我记得当时我觉得那个会议很无聊,所以偷偷跑了出来,没想到他们也溜出来,我们这才碰到一块的。 翰先问了暮的名字,他淡淡地丢出一个『暮』,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姓『暮』,还是叫『暮』,只好跟着叫。问到我的时候,我不断地说自己姓『狄』,他们干脆就叫我『狄』……」 怡君好奇心顿起,「你不断地说自己姓『狄』这我可以理解,可千暮生为十大富豪之一『卫家』的大少爷,为什么在说自己的名字时,也只说一个字呢?」 想到千暮那段伤痛的过往,狄南浦的神情不禁有些黯淡。 「表面上,我们三剑客风光无限,有着出众的才智,博士的头衔和傲人的家世;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暮也有他的心结啊!」 「是这样啊!」 比起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倒是对他们相识的经过更感兴趣,「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成为生死之交的?」 「本来我们也只当是认识一下,不会有什么交集,可一群恐怖分子绑架了在场所有的孩子,想将其中对他们以后的行动有所帮助的带回去培养——比如对改造机械非常有天赋的翰。至于没用的,就让他们的家长或政府交来赎款,大赚一笔。 所有人都害怕得大哭大叫,唯独我们三个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翰把它当成了一场冒险游戏,暮是冷淡惯了的,而我当时可以说是生无可恋,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我们合力逃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遇到了一个恐怖分子,他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师父——龙铮!」 回忆着那一连串简直可以媲美死亡游戏的过程,狄南浦的脸上重新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他那时候也不过才十六岁,也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进了这个恐怖组织,本只是想玩玩而已,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状况。他把我们几个救了出去,所以我们便熟识了起来。 翰知道师父的剑术厉害,所以非要拜他为师不可;我讨厌自己的懦弱无能,也希望藉由练武让自己强壮起来;暮看我们两个都学,他闲得无聊,也凑上一脚。」 回想学剑的那段日子,那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翰自小学武,有功夫底子,学起剑来是得心应手;暮是真正的天才,什么东西到他手上,一学就会。我可就苦了,不仅要学剑,还要习惯右手握剑……」 怡君看着他,「你是故意逼自己右手握剑的,对吗?你希望下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的右手可以帮你救下,对你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是不是?」 抱着她,他知道她就是那个「对他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后来我们长大,剑术也越来越精湛。师父说,这么好的剑术不能浪费了,要把它用在适当的地方。」 南浦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热情与正义的「飞龙在天」,整个人显得意气勃发。 第十四章 「大概是五年前,当时翰负责调查一宗案子,牵涉到一个富家子弟。暮收集了足够的证据,我也认为法律一定会判他死刑。没想到,那个富家子弟先是找人做伪证,在被我们揭穿后,又想找人顶罪;后来实在是没办法脱身,干脆派人杀了证人,又用钱贿赂法官,最后只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他只坐了半年牢,就申请『保外就医』出来了。出狱后的第二天,他就开始部署人马,向当时的诉讼人、检察官、警察等人报复。我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以『三剑客』的身分出马,让他瘫痪在床上……」 怡君咯咯地笑了出声,「这才是真正的『保外就医』嘛!」 「丫头,你不害怕吗?」他凝望着她的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皱着眉问道:「害怕?怕什么?」 「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律师,我跟黑道有染。」 「那又是怎么样?你做的是好事啊!」 她的女侠精神又开始燃烧起来,「这世界上有些事是法律没法处理的,而有些黑暗势力是需要正义之师去惩治的,再说,你们也没有随便杀人。 我听千暮说,你们从来都只是伤人,却不会杀人,即使他们绑架了草草,你们也只是砍伤了他们的腿,刺伤草草那个人惨了点,但也是瘫痪腿了,算是便宜他了,要是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一想到伤了聂草草的那个人,她就气得想发飙!「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千暮骂得那么惨,害我伤心了半天,又自责了半天。」 「谢谢……谢谢你,丫头。」 他轻吻了她的额头,让她温热的体温,连同她的清香-同灌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整个人、整颗心恢复了生机。 原来,有个人和自己一起分享苦痛和喜乐,是这么美妙的感觉。 「有什么好谢的?你愿意把这一切告诉我,我真的很开心!」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伟大的志向,「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个梦想?」 「就是什么『长大要嫁给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对啊对啊!」她点头如捣蒜,「你那时候还说我电视看太多,净作白日梦,你看现在——成真了不是?」 他忍不住打趣起来,「我可没说要娶你哦!」 「你想娶,我还不嫁呢!反正除了你,千暮和翰阳也很棒啊!」拿乔——我也会! 「可他们都名『草』有主了,你呀……只能嫁给我!」 他一手将她拉入怀中,完全不见平日的温文尔雅,反显得霸道,强悍,这也是爱情的「副作用」吧! 「呆瓜……」 【第七章】 「爷爷,欢迎回家!」一听爷爷回来了,竺怡君兴匆匆地冲到门口迎接。 「我听说你差点被绑架了?」老爷子虽然远在德国,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一听「绑架」二字,她额上直冒冷汗,「没……没有啦!」 那件事还是不提为妙,草草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竺老爷子接过金伯递来的茶水,「我听南浦说,你补考过关了,分数还挺高的。」 「那当然了!」她骄傲地昂起头,在爷爷身前踱着步子,「你也不看看你孙女我是什么人,我可是聪明盖世、基因优良、品种卓越的超级美少女啊!」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马上让金伯打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赶紧再给我生个孙女,务必要达到以上几项标准。」 「爷爷……」 「别叫得这么嗲,爷爷我年纪大了,吃不消。」 在场的佣人个个笑翻了天,怡君的小嘴也翘上了天,「爷爷,你就会笑人家。」 「好,不笑不笑,来!」他拉着宝贝孙女坐在一边,「跟爷爷说实话。」 「跟呆瓜似的!」够实话了吧! 「那你喜不喜欢这个呆瓜呢?」 他年纪是大了,头脑可不糊涂,虽然这个丫头考上了法律系,可每次考试都得用「补」的,可谓是前途堪虑啊!正当他为日后的接班人发愁时,无意间在丫头的房间里看到了狄南浦的名片。 这个人聪明,能力更是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维护司法公正的正义之心,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像他这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了,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这么优秀的男人当然得留给他的宝贝孙女喽! 「快告诉爷爷,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咱们竺家人敢作敢当,更何况男未婚、女未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她才不会不好意思呢! 「那人家喜不喜欢你?」这才是关键,一头热怕只会换来一场空。 金伯插话进来,「老爷,小姐这么可爱,让人想宠都来不及,狄先生怎么会不喜欢呢?」 怡君大力地拍着金伯的肩膀,「还是金伯了解我!爷爷,你对你孙女我的魅力也太没自信了吧?向来只有我不用人家的份,人家不甩我——这辈子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这就好!」 老爷子猛地站起身,吓了怡君一跳,「爷爷,你干嘛这么激动?」 「金伯,把我从德国带回来的礼物准备好。」 「爷爷,你要做什么?」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狄家啊!」 「去狄家干嘛?」完了,她右眼开始跳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 竺老爷子拉着怡君往外走,「拜访南浦的父母,结婚咱们不忙,先订婚就好!」 不是吧? 「我不去!不去!」到了狄家门口,怡君拉着安全带,死都不肯下车。 去见狄南浦的父母,她是没什么意见,可万一遇上那个狄北溪,她们又吵个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到时候呆瓜夹在她们中间,准会为难得要命。 竺老爷子还在死命地拉她,「怕什么?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你才丑呢!」她对她的容貌可是颇有自信。 「好好好!我丑!我丑行了吧!」到底是年纪大了,想当年他拖着儿子去见亲家公、亲家母的时候,也没这么喘啊! 老爷子靠在一边喘气,「你究竟为什么不肯去见狄家夫妇?」 「不见就是不见!哪有什么原因!」 总不能告诉爷爷,呆瓜不是狄术膺的亲生儿子,他们兄妹间很大的心结吧?这可是人家的隐私耶! 「就吃一顿饭,聊一下天,我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你不也是!」还说她,他不也固执得要死。 怡君看看手表。都僵持半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算了,去就去,也许狄北溪出门去了呢! 她解开安全带,「哪!我们先说好,去他家,没问题,可有什么状况发生,你可别怨我!」 「一言为定!」 老爷子拉着怡君,司机抱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在后面。-行人才走进花园,狄家夫妇已迎了出来,狄术膺站在最前面。 「老爷子,欢迎欢迎!这位就是怡君吧?」 「狄伯父、狄伯母好!」 「好好!怡君真是乖巧啊!哪像我那个女儿!」狄伯母牵着怡君的手进了屋子。 竺老爷子将礼物奉上,「这些礼物,是谢谢南浦这个暑假对我家丫头的照顾。」 「老爷子,您客气了。」狄术膺与夫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狄术膺回头吩咐佣人:「去把小姐叫下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怡君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叫小姐?也就是说狄北溪要出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竺老爷子还在作着「订婚梦」,全然不知大难临头。 「术膺啊!其实这次我带怡君来,不仅是要谢谢南浦,还有事跟你们夫妇商量。」 「您有话尽管说。」狄术膺一听竺老爷子要带孙女前来,心里就已猜到了八九分。 怡君这时插话进来:「啊……狄伯母,我想去外面走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说清楚,她不是怕,只是不想让呆瓜为难罢了。 「好好,你去后面花园走走吧!」狄夫人当她女孩子害羞,也就任她去了。 怡君走到花园,甩开佣人,装出欣赏景致的模样。 现在只要找到出口,就可以溜出去了。顶多回家再让金伯打个电话来,说她不舒服先回家,不就得了?她怎么这么聪明啊? 找到花园的出口了!哈哈!成功出逃! 她推开花园的木门,正准备钻出去,可有一个人先她一步钻了进来。两人对望,同时叫了出来…… 第十五章 「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狄北溪?」真是撞鬼了!越怕见到谁,越是会见到谁。 「竺怡君?」狄北溪的手指差点没戳到怡君的眉心,「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在我家?」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怡君不甘示弱地一手扠腰,一手指向狄北溪,「你不是该在楼上的房间里待着的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跑出去的,对吧?」 被人说中,狄北溪有些恼羞成怒,「这是我家,你管我!我不欢迎你来我家,你给我滚!」 怡君是正宗的吃软不吃硬,「我是你爸妈请来的客人,你管不着。」 「你……」 「小姐,你在这儿啊!」一个佣人匆匆跑来,「老爷正派人四处找你呢!」 「知道了!」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整整衣服,迈着大步,极有气势地向客厅走去。 既然遇都遇上了,她也没有跑的必要。怡君跟在狄北溪的身后,也向客厅走去。 我要克制自己的脾气,为了爷爷、为了南浦、为了我自己,千万不能在狄家和她吵起来! 低着头走路的竺怡君一直提醒着自己,压根没注意她们已经到了客厅,而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她仍旧向前方走去,与前面的人撞个正着。 「喂!你停下来也不先打声招呼!」怡君一边揉揉自己的小鼻子,一边向狄北溪抱怨,「用这种方法报复,你未免也太没水准了吧!」 「谁向你报复了?我要报复你,一定让你撞墙!」 狄术膺一看到这个女儿头都大了,「北溪,你怎么那么没礼貌?」 老爷子不介意地握握手,「没事没事,我们家丫头平时也是这个样子。」 狄北溪脸一沉,毫不领情,「谁跟她一个样子!」 「北溪,你太不象话了!」狄术膺连忙跟竺老爷子道歉,「北溪疏于管教,还请老爷子、怡君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老爷子脸上虽挂着笑容,可心里已经感到不妙了。 「爸,」狄北溪一把拉过父亲,「你跟他们道什么歉,你知不知道,那个贱女人勾引狄南浦……」 「放肆!」狄术膺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沉了下来,「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竺爷爷这次带怡君来,就是谈这门婚事的!」 「什么?谈婚事?!」狄北溪立刻嚷了起来,「你们不知道狄南浦喜欢的是巧玲吗?他怎么会娶这个女人?」 「你越来越不象话了,大人在这儿说话,哪容你插嘴!」 「好了好了。」狄夫人一边安慰丈夫,一边劝女儿,「北溪,少说两句。」 「哦——我知道了,」狄北溪走到怡君前面,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她,「就因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你们就同意这门婚事了?」 怡君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狄北溪,我不说话是给狄伯父、狄伯母面子,是不想让你哥哥为难,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即使我不是竺家大小姐,即使你哥哥不是一个天才律师,只要我是我,你哥哥还是狄南浦,我爱他,他爱我,这就会是事实!」 狄北溪一步上前,两个女生鼻尖对鼻尖、眼对眼,「你的脸皮真厚耶!抢人家的男朋友,你还有脸说?」 「在爱情里,只有『爱』与『不爱』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 我爱呆瓜,呆瓜也爱我,李巧玲就是所谓的『第三者』,也许我和呆瓜对李巧玲都有愧疚,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即使呆瓜努力想去爱李巧玲,可他的心背叛了她,他自己也无能为力啊!」 怡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更何况,他同意和李巧玲交往,根本就是为了你!」 「你不要狡辩了,他和巧玲的交往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巧玲是你的好朋友,你提出的要求呆瓜他会反对吗?不会!绝对不会!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那个呆瓜绝不会有异议。而且……」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狄父、狄母,「而且他想关心你、想了解你,可你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他也只能从李巧玲那儿得到你的消息,暗地里给你支援,给你帮助。」 「你撒谎!」这怎么可能?狄南浦和巧玲在一起,只因为巧玲是她的好朋友? 「我才没有撒谎呢!」 她拿出她亲眼所见的事实来证明,「我还记得那次李巧玲去呆瓜的办公室,她一进门,你哥哥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北溪出事了?』这说明在他心中,李巧玲的出现只代表着你有事罢了。 之后他们的对话客气得像外人,一点也不像交往了一年的情侣。李巧玲要走,他不但不挽留,还让秘书送她出去,这中间,他们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没有,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你说,这算什么情侣啊?」 狄北溪还是无法相信,无法相信狄南浦和巧玲在一起,只是为了了解她,也无法相信他一直都是关心她的——在她对他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之后,他仍然爱护着她?! 看出狄北溪的神情有些动摇,怡君赶忙乘胜追击。 「当年的事已成为往事,就像你手臂上的伤疤,早已痊愈,不再痛了,可你却不断提醒自己、提醒你哥哥,让所有的不愉快在彼此心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痛着。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他?他很想救你,他真的很想救你,可他是左撇子,他右手没有力啊! 十七年,这件事都过去十七年了,就算他有再大的过错,十七年的时间,也够弥补你了吧?可你关上你的心,不看不听也就算了,你还一有机会就去伤害他,说什么『血统问题』,你知不知道他很怕别人说他不是狄家的亲生子啊? 你的眼睛只看到那条伤疤,其余什么也不看,因此,你的心又能看到什么呢?」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狄北溪摀着耳朵,不愿听下去。 「我本来不想说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家务事,可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既然话已出口,就干脆说个痛快。」 竺怡君面向被她的话带入回忆中的狄氏夫妇,「我是晚辈,照理,这些话不该我说的,但为了南浦,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凝视着他们,让他们无法逃避,「狄北溪是你们的孩子,狄南浦也是你们的孩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兄妹变成这样,你们就不会感到痛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愿痛苦的往事被掀开,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即使你们不谈不想,它依然在那儿。 这些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全部压到了南浦一个人身上,这一压,就压了十七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啊!如果不是有卫千暮,巫翰阳他们,也许……也许他早就垮了。如果他真的垮了,你们不心疼吗?你们不内疚吗?」 狄夫人垂着头,脸色惨白,狄术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丫头,」一直保持沉默的竺老爷子站起了身,「我们先回去吧!」 「好。」怡君也知道现在不是久留的时候,她识相地跟在爷爷身后。 「术膺,」老爷子走到狄先生身旁,「我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个局面,但我不后悔。下次有机会,欢迎你们去我那儿坐坐。」 狄术膺答应着,让管家送他们出去。 此时的狄家完全陷入回忆中,每人的表情变得晦涩不堪。 至于阴霾之后是晴空万里,还是雷霆万钧——就无人知晓了。 一到家,怡君就双手捏着耳垂,躲到了沙发后面,「你不能骂我哦!我们有言在先,我说出了什么状况,你不能怨我,所以现在你不能骂我!」 老爷子坐到沙发上,笑着对她说:「谁说我要骂你?我要是真不想让你说,在狄家就堵住你的嘴了,哪能让你有机会说那么一大堆?」 「这么说……你不生气?」怡君小心翼翼地以躲地雷的姿势靠过去。 「我干嘛要生气?」 察觉爷爷的脸色比较正常,怡君大胆地坐到了他身边,「这次真是怪了!你居然不生气。」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那你是不是要我生气?」 「别!别!」她连连告饶,「其实,我也没准备那么放肆的,可看到那个狄北溪,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说了那么一大堆。」 老爷子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早就知道南浦不是狄术膺的亲生儿子。」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二十几年前,狄术膺就已经是非常著名的大律师了,他打一个小小的离婚案就是奇闻了,更别说案子结束后,他娶了那个女人。 第十六章 这在当时的法律界传得沸沸扬扬,什么难听的话都出炉了,后来还是狄术膺的父亲出面,才平息下来。 几年后,南浦因超强记忆力成了名人,这件事又被提起。如今他才华出众,在法律界颇具名望,这才将那些风言风语压了下来。」 怡君的女侠精神泛滥起来,「这帮人真讨厌!人家想娶谁,关他们什么事!」 老爷子感叹起来,「你还小,不知道人言可畏。在法律界,『人言』尤其可怕,一个不小心,你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揉揉她那头短发,他的眼神中有些许安慰。 「丫头啊,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 「高兴?」她眨眨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我闯祸了,你还高兴?」 他微笑着摇摇头,「也许你是闯祸了,但我却从中发现我孙女长大了,懂事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极富说服力。 一个好的执法人员,不仅要有优秀的专业素质,还要有一颗善良、公正、侠义的心。专业素质容易培养,可那颗美丽的心却难得啊! 怎么样?当执法人员跟当女侠差不多吧?」 她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眨着大眼睛紧瞅着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当女侠?」 「你从上小学起,就一天到晚嚷着要当女侠,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抚摸着她的头,回忆起往事,「你还记不记得,你二年级的时候跑去打高年级的男生,人家放狗咬你,还是你哥哥去救你,结果他被狗咬了一口,在家躺了两个星期呢!」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兄妹两个都长大了,而他也老了——这就是人生啊! 「对啊!对啊!从那以后,他就怕狗,哪怕是一只小狗,他都怕得要死。」 一想到哥哥,她又掩去了笑容,「好想哥哥哦!他都半年没回来了。」 「那我们把他叫回来?」老爷子童心未泯,打起如意算盘来。 「怎么叫?哥哥才不会乖乖地回来呢!他一定又说,他忙,忙着再赚进一千万美金!」 忽然,怡君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你是说……用老办法,说你心脏病引发脑溢血,然后中风瘫痪,正在抢救?」 「呸!呸!童言无忌!」老爷子抱怨起来,「你就不能想点好办法?这个点子都用了两次了,再用就不灵了!万一我真的……」呸!呸!老天爷,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那说什么呢?」哥哥可是华尔街有名的精算师,他哪有那么好骗? 「有了!」老爷子打了个主意,「就说你要订婚了!」 「什么?!」 「他那么疼你,准会回来的!金伯,打电话给少爷,要装得喜庆一点!」 「不要啦!他回来会找我算帐的,不要啦……」 狄氏夫妇正在书房里沉默着。 最终,还是狄夫人先开了口:「术膺,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很失败?」 「不,你是个好母亲,是我……是我忽略了孩子们。」狄术膺的眼神有些沉痛,「我一直认为他们年纪还小,等他们再大点,一切就会好起来的。是我……是我的错啊!」 「这不是你的错,你工作忙,已经很辛苦了,术膺……」狄夫人犹豫着该不该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 「你……你有没有后悔过?」她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娶我!我带给你那么多麻烦,你……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说到此处,她已经泣不成声。 「说什么傻话呢?」狄术膺将爱妻揽在怀中,「你不就是最好的吗?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如果没有你,即使我打赢全世界所有的官司,我依然不会快乐。」 「可我不够好啊!我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而这段婚姻也影响了你的生活。」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你是最好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那段不愉快的婚姻的确影响了我的生活,可它把你送到了我眼前,也为我带来了南浦啊!他是那么好的孩子,让人看了就喜欢。 你还记不记得,爸一开始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可南浦一抱到手上,所有的反对理由都不见了。」 「是啊!我还记得南浦小时候很爱笑的,他一笑,大家也都会开心。后来我们有了北溪,他带着她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屋子里玩耍,两个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再后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紧揪住丈夫的衣领,说话急促了起来,「我们现在努力……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他们会和好吗?会像小时候一样,再在一起玩闹、嬉笑吗?」 「会的!一定来得及的。」狄术膺走到门口吩咐佣人,「少爷一回来,立刻让他来书房见我。」 狄南浦一回来听佣人说父亲找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走到书房,敲了敲进去了。 「爸,你找我?妈,你也在。有什么事吗?」 「今天竺老爷子带怡君过来了。」 「是吗?」不对!事情不简单,爸脸上的神色不对,妈好象还哭过。 狄术膺拉着儿子坐下来,「你和怡君交往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也是刚刚才开始的,我本打算等忙过这阵子,再带她来家里见你们。」 「对了,南浦,你和千暮、翰阳他们成立的那个d.h.m,现在弄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忙?」 南浦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在暮的操盘下,我们的资金不成问题,我只要把事务所搬过去就可以了,公司预计下周开始运作。」 狄术膺拍拍儿子的背,「这些年,爸很少关心到你,你不要怪爸爸啊!」 「爸,你说什么呢?」南浦莫名其妙地看着父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狄母挨着儿子坐下来,「今天竺老爷子本来是来谈你和怡君的事的,怡巧遇到你妹妹,怡君她把什么都说了……」 「那丫头说了什么?」他的预感果然没错,那个丫头遇到北溪,一定会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狄术膺握住儿子的手,「对不起,爸爸很抱歉,让你背负这一切背了这么久。我现在就去叫北溪,我让她跟你道歉……」 「爸,」南浦一把拦住父亲,「我不知道那个丫头究竟跟你们说了什么,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没有背负什么,北溪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你不亏欠我什么!」 「可是,南浦……」 狄父还想说什么,可南浦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我出去一会儿,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他拿起外套冲了出去—— 竺怡君,无论什么事,只要你一插手,准会弄得一场糊涂。 「老爷子。」 「南浦啊!」竺老爷子一见南浦立刻迎了上去,「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吗?」 南浦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怡君的。」 「丫头啊!」老爷子扫了他一眼,依旧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在房里,你上楼去找她吧!」 「好!我上去了。」狄南浦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奔去。 「老爷,」金伯站在一边担心了起来,「狄先生的神色不大对啊!」 看着匆忙消失在旋梯处的背影,竺老爷子已经猜到了他来的缘由。 「吩咐下去,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准出来围观。」 丫头啊丫头,这是你自己的战役,没有人能帮得上你,你自己可要争气啊! 此时的怡君正抱着狄南浦名片,靠在床上幻想着未来。 突然,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打开了,吓得她手一个不稳,相框陡然摔向地面,砸了个粉碎。 等看清楚来人,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呆瓜,是你啊?吓了我一跳!你来找我我是不反对啦,可是要记得敲门哦!」 她弯下腰捡起碎片中的那张名片,「你看,你害我把这个都摔了,这可是我们俩爱情的见证哦!」 南浦努力压下自己的冲动情绪,「你今天去我家了?」 「是啊!」她背对着他,抽了张面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张名片,「你爸妈找你谈话了吗?你不必感激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喜欢你这个呆瓜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帮你也是应该……」 「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扳过她的身子,凝望着她清丽的面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你怎么了?」今天的他跟以往不太一样,眉眼间少了那股温厚,感觉有点陌生。 第十七章 他的怒火无法再压抑下去,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他拚命地摇着,「你究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你说啊!说啊!」 「痛!你抓得我好痛!」 她用力挣出他的箝制,揉着疼痛的臂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你干嘛啊?我哪有说什么,我只是让他们认真地想想,你和你妹妹之间的问题,这也有错吗?」 「谁让你去跟他们说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怡君的脾气也上来了,「喔,我是为你好耶!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骂我?」 南浦转过身不愿面对她,「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我只想维持原先平静的同面,你明不明白?」 「就像你和李巧玲一样?」她站到他身前,不容他逃避,「你们不也是极力想维持表面的平静吗?到最后呢?连起码的相处都难以维持了,不是吗?这就是你要的平静?」 他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怡君却不肯就此罢休。 她揪紧他的衣领,极力要激起他的反应,「你说啊!你说啊!这就是你要的平静?如同表面上永远平静无波的你?」 她松开他,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每个人都说你是『好好先生』——脾气好、性格好、能力好、人品好……什么都好!其实呢?骗人!全是骗人的! 脾气好是压抑出来的,性格好是装出来的,你把所有的不快都一个人背了起来,那还要亲人干嘛? 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啊?你以为你这样做,你妹妹就会接纳你啊?如果这样做有用,她早就叫你『哥哥』了,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你家说那些话!」 「够了!」南浦猛地抬起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可镜片后面的黑眸却闪出一道寒光,「不要再说了!」 怡君倔强地昂起头,「为什么不说?你怕你所有的面具都被我一一撕破?你怕你下一秒钟就无法维持你那虚伪的温和?是不是,我的温剑大人?」 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她,神情平和地大步向门口迈去。 「狄南浦——」 怡君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中竟带着决绝的意味。他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她,等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沉默,恍如经过了天长地久。 「结束吧!」 虽然很难,但她还是说了出口,「如果是这样,那很抱歉!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不能、也不愿维持这种虚伪的平静!所以……结束吧!」 说啊!说你要打破这种无谓的平静,说你需要我的真实,说你不要结束啊!你说啊!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原来,当爱结束的时候,再多的「曾经」也只能成为曾经;誓言成为海市蜃楼,化为过眼云烟。 她拿着那张几分钟前她还细心呵护的名片,只是几个动作,它就化为了碎片。 她看着它们飘落到地上……原来,两颗相爱的心是这么容易破碎的。 狄南浦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门外,门缓缓地关上了,从此便是咫尺天涯。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怡君缓缓地跌坐在地上,泪水如破碎的心止不住地掉落,一颗一颗湿了地上的碎片。 泪眼蒙眬中,那些碎纸片映入她的眼帘,她像发了疯似地捡起地上的碎片,企图将它们重新黏起来。 只是,再怎么黏,也黏不回原来的完美了…… 【第八章】 「狄,你怎么了?」卫千暮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抱着酒瓶的狄南浦,他满身酒气地站在他的门外。 最近他怎么老是遇到这样的情景?上次是翰,这次轮到狄了吗?他这儿都快成为醉汉收容所了! 恰巧今天巫翰阳因为和晚晴闹别扭,也躲到这儿来,他靠着门,脸上扬起喜色。 「你也喝醉了?我以为向来温文尔雅的温剑,是绝对不会有醉卧街边的一天呢!」 「先进来再说。」将南浦拉进屋里,千暮倒了杯热茶,塞进他的手中。 翰阳赶紧靠过来凑起热闹,「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怡君拋弃你了吧?」 南浦的脸色立刻黯淡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竟有些颤抖。 「不会吧?我猜得这么准?」翰阳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起来,「究竟怎么了?那小丫头移情别恋了?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出色的男人吗?莫非……」 他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莫非,是我?」 「好了,翰!」千暮让他适可而止。狄虽然脾气好,但激过了头,也不排除失手杀人的可能性。 翰阳照老规矩为每个人倒上一杯酒:暮——白兰地,狄——威士忌,他自己——红酒! 将酒放到南浦手边,翰阳摆出一副邀请的姿态,「现在可以说了吧!」 南浦晃着手中的威士忌,将事情的经过一口气道来。 听完事情的始末,翰阳身为情场老手,朋友有问题岂可袖手旁观。 他搭上南浦的肩,口气中不乏无奈,「说真的,我觉得怡君那丫头的话有几分道理!你对你妹妹一昧的容忍,都忍了十七年了,也没见什么功效啊!说不定,她乱出招,还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把事情解决了呢!」 「你闭嘴!」千暮把他推到一边,「狄和怡君的冲突是性格上的冲突,即使解决了这件事,以后还会发生其他的事。」 「是吗?」翰阳翻了一个白眼,「我和晚晴也常常起冲突啊!还不是吵过就好,好了再吵,有什么关系?」 「这是个人的性格问题。」千暮难得将自己的诊断对象,由死人转变成活人,「狄,其实怡君真的说得很对,表面上你什么都好,可那些好有多少是你自我压抑换来的,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 翰阳靠着千暮,两个人唱起双簧,「说好听点是肚量大、容忍力强,说难听点就是虚伪。」 千暮抿了一口白兰地接着分析,「这种伪装是要看对象的,对外人装装也就算了,要是对最亲爱的人——比如对父母、我、翰、还有怡君都用这套,就说明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我们彼此之间还有很大的隔阂。」 「事实上,你除了对我和暮不伪装以外,在其他人面前——包括你爸,妈,怡君——都载上了那个『好好先生』的面具。」 翰阳伸手拿下南浦眼镜。「你说你爱她,可你是带着一层防护罩去爱她,你说她怎么不伤心、怎么会不跟你分手。」 「我只是习惯了……」南浦习惯性地去扶眼镜,结果手空空地悬在了半空中。 「这就是习惯!」千暮拨开他的手,「你习惯对待任何人都带着那副伪装,就像透过雾去看景物,怎么看都觉得很美,可那种美毕竟是伪假的。 怡君就如同一缕灿烂的阳光,照进了你的生活,开始的时候你还觉得很新鲜,可当她真的将你周围丑陋的一面,也照射得清清楚楚时,你就受不了了。」 「所以,」翰阳将他的眼镜重新戴回去,「究竟是雾里看花,还是阳光灿烂,就看你自己决定了!不过动作要快点,不然就会像暮和草草那样,差点就天人永隔了。」 「你闭上那张乌鸦嘴!」千暮顺手拿起一边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幸好翰阳身手敏捷,轻松避开了。烟灰缸掉在地上,变成碎片。 翰阳嘻皮笑脸地看向千暮,「你搬家正好重买一个!」 「不用了,」他将烟盒揉成一团,一个漂亮的弧线正中垃圾桶,「我戒了!」 被他们这一番瞎胡闹,南浦迷茫的眼神重新恢复自信,「怎么想戒烟?」 「一定是为了那根『草』!」 被人猜中心思,千暮脸上勾出了一个淡得几乎无法看见的浅笑,「她这次得了肺炎,肺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等她出院就要搬去d.h.m和我同住了,我希望自己七十岁的时候,她还在我身边,当然得从现在就开始为她着想。」 「乖乖!不得了!」巫翰阳啧啧称奇,「以冷淡著称的冷剑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说出去都没人信啊!我真佩服草草的眼光,居然早就看出你是新世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同居?」南浦十分惊讶,「她父母同意?」 「是同住,不是同居!」千暮差点被手中的白兰地呛死,「经过三天三夜的测试,她父母那边是没问题了。她和那个朱健同在一个屋檐下,越想越觉得别扭,还是搬去和我一起住比较好。」 「闹了半天是吃醋啊!」翰阳真是越来越惊讶于千暮的转变,一向没心没情的他现在连吃醋都学会了——草草真是调教有方! 翰阳将狄南浦的脑袋扳过去面向千暮,「看看,连这块『万年寒冰』都能融化,你还等什么?赶紧去找怡君说个清楚啊!」 第十八章 一口饮尽杯中的威士忌,南浦向门外走去。 翰阳跟在他身后,一看他走的方向,大叫了起来,「喂!怡君她家在那个方向啊!你往哪儿走啊?」 千暮站在翰阳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目送南浦远去。 「随他去吧!等他想通,自己会去找怡君的,现在我们说什么也没用。你我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清晨,竺怡君的房门外窜进一个身影,那人来到床边,轻轻呼唤着床上的人儿。 「丫头,丫头,该起床了,你不去学校了?」 「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睡觉,别来烦我!」她把小脸藏在被子里,还蹭了蹭。 一只大手揉上她的短发,「连我也不行?」 怡君倏地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看向来人—— 「哥哥?!」 她扑进哥哥的怀抱,亲昵地抱着他,「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竺阙君揉揉妹妹凌乱的短发,「我昨天夜里回来的,想说你睡了就没叫你。一早来看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要我别烦你!亏我一接到爷爷的电话,立时丢下手中两千四百万的合约,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说吧!咱们怡君女侠选中了哪位如意郎君?」 怡君垂下头,没有说话。 竺阙君看出她的脸色不对,手一抬,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哇——」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怡君眼泪、鼻涕全都下来了,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哥……」 「喂!喂!你要哭也别抱着我哭啊!这衣服虽然不是名牌,也是我花了六千多元买的……喂!送洗也是要花钱的……喂!」 怡君抽抽噎噎地抱怨起来:「半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啊?」 「说你!别说我!」阙君趁机将自己的衣服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怡君将事情的经过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竺阙君有了主意,「问题的开键人物应该就是他妹妹狄北溪!」 竺阙君猛地站起身,「丫头,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把事情给摆平的。」 此刻,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看起来尤为挺拔,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他大步向门外走去,边走嘴里还边嘀咕:「你们要是订不成婚,我这趟回来的机票钱不就白白浪费了!等你下次真的要订婚,我又要花钱买机票……」 怡君听着哥哥的理由,完全无力。 他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对了,你赶快梳洗一下,一会儿让司机送我们去东方,这样也省点汽油钱……」 怡君瞪大双眼瞅着他,「你去东方干嘛?」 竺阙君的眼中闪烁出黄金般的光芒,「我接任了你们学校经济系的客座教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赚点外快嘛!」 望着关上的门,怡君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倒在床上。 「我就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心肝宝贝——钱!」 竺阙君走在校园,顺手拦住一个学生,「请问你认识国贸系三年级的狄北溪吗?」 「你说那个闯祸精啊?」那个学生手一扬,「你要是看到什么地方围着一群人,不用说,里面的那个一定是狄北溪!」 「她这么出名啊?」 竺阙君怀疑地向前走着,他正准备再拦下一个学生问个清楚时,突然视野接触到上述情景——一大群人围在一起。 他走了两步过去看看——正中央一个女生正挽着袖子教训两个大男生! 那个女生将两个男生踩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教训着:「玩弄女生?就凭你们俩这副德性还敢脚踏两条船?我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那个女生跳下他们的身体,拍拍手上的尘土,「这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两个男生仓皇地爬起来,临走不忘丢下一句:「狄北溪,你等着,看我找人来教训你!」感觉气势上赚回来一点,他们这才赶忙逃走。 围观的人散去,狄北溪拿起背包也要离开,此时竺阙君开口了:「你的手流血了。」 狄北溪回过头,防备的眼神打量着他。 竺阙君扬扬手上的手帕,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客座教授,你当然没见过我。」竺阙君将手帕塞到她手上。 「谢谢!」她低头拭去流出来的血。 狄北溪将手帕摊开,「我弄脏了,洗好还你。我叫狄北溪,你叫什么名字?」 「竺阙君。」 她的神色一紧,「你跟竺恰君什么关系?」 他轻快地耸耸肩,「你和狄南浦什么关系,我和竺恰君就什么关系。」 「那你来找我,是有目的的喽?」狄北溪瞬间升起防备之心。 「可以这么说吧!」为了不让机票钱白白浪费——这算不算目的?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狄北溪抽身就要走,可惜竺阙君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 带着玩笑的表情,他靠近她,「你怎么和我妹妹一样毛躁啊?看看你那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和我妹妹的『女侠精神』还真有点像耶!」 「不要把我们扯在一起。」她想要离开,左闪右闪却屡屡不成功。 他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怕我?」 她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笑话!我干嘛怕你?」 「那好!咱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聊聊,你不会不敢去吧?」 「去就去!谁怕谁啊?」她率先向一旁的凉亭走去。 和丫头还真像啊!一激就忍不住了! 「有话快说!」狄北溪带着防卫的神情,远远地站在凉亭的一角。 竺阙君看着她,脸上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说话间还不忘瞪上他一眼。 「我只是奇怪一个二十一岁的人,怎么还像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样,看不见,也分不清事情的好坏?」 「你如果想谈狄南浦的事,就趁早闭嘴,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们兄妹插手。」 他双手抱胸,看向远方,「我才不想管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我只是可怜狄南浦。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也只有一个丫头,可我比他幸运多了……」 他拉起袖子,将手臂举到她眼前,「看到了没?一道疤痕,被狗咬的! 小时候,那丫头皮得很,成天想当女侠。她跑去教训高年级的男生,人家放狗咬她,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得跑去救她喽!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竺阙君迎上狄北溪的目光,神情坦然,「我当时一滴眼泪也没流,心里觉得不过是疼上几天,过去了不也就没事了;但丫头就惨了,在我床前一直哭啊哭,哭得我床单都湿了。 后来我的手臂上留下这道疤,我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可每次她看见,都会一副亏欠我很多的样子。我就借机敲诈她,让她帮我做这个、做那个,反倒赚了不少。」 狄北溪别过脸去,「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无聊嘛!」他撇撇嘴,一脸无聊的神情。 「其实我想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你没有跑去救狄南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还是会好端端地出现在你面前;也许他还是你最亲爱的哥哥;也许他早在十七年前就命归黄泉;也许他的身上留下了疤痕——那如今,心生愧疚的人会不会就是你呢?」 狄北溪低垂着头不说话,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在听。 「如果当初我没有冲出去救丫头,现在我的手上一定不会留有这道疤痕,但我心里会留下一道永远都会痛的伤口!我会不断地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你会不会呢?一定会,是不是?」 他背过身不去看她的表情,「你们是兄妹!即使同母异父,但你们依然是兄妹!兄妹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有什么可以让你计较了十七年,还放不下?你们之间又有多少个十七年可以让你去计较、去埋怨、去愤恨?」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着无奈和伤感。 「我也为人兄长,我比丫头大五岁。竺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孩子成年以后,必须自己出去闯荡,所以她十三岁那年,我就去了美国,我们俩之间总是聚少离多。 孤身一人在美国打拚,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即使是闹别扭,都觉得特别亲切;回想她气嘟嘟的小嘴、发脾气的样子,我总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他的唇角真的勾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十九章 「再过几年,她会嫁人,会为人妻、为人母,我也会有自己的家,相聚的日子更短,到时候即使想在一起打打闹闹,也只是一种奢侈。 我说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回过头,真诚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眸。在静如秋水的眼波里有着最直接、最动人的美丽情怀——一如亲情,隽永流长! 「草草……草草……」 竺怡君抱着一大束玫瑰来到聂草草的病房,推开门一瞧,晚晴也在里面。 「晚晴,你怎么也来了?」 晚晴将视线从笔记型电脑转移到她脸上,懒洋洋地答道:「无聊嘛!」 草草悄声对怡君说:「又和巫翰阳吵架了!」她说这番话时的音量,刚刚好控制在晚晴可以听见的范围内。 「喂!」晚晴立刻抱怨起来,「不要仗着千暮宠你,就无法无天哦!」 「我哪敢?」草草装出怕怕的表情,可嘴角的笑容却是无法骗人的。 「喂,你们都比我好多了!」怡君坐在病床边,一脸的无精打采,「我和呆瓜分手了。」 「分手?!怎么回事?」晚晴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她和翰那个家伙天天吵,也没闹到要分手的地步啊! 草草不敢相信,「不是吧?狄南浦人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分手呢?」 「问题就出在他太好了!」 怡君一甩手,将两人之间的问题吐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晚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在爱情上,她的「聪明绝顶」完全派不上用处,所以她和巫翰阳的感情路,才会走得那么辛苦。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你不后悔?」 「后悔?后悔又能怎样?说都说出口了!再说,他又没有挽留我!」 事实上,她今天来医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个呆瓜。才几天,她就感觉好象已经几年没见到他似的。 草草摊开怡君的掌心,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相不相信手相?」 「什么手相?」 「就是透过手掌的纹路,来预测你的感情、事业和寿命。」 「这样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一生?骗人嘛!」晚晴对此嗤之以鼻。 草草白了她一眼,「看看又不会怎么样!我就看过狄南浦的掌心……」 「怎么样?他的掌心怎么样?」怡君告诉自己,她的激动完全是好奇心作祟,与其他无关。 「我从没看过那么清晰的掌纹,尤其是他的感情线,一线到底,没有杂纹,这说明他的爱情会从一而终,所以……」草草大力拍着怡君的肩膀,「这么好的男人千万别错过了!」 怡君愣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晚晴抱着电脑冲出病房,「我下次再来看你!」 草草得意地看着自己的计谋得逞,可她的目光一对上靠在门边的卫千暮,立刻吐了吐小舌头,转为做坏事被逮到的羞赧。 千暮双手抱胸,高深莫测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儿,「你看过狄的手相?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翘,可脸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冷淡,「你刚刚说的那个掌纹……好象是我的吧?」 草草识时务地连同脑袋一起钻进被子里,闷闷地说着:「不过是用你的掌纹说说嘛!又不会死!你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再说,我怎么知道她们的反应会这么大?」 被子外面的人还给她一个同样闷闷的笑声,只可惜她摀着脸,没瞧见。 就说吧!跟她在一起,就像和快乐做邻居,虽然有无数的荒唐和莫名其妙,却让他的生活因此而丰富起来、美丽起来。这也许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但他甘之如饴! 「小姐,你可回来了!」金伯一见竺怡君,立刻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有人在等你!」 「等我?」怡君的一颗心立刻飞上了天,「是狄先生?」 「不是狄先生,是狄小姐!」金伯还怕她一时想不起来,不断地提醒着,「就是上次来闹事的那个狄小姐——狄先生的妹妹!」 怡君的神色一紧,「她来干嘛?」 「不知道,她说她在花园等你,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小姐,要不要叫警卫把她轰出去?」 「不用了,我去见她。」再怎么说,她也是狄南浦的妹妹,狄伯父和爷爷又有交情,她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你找我?有事?」 她一走进花园,就看见狄北溪坐在椅子上,怡君走上前,开门见山地问她来的目的。 狄北溪抬头打量了她半晌,这才开口:「听说你和狄南浦分手了?」 「你专程来,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来嘲笑我?」 「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怡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像!」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狄北溪站起来,眼神有点复杂,「为什么和他分手?」 怡君柳眉一扬,「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是想帮你耶!」 怡君才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呢!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终狄北溪先妥协了,谁让她理亏呢!「你哥哥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了许多话……」 「别告诉我,你被他说动了喔?呆瓜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我又说了那么多,你都没被感动,我不相信凭我哥几句话你就悟道了。」 狄北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被感动了!就像你哥说的那样,再怎么说他都是我哥,救他是我的本能,不救他我才会终生后悔!」 怡君更不明白了,「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他?」 狄北溪的眼光在一瞬间又变得凌厉起来,「那年我才四岁,他因为忧郁症被送进了疗养院,躲开了这一切,可我没能躲开。 在幼稚园里,小朋友们说我哥哥是疯子,被关进了疯人院。我为他辩驳,跟小朋友们打架,我告诉自己:等哥哥回来,哥哥一定会保护北溪的…… 后来他是回来了,可完全像变了个人似地,不说话,脸上那若有似无的微笑看起来一点也不真实,一副乖孩子的模样,让我看到就有气。」 怡君笑着摇摇头,「其实是你们的心变了,所以你们看着彼此,也都不是原来的对方了。」 「也许吧!」狄北溪继续说下去,「后来,大家发现他有超强的记忆力,他被捧上了天,我在爸妈眼里,顿时矮了下去……」 「谁说的?在父母眼里,你们是平等的。」怡君急急地插话进来,「就像我和我哥,就算我哥再优秀,爷爷、爸妈还不是一样疼我。」 狄北溪瞪了她一眼,「你不要插嘴好不好?这样下去我就说不完了!」 「好好!你说,我不说,行了吧?」 「再后来,他认识了卫千暮、巫翰阳,在家的时间就更少了。学业上,他跳级,十八岁法律系毕业,二十岁就拿到了四个国家的律师资格,成了人人称赞的大律师,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怡君在心中数了三秒钟,确定她停了下来,这才接话: 「可这也不代表他不关心你啊!只是他的关心不放在脸上罢了。就像我和我哥……」 「我知道!」狄北溪赶紧堵住她的口,免得她说起她和她哥,又是没完没了。 「其实我早就不再怪他了,只是找不到台阶下。 你和他交往,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巧玲,毕竟巧玲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我一手撮合他们的,现在搞成这样,全是我的错……」 「对!全是你的错!这全部都是你的错!」 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竺怡君和狄北溪同时回头望过去,两人都吓呆了。 「巧玲?!」 怡君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李巧玲脸上的神色不大正常。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 李巧玲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我原本是去找狄北溪的,想让她帮我把南浦夺回来。我想,南浦那么疼她,一定会听她的话。可我发现她正好要出门,于是我就一路跟过来,却发现她是来找你的。 我本以为她是来找你算帐,所以我就从围墙爬进来,想来看场好戏,没想到竟看见你们坐在一起,尽释前嫌的感人画面!」 狄北溪上前一步,想跟她好好解释:「巧玲,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什么都不听!」李巧玲摀着耳朵拚命摇头,「你和南浦还真是一对好兄妹啊!和他在一起,他要我听他说;和你在一起,你又要我听你说,你们俩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说?」 终章 狄北溪想走到她面前,恰君却在身后悄悄拉住了她,低声说:「你要小心,她的精神状态好象不太正常。」 李巧玲直指狄北溪,「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自以为了不起,四处去打抱不平!你以为我把你当好朋友吗?你错了!我讨厌你!打从心底讨厌你!」 狄北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巧玲,这只是你一时的气话吧?怎么你以前从没跟我说过?」 「以前?以前我要利用你讨好南浦,我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提到南浦,李巧玲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知道我每次和南浦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什么吗?」 见狄北溪不说话,她一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衣襟,「每次和他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你,狄北溪!谈论你在学校做了什么事、闯了什么祸、惹了什么麻烦! 你以为你在学校惹出那么多麻烦,为什么至今都没人来报复?那都是南浦在背后用金钱、势力、交情硬压下来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这怎么可能?」狄北溪一脸的不相信。 她对他的态度那么恶劣,他为什么还要处处帮她,处处护着她?是因为愧疚?或者只因为她是他妹妹? 李巧玲放开她,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他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想得到你的消息,他不爱我……他不爱我!这都是你的错!」 她目光瞟向一边的竺怡君,态度立刻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还有你!还有你这个贱女人!你抢走了我的南浦。我那么辛苦地伪装,那么辛苦地讨好狄北溪,就是希望有一天南浦能看到我的好,能爱上我!可是你……你出现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他。是你!是你抢走了他!」 「别傻了!」怡君不知死活地顶了回去,「你以为把自己的个性全部隐藏起来,狄南浦就会爱上你?一个连自我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人爱? 若他真的爱上了伪装后的你,那不也是『假』的嘛!真实的你,他还是不爱啊!你做得那么辛苦,还不都是没用。」 「你闭嘴!闭嘴!」 被人说中痛处的李巧玲恼羞成怒地叫着,一切将进入失控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狄南浦出现了。 他接到金伯的电话,以为狄北溪来竺家闹事,遂赶了过来,没想到赶上的竟是这一幕。 「巧玲?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浦?」看见爱人,李巧玲过度激动的神情总算有点松动。可一想到这是竺家,她的负面情绪又涌了上来,「你是来找这个贱女人的吧?」 南浦看她的神色不似以往,遂小心翼翼地向怡君那边走去,「巧玲,你冷静点,我是来带北溪离开的。」 原本满心欢喜的怡君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也不知道草草说的是真是假? 唉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等弄走了李巧玲,再去看看他的掌纹吧! 此时的李巧玲像一个受伤的孩子,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这个贱女人和狄北溪,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没有人发现李巧玲的身边有一把剪花草的大剪刀,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拿起大剪刀,立刻架在离她最近的狄北溪脖子上。 她冷笑着将利刃贴近北溪的颈项,「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嘛!所有人不是都怕你,都要听你的话嘛!你现在是不是也有点害怕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狰狞可怕,完全不复以往的乖巧可人。 「巧玲,你冷静点!」狄北溪试图让她放下剪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商量后,南浦就会回到我身边吗?」 她把最后的希望交给了南浦,而他往常惯有的平静,此刻却显得那么无情,「你说啊!快说啊!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南浦扫了一眼怡君,极力控制自己紧张的神经,以尽量委婉的语气说着自己的决定。 「巧玲,你记得暮吗?舞会上你们见过的。他说我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层伪装,大家都透过雾去看周围的景物,彼此都觉得很美,可那种美毕竟是虚假的。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你将身上的很多东西都隐藏了起来,害怕我看见,也害怕我不喜欢。其实你很累,我也很累! 我要的女朋友,不是打扮漂亮,然后静静的听我说话;我所需要的,是一个真实的人,可以陪我分享喜悦、哀愁,可以指出我的缺点,甚至丑陋面的『伴侣』,一个实实在在的『伴侣』你明白吗?」 喜悦在一瞬间涌上怡君的眉梢,「呆瓜,你……」 「我不明白!不明白!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你不爱我了!」李巧玲颤抖的双手让剪刀充满了危险性,也适时打断了怡君即将出口的话。 「巧玲,你别激动,先放开北溪,我们有话慢慢谈。」看着那把剪刀在北溪的脖子前晃过来晃过去,狄南浦紧张得冷汗直冒! 狄北溪企图挣脱她的箝制,「是啊!巧玲,你先放下剪刀。」 「我恨你!我恨你!就因为你的存在,我们的谈话总是围绕着你,每次我一谈到别的,南浦总是会将话题又绕回到你身上。」 看着狄北溪,她得意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死了,我就可以和南浦谈谈我,谈我的童年、谈我的家人、谈莎士比亚……他就会发现我的好,他就不会再喜欢别人,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哈哈——」 眼看她一用力,利刀就要划过北溪的咽喉,狄南浦再也顾不得许多,随手折下身边的树枝,一招「飞龙腾空」将北溪从巧玲的怀里带开。 他本应一掌击退巧玲的,可掌到李巧玲身前,却硬是收了回来。 混乱下,李巧玲将剪刀刺向狄北溪的后背,南浦忙不迭地伸手去挡,剪刀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怡君早已慌了,下意识地用蛮力狠狠推开李巧玲,直奔到南浦的身边。 「呆瓜,用身体挡,你不要命了?」 狄北溪吓坏了,抱着南浦鲜血直流的手臂,止不住地掉下泪来。 「哥哥,你怎么样?」 「你叫我什么?!」狄南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抓着北溪,「你刚刚叫我什么?」 怡君赶紧插话进来:「哥哥,她刚刚叫你哥啊!」 顾不得手上的伤,南浦一把抱住妹妹,「十七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你叫我『哥哥』了……我终于等到了!」 「哥哥、哥哥……对不起……」此刻,狄北溪早已泣不成声。 「不!是我的错,是我一直在逃避问题……」 金伯不是时候地插话进来,「狄先生,这位小姐……要不要送警察局?」 「不!不要惊动警方。」南浦走过去,扶起泪流满面的巧玲,「对不起,巧玲!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 「不要说了!」瞥见他依然血流不止的手臂,她已分不清心中的感觉是恨、是怨,或是自责。只是无论她的感觉是什么,都已无法改变这已成定局的事实了。 挣脱他,她飞快地冲出花园,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好了,雨过天晴喽!」怡君扶起他们兄妹俩,「要诉兄妹情,也得先把你手上的伤给包扎好啊!」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一会儿再包扎就好了。」南浦拉着怡君的手,脸上不乏愧疚的神色,「对不起,那天我……」 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我忘记了!反正你也回心转意了嘛!我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女侠就要有女侠风范,哪能那么小气,是吧?她将身体的重量交给他受伤的手臂,痛得狄南浦大叫。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已换上一张巫婆脸,一手扠腰,一手戳着狄南浦的额头算起帐来。 「我那天不过是随便说说分手,你居然真的走了,连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直到今天才出现,你什么意思啊你?那天晚上你抓得我很痛耶!你知不知道? 你和千暮、翰阳他们成立d.h.m,要不是草草告诉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还有,你这个呆瓜怎么那么呆啊?剪刀在前面,你要救妹妹也要看情形啊!用身体挡?你当你是铁板做的?还有……」 「救命啊!」南浦受不了地拉过狄北溪当挡箭牌,三个人在花园里玩闹起来。 满园秋色正宜人…… 尾声 【尾声】 d.h.m的顶楼像一个玻璃器皿,完全用玻璃围成,如童话中的水晶城堡。 此时,虽然夜已深,可这顶楼却灯火辉煌、热闹异常——三剑客偕同各自的伴侣正在等待新年到来。 「丫头,别把窗户打开,外面风大。」 「丫头!不要摇草草,小心别把她推下去了!」 「丫头——」 到最后,狄南浦索性大步上前,一把将竺怡君抓到自己怀里。 有她的地方就有危险,这样是最安全的。 卫千暮一边烤肉一边抱怨,「是谁这么无聊,想出这什么『迎新夜餐会』的?」 「还不是这三个女……」巫翰阳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原因无他——晚晴正瞪着他呢! 晚晴将手中的叉子指向巫翰阳的鼻间,「不是你硬拖我来的吗?说什么:『有好吃的,你就赏脸去玩玩吧』,还敢赖我!」叉起一只鸡翅,她毫不客气地送入口中。 「那你也去玩玩,别光坐在这儿吃啊!」这块牛肉比较嫩——翰阳切下一小块直接送入……晚晴的嘴巴。 「我这么好,你爱不爱我?」 「爱!」晚晴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答。 翰阳不满足地逼问了一句:「有多爱?」 她也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比我爱这块牛肉稍微少那么一丁点。」 「你这个死女人……」他化戾气为食量,用刀狠狠切着盘中的烤肉。殊不知,晚晴正摀着嘴笑呢! 「草草……」千暮环视了一周,目光最终定在花丛中。 要不怎么说她是根「草」呢,净往这些地方钻。 「别啃你手上那些垃圾食品了,过来吃东西。」 「哦!」聂草草答应着过来了,「今天晚上的星星很漂亮耶!」 「是啊!是啊!」怡君发挥她的插话专长,「而且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所以我们才想出这个『迎新夜餐会』。 你们三剑客年年都是三个人,今年有我们三个美女相陪,是你们赚到了耶!」 南浦直接用一块肉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是是是!我的女侠,你就快吃吧!」 晚晴忍不住打趣起来,「应该是未婚妻吧!」 一个月前,狄南浦和竺怡君在双方家长的坚持下,举行了订婚仪式。 翰阳晃着手中的红酒,踱到南浦的身边,「这么早就被绑住,你不后悔?」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她到现在还不甘愿呢!」 说到这个,怡君气又上来了,用力拍了下桌子,「就是嘛!我还要去锄强扶弱,岂能这么早就被儿女私情牵绊住?」 要不是她那个小气鬼哥哥舍不得机票钱,她怎么会被硬拖去订那个什么鬼婚! 南浦抿上一口威士忌,转过头对千暮说:「暮,趁着元旦学校放假,我、丫头还有北溪要去日本度假,你要不要带草草和我们一起去?」 翰阳一脸不可思议,「你妹妹和怡君的感情变好了吗?怎么连去度假也要带她?」 怡君索性站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我和北溪可是一对好姊妹!哪里有冤屈,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 「是啊!」南浦为她的话作证,「她们俩现在是有架一起打,有祸一起闯,真正的『难姊难妹』。可苦了我天天跟在后面,收拾她们留下的烂摊子。现在想想,她们俩在性格上,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要不,你怎么会选择我呢!」怡君得意地扬起下巴。 「就你厉害!」南浦想起刚刚的话题,「暮,你到底去不去?要不是翰和晚晴要去新加坡工作,我还准备找他们一道。」 「我们不去了。」千暮握着草草的玉手——她的手又小又软,他是握上瘾了——解释起缘由,「爸爸的超商没请人,元旦期间会比较忙,所以我和草草得回去帮忙。」 「爸爸?」翰阳十分惊讶,「你们卫氏什么时候也开起超商来了?还得你回去装货、站柜台?」 草草赶紧解释,「不是『卫氏』是我家啦!」 「你家?你爸爸?」翰阳夸张地叫道:「你还没结婚,就叫得这么亲热了?你说你父亲要是看到他的大儿子站柜台,会有什么感觉?」 卫千暮一口饮尽杯中的白兰地,语气中不乏沉闷。 「二十三年来他对我都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申、卫两家联姻,他就更没心思顾我了。」 草草反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神在无形中给他支持和勇气。 千暮回她一个安慰的淡笑,「我只是有点感慨罢了,你忘了,现在你家就是我家,我也有爸妈,有三位叔公、四个姨妈、五位叔父,一大堆堂表兄弟姊妹……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是啊!」南浦带着温暖的笑容拍拍他的肩,「你还有我们呢!」 见气氛有些哀伤,怡君耍宝地拉住晚晴,也顺道将话题给岔开,「你的鬈发又长又亮,干嘛将它绑起来啊?」 「我就说吧!」翰阳一脸得意的表情,将身体靠向晚晴,「我就说你的鬈发绑起来太可惜了,你还不信!瞧,我说的没错吧!」 他知道这头发对她意味着什么,不将它放下来,她永远放不下那些沉重的回忆。 「新的一年也该有个新形象。」翰阳跟她打着商量,「怎么样?把头发放下来吧!」 他在打什么主意,晚晴最清楚,也正因为清楚他的苦心,她才不忍拒绝。 「好啊!放下来就放下……」不等她把话说完,巫翰阳已经一伸手将她的发夹解下。 长发倾泄在肩头,令她清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野性,十足性感! 翰阳的唇吻上了她的,温情辗转间,吐露着一声声的爱意。 草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揪住千暮的衣领。 「卫千暮,你好象除了我受伤的那天,就再没说过我爱你了!」 千暮眉头微皱,「说什么?」 「我爱你!」这一声聂草草几乎是用喊的。 「我知道。」他的唇角有着一抹算计的笑容,「我知道你爱我,不用说那么大声。」 「你……」草草气呼呼地撇过头,作势不理他。 恰在此时,天空燃起一道烟火—— 怡君第一个叫了起来:「新年到喽!你们快看,烟火耶!」 透过玻璃,三对情人仰望星空,灿烂的烟火如星子的碎片划过黑夜,放射出流星般的光芒。 「我爱你。」 草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向千暮望去,只见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原来,他不把「爱」挂在嘴边的原因是害羞啊! 「翰……」晚晴扯扯他的袖子,眼眸中闪动晶灿的光芒,「黑马王子,我爱你——比爱烤肉多一点。」 翰阳无所谓地耸耸肩,明知道她口是心非,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怡君和南浦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彼此都明白对方有话要说。 老规矩——女士优先! 「呆瓜,虽然你有一点呆,不过……我想我是爱你的。」 「丫头,虽然无论什么事,只要你一插手,准会弄得一塌糊涂,不过……我还是爱你。」 爱情彷佛是一场旅行 我和你在起点相会 明天的世界 可能的一切 如爱的朝阳冉冉升起 梦想 是我们手中的地图 怀抱着它 你我走到幸福的终点 那就是天堂的所在 天堂有爱…… 编注: 欲知卫千暮与聂草草的精采情事,请翻阅《东方三剑客系列》三之一「冷剑」。 欲知巫翰阳与晚睛的精采情事,请翻《东方三剑客系列》三之二「沸剑」。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