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娘子》 第一章 热! 位在亚热带的台湾,在盛夏时分,似乎单用一个热字还无法形容,愤怒的烈阳以不留情的姿态鞭笞大地。 只要到室外站个几分钟,肯定立刻汗如雨下,远远望去,还能看到柏油路上冒出不真实的扭曲幻影。 在雄伟的黑色镂空大门后头有条笔直的马路,一栋典雅的欧式建筑前头有座喷水池,房子的大门高度足足有两个人高,单看外观便令人震慑。 里头的装潢更是气势逼人,大厅垂挂着一座华丽的水晶灯,发出耀人的光芒,洁白的墙面上有幅巨大的拼图,那是一大片的玫瑰花,除此之外,客厅里没有太多复杂的摆饰。 才过中午十二点,偌大的屋子里,几乎没有半点声响,除了偶尔传来的刀叉碰撞声。 外头的温度破了三十度,房子里因为有冷气,所以很凉爽,但是这里的凉爽也不全然是因为空调,而是气氛……这里宛如死城般没什么朝气。 长长的餐桌看起来就很吓人,至少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的座位,白色的桌布铺设整齐,正中央摆放着高雅的烛台,两旁还有生气盎然的黄、白两色玫瑰。 大大的空间里,一左一右——隔着长长的距离,坐了两个人。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回家帮忙?”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开口的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帅哥。 他说话的对象,是坐在遥远彼端的年轻帅哥。 除了黑发、黄皮肤之外,他五官立体得不像个东方人,鼻梁上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遮去了他明亮动人的琥珀色双眸。 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想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语气像在谈论外头天气似的平淡,“不知道。” 中年帅哥的脸色微变,最后只是嘴角稍稍扭曲了一下,勉为其难的压下了的脾气,“予辰,我对你有很深的期望!” 他的黑色眼眸闪动着光辉,看着面无表情的雷予辰。他是雷康德,被世人称为保养品研究之父,拥有这世界上最顶尖的化妆品、保养品研究团队。 三十年前,雷康德还只不过是在世界前三大化妆品兰泽集团研究室里研发新产品的一个小小研究员,但是他却阴错阳差的与兰泽集团前任总裁的孙女儿——慧妮.多克相恋,进而结为连理。 婚后两年,慧妮与他产下雷予辰和雷予恩这对双胞胎兄弟。 由于慧妮体质虚弱,所以生产过后便被医生判断不宜再受孕生子,而反正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所以两夫妻平静的接受这个消息,他们的日子满足而幸福的度过。 但是意外却发生在五年前。兰泽集团以香水“繁花时节”而举世闻名,百年来经过无数次的研发,除了香水瓶本身不停的变化新造型,香水中除了最主要的原料多年未变外,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添加包含白麝香、白檀、桂竹香等数十种香料,让这款香水的味道能更贴近现代人的喜好,让繁花时节更加历久弥新、留传百世。 然而没人想得到,为了这款传承百年的香水而到非洲大陆去寻找更迷人香味原料的雷予恩,会在那个突发战乱的地带死亡。 雷康德静静的看着沉默用餐的雷予辰,虽然个性不同,但是两个兄弟的外观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两个孩子都是他的骄傲,他却永远失去其中的一个,他心中抱着一份深切的恐惧。 早在慧妮时,他便耳闻过多克家的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个诅咒,紧紧的缠扰着这一家人。百年来,多克家正值壮年的男丁,不是死于疾病就是意外,慧妮的父亲出车祸死亡时,正好二十八岁,当时慧妮不过只是个出生未满六个月的小婴儿,在慧妮刚满周岁时,亲叔叔也因骨癌身亡,得年二十五。 当时年轻的雷康德听到这些传闻,不以为然的视为无稽之谈,但现在的他却不再那么肯定,因这些死亡的男人中,还包括了他疼爱的次子…… 想起亡儿,雷康德轻喟了一声。 雷予恩的死亡带给兰泽集团极大的冲击,由这个年轻但优秀的集团执行董事接班的态势已形成,然而他的死亡改变了一切,主导集团未来的重责大任只能落到对工业研究有兴趣的长子身上,一向将心思放在工业研究的雷予辰,纵使百般不愿也被迫成为集团的唯一接班人。 虽然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但是雷康德的脑子里还是有着中国人传统的八股观念。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雷予辰对父亲挑了下眉。 雷康德一时语塞,他并不想总是跟自己的长子剑拔弩张,但是他冷淡的态度往往让他控制不住脾气。 雷予辰从小便很聪明,是个不让人担心的孩子,因为慧妮的祖父忧虑诅咒的阴影,所以两个孩子求学阶段都未留在法国,反而选择远离欧洲大陆的美国。雷予辰大学毕业之后,原本雷康德以为他会回法国,谁知道他反而跟着退休的华人教授,跑到台湾定居。 虽然雷予辰研读的也是科学,但是喜好却跟雷予恩截然不同,所以他自愿放弃了继承家业的权利,没有走上研究保养品之路。 他喜欢发明,可他总是发明一些雷康德不懂的东西,例如节能器和环保车,这本来也无所谓,反正雷予恩对公司有兴趣,他们可以各选所好,不冲突的各自在追求的领域发展。 一切的安排再完美不过,只不过现在情况改变,雷予恩已死,雷予辰无法像以往一般置身事外。 “我来台湾快三个星期了,你今天才有空跟我见面吃饭,你非得对我这么冷淡不可吗?” 雷康德实在不知道,就只有他们两父子吃饭而已,中间干么隔着太平洋,长长的餐桌、一左一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差似的。 “我已经抽空跟你吃饭了。”雷予辰就算看出了父亲的不悦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在三个星期后的今天”他讽刺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还要跟你说谢谢吧” 雷康德自认自己十分幽默,而爱妻慧妮的血液中更是有着法国人的天生浪漫多情,但是谁想到他们俩竟然生出了一个循规蹈矩的跟他们夫妻全然不同的孩子。 若是予恩还在的话……雷康德想起了总是笑容灿烂的次子。他们两兄弟感情极好,总是打打闹闹,也只有跟予恩相处时,予辰才不会那么的冷漠。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眼神微黯,予恩的死亡在他们家是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 “不好意思,父亲。”雷予辰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落寞,轻叹了口气的放缓啜音道:“下次要来前,你可以先给我电话,我这一阵子很忙,会在研究室里待上一、两个月。” “这些年你到底在忙些什么?”雷康德忍不住脱口问道。 他是世上数一数二的保养品集团首脑,要见自己的儿子竟然还得预约,说出去真会笑死人。 “到时你就知道了。”雷予辰淡淡的回答。 雷康德死命的瞪着一脸平静的儿子。研究室就位在大宅的后方,雄伟的建筑占地近两百坪,他从不知道那里头有些什么,因为那是属于雷予辰的禁地,若非他允许,没有人可以进去,包括了他这个当父亲的。 “我不管!谁教现在你是唯一的接班人,而且你还是老大,”雷康德赌气似的将刀叉丢在桌上,“你一出生就注定要接下集团领导者的位置,这是你一辈子都别想甩掉的责任!” 雷予辰冷眼旁观的看着雷康德的举动,“爸,请你别像个小孩子,容我提醒你,摆在你面前的这套餐具是妈妈两年前从佳士德拍卖会上买下来的十八世纪古董,弄坏了——你该知道妈妈会有多伤心。” 如雷予辰所料,提到母亲大人,雷康德的脸色立刻一变,小心翼翼的弯下腰,紧张的看着餐盘上的玫瑰花纹。 好险!一切完美无缺。他这才松了口气。 优雅盛开的玫瑰是兰泽集团的象征,只要是兰泽集团出产的产品上头,总会有朵盛开的玫瑰商标,慧妮对玫瑰花纹是近乎疯狂的痴迷。 “愚蠢。”雷予辰冷冷的低喃了一句。 雷康德火大的抬起头瞪着他,“小子,别这么说!这只是因为你还没遇到真爱!” 他的反应只是微微一挑眉。 “亲爱的,你在哪里?”人还没到,但是热络的声音早就从大门的方向飘了进来。 雷康德原本不悦的神情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像变魔术似的有了巨大的转变,他的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将放在腿上的餐巾随意一丢,站起身走过去。 “父亲,你的餐桌礼仪不合格。” 听到这句话,雷康德的嘴一撇。这辈子,第n次问自己,这个孩子这么冷冰冰的性子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不过他现在才没有空理会这个臭小子,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熟悉的玫瑰香味。 这个味道是兰泽集团两百年来的传统香味,虽然经过时代的演变,陆陆续续加入了其它的香料,但是大马士革玫瑰依然是主要的原料,散发持久而高雅的芳香。 因为一年一度的彩妆发表大会,慧妮不得不留在巴黎,算算,他们两夫妻已经有快两个星期没见面了。 “感谢上帝,妳怎么来了?”雷康德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妳一定听到了我的心在想妳,想妳想得都快要疯了。” 他的大手一伸,就把身材娇小的妻子给拥入怀里。 “喔!亲爱的!我也好高兴我回到了你的身边。”慧妮也很热情的回应,抬起头亲吻着他的下巴。 雷予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实在很不想看眼前这煽情的一幕,也不过就是分开两个星期而已,有必要好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灾难吗? “予辰,我亲爱的孩子。”慧妮松开环在丈夫腰上的手,对雷予辰伸出手。 雷予辰的反应只是拿起餐巾轻拭了下嘴角,然后有礼的站起身,对母亲说:“欢迎回来。” “孩子,你该给我一个拥抱!”眨着迷人的蓝色眼眸,慧妮说道。 雷予辰的嘴角微扬了一下,最后只是礼貌的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 她对他摇了摇头,“孩子,你生活太紧绷了。” “或许。”他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我们正在用午餐,妳要与我们一起吗?” 慧妮无奈的目光看着丈夫。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教出这样的孩子,或许我们该打电话去问问妳的祖父,我想可能是他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慧妮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打电话就省省吧!祖父只会把我数落一顿,别忘了,予辰是他的骄傲。”她看着儿子的眼神有着无比的宠爱,“你忘了现在可以载着他四处行走的电动轮椅是予辰特别为他而改良订做的吗?” 慧妮的祖父,年少丧妻、中年丧子的他,经历过动荡的岁月,将家传的事业变成举世闻名的知名集团,把唯一的孙女儿慧妮带大,甚至在晚年,已经退休的他还有余力可以替他们两夫妻到美国照顾年幼的双胞胎,一直到今日,他已经高龄一百零五岁。 因为慧妮祖父的健朗,他们一家人原本都认为所谓的诅咒是空穴来风,一切的意外都只是巧合,直到雷予恩的死才改变他们的想法,奇怪的低气压处在他们四周,没有人愿意谈论,但是心底还是恐惧,彼此都明白,他们的希望只剩下雷予辰,他们无法再承受有任何一个万一。 雷康德微笑,抬起手轻轻的拨开了慧妮的头发。 慧妮热切的问:“有人邀请我去广州看一场今年最大的时装发表会,我们去好吗?” “好啊!”他点头,只要慧妮开口,他几乎有求必应。 “予辰——” “我有实验要做。”母亲的目光才飘过来,雷予辰便先直接拒绝。 慧妮缓缓走向自己的儿子,轻轻拉起了他的手,“有什么实验会比跟父母相处在一起更重要呢?我跟康德今年两个月的假期已经过了一大半,你该陪陪我们。人不是机器,你该常让自己放假。” 努力赚钱,努力花钱,这是慧妮的处世哲学。 雷予辰耸了下肩,“我有工作。” “我知道。”她微笑,“去年在底特律的未来车发明展上,你真是让我和你爸爸太骄傲了!” 雷予辰所研发的太阳能车型获得各方好评,更计划在十年内量产上市,他凭借着自己努力与创造力,就算不靠兰泽集团也能在国际间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只是,”慧妮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从那一次之后,我就没有听过你有任何放假的计划。” 雷予辰淡然回道,“我对度假没有兴趣。” “我明白。”慧妮一副过来人似的口吻,“那全是因为你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伴侣。”她搂了搂身旁的丈夫,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你爸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们正疯狂的坠入爱河。” 说完,两夫妻忍不住拥抱,交换了亲密的吻。 看到眼前这一幕,雷予辰的反应只是低下头,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我愿意为了跟妳在一起而牺牲一切。”雷康德很洒狗血的说。 慧妮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雷予辰重重叹了口气,“妈妈,这种蠢话听了二、三十年,难道妳不会觉得烦吗?”他在一旁放冷箭。 夫妻俩,有志一同的用不认同的眼神瞪向他。 “我们别理他。”雷康德很快的决定把这个不孝子给丢下,他的手搂着爱妻的腰,“我实在太想妳了!别让他影响我们的心情,我们需要独处,让他一个人好好的反省一下。” “可是去广州的事——”慧妮不死心的看着儿子。 雷康德想了一会儿,拍了拍慧妮的背,然后走到雷予辰的身旁低语,“打个商量,我可以带你妈妈回法国还你平静生活,但是你得先要跟我们去趟广州。” 雷予辰飞快的在心中盘算,“多久?” 雷康德瞪着他,这小子竟然跟他谈判,他不太情愿的说:“我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 换言之,只要去一趟广州,他就有一年的时间不用被这对肉麻当有趣的父母骚扰…… “成交。”轻啜了下放在面前的红酒,他点头,“我跟你们去!不过,只有七天!我的极限。” 雷康德对天一翻白眼,跟儿子的亲子交流搞得比谈生意还要一板一眼,他早晚会被气到吐血身亡。 他走回爱妻身旁,要不是想要让妻子开心,他才不会对儿子这么低声下气。 不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的妥协只是暂时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早晚让儿子乖乖的听他的安排,走上他所要他走的道路。 这不单是关乎兰泽集团未来的接班问题,也是为了雷予辰的安全,更是赌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尊严! 第二章 雷予辰敷衍的扬起嘴角,等相机的闪光灯一闪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隐去,然后不发一言的走到一旁。 最喜欢拍照的两夫妻,自己拍不够,还得拉着雷予辰当活道具,走到哪里都得拍张全家福。 只是从五年前的意外发生之后,全家福永远少了一个—— 想起了跟自己只差三分钟出生的弟弟,雷予辰的心不由得一紧。他将视线投向远方,深呼了口气,缓和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夜幕上似乎浮现了雷予恩的灿烂笑容,如此年轻的生命,却丧命在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第三世界国家内乱里。 此刻天际蓦地闪过一道红光,雷予辰瞇起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但是光芒就像出现时般很快消失。 “予辰,你在做什么?”慧妮轻唤,“上车了。” “喔。”他应了一声,正要走向车子,天空又有红光,他冷不防的道:“爸、妈,你们身体很好,对吧?” 雷康德和慧妮交换困惑的一瞥,“当然。”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里回饭店大概是十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对吧?” “是啊!”雷康德回答,他一脸狐疑,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太喜欢儿子此刻脸上热切的表情。 “既然你们身体健康,这里回饭店又要不了多久时间,你们就散步回去吧!”雷予辰拉开车门叫司机也下车,“车子我要用。” 雷康德的表情微变,“你要做什么?” 他丢给父亲一个迷人的笑容,“做研究!” “什么研究?”雷康德皱起了眉头。 他完全没有料到儿子会大剌剌的把车子开走,还叫他们夫妻俩走路回饭店! “我也不清楚。”那道红光再次一闪而过,雷予辰的心期待的跳动起来,他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催促着他,“我要去搞清楚。” “我不管你想搞清楚什么事,”雷康德的眉头关切的蹙紧,“你为了做研究,把自己父母丢在大街上,这么做太不孝了。” “我知道。”雷予辰脸不红气不喘的瞄了父亲一眼,语气轻淡的响应,“所以以后下雨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点。” 雷康德一楞,“什么意思?” “以免我这么一个不孝子被天打雷劈时,还祸及站在我身旁的你啊!”雷予辰正经八百的直视着父亲,琥珀色眼眸在镜片后发着光亮。 雷康德听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一旁的慧妮哈哈大笑,真不懂丈夫怎么会认为儿子没有幽默感呢? “反正刚吃饱,你们就当散步。”雷予辰看到母亲的笑容时也忍不住嘴角微扬,这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不单是父亲的最爱,也是他一辈子的死穴之一。他稳稳的回视着父亲困惑的眼神,“还是你根本不想跟妈妈独处呢?” “当然不是。”雷康德连忙表示忠心的搂着慧妮的腰。什么都可以开玩笑,独独他对自己妻子的感情不行。 “那就慢慢走回去吧!还有,叫你手下那一批人不要再跟着我,我受够了!” 雷予辰一向独来独往,但是在雷予恩过世之后,雷康德变得神经兮兮,一天到晚担心他会受到伤害,所以不惜砸下重金,请来世上最顶尖的保镳跟着他。 这个安排不管雷予辰怎么抗议都没有用,在争吵无数次之后,他不想自己的研究总因为跟父亲的争吵而打乱进度,最后妥协让保镳跟着他,约定时间为五年。 在这五年时间里,他接受这番保全安排,他本人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去任何一个他想要去的地方,而转眼间,五年期限已到,但是父子之间却对要重新订定的“条件”无法产生共识,所以现在雷予辰根本就不想带人在身边。 “你要去哪里?至少带着比尔。”雷康德有些紧张的说。 他没有理会,科学家的好奇心一起,什么也无法阻止他,他很肯定这道红光不是出自建筑物或者任何飞行器,那到底是什么? “予辰,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雷康德有些责备的看着大步跨上车的儿子。 “亲爱的,”慧妮的手轻拉住了他,“由他去吧!” “慧妮……”雷康德微转头看着妻子。 “你注意到他的眼神吗?”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我喜欢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对事物着迷的狂热。” 对慧妮这么一个生性浪漫的人而言,这样的眼神是多么难能可贵又令人羡慕。 雷康德看着她脸上的恬适笑意,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所有言语最后换成一声叹息。 “康德,”她的手轻放在他的心口,轻声说道:“予辰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凡事都接受我们的安排,纵使我们再关心他。” “慧妮,我明白,只是——”他欲言又止的闭上嘴,用着担忧的目光看着早就失去儿子踪影的街头。 她眼神一黯,看出丈夫未说出口的隐忧,她不由得感到愧疚,却也只能劝慰道:“有些事情若是注定好的,我们就算做尽一切也无力回天。” 他们就算耗尽亿万家产也无法使时光倒转,阻止小儿子踏上死亡之旅。 慧妮还在襁褓之中时,自己的父母便死于一场重大的车祸,她由祖父抚养,健康的长大***,嫁给一个挚爱的丈夫,生了一对优秀的双胞胎儿子,她以为自己已远离诅咒的阴影,其实一直笼罩其下。 当年她生下双胞胎时,祖父坚持让兄弟俩出国求学,目的是不让他们与多克这个名字扯上太多的关系,两个儿子顺利长大,祖父与她都以为诅咒失去威胁,但是没想到——予恩死了,在他二十二岁远走非洲研发香水原料的那一年…… “亲爱的,”雷康德看着妻子的眼神有着怜惜与爱,“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但是所谓的死亡诅咒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他的语气沉稳,一如多年以来,他谈及此事的态度。就算次子的死亡带给他许多难以承受的伤痛,然而他依然不让悲伤流露,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慧妮内心更不好受。 慧妮轻摇着头,抬起头,蓝眸浮现水雾,“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其实在予恩死后,你的心早就动摇,你也害怕真有诅咒……不然你不会派那么多人跟在予辰的身边保护他,对不对?” 他沉默了,因为不想对心爱的人说谎。 “对不起,”她抬起手,摸着他的脸颊,注视着他的脸和眼睛,发现了与她同样的哀伤,“因为我的家族诅咒,让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她的话让雷康德的低落转成不悦,“我并不喜欢听妳这么说,我们是失去了予恩,但这并不是因妳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那不过就是一场意外——一场意外,上天的安排。” 她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放弃反驳他,“我明白,只不过若是时光可以重头,我会阻止他,我不会允许他去非洲。” 雷康德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很多事情发生了之后就无法改变,早知道结果的确是可以避免……只是很多事情,不可能早知道。 顺着快速道路一路往西南方行走,车子越开离热闹繁华的城市越远,红光消失,雷予辰不由得放慢速度,找了一个交流道下了快速道路。 附近偶有高楼,但是绝大部份都是两层楼的平房,大马路旁只有几根发出微亮光芒的路灯,这里的景色跟车水马龙的广州市区有着天壤之别。 他不死心的照着方才闪着红光的方向驶去,驶离一个不知名的小乡镇,路越来越小,住户也越来越少,最后他不得不放弃的在一条小路边停下车。 他双手抱胸,下车抬头看着天际。 这片天空跟平时所见的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不过这附近没有光害,天际比在广州市清朗了许多。 他往前走了几步,斜坡下方远处是他那条快速道路,车子来来往往。 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股闷热的味道,但是没有任何的异状。他不死心的在四周再梭巡了一下,还是一无所获。 天上的红光不再出现。 他的眼眸一敛,虽然失望,还是强迫自己放弃,他不太情愿的挪动脚步往车子移动,此时他的眼角似乎闪过什么—— 他稳稳停下步伐,定眼一瞧,陡峭的斜坡上似乎有一团黑影,正缓慢的移动,但是上升的速度远不及下坠的速度,若再这样下去,这团黑影早晚会滚进路旁的沟渠里,不摔死也只剩半条命。 他下意识的跑了过去,因为斜坡太陡,他重重的跌了几跤,最后还直截了当的摔到那团黑影之上,鼻梁上的眼镜也不知道被摔飞到哪里去了。 他清楚的听到底下的黑影因为他的重量而闷哼了一声。 一股熟悉味道传来,令他有一瞬间的闪神,这股气息似乎是……繁花时节。 只是,她身上的味道……好像但是又不太像……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底下的人因为身上的重量而发出困难的声,雷予辰这才收回心神,移开身躯。 路灯太过昏暗,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但照对方的身形研判,他肯定是个女人。 此刻她脸朝下方,背朝着他,他询问道:“小姐,妳还好吗?” 这女人穿着一袭他这辈子只有在电视上看过的清装常服,黑发半纳绾,除了在电视上,他没在现实生活中看过哪个女人做这种装扮。 “妳是在演戏吗?”他好奇的问。 见她吃力的动了一下,他立刻大手一伸,把她给拉了起来。 “妳别再动了,下面有条沟渠,妳会掉下去!” 她的身躯因为他的碰触先是一僵,然后缓缓的转过身—— 他瞇起眼睛打量着她,她的眼神在路灯的斜照之下,就像是阳光照射下的湖水,闪着光辉,灵活有神。 他的心忍不住一震,不是因为这女人容貌的美丽,毕竟兰泽集团旗下有不少集专业、美貌一身的女人、模特儿,他见多了貌美如花,他的心弦拨动是因为她眼底闪动的伤痛泪光。 这股伤痛就如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他也见过这样的感伤,在他自己的眼里——自从辰恩死后,只要想起他,他也会如此的失落伤感。 她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好一阵子无法言语。 雷予辰唤她,“小姐,妳没事吧?” 她不语,仍是傻傻的看着他。 雷予辰叹了口气,天可怜见!他不会遇上一个不正常的女人吧? 他对待旁人的态度一向称不上像个童子军,但她看起来很脆弱而且不是很清醒的模样,若把她丢下,他会感到良心不安…… 良心——没想到他竟然会想到良心两个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仔细打量着她,并轻晃她的手臂。 雷予辰的问话和举动使现实重新加到安朝云的脑里。 “放开我!”她发出沙哑的声音,一脸苍白的想要推开他的手。 她的身躯才挪动,他便感到手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他困惑的皱起眉头,抬起手一看,发现手掌尽是鲜红。 “你受伤了!”他注意到她的眼底浮现的惊恐。 “与你无关。”她轻推了他一把,“请公子放手。” 公子?!这女人果然不正常! “不!你受伤了,”他简略的表示,“现在先处理你的伤比较重要。” “不,多谢公子关心,请你放开我!”她想要把他的手给拉开。 “别再乱动了,”他的手捉牢她,“你受了伤,我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但是我很肯定,若你再任意移动,血只会越流越多,到时你的小命就会没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要!放开我!”安朝云不知道“医院”是什么地方,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方才官司府的人追着她不放,她失足跌下了山崖,但她很清楚不需要花多久时间,官府的人便会找到她。 这个女人真的是莫名其妙!雷予辰绷着脸,有些动怒,“我不放,如果我把你丢在这里,你的命就没了!” 夜深了,而且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不是她命大遇到了他,她可能会死在这里。 “公子你不明白吗?”她焦急的试着跟他解释,“你若不放手,连你都会可能跟着我一起赴黄泉。” 赴黄泉?!这是什么鬼?意思是他会死?这话实在很不中听! “我想你可能摔到脑子了,所以神智不清……对了,我叫雷予辰”他自顾自的说道:“你可以叫我名字——予辰,若是你认为我们还太生疏,你可以叫我雷先生,但是就是别再叫我公子,别人会当你是神经病。” “雷予辰——”她本能的重复一次,“雷公子!” 听到她的话,雷予辰一张脸垮了下来。看来这个女人表面上很柔弱,但其实很坚持已见。 “随便。”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为了愚蠢的称呼而跟她争辩。他轻拉着她,“你可以自己走吗?” “可以。”安朝云在黑暗之中叹息,她可以感觉额头上不停的冒出冷汗,虚弱的双腿几乎撑不住她的重量,“公子,多谢相助,你真是好心人,只是——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走,告辞了!” “告你个大头鬼!”他不知道是在对谁生气似的阻止她的动作,要不是因为她受了伤,他真的想用力的摇晃她,希望她能回复些许理智,“我送你去医院!” “你不明白吗?”她看着他颤抖着,“我会害了公子!” “胡说八道!”姑且不论他是兰泽集团的接班人,就单他是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还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她拖着一起死。 她见他真的打定主意不放手,心一急,忍不住动手挥打他,“放开我!把我放开!” 雷予辰气愤的看着她张牙舞爪,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片好心会落得被她捶打的下场。 突然一辆大卡车经过斜坡更下面一点的道路,为了警告一辆不停乱变化车道的小客车,用力的按下喇叭,发出巨大的声响—— 安朝云被这个如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整个人冲进了雷予辰的怀里。 这女人……雷予辰低头看着紧抱着他的安朝云,方才还像只小野猫似的,现在却缩在他的怀里发抖。 明明就只是打算来搞清楚那不知名的红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捡了个受伤的奇装异服女人?!若带回去,谁知道又会替自己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但是又不能弃之不顾。 “我的天啊!那……那是什么?”她恐惧的发抖的手指着车子。 “车子。”这么愚蠢的问题这女人怎么问得出来? “车子?!什么是车子?” “车子就是车子,交通工具的一种,你问这什么问题。”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她手臂上的伤口不停的冒出血,她若再不去医院,迟早会失血过多而亡。以她这番胡言乱语的状况看来,她肯定因为失血而神智不清了。 “上来!”他蹲在她的面前,示意要背她。纵使生性冷漠,但是风死不救的事他做不出来。 “公子,”安朝云轻轻摇着头,“男女授受不亲!” “他妈的!”他诅咒了一声,都什么节骨眼,她命都快没了,还在跟他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若真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冲进我怀里是什么意思?” 她的神情因为他的话而浮现不自在,“那是……那是……”想起自己方才是全然的窝在他的怀里,他的体温好像留在她的身上……她的脸顿时如火在烧。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大吼,一点都不想要看着她害死自己。 “对不起!公子!” “不要再闹了,”他伸手抓住她,“若要命的话,你现在就给我上来!” 被他一吼,她整个人仿佛活了起来,这个男人的强势作风是吓了她一跳,但不代表她会随他摆布。 “我不需要你救我!”她对他吼叫,呼吸又急又喘。 “见鬼了你不需要。”他不屑的批评。 “官府的人正在追我,公子若出手相救,只会害了自己。”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官府?又是一个属于上个世纪的名词!这女人穿着清宫装就当真面以为自己活在古代吗? “小姐,已经很晚了。”他勉强压下脾气跟她讲话,“我没空听你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没有开玩笑!”她一脸苍白,但是眼神却很肯定,“我得要在官府的人找到我之前离开。” 她颤抖的站起身,雷予辰看不下去,干脆长手一伸,将她给扛了起来。 她流出来的血染上了他的armani订制西服,他没空理会,反正衣服脏了再买过就好,若是人命没了就无法重头来过。 他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激烈挣扎,就算因为她的不合作,让他在这个斜坡上连摔了几次,他依然将她抱得死紧。 这女人或许是个疯子,但是他打定主意要送她进医院,反正把她丢进医院之后,他的责任就了了。 即使她有一双再漂亮而且似乎满载着伤痕的眼神又怎么样?他不可能因为这样一双眼睛而推动任何理智的判断。 第三章 才进人民医院的急诊室不久,才拉上布幔的诊门就传来失控的尖叫声。 虽然认识不过短短几小时,但是雷予辰很肯定这个声音属于那个奇怪的女人。 奇怪?他一脸的困惑,这女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还可以这么中气十足? 随着尖叫声越来越失控,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他才接近,布幔猛然被用力的拉开来,一个穿着粉红色制服的护士冲了出来,一看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先生,”护士的口气有着不满,“请你安抚一下你的朋友,她刚才情绪不隐,咬伤了我们医生!” 雷予辰的眉梢忍不住一挑。 咬伤医生?!那女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他没有迟疑,脚步一跨直接走了进去。 “你怎么了?”他劈头便问。 就见安朝云苍白着一张脸,身躯虚弱的摇晃着,右手紧紧的压在左手臂的伤口上,一脸防备的缩在病床的一角。 雷予辰的不悦在看在刀的那瞬间消失了。“怎么回事?”她脸上的惊恐,使他不由自主的放柔了脸上的神情。 一看到他,安朝云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对他伸出手,就算于礼不符,但是此际的她害怕得只希望能有所依靠,而这个有着熟悉眼睛的男人是她唯一的选择。 穿着怪异服装的人围着她,明明就已经是夜晚,但这里却亮如白昼,四周尽是奇奇怪对的机器,还会发出怪声。这诡异而陌生的一切令她大惊失色,呼吸急喘。 “怎么了?”见到她的模样,莫名的他心一紧,伸手扶住了她,“你别怕,这些人是来帮助你的。” “他不是来帮助我,”安朝云颤抖的指着医生,语气带着指控,“他是登徒子,企图要脱我衣服!” 雷予辰的目光看向手臂被咬了一大口,此刻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医生,他的神情冷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们才对吧!”医生火大的说:“我可没有对她毛手毛脚,我们只是要将她的袖子剪掉,她伤在手臂上,不把衣服弄掉,我要怎么处理?但是谁知道,我才磁到她,她竟然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说着,她还不忘秀出自己白袍下的手臂,上头有一排明显的齿痕,隐约看到血丝,看来安朝云是拼上吃奶的力气咬下去。 看到医生的手臂,雷予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安朝云,就算她像只可怜的小白兔在他怀里发抖,他还是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是哪根筋不对?” 他竟然会被她眼底的不安给影响?!他气她也气自己。 听到他又放声一吼,安朝云缩了下脖子。 “你受伤了,”他强迫自己捺下性子,“你若不把衣服脱掉,医生要怎么处理伤口?” “医生?” “对。”他说,“难不成要跟你说——大夫,你才听得懂吗?” “大夫?”她茫然不解的重复一次,蓦地眼神一亮,指着医生问:“你说——他是大夫?” 他点头,没想到还真的要讲大夫,她才听得懂,这女人真的有病。“现在可以所衣服给脱掉了吗?” “就算他是大夫也不行,男女——” “别再说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他对天一翻白眼,不客气的把她压回病床,“给我坐好。” “可是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纵使遭受陷害使她家破人亡,但她还是名门之后,她的身躯怎么可以随便让个男人碰,“我还没嫁人。” 雷予辰顿一顿,“你受伤了。”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见鬼的嫁人重要?” “我——” 他懒得再多说,干脆一把抱住了她,看向一旁一脸莫名其妙的医生护士。 “开始吧!”他对呆愣着的他们扬了扬下巴,“我抓着她。”他得阻止她害死自己。 安朝云闻言,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瞪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他实在觉得可笑,“时代早就变了,女人的裸体呈现在众人面前若能表现出美感,就是一门艺术,更何况你只是露条手臂,又不是了不得的事。” 她带着屈辱的眼神与他的目光交锁,眼眶不自觉的浮现水雾。 雷予辰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她瞧得有些心虚……他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先生,我请问一下这位小姐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医生开口问道,作品有深度,但庆幸没有伤到动脉,不然她的小命照她方才这么乱动,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没了。 安朝云咬着下唇,皱眉忍着伤口传来的痛处,硬是没有答腔。 医生拿着针筒,一边看着雷予辰。 雷予辰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她的伤口怎么来的,而且看样子,这个女人发脾气了,压根不想回答任务问题。 带着麻药的针孔刺进她伤口周围的肌肤,她痛呼一声,整个人更往雷予辰的情里缩。 “忍忍!”他放柔了的声音,拍了拍她,“再一下子就好了。”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试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他撇了撇嘴。真是好心没有好报。 “好了。”医生缝好伤口之后,看着安朝云,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女人真的长得挺漂亮的,但是单就她穿着奇怪,方才又像个疯子似的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多待。“你的抽血报告等一会儿就会出来,若是情况正常,你就可以出院回家,记得,伤口暂时别碰到水,明天再回医院复检。” 安朝云还是紧闭着嘴,不发一语,直盯着天花板。 “知道了。” 雷予辰只好代为回应。 医生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其他的交给护士善后。 “先生。”一名护士拿着资料走向雷予辰,“这些资料请你填一下。还是——你需要我帮忙吗?”虽然雷予辰说得一口流利中文,但是他的五官立体得不像东方人。 他瞄了一眼,接过手。“我自己来就行。” “那好吧!”护士忍不住有点失望,“填完之后,再去付费领药。”离去前不忘对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先生,你的中文说得真好。” “我在台湾读过几年书,也在北京修过课。”他谈谈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护士丢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等点滴打完了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有事可以找我。” 护士读完就回去忙了,雷予辰端详着躺在病床上的安朝云,将她的不悦尽收眼底。 “很抱歉毁了你的衣服,”她左边的袖子被剪掉,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我会赔你一件。” “公子,这不是衣服的问题。”她瞪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天花板,她困惑这里为什么如此光亮,屋顶上长长的管子发出的亮光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是什么问题?”没地方坐,他索性坐到她病床上。 他一碰到她,她立刻挪开身子。 “我看,你真的有病。”打从他懂事以来,有多少女人围着他打转,就连方才的护士小姐也大方的表达对他的欣赏,而这女人竟然像是他身上有传染病似的射着他。 “公子,我很健康,除了受了点伤之外,没有任何疾病。”安朝云不悦的回嘴 ,她猛然坐起身,却因为突然生起的晕眩而皱起了眉头。 他叹口气,扶住她,把她给压回床上躺好,咕哝着,“对!或许有病的人是我,我真的是神经病,竟然发神经的对你手出援手,你要闹脾气可以,但是先把正事处理完再说。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拿着表,看着她问。 她咬着下唇,不想回答。 “没有名字?”他对她挑了挑眉,“就写小丫头好了。” “我不叫小丫头,我叫安朝云!”她愤愤不平的回答。 他忍不住嘴角微扬,“安朝云……名字还挺不错的。出生日期?” “嘉庆二十五年正月初八。” 他一愣,抬起头看着她,“嘉庆二十五年?!这是什么年份?我要问的是西元年。” 西元年?她想了好一会儿,想起以前她爹所请来教导她外语的洋人老师替她换算过的西元年。 她生于嘉庆皇帝架崩那一年,隔年道光皇帝继位…… “一八二○年。”她很快算了出来。她一向就是个聪明而且乖巧的学生。 雷予辰沉下了脸,“别开玩笑。” “公子,我没有开玩笑。”她也以同样不悦的目光回视着他。她都已经乖乖配合了,他还在不开心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然朝她靠近,气息清楚的拂在她脸上,他琥珀色瞳孔闪着亮光。 她咽了一口气,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心跳加速。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近乎危险的轻柔,“现在是西元二○○九年,你若真的是生于一八二○年,不就已经快两百岁了?容我提醒你,你看起来了不起二十岁。” 安朝云的表情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你在开玩笑吗?” 二○○九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她慌乱了起来,她记得因为被官府的人追杀,她跟着哥哥一起逃亡,为了保护她,哥哥死了……今年是道光十九年,西元一八三九年的事—— “谁有空跟你开玩笑!”明天他得陪自己那对肉麻当有趣的父母去拜访好友,就算百般不愿,他也得起个大早,所以他若聪明的话,最好早点回饭店休息,但是现在他却在医院里。 西装毁了,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被个有奇怪迷人眼神的女人耍得团团转,真不知招谁惹谁……西元一八二○年——这话真亏她说得出来。 “你几岁?”他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安朝云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些。“你还好吗?” 她麻木的看着他,很想放声大吼,但是她没有,只是木然的摇了下头。 “你确定?” “确定。”她的声音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虚弱。 “好吧。”他放弃的耸了下肩,“我们速战速决,让你好好休息。你到底几岁?”他再问一次,不忘补上一句,“你最好不要再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若你这么回答,我会非常火大。” 安朝云看着他,明亮的光线在他的脑后形成了一圈光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脑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安朝云?!”他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她用力的吸入一大口空气,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回答,“满十九岁。” 满十九岁?!雷予辰在心中飞快的换算了一下,然后填上日期,“那就是一九九○年,你的证号呢?” “证号?”他的问题再次打击了她,“什么证号?” “就是身份证上头的号码。”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被磨光了。“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他的不耐伤害了她,她一脸的手足无措,“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单是不懂他的话,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令她感到毫无头绪。 她似乎落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想要逃开,却无能为力…… “你——”他看着她,发现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他立刻联想到另一个可能性,皱起眉头问:“你该不会是非法移民吧?” “什么是非法移民?” “就是非经合法手续居住此地的人。” “我不懂公子的意思。”她整个人忍不住发抖起来。 雷予辰将手中的表格放下来,看着她一脸不安的样子,心想她真的应该是非法移民,而且她身上还有伤,看来自己惹上了个大麻烦。 “对不起,先生。”听到后头的叫唤,雷予辰微转过头,就见方才那样护士再次探头进来,“请过来一下。” 他先回头看安朝云,忍不住伸手拨开她散在脸上的黑发,“不管怎么样,你先躺好。等会儿再谈。” 护士一见他走出来,压底声音说道:“这原本跟程序不符,但我还是想先跟你知会一声。医生怀疑这位小姐身上的伤口是枪伤,此外她衣服下摆的血迹与她的血型不相符,明显是属于另外一个人。我们已经通知了公安,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听到护士小姐的话,雷予辰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国际间,兰泽集团极具盛名,媒体最爱的追踪名人的八卦丑闻,他厌恶被追逐的生活,就算他一开始是出于善意才对她伸手援手,但是若此事被媒体发现,只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五年前,兰泽集团的接班人意外身亡,关于雷予恩死亡的原因众说纷纭,甚至于百年来的诅咒被人重提,这事对他们家族而言无异是重要的一击。 雷予辰很清楚,纵使自己对接手家族事业没有半点兴趣,但他有责任不让任何丑闻再次惹上兰泽集团。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雷予辰对护士点了下头,缓步走回安朝云的病床前。 “发生了什么事?”安朝云困惑的问,他目光中的深沉、严肃令她感到不安。 方才他对她是不假辞色,但不会像此刻一样,五官仿佛罩上了一层冷漠。 “没什么。”他拿起口袋里的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她盯着他怕举动。 “……现在人在人民医院,立刻过来处理。”他简短的交代了同句话,便将电话挂掉。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指着他手中小小的黑色盒子。 “手机。”他抬头看着她,脸上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你休息一会儿吧!等一下会有人过来处理你的事。” 听到他的话,她的心一紧,“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在这里了吗?” 纵使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但是他毕竟是她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而且他有一双她觉得好熟悉、好熟悉的眼眸。她见过他,她一定见过他,但是为什么她想不起来…… “我还有事。”他强迫自己不要被她无助的眼神打动心房。“你休息吧!” 他转身离去的瞬间,她显得手足无措,雪白精致的五官闪过畏怯。 她一脸苍白的看着她转身离开,她想要开口叫他留下来,但是话便是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在她眼前的一切令她觉得恐怖又慌乱,最要的是,令她难以接受,怎么理都没有头绪。 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太过陌生,而她唯一的熟悉只有这个救了她的陌生人,他若不跟她一起留,那她也不想留在这里! 她想也不想的坐起身。 她才一动作,便有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克服。 吃力的下了床,缓缓的移动步伐,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还连着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管子的另一端接着一个长相奇怪的罐子,里头有液体缓缓的滴着。 她很快的决定,她不可能带着一个罐子四处走,没有多想,她用力的把管子扯掉,一根长长的针管顿时从自己的手臂中拔出来,血从针孔处冒出,她有些惊讶竟然有根长针插进她的身体里。 这真是个古怪的地方,她吓得身子忍不住直打哆嗦。 她几乎站不稳,全身发抖得厉害,虚弱的双腿靠着意志力摇摇晃晃的支撑她离开。 布幔外的世界更令她感到陌生而惊恐。 二○○九年……她消化着雷予辰跟她说的话,不可能的,他是在开玩笑,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这当然不会是二○○九年。 也许眼前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她在作梦…… 一瞬间,她的脑中纷乱的闪过无数个画面,她——安朝云,广州十三行商为首商贾——安尚德的掌上明珠,一夕之间失去了一切。 爹因为被陷害,含恨而终。兄长带她逃亡,最后却在她的面前为了保护她而被火枪射穿身躯,死在她怀里。 为了躲避追杀,她只好丢下兄长的尸首,脑中尽是兄长不甘心的眼神与他临死前的诅咒。她不停的往前跑,最后的记忆地只是枪声响声,她的手臂传来强烈的灼热感,痛得快让她晕了过去。 她一时失踪跌进了悬崖底,她没死,努力挣扎的往上爬……遇到了那个有着迷人琥珀色眼眸的男人。 然而那个男人最终还是丢下她一个人,而这里又是哪里? 安朝云感到一阵晕眩袭来,胃部翻搅,她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呕吐的冲动。 她的手撑着白色的墙面,眼角不意看到雷予辰高大的身影,她像是看到救星似的眼睛一亮。 她跟了过去,依稀之间,她好像听到自己心低唤着他的名字,求他停住,但是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他并没有听见。 一扇玻璃门打开,他走了出去。 几乎在此同时,她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一张会动的床上,被人从外头急急忙忙的推了进来。 她倒抽一口冷气,连忙紧靠着墙壁,让人通过。 闭关双眼,这样血淋淋的画面,她没有勇气看。 直到声音稍远,她才缓缓张开眼,雷予辰已经消失在眼前,她颤抖着踩着不稳的脚步,尽可能加速速度朝方才失去他踪影的方向走过去。 快速通道上发生一起严重的连环车祸,受伤的人陆陆续续送到医院,吵杂的急诊室里,因为伤患沸腾了起来,就算有人看到穿着怪异的她也无暇多管了。 安朝云不断的告诉自己保持镇定,就算放眼望去,没有雷予辰的身影,入眼的心是来往穿梭的车子和林立的大楼,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不能失控。 喉头紧缩,她失神的站在大街上看着陌生的景色。 “小姐,你还好吧?”一个路人经过她身边,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好心的问了一句。 安朝云木然的瞪着眼前的人,久久无法言语,最后只能喃喃自语的问:“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她虚弱的双腿几乎无法撑起她的身躯,她的世界在她的脚下开始崩溃,或许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就回到原本熟悉的世界……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刚从医院出来吗?”路人不解的看着她,眼前这位小姐长得挺漂亮的,只不过装扮怪了一点,可这看着的新新人类穿着唐装上街的大有人在,所以这身清装常服束也见怪不怪了,“小姐,小姐?!” 安朝云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路人觉得自讨没趣的耸耸肩,就当自己遇到了个疯子,转身离开。 四周响起的喇叭声刺痛了安朝云的耳膜,不安的阴影紧紧綑绑住她,一阵寒慄自她的心底往上升,身躯因为恐惧而不由自由的颤抖着。 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缩在一棵路树旁。 她四周怎么都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突然,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的滑下脸颊。 想一想现在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必须好好的想一想,但她无法思考,她的泪水止不了的流,她用手背擦了又擦主是擦不干。 她无助的哭泣,缩在角落的她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被人当成神经病看待,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对她投以奇怪的眼光,却没有人上前来询问一字半名…… 雷予辰将车子从停车场驶离,他根本不该感到良心不安,毕竟他没有见死不救的把那个女人丢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让她自生自灭。单凭这点,安朝云就该对他感激得五体投地了。 只不过她无助的眼神却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感到心烦意乱,纵使已经离开医院,然而他的心神就是无法平静。 前头道路的信号转为红灯,他踩下煞车,将车停了下来。 他的眼角瞄到方才要载她到医院前,她拿来压住手臂上止血的卫生纸,上头的血迹依然鲜红…… 弟弟的死亡,让他对人世间的无常感到强烈震撼,除了父母、祖父,他不愿意也没有勇气再无私的对另一个付出关爱,因为他害怕失去的那一天。 他将心伪装,但真正的他,却可能比任何人都还要热忱。 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纷飞的思绪,他随手接了起来。 “人不见了?!”听到彼端传来的讯息,他忍不住吼道。 被他叫来处理安朝云一事的助理赶到医院,但并没有看到安朝云的身影。 雷予辰烦躁的结束通话。这女人会去哪里? 他的大手拨了拨散乱的发丝,其实她离开了,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反正他们人生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在这奇怪的夜晚有了一个奇妙的交集。 交集过后,就该是不相干的平等线。 如果是麻烦,他就该远远的逃开,不要再想她,这才是对的。他冷漠阴沉的沉下了脸—— 灯号转变,他踩下油门。 但是在行经路口时,他脑海中闪过她无助的神情,忍不住狠狠的诅咒了一声,他用力的将方向盘一转,差点撞到对向的车子。 就算引来一连串激烈的喇叭声还夹着一堆咒骂,他也不理的猛踩油门直往医院而去。 只希望自己日后再回想时,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看到了她,她整个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鸟一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来往有注意到她的路人都对她指指点点,但是她动只是缩在一旁发抖,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之间,他对四周对她投以异样眼光的人,感到怒火中烧。他脱下西装外套,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在他碰到她的瞬间,她的身躯明显的震动了一下。 “别哭了。” 他低沉有力的声音穿过了安朝云混乱的思绪,但是她并没有抬起眼眸看他。 雷予辰蹲在她的面前,柔声的又唤了一声,“安朝云,看都不看我一眼,这实在不是一个对待救命恩人的好态度。” 她缓缓的抬起头,仿佛掉了魂魄的双眼中满是泪水。 “我该待在医院里。”他的大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深沉的眼在看着她的时候不自觉的流露出心疼。他注意到她方才吊点滴的手臂针孔上,还有血冒出来。 听到他提到医院,她立刻摇头。 “我不要在那里!”红肿的双眼,苍白如纸的面容,她的声音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般的空洞,但看到他,一抹光亮滑过眼底,“我好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用力的伸出手,抱住了她,感到心弦被拨动。 “我知道了。你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她的脸埋进他的胸口,从小到大的礼教在这一刻完全无法发挥作用,她的泪无法停止,不在乎自己像个受惊的孩子或是白痴。 他轻叹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别哭,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她紧靠着他,声音嘶哑。 他紧紧将她冰冷的手握住在自己的手心中,“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绝对安全的地方?!透过泪眼,刀子失魂落魄的看着他,在失去了一切之后,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吗? “相信我。”他手里的温暖传给她莫名的力量。 “你会在那里吗?”她只能选择相信他。 “会。”他点头承诺。 “真的?” “我从不说谎。”他将她抚坐进车子里,揉了揉她的头。 听到这句话,她虚弱的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受伤的右臂攀上他的颈项,紧紧依靠着他。 二○○九年…… 看着外头的高楼和来往车流,梦吧?!是梦吧?!睡一觉醒来,她就会知道自己只是作了长长的一场梦,她双眼疲惫不堪的闭了起来,几乎在一瞬间便昏睡在雷予辰的怀里。 第四章 “不管现在你看到什么,都当没有看到。”听到身后的声音,雷予辰头也不回的的说:“替我把门打开,”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个高大的身影,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体格壮硕,就像个巨人一样,他的名字叫比尔,是雷康德听从兰泽集团所属的安全部门最高主管强森的建议,挑选来保护他安全的人之一。 “先生,你受伤了。”比尔正经的脸上难得闪过担忧。 “放心吧!这不是我的血,是她的。”抱着紧闭双眼的安朝云,雷予辰平静的说。 比尔强迫自己不要皱起眉头的上前打量安朝云,他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只肯定她的身材娇小,而且有一头他这辈子所看过最乌黑长亮的黑发。 “先生,”他一板一眼的道:“因为职责所在,所以我需要知道这位小姐的身份。” 雷予辰冷冷的回视着他,“你不需要知道她的身份。我已经说了,你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 比尔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不认同的摇了下头,“先生,不好意思,基于你的安全——” “这个女人不会上海我,”他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真担心的话,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安排她的去处,我的父母自然什么都不会知道。” “这并不单纯是总裁或夫人的问题。” “比尔,你一直表现得很好,从没有一个保镖可以做到像你这般,这也是为什么我同意我父亲让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想法无人可以左右,就算我父母都一样。” 雷予辰的态度强硬,比尔只好让步,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替雷予辰打开门。 “小声一点。”雷予辰对比尔说道,小心翼翼的抱着安朝云进门。“已经很晚了,我并不想吵醒我父母。” 这是饭店顶楼的总统套房,套房里包括了三间卧室还有一间起居室,占地接近百坪。 因为父母的坚持,所以雷予辰得要乖乖的待在三间 卧室的其中一间,而且不管天大的事情发生,他每天早上一定得要准时起床出现在餐桌旁,跟住在另一间卧室的父母共进早餐。 此时已经近午夜了,他肯定父母亲皆已入睡,为了避免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他并不想惊扰他们。 他将安朝云给安置在床上,比尔清楚的看到她衣物上的血迹—— “先生,”比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看起来像受了很重的伤。” “我已经送她去过医院,但是她不想待在那里。”雷予辰隐瞒了安朝云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文件的事,他不想比尔变得更加紧张兮兮,“所以我只好把她带回来。” “先生,这是不智的举动。” “不用你提醒我,我也很清楚。” “既然清楚,那么……” 他站定在比尔的面前,目光里写着坚持的看着他,“我要留下她!” “为——” “别问我为什么,”他脸上出现难得的笑意,“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比尔哑口无言 ,反正自己要讲什么、问什么都会被他早一步抢白了,他还能怎么办? “去睡吧!”雷予辰对比尔说道:“你等我等到现在,应该也很累了吧!” 比尔轻叹了口气,“先生,若是明天你没有将这位小姐送走,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总裁。” “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雷予辰不是很在乎的挥了挥手,或许等明天安朝云清醒一点之后,他会问出她家再哪里,把她送回去。 他立再床边,低头看着安朝云,躺在床上的她,虽然一身狼狈,却掩不去她的美貌,她的脆弱自然而然的引出他人的保护欲。 比尔跟在雷予辰身边五年,他很清楚雷予辰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研究室里,有时甚至可以一、两个星期不踏出研究室半步,这样的疯狂使得他无法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他甚至怀疑过雷予辰只对研究有兴趣,对女人根本无心理会,外头关于雷予辰性向的猜测,多到令人喷饭。 “先生,她是一个美丽的小姐。”比尔 不得不承认这点。 雷予辰闻言,嘴角也露出一个认同的笑容,然后他像室想起什么似的走了出去。 “先生?”比尔困惑,连忙跟上他。 雷予辰来到客厅后巡了一下,很快的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推购物袋,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庆幸自己有个购物狂的母亲。 他不客气的一手拿起好几个袋子。 “先生,那是夫人所购买的物品。” “我知道。”他将里头的衣物全倒了出来。 比尔一愣,几乎可以预见慧妮的错愕表情。 安朝云有着东方人独特的细致骨架,虽然母亲也不算高大,但是仍比安朝云丰满了一些,所以这些衣物对安朝云来说肯定都太大。 不过将就一下应该不成问题,雷予辰带着挑剔的目光选了几件他喜欢的衣物样式。 反正让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总比穿着被剪掉一只袖子的肮脏血衣来得顺眼多了。 不理会比尔眼底未说出口的担忧,“你快去睡吧!”抛下这一句话之后,他径自拿着衣服回房。 “可是夫人的衣服——” 他叹了一口气,折回来,胡乱的将其他衣服塞回购物袋里,随意丢在一旁。 “可以了吗?”雷予辰看着比尔问。 比尔嘴巴微张,无奈的低下头,“先生,晚安。” “晚安。”看出他的让步,雷予辰得意的扬起嘴角,走回自己的房间。 雷予辰拧了一条毛巾,轻手轻脚的擦掉安朝云脸上的脏污,他尽可能放柔动作的替她换上衣物。 不意,从被他解开的腰带,滚落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扁铁盒……他弯腰捡了起来,不以为意的放在一旁,继续拉开她的衣物。 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因为看到藏在衣物底下的雪白肌肤,而使他的心湖起了波澜。 他的喉咙发干,强迫自己的身体忽略本能,她受了伤,他不能趁人之危。 安朝云含糊的咕哝了一声,仍然在睡眠状态。 她身上的香味因为靠近而更显得浓郁,这个味道真的很像繁花时节,但是又有那么一顶点不同,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的双唇,指尖在她的唇上流连。 他想要亲她,就像着了魔似的,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在他产生另一股汹涌的欲火之前,连忙将一件背心短裙套在她身上,时间不对,她受了伤,而且他对她一无所知。 她脖子上的白金十字架项链很醒目,上头有藤蔓图案,还有一颗耀眼的红宝石,设计得就像一朵鲜艳玫瑰,他的手轻抚而过,觉得这实在像极了专属与兰泽集团的图案…… 他像催眠似的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谜样的女人,不施脂粉依然容颜剔透,身上有着熟悉的香味,还有这条——他打量着手心里的十字架,就连这条项链他也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全然是因为上头的红宝石玫瑰…… 他们相视的第一眼,她说她见过他,但是他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她,而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虽然没见过她,他却可以在她身上发现许多熟悉之处,香味、项链——这条项链……他到底在哪里见过?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亲爱的?” 听到门外的声音,雷予辰神色一变。 这个时间,母亲早该上床睡觉了,他怎么——他满半拍的想到自己的房门似乎网了上锁。 看到衬衫上头的血迹,也顾不得扣子没解开,用力一扯,衬衫上的扣子掉了好几颗,他也不在乎,俐落的将衣服脱下塞进枕头底下。 赤裸着上半身,他跳上床,拉着被子盖住一旁的安朝云,整个人接着也躺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慧妮没有等待允许就径自开门走了进来。 “妈妈?!”雷予辰坐起深看着,“我还没说‘请进’。” “我只是来看你回来了没有。”慧妮一脸的无辜。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如擂的心跳,他很清楚若让母亲看到安朝云,今晚他肯定不得安宁。 “我正准备睡了。”他感觉到身旁的安朝云动了一下,他连忙抖动了下被子,这才注意到散落在床边的黑色长发。 母亲却缓缓走近,他立刻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拉起被子,不着痕迹的将安朝云的黑发给盖起来。 慧妮充满困惑的眼神直视着儿子,“亲爱的,你有点奇怪。” “我只是有些累。”他做作的打了个哈欠,看着母亲,柔声下了逐客令,“你应该明白,现在已经很晚了。” “当然。”慧妮不是笨蛋,听得出儿子要她离开的意思,只是她仍不死心的问:“我方才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 “我在跟比尔说话。”雷予辰不假思索的回答,“妈,我很累了,不管有任何事,我们明天再谈,我想睡了,你可以离开吗?晚安。” 她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但是走没几步,又扭头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你将我买的衣服全都丢在沙发上,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惹恼了你吗?” 他眼神一转,勉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只是看看你买了些什么,不好意思,弄乱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她微笑,“不过我好想少了几件衣服,是你拿的吗?” “我并没有拿任何东西,我想照你买东西的迅速,你自己也应该搞不清到底买了多少吧?”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编谎道。 “慧妮的手优雅的滑过自己的金发,口气有些苦恼,“应该是吧!”她确实买到忘了自己到底买了什么,最后她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我和你爸爸回法国时,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当然会跟你们一起离开,不过你们回法国,我要回台湾。” “可是——” “我们明天早上再谈这个问题。”感觉身旁的人又动了一下,雷予辰立即说道:“不过妈,麻烦你下次进我房间前,请先等我说‘请进’再开我的房门,晚安。” “我们是母子——” “也该维持基本的礼貌尊重。” 被他一抢白,慧妮无法反驳,只好讪讪然的离开。 她一关上房门,雷予辰才能自在的呼吸。 他连忙拉开被子,安朝云一点都没有被吵醒的迹象,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触了下她的脸颊—— “若让我妈看到你,我就没安宁日子过了,天知道就算你再楚楚可怜,我也不该惹你才对。” 说到底,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是想对她还是对自己说…… 总统套房里,在一大清早便弥漫着迷人的食物香气。 饭店的主厨亲自为雷康德一家服务。 铺着雪白桌巾的餐桌上,有着精致的银制餐盘,正中央摆着慧妮最爱的玫瑰花,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出饭店对雷家人的用心,目的便是想让贵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慧妮一看到从房里走出来的儿子,关心的开口,“昨晚睡得不好吗?” “还好。”雷予辰轻拨了下黑发,敷衍的应了一句。 没想到自己因为身旁熟睡安朝云,辗转难眠了大半夜,真是见鬼了!这辈子要什么女人没有,竟然会被她搞得身体兴奋,紧张得睡不着?! “雷先生今天想要用什么早餐?”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服务生客气的询问。 “先给我一杯黑咖啡。”他需要清醒一下,“然后再给我法式煎蛋。” “好的。”服务生点了下头,退了一步,“请稍候。” “亲爱的,”慧妮转头看着雷康德问道:“今天我们去拜访李之后,你有其他的计划吗?” “我可能无法跟你一起午餐,中午前,我得抽空跟广州分公司的人去几位有兴趣代理兰泽集团下一季的美白产品的厂商谈谈。”雷康德微笑说道,“你想跟我去吗?” 她皱了皱鼻子,“你明知道我对这些公事最不感兴趣。” 雷康德的手自然的搭在妻子肩上,“我会尽快将公事尽快完,还是——我陪你吧!反正工作永远做不完,更何况我们是在休假,我把事情交代给下面的人就好,今天陪你一整天。” 慧妮露出兴奋无比的神情,“真的吗?” “亲爱的,你这么说真是伤了我的心。”他抬起她的手,轻吻下她的手背,“这辈子,我可从没骗过你。” 她喜孜孜的露出一个小女孩假的甜美笑容。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他啜了口服务生刚送上的咖啡,拿起杂志,假装凝神阅读,反正现在只要不要叫他应付这对肉麻当有趣的夫妻就好。 电话铃声响起,服务生走过去但没来得及接起来,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然后再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电话铃声停止,尖叫声也突然消失…… 比尔冷静的大手一促,阻止了正要冲去查探的手下,他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看着雷予辰。 他是除了雷予辰之外,唯一一个知道那声音是来自何处的人。 “不好意思,”慧妮困惑的开口,问着一旁呆住的服务生,“这是贵饭店最新的电话铃声吗?” “当然不是,夫人。”服务生也是一脸的茫然。 “这个声音……”雷康德精明的看着儿子,“好像是从你的房间传出来的。” “你听错了。”就算眼底曾闪过惊慌,但是雷予辰也很快的平稳下来,他一脸平静的拿着叉子吃着煎蛋。 雷康德的眼睛发亮,“我肯定我没听错。” “就算没听错又怎么样?”雷予辰不在乎的抬头看着父亲,“你要进我房间去看吗?”他的眼中闪着警告,对于父亲,他可没有像对母亲一般的和颜悦色。 “我一向很尊重你的隐私。”看到他脸上闪烁的光芒,雷康德很清楚,若他真的派人去搜,儿子一定会发火。 “我只是想要表达我不喜欢你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过夜。”他接着又道。 这个时候,两个男人的眼角同时瞄到慧妮一脸热切的站起身。 雷康德几乎掩饰不了突然出现在脸上的笑意。 “妈!”雷予辰无奈的看着她。 “我只是……我没有恶意。”她无辜看着儿子,“只想替我孩子整理一下房间。” 从小到大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关爱孩子的心是不容置疑,但是这种打扫的工作,绝对轮不到她来做。 雷予辰站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婉转却坚持的说:“这是饭店,若真的让你动手,你可能会害得服务生没工作。” “可是……”慧妮有些不甘心。 不识趣的电话再次响起,而果然——房内的尖叫声没有令人失望的再次出现。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转身大步起向自己的房间,在跟在后头的母亲进门前,将房门给甩上,落锁。 “够了!”他一进门,直指着捂着耳朵尖叫的安朝云,“在我耳聋之前,别再叫了。” 她却根本不理会他,仍是指着电话,放声大叫。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把拥住她,然后将电话接起,该死——一大早谁打来的鬼电话—— “儿子!”话筒彼端传来雷康德的声音,“这女人到底是谁?你好像很紧张她?” 雷予辰在心中诅咒,匆忙之间,他没有注意到原来第二通电话是父亲拨的,这种无聊的事真的只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爸才做得出来! “那个……这个……”安朝云指了指电话又指了指他。 她被一个奇怪的盒子不停的发出的刺耳声音给吵醒,然后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衣服,露出了整条手臂不说,就连大腿也被人看光光。 “没事。”雷予辰安抚她道,“只是电话铃声。” “电话?!” “对。”他点头,“只是电话。” “电话……”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心中犹存恐惧。 很奇怪的,雷予辰平稳视线不自觉的安抚了她,她慢慢回复平静,可是没有几秒,她又紧张了起来。 “衣服……”她慌张的说:“我的衣服——” “脏了,所以我替你换了一件新的。” “你替我换?!”她的脑袋轰了一声,“你替我换?” “对。” 她的尖叫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刺耳的声音令他头皮发麻。 “够了!”他以不亚于她的声音吼道:“不要再叫了!” 她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不要对我吼!”她指控的看着他。 “他妈的,到底是谁对谁吼啊?” “我——”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是才开口,安朝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音量是比他大多了,“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我觉得疯的人是你,不过就是换衣服。”雷予辰略带挑衅的目光看着她,“有意见吗?” “什么叫做不过就是换衣服?”她大惊失色,呼吸又急又喘,“你要替我换衣服,就要先把我的衣服给脱掉,然后……” “就我所知,这是正常程序。”看到她狼狈的神情,他觉得好笑,“放轻松点,这没什么。” “没什么?!我赤身裸体……”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看是看到了,不过我并没有乱来。”他自认还算君子,就算一整夜他的脑子浮现过几次不君子的念头,但他没有真的行动,所以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大可省省。 “公子。”安朝云深吸了口气,要自己表现出大家闺秀沉稳的一面,“我还未婚配。” 婚配?!他想了一会儿,意思是没有嫁人吗? “那又怎么样?”雷予辰对她一挑眉,“我也没娶老婆啊!难不成看了你的裸体,我就得对娶你吗?” 看到他嘲弄的神情,她的双手紧握了起来,几乎忍不住眼眶中屈辱的泪水。 看到她指控的眼神,他的心一突,“不会真的是要我负责吧?”这么荒谬的事不可能发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别忘了,我救了你,很多事情是逼不得已的,这之中也包括替你换衣服。” 安朝云深吸一口气,将头一撇,整个人缩在被单底下。她不想哭泣,然而眼睛却不停的发酸。 她很清楚,他没有把她丢下,她就该对他心存感激,但是——她想起他动手脱掉她的衣物,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不知道日后自己该用何种颜面面对他。 “喂!安朝云,”看着她整个人盖在被子里,雷予辰轻推了推她,“事情没那么严重。” 她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她缩着身体,尽可能躲开他的碰触。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缓缓的说:“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看着我。” “我不要。”她咕哝。 他在床畔坐了下来,长手一伸,把她连人带被单的给捞了起来,他可以清楚听到,她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尖锐的倒抽了口气。 “你到底想干么?”她惊恐的看着他。 “别一副我一直找你麻烦的样子。”他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 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但至少精神还算充沛,毕竟她方才的尖叫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伤口还痛吗?” 她不自在的看着他一眼,空气中充满了紧张,除了爹和兄长之外,她可没有跟其他的男子如此接近过,他口气中还带着一抹她怎么也无法忽视的真诚关心。 “还好。”她的声音明显的颤抖,不过她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害怕或气愤,而是一种连她都觉得陌生的激动。 雷予辰伸出手轻触了下她脸颊。 她如惊弓之鸟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双眼指控的瞪着他。 “我没有传染病也不想占你便宜。”看到她的眼神,他没好气的说,“我只是担心你可能会发烧。” 闻言,她不自觉的感到惭愧,“失礼了,公子。” 他对天一翻白眼,“我看你是没事了。” 除了伤口传来的痛处之外,她的确是没事了。 “公子……我的衣服呢?”她问。 竟然事情发生了,她只能接受,现在她想要回自己的衣物,要不然她现在穿这样,跟赤裸着身体在他面前没什么两样。 “那些衣服都脏了。”他耸了下肩,“所以我丢了。” 她错愕的看着他,“丢……丢了?!” “有意见吗?”他对她挑眉问道,“你的衣服都是血,你还想要吗?” 她沉默了下来,她的衣物上头有她的血和兄长的血…… 死了!他们都死了——一场梦,原本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现在梦没醒,她掉落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梦境,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想要回去——只是,回去又如何?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雷予辰看着她,不清楚现在她脑子里翻转的思绪,然而他实在很不喜欢她眼神突然浮现的落寞。 “你一定饿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我不饿。”安朝云阻止他,“我只想要……”她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闭上嘴。 “要什么?” “衣物。”她小声的说:“一些得体的衣物。” “得体的衣物?”他困惑的重复了一次,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拉下被单,露出她身上穿的土耳其蓝的背心短洋装,“你不喜欢这件衣服吗?” 她马上想要拉回被单盖回身上,但是他却不防守。 “这件衣服糟透了。”安朝云忍不住提高语调,脸也涨红,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这是她这辈子穿过最伤风败俗的衣服。 “这是我妈买的。”雷予辰微笑的提醒她,她现在涨红的脸可比方才的低落表情让他看得舒服多了,他像是故意似的把被单丢到一旁,“别质疑她的品位,你看起来好极了!” 蓝色小洋装一如雷予辰所预期有些宽松,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她皮肤白皙。 “公子,请恕我无法认同。”她想要捡起被子,可他不让她如愿,实在不想承认,他现在就像个无赖一样。 “安朝云,你很漂亮。”他弯下腰对她说,声音低沉,“这是属于你的颜色。” 听到他低沉得近乎亲密的语调,她愣愣的抬起头,与他四目相交。 在这一瞬,他们之间仿佛产生了一股电流,他的眼神告诉她,她真的很特别,她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缕羞怯。 “我的衣服、我的头发……”她下意识的躲开他炽人的眼神,“没有一样是合宜的,公子,体的赞美实在令人无法信服,请你给我另外的衣物,我无法这样见人。” “你很漂亮。”他抬起她的下巴,坚持的重复一次,“现在去洗把脸,然后我肯定你会感觉你整个人都活过来。” 她毋需活过来,她只想要回她熟悉的事物。 我要衣服。”她坚持道:“公子,请给我一件衣服!一件至少我的手臂、腿不被见到的衣服。” 这算是他听过最荒谬的要求之一,但是她看起来很认真。 “求你!”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乞求。 “好吧。”他妥协了,放开她,从衣柜里拿了件衬衫给她。“我只能做到这样,因为我妈有一双美腿,她没有任何裤装。”慧妮可一点都不介意让她最有自信的一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她没空回应他,立即将衬衫紧紧的包住自己,然后发出心安的叹息。 见到她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看来她娱乐了他。 雷予辰朝她伸出手。 她心惊的看着他的大手,他还记得他出碰她时,传递给她的温柔感受,只不过现在……“做什么?” “过来,你不整齐的头发让你不开心不是吗?”他嘲弄的反问,“我替你弄,可只是帮你用梳子梳理一下。这是我的极限,毕竟我没帮人弄过头发。” 一个男人替女人梳理头发,就她的认知里,这是闺房之间夫妻才能有的乐趣,而他们——算是陌生人吧? 他看到不安出现在她通红的脸上。“你的手受伤了,”不顾她的扭扭捏捏,他伸手拉住她,“所以别想太多了。” 他让她坐在一面镜子前。 她惊叹的看着自己的倒影,她从没那么清楚的看过自己,她伸出手滑过镜面,表情非常困惑,“天啊!这是什么?” “镜子。”他觉得好笑。 安朝云所见过的镜子里,没有一面是长得像这个样子,她像是发现宝物似的抚摸着光滑的表面。 他拿起梳子,梳开她的黑发,他的举动使她惊讶的抬起头,视线与他的在镜中交会。 “你的手受伤了,”他的手轻柔的触碰她的发,梳子滑过时,这柔发仿佛有生命力似的闪着光,“我先帮你,等到你伤势好一点之后,你就别想指望我,知道吗?” 安朝云不自在的将目光瞥向别处,然后再移回实现,思索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这个正替她梳头的男人,她知道自己该闪躲他的触碰,但是她没有,就算明知道不对,但是现在的感觉却美好得令她不想拒绝。 她看着镜子中雷予辰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想起来被父亲找来教导她的外籍,那是个年近五十岁的长者,旅行过无数个国家,因缘际会的来到中国。 他学识丰富,拥有伟大的胸襟,教导她和哥哥许多知识,包括别的国家奇特的风俗民情,有回,甚至提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穿越时空想法…… 因为磁场的变化而造成时空的断层,她想起自己逃亡那晚,天上所出现的红光——在她被火枪打中、掉落悬崖的瞬间,她看到的那抹光亮。 她抬起头环视着美丽的房间,墙壁是干净的白色,所有家具精雕细琢,就算出身富贵之家,她也从没见过如此令人着迷的房间。 她的伤口隐隐作痛,所以她很清楚此刻不是在梦境中,这里很真实——包括正在帮她梳理头发的英俊男人,他手温柔的碰触带给她的悸动也一点都不像梦。 “我没有任何工具可以替你绑头发,所以暂时先这样,可以吗?”雷予辰将她的黑发梳理整齐的披散在身后。 安朝云很想摇头,她的头发还是没有如她所愿的整齐盘在头上——他有弄跟没有还不是一样。 “不满意?!”他看出她未出口的埋怨,无奈的耸来下肩,手指忍不住的玩起一缕发丝,“那也没办法,你只能将就一下,大不了等会儿我叫人帮你弄。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我还不饿。” “我去弄点吃的给你。”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你可以去梳洗一下,但是——不管听到任何的声音,就算是天要塌下来都不准再尖叫了,我就在外面,马上就会进来。” 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她会尽一切力量,不让自己再尖叫,虽然她实在很想再好好发泄一下。 “很好,真是个乖女孩。”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打算走出去。 察觉她的身躯因为他的移动而紧绷,她的手拉住他的衣角,他低下头,把她明显的不安全感都看在眼底。 他弯下腰,仔细的看着她的眼,“放心吧!我马上就会回来。” 她的眼神因为他的话而滑过一丝光亮,迟疑的对他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松开了拉住他衣角的手。 她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视线仍是跟着他移动。只有看着他,她的情绪才能安定下来,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她有的只有他而已。 第五章 “我没有任何事情想要说。”一踏出房间,雷予辰先发制人的说。 “可是我们有事想问。”慧妮热切的道。 “我不想回答。”厨师吩咐,“给我一份水果沙拉——”他突然一顿,安朝云穿古代的衣服,讲话也像个古代人,所以她未必喜欢吃西式早点,“给我一些你们当地人习惯的早点好了。” “好的。”厨师点头。 “我想——” “妈妈,如果我是你,”雷予辰的语气轻快的打断母亲的话,“我什么都不会想” 慧妮无力的看了丈夫一眼。 “我们只是想要表达关心。”雷康德一看到爱妻的眼神,立刻衷心的开口说道。 “你们的关心我收到了。”雷予辰看着父母,“谢谢!” “雨辰,你有交友的权利,”雷康德正色说:“但是得以你的安全为重。” 他压根不认为脆弱的安朝云会是威胁,淡淡的回道:“我知道。” 雷康德看着儿子一副不在乎的神情,忍不住皱起来眉头,他实在很怀疑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里头的女人到底是谁?”他索性挑明了讲。他是老爸,没必要跟儿子讲话还得小心翼翼,一点为人父的尊严都没有。 雷予辰略微挑衅的抬了下眉。 “回答我!”雷康德轻敲了下桌面。 “朋友。”他简短的给了两个字。 “朋友?!这个答案太笼统,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会跟你同住在一个房间里?” “现在这个时代,男女同房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就我所知,妈妈跟你结婚七个月之后就生下我和予恩,所以你别告诉我,你们一直保持神圣的关系,直到进礼堂那天。” 慧妮闻言忍不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雷康德则不自在的看来下四周,“这里有外人在。”他忍不住训道。 “我知道。”雷予辰耸耸肩,“所以你们就别再问我的私事了。” “我觉得你应该去当律师。”慧妮忍不住咕哝道。她与丈夫交换了莫可奈何的眼神,勉为其难的闭上嘴。 雷予辰的脸上因为父母的妥协而浮现淡淡的笑意,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原本禁闭的房门被悄悄地打开。 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安朝云,穿着他宽大的衬衫探出了头。 “我不是叫你乖乖待在房里吗?你出来做什么?”雷予辰的眼神一变,连忙走了过去。 “我只是……”她的神色有些慌张,没料到外头竟然还有除了雷予辰以外的陌生人,而且外头的空间更是大得吓人,好漂亮,“我的头发,我无法盘上去。” “头发?!别再理该死的头发,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手受伤了。”他轻叹口气,“等会儿,我找人来帮你弄。” “喔!”安朝云讶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只略略高她一点的金发美女,她的头发在光线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亮。 “你一定很饿了吧?”慧妮热情的说:“跟我们一起吃早餐好吗?人多也热闹点,快过来。” “妈——”雷予辰的声音警告似的拖长。 慧妮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将他给挤到一旁,拉着安朝云的手。她的目光在瞄到她手臂上的绷带时闪过一丝困惑,却没有多问,但是她太急于表达自己的善意,反倒让安朝云被拉得踉跄了一下。 “妈!”雷予辰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安朝云,“请你动作温柔点。”他的手紧紧的环住她的腰。 他口气中的气愤让慧妮有些意外。记忆中还真没见儿子为哪个女人紧张过。 “她受伤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泰国激烈,雷予辰多此一举的解释,“记得吗?” “当然。”慧妮露出愉悦的神情,她一点都不在乎安朝云的身份,反正只要让他一向冷漠的儿子像个人,就算是撒旦,她都会学着喜欢她。她用着不是十分标准的中文说道:“甜心,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安朝云有些无措的看着她,最后挤出一个笑容,“当然!夫人,与你共餐是我的荣幸。” “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慧妮不顾雷予辰警告的眼神,轻拍了下她的脸颊,“予辰,你呢?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我有选择吗?”雷予辰咕哝。 一旁的服务生动作迅速的准备新的餐具,放到安朝云面前。 雷予辰抿了下唇,无可奈何的扶安朝云坐好后,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安朝云的手轻触着雪白的餐巾,桌上的银质餐具闪闪发亮。然后她看到了慧妮,就见她对她微笑,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这对眼睛令她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看过这样一对真诚的眼神,在希恩的身上,小小年纪大他一笑起来,蓝眸就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但是,希恩的父亲却在送给安家商行的商船上头夹带鸦片,害得安家家破人亡,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被官府追杀、受伤,掉落悬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起过往,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不替我们介绍吗?”雷康德不像妻子一样可以毫无芥蒂的接纳一个陌生的女人,就算眼前这个东方女人身上流露的气质再楚楚动人都一样。 “她叫安朝云。”雷予辰不动声色的将现榨的柳橙汁推到安朝云面前,无声的示意要她喝下。 “然后呢?”雷康德问。 雷予辰瞄了父亲一眼,“什么然后?” “予辰!”雷康德的声音一沉,改用法语说道:“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她不会伤害我。”他淡淡回答,“如果你想要问的是这个。” “你如何肯定?”雷康德又问:“她受了伤,伤势怎么来的?” 他注意到安朝云在听到他话的时候身躯明显震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她听的懂法语? 康雷德的疑问雷予辰也很好奇,但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问问安朝云,他看了眼脸色有点苍白的她。 “总之,”雷予辰语带保留的表示,“人是我带回来的,我会处理。”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该更小心一点。”说到底,他只是个父亲,要的是孩子安全无虞。“我们过几天就要离开,你跟她扯上关系,不是个好主意,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点你不用担心,若她的伤还没好,我或许会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予辰……” “总是我有分寸。”雷予辰把叉子交到安朝云的受伤,“吃东西。” 她没有食欲,但是在他强迫的眼神底下,只好伸出手,吃了一口炒蛋,入口的味道极好,令她有些意外。 “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东西。”慧妮将面包篮递给她,用法语说道:“你要点面包吗?” “不了。”她勉强从因为紧张而打了死结的喉咙中用法语回应,“谢谢,夫人。” “别跟我客气。”慧妮柔柔一笑。“你的法语讲得很好。” “我爹请来老师教了我好几年。”安朝云老实的回答。 “是吗?”她一脸兴奋,“这样说来,我们一定可以相处愉快,而且,我非常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那是我家从法国进口的香膏。” “法国?!”慧妮兴奋的问:“是繁花时节吗?因为味道好像。” “繁花时节?”安朝云轻摇来下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这款香膏有名字。” “这么迷人的味道,怎么会没有名字呢?”慧妮生动的眨着迷人的蓝色眼眸,“改天你一定要拿给我闻闻看,我喜欢这个香味,还有,你的项链也很漂亮。” 安朝云微吃了一惊,轻触了下颈间的十字架。这条项链是小希恩送给她的,听说是属于希恩死去的母亲所有…… “很特别。”慧妮真心的说:“我好像在哪里也看过类似的项链……”她看向丈夫,“你有印象吗?” 雷康德耸了耸肩,他没有任何印象。 “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她把项链送给你的。”雷予辰在一旁冷冷的开口。 慧妮没好气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想要那条项链吗?” 他的反应是挑挑眉没有回答,谁都知道母亲对于玫瑰图案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所以她若想要安朝云的项链也不令人意外。 “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我要是喜欢,我自己去买不就好了。”慧妮皱了皱鼻子,转看向安朝云,“你叫朝云,对吧?” “是的,夫人。” “别这么生疏,”慧妮拍了拍她的手,“叫我慧妮吧!我喜欢我的朋友这么叫我。” “妈,她不是你的朋友,是我的朋友。”雷予辰指正。 慧妮,“亲爱的,就算朝云跟我比较亲密,你也不用吃醋,总之我要她叫我慧妮,不行吗?” 雷予辰实在拿母亲没辙,最后耸了下肩,“随你。” 慧妮脸上浮现迷人的笑容,继续看着安朝云,“你若不介意的话,等会儿跟我去逛街好吗?” 看着对方脸上真诚的笑容,安朝云忍不住也跟着扬起了嘴角,跟她说话,奇异的使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能跟夫人……”看到慧妮不认同的神情,她立刻改口,“慧妮——一起出去,是我的荣幸。” 慧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小甜心,我想——我会很喜欢你的!” 她的笑容使她的心头一暖,抬起头,黑眸与坐在身旁的雷予辰相遇时,变得温柔起来。 雷予辰专注的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使他有片刻的炫目,“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说法语?” 她轻笑,“你又没问过我。” 清朝廷命令十三行商实行一种“保商”制度,外国商船到岸,必须找一家行商保商,保商对船的货物有优选购买的权利。而一直以来,她爹便跟法国的商船往来最为密切,所以会法语是一种基本的沟通。 雷予辰轻轻扬起嘴角,他确实没有问过,反正她会说几国语言对他来说并不特别重要,他只肯定他喜欢她脸上浮现的笑容。 “妈,”他语气轻快的道:“我不想打扰你的兴致,但是改天再带她出去。” “为什么?”慧妮的语气有些许失望。 安朝云也不解的看着雷予辰。 “她受了伤,记得吗?”他好笑的提醒。 “喔!”她轻抚了下包着绷带的手臂,“可是……应该……不碍事吧!”她不想要看到美丽的慧妮脸上浮现失望的神色。 雷予辰不是很开心的看着她,“陪我妈出门不是件愉快的事。” “亲爱的”慧妮大表不满,“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对不起,妈妈。”他不客气的继续说:“我只是说实话,朝云还太虚弱,晚一点我会叫医生来替她检查,若确定她一切ok,我再让她陪你出门。” 慧妮看着雷予辰的蓝眸写着惊讶。 雷康德也跟着仔细的看着儿子,他肯定自己听到了他口气中难以掩饰的关心,这小子在想什么?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雷予辰一脸狂妄,“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慧妮立刻摇头。 雷康德的眼神一敛,带了些许故意似的说道:“我看安小姐的脸色极好,所以她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你自己没有时间陪你妈,就让她陪吧!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雷予辰冷冷道看着父亲。脸色很好?摆明了睁眼说瞎话,她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昏倒。 “等医生看过之后再说。”他淡淡的抛下一句,很快的反击,“还是你反悔了,认为谈公事比陪妈妈更重要,若真是这样,你就明说好了,何必拐个弯想要把他随便塞给别人。” “胡说八道!”雷康德像被踩到死穴似的哇哇叫,“慧妮亲爱的——”他立刻忠诚度看着爱妻,“你很清楚我不可能把我的最爱塞给别人,对不对?” “当然。”慧妮笑道:“予辰在逗你的。” “什么都可以开玩笑,”这是雷康德多年以来的坚持,“但是关你的事情,就跟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又来了。”雷予辰无奈的喃喃自语,“你们可以再恶心一点。” “情趣!”雷康德敲着桌面,不悦的道:“儿子,你该学学——这是难能可贵的情趣。” “好,情趣!”他抬起手,头像,“你慢慢的去享受你们的情趣,陪妈妈去逛街,让朝云在饭店休息。” 安朝云嘴巴微张的看着雷康德和慧妮两个人亲热的交换一吻,眼前上演的这一幕使她傻住了。 “把嘴巴闭上。”雷予辰吃了口煎蛋,淡淡的说:“别这么吃惊,看多了,你就会习惯了。” 她没有办法回应,他们的热情教她都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匆匆移开视线,但又忍不住移回目光,因为他们之间所分享的亲密,令她的心头不由自主的跟着暖了起来。 “他们感情很好。”她的语调里有丝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羡慕。她的母亲过世时,她已经十岁,可印象中她从没见过父母在她面前亲近,甚至连简单的双手碰触都少见。 雷予辰将嘴巴里的东西吞下之后,瞄了父母一眼,“好到过分。” 把所有人都当成私人,不顾旁人的感受,自在的做一对眼里只有彼此的爱情鸟。 “你很幸福。” 听到她的话,他不由得停下动作。 她的落寞是如此清晰可见,他抬起手,轻触了下她皱起的眉心。 她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他。 “别皱眉。”他柔声说,眼中充满关怀,“安朝云有张漂亮的脸,美丽的笑容,我喜欢看你笑。” 这是在一团混乱之后,她第一次感到快乐,她被他的目光吸引,他眼底的光亮将她催眠了。 她的心怦然的跳动,然后她的脸上浮现他所见过最美丽的笑容,笑里充满纯然的喜悦,这个笑容单纯为他而绽放。 看着她的笑容,他的眼眸闪闪发亮。 “生你二十几年,第一次觉得你还真是我的儿子。”雷康德打趣道话语打断了流动在两人之间的电流。 安朝云的脸一红,笑容隐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雷予辰咬了咬牙,没好气的看向父亲。 慧妮笑着站起身,在儿子不悦的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亲爱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真的很开心,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我现在的愉悦。今天真是个美好的早晨!我庆幸你最后答应跟我们一起来到这里。” 慧妮的想法一向单纯,只要雷予辰喜欢,她也会喜欢。 看着母亲的笑容,雷予辰扬起嘴角,“我也很庆幸我跟你们来了,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慧妮听了忍不住低声轻笑,儿子是在赞美她,不过却也像是当面赏他父亲一巴掌,让他颜面尽失。 安朝云难掩错愕,“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那是你的父亲!”她多此一举的提醒。 雷予辰的反应只是轻抚了下她的后背,对她震惊的神情露齿一笑。 “雷予辰,你最好该死的解释一下你是什么意思?”雷康德瞪着他。这个兔崽子! “我不想解释,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雷康德气得吹胡子瞪眼,然后他看到安朝云迟疑的对他露出同情的笑容,真是见鬼了!他竟然会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同情。 他清了清喉咙,想办法找回尊严,“我跟慧妮幸福生活了二、三十年,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就破坏。” “我也没有想要破坏。”雷予辰淡淡的说:“我只是实话——” “雷公子,你少说几句。”安朝云皱眉阻止他。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会打断他的话,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听话的闭上了嘴。 “雷公子?”雷康德不解的看着安朝云,“你们在玩什么特别称呼的游戏?” 安朝云闻言脸上浮现不安,她看着雷予辰,“我不能这么叫你吗?” 刚开始听是很奇怪,但听久了也觉得没什么。雷予辰不在乎的表示,“随你开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她这才安心下来。 雷康德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女。 这个陌生的女人,莫名其妙的闯进他们的生活之中,看起来是无害,但是谁知道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一无所知,只不过她怎么好像制得住一向不听话的儿子......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慧妮一向天真浪漫过了头,儿子对于做研究是很在行,但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未必能处理得好,所以身为雷家最理智的人,他会派人去查查安朝云,他不会允许任何可能的危险靠近他所爱的人。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对她的不友善明显的写在脸上。 安朝云端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一件毯子,身上披着雷予辰的衬衫,她的穿着依然称不上合宜,但至少不再露出大半的肌肤。 她瞄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一眼,雷予辰说,他叫比尔,是蓝泽集团安全部门的主管,职责是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虽然还搞不太清楚,但她猜想——雷予辰应该是个大人物吧?! “比尔先生,你可以坐下来。”比尔实在太高大了,他一直站着,对她造成不小的压迫感。 比尔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下头,“谢谢安小姐,但我还是站着就好。” “喔。”安朝云只好继续坐着,沉默在彼此之间弥漫。 雷予辰跟他的父母去参加晚宴,听说是一群人穿着新衣服在台上走来走去,有喜欢的就可以买下来的活动,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再奇怪也不会比她穿越两百年的时空,坐在这个摩登的房间里奇怪。 她的伤势在经过治疗和休息之后已没什么大碍,但是雷予辰还是希望她留在饭店里,就怕她看到太多陌生人会不安,并把比尔留下来照料她。她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连她都没把握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去接触外头的社会。 她最常做的一件事,是站在窗边,在华灯初上时,看着底下的繁华。 “小姐。”听到比尔的声音,安朝云吓了一跳,“什么?”她眨了眨眼,正襟危坐的看着他。 “你若无聊的话,可以找点事情做,”比尔提醒,反正她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这么一直挺直腰杆坐着,还一坐将近一个小时,让在一旁看着她的他,仿佛可以听见她腰在哀嚎的声音。 安朝云的木管看着偌大的华丽空间,似乎在思索着自己要做些什么好,“以前在家时,我常刺绣,我的女工做得不错。这里有针、线吗?” “刺......刺绣?!”比尔一愣。 “对啊!”她对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比尔先生,冒昧请问你,你有意中人吗?” “没有,小姐。” “那我刺对鸳鸯手巾给你好吗?”她温柔的说:“若遇到你喜欢的女孩,你可以送给她,她一定会很喜欢。” 看着安朝云的笑容,比尔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他是训练有素的特务人员,泰山崩于前都能不改其色,但面对她的善意却涌现不安,为了雷予辰着想,他要做的是尽速将这个谜样的女人送走,而不是跟她做朋友。 “对不起,小姐。”他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这里没有针、线,不如你看看电视。” “电视?”这对她来说,是个全新的名词,“什么电视?” 比尔拿起遥控器递给她。 她谨慎的看了看比尔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黑色小方块,上头有一个个的凸起物。 “小姐,你可以拿去。” 她似乎没得选择,伸出手将遥控器给接了过来。她左右翻转着,这是什么玩意儿?她觉得无比困扰与沮丧...... 其中一个红色凸起物很醒目,她尝试的按了下去,突然墙壁上光亮一闪,声音响起,前面的墙上出现了好几个人。 “啊——”她忍不住放声尖叫,“鬼——有鬼!” 比尔被她一吼也紧张兮兮的看着四周,“小姐......小姐......冷静!冷静下来!什么......什么鬼?” 安朝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墙上的鬼在说话——然后枪声响起,她忍不住又尖叫出声,缩到沙发头。 比尔张口结舌,顺着她的手才发现她口中所谓的鬼,是投影在电视墙上的画面人物。 他弯下腰,气愤自己被这个娇小的东方女人给耍得团团转,他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遥控器,将电视给关掉。 枪声消失,安朝云这才冷静下来。 “小姐,我不喜欢你的玩笑。”他不悦的道。 安朝云惊愕得说不出话,她的心脏狂跳,怀疑自己在下一刻就会死掉,她并没有开任何玩笑,但是比尔看起来好像生气了......然后她看到刚进门的雷予辰,立即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扑了上去。 “哇!”雷予辰被她一撞,倒退了一步,手上的购物袋应声掉在地上,“这表示你很开心看到我吗?” “有鬼!但是比尔生气了!” “什么?” “有鬼!墙上——”她的手指着墙,“有鬼——好多鬼。” 雷予辰不解的看向比尔。 “小姐开了电视,二她似乎认定电视里的人是鬼。”比尔实在觉得荒谬,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透露太多心中的想法。 雷予辰沉默了一会儿,好消化比尔话中所传递的讯息。 安朝云惊慌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假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没有看过电视?! “先坐好。”他轻推她坐了下来,“冷静下来,看着我!” 她听话的抬头看他。 “你没有看过电视吗?” 她立刻摇头。 他朝比尔伸出手,比尔意会的将手中的遥控器交给他。 “根本没有什么鬼,只是电视节目。”雷予辰将电视打开。 画面一出现,他拉住又打算要跳开的安朝云。 “不会有任何人从电视里头跳出来抓住你。”他紧紧的环住她的腰。暗自庆幸自己提早从那一场无聊至极的时装秀中离开,不然她可能会吓死自己。 安朝云浑身僵硬,在他的强迫下,害怕的盯着眼前浮现的张牙舞爪画面。 久久——她眼底的恐惧消去,开始闪动不一样的光芒。 “他们真的不会跑出来?”她的口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当然。”雷予辰的口气有着骄傲,“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对他匆匆一笑,“你确实没有。”她又继续盯着荧幕,兴趣盎然。 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雷予辰忍不住用手指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的微笑。 “这好有趣。”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好莱坞的动作片,就算有任何枪声,但是那些声音都伤害不了她。 “既然觉得有趣,你就慢慢看。”他站起身,弯下腰,在她的脸颊上轻印上一吻。 安朝云惊讶的抚着自己的脸。 “有意见吗?” 她盯着他,最后轻摇了下头,“下次请公子先告知,不然我会受惊。” 她的话使他轻笑出声,“我尽量事先告知,我去换件衣服,还有,我替你买了一些衣服,你等会儿穿穿看喜不喜欢。” 她的双眼不再看他,直盯着电视,根本没空理会他。 就一个从没看过电视的人来说,她适应倒是挺快的。雷予辰微微一笑,走进自己的房里。 比尔尾随着他。 “先生,我不得不承认安小姐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所以?!”雷予辰脱掉西装外套。 他认识比尔十多年,原本比尔是雷予恩的保镖,在雷予恩死后,转而保护他。 他们朝夕相处也有五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因为与雷予恩共同记忆的关系,而有份超乎主雇情意更深厚的感情。 “但是来历不明。”比尔直言,“而且她似乎精神异常。”他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连电视都没见过。 “她只不过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而已。”雷予辰维持着一贯果断、自负的回答。 比尔无奈的看着他,“总裁已经着手调查她。” “我知道。”雷予辰松开了领带,父亲的举动多少令他有些不悦,但明白他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因此也由着他了。 “就随他想怎么样。”雷予辰淡淡的说:“但是不论调查结果如何,我与朝云的事轮不到他插手,听到了吗?”他视线平稳的看着比尔,要比尔将他的意思传达给父亲知道。 比尔明白雷予辰未说出口的话,于是轻点了下头,“今夜的时装展过后,总裁和夫人就要离开了。” “然后呢?”他脱掉衣服,自在的换衣服。 “我们是否也该跟着离开?” “暂时不。”他换好衣服,转头走了出去。 比尔无奈的跟在他的身后,“先生,纵使知道你会生气,我也得提醒你,蓝泽集团的诅咒——” “闭嘴!”雷予辰反应激烈的转过身,原本一派轻松的脸上罩上一层寒霜,“不要跟我提到这个。” 比尔咬了咬牙,他很清楚雷予辰对这个所谓的诅咒很气愤,总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不管任何人提及,他都会如同此刻一般动怒。 所有人都担忧诅咒成真,他却只想证明诅咒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予恩先生过世了,或许诅咒——” “别再说了,我要你别说了!诅咒?!”雷予辰眼神阴郁,“下地域去!全都下地狱去!” 比尔的话,勾起了他心中的痛。 若是在弟弟出发前,他能及时返家,就可以阻止予恩踏上死亡之旅。根本没有什么诅咒,只是命运的捉弄。 如果他可以改变这件事就好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从予恩死亡的那一刻起,一辈子都无法消失。 安朝云的身影飘然出现在房门口,“我好像听到你的吼声,你在生气吗?”她一脸困惑。 “没有。”雷予辰深吸一口气,转头回应。 她没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你过来陪我一起看电视好不好?” “你先去坐着,我马上过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雷予辰将注意力转回比尔身上,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别再跟我谈什么诅咒,明白吗?” 比尔迟疑,最后还是点了下头,“明白。” 雷予辰转身离开,纵使心思纷飞,但是他巧妙的掩饰。 安朝云也因为发现了电视这个新玩意,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事重重。 第六章 “这里真的好漂亮!”车子外头的霓虹灯闪烁,令安朝云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雷予辰目光盯着摆在面前的电脑,没有回应她。 “广州......”她自言自语的说:“广州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四周的景象陌生得不像是她生长的环境,她极力的寻找,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 “这几年变化很大。”他分心回答,距离上次他来广州已经是将近四年前的事情,这里的发展只能用日新月异形容。 降下车窗,安朝云直接趴在车门上,想把外头的景色看得更仔细。雷予辰口中所言的变化,绝对跟她所指的不一样。 她发现这个世界里的电视很有趣,一个盒子里随时随地都有人在里头,日子一点都不会无聊,她从刚开始的惧怕到最后几乎天天都定在电视前,像块海绵一样,快速的接受电视里的资讯。 “别把头探出去。”雷予辰伸出手,将她拉回来。 “可是——”看到他脸上的不认同,她乖乖听话。“你在做什么?”她看着他面前的电脑,上头有个她看都看不懂的物体。 “研究!” 这两百多年来,工业革命的发展,使得电话、电气、汽车、飞机、电脑等等东西日渐普及,医学也十分进步,甚至可以把一个人的容貌完全改变。这些讯息令安朝云感到惊奇,而她也是有进步的,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手足无措。 前几天雷予辰带着她去机场为雷康德和慧妮夫妻送机,他们要回法国......他向她解释,飞机就如同一只大鸟,可以飞行于空中,很快的到达另一个地方。 她想,她会想念雷康德和慧妮。 和善的慧妮,总是不吝于给她温柔的拥抱,至于雷康德好像到离开那天还是不太喜欢她,但是他对她还算客气。 她将那盒随身带在身旁的香膏送给慧妮,慧妮还因此感动落泪,也大方的回赠她一瓶限量香水和一个巨大的红宝石戒指,跟她的项链相互辉映。她送给她的繁花时节,味道极似她的香膏。 “研究?!我明白,你要发明新东西。”安朝云听比尔说过,雷予辰是个发明家,他发明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她整个人靠向他,与他一起看着电脑。 雷予辰看她靠近,下意识的想要将电脑合上,毕竟这是他的研究机密,一向不让除了他以外的人碰触,但是看到她闪着光亮的双瞳,他迟疑了下便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反正她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果然,她困惑的开口,“我看不懂。” “我想救我弟弟。”令他自己都意外的,他诚实告知。 她一愣,“什么?” 这些年来,他不轻易提及予恩,因为记忆中的伤口依然痛得让他不想碰触,但是在她清明的眸光下,他并不想隐瞒,“我有个双胞胎弟弟,五年前死在非洲大陆。” 听到他的话,她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我很遗憾,只是——他死了,你怎么救他?”她轻声的问:“难道你想发明可以使人死而复生的东西吗?” 如果有的话,她一定要想尽办法得到,回到清朝救爹和哥哥。 “不是那种东西。”他忍不住轻笑,“只是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她好奇的问。 雷予辰的手无意识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他从不认为人无法改变命运,只要敢想敢做,结果或许能因为异想天开的念头而有所不同。“你认为如果我能够拥有一个可以自在穿梭时空的机器,是否可以在予恩去非洲之前阻止他?” 她的双眸因为惊奇而露出光亮。 “觉得我疯了吗?” 她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不,我相信你会成功。”她的语气里有对他全然的信任。 一抹笑容浮现他的唇角,心中的柔情怦然而动。 跟所有疯狂的科学家一样,从踏上发明研究这条路开始,他便幻想着有一天他能制作出一部可以只有穿越时空的机器,而这个念头在失去弟弟后更加坚定,这些年来他慢慢有了具体的轮廓,他发誓就算用尽毕生的时间,他也会使这个梦想成真。 “安朝云,”他深深的看着她,“或许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信我会成功的人。” “这世上本来就有无限可能。”就如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样,谁会相信,她真能穿越两百年,来到这里与他相识,“你有看过红光吗?” “什么?” “天上闪过的红光。”她皱起眉头,试图解释,“一闪而过,好像闪电,但是又不是,周围有雾,很美丽但也有些诡异......”她顿了顿,“算了,但我没说过。” “不。”他拉住了她,“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 “我想,那道红光会不会是一种时空的断层,”她不太确定的看着他,“若是能找到那道红光,或许你所想的穿越时空,并非全然不可能。” 他思索着,“我看过你所谓的红光。” 她惊讶的看着他。 “在我发现你的那一个晚上。我本来是在追光源,但最后红光消失了,我就遇到了你。” “那你觉得——” “你又要跟我说,因为红光造成时空断层,所以你从快两百年前来到这里吗?”他对她在医院说的胡言乱语还记忆犹新。 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打趣,嘴一撇娇嗔的说:“如果我这么说,你大概又会把我当成疯子。” “看来你真的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看到她嘟起嘴他忍不住一笑,一股温柔的浪潮蓦地冲刷过他的全身,他情不自禁的俯下头,轻轻的吻上她。 安朝云浑身一震,却没有推开他,他带给她这一生中最神奇的感受......她接受他的吻,心中却忍不住生起一抹悲哀。 他不相信她,就算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一吻过后,雷予辰深情的望着她,安朝云则娇羞的低下头。 再开了一段路之后,车子停了下来,她困惑的转头看向窗外。 “我们到了。” 跟在他们车后头的比尔率先下车,环顾四周确定没问题,来到车旁,才让实际替他们打开车门。 “我实在很讨厌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下车时,雷予辰轻声在安朝云的耳际说道。 老实说,她也不喜欢,不过这些安排都是雷康德坚持的,所以她也不好表达意见。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不解的看着眼前亮丽橱窗里的服饰。 “进来。”雷予辰象是个想要献宝的孩子,拉着她进门。 这是他从饭店服务生口中打听来的一家老店,专门为客户量身订做旗袍。虽然安朝云没说,但是雷予辰很清楚,她并不喜欢时下的流行服饰,就连他在时装秀里替她买的衣服,她也只是看了一眼,赞叹衣服和美丽,并没有打算要穿在身上。 在他的坚持下,安朝云站在手法老练的裁缝师面前量尺寸,他甚至还兴趣盎然的替她挑选布料。 “小姐的手臂线条很好,你确定要做长袖吗?”老师傅问。 她肯定的点头。 老师傅询问的目光看着雷予辰。 “随她的意思做几件。”他拿了块嫩紫色的布料,然后指着压在桌上的目录,那是一件削肩的短旗袍,“我要这一件,用这块布做。” “好的。”老师傅立刻交代一旁的助理记下。 “我想这件衣服……” 他微笑的用食指轻触她柔软的嘴唇,“我喜欢这件衣服。” 她明亮的双眼迎着他的眼神,最后轻叹了一声,“好吧!” 妥协了。在他的面前,她总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意念。 对他的眷恋令她在甜蜜之余却也有丝挥不去的恐惧,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可以受到保护,但一旦失去呢?她将何去何从? “够了,”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禁微皱起眉头,眼睛直看着她,“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停下来。” 她被他语气中的严肃吓了一跳,她的手滑过桌上的布料,“这似乎很贵。”她转移话题。 “如果你是在烦恼钱的问题的话,大可不必。” “谢谢。”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手轻搭在她的肩上,“我不需要你道谢,只要你开心。”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接下来在这间古典的店面里挑选了许多她所喜欢的款式及布料。 当踏出旗袍店时,他们的心情都很不错。 不过雷予辰的好心情在看到闪光灯之后立刻消去。 安朝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进他的怀里,却引来更密集的闪光灯。 “这……这是什么?” 雷予辰大手一伸,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的身后,阴沉的看着出现在比尔身后那不算陌生的人。 他是马克,是个记者。 在巴黎时,他对兰泽集团新闻最感兴趣,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能如此神通广大,跨了大半个地球,在中国遇到他。 “雷先生,我只是想要问几个问题。”马克在比尔的阻当下,企图说话。 “他是谁?”安朝云不安的问。 “不用理他。”雷予辰低语,然后看向比尔,“车子吗?” “前头有件交通事故,所以耽搁了一下!应该快来了。” 比尔皱着眉将急着想靠近雷予辰的马克拉开。 “雷先生,在你身旁的这位安小姐是你的情人吗?”马克的声音传来,“一直以来社交圈都传闻,你根本不爱女人。但是因为雷予恩先生死亡,所以就算再不愿意,你也得为了兰泽集团生下继承人吗?” 雷予辰冷着脸,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你不担心家族诅咒吗?你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安朝云吃惊得说不出话。 “安小姐,就我调查的资料,你的过去是一片空白,而且你中了枪伤被雷先生送进医院,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从何而来?” 她十分错愕,没想到这个陌生人竟然知道她的事。 雷予辰咬了咬牙,保护她的本能狂暴的生起,他不客气的指着马克,“闭上你的嘴!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扯上她!” 马克听到他的回应,象是闻到血的狮子一样兴奋,“雷先生难道打算跟安小姐定下来了吗?可是她的过去根本就是一团谜,难道你不怕她的存在会让你陷入危机当中,使诅咒成真?” “什么诅咒?”安朝云紧张的问。 “安小姐不知道吗?”马克说道,“是兰泽集团百年来的诅咒,因为他们曾经陷害他人,所以被人下了诅咒,终有一天——绝子绝孙。” 安朝云的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安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让结婚戒指套在你的手上,若是雷先生死亡之后,你将会是这世上最富有的女人。” 车子来了,雷予辰冷着一张脸,迫不及待的拉着安朝云上车。他打算在最快的时间内离开中国。 §§§ 安朝云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只知道里里外外都是一片静寂。 玻璃窗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这里不属于她也或许是她不属于这里,她不由得怔忡出神。 两百年后的世界,她有一萝筐的问题,但是找不到任何答案。 无数的战争,使得伟大的大清帝国灭亡,因为禁鸦片而在虎门销烟,最后引发战争,从此走向亡国之路…… 她想起了在旗袍店前遇的那个外国男人,她不认识他,但是他的话令她不安,他似乎在说一件很恐怖的预言。 但是雷予辰不愿多提,就连比尔都暗示她不要多问……她以为他们已经很亲近,但似乎他还是有她所不知道的角落。 突然红光乍现,她的双眼因为惊讶而大睁,她心急的巾在玻璃窗上,想要看得更仔细,但是没了……不再出现。 她感到怅然,她从没想过回到过去的可能,毕竟回去也是一无所有,在这里至少还有他,只是她真能留在这里吗? 她的心浮现焦虑,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那道红光,难保哪一天那道红光不会突然打在她身上,又把她带回去……她忍不住的打从心头发寒。 微微下眼眸,她不清楚现在的时间,不过一定很晚了,可她没有半点睡意。打着赤脚,她悄悄地走出房间。 雷予辰的房间门未完全合起,她站在门口几分钟,最后轻轻的推开门,靠着床畔微亮的灯光,安静的走到床前。 她眼眸复杂的掠过他,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很近,但是却又好象永远跨不过去。 雷予辰突然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微惊了一下,然而脚步却没有移动。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我睡不着。”久久,她幽幽的说。 他对她伸出手,她注意到他被单下的赤裸,犹豫了半刻,她才握住他的手,在床沿坐下。 “又作恶梦了吗?”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黑发。他发现她常常作恶梦,梦醒之后总是惊慌失措。 “没有。”她低声说道:“我只是——一直在想你……” 他对她挑了挑眉,手探入她浓密的黑发之中。 这应该是错的,但是她的心中生起的却是明显的期待。她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她轻轻的挨近他,低下头,贴上他的双唇,她的心怦然剧跳。 他的手压着她的后脑,用力的回吻她,在这一瞬间,他听到她惊讶的轻喘,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方,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 起初她的目光有些迟疑,最后她放弃了,窝在他的怀中,任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他的手也放肆的滑进她的衣服底下。 她遇到他,他给了她温暖与热情,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发颤,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感觉。 透过微光,她模糊的看着他,他身体强壮而沉重的覆在她身上,她想,她喜欢他温暖的重量。 第七章 安朝云睡着了,但是她睡得很不安稳。隐约之间,有个高大的黑影一直站在床边注视着她…… 若有来生,盼能与你再系手足情,只可惜今生缘尽。叹道义之心常存,却遭毒手伤心,愤恨堆积,善恶终有报,就算化为厉鬼也定会讨回——生生世世定会讨回…… “哥!”安朝云惊醒,猛然坐起身来,全身冒冷汗,心跳如雷,呼吸急促,她狂乱的看着四周一片漆黑,“哥哥,你在哪里?出来啊!你出来啊!” 没有任何回应,空气中回荡的只有她的喘息声。 她把脸埋在手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兄长死亡前的不甘与诅咒不停的在她的脑中盘旋,他应该不要管她,放下她触自逃走,但是他没有,他救了她,却赔上了自己的命。 “你怎么了?”听到她的尖叫,雷予辰神色凝重的从外头冲了进来,坐到她身旁。 “我看到了我哥哥1”一看到他,她立刻哭着抱住他。 “你哥哥?!在哪里?”他空出一只手,将电灯打开,房间的摆设一目了然,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她把头埋在他的怀中,没有办法回答。 雷予辰注意到出现在门口的比尔,“她只是作了个恶梦。” 比尔谨慎的将房里检查了一次,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在雷予辰的示意下离开。 “别怕!”雷予辰抱着安朝云,轻轻摇晃着她,“只是作了个恶梦,没事,有我在这里。” “可是我……”她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真的听到他的声音。” “别傻了。”他抬起她的脸,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有时候人太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出现幻想,但那不是真实的,而是虚幻的影像。” 正如他也常用梦到予恩,他的笑容依然灿烂、爽朗。但是醒来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了他的生命早就消逝,这份痛苦更是深刻得令人难以忍受。 “对不起。”她微抽开身,这才发现他的衬衫前襟敞开,她的脸颊贴着他赤裸的皮肤。 雷予辰在她睡着之后,因为怕吵到她,所以到隔壁房间工作。 “打断了你的研究。”她小心翼翼的说。 “不用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他轻轻的将她的黑发给拨到身后,轻叹了口气。“不如告诉我你哥哥的联络方式,我去找他过来,就算他人在国外,我也有办法可以联络到他。” 她屏息的坐起身,将睡衣给拉好,“不可能,你找不到他的。” “为什么?”他轻声的问,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他想找却找不到的人。 虽然他的研究因为她而延迟,他讨厌的记者也来到这里,但是为了她,他还是决定留下,就算理智要他尽快离开,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有生以来,他无法理智的处理一件事。 他不想要伤害她,虽然事情的发展超乎他所预期,她绝对不会是个随便的女人,她却把自己交给了他,可她并没有要求承诺要他负起责任,只是他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宽心。 “我想帮助你,”他柔声劝诱,“向我坦诚一切,我才知道要怎么帮你。” “我确实没有你说的身份证明。”她幽幽的道。 如他所料,“然后呢?” “乾隆二十年,朝廷关闭了福建、浙江、江苏三处海关,广州城是中国唯一对外通商口岸,规定所有进出口物品必须由十三行行商办理。广州是当时最热闹的城市之一,当时城里洋行、商行四处林立,热闹非凡。” 雷予辰看着她的目光中写着惊奇,“你对历史挺有研究的。” “历史?!”她的笑容显得苦涩,“对你而方是历史,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我爹是十三行行商之一,我们从国外进口了许多洋货也出口茶呀,一直以来都滑问题,直到遭到陷害,跟我们家往来近三十年的商家,竟然在商船里的货品里夹带鸦片,被官府查获……“她抬头看着他,话语在看到他的神情而缓缓隐去。 “医生早检查过,你爱伤的时候并没有摔到头。”雷予辰慢吞吞的说,语调中带着不以为然。 理智要安朝云闭嘴,不要再说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当然没有摔到头,你觉得我疯了,是吗?” “我并不认为你疯了,”他轻叹一口气,“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从何而来,我都不会把你丢下,我会对你……负起责任。” 听到他的话,她微微一笑,“你真是好心,但是我并不需要你对我负责,因为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可是关于我的过去……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你才能接受。” 他摇头,“不用解释,你只要不对我说谎就可以了。” 说谎?!她的双眼因为他的话顿时黯淡下来。 内心的沮丧在他的面前完全表露无遗。她多么希望他可以相信她,但是他没有……不过内心深处她也明白,她不能怪他,毕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的失落显而易见,雷予辰将手轻搭在她的肩上,视线与她平视,“在我送你去医院时,医生告诉我,你身上的血并不全部属于你,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的问题使她的身躯一僵,她注视着他的双眸,知道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更有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咬了咬唇,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身上的血除了自己的,应该还有我哥哥的吧!”她颤抖的吸口气,“我哥哥带着我逃跑,却因为要保护我,被枪射中。他一向聪明而勇敢,不管遇到天大的事,他绝对会挡在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抱住了浑身发抖的她。 她吞下喉咙的哽咽,继续说道:“他不该救我!是我害了他,要不是因为我,他一定逃得掉!他用他的命换得我周全,我手臂上的伤也是因为逃跑的时候被打中的,若当时没有遇到你,我想——我现在应该也已经死了吧!” “有人要追杀你?!”这件事使他蹙起眉头,“是谁?” “官府的人。” “官府?” “总之我们被人陷害。”想起了哥哥气绝时的不甘,她的泪掉也下来,“被我爹最信任的人陷害。” “可是我救你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哥哥。”他很肯定那里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他死了。”她僵硬的说。他的死带给她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痕……她眼神不自觉的露出悲伤。 “就算是死了也该有尸体。”他提醒她。 “为了逃亡,”她悲伤而无奈的说:“我只能把他的尸首留在大路旁。”若能选择,她会好好的埋葬自己的手足。 他专注的看着她苍白的脸庞,“若照你这么说来的话,你是遇到了很糟的情况,但这很荒谬。” 听到他的话,她的笑容有些虚弱。对他——她有份说不出口的眷恋,但是在此时此刻,她清楚的看到横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她用尽力气也跨不过的鸿沟。 “我都把真相告诉你了——我来自清朝的广州,出生于嘉庆二十五年,西元一八二o年,你相信吗?”她幽幽的看着他问。 雷予辰态度迟疑的不发一语。 “你会相信吗?”安朝云期盼的看着他。 他要如何相信她?!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 “我是不相信。”他努力压抑因为她的话而产生的愤怒,“如果你想要我帮你,就不要说谎,还是你根本不信任我可以帮助你吗?” “我当然信任你能帮我。”她真诚的看着他,“求求你!我不想吵架。” “那你就该对我坦诚。” “我已经坦诚了,”她苦涩的说:“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生于嘉庆二十五年,西元一八二o年。” “你累了。”在她引发他更大的怒气前,他深吸了口气平缓情绪,“你再睡一下。” “可是我——” “别再说了。”他轻点了下她的唇,“我还有事情要做,我就在隔壁。睡吧!” 看着他离去背影,安朝云轻咬着下唇,沮丧的重重躺了下来,瞪着天花板,她不想哭,可泪水还是无法控制的掉了下来。 §§§ 就算听到她的哭声令他心生不舍,雷予辰仍是强迫自己不能回头。关上房门后,他看到靠着走廊的比尔拿着不认同的眼光看着他。 “你大概觉得我是个恶棍吧?”他走到隔壁的房间。 比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的说:“晚安,先生。” “等一下。”雷予辰诅咒了一声,心中对安朝云的关爱战胜了他的理智。 比尔停下脚步,雷予辰正经的表情令他不由得严肃了起来。“有事吗?先生。” “我需要你帮忙。” 比尔低垂了下眼,心中讶异有什么事需要他这个兰泽集团接班人开口要求协助?“先生请说。” “我要你替我处理朝云的护照和一切相关的身份证明。” 比尔脸上闪过惊讶。 “你是情治单位出身,”雷予辰以敏锐的目光看着他,“我相信你一定有管道取得这些资料。不论花多少钱,我要一切天衣无缝。” “先生现在是在告诉我——安小姐真的象那个该死的记者说的,没有身份?”这个消息令比尔意外,这么一个有教养的小姐……怎么可能? “我不想解释太多,但她确实没有。” 他眉头皱了起来。“先生,这件事你应该——” “毋需告诉我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雷予辰打断他,“我要给她一个不被怀疑的身份。” 比尔沉默几秒后点了下头,“我明白了,先生,我会在最快的时间替安小姐办好身份证明。只是她对我而言,可以是来历不明,但对你——她该诚实,不隐瞒。” 雷予辰需要强忍才能维持一脸的平静,比尔的话恼人的影响他的情绪。 “如果先生知道她的来历,我无话可说,不过若是她一直不愿说实话,只代表这个女人毋需先生用尽心思讨好。” 雷予辰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安朝云……他想起了她的话,真是见鬼了,什么嘉庆、什么两百年前……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生,”比尔离开前,象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身说道:“我还是很开心看到你重新关心一个人。” 雷予恩在世时,在法国是由他负责他安全,他一直很尽责,但是雷予恩死在非洲那时,他却去度假,没有陪同前往,这件事,成为他心中至今都无法抹去的遗憾。 所以当安全部门斟酌该增派人力保护雷予辰时,他毅然决然的自愿前往台湾,担下重任。 雷予恩的死亡确实改变了许多人,使比尔变得更加谨慎,而雷予辰则变得冷漠,他不再轻易付出关爱。所以安朝云……比尔虽然还是不肯定留下她是件聪明的事,但只要她不会伤害雷予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挺喜欢这个温和有礼的小女人。 只是现在看着雷予辰阴沉不定的神色,比尔迟疑的问道:“安小姐不愿告诉先生有关她的事吗?” “她说了,”雷予辰不是很想提到这件事,“只是太荒谬。” 他识趣的不再追问,改换话题问道:“先生替她处理好身份的问题之后,打算怎么做呢?” “我们该回台湾了,我的研究进度延宕太久。” 雷予辰并没有提到安朝云,比尔轻点下头,“我知道了,先生,你交代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 “谢谢你。”雷予辰轻声的说:“东西办好之后,就交给她吧!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 他轻点了下头,退下了。 雷予辰进了房间,低头看着放在桌面上的电脑,上头有着难懂的程式,这里是他费尽多年心思研究的成果。 安朝云——他轻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做才好…… 安朝云很清楚要求雷予辰相信自己可能超过了他所想像,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安的在房间里踱步思索。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走了出去,但是雷予辰不在房里。 她原本想要离开,但是脚步才移动,又停了下来,视线看向桌上的电脑。 雷予辰曾经跟她说过,现代人可以借由网路得知各式各样想要知道的资讯,他教过她——虽然她还不熟练,但她知道怎么用。 她在他电脑开机时注意过他的密码,顺利的进入主画面。 她一脸兴奋的在搜寻引擎上输入兰泽集团这个关键字。 画面上显示长长的资料,她点进一张相片,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电脑萤幕上。 她吓了一跳——是雷予辰,但又好象不是——只是长得很相似的另一张脸。 这是雷予辰的双胞胎弟弟,他有跟哥哥相似的五官,却有一双与慧妮一样的蓝色眼眸。 雷予辰重视这个手足,失去他,他如同失去一部分的自己,所以他才会异想天开的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雷予恩要出发前往非洲的那个时间点。就算明知这样的做法可能改变未来,使时空走向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然而他义无反顾。 百年诅咒发威,兰泽集团接班人魂断异国 得天独厚的兰泽集团,是世上最知名的保养品制造公司,成立至今两百年,虽然资产雄厚,但多年来,主导兰泽集团的家族男性成员,往往死于非命…… “你在做什么?” 安朝云还来不及看完,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然的转过身。 “对不起。”她脑海一片混乱,有点被抓到做坏事的无措,“我只是想要查点……东西。” 雷予辰脸色一沉,看向电脑萤幕,画面上有雷予恩的相片和相关报导。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移动,确定里头的研究资料没有任何遗失,然后将电脑关机。 他转过身来睨着她,“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脑密码?” “你开电脑的时候,我注意到的。”她知道他动怒了。“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碰你的电脑,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他绷着脸问:“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任何人派我来。”她轻声的说:“我只是好奇有关你的事。” “我的事?!”他的语气不自觉的扬高,“我有什么事需要你好奇的?” 他的话听来有些刺耳,她嗫嚅道:“我只是想要关心你,我看到上面写着诅咒……” “没有诅咒,”他嗤之以鼻,“那是无稽之谈!” “如果兰泽集团数代的男性成员都死于非命,怎么可以说是无稽之谈?或许真的是——诅咒。” “你不会指望我相信真有诅咒这一回事吧?”他更加不以为然了,“如果真的相信,我这辈子索性都待在屋子里,永远都不要出去。更甚至——我不该跟你扯上关系,因为你也有可能害死我。不是吗?” 她一愣,无法反驳他的话。 “别再碰我的电脑,听到了吗?就算我们上了床,但是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他故意这么说,将手提电脑装进电脑包里,“若是电脑里头的资料有任何的损害,就算拿你的命都赔不起!” 安朝云低垂着头,感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并不知道他对所谓的诅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有电脑里的程式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 “如果你真的无事可做,或许可以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不起。”她喃喃说。 “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 “可是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出生于嘉庆——” “别又来了。”他大手一挥,提着电脑包,踩着重重的脚步笔直的往门口而去,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房间里。 他的离去让她难过,她一直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她至今无法找到言语形容的温柔,但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好恐怖,而且他说了,她什么都不是…… 他是她的一切,但是她对他——什么都不是,就连碰他的电脑都是无法被原谅的罪。 第八章 接下来的几天,雷予辰把她当成隐形人,他的敌意让安朝云很难过,是她自己的错,毁了他对她的一切好感。 她食不知味的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来,思绪混乱。 “小姐,你不吃了吗?”比尔忍不住问。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吃饱了。” “先生一旦做起研究,总是如此疯狂。”比尔解释。 这几日,比尔总是用同一个理由解释雷予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明白。”她低下头,没将自个儿心里的痛表现出来。 “先生的研究室在台湾。”他进一步说道:“所以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比尔的话像是鞭子打在她身上般,让她瑟缩了一下。 “我很抱歉,小姐。”他同情的说,“但是我想——提早告诉你,你会比较能调整心情。” “谢谢你。”她开始感到不安,那感觉就如同当初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一样,她再次被张看不见的网紧紧的困住,可那时有雷予辰在一旁安抚,而今——只有她一个人。 “小姐,这是你要的东西。”比尔交给她请饭店人员替她找的几本有关近代史的历史书籍。 安朝云微笑的接过手,“谢谢你,比尔先生。” “不客气,小姐。”他迟疑了一下,从外套口袋里面拿出一个东西,“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先生交代我办好之后,交给你的。” 她困惑的看着他手中的小牛皮纸袋。“这是什么?” “先生想要送给小姐的礼物。” 安朝云将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本小本子,她打开来,里头竟然还有她的相片。“这是什么?”她新奇的问。 “多明尼加护照和身份文件证明,上头详细记载着你的出生日期以及家庭环境。”比尔解释,“你跟先生在一起生活过,就算日后分开,你的生活也需要好一段时间才可能恢复平静,毕竟先生是兰泽集团的接班人,媒体对他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你的背景他们也一定会想要探个究竟,所以为了你也为了先生,这些都请你熟记。” 比尔的话似乎在预言着她与雷予辰终有一天会分开。 安朝云低头看着手边的护照,虽然雷予辰没说,但是却默默的替她处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棘手问题。 “比尔先生,我想你并不讨厌我,对不对?” 正要离开的比尔有些惊讶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 “小姐,”他在房门处转过身,直挺挺的看着她,“我并不讨厌你,事实上,我觉得你是个十分温柔的女性。” 安朝云微微一笑,“那可不可以请你老实告诉我,我跟予辰——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 “小姐,你与先生是否能在一起,不是我说了就算的。”他中肯的说:“先生是我所见过对研究最为狂热的人,但是为了你,他却搁下他的研究跟你耗在这里,我想——你对他而言是十分特殊的。” 她敏锐的听出比尔德话中有话,“但是——” “但是,”他接着说:“先生是兰泽集团的接班人,所以他的婚姻可能无法随心所欲,就算你们的关系形同夫妻,这并不代表什么,毕竟不相配就是不相配。” 比尔不是有意讲话说的那么白,现在看到安朝云一脸的苍白,他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是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是的。”他迟疑了一下点头。 安朝云沉默了,曾经是风光的满清十三行商的商贾之女,多少人想要与之攀亲,但到这个世界来她微小的什么都不是…… “他也想要我走吗?” “我不是先生,无法替他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确实说过,等到替你把身份文件处理好、交给你之后,我们就要离开,回台湾,我们并不住在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她有片刻的恍神。 “我回房去了,比尔先生。”她缓缓的站起身,手中紧紧捏着那本护照,“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小姐也是。”比尔轻柔回应。 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多希望美好真诚的可以重新降临于她的生命之中。 雷予辰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随意翻了几页,这是介绍在广州游玩的图文旅游书,正好停留在虎门炮台那一页。 他侧着头,看着站立在窗边的美丽身影。 直到这个时侯安朝云才注意到他,她露出兴奋地神情,整个人想要冲进他的怀里,但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放慢了动作,僵硬的停住。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轻摇了下头。 “你在看什么,”他迷人的双眸凝视着她,“看得这么出神?”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不觉得外面很漂亮吗?” 华灯初上,在顶楼的总统套房里,清楚地将底下的美景摄入眼里。 他随意的看了一眼,走过世界无数个地方,任何地方的美景在他看来都成了一成不变的风景。 “我听比尔说,你一直待在房里没有出去,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着难以忽略的嘲弄,“不想看电视了吗?” 这一阵子,安朝云成了标准的电视儿童,有时甚至还要他发脾气,她才会勉为其难的将电视给关上,今天到特别——他不在,有大好的机会,她竟然会放弃看电视。 她摇摇头,“我不想看。”她绕过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他专注的看着她,“你不对劲。” “我想跟你谈谈。” 他跟着坐到她身边。 “你要离开了,对不对?” 他也不打算瞒她,“等我安排好了你的事,离开——是早晚的事。” 安朝云闻言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哀伤,“其实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应该感谢你,我欠你太多了。” 若是没遇上他,她可能连命都没有了,所以她实在不该再抱有太多希冀。 “你什么都没有欠我。” “不,我当然欠你,一辈子都还不了。”她忍住泪意的说:“这么多天,我确实也打扰你了,我不该影响你去追求你的梦想,毕竟就你弟弟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雷予辰并不喜欢她话语中透露的意思,“你要去哪里?” 她被他不悦的目光瞧得有些心虚,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问题。 她笨拙的抚过衣摆上华丽的牡丹刺绣,这些衣服看起来花了不少钱,但他却眉头不皱一下的一口气替她买了十几套。 她就算再无知也从些蛛丝马迹中察觉雷予辰的家族富可敌国,他绝对有能耐可以替她取得多明尼加的国籍,让她的身份可以不被怀疑的合法化。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强迫自己露出自信的笑容,“不过我会想到的。” 既然她有办法来到二00九年,她应该也找得到方法回到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年代。 只不过就算回去,她也是一无所有,但那都无所谓了……她抬头看他,目光短暂的接触,她的身体流过一阵战栗,然后她转过脸,躲避他的注视。 她接触到的资讯已足够让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女,就算同床共枕也不代表承诺一生一世,她与他之间所共同拥有的甜蜜,对她而言是意义非凡,但对他——可能不过就是一时的生活情趣罢了。 她没有任何家人在这里,而且不论是两百年前会是两百年后……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死了,思及此她的心一紧,努力深呼吸,极力想撇开痛苦的画面。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比尔给她的一些有关她身份的证明文件。 “这是什么?”他看着她手上的纸袋。 久久,她才轻声的开口,“这些是你对我的安排,只不过这些东西我不要。”她将牛皮纸袋交给他。 雷予辰接过,打开袋口瞄了一眼便明白这是什么,“比尔给你的?” 她点头。也明白拿到这些代表着两人缘分的尽头。 “你没有身份,你得留着。”他要她拿回去。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我不需要。”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的往他的身上拉,“拿着!如果没有身份的话,你连找份工作养活自己都有困难。” “我不需要,我会回家。” “回家?!”他惊讶的看着她,她明明说过,没有家也没有任何的亲人。 “对。”她低声说:“我要回到我的时代。” “你的时代?” “对,两百年前。” 他瞪着她。 她当然看出了他未说出口的怒气,她的黑眸不自觉的流露出沮丧与失望,下意识的轻叹口气。 “我不指望你相信我,所以我不会多说,但是——我坚持要离开。” “你想走?!”这是从予恩死后,他第一次感到心痛。“你竟然想要离开我?” “不是我想要离开你,而是我们本来就不适合,毕竟我不熟悉你的世界,而你也不想相信我说的一切。”她抗拒着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雷予辰推开她,把手中的牛皮纸袋甩在地上,“你要走就走,我才不在乎!柜里的衣服你全拿走,反正我也用不着。” 他的话顿时让眼泪灼烫了她的双眼,“谢谢,你真是好心。”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只为了要换来她的感谢。 命运再次跟他开了玩笑,在弟弟死之后,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付出关爱,但最后——她将他的付出丢回他的脸上。 “比尔!”他起身走了出去,“找人收拾行李,我们回台湾!” 比尔站在房门口看着里头一脸苍白的安朝云,表情复杂,但还是立刻交代下去办理退房手续。 安朝云没有拿走雷予辰给她的身份证明,踏出气派的饭店大厅,走在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不息,每个人都有想去的地方,只有她不知道该走往何方。 她走了几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踅了回来。 站在门口目送她的比尔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小姐,你忘了什么吗?” “我……”她强迫自己不要让不安浮现在脸上,抬起头看了下比尔身后,没有雷予辰的身影,“比尔先生,请问你知道——予辰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吗?” 或许她可以到那里找到她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的答案。 比尔看着她一脸的苍白和刻意装出来的坚强,心软的表情一柔,“对不起,小姐,我并不清楚。” “喔。”她点了点头,表情浮现茫然。 “或许小姐可以上楼去问先生。”比尔给了建议,他并不确定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但依雷予辰的脾气,他应该会很不开心,安朝云不说一声再见就走。 “我想他应该不会想看到我。” 比尔一点都不这么认为。 “你会好好照顾他,对不对?” “这几年,我一直很努力。”比尔承诺道。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雷予辰。 “当然。”她真是傻,他当然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小姐,你身上有钱吗?”他轻声问道。 “钱?”安朝云楞了一下,然后摇头。她只带走雷予辰替她订做的衣服,因为他想要她带走…… 比尔立刻掏出皮夹给了她一叠钞票。 “我不能拿。”她将手背到身后,“我不需要。” “拿着,你总要吃饭。”比尔坚持的拉过她的手,将钱给塞进她的手里。“你可以招计程车,载你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小姐,希望你一切平安。” 安朝云低叹了一口气,她的心底有个角落,仿佛失去了一切遮蔽,凉飕飕的。 “你真的变成一个爱哭鬼了。”看着比尔转身走进饭店里的背影,她用力的抹去滑落在脸颊的眼泪,“不能再哭了,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把握可以回得去,就算回去,她的心也已经遗落在这里了。 雷予辰视而不见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远方。 当初他是满心不愿的被父母拖来这里,到要离去的现在,他的心却沉重得不想迈开脚步。 安朝云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连声再见都没说。他感到眼泪灼烫双眼,下一刻就马上被这不熟悉的雾气吓到,他竟然为了她想掉泪…… “先生,其实我也担心小姐。”坐在前座的比而迟疑的开口,“她似乎——想要去找跟你相遇的地方。” 他仍是看着窗外,没有答腔。 “理智告诉我,她离开才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只是——我并不希望她因此而出意外。”比尔又说。 雷予辰突然用力的一捶座椅。 比尔吃了一惊,印象所及,他还没看雷予辰失控过。“先生?!” “把车掉头!”雷予辰放弃一直在心中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很好的屁话,因为一切都不好! “先生?”比尔有些意外。 “掉头!”爆发的挫败感,令他口气不善。 比尔建议道:“其实我可以在这里下车,我会把小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先生可以照原计划回台湾。”毕竟同情安朝云是一回事,让她跟雷予辰再次扯上关系又是另一回事。 雷予辰挑衅意味浓厚的看着比尔,“我要找到她,并把她留下!” “这……”看到他的眼神,比尔的话声隐去,识趣的不再坚持。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她,随身行李放在一旁,独自一人站在斜坡上,看着底下远方的快速道路。 如此无助的身影,在看到她的瞬间,情感在他的心中爆发。他注意到她的身躯僵硬,似乎企图要…… “这个疯子!”顾不得车子还未停妥,雷予辰推开车门冲向她,在她跳下斜坡的前一刻,紧紧的抱住她,把她拖离危险地带。 “你在做什么?”他克制不住心中惊骇的用力摇晃她,“你想跳下去?!” 她又惊又喜的看着他,一颗心在胸腔激烈的跳动着。 “我……”她发抖着,“我只是想回家。” 她是掉落悬崖才来到这里,或许从这里跳下去,她可以回到属于她的朝代—— “你真的疯了!”他早晚会被她气死,若是他迟些时间到,她跳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不要再说我疯了!”看出了他的轻视,她觉得受到伤害,“我没有疯!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如果不信我就放开我,我会向你证明,只要从这里跳下去,你就会知道我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你跳下去死了,当然不会属于这个世界。”他火大的反击,“我救了你一命,你的命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想都别想伤害自己!” 他用力的拖着她,不顾她的挣扎,硬是把她往车上拖。 比尔的眼神闪着不安,但还是训练有素的把车门打开。 雷予辰不客气的把她塞进车子里,接着要司机开车。 “我不要走!”她哽咽的说:“我给了一个人很多钱,他才载我来这里。” 事实上,她把比尔给他的钱都给了那个载她来这里的司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坑了。 “你——”雷予辰气到说不出话来,最后用力的握拳在她的面前一挥。 “你为什么生气?该生气的是我吧!”她委屈的说道:“我只是在你开口要我离开前离开而已,就算我跟你形同夫妻又如何?在你心目中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我配不上你,我甚至连什么是电视都不知道,一点小事就令我如惊弓之鸟般仓皇失措,不论我多么努力都配不上你!” “安朝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伸手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她推开他的手,“对!又是胡说八道,只要是我说什么你不认同的话,你就说我胡说八道。你知道吗?我很爱你,可以把自己全都给你,只要你开口,我连灵魂都可以交到你手上!你对我说的每一个想法,就算是多不可思议、多疯狂,我都不信,你只把我当疯子或是一个总是在说谎的骗子!” 她的话令他沉默,看着她的眼泪,突然觉得自己自私又残酷。 “我不是……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在她指挥的泪眼下,他竟然结巴了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她瞪着他追问。 “荒谬。”他放弃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 “停车!”她蓦地放声大叫。 司机立刻踩下煞车。 雷予辰手一伸,捉住了打算下车的她,“开车!”他对司机说。 司机愣了一下,赶紧踩下油门。 “我叫你停车!”安朝云空着的那只手拍着司机后座。 “就算外头狂风暴雨、天崩地裂你也不准停车!”雷予辰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 “你凭什么?”她冲着他吼道。 “凭我救过你的命!”他回吼道,没想到平时温和的女人发起火来,脾气还不小。 他用嘴堵住她的口,狂暴的亲吻她。 她的小手抡起拳头捶打着他,她不该让步,但是他触碰她,令她的怒气变弱,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翻腾的情感。 “我讨厌你!”她忍不住哭喊。 “你爱我!你刚才才说的。”他贴着她的头发喃喃的说:“我很抱歉我不相信你的话,我想,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或许,你可以多跟我说说属于你那个时代的事情。” 她眨着泪眼,看着他凝视她的眼眸。 “你愿意听我说?!”她不确定的问:“不会生气?!” “不会。”他手捧住她的脸,眼中流露确定的神色。 “我生于嘉庆二十五年,跟今两百多年,我爹是当时很有权势的十三行商之一,名叫安尚德。” “停。”他轻笑的打断了她的迫不及待。 “怎么了?”他不是说他不会生气吗? “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他拍了拍她的后背。 安朝云这才注意到坐在前座的比尔和司机都拿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他们以为我受了刺激,所以疯了。”她不太情愿的咕哝道。 他没有加答,只是给了她一个销魂的吻。 她忍不住暗叹口气。 虽然有外人在,但是她依然顺着心意圈住他的脖子,若是雷予辰的父母可以自在的在众人面前表达对彼此的喜爱,她当然也可以。 第九章 为了心爱的男人,安朝云放弃回到过去的念头,跟着他来到台湾。 虽然雷予辰不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她说的话,但至少他不发脾气,甚至在她提到所谓的百年诅咒时,他也只是撇了撇嘴——就她所知,那是因为说的人是她,不然他早就大发雷霆了。 他给了她很大的自由,而她也终于见识到了他对研究的狂热,他真的一忙起来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不过他也不能说没有改变,至少原本被他列为禁地,不准任何人进入的研究室,她能够自由进出。 所以在他该吃饭的时候,她会准时把食物准备好,放在他的面前,虽然说照他专心的样子,她实在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吃了什么。 而这一次,他进研究室足足七天,一直到今天傍晚才出现,一脸疲累,但是她看得出来心情愉快,看样子在经过他这么多年的研究之后,他的梦想——可能让他自由穿棱时空的机器,快要诞生了! 雷予辰随便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到现在,她的手轻揉的拨了下他额头的黑发,肯定他一定累翻了。 听到门口的声音,她起身去开门,“比尔先生,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小姐,总裁来了,他想跟先生谈话。” “现在?!”她有些惊讶,现在已经午夜了。 “是。”比尔也一副无奈的样子。 “可是他很累。”她舍不得叫醒熟睡的他。 “总裁的口吻很坚持,如果先生不下楼去,他就上来。他一点都不介意跟先生在卧室对谈。” “这样的话,我下楼去见他。”安朝云回头看了雷予辰一眼,转身想将门关上时,听见他翻身咕哝的声音—— 安朝云吃了一惊,立刻回到床边轻拍了拍他。 他有些迷糊的眯起了眼,“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你父亲来了。” “现在?!”雷予辰睡眼惺忪的看着四周,“现在几点了?” “刚过十二点。” “这个时候他不陪着老婆,来这里做什么?”他扭动了下脖子,翻身下了床,随意套了件睡袍。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先睡吧!”他弯下腰,轻而爱怜的吻了下她的脸颊。“我很快回来。” 轻搂了她一下,他转身走了出去。 “你最好有一个很好的理由。”雷予辰表情严肃的提醒在客厅里不停来回踱步的父亲,“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雷康德停下脚步,看着儿子的眸光里有着沉重的情绪。 他的心不由得一震,“出了什么事吗?是外曾祖父?!还是……妈?!” “别胡说,他们都很好!” 雷予辰心头一松。“那是怎么了?”他的口气不善。 “把她送走!”雷康德重重叹了口气,没有拐弯抹角,超载了当的说。 “什么?”他不解。 “那个女人,”雷康德的手直指着二楼,“安朝云,不要骗我也没有跟着你回来,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过去是一团谜,她现在那份多明尼加的护照是你替她办的,生于何时、父母是谁,都是你替她设计,她根本没有身份。” 他早料到这些事情父亲早晚会知道,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太过惊讶的样子,“事情确实如你所说。”他耸耸肩,“但是那又怎么样?” “什么叫做那又怎么样?”雷康德十分不悦,“我已经厌倦凡事都尊重你的决定,这次你得听我的!她是个不祥的人。” 闻言,雷予辰面有愠色,“不祥的人?!你跑来台湾三更半夜的就是来跟我说这种无聊事?” “这一点都不无聊。”雷康德语气强硬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圆铁盒,“认得这个吗?”他不客气的将盒子丢在桌上。 雷予辰瞄了一眼,认出这是安朝云在广州时送给母亲的道别礼物,“有什么问题吗?” “香味。”雷康德一脸阴郁,“香膏的香味是繁花时节的前身。” “繁花时节前身?!什么意思?” “两百多年前,繁花时节的香味就已经被发现,只不过当时只是单纯的使用玫瑰与中国茉莉,一直到了你的外曾祖父接手集团之后,才陆陆续续的改良,增添各种天然香料,维持香气。慧妮将这个香膏送给了他,他闻过之后很吃惊,他说这是属于很久远的香味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雷康德露出荒谬的神情,“你不懂吗?这个香膏不该出现在这里,包括兰泽集团在内,这世上根本就不骨任何人生产了,且因为经过二次世界大战,甚至连集团的展示厅里都不骨这个古董铁盒,这是第一代的繁花时节,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表示这东西至少已经超过两百年。” 两百年……雷予辰的心一震,他抿起嘴,撇开头,视线刻意回避父亲的。 “你想到什么了吗?”雷康德敏锐的察觉异状。 “没有。”他很快回答,摆起一副冷面孔。他不需要父亲紧张兮兮的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他拿起圆铁盒,把玩着,“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赚到了个古董。” 雷康德瞪着他,“你别跟我装傻,你很清楚这件事情很古怪,诡异得不对劲。” 雷予辰同意,但是又如何?!他的嘴角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所以说——安朝云真的没有骗他?只是怎么可能?!这真是太神奇了,他竟然真的捡到一个两百多岁前的“古人”,还与她相恋,甚至想相守一生。 “我不喜欢你脸上的表情。”这样的义无反顾,使雷康德忧心,“孩子,别忘了诅咒。”雷予辰神色一变。 “荒谬!”他啐了一口,“没有诅咒,只是意外。爸爸,这是我从听了诅咒的传言后你不停告诉我的,我也一直坚信这点,到现在仍是。” “我知道以前说过些什么。”雷康德用力将手一挥,语气激动,“而天知道我有多后悔,或许我若相信真有诅咒,你弟弟就不会死了!” “人的死亡是上天决定,”雷予辰坚定的说:“它安排了恩在那个时候死亡,不是任何人的错。” “不是这样!那个女人真的会害死你!” “爸爸!”亿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你也认识朝云,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害我?” “无数个历史故事都告诉我们,最邪恶的坏蛋,往往就是美丽而且善变、脆弱的女人。” “妈也美丽、善变及脆弱,所以她也是邪恶的坏蛋吗?” “不要拿我爱的女人跟那个女人相比!”雷康德吼道,“安朝云的项链,那是多克家族的传家之宝,你妈妈在见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因为她曾经在历代的祖先画像中看过,我想你也应该看过,你给我仔细的想想。” 雷予辰的身躯一僵,这么一说他的确想起在巴黎郊外,多克家有栋在十五世纪建造的古堡,里头摆放了数百年来家族所珍藏的古董。 古堡里有座古老气派的回旋梯从一楼盘旋上二楼,墙上挂着无数历代祖先的画像,从小他和弟弟最爱被外曾祖父牵着在一幅幅古老的画像前,听着属于过去的遥远回忆。 他想起自己曾在几张画像中看过这条项链,这也解释了他初遇安朝云时,觉得项链眼熟,只不过这条项链在近代的几幅祖先画像中不再出现过。 他记得曾问过外曾祖父,但是当时外曾祖父含糊带过,似乎不想多谈,之后他也忘了追问。 “因为这盒香膏,所以你外曾祖父不得不告诉我们,原来——那条项链从十六世纪起,便一直属于多克家,直到十九世纪,中国鸦片战争前,多克家的祖先,把这条项链送给多年来一直与多克家贸易往来的友人,这家人正好姓安。” 雷予辰听到这里,心不由得往下沉,原本散乱的拼图在及中渐渐的清晰起来,朝云说过——安家是被友人陷害,友人在送往她家洋行的商船里夹带鸦片,她所拥有的项链和香膏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友人所有—— “然后呢?”他皱眉问。 “然后安家却因为夹带鸦片想赚取黑心钱而被清朝赶尽杀绝,他们临死前心有不甘,认为自己被多克家出买,所以才对多克家下了诅咒。这些年来,多克家的不幸都缘至于此,包括你弟弟的死,都是他们害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双腿虚弱得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他重重的坐在沙发上。他的祖先害死了安朝云的家人?!这怎么可能—— “送走她!”雷康德把儿子受到打击的神情看在眼里,语气坚定的道:“不然我会派人处理她。” “我不准你动她!”雷予辰愤怒的抬起头。 “那你就送走她。”雷康德眼底写着坚持,“在我亲自动手前送走她!你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想让她伤心难过,听明白了吗?” 对安朝云的感情冲击着他的身体,令他悸动。 “不可能!”他摇头,“我不可能跟她分开。” 越和她相处,他越来越迷恋她、需要她,她是这个世上唯一相信他的疯狂的人,她全心全意爱她,不论他是兰泽集团的继承人,或是一无所有,无论他变得如何,她对他怕感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他放开她,他才愚不可及。 “予辰,你在逼我——” “你也在逼我。”雷予辰打断父亲的话,站起身,“我爱她!就算她会害死我,我也爱她!” “如果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看你们如何说爱?” 雷予辰沉默了,不可否认,因为有家族财力的支撑,所以他可以有更大的空间,从不需要担心金钱的来源,这几年他的发明确实为他带来不少财富,但还不足以支持他制作一台穿梭时空的机器,偏偏现在已经离成功这么近。 “你只能跟我妥协。”雷康德坚定的说:“安家人因为一个贪字所以家破人亡还怪罪多克家,导致多克家这两百年的不幸,我不能允许你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你说谎,事情才不是像你说的这样!”安朝云心情激动的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 “你小心点!”雷予辰见状连忙伸出手扶住她。 她却推开他的手,直视着雷康德,“我们没有走私鸦片,鸦片是多克家夹带在商船的货品里头,是多克家害死我爹和我哥哥!” 雷康德被她的愤怒给吓了一跳,但是她所说的话,让他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你爹?你哥哥?” “我爹叫做安尚德,是清朝十三行商为道的商贾。二十几年来,一直和多克家有非常密切的通商往来,我送给慧妮的香膏就是多克家所生产,而我的项链,”她拉出藏在衣服底下的链子,用力的拔了下来,“是希恩——希恩·多克送给我的,五岁的他因为娘亲过世,所以被他爹带来我家,由我照顾他,没想到最后他们却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你……”雷康德不由得语结,“你胡说八道!”这丫头疯子,她怎么会说这些他难以理解的话?!不过——这条项链确实是从希恩·多克的手中送出去,“你到底是谁?” “我是安朝云,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生于嘉庆二十五年,距今近两百年前,是你口口声声说给多克家族诅咒的那么家人!”说完,她用力的将手中的项链甩在地上。 “你疯了!”雷康德看向儿子,“这样的女人,你怎么能忍受?” 雷予辰没有回答父亲,只是伸出手,手指是轻触着安朝云的脸颊,直视着她的黑眸。 她不确定的抬头看着他,这个她最爱的男人。 “我似乎没有告诉你,我母亲的命名是什么。” 她想要叫他闭嘴,她不想知道,但是她却只能直勾能源工业的看着他惑人的双瞳,不发一言。 “慧妮……慧妮·多克。”他缓缓说着。 她的身躯震了一下。 “我的外曾祖父——”他专注的望着她,“他的名字是以前的祖父,希恩·多克命名,他叫沃尔·希恩·多克。” 她的眼眶充满泪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她困难的开口,“你的祖先害死了我爹和我哥哥。” 他直视着她苍白的脸色,“我很抱歉。” 她的心狂乱的撞击着,这样的事实教她怎么接受?她看到他对她伸出手,但是她却无法握住—— “为什么是你?!”她的身体开始发抖,推开了他的手,近乎狂乱的退了一大步,头也不回的跑上楼。 他们之间的幸福在这一刻全被茫然所取代。 “你不会指望我相信她说的话吧?”雷康德阻止正打算发追上去的他。 雷予辰苦笑,“一切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你不相信吗?” “多克家一向重视商誉,不论是现在或是数百年前,我们绝对做不出在商船里夹带鸦片这种事,这个丫头胡说八道!” “我不在乎。”雷予辰吼道,“就算是多克家陷害了安家,还是安家错怪多克家,都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我为什么要被这些事影响我的现在甚至未来!” 雷康德因为他的吼声而不自觉的倒退一步,“我不管。”他沉默了好评会儿,很快的作了决定,“总而言之,安朝云太诡异,送走她!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不再管你!” 父亲愿意不再管他,这该是令他雀跃,但他却摇头,“我要留下她。” “就算她会害你没命?”雷康德愤怒的问。 “是。”他平静的说。 儿子义无反顾的眼神使雷康德楞住了。 “予辰,那女人是对多克家下诅咒的安家人——”他试图要改变他的想法。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若她真会害死我,我这条命就给她!”雷予辰转身离去! “雷予辰,你真是疯了!”听到雷康德的吼道,雷予辰离去的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 “我不可能因为选择跟她相守就会没命。”雷予辰两步併作一步的上楼。“如果你真的想要让我一无所有,就做吧!我不在乎。” 雷康德惊愕的看着他离开,头感到开始昏眩,他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儿子是如此坚决的想要留下安朝云,只是多克家是否得要为此会出代价?!他多希望找到答案。 如雷予辰所料,门上锁了。 他轻敲了下房门,“朝云,把门打开。” 里头没有任何回应,他仔细凝听,听到里头传来的啜泣声。他再次抬起手,回重了些力道,“把门打开,你再不开门,我会生气。” 依然没有回应,但是哭泣声似乎越来越大。 他用力的拍着门,大声的道:“我要进去!立刻把门给我打开!” “我不要!我要静一静!”终于有了回应,不过她说的一点都不是他所想要听的。 他抡起拳头,用力的敲着门,“把门打开,我要跟你谈谈。” “不要、不要!”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为了这个女人,他做了这辈子所做过最疯狂的事,反正遇上她,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他整个用力的撞向门,一次不成再来一次,最后传来强烈的木材断裂声,门被他撞开来,他扭曲着脸,揉着发疼的右肩。 安朝云被吓得忘了哭泣,脸上挂着两行泪,呆楞的看着他。 比尔拿着钥匙楞在楼梯口,这个时候他实在不需要不识相的去递送钥匙,所以他把钥匙不着痕迹的放进口袋,缓缓下楼去。 “你在做什么?”安朝云哑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你竟然把门给撞坏了!” “明天我会找人修好它。”雷予辰大步走向她,把缩在床旁的她给拉起来,“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在乎我们两家有什么恩怨,毕竟对我而言,那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我不会允许你把祖先或者你祖先——” “不是祖先。”刀子哽咽的指正,“是我爹和我哥哥。” “好。”他马上改下称呼,“你爹和你哥哥——他们跟我祖先到底谁对谁错,都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就算你真的是两百年前的人又怎么样?你真实的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回不去了,你想再多都是枉然。” “我或许可以回去,”她红了眼,“我记得我掉落悬崖时有看到天空闪过红光,或许红光可以带我回家!” “我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他沉下了脸。 “我不应该跟你来的!”她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涌出,“我应该回去。” “闭上你的嘴!” “我爹跟我哥哥——” “他们死了。”他坚持的看着她的双眸,“我很遗憾,但是他们就是死了,所以你回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慌乱的说:“我要想一想,你走开。” “这辈子办不到。”他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她拼命要把头转向别处,“在你想那些死去的人时,你可有想到我,我算什么?” “我……”她脸色发白,“如果真的是你们多克家害了我全家,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这是哪门子的鬼话—— “让我提醒你,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的话使她瑟缩了一下。 “只要我离开,我们就不会在一起。”她推开他,“难道你不怕诅咒吗?你爸爸也认为我会害死你。” “我跟你说过,这辈子我最痛恨别人跟我提起所谓的诅咒!”他硬是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接近让她的脑里一片混乱,突然之间,她忘了哭泣,脑海闪过兄长死前的话语—— 若有来生,盼能与你再系手足情,只可惜今生缘尽。叹道义之心常存,却遭毒手伤心,愤恨堆积,善恶终有报,就算化为厉鬼也会讨回——生生世世定会讨回…… 就算化为厉鬼也会讨回——生生世世定会讨回……看着雷予辰,她的心揪紧—— “真有诅咒,”她忍不住低喃,“真的有……” “朝云——” 她的手轻触着他的唇,阻止他开口,“难道我哥哥……真的会害死你?!” “他已经死了。”雷予辰道,“怎么害我?” “你不明白。”这个她用生命去爱的男人,就算是他的先人害死了她家人,她也不要他的命偿还。 我会离开他。安朝云在心中无声的向兄长祈求。只求你别伤害他,绝对不要伤害他! 雷予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不要胡思乱想。” 她冰冷不安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你不懂。” “我也不认为我需要懂。”他的双手一紧,唇落到她柔软的颈上,“你什么都别管,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不认同。 “你不相信我吗?”他专注的看着她问。 安朝云想点头,但是最后她只是轻叹了一声,放弃思考,柔弱的倒在他的怀里,问题仍然存在,只是他们暂时逃开而已…… “雷先生,不用你开口赶我。”一大清早,穿着简便的衣物,安朝云出现在餐室里,看着雷康德说:“我现在就要走了。”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脸上却写着坚定。 雷康德意外的看着她。 “予辰还在睡,这一阵子他很忙,所以请你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 雷康德一夜无眠,原本还在担心怎么把这个女人送走又不破坏父子感情,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要离开了?! “这条项链……” 看着他手中的项链,安朝云轻摇了下头,“这原本就属于多克家,现在就物归原主。” “你该明白。”他有些吞吞吐吐的说:“我并不讨厌你,只不过你……或许你会笑我迷信,但是我只是担心予辰的安危。” “我明白。”她低下头,“告辞了。” 她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以经过比尔身旁时,她对他露出一个迟疑的笑容。 “去机场,我想回广州。”安朝云很老实的说,“回去——我说不定可以找到我爹他们的坟。” 虽然机会渺茫,她也得试试看。 “你放心吧!比尔先生,我可以照顾自己。”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 “比尔,”雷康德出声道:“你送她吧!” “是。”比尔立刻点头,到车库去将车给开出来。 “谢谢你。”安朝云向雷康德道谢。 雷康德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走回餐室去。 安朝云坐上车子,转送看着曾经与雷予辰共同的家。爹和兄长的影像浮现在她的脑海,就算不舍,她还是收回自己的视线。 第十章 安朝云很顺利的买到下午一点的候补机位到香港。离开这里,代表她与雷予辰的关系就会徹底的断了。 往事在她的面前裂开一个大大的缝隙,她冰冷双手捏着手中的机票,思绪不停打转。 比尔送她到出关大厅,“小姐,一帆风顺。” “谢谢你,比尔先生。”她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 刚转身,比尔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接起,一听整个人震了一下—— 他急忙叫住正要入关的安朝云,“小姐,等一下!先生出了车祸,现在正送往医院途中!” “先生坚持要见你,小姐……”比尔试探的问:“你愿意跟我去一趟吗?” 他怎么会问她这种可笑的问题,她飞快的跑向出口,她的行动已经回答了比尔的问题。 “小姐,车子停在停车场。”比尔拉住慌乱的她。“这里。”他带她往电梯的方向。 安朝云全然失了主张,只能随着他安排,她的心中无法控制的生起恐惧和愤怒,她可以离开——离得雷予辰远远的,但是她不能接受他的死亡。 她的脑海中盘旋的尽是所谓的诅咒,若真是诅咒成真怎么办?无数复杂的感情充斥心头,煎熬着她。 比尔车开得飞快。 她木然的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她得让脑子一片空白,不然她一定会崩溃。 到了医院,她立刻下车,在急诊室外看到焦急的雷康德。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人呢?”她强迫自己开口问:“予辰呢?” “他受伤了。” 受伤?!不是死亡——她颤抖着。 “他流了很多血,”雷康德的口气中有着难以压抑的怒气,“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他一知道你离开,就开车要去追你回来,车子失速撞到安全岛。” 她的脸色因为他的指控而惨白。 “更该死的,”雷康德吼道:“他不愿意接受治疗!” “什么?!” “这个死小子威胁我,”他一脸的苦恼,“如果不把你找回来,他就让自己流血至死。” “他疯了——” “没错。”他火大的打断她的话,“他疯了!我也快被你们整疯了,你还是个两百年前来的古人类——真是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你现在就立刻给我进去,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的命,反正活了两百多岁,你也该寿终正寝了。” 虽然雷康德的脾气不太好,但实在不是会把狠话挂在嘴边的人,他似乎被雷予辰的车祸吓到有点语无伦次。安朝云没有迟疑,立刻冲进急诊室里。 她一眼就看到他。雷予辰坐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他的手上也有不少擦伤,此刻还不断流血,但是却没有人医治他。 “你在做什么?”看到他身上的伤,她的眼眶红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将眼睛打开。 他们四目相接,视线纠缠再也分不开。 “等你。”他的声音嘶哑,因为用力而牵动伤口,痛得他皱了眉头。 “你这样跟自杀有什么两样?”她冲到他面前,看着四周的医护人员,“你们别站着,赶快救他啊。” 没有人因为她的话而有动作,因为刚才雷予辰已经严肃的警告过他们,除非他点头,不然他不接受治疗,若有人敢不听,他会让不听话的人付出代价。 “为什么不救他,你们——” “你不走了吗?”雷予辰觉得一阵晕眩袭来,他强打起精神,要晕可以,但是得稍候——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真的相信有诅咒吗?”他低声问道,“因为你,我会没命……我想或许是真的。” 她哽咽的看着他。 “我不喜欢看到你的眼泪。”他吃力的抬起手。 她飞快的握住,鲜血从他手臂上的伤口流下来。 “为什么要走?” “我们不能在一起,”她低声说道:“或许真有诅咒,说不定我哥的诅咒真会……” “或许我的祖先真的害死了你全家,但又如何?那已经过两百年了,为什么我们要被两百年前的事情给影响?如果你真的相信诅咒,那为什么不试着把自己想成我的护身符呢?如果你待在我身旁,就不会有危机出现在我身上,只要你离开,我就会有意外,你看——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这个笨蛋!”她啜泣着。“你说你要救你弟弟,难道你忘了你的梦想吗?如果你有个万一,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在乎,”他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失去你,就算能救回他,我的人生也不完整。” 他的告白令她动容。 “你大可现在转身离开,我真的会死,如果你要走,现在就走,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往事与他的影子交叠,就算有恩怨,一转眼也已经两百年,她的心头永远都会有伤痕,她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真的已经是两百年前的恩怨了…… 她仔细凝视他的脸,小心的亲吻他受伤的脸,“或许我穿越两百年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不走了!不走了!求你——接受治疗好吗?” 听到她的话,雷予辰缓缓的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庆幸你点头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没命。快点动手,我的女人要留下来了,我可不想死!”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似的,他说完便晕了过去。 “予辰——” “小姐,请你到外头去!”医生立刻推了安朝云一把,“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绝大部份都是些皮外伤,止血包扎之后就没事了。” 安朝云一脸苍白的被请了出去。 雷康德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你认为是我害了他?!是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很不情愿的说:“予辰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是该留在他的身边守护他。” 安朝云很意外,他的意思是同意她跟予辰在一起?! “只要他没事,你们就结婚吧!”雷康德有点不自在的说。 她有片刻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雷康德坚定的眼神,她的心不由得生起喜悦的泡泡,“谢谢你。” “为什么你姓安呢?”他叹了口气,“我的感觉很复杂。” 她的感觉不亚于他,她深吸口气说道:“但是我依然坚持——是多克家害害了我们,我没有污蔑多克家。” “你——”他一时语结。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至于你——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听他人口耳相传相传,所以当然我说的才是事实,是多克家欠我,不是我欠多克家。” “我可以想见,如果予辰再继续放任你的话,你早晚有一天会跟他一样爬到我的头上。”雷康德忍不住咕哝。 “雷总裁,”安朝云轻笑,“你这么说不就等于承认予辰早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他倒抽了口气,这个女人……他的面子真的挂不住了。 他的手一挥,故做大方镇定的说:“算了,不跟你这个小丫头计较,你给我乖乖在这里等消息,我出去抽根烟。” “雷总裁,请慢走。”她看着他离开,然后望向一旁嘴角含笑的比尔。 比尔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微微一笑,然后视线转向急诊室的方向。命运有时也不全然都是残酷的,毕竟他们还活着,并且相守在一起。 她的心依然为了两家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而有些不踏实,但终会找到方法解决,只要雷予辰能够好好的活着…… 而其实在安朝云与雷予辰对谈时,雷康德接到妻子的电话,慧妮一向天真浪漫,相信只要彼此坚定相爱就可以拥有幸福,所以一知道丈夫试图把安朝云赶走,气愤的数落了他一顿,甚至撂下狠话,若是他让儿子失去所爱,让她也会如法炮制,让他失去所爱——也就是她。 雷康德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妻子不理会他,所以就算心中还是有迟疑,但还是选择了妥协。 而且他还听到他们提到了要救予恩——人都死了,怎么救?! 疯狂科学家的狂妄想法,只是,真不可能有实现的一天吗?他想到安朝云这个来自两百年前的女人,也许,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安朝云虔诚的在爹和兄长的牌位前上香,然后替一旁观音神像点上沉香,室内很快充满淡淡的香气。这几个夜晚,她没来由的感到心浮气躁。 或许是因为这次雷予辰进实验室已经将近一个月,虽然夜晚他会回来陪伴她,但是这几日她却恶梦连连,一想到梦境,她忍不住轻喟。 就算发明成功了,他们可以改变诅咒,让雷予恩不要死,但是这代表着诅咒就失去效力了吗?! 她找不到答案,偏偏这个问题,她无法跟雷予辰谈,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话题,她深吸了口气,让沉香的香气安抚她的情绪。 “朝云!” 她收回心神,露出一个微笑,这个时间他竟然离开了研究室?她推开窗户,看着底下的男人。 “你一定要下来看看。”雷予辰对她喊道:“我迫不及待想要让你看看我的成果!” 他声音中的活力不自觉的使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离开窗边,转身飞奔下楼。 这一年来,雷予辰依然为了在雷康德眼中看来疯狂的科学研究着迷。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肩膀上扛着脑袋不只是为了吃饭,除了追求金钱之外,梦想也很重要,雷予辰说服了父亲,研究的经费毋需费心,一次次的失败,他从不灰心,她相信他终会成功,而今或许时候已经到了…… 见到她,雷予辰用力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们的周遭仍是有保镖,不过雷予辰不改过去厌烦的态度跟他们处得相当不错,因为他可以理解当初父亲派人保护他的心情,他也一点不要安朝云发生任何一丁点的不测。 “过来。”他揽着她走向大宅后方。 占地超过百坪的建筑,是雷予辰平时研究的地方。这是属于雷家的禁地,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除了安朝云以外。 “你成功了吗?”安朝云低语的声音中有着期待。 “我并不确定。”雷予辰的双眼发亮,“我已经可以藉着云层变化,侦测出来到这个时代的那道红光出现的时间,我可以使时光机的速度加快,造成时空断层,或许真的可以回到我想去的年代。你知道,我设计了两台时光机,现在其中一台应该可以实际操作看看。” “另一台呢?”她好奇的问。 “等我们回来之后,我再详细的告诉你。” “好,不过,”她兴奋的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雷予辰轻摇了下头,“我不能让你冒险。”她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他不想她有任何闪失。 “可是我要。”她的手坚持的拉着他,“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仔细的看着她,亲吻了下她的脸,“你比我还要有信心,不是吗?”他贴着她的头发喃喃的说。 “当然。”她抓住他的手亲吻,“你是全天下最棒的,而且我们现在是要去改变诅咒。” 他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没有诅咒这回事。” “我不认为,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断的作恶梦,只要我睡下,就好像会看到我哥哥……” 他的手轻点着她的唇,看出了她眼底的不安,“我不会有事的。” “我也这么告诉自己。”她的口气一点都不确定,“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担心。” 或许找到一个办法证明诅咒可以被改变,她的心会踏实一点。她不想要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整天害怕他会遭受不测。 “好吧!你跟我去。”他同意了,“我们得快点,时间不多了。” 听出了他口中的让步,安朝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紧搂了他一下。 “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没时间体会成功的快乐,雷予辰急忙的说道:“这次红光所造成的时空断层时间太短,若错过这次,得等半年。你过来坐我的位子,你可以控制吗?” 安朝云震惊的摇头,她连车子都还不会开,现在就要她握着时光机的方向盘,这怎么有可能? “你不行也得行!”若照当初他所调查的时间,予恩差不多要出发去机场了,他催促着她,“你可以的。” “不如我去阻止他吧!”她提议道。 “你?!” “对。”她用眼神示意他开门,“快点!你不是说我们只有十分钟吗?快一点!” 看她一脸坚持,他忍不住倾身向前亲了下她的颈子,“小心点。” 她对他微笑,然后跳下车。 说来好笑,她之前一直陪着雷予辰在台湾。还没有机会到兰泽集团在法国的总部,而第一次到来,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没时间打量四周,她匆匆忙忙的踏上阶梯,正好看到一行人从电梯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一亮,看到了高大的比尔。 “比尔,你这次没跟我去,我想我应该会很不习惯!”雷予恩侧着头对一旁的比尔说道。 “我可以陪先生去。” “不用了。”雷予恩爽朗的笑道:“你已经太久没有放假,所以别再让我破坏了你的假期,反正这次带着研究人员去非洲只要找到我所想要的味道,顶多一个星期我就回来了,你可以上楼去拿你的东西,回去放假吧!” “谢谢你,先生!”比尔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 在雷予恩的坚持下,比尔转身搭电梯回到楼上。 “雷予恩!”安朝云跑得几乎喘不过气,冲到雷予恩的面前。 雷予恩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小姐,你没事吗?” “没有。”她喘吁吁的对他挥了挥手,“予辰要我告诉你,你不能去非洲。” “予辰?我哥哥?!”雷予恩抬起手阻止要上前来架开安朝云的保镖,“你是——” “他的妻子。” 他一脸的错愕,“我哥结婚了?!”这该死的家伙竟然没有告诉他这消息,真是太过份了! “对。”安朝云点头,近看雷予恩,才发现两个兄弟真的好像,“总之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去!” “不可能,我有研究要做。” “任何研究都比不上你的生命重要。” 雷予恩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句话你应该去跟我哥哥说,他做起研究来才真的是六亲不认。” “以前或许是,现在不会了。”她自信满满的说:“他至少得要分出一半的时间陪伴我。” 他笑得更开心了,“不错,没想到研究狂也有回归正常生活的一天,看来你很特别。” 安朝云看着几乎跟雷予辰一模一样的脸庞,她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雷予辰倾其所有也要救他,雷予恩若真的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真的是遗憾。 “我喜欢你身上味道——好特别。”雷予恩忍不住皱眉细思,“是繁花时节吗?” “是。”她点头,这是雷予辰的外曾祖父亲自送给她的香水。 “没错,是繁花时节。”他突然凑近她的发际。“不过还有其他的味道。”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他敏锐的看着她,他有受过完善的闻香训练。所以他肯定她头发散发的香味不全然是繁花时节的味道。“你还擦了什么吗?” 她摇头,然后想到,“我早上拜观音的时候点了沉香。” “沉香?!” “对。”安朝云表情一变,“反正你只是想要找出一个更迷人的味道,干么跑到非洲去?就用沉香吧!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可以想办法综合西方与东方的香味。全新的繁花时节——西方的狂野与东方的柔美,很不赖吧?” 雷予恩抚着下巴,想着这个可能性……或许这真的可行——而且在行销上头会是更大的噱头。 一个结合了东西方的传奇…… “不错,我该好好谢谢你!”他一个弹指,兴奋的转过身,“这趟非洲行取消。” 安朝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哥哥呢?” “在外面。”她指了指外头,“我去叫他。” “好。”雷予恩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研究室去。“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正确一点来说,是五年后再见——安朝云兴奋的转过身,回到雷予辰身边。 “如何?” 她比了个ok的手势,用力的抱着他,“他是个不错的人。” “就算再不错,也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是我的了。”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搂着他的脖子,“这代表他没事了吗?” “当然。”他的口气信心满满。 “这样安家人所下的诅咒失效了吗?” “没有诅咒。”他瞥到天空出现了熟悉的红光。 “你明知道有。” 听到她的轻叹,他分心的看着她,不是没发现她眼底的阴影,这几天,她睡得并不安稳,他担心她却偏偏无能为力。 “我们回去吧!”他微笑的看着吧,“我要把你正式介绍给我弟弟。” 她也对他挤出一个笑容。 雷予辰目光专注的看着天空出现的红光,回想他们初识的那日……他如果可以救予恩,没道理无法救她死去的哥哥—— 只是两百年前……连他都没有把握,所以他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他不知道需要花多久的时间,这么做不是为了他或多克家,而是想为她将心中的伤痕持平,这样她才能真正的重展笑颜,与他共享未来…… “你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摸着她的脸颊,“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快乐。” 听到他的话,安朝云的心弦颤动不已,她该满足了。她轻吻了下他的唇,恶梦又如何?在他的身边,她相信恶梦终会有消失的一天…… [全书完] *想知道诅咒是否已顺利解开?子纹甜柠檬系列188共白首,下《晚成良人》将带你回清朝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