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成良人》 楔 子 她一直说服自己相信“人定胜天”,但是现在她迷惑了,这世上凭借人力真可以回天吗?! 安朝云站在高大男人的身后,阳光炙热的晒在身上,但是温暖却无法透到内心。 这里草木苍翠,但却充满死亡的气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们失败了!”她的声音伴着风声和身上独特的玫瑰香气传进了男人的心里,她看出对方因为她的声音而微僵。 雷予辰缓缓的转过身,一向神采奕奕的琥珀色双瞳里写着来不及掩去的阴郁。 “我不是要妳在车上等我吗?”他缓缓的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不自在的手爬过自己略微凌乱的黑发,手腕上的白金手炼闪着光亮。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他的笑容无法安抚她,安朝云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 “别看了!”他试图想要挡住她的视线。 “不!”她抬起手,轻碰着他的胸膛,阻止他。“让我看看。” 看出了她眼底的坚持,他只好退了一步,手轻扶着她的腰,视线与她同时看着墓碑,上头只简单的刻上几个字── 爱子 雷予恩 1981-10~2006-6 这是雷予辰的双胞贻弟弟长眠之地,二十五岁的年华,瞬间殒落。 “我们无法改变命运!”安朝云的眼睛浮起水雾。 安家与雷家的纠缠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家破人亡的安家给了雷家诅咒,原本以为会随着雷予辰发明了可以穿梭时空的时光机而改变,但最后证明──注定的事,终究无法改变…… 雷予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没有这回事。” “你还不愿意放弃?” “凡事有追求就会有成功,当然也会遇到失败!我想要的梦想实现了,就是成功,反之就是失败,这是简单的正与反的问题,我穿越时空回到五年前,我们改变了予恩前往非洲,使他不在五年前死于那里,所以我成功了。” “若就改变予恩去非洲这件事,你是成功了,但是他还是死了,只不过时间延后了两年,我哥哥当年所给的诅咒一直没有消失。” “别再口口声声提诅咒!” 从他的神情,她可以感觉到他已经动怒,但是她却依然坚持,“不谈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我们走吧!”他不想在弟弟的坟前谈论这些事。 她轻叹了口气,柔顺的转身跟着他的脚步。 “你真的不怕吗?” “不。”他的口气轻描淡写,“我不想把我的时间浪费在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上,而且地狱容不下我。” “什么?”她困惑的看着他。 他对她轻扬起一个微笑,“难道妳没听过,地狱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心无畏惧的人吗?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我想──我一定要得到。” 听到他的话,她先是一楞,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雷予辰──在初识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他的自傲与不平凡! 只是他们毕竟不同,她害怕,真的害怕那被雷予辰嗤之以鼻的诅咒,害怕上天真的会将年纪轻轻的他夺走。 “予辰,你有没有想过──”她觉得困难的迎视他专注看她的眸光,“如果我可以从过去来到现代,没道理我无法从现代回到过去,更何况我还有你的发明,你有两台时光机,你可以让我使用其中一台,或许我可以回到过去,改变我哥哥的诅咒……” 听到她的话,他的脸色大变,“妳在胡说些什么?” 她的心一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瞧我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可以擅自使用你的发明?”她低下头,走快了几步。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稍微用力的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严肃的低头看着她,“我不在乎我的发明,妳要用它还是毁了它我都不在乎,但是我不准妳有回到过去的念头。” 属于她的年代──近两百年的清末社会,那是一个他所未知的世界,而且她回去之后,又如何保证她可以安然的回来?! 他不想冒任何可能失去她的风险。初识时,他救起身受重伤的她,那彷佛还是昨天的事,他一点都不想要看到历史在他眼前重演。 “我知道。”她对他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忘了我说过的话。” “我会忘。”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眼神明确的告诉她,他没有被她的笑容迷惑,“我也要妳忘了回到过去的一切念头。我要妳的承诺。” 她对他点头,虽然给了承诺,但是她的心里却有另一个打算。 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原本这里挂着一条十字架,那是属于多克家族的,但在她和雷予辰的父亲雷康德争论鸦片和诅咒的事时,生气的将它甩掉,于是雷予辰又送了一条白金项链给她,上头还有一个心型坠子,里面有他们两人的合照,他要她相信,只要他们相守,任何困难都能度过。 地狱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心无畏惧的人…… 若这句话直一的成立,她想──她现在一定正走向通往地狱的路,经过那条传说中的奈何桥,因为她害怕,所以为了他,她会用自己的命一搏。 第一章 善恶终有报,就算化为厉鬼也定会讨回—生生世世定会讨回…… 这句话在黑暗中像是一条绳子紧紧的绕着她的脖子,令她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安朝云整个人飘浮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一阵急剧的痛楚深刻而强烈的袭来,强迫她的意识从迷雾中回到现实。 她试图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头上的痛处却只使她发出虚弱的呻吟,她疼痛得难以集中力量张开眼。 “小妹,别乱动!” 熟悉的声音抚慰着她,这是属于一份好模糊、好遥远的记忆,她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跟那个恼人的诅咒不自觉的重迭在一起,扭曲成如鬼魅般不真实的糜音缠着她不放。 “别动,大夫正在处理妳的伤口,一会儿就好,只要一会儿就好。”熟悉的声音穿过迷雾继续耐心的安抚着她,“等妳醒来,可得好好跟我解释一番,这些日子妳到底是跑到哪里去?怎么会受了伤回来呢?” 安朝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无助的躺着,有哭泣的冲动。 好痛—但这份疼痛不单单来自头上的伤口,还有心,只是为什么她的心会痛? 迷糊之中似乎有双琥珀色的眼眸缠着她,那双眼让她感到熟悉,可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看过。 她无声的尖叫,想要坐起来,但是浑身上下使不上半点力气。 力不从心让她放弃了,意识开始模糊、飘远,令她无法再去思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我妹妹没事吧?”安朝仪看着昏迷的安朝云,难掩担忧的问着大夫。 “暂无大碍。”大夫收拾药箱,一边说道,“但她的头似乎撞到了坚硬物,伤痕不深但却很长,可能会留下疤痕。” 闻言,安朝仪的眉头微皱,妹妹打小便是个美人胚子,浑身上下完美无瑕,现在竟然破相了。 “留下疤痕无所谓,只要她平安就好。”他难掩疲累的说。 “好好休养即可。” “这就好,谢谢大夫!”抬手一挥,安朝仪请等在一旁的下人把大夫送出去。 他站在床边,神情凝重的低头看着昏迷的安朝云。 妹妹失踪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来,他试过各种方法寻找,就是没有她的下落,但他不放弃,依然锲而不舍,也许是老天感动于他们的手足之情,终于让他找到妹妹,但她却受伤昏迷中。 他伸手将她散落在苍白脸庞旁的黑发给拨开,她的头发比印象中短了许多…… “少爷。” 听到门外的轻唤,安朝仪的眼神一敛。 “小翠,”他交代候在一旁,安朝云的贴身婢女,“照顾小姐。”语毕,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房门外恭敬等待的是从小在安家陪着少爷、小姐一起长大的长工—安卓。 “有事?” “发现小姐那地方的东西要怎么处理?”安卓的神情也写着凝重,“那些东西好奇怪,小姐到底从哪拿来这些东西?” “等她醒来,我再问她。”安朝仪心不在焉的表示,“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把东西放进北边仓库,别让消息走漏。” “我知道。”安卓点头,“可是老爷那边呢?” “我爹和多克先生上紫禁城去,这一来一往少说也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进广州城,所以到时再说吧!” “是的,”安卓看着安朝仪,视线看着房内,“小姐没事吧?” “会没事的。”他的口气笃定。好不容易将失踪的她找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有事。 “听少爷这么说,小的就安心了。”安卓放下心中大石。 安家小姐不单美丽温柔,而且还良善大方,不论对什么人都好,他可不想要看到她受半点伤害。 安卓转身正打算要离去,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踅了回来。 “少爷,”他掏出腰间的东西交给安朝仪,“这是方才您抱小姐回府,匆忙之间从您身上掉出的玉佩。” 他看向安卓摊开的掌心不由得有些怔忡,这是他们死去的娘留下来的玉佩之一。 他娘死前,从庙里替他们两兄妹求来的玉佩—属于他的是一尊庄严的观音,而朝云则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在朝云失踪时,他遍寻不着她的身影,最后只找到她随身佩带的玉佩,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都将玉佩随身带在身上,似乎要藉由留着这个玉佩,保留自己与妹妹的连系。 安朝仪缓缓伸出手,接过来,紧握在手心。 “这是朝云的东西,等她醒了之后,我就还给她,”深吸口气,安朝仪收起纷乱的情绪,如今妹妹已回来,一切都没事了。他语带催促,“去吧!尽快派人把事情处理好,别让人发现了。” 最近朝廷为了查禁鸦片一事弄得满城风声鹤唳,一向从事洋行买卖的安家受到官府的关注自然最多,所以在这个时候,安家的一举一动要更小心谨慎,何况还有个从朝廷告老还乡的宦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更得小心为上。 安朝仪的目光看着安朝云的闺房,他一手紧握着她的玉佩,另一手则握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白金链子和一只银戒。 这是从昏迷的她身上取下来的,他从没看过这样的东西,他也想不透她身上为何有这些陌生的物品。 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他就算想再多也是枉然。 一切等朝云醒来之后,这些东西的来处他自然会明白。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安然无恙,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多少事,只要她活下来就好! 他发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掐死她! 雷予辰冷峻着一张脸走在街道上,高大的身躯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穿着二十一世纪的白衬衫、黑长裤,来到十九世纪的中国,但他不懂的是,这些中国人又不是没见过洋人,干么一直盯着他看? 雷予辰坚定的脚步并没有因为来往的注视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的嘴一撇,懒得理会他们,他都还没有觉得周围那些穿着古装走来走去的人奇怪咧! 这是公元一八三九年,清道光十九年。 从满清入关,定鼎北京后,这个国家曾经富强一时,造就伟大盛世!国域版图之大,仅次于同样来自塞外民族的元帝国。 只是这样的一个国家,怎么也没料到最后会因为鸦片,使英国的炮舰轰开了闭关锁国的大门而走向亡国一途。 在一个小孩子拿着一根糖葫芦挡住他的路,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不放之后,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决定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安朝云,不想被注目。 这笔帐他会算在安朝云那个女人身上,然后修理她一顿。 竟然偷了他的时光机跑回清朝,害得他只能气急败坏的跟来。 一想到她,他脸上除了怒气之外还有掩不去的担忧,她偷走他的发明无所谓,偏偏她偷走的那台时光机还有些技术面的问题还没有克服,一个弄不好,或许她就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至今他也不敢确定她的安全与否。 她的承诺根本不能当真,雷予辰皱起了眉头,她明明说已经绝了回到过去的念头,甘心一生都跟他一起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言犹在耳,但她转过身却还是回到清代! 安朝云这女人,做的与说的完全是两码子事。 看着热闹的市街,他双手扠腰,轻吁了口气,实在该庆幸自己有个超强的记忆力,记得她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他视为荒谬的点点滴滴。 谁能相信在二十一世纪,他这个兰泽集团的准接班人竟然有个来自近两百年前的妻子,她还是满清十三商行为首的安家千金。 不过就算有两百年的时光横在他们之间又如何?他们结婚,而且相爱的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黑夜降临,阴暗的黑幕渐渐充斥四周,这才使得他的高大身材不再那么令人侧目。 他随手拦了个路人。 那个人突然被拦住,先是一楞,注意到他的高大,不由得缓缓怯生生的抬头看他。 “我不是坏人。”他的口气有点无奈,“我只是想向你问个地方。” “哪……哪里”他忍不住发抖了起来。 这男人高大得不可思议,而且还有一双琥珀色的双瞳,说是外国人又不全然,说是中国人又怪怪的…… 实际上,雷予辰是个中法混血儿。 “安家。”雷予辰淡然的说,“十三行商为首的安家。” “安罗洋行吗?” 安罗洋行? 雷予辰一楞,“我不清楚名字,安罗洋行有个小姐叫安朝云吗?” 对方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双眼一亮,“有啊!她失踪了一年的时间,听说数天前在城外被发现,而且还受了伤……” 雷予辰蓦然激动的捉住了路人,“她受伤了?”还说她失踪一年……怎么会?是时光机的问题,还是如指导教授所说,穿越时空有许多无法预料的变量,最怕的就是遇到时间洪流的扭转他愈想愈心惊。 突然被一把捉住,路人吓得一张脸都白了。 “现在呢”雷予辰追问。 “我……我不知道!”路人紧张的回答,“应该是没事吧!因为也没听安家说要办丧事。” 这句话就像鞭子打在他的身上,雷予辰严厉的瞪着他。 他的目光使路人瑟缩了一下,他只不过是照实说,这个男人的眼神还真是吓人! “她家在哪里?” “就在西胡同,直走到底,然后再右转,经过两个巷子再转进去,你到那里随便再找人一问便知。” 雷予辰松开他,不再迟疑的转身离开。 他依言的转进一条巷子,却意外的发现是个死胡同,他的嘴一撇,难道走错了路?偏偏夜色渐深…… “该死!”他诅咒了一声。她受了伤 刚刚路人的话狠狠的撞击他的思绪,整颗心都悬到她的身上,偏偏来到这里,他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他一向不喜欢情况失去控制,偏偏他就是来到一个失控的年代!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过身决定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听到角落有奇怪的呻吟声。 他不该管闲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上前一探究竟。 是个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出他一身锦衣玉袍,该是个富贵人家子弟,此刻他的手臂正流着鲜血。 他一见雷予辰高大的身影现身在阴影之中,脸上写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雷予辰没有理会他的惧怕,径自蹲了下来,检查他的伤口,除了手臂之外似乎没有其它外伤。 “你……是谁?”虽然声音发着抖,但是少年郎还是坚持问道。 雷予辰听到他的问话,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小子,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如果你现在要我救你的话,我劝你,你的口气最好和善些。” “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 雷予辰冷冷的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芒,“倔强对你没好处!” 看来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的手一甩,站了起身,他还要去找他的妻子,若这个小鬼不知死活,他也大可不必理会,反正他雷予辰从来就不是个日行一善的童子军,唯一一次出手相救就是救了安朝云,但她现在却令他急得几乎少年白发。 所以好心未必会有好报,这句话还真是像黄金一样的真实。 “你……你别走!”少年郎的脸孔微微扭曲,不是很情愿的开口求助,“请你……救我。” 雷予辰低头看着他,看他一脸苍白,他的火气消了些许,蹲下来,拿出口袋里的手巾。 “你叫什么名字?” “玛尔泰。” “玛尔泰?”雷予辰重复了一次,“这是什么怪名字?” “我的名字一点都不怪!”玛尔泰有些生气的说。 “随便,算我说错话了。” 雷予辰拿着手巾用力的绑在他伤口上方,痛得玛尔泰龇牙咧嘴。 “轻点。”他忍不住呻吟。 “男子汉大大夫,别这么点痛就晕了。”雷予辰嘴角微扬的看着玛尔泰。“忍忍,我在替你止血,若我再晚点发现你,你早就流血身亡了。” “就算要止血,也可以轻点!” “现在你在我手里,你认为你有本钱跟我要求什么吗?”雷予辰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 “你一向以捉弄人为乐吗?” “我没那么闲!”雷予辰冷冷一哼。“我还要找我的太太。” “太太?” “就是娘子。”雷予辰分心的回道,“你还可以走吗?” “应该可以!”玛尔泰吃力的站起身。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不顾他的反对,一把将他背在肩上。 “放我下来!” “别乱动!”雷予辰啐道,“我让你慢慢走,你就流光血了!而且我还赶着去找我太……娘子,所以你最好别再惹我!” “你很在乎你的娘子是吗?”玛尔泰问。 雷予辰瞪了他一眼,“何止在乎,我很爱她,不然我娶她干么?” “娶她未必是要爱她、在乎她,传宗接代也是必然。”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懒得跟这个古代人争辩。也不管他的鲜血染上了他的白衬衫,决定先找地方安顿他,再好好处理他的伤口。 第二章 阳光很温暖,坐在安朝仪特地请来木工师父为她订制的轮椅上头,安朝云终于得以离开房间,来到屋外。 “我只不过是头受了伤,又不是脚受伤,”安朝云无奈的说,“为什么一定得坐在这轮椅上头?” “小姐,妳就听少爷的话吧!”小翠在一旁安抚。“他也是关心妳,让妳不要太累,伤也可以好得快些。” 在安朝云懂事以来,小翠就一直尽心的陪伴在她的身旁,两人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的感情却如同姊妹一般亲密。 看着一脸苍白的安朝云,小翠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主子失踪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了,但是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妳别一副哀戚的样子,我这不是乖乖坐着吗?”安朝云知道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很关心她,还有哥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跟她说,他叫安朝仪,是她的兄长,而她有个跟他只差一个字的名字—安朝云。 她这些日子都被关在房里,实在快要闷坏了,所以才想要出来透透气。 她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而且关于过去她脑中一片空白,更别提自己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想到这个,她不由得一阵心乱。 她闭上眼,用力的吸了口气,一时之间有迷失的感觉。 她想不起过去的一切,但在脑海深处却隐约始终有一个人的存在,她努力的思索却想不起他的样子,只知道有一双眼睛缠着她…… 不论是她清醒时,或是受伤昏迷时,这双眼睛始终存在。 片刻后,一阵微风吹来打断她的思绪。 她重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小翠已经离开她。她猜想小翠应该是怕她着凉,所以进屋去替她拿件外衣。 这时,她的眼角瞄到花丛中似乎有东西在动。 她定眼一瞧,是个小男孩,看到他,安朝云忍不住扬起嘴角,对他轻挥了下手。 小男孩吸着自己的大拇指,怯生生的望着她。 “过来。”她轻声说道。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儿,迈开小小的步伐朝她移动。 看着他缓缓走来,安朝云不由得怔忡。 小男孩微卷的金发在阳光照射下几乎透着银白的光亮,一双眼眸比天空还要青蓝。 这几天从哥哥口中得知,最近广州城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因为经营洋货行,所以她从小就在父亲的安排下跟哥哥一起学习外语,所以她与洋人的沟通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短短几年间,广州城内外就有四、五处烟馆开张营业,烟民你来我往,络绎不绝,经营的管事者个个都腰包银两满满。 安家原本在热闹的街上经营一家洋货行,因为现代人个个都爱洋货,又加上因为鸦片生意而产生了许多暴发户,所以越稀奇珍贵的东西就越有人喜欢,生意一向不错。 但是这几个月,情况有了转变! 原本默许烟馆生意的朝廷竟然开始要禁鸦片,甚至祭出重罚,若是有经销鸦片、吸鸦片及开烟馆等等事态被发现,皆犯重罪。 最后走私鸦片成了一门获取暴利的大生意,但若被朝廷捉到,也是死罪一条。 只不过赔钱生意没人做,杀头生意只要有赚头,多得是不在乎的人。 所以一时之间,虽然林立的烟馆关门大吉,但是瘾君子依然存在,碍于法令所以化明为暗,反而增加了许多的问题。 眼前这个孩子,是与安家通商多年的洋人曼迪.多克之子—希恩.多克,安家与希恩的家族互通贸易已经近二十年的时间,希恩家里所生产的胭脂、香膏、香粉在这里极受欢迎,所以两方贸易频繁。 再加上希恩的父亲曼迪在数年前,因缘际会的救了安朝云落水的父亲一命,从此之后,安家对多克家除了贸易上的往来之外,更多了份感激之情。 安家上下可以说是对此份恩情都铭记在心。 据说这次因为希恩的母亲过世,所以一向都是只身一人到中国的曼迪意外的带着希恩前来。或许是想要就近照顾甫丧母的稚子,顺便还可以散散心、谈谈生意。 “小姐!”小翠手上拿着一件薄外衣,看到希恩,连忙说道,“小姐,妳叫他来做什么?他的保母呢?” “我没看到,我叫他来只是觉得他看起来挺寂寞的。”不知为什么,她没来由的喜欢这个孩子,不单因为他有张立体的五官,还有他身上透露出一股她怎么也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可是小姐,这孩子看起来怪吓人的!” “吓人?小翠,妳怎么会这么说呢?我倒觉得那是个俊小子。”安朝云微微一笑。 这个孩子看起来就像是安家大厅上所摆设的那个古董瓷器娃娃一般迷人、美丽。 虽然东方与西方的贸易日盛,常可以见到西方人在此地穿梭,但是有机会可以跟洋人实际接触、交谈的毕竟都只有少数人。 这些年来,因为外国进口鸦片残害中国的问题,所以其实中国人跟洋人处得并不友善。 直到孩子站定在她的面前,她才注意到他湿润的眼眶。“你不舒服吗?” 或许是听到熟悉的语言,也或许是因为安朝云轻柔的语调,小男孩恐惧的情绪稍缓,只是吸吮着指头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她微笑问道。“你不舒服吗?” 迟疑了一会儿,小男孩摇摇头,清朗如晴空的蓝色眼眸闪闪发亮。 “来,过来一点。”她想了一会儿,索性拍了拍自己的腿,“坐上来。” “小姐……” 安朝云瞄了小翠一眼,小翠将嘴一撇,不再出声。 想了一会儿,希恩坐上了她的腿。 “你为什么哭呢?”她轻声问。 希恩不安的咬着指甲,没有回答。 安朝云拉下他的手,“不是不舒服,那么是想父亲吗?” 想了一会儿,希恩终于点头。 “我哥哥说,你的父亲跟我的父亲上北京去了,过一阵子就会回来。本来你父亲也要带你去,只是你受了风寒,所以只好把你留在这里,过些日子,港口会有你家的船只入港,”安朝云轻柔的说,“这次船上会带来好多好玩的东西,等到那些东西上岸的时候,你父亲就会跟我爹爹一起回来,到时你就可以跟着你的父亲回家了。” 这几日,多克家的船会入港,因为她爹送洋货进京,所以责任都落在哥哥的肩头,所以哥哥绝大部份的时间都待在外头。 希恩似懂非懂的看着安朝云,小小的手直指着她说,“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安朝云轻声说道,抓下他的手,“你的妈妈到天上当神仙了。” “神仙?” “就是天使啊!”安朝云抱着他,指着天空,“你的妈妈在上面,每天都看着你。” 希恩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看着天空。“妈妈在上面?” “对。”安朝云笑了出来,“妈妈在上面。” “妈妈……”希恩摇摇头,然后手忙脚乱的拉出衣服里头的一条银色十字架项链,上头还有一颗色泽鲜艳的红宝石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爸爸说,妈妈在这里。” “好漂亮!”安朝云轻抚过十字架,一股酸涩的苦楚没来由的令她的心一紧,“妈妈给你的?” 希恩点点头,安朝云收拾情绪对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拉出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红线,上头也绑着一个造工精细的弥勒佛,“我也有一条项链,我哥哥说,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跟你一样,我妈妈也到天上去当神仙了。” 希恩困惑的看着玉佩又看看自己的十字架,然后突然伸出手,碰触安朝云缠在头上的绷带。 安朝云因为他的碰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痛!”希恩的眼眶红了。 “有一点。”她本能的伸出手拥着他,安抚他,“要碰可以,但是你要轻轻的。” 希恩点点头,小小的身躯轻轻的靠进她怀里。 低头看着他,她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听哥哥说,她已经失踪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醒来之后,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段时间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要试图去思索,便头痛欲绝,最后她只好选择放弃。 “爸爸,我想找爸爸。”希恩从她的怀中坐好,怯生生的说。 “你想找爸爸?”看着他那双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她不由得失笑,“你爸爸去了北京,很远,要一阵子才会回来。” 希恩闻言,一脸的沮丧。 “不然我带你去港口看船好吗?”看着他一脸失望,安朝云说道,“你想去吗?” 听到她的话,希恩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想。” 安朝云抬头看着小翠,“备车。” “小姐,妳要做什么?”因为听不懂外语,所以站在一旁的小翠跟鸭子听雷没有两样,但是一听到安朝云说要备车,整个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要出府,带他去外头逛逛。” “可是妳伤还没痊愈!” “不碍事的。”伤口虽然还很疼,但是就像大夫说的,她无大碍,“快去吧!希恩很期待。” “那是他的事,妳干么对个洋人那么好?” 安朝云不认同的看着小翠。 “本来就是啊!”小翠咕哝着说,“都是那些洋人一直给我们那些鸦片膏,才会搞得我们满街上都是那些吞云吐雾的烟民,个个潦倒落魄,脸皮上都是一层鸦片中毒的青灰色,烟瘾子一来,眼泪鼻涕直流!” “那是不好的洋人。妳别以偏概全,希恩只是个孩子,别针对他。” 小翠闻言,将嘴一撇。 “快去吧!”安朝云催促。 小翠不是很情愿的去照办。 “若是少爷生气的话,妳自己要负责。”一边走,小翠一边咕哝。 “我知道!”安朝云没好气的回答。 她将希恩给抱好,轻轻的摇晃着他。 希恩害羞的抱着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颈间,“香香。”他闭着眼睛,稚嫩的说。 她闻言,轻声的笑道:“这是玫瑰的味道,是你们家所生产的香膏。”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铁盒,“看过吗?” 希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的黑眸专注的看着他的蓝眸,“你该骄傲这个美丽的香味属于你们多克家,有一天,你可要把这个味道散播到全世界去,知道吗?” 希恩的反应只是有些笨拙的打开小铁盒,用力的闻着里头散发出的香味,然后露出满足的笑意。 看到他的笑容,她不由得心头一松。 奇异的,这一阵子心头的沉重似乎因这个笑容一扫而空,虽然短暂,但至少她暂时得到平静。 就算注意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安朝云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热切的看着四周热闹的摊贩林立。 她从隐约的耳语之中得知,她这个安家小姐失踪近一年又受重伤被救这事,已成了大家闲聊的话题。 而她好不容易回府,身旁又带着一个洋人孩子,难免引人注目。 “小姐,我们坐马车不就好了吗?”小翠小心翼翼的在安朝云腿上披了一块锦被,“干么一定要用走的?而且妳这样坐在轮椅上也不方便。” “不会啊!只是逛逛嘛!”安朝云淡淡一笑,看着一旁希恩一脸的兴奋,毕竟是个孩子,四周充斥的叫卖声吸引住他,“我想看看。” 大夫说她的头受到太大的撞击,所以遗忘过去,或许过一阵子,她可以慢慢的想起来。 她不想自己因为想不起过去而无助的活着,所以她要尽快的想起一切,或许看看她所熟悉的环境会对她有所帮助。 她替希恩买了一枝糖葫芦,看着他吃得一脸满足。 小贩的叫卖声充斥在耳边,活力四射的气氛不由自主的感染了她。 “小姐,我们坐马车不就好了吗?”小翠小心翼翼的在安朝云腿上披了一块锦被,“干么一定要用走的?而且你这样坐在轮椅上也不方便。” “不会啊!只是逛逛嘛!”安朝云淡淡一笑,看着一旁希恩一脸的兴奋,毕竟是个孩子,四周充斥的叫卖声吸引住他,“我想看看。” 大夫说他的头受到太大的撞击,所以遗忘过去,或许过一阵子,她可以慢慢的想起来。 她不想自己因为想不起过去而无助的活着,所以她要尽快的想起一切,或许看看她所熟悉的环境会对她有所帮助。 她替希恩买了一枝糖葫芦,看着他吃得一脸满足。 小贩的叫卖声充斥在耳边,活力四射的气氛不由自主的感染了她。 她要小翠停在一个卖水晶球的小贩前,她顺手拿起一颗小巧透着琥珀色的水晶,抬手让水晶在阳光底下散发光亮,折射的刺目光线令她不由自主的闭了下眼。 她难受的移开视线,舒服点后,才睁开双眼,但是眸光在张开的瞬间,惊愕冻结住。 一个清楚的影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直极力思索的那对眼眸,此刻竟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有个鲜活的形象…… 他直挺挺的站在不远处,她用力的连眨数眼,怀疑那是个幻影,但是他没有消失——那双盘旋在她梦中的眼眸,此刻正忧郁的盯着她不放。 安朝云的心跳到喉咙,看着他优雅的走向她,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身躯僵硬了起来。 “看来,你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完蛋了。”雷予辰说,把她的震惊看在眼底。 “想!”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安朝云的脑中催促,用力的想,这个男人是谁?米一定得要想起来。 她见过他,她一定见过,心脏的撞击重重的冲击她的耳膜、太阳穴的一阵刺痛使她畏缩了一下。 “你做什么——”小翠发现了雷予辰,要制止他,但是他冷淡的目光使她的话语不由自主的隐去。 来自北方的安家,有着优于南方的高达身材,所以安家少爷安朝仪身材高大而挺拔,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比安朝仪还要高壮,而且看他五官的轮廓似乎不是个汉人。 “为什么受伤了?!”雷予辰径自蹲在她的面前,抬起手轻抚过她头上的绷带。 他离她太靠近,使她迫不得已与他四目相接,他有一副令人着迷的完美五官,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着迷人光彩。 就是这一双眼睛,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下意识吐出这句话之后,她也觉得困惑,她为什么会说这话,好似他们很熟悉似的…… 虽然看她头上的包扎很刺目,但是看到她对他嫣然一笑,他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你让我没得选择。”他轻抚她的脸颊。“你来了,我自然也得跟着来,到底怎么受伤的?” 他的声音蛊惑住她,只能出神的望着他,“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这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是时光机出了问题吗?” 与其说生气她的不告而别,不如说他生气她竟然胆大妄为的开走了还未完成设定的时光机。 若一个不好,她可能在时光的旅行中被淹没,小命都没了,就像她这次回来,却莫名空白了一年的时间,让他心惊不已!幸好现在他找到了她,她还活着,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 安朝云听到他的话,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显惨白,“什么时光机?” “现在装傻已经来不及。”他低头看着她的双腿,神情难掩担忧,“你为什么坐在上头?” “因为我受了伤。”她不自在的舔着下唇,心中激动难以平复,“你……” “怎样?”他看着她的绷带,不知道伤势到底如何? “你是谁?”她的手因用力的握拳而发白。 听到她的问话,他有片刻失神,最后他抬起头,瞪着她明亮的黑眸。 “安朝云,”他的声音阴沉,“容我提醒你,为了你的不告而别,我已经很火大,熊熊大火都已经快要从头顶喷发了,你最好不要在这个节骨眼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她的心跳如擂鼓,几乎无法承受他脸上所写的责难,“我真的不认识你,我的头撞伤了,忘了很多事情。” “开始他并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将她的话组织过后,他像是木头人似的呆楞住。 “忘了很多事?!失忆了吗?”他的语气有着难以察觉的急切。 “对不起。”安朝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不过他脸上仿佛受伤的神情令她有挥之不去的强烈罪恶感。“我是失忆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雷予辰的双眼紧闭了下,情况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失控——他厌恶这种感觉!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不安立在一旁的小翠,“你是谁?” “我是小姐的贴身婢女。”雷予辰锐利的眼神令小翠毫无招架之力,“叫小翠。” “解释,”他站了起来,强硬的看着小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小翠困难的吞了口口水,脸上布满惊惧,“就是小姐跟你说的,小姐受了伤,把一切事情都忘了,连老爷、少爷还有我都忘得一干二净,大夫说,这可能是暂时的现象,很快就会恢复。” 一切都忘了——这里头也包括了他?! 雷予辰听到小翠的话说,无法动也无法说话,甚至连思考都变得缓慢,他低下头看着一脸苍白的安朝云。 他脸上的伤痛是那么明显,使安朝云不安的低下头,他的痛令她无法漠视却又不敢直视。 “我穿过一百多年的时空来找你,”他的声音轻柔,含着淡淡的愁虑,抬起手轻触着她的脸颊,“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安朝云该躲开他的手,但却只能着迷的看着他,突然在她预料之外,两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眶流出。 他的手指接住她的泪,“伤口痛吗?” “不是,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的复杂,她的唇开始颤抖,她用牙齿咬住,忍住哭泣的冲动。“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是谁的话,我会很感激。” “雷予辰,”他抬起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认得这个吗?我们的婚戒。” 她看着他,然后轻摇了下头。 “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她一脸的错愕。 “还是我该说你们的词汇——他轻叹了口气,相公,我们已经结婚、成亲,随便怎么说,总之你是我的!” “相公?!”小翠的反应比安朝云激动多了,“这怎么可能?!我家小姐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个人不要胡……” “你的戒指呢?”他翻转着她的双手,她的手指上空无一物。 “我不知道什么戒指,而且……相公?!”她的脸色苍白,轻摇着头,“我不记得我有跟你成亲,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神情因为她的话而像笼罩在天边的乌云一般。 雷予辰重新缓缓的蹲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传递无可否认的讯息,“随便!现在忘了无所谓,我不在乎,反正你最后一定会想起我。” 他的语气说明了他是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她看着他眸中透露的专注,不由得看痴了。 “小姐!”小翠急得在一旁冒了冷汗,“你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任个男人拉着手不放,这成何体统?” 今天这事若传进少爷的耳朵里,她小翠只怕会被扫地出府。 小翠的话使安朝云如梦初醒。 是啊!她怎么可以随便相信这个男人的话,而且还让他紧握着手不放。 “别……”她连忙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躲过他碰触她的手,“公子自重,你不应该碰我。” “不应该?!”雷予辰感到荒谬,不但不愿放开她,右手更坚定的抚过她的脸颊,“别跟我说什么应该不应该,因为是你先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不听你的话。” “没有才怪!”他不认同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碍于她受了伤,他真想要用力的把她捉起来摇晃,“你答应我,你不会回来,但最后你却违背了承诺,还让自己受了伤,你说,你现在要怎么赔我?” “我……”他的话使她一时语塞,“我忘了。” “我管你忘了没忘!”他霸道的说,“你是我雷予辰的妻子,这辈子不会改变!” 她哑口无言的看着他,久久才结巴的说:“你好——霸道!” “这是我的优点之一!”他高傲的说。 “我哥哥肯定不会喜欢你。” “你哥哥?”他的嘴一撇,“我只要你爱我就好,他喜不喜欢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爱你。”她的脸红了起来。 “你爱,而且爱我爱得要死。”他的语气很肯定。 她一脸的气急败坏,注意到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她涨红脸瞪住他,“我不可能会爱你。” “要打赌吗?”他懒懒的看着她问。 “我——”安朝云苦恼的看着他,嘟囔着说:“放开我,你已经害我颜面扫地了!” 他的妻子竟然认为他的碰触会使她颜面扫地,他倾身向前,嘴唇野蛮的压住她的唇。 她的唇本能为他开启,对他的吻几乎无法抗拒,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突然松开她的唇,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虽然你想不起我,但你的身体记得。” 她喘着气看着他,周遭的声音回到了她的脑海中,脸颊如火在烧,她扬起手,用力的甩向他的脸颊。 清脆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安朝云也被自己的失去控制吓了一跳。 而雷予辰则是一脸的惊愕,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因为他的一个吻而掴他一巴掌。 “我……”他脸上的神情使她忍不住颤抖,但她强迫自己将话说完,“别再碰我!不然我杀了你!” “杀了我?!”他喃喃低语,“如果我现在手上有一把刀,我一定会交到你手上,看你是否真会杀了我?” “你疯了?” “是疯了,为你而疯!” 她又惊又慌的看着他。疯了!这个男人真是疯的……只是他的话,她又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敢来这里找你,就是连命都不要了,”他的唇角扬起一个隐约的讽刺笑容,“我早就知道让你回来不会是好事。”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突然她的头一阵痛处袭来,她忍不住用双手捧着自己的头,低声呻吟。 “你怎么了?!” 她摇头没有回答。 雷予辰的心一惊,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抱起她。 她惊喘一声,一脸苍白,“你做什么?” “带你回去!”他一脸坚持,“回去之后我一定找到办法治好你,我受够了这一切,你可以忘记一切,但是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我不要!”她挣扎着抗议,“放开我!我又不认识你!” 突然一阵晕眩袭来,她的思绪一片空白,他的五官在她的眼前开始模糊。 雷予辰面无血色的看着她昏倒在他的怀里。 “你害死我家小姐了!”小翠惊叫着。 “闭嘴!”雷予辰瞪着她,“还不带路,去找医生!” “医生?” “就是大夫!”他说道,“快点!” 小翠哽咽着,连忙在前头领路,但想是想起什么似的,砖头看着兀自在一旁吃糖葫芦的希恩。 她虽然害怕这个小孩的长相,但还是硬着头皮将他给抱了起来。 雷予辰分心的看着希恩,虽然只是一眼,但是他那头令他熟悉的金发——不论他走到哪里,他都不会忘记这头耀眼的发,他已经猜到这个孩子的身份。 第三章 “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晕了?”在洋行接到消息的安朝仪匆忙的赶回家,一脸凝重的看着立在安朝云床边的小翠问。 小翠怯生生的看了安朝仪一眼。 “说话!”他不耐的说。 “回少爷,小姐说要带希恩少爷出去逛逛,但是遇到了……”她的手指了指安朝仪的身后。 他猛然一个转身,意外的看到妹妹的房间里竟然有个堂堂七尺的男人,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是谁?”印象所及,他并不计得他有接触过这个洋人。 雷予辰坐在椅子上,希恩此刻正安份的坐在他的大腿上,天真可爱的吃着糖葫芦。 “你是安朝仪?”雷予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口气平静的反问。 安朝仪皱起眉头,“你认识我?” 他点头,“听朝云提过。” “你认识朝云?”安朝仪大步走向他,有些惊讶一向怕生的希恩竟然会安份的坐在这个男人的大腿上。 雷予辰静静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看到这个对他家下了令他嗤之以鼻的百年诅咒的男人——他的双眸微敛。 “你是谁?怎会认识我妹妹?”安朝仪问。 “我叫雷予辰,朝云是我的娘子。”他淡淡的说。 “胡说!”他啐了一声,然后心一惊,“难不成她失踪这近一年的时间是跟你在一起?” “是,”他点头,“我救了她。”为了取信于他,他不得不诓骗。 “你救了她?”安朝仪的眉头皱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雷予辰省去不必要的枝节,只说他想要说的,毕竟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让安朝仪知道太多也不会有益处。 安朝仪锐利的眸光审视着他,似乎想要试图一探他所言的真假。他的眼不经意的瞄到雷予辰抱着希恩的手上一闪而过的光亮。 他眯起眼仔细打探,“你手上的是……” 顺着他的目光,雷予辰扬起眉,抬起手,直截了当的让安朝仪看个仔细,“我的婚戒。” “婚戒?” “没错,朝云也有一只。”雷予辰注意到他的神色因为他的话而严肃了起来,“你看过她的婚戒吗?” “看过。”安朝仪不是很情愿的承认,“只不过她想不起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我们结婚——就是你们说成亲时,一起去买的。”雷予辰说道,“还有一条白金项链,在你们发现她时,这些应该都在她的身上。” 安朝仪沉默,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说已经娶了自己的妹妹为妻,但是妹妹身上确实有他说的那两样东西,而且戒指的样式看来跟雷予辰手上的那只,确实是像一对…… 安朝仪可以感到太阳穴正隐隐作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雷予辰简单带过,他并不是想要刻意隐瞒自己的来处,只是不想要太多人知道,更何况他的妻子现在还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 “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安朝仪绷紧着声音说。 雷予辰假装没有看出他的怒意,只是轻轻耸着肩,没有理会。 “你!” 他不客气的站起身,把希恩交到他的手里,“照顾他。” 安朝仪难以置信的看着雷予辰把希恩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径自越过他走向妹妹的床。 “少爷?!”小翠迟疑的看着安朝仪,无声的询问是否该阻止雷予辰靠近小姐。 “你……” “你是朝云的大哥,”雷予辰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就算我的年纪比你大,但是于礼,我还是应该跟她一样,尊称你一声大哥,你若要我叫,我会叫,反正不过就是称谓,对我并不重要,不过有一点我绝不可能跟你妥协,就是朝云,有关她的事,你都得听我的,不然我可无法像个文明人一样与你以礼相待。” “你这是什么口气?!”安朝仪的双眼微睁,这辈子还真没看过这么堂而皇之进门喧宾夺主的人。 “只是表达立场,避免日后冲突,你已经把我的话听得很清楚。”雷予辰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我不想说第二次。” “荒唐!朝云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把她交给你?”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她是我的妻子,”雷予辰径自坐在安朝云的身边,“就算你再火大也没用,木已成舟,你只有接受的份。” 没想到这个洋人,中文说得挺不错的,还会用成语。安朝仪的嘴巴开开阖阖,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这还像话吗?他该上前阻止他贴近自己的妹妹,但是双腿却似乎有自我意识似的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雷予辰的手轻抚过安朝云的额头,轻叹了口气,表情一柔。 她看起来是那么苍白。突然之间,他多希望能代替她躺在床上,代替她承受一切痛苦。 “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 安朝仪皱眉看着他,没有回答。 雷予辰握着安朝云的手,微转身看着他,看出了他眼底的迟疑。 “小翠。”雷予辰开口。 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起,小翠吓了一跳。 “你叫小翠是吧?”他问。 小翠点头。 “把希恩抱出去,我有事要跟你家少爷谈。”他神色自若的说。 小翠瞠目结舌的看着雷予辰,这陌生人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当起主人来了?!还要她抱那个长相可怕的洋小孩,她不由得轻摇着头。 “你怕什么?”雷予辰不以为然的一个挑眉,“那不过就是个孩子。” “可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怪吓人的!” “就算是蓝色也不过就是一双眼睛,”雷予辰双眼一瞪,“那我的眼睛呢?可也不是黑色的!” 小翠被他瞪得吓退了一步,她觉得雷予辰比希恩更吓人,但是这句话她死也不敢说出来。 “少爷!”她无助的看着安朝仪。 “把孩子抱出去吧!”安朝仪轻叹了口气,“我确实有些话要跟这位公子谈谈。”或许雷予辰可以替他解开心中的疑惑。 小翠心有不甘,但还是伸出手抱走恩希,退了出去。 她离开之后,屋内陷入沉寂。 “好了,”雷予辰打破死寂,“你可以说了,她怎么受伤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会懂。” “因为一台你看不懂的机器吗?” “你知道?!”他惊讶。 “别忘了,”雷予辰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她失踪的日子是跟我在一起,跟她一起出现的那台机器是我发明的。” “什么?!” “接下来的话,或许你很难接受,但是你得相信。” 安朝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看他的双眸闪着炫人的琥珀色光芒。 “你可以坐下来。”雷予辰懒懒的瞄着他,因为不想惊扰了安朝云,所以可以放低自己的音量,“不然我怕你会脚软的瘫在地上。” 他嗤之以鼻,“我堂堂七尺之躯,岂会被你的三言两语震慑。” “堂堂七尺之躯……”雷予辰看着他一脸骄傲,发现自己得压下笑意才能继续说话,“在我的认知里,只有对自己没自信或是不成熟的男人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安朝仪有些恼怒的望着他。 “坐下吧!”雷予辰对他不悦的神情视而不见,他可不想要跟他起争执。”我才会继续开口。” 安朝仪这才不是很情愿的坐下来。 雷予辰心情复杂的注视他好一会儿。 在他的父亲雷康德赢取多克家的千金小姐……慧妮·多克那一刻时,雷家正式入主了百年来一向由多克家主导的兰泽集团。 流传在多克家族中的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个诅咒,紧紧地缠绕着与多克家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从十九世纪以来,近两百年的光阴,多克家正值壮年的男丁,不是死于疾病就是死于意外。慧妮的父亲出车祸死亡时,真好二十八岁,当时慧妮不过只是个出声未满六个月的小婴儿,在慧妮刚满周岁时,亲叔叔也因骨癌身亡,得年不过二十五。 但是不论是雷予辰本人或是父亲,一向都将此传说视为无稽之谈,因为他们太过自信,相信人定胜天,但最后这一切却在他的双胞胎弟弟雷予恩死于非命之后,变得不再肯定。 雷予辰面无表情的注视安朝仪,给多克家诅咒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所以多克家族这近两百年来,有了许多的悲剧。 安朝仪敏感的察觉他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在等你开口。”他打破了寂静。 看出安朝仪的不耐烦,雷予辰嘴角泛起一个微笑。 安朝仪纵使在自家的洋行已能独当一面,但毕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还无法沉得住气。 “我来自西元二00九年,相距这个年代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安朝仪瞪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下颚一直抽动,显示他内心的激动。 “你不说点什么吗?”雷予辰挑衅的对他一挑眉。 “我爹在我小时候曾经请过洋人老师教导我们,我很清楚现在是道光十九年。西元一八三九年,二00九——那是一百多年后?” “没错,我确实来自未来。” “别以为你身上有着跟我妹妹相似的东西,还有那台奇怪的机器,我就会相信你的话。”他的脸色一沉。 “我是不指望,”雷予辰看来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反应,纵使他气得跳脚也与他无关,“但是你亲眼所见,你就算不接受都不成。” 他的直率令安朝仪皱眉。 “朝云不顾我的反对,偷走了我的发明,”他径自说道,“也就是你发现她时,那台你所看不懂的机器。”提到这个,他的眸子有些许的恼怒,“在二十一世纪,我的实验室只有她与我的指导教授可以进入,但最后她却背叛了我的信任,违背了与我的承诺,她答应过我,她不会再回来!” “开什么玩笑,这是她的家,你凭什么不准她回来?” “我爱她,我不会冒险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安朝仪的双眼因为惊愕而眨动,爱?!这个男人竟然像是在谈论外头宜人的天气般诉说爱?!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情,”雷予辰的声音因为心中的激动而紧绷,“我把所爱的女人留在我认为安全的地方,而今,她回到这里,受了伤,躺在这里,还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却无能为了。” 安朝仪抿着唇没想要斥责他一番,但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话语。他脸上的情感真挚,令他有些矛盾。 对他来说,雷予辰是个陌生人,为了保护自己失忆的妹妹,他该义无反顾的把他赶出去,但是他说的若是真的,或许让他留在朝云的身边才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他不该相信雷予辰口中那些荒诞不经的话,什么未来、什么一百多年之后的世界——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告诉他,雷予辰说的是真的!毕竟这才能解释那台看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铁质机器。 “这真是太疯狂了。”他喃喃自语。 “我也认同。”雷予辰脸上有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安朝云的手动了一下,雷予辰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全都移到她的身上。 只见她吃力的撑起眼皮,感觉自己好像作了一个又长又奇怪的梦,她缓缓的由昏睡状态中逐渐清醒,隐约之间听到她身旁有低声交谈的声音。 “也该是时候了。”看到她睁开眼睛,雷予辰的手轻柔的拨开她脸颊上的头发,“还好吗?” 看到他,安朝云的心一揪,他眸子写的担心不容置疑。 她只觉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你看起来好累。”她缓缓的将手放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刻画着她无法忽视的疲惫。 他的手轻覆在她的手上,滑下床,单脚跪在她的床边,视线与她平视,“从你离开之后,我确实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她有些困惑的凝视他,然后现实回到她迷蒙的双眼,大街上的那一幕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完全清醒了,下意识的想要伸回被他覆住的手。 “其实你并不全然忘了我,”他微微一笑,“我该感到安慰。” 他太爱她,有时自己都会被吓到,她忘了他对他来说是一个打击,但是事情已成事实,他也只能接受,不过不管记得与否,他会证明她的心依然属于他。 “对不起。”她忍不住脱口说道。 他的嘴苦涩的一抿,“你是欠我道歉。”他轻声低语,“你该听话。” “我不应该让你与我的妹妹如此亲近,纵使你说你是她的夫君都一样。”安朝仪出现在雷予辰的身旁。“毕竟我不能只听你的片面之词就全然信任你。” 看到哥哥一脸严肃,安朝云的心一惊,心急的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头上的痛处而瑟缩了一下。 “小心点!”雷予辰的大手圈住她的腰,制住她的动作,“躺好。” 安朝云轻摇了下头,坚持坐起身,一双美眼紧瞅着安朝仪,“哥哥,请你别伤害他!” 安朝仪狐疑的看着她,纵使不认得雷予辰,但是妹妹心悬于他确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我不记得他,但是他——”她话声隐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怎么样?”雷予辰期待的看着她,试图在她的眼中找到一丝对他的熟悉感。 “但是他没有恶意。” 听到这句话,他对天一翻白眼。 看到这个高傲的男人露出沮丧的神情,安朝仪觉得好笑,难道这世上真是一物克一物?? 不过这个神情令他很快的作下让步的决定,相信这个男人确实不会伤害妹妹。 “你放心吧!如果你不要我赶走他,他又不会伤害你,”安朝仪轻声的说道,“我自然不会有失礼的举动。” 闻言,安朝云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到雷予辰紧握着她的手,他的体热传到她的身上。 “很抱歉,”她喃喃说道,“方才我在大街上打了你。” “或许我也该道歉,毕竟我受了不小惊吓,我完全没料到你会忘了我。”他曾猜想过他们再次见面时的许多可能场景,但‘失忆’却全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对——” “我不想再听道歉。”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只要你承诺,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实承诺。” 他的眼神明白的告诉她,她曾经诓骗他。但她一脸的无辜,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想不起来,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然这个男人——看着他的手,安朝云可以预想到隐藏在里头的力气,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不该怕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 她相信他的话,她的脸色转为明朗,“你想要我的什么承诺?” “别再以身试险。”他严肃的说,“待在我要你待的地方,乖乖听话。” 她微笑着,黑眸打趣的研究他刚毅的脸。 “我在等你说话。”看到她的笑容,虽然他极力想要维持脸上的神情,眼神的温柔却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我会尽可能如你所愿。”她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 雷予辰无奈的看着她,不论失忆与否,她的个性依然不变,不会轻易妥协。 安朝云将脸转向他,眼神明亮了起来,“你生气吗?” “你预期我发脾气?”他挑起眉,他太了解她,“你想看的该是我拿你莫可奈何的神情吧?” “我不知道,”她笑道,“只是我觉得这样的你似乎挺可爱的。” 一旁不发一言的安朝仪脸上有着犹豫,眼神难懂的看着两人。雷予辰是谁,在这瞬间似乎变得不是那么重要,毕竟他让妹妹绽放了从回家以来最开朗的笑容。 “可爱?这两个字不该形容一个男人,”雷予辰碰了下自己的脸颊,口气带着揶揄,“不过不管如何,下次别再动手打我。” 听到这个,她的脸一红,“谁叫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我!” “我吻你是因为我太想你。”他微笑的看着她说,“这可是一段你想像不到的漫长岁月。” 她不太自然的看了他一眼,这么露骨的情感使她感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忆,突然之间,她好厌恶眼前的情况,她渴望想起这个男人,想起她与他之间的一切。 “你吻她?!”安朝仪的口气象是天崩地裂。 雷予辰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安朝仪已经识相的离开,没想到他还站在不远处。而且他人不走也就算了,还将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悉数听进耳里。 他挑起眉,看安朝仪,“她是我的妻子。” “那又如何?”安朝仪气得快要跳脚,双拳在他的面关挥舞着,“大庭广众之下——她以后要怎么做人?” “她是我的妻子。”雷予辰一脸莫名其妙,面对他的怒气冲冲丝毫没有退却,“我吻她谁能数落我!你还没成亲吗?” “还没!”安朝仪不太自然的说。 “等你成亲就知道了。”雷予辰淡淡的说。 “你——”安朝仪哑口无言,“难道你都没有羞耻心吗?” 他再讲最后一次,“她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安朝仪觉得额际隐隐作痛,“不要再提醒我,在这里,这种亲密举动是闺房之乐,没必要做给外人看!” “我没有做给外人看!”他的手紧紧的环绕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她细微的五官出现柔顺的神情,他的额头轻抵着她的,“只是我想做,所以我就做了,只是我该更温柔一点,毕竟她现在受了伤。” 安朝云因为他脸上的柔情而脸发红,双唇微张,被他的眼神迷惑了,那是一种深沉的专注。 她的手迟疑的抚摸他的双颊,“虽然我想不起来你的一切,但我相信你对我很重要,我不要你离开。” 雷予辰不笑,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安朝仪错愕的看着他的动作,想阻止但又看妹妹并没有推却或恼怒的神情,他发现自己熟悉的世界似乎开始了巨大的转变。 她细细的研究雷予辰的眼神,“我一直无法真正安眠,只要睡着,便常梦见这一双眼睛。” 他抬起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温柔的吻。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感谢上帝让你平安无事。”他紧紧的抱着她,满足的轻叹。 安朝仪审视着雷予辰,这个男人看起来挺聪明,而实际上,能够发明那种穿梭时空的怪东西,他肯定他的脑子有点东西,不过他似乎很容易满足,妹妹简单的一句话,竟让他露出如此安危自得的神情。 “我想,如果我跟你说,于礼你不该待在我妹妹的房里,已经太迟了吧!”事已至此,安朝仪垂头丧气的举白旗。 “没错!”雷予辰不客气的回答,且说话的时候,连瞄他一眼都不愿意,全副精神都放在安朝云的身上。 安朝仪叹了口气,没有费心与他争执。 他虽然不敢肯定是否会有喜欢这个骄傲的男人一天,但是为了朝云,他会勉为其难的与他以礼相待。 弯下腰,看着安稳靠在雷予辰怀中的妹妹,他露出一个笑容,“至少你的气色因为他的无礼唐突而有了血色。” 听到哥哥的话,安朝云不禁有些害羞。 “算了,反正他是你的夫君,我不会伤害他。”安朝仪看到她因为他的话而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他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得快点好起来,我可不想只听这家伙的单口相声。我一定得要你向我说,这人是你的夫君,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一定……” 安朝云的话因为看到雷予辰拉开哥哥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时而隐去。 两兄妹同时将视线射向他。 “怎么了?”她疑惑问道。 雷予辰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悦。 “不要碰她。”他简明的说。 “喂!你这家伙搞清楚,”安朝仪怎么也料不到,这个男人竟然因为他碰妹妹的脸颊而动怒,“她是我妹妹!” “但却是我妻子!”雷予辰坚持的说。“我不准你碰她。” 瞪着他,安朝仪实在无言。 “你真不像个男人。”最后,他啐道。 “不像个男人?那像个男人该是什么样子?”雷予辰不屑的将嘴一撇,“恋着一个女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就不行吗?” “你……”安朝仪语塞。 安朝云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到她的笑容,雷予辰伸出手再次将她拥紧。 “再对着你,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你给丢出去!”安朝仪衣袖一甩,掉头离开。 就算再想留下来捍卫自己妹妹的清白也只能作罢,因为看样子,妹妹的清白早就毁在那个男人的手上了。 “等会儿记得把戒指和项链还给我们!”他对安朝仪的背影说。 安朝仪的脚步微缓,对天翻了翻白眼。 “听到没有?” “听到了!”他恨恨的啐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妹夫真的没大没小! “什么戒指、项链?”安朝云不解的问。 “这个。”他将自己的手举到她的面前,迎着她的眼神,“我们的婚戒,还有一条白金项链,坠饰里头还有我们的相片,到时让你哥哥看看,他不相信都不行了。” 她点着头,期待拿回与他有所联系的物品。 第四章 安朝云的头发梳成高雅而整齐的发髻,不论是清装或时装,她的身上都自然的散发出纯粹的东方之美。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好奇的抬头问走进她房里的雷予辰。 “我救了个人。”雷予辰无礼小翠的存在,将一脸困惑的她拉近自己的身旁,“既然救了他,我自然无法放他一个人在外头自生自灭。” “你救了个人?!”她没有拒绝他环上她腰际的手,就算被安家的下人看得瞠目结舌都一样。 她很喜欢看他抱着她时,脸上愉悦的表情。 “对。”他打趣的说,“本来我要自己出去处理,但我想,或许你会厌恶一直待在家里。” “我是不喜欢。”她微笑的回答他,“我要跟你一起去。” “少爷会生气!”小翠咕哝。 “那你大可去通风报信!”雷予辰的口气是满不在乎。 小翠不太情愿的闭上了嘴。 安朝云见了,轻笑出声,打趣的说:“小翠,你可以选择跟来,或者去告诉我大哥。” “小姐,怎么连你也……”小翠忍不住跺脚。 “走吧!”没空听小翠发牢骚,雷予辰拉着安朝云就走。 无奈之余,小翠也只好跟了上去。 雷予辰将玛尔泰安置在一间客栈里,当他来到客栈时,却惊讶的发现安置他的客户外头,站着两个壮硕的男人。 他们才走进,就被挡了下来。 其中一个壮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立刻问道:“你是雷公子吗?” 雷公子?! 雷予辰皱了皱鼻头,听起来真是怪别扭的。 “我是姓轩没错。”他不得不这么说。 “请!”他们立刻退了开来,“我们主子正等着你。” 主子? 指的是玛尔泰吗? 雷予辰救他时,看他的穿着就知道这小子非富即贵,而现在看来他似乎还真有点来头。 此刻玛尔泰正在房里,点了满桌子的菜肴在大块朵颐。 “看你的食欲,我看我的关心是多余的,你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一进门,雷予辰看他精神奕奕的模样,不由得说道。 玛尔泰一看到雷予辰,立刻激动的站起身。 “大恩人,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些天没见到人?我还在想若你还不回来,就要派人……”他的话语因为看到雷予辰身后的安朝云而隐去。“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娘子。” “是啊!”雷予辰将安朝云给拥在身旁。“我的娘子,安朝云。” 玛尔泰在安朝云的四周转了一圈,“难怪你一定要找到她,是个大美人,只可惜——她的头怎么了?怎么缠着白布?跟我一样受伤了吗?” “没礼貌!别乱看。”雷予辰忍不住伸出手敲了他的头一下。“她是受了伤,但是不干你的事。” 玛尔泰不悦的将嘴一撇,坐了下来,“不管就不管!干么动手?我阿玛还不敢动我分毫,你胆子倒不小,要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不会对你客气!一起坐,我才要用膳,一起。” “外头那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雷予辰扶着安朝云坐了下来,分心问玛尔泰。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我阿玛了。”玛尔泰不客气的吃着,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心思很单纯,“他派来的人,我只打算等你到我用完这一顿就要离开。正好,你回来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见我阿玛吗?” “我没兴趣。”雷予辰冷淡的回答,然后看向安朝云,“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安朝云轻摇了下头,静静的打量着吃得满嘴鱼肉的少年郎,看他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眸清明,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真的不去吗?你救了我,为了感谢你,我阿玛一定会给你一份大礼,所以你考虑、考虑。” “我救你不是因为想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雷予辰懒懒的回答,“所以免了吧!” “你确定?”玛尔泰说,“我可以送上真金、白银,你真的不要?” “不要,你只要乖乖回家,别给我惹麻烦就行了。”雷予辰没好气的说,“我要忙的事可多了,没空理你。” 玛尔泰的眼眸一亮,“你要忙什么?我帮你啊!” “不用。”这小子看起来只会坏事,“你帮不上忙。” “不说说看怎么知道?”玛尔泰的脸转向安朝云,这个美人儿看起来要好商量多了,“你说是吧?” 安朝云看他一脸乞求忍不住失笑,“我无法作任何决定,我因伤失忆了,连自己的事都想不想来,更别说帮你说项了,”她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对不起。” “失忆?!”玛尔泰一脸的惊奇,“忘了一切吗?” “是。”她点头。 “包括他?!”玛尔泰不怕死的指着已经拉下一张脸的雷予辰。 “是。”安朝云也回得老实。 玛尔泰吁了口气,又吃了一大口的鸡肉,“可怜的家伙!” “小子!你说什么?” “没有!”玛尔泰忙不迭的说,“我说这只鸡,可怜的家伙祭了我的五脏庙。” 雷予辰没好气的看着他。 安朝云注意到了他的不快,伸出手在桌下轻覆在他的手上。 他困惑的转头看她。 安朝云对他微微一笑,眸光流转温柔,“你不用在意,就算失忆也无妨,我喜欢你的陪伴。” 听到她的话,他的表情一柔。 “果然鹣鲽情深。”玛尔泰在一旁见了,兴奋的一个击掌,“看了真是令人称羡万分!” 雷予辰好气又好笑的望着他,“别再顾着闲扯了,你快点把东西吃一吃,别让外头的人等你太久,为上者若是不懂得体恤在下者,可称不上是个好主子。” “我知道啦!你比我阿玛还啰嗦!”玛尔泰加快了手边的动作,“反正我回去之后,很快就会再回来。” “回来做什么?” “办正事。”玛尔泰的眼底亲过一丝光亮,“这次我没死成,就换别人该死了!” 年纪轻轻的他口吻不该含有如此杀戮之气,雷予辰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玛尔泰啊!”他好笑的回答,“我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我阿玛就不同了,他是两广总督,这次我来广州城就是替他办事,但却没想到差点死在这里,要不是我额娘哭天喊地要死不活,我还真不想回去,事情没办完,总觉得悬了件事,不安稳!” “瞧你这人小鬼大的口吻。”雷予辰不由得失笑。 “算了,反正你这洋人和你娇滴滴的娘子是不会明白的。”玛尔泰叹了口气,“我下次来了,该去哪找你们?” 安朝云试探的看向雷予辰,就见他对她轻点了下头,她才轻声说道:“安罗洋行。” “我听过安罗洋行,是安尚德的商行,听说有很多好玩意儿,你也姓安,”玛尔泰好奇的问,“不会正好是安尚德的千金吧?” 安朝云的回答是淡淡一笑。 “不错!”玛尔泰语气轻快的表示,“要不是你已经婚配,我还真想娶你为妻。” 雷予辰不客气的伸出手又是给了他报脑勺一下,“才几岁就开始思春了!” “我已经快十六岁了!” “十六岁?还不就是毛头小伙子一个。”竟然拿他的爱妻开玩笑,真是找死。 “妒夫!”玛尔泰忍不住啐了一声。 雷予辰瞪着他,“有意见?” “不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有恩当报是我的原则。”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总之后会有期,希望你与你的娘子一切平安顺心。” 雷予辰轻瞄了一眼,嘴角微扬,也拿起杯子与他的轻碰。 这个毛头小子可是他在古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啊! “你爸爸去了哪里?”雷予辰侧躺在草地上,屈起一手撑着自己的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希恩。 “爸爸?”希恩放下嘴中吸吮的手指,然后指了指天空,“爸爸!” “不是,”雷予辰拉下他的手,“那是妈妈,你别搞不清状况,你爸爸可还没死。” 希恩蓝色的眼眸对他眨了眨,这个样子令雷予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有一双跟这孩子一样有神的眼眸。 他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将他抱了过来,看着希恩持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希恩,难道我们真有一天会害得安家家破人亡吗?” 雷予辰看着他一脸的天真,他是他的外曾曾祖父,安朝云失忆,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她不顾一切的离开,但最终他还是打消了念头。 他明白如果要断了安朝云的梦魇,最好的方法便是如了她的愿,不然等她恢复记忆,难保她不会再想别的方法回来! 只是她失忆了,所以现在若要阻止悲剧发生,只能靠他。 看着缓步走过来的人影,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将铖恩重新放回草地上,站起身走向安朝云。 小翠因为他的靠近而一脸恐惧,他轻瞄了她一眼,“有机会我要把你送到外国去,你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小翠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惨白。 安朝云不认同的瞄了他一眼,“小翠胆子小,你别吓她!” 他耸耸肩,没有回应,只是对她伸出手。 安朝云没有迟疑的将手交给他,在她的印象中,他们似乎天经地义就该如此亲密。 他一把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手亲密的环住她的腰。 小翠的眉头轻轻皱起,虽然这个姑爷对小姐很好,但是他也不用动不动就把小姐抱在怀里,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举一动可能招人侧目。 “你带希恩在这里做什么?”她好奇的问。 “聊聊。我想问他,他爹在哪里?” “他爹?”安朝云伸出手,轻抚着希恩可爱的脸蛋,“你说曼迪·多克先生吗?” 雷予辰低头看着希恩,“对。” “我哥说,他跟我爹送货上了京城。”她侧着头看着他,“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不在这里?雷予辰的眉头微皱,“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安朝云老实的回答,他眼底的严肃使她的笑容隐去,“或许你可以问问我哥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完成你冒险回到这里所要做的事。” “是什么?”她喃喃的问。 “你不会想知道。”正确点来说,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不然只突然令她心烦意乱。 “告诉我!”她的眼底闪着光芒,“我想知道,如果我愿意冒险回来,我相信这件事一定很重要。” 他审视着她目光中明显流露出的乞求之情。 “我不认为让你知道是好事。” 她的黑眸一敛,“我坚持要知道,要不然——我不理你!”说完,她甩开他的手,掉头就想走。 他对天一翻白眼,拉住了她,“你还真是我的天敌!” 看着他一脸无奈,她不由得嘟起了嘴,“愿意告诉我吗?” 他的反应是弯下腰,轻吻着她的发际,感觉她的轻颤。 “你回来是不想让安家——家破人亡。”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安朝云的脸色一白,猛然抬头看着他,张口欲言。 雷予辰的手轻点着她的唇,轻摇了下头。 “小翠!” 小翠听到雷予辰的声音,一张脸忍不住拉了下来,“姑爷,你不会又要我照顾希恩少爷吧?” “你挺聪明的,既然知道,”雷予辰弯腰将希恩抱了起来,“还不把孩子抱去,陪他到一旁玩去。” “他讲的话我都听不懂!”小翠咕哝。 “那你就去学他的语言,要不就你教他说你的语言。”雷予辰说道,“我要跟你家小姐独处,你快点走。” “少爷会——” “他气死我也不在乎,所以你提他没用。”早料到小翠可能会说的话,他直截了当的打断她的话。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安府上下都清楚、明白一件事,就是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洋人姑爷有着令人不自觉畏怯的傲然,而且还不把少爷给放在眼里,少爷也拿这个姑爷半点办法也没有。 没办法,小翠只好抱起希恩,不太情愿的走开。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小翠离开听力范围,安朝云就迫不及待的捉着他的手臂问。 他专注的看着她,她的黑发在阳光下闪耀。 “第一次我们见面时,你受了重伤,是被火枪打中。”他幽幽的说出往事,“因为安家在从外国进口的贸易商船上藏鸦片,被官府查缉出,所以下了追杀令。在逃亡的途中,你哥哥死了,你受伤,被我所救,我发明了时光机,你瞒着我,偷跑回到清朝,想要改变历史。” 她一脸的愕然,久久不能言语。 “你真的想不起来吗?”他逡巡着她的五官。“在你家商船上夹带鸦片的人,就是曼迪·多克,所以安家与多克自此结下了仇恨的种子,你哥哥在临死前,怨愤的对多克家下了诅咒,所以多克家的男人总会死于壮年之时,我的外公、我的弟弟都死了,甚至诅咒到了最后,死亡的也会包括我,你就是为了我,所以冒险回来,你不想看到我死。这一切你真忘了吗?” 他的声音一沉,“善恶终有报,就算化为厉鬼也定会讨回——生生世世定会讨回……你哥哥死前留下的话,你真的忘了吗?” 他口中所说的,是在她睡着时紧缠着她不放的魔咒。 此刻,这些话似乎成了活生生的梦魇出现在她的脑海。看着雷予辰镇定、沉着的眼神,她的脸一白。 “诅咒?我哥哥……”她摇着头,发抖着。 “别怕!”雷予辰安抚着她,“我会处理一切,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你乖乖的待在安全的地方。”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紧拉着她,一脸的苍白,“你现在打算要怎么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注视她,“我还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在商船进港,官兵上船查访之前,我会阻止一切。” 一股奇怪的感觉紧箍着她,令她不能呼吸。 “相信我,好吗?”雷予辰轻声的说。 他曾经创造出奇迹,包括了现在他发明时光机让他们得以身处在这个时代,所以事在人为,人定能胜天。 “我相信你,但是……”她的双瞳在惨白的脸颊上如两潭幽怨的深潭,因为她害怕。 她看到从前方走来的安朝仪,立刻迫不及待的松开雷予辰的手,转而走向他。 “有事?”安朝仪注意到了妹妹脸上的焦虑。 “爹和多克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确定!”安朝仪不解的看着她,“或许还要十天左右吧?怎么了?” “我要去找他们!” “为什么?” “她想她爹!”雷予辰将安朝云给拉回自己的身边,淡淡的说道。 安朝云不解的看着他。 雷予辰对她轻摇了下头。 安朝仪的目光锐利的看着雷予辰,肯定有事发生,“朝云,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吗?” “我——”她轻叹了口气,,四两拨千斤,“没什么?” 安朝仪并没有被诓骗,正要追问,偏偏这个时侯,门房神色有异的小跑步过来。 “怎么了?”他问。 “少爷!李公公来了!”门房不自在的看了下雷予辰,“他说,他想要见您和小姐。” 安朝仪闻言,脸色微变。 “李公公?这是谁?”雷予辰注意到安朝仪眼底无法掩饰的厌恶,“公公?是个太监吗?” “原本是个太监没错。”安朝仪不是很想解释,“但现在已经告老还乡,在广州城内还算小有势力。” “看来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雷予辰的手无意识的轻捏了下安朝云的手,“要见朝云?有什么特殊的原故吗?” “是有原因,但我肯定你不会想知道。不过他确实不受欢迎。”安朝仪说道,“你跟朝云最好留在这里,别出去,后院的杏花开得挺美,你可以带朝云去看看,她以前最爱在那里流连。” 李公公是个太监,在朝廷里还颇具影响力,表面上,他是对皇帝尽心尽力的奴才,但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在告老还乡之际前,紫禁城外至少有三家烟馆是他开设的,他的荷包装得满满的,尽是些不义之财。 最后可能是察觉宫里因为鸦片而也有些不平静,早晚会出事,所以李公公便聪明的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朝廷回到广州,转而在广州贩卖鸦片。 而果然不出李公公所料,过了一阵子京里真的下令禁鸦片,不过他的财富早已累积,所以根本就不在乎的收了手。 安朝仪曾听他爹提过,以李公公的贪婪,他会如此安分的收山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怕只怕是转明为暗罢了。 安家一向对此人敬而远之,安朝云失踪这些日子以来,李公公不曾再来过,现在因为朝云回来了,所以他又出现了。 或许雷予辰的话是对的,他在心中轻叹,虽然他心悬自己妹妹的安危,但只要她平安快乐,她到底生活在哪里并不重要,她回到这里,还真的未必是件好事。 若让雷予辰这个高傲的男人知道,有人对他的妻子虎视眈眈,他不知道会做何反应?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头痛。 第五章 昔日被人看不起的太监——李宛,因为开设烟馆,而成了富贵人家,从头到脚都体体面面,但明眼人一眼还是可以看穿这不过就是一个穷人乍富可以营造出来的派头。 在三年前,李宛甫回广州,听闻安家的洋行卖些稀奇古怪的各式洋货,便好奇的去瞧瞧,却因缘际会的遇到当年年甫过十六岁的安朝云。 想以前,他一个卑微的太监,走到哪里都被斥来喝去,就连个小宫女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而靠着贩卖鸦片,他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他有财有势,却独缺一个“妻子”。 纵使是个已经去势的太监,但是他虚荣的想要拥有令人称羡的一切,让大家明白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而一个年轻貌美,似美玉雕琢、令人惊叹的妻子,正是他所想要的! 安朝云的美艳正好符合了他的期望,所以他根本顾不得两人的年纪相差了近三十岁,他回府之后立刻派人送上名茶百斤、白银千两,想要订定安家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但是安尚德却以一句——闺女身有疾,不宜婚配!便将贵重的礼品全数退回李府。 当时李宛大怒,什么身体有疾,他相信这不过是安尚德的推诿之词,瞧不起他是个太监,认定他无法给女儿幸福。 本来他是打算派人用抢的,但是又碍于安家好歹也是十三行商之首,在广州深耕多年,小有名气,若是他大肆动作,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所以他便捺下性子等待。 近一年前,安朝云失踪之后,他也回北京待了一阵子,可没料到现在他才回来,就听人提及安朝云已经回到安家,他立刻迫不及待的上门想来一会佳人,看她是否如他记忆般完美无暇。 听到脚步声,李宛一脸的兴奋,但他的脸色在看到来人后,不由得一沉。 “安少爷?怎么只有你。”他的眼不客气的看着安朝仪的身后,“怎么没看到朝云呢?” “朝云身体不适。”安朝仪挂着礼貌的微笑,但是笑意并为传到眼底,“请公公见谅。” “身体不适?”李宛皱起眉头,“可有请大夫?” “有。”安朝仪点头,“谢公公关心,只不过朝云因伤重击头部,所以丧失了记忆,为免她唐突了公公,所以她暂时不宜见客。” “说这是什么话?”李宛站起身,“我去看她!” 安朝仪伸出手,阻止他的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李宛的脸沉了下来。 “不方便。”他言简意赅的说。“所以请公公留步。” 虽年近五十,但是李宛还不见佝偻,看得出这几年因为那些不义之财,所以得以保养有方。 一张白净的长脸上,一双细长的双眸不悦的眯了起来。“朝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就算她失忆或唐突,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公公此言差矣!”安朝仪的笑容隐去,“就我印象所及,我爹并没有将朝云许配给任何人。” “当初我可是下了聘!” “但我爹已经如数退回!”安朝仪的口气透着些许的不悦。 对于应付这种人,他真的没有他爹那般有耐性可以虚与委蛇! 都已经是个老头子,年纪比他爹还要大,竟然还妄想要迎娶甫满二十岁的妹妹。 “这事容易,我立刻再派人送上名茶、布匹、黄金白银……”李宛的话声隐去,细长的眼此刻在正闪着光亮。 安朝仪狐疑的看着他,就见他的目光直视着他的身后。 鼻息间突然有一股玫瑰香味袭来,这是安朝云惯用的香膏,出自多克家的产品。 他心中暗叫不妙。转过身一看,果然!他看着安朝云手持一束杏花从内堂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 “哥哥,你看这花开得多漂亮。” 安朝仪没有迟疑,立刻上前挡住李宛的视线。 “谁叫你出来的?”他低头看着安朝云一脸的灿烂,不禁眉头轻皱,“那家伙呢?” “你说予辰吗?”她一笑,“希恩累得睡在他怀里,所以我叫他先把希恩抱回房去,怎么了?”她注意到他神色有异,“我不能出来吗?” “不是,而是……” 李宛一见佳人,立刻将安朝仪给推到一旁,心中大喜。 看到他的接近,安朝云下意识的退开一步。 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并不特别显眼,但是看到他,她却没来由的打从心底发寒。 李宛上前,脸上的笑意有些邪气,“朝云,我可想死你了!你的头怎么了?你哥哥说你失忆了?真是太糟糕了。” 安朝云看到他伸出欲抚上她额头的手,连忙又退了一步,让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怎么躲我呢?别怕,过来啊!”李宛堆起刻意的笑,“让公公看看,可有找大夫?应该不碍事吧?”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他可不容许她浑身上下有任何的损伤。 “你是谁?”安朝云困惑的问。 “我?”李宛轻笑,“我是你的夫君啊!” “夫君?!”她的身躯一僵,惊愕的目光直接射向安朝仪,“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年前,李公公派人送来聘礼,说是要娶你为妻,但是爹当年已经回绝了这门亲事!” 闻言,她的心才稍安。 “所以这位老丈不是我的夫君?”她刻意的又问了一次。 “当然!”就算得罪李宛,安朝仪还是直截了当的说。“你都说他是老丈了,李公公德高望重,当然不会这么不知羞耻妄想要娶少年妻!” 两兄妹不留情的一搭一唱,使李宛的脸色一阵青白。 “你们这两个孩子懂什么,”李宛怒气攻心的说道,“我与你们的爹早就已经有了默契,朝云早晚是我的人!” “我是否是你的人,就等我爹回来再说。”安朝云一张俏脸拉了下来。“公公,请回吧!”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宛啐道,“想我李宛是什么身份,能跟我在一起,不知是你修了几世的福气,我可送了不少好东西给了你爹,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安朝云闻言,秀气的眉峰轻皱了起来,就算是失忆,但是她也肯定自己不可能会喜欢他,不知因为年纪的差距,更因为他眼神所透露的邪气。 “公公,不管您送我爹多少东西都与我无关,朝云不过是名弱女子,并不妄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委屈公公,所以等我爹爹回来,朝云问明一切原由,若是错在安家,朝云自然登门谢罪,但是与您的婚事,是绝无可能!” 一席话讲的漂亮,看似在褒他,实际上是在贬他,目的就是想要跟他划清界限。 李宛不客气的伸出手,一把捉过安朝云,阴柔的嗓音令人打从心底发毛,“瞧你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别惹公公我生气,不然可有你受的。” 安朝云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被他拉得踉跄了下,手上的杏花也撒了一地。 “放开我!”她斥道。 “公公!”安朝仪也上前拉住了李宛的手臂,“这是安府,请您自重!放开朝云。” “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奈我何?”李宛一脸的高傲,“连你爹都得敬我三分,你又算什么东西?” “公公,你别逼我……” “放开她!” 李宛老大不快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想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来坏他的好事。 雷予辰状似轻松地从内堂走了出来,琥珀色的眸子透着与悠哉绝对相反的冷硬。 他连安朝仪碰触安朝云都不允许了,更何况是眼前这个长得像只黄鼠狼的男人。 “放开!”他的眸光冰冷。 “他是李公公,你不能动手,”看到雷予辰脸上的表情,安朝仪神经绷了起来,就算很气愤李宛伸手捉住妹妹,但是也不能让雷予辰动手伤人,“他是个有权……” 雷予辰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看到他的眼神,安朝仪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我不放手你能奈我何?”李宛不屑的一哼,没将他给看在眼里,“我的人就在外头,只要我一声令……” 他的话没有机会说完,因为雷予辰伸出手,把他像老鼠般的一把揪了起来,还将他摇来摇去,看他一脸因为惊吓而苍白。 听到他惊叫连连,雷予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在你叫人之前,我就可以把你甩在墙壁上!”他想像着那画面,“挺有趣的。” 李宛吓得腿都软了。 最后雷予辰只把他给丢坐到椅子上头。 李宛瞪目结舌的瞪着他,就见他的手自在的环着安朝云的腰,而她也没有推拒的模样。 李宛立刻转头,朝外头大叫来人。 不一会儿,厅里冲进了四、五个壮汉。 一见自己人多势众,李宛方才的恐惧很快就被愤怒给取代,“大胆!竟然对本公公动手,你是谁?哪里冒出来的?” 他火冒三丈,没料这个洋人竟然目中无人的大剌剌环抱他未过门的妻子。 “这问题该是我问才对。”雷予辰坐在椅子上,索性让安朝云也坐在他的大腿上,将她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宛见了双眼差点凸了出来。 安朝云则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这雷予辰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他的手轻搭上腰间的匕首,非到万不得已,不然他不会轻易动手。 “说话!”李宛气急败坏的说,“你是谁?” “你又是谁?”他反问。 “你这个乡野匹夫不配问我的名。” “那就算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你叫什么名字也不关我的事。” “你——” “别你啊你的。”雷予辰不以为然的瞄着他涨红的脸,“年纪大了,小心爆血管。” “你放肆!”李宛用力的一击桌面。“朝云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听到这句话,安朝云皱起了眉头。 “未过门的妻子?”雷予辰的脸色一沉,上下打量着李宛,“你不是个公公吗?” “那又如何?”李宛表情僵硬。 “李公公,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今日您就先请回吧!”安朝仪不愿情况太过失控,李宛身边的壮汉虽然他不看在眼里,但是亿并不想要伤人,于是下了逐客令,“一切等我爹从北京回来再谈。” “我的娘子都被个野男人抱住,我还等你爹从北京回来?!” “李公公请别出口恶言,他并非什么野男人,”安朝云说,“纵使我记不起过往,但是我却能肯定的告诉你,我已经与他成亲,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朝云。” 李宛一脸惊愕,“你跟他成了亲?!” “对。”安朝云肯定的点头。 “怎么可能?”安朝云可是他心中理想的妻子啊。 “我救了受伤的她,所以她就以身相许,”雷予辰不以为然的瞄着他,“有意见吗?” 李宛气得发抖。“该死的你们!”他忿忿地站起身,指着他们,“我会要你们付出代价!” 雷予辰没把他的威胁给看在眼里,他怕眼神挑战的传递出无可不论的强硬。 “朝云与你并无婚约,所以她要与谁成亲与你何干?你要我们因此而付出代价,传出去只怕贻笑大方吧?” 李宛瞪着他,他的一番话说得他无法理直气壮,满腹的怨火反倒怎么也发不出来。 “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看你的样子,你应当位高权重,”雷予辰冷冷的继续说道,“但是夺人之妻这事,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都说不通吧!在还未颜面尽失前,你还是请回吧!” “你……”李宛努力的压下怒火,“好!我走!这次就算本公公饶了你们,但是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烧香祈求,别有任何的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我绝不留情!” 撂下狠话,李宛带着自己的手下,气愤的离开。 安朝仪一等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着迳自把玩着妹妹头发的雷予辰。“你真是胆大妄为!” 雷予辰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漠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他根本没把李宛给放在眼里。 “哥,他真会对我们不利吗?”安朝云皱起眉头,对李宛离去前的凶狠表情耿耿于怀。 “我不知道!”他若有所思的表示,“爹曾说过,李宛这人不能得罪,咱们宁可得罪君子,但绝不可得罪小人,而李宛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卑劣者。” 安朝云闻言,心头笼罩一片乌云。 对李宛这个人,她有说不出的厌恶,这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他为什么独独要缠着她…… 看她皱眉,雷予辰抬起手轻抚过她的眉心。 她一愣,抬起黑眸看着他。 “别烦恼。”他轻声的说,“等我见过希恩的父亲,把事情妥善处理之后,我便会带你回家,李宛那家伙伤害不了你。” 安朝云的唇角往上扬,“我相信你,只不过我们可以离开,但是哥哥呢?我并不想造成他和爹的困扰。” 这点他倒是没有想过。雷予辰抚着下巴,审视着望向安朝仪,“我似乎妄为了一点。” 安朝仪不以为然的挑起一道眉,“不只一点吧!” “好吧!很多。”雷予辰不是很情愿的说,“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让安家有任何麻烦。” “你以为你是谁?”安朝仪的语气满是怀疑,“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来自一百多年后的世界,不管你在你的时代是如何的呼风唤雨,但是你在这个时代可没半点权势,就连我都比你有权势!” “凡事可别说得太早。”雷予辰不以为然的对他轻轻一个挑眉。“难道你没听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这个死洋人竟然买弄文采,还用得乱七八糟!安朝仪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掉头就走。 安朝云叹道:“我哥哥生气了。” “这并非新闻。”他的口气不是很在乎,安朝仪跟他讲不上几句话,总会动怒。 她的头轻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不要我哥哥死。”她幽幽的说,想起了稍早之前的话,她心头仿佛压了块大石。 雷予辰的手轻抚过她的背,久久才道:“虽然我与他不太对盘,但是他看起来不是个太差的人,确实是不该这么早死!他要死也得在他死前让他遇上个所爱的女子,成亲生子之后才行,到时我可要看看他还会不会说,把爱情挂嘴边的我不是个男人!” 听到他的话,她的嘴角微扬? “你真的爱我,是吗?”她轻抚着他的胸膛说。 他勾起她的下巴,抓住她的视线,“没办法,因为你太爱我,所以我不得不回报。” 她没好气的看着他傲慢的眼神。“你是在告诉我,是我先爱上你的吗?” “当然!”他自傲的说。 她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颊。 他低头看她一脸娇俏,突然涌上来的感情快将他撕裂。 他俯下身,用嘴覆住她,手扶着她的后脑,更稳稳的盖住她的唇,感觉她因为欢愉而颤抖。 “喂!” 雷予辰不是很情愿的松开她的唇,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就见安朝仪皱着眉站在大门处,他一脸不快的提醒,“这里是大厅,并非四下无人。” 他紧抱着羞得钻进他怀里的安朝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不管你来自哪个年代,”安朝仪无奈的说,“但在这里,不准有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下上演。” “你不是出门了吗?”雷予辰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我被你们气得忘了我是回府来拿东西的!”安朝仪对天一翻白眼,他真应该保护自己的妹妹不让这个色鬼染指,不过他们已经是夫妻,所以要说保护,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觉得,”雷予辰站起身,环抱着安朝云的腰,轻柔但清楚的说,“你真的需要遇到一个解救你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 “情感的解救。”他低头吻了下安朝云,“像我遇到你妹妹一样。” 曾经他也很受不了自己的父母总是如同一对爱情鸟似的在他的面前甜蜜蜜,但现在安朝云的出现,使他也不自学的变成跟他父母一样,什么男性尊严、引人侧目都被丢到脑后了。 “若要变成像你这副色迷迷的德行,我情愿不被解救!”安朝仪不屑的撇了撇嘴,大步的走进内堂。 “真不知道我到底惹了他什么。”雷予辰紧搂了下老婆。 “哥哥只是看不惯吧!”她的额头突然一阵抽痛,她下自觉缩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几乎立刻发觉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他的一脸关切,“突然有点不舒服,现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将她打横的抱起来,急急抱她回房,将她安置在床上。 “你——”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我马上找大夫!”他焦急的说。 她伸出手拉住正欲起身离去的他。 “怎么了?”他难掩一脸担忧,“很不舒服吗?” 她轻摇了下头。 “你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他的手轻触着她的脸颊,疼惜的看着她,“我去叫人的大夫,马上回来。” “不要。”她的喉咙发紧,为他的温柔感动,“陪我!” 雷予辰的眼神一柔。 “我没事,真的。”她柔声说道,“我是要你抱我。” 他伸出手把她拥在他强壮的双臂中。 “我爱你超过生命。”他在她的发间呢喃、吸取她身上的玫瑰香气,“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回家,然后你就会想起一切、想起我。” 她用力的搂住他的颈子。 其实内心深处,是否能想起过去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的温柔使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抬起头吻着他。 在深情的拥吻中,她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他们将生生世世永远属于对方。 第六章 “小姐,姑爷知道后一定会生气!” 安朝云好笑的瞄了小翠一眼,“还不错,今儿个换新词了。” 小翠看着她,“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只要做些你不认同的事情,你就一直嚷着少爷会生气、少爷会生气,现在换成说姑爷会生气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打趣,小翠不由得嘟起了嘴。 小翠虽然一脸的不赞成,但还是无法阻止安朝云的决心,看着她,小翠不禁叹了口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姐根本就不把小爷给看在眼里,若是再把少爷搬出来,小姐也不会理会,倒是姑爷,沉下脸来挺吓人的,她想,若提到姑爷,或许小姐有所忌惮,但是看样子——小翠无奈的摇摇头,姑爷在小姐心目中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安朝云最后还是坚持出府到城外去礼佛。 “我们不过是上庙里上香礼佛罢了,姑爷不会生气。”安朝云坐着马车迳自出了广州城。 关于这点,小翠一点都不肯定。 姑爷看来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人,不过只要一遇上小姐,似乎脑子就不正常了,所以他们几乎都如影随形的贴在一起,感情如胶似漆,只不过谁料得到,今天小姐才落单,她就乱来了! 安朝云对小翠满脸的不以为然视而不见,拉开马车上的布幔,目光落向远方——山腰上的寺庙隐约可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渐渐厌恶于自己的记忆只能藉由他人的转述才有少许的片段。 听说她是在那里被发现的,说不定可以从那里找到一些想起过去的蛛线马迹。 一大清早,雷予辰跟着安朝仪到港口,她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好一会儿才动身,她可以预见自己的夫婿在发现她擅自离府时可能随之而来的怒气,但是就算如此,她也无法顾虑,她实在没办法如他所言,什么都不做。 正当她在深思之际,突然马车猛然一停。 她整个人往前顷,小翠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小姐,没事吧?”小翠急忙的问。 安朝云摇了摇头,困惑的看向外头。 小翠这才放开她的手臂,不悦的撩起布幔探出头,朝着马夫嚷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小姐差点……” 小翠的话声蓦然隐去,缩回探出去的身子,一张脸苍白。 “怎么了?”安朝云注意到她的不安,“难道是姑爷来了吗?”她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回府。 “如果是姑爷就好了……”小翠不安的咕哝。 虽然姑爷沉下脸来是挺吓人的,但是他绝对不会伤害小姐,但是外头的人……她打了个寒颤。 “不是?”安朝云的神情跟着严肃起来,看小翠脸上血色尽失,“是谁?” “李公公!”小翠打了个冷颤。 李宛?! 这可是个灭难,安朝云的神色一正。 她怎么会大意到忘了这号人物。 还以为那日明确告知,她已经跟雷予辰成亲之后,李宛便会死心的放过他们,但照现在他挡着她的路看来——安朝云掀开布幔的一角,看着外头的阵仗,敛下了眼眸,来者不善。 “小翠,我要下马车。”安朝云面不改色的说。 “小姐,你不能下去!”小翠阻止她。 “不自己下去就是等人来捉,”安朝云语气轻柔但坚定,“给咱们自己留点尊严吧。” 小翠若恼的皱起眉头,撩起布幔自己先行下车,再转身扶安朝云,直到她平稳的踩在地上才松开手,站到一旁。 “公公吉祥。”安朝云的美目定定的看着坐在一辆马车上的李宛,他的手下已经捉住架车的马夫,“当知公公挡住朝云的去路,是有何要事?” “没事、没事。”看到美人如此轻柔的礼的举止,李宛大乐,“朝云啊,上来公公这里。”他一张脸堆着笑意拍了拍身旁的软垫。“你打算要上哪去?公公送你一程。” “不劳公公费心。”安朝云虽然不想看他一脸虚假的笑意,但是为求脱身也只好忍耐的注视着他,“朝云有车,求公公放了我家马夫。” “别这么见外,咱们既然是同一路,共乘一车不就好了吗?”李宛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立刻上前。 “小姐——”猛然被架开的小翠惊慌的叫出声。 “小姐,请!”壮汉说。 安朝云看着身旁的壮汉,一张俏脸冷了下来。 “快点。”李宛一脸得意的催促着。他等不及想让这个美人儿坐在他的身旁陪伴。 安朝云努力的让自己的脸保持面无表情,一面思索着顺利脱困的方法。 这个竹林四周鲜有人烟,就算有人,听到呼救前来,看到是李宛也未必敢出手相救,所以只能靠自己。 李宛的体格不算魁梧,事实上,他又矮又瘦,如果她真的用力挣扎,他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只不过他周遭的手下太多。 见她一动也不动,她身旁的壮汉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她被推得踉跄了一下。 李宛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小心点!别对小姐动粗,她细皮嫩肉,我李宛的娘子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要的是个完美的像个皇后一样的女人陪伴在身旁,可不能让安朝云有半点损伤。 安朝云握起拳头,眼光流转着尽是不悦之色,“公公,朝云已为人妇,不是你的娘子。” “呿!那个洋人怎么比得上我能给你的荣华富贵?”李宛想起雷予辰不禁沉下脸,“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到他,这个人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早晚会杀了他!” 闻言,安朝云紧握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紧,她顿时感到厌恶,“如果你敢动他,我会要你付出代价!” 李宛先是一愣,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笑使她皱起了眉头,她还以为自己的话会激怒他,但是他却…… “有趣!我倒想看看你能怎么动我?”李宛不再客气,下令道:“把小姐请上车!” 安朝云挣扎着不愿如他的意。 “小心点!”在马车上的李宛一脸的紧张。 壮汉听了将自己的动作放柔一点。 李宛不想有任何一个万一而损了安朝云的美丽,“朝云啊!”他轻轻叹道,“听话,别乱动,小心伤了自己。” 他阴柔的语调让安朝云感到恶心。 她的力气不及抓住她的人,所以最后还是被压坐在李宛的身旁。 但当她一得到自由、她立刻翻身要下马车,但是李宛的手飞快的环住她的腰,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一瞬间,她的惊愕立刻被恐惧取代。 她瞪视着近在咫尺的李宛,就见他露出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 “乖乖听公公的话,”他刻意的耳语,“公公会好好疼你的。” 安朝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的惊恐,猜想变态的他或许希望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她的牙一咬,面色一沉,绝不让他得逞。 “你害怕吗?”李宛的气息在她的耳际喷发。 “我为什么要害怕?”她讽刺的说,“就算你财大势大,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怎么样!”李宛笑道,马车上的面幔放了下来,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两人,“毕竟你就算再欠揍,我也舍不得伤你!” 他的话使她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东汉梁莹吗?” 安朝云试图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他手中的匕首迫使她不得不停下动作。 “回答我。”他催促。 她不太情愿的点了下头。 “那你也该知道,梁莹身材秾细合度,恰到好处,不高不矮,说话的声音优雅悦耳,目光鲜活,眼泪流动,妩媚宜人,仪态大方,一头黑发——”他的手轻抚着安朝云的头发,“如黑缎般柔滑明亮,就如同你一般。” 安朝云压下心中作恶恶的冲动,瞪视着一脸如痴如醉的李宛。 “你说的是汉代选后、选妃的标准。”她觉得荒谬,“纵使我再符合又如何?” “就因为你符合,”他一脸的渴望,“所以我才要娶你。” 她感到惊讶,但依然面不改色,“难不成就因为我如同梁莹,所以你才要我嫁你为妻?” “当然。”李宛回得理所当然,“我是已经去势的太监,受够了那些冷嘲热讽,我现在有钱有势,但还得忍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我相信,”他的手滑过了她的脸颊,“如果我能有个美如皇后的女人为妻与我匹配,以后这些讽刺都将成为过去。” “人家对你指指点点,不是因为你是太监,”安朝云忍不住反击,“而是你做了太多的黑心事!” 他贩买鸦片,赚进许多白银,却让更多的家庭妻离子散,这些都不是不义之财,他指望别人用尊崇的眼光看他——等下辈子可能比较快点。 “闭嘴!”李宛恶狠狠的瞪着她,“要不是怕伤了你这身细皮嫩肉,我早就教训你了。” “你真是疯了!”她对他实在失去了耐性,“我已经出嫁,不再是待字闺中的闺女,早已不符你的标准了。” “我不在乎,只要从今尔后你不跟那个洋人扯上关系便可。”他沉着脸说,“毕竟我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到你,得来不易。” “什么意思?” “像你这种浑身上下都没有伤疤、斑痣、痘痕的大美人,真是世间少见啊!”他一脸痴迷、满足。 安朝云的心因为他的话而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浑身上下没有伤疤、班痣?!” “以前,你带着贴身婢女到寺里净身礼佛时,”他细长的眼神闪着得意,“我亲眼所见。” 她的脑海突然轰一声。 “下流!”她怒不可遏,扬起手就是给李宛一巴掌。“若让我夫君知道,他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该死的女人,你竟然动手打我!”李宛一手立刻掐住她的脖子,“你最好安份的听话,不然别说那个该死的夫君,就连你爹和你哥哥,我都不会让他们活命。” 脖子上的痛楚让安朝云立刻了解自己低估了李宛的气力,纵使是个去势的太监,但是他还是具有杀伤力。 “放开我!”她并没有试图挣脱他,只是语带讽刺的瞪着他,“就算你不磁我已经嫁了人也没用,现在我的额头因为受伤,所以已经有了疤痕,不再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完美无缺。” 李宛听到她的话表情一愣,眯着眼打量着她的额头,上头还包扎着白布,看不清所以然。 他立刻心急的放下手中的利器,并松开她的脖子,解开她头上的包扎。 映入他眼簾的是道细长的伤痕,“怎么可以把自己伤成这样?!” “天意!”安朝云得意又倔强的扬下巴,“因为连上天都看不惯你的强取豪夺,故意不让你如愿。” “该死!”李宛气得反手给她一巴掌。 她闷哼了一声,嘴巴偿到鲜血的味道,她愤恨的转头瞪着他。 “我夫君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牙切齿的。“你这个没用的老太监!” 她的奚落令他怒火中烧。 “你实在欠揍!”他又给了她一巴掌,“就算你夫君不放过我我也不在乎,因为等到他发现你时,你已经是具不会说话的冰冷尸体!”她已经破相,不再是他心中完美妻子不二人选,既然她这么刁钻,他也不用再对她客气,他将心中的愤恨完全发泄在她身上。 安朝云的眼底闪过惊骇,翻身要逃,但是却被他拖了回来,他的双手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听到自己如擂的心跳,她无法呼吸,喉咙的痛楚渐渐的扩散到全身,她有种快要坠落无底深渊的感觉。 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宛分心的看了下马车窗外。 安朝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趁他不注意时,立刻用力的推开他,奋力的伸长手想要捡方才被他丢在一旁的匕首。 李宛没料到她会挣脱,马上伸出手想要捉住她,她的指甲慌乱之中用力划过他的脸颊。 “你找死!”他的脸一痛,下意识的抬脚用力的踹向她。 安朝云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摔向后头,直接撞开马车车门,滚出车外。 她硬生生的跌摔在地上,激烈的冲撞使她痛得呻吟出声。 眼前一片昏黑,她极力的甩着头,抗拒昏厥的感觉,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起身。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散乱的黑发却被人从后头一把捉住,她惊叫一声,重新跌在地上。 李宛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掐着她的后颈,用力的把她往地面压。 “该死的女人,我要你的命!” 她痛得叫出声。 李宛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用力捉着她往地面撞,愤怒使他完全失去理智。 “你这只老鼠,我今天非把你杀了不可!” 听到这个明显含着愤怒的巨吼,理智回笼的李宛动作一缓,转过头,就见雷予辰俐落的下马,拔足朝他狂奔而来。 看到他,恐惧马上袭上身,李宛连忙看向四周,这才惊见自己的手下不知何时竟然被安家的人给围住,根本没办法保护他。 “你别乱来!”李宛惊恐的移开压在安朝云身上的重量,支吾的说,“不……不然我会要你的项上人头。” “在你动我之前,我会先把你的头给摘下来!”雷予辰抡起拳头,一把捉起他,铁拳如雨的揍打在他的身上。 “够了,予辰,”随后赶到的安朝仪喝斥,“够了,你会打死他!” 处在愤怒的红雾当中,雷予辰气得根本听不见任何话。 安朝仪只好上前,用力的把他拉开。 “放开我!”雷予辰怒道。 “把他交给官府就行了。”安朝仪对李宛也是欲除之而后快,只不过凡事并不能如此妄为,“去看看朝云,她才是最重要的。” 安朝仪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过来,雷予辰立刻甩开他的手,疾步走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安朝云。 找来救援的小翠跪在安朝云身旁哭得渐沥哗啦。 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冻结,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陌生。 在二十一世纪,他发现她偷走了时光机,回到过去时,他害怕失去她的感觉也像此刻一样在他五脏六腑爆裂开来。 雷予辰蹲跪了下来,看着紧闭双眼的安朝云,他轻柔的将她扶了起来。 “予辰……”她的声音虚弱。 她的声音对他而言此刻如同天簌一般。 雷予辰放下心中的大石,拨开她额头上的头发,虽然披头散发、一脸脏污,但她看起来还是很美。 “没事了,没事了。”他低沉的嗓音安抚着她。 他熟悉的体味使她感到安慰,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直到她的颤抖不再那么剧烈。 “我真会被你吓死,”他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话?不是叫你待在府里吗?” “以后我会尽量。”她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目光瞄到被安朝仪抓起来的李宛,立刻觉得自己的头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他是个疯子!”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雷予辰的身躯僵硬,克制着想上前再去把他狂揍一顿的冲动。 “他想要我,只因为我符合古代帝王选后,选她的标准,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如同皇帝一样的伟大受人敬重,真是疯了!” 安朝云的手不自觉的抚着自己的头,忍着头传来的闷痛。 “怎么了?!”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雷予辰担忧的问。 “头……我的头好痛!” 她脸上痛苦的神情几乎夺去他的呼吸。 雷予辰没有迟疑,立刻打横把她给抱起来,火速的将她带回安府找大夫。 第七章 若有来生,盼能与你再系手足情,只可惜今生缘尽。叹道义之心常存,却遭毒手伤心,愤恨堆积,善恶终有报,就算化为厉鬼也定会讨回——生生世世定会讨回…… 语气中的怨恨绞痛她的心,安朝云极力思索着脑海中的谜团,她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一切的事物在这一瞬间突然清晰了起来。 她惊恐的从梦中醒来,全身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她首先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桃红色被单,她喘息着,一个转头看到一旁的雷予辰,他脸上有着疲惫,看来他守着她许久。 “予辰……”她哽咽了起来,“予辰!” “谢天谢地!”他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似乎都是一直看到你躺在床上昏迷无助的样子,我真的受够了!” “抱紧我,”她低语着,“求你。” 他立刻伸出手搂住她。 她收紧臂膀,用脸颊磨蹭着他结实的胸膛,只有在他的怀中,她才能感受到全然的安心。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角,“除了一点外伤之外,你没有什么大碍。你一定吓坏了。”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的注视着他,“你受到的惊吓不会比我小。” “事实是如此。”他轻叹了口气,温柔的看着她,“我真想抛下这一切,回去未来,那里有更好的医疗设备,会让你受到更完善的照顾。”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行。”他脸上温柔的神情使她的心头一暖,她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我偷了你的时光机回到这里就是要改变我哥哥对多克家族的诅咒,这样你才能安全,我也才能解脱,不然这恶梦会缠着我们一生一世,永远不会休止。” 他的身躯因为她的话而微微一僵,他仔细的梭巡着她的双眼。 “你想起来了?”他轻声问。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偷了你的时光机回到这里,”她温柔的凝视他,指尖轻刷他的下唇,“还让自己受了伤,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也该是时候了。”顾不得她才转醒,他紧紧的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发里,“我应该好好打你一顿,你知道你差点就消失在时间洪流之中吗?你怎么会这么莽撞……”只要每每想起他差点失去她,他的心头就一阵紧缩。 她的唇边泛起一个美丽的笑容,“你不会打我。”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看似冷硬的男人,“你爱我,不会伤害我。” “同样的,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害你自己,所以别再惹我。”他稍微推开她,虽然语气严肃,但是眼底的愉悦却是隐藏不住,“听清楚了吗?” 她抬头,亲密的吻着他,毫不设防的依偎着他。 “虽然我很抱歉违反承诺回来,带是我却很开心你来找我。” “我有选择吗?”他的语气有着无奈。 “你没有。”她对他一笑,“你来了,也让我更清楚的明白,就算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横在我们中间,我们终会克服一切。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会跟你分开。” 她的低语拨动他的心弦,他搂紧她,此刻他暂时将缠着他们的诅咒给丢到脑后,他在她的身边躺下。 他炙热的吻住她的唇,对她的情感不可言喻。 “你留在洋行,我去找我爹,阻止他和多克先生回广州城。” 雷予辰听到安朝云的话,只是反应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不行吗?”她皱起眉头,“不然我留在洋行等那艘有问题的商船进港,你去找我爹和多克先生……可是我爹他们并不认识你……啊,找哥哥跟你一起去就不成问题了,如果情况不对,你跟哥哥他们就都不要回来了。” 雷予辰的反应是对天一翻白眼。 他们此刻正在安家拜访货品的仓库里,安朝仪将载着安朝云回到清朝的故障时光机放在这里。 雷予辰正小心仔细的拆解时光机,他得要确保这些属于未来的东西如数被他带回二十一世纪。 他穿越时空只是想来救安朝云的家人,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会妄想要改变历史。 “你为什么不说话?”安朝云侧着头,娇俏的问。“你觉得我的提议好不好?” 雷予辰站直身躯,双手叉腰没好气的看着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不错!”她轻耸了下肩,唇边泛起一个笑容,“如此一来,我爹和我哥哥包括你在内就都不会死了。” “那你呢?” “我?”她微愣,这才注意到他神情不善,“我忘了,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有事的。” “应该?!”他蓦然欺近她。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他一把捉住了她。 “别再擅自作主!”他低沉的警告着,“这次念在你受了伤,所以我没有跟你计较,等回到未来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时光机给毁了。” 她震惊的睁大双眼。 “你要毁了时光机?!”这可是他毕生的心血。 “没错!”他的脸突然愉悦了起来,“我可受不了以后你一不开心,就开着时光机乱跑让我找不到人。” “这次是例外!”她急了,退出他的怀抱,“如果你毁了时光机,以后我要怎么回家?” 回个家要穿梭近两百年的时空?雷予辰轻叹了一声,伸出手将不快的她拉回怀里。 “好吧!”他勉为其难的说,“如果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会考虑、考虑。我在来找你之前,去找过我的指导教授,请他待在实验室里留心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我已经做好我们有可能回不去的打算。” 她的神情一正,“有可能吗?” 她轻轻将肩一耸,“凡事都有可能性。虽然你带来的时光机毁了,带是我的却完好如初的被放在城外一片树林里头,短时间应该不会被发现,所以等事情解决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回去。” “可是——”她看出他有话没说完。 他对她一笑,“我的指导教授告诉我,我们妄想要改变历史,但最后可能只是徒劳无功。” “为什么?” “当初我是因为我弟弟的死才会想要发明时光机,而且噢们也确实如我所愿的回到了五年前,改变他的念头让他没有前往非洲,所以他没死于非洲,但最后呢?他还是死了,只不过死亡的时间延后,两年前,他在西班牙因交通意外过世。你看,我们改变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那是因为诅咒还存在着。”她的心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石,脸上浮现绝望的表情,“只要我爹和哥哥没事,一切不就没事了吗?” “其实我们无法肯定,”他抬手轻抚着她忧愁的脸,“或许我们该看透的是我们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就算我先你而去,那也是命运的安排,明白吗?” 这个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她发颤着,“不!我不要!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 “当然不是。”他对她微笑,“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认为我有可能会什么都不做吗?如果我真这么打算,当初我就直接把你带走了。” 她专注的看着他一脸的坚决,缓缓露出笑容,“你是个很有胆识的人,你还是想奋力一搏。” “当然,你都冒险回来了,若我什么都不做就带你回去,我怕你这一辈子会瞧不起我。” “我才不会!”她的眼眶红了,“谢谢你。” “很奇怪的字眼。”他用力的搂了她一下,“我永远记得我第一次在山坡上发现你,你身受枪伤时候的模样。我警告你,你最好别让我再经历一次,你一定得要离可能伤害你的东西远一点。” 若是他指导教授的推理是正确的,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只是时间会变得不同,那安朝云在这个时代可能还是得再挨一枪。 他决不允许这事发生。 “我知道。”安朝云柔顺的点头,“我会听你的,不过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有点讶异她竟然跟他讲条件。 “不管你要去哪里,都要让我跟着你。”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怎么会不是好主意?如果不跟着你,你怎么保护我呢?”她慧黠的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那你总要在我的四周才行吧?” 她的话倒令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你挺聪明的!”他咕哝了一声。 “这代表答应了吗?” 看着她嘴边甜甜地笑,他忍不住低头炽热的吻她的唇,对她的爱恋在这一吻之中表露无疑。 “那只老鼠被放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雷予辰非常惊讶。 “纵使你生气也没办法,这本来就是有钱判生,无钱判死的年代!”安朝仪的申请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阴沉。 “真是没有法律!”雷予辰忍不住批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年代。” “原本有,”安朝仪下意识的辩驳,“只是现在世道不好,鸦片害死了许多人。” 真正恐怖的他们还没有面临到,雷予辰忍不住沉下脸,心一凝。 道光二十年,西元一八四0年,英军将会东来,攻占定海、逼近大沽口,然后直入长江,兵临南京。中国至此才开始走入悲惨岁月,接着而来的是百年不平等条约的束缚,大清帝国也因此缓步的走向灭亡。 “这件事,不要告诉朝云。” 雷予辰轻摇了下头,“这事不用你提醒,她才恢复记忆,我一点都不想要再打击她。我问你,关于多克家族,你了解多少?” 安朝仪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开口问有关多克家族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希恩的父亲吗?曼迪?” 雷予辰轻点了下头。 “其实我只不过见了他几次面,并非每次有商船来中国,他都会跟着来,这次听说他是因为丧妻,所以才带着希恩出来走走散心。听闻他是个很疼爱妻子的人,只可惜他的妻子红颜薄命。而大概在五、六年前,他来中国时,因缘际会救了我父亲,所以对安家来说,他是我们的大恩人。” “正派吗?” “正派?”安朝仪侧头看着他,“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为人。他进口鸦片?”他索性挑明了问。 安朝仪思索了一会儿,“从未听闻。我爹曾说过,曼迪是他所见过最有脑袋,而且很有良心的商人,所以我不认为他会碰这些害人的东西。” 雷予辰的双手抱胸,反复思索他的话,这个意思很简单,就是安家并不相信多克家的人会在商船上夹带鸦片,只是最后却证明了截然相反的事实。 “你为什么会突然问道曼迪?” “没什么,”他轻轻挥了挥手,“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只是好奇吗?”安朝仪一脸的怀疑,“我总觉得你与朝云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雷予辰轻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他正想追问,却看到安卓疾步走了过来,只好暂时先将事情搁下,“怎么了?” “少爷、姑爷,”安卓微喘了口气然后说:“商船进港了!” 雷予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商船怎么会进港?!算起来时间好象不对! 被搜出鸦片的日子还没到,安家老爷和曼迪也还没有回广州城,为什么商船会进港? 他与安朝云什么事情都没做,所以历史照理说不会有任何改变,但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时光机出了错? “怎么提早了三天抵达呢?”安朝仪的话掠过了雷予辰的思绪,他的口气也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的挥了挥手,“算了,总之先让船进港,然后让累了好几个月的船员下船休息,你好好安排。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明日再同你一起上船去看……” “等等,”雷予辰脱口打断他的话,“有问题!” 安朝仪不解的看着他,“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商船提早到港罢了,你放心吧!我们与多克家族的往来不是一天、两天,这几十年都没出什么岔子,或许只是海象好,所以船提早到港,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这次不同,”雷予辰专注的看着他的黑眸,“我知道你并不特别喜欢我,但是你相信我吗?” 安朝仪微挑了下眉,这么直接了当的问他,倒叫他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我妹妹所爱之人,”安朝仪耸了耸肩,勉为其难的说:“我就算不相信你,也会相信我妹妹。” “很好,”雷予辰露齿一笑,“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给我通行证,我现在要上商船去看看。” “现在?!可是——” “我会看着办。”雷予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 “我也相信你不会,毕竟我是你舅子。”安朝仪眉头微皱,“只是让你上商船,这与法令不和。” “别跟我谈什么法令。”雷予辰态度坚决,“你们的法律约束不了我。总之把事情交给我,你只要看好朝云,别让她跑去就好。” 他脸上的严肃令安朝仪的神经也忍不住绷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以后再跟你解释。”雷予辰的语气四两拨千斤。 其实如果这一关可以顺利过去的话,很多事也不用多做解释。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的指导教授的理论是错误的,他依然有能力可以改变什么。 在雷予辰的坚持下,他只好放行。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安朝仪的眼神一敛,直接去找妹妹。 安朝云受伤的时候,就已经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那她现在又怎么可能听他的安排,乖乖的留在府中? 有些事,也该是时候让她跟他解释清楚了。安朝仪心中已经有了另一番的盘算。 第八章 天色渐暗,靠着微亮的光线,雷予辰在任何可以的货品上翻查着。 若是有鸦片,他会在官府发现之前找到并且处理掉!但偏偏,花了近一个时辰,除了香粉、香膏、西洋小玩意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雷予辰踏出船舱,踢了踢已经喝了一大壶酒,醉倒在地的船员。 “醒醒!”他用法语说道:“你要守着货品,怎么现在就醉死了?” “你这小子懂什么?”船员醉醺醺的回嘴,口气满是被打扰的不悦,“我在船上待了好几个月,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而且底下也还有人看管着,你别管我!” 雷予辰蹲下身,仔细的看着船员,“清醒一点,我有事要问你。” 船员勉强撑起一双醉眼,看着他,“什么?” “鸦片放在哪里?” “鸦片?”船员不屑的一个撇嘴,“什么鸦片?多克先生不做这种害人的勾当,我们一船都是香粉、香膏,没有鸦片。” “不要骗我,官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雷予辰的表情严肃,他从怀中拿出一枚戒指,“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在晕黄的光线底下,船员懒懒的打探着,但是雷予辰注意到他的眼神渐渐多了些严肃。 “这是多克家族的戒指!”船员认出戒指上的多克家族的家徽,“你怎么会有?你不是安罗洋行的人吗?” “算是也不是。” 不得不庆幸自己来时还记得做了功课,带些他认为有帮助的东西,这是多克家族流传多年的戒徽,用在重要文件上的印信。他琥珀色的双眸闪着光亮,专注的看着船员。 “算是也不是?这是什么意思?”船员挑了挑眉,若这人是多克家族的人就算是他的老板,所以他的态度有些微的改变。 “我是多克家的人没错,但我娶了安罗洋行的老板安尚德的女儿安朝云,所以也算是安家的一员。” “喔,安朝云。我知道她。之前我来中国的时候有看过她一面,她是个大美女。”船员咧嘴一笑,“你真是个幸运的小子!” “我也这么觉得。”关于这点,雷予辰当然百分之百认同,他索性跟船员一样席地而坐,“老实告诉我,这里真的没有鸦片吗?” 船员拉下脸,“要跟你说几次,这个多克先生不干这种事!” “这个多克先生?”他眼底一闪,“还有别的多克先生吗?” 船员露出怀疑的神情,上下打量他,“你不是多克家的人吗?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雷予辰双眼微敛,极力的思索,最后灵光一闪,现在才发觉以前喜欢听外曾祖父“讲古”还真不是件坏事。 “你指的另一个多克先生是杰肯·多克吗?” “对。”船员的嘴一撇,“他是个杂碎!” 听别人骂自己的祖先感觉挺复杂的。 虽然外曾祖父说过杰肯·多克这个人,但外曾祖父当时并没有多加赘述,只简短的介绍他的生平,短短的几个字句已经让他明白,杰肯·多克是个集性欲狂恶和卑鄙顽劣于一身的浑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他还没有替多克家族惹出更大的丑闻前,他在不到三十五岁时,便死于与他人争风吃醋一名妓女的争斗里。 杰肯虽是多克家族的长子,但是他死时并没有留下子嗣,所以一切便顺理成章的都交到了次子曼迪·多克手中。 杰肯……难道是他?! 因为想要获取暴利所以利用了自己亲弟弟负责交易的商船夹带鸦片,害得安家家破人亡?! 雷予辰侧着头思索,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合理性,这里头一定有环节出了错,以内综合许多看法,曼迪听起来并不是个只图利益的小人,除非……夹带鸦片的事连商船所有人都不知情,曼迪也被瞒在鼓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熟悉的玫瑰香味伴着黑夜朝他传了过来,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站起身,面对来人。 “我不是要你别带她来吗?”雷予辰有些谴责的看着跟在安朝云身后的安朝仪。 “她是你的娘子,”安朝仪装出一脸无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个性,我无法阻止。” “你可以当什么都不知情,与她一起待在府里。”他伸出手握住安朝云的手,语气加重。 “那你可以现在赶她回去。”安朝仪口气有着爱莫能助。 雷予辰自己想在爱妻心中留下一个温柔的形象,没道理坏人就得由他这个哥哥来当。 “你——” “别这样。”安朝云打断雷予辰的话,阻止自己的丈夫与兄长接下来可能的争执,“是我坚持要来的。” 雷予辰闻言又轻叹了口气,嘴角扬起无奈苦涩的笑容,拿她没办法。 她专注的看着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感觉自己的心跳不自觉的加速,她轻声的问:“你找到了吗?” “没有。”他轻摇了下头,很清楚她在问什么,“一无所获。” “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曼迪不可能罔顾法纪夹带鸦片。” 听到安朝仪的话,雷予辰有些惊讶。 “我告诉他了。”她小心翼翼的留意他的神情,“我希望你别生气,我们会需要哥哥的帮忙,不过我只告诉他一部分。” 她没提到有关哥哥死亡和多克家的诅咒。 雷予辰的神情有着无奈。 她因为他的表情而露出忧愁。“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勾起她的下巴,吻了她一下。 她松了口气。 安朝仪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你什么都没有查到对吧?所以曼迪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事实证明,他有这么做。”雷予辰的口气铿锵有力。 安朝仪皱眉看着他,“这个指控很严重。” “我知道,”他认同,“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朝云也很清楚,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解释,你很清楚我来自未来,所哟我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你信我就帮我,若你不信,大可离开,只要把事情交给我,你当作甚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真能这么做的话,我会非常感激。” 安朝仪沉下脸,口气有些冲,“你到底在高傲些什么?这是清朝,不是你的年代,你不可目无法纪!” “法纪?你真相信你的年代有所谓的法纪可言吗?”他的口气严肃起来,“很多事不是靠法治就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解决,正如那只老鼠意图伤人的用意明显,但你们的官还是放了他一样!” “不许你用这种不屑的口气评议我的国家!”安朝仪警告。 安朝云不安的闭了下眼,她实在不想要她所爱的两个男人在她的面前针锋相对。 “我——”雷予辰的话因为她轻拉了下他的手臂而隐去,他低下头看出她眼底的忧虑,他口气稍缓,继续对安朝仪说道:“我并没有不屑你的国家,只是有些事情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有钱判生,无钱判死,甚至在我的年代,这种事比你想得更龌龊、肮脏百倍,但就是因为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要更加的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不是你们中国老祖宗交给你们的智慧吗?” 他的话使安朝仪一时哑口无言。 看出他的心已经动摇,雷予辰继续说:“我并非不相信多克家族的人,我是他们的后代,我比任何人都不想承认自己的祖先会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信,我与朝云的未来在这一刻决定,我大可带她离开,不做任何努力,但是我无法如此洒脱,因为我不能看她一辈子心悬此事,一生不安稳。” 他的温柔与体贴使安朝云深受感动,她看着安朝仪,“哥哥,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矛盾的情绪在安朝仪的心中翻腾,“算了,我一张嘴怎么说得过你们。”久久他才开口,“现在要怎么做?你们打算怎么做?” “如果我是你,”雷予辰的眼神一冷,“我会一把火把这艘船烧了。” “烧船?!”安朝云率先惊呼。 “你疯了!”安朝仪失控的脱口而出。 “或许,”他也认同自己的疯狂,“但却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一个方法。烧船之后,就算安罗洋行毁了也无所谓,你带着你爹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或许这样可以免于接下来的战祸。 “荒谬!”安朝仪啐道,他从来也没想过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环境。 “是荒谬,但你最好听我的。”雷予辰的态度强硬。 安朝云嘴角垮了下来,心头一阵阴郁。 雷予辰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眸紧捉着她的眸光。 “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鸦片到底藏在哪里。”他轻声低语,安抚着她,“只要烧了它,别说我们找不到鸦片,官府的人自然也找不着,没有鸦片,一切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真的只能这样吗?”她绝望的问。 他叹口气,将她揽进怀中,她只能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可是这是多克家的商船。”安朝仪在一旁嚷道,“造价不菲,我若烧了这艘船,安家就算倾家荡产都不够赔。” “我知道。”雷予辰认同,“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你?”安朝仪对天一翻白眼,“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懂?现在是道光年间,就算你是多克家族的后代,你也是半点权势都没有!” “但是我有这个。”雷予辰将手中刻有多克家家徽的戒指交到他手上,“我只要立一个手札,就说烧毁商船是多克家族的人下的令即可。” 安朝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戒指,无法下决定。 “哥哥,”安朝云忍住悲伤,跟着开口说服,“照予辰说的做吧!这确实是最快速也最安全的解决办法。” “连你也认同?”安朝仪感到难以置信,“我们安罗洋行或许会因为这个事件而毁了。” “安朝云看着自己的兄长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感到心如刀割。 “你说啊!”安朝仪追问,“安罗洋行毁了,你真无所谓?这可是爹一生的心血啊!” 她知道安罗洋行对安家的重要性,只是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毁,安朝云无声的在心中呐喊,她只要她的兄长和爹爹都活着! “我求求你,哥哥!”她的眼眶红了,柔声的乞求,“求你听我们的好不好?” 安朝仪看着她的眼泪,无言以对。 “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雷予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道,“明天一早给我答案。”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安朝仪的态度强硬。 “你相信我来自未来,就该明白我知道这百年来到底发生了多少事,若不是情况真的会变得比你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我也不会做这种无理的要求,所以你在回答前,还是好好想想吧!” “不可能!”安朝仪一脸的强硬。 “明天一早,我等你的答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雷予辰丢下这句话,径自拥着安朝云离开。 安朝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真的只能把商船烧了吗?”安朝云轻靠着雷予辰。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 她轻叹一声,“没有。”虽然觉得可惜,但若可以一劳永逸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只是我要得到你的认同。”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的眼眸。“什么?” “如果你哥哥不动手的话,”他的口气陡然一沉,“我会动手。” 他的话使她的心一颤,换言之就是他会亲手烧了商船?!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边,半晌,“我明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的手轻柔的摩擦着她的脸,充满占有欲的弯腰亲吻了她一下。 “我会尽力让伤害降到最低。” 她闭上眼睛,静静窝在他的怀里,轻点了点头。 安朝仪闭上眼睛深呼吸,极力的想要甩开妹妹与妹婿对他所做的提议。 烧多克家的商船?!他若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他睁开眼,呼了口气,站在船头抬头看着天空繁星点点。 他不该去相信那种什么穿梭时空的荒谬事,但是偏偏很多事情就是无法解释,他懊恼的皱起眉头。 “该死!”他咒骂了一声。 他转身离开,他要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明天一早,他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立场,他不允许任何人毁坏这艘船,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细小的声音从底下的货舱传来。 他的眼神一敛,往前走几步,脚却在暗中踢到了某样东西。 他弯下腰,是多克家的船员,他立刻伸出手按向他的额头,还有跳动,没死,只是被打晕了。 他不迟疑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小心缓步的走向声音来源处。 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几个人影,在货箱内不知在翻找些什么。 他正要再往前看得正仔细,后脑突然被人重重的一击,他种种的倒在船板上。 “东西放妥了吗?”一个阴柔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禀公公,放好了。” 李宛得意的轻笑着,踢了踢昏迷的安朝仪,“看我怎么一次就整死你们一家!” “公公,这人怎么办?”一个黑衣人低头看着安朝仪问。 “他看到你们放东西,不能让他坏事!”李宛很快的下了决定,“带走!” “是。”几个黑衣人行动迅速的扛着安朝仪离开商船。 第九章 “怎么会找不到人?”雷予辰听到安卓的汇报,眉头轻皱,“昨夜少爷没回府吗?” 安卓摇头。“小的不清楚,昨夜我与少爷在商船上头待到了快子时,少爷叫我先回来歇着,他还要在船上想点事情,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少爷到底有没有回府,小的不知道。” 安朝云一脸的担忧看着雷予辰,“哥哥怎么会不见了?” “平时他会去哪里?”他安抚的拍了拍安朝云的手,看着安卓问。 安卓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所有少爷可能会去的地方,小的都找过了,但都没有少爷的身影。” “难道是我们作业的提议惹恼了哥哥吗?”安朝云问。 “他都几岁的人了,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离家出走。”他低头看着她,“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办正事再找他吧!” “你的意思是——” 他们互相凝视了片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朝云点头,压力下面自己心中的不安。 “你待在府里,我去安排。”雷予辰轻声说道。 “不要!”她摇头,伸手拉住他,“我要跟你一起去,你答应过我,去哪都要带着我的。” “我痛恨我这个承诺!”更何况当初答应是要敷衍她。 “或许。”她坚定的看着他,“但你得要说到做到。” 他轻叹了口气,时间不多,所以他只好顺了她的意。 “小翠!”他唤道。 小翠抱着希恩出现在他面前,“我知道,”她的口气已经很认命了,“照顾希恩少爷。” “没错。”雷予辰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拉着安朝云走了出去。 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他们,雷予辰率先把安朝云给扶到马车上,自己接着要上去时,远方却传来杂沓的马蹄声。 雷予辰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但因为阳光的照射,所以他将双眼眯了起来,想要看得更仔细。 是官兵!他的心一沉。 难道还是迟了?商船上的鸦片被官府的人发现,所以大队人马要来抄家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安朝云的心跳加快。 “在上头待着。” “可是——” “听话!”他严肃的看了她一眼。 他直挺挺的看着一行官兵由远而近,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却因为看到为首的人之后,转为困惑。 “玛尔泰?”他皱起眉头,就见这个小子竟然人小鬼大的骑在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上头,一脸的得意洋洋。 “久违了,大恩人!” “怎么会是你?”雷予辰啐了一声,“我差点被你吓死,你干么摆这么一个阵仗过来?” “对我客气点,虽然你是我的恩人,但今天轮到你得感谢我了。”玛尔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没时间理会你,我有正事要办。”雷予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怎么还是这么跩啊?”玛尔泰出声制止他,“要走也等我送上我的礼物再走吧!” “我不要礼物。” “话不要说得太早。”玛尔泰一脸得意的说,“看过再说!” 他翻过身,想要帅气的下马,但是却因为个子实在还显娇小,差点摔下马,雷予辰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让他免予重摔在地。 玛尔泰一脸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好险、好险!” 雷予辰见了没好气的对天一翻白眼。 “你还好吧?”安朝云由马车里探出头,轻声的问玛尔泰。 “还好!”玛尔泰看到她双眸一亮,“美人儿,你头上的白布除去之后更是美艳照人啊!” 雷予辰文言,不客气的打了下他的后脑勺。 “你这个妒夫!”玛尔泰咕哝的揉着自己的头。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没什么耐性的催促玛尔泰,“我真的有事要忙,没空理你!” “我知道。”玛尔泰朝后头挥了挥手,“这个人你认识吧?” 两个官兵见了,立刻从后头的马车上抬下一个人。 安朝云见了心跳几乎停止,忙不迭的下了马车,冲了过去。 “哥哥?!”看着一脸苍白的安朝仪,她焦急万分。 安朝仪吃力的睁开眼眸看了妹妹一眼。 他没死! 看到他的反应,安朝云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雷予辰抓着玛尔泰问。 “放手、放手!”玛尔泰拍了拍他的手,“是我救了他,不然他的头受到重击,早就流血至死了!” “我哥怎么会受伤的?”安朝云侧着头问。 玛尔泰对她裂嘴一笑,美人说话,果然悦耳动听。 “笑什么笑,”雷予辰火大的说,“我娘子在问你话!” 玛尔泰的脸陡然一沉,“因为李宛啊!” “李宛?!” 听到这个名字,雷予辰皱起了眉头。 安朝云如遭雷击,“是李宛伤了我哥哥?” “没错,”玛尔泰点头,“正确点来说,他不单要伤你哥哥,还要你们全家家破人亡。” “什么意思?”雷予辰问。 “昨夜李宛带了几个黑衣人上了你们家与法国多克家族贸易往来的商船,放了一大箱的鸦片,要嫁祸两家人,令多克家族自此不能再至中国经商,而安家,可能因此而满门抄斩。” 安朝云震惊得无法言语。 雷予辰沉默,搂住了一脸错愕的她。 不是多克家,而是李宛?! 近两百年来的仇恨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场误会?!安朝云一时五味杂陈,眼眶泛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雷予辰冷静的问。 “因为我虽然人离开了广州城,但是却一直派人盯着李宛的一举一动。”玛尔泰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这次是害人反害己,我原本一直苦于抓不到实质的证据办他,却没料到他这个老太监却因为垂涎你家娘子,所以贸然行事,因此被我抓到把柄,我想,他现在一定很痛恨当初派人追杀我时,我为什么没死吧?” 他的心一惊,看着玛尔泰。 “李宛派人追杀你?你再讲清楚一点!” 玛尔泰神色自若的说:“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当初我不也告诉过你,我没死成,就该轮到害我的人死了!当你救我时,你不就知道了吗?” “害你的……”雷盈辰的眸光一敛,“是李宛?” “是啊!”玛尔泰点头,“我阿玛派我带着几个心腹到广州暗访是否还有人私下贩卖鸦片,谁知依循查到了李宛的头上,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他杀了我几个手下,我也受了伤,躲进巷子里,我原本该死在那里,但是我命大,遇到了你,捡回了一命,所以合该李宛衰败了!” 雷予辰深感震惊,但依然面不改色。 怎么也没有料到,早在他穿梭时空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在无心之间改变了历史。 若是他没来,玛尔泰那时便应该死了,但是偏偏他救了他,所以现在轮到玛尔泰杀了李宛,而李宛也因此没机会栽赃安家和多克家族。 “所以李宛……”安朝云小心翼翼的开口,“死了?!” “很遗憾。”玛尔泰耸了耸肩,“没有。” 雷予辰沉着脸,“为什么没有?” “被他逃了!”玛尔泰一脸的无辜,“他很狡猾,不过你放心,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抓到他。” 雷予辰身躯一僵,缓缓的看向安朝云。 “没事的,”她低声说道,“我不会有事。”她知道他一直很怕她会受伤,所以安抚他。 “我希望我能跟你一样肯定。”雷予辰专注的看着她,很快的下了决定,“我们该走了。” “现在?”安朝云低头看着又陷入昏迷的兄长,此刻他整个人正散着不正常的高热。 这种时候,她如何走开? “我知道我该听你的,但是我担心哥哥。”她的嘴角垮了下来。 雷予辰轻叹口气,低下头轻吻了她的脸颊。 “我不喜欢看你不开心,就由着你吧!”他在她的耳际低语。 她灿烂一笑,伸出手,用力的搂了下他的颈项,连忙叫人安置受伤的安朝仪。 “你真的很在乎她。”玛尔泰轻叹。 雷予辰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至极的问题。 “你刚说,你们该走了,”玛尔泰好奇的问,“你们要去哪里?” 雷予辰没好气的低头看着他,“小子,有空谈八卦,不如去办正经事,我跟你一起去抓那只老鼠。” “老鼠?” “李宛!”李宛一日不抓到,他一天不能安心,他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安朝云的人出现在他们的四周。 玛尔泰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跃身上了他的马。 “喂!”玛尔泰惊呼,“这马是我的!” “借我一会儿,行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 虽然是请问,但是口气很强硬! 玛尔泰的嘴一撇。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嘴巴一边咕哝,但是他还是派人再另外牵了匹马,与他一起去追查李宛的下落。 一直到了入夜,安朝仪的高烧才稍退。 安朝云这才松了口气,她走到房外,深细了下外脱清爽的空气。 “姑爷还没回来吗?”她不安的问着前来探视安朝仪的安卓。 安卓摇摇头,“回小姐,还没。” 她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际,此刻却闪过一抹不真实的红幕,似有若无。 这红光似乎是在暗示着她跟雷予辰应该要离开了。 当初受了伤的她是因为这道红光而穿梭了近两百年的时空与他相遇,而这些日子过去,彼此的眷恋渐深,缘份的奇妙在他们身上就好象是奇迹似的,看着红光,她不由得看得出神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低下头,转身回房继续照顾哥哥,然而才转过身,便直直望进一双细长的眼睛里。 他是怎么进来的?! 看到李宛,她的脸刷白了,倒退了一步,正想叫人,声音却因为看到他手中又长又沉重的火枪而梗住。 “你要做什么?”她强装镇定的问。 她文风不动的站着,思索着逃脱的可能。 他有枪,只要她一动,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的给她一枪。 “你不屑与我成亲,硬是跟着那个该死的洋人。”李宛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恨意,“现在竟然还害得我一无所有,你这个害死的贱女人,把我害得那么惨,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掉。”她倔强的扬起下巴,“我们没人害你,是你自己作恶多端、作茧自缚。” 李宛用力的甩了她一巴掌。 安朝云踉跄了一下,但是随即站直身躯,高傲的看着他,“有种就开枪,我不怕你!” “别以为我不敢。”他抬起沉重的火枪,枪口瞄准她。 她没有浪费时间在建交上头,她扑了过去,用尽气力的跟他抢夺手上的火枪。 这个时候,她看到雷予辰与玛尔泰的身影出现在回廊的劲头,她还来不及叫他的名字,他已经看到了她。 雷予辰看到眼前这一幕心跳差点停止,恐惧几乎使他无法呼吸。 他目露杀机的冲了过去。 李宛见了,用力的一推,安朝云重心不稳的跌在地上。 他毫不迟疑的拿起火枪,对准冲过来的雷予辰。 安朝云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电光石火的瞬间抓住了枪口。 枪声响起,灼热的痛处穿过她的身躯,她甚至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重重的跌在地上。 但是纵使手臂传来几乎使她晕厥的痛苦,她的手还是死命的抓着枪口,不让它有机会伤害到雷予辰分毫。 雷予辰惊骇欲绝的看着她跌落在地面。 他冲上前,强而有力的拳头奋力的击向李宛的下巴,顿时传来令人作呕的骨头断裂声。 “小姐!”听到声响抱着希恩跑出来的小翠一脸的惊愕,哭了出来。 雷予辰没有空理她,他跪在安朝云的身旁,一把抱住了她,急切的眸子望进她强忍痛苦的黑眸。 “我没事。”她轻轻安抚,“就算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不会让我有事,对不对?” 她的血染红了他的手。 “你当然不会有事,”他的表情含着瞳孔与恐惧,“我爱你,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要缠着你!你死了,我也会跟着你下地狱!” 她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印下一吻。 “你不是说地狱没有你容身之地吗?”她强颜欢笑,“地狱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心无畏惧的人,对不?” “但只要有关你的一切,我都害怕!他的眼眸因为担忧而显得朦胧。 “我不会有事。”她轻靠着他,“不会,我相信你。”一种不问来由,全然的信任。 他立刻打横的把她抱了起来,疾步走出去。 “你要去哪里?”玛尔泰正指挥者官兵把下巴被打断的李宛五花大绑,看到雷予辰的举动立刻跟了上去。 “带她回家!” “回家?”玛尔泰皱眉,“你应该找大夫!” “我不相信这个时代的大夫!” 玛尔泰一脸的困惑,他的话很奇怪,他立刻加快脚步跟着他。 “姑爷?”小翠也一脸焦虑的跟了上去,“你要带小姐去哪里?” “等少爷醒来,就跟他说,我带小姐回家了。”雷予辰一脸的苍白,低头看着朝他挤出一个笑容的安朝云,眼眶泛红。“叫他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家小姐,一辈子都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是小姐现在受了伤……” “我不会让她有事!”他用力的吞下喉中的哽咽。 安朝云轻拉了拉他的领口,让他急切的脚步稍停。 “怎么了?”他低头担忧的问。 她染上鲜血的手颤抖的拿下脖子上的玉佩。 “希恩。”她轻声的说。 雷予辰的眸光一敛。“你要给他?” 她点点头。 小翠见了立刻抱着希恩向前。 安朝云替希恩挂上她的玉佩项链,正好摆在他的十字架上。 “你是个不凡之人,你有很优秀的后代。”她微笑的看着希恩一脸的天真可爱,“希望这项链可以守护你一生一世。” 希恩看着玉佩上头的鲜红血迹,蓝色眼珠里盈满水气,小小年纪的他不懂什么生离死别,但是却拿下自己的十字架项链给她。 “你要把十字架给我?!”安朝云的嘴角扬起一个虚弱但美丽的笑容。 希恩点点头,有些笨拙的想要替她带上。 “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你丢掉的十字架,在这里找回来了。”雷予辰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看出她的心安。 她轻点了下头,紧握着十字架,觉得一阵晕眩袭来。 他一见,不再迟疑的迈开步伐,要带她离开。 “等一等,”她虚弱的声音再次阻止他的步伐,“你忘了一个人。” “谁?” 顺着她的目光,雷予辰看着一旁大惑不解的玛尔泰。 “小子,”他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你真的要走吗?”玛尔泰感到一阵不舍,眼眶微热,“我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别放在心上。”他摇着头说道。 “不行!有恩一定得报。”玛尔泰摊开手心,上头的白金手链闪闪发光,“这是你的手链吧?还给你,你刚才打李宛时掉下来的。” “送给你。”雷予辰没有接过手。 “送给我?可是……” “收下吧。”安朝云轻柔的开了口,“如果你真想报答,就对多克家族好一点!” “多克家族?”玛尔泰不解的目光看着被小翠抱在怀里的希恩。 “对。”安朝云点头,“如果你可以这么做,我们会非常感激。” 雷予辰不让安朝云再多说,抱着她,坐上玛尔泰的黑色骏马。 “小子,到外国去吧!”他离去前丢下一句,“这个国家将有大灾难,你不该冒险留在这里。” 玛尔泰皱起眉头,想要拦下他问清楚,但是他却已经带着安朝云扬长而去,而天际寨此刻闪过了异样的红光…… 尾声 几乎夺走安朝云生命的梦魇,已经随着她日渐康复而远去。 “你今天气色很好!”一张几乎跟雷予辰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手上还捧着一把新鲜的玫瑰。 “谢谢!”安朝云微笑的接过了雷予恩手中的花朵。 雷予恩俏皮的转头打探着四周,“怎么不见那个总黏着你不放的恶心鬼呢?” 听到他的话,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哥哥可不会开心听到你这么说他。”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雷予恩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周刊自在的翻阅着。“他干么不开心?” 看着他,安朝云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感激上天给的奇迹!阻止兄长的死亡也终止了缠绕多克家族百年来的诅咒。 回到二十一世纪之后,没人记得所谓的诅咒,除了她与雷予辰。 多克家族在二十一世纪,成了一个枝繁叶茂的庞大家族。 有些事改变了,但有些事却没有改变。 雷予恩因为能力卓越,所以虽是外姓,但还是笃定接班。 而雷予辰依然醉心于实验计划,只不过发展更精密的时光机已经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的设计被严密的锁在保险柜里,仿佛时光机从未存在过。 而她已经断了回到过去的一切念头,有些事情不该再被改变。 该发生的历史,就让它发誓,只要她哥和爹知道她现在过得快乐就好,回不回去已经不再重要。 “在想什么?”雷予辰弯腰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想得这么出神。” “奇迹!”她对他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他微笑的看着她,“我明白,你在我身边,就是奇迹。” 她安稳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雷予恩对他们扮了个鬼脸。 “我真的会生病!爸妈已经亲密得令我浑身不舒服,现在又多了你们,”他喃喃抱怨,“真怕等会儿对着你们俩对,我会把饭给吐出来。” 雷予辰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 “别瞪我,”雷予恩一脸的无辜,“我只是说出我心中的感觉。” “你啊!”他摇了摇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比尔呢?” “在外头。雷予恩指了指外头,“这几天安全部门进了几个新人,要接受训练好保护你们两夫妻的安全。” 安朝云与雷予辰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在他们记忆里,雷予恩那些尽责的贴身保镖也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 雷康德和慧妮·多克夫妻这个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 “亲爱的,你好吗?”慧妮轻碰了碰安朝云的脸颊问。 我很好。”安朝云温柔的回答。 看到安朝云的笑容,她忍不住骄傲的说:“我真的有个很美丽的儿媳妇不是吗?” “当然!”雷康德近乎狗腿的回答,“不过美不过你。” 慧妮闻言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神情。 雷予辰和安朝云听了则是相视一笑。 雷予恩则是揉着太阳穴呻吟,“我真是受过了你们!请问我们可以吃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知道了。”雷予辰站起身,拉起安朝云。“可以开动了。” 安朝云站起来,却一阵晕眩袭来,接着无预警的陷入黑暗之中…… “朝云?!”雷予辰苍白着脸抱住了她。 “她怎么了?”慧妮紧张的说。 “不知道!”雷予辰没有迟疑,火速的将她送医。 比尔已经尽责的替他打开车门等候在一旁,他虽然一脸的严肃,但是眼底却写着忧虑。 他一向是多克家族最忠实的保镖。 雷予辰坐了进去,这个时候却瞄到比尔手上的一条白金手链。 虽然心急,但他还是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条手链?” “这是好几代前的曾祖父留下来的。”比尔回答,“据说他还是清朝的皇族,在鸦片战争爆发后,远渡重洋到美国去。” 原来……雷予辰抱着安朝云,搂紧了她,他相信她若醒来,听到这件事,一定会很开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送进医院没多久,医生很快的检查完,“大概八个月之后,会有一个小生命来告诉你们,一切都很好。” 雷予辰一开始脑筋一片空白,直到母亲喜极而泣,而雷予恩用力的一捶他的肩头他才回过神。 “意思是——我要当爸爸了吗?”他轻声的说,仿佛太大声就会破坏喜悦的感觉。 “是啊!你真是幸运的小子,”雷予恩说道:“说不定你们可以有对像我们一样的双胞胎。” “我情愿一个一个来。”雷予辰不愿意自己与安朝云的时间都被孩子给瓜分。 他踩着不太真实的步伐走向诊间。 “我想,你一定很开心!”一看到雷予辰,安朝云便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仅仅抱住她。 他的拥抱几乎使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并不以为意。 “不管你以后如何埋怨我,我都不会放你走。” “埋怨?”她忍不住失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所以你不得不与所爱的家人分开,留在一个你不熟悉的年代,我可以想见处在这个世界,你会有多不安,总是会有遗憾。” 隐约之间,她看到他的眼睛湿了,她抬起头看着他英俊的五官。 “可是我有你啊!就算再害怕,有你在,我就不怕,只要你陪在我身旁,我就拥有全世界!”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种滋味若是她没有遇到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体会。 “虽然没有办法看到爹和哥哥,但是我知道他们很好,而且我现在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她对他微笑,“我生命中的圆已经完整了,别谈遗憾,因为在我选择之后,我就知道不会有遗憾。” 他温柔的双臂紧紧的抱住她。 相信只要与她在一起,会有可以期待的光明与温暖。 【全书完】 *想知道雷予辰与安朝云是如何邂逅的吗?请看——甜柠檬系列187共白首·上《早熟娘子》